============== 《他非要我以身相许》 作者:庭明   文案: 向晚意被阴了,救她的那人非要她以身相许,为了小命,先应着吧。 六界皆知那个暴脾气女仙君身边多了个长得巨好看的男人,那个人对她千依百顺,万般宠爱,把她宠得跟个小女皇一般。 后来有一天,妖界之主妖君重现于世,上古传言都说他性情阴霾多变,手段阴毒,不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爬的,看到他都夹着尾巴急急逃跑,生怕被他一不高兴就给杀了。 听到这些谣言时,向晚意正被身边属于某人的那条尾巴晃得头痛。 那个天天喊着亲亲抱抱,每晚都爬进她被窝求抚摸的人,尾巴晃得比狗还勤奋的人,连她多看别人一眼都闹个不停的人,跟传言中的那个妖君有半毛钱关系吗? 小剧场: 向晚意:尾巴别摇了,你是龙,不是狗。 纪镜吟:可是,我忍不住。(继续摇.JPG) 众人:妖君你矜持一点好不好!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甜文 主角:纪镜吟,向晚意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看够了吗   向晚意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身边是树叶摩擦发出的簌簌声响,一滴滴鲜血自后背涌出,渗透了雪白的衣裳,滔天的痛意席卷身上每一寸神经。   后面还有一堆追兵。   她好累好疼。   身为天界的女战神,早已经历过大小不下一百场战役,但偏偏没想到居然这次居然栽了!   她还小,还是黄花大闺女,怎么可以被这样轻易捉去相夫教子,何况这夫可能不止一个。   魔界因着生育政策,男多女少,一女侍二夫的事常有,而被捉来的战俘,更是会成为为他们生儿育女的好工具。   唯今之计,只有拔腿就跑。   紧咬牙关,直到舌尖尝到几丝血腥味,痛意使得脑子的思绪更清晰。   “向晚意,你逃不掉的,别在做无谓的挣扎,最多待会兄弟们轻一点就是了,嘿嘿嘿......”   说话的是一个声音粗哑的汉子,他句尾发出的不怀好意的笑声,让向晚意不禁抖了一抖,这一抖,抖得刚好,她脚一崴,生风的脚步急顿,直挺挺的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发出“砰”的一声。   糟糕。   感觉到空气一瞬的安静,她狠不得抽那汉子一巴掌,让你说这样噁心的话,害本上仙摔了个狗吃屎!   “在那边!”   双肘抵在地上,借力站起,回过身来,目光对上面前的魔界追兵。   虽然一身狼狈,一向雪白的衣裳沾上了不少的尘灰,但是她的一双眸子此时露出的眼神却是丝毫不见胆怯,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向晚意骨相生得极好,五官分明,眉间英气横溢,皮肤生得白晳非常,个子也比一般的女仙君要高,因此,就算这样普通的站着不动,从她身上透出的气场也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俗话说了:输人不输势。   一时之间,面前的人居然忘记了下一步动作。   她抿着唇,不让喉头的鲜血溢出。   在他们打量她时,她也在打量着他们。   八个。   所穿的都是普通的魔族士兵盔甲。   胜算是......   “听闻天界的向上仙风姿绰约,体态妸娜多姿,今日一见,更胜传闻一分,放心,爷马上就带你回去快活快活。”   “还有我,我有过很多女人,保证让你舒服得很!”   “女人服侍男人,天经地义,不用害羞!”   ……   一旦有人开了头,所有淫言秽言便如泄洪的水般涌出。   向晚意面朝他们,袖里的双手紧攥成拳,慢慢的往后退着。   退一步,进一步。   这样你进我退的游戏一点儿都不好玩,很快的,为首的那人便心感不耐烦,他一个箭步,欲要往前捉她。   眼底精光一闪,紧攥成拳的五指骤然伸开,一道金印自掌间现出,一道强劲不可挡的仙气自掌间喷薄而出,面前的八人似是没有想到突然的变故,一时愣愣的停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下一瞬,金光穿透面前八人的身体。   转瞬即逝,光黯时,面前的八人如同人间蒸发一般,真的是,连渣都不剩。   紧抿的唇猛然张开,一口红得发黑的血涌出,吐到地上,双膝一软,身子没有半点气力倒在地上。   不能摔到脸,最后一丝理智让她倒成平躺。   身下是枯叶,在她倒下时发出了一阵“沙沙”的声响,屁股的那根树根扎到她,但四肢好像是不属于自己那般,动弹不得。   参天的大树遮蔽了阳光,丝丝缕缕的阳光碎成光点落下。   望着树上的人,她微眯着眼,牵了牵嘴角,说:“看够了吗?”   相对于她的不堪,树上的人则是一副干干净净的样子,淡黑色的纱衣套在他的身上,微风在他的衣摆边拂过,他的手背在身后,周身只靠脚尖一点落在树枝上面撑着,逆着光,向晚意看不清他的容貌。   不过,她知道,他在看她。   他在这里挺久了,起码在她崴脚之前。   他就这样看着,像个旁观者一般,呃,虽然他还真的就是个旁观者。   不回她?是因为没听见吗?   转念一想,自己的声音气若游丝,他距离自己少说也有十丈,能听到才怪。   “看够了。”他突然回答。   讶异的看了看他,向晚意周身的乏力,心里盘算着以她现在的仙力,怕是想要施个净身诀都不可能,刚才解决那八个人已经把她所有的体力耗尽。   困意袭来,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没过几瞬,身边多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地上的树叶发出轻轻的碎裂声。   他的身上没有杀意,看他那样,也不像是魔界的人,在心里默默舒了口气,起码,不会捉她回去当老婆。   幸好幸好。   手臂被人轻轻一摇,陌生的触感让向晚意身体僵了一僵,但她没有力气挪开自己的手,毕竟,动不了啊。   紧闭的眼累得不想张开,摇两下而已,随他吧。   不过紧接而来的,便是几下逐渐加重力量的。   脸上也有些许痒痒的感觉,像是被轻轻挠过那般。   这个人,有完没完啊?!真的是佛都有火!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睁出一道缝,这一睁便差点吓坏了她。   向晚意喊道:“你干嘛!”自以为是一声厉斥,但在男子听来,就像蚊叫那般。   看到她开眼,又说了话,男子这才直起身来,跟她保持远了一点距离,说是远一点,也没有多远,也就半个身位左右。   “还没死?”他皱了皱眉毛,眼睛里闪着一丝疑惑。   谁死了?!她堂堂天界女汉子之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若换作平时,她定是把眼前的人拎起狠揍一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瞪着他看。   不过,不得不说,男子生得还是不错的,墨发挽了一半以玉冠束于头顶,剩下的一半披在身后,有几缕佻皮的落在身前,他的眉毛长得甚浓,偏生眉形极好,眉尾向上挑起斜飞入鬓,五官立体深,一双眼睛像是一汪清潭,乌黑的眼珠里现出她的倒影,薄唇微抿,唇色淡淡的粉。   “没死。”她这才回答他。   他在看她,十分直接,没有半点遮掩。   向晚意被他这样直白的眼神看得心里有点慌,她挑了挑眉,下巴微仰,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会杀我吗?”   男子屈膝坐在她的身边,指尖勾起她的一缕头发丝,眼睛里带有一丝好奇心那般,动作不算温柔的抚着。   头皮被扯得有点疼痛,可是她没有力气起来痛打他一顿,或者用她三寸不烂之舌臭骂他一顿,她只能躺在地上,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像个阎罗王一般,宣判着她的生死。   她现在比凡人还要弱上数分,如果他想要杀她的话,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的唇微张微合,说:“不会。”   不知道是受什么所驱使,向晚意竟下意识的追问:“那你会救我吗?”   咝——   痛死了!好好说话,干嘛拔人头发!   望着被他拿在手里的那几根头发,向晚意心里默默的说:我会给你们报仇的,不过前提是,伤好了之后。   “不知道。”他似是看够那缕头发,随手将它扔在一旁的地上,目光重新跟她的对接。   不知道?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刚才她问他会不会杀她时,他说的可是不会的。   虽然这个不知道哪来的人拔了几根她的头发,但起码没有杀她之心,就也终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刚才那人说要带你快活,怎样个快活法?”   这话一下子将她从意识中抽离,愣了一愣后,她才理解了这句话的含意。   心里刚生出一丝可怕的想法——荒郊野外的,他不会是想跟她在这里那啥吧?   不过,这丝想法很快就被压下,向晚意望着他如清泉般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情I欲,只是带有一点好奇。   看她不说话,他又追问道:“他说让你舒服,你现在不舒服吗?”   向晚意只觉喉头一甜,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偏生眼前的人没有半点所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等候着她的答案。   她努力让自己笑得正常一点,说:“我是不太舒服。”   他微微颔首,一副了然的样子,接着伸出双手往她身下挤去,欲要将她横腰抱起似的,与此同时,他说:“既然你不舒服,那我带你回去找那些人,让他们帮你舒服快活一番。”   “啊啊啊,别别别!我很舒服,我很快活!”顾不上被他碰到而生出的痛意,她连忙将他喊停。   少年,冷静一点,她可不想刚从虎口脱险,又自己爬回虎穴。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即将爬进另一个虎穴。   男子又把她放回原地,没有动作,还是看着他,彷佛在研究一个新奇的玩意儿那般。   感觉在这里躺着也不是个办法,瞧这男子虽然看着不太靠谱,但是当下也没有旁人能够帮她,更何况再这样耗下去,万一魔界的人又再追上来这可怎么办。   这里叫思齐山,不在天界、魔界和妖界的国界之中,属于三不管地带,因此此山龙蛇混杂,她往这里逃也是逼不得已,关于此山的传言大多都是恐怖得很,但瞧这男子在这里活得好好的,想必也有几分实力。   再三思量,她开口问:“你能把我带到一个安全地方吗?我动不了了。”   男子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她心里有点毛毛的,他才说:“可以。”   向晚意松了一口气,想着客套说话还是得说上几句的,她说:“今日救命之恩,他日我回去之后,必然以厚礼相酬。”   “我不缺钱。”   向晚意眼睛三眨两转悠,说:“那我送你良田美宅?”   “我也不缺。”   这......是真的在跟她在谈条件了吗?见他真的是一副认真得很的样子,她想了一圈自己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最后几乎是咬着牙的说:“我送你一千年灵力。”   这回够大了吧!她可是天界的女战神,一千年灵力比得上别人三千年的也不止。   “我还是不缺。”   嘴角不自觉地一抽,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酬谢他的了,她只好瞪着眼睛,问:“那你想要什么?”   他的眼角微微弯了弯,露出一丝笑意。   “你是女人吗?”   她是不是女人?这人没长眼吗?她哪里不像是女人了?虽然为了行军穿着男装,她也自知自己一身英气,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好不好!?   “自然是!”她气急败坏的道。   这回,他眼里的笑意可以说是更甚了,里面那本来幽静的潭水泛起柔柔的涟漪,薄薄的嘴角也上扬起来,他这一笑,彷佛像春雨绵绵,带着无限柔情那般的使大地开满了一地美艳的花朵。   只是,向晚意觉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种好像被盯上的感觉。   她还没想好说些什么,就听到眼前的人说:“那就太好了,我缺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了(^◇^)收藏一下好不?   这篇拖了好久好久,但坑还是要填的(>﹏<)   男主性格很好滴,么么啾(^ω^)   大概是篇轻松文吧   预收文:《穿成反派的童养媳》   别人穿越后要斗后妈、撕渣男和打脸白莲花和绿茶婊等,但是司风这一穿越顺风顺水,高床软枕,家庭和睦,生活愉快!   可是,一位少年的出现彻底打破平衡!宠她疼她的娘亲面朝少年跪下,毕恭毕敬的说:“公子,属下把您的娘子带来了。”   娘子?不会在说我吧!悄悄打量一眼,面前的少年生得倒是挺好,唇红齿白,看着不过十四五岁,身材挺拔......就是周身寒气有点骇人,她怕怕。   只听他道:“我叫方檬初,是你的......”未来夫君。话还没说完,司风两眼一翻,径直倒在地上。   方檬初,传闻中的那个喜怒无常,一出手便如阎罗王索命般凶狠,年纪轻轻就命各世家吓破胆,名副其实天纵鬼才的方檬初!   她突然知道为什么前十年的人生如此美满了——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平静的。   一把扛走昏倒的司风,感叹道:“接下来该我养了。” 第2章 挺好看的   若不是他的气息还在鼻间缭绕着,提醒着她这是真实发生的话,向晚意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活了这么久,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调I戏的,但被这样理直气壮的调I戏,还真是第一次。   万年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也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态。   “我听别人说,女人不吭声就代表默认了。”   语罢,他便微微俯身,伸手到她的背下将她拦腰抱起。   “慢——”着,后面的那个字还没来得说出口,本来她现在周身就正痛着,被他这样一颠,向晚意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重新组位,骨头都要散架那般,理智的最后那根弦绷掉,两眼皮子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意识消去前的最后一瞬,她不得不感叹,真他娘的疼啊。   另一方面,男子望着自己怀里又阖上了眼的人,他愣了一下,目光有点疑惑。   “这是死了吗?”他自言自语道。   须臾,似是想到什么似的,他的睫毛微颤,垂下了头,鼻尖抵上她的,仔细感受了一小会儿。   “还有气,是活的,那就好。”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好了一点,眼角的笑意又多了一分。   忽然,空气中一阵骚动,耳梢微动,眼角的笑意消失,眼底那本来幽静的水潭似是瞬间结成寒冰,脚尖使力,轻松踏地而起,衣摆在空中尽情飞舞,往深山幽谷里的尽处而去。   一柱香后。   向晚意躺在一张石床之上,思齐山多巨石,时常有巨石倾泻而下,虽致一些生物无辜惨死,但是也正好搭出几个隐秘的位置。   她现在身处的这地方,莫说是常人,怕是连她自己也不可能找到。   隔上一小会儿,岩石洞顶便会落下一滴水,水滴到地上,“滴答滴答”的发出轻微的声响,倒也是解决这里死一般的安静。   除了一张石床,旁边便只有一张石桌和一张石椅,所谓石桌和石椅,也不过是块比较光滑的石头罢了。   男子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女子眉头紧皱,额上渗出阵阵薄汗,拳头攥得老紧,一副不得安宁的样子。   “你很热吗?为何出这么多汗?”男子声音其实很好听,略微的低沉低哑,尾音还有些许碰性,此时即便是一句简单的话,也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我这是难受,哪里热了?向晚意心里暗诽。   说实话,她毕竟天资优异,刚才不过是真的超出承受的范围才会晕了一会儿,如今即便五识不清楚,但是听觉依旧是在的,而且意识是清楚的,只要让她静心睡上三五七天,自由活动定不是个什么问题。   一双带着凉意的手落在她的额上,若是平常她定会大喊放肆,顺带将那人踢到九重天外,可现在她只能像条死鱼那般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   心里默默多记一笔账,等她好了之后,定要将他这手给剁了!   “要不我帮你脱了吧,这样出汗也不是办法。”   啥?她没听错吧,他居然敢?!   很快的,他便用行动来证明他不仅敢,还真的脱了。   他的手很凉,指尖在她颊边不经意带过后,那阵凉意彷佛还在。   察觉到一双作乱的手在自己的腰间,向晚意觉得自己真的很生气。   但是,她动不了,呜呜呜。   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身上感受到越来越浓的凉意,她有种今天就完蛋了的感觉。   不过,在这个时刻,她居然生出了一点小庆幸,一个和八个,好像一个划算一点。   呸,想些什么呢。   一件、两件、三件,就只剩一件了。   察觉到一双手轻轻挑开她的里衣,下一瞬,她没有张开眼都能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胸前。   色胚!   “这是什么?”   自己没眼看吗?束胸带啊,不然日常活动时左晃右晃,不仅晃着自己,还晃着别人,多不方便。   “看得好像好闷,我给你解了吧。”   哪里闷,凉快着呢!快点本上仙滚开!   只可惜面前的人半点都没有听到她的腹诽。   她束胸带的扣子在背后,因此要解开的话,只能先将她托起,面前的男子明显感受到了,他凑近了几分,将她拱起。   回去后,我一定要将剜了你的眼,碎尸万段!   忽然间,感觉他的手往下一移,最终停在了她的腰间,不进不退,没有半点动作。   心里正是疑惑,不过下一瞬,她就知道他看上了什么了。   她腰间的腰牌!   这可是身份的象征,有时候即便所有的人都认得她,但是出门在外,难免碰上几个不长眼的,这时候,装作不经意的露一下,对方定会吓得知难而退,不过近些年来,大家都认识她那般,久而久之,她便把腰牌放在贴身的里衣之内。   下一瞬,他扶着她的手松了,“砰”的一声倒回石床上。   差点又一口老血喷出。   努力压下心头的躁动,平复自己呼吸,一阵怒意自心间涌出,这是石头啊,轻拿轻放懂不懂?!   “挺好看的。”   听他说这好看,向晚意心里还是挺自豪的,腰牌的物料有石、铜、金、玉和冰玉五种材料,需要自己拿着材料前往户籍司处制造,当中以冰玉最为难寻,全天界也只有不到十个人有。   男子把那腰带握在手里,还能感受到淡淡的凉意,指尖在上面轻轻抚过。   “你叫向晚意。”   是是是,先帮她把衣服穿上可以吗?   “我叫纪镜吟。”   怔了一下,心里忍不住跟着默念了一遍。   在脑海里寻找着跟这名字有关的事情或者东西,很快的,她便发现了,没有,半点儿都没有。   本以为这人会是什么隐世英雄,没想到是个鱼毛虾将,名字听都没听过。   似是听到她内心的不满,他轻飘飘的说:“你刚答应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夫君了。”   “咳咳咳咳——”那口憋着的血终于吐了出来。   见她咳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似的,他却勾着她的一缕发丝,嘴道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说:“知道你高兴了。”   欲哭无泪啊,哪里高兴?   万幸的是,他好像忘记了要帮她透凉这事,虽然还是“中门大开”,只能希望附近没人,她将来灭口时,也不用干掉这么多个。   察觉到他将她的腰牌拿走了,但是依她目前的状态来说,怕也是没有办法拿回来。   罢了,先把身子养好,回头再拿也不迟。   脑子里再次平静了下来。   想起自己落到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还差点被那色胚所辱,心里就有一股气堵在心尖上,气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似的。   不过,说到底要怪的还是她自己,她居然摔下了云头!   有点丢脸怎么破。   说是奇耻大辱也不为过,她已经能想像到现在外面都在讨论她的笑话,前一瞬还在说让魔族乖乖退兵,便放他们一马的豪言,下一瞬,身子一个不稳,直栽下了云头!   她到现在也想明白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她只记忆脚下突然似有千斤坠那般,将她引往地面坠去。   下地后,等待她的便是重重包围着的魔兵,就像是个事先的圈套那般,而坠落中的她,就像个箭靶一般,真的是废了不少功夫才逃到这边。   想起自己麾下的将领士兵们,她真的觉得对不起他们。   现在外面肯定是乱得一团糟了吧。   感受着周身没有半点的仙力,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还是睡会儿,调理一下内息。   或是真的累得不可开交,这一回,还真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另一边厢,纪镜吟坐在石洞的穴口,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树林,阴森的氛围笼罩着四周,银霜似的月光倾泻而下,天边不时飞过数只飞鸟,他呢喃道:“这里,是哪?”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氛围,一切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这偌大的天地,使他生出迷惘之意。   掌心的腰牌渗出凉意,他收回远处的目光,垂眸细细打量着上面的名字。   向晚意。   把牌子举起来,月光落在其中,被月光包围着的腰牌现出一阵银光,上面多浮现了两个字。   上仙。   他眨了眨眼,“上仙,是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鬓边划过的一阵微风。   不远处的地上,一只兔子蹦着两腿,鼻子轻嗅,在树叶上跳动,踏碎了一地的枯叶。   指尖微动,下一瞬,那兔子彷佛失去了生命力似的,倒地不起。   他的眸里没有半点的温度,身边的气息比这夜里的凉风还要凉上数分,食指指尖放在唇上,作噤声状,“嘘,你动静太大了,她会被你给吓死的。”   耳梢微动,听着里面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嗯,她还活着。   不过,这番举动若让向晚意知晓,她肯定要暴怒!他刚才的举动明明更大!   纪镜吟左手两指并起,指尖现出一道银光,指尖化刃,在右手的食指轻轻一划,几颗血珠从中溢出。   把血滴到毫无杂质的冰玉之上,血珠在没入处现出一阵微光,眨眼间也就没入其中,没有半点异样,如原来那般。   右手的拇指轻轻蹭过食指,伤口瞬间消去,刚才破开的皮肤依旧光滑无比,没有半点痕迹。   再次摸蹭着手里的腰牌,纪镜吟目光专注认真,他说:“这样,你就跑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沒有想要害女主的意思喔V(^_^)V 第3章 齐根尽断   干完这一通的事情,纪镜吟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回到洞里,黑眸看了四周一圈,最后的目光还是落在石床之上。   缓步走到床沿,床上的女子虽然已然入睡,但从她微绷着的眉头来看,她这一觉还是睡得不□□宁。   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动作不算粗鲁也不算温柔那般将她放到床的里头,看着终于可以有他可以躺下的空位之后才收回手来。   把靴子脱去,和衣坐到她的身边,盯着她看。   向晚意的唇线条分明,若是平时的话,唇色定是红润得很,像朵盛开的蔷薇花那般,但到了现在,唇办微张,淡淡的气从中呵出,唇色淡得几近看不到。   看她的额上没有再渗出薄汗,他想:应该是不热了。   指尖落在她敞开的衣襟之上,替她将衣服拉上,不该见的景色顿时消失在眼前,指尖一路游移而下,陌生的触感让他心生疑惑,但这不过短短一瞬,过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咦?   指尖停在一处私密的地方,月光轻轻抚过他的侧颜,疑惑的神情若隐若现。   她此处,怎么缺了样“东西”?   手放在自己身上同样的地方,实在的触感告诉着自己是有这玩意儿的,心里疑惑,正欲深入探索时,床上的女子呢喃出声了。   “别......”   她这细微的声音吸引了纪镜吟的注意力,他收回了手,凑到她的跟前,眼睛眨到不眨的盯着她看。   “怎么了?”   向晚意缓缓睁开眼睛,睡了半觉后,虽说她的仙力没有恢复多少,但至少体力也是回来了些许。   只不过一睁开后,又差点让她吓得晕回去,眼前近在咫尺的脸,近得连他脸上细淡的绒毛都能看过清楚,纤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像把小扇子一样拂过她的脸,传来一阵酥麻。   “你是谁?”   她说话时,气息落在他的脸上,觉得这样的触感有点怪异,他往后挪了挪,坐直了身子,只是一双眼睛还是跟她的对视着。   “纪镜吟。”   这个名字他刚才已经说过,她想要的自然不是这样浅薄的答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缓了口气,继续问道。   纪镜吟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他语气不重不轻的说:“你不也在。”   知道他说话就是语出惊人那种,她这回问得更简单一点,“你在这里多久了?”   “没有数过。”   心里烦躁,瞧他这副十问九不知的模样,她也自知问不出个什么然来。   本想挥挥手让他离自己远点,但是刚抬了抬手臂,一阵钻骨的痛意传来,她也知道自己伤得重,不应多动。   “我要休息,你离我远一点。“   “嗯,我也要休息了。”   语音刚落,向晚意便感觉到他的气息骤然而来,继而身旁便多了一个人,跟她并肩而躺。   “你干嘛?”她语气不耐的说。   纪镜吟扭过头来,看着她的侧脸,“休息。”   我问的是这个问题吗?我问的是你为什么离我这样的近?要知道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试过跟别人同榻而眠,加上大多数情况之下,别人对她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哪有人像他那般,自个儿的往上凑。   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就睡着了?   无奈的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被整理好的衣裳,心里也没有刚才那般不满。   罢了罢了,她也乏了。   第二天,向晚意是疼醒的。   耳边是如雷贯耳的潺潺水声,张嘴欲要说些什么时,吐了一大口水,她这才发现,眼前所见被一大片水帘所掩,流水如洪水泛滥那般自峭壁飞泻而下,泻到她的身上,她正坐在一块凹陷的石上,免得她被流水冲走。   这是什么情况?   隔了一层水帘,若隐若现的看到一棵树下坐了个人,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斜靠在树干上面,淡黑色的纱衣铺满了树下,落叶掉到上面,他倒也不在乎。   本应在闭目养神,发现了她的目光后,他也看了过来,“洗好了吗?”   “啊?咳咳咳——”她发现,自己永远都追不上他的脑回路,她刚这一说话,差点又呛了半口水。   看她呛水,他坐在原地不动,抬起手来,对她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下一瞬,身子便像是不受控的那般往他那里倒去。   “砰”的一声,摔在他铺在地上的衣袍上面,不过,倒也没有多痛。   耳边听到他弹了一响记,身上的湿意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旭日初升的温暖。   “我看你,昨天出了一身的汗,于是便带你来洗个澡。”   “还真的是谢谢你啊。”   指尖用力按在他的衣服上,借力撑起自己的身子来。   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昨天她明明轻微一动都疼,但是刚才她这般动作,除了肌肉稍感乏力之外,那股难以忍受的痛意却消失不见。   转身靠在他正靠着的那根树干上面,侧眼看着他,脑海里忍不住在想,以她这般超出负荷的使用仙力,正常情况,不躺个七天是起不来的,但是现在不过一天,居然能坐了,而且不痛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啊?”在她想得入神的时候,一个“猴子偷桃手”将她的注意瞬间拉了回来。   “嗯?没长回来吗?”纪镜吟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目光尽是疑惑。   一股燥意冲到发顶,脸上忍不住发红发烫,脑子里像是糊了团浆糊,刚才突然的变故是怎样发生的?   反手就是一巴掌,不过手还没有抬起,又被他无声的压了下来。   向晚意居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同情,他说:“此处的水特别好,而且还有修复伤口的作用,我昨天发现你下面......”   说到尾处,他彷佛有点难以启齿,没有说下去。   “我下面怎么了?”   他抽回了手,在她的肩上以示安慰拍了两下,“齐根尽断。”   “啊?”她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这一边,纪镜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本想冲了半天此处的水,理应也能长出些许,没想到对你来说,居然没有半点作用,实在让我有点担心。”   “长出些许?”眼底是尽是看怪物般奇怪的眼神,只可惜纪镜吟一无所觉。   他又捉回她的手腕,说:“没有关系的,反正我有,你摸摸。”   “啊?”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来,她的手被他握在手中,抬头望他,发现他也正好在看她。   她在军中,自然没少听关于这方面的事,现在这样一碰,自然知晓。   “以后,你想起它了,就碰我的吧。”纪镜吟很快便松了她的手,一脸理所应当的说。   “纪镜吟!”她忍不住怒吼道。   虽然她现在身上仙力尽失,但是长久以来骨子的傲气和征战以来早已刻骨的杀意,全都不加掩饰的暴露了出来。   她现在很生气。   本想攥拳,但是下一瞬,她回想起刚才發生的事情,又忍不住把手藏了起来,偷偷瞄了他一眼,希望他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他没有说话,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彷佛她的怒气与他丝毫无关。   她深吸一口气,怒瞪着他说:   “我是女子!”   “嗯,我知道。”   “所以我没有你那个!”   “哪个?”   “就是你刚才让我碰的那个!”   这话一出,这下轮到纪镜吟的神情有点疑惑,过了一会儿,他微微颔首,说:“难怪此处的水不起作用,原来是你的问题。”   什么她的问题,明明就是他的问题,她好得很!   向晚意觉得有必要跟他说个清楚,她可不想以后天天都到把手洗掉一层皮,“所以别再让我踫你!我没有半点兴趣!”   “可是我觉得手感挺不错的。”他的声音里有点怨的意味。   “你——”向晚意觉得自己再跟他说下去的话,她的死因不是灵力受损,而是活活气死。   扶着树干欲要站了起来,但是下一瞬双腿发软,又生生倒回地上。   “你还好吗?”头顶上传来纪镜吟的关怀,虽然语气里没有半分关心的感觉。   她哪里好了?好的话至于这样跪在地上么?   啊啊啊,她真的快要气死了,好久没有这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感受着一旁的人没有半分帮忙的意思,她也拉不下脸来求他。   手指用力抠在树干之上,用力得指尖泛白,咬紧牙关的借力站起来。   突然,身子一轻,天地间的事物顿时颠倒,回过神来时,整个人便像只树熊那般,被他抱在怀里。   “地上脏,刚洗干净,就不要在地上玩了。”   “我哪有在玩?”   “不是吗?”   “我......”不就是没力而已,不过顾及自己的面子,她还是宁愿让他相信自己在玩算了。   白昼渐渐离去,天边被一阵橙黄色的晚霞所取代,原来亮得刺眼的光球,如今变得金灿灿的,天地间所有的事物被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四周毫无半点人烟的迹像,从没修剪过的草坪上杂草丛生,泥地也不平坦,但是纪镜吟抱着她却像如履平地那般,落日在身后拉出一道老长的影子。   微微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他的胡根很淡,淡得几乎看不到的样子,薄唇微抿。   其实,他不说话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喂?”他的唇瓣微开微合,一个字从中逃了出来。   “干嘛?”他一说话,向晚意心里就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刚才眸里那半分赞赏之意消失殆尽。   “你真的不想要摸摸看吗?你刚才摸着,我觉得挺舒服的。”他的语气毫无异样,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那般。   先是愣了一瞬,很快的她便反映过来,他在说些什么。   天边的飞鸟被突然惊起,慌张的振翅飞翔,黄昏的静谧被打破,满地的金色碎成渣,只听四周回荡着向晚意的吼声,“滚!”   作者有话要说:   纪镜吟:我真的是一个诚实的孩子:) 第4章 口不对心   “真凶。”他接了句。   睨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尽管不愿,但为了避免自己掉到地上,向晚意还是乖乖的环着他的脖子。   纪镜吟走路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的沉稳,向晚意缩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凉意,刚刚暴起的怒意倒也是慢慢降了下来。   回到洞里的时候,夜幕低垂,天边被群星点缀,思齐山里头虽然人烟稀少,野兽成群出没,但是晚上的夜空却出奇的好看,而且他们这一路上,别说是猛兽,就连只野狗都没有瞧见。   身体沾上床的瞬间,她无视纪镜吟的目光,立马伸成一个“大”字,把整张床的空间都占用了,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不习惯与人同睡。”   纪镜吟挑了挑眉,饶有与致的打量着她这番孩子气的举动,忽然间,他轻轻笑了一声。   “习惯是要培养的。”他弯了弯腰,使得他的脸骤然在向晚意的眼前放大。   正当向晚意以为他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兀自直起腰来,然后转身落坐到石椅之上,衣袖轻扬,左手手肘撑在桌上,伸手托着半边脑袋,阖上眼帘,一副要休息的模样。   这就睡了吗?怕他又爬到床上与她同榻而眠,向晚意强撑着精神,明明睡意滔天,但是那两眼皮子死活不盖上,就这样眯着眼睛盯着他看。   但是,困意一旦袭来,那可谓是排山倒海,一发不可收拾,何况她今天被扔在瀑布底下这么久,加之身体的体力大不如以往,因此,没过多久,她就先败下阵去,坠入到香甜的梦之中。   这时,本来闭着眼的纪镜吟收回了手,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床上睡姿不算太好的女子,脸上的神情有点无奈。   这年头,睡个觉还真是不容易。   缓步走到床边,云袖微扬,藏在衣袖里的手伸出,摊开掌心,唇瓣几开几合,嘴里念念有辞。   片刻,一团小光球在掌心集结,腕间轻转,反手往向晚意的方向推去,困在光球里的银光瞬间夺体而出,在半空中结成一个半椭圆形的罩壁,不多不少的将她罩在其中。   半柱香后,衣袖一挥,聚在罩壁上的光点四散,争先恐后的往四周涌去,但是失去了法力所撑的光点不过一瞬,便融合到夜之中,由黑暗所吞噬。   望着床上的人脸色好了些许,原本苍白干裂的唇也多了两分红润,不禁露出满意的神情。   目光扫了一眼自己的手,他呢喃道:“半柱香最多了,不然这么快就好了起来,跑了怎么办?”   此番变故,床上的人一无所觉,她眉眼舒展开来,这一觉似乎睡得要比以往好上几分。   将她往里面挤了挤,纪镜吟动作熟练的躺在她的身边,肩膀轻轻抵着她的,这回才真的睡了过去。   就这样过了两天,白天的他们气氛虽不算融洽,好歹也没有多少矛盾,只有晚上睡觉前,向晚意总是装模作样的撑着不睡,不过没过多久,她还是抵不住,进入梦乡,而纪镜吟也会在她睡后,替她疗伤。   今天,向晚意醒来时,可谓是神清气爽,就连身下躺着的石床都觉得要软了些许。   张开眼睛,入目是一件淡黑色的衣裳,或许因着刚刚醒来,脑子仍有些不清醒,她神差鬼使的伸出来手,触手处是一片坚硬的胸腔,还微微起伏着。   脑子里“轰”的一声,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女仙君,这一摸便知这是男人的胸腔,这样的认知让她一个翻身,顾不得附近是怎样的环境,便往床下滚去。   下一瞬,一手白晳的手偷着了空,拽着她的腰带,使得她快要掉下床的身体顿在了半空之中。   四目相投,向晚意眼里的是慌张,他的眼里却是一片淡然。   腰带本来都没绑好,经他这样一扯,承受不了她的重量,腰间一轻,整个人栽到石地之上。   唉呀——   感受着屁股上传来的痛意,怒目圆睁的盯着床上一副休哉悠哉的人,指着他问:“一大早的,你干什么?”   纪镜吟随手放下手里拿着的带子,翻身坐在床边,慢条斯理的穿着鞋子,整理着微乱的衣襟,过了好一阵子,好像才发现到她的存在那般。   他将披着的头发拨到脑后,随后垂头望着地上的她,说:“早。”   “早啊。”下意识的接着他的话,但是很快的,她就想起了自己原来要说的话。   还不待她重新出口,他抢先一步的问:“能活动了?”   经他这般提醒,她才发现自己举在半空的手,动作缓慢的试着动了几下,继而试着站起来——   还真的可以动了。   心里生出几分惊喜,她这身伤好得还真是快啊,不过,很快的就由喜转忧,快得......让人有点不敢置信。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被另一件事冲昏了头脑,本来执着的那件事便会被抛诸脑后,好像她刚才本想质问纪镜吟为什么他会被她压在身下的事,此刻都忘得个一干二净。   “嗯,能动了。”   纪镜吟慢慢站了起来,踱着步的走到她的跟前,垂着眸子看她,里面无波无澜,虽然才跟他相识几天,但是向晚意也察觉到他总是这种的神情,明着似是在看你,但是从他的眼睛里又读不懂多少的情绪。   不过这时,她才发现他长得很高,她在女仙君堆里可以说是“鹤立鸡群”,正常情况之下,也是跟一般的男仙君个头差不多,甚至还能高上几分,但如今在他的面前,她居然还要矮上一头有余。   这里就他们两个人,想起自己好得奇快的伤,她用脚趾头猜也知道面前的人定是帮过她的,不论多少。   “谢谢了。”   纪镜吟目光有一瞬的停滞,下一瞬眼里竟生出一丝赞赏。   居然发现了,还挺聪明的。   这事完了,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她的腰牌。   瞥了他一眼,虽然比他矮上一头有余,但是在气场上却半点不输,顾不上微松的衣裳,她摊开手心,说:“把我的腰牌还给我。”   纪镜吟一脸疑惑的看向她,眼里尽是不明白的情绪,彷佛她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他丝毫不理解她的问题。   向晚意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看他迟迟不动,心生烦燥,便自个儿的伸手往他身上袭来,虽然没有仙力,但是拳脚功夫她还是不俗的,骤然出手,拳风划得人的脸颊的生疼。   纪镜吟身子一闪,往一旁躲去,他没有出手还击,甚至连伸手防备都没有,双手背在身后,只退不攻。   腰牌肯定放在腰间。   向晚意伸手的方向一改,往他的腰上摸去,纤若无骨的手在自己腰间一扫而过,他眼底多了一分笑意。   “昨天说着不摸,如今又这么热情,真是口不对心。”   眉头一皱,伸手欲要捉他的脚,但下一瞬脸上被一层纱衣拂过,遮掩了视线,回过神来发现他又落了地,正站在她的前方。   想起他只退不攻的表现,她借力于脚尖,脚步生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空上翻了个筋斗,落到他的后侧,继而猛然蹲下身来,一记飞腿在地上划了个半圆,想要将他跘倒,但是纪镜吟早有所觉往空中一跃,落到一旁的石桌之上。   “哐当“一声,是东西落地的声音。   向晚意眼睛一瞥,一枚泛着微光的腰牌正躺在地上,动作敏捷的将它拿了回来。   吹了吹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将它放回自己的腰间,拿过一旁的腰带,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妥当。   刚刚热了热身,周身的气血畅通无阻,筋骨也跟往日差不了多少,不错。   “别乱碰我的东西。”   出乎意料的,纪镜吟点点头,应了声:“嗯。”   轻轻一跃,身子在半空中旋转,姿态优雅的落到地上,看着面前的人,察觉她又睨了他一眼,然后无视她的存在,绕过了他。   他的嘴边噙着半分笑意。   若是他乖乖将那腰牌归还,她虽然会欣然接过,但是实会疑心他有没有做过一番小动作,但像如今这般,她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它夺了回来,心里反而不会生出什么疑惑,这就是人性。   脚尖的方向一转,不管向晚意杀人般的眼神,与她并肩坐在床沿,他问:“上仙是什么意思?”   向晚意的坐姿不算好看,一腿屈膝踏在石床之上,听到他这话不禁一愣,睁着大眼反问道:“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或者是体力恢复了颇多,此刻她的心情倒是不错,于是耐着性子的跟他解释道:“这个世界有三个种族,一是仙族,二是魔族,三是妖族,各族都有自己的阶品,我是天界的人,属于仙族,仙族最低的阶品是地仙,依次而上的话是:地仙、小仙、仙君、上仙、上神和神君,上仙是我目前所属的阶品。”   “明白了。”   向晚意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她阅人无数,往往都能一眼看出眼前的人所属的种族,但是对于纪镜吟,她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出个所而然来,刚刚她才自报家门,这下忍不住追问道:“你呢?你是什么族的?”   他抬起眼来,目光与她的相接,他没有马上回答,向晚意看出来了,他在思考,而且有点疑惑。   片刻,他才开口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是生来就知道自己所属的种族,她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说不知道的。   眼睛一转,心里生出了几分考量,难道是隐族的人?   跟另外三族爱出风头不一样,隐族的人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为零,他们的族人数量极少,分布极散,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们,若是他们喜欢,随时都可以将自己身上的气息换成三族之中任意一族,因此要发现他们的行踪是十分的难,而且此族的人一生以平稳度日为目标,不加官进爵,不参与任何的纷争。   慢慢的,世人便视隐族如无物,毕竟,他们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   想了一番,独自一人住在这荒山野岭,十问九不知,不关注外界的事情,想必是隐族的人无疑了。   “不过,我想我如今应该是仙族的人吧。”忽略向晚意突然传来讶异的目光,他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微颤,他继续说道:“我是你的夫君,那么应该也能算是仙族的一分子吧。”   向晚意盯着他,他这番话说得理所应当,脸上的神情也是严肃得很,半分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她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想起昏迷前他曾的那句话——   太好了,我缺女人。   嘴里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心里盘算着他些话的真假的比例。   突然,发现纪镜吟的眉头一皱,神色多了几分警觉的意味,他的耳尖动了动,语气凝重的说:“有人来了。”   “啊?”她现在仙力尽失,若是平时,千里之内的言语都能听到,但如今,连十丈之外都有困难。   纪镜吟的神色比平常的认真得多,仔细听了一小会儿后,他说:“很多人。”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是仙族的人。”   仙族的?   向晚意脸上生出喜意,仙族的话,定是来接她回去的吧。   不过,转念间,她这份喜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道声音响彻天际,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   “本将奉命揖拿逃兵向晚意,为免同族相斗,还请束手就擒!”   这话听得她脑袋有点懵——   她,逃兵?   作者有话要说:   纪镜吟:女人就是口不对心的,老婆说不要就是要,老婆说要指的是要超多;) 第5章 强抢民男   “是元景的声音。”这事看来真的挺严重了,不然怎么会出动到元景?   元景主要掌管天界里的规条和审判,可是近些年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些小事自然不用他出面,因着他也许久没有出现在人前。   可是这次他来了。   她凝重的神色自然落入纪镜吟的眼里,自然而然地理解为她不愿意去。更何况虽然他不太懂逃兵是什么意思,但是听着定不是个好东西。   既然如此,他一个跨步,动作利落那般抄起向晚意,脚上生风,如鬼魅般来去无踪的往着山的另一边掠去。   身子突然一轻,耳边瞬间被风声充斥,垂眸望去跟地面已有百丈距离,察觉到自己被某人抱在怀里,她睨了他一眼,“纪镜吟,你干嘛?”   施展的法力没有半分的停顿,马不停蹄的带着她远离那道还在叫嚣的声音。   “放我下来!”   “……”   回应她的只有天边的那几只乌鸦。   用力猛然直起腰来,额头直直的往他的下巴撞去。   咝——   咝——   两阵倒抽凉气的声音同时传出。   因着疼意而产生的生理反应,纪镜吟的眼里泛着细碎的泪光,垂眼看着她时,向晚意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丝做坏事的错觉。   不过,此刻她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脸上的线条紧绷,眼睛里尽是倔强。   “那有个坏人。”纪镜吟愣愣的看着她,说道。   “不是坏人,我认识他。”   她当然认识元景,以往都是她把犯人和奸细等人送到他那里,一来二往也打过几个照面,不过这回角色变了一通而已。   她向晚意怎么可能是贪生怕死之徒,这一次的事明显是个针对她的圈套,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还利用了她的弱点,这弱点她从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不过不用多想,定是她身边的亲近之人,她还真是挺想知道,是谁设局来阴她。   所以这一趟,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得回去。   纪镜吟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不进不退,狐疑的看着她,彷佛在想她这番话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向晚意,本仙的哥哥在外面喊得嗓子都要哑了,你居然抱着你的情郎在这里卿卿我我,这是什么道理啊?”   身后传来一阵温润的声音,纪镜吟微微侧头,没有转过身去。   轻轻的拽着他的衣襟,逼得他低头靠近自己,向晚意仰起身来,在他的耳边说:“放我下来。”   她说话时的气息吹动了他耳边上近乎看不见的绒毛,暖暖痒痒的,一时之间,他竟忽略了她话里的内容。   不过,似乎被忽略得最严重的,是那道温润的声音的主人,元勋。   有人说元景是刑律司最可怕的人,但是在向晚意看来,还是他的弟弟元勋更为可怕,起码元景要杀你,他会直接告诉你,给你一个死得瞑目的理由,而元勋的话,或者你前一瞬还在跟他谈天说地,下一瞬就死个透透的。   元勋爱穿一身水蓝色的衣裳,宽肩窄腰,腰间处系着一段雪色腰带,墨发亦以一根水蓝色的缎带束着,手上持着一把扇,给人一种儒雅风流的感觉,若不熟悉他的本人,骤眼望去,定是以为是一位翩翩公子。   只可惜,向晚意知道,他就是一只名副其实的笑脸虎。   面上笑嘻嘻,心里......不可说不可说。   见纪镜吟像是被施了定身诀那般,动也不动,她艰难的从他的怀里直起身来,趴在他的肩头,朝着元勋的方向看去。   “元勋,别来无恙。”   她这副窝囊样,在元勋眼里倒是显得有趣得很,在他的印象之中,每次见她,要不在大军的凯旋日之上,要不就是冷着面的将人丢到他的面前,如今像个小媳妇那般趴在男人的肩头,倒也算是奇景一幅。   忍不住的多打量了几眼,继而才说:“向晚意,我是奉命来带你回天庭的。”一般情况下,他说话还是十分温柔的,而且他用的是“带”,而不是“捉”这个字,也表明了他也不希望跟她动手。   向晚意还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的,欲要翻身下来,下一瞬纪镜吟便俯身在她的耳边说:“这里距地百丈,你没有仙力,若离了我掉下去的话,可就摔成肉泥了。”   不得不说,他这话还是挺有威吓作用的,这样一来,她就不禁往他那里缩去,抱着他的力度也紧上数分。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纪镜吟抱着她的力度看似没有多少,却是稳实得很,同时,不经不觉的压制着她的动作。   他们的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的样子,在元勋的眼里就是无视他的意思,他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许,再次开口说话时,话里的威严也重了些,“向晚意,本仙君不想同族相斗,今日若你乖乖随本仙君回去,本仙君在路上定不会为难你。”   “元勋,我没有临阵脱逃,所以我不是逃兵。”身为一名将领,她真的很不喜欢自己被安上了逃兵的名称,听着委实是刺耳得很。   听她语气和善,元勋脸上的戾意也就缓了下来,他又继续说道:“跟我回去,在帝君面前解释一下,看在你以往战功的份上,他不会为难你的。”   见她似乎陷入沉思,元勋叹了口气,说:“走吧,再晚一点的话,天上那帮老东西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你要跟他回去?”头顶上传来纪镜吟的询问,不知道为何,她居然有几分心虚的感觉,但是那感觉转瞬即逝,回过神来,便像是她多心而已。   “嗯。”小声的应了声。   这下,纪镜吟才转过身来。   元勋的眼睛一眯,脸上的神色有点变幻无常,他本来以为自己算得上天界的第一美男子,但在这人面前,顿时觉得自己逊了一分,除了容貌这外在的因素之外,还有他身上的气质,无法捉摸的神秘感,这一点特别吸引着人,无他的,人总是对未知的、神秘的事物感到好奇。   目光在他和向晚意之间流连,他刚才一窥就发现了她的仙力尽失,不然以他对她的了解,怕是死也不会缩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的。   朝着纪镜吟的方向伸出双手,语气平缓的说:“还请将我天界之人,交还于我。”   下一瞬,一股无声无息的气流的“啪”的一声击在他的掌心,同时,纪镜吟那里轻飘飘的传来一句:“不给。”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顿时被杀意覆盖,要知道能当得上他这个位子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是性情温和,手段他也多得很,出生两万年来,他也未曾受过这般屈辱——   他居然打他手心了!   上上一次被打手心还是小时候不听话,被学堂里的老帅打的!而上一次,还是他找向晚意切磋时,她用枪打的!   掏出怀里的骨扇,“咔”的将其扇面张开,指尖弹出一响指,一道淡蓝色的仙力从中溢出随后没入到扇柄之中,腕间轻转,正欲反手将它拨出时,他突然感受到面前的男人目光森森的瞥了他一眼。   下一瞬,扇上的仙力突然全失,“刷”的一声回归到本来合著的状态。   心脏猛然一跳,试着驱动体内的仙力注入扇中,但是扇子像是被粘了浆糊那般,注入的仙力将是水入东海,没有半点反应。   看着眼前的人,周身尽是警惕之意。   感受着气氛的跋扈,向晚意用力掐了掐他的手臂,挤眉弄眼的低声问道:“你干的?”   纪镜吟小声的“嗯”了一声,但是眼睛还是紧紧锁定在元勋的身上。   元勋用力攥着手里的骨扇,这破扇还真的打不开了!因此他的心情一下子差到了极点,万年挂着笑意的脸也忍不住崩了,他语气不善的说:“向晚意,你这是想要抗令不从吗?”   她连忙接道:“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的话,你怎么让你的情郎羞辱我,还想要打我?”他是真的生气了,还是非常生气。   说真的,她舞刀弄枪的本事多得很,平时也是巧舌如簧,但是刚才的情况她也看在眼里,的确,纪镜吟是这样做了。   自知理亏,她凑到纪镜吟的耳边,柔着声音:“他面子过不去,你跟他道个歉,他人很好的,给他个台阶下。”   “台阶?”   向晚意点头如捣蒜,示意他赶紧的,有见及此,他指尖轻轻磨蹭了数下,一道银光从中冒出,元勋脑里警铃大作,立马摆出一副迎战的模样。   不过很快的,当他看到面前突然多出的东西时,真的是禁不住嘴角一抽。   还.....真的是给了他一个台阶。   一条有着十数个台阶的阶梯出现在他的面前。   纪镜吟目光真诚的说:“给你,台阶。”   目光在阶梯和向晚意之中流连,“向晚意,你这情郎脑子怕不是有毛病?”   还不待向晚意开口,纪镜吟抢先一步的说:“不是。”顿了顿,他盯着元勋,“我不是他情郎。”   下一睁,一道惊天雷从纪镜吟的嘴里抛出:“我是她夫君。”   如果说刚才元勋的神色仅仅是讶异的话,这回可以算得上是惊吓了,他瞪着大眼,指着他们,语气微颤的说:“向晚意,这才几天,你往哪拐的人?没想到你平时军营里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如今居然强抢民男?!”   虽然对面前这人的底细了解为零,但是依着元勋对向晚意的了解,他打从心里的同情这位男子,他在心里已然将他划入被抢来的人,不然,他还真的不信以向晚意这爱打打杀杀的性子,有谁看得上她!   不过,他最生气的是,她居然还抢了个这么厉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纪镜吟:好像有人夸我厉害?其实人家还有很多方面都很厉害的,娘子想要了解一下吗?   向晚意:不想...... 第6章 奸夫   “纪镜吟,给我闭嘴!”   闻言,纪镜吟倒真的乖乖闭上了嘴,没有说话。   元勋眉毛一挑,一双眼睛恨不粘到纪镜吟的脸和身上,把他看个透彻。   毕竟凭空多了这样一号人物,他还是挺感兴趣。   向晚意的寒眸瞥了元勋一眼,促催道:“我跟你回去。”   听她肯肯乖乖配合,元勋本意也没有打算为难她,如今确实就是他想要的结果,目光再次落在纪镜吟的身上,他指着他,说:“不仅是你,就连他也一样要跟本仙君回去。”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见纪镜吟和元勋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立马义正严词的说:“他既不是天界的人,又跟我无甚关系,我们天界一向公正无私,不会随意扣押良好公民,因此他自然是不能跟我们回去。”   表面说得好听,实际上的却是因着私心,她可不想再跟这人有什么瓜葛,她怎么觉得,在这人的身上她栽下的跟头,比她这辈子都要多。   “不行。”这回是另外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元勋说:“这人刚才差点伤了本仙君,而且又是跟你一伙的,自然得带回去审判一番,替本仙君讨个公道。”   难得的一次,纪镜吟没有反驳他,而是点头应道:“这位仙君说得有理。”   三方僵持不下,忽然间,山林里的动静有常,耳许多杂乱的声音传到他们的耳边,一群白得发亮的人影涌到他们的跟前。   为首的人一身银色盔甲,手持三叉戟,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感觉,身材高大威武,一看就是主掌邢律司的元景。   “哥,人找到了。”元勋微微久身,道。   元景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前来领人。   感受着这重重包围的阵仗,向晚意觉得还真是有点头痛。   等一下,纪镜吟的身上怎么有种不寻常的气息,稍加思索,久居军营的她对这气息自然是清楚不过,这是杀气!   虽然知道他有几分实力,但是以一敌千,还是想想作罢,更何况她从未想过逃跑。   连忙拉了拉他的手,凑到他的面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你别给我添乱。”   他垂着头,眼底的杀意不加以掩饰,直直的显露在她的面前,“你是想要扔下我吗?”   好重的杀气!连她直视时都不禁愣了一愣。   她摸了摸鼻子,掩饰内心的心虚,虽然刚才确实是有此想法,但是望着他这个样子,她下意识的摇头,话风一转:“没有,我是想问你,想要跟我一同回去吗?”   眼里的杀意慢慢退散,取而代之的如开初所见,一汪清澈透明、干净见底的幽潭,平静无澜得让人心生舒适。   “想要。”   暗自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他刚才不自觉收紧的手差点将她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见他答应了,她抬了抬下巴,朝着元景的方向道:“行,跟你回去。”   “回天界!”元景放话道。   向阳宫内。   向晚意不喜人近身,偌大的向阳宫里连一个侍女都没有,九个宫殿里面除了正殿是她的寝室之外,其余的皆闲置了出来。院前的一大片空地是她日常练武的地方,地上的云石上刀戟的痕迹犹在,旁边有一个小石池,供她洗手之用。另外,花草树木她也不喜,之前曾有人送过一些奇珍异草过来,但都被她在练武的过程中不小心给摧残了,渐渐的,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暴殄天物的人,因而现在也没有人送了。幸好此处灵气充溢,一阵阵仙雾自地面涌出,倒是有一种仙气缭绕的感觉。   虽然闹得一番沸沸扬扬的,但是依着帝君的意思,并没有将她押入天牢的想法,既然如此,那就代表是先将她软禁在向阳宫之内。   其实软禁没有什么不好,首先比躺在天牢里面要舒服得多,再加上她目前也没有什么闲心到处神游。   休养生息,免得落下病根才是最好的。   说起来,她自从在三千岁那里从军以来,到如今一万两千岁,都没有试过可以像如今这般,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不用烦心军务,又不用思考行军打仗的事情,乐得清闲的日子,少得又少。   她喜静,更爱独处,于她而言,只有在独处时才能显现真性情,无论多亲近的人都会让她有点不自在。   舒服的在床上翻了个身,感受着身下的软榻,不禁将这跟前几天躺的那石床作对比。   唉,还是这舒服得多。   脑海里忽然浮起了纪镜吟的脸,她记得,他们被送回向阳宫时,他执意要跟她同住在主殿之内,那些士兵极其暧昧的眼神全都被她收入眼底,瞧得她心里发毛,天知道她磨了多久,才逼得他独自去了偏殿。   抽空得跟那些小卒好好解释一番,免得一传十,十传百,人人皆知。   不过,纪镜吟的身份委实可疑,天界的那群老狐狸定会掀着他不放,他有事,因着连带关系,她也难辞其咎,看来抽空得跟他事先对好口供,免得他们起疑心,隐族的人不站队,只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她猜想他们应该不会怎么样的,至于元勋那里,找天她去登门拜访,为今天的事跟他道个歉,以元勋的性子也就当翻书一般,不会记恨的。   帝君一向偏心于她,这一点她也是知道的,说是当众审判她,但也都是关起门来悄悄解决,她倒不太担心。   逼在眉睫的,还数是养伤这事吧。   闭上眼睛,放下床上的罩纱,脚尖一勾,将床尾被子扬起,动作利落的将自己卷在其中。   满意的舒了一口气,欲要睡个好觉。   “将军。”   阖着的眼眸瞬间睁开,思考了一瞬来人的身份,便翻身下床,她迈着大步走到床边,隔着殿门问道:“季青,有什么事?”   季青是她手下的得力领将,在军营里的地位仅次于她,加上为人处事谨慎刚正不阿,她倒是挺喜欢与他交往。   “将军,听说你受伤了。”   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了一圈,她不以为意的说:“皮外伤全好了,至于内伤这些,调理上一些日子,也定能痊愈的。   “能开开门吗?我在太上老君处讨了些丹药,能够给你固本培元,加快你的伤痊愈。”   指尖摸了摸下巴,“好吧。”   “吱”的一声拉开了门,望着门外的季青,他的脸上泛着几分不自然的红润,一双眼睛望着她,尽是忧心。   本来以为他就是普通问候数句,向晚意也就没想着开门,但既然他有东西要给自己,怎么样也得请人进来喝口热茶,不然传了出来,别人说她的不是就不好了,反正整个天界都没有几个人把她当女的,什么男女大防到了她的面前,实在是模糊得很。   往一旁挪了挪身,她便自个儿的转到桌边,拿过上面的茶具,给季青倒了杯茶。   瞧着他放在上的锦盒,她勾了勾唇,爽朗的说:“谢谢你了。”   墨青不擅言词,放在膝上的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放,抬头望着向晚意的模样,张了张唇,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般。   两人默不出声,各自喝着茶,过了一会儿,季青似乎发现了气氛的尴尬,他喝了茶来壮胆那般,问道:“你放心吧,在帝君那里,我会......我们会帮你求情的。”   磨磨蹭蹭半天,她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原来是担心这个,她托着腮,侧着头看他,说:“放心吧,本将军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倒下,小事一桩,不必介怀。”   “季青只认准将军一人,无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誓死追随!”   他这话越说越激动,想着外面还有一堆士兵守着,她连忙伸手捂着他的嘴,压下声音道:“你想死啊,被有心人听到了这番话,定会认为我是拥兵自重,想要谋反。”   语音刚落,她便收回了自己的手,抿了一口茶。   抬眸望去,看着季青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耳尖红得通透,薄唇抿得老紧。   这是怎么了?心里掂量,一个可怕的想法冒出了头——   他不会,真的想要谋反吧?谋反可是死罪啊?!   气氛陷入僵局,各自回避了对方的目光,急急的喝了口茶。   “嗯。”一阵闷哼声自她的床上传来。   季青和她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床顶垂落的罩纱掩去了里面的春I色,可是那床被子之下明显的有一异物藏着,继而,床上的罩纱被拨出一道缝,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中慢慢伸出。   那手轻轻使力,拉开了罩纱。   “怎么这么吵啊?”一道还带着困意的声音轻轻的飘出,声音的主人揉着睡眼,语气里有种说不清的抱怨。   看到那人的面貌时,向晚意的脑子也慢了半拍那般。   纪镜吟?他怎么会在她的床上?他不是在偏殿的吗?什么时候跑过来?他在这里多久了?她怎么毫无察觉?   关键是他出现在这里,季青又在这里,她多尴尬啊!   季青眼眸里尽是不敢置信的意思,他的舌头好像打了结那般,说话都不利索,“将......军,他是谁?”   向晚意还没想好如何解释这一切,便被床上的人先一步抢了话头。   “晚意,他是谁?”   他是谁?怎么同时之间抛给她这两个问题。   她不吭声,惊慌失措的样子落在季青的眼里,便是充满了难言之隐,他心里无由来的生出一阵苦闷。   纪镜吟侧坐在床边,将自己鬓边的一缕乱发挽到耳后,他先声夺人的说:“晚意,你身上还有伤,不好好睡觉,你往哪里跑了?”   望着自己的床上平白无故生出了一个人,她一时之间,真的是有点懵,这完全是状况外的事。   其实,若换成平时的向晚意或者还能察觉几分,但如今她身上仙力几乎全无,加之以纪镜吟刻意隐藏,这不连季青这正常人都没有注意,更何况她呢?   纪镜吟一双眼睛紧随着她的,一种无形的压力朝她而枇,“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他是谁?”   向晚意没有说话,她拿着茶杯的动作都没变,整个人如石像那般。   见她迟迟不应,纪镜吟咬了咬下唇,眼睛一眨,顿时里面生出一腔愤意,他瞥了季青一眼,语气里有种道不清的不满,说道:“我知道了,他是你的奸夫!”   作者有话要说:   纪镜吟:不管是背着还是明着,跟我老婆聊天的都是奸夫(哼,就是这么任性(>^ω^<) 第7章 抱抱你   “你才是奸夫呢!”向晚意气冲冲的反驳他。   他这副小媳妇儿的模样是想要做给谁看?她还没有说他怎么平白无故闯进她的房间,还爬上她的床了?他倒好,先她一步恶人先告状,抢了个受害者的角色来演,那她演什么?无良渣仙吗?   她现在恨不得将他就地正法,使他当场毙命!   扭头对上季青的视线,向晚意努力挤出一点笑意,说:“季青,天色不早了,你应该还有事吧,要不先回去?”   还不待季青反应,她将他一把拉起往门口的方向引,边走边说:“今天的事,实在是个误会,别想太多,他就是精神有点问题,凡人爱将此症唤作妄想症,你不要多心,更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不是奸夫,我可是如假包换的正牌夫君。”身后传来纪镜吟的声音,如刚才那般,包含着说不清的委屈。   向晚意额上青筋一抽,急忙将季青推到房门之外,“砰”的一声将门带上。   “不要听他的!”   送走了季青,她压抑着心头的怒意,转过身来,眼睛里散发着骇人的寒意,往床榻走来的每一步路都走得极为用力,若不是仙力还没恢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可以把由白玉制成的地面踏出一行脚印。   “咯咯”的活动着手上的筋骨,眯着眼睛,慢慢的朝着纪镜吟的方向走去。   床上的纪镜吟彷佛没有半点感觉,他还是如刚才那般,扁了扁唇,低垂着眼眸,飞快的瞥了她一眼,说:“别,现在还是白日。”   唉呀——脚又崴了。   脚上的动作一顿,“你刚说什么?”   纪镜吟随意伸手绞着被子上的流苏,没有看她,说:“如果娘子委实想要的话,白天也不是不可,为夫满足娘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纪!镜!!吟!!!   一个箭步走到床边,提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给本上仙好好说话,不然以后你就别说话了。”   纪镜吟脸上神情不变,手上却不动声色的拽着她的手臂,趁她失去平衡的瞬间,手腕使劲,向晚意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落到床的另一端。   他顺势翻了个身,侧身看她,眨了眨眼睛,说:“我觉得我没有说错半句话。”   从床上慢慢爬起来,扭头看往纪镜吟的方向时,发现他的眼睛早已恢复如往昔一般,没有半分杂念,即使身上衣服微乱,但脸上的神情彷如高岭之花,不容侵I犯。   刚才的样子,果然是在作戏。   坐直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侧躺的他,现在只有他们二人,她也不用遮遮掩掩,开门见山的问:“怎么进来的?”   纪镜吟挑了挑眉,示意她往一处的天窗处瞧,漫不经心的说:“看,没有关。”   向晚意飞快的瞥了一眼,发现近房顶处的一个窗户确实是没有关好。   “我没有关窗,是你自己翻墙进来的理由吗?”   “是的,晚意你如今法力微薄,万一有人趁机伤害你的话,便是任人宰割了,所以我便来贴身保护你。”   这个“人”明显就是你,哪有什么旁人?   想起刚才他跟季青说过的话,心里就忍不住来气,“纪镜吟,你这么会演怎么不去当戏子,保证你红得发紫。”   重重的瞪着他,说:“嘴巴一张开就欠揍,胡说八道的本领真的是高得很。”   纪镜吟伸手往她腰间敏感处戳了一下,向晚意身子虽然没有设防,但是在本能反应的驱使下,还是伸出手来牢牢握住他的手。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没趣的看了她一眼,被握着的手倒没有想要抽回的冲动,但是下一瞬就被向晚意弃之如敝屣般扔开。   “我没有说错,你确实是把我扔在偏殿那里自生自灭,我好不容易才翻墙入来,没想到就发现了你背着我,跟一个男人在这里卿卿我我。”话说到尾处,纪镜吟“哼”了一声,愤愤不平的说:“他不是奸夫的话,还能是什么?”   向晚意发现自己跟他的脑回路完全不在一路子上,他的思考方式让她无处可依,“我们就是朋友,你别给我们乱加戏。”   见纪镜吟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她再一次强调,说:“你不是我的谁,别老管着我的事,给我滚回偏殿去。”   纪镜吟皱了皱眉头,彷佛对她所说的话很是不满,跟向晚意对视了半刻后,他兀自翻身将她的被子抱在怀里,留她一个好看的背影。   “不走,我困了,要睡觉。”   “要睡觉你回去睡,别在这里碍我眼。”   伸手推了那人数下,她用了狠劲,不过非旦没有将他推下床,而且纹丝不动。   “你不走,我走!”负气般跳下了床,走了两步回头打量床上的人,他紧闭着眼睛,呼吸绵长均匀,一副已然熟睡的样子。   气死她了。   正欲抬脚往外走去,刚走了一步又急急停了下来。   这里是她的正殿,她凭什么要走,要走的是他才对。   脚尖的方向一转,抬步往床上的方向走去,跨过纪镜吟的身体,在床的最里侧躺下。   缩成一团,离他远远的,心里盘算着一万种将他弄死的方法。   片刻,一张柔软的被子搭在她的身上,悄悄的张开眼睛,过了一会儿,被窝里因着两人的体温慢慢回暖。   动作放轻的翻过身来,只见纪镜吟不知何时已然转过身来,面朝着她的那侧,脸上神情是进入梦乡的静谧。   不得不说,上天真的是不公平,纪镜吟这般欠揍的人偏生生得一副好皮相,她自问从来都不是贪色之人,但是,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还真的被惊艳了一番。   每次她生气时,纪镜吟的眼神总能让她意外的平静下来,他周身安静的气息也让她周身放松,这样一来,她渐渐竟不气了。   但是,这一切还是建立在他不开口说话之前,他一说话,她便平白生出一股撕烂他的嘴的冲动。   怎么会有人,用着这样纯真的神情,说着那些如此讨厌的话。   “怎么还不睡?”   不知道何时,面前本应闭着的双眼居然睁开了。   向晚意心跳一窒,有一种干坏事被捉包的感觉。   “是想要我抱着你睡吗?”语音刚落,纪镜吟竟慢慢张开双臂,往她的方向伸来,身体还往前挪动。   赶紧又缩回墙边,背对纪镜吟,凶巴巴的说:“停,离我远一点,没人想要被你抱着睡。”   另一边厢,尽管向晚意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但是她却感受到身边突然一黯的情绪,继而床榻抖了一抖,斜眼望去,那人居然学着她的模样背朝着她,缩在床边。   不让他抱,竟还生气了?   向晚意表示,她真的越来越读不懂他的想法了。   不过管他的呢?就算他自个儿生闷气闷死了,也不关她的事。   想着想着,本来沉积着的睡意又再次涌了上来。   她这一觉,足足睡上了一天一夜。   原来阖上的眼眸骤然睁开,整个人如弹簧那般坐了起来,周身没有起床时应有的睡意。手往一旁摸去,微凉的床榻提醒着她此处无人这个事实。   这么听话,回去了?这倒还好,省去她一身麻烦。   “嗯~”熟悉的闷哼声传来,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在床尾处拱起的被子堆上。   这…...这不会是他吧?   下一瞬,一只手拉过被子,露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扭过头来,眼光对上她的,声音里还带有几分慵懒:“早。”   一把将被子拽了过来,被子下的春I色便表露无遗,望着缩在床尾那大大的一团,她讶异的问:“怎么跑到床尾处了?”   纪镜吟慢慢坐直身体,活动着睡麻的筋骨,他说:“不是我跑到床尾,是你转了小半个圈,你横过来睡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这才注意到,是她自己的问题。   不,都是因为他。   自个儿的越过了他,利落的跳下了床,整理着自己的衣裳,余暇间回头瞥了他一眼,说:“睡饱了没?睡饱就给我滚回去。”   本来坐好的纪镜吟一听到她这话,呆了一呆,立马趴回她的床上,说:“我不要回去。”   有句话,她想问许久了,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她收回目光,厉声问:“你干嘛非得缠着我?”   “因为你是我的娘子。”回答得理所当然,没有半分犹豫。   向晚意叹了口气。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更何况本应是萍水相逢的一个人。   “随你。”   一阵敲门声传来,殿外传来一道人声,语气虽算不上毕恭毕敬,但也不能挑出什么毛病,“小将奉命带向上仙到帝君处。”   “知道了,这就来。”   刚往门边走了数步,似是想起了什么,没有回头,话却是说给纪镜吟听的,她说:“在这里等我,别到处乱跑,我很快回来,如果我回来时,发现你不在的话,你就等死吧,知道吗?”   闻言,身后的人彷佛多了几分喜色,他追问道:“不赶我走了?”   “嗯。”   “那我在这里等你。”他接得飞快。   得到他的保证后,向晚意才迈着大步往殿门外走去。   星河殿内。   帝君稳坐于殿上的最高处,一身明黄色的袍子泛着刺目的光芒,绣有金龙的衣摆瞧着尊贵非常,腰间缠着一玉带,带有璎珞流苏点缀的冠顶,挡去了他脸上的神情,周身散发着让人噤若寒禅的气息。   他下方坐的是乐妤娘娘。   此时的向晚意正站在大殿下方的中间处,身边的是两排仙族的重臣。   瞧见乐妤娘娘的瞬间,向晚意的心里就暗叫不妙,她怎么也来了?全天界都知道乐妤娘娘跟她是死对头,如今被她捉到她的痛处,定会大做文章。   心里慨叹:今天,怕是一场硬仗。   “跪下!”属于女子的声音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纪镜吟:不跟人家睡觉觉,人家很生气,人家一生气,只好乱说话了=) 第8章 拔毛鸡   向晚意眉头一挑,下巴微抬,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上方的女子。   如果说向晚意性格豁达,行为举止像个男子一般的话,乐妤的一颦一笑就像典型的女子,温婉动人。   殿里所有人像哑巴一样,整个大殿都在回荡着刚才的声音。   片刻,一声浅笑声传来,向晚意抚了抚衣袖上不存在的皱折,她勾了勾唇角,表面上是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但只有边上熟悉的季青看出,这是她不满的前奏。   “乐妤娘娘,你应该知道,后宫不得干扰天界的政事,不过既然是帝君带你来的,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是你先帝君一步对我行下马威,这样未免太不把帝君放在眼里吧!”   向晚意话里有话,在场的人谁不是个人精,自然懂个中的意思。   闻言,乐妤一双杏眸瞪得老大,一激动便忍不住站了起来,指着向晚意的方向说:“你——”   “好了。”一旁传来帝君略含威严的声音,乐妤顿时不吭声,一副委屈的样子。   她那个样子,向晚意以前就见过许多遍,也被阴过不少,早就见怪不怪。   见帝君发话,她也就直说,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脸上尽是真诚之意,“帝君,晚意自知阵前失踪这事,不论对我军还是敌军的士气都会有极大的影响,甘愿受罚,但是我绝无临阵退缩之意,这么多年来,我一心一意为天界效力,不曾有过半点懈怠,怎么可能在这次小战中,因胆小而逃战,而且在我坠下云头后,下面便是魔族的人在等着我,整件事明显是一个圈套,望帝君明察。”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帝君听后微微颔首,脸上闪过了然的神情,“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背叛天界。”   向晚意心里的石头正欲一松时,下一瞬又被帝君的话悬了起来。   “这些年来,你战功彪炳,我都看在眼里,这次坠下云头,遭人陷害这可能性极大,这幕后之人就交给我的人来查吧,我看你气色欠佳,想必是操劳过度了,趁这机会把兵符给知非,先缓缓手上的事,你就暂时好好休息。”   向晚意心头一抽,这是要解她兵权的意思。任谁也知道兵符一旦交出,再拿回来绝不是易事。   季青瞄了一眼她的神色,犹豫了一瞬,忍不住出列上前一步,众人的目光光齐刷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微垂着头,顶受着来自四方的压力,说道:“帝君,将军年纪虽小,但是这些年来把兵营打理得井井有序,跟军中的将士也有着深厚的感情,一时之间换将,怕是会让他们无法接受。”   季青!这个蠢蛋!她知道他是在为她求情,但是这个关节眼,他还出来说这些话,难道不是在暗示所有的士兵唯她马首是瞻,军营非她不可!   怕他再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向晚意连忙先他一步,驱动意识里的一层封印,片刻,掌间银光大作,须臾,所有的光点慢慢聚集到她的手心,一个通体雪白的小麒麟吊坠静静的卧在掌心。   “帝君,兵符在此。”   瞪了季青一眼,示意他别再说话。   见她乖乖将兵符交出,帝君的脸色常算和善,他张开手心,一股看不见的吸力从他的掌心传出,眨眼后,向晚意的手心便空无一物。   “送到涴纱堂。”   “不可。”季青连忙喊道,在场的所有人彷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那般,乐妤如今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嘴角挂着嘲意。   季青连忙说道:“涴纱堂虽是个清静之地,但此地被寒冰覆盖,将......向上仙如今身体受损,是最需要一个灵力充溢的地方用作休养,加之她的真身为一火凤凰,涴纱堂与她体内的属性相克,不但不利恢复元气,还会伤她根本,还望帝君三思!”   回来天界之前,她也知道这事是有心人的策划,她本以为冲着的是她手里的兵符,可如今看来,事情比她所想的严重得多。   “谁敢动我的人。”声音看似不重不轻的从殿外的方向传来,可是却清晰的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里,语气里带的敌意让众人一下子变得警剔起来。   “砰”的一声,由金丝楠门所制的殿门应声而碎,一道人影缓步而入。   那个声音,即使认识短短数日,向晚意也听出来了,是纪镜吟。   他跑来这里干嘛?!   纪镜吟狠戾的目光扫到其他多余的人时,顿时又暗上几分,但发现她的身影后,顿时柔和了两分。   脚步加快走到她的身边,自个儿的伸手握着她的手心,周身的戾气减了下来,一双眼睛里清澈如镜,映出她的倒影,神情愉悦。   “你怎么还不回去,我等了好久。”   手心上不习惯的暖意让她不自觉地一抖,下意识的从他手里抽回手,他力气立马多了几分,她犹豫了一一下,终是没有松手,皱着眉头,声音里带着责怪:“不是让你等我的吗?为什么要跑出来?”   他抿了抿唇,说:“我在你房里走了十数圈,发现你还没回来,我把你的床重新铺了遍,发现你仍然没有回来,我再把你的藏品擦拭干净,依旧没有你回来的迹象,我无聊得把你后院养的鸡都喂了一遍,后来实在是想你得很,捉了一小鸡,用它来决定要不要来找你。”   话说到尾处,他心情突然变得很好那般,他弯了弯眼角,继续说道:“结果天意如此,让我来找你!”   “什么天意?”她隐约的感受到一种不良的预感。   只见纪镜吟兴致勃勃的从袖里拿出一根橘黄色的羽毛,“我捉了一小鸡,拔第一根毛说的是不要找你,拔第二根毛是要去找你,第三根是不要找你,第四根是要......拔到最后这根是要去找你,看天意如此,所以我才来的!”   看着那根羽毛在自己的脸前晃来晃去,向晚意就觉得火从心里冒——他居然敢拔她族里的小凤凰!而且还拔光了她的毛!!那跟秃毛鸡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平时那群小崽子她是当宝那般疼着的,如今竟被生生拔了毛!对于她们臭美的凤凰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放肆!谁让你碰我东西的!”一把将手抽回,纪镜吟整个人被她推得退后了两步。   手心突然一空,察觉到眼里的人的怒气,纪镜吟目光有点讶异,随后他好像发现自己做错了事,他抿抿唇,一双眼睛垂了下来,望着地面不敢瞧她,过会儿,飞快的瞄了她一眼后,建议道:“要不我把牠的毛黏回去?!”   “闭嘴!你以为是在帮我,但实际上你做的事就是给我添乱!”瞪了他一眼。   眼前的人脸上充满愧疚,在向晚意面前像只温纯的小狗那般,跟刚才如地狱修罗那般的人判若两人,若不是亲眼所意,他们还不相信这是同一人。   因着事关重大,帝君不但驱散了殿外的人,还设下了设界以防今日之事外泄,可是此人却如入无人之境那般,顺利从夕阳宫中到达大殿,还轻易破了帝君的结界......   他们能想到的,向晚意自然能想到,并且想到的还比他们更多!望着一旁一副乖巧认错模样的纪镜吟,她心知他也是担心自己,跟帝君硬碰硬定是不行,因此,今日这事就只剩一个解决方法了。   纪镜吟怎么说也是她带来天界的,总不能由着他出事,转念一想,她连忙说道:“帝君,他是隐族的人,不黯世事,才会做出刚才的事,晚意愿去涴纱堂,还望帝君将此事就此揭过。”   “隐族的人?”帝君狐疑的看着纪镜吟,后者则凑到她的边上,一副心神放在她的身上。   “正是。”向晚意目光坚定的说。   帝君顶上的流苏微动,片刻,他说:“不知者不罪,本帝君也不想再将此事弄大,将向晚意送到涴纱堂,而他——”   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纪镜吟的身上,可他却浑然不觉,只听:“三族曾有言必善待隐族的族人,见是晚意的人,那他就先送回夕阳宫,有言在先,若私自离宫,格杀勿论!”   “谢帝君。”   “至于大殿的门,就由——”帝君的眼在殿里的人的脸上审视了一圈,最终,定在季青的身上,“季青你修吧。”   “是。”   语音刚落,便有两个人前来一左一右的夹在向晚意的身边,示意她跟他们走,其他在场的人因着戏看完了,结果也满意了,也纷纷心满意足的离开。   瞥了一眼纪镜吟,她凑到他的耳边,语带威胁的说:“今日的事我将来再跟你算,我知道你灵力很强,但是若你再敢在天界这里私自使用,伤人伤物,我不管理由是什么,我都不会放过你!”   纪镜吟沉默着,只是眼睛定定的锁在她的面上,过了一会儿,他才说:“知道了。”   看他应允了自己,向晚意语气平和了一点,她又说:“记着,不要管任何人说的话,不要理会,不要动手,充耳不闻就可以了。”   “嗯。”   向晚意牵出一丝笑意,挥了挥手,纪镜吟身后的人将他领着出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得毫无影踪后,她才对身边那两人说:“走吧。”   涴纱堂里。   还没来到这里时,寒意已经源源不断的涌出,到了堂前,阵阵入骨的寒气沿着皮肤渗入,就连骨头也感受到寒冷的感觉。   身后传来一阵推力,继而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门缝消失的瞬间,原来挺得板直的背微震,继而一股无力感自体内传出,膝盖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心口一窒,一口鲜血自喉头而来,热血从口中骤然涌出。   “噗——”   地上一片腥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凤凰:我做错了什么QAQ 第9章 我管个屁啊   这口血,她憋很久了。   纪镜吟刚才出现的那刹那,空气里瞬间的暗流汹涌让她这无仙力护体的人顿时气息一乱,筋脉有逆转之势,若不是她死死忍着,定会被殿里的人看出异端。   将浊血吐出,呼吸都顺畅了不少,这才抽得空来打量面前这个地方。   涴纱堂外处处皆是阵法,寻常之人根本不可能进出,因此倒也省去看守的人手。眼前所见是一片的白,日光洒到地面后反射开来,刺眼得很,一阵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得她脸僵。不远处有间小木屋,向晚意撑起身来,拖着步子自个儿往里头走去。   “砰”的一声关上门来,后背靠在门边慢慢坐了下来,半闭着眼睛,想着刚刚在殿上的事。   按理说,帝君说相信她是被人所害,那么对她最严重处罚也就是收回兵符,为何要将她送来这跟她天性相克的地方,另外,虽然她知道纪镜吟实力不俗,但是避过整个天界准确无比的找到大殿,她觉得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除非有人早就算到他会来找她,经他这样一闹,她为帮其脱身和减少自己的麻烦,就只有答应帝君的要求。   这样看来,还真是算无遗策啊。   四周源源不断的寒意冷得她牙关颤抖,无奈地摇头叹息,嘴角却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意,属性相克这招是高明,处在这个环境之下,的确对她恢复有所不利,但未免也太低估她向晚意了。   嘴上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一颗通体金灿灿的光球从她心脏处若隐若现,从中冒出的热气顿时让周围的温度升高,闷热的空气一扫寒意,暖意丝丝缕缕的钻入皮肤之中,冷得僵硬的四肢恢复知觉,泛白的皮肤也回复几分粉意。   感受着周身的暖意,整个人如泡在天然而成的温泉之中,每个毛孔都叫嚣着“舒服”二字。   这颗珠子自她出生以来就在她的体内,先族长曾跟她说过,要好好保护这颗珠子,保护好它就是保护好她自己,不可展现在人前,因此,刚才她由着自己体内气色不稳,一来是想让别人以为她体虚,二来是要掩盖她体内的异常。   说实话,这颗珠子有什么作用她一概不知,她只知道每当她说出先族长教她的咒语时,都会有源源不绝的暖意从中冒出,温暖着她,长期以来,她也就把它当作是个暖包一般的存在。   现在这样的环境,若她再不用这“暖包”的话,她怕是过会儿就会冻死。   缓了一会儿,她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扫视了屋里一圈——   还真是存心整她的啊。   除了那张床之外,屋内空无一物。   罢了,翻身躺在床上,阖上眼睛,静静的调整着她体内的气息。   五天后。   向晚意猛然睁开眼睛——有人闯进了涴纱堂。   眸里闪过几分杀意,周身升起一股戒备的力量,可是下一瞬,这分杀意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认出来者的气息,是帝君的人。   “向上仙,小仙奉帝君之命来接上仙出去。”   心里掂量,这才过去了仅仅五天,怎么这么快就可以出去了?   脑子里虽充满疑惑,但是可以出去终归是件好事,她可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翻身下床,刚走了一步,动作又顿了下来。   如今,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四五成,但是正常情况之下,待在这样的地方,没死已经算是不错,怎么可能还会痊愈?   给自己施了个小法术,整个样子立马憔悴得多,她幻出一面镜子来,望着自己脸上毫无血色,嘴唇苍白。   一副快死的模样。   她弯了弯唇,感到十分满意。   她故意拖了点时间,装作弱不禁风般,慢柔柔的将门推开。   一位老者正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轻咳两声,她垂着眼眸,有气无力的说:“这是帝君的意思吗?”   老者朝她作了个揖,说:“回上仙,正是。”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帝君说了,他也不过是想小惩大戒,只要上仙日后不再出错,继续为天界效力,将功补过,他定会既往不咎。”   “这是要让我继续掌管兵营的意思吗?”   老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情绪,说:“这事,帝君没说。”   向晚意不禁反了个白眼,心想:让算什么,我管个屁啊。   不管了,离开这个鬼地方总算是件好事。   腿刚跨过门槛,她眼里多了一抹笑意,随后整个人像掉线的风筝那般,“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抬起眼眸望着老者,说:“不好意思,我腿有点软。”   察觉到老者锐利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心里也在暗自思量。   “来人,把向上仙扶起,抬回去。”   闻言,向晚意嘴角不禁一抽,抬回去——这真的是丢人现眼。   三四个侍女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大摇大摆的将她抬着回去。   望着白茫茫的天,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回到夕阳宫里,一路被抬回正殿之内,躺在她熟悉温暖的床里时,她摆摆手,说:“我乏了,你们先退下吧,替我向帝君道谢一番,待过些日子,我定亲自前去向帝君道谢。   待他们一一退去之后,向晚意这才从床上坐直身来,瞥了一眼衣柜的方向,说:“出来吧。”   空气里沉默了一会儿后,一个人面带尴尬的从衣柜里走了出来。   皱着眉头,看着他,“季青,你在我这里干嘛?”   最近是怎么了,她房里怎么这么能藏人?一个藏她床上,一个躲在她的衣柜里面,是把她这里当成躲猫猫的绝佳地点吗?   季青怕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他连忙单膝跪在地上,说:“属下无意冒犯,请将军明察。”   随意的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意,说:“我早已被解除职务,喊我上仙就行了,说吧,躲在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若是不说出个让我满意的理由,私闯我闺房,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季青一脸凝重,他说:“季青今日来的是有三件,第一件事是凤族的人知道帝君将你送进了涴纱堂,举族到了帝君那里为你求情,帝君终是答应将你送回来。”   难怪,她这么快就回来了,原来是凤族的缘故。   她年纪虽小,但是却早早当上了凤族的族长,整个凤族唯她马首是瞻,这次看来是把那几个族中最为疼她的长老给吓到了吧,不然怎么会闹到帝君那里?   “继续说吧。”   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季青有点忐忑,开口说了下去,“第二件事,帝君虽然答应将你提早送回来,但是是跟凤族谈了条件的。”   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听季青的语气,她能感受到隐隐一个坏消息将要从他的嘴里传出。   “说!”见他磨磨唧唧半天,她忍不住催促道。   “以梧桐之地作为交换。”   心跳漏了一拍似的,她冲到季青的面前,掀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眼睛因激动而红血丝涌现,看起来有点骇人的感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由着她提着自己,季青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他说:“帝君让凤族举族迁出梧桐之地,前往洛泽百年作为条件,来让凤族的长老们取舍。”   如今她平安无事的回到这里,那这不就代表他们答应了吗?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周身的气势慢慢弱了下去,问:“所以,长老们是答应了吗?”   “是。”   骤然松开季青,任由他掉到地上,胸腔里生出无边的愤怒,紧抿着唇瓣,双手用力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凤栖梧桐,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遍布梧桐的宝地滋养了她历代祖先,自他们凤族出生而来就一直栖息在此地,千百代来灵气孕育了他们,同时他们凤凰身上的气息也让梧桐之地的灵气延绵不断,梧桐之地就是他们族的根,同生同长。   如今要让他们迁走,这不就是逼他们剜去自己的根!   洛泽这个地方,虽不至于沼泽遍地,瘴气四溢,但是也不过是一普通丛林之地,跟梧桐之地相比,差的不是三五七个档次。   百年时间看似不长,但是百年后的事谁也难说,一旦迁出,要想回去的话,变数甚多,谁也无法说准。   想起先族长再三要求她不能将此体内有灵珠所护的事说出,就连四大长老她也没有提起过。他们一向对她极好,视她如珍宝,这次怕是逼急了,忧她会有什么不妥,这才应下这荒诞的条件。   压着体内的怒气,她问:“他们迁了吗?”   季青摇头,说:“长老们说要待你平安归来后,方会兑现承诺,于是答应的是,明天。”似乎想到向晚意内心所想,季青一下子伏在地上,字正腔圆的说:“属下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愿随将军所行,听将军之令,任由差谴!”   皱着眉头,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季青,这没有必要。”   “有,有必要!”过后,他语调放缓,似有点哀求之意,说:“可不可以,不要拒绝我?”   作者有话要说:   纪镜吟:我是不是被忘了╮( ̄▽ ̄"")╭ 第10章 抱个满怀   四目交接,他眼里所现的是无比的坚定,她叹了口气,说:“先起来吧。”   “谢过将军。”   心里估摸了一番,说实话,她阵前消失的事就像是个小雪球那般,如今雪球越滚越大,所牵涉的人也越来越多,她也不想再把事情闹大,能以最轻松的方法解决自然是最好,因此,依她所见,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找帝君商量商量,看还有没有拐弯的余地。   “我这就去找帝君,你先别跟着我。”   “遵令。”   大步往殿门的方向走去,季青跟在她的身后。   刚踏出殿门,眼角瞥到右方有个人,正斜靠在门边,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脚步只是稍稍一顿,便欲继续往外走去。   下一瞬,右手手腕被人捉住,力度不重不轻,刚好让她不能挣开。   看着握着她手腕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白晳得很,顺着那双手抬头望去,跟纪镜吟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因著有要事要办,如今被他生生逼得停下脚步,她的语气有点不耐,“什么事?”   他的眼睛有点红,看起来气色不是太好,相较于向晚意不善的语气,他的语气就显得温和得多,“你是不是受苦了?怎么这么憔悴?”   “放手!”用力甩开他的手,她最不喜欢他这副模样,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那般。   “砰”的一声,向晚意瞧着纪镜吟被她甩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眨了眨眼睛,脑袋里有点懵,刚刚她好像没有用上多少劲吧?怎么就一下子把他给摔了?何况他的实力自己是见识过的,思前想后,只有一个可能,他是装的。   这样一想,眼里的温暖收了一分,她说:“真受不了你这副整天左装右装的样子,不累吗?”   纪镜吟愣愣的看着她,又说:“你还没回答我,怎么看着这么累?”   “你不是我的谁,我干嘛要告诉你,别烦我!”她现在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可没时间跟他在这里废话。   语音刚落,她便头也不回那般大步往外走去。   她发现了,每当纪镜吟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情绪波动就会变得特别厉害,若是以前,就算当下她心里不爽,她也不会跟人拌嘴,她有的是一百种方法暗地里整死他。   快步走到正殿,不顾殿外侍人的阻挠,自个儿的冲进了大殿,本来装的柔弱也收了回去,整个人神采焕发,气场大开,就跟她以前横行天界时一模一样。   “帝君。”   案桌上的人闻言,抬起了头。   “你不能进来的!”身边被数个天兵围着,向晚意瞥了他们一眼,眼神里无形的压力逼得他们忍不住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也不敢上前。   “先下去吧。”案桌上传来帝君的声音,天兵们得令后立马下去,毕竟向晚意一副吃人的样子,实在是看得他们心悸。   待门关上后,殿内便只剩他们二人,知道是自己有求于人,向晚意也把身段放低。   对帝君作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着温和一点,“还请帝君收回成命。”   帝君挑了挑眉头,放下手里的毛笔,抚了抚衣袖上不存在的皱折,感觉让她等得差不多了,他才说:“本君乃是天界之主,岂有朝令夕改之理?”还不待向晚意接话,他又说:“更何况,如今晚意你安然无若的站在这里,不好吗?”   单膝跪在地上,向晚意的声音大了几分,“此事因晚意一人所起,跟我的族人无关,我甘愿继续待在涴纱堂,请帝君收回让我族迁出梧桐之地的命令。”   一股无形的空气托起了她的身驱,“还是那句话,岂有朝令夕改之理?”   直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直直的回视着帝君,“帝君,真的是没有转弯的余地?”   帝君勾了勾唇角,脸上是慈详的笑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分温度,“没有。”   深吸一口气,向晚意突然觉得帝君这样的笑容看得她心里发毛,小时候他总是用这这个笑容温柔的摸着她的头,亲手教她执枪和兵法,可是自这事而起,帝君整个人都变了那般,变得陌生,就像是换了个人那般。   咽了咽口水,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添些底气,她说:“既然如此,那晚意恳请帝君让晚意随着族人同往洛泽,一荣具荣,一损具损,我身为凤族的族长,怎么可以独自呆在夕阳宫里享受着高床暖枕,抛弃我的族人。”   “可是你是天界的人。”帝君眯了眯眼,语气里多添了几分威胁。   向晚意立马接道:“凤族栖于梧桐之地多年,如今被命举族迁徙,难免心生不愤,身为他们的族长,由我来做安抚的工作是最为妥当,而且晚意如今无职务在身,即使离开对天界也无坏处,在这百年期间,帝君若有需要用到晚意的地方,晚意必定会立马赶回天庭。”   撸了把胡子,帝君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须臾,他挥了挥手,说:“好吧,你随他们去。”   “谢帝君!”   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幕低垂,疏落的几颗星星挂在天边,显出一种寂寥的感觉。   缓步走回夕阳宫的路上,随意踢着路边的石子,心里被一种无力感充斥着。   回到夕阳宫时,本意是进去殿里独处一会儿,但是刚走到门边,脑海里忽然记起什么来。   望着门边处的空地,眼前浮现了今天她把纪镜吟推倒的画面。   对了,她怎么把这厮给忘了?!   脚步的方向一转,自个儿的往偏殿而去。   门窗紧闭,里面只有零星的烛火,刚才在来的路上她的脚步可快了,可是如今到了门边,手却是怎么也敲不下门。   心里纠结,在他的门边徘徊着。   时而矫首以望,时而轻声慨叹,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该怎么跟他说,让他自己收拾收拾然后滚蛋呢?   纪镜吟是救了她没错,但是让他跟在自己的身边,她总觉得一种不确定的感觉时常围绕着她,何况她是要做大事的人,身边跟着一个男人,成何体统?   记忆中,他是想要娘子吧,心里惦量,先这样吧,找几个长得又好看,前突后翘的女子送他,再帮他寻个好地方,应该就可以了吧。   转了个圈,她怎么瞧也实在不觉得自己是个女子,说她像个男人倒更适合。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她不禁拍了拍手,他会不会是喜欢娘一点的男子?!   既然如此,那男的也多送他几个,给他慢慢挑,怎么着也会有个适合的。   向晚意被自己的想法乐开了怀,眼前生出一副画面。   纪镜吟被一群女子靠着,左拥右抱,身后还有几个长相清秀的男子侍候着,时而张嘴吃葡萄,时而张嘴吃个瓜,唉呀,这画面想着都美好!   “你到底进不进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幻想。   像做错事被抓包那般,她下意识的站直身来,脸上神情绷紧,直直的看着他。   只见纪镜吟斜靠在门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今天他换了一件雪白的衣裳,月光落在他的袍子上面,泛着柔和的光芒。   不知道为何,她怎么觉得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刚才想得天花乱坠,但是看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时,那些话她竟然不太敢说出口。   她挠了挠头,掩盖内心的不知所措,须臾,她走上前来,站到他的一步之距外,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纪镜吟半垂着眼,转身往里头走去,说:“进来说吧,外面风大。”   语音刚落,他便先走了进去。   至于向晚意,在门外顿了一下后,也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可是下一瞬,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的缘由,她居然觉得纪镜吟身子有点晃动,脚步也有些许轻浮。   一个箭步上前,身影瞬间移到他的面前,“纪镜吟,你——”话还没说完,向晚意便感受他身上的气息朝自己越来越近,一道带着暖意的身体倒在自己的身上,本能反应的张开双手由着他往自己身上倒来,下一瞬,一个带有重量的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处,察觉到身上的人将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自己抱了他一个满怀。   “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这里后,美好的人生要开始了(^◇^)   看到这里的宝宝快动手收藏吧! 第11章 我热   拥着他的这个动作,使得彼此的体温隔着衣服传透着,记忆中纪镜吟身上总是有着一阵淡淡的凉意,更之她天生体温较常人的高,因此她有时摸着他手,感觉就跟摸着块冰一般。   可是现在他这体温,甚至比她的还要高上几分。   耳边是从他嘴里拂出来的暖意,落在脖间,让她也觉得周身燥热了不少。   “我热......”他呢喃道。   连忙将他身子一转,拦腰抱起,动作轻缓的放在床上。   手背落在他的额间,传来的温度烫得她手不禁一抖。   伸手轻轻推着他的身体,她趴在床边,声音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床上的眼神迷离,脸上泛着诡异的红,一向红润的嘴唇现出几分干裂之感,无意识的呢喃着:“晚意,热......”   “你这男人怎么这么虚啊?”待他好起来后,她觉得有必要让他天天早起锻练身体,她军中的男儿哪个长得像他这般白净,白净就算了,她还挺喜欢的,但是怎么这么容易就病倒了?   本意想给他盖床被子,闷一身汗就好了,却没想到被子还没沾到他的身上,就被他一脚踢开了,力气之大让她也退了一步。   不满的瞪了床上的人一眼,真的是该用力的时候就像个软脚蟹,不该用力的时候,这脚怎么这么好使了?   重新走回床边,看着他不舒服的拉扯着身上的衣服,本意是想帮他脱个外衣,可是下一瞬,指尖伸往他身上的衣服时突然停住,一个危险的想法突然冒出头来——   他不会是被人下了那个药吧?   被自己心中的想法一惊,连忙往后跳了一步,双手双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放,脑子飞快的运行着,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忽然,眼角边掠过一抹白布,眼前所见瞬间被覆盖,一件还带有余温的衣服刚刚好的盖在她的头上。   上面还留有纪镜吟身上的气息。   伸手将它拿了下来,心里刚冒出一股无名火,但是眨眼间,这把火又灰飞烟灭。   这衣服,手感怎么这奇怪?   目光落在其中,仔细的打量着,指尖抚在其上,里里外外的摸了个遍。   这衣服,怎么一边光滑无比,一边摸着特别的扎手。   她记忆当她从涴纱堂里回来时,他穿着的正是这件衣裳,当时她心里还暗自夸赞过他穿得甚是好看。   细细观察,这衣服内有乾坤,外面瞧着是天界之人常用的布料,但是內里的布却处处留有比头还丝还要细的针,皮肤在这上面擦过,若动作大了,擦出血也是可以的。   鼻子凑到上面,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扑鼻而来。   洗筋草加以软骨散的药汁。   这俩都可以使人四肢乏力,正常情况下由于它们性质相近,不会有人共同使用,因此当两种药混合后产生的发热和神志不清的症状,也甚少人发现。   掂着衣服,望着在床上像条虫子那般扭动的人,将他手臂的衣服挽起,一片片泛红的皮肤显得触目惊心,心里生出的怒火比刚才的还要多出数十倍。   连她向晚意的人都敢算计,是嫌命长了吧?而且纪镜吟脑子是不是掉地上了,这么不对劲的衣服他干嘛往自己身上穿?   一把将衣服扔到地上,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夕阳宫里虽没有任何的侍女,但是宫外还是象征性的有几名侍卫把守着。   快步走到外面,几名侍卫立马朝她作揖,“向上仙。”   站在他们的中间,没有动作。   数名侍卫疑惑的朝对方看了一眼,谁也拿不准向晚意在想些什么。   如被冰雪覆盖的目光在他们六人的身上流连,有一个额上已经忍不住冒出薄汗。   须臾,向晚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把掐着他的脖子,一个箭步,“砰”的一声将他的后背抵在墙上,指尖用力得泛白,青筋慢慢的凸起,那个人的脚和地面距离越来越远。   “告诉我,在我不在宫里的时候,谁来过?”   那名侍卫的脸色发红,因缺氧难受而眼球微凸,他含糊不清的回答:“没......没有......人来过。”   “上仙,你这样会把他弄死的。”   “上仙,真的没有人来过。”   ……   余下的五人跪在身边,一一为着他求情。   “是吗?”眼睛微眯,指尖的力度不减反增,看着他的脸色不断的涨红,脚也在不自觉地的乱动着,她依旧没有收手的想法。   片刻,身后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子言来过,子言她来过。”   手上一松,由着那人掉到地上喘着粗气。   心下细思,子言?记忆中是乐妤的人。   冷哼一声,还真的是阴魂不散。   身影一闪,如鬼魅般来去无影,待侍卫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一阵风吹开了辰乐宫的门,躺在贵妃榻上的乐妤本来合上的眼睛慢慢睁开,疑惑的看了殿门一眼,玉手轻抬,“子宁,把门带上。”   “是。”   名叫子宁的侍女刚走到门边,手还没触上门边,便被一股力量拂到地上。   “啊——”柔弱的身体倒在地上,脸上花容失色,她指着门边,惊慌失措的说:“娘娘,有鬼!”   “本上仙何时成鬼了?”伴随着这道声音传来,向晚意如风的身影一顿,稳稳的落在宫殿的中间,指尖微动,开着的门再之合上。   “向晚意,你夜闯本宫宫殿,意欲何为?!还不快滚?!”   狠戾的眼神落在她的眼神,她没有说话,一步一步的慢慢往着贵妃榻上的人走去。   “解药呢?”   周身带着压迫感的气势让在场的众人谁都不敢动,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向晚意,像是地狱修罗般往自己靠近。   “什么解药,神经病,你你你,还不快滚出去——唔——唔——”   弹了一个响记,向晚意嘴角挂着一抹不屑的笑意,“开口说的是废话的话,那就别说了。”   “你你你想要对娘娘做什么?”出声的是乐妤身边的一个侍女。   是子言。   向晚意眸光一移,打量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突然放大,像是忘川的彼岸花盛开那般,虽美但是骇人。   骤步移到她的面前,一巴掌朝着她的脸蛋上重重落下。   “啪——”整个大殿里回荡着这记声响。   乐妤说不出话,嘴里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但是一双杏眸睁得老大,愣愣的看着她。   子言被向晚意送了这一巴掌后,整个人被牌带倒在地上,挣扎着的欲要往乐妤的方向爬去,“娘娘——”   向晚意微微侧首,走到她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继而伸出脚来,像是踢蹴踘那般,准确的踢在她的肚子上面。   大殿的尽头发出响声,地上留下一道喷出的血沫,一道人影躺在那里扭动着。   所有的一切来得太快,快得让所有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相较于大家的心惊,向晚意则显得从容不迫,慢慢的蹲到乐妤的榻边。   无视她颤抖的身体,她收回所有的笑意,说:“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喜欢玩这些小把戏?”   “唔唔唔——”   乐妤回答不了,她也不恼,“跟我玩阴的?你真以为你成了个侧妃我就不敢动你了?”接着,她冷笑一声,指尖落在她的脸,沿着她脸上的线段抚着,明明没有用上任何力度,但落在旁人的眼里,看得心悸。   “不过还真的是有点用的,不然,这一巴掌和这一脚就是落在你的身上了。”   “可是,人不遭点教训,是不会长记性的。”   略施法力,食指的指甲骤然变得锋利,看着乐妤的睫毛因害怕而颤抖,迎着她的目光,在她下颌骨上轻轻一刮。   空气上多了一股极淡的血腥气,向晚意下手极轻,只有几颗小小的血珠从中溢出,用指腹沾了些,举着食指到乐妤的面前,她弯了弯眼角,心情好像不错那般,“瞧,出血了。”   无视乐妤的眼神,向晚意伸手脱下她腕间的珠串,放在鼻子边上轻嗅,片刻,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接着兀自站起身来,往门外的方向大步走去。   走了数步,她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以你的尿性,明天肯定跑去帝君那里参我,但是你别忘了我今天打的是你的侍女而已,说是狗仗人势,但狗终归是狗,帝君不会因为她而对我有任何的责罚,更何况,你这个所谓的侧妃,也没有什么势,别忘了你的侧妃是怎么当上的。”   语音刚落,她便头而不回的往外走去,把殿里乱成一团的声音忽略掉。   回到夕阳宫里,急急的走回殿内。   “纪镜吟。”   定睛一看,床上除了凌乱的被榻之外,哪里还有什么人影,讶异的走到床边,双手翻着床上的被子。   人呢?   脚腕处突然被人用力握住,心下一惊,下一瞬,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大力量自脚腕传来,身子没有站稳,往后倒在地上,后脑生生撞在地上,发麻的感觉充斥着头部的神经,动作也迟疑了几分。   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但是那道力量没有停歇的迹象,在她微愣时,再次将她往“深渊”拉去。   这里的“深渊”指的自然是床底。   眼前所见在瞬间之内移动,继而整个人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突然多出一个人,如泰山般压在她的身上。   耳边传来一股燥热,他说:“我热。”   作者有话要说:   不冒泡的你们让我心好痛(>人<;) 第12章 还我清白   脑子里下意识的反应是将他推开,但是转念一想,他都成了这个样子自己再将他推走,似乎有点不太人道。   落在他背上的手柔了下来,轻轻的给他扫着背,声音像是哄孩子那般:“乖,这里闷,我们回床上好不好?”   语罢,她怎么越想越觉得这话听著有点不太对劲。   “不要。”耳边传来他闷闷的回应。   自己招惹回来的人和事,怎么说她还是得负责到底的。   半拉半推的将他从床底挪了出去,再次将他抱回床上。   “乖,不要动,好不好?”   纪镜吟半开着眼,眼神迷离的看着她,须臾,低声应了声:“嗯。”   从怀里掏出乐妤的珠串,驱动着掌心的灵力,橘红色的幻火在掌间盛开,几回眨眼后,只剩一堆白灰在她的掌心。   快步跑去桌边,本意是想给他倒杯热水,可是指尖一碰壶身,凉得透彻的触感传来,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空着那手驱动灵力,烈火从掌心冒出,待感觉里面的水温度正好时,她便收回了手。取过一旁的茶杯,把那堆白灰放到里面,倒下温水。   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杯,走回床边,一手顺起纪镜吟的身子靠在自己的怀里。   真烫啊。   或是因着热得慌,纪镜吟的唇瓣紧闭,她的茶杯边抵了好几遍,他的嘴还是紧紧合著。   “张嘴。”   “……”怀里的人没有半点反应。   用着姆指和中指端着茶,食指蹭在他的唇瓣上面,轻轻的戳着,片刻,眼里看着他的嘴微张,心里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一条温热湿润的小舌掠过她的指尖,陌生的感觉震得她指尖发麻。   还不待她回过神来,只见纪镜吟的嘴慢慢圈成一个圈,不重不轻的将她的指尖含在嘴巴里面。   像是被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劈过那般,整个人都是懵的。   一把将指尖抽回,似是发现什么要离去那般,纪镜吟急急追了过去。   “死东西!”嘴里忍不住咒骂一声,趁着他嘴巴张着,她掐住他的鼻子,逼着他把杯里的液体全部喝光。   乐妤手上这串珠串,多年前她曾向自己炫耀过它能解百毒,多么多么的珍贵,虽说纪镜吟这“病”,如果不吃解药,发上三天三夜的热也可以痊愈,但瞧他这模样,她有点担心他能不能撑过去,她自己是百毒不侵,因此长年以来身上从未放过解药,一时三刻,没有这么快炼出解药。   既是乐妤自己种下的因,也不怪她将它夺过来了。   心里想着:既然他喝了药,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举止轻柔的将他放回床上,至于她的话,就随便窝在边上的软榻上屈就一晚。   “睡吧,睡醒就没事了。”替他把额上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她便欲转身离开。   身子刚转了过去,温暖的手心用力握着她的,丝丝缕缕的暖意从中传来,脚步顿了下来,扭过头去,疑惑的看着他。   “我热......”   无奈的叹了口气,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以示安抚,“等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抽了抽手,他似乎早有所觉那般,用的劲又大多一分,明明看上去弱不禁风,可是握着她的手却死活不放。   看他今天是不打算放自己离开那般,似是认命那般,她问:“很热吗?”   “嗯。”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嘴里闷闷的应了声。   “那你想怎么样?”   “抱抱。”   眉头一挑,继而使上些许灵力,拂开他的手。   “做梦。”留下这句话,向晚意便转过身去,昂首阔步的离去。   快步走到门边,云袖一拂,空气中一阵暗流涌动,门便开了,伸出脚来往门外跨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扭头望着床上的人,重重的深吸一口气,又将门带上折了回来。   “整天抱抱抱,有啥好抱的?!”   “我生性属火,抱着我热死你!”   “算我怕了你,给你扇个风吧。”   手上幻出一把扇来,蹲回他的床边,一下一下有的无的给他扇着。   一阵阵带着凉意的风自向晚意的手里拂来,细细碎碎的落在纪镜吟的脸上,压下了周身的燥热。   扇着扇着,床上的人好像感觉舒服了不少,加之无由来的心安,不一会儿,浅浅的呼吸声传来,脸上一副放松的模样。   或者是折腾了一整间,此时静下心来,一直重覆着手上的动作,铺天的睡意袭来,一手托着腮边,眼皮耸拉着,半开半合。   过了不知道多久,向晚意手上的扇子掉了下来,一只手适时的将它接着。   随意放在里间,那人自个儿翻身朝着她的方向,一双清澈的眼睛打量着她的睡颜,看得仔细专注。   伸出指尖,似是想起什么,戳了一下她的嘴唇,用着气声说:“扯平了。”   天一亮,帝君的人便在殿外守候着,直到日上三竿,殿门依然紧闭,里面没有人的动静。   等候的人忍不住心生郁闷,即使帝君曾说切记催促,但是想着这样站下去并不是好的办法,为首的人使了个眼色,扯着嗓门大喊:“向上仙在吗?”   像鸡叫般尖锐的声音,瞬间将向晚意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缓缓睁开眼睛,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警觉,但是随即想起这里是她的宫殿,又平静下来。   眨了眨眼睛,发现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抬眼望去,一个人正襟危坐般坐在床上,侧着头看她。   “看我干嘛?”   纪镜吟没理,嘴边多了一分笑意。   坐在了地上一个晚上,身体却出奇的没有任何泛酸的感觉,心生疑惑,但是瞧着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又打消了疑惑,想来是她身体又好了几分。   “外面的人,来了许久了。”看她还在愣神,纪镜吟提醒道。   外面的动静,她自然能察觉到。   站起身来,跪在床边,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的脸。   白里泛粉,不用摸也知道定是跟豆腐般滑嫩,哼,心里不禁暗诽:一个大男人的皮肤居然比她的还要好上一分。   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了下来,看着跟初见他时的精神状态差不多,估摸着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向上仙,吾等已恭候多时了。”   殿门外传来催促的声音,向晚意不耐烦的抱怨了声:“真的像催命符。”   “要不我把他们赶走?”   不知道为何,明明纪镜吟这话说着好像是轻描淡写,但向晚意觉得好像她点头的话,他真的会将他们打飞。   脑里忽然想起一事,她好像还没有跟纪镜吟说,她要去洛泽,至于他的话,她该如何处置?   她这番纠结的模样看得纪镜吟一头雾水,不就赶跑一堆人吗?至于想得如此头疼吗?   几番迟疑,她说:“我要离开这里。”   纪镜吟目光一凝,没有说话。   话开了头,接着说就简单得多了,“你放心,是我把你带到这里的,我有义务将你好好安置,待会儿我会派人送你回去思齐山。”   话说到这里,向晚意忐忑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你要赶我走?”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不然你还想跟着我去洛泽吗?   到了口边的话,在接触到他那阴森森的目光时,又生生吞了回去。   她没有说话,这样纪镜吟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垂着眸子,脑袋里飞快的想着应对方案。   须臾,她觉得这事比她行军打仗还要麻烦几分,“我此行要去的地方沼泽瘴气满布,野兽飞鸟四处出没,我怕你会觉得辛苦。”   “我最喜欢沼泽瘴气野兽飞鸟了。”   语罢,他一腔认真坚定的眼神朝着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真的不好意思拒绝他,若是他站起来向她拍板,逼着她带他去的话,她还可以明确的拒绝他,像是现在这样,乖巧的等着她的回应,她这人吃软不吃硬,这让她怎么好意思说呢?   更何况多了一个人而已,不就多建个房子的事情嘛,他们日常又不需吃饭,有时吃上几口也是过过嘴瘾,米粮也不用花,留着他也不是不可以的。   “那你愿意跟我一块走吗?”   这话一出,纪镜吟的脸上阴霾尽散,取而代之的是春暖花开。   “盛情难却。”   暗自反了个白眼,还盛情难却,明明就是你逼的,呸!   “外面的人,该等急了吧?”   “啊?”   眼前一道阴影笼罩,下意识的往后缩去,跪着的腿急急往后撤着。   纪镜吟的身体骤然往她的身上靠去,双手急忙抵在他的胸前,保持些许安全距离,但是下一瞬后腰处被一双有力的手一带,两人之间的所谓距离瞬间化为乌有。   “你干嘛?”瞪着纪镜吟,用眼神警告着他,以免他接下来有什么过份的举动。   “我看你跪这么久,腿肯定麻了,我怕外面的人等急了,所以——”尾音被他拖得老长,向晚意心里生出些不好的想法。   她就不该!就不该答应带他走的!哪里有什么小白兔,这回明明就是大灰狼!   “所以我抱你出去。”伴随着他说完这话,眼前所见顿时成了他宽敞的胸膛,整个人被他拦腰抱起,因着纪镜吟生得极高,向晚意就像只小猫般缩在他的怀里。   “放我下来!”   纪镜吟迈着稳步抱她下床,缓缓往门外的方向下来。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向晚意可不想自己长久以来的威名毁在他的手里。   “纪镜吟,你放我下来!”   这回,纪镜吟倒是停了下来,他弯下身来,嘴巴擦过她的脸颊,最终停在她的耳边,说:“为夫生病时,娘子可是将我拦腰抱起的,娘子如此威武,落在外人口里,岂不是让人以为为夫无能,所以,还请给我一个机会,还我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团年饭吃撑了~ 第13章 我好喜欢你   察觉到纪镜吟跟自己的距离已然到了让她不舒服的地步,脑里灵光一闪,用大姆指在他腰间的敏感处用力按了按,耳边传来他闷哼一声,趁着他禁固着自己的动作悄有松动,手脚利落的跃了下来。   站在一旁,一脸得意洋洋的瞧着他,“厉害吧?一击即中!”   纪镜吟目光阴沈的回视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她的方向逼近,“你怎么知道按男人这里,会让他后腰酸麻,你按过谁的?”   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向晚意怎么觉得他好像一副逼宫的样子,吓人得很。她长年在军营,有次无趣打算去找手下的人玩,无意间发现他们几个大老爷子在替彼此按摩,她也顺便学了个皮毛。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刻,在纪镜吟的逼视下,她居然没敢说出口来。   “向晚意,你给我过来。”   傻了吧叽的,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谁敢过去,想起外面那催促声,她一个箭步跨了过去。   “他们等急了,我先应付他们一下。”   眼角余光看到纪镜吟往自己身上袭来,似是跟他抢时间那般走到门边,“吱”的一声将门拉开,喘着气的跟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下一瞬,腰间被一双有力的手用力一勒,身后贴着一个人,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的心情极好:“捉到你了。”   向晚意明确的看到她面前的人脸色的变化,从一开始看到她出来时的惊喜,到如今的惊吓,站最前的人目光在她和纪镜吟的身上移动,嘴角不禁一抽。   “小的是不是扰了上仙的雅兴?”   瞪了纪镜吟一眼,手肘用力撞他胸腔一下,简单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勾了一抹笑意,说:“没有没有,没有事情发生过。”   身子一移,欲要再看一眼纪镜吟的样貌,这可是第一个出现在向晚意宫里的男人啊!这样劲爆的消息,怎么能让旁人抢了过去。   向晚意带了个男人回来,本来大家都私下议论纷纷,但是看她对他的态度不温不淡,渐渐就忘了这事,如今衣衫不整,还以这样暧昧的姿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简直是一鸣惊人。   不作声色的挡住他的视线,向晚意开口提醒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出发了。”   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对向晚意欠了欠身,“请跟小仙到这边来。”   刚走了数步,向晚意想起殿内的人,她侧过头,说:“戴个斗笠把脸蒙好再跟上我。”   南天门前。   炫丽的羽毛闪耀着众人的眼睛,如今凤族所有的人皆现出真身,一一在半空中展着翅膀,赤色的朱雀、青色的青鵉、紫色的鸑鷟、黄色的鹓鶵和白色的鸿鹄等五种凤凰井然有序,在天边排成亮丽的风景线,发出嘹亮的凤呜声。   今日出现在南天门前替她送行的人,只有三个:季青、元勋和元景。   对着季青,她只是点点头,两人之间的默契甚多,很多话不用多说,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知道。   元勋叹了口气,走到她的面前,“看着气色还好,此去一别,你好好保重吧。“   报之一笑,虽说他们之间交情没有多少,但是人家来送自己,怎么说,也是一份心意。   “你也是。”   察觉到一旁的元景,他今天穿的一身轻装,脱去了盔甲的他,杀气淡了几分,“再见了,你可以享受百年的清静了。”   他弯了弯唇角,说:“嗯。”   知道他话少,向晚意也没有再说。   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戴好斗笠,穿着一身淡灰色衣裳的人,虽则隔着面纱,但是她知道他在看她。   “过来,我们要出发了。”   梧桐之地和洛泽相距有万里之遥,若是以人身前行,不但消耗体力大,而且她族里的幼鸟也不好料理,不如以真身出发,只需两天就可以抵达。   纪镜吟无视众人的目光,缓步走到她的身边,正欲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时,却被她一个转身避开了。   只见向晚意走到群鸟面前,后背挺得老直,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心里默默立下誓言,今日是她带他们走的,百年之后,她向晚意即使是拼了命也要将他们带回来。   即使因着向晚意使他们逼于无奈离开梧桐之地,但是没有一只凤凰有过半点怨言,在他们的认知里,忠诚服从向晚意是唯一要做的事。   “盛天。”   鸟群的前方是四只紫色羽毛属鸑鷟品种的凤凰,其中一只听到向晚意的叫喊后,立马应了声,天边划过一道凤鸣。   “你载他。”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纪镜吟。   “纪镜吟,你上去他那里。”   空气中刮过一阵微风,耳边闪过衣袍翻飞的声响,眨眼间,就发现了纪镜吟稳稳落坐在那只紫色的凤凰身上。   驱动体内灵力,周身体温渐渐上升,下一瞬,刺眼的凤凰火焰划过长空,滔天的火焰围绕着向晚意的身边,火红色的羽毛和尾羽映着火焰,显得光彩夺目,血红色的眼睛里似有火苗燃烧着,翱翔于半空之中。   百万年才能出现一只的火凤凰。   一道带有震慑人心的凤呜声划破天空,整个天界都在回荡着,代表的是:出发!   率先展翅高飞,巨大的翅膀使得南天门前顿时现出一道阴影,调转凤头,往着北方而去。   仙界的领土是这样看的,在整片的大陆的中间划下一线,线的东边整块土地都是仙界,也是最富饶的地方。而魔族和妖族各分大陆的西南部和西北部,思齐山就是位于三界交叠之处。   天庭设在南边,距离梧桐之地不过百里,洛泽地处天界的东北方,因此此行只要一路北飞,即可到达。   迎着疾风前进,后面紧跟着大大小小的凤凰。   风刮在真身上面,向晚意觉得舒服得很,她就喜欢这样全速前进的快感。   忽然底下传来阵阵不同品种的鸟的鸣声,隐约还看到一些鸟在试图跟着她们前进。   传音入耳,是盛天的声音,“族长,百鸟相送。”   原来是这样的事。   凤凰是百鸟之王,身为四灵之一,鸟族皆以凤凰为首,如今他们北迁,出来相送也不是什么奇事。   突然,向晚意感到一丝奇怪的气息,正欲深究时,背上突然一重,连忙加快翅膀拍打的速度稳住身体,继续疾速飞行。   那样熟悉的气息,向晚意没有发现的话,她也枉为上仙了。   “纪镜吟,你跑过来干嘛?”幻出人声,她说。   虽说她不能回头细看,但是凭感觉她也感受到纪镜吟慢柔柔的捉住了她几根羽毛,舒舒服服的趴在她的背上。   “他的羽毛,好骚啊。”   闻言,向晚意展翅的动作一顿,身子忍不住微微一晃,盛天、盛玄、盛星和盛斗的紫色羽毛,是有名的好看,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凤凰年年来寻他们,到了他嘴里,怎么变成骚了?   察觉到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你好漂亮。”   “啊?”她现在,可是真身状态啊,记忆中人身状态时,他都没夸过她好看的啊。   向晚意这人听不得软话,他这么一说,连斗胆骑在她身上的事都忘了。   只是后面的四大长老,个个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她想:难道说,他其实喜欢鸟?这就好办了,到了洛泽后,她必定要给他捉一大堆鸟,让他自个儿玩着,别烦她。   “我好喜欢你——”   我的娘啊,他这是在跟我表白心意吗?记忆中在天庭里也曾经看过别人这样的场景,那时那个仙君拒绝了那个女仙娥,女仙蛾哭得可惨了,她可不想看到纪镜吟一大男人在她面前哭,所以她要怎么拒绝他才显得她风度翩翩且温柔体贴呢?   “的毛。”   我好喜欢你的毛??说好的表白呢?   纪镜吟的话像一颗惊雷,而且是越打越狠的雷!他说:“送我一根毛吧。”   心里猛然生出一阵可怕的想法,听他语气,不会是想要拔她的毛吧?   下一瞬,屁股上传来一阵痛感,耳边是他赞叹的声音,“好漂亮啊,谢谢。”   这个混蛋居然真敢!   谢谢?他知不知道什么情况才该说“谢谢”这两个字的啊?   是我送你东西,你收下时才会说的!   而不是你擅作主张拔了我的毛,然后说的!   你说你拔一根也就算了,还拔她屁股上面那根,他是想让她屁股上面秃了块吗?   后面还有一堆鸟的啊!也不知道他们看到了没。   她可是族长啊!哪有族长屁股秃了块啊?他有没有想过,这样的话,其他凤凰怎么看她,其他鸟又怎么看她?!   纪镜吟全然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他沉醉在这根尾翎身上,悄悄举了起来,在日光之下,泛着金灿灿的山芒。   “我好喜欢你送我的礼物。”   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明明是他拔的,怎么成了她送的,还说成礼物???   后面的凤凰在看到那根泛着金光的毛时,身影皆一个踉跄,差点掉队,心里的震惊不下于向晚意被送进涴纱堂时的程度,缓了好一阵子才平衡回来。   这根熟悉的羽毛,不就是族长真身身上的吗?   这是被拔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过得好吗?天天吃天天睡,真爽! 第14章 拔毛   “纪镜吟,你这是在凤凰屁股上动土吗?”   后背被轻轻顺着毛,不得不说,纪镜吟那轻柔的手法,让她的火气降了几分。   算了算了,在这万丈高空,她也不至于把他在这里扔下去,如今拔是拔了,总不能让他给插回去吧,反正过段日子也会重新长回来的。   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这些小人物计较。   “别生气了,以后我给你送好东西。”   “行行行,你就说吧。”她可不想要,肯定没好事。   下方是层层白云,像木棉花开时飘落在空中那般,被风徐徐吹送,变化多端。   过了会儿,察觉到背上的纪镜吟还真是乖乖趴着,没有再给她添什么麻烦,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我不在那几天,你过得怎么样?”   背上的人蹭了蹭她的羽毛,指尖放在随意一根上面抚着,因着姿势的关系,他声音听著有点闷闷的:“不太好。”   想起回来那天看到他的状况,她也能猜出来,确实是过得不太好,想着是因着自己的缘故,天界其他人才会把气泄在他身上,她心里的愧疚多了几分。   “晚上自己睡觉,有点冷。”   她有点追不上纪镜吟的脑回路,愣愣的问:“你说的过得不好,是因为自己睡觉而觉得冷?”   “嗯。”他应了声。   想起当时他身上的红痕,还有不正常的表现,她又忍不住问道:“那件衣服,你没看出来有古怪吗,怎么还穿?”   纪镜吟语气漫不经心那般,他说:“看出来了。”   向晚意忍不住反了个白眼,这人是没有智商吗?有问题还穿。   看她没有接话,纪镜吟又继续说道:“在我的认知里,我自出生起就是百毒不侵的,所以我就打算跟她玩玩。”   没忍住笑了一声,他以为人人都像她一般百毒不侵的吗?   “结果没想到遭了吧?”她语带调侃的说。   纪镜吟摇摇头,他说:“说实话,就算我早知我身体受不了的话,我也会顺着他们意的。”   “为什么?”   “因为我听你的。”   “听我的?”听她什么了?   仔细在脑海里翻找着曾经跟他的对话,片刻,脑袋里嗡的一声,她想起当被他赶来殿里说要带她走时,她曾对他放下狠话,让他不要管任何人说的话,不要理会,不要动手,对所有事情抱有充耳不闻的态度。   这么说来,是因为她?所以他才明知是圈套,还往里面跳,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她添麻烦?   背上的人没有再说话,她再问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答。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天边的光越来越淡,黑夜悄悄降临。   夜能视物,这是鸟族基本的生存本能,若是直接飞上两天两夜,对她和大部份的成年凤凰不是难事,但是那群刚出生的小凤凰,可能会有点吃不消。   凤头的方向骤然斜斜往下,凤鸣声响起。   “休息一个时辰。”   半柱香后,他们稳稳落在一片小树林里面。   化作人身,落地前旋身一转,轻松将背上的纪镜吟抱在怀里,脚尖稳稳的与地面接触。   低头看着睡得得头死猪的人,向晚意觉得自己这是多了个儿子那般。   将他放在树边上,跟着他一块后背靠坐在树干之上,其他的凤凰也纷纷化成人形,在原地休息着。   一个人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向晚意抬头,那张充满善意的面庞无论何时见到,心里都会不禁闪过一丝温暖的感觉。   “盛天,怎么了?”   盛天是四大长老之首,向晚意是被他看着长大的,在她的心里,他早就是她的家人。   一向脸上总带着笑意的盛天,此刻一脸难言之隐,他瞄了眼纪镜吟的睡颜,叹了口气,问道:“族长,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人?”   “带他去洛泽,看他什么时候想离开,若他没做什么过份的事,我也不是养不起的。”   盛天抿抿唇,一脸纠结的样子。   向晚意知道他的顾虑,她安慰道:“放心吧,我会有分寸的。”   盛天微微颌首,“那就好,你长大了,我也不好说些什么。”语音刚落,他也寻了个地方悄作整顿。   看盛天走远,向晚意用手肘抵了抵纪镜吟的肩膀,挑了下眉毛,说:“行了,差不多就可以了,别装睡了。”   闻言,边上的人睁开眼眸,清澈的眼睛里哪有一分睡意,“真聪明。”   “啧”了一声,“我装睡的时候,你可能还在玩泥巴呢。”   纪镜吟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一点,因着二人的身高差,带着些许居高临下的感觉,他问:“你哪来的自信我比你小?”   本来是下意识的往后缩,但是想着附近都是她的族民,怎么着也得顾及些许自己的颜面,这样一想,她怕他作甚。   不退反进,直起腰来往他的方向凑去,几缕发丝滑过他的手背,不出意外的看到他眼波里荡出几阵涟漪,伸手掂着他的下巴。   姆指动作温柔的蹭着他脸上的皮肤,弯了弯唇角,“瞧这细皮嫩肉的,我只在一万岁左右的仙君脸上看过。”   下一瞬,腕间被他用力握着,纪镜吟不作声色的挣开她的手,下巴得了空,他又凑了一点,说:“只能说,上天是不公平的,虽则我不太记得清自己是生于何时,但是我总感觉我活了好久。”   心情似乎很好,她再次掂上他的下巴,“有多久啊?”   刚才说的话不过是为了逗他,从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还有后来的相处,或多或少她都能感受到,纪镜吟定是有上颇久的阅历,可能是因为长年未跟外界接触,因着在记事和生活认知等方面落下旁人一截。   说实话,以他周身的气场,没有个三万岁以上是不会有的。   之所以打趣他长得显小,不过是听说男孩子最怕被别人说小,她试试而已。   “久到,我记不清了。”   向晚意“卟哧”一笑,眼睛弯成月牙,“这么年轻就患老人痴呆了?”   看着她笑得前扑后倒,纪镜吟伸手搂过她的后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整个人纳在自己的怀里。   “嘘,你累了,休息一下。”   突然被他抱着,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气息,连忙伸手推他的胸腔,“纪镜吟,别闹!”   “我没闹,是你闹。”   感觉到他手臂收紧了几分,向晚意使了老久的劲,从他的怀里挣扎着冒出个头来,但是无论她怎么搞,纪镜吟就是不放。   “快点放手,别人在看了。”她都感觉到附近的人都在看她了,这让她这老脸往哪里放?   “不要。”   推了几下,他都像座泰山那般,半点都推不动,灵机一触,想起以前在军营里面,有天看到几个士兵,在玩什么“猴子偷桃手”,其中一名被捉到的士兵被另一名士兵伸手轻掐某个部位,像一击即中命门那般,那名士兵立马倒下地上,嗷嗷的叫个不停。   这应该是传说中,男人的“命门”吧?   被压制的感觉并不好受,向晚意没有多想,她以迅雷不及掩耳出手往目标方向不重不轻的掐了一下。   “嗯。”头顶上是某人带着痛苦的闷哼,但是若往深处听去,好像还有一点欢愉?   顾不得上其他,趁着纪镜吟顿了顿,她连忙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脸上烫得发热,用力扇着自己的脸,呼呼的吹着粗气,在原地踱着步。   回过神来,她忍不住想给自己抽一巴掌,怎么一下子脑抽风干了这事呢?   地上的某人夹紧双腿,难耐的扭动着,脸色不太好受。   她站远了一步,蹲在地上,皱着眉头一脸尴尬的看着他,“你还好吗?”   刚刚,她应该没用多少劲吧?   “向晚意!”   明明觉得自己没错,但是被他这样一嚎,她心里居然生出几分歉意。   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往她这方向看来,眼珠子快要黏到他们身上一般。   声音用上几分灵力,震得在场的人周身一抖,她大声喊道:“不许看,谁敢看我把他眼珠子都抠下来!”   这样一嚎,所有人连忙背过身去,一一收起自己身上的气息,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心里腹诽着:族长不愧是族长,果真与众不同。   回头看着纪镜吟,不难看出他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脸上刹白刹白的,没有一分气色,只见他双手紧紧捂着“受伤”的部位。   她是不是玩大了?   在向晚意的认知中,她的确没有用上多少劲,但是这部位向来虽小心对待,加上她手劲天生大,因此这样一击,简直堪比致命一击。   片刻,地上那人慢慢“蠕动”到树干的另一边,他没有半分责怪她的意思,也没有半分搭理她的意思。   在原地打转,一颗心七上八下,咬了咬牙,走到树干的边上,扶着树干,冒出头来打量着另一边的纪镜吟。   “纪镜吟。”   等了会儿,他都没有应答。   试探着往前凑一点,看他没有不高兴的意思,“纪镜吟。”   眼波流转,她一个箭步,动作一气呵成,抱着双膝蹲在他的前面,直直看着他。   在看到他的眼睛时,心头好像被揪了一下那般,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別吓我,怎么还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新年假期怎么这么短(>人<;) 第15章 男人真八卦   像是踩到痛脚一样,他立马反驳道:“哪是哭了,只是生理反应而已。”   她这玩笑好像开大了。   指尖戳了戳纪镜吟的手臂,后者瞥了她一眼就扭过头去,没有理她。   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往他们这边看来时,她才凑到纪镜吟的耳边,小声的说:“一人一回,扯平了,你刚也把我真身上的羽毛给拔了,我也疼的,只是我承受能力强,忍着没说,换作是别的凤凰,早就哭惨了。”   闻言,纪镜吟又扭过头来,目光疑惑的看着她,须臾,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根金灿灿的羽毛。   拿在手上细细的把玩着,他说:“你那是瞬间的疼,我这是阵痛,只能抵一半。”   向晚意眉头快要皱成“川”字,“那你想怎样?”   “待会儿,我还要骑你身上。”   “行行行,骑吧骑吧。”   想着以他这性子,把他扔到盛天他们的背上,或者他会把他们的翅膀都给扯了下来,还不如放在自己身上看管着。   见她答应了,纪镜吟的脸多了几分笑意。   愤愤的盯了他一眼,明知道他是在套路自己,但还是没忍着中了他的圈套。   怎么着也得捞点好处。   一屁股坐他旁边,背靠着他的身侧,自个儿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她说:“借来靠靠。”语音刚落,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阖着眼浅眠。   垂眸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女子,纪镜吟不着痕迹的摸了摸那根羽毛,片刻,也一块闭眼浅眠。   这边的景像都被盛天和盛玄收入眼底,藏在暗处,目光如炬的往这边看着。   盛天说:“这个男的,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骑了族长,拔了族长的毛、还让族长给他道歉?现在还跟族长一块抱着睡觉?!   这什么待遇啊?难道不应该被狠揍一顿的吗?怎么活得如此滋润?   盛玄同意的点点头,想起自己曾经被小时候的向晚意踢屁股,还不能反抗的事,他也表示很是郁闷。   “去查他一下吗?”   盛天回道:“那是自然,这来路不明的人,即使是族长养的小白脸,也得是个知根知底的小白脸,不然有天小白脸成了小黑脸,那该如何是好?”   “到了洛泽,我让老三去干这事,他最熟门熟路了。”   商量完毕,不同于休息着的别人,他们火眼金睛的盯紧向晚意和纪镜吟,生怕他们“就地正法”,做出什么出奇的事。   两双眼睛硬是撑得通红,像只兔子似的。   一个多时辰后,向晚意宣布继续北飞,化成真身,带着纪镜吟往着洛泽而去,其他的凤凰紧随其后。   纪镜吟趴在她的背上,有意无意的顺着她的羽毛,越往北飞,温度也随之下降,刮来的风也凉了很多。   “晚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向晚意判别着方向,随口说着:“问吧。”   说实话,她生平最烦别人说能不能问她一个问题,有话你就直说啊,这样她好拒绝啊。   这样的问法,她除了说“能”之外,还能怎么样?!   他蹭了蹭她,问:“为什么要答应帝君,要去洛泽这个地方?”   “不是我答应的,是我的族人答应的。”   “我知道,但若你不允,没人能逼你的。”   “你没发现,帝君在收我权,乐妤想我出丑,几乎所有的人都想拉我下马,与其处在漩涡的中心,不如换个地方,乐得清闲。”   “如果百年之后,帝君反悔呢?”   “那我就拔了他胡子,踏平他南天门,还把他养的锦鲤全炸了。”   见她如此坚定,纪镜吟也没有再说下去,他埋在她的背上,寻了个最暖洋洋的地方,他说:“你的身上好温暖,好舒服。”   “我生性属火,自然温暖。”   等了一会儿,背上的人都没有接话,无奈的叹了口气,专心飞行着。   不眠不休,一天后,他们距离洛泽不过百里。   眼眸一眯,一声嘹亮的凤鸣声从向晚意的嘴里发出,这声凤鸣是凤族特有的信号,代表着的是有危险的信号,一时之间,凤族的每个人顿时进入戒备状态。   拍了拍翅膀,生生的停在半空中没有继续往前。   突然的变故使得背上的纪镜吟悠悠转醒,他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的问:“怎么停了?”   “此处有妖族的人。”   因想着快要降落,他们的飞行高度降了不少,如今已经低于云头,地面的情况也看得清七八。   有妖族的人的气息本就是个平常不过的事,但是在天界的地方出现妖族的人,那就奇怪得很了。   但是依这气息来看,估计来的人并没有多少,既然如此,那就代表着这不是冲着天界来的,而是冲着她来的。   “要杀了他们吗?”   “先别,先会会他们。”   她好像隐约感受到,一个故人的气息。   一柱香后,他们落下了云头,化作人形,不同于梧桐之地一树一木散出来的清香,在洛泽此地,从沼泽潭中冒出的瘴气难闻得很,越往深处走,那气味也就更浓烈。   看来明天得除除瘴气,不然别说一百年,一天就难呆。   双腿踏在枯叶上面,边上是泥泞不堪的烂地,洼洼积水四溢,每走一步都好不容易,真的是寸步难行。   在这沼泽地上,能供行走的地方不多,很多稍为稳固的土堆只能供一人通行。   向晚意在前面探着路,纪镜吟和其他族人跟在其后,待出了这片沼泽林时,前方是一片草地时,向晚意的心才悄悄放下了些。   揉揉泛酸的腿,“真的是快要累死我了,早知道飞过它,就不用走了。”   本来想的是要设埋伏,肯定会在最凶险的沼泽地里,天然屏障又多又密,因此这一路上她都是提心吊胆,却没有想到是虚惊一场。   纪镜吟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说:“没事儿,走走活动一下对身体好。”   正欲大步往前,伸展下刚才被压抑着的筋骨,后面突然传来盛天的声音。   “族长,你瞧瞧前面。”   顺着他的话放眼望去,目光触及到一道人影时,瞬时四肢一僵。   想过可能是他,没想到还真是。   察觉到她的反常,纪镜吟眯了眯眼睛,把眼前的景色和人尽收眼底。   一片无边的草地上面伫立着数人,不过其他数人皆可忽略,那是一个身着墨衣的男子,因着距离看不清他的脸容,但从周身的气场来看,绝非凡人,他看到他们,忽然抬起脚步走来。   待走得近了,他的面容也就更清楚了,好看的程度跟纪镜吟不相伯仲,向晚意心里不禁感叹:这人怎么又好看了许多?上天真的是不公平!   纪镜吟的气质在正常的情况下是干净纯粹,只有在生气时才会变得阴霾不定,而他的气质则是古古怪怪,谁也猜不透那种。   “晚意。”男子开口说话,视其他的人如无物那般,脑里一阵发热。   向晚意打了个哈欠,一把牵过纪镜吟越过他的身边,说:“天色不早了,路上的孤魂野鬼真多,大家快点走了,不然被什么恶鬼缠身那就不好了。”   属于她的气息擦身而过,男子转过身去,看着向晚意的背景,说:“晚意,你还在生气吗?”   掏了掏耳朵,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那样,牵着纪镜吟头也不回的走着。   她这样反常的表现,看得纪镜吟心情越发郁闷,他忍不住凑到她的身旁,小声的问:“他是谁?”   “啧啧啧,一个大男人干嘛这样八卦?”   纪镜吟眉头深锁,目光像是黏在她脸上那般,相牵的手用上几分力,被握着的女子吃痛想要缩手,他却早有所觉那般压制着她。   看着这一片开广的草原,向晚意扭头跟身后的盛天说:“一百间屋子,今夜给我建好。”   “遵令。”   打发走了他们,向晚意才不情不愿的说:“容砾,现任妖君之子,未来的妖君。”   察觉到纪镜吟看自己的目光越发不友善,她瞪了回去,生气的想要将他推开,纪镜吟对她的怒气一概无视。   “然后呢?”   “没有啊,就这样了。”   “骗子。”   忍不住嘴角一抽,她纠结了一番,说道:“好了,告诉你了。”   纪镜吟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在等着她的话。   “我小时候砍了他九九八十一块,再在上面洒盐、孜然和辣椒粉,烤着吃了,怎么样?这故事喜欢吗?”   你不就想听往事吗?这够劲爆吧。   纪镜吟若有所思的说:“喜欢,看他生命力如此顽强,一定是肉没有煮透,所以又复生了,我这就去砍了他给你做烧烤。”   相握的手被他松开。   什么?他不会真信啊?   急急张开双手拦在他的面前,说:“等等等一下,你要去干嘛?”   纪镜吟笑得温柔,说:“给你做肉串去啊。”他将袖子挽起,一脸笑意的继续说道:“很快就有得吃了,你等我一会儿。”   顾不得上什么,一把抱着他的腰,说:“我就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啊。”   见他还要往前走去,她连忙坦白道:“唉呀,告诉你还不行吗?”   纪镜吟一脸得逞的样子,弯着唇角,噙着笑意,他说:“行,你说,我听着。”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四套电影看三套了,爽 第16章 风流债   “其实刚才也没有说错太多,有一半是对的。”   纪镜吟狐疑的盯着她,不发一语。   她目光扫了周围一圈,压着声音在纪镜吟的耳边说:“我小时候贪玩,妖君生辰时,天界和魔界的人为表友好都会去祝贺,我闲得慌就混进队伍里,去了妖界一趟。”   “我藏了自己气息,买了件别的妖君的衣服,倒了有着些微妖气,因此也没人发现。”   “有天我在路边看到有人在卖蛇酒,心生无聊就去瞧了一瞧,当中有一条特别的漂亮,加上价钱公道,我就买回去了。”   “到了晚上,我肚子饿,看了圈也没有什么想吃的。”   “这时候脑子突然想起这酒,想着虽然泡过酒,但好歹也是蛇啊,是蛇的话就是肉嘛,那我就想,把牠烤了配上用牠泡出来的酒,哇,有肉有酒,人生极乐啊。”   想起烤肉时滋滋作响的肉汁,她觉得自己口水都差点流出来,说得有点想吃东西。   定了定心神,她再接着说道:“我这人一向是坐言起行,我风风火火的出去买好配料,搭好火架,万事具备,把牠从酒里捞了出来,把刀峰磨得利落,一刀砍下去——”   “刀断了。”当时的尴尬和震惊,她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然后一道妖力从蛇身爆发,把毫无防范的我弹到门边。”   “待我回过神来,一个小屁孩说掐着我的脖子,说要杀我。”   “我这脾气怎么能忍,立马翻身将他压着,把他胖揍一顿,谁让他敢吓我,把他揍老实了,连哭都不敢。”   “看他自己一个孤令令的,我就大发善心的将他照顾着,收他成为我的一名手下,多少人想替我办事我都不让,哼,我可真的是大量。”   听着她这话的纪镜吟额上青筋一抽,心想:怕不是你把人家强行扣了下来吧。   “为了训练他,我让他给我洗衣做饭,铺床晒被在所难免,我在他身上加了封印,他想跑都跑不了,这不怪我,他把我的烧烤梦给碎了,还吓了我一跳,自然得做补偿。”   “要让一个人对你心甘情愿,除了高压政策,我们自然得用点怀柔政策,因此,在空闲时间,自然得带他去吃点好的,去野外捉捉虫玩,或者去河里玩玩水,他又不会飞,我就让他坐我背上带他飞了会儿,这样一来,他简直是对我言听计从。”   “不得不说,经过我的细心培训,他也获得了一技之能,我相信把他卖给别的人家给人家做小厮的话,一定能把主人家照顾得贴贴服服,这可是维生之法啊。”   “可是这美好的日子还是得到头,妖君的宴席只摆三十天,到了第二十九天,我自己出门玩时运气不好,碰到了帝君,被他捉了回去,那时我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但是到了晚上我还是仗义的溜了回去,把他接了出来。”   “想着他已学会儿了生存之道,我就转手把他给卖给了一户大户人家,然后趁着帝君发现之前,又溜了回去。”   “本来以为这段插曲到此为止,没想到第二天,帝君让我随他一块去宴席,说既然来了,也长长见识,反正是最后一天,我抱着趁热闹的心思,就去了。”   说到激动处,向晚意忍不住拍了拍手,抑扬顿挫的说:“那小子居然换了身装扮,坐在了妖君的身旁。”   “那妖君居然唤他做容砾!我一听这名字,还有结合这场合和他的着装,我立马就知道他是妖君之子,想着自己干过的事,我怕他找我麻烦,就趁没人注意我偷偷跑了。”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在后门堵我!简直阴险!奸诈!”   本来以为早已把这事忘得干净,但是仔细想来,当时他每个表情和周遭的环境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旁边空无一人,月黑风高,简直是报仇杀人的好日子。   特别是容砾像只鬼一般穿着黑衣,即使比她矮上半个头,但是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他打扮打扮后,还真的是挺漂亮的。   “我还记得他步步紧迫,明明就是个小屁孩却可怕得把我都吓得后退,我那时只是凤族的族人,品阶也不过是个小仙,怎么搞我也不敢搞他,他可是妖君之子,万一得罪了他,他爹要跟天界开战,我可就完了。”   “把我逼到墙角后,他也蹲着看我,我以为他在寻思着以什么方式吃了我。”   “结果他说,要我带他走???”   “我心里一估摸,很快就得出结论了,肯定他就是一受虐狂,我听旁人说有些人天生就喜欢被虐待,并从中获得快感和欢乐,我想他肯定也是。”   “转念一想,我觉得一定是我激起了他潜在的天性,所以我当下就答应了他,并让他第二天随我出发,本来以为他还要纠结一番,结果很好说话的走了。”   “我装作不经意的把消息透露出去,当然不可能是跟我有关,于是第二天他爹听到的是他儿子疯了,年纪轻轻就想要强抢民女,他爹听完差点气疯,不仅把他禁足一番,而且还痛揍了他一顿。”   “而我自然安全回到天界,那年我应该不足三千岁,而他应该最多两千岁。根据规定若无其他事,两族的人不能随意跨过边境,因此,我也不会有多少机会看到他。接下来的万年,我也就看过他一次,那天是帝君寿辰,帝君私下召见了我,跟我说妖君身体不适无法前往便派了容砾来,容砾指定让我去接他,我一听这家伙是来寻仇了,吓得我以消除东部地区作乱的山匪来作为帝君的寿礼为由,连夜收拾行李出征了。”   “可是这小子收到的消息还挺快的,居然在南天门里等着我,没见一万年,他长高了许多,脸蛋也好看了不少,我差点都没有认出他来,他看到我来,只是说了句路上小心,我心里还记着当年的事,毕竟我可是两次把他卖了,趁人多他不敢动手,我就赶紧溜了。”   “再后来,我也没关注他什么信息,也是听说他挺能干的,肯定是妖族未来的妖君了,只不过妖族还有一半的人不服他。”   “然后,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吧,我也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估计是看我落难,来报仇吧。”   纪镜吟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吃痛捂住额头,瞪着大眼嗔怨的看他,“你干嘛?”   “年纪轻轻,到处惹事。”   向晚意点头如捣蒜,她说:“是是是,我这不知错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这事就我、你、他知道,若让旁人知道,我可丢脸死了,一定得保密。”   纪镜吟顺带轻掐了她的脸蛋一下,说:“好,保密。”   “族长。”   忽眼前多出了一个人,察觉到自己跟纪镜吟的距离过近,容易给人一种想入非非的错觉,她连忙往边上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人,她轻咳一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般,“发生什么事了?”   来者一身夜行衣的装束,是四大长老中最为年轻的盛斗,一般负责的是族内的日常事务。   “那个,你说要的百间屋子,已经建好了。”   虽说盛斗的效率一向非凡,但就这她聊会儿天的功夫就建好了?未必也太快了吧,不会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吧。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盛斗解释说:“是容公子建好,送给你的礼物。”   什么?他送的?他哪有这么好心?肯定有诈!   “别住啊,里面肯定全是机关暗器,说不定还有毒虫等着呢!”   盛斗满脸疑惑,他怎么觉得无由来的,向晚意很讨厌容砾。   虽说刚才他也有过这疑惑,想着会不会是从中有诈,但是容砾告诉他,他和向晚意是旧识,这回听她到了这里,只是想略尽朋友之力,没有二心,那些屋子他也检查过,里面设备一应具全,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族长,我检查过,没有异样。”   “没有异样就是最大的异样!”   一道人缓缓往她的方向走来,盛斗见正主走来,他也不好说些什么,退到向晚意的身后,没有说话。   容砾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睫毛长长,如今站在她的面前,收起了所有的暴怒,倒真像个翩翩公子,他拿出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语气无奈的说:“晚意,你躲我还要躲多久?”   若不是他听到消息,偷偷溜来洛泽这地,还真的是老死不相往来!   看她不说话,他目光一移,忽然,看到纪镜吟的脸时,眼睛眯起,危险的气息透露了出来。   因着太久没见向晚意,刚才看到她时,都顾着打量她本人了,哪里注意到她身边居然还站了个人,而且仔细端详,这人居然还挺好看的?就比他差一点了!   向前一步,伸手捉着她的手臂,他一脸愤愤不平的说:“向晚意,本君跑个老远来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专门给你劈柴伐木造房子,你倒好,居然还带了个小白脸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了个现言坑,有兴趣的宝宝们可以去看一下,最好就收藏一下(不要脸的我)!!   《撩表寸心》口嫌体直x人美心甜   传言中的沐安眼睛长到天上,性情清冷傲慢,不近女色,入学一年以来追他的女生都能绕学校的体育馆几圈,可他偏偏不为所动。   提起沐安,男的气得牙痒痒,女的眼睛放光芒。   这时的沐安完全没有想到,他朝有日他会拿着手机,发着一堆“乖宝宝”、“我要亲亲”、“我要抱抱”的消息,而且那个女人还不回他!!!   某天,室友秘秘兮兮的跟纪悠说:“听说有人在体育馆后面碰到沐安衣衫微乱,把一个女生死死困在角落,把女生吻得呜呜哭个不停,边抽泣边喊着他的名字,高岭之花失守了!现在表白墙都炸了!”   纪悠一脸认同,用着自己红肿的嘴回应道:“对啊对啊,他就是个混蛋。”让他停还不停!!   又过几天,又一猛料传出,一向品学兼优,温柔乖巧的女神在图书馆被亲得泪眼汪汪。   男生宿舍哀嚎遍野,纷纷表示要把这欺负女神的混蛋捉出来痛揍一顿。   准备出门的沐安一听,微微一笑,把衬衫扯开露出八块腹肌和人鱼线,说:“听说有人想揍我,直接來吧。”   这一天,表白墙和校网论坛双双崩溃了。 第17章 晚意姐姐   连忙挪过身来挡在纪镜吟的身前,她说:“容砾,当年的事我不是不知道嘛,年少无知,你没必要趁我落难,来棒打落水狗吧?”   容砾瞪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些许怒意,他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本君想要棒打落水狗,我这是雪中送碳来了,你以为建房子容易啊?”   接着,他寻了块石头休哉悠哉坐着,“这方圆百里能用的木头都被我用光了,你不住的话,用那些被瘴气污染的木头来建屋子,毒死你的族人那就是你的大罪过!”   跟纪镜吟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摸不准他这是在干嘛?   怕是突然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太凶,他咳了声,又柔了下来,说:“你就住下吧。”   脑子里似是记起了什么,向晚意扫了他周身一眼,她说:“若我没记错,这里是仙族的地,你一妖族的跑过来,这可是非法入侵!你不要命了?”   容砾被她逗得露出一口白牙,“这里是仙族没错,但是这荒凉得怕是连仙族都快忘了这地了吧,我过来这里,简直是易如反掌。”   扭头看往盛斗,她问:“真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   “那你安排一下吧。”   交待清楚后,看着还像根柱子一般站在原地的容砾,她催促道:“礼物我收了,谢了,你可以走了。”   容砾弯了弯唇角,把向晚意拉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问:“你还记得这些吗?”   狐疑的接过他手上的东西,纸张还保存得很好,一点泛黄的痕迹都没有,上面写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认出是谁的字迹时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些他居然都留着。   记得是记得,但这不过是她当年忽悠他这小屁孩时立下的字据,什么带他去逛市集、去野外烤地瓜还有去东海捡珍珠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承诺,这不就是当年他不愿睡觉,硬是缠着她玩,她为了睡个好觉随手写的,谁想到他居然还留着。   现在还一副找她兑现的样子,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还有两次口头承诺,你欠着的,一共加起三十八次,什么时候开始还?”   看他一个较真的样子,她咽了咽口水,心虚的打了个哈欠,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往外走着,“我这一天多没有休息,眼 睛不好使了,我先睡为敬了,啊,盛斗带我去看看哪间房间是我的?”   “族长,这边请。”   另一边厢,纪镜吟心情本来就不是多好,看这两人全然忽略他,还躲在一旁说悄悄话的模样,他的脸色就更加的难看,如今向晚意居然还扔下他自己走了。   更!生!气!了!   正欲快步追上她的时候,突然面前多了一道肉墙,哦不对,是个人。   没区别,都是都个挡路的东西。   正欲绕过他的时候,那人适时的又挡在他面前。   “好狗不拦路。”纪镜吟瞥了他一眼。   刚才在向晚意面前,容砾还是一副小心翼翼,温声细语的样子,可现在换了一人,夹杂着强大力量的妖气自他的周身溢出,深不见底的眼睛彷佛要把他给吞了那样。   面对他探究的眼神,纪镜吟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够了没?”   “你是哪族的?”容砾刚才发现他时,曾仔细端详了一番,但是不论是仙气、魔气还是妖气,他都没有从他的身上寻到。   感觉向晚意越走越远,再过一会儿怕是连个影都没了,半垂眼眸,掩盖了眼里一丝笑意。   “晚意说我是隐族的。”   容砾目光疑惑的盯着他,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说词。   纪镜吟学着向晚意的模样,反了个白眼,身影一闪伴着一个跨步,欲要绕过他,同时袖里的手微微一动。   见化想走,容砾立马伸手捉他,须臾,两人眼角皆看到金光一闪,纪镜吟的唇角一抽。   妈的,扔错了。   黑夜里,一根泛着金光的羽毛躺在地上,纪镜吟动作快得没影那般把它收回怀里,看容砾还愣在原地,视线还停留在刚才羽毛的位置上,他得了空,心里虽然疑惑他这反应是怎么个回事,但是眼看向晚意的身影快要从视野消失,他还是选择快步溜走了。   数个身穿夜行服的男子走到容砾的身边,小声提醒,说:“主子,是时候要回去了,不然妖君知道了,又该说你了。”   容砾缓缓收回目光,再眨了眨眼睛,变回那个刚开初阴霾不定的人,他说:“回去吧。”   不同于仙族仙气飘飘的感觉,也不同于魔界一片阴森恐怖的气氛,妖族是一片绿油油的景色,四季如春,绿茵的土地配上五彩缤纷的花卉,一副人间天堂的样子。   一路上,脑海里总是忍不住想起那根金色的羽毛。   怎么到了他的手上。   满腹心事般走回自己的殿内,远远看到侍女和侍人退到殿门开外,不用多想,他也知道是谁来了。   重重的舒了口口气,收回那些作乱的心神,迈着稳步往里走去。   “爹。”   推开门来,不出意外的看到一个人坐在桌边独自品着茶。   妖君穿着一身休闲的衣裳,低调的淡灰色使得他跟房里柔和的烛光融为一体。   看到他来时,手边的茶杯放了下来,指尖放在桌上轻敲,“跑哪去了?”   容砾牵出一抹笑意,说:“没什么,我只是出去转了圈。”   定睛看他,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后,妖君便转身往外走去,他说:“没事就好,身为未来的妖界之主,整天到处乱跑可不是什么好事,得改,知道了吧?”   “嗯,知道了。”   狠话说完了,还是得说点安慰的话,妖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早点休息吧。”   “吱”的一声将门带上,空荡荡的房间里有点点烛火填补着寂寞,翻身倒在床上。   床上的流苏微微摇曳。   一个片段突然在脑海中浮现,他趴在一只通体火红的凤凰上面,下面是群山环抱,小凤凰飞得老快,他却像是不怕死的那般,几欲要张开双手。   “你别松手,不然掉下去死了,那可不关我的事。”   听她这么一说,他才勉为其难的捉着几根她背上的羽毛,风刮着颊边,这样刺激的感觉他喜欢极了,忽然,一根与众不同的羽毛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晚意姐姐,这根羽毛好特别!”   “怎么特别也不是你的,你就看看算了吧。”   “能送我吗?”   “你神经病啊?不可能,趁你这想法还没成熟,我劝你还是赶紧打消吧。”   “晚意姐姐,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都说特别了,那我就算要送,也要送我将来的夫君,懂不?”   “那我娶你,你把牠送我。”   “啧啧啧,毛都没长齐,你害不害羞?说啥呢你。”   ……   翻身翻到床的里面,一手托在脑后,指尖一动将烛火灭了,黑漆漆的四周包围着自身。   数数手指头,严格来说,这是他们第四次见面,那二十多天的相处、妖界的相遇、南天门的拜别还有刚才那次。   容砾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何除了第一次之外,另外三次她瞧见自己时,皆吓得跑个老远。   是因为自己太丑了吗?妖界的人一向夸他好看,应该不会是这原因吧。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定不知道向晚意避他如蛇蝎的原因,是怕他找自己麻烦,怕他来寻仇,偏生正主却没有半点这样的想法......   果然是做得亏心事多,最怕鬼敲门。   心绪不宁,静不下心来,怎么躺也觉得有针在刺自己那般,指尖伸在被子上轻轻画着圈圈,滑滑的触感像极了向晚意身上的。   他闭上眼睛,嘴里呢喃道:“晚意姐姐......”   另一边厢,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的向晚意觉得这日子真是好过,独自一人在房间里面,实在是太过舒服了,爱干嘛就干嘛。   谁,谁能管她?!   刚才纪镜吟抱着一床被子急急赶来,说要与她同睡,被她狠狠的拒绝了,并且将他遣返回去他该呆的地方,如今耳根清静。   不过,若她知道刚才纪镜吟在外面搞了那样一出,她估计会从床上暴跳起来。   再让她知道,不论是纪镜吟和容砾,都对她身上那根金毛的羽毛这么感兴趣的话,一个直接拔了,一个在脑海里意I淫着,她肯定直接就一命呜呼,归西了。   她可是一只凤凰,不是一个插I着羽毛的容器,怎么天天都在肖想这有的没的。   抬手将烛火一灭,翻身找到一个舒服的好位置,准备睡去。   睡意一点一点的来袭,身子也变得越来越放松。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丝微乎其微的声响传入耳帘,耳梢轻动,本来闭着的眼睛睁开一道缝。   朝着床边的方向睡的她,看到一丝光从高处透到地板上面,慢慢的,那丝光越来越宽,本应漆黑的地面,如今透出一四四方方的光影,还隐约看到一个人的头前探后缩。   片刻,一张雪白的被子出现在她的目前,只见某人用法术控制好力度,那张被子缓慢的自空中落下,用着极慢的速度落在地面,然后一个枕头也照葫芦画瓢一样除除落下......   若她是个智障,才会没发现这代表什么情况!   哪个杀千刀的,把她的房顶给掀了?! 第18章 按摩   翻身下床,瞬步挪到那光影之处,抬头望去。   “纪——”张嘴的话还没说完,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放大。   有话好好说!你跳下来干嘛?!   下意识的往一旁躲开,这么大个人掉下来不把她压死肉饼么?   一道无形的灵力绕过脚跟,脚跟使力往前一蹬,后背也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反弹回原地。   那张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这是强行碰瓷!她明明都躲开了!居然一下子把她给推回去了!   无耻!   大脑飞快的运转,在被他压死和接着他这两个选择里面,果断挑了接着他这个。   手臂一沈,下盘用力稳住,稳稳的将他抱在怀里。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正好让向晚意看到这笑得眯了眼的表情。   连忙收回手来,怀里的人怕是没想到她连话都不说一句直接松了手,平衡点一个没找着,“砰”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   “嗞——”地上的人忍不住倒抽凉气。   向晚意得了空,旋身回到床边,一脚踏在床上,随意拿了根腰带抽了地上的人儿一下。   以布条做成的带子,加上她又没用力,不过是个警剔的作用。   “你干嘛呢?”   纪镜吟爬了起来,无视她那吃人般的眼神,一屁股坐在床沿,一脸认真的说:“晚意,没想到你不仅想废了我前面,现在连后面你都不放过。”   前面,后面......   脑袋里嗡的一声,反应过来后,心里一怒,她是个从来都不记仇的人,因为有仇的当下就报!   这回用上三分力往他的方向抽去,“给我滚。”   手腕一紧,手上的带子被他抽了过去,他说:“好了,你非得把所有人吵醒,让他们都看到对吧?”   愤愤的叹了一口气,向晚意背过身去,说:“不是说了让你去别处睡的吗?怎么自己掀我房顶爬进来?”   纪镜吟边说,边不动声息的给自己脱鞋,“我这不是在给你留面子吗?”   不明所以的回过头来,目光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下一瞬,察觉到他在脱里衣这动作后,她又吼道:“不许再脱了。”   “可我热。”   “就不许。”   抿着嘴,无奈的扁扁嘴,纪镜吟妥协了,他说:“行了,听你的。”   看她暂时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他又继续把刚才的话题说下去,“说实话,若我硬是要进来的话,你未必也能拦得住,我还不是在你族人面前乖乖被你赶了出去,给足你面子了。”   向晚意皱着眉头,一脸不愤的看着他,她怎么觉得,听他的意思,她好像还得感谢他?   “你这两天又是突袭我,又是把我从大庭广众中赶出来,这回不得给点精神补偿费吗?不然我一个想不开,就这样,没了,到时候你上哪去找我呢?”   他是怎么做到一脸坦然的样子,然后说着一堆狗屁不通的歪理呢?这功力,她真的是望尘莫及,心生佩服。   她似乎都觉得自己有点欺人太甚了。   呸!这是在想啥呢。   看她有点动容,纪镜吟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他连忙凑到向晚意的身边,力度刚好的帮她按着肩头。   “我也知道自己骑了你两天,你身体肯定累了,这不是将功赎罪来了,怕白天你忙,我特意挑的黑夜来给你按摩。”   大半夜的,说实话,她不想跟他废话多少,本意将想让他哪里来的,就从哪里走的,但是瞧这主没有半分的自觉。以她堂堂一族之长的身份,她也不想像个小媳妇般大喊大叫,加之这人按摩手法确实不错,把她按得还是挺舒服的。   “按着吧。”语音刚落,她便趴在床上一副大爷的模样,等着他侍候。   纪镜吟按了半个时辰,偷偷看了向晚意一眼,发现她的眼睛已然闭上,耳边传来的也是淡淡的呼吸声,他慢慢收回了手,拉过床尾的被子,自己躺在床的外头,把被子盖到二人的身上。   借着微乎其微的月光,看着面前侧躺着的女子,因着安静的环境,还有被睡意包围的幸福,她的五官轮廓柔和了不少。   指尖忍不住往她脸上的皮肤摸去。   下一瞬,她的手“啪”一下将他的挥走,嘴里呢喃着他听不清的话。   阵阵暖意从她的身上冒出,使得整个被窝都暖得让人醉倒,这样的感觉,莫名的,他觉得很喜欢。   向晚意的睡姿不甚好看,过了一会儿,一条脚自然而然的搭到他的腰间。   吓得他整个人禁不住一抖。   本来觉得感觉很是不错,但是很快的,一股不明的燥热自周身升起,内心也有点难耐的感觉。   被她伤过的某处,升起了一些不明的反应。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似是难受,但是难受的深处又带有欢愉。   属实磨人得很。   悄悄掀开被子,发现某处异于平时的动静,扭头看着身旁熟睡的女子。   纪镜吟扯过一点被子,用脚卷着然后用力夹紧,闭上眼睛努力忽略自己的感受。   真的是,难受!   第二天。   向晚意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本来阖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触及着陌生的装饰时,心里一下子生出些许惊讶,随后想起自己这时搬家了,又放下心来。   右手往右边身侧摸去,丝滑的被褥上面停留的是淡淡的凉意。   侧过身去,偌大的床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存在。   算他识相,没有在这里过夜,不然腿都把他打断。   她不知道的是,纪镜吟只是在她醒前半个时辰才溜走的。   回忆着昨晚难得的好觉,嘴角不禁多了几分笑意,那小子按摩的技巧果然不错。   下床穿衣梳洗,抬头望向房顶的方向,只见上面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已然被盖了回去,看起来与一般无异。   下午我就使人把这房顶给我封好,看你晚上怎么再来?   “晚意,快出来快出来!”伴随着的是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叹了口气,把门拉开。   目光忍不住一顿,有一瞬间,被他那皮相给迷惑了去。   今天的纪镜吟换了一套墨衣,相比于平常他淡灰色的衣服,这身衣服更显得他有男子气概,他生得极白,跟这黑的一对比,更显得肤白如雪,平常散落一半的头发如今全以玉冠束于头顶,面如冠玉。   很快便回过神来,“啧啧啧,穿得这么好看是想去勾I引哪家姑娘?”   纪镜吟笑着看她,说:“今早盛斗给我打扮的,他说我穿这颜色你肯定喜欢,一黑一白,人间绝配。”   心里忍不住腹诽:没听过黑白无常吗?   一挥衣袖,欲要越过他,“行行行,你喜欢就好。”   手腕被人用力握着,把她往着反方向引导着,向晚意挣了挣,没有挣开。   不愤的盯着他:“纪镜吟,你拉我去哪?”   纪镜吟手上力度半分没减,昂首阔步的走着,他说:“去市集。”   “你是不是傻了,这鬼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市集?”   纪镜吟停下脚步,扭头笑着看她,说:“打个赌,真有的话,你打算怎么样?”   见他这自信的模样,向晚意无由来的相信他,这赌铁定不能跟,“不赌,我没空陪你玩,我要去视察附近的环境。”   听她这么一说,纪镜吟又急急拉着她往外走去,“这就对了,自古以来,有什么消息不比在市集里打听来得更快?要打听要视察,不如去这边,而且我们初来乍到,肯定还有很多东西要添置,顺便一并买了回来,怎样样?”   似乎有点道理?   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说:“行,你带路。”   一个时辰后,当向晚意望着面前一整条街都是店铺和摊贩时,心里也不禁有点吃惊。   这跟她脑海里认知的鸟不生蛋的地方,怎样有点出入。   只见形形色色的摊贩在大声吆喝着自家商品,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不论是卖珠宝的、卖茶叶的、酒楼还是布行,一应具全。店铺的牌匾边上还插着旗帜,以吸引行人的目光。路上的人虽不说太多,但是一百几十号人还是有的。   “年轻人,借过一下。”两个脚夫喊完,便担着担子快步走去。   感受着这闹市的气氛,向晚意赏给了他一个眼神,说:“还算你有点用。”   不远处传来一名老者的吆喝:“糖葫芦,卖糖葫芦了,包好吃!”   “我去给你买一个。”语音刚落,纪镜吟便欲跑过去。   向晚意连忙伸手把他拉住,一脸无奈的看他,摊手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早就不吃这些东西了。”   “可是——”他还想说些什么,发现眼前的女人急急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怒意的盯着刚才本应在她身后的小孩子。   小孩子长得肉嘟嘟的,眼睛胖得咪成一道缝,此时他弯着背,手指成勾状,一脸讶异的看着刚才还在面前的人,怎么一下子退到三丈之外。   今天的向晚意作女装打扮,长裙飘飘淡化了周身的英气,加上身上那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仙气,差不多整条街的人都忍不住朝她看来,当然,当中有不少人看的是纪镜吟。   纪镜吟向晚意投来疑惑的目光,后者冷哼一声,说:“小朋友,本君的裙子漂亮是漂亮,但可不是你的玩具,更何況我看你的动作,似乎是想扯下来,這难不成是想带回家?”   话到尾处,无形的法力溢出,四面八方的像个巨网那般将孩子牢牢困着,向晚意眯了眯眼睛,语气森森:“你是嫌命长了吗?” 第19章 小孩子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像拎小鸡一般将那孩子拎了起来。   “打人了啊啊啊,姐姐打人了!!”哭得鬼哭狼嚎,离了地的脚左右乱蹬。   喧闹的集市不一会儿便围上了一堆看热闹的人,看着纪镜吟这个身材伟岸的男人、向晚意这兇神恶煞的模樣和那弱鸡小孩,人的同情心总是偏向弱者。   “你捉小孩干嘛?”   “快来看,有人欺负小孩子了。”   ……   那个小孩子一听到舆论都是偏向自己,哭喊的声音又大了几分,“呜呜呜,姐姐和哥哥打人了!!好疼!!”   还不待向晚意出声,纪镜吟扫了四周的一眼,没有任何温度的视线让在场的人忍不住噤声。   “谁的小孩?”明明声音不大,但是却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哪个不长眼的捉我儿子!”一个女人提着菜篮从远处跑来,大声回应道。   向晚意像拎垃圾般掂着他,看到有人跑来,饶有兴致般弯了弯唇。   女人喘着粗气,一看到自家孩子被提在半空,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心里生出熊熊烈火,护崽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杀千刀的,把我儿子放了!”   向晚意瞥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你儿子?”   “是的。”   一向没有说话的纪镜吟走到向晚意身旁,动作不算温柔的从她手上拎过这小子,目光平靜,语气不温不冷:“这小子敢掀我娘子的裙子,这事你管吗?”   闻言,女人脸色一青,但是不过片刻,她就变了张脸,先声夺人的说:“你有什么证据,血口喷人,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冤枉,小孩子怎么可能懂这些!”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补充道:“你这人心胸怎么这么狭窄,他还是小孩,跟小孩子计较这么多,快把儿子还我!”   语音刚落,那妇人一手护着菜篮,一手五指成爪,一副强抢的模样。   身影一闪,利落的转身跃起,不过眨眼,纪镜吟便带着向晚意落到一旁。   察觉到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耳边都是窃窃私语的细碎话语声,向晚意心里反感这种被围观看热闹的感觉,无奈地叹了一声,道:“算了吧,也没有弄出什么事,把这孩子扔了罢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纪镜吟空着的那手自然而然的牵过她的,嘴凑到她的耳边,说:“不行,若真出了事那该如何是好,今天这事我非得管到底。”   抬眸望去,见他目光里面一片坚定的眼神,想着纪镜吟心情可能是不太好,这两母女撞正气口来了,估计是找他们出气来着,只能算他们倒楣了,她叹了口气,说:“那尽快吧。”   嘴边绽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他说:“好的。”   看着趴在地上的妇人还在破口大骂的妇人,他说:“此等卑鄙龌龊的手段我还好奇是从哪里学来的,如今看来,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小孩子不懂,你这大人还不懂吗?”   精致的眉骨轻抬,说:“你,给她道歉?”   妇人一听就不乐意了,“我啥都没做,道个毛的歉?”   扭头目光阴森的盯着手上的小孩看,他说:“那他做了,来吧,给姐姐道歉。”   “凭什么,我又没看成功,凭什么道歉?!”小孩的语气跟妇人的一模一样,他说。   “哦?”饶有兴致的弯了弯眼,他说:“看来是承认了,不过不打算道歉?”   “呸!”   一口口水从小孩的嘴里吐出,纪镜吟似是早有察觉似的,指尖轻动,所有的唾液像是撞上一有弹性的墙壁那般,全然反弹了回去,一滴都没有浪费的落在小孩的脸上。   这样一来,小孩子就哭得更惨了。   妇人急急的从地上爬起,挥动着右手不依不饶的往纪镜吟的方向冲来,“这个杀千刀的,我杀了你!”   下一瞬,妇人的身影不进反退,“砰”的一声撞在后面的摊档上面,众人明明看纪镜吟连手指头都没动。   这是见鬼了吗?   无视在场的人各异的目光,纪镜吟再说了一遍:“跟姐姐道歉。”   “滚犊子的,快点放我下来。”   向晚意看着纪镜吟的侧颜,说实话的,他现在这个模样有一点的吓人,没有半点在她面前的乖巧好商量,她忽然有点同情跟他作对的人。   下一瞬,看到纪镜吟手一松,她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时,腰间被他用力抱紧,转过身去,快步往外走去。   急急回过头来,只见刚才那小孩身上的衣服都碎成布条,如今成了一坨白花花的肉躺在地上。   他居然把他给扒光了?   “晚意。”他突然开口说道。   “啊?”发现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热,她连忙垂下头来跟着他走。   脸被他用双手捧起,逼得她跟他四目交接,他说:“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突然会这样生气?”   如实的点点头,等着他的答案。   纪镜吟轻轻在她的脸上吹了一口气,心情似乎极好那般,他说:“我的晚意,也是小孩,凭什么要被他家孩子欺负。”   说完这话,他便收回了手,快步往前走去。   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度,脑海里回蘯着他的那句话,站在原地,有些愣怔。   片刻,发现纪镜吟的身影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抬了腿,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直到跟他并肩同行,悄悄打量着他的侧面,意外的发现了他的耳根有点泛红。   他是害羞了吗?   气氛忽然变得有点紧张,空气也变得有点燥热。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脑子一转,她移开话题,问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市集的?”   纪镜吟轻咳一声,扭头看她的脸,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几分求知欲,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成功感,他说:“我今早到处逛时,无意发现这洛泽的南边虽说是片沼泽林,中部是草原,北部是树林,但是穿过这片树林,却大有乾坤。”   纪镜吟和她跟着人流移动,“在洛泽的边上,是一个小地名为永兆,是近年才繁衍出来的,此地距离天庭甚远,加之给世人的印象都是荒凉无比,长久以来,仙界连派探子打探消息的功夫都省下了。”   “那你好端端的怎么会穿过树林,找到这地?”   纪镜吟朝她一笑,说:“昨天那个王八蛋不是给你送了很多东西,依你所说,他是妖界的人,偷来看你还怕被发现,所以他定然是不可能把东西从妖界搬来,如此想来,这附近肯定还有市集供他采购。”   禁不住嘴角一抽,堂堂妖君之子怎么就成了个王八蛋了?   打算忽悠过去,“原来如此。”抬头瞥了一眼天,她说:“天色有点有些暗了,不如回去吧?”   望着这青天白日,纪镜吟也不打算识破她的话,“以后别用那王八蛋的东西,要什么我给你买。”   “知道了知道了。”   回到凤族的集中地时,她跟纪镜吟便分道扬镳了。   她以出了一身汗,想独自洗澡为由把纪镜吟打发走了。   一个时辰后,神清气爽的向晚意躺在床上,听着盛天在她床边报告着公事。   “族长,小凤凰的窝我们已经做好,而且我们的人也在外面设下结界,不会有人擅自闯入我们的领地。”   满意的点点头,想起昨晚那人掀了她房顶,今晚她不想再有人跳进她房内。   “给我带两个人来,把这房顶和窗户通通加固一遍,就连门也给我再多上两道门闩。”   我看看这回你还怎样爬进来!   心里虽然疑惑向晚意的命令,但是盛天还是带了两个人,花了一个下午把整个房间加固了一遍,房顶也多建了两层,窗棂钉得死死的,门口也足足上了三道门闩。”   挥挥衣袖将他们全都打发走,向晚意再自己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能爬人的地方,她这才心满意足的坐着喝茶。   纪镜吟啊纪镜吟,不管怎么样,规矩你还是得会的,天天缠着她睡觉,这像话吗?   不像话啊。   一弹指将灯火灭掉,想着今天操劳过度,卷到被子里头缓缓睡去。   今晚床上的流苏格外平静,因为在向晚意的大制作之下,连一滴风都吹不进来。   到了后半夜,床上的流苏突然微微晃动,波幅极小,若不定睛观看,九成九九的机率是不会发现的。   向晚意在床上翻了两个身,生来异人的敏感让她从睡梦中惊醒,眼睛里不过一瞬的迷茫,很快便清醒过来,竖着耳朵,留意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如鹰般锐利的眼神在房间里扫了一圈,于黑暗也能视物的能力让眼前所见尽收眼底。   没有异样。   本想再次入睡,可是无由来的,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些什么。   翻身下床,在房间里踱步,抬头望着被封得好好的房顶没有半分被打开的痕迹。   “是我多心了吗?”   刚往床的方向走了一步,脚底下细微的变化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垂着眸子,望着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地面。   片刻,她俯下身来,长发垂落一地,耳朵贴着地面,神情专注仔细听着下方有没有异样。   没有声音。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吧。   正欲直起身来时,耳边惊现“喳”的一声,本应光滑的地面冒出了一个尖。   须臾,一把铲子的头出现在眼前。   愣愣的看着这凭空而来的物件。   不过片刻,地上便多出了一个洞,一个人头从中探出,看到她在洞边时,明显也吓了一跳。   看着那张熟悉到不行的脸,向晚意攥紧拳头,喊道:“纪镜吟,你居然在我房间底下挖地道!” 第20章 私奔?   “你怎么醒着?”想起自己如今的举动,他轻咳了两声,动作不算优雅的从坑里爬了出来。   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铲子,周身套着一件黑色的防尘衣也难掩这宽肩窄腰的好身材,目光清正,一脸的坦荡荡,若不是她亲眼看到他从这洞里爬出,凭这装扮容貌,很难将他跟那些猥琐的宵小之徒连系一起。   向晚意旳目光在他身上一掠而过,转身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挑眉勾唇,“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昨天晚上掀她房顶,今天晚上挖她地板,再过几天她这屋子怕是自动土崩瓦解,他连功夫都能省下来。   纪镜吟动作轻柔,把身上的黑色外衣脱下,指尖使了个小法术便把洞给填了回去,顺带给自己施了个净身诀,干干净净的。   桃花眼眼尾狭长,清澈见底的瞳仁里裹着一分笑意,精致的眉骨轻抬,示意她往地上看去,“填好了。”   此时的地面光滑无比,在月光的洒落下依稀反射着银光,说是一尘不染都不为过。   她又不是瞎,怎么会看不到他刚才的小动作。   她在意的是洞吗?她在意的是这凭空而来的人啊!   向晚意总算发现了,跟纪镜吟这个人说话的话,得尽量往柔和的方向说,凶他骂他都是徒劳的。   向晚意摆出一副自己都觉得噁心的温柔样,语气亲昵的说:“你看啊,天色昏暗,正是睡觉的好时机,明天再跟你玩吧。”末了她还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   纪镜吟摆摆手,一撩衣摆坐下,没有半点为客之道,熟络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默默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无可避免的哀伤,他说:“你有天界、洛泽、凤族、盛天他们,而我——”尾音拖得老长,垂着头,“我就只有你一人。”   尴尬的眨了眨眼睛,睫毛扑扇扑扇的,挠着自己的头发,他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有刺的?   这是在埋怨她来着?转念一想,似乎他说得倒是挺有道理,他在这里唯一的依靠就是她,但她怎么觉得自己待他还算是不错?   虽说这纪镜吟是喜欢缠着她了些,但终归还没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而且就算他的能力甚高,也没有以此欺人,最重要的是,还算听话。   但是这三天两头都要缠着她的毛病,有什么药可以治吗?还有照这样下去,她晚上还能睡个好觉吗?   向晚意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的波动,但是这飞速运转的脑子已然想着各种方法。   仔细想想,算了,男女大防什么的在她眼里本来就是狗屁,不让他进来本来就是怕他倒乱,惹得处处无法安宁,但如今看来还生了反效果。   但是让她跟他同榻而眠,这自然是作他的春秋大梦,想也别想,这样一来,她能退的最后一步,就是让他打地铺,睡地上了。   把这想法跟纪镜吟说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面前这人一脸满足,像极了吃到糖的孩子,恨不得在原地转上几圈。   让他自个儿从柜里搬出备用的被褥,打好地铺,乖乖的在被窝里缩成一团,面朝她床榻的方向,一双大眼没有合著,在黑暗里溜溜地看她。   瞪了他一眼,语气凶巴巴的说:“看什么看,把眼睛闭上。”   看他听话照做,她这才翻身朝墙,留了一个好看的背影给他。   这时,本应合著的双眼缓缓睁开,发现女子的身影依旧在,抿着嘴展出一笑,再次把眼合上。   ****   沼泽地长期受积水浸泡,水草丛生,积水的深度不一,失足踏入水潭的话因着底下黏土甚多,轻易脱身并非易事,水中可能还有植物的根缠绕着,将你扯下深潭。   向晚意一大早的就把纪镜吟吵醒,拎着他跟自己跑去了洛泽偏南面的沼泽林里。   不得不说,昨夜的后半夜她睡得确是不错,看纪镜吟这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的模样,想必他也是。   如今洛泽是她们新的暂住地,那么面对这个地方,她就得有基本的了解,沼泽地虽然说是一个不利生存的地方,但若有往南攻来的军队,这里便是一道天险,自然得对她有十足的了解。   洛泽多年无人打理,一些水草已经长得比人还要高上几分,行走在其中危机四伏,一时三刻,要考察得过个透彻也并无易事,所以她挑了个水草长得极少,泥土也不太松散的地,从易入难。   行走在其中,五识放大,留意着身旁的一举一动。   植物划过衣服时发出簌簌的声响,不时有鸟儿的叫声传来。   纪镜吟在后面跟着她走,日光晒到她的身上,脖间裸I露的皮肤显得白晳无比,女子曼妙的身枝在前面缓慢的移动着。   向晚意在观察环境,他在观察她。   望着那轻盈一握的腰,喉咙有点发痒。   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在她的脚印上踏上自己的。   走过这段狭窄的路,前面这片是一大片水潭,边上长出了稀稀疏疏的芦荟草,叶子绿得发亮,湖面一片静谧,半片涟漪都没有泛起,静得吓人。   捡了颗石头往水潭里扔,湖面顿时泛起阵阵涟漪,在日光的照射下,还有几分波光粼粼的感觉,耳梢竖起,听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石头落底的声音。   指尖磨蹭着下巴,呢喃道:“有这样深吗?”   纪镜吟无声无息的溜到她的旁边,悄咪咪的拉过她的袖角,低声的“嗯”了一声。   眼角瞄到他作乱的手,知道跟他纠缠下去也没有什么结论,也就由着他去了。   蹲在水潭的边上,掌心朝下,点点银白色光芒在指间穿梭,灵力自掌间冒出,丝丝缕缕的没入水中。   阖上眼帘,让五识随着掌间溢出的灵力一同进入潭中之间。   湖面呈一片灰蒙蒙的景色,看不见湖底的景象,没有半点生物活着的痕迹。   慢慢的向下沈,随着下沈的深度增加,光能穿透的水便越来越少,零零星星的水草在深处静静的飘着,四周慢慢变得漆黑一片,隐约可以感受到几块大石在附近被水淹没着,上面却没有长出该有的水上植物。意识再慢慢往下沉着,泥沙淤积在底,没有任何的生物。   眉头拧成一团,这个潭子平静得太过奇怪了。   正欲将意识收回时,眼皮突然一跳,淤积着的泥沙底下传来一瞬的异动。   犹豫了一小会儿,她还是追寻了过去。   她能感受到能见度几乎为零,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听觉却出奇地敏锐。   一声叹息传到耳里。   四周的水慢慢的流动,越来越快,滔天的泥沙朝她袭来,耳边是“咕噜咕噜”的怪异声响。   黑暗的水底里,两个黄黄的光点现在眼前,几乎同时,她就猜出这是什么东西来。   眼睛!   一种不妙的感觉自心头涌起,急忙的把意识收回,大脑里只有一个“撤”字,但是那股无形的力量似乎比她更快,快得吓人的力量源着她的灵力一路往上爬,很快便超过她撤退的速度。   朝着水面的掌心倏地被捉着那般,紧接而来的是一道比她的灵力强上数倍的灵力传来,化作无法抵御的拉力将她往水里拉去,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卷起层层漩涡。   纪镜吟眼睛一眯,左手紧紧拉着向晚意,右手掌心凝起银光闪闪。   使上的千斤坠几乎没用,身体失去平衡前的最后那瞬间,右手凝聚仙力,往相握的手心弹了一道仙力。   对她毫无防备的纪镜吟丝毫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相握的手骤然分离,因着反作用力倒在地上。   一道漩涡在水里越搅越急,强而有力的吸气自当中传来,灰黑色的水似是巨龙张口,瞬间把一道白色的身影的吞没。   “晚意!”身影一闪,瞬移到漩涡口,伸手欲要捉着她的一抹裙角,一头埋入漩涡中心。   瞬间被泥水包围。   在最后的意识里,向晚意只记得自己一直被一双眼睛凝视着,还有脚腕被人用力捉着。   片刻,漩涡渐渐消去,水面慢慢回复到开初那般,安静无澜。   当盛天他们四个发现向晚意今晚没有回来时,也没有半点感觉。   没办法,谁让她以前在族里贪玩,经常跑出去好几天不见影子。   直到过了半个月余,他们才知道事态严重,发人四处去寻。   找着找着,忽然有个人说,好像纪镜吟也不见了。   四大长老脑里闪过一个危险的想法:不会是私奔去了吧?   盛玄垂眸细想,又觉得向晚意不像是私奔的人,跟那男的关系也不算太过密切,提出可能是被拐的意见。   但什么骑在她身上,靠着睡觉等等的话反驳了他的观点,几人吵了一顿大架。   最终他们达成共识:私奔或被拐。   另外,就要不要上报天庭的事商量了整整一晚上,最终谁也开不这口,跟天庭说:不好意思,我们的族长私奔或者被拐了。   这简直丢人,太过丢人了!   更何况他们如今就是被贬,若把这消息外泄,必定会有落井下石的人,他们可经受不住。   因此,私下寻人是最上乘的做法。   不过,任他们千想万想,也想不到那个日天日地日空气的小霸王,此刻正在——   打扫卫生。 第21章 囚禁   任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水潭之下居然有一间石头所制的陃室,床没有,椅子没有,所有的家具一应具无,昏暗的环境里只靠一颗丸子大的夜明珠泛着淡淡的白光。   这里住了一个女子。   她身上本应似火般艳丽的红衣因着年代的久远变得稍为有点破旧,上面沾满了不少灰尘和污垢,她似乎很久没有梳过头,头发都打成了结,一团团的乱得很,身上好像许久没有洗过澡,一股异味隐隐传来,姣好的脸容全被泥垢挡去,但一双眼睛却精神明亮,让人过目不忘。   “看什么看,还不快擦!”或许是很久都没有说过话的原因,女子的声音有点沙哑。   向晚意瞪了她一眼,然后拿着一块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布,擦着陃室里的四壁,都擦了半个月了,现在擦出来的污迹已经微乎其微,想着刚来时一搓一坨的污垢,真的是噁心到不行。   最让人噁心的事,就只有她干活,纪镜吟那个人被养得好好的,女子还给他找了个她擦得最干净的地方让他坐着。   呸,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此时的纪镜吟正靠在石壁上面,目光忧怨的看着她,可是,他一点儿帮忙的痕迹都没有!   事情得从他们掉下来的那天说起。   水是深不见底的,因此当他们被扯下去时,五识不通,待她眼睛重新看到光时,便已经跟纪镜吟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可是意外地,身上没有半分湿意。   女子那时,便蹲在他们身边,一双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他们看。   下意识的想要用法力给自己筑起一道防护墙,但是那丹田空空,没有半点暖流的感觉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她的仙力又没了!   没有仙力的她,简直就是任人鱼肉,无从还手。   女子的目光在他们两的脸上移动,然后毫不犹豫的选择掐着她的脖子,而且还是用了死劲。   真的是气死她了,怎么不去掐纪镜吟呢,她长得这么温柔和善,哪里像坏人了,明明就他更像啊。   纪镜吟一开始本来也是想着反抗的,但是当他看到女子的脸时,向晚意明显地看到他眼里有过一瞬间的愣怔,然后所有的反抗动作就没有了。   果然是个见色忘友的!   女子看到他时,也有点愣怔,她挠了挠头,一副迷茫的模样,但是她却急急收拾了屋内一圈,发现每处都很脏时,便把目光投向了向晚意。   “你,去打扫。”   那个声音听着就像是老妇人一般,跟女子的外表丝毫不符,向晚意本来还想嚎几声,凭什么让她去,她可是......   好吧,话还没有说完,一股锥心的电流通过周身筋脉,让她浑身筋肉又麻又痛,连脑袋都是昏昏沉沉,有点连自己在哪里都记不清的感觉。   向晚意很快就发现了她们之间实力的差距,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忍!   不就是打扫嘛,以她日天日地日空气的威风怎么可能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于是她就乖乖打扫去了。   这个石洞是在水底下面的,湿意很重,石缝里不时有水渗入,但对于这些脏的抹布来说,这点水根本不够用,女子似乎也发现了这个事实,面对自己如此脏乱的房间,她没有半分愧色,随意施了点小法术,使得那抹布变回干干净净后,就让向晚意继续擦着。   看到这一幕的向晚意,眼睛瞪得老大,指尖攥得发白,把这里弄干净明明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她懒成这个样子不说,关键是让她来收拾残局,这就有点过份了!   生气了不到半刻,女子那没有温度的眼,轻飘飘的向她瞥来的一眼,想起那被电流在周身流窜的刺激感,她还是扭开了头,继续擦着。   *   向晚意算算手指头,这样的日子就过了半月有余,纪镜吟或者是被女子施了什么法术,坐在一处角落动也不动,只是眼睛时不时的往她这看来,也有时候,他也会定定的看着她身边的女子。   相对于对她的不屑,女子对纪镜吟的态度则是好到不行,给他扇风,给他整理发丝,简直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这双标的行为看得向晚意一脸不满。   经她这个聪明绝顶的脑袋一想,这女的十有八I九是看上了纪镜吟。   她曾听说,有些人长期身居黑暗,难得碰到光明时,生出的想法不是奔向光明,而是把在光明里的人拉到深渊,跟自己永居黑暗。   打从心底里面,向晚意已经把她划到这一类了。   逃跑的方法,她不是没有想过,一来现在毫无法力,二来她根本无法通风报信,靠她自己的力量可以说是免谈。   而且这里的空间极小,一眼就看完了,女子又不睡觉,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也难,更何况是她眼前跑掉呢?   经过这半个月余的相处,向晚意也勉强大概了解到女子的性格。   她不爱说话,大多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坐着,不过,她是面朝纪镜吟那般,安安静静的坐着。   纪镜吟有时也会看看她,两个人的对望在向晚意的眼里看来,要多深情就有多深情。   纪镜吟是被她拖累下来的,若她要逃跑的话,正常的道理应该是要带上他的,可是依她所见,人家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自己住在石洞里头,这样想来,可能是想家了吧。   唯今之计,就只有寄望盛天他们能早日找到自己罢了。   把石洞又擦拭了一遍之后,她也寻了个角落,坐在了他们的斜对面休息着。   纪镜吟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抬起头来,她侧了侧头,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女子的目光在他们两之间移动,在无人见到的角度里,指尖轻轻一动。   向晚意的胸口突然一抽。   眉头深锁,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纪镜吟面上多了几分忧虑的情绪,身子动了动欲要站起来,但下一瞬女子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他周身又变得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为何,女子就是无由来的讨厌她,微微施了个小法术,想要整整她,看她辛苦的模样,莫名有几分高兴的感觉。   不过一会儿,那种奇怪的感觉慢慢的消去,源源不绝的疲累感传来,她靠在墙壁上面,喘着细气休息着。   眼睛慢慢的半阖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困意袭来。   说起来,她也好多天没有睡过觉了,很多时候都是浅眠一两个时辰,根本满足不了她的需求。   把眼睛闭起来,由着自己渐渐睡去。   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黑暗,耳边的水声由其清晰,滴答滴答的有节奏的声音,催眠得很。   心脏猛然一跳,周身的温度慢慢的升腾起来,眼前所见瞬间被一片烈火所取代。   倏地睁开眼睛,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股无名的燥热在喉咙里越演越烈,那股燥热在四肢之间流动,密密麻麻的将她周身包围着,避无可避。   眨了眨眼睛,半眯眼睛,看着四周的环境,面前的景物覆盖上了一层血红色,所见皆是一片红得滴血的画面。   这样熟悉的画面和感觉,让她感到有点愣怔,这跟那天她在阵前坠下云头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烧的那般,四肢一抽,整个人“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远处的女子慢慢站了起来,眼里有几分迷茫,一步一小步的走到她的身边,隔了半丈的距离蹲着看她。   向晚意看了她一眼,五指用力得发白,在地上无措的捉着,粗糙的石面上面多了几道血痕。   “你怎么了?”   我很热,像是被火烧一般,热得好像下一瞬就要化成灰一般,生生被烧死。   可是她说不出口来。   喉头一甜,一口腥血从她口中吐出,落在地面,像一朵绽放得妖娆的蔷薇光一般,引人夺目。   眼角余光瞥到,她的胸口处有一道红光,若隐若现。   向晚意可以肯定,源源不断的热意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嘴里念念有词,按奈着周身的燥意,目光死死的盯在面前的地上,随着时间的流去,她胸口的光越来越淡,周身的火也慢慢降了下去。   抬起头来,看了纪镜吟的方向一眼,她所見的世界已经恢复正常,色彩缤纷,不知道何时,在角落里本应坐着的他站了起来,一双清澈的眼睛变得腥红一片,好像下一瞬就要滴血一般。   他抬起了脚步,走得很慢,卻很稳,他在向她走来。   他走了两步时,向晚意紧咬着的牙关一开,又往地面多吐了一口血。   她感受到,随着他的靠近,刚才好不容易压下的燥意又再次升腾起来。   忽然间,她觉得面前的人很陌生,陌生到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目光触及到地上的血时,他脚步一顿,犹豫片刻后,又再次提步向她走来。   向晚意看到他手一挥,刚才蹲在她面前的女子被拂到墙边,耳边一声巨响,女子靠在石壁边上,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纪——”几乎用尽全身的气力,才憋出这样一个字。   眼皮底下被红光覆盖,她知道那是凤族圣物火灵珠所发出的光芒。   她能感受到,火灵珠的异样,它在颤抖,也在叫嚣。   男人越走越近,在她的身边蹲下,目光掠过她的脸时,只是稍稍一顿,随后目光一移,被血所染红的眼睛生生盯着火灵珠,他不由自主地慢慢伸出手来,一点一点的往向晚意的胸口而去...... 第22章 命悬一线   眼睛愤愤的瞪着纪镜吟,张了张嘴,又是一口热血涌出,刚刚好的,落在纪镜吟的手背上。   他伸手的动作停了下来,温热的触感在手背上面蔓延开去,他眨了眨眼睛,指尖颤了颤。   趁着他愣怔的瞬间,左手艰难的收了回来,紧紧的捂住胸口,想要将火灵珠的异样平息,红光从指缝中渗出,掌心似是直接触碰到火一般,烫得生痛。   咬紧牙关,周身用上死劲,往边上滚了一圈,两人之间的距离稍稍变远。   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   他在看手背上的血迹,忽然微抬眼睛,发现面前的人不在了,焦急的看了旁边的地,目光触及到她时,眼睛微眯,站起身来,走到她的面前。   一个如高山峻岭,一个如地底烂泥,向晚意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周身的看不见的火炙越烧越烈,右手指尖无措的抓着地面,抓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五识有点模糊不清,眼睛有想要闭上的倾向,用力咬了咬舌尖,对比周身的疼痛,这微乎其微的痛几乎没有任何帮助。   抬起眼眸,发现纪镜吟也在看她,她看不清他眸里的情绪,他眼睛早就被血色所染,慢慢的,他又单膝蹲了下来。   一手横放在膝盖上面,指尖无意识地微动,眼神自动忽略了她的脸,伸出另一只手来,语气没有半分温度:“把它给我。”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睫毛掩去大部分他眼底的情绪,语气是命令式的感觉,一副居高临下的感觉扑面而来。   内有火灵珠的火烧,外有他无形间的压力压迫着周身,向晚意总有个感觉,彷佛她再多撑一会儿就会爆体而亡。   她知道,她根本就撑不了多久,只是她记得前族长把火灵珠给她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是他们凤族的圣物,必须用生命守护,拼尽全力也不足矣。   有些事就像这样,即使拼尽全力也是徒劳,但是还是有不可不做的道理。   纪镜吟半垂着眼眸,瞳仁一片血红色,语气平静的再重复了一遍,“把它给我。”   左手死死捂住胸口,眼里尽是倔强的眼神。   纪镜吟眉头一皱,倏然伸出手来五指成勾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他的掌心冒出,衣袍猛然一挥,面前的女子“砰”的一声后背撞往石壁之上,脖间是一只手牢牢地压制着。   她伸手无序的抓着脖间的手,血沿着嘴角蜿蜒而下,一滴滴的落在他的手背上面,只是这回的他无瑕顾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她胸腔里发着亮光的火灵珠上面。   双腿发软,整个人使不上半分的力,看着他这副陌生的样子,向晚意忽然有点怀疑,那个趴她背上睡觉的人、那个在天庭上面敢于为她出头的人、那个想尽办法就为潜进她房间的人......   眼眶一红,视线似乎多了点液体,变得越发模糊。   空着的那只手,一点点...一点点...的往她胸口处靠近,向晚意侧了侧头,看着他那猩红的眼睛,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火灵珠的身上,对于他来说,她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东西。   微微抬起头来。   火灵珠是藏在她心脏里面,所以要将它拿出来的话,除非让她这个宿主甘愿将它召唤出来,可是明显地,她不愿意,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另一种方法——   只有把手伸进心脏里面,生生掏出来。   视线落在石壁的顶层,目光放空,但这样依然无法避免接收来自身体的触感。   耳边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许多温热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自心间涌出,他的指尖似刀般锋利,耳边是他手没入肉时发出的“卜滋”声。   她能感受到,他的指尖在心脏里的每一个小动作。   每一瞬,每一念都过得好慢好慢,时间第一次慢得像是折磨。   片刻,眼底被一片红光覆盖,垂下眼眸,一颗通体火红色的珠子安安静静的躺在纪镜吟的掌心里面,被她的血所染红的手心。   他的目光专注且认真,看着这颗珠子,彷佛它就是他的唯一。   掐着她脖子的手一松,向晚意整个人失去了支撑,身体无力的掉落到地上,四肢使不上半点力。   第一次,她看他的眼神里有恨。   今天的变故来得太快,快到她没有半分思考的时间,许多许多的疑问在她的脑里冒出来,但是她不知道答案,一点都不知道。   纪镜吟敛睫,垂眸,五指一收,“咔”的一声,火灵上面现出一道裂缝,裂缝慢慢往四周扩散,点点红光慢慢的从他指间飘出,一点一点的没入他的胸腔之中。   整个过程很慢很慢,向晚意把每一个画面都看得仔仔细细,他的动作、他的神情、四周所有的环镜......彷佛都刻在脑海里面。   一柱香后,火灵珠所有的踪影都不复存在一样,全都没入他的体内。   他眼底的猩红还没有褪去。   转了个身,无视地上的向晚意,迈着稳步走到女子的身边。   女子的眼神一片空白,愣愣的看他,没有神采。   腕间微转,食指中指并拢,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后,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中冒出,没入女子的双眉之间。   女子的眼睛慢慢聚焦,定在男人的脸上,身上的污垢消去,皮肤因着久见天日,此刻呈现着一种病态的白。   向晚意这才发现,原来女子长得很美,一张脸就巴掌脸般大,眼睛明亮水润,唇不点而朱,颊上若隐若现的两抹红晕更是提色不少,眼尾微微上勾,摄人心魄。   头发慢慢变得柔顺起来,乌黑亮泽,贴服的垂在身边,身上的红衣焕然一新,红得夺目,红得妖娆,勾勒出傲人的身材。   一旁的纪镜吟薄唇微抿,脸上神色绷紧,周身带上些许生人勿近的气息,透着淡淡的傲气,一副高岭之花的姿态。   还真的是般配啊。   纪镜吟手倏地往左侧一挥,石壁应声而破,突然而来的光明让向晚意眼睛一眯,刺眼得很。   原来这边的石壁后面,不是水,而是一片草地,绿油油的,生机勃勃。   拦腰将女子抱起,路过向晚意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她。   他眼里的腥红还没褪去,但是向晚意还是读懂了他脸上的神情,是迷惘,是疑惑。   她闭上了眼睛,瞥开了头,没有看他。   不过一小会儿,他抱着女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艰难的想要站起来,可是只是稍稍动了一点儿,源源不绝的血从胸口处涌出,四肢的温度慢慢褪去。   她忽然想起,纪镜吟说过喜欢她周身这种暖洋洋的感觉,所以说,这就是他夺走她凤族圣物的原因吗?   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是第一冷摸到自己凉凉的手。   困得很,一直以来强撑的意识到了这一刻,已经无法再撑下去,由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缓缓的闭上眼睛。   ****   三天后。   外面的草地传来被践踏的声音,衣袍在上面划过时,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站在石洞的破洞口,定定的看着里面的景像。   石壁缝里的水滴在地面上面,石洞里面围绕这让人绝望的声音,碎石落了一地,墙身之上不乏因法力而留下的痕迹,地上的血迹结成血块,一滴滴一片片的,空气中飘散着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一个女子安安静静的靠坐在石墙上面,他感受不到半分来自她的气息。   快步走上前来,被她脸上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脸所震惊,目光落在胸前的血迹上面,瞳仁一缩,整个人忍不住掉坐到地上,心脏猛然一抽,伸往她的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挽开她的袖口,伸手探向她的脉门——   脉搏没有任何的跳动。   法力从指尖冒出,源源不绝的注入她的筋脉之中,像是不要命的一般疯狂往里面输着自己的法力。   过了半个时辰。   他吐了一口血,落在一旁的地面上面,紧张兮兮的往她的脉门再探。   等了好一会儿,正当他想收回手时,一下微乎其微的跳动被他所捕捉。   脸上划过喜色,小心翼翼地将她拦腰抱起,护在怀里,每步走得极稳往外走去。   法力还是江河倾泻入海般,滔滔不绝的往她身上注去,以保她身上气息不绝。   睡着的女子眉头紧皱,声音极小,几乎是以气音出声的:“纪镜吟......”   男人的脚步一顿,输着法力的手也颤了一颤,脸上神色不明,随后一切又恢复正常一般,刚才的所有彷如错觉。   他微微低下头来,在她耳边柔声道:“我在。” 第23章 重生   距离那天的变故,已经过去了十几天。   周身依旧使不上半分力,视觉、听觉还有说话的能力还没有恢复,甚至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她都不是很清楚。   就连自己身在何处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些天以来,都有一个人在照顾着自己。   四周的环境很暖和,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能被暖意所包围。   指尖试着动一动,使劲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四周的空气微微波动,一阵微冷的风拂了起来,片刻,或者是门又闭上了,那阵凉风又被隔绝在外。   她知道,是他来了。   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但是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摸透了他走路的步伐。   一步、两步......七步,他走到了她的身边,跟以往一般,走到她身边时替她号脉,然后一道道暖流沿着相握处,丝丝缕缕的沿着筋脉,给她输着真气,心窝处暖意融融,好不惬意。   说起来,这些年来她都没有交过什么朋友,身边最熟的男性应该就是季青了,可是因着是最熟悉的人,她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个人不是他。   若果是盛天他们的话,那肯定是好几十个人围着她看了又看,所以说,她实在不知道以她这个性子,谁会用命来救她。   向晚意对于自己所受的伤有多重,心知肚明,那天体温散去,意识迷糊,无疑是垂死前的征兆,但是她现在居然好好的活过来了。   就算说不是活得有多好,但至少是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一切都能好过来。   过了一会儿,向晚意察觉到他收回了手,然后指尖的方向一移,落在她摊开的掌心上面,轻轻的,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在她掌心上面写字。   横竖撇捺——十八。   他想说的是,今天是第十八天。   他指尖划过她的掌心时,像是羽毛拂过,痒痒的。   手下意识的一抽。   能动了?   “今天可以动了?”然后,他笑了一声。   耳梢微动,外界的声音一点点的落入耳中,她还能听了?   男人的声音很是陌生,语气带着几分欣慰,能听出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他的声音十分好听,微微低沉。   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想了好一阵子,都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男人似乎没有发现她能听到声音的这个事实,自说自话:“再过些日子,你就可以恢复到常人一般,只是你的失去的法力,或者需要些日子来重新修练了。”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男人又说:“只是我这样的擅作主张,不知道日后,你会不会怪我?”   怪他?他救了她这难道不是说,她还得谢他的吗?怎样可能会怪他?   这个疑问说不出口,因此也得不到答案。   等了一会儿,男人似乎站了起来,他说:“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音刚落,他慢慢走了出寸,一阵微凉的风拂来,片刻,又温暖如初。   面前的世界依旧是黑色一片。   ****   妖界。   昏暗的神昏殿内,一个人影斜坐在椅上,玄色衬得他肤色极白,藏在袖袍下的指尖无意识地磨蹭着什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尾微挑,眉毛斜飞入鬓,薄唇微抿,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地上跪着一个人,身形壮实,宽厚的肩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着什么压力,“恭迎妖君归来,小的是妖界第九代妖君。”   坐着的人,微微垂眸,目光看似无意的扫过他的身上,可是地上的人却“砰”的一声趴倒在地。   座上的人慢慢站了起来,声音低沉冷峻:“你刚刚说,你是妖界的第九代妖君?”   下面的妖君说话都不利索一般,颤抖着声音,说:“小的正是。”   “废物。”   空气中无风自动,一道强而有力的妖力自他的手里拂出,一个人影瞬间如断线般的风筝,被甩得老远。   大殿的后墙被撞得一裂,一个人影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急忙护着自己的心脉。   上面的人又慢悠悠的坐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微垂,望着茶杯里的倒影,说:“从本君开始,妖界不过是过了八代,到了你这第九代妖君的身上,你的妖力居然不及本君刚醒来时的十分之一,你是有多么的松于懈怠啊?”   妖君急忙忙的趴在地上,向着上面的男子叩着首,语气谦卑的说:“妖君您天资聪颖,哪是我们这等小的可比的!”   男人薄唇微勾,眸里划过不屑的意味,语气轻飘飘的说:“既然你如此无用,这个妖界还是交还给本君吧。”   妖君瞳仁一缩,讶异的看着上面的人,问:“这…...这…...唔——”   一股窒息感传来,妖君下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脖子,双腿不断狂瞪,眼珠微瞪。   上面的人眼睛微眯,语气没有半分温度,他说:“还有意见吗?”   妖君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他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云袖一挥,收回了妖力。   转过身去,忽略身后急速咳嗽着的人,他说:“本君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大概二十天,这二十天以来想必你早已想到不下百过整死本君的方法了吧。这事先不跟你算,妖界的事务不能再拖,本君实在无法想像我的妖界再继续由你掌管的话,会变成怎样的情况。”声音微微拔高,他又继续说道:“所以,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妖族上下的人,都要在神昏殿内夕恭迎本君。”   留下这样一句话,男人便挥袖离去。   大殿内只剩下急急的咳嗽声,过了一会儿,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少年动作利落的将地上的妖君扶起,神色紧张的探着他的脉门,忧心的问:“爹,你怎么了?”   妖君摇摇头,靠在他的肩上,把刚才男人说过的话告诉他,让他吩附下去,少年听后神色一变,还想说些什么时,被妖君推了出去。   逼于无奈,少年还是去通报了。   杵在原地的妖君望着大殿的方向,目光落在本应属于他的位置上,神色慢慢变得狠戾,用袖袍擦去嘴边的血,看到上面的血迹时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   在妖界的另一端,檀木所制的家具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空气里飘浮着安神香的味道,昏黄色的灯光,把屋内所有的事物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玄衣男子坐在椅上,一手随意放在膝上,一手放在桌上托着头,目光落在床上的女子身上,看不出半分情绪。   床上的女子睫毛纤长,颊上也渐渐回复两分红润,干燥苍白的唇亦变得粉嫩了些许,青丝披散床边,像是一幅上好的水墨画。   男人微微动了动指尖,一道金光没入女子的眉间,片刻,床上的女子皱了皱眉,睫毛微颤,慢慢睁开了眼。   “醒了吗?”   女子猛然睁开双眼,弹坐起来,目光急燥的向四周看去,当看到男子的脸时,脸上闪过喜色,立马翻身下床。   “坐着吧,不用动了。”男人坐直了身子,垂眸看她。   女子忽然变现,身上的每分皮肤都是有温度的,真实得让人害怕,她揉了揉眼睛,当发现眼前一切皆不是幻影时,整个人愣愣的,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男子。   “白寻,我们活过来了。”说话听着平淡无澜,但只有两人才知道当中所包含的意义。   白寻看了自己一圈,熟悉的身体、熟悉的触感、熟悉的人.......一切都这样的熟悉,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忽然想起什么,急忙看了屋内一圈,发现只有他们二人时,眼睛飞快地瞥了纪镜吟一眼,随后垂下眼眸,眼神有点闪烁。   察觉到她的异样,纪镜吟不禁也跟着看了屋内一圈,发现没有什么特别之后,皱了皱眉,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白寻咽了咽口水,挤出一个笑意,说:“没什么。”   纪镜吟想了想,慢悠悠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样活过来的,我只记得我带着你回到妖界,把现任妖君从本属于我的殿里赶走,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我都没有什么印象,反正当我恢复意识时,已经过了二十天。”   “那之前呢,回妖界之前的事,你还记着吗?”   细细的回想了一番,“我不记得了。”   白寻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叹了口气,纪镜吟站了起来,边往门口的方向走去,边说:“我先回去休息了,你若有什么事,便传音入耳吧。”   “嗯。”   吟歌殿历经九代妖君居住,分有一主殿,两偏殿,白寻睡得是偏殿,他睡的是主殿。   至于现任妖君,则早早被他赶到别的宫殿居住。   他回到主殿,和衣躺在床上,察觉到桌上的烛光有点亮眼,弹了一响记,灯光瞬间熄灭,四周回归到黑暗间,夜晚一片寂静。   一手托在脑后,在黑暗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床上的流苏微微出神。   窗棂没有关好,阵阵微风把流苏吹动,形成一种催眠的效果。   过了一会儿,睡意慢慢袭来,纪镜吟闭上眼睛,寻了个舒服的姿态,准备让自己进入睡梦之中。   将被子往上拉了两分,盖到胸前,往左边翻了点身,右手无意地往左边搭去。   空落落的感觉。   本应合上的眼睛慢慢睁开,眼神闪过一点迷惑,手心所触之处一片凉意,指尖无意识地磨蹭着,丝滑细致的触感传来。   胸口居然有点发闷,一种失落感自心底蔓延,充斥着所有神经。   他怎么觉得,他好像丢了一点东西? 第24章 恭迎妖君   把手收回,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一种强大的安全感包围全身,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又不复存在。   第二天的早上,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妖界上下的人便已经按照位阶从内至外的在大殿垂首站着,妖界人口众多,纪镜吟昨天所说的让众人召集在此,并非指的是所有的人,而是指的有职务在身,或身负重任的妖界之人。   为首站着的人是妖君,昨夜他一夜没睡,如今眼底的乌青吓人得很,脸色发青,妖界的人看到他时,只是做个樣子,朝他问安一下,随后便急急回到自己的位置。   时间一点一点的逝去,众人只觉站到腿脚发酸,那位主还没有出现,太阳慢慢地移动,到了日上三竿时,后的幕帘被一只修长的拉开,撩开的帘子之间,走出了一名男子,随后,一位女子跟在他的身后,垂着头。   来之前,妖界的人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不正常的情况,毕竟连现任妖君都只是恭敬的站在下头,那就代表今天出现的人必有重大的份量。   连妖君都不敢吭声,他们这些小的就更不用说了,等着吧。   此时,当发现本尊到临时,一个两个的眼珠子都忍不住往上乱瞟,想要一堵尊容。   对于这些八封的人,纪镜吟轻飘飘的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兀自落坐在大殿之上。   目光落到妖君的脸上,纪镜吟给了他一个催促的眼神,后者马上领会。   单膝跪在地上,声音洪亮的说:“恭迎妖君!”   前任妖君给了身边的人一个眼色,众人虽然不明状况,但是还是一群懂得审时度势的人精,他们连忙随着妖君的动作单膝跪在地上,齐声喊道:“恭迎妖君。”   殿里的人跪倒了一大半,唯独一人,后背依然挺得笔直,一双眼睛定也不定的看着纪镜吟。   那种炙热的目光看得纪镜吟有些不满,他偏了偏头,面带冷色的回视着他。   似乎对他不跪自己的行为很是不满,纪镜吟盯着他,眼神越发深邃,“你是何人?”   前任妖君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儿子一脸愣怔的看着纪镜吟,成了殿里最突兀的存在,他连忙扯了扯他的衣,示意他跟自己一同跪下。   衣的异动吸引了容矶的注意,看到父亲命令式的眼神时,他便欲跪下,膝盖刚弯了弯,殿内传来纪镜吟冷冷的声音。   “等一下。”   半弯着的动作不知道该如何示好,随后容砾慢慢直起身来,盯着他,没有说话。   纪镜吟微微皱了皱眉头,身子向前微俯,语气疑惑的问:“你认识我?”   容砾看了眼底下的父亲,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里的情绪,纪镜吟又说:“那你为何看我的眼神充满敌意?”   刚问出口,他便自个儿想明白过来,自己凭空回来,抢走了妖君之位,看这人站在前任妖君身后,跟他举止亲近,两人的神态又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他的儿子罢了。   他让他的父亲跪在地上,心里不平常属乃正常。   还不待容砾回答,他摆了摆手,说:“没事了,都起来吧。”   众人慢慢站起身来。   跪是跪了,见也见了,但是众人都拿不准今天这事,到底是个怎样的来历。   座上的这名男子,看着年轻得很,五官分明,桃花眼眼尾狭长,微微上挑,勾人魂魄。跟纵情享受的妖君相比,他一脸神采焕发,尽是朝气勃勃的模样,冷峻的气质虽然让人却步,但是却让人不禁想要深究一番,让人好奇若这冰雪消融背后,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景象。   骤眼望去,年龄看着比容砾大上万年左右,但是这不怒自威的气场和深不可深的妖力则是无法相题并论的,不少人曾暗地里试探了一番他的妖力,但是皆被反弹而来的妖力所伤,此时正咬紧牙关,脸色涨红,尽量压制着体内的异动。   他一人已经引起人心惶惶,就连他边上垂头站着的女子,同样让人感到深不见底。   女子身材极好,浅白色的纱衣套在淡粉色的衣裙上面,透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肤白唇红,眼睛水汪汪的彷佛下一瞬就要滴出水来,颊边两抹红晕,胜过人间绝色,偏生这样美貌的女子,不单止是个花瓶,妖力远胜于下面所有的人,仅仅低过座上的男子。   大家各怀鬼胎,一时之间,谁都不敢说出话来。   纪镜吟看场子冷得要命,扫了他们一眼,明明这眼神好像什么意思都没有,但是不少的人感觉到一种如芒在背的错觉,密密麻麻的,好不难受。   “看来你们教育都不怎么样啊,这才过了几十万年而已,竟然就没有一人认出本君?”   闻言,座下的人立马抬起了头,脑袋飞快地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   几十万年前的话,那应该是上古时期,那时一场浩劫致使所有的上古神都一一殒落,这个人说他是来是几十万年前,又是妖界之主。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上古时期的妖君临吟君。   因着典籍的缺失,对于这位临吟君的记载可谓是少之又少,大多流传下来的都是说他性性阴霾多变,手段狠毒,即便是当时仙界和魔界之君都对他束手无策,传说中说他挥手杀百人,一人赶退仙界十万大军,提及这位主足以让小孩啼哭,让大人吓尿,行事不按常理出牌,让不知道多少想要巴结他的人都无处下手。至于他的画像,也无留下,后人凭着对他的感觉给他画得一副凶神恶煞,妖气横溢的样子。   所谓相由心生,本以为那样狠毒的人,长得必定是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可是面前这人面如冠玉,清冷俊俏,晃如高岭之花,实在是很难让人把这两个人连在一起。   忽然想起一事,若被他看到那三头六臂,眼大如珠的雕像,会不会一不高兴就把他们给杀了。   纪镜吟嘴角挂着半分讽刺,他问:“想起来了吗?”   拿不定主意,前任妖君率先俯下身来,高声说道:“恭迎妖君归来!”   片刻,以他为首的人,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如雷贯耳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妖界。   容砾跟在父亲的身后,单膝跪地,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座上的人,眼神、气质、乃至说话的方式都变了,但是他觉得他没有认错,是他,当初他在洛泽时看到的人,明明就是他。   可是,他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还有,向晚意的伤,他隐隐感觉到这两件事之间必有关联。   “你叫什么名字?”   闷哼一声,一股无形的压力紧紧将自己包围,锐利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纪镜吟总觉得,这个人看他的眼神很是奇怪,一种说不出口的奇怪。   “容砾。”他垂着头,避开他的视线。   纪镜吟想了想,脑海里没有半分关于这个名字的印像,眼睛眯了眯,没有再深究下去。   正当众人松一口气时,容砾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重心一般倒在地上,趴在地上的他死死咬着嘴唇,嘴角溢出了一道血痕。   众人的目光有惊有怒,纪镜吟则一脸平静,彷佛这事跟他丝毫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本君不喜欢你的名字。”听着莫名的不爽。   在场的人:“......?”别人生来就叫这名字,你不喜欢这还成了别人的错了?当然这话他们是不敢说出口来的。   “从今天起,本君将重新执掌妖界的事务。”   忍不住偷偷瞥了前任妖君,意外地他率先表态,“容焕誓死追随妖君!”   其余的人也纷纷追随。   ****   今天的向晚意手总算是能动了,虽然仅限于手掌,但是这个认知还是让她感到欣喜若狂。   百无聊赖的玩着指头,听觉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至于这房子内外附近的动静,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玩着的手指一顿,仔细听去,一个人正慢慢的往自己的方向靠近。   熟悉的凉气拂来,一个人慢慢的,每一步走得极慢的向她走来。   仔细听着他的脚步声,说实话,尽管他已经隐藏,向晚意还是察觉到他走路似乎有点不稳。   跟以往一般,他先是给自己号脉,然后再给自己输着法力。   只是今天的这法力,感觉有点虚啊。   转念一想,把她这个将死之人在鬼门关拽回来,要花的劲肯定不少,所以虚了点实属正常,等她痊愈之后,给他好好把身子补回来就可以了。   片刻,他收回了手,坐在她的身边。   等着他跟自己说话,毕竟能够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对她来说,无疑是喜欢的,起码感觉上没有那般无聊了   可是等了好一阵子,他还是沉默着,向晚意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指尖动了动,示意他把手拿过来。   须臾,一只微凉的手落在自己的手心之上,轻轻握着他的手,指尖在上面轻轻碰了两下。   一副催促的意味。   他反客为主,有力地将她的手包在手心之中。   她手心的暖意让他感到安心了不少。   忽然想到什么,薄唇轻启,“你能听到声音了?”   向晚意又在他的手心点了两下,表示回应的意思。   容砾微微一笑,眼里多了两分笑意,但是当想起那人时,这笑意瞬间凝固,看了向晚意一眼,似乎在犹豫,在纠结。   片刻,他语气不急不缓,里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说:“今天,我看到他了。” 第25章   心脏猛然一抽,指尖忍不住用力,察觉到自己的指甲陷入他的肉时,又连忙松开手来。   无由来地,她感觉这个“他”说的就是那个人。   “你能听见了?”   试着睁开眼睛,眼皮剧烈地颤动,几乎是集合全身的力量往眼皮的方向集中开去,整个脸部神经跳动着,倏然间,一道光慢慢进入到她的视线之间。   将近二十来天没有看过光明,即使四周灯光微弱,她也觉得刺眼得很,微眯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景像。   “容砾。”太多天没有说过话,出口的声音沙哑,喉咙也干燥得不得了。   见她醒了,容砾脸上闪过喜色,想着握她的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生怕把她给弄碎了,焦急地往四周张望,目光定在桌子的方向,起身去倒了杯水,然后一点点的喂给她。   喝过水后,喉咙那股燥热也就压了下去。   躺在床上,定定的望着顶上的木梁,皱了皱眉,问:“这是哪?”   容砾蹲在她的床边,双眼亮亮的,专注的看着她的侧面,柔声道:“这是我的一处私宅里的暗道,没人会找到这里来的,你先好好休息,醒了就好。”   微微侧过头来看他,少年的面色苍白了不少,眼下泛起淡淡的乌青,她还记得那天在洛泽看到他时,他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想了一圈,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她都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好事,话也没说过什么好话,但如今却获得他倾力相救,喉咙干涩,“容砾,谢谢。”   他伸出手来,指尖落在她额上一分之地,须臾指尖一偏,抚过她鬓边的一束头发,“再休息些许时日就可以了。”   语音刚落,他垂着眼眸,抿着嘴,不时又瞥她一眼,被她发现后又迅速低下头来,这番孩子气的举动看得向晚意忍不住弯了弯嘴唇,“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又骤然合上了嘴,没有说话。   “你是想问,我怎么搞成这副样子的吧?”   容砾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可是那充满求知欲的小眼神,向晚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呈现什么,一点儿都没变。   说实话,自她意识清醒过来后,那天的事她回想了不下数十次,实在是奇怪得很。   她还记得一开始掉到这石洞里头时,她和纪镜吟确实是被女子压得死死的,半点法术都使不出来,而且在她打扫时,纪镜吟看她的那个眼神也不像是假的,是确确实实的想要亲近她的意思。   但是当火灵珠出现异动时,他整个人都变了,不仅轻易将那个女子甩开,就连整个眼神和脸色都变得狠戾了不少。   而且他的法力一下子变得强大了许多,让她这法力尽失的人无法招架。   那个六亲不认的样子,如今想来仍觉得一阵后怕。   几乎可以肯定他的异样,跟火灵珠的异动是同时发生的。   这颗珠子由历代的凤族族长守护了几十万年,一代传一代,一向都相安无事的,她小时候接收时也并无异样,但自她一万岁后,她便隐隐发现有点压制不了它的趋势,它的燥动不安越来越频繁,好几次她都出现过那样的感觉,不过稍加控制后,便可以将它压制。   真正不受控制的情况,就只有两次:坠下云头和这一次。   她还记得,那颗火灵珠在他的手里被轻轻捏碎,但是前族长明明说过,它坚强无比,无坚不摧,以前曾被人抢过,但那颗珠子都会将盗窃的人活生生烧死,但怎么到了他的手里就成了个小鹌鹑似的,乖得不像话。   不对,上次也是,上次当她坠下云头时,纪镜吟也在。   所以说,两次火灵珠异动发生时,他也正好在现场。   仔细想来,第一次相遇或者说,不是偶遇,而是故意的,他应该是被那颗珠子吸引而来的,一直呆在她的身边,都是受这珠子的影响。   火灵珠正常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过任何异常。   难道说,平日里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吗?目的就是等待她松懈,然后等到火灵珠异动的时机,再一举将它夺走。   这些天以来,她想了很多遍,从愤恨的情绪慢慢抽离,在理智的支配下,她隐隐觉得那颗珠子,跟纪镜吟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有,那个女子的身份,也很可疑。   但有一点,她认为是无可否认的是:从一开始到现在,他接近自己都是抱有目的性的。   在目的的前提下,所有的真心都不值一提。   把这一切告诉容砾后,容砾抿着嘴没有说话,脸色看着不太好。   想起他刚才说过,“今天看到他了”,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你今天看到谁了?”   “那个在你身边的人。”   “他在哪里?   ”在妖界。”   看着她的眼睛,他继续说道:“成了妖界之主,妖君。”   猛然一弹,想要从床上坐起身来,但是不过起来几分,周身乏力的掉了回去。   后背被轻轻托着,容砾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语气嗔怪:“你别乱动了。”   重重的咳了几下,缓了一会儿,她又看着他。   容砾知道她的意思,缓缓开口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整个人就像是凭空而来,没有半点痕迹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连我这个心高气傲的爹也对他俯首称臣,把妖君之位拱手相让。”   他“啊”了一声,又说:“对了,我听他们说他是临吟君,是上古时期的妖界之主。”   向晚意皱了皱眉,这好端端的人怎么换了个魂魄似的,“你确认是他吗?”   容砾想了好一阵子,“不敢有万分确定,那时你们匆匆离去,我只是看过他一眼而已,但是那样的容貌在这世间应该找不出第二个来,虽然说他现在的眼神、气质和说话的语气都跟那次看到的无一相同,但容貌这方面,确实就是当初看到的那个样子。”   “而且,他的身边正好跟着一个女子,倒也是符合你的说法。”   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认出你来了吗?”   “没有,他还问我叫什么名字,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向晚意侧过头来,眸里生出些许讶异的情绪,她还记得当初跟他讨论过好一阵关于容砾和她小时候干过的破事,按道理他至少也能记着他的名字吧,如今这样看来,是忘记了吗?   不知道向晚意在想些什么,他语气突然认真了几分,“不要去找他报仇。”   微微一愣,容砾的眼神真诚实意,是实打实的关怀,面对这样的眼神,她说不出半句假话。   “不行,我不管他是妖界之主,还是天下之主,这个仇,我一定会找他报。”   “可是——”   语气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可是,剜心之仇我可以暂且压下,但是夺我族圣物的仇,这关乎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历代祖以及全族上下的的人,我若不向他讨个说法,我怎么对得起他们,我怎么对得起我的族人?”   手腕被猛地一捉,她后面所说的话他没有注意,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她前面的四个字上面——剜心之仇。   “你胸前的伤,是他生生剜出来的吗?”   他眼里血丝骤起,死死的瞪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她没有说话,但从她难以启齿的表情来看,他已知道了答案。   “那个伤口触目惊心,我都不敢细看,我只当你是身受重伤,却没有想到......”   叹了口气,向晚意反过来安慰他道:“没事儿,现在都不疼了。”怕他还会说些什么,她又说:“放心,我又没说现在就跑去找他报仇,以我如今这样的身体状态,这还不是去送死吗?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放心吧,我精明得很。”   后个的话她故意说得轻松欢快,忽然手背一暖,垂眸看去,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面,向晚意一愣,望着他泛泪的眼眶,“你哭什么啊?”   容砾抽了抽鼻子,死活把泪憋回去,“我替你疼啊。”   有时候就是这样,受伤太多,疼到麻木时你就可以告诉自己这不过就是小事一遭,没有什么值得可提了,但是当听到别人的关心时,内心筑起的城墙一瞬间倒塌,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没有自己想像中坚强。   躺平在床上,目光直视房顶,她故意转移话题,说:“我在这里的事,族里的人知道吗?”   “不知道,我怕会有人对你不利,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现在凤族的人依旧疯了般找你,若被有心之人看了去,这样的情况反而对你有利。”   “替我带个口信给盛天他们吧,他们年纪大了,不经吓的。”   发现他还在看自己,打断了他的目光,她挥了挥手,说:“去吧。”   待他走后,向晚意翻了个身,目光晦不明。   ****   又过了半月,秋意渐浓,空气中的凉意多添了几分,向晚意的伤好了不少,想着整天躺在床上,迟早把人给躺坏,她便喜欢下床走动。   一开始的时候,容砾还不让,后来看拗她不过,提出让他扶着的要求。   向晚意同意了。   让他扶了两天,她便嫌他走路慢,甩开了了他自个儿走着,看她走得还算可以,容砾也就随她去了。   北方的气候亁燥,四季相对较南方分明,不得不说,容砾这个宅子还真的不错,一些南方特有的花种被他移植到这里,居然还养得好好的,满园春色,看着特别养眼。   感觉有花无鱼,缺了几分感觉,在后园找了个理想的地,趁容砾不在,她便偷偷拿着个铁铲,一点点的挖着。   耳梢一动,随手把铁铲一扔,溜到几丈开外,哼着小曲头望天,彷佛那个大坑跟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容砾回来时,便看到了女子这个掩耳盗铃般的行为,嘴角不禁掦起,添了两分笑意,这些天来,她的脸色红润了不少,整个人也恢复了不少生气,她以为他不让她挖洞是心疼自己的宅子。   其实,他是在心疼她。   有种感觉,如果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倒是件幸运的事。   原来有人在家里等着自己,是这样的感觉。   刚升腾而来的喜悦,在想到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时,又降了下去。   快步走到向晚意的面前,面色凝重,说:“帝君,去了洛泽。” 第26章 拉勾   抬头望天的动作戛然而止,转身走到他的面前,捉着他的袖子,“帝君怎么会去洛泽?”   容砾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放缓:“我派去洛泽报信的人被发现了,是我的错,如果我亲自去的话,或者就不会走漏消息了。”   “没有,不是你的错。”她知道这件事半点儿都不能怪容砾,是她让他去报的信,后果自然得由她来承受,加上三界边境深严,内三层外三层的成夹击之势,上次容砾带着她顺利离开洛泽已经可以说是奇迹。   “放心,我会护着你。”   少年看着她,脸色绷紧,满眼坚定的神情。   向晚意笑了一声,说:“行了吧,不知道以前谁最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喊要抱抱的。”   听她说起旧事,容砾连忙打断她,脸上泛上两抹红意,“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早就不一样了。”   向晚意懒洋洋的瞥他一眼,说:“知道了知道了,你最棒,姐姐给你买糖吃做奖励好不好?”   别开了头,没有看她,一副生着闷气的样子。   玩笑开得太过可是会起反效果的,向晚意识相的绕到他的面前,“好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闻言,容砾眼睛一亮,垂着头来,眼巴巴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帝君知道我在这里了吗?”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看着向晚意一脸茫然。   他解释道:“帝君只知道你在妖界,但他不知道你的具体位置,我派去了四人,他留下了一个活口让他回来告诉我,让你在明天天黑之前,独自一人找他给个说法。”   叹了口气,眼里的情绪复杂得很,“我现在启程回去吧。”刚走了一步,面前突然冒出了一座山。   “不行。”   向晚意双手抱在胸前,挑了挑眉,“为什么?”   “太危险了,我跟你一块去。”   这回轮到她说“不行”。   身高上她是输了,但是气势上面却半点都没差,她说:“我是帝君养大的,多多少少总有几分感情在,他不会太过为难我,最重要的是自古以来,三界不得结交,被仙界知道是你我有结交,不论说你以后在妖界的日子怎么过,当下整个仙界立马就会向你宣战,数十万天兵兵临城下,你不怕吗?”   拦在她身前的山半分没动,他弯下腰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我不怕,我一点儿都不怕。”   “但我怕,你救了我一回已经够了,我不能让你把命都搭上。”   容砾忽然笑了一声,垂着眼眸,说:“我的命早就搭上了。”   猛然捉到什么重点似的,她上前靠近了一步,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在说什么?”   容砾移开了目光,说:“我不管,是我把你从仙界带出来的,我有这义务带你回去。”   “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代表的可是妖界,你是存心想让你父亲为难吗?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还有你的父亲,乃至整个妖界的事!”   “我——”说到他的父亲,他张了张嘴竟反法反驳她半句话,确实,他可以让自己陷入困境,但是他不能让他的父亲遇险。   看他终于有半分松动,向晚意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说:“放心吧,没事儿。”   “可是,你这次一走,以后我会不会又看不到你?”   向晚意把哄孩子的话全想了遍,她抿了抿嘴,学着某位不知名的妇人,说:“不会的,我们会再见的。”   他举起手来,伸出尾指,说:“拉勾。”   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来,尾指勾着尾指,姆指轻轻相碰,她说:“章都盖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虽说容砾答应让她一人回去,但依旧把她送到边境附近,到了边境她好话都说得把嘴皮子磨破了,这才肯放她回去。   ****   距离向晚意失踪的事已经过了月余,盛天他们忧心忡忡,每日东奔西跑的举动也持续了月余,前两天刚传来消息说向晚意还活着时,盛天这小心脏差点没受住,激动得快要晕过去,四大长老无不谢天谢地,生怕这小祖宗就在他们的手里给死了,但这心还没安定多久,天界便发来消息,说帝君亲临洛泽,让他们做好迎接的准备。   刚找回一尊大佛,又来了个更伟岸的佛祖,一时之间,洛泽上下的族民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脸容。   当天晚上佛祖便风风火火的来了,脸色差得要命,话也不多说,当下住进了大佛的房内,说就在这里亲自等她回来。   这真的是愁上加愁啊。   过了一天,大佛也回来了。   再次回到洛泽时,向晚意居然生出点物是人非的感觉,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在心里不禁暗自庆幸,庆幸她还活着。   她还能有以后。   在盛天面前转了好几圈,再三确认她无妥后,这才去见的帝君。   走到殿门面前,深吸了一口气,手放在门上,垂着眼眸看着地面,指尖半响也没有使劲,迟迟没有动作。   “为什么还不进来?”   语音刚落,手和门的距离越来越远,门慢慢的开了。   光射进门外,把屋内的景像照个清楚,一个人坐在案桌上面,抿着茶,看她来了这才把茶杯放下。   咽了咽口水,她把门带上,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喊道:“晚意见过帝君。”   他没有说话,她也不敢有所动作,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半刻,他才缓慢道:“起来吧。”   “谢帝君。”她站起身来,端端正正站在原地,垂眸没有看他。   目光所及之处是地面,耳边传来帝君低沉的声音,他笑了一声,“你还知道要回来啊?”   “卟通”一声单膝跪下,没敢说话。   帝君脸上的皱纹似乎比之前又多了点,下巴处的胡子也稀疏了不少,他轻轻摸了摸,说:“晚意,我亲手抚养你长大,授你仙印,予你兵权,还让凤族扶持你成了族长,这些事情你还记得吗?”   “帝君之恩,晚意没齿难忘。”   他端起茶杯来,似乎在观看上面的花纹,“我看你是忘得个一干二净!”   话说到尾处,茶杯“砰”的一声被重重砸到桌上,应声而碎。   “晚意不敢。”   帝君的眼睛瞪得老大,指着她骂道:“不敢不敢,整天说不敢,你却做了!知不知道私下勾结妖界,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按照天界律例这是灭族的处罚!你这是把凤族几百口人的性命和你的一块搭上!”   “帝君息怒。”   她的态度让他的气像是打在棉花上面,不过,这倒是消退了点,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缓了一会儿,他又说:“告诉我,这段日子发生过什么事?”   “晚意遭人突袭,不幸重伤,是妖界的一个人救了我。”   帝君眯了眯眼睛,身为天界领主的气势不怒自威,“谁伤的你?又是谁救的你?”   沉默了一瞬,她回:“我不知道。”   “混账东西!”   向晚意整个身子俯在地面,字正腔圆的说:“伤我的人法力在我之上,我根本没有来得及察觉他便被他所伤,而救我的人以布蒙面,我从未见过他的真容,他也从未告诉我他的身份。”   “一字一句,均属实?”   “没错。”   帝君冷哼一声,从椅子上面走了下来,走到她的面前停下,垂眸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慢蹲了下来,用着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那你告诉我,火灵珠去哪了?”   心下一惊,她额头抵在地面,双目圆瞪,一颗心跳个不停,按在地上的指尖用力得发白。   他怎么会知道?这火灵珠是凤族历代秘密相传的圣物,只有历代族长才会知道,他虽然贵为天界之主,但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知道此事的。   心里生出几分疑惑。   “我看着你长大,对你的气息什么的都熟悉得很,刚才我探过你的气息,你体内的火气息足足弱了大半,除去你本身的伤,能瞬间减掉大半的,就只能一种可能。”   “你把火灵珠给弄丢了。”   帝君的身子又低了一点,小声地问:“告诉我,谁拿走了?”   心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告诉他,这是纪镜吟做的。   虽然她恨他,恨他不管不顾地生生抢走了凤族的圣物,恨他伤了自己,但是如今他成了妖界的新主,若她说出实情,天界便有借口向妖界起兵,到时候,死的人数则会是成千上万。   她知道,帝君想向妖界起兵已经很久了,奈何没有一个师出有名的理由。   更何况火灵珠已毁,根本就找不回来,这只是她凤族和纪镜吟之间的恩怨,不能把两界的百姓牵扯在内。   “帝君,若我没有记错,这火灵珠是我凤族之物,不属于天界的管理范围之内,我把它放在哪了,帝君应该是无权过问的吧。”   听到她的回答,帝君站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长翅膀了,女大不中用,好,这事我先不跟你算,你告诉我,你跟妖界的人是怎样勾结的?是谁救了你。”   “按照天界的规矩,三族不相交不往来不结亲,你在我天界范围内受的伤,怎么跑去了妖界医治,除去你在妖界早有内应之外,我还真的想不出什么理由来。”   “而且那个人藏得还够深啊,若不是他的人误入我的阵法,我也不会察觉到妖界之人的气息。”   “而且他们要传的信可藏得真隐密啊,居然藏在皮肤之下,害我扒他们皮时,费了不少功夫啊。”   缓了缓,他又继续说话:“救了你还帮你传消息,若是没有交情的话,你猜我会相信?不过若你还有理由的话,也不妨说给我听听。”   等了好一会儿,向晚意都没有说话,他忍不住催促道:“怎么样?还有理由吗?”   “晚意绝无二心,请帝君明察。”   帝君声音用了几分神力,突然而来的压力逼得她刚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体内气息翻涌,指尖微颤。   “我给你两条路走。”不待她接话,他便自个儿开口:“第一条路:私下解决,你供出是谁救了的你,我给你五千天兵,你去把他的人头给我取回来,念在往昔情份,我权且当你忠于天界,绝无二心,此事本君替你压下,第二:以死明志,你连同凤族上下老少,本君一概处死。”   愣愣的抬头看他,她突然发现面前这人是天界的主,是那个算无遗策的王,而不是记忆中那个会哄她睡觉,教她写字的慈详的老爷爷。   他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想好了吗?”   “活着和死去,你要选哪一个?” 第27章   “我......”   帝君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说:“自尽这条路你就别想了,你若自尽,我便让整个凤族给你陪葬。放在你面前的这两条路,二者择其一。”   “这个地方距离天庭甚远,累积下来的文件估计都能堆满一桌子了,三天后,要不你就提着他的脑袋到南天门求见,要不你就以整族的鲜血祭献天界吧。”   “帝君——”   帝君再次打断她的话,他说:“出于私心,我希望,你能选择第一个,你现在身上流动着的气息有七八成都是妖气,身为仙界的人体内却拥有妖气,若传了出去,不用我动手,天界那群老东西为了维护天界的盛名,必然会下追杀令,听我说的准没有错,你把他的人头带回来后,一来我也好交代,二来我会替你重造筋脉,把你身上所有的妖气净化,你自己想想吧。”   语音刚落,帝君一挥衣袖,门应声而开。   慢慢坐直身来,扭头望向门外的方向,阳光落在她的眼里,忽然生出几分刺痛的感觉。   等了一会儿,盛天急急跑了进来,将她扶起。   从小到大,向晚意的眼神都是充满自信,神采飞扬的,如今看来,却有几分沧然的感觉。   将她扶到椅边坐下,蹲在她的身边,抬着头,语气平缓:“帝君说什么了?”   愣愣的低下头来,望着盛天的脸,第一次,生出想要哭的冲动。   抿着唇,倏然抬头望天,让眼泪死死的不流下来。   这么多年来,她的日子一直是顺风顺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天界上人人敬她三分,在各界威名彪炳,何时到了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简单地将帝君跟她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低头看着盛天,等着他的反应。   “没事,无论你身上流的是妖气还是仙气,又或者是个普通人,你还是我的乖孩子。”   声音染上几分沙哑,红着眼眶,“他对我有恩,我不能恩将仇报对不对?”   盛天附和道:“自然,无论他是谁,只要救了你,不仅是你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乃至整个凤族的恩人,恩将仇报这等事我们是死也不能做,我们整个凤族的命都是你的,一死又有何妨。”   “不。”向晚意打断了她,伸手给自己拭去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眨了眨眼睛,再次睁开眼时,语气坚定,“我们凤族,一个人都不能死。”   盛天疑惑地看她,问:“你不杀你的救命恩人,又不让凤族的人死,哪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答非所问,她说:“我们一族为他们拼搏这么多年,除了梧桐之地之外,我们得到过什么?”   不待盛天说话,她又说:“我们得到的是猜疑,是被逼到绝路时的窘迫,我快死的时候,天界有任何一个人出过手吗?你要知道,任何仙君殒落前,天象都会有异动,我出事后天界不闻不问,最后还是一个被我们视为外族的人救的。”   重重的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冷若冰霜,“今日的事,在帝君的心里早就成了一根倒刺,或者说,我这根刺一直都在,就算过了今日这关,我们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越听她的话,盛天眼里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深,他颤抖着唇瓣,“你是想——”   “嘘。”等了半响,她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下去。”   “你有什么打算?或者说你想去三界夹心处的思齐山?”   “思齐山是不可能的,被三界所围,万一有什么事的话,我们根本无退路可走。”   盛天垂眸细思,又说:“除去仙界,就只剩魔界和妖界了。”   薄唇轻启,两个字从她的嘴里吐出。   妖界。   ****   容砾跟她离别时,曾交给她一个湛蓝色的水滴型吊坠项链,里面泛着蓝色光点的液体微微流动着,除了好看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说若有急事找他,只需要把水滴捏碎,他便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她的面前。   到了半夜,她独自一人离开了凤族,她的反侦查能力可谓是天界中的上上乘,即使如今法力只恢复了几分,用来对付帝君的眼线还是绰绰有余的。   寻了个杂草丛生之地,长得约有一人半高的杂草正好成了她的最佳隐藏地,指尖用力,把水滴弄碎。   点点蓝光从指缝间升起,转眼消失,倒是一个好画面。   蹲在地上,秋风瑟瑟,吹过身旁的草时发出一阵阵簌簌声,在这荒郊野外,听着倒有几分恐怖的感觉。   大概半个时辰后,向晚意耳梢微动,身边的草自然而然地分出一道路来,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在当中掠过,转眼到了她的面前。   扯下面巾,蹲在她的身边,眼里眉梢都挂着几分笑意,“晚意,是不是想我了?”   翻了个白眼,她说:“谁想你了?”   听到她的回答,他面上的笑意不但没有减去,反而多了一分,他别过了脸,故作要站起身来那样,“那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他那点小心思,她怎么可能没有看懂,连忙拉着他的衣?,“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得,别走了。”   容砾偷偷弯了弯嘴唇,然后蹲回她的身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她。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深吸一口气,不急不缓的说:“容砾,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可以。”   瞥了他一眼,她有点小生气:“我都还没有说什么事来着,你就这样轻易答应我,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容跞笑眯眯,语气还带有几分小兴奋:“好啊,那你把我给卖了。”   他是故意的,故意逗她生气,为的就是把气氛搞得活跃一点,他能看出,今天晚上她的心情很是不好。   虽然,他刚说的确是真心话。   手伸了出去,犹豫了一会儿落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下,“说吧,你想让我怎样帮你?”   “帝君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杀了你,二是让我举族覆灭。”   搭在她肩上的手一抖,他眼里的笑意慢慢凝固,声音里多了抹不明的情绪,“你是想要杀我?”   翻了他一个特大的白眼,她说:“不可能,这辈子,我拼了命也会护着你的。”   闻言,他脸上喜色再现,不管不顾地凑到她的身边,头枕在她的肩上,语气欢快的说:“就知道晚意对我最好了。”   一把将那个碍眼的头推开。   容砾脸上笑意半分没减,他说:“那我猜到了,你是想找我庇护你吧。”   被人戳中心事,向晚意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来,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看她不说话,容砾又自个儿说道:“我坦白跟你说,当初救你时,我就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刻。放你回去是因为我知道以你这个一条筋的性子,若不亲自回去一趟你是不会死心的。”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你当初的伤太重,若要救活你,我只能用我的妖力来修复你体内受损的筋脉,我也怕过你会怪我,但是,比起让你死去,我宁愿你活着怪我。”   “给你留下这个项链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其实,若你要的是我的命,我也是可以给你的,反正我这一生,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有意义的事。”   “父亲不喜欢我,妖界的人也不全喜欢我,大家表面上敬我,背地里却说我是仗着出身好,靠着好资源才有今天这一切,就算是敬我的人,也是看在父亲的面上,因为我是他的儿子,爱屋及乌,他们才愿意效力于我。”   “这么久以来,我一切都知道,只是我还是得装,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尽力做着我的本份,但无论我怎么做,还是会有人挑刺,会有人弹劾我。”   向晚意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他,突然发现,面前的人,好像真的是长大了。   她抿了抿唇,说:“其实当初你救我的时候,你搭上的也不只是你本人而已,你赌上你的命,你的家人甚至是整个妖界,如此这般,我怎么可以让你赌输。”   “所以,既然天界容不下我,那么我何必自取其辱,不如换一个能容我整个族人生存的地方,我知道这些年来,你的父亲极力拉拢天界的各小族,但是一直都没有成功,如果现在凤族主动投归妖界,百鸟朝凤,你说那些小族又该如何?”   容砾慢慢理顺了她的想法,他问:“你是想要,叛变?”   他本来以为她是想要躲藏,但转念一想,这才是她,活得招摇,永不服输。   “没错。”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既然如此,不如另寻出路。   天界的人对她有恩,但这些年来她的忠心想必也还得个七七八八,为了她的族人都能活着,她只能出此下策。   凭什么她的面前就只能有两条路?不撞南墙心不死,就算撞了南墙,她也要把南墙给拆掉,生生劈出一条新的路来。   “好,我帮你,我以我的名义向现任妖君举荐,即便他会怀疑你的目的,但按照利益来说,他必定会答应,到时候你成了妖界的人,帝君虽然不满,但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虽然不想承认,现任的妖君手段比我的父亲厉害数十倍,他接管妖界也才不过二十天左右,但已经几乎把所有的权力独揽其身,关于妖界易君之事,没有半点消息传出,天界和魔界毫无察觉,我相信有他坐镇妖界,就算帝君想出兵,胜算也无多少,最后,出于私心,我也希望你我同族。”   日后相见,也方便得多。   他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说:“我这就回去求见妖君,求取他的同意。”   不远处突然轻飘飘的一声,声音不大,甚至连方向都无法辨别,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他们的耳中:“是谁想要进我妖界之门啊?”   耳边风声阵阵,面前的草草头分别往左□□去,缓缓分出一条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仿佛踏月而來,一步步的慢慢朝他们走来。   “容砾,你别以为你这些天以来的举动能瞒得了本君,我只是懒得理你觉得你孩子心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你别得寸进尺,我妖界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进来的吗?”   似乎受到了压力,容砾直着的身子猛然一颤,他单膝跪在地上。   “容砾。”急急走到容砾的身边扶着他,片刻,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   宽肩窄腰、挺拔的身材、修长笔直的长腿、好看的桃花眼、淡粉色的薄唇,还有那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无不和记忆重叠。   是他。 第28章   纪镜吟的目光落在容砾的身上,视线半点没移,似笑非笑地说:“本君的真容是谁都可以看的吗?”   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向晚意连忙低下了头。   随手摘断了身侧的一根草,拿在指间把玩,他漫不经心的道:“你刚说她是什么族来着?”   容砾看了向晚意一眼,示意她放心,他才继续说道:“凤族,百鸟朝凤,群鸟之首。”   纪镜吟“嗯”了一声,轻轻的将手里的草折断,扔在地上,缓缓开口说道:“凤凰一族傲气十足,一颗赤子之心永恒不变,何以会投奔我妖界,这难道不是一个圈套吗?”   向晚意低垂着头,“我族自古以来便居于天界,但如今被逼得走投无路,与其在天界苟延残喘,不如另觅天地再创辉煌,久闻妖君大名,因而决意前来投奔。”   他呵呵笑了一声,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她低垂的头上,眉头不自觉地一皱,顿了顿,才说:“容砾,安守本份的话,本君还能保你一生平安,别怪本君不提醒你,多管闲事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妖君,凤族是真心实意的,我愿以人头担保,她绝无半分对妖界不利之心。”   “人头担保?”纪镜吟眯了眯眼睛,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随后慢慢的蹲了下来。   手肘放在膝上,桃花眼眼尾上扬,目光清冷高傲,“看来这个凤族族长,跟我们妖界的人私交甚深啊。”   伸手勾起了她的一缕发丝,丝滑细致的质感让他爱不释手,思绪彷佛回到好久以前,“本君当年称霸三界时,唯有凤族誓死反抗,拒不对本君俯首称臣,本君敬凤族的坚毅不屈,让天界善待凤族,你说这才过了几十万年,若你的祖先知道他的后代居然如此出色,他会不会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他的动作不算温柔,紧咬牙关,一颗心跳个不停,向晚意低着头,下一瞬,头皮上传来一痛,下巴被一泛着暖意的指尖挑起,被逼着抬起头来。   纪镜吟嘴角挂着嘲讽的弧度,懒洋洋的说:“本君还是挺好奇这个如此出色的后代,到底长什——”   四目交接,他的手顿了下来。   白里透粉的皮肤,一双水汪汪的葡萄眼,偏生眉间英气横溢,唇形极好,泛着淡淡的红,颊上自然浮出两抹腮红,睫毛扑扇扑扇的在眼底投下两抹阴影。   说到一半的话,他忘了。   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半矇眬的画面,连忙想要捕捉,却如飘絮般一去不复返。   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唇珠,看着她的方向,眼神里难得有点疑惑,他沉默了一瞬,低声说:“我们,见过吗?”   我们之间的关系,何止见过如此简单?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但如今是她有求于人,自然怎么乖顺就怎么着,日后的事日后再算,当务之急,还是以族人为先。   偏了偏头,不动声色的把下巴从他的指间挣开,低垂着眼眸,“妖君面如冠玉,气质好比高岭之花,我们,从未见过。”   她挣开了他的手,他也不怒,静静的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面,眼神有点复杂,“你能保证凤族今后必定誓死效忠我妖界,效忠本君及本君的后代,至死不渝吗?”   讶异的扭头看他,眨了眨眼睛,瞳仁因惊讶而微微放大,“妖君这是答应了吗?”   纪镜吟抬了抬精致的眉骨,皱着眉头,垂下眼去看她,“我问的是,你能保证吗?”   脸上闪过喜色,眼睛亮晶晶的现出一丝希望,她连忙喊道:“我保证,今后凤族誓死效忠妖界,效忠妖君及妖君的后代,至死不渝。”   “那凤族,以后本君保了。”   说实话,即便他以前做过的事有多么让她寒心,但仅就此刻而言,她还是感谢他的。   下一瞬,听到他缓缓开口,说:“妖界里有处森林种满了梧桐树,梧桐树百鸟均避之,不敢靠近,因此也就荒废了下来,本君可以安排凤族举族在此处住下,不过,本君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未来这一万年内,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脸上的笑颜微微凝固,她愣愣的看着他,有点无措,思量再三,她说:“妖君请说。”   “本君要你住进我的偏殿。”还不待她接话,他微微弯了弯腰,在她的耳边小声道:“答应吗?”   三人距离极近,即使纪镜吟故意将声终压低,但这话还是清清晰晰地落入容砾的耳里,猛然看了眼纪镜吟,瞪大著眼睛,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纪镜吟微微抬了抬手,锐利的眼神扫到他的脸上,容砾忽感喉头一甜,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答应吗?”他又问了遍。   向晚意抿了抿嘴,眼睛眨了好几下,眼里尽是倔强的眼神,语气爽快:“好,我答应你。”   纪镜吟微微弯了弯嘴角,定定的看了她一回,动作优雅的站直身来。   “今晚,本君会安排人连夜了无痕迹的把凤族举族迁移,以天界的那群废物的能力,估计起码得过两天左右才会发现,本君保证明天天边的第一丝阳光射出时,凤族便已经栖于新的梧桐之地。”   俯在地上,低着头,语气恭敬的说:“谢妖君。”   “既然如此,今晚你便直接随本君回去吧。”蹲了蹲身,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抱她,转眼他又止住了,纪镜吟又站直腰来,从腰间处掏出了一根笛子,放近嘴边,指尖微动,一首悠扬的乐声往四周飘散开去。   耳边风声阵阵,附近的草头不受控地四处摇摆,簌簌的声响充斥耳伴。   一条青龙凭空而来,忽上忽下般飞腾在半空之中,细长的胡须在半空中飞舞,体态矫健身姿曼妙,龙爪气势雄劲,一副不可一世的傲气姿态,青龙低飞,像蛇般在草地间左穿右插,片刻,低垂着脑袋乖乖的靠在纪镜吟的身边,脑袋想要蹭蹭他的衣袖,但偷偷瞄了他一眼后,又低下头来。   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侧了侧眼,示意她往那那条青龙望着,他说:“自己坐上去。”   第一反应是“啊”了一声,目光落在那条对着她张牙舞爪的青龙上面,一脸茫然的看着,不论是手上还是脚上都没有动作。   龙族以金龙为尊,其次是银龙、水龙和青龙,即使青龙的地位为龙族的最次,但仍高于其他各族,也只有凤族的火凤凰能跟牠媲美。   瞧纪镜吟的意见,是想让她骑着这青龙?要知道自数十万年前三界大战,龙族自此覆灭,如今这天上地下居然又再冒出一条龙来,可以说是肯定会被当成宝般捧着的。   即使她是火凤凰,但是在现在来说,地位肯定位于青龙之下,骑在牠身上这事,简直就是对这条青龙的奇耻大辱啊。   那条青龙明显能听懂他的话,此刻瞪着大眼,凶巴巴地朝她看来,龙尾左摇右摆燥动不安。   忽然间,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青龙是他的座骑,那就是说他的真身定在青龙的地位之上,那到底是水龙还是银龙,不会是金龙吧?   “不上去吗?”纪镜吟挑了挑眉毛,对她迟迟不动的举止感到十分不满。   她勉强挂出一抹笑意来,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顺势往后退了半步,“妖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跟在你身后就可以了。”   瞥了她一眼,他一脸坦然的说:“不行,你太慢了。”   指尖微微一动,一道金光自指间冒出,燥动的青龙瞬间安份下来,另外的手一抬,向晚意只觉一道无形的力量往腰间拽来,身体重心一个不稳往前倾去,以诡异的姿势在空中滚了半圈,刚刚好的落在了青龙的背上。   青龙似乎还想要反抗,但当纪镜吟自带气场的目光扫到牠身上时,刚升腾而起的恕气又无声地消失。   半个时辰,向晚意盘腿坐在床上,身下是软绵丝滑的被褥,床顶挂着白纱帘,微风轻拂,一股温柔的气息,脑子里回想起刚才他说的话。   纪镜吟说这里叫神昏殿。   他住在中心的主殿,两侧各有一偏殿,青龙把她送到殿前便将她扔下飞身钻进了偏殿里头,幸得她翻身下地及时,免去摔了个狗吃屎的下场,站稳后她看了眼那个背影,隐约感到青龙有点生气。   默默同情了牠一小会儿,她彷佛听到了牠身为龙的自尊碎了满地的声音。   打了个哈欠,感受着满腔的睡意,她挥手把烛光熄灭,在床上滚了两圈,拉过被子钻到被窝里头。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阵阵凉风徐徐吹来,凉意穿过被子碰到皮肤,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把被子多卷了自己两圈。   还是有点冷啊。   迷迷糊糊的伸手拉开纱帘,抬眼望去,屋内的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眉头不自觉地一皱。   下一瞬,眼皮一跳,一个不寻常的景象映入眼帘。   而且,还有点熟悉。   一丝光从高处透到地板上面,本应漆黑的地面,如今透出一四四方方的光影,隐约看到一个人影。   抬头望去,脑袋里还被睡意充斥着,有一瞬间,她忘记了现在自己的处境,瞪着大眼,气得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大声喊道:“纪镜吟,你半夜不睡觉就算了,干嘛又掀我房顶?”   房顶上的人跳了下来,轻衣下飘飘,落在地上。   点点的银晖落在房内,淡淡的微光为他的脸蒙上一层神秘感,敛睫垂眸,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带着怒意的脸,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语气平缓:“你刚才叫我什么?” 第29章 寻人   睡意瞬间消散,左思右想,向晚意决定先发制人,“妖君,你半夜爬我房干嘛?”   本以为能看到他吃的样子,怎料下一瞬,某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一脸坦荡荡地说:“本君路过。”   向晚意:“......”顿了顿,她说:“那妖君你慢慢散步,我先睡为敬。”   转身往床的方向走去,故作出一副犯困的样子。   “站住。”目前声音里没有任何的起伏,但是听着却让人忍不住遵从。   脚停了下来。   身后是他慢慢靠近的脚步声,全身的神经紧绷着,双手攥得紧紧,青筋突起。   他身上的气息飘入鼻间,依旧是熟悉的好闻的味道,抿着嘴,提醒着自己这不是纪镜吟,是妖界之主临吟君。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刚才叫我什么?”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转过身来,双手抱在胸前,挑了挑眉毛,故弄玄虚的问:“你真的想知道?”   或者是晚上,纪镜吟的脸上的冷色淡了几分,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向晚意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眸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认认真真的开口:“我以前养了条白眼狼,平时喜欢缠着赖着我玩,到了晚上又喜欢掀我房顶,在我房间里挖地道,后来还咬了我逃跑了,我刚才睡意上脑,意识有点迷糊,误把妖君当成我以前养的狼了,真是抱歉。”   语音刚落,向晚意还装模作样地欠了欠身,看似真诚实意得很。   纪镜吟垂着眼眸,隔着夜色的掩护,她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轻咳一声,忍不住催促道:“妖君,你这步应该也散完了吧,怎么还不回去?”   他“嗯”了一声,却没有半点出去的意味。   “那你自便。”   翻了个白眼,兀自走回床上钻进被窝里面,背过身去,留下一个好看的背影。   纪镜吟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消失殆尽,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他纵身一跃,哪里来的便从那里去。   屋内再次回归平静。   本应阖着眼睛的女子缓缓睁开,手枕在脸颊下面,目光晦暗不明。   ****   三更时分,神昏殿灯火通明,一道人影坐在案桌边上,白晳修长的手放在桌上轻敲,一名女子单膝跪在下方。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悦耳:“不知妖君深夜传召有何要事?”   他的视线很淡,淡得不知归处,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问:“本君有要事相问。”   女子柔顺的长发铺落一地,毕恭毕敬的说:“妖君请说,白寻定知无不言。”   “纪镜吟。”   白寻指尖不自觉地一收,喉咙一涩,眼神闪烁,幸得她低着头的动作让纪镜吟无法捕捉她的表情。   她笑了一声,“妖君这是在说什么?”   狭长的桃花眼此刻有点迷茫,眉眼间被一片阴霾所罩,薄唇微抿,缓缓开口:“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不曾。”   垂眸细思,他总觉得她今晚说的话,像是话里有话,听得他心里发堵。   想了想,他说:“替本君把容砾召来。”   白寻咬了咬唇瓣,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妩媚多情的眼睛往他看去,“白寻遵命。”   半个时辰后,容砾打着哈欠,宽松的里衣随着他的动作微动,好身材若隐若现,他慢悠悠的走到纪镜吟的面前。   他鞠了鞠身,眼角因困意沁出一滴眼水,抹去后,他微微一笑,眼神清纯明亮:“妖君,容砾到了。”   纪镜吟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站直身来。   纪镜吟的性子坐言起行,有什么不满的都不会憋在心里,有任何想知道的事情都要立马知道答案,女子冲口而出的那声叫唤,他还是起了疑心。   开门见山的说:“容砾,你和凤族族长相识多久了?”   大晚上的把他从被窝里捉出来,就是想要问他这个问题吗?莫名其妙。   他算了算手指头,自然得从小时候算起,提到了向晚意,他不禁弯了弯眼角,笑眯眯地说:“一万年左右。”   暗自思量了一会儿,他又追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她身边有个叫‘纪镜吟’的人?”   容砾脸上的笑意一凝,看往纪镜吟的眼神不得多了几分考量,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还记得,当初纪镜吟问向晚意他们是否见过时,她回的是从未见过,所以说明她暂时不想把此事宣扬,他相信,她自有她的考量,面对纪镜吟的疑惑,想来是她不小心说漏了嘴。   但是刚才在听到这名字时,身体本能作出的反应实在太过明显,若是他回不知道的话,纪镜吟必定会怀疑,心里万分纠结。   他这副模样,落到纪镜吟的眼里自然是另有蹊跷。   看容砾迟迟不说话,他有点坐不定,开口提醒:“容砾。”   容砾这才抬起眼眸,眼里一扫刚才的清纯明亮,他眯了眯眼睛,语气里听不出波澜:“我听说过。”   纪镜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尾音上扬,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继续说。”   容砾的思绪彷佛回到了洛泽的那一天,他垂着眸子,语气不急不躁的说:“我们只是匆匆见过一面,那天纪镜吟跟在她的身后,”   “那就是说,你知道他的容貌?”   容砾咽了咽口水,喉头微微滚动,作了作揖,“正是。”   纪镜吟朝他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随后指尖方向一转,往书桌的方向一指,挑眉勾唇道:“过去那边,把他的容貌画在纸上。”   “容砾遵令。”   纪镜吟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压在他的背上,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到了桌边,动作娴熟把纸铺开,白晳修长的手拿过笔架的毛笔,笔尖轻轻沾墨。   抬眸看了眼边上的纪镜吟,目光落在空白的纸上,动作顿住,下一瞬,脑海里灵光闪现,眼里生出点戏谑的眼神,唇角无声地上扬。   手腕微动,笔尖在纸上细细描绘。   片刻,他放下笔来,把笔挂回笔架上后,向纪镜吟的方向欠了欠身,说:“妖君,我画好了。”   隔着距离,纪镜吟看不清画上的内容,只是隐约的看到一个人的面容。   轻咳一声,为免被他看到自己焦急的眼神,纪镜吟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语气平淡:“嗯,回去休息吧。”   容砾走后,纪镜吟看了殿内一圈,确认除他以外空无一人,这才走了过去。   落坐下来,垂眸定睛细看面前的画像,在触及到画上之人的脸容时,眼里划过一丝震惊的眼神,眉头不自觉地深锁,一手撑在桌上托着鬓侧。   这未免太辣眼睛了吧。   绿豆般大的眼睛就像是一道缝,让人不禁怀疑他的世界里是不是就只有一条线,鼻子又宽又大像个蒜头,脸上的麻子跟星空相差无几,密密麻麻的,两片厚唇像是两根肉肠,眉毛只有轻轻一点,怪异的五官生在一张大饼脸上面,最致命的是,此人还是个秃子,半根头发都没有。   纸上空白的地方写着三个大字:纪镜吟。   脑海里不禁浮现起她的脸,他不知道世人眼里的美是怎么样的一个定义,许多人夸白寻长得美,他对此表示一脸茫然,而她的长相,让他感受到温暖。   将这两张脸联想在一块,纪镜吟真的是觉得怎么看就怎么违和,忍不住露出嫌弃的眼神。   “白寻。”轻轻唤了声,半向,一个人凭空出现在眼前。   “找人把这幅图刻画个一百幅来,然后拨出一队暗卫依着画像来寻,三天之内,把画上的人带到我的面前。”   白寻站起身来,俯身把书桌上的画拿走,目光在上面刷了一眼,看到那三个加粗特大的字时,手上动作一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纪镜吟的视线瞬间挪到她的身上,凉薄的目光看往她,问:“怎么了?”   连忙把画卷成一卷,她微微一笑,垂着眼眸,小声说:“没事。”还不待纪镜吟接话,她躹了躹身,快步往外走去。   ****   解决了一桩烦心事,加之昨晚美梦被纪镜吟生生打断,导致向晚意今天睡到日上三竿,太阳高高挂起,刺目的光线穿过窗棂照进屋内,还差一点便要晒到床上。   床上的女子翻身躺平,睁开迷濛的双眼,周身是前所未有的舒畅,感觉身上每一分骨肉都充满活力,被子一蹬顺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纪镜吟说让她晚上住在这里而已,又没说她白天不能外出,有点担心凤族的事,新的梧桐之地长什么样她还没看过,不亲自去转上几圈,她是不会安心的。   更何况她初来乍到,妖界的土地还没去过,市集亦然,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正好一次过全逛了。   简单的梳洗过后,意气风发的一脚将房门踢开,昂头挺胸,欲要大摇大摆地外出时,突然感受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脚上动作一顿,刚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微微扭过头来。   只见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靠在不远处的柱边,纱衣在日光映射下熠熠生辉,衬得她唇红齿白,柳腰不盈一握,妩媚动人的眼睛勾人魂魄,此刻她在往她看来。   红衣美人啊,向晚意在心里感叹。   转念一想,这张脸,好像在哪里看过似的。   女子看到她出来时,缓慢地直起身来,好看的眉毛轻挑,居高临下地朝她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这个声音。   喔,向晚意想起来了,她是山洞里的女子。 第30章 心意   本就对这人没有什么好感,心里也不太想搭理她,揉了揉眉间,向晚意转过身去,侧了侧头,双手抱在胸前,勾唇道:“你想跟我说话,你自己过来啊。”   白寻的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杀气。   向晚意静静的打量了女子一圈,随后视线挪开,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神昏殿的各处。   她昨天已经发现了,这个神昏殿里没有任何的婢女,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再观察这女子的穿衣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般简单,想了想,心下了然,是纪镜吟私藏的美人吧。   “白寻,回去。”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   两名女子的目光同时一移,今天的他穿了一件淡灰色的云锦衣裳,衣边上绣有金丝龙腾,显得低调且尊贵,半挽墨发以玉冠束于发顶,宽肩窄腰,是天生的衣架子,冷漠的眼扫了一眼白寻,里面含有点向晚意看不懂的警告。   红衣美人垂头咬唇,手紧紧攥着一旁的裙,欠了欠身,往另一侧偏殿走去。   向晚意仰着头,眯了眯眼睛,若她没有记错的话,昨晚那尾青龙载完她之后,进的就是那个地方吧。   难不成她的真身是一尾青龙?心里这般想着,嘴也不禁嘀咕出来。   纪镜吟走到她的身边,他宽大的衣袖轻轻擦过她的手背,微凉的触感使得向晚意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半步。   纪镜吟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声音低沉,低声道:“确是,她的真身是一尾青龙。”   龙族啊!一听就是高大上的种族啊!向晚意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让我骑她?”   纪镜吟扭头看她,眼神难得的纯粹,一脸理所当然的:“她是本君的座骑,不是用来的骑的话,那是用来干嘛?”片刻,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只不过本君都是站在她的真身上面,你若喜欢,也是可以站着的。”   连忙摆手摇头,她可没忘小时候教过,在所有种族里面,最为记仇的应数上古龙族。白寻明显已经看她不顺眼了,如今她可是个初来乍到的人,人生路不熟,当务之急还是静观其变,尽量减少自身的存在感,少惹麻烦为妙。   不过,她总算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何以前这人死活都得骑在她身上了,当然了骑惯了龙,现在没龙也就拉着只凤凰来顶数吧。   “你在想什么?”纪镜吟定定的看着她的侧颜,她旳表情丰富得很,时而皱眉时而叹气,这么小的脑袋里怎么就好像藏了这么多想法呢。   她扭过头来,似乎是发现她刚才的行为举止有些不妥,她收回所有的情绪,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回妖君,没什么。”   望着她这个毕恭毕敬的样子,纪镜吟无由来地觉得心情有点复杂,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她不该是这样的。   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他忽然笑了一声,他笑时眉眼间的冰雪融化,狭长的桃花眼多了几分弧度,一副负心汉的模样。   “你把本君的座骑赶走了,那本君骑什么啊?”   向晚意眉头一抽,心想这人做事怎么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的啊?明明是他自己赶走的人,怎么把事栽到她的头上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借刀杀人吗?   低着头,垂眸看着他的靴尖,目光有点闪烁,“对于妖君这样聪明人,把她召回来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吗?简单得很。”   纪镜吟往前走了一步,语气不急不缓:“本君记得,火凤凰的真身光彩夺目,每根羽毛彷佛都是天选之物,听闻凤族族长的真身正好就是火凤凰,不知道能否一睹芳容?”   她是凤凰,可不是孔雀,不是用来观赏的好不好。   牵出一抹尴尬的微笑,向晚意说:“妖君,还是别了吧。”   纪镜吟脸上神色冷漠,他的视线很淡,没有在看她,说:“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呆的地方,是谁的地方?”   言下之意,这是不得不从的意思了吧。   向晚意打了个笑脸,“行行行,你爱看就看吧。”   稍稍活动活动四肢,闭上眼睛,静静的驱动着体内的法力,片刻,一道耀目的红光以神昏殿而起,不过一瞬,红光瞬间收回,一只通体血红毛羽毛的火凤凰趴在地上,凤眼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尾翎轻轻动着。   要看就快点,看久了的话,小心她收费啊。   火红色的凤凰乖巧地趴在地上,望着这番景像,纪镜吟只觉脑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想要碰上她的羽毛。   半眯的凤眼倏地睁开,她往边上挪了挪点身子,向晚意语气冷冷的:”妖君,眼看手必动的道理你没听过吗?”   別乱摸啊。   纪镜吟的目光没有看她,锐利的视线落在在凤凰尾部一处明显缺了根毛的地上,有一股无形的魔力吸引着他把手往那里伸去,轻轻抚了一下。   向晚意自然看到他那不寻常的表情,不过当下她没有半点研究他想法的闲情,第一时间,她想的是:这人不会又想拔她的毛吧,见一次拔一次,早晚她就成秃鸟了啊。   驱动周身的法力,根根分明的羽毛化作淡光,身子一转,人身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纪镜吟看着她,视线很淡,目光不明所以。   向晚意轻咳了一声,避开了他的视线,说话含糊不清:“妖君,我还有点急事,就不打扰妖君了。”   语音刚落,不管纪镜吟的脸上有什么表情,她像脚底抹油一般,风一般的溜走了。   纪镜吟难得地没有说什么,他似乎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面,他站在原地,背影看著有一点孤独感。   刚刚一闪而过的画面,他捕捉到了。   ——他曾经躺在刚才那只火凤凰身上。   目光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彷佛羽毛的触感,还在。   心口一痛,气血倒流而上,一股热血冲到喉咙,冲口而出,落在地上成了一股最艳丽的蔷薇花。   手放在胸前,紧紧的捂住胸口处。   ****   数颗夜明珠发出惨白的光,勉强让四周的环境能够被看清,墙身密不透风,放眼望去,没有任何的出口,空气中静得让人害怕,阴森的空气充斥着密室的每一处。   很难让人联想到,这昏暗可怕的环境是位于天界的某处。   一阵无形的风吹来,灯光微微晃动,没有一丝缝隙的墙身慢慢生出一道裂缝,裂缝慢慢地变大,一个人动作不急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摆摆手,动了动指尖,那道裂缝无声地合上,看不出来半点痕迹。   男人眉头深锁,目光落在密室中间的空地上面,垂着眸子,灯光落在他脸上,眼角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一点,斑白的头发又多了一点,但是周身不怒自威的帝王气息还是无可避免地透了出来。   伸出手来,手心朝下,一团黑色的气慢慢在他手心之下凝聚,嘴里念念有词,一串无人能听懂的术语从他的嘴里流出。   须臾,他猛然收回了手。   四周的景像焕然一新,障目术被撒得一干二净,露出密室的真实面目。   依旧是那几颗夜明珠,墙身没有任可的变化,可是,本应平坦空无一物的中央之处,此刻多了根约到腰间处的石柱,柱顶上面悬泛着点点金光,金光若隐若现的包围着一个约有两根大姆指般大的红色物体。   点点金光源源不绝的凭空而来,护着这半瓣心脏。   上面的血管和纹路清晰可见,心脏还在有意识地跳动着,一下一下的,有力得很。   男人五指成勾,一团黑气再次集结于他掌间集结,反手一拨,将那团黑气往心脏处击去。   黑气瞬间拉得老长,像一条灵活的蛇般在空中盘旋,随后张着血盘大口的欲要将心脏吞去。   片刻,男人猛然收回了手,退了一步护着心脉,眯着眼睛,目光尽是愤恨。   跳动着的心脏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干扰,依然是被闪闪金光所围,熠熠生辉。   男人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本君的法力居然连这半瓣心脏都比不过了吗?”   脚尖的方向一转,靠在墙身上面,男人阴森森的看着那边,喘着粗气,说:“上次以本君大半的法力才勉强夺得你的意志,如今这剩下的法力竟连伤你半分都不行,看来还是这身体无用啊。”   他眯了眯眼睛,眼里闪过恨意,“待本君找回自己的身体,那可就是你的末日了。”   忽然间,他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今天的心脏跳动得比以往强了两分,他仔细看了好一阵子,呵呵笑了两声,“别告诉我,你又动了心?”如此这般,那真的是合本君的心意。   没有人回答他,他也不生气,自个儿说道:“当年的账,本君将一笔不漏的跟你算个清清楚楚。”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心情又好了几分,他补充道:“你动一次心,本君便可以伤你一次,毕竟本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说起来,本君还真的是帮了你,若不是本君你怎么可能找回自己的内丹,记起以前所有的事?”   “只不过,任何的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好像本君为取得你身体的控制权,也损失了一大半的法力。”   他又笑了一声,眉眼弯弯,“幸好结果还是不错的。”   当年你亲手毁掉我的所有,我的最爱、我的子民,让我变得一无所有。   幸好上天有眼,我比你更早复生过来,更让我知道你的内丹所在,还找到你当年失落的半瓣心脏。   现在,我要让你亲手毁掉自己的最爱。   和我一样,永被痛苦折磨。 第31章 像条毛毛虫   纪镜吟信守承诺,她今天去了新的梧桐之地,环境被纪镜吟的人收拾得很是不错,所有人都安定了下来,连盛天都忍不住赞道。   既然确定了凤族的安危,向晚意便顺便出门转了一圈,扛算了解一下妖界的民俗风情,但此刻她却感到十分苦恼,这个破妖界出入各店铺都要亮出自己的身份证明牌,她一个初来的怎么可能会有呢。   没有没关系啊,她去办啊。   妖界的各部门分工还是十分明确,面对她这种转界的也有专门的一套流程,只要带上原来的名牌去妖界的户籍处注销,然后便可以获得一个新的名牌了。   听说是挺容易,实际操作起来也不难,唯一不太好的是:她原来的名牌不在她身上。   这事还得怪纪镜吟,她记忆中是他当初趁人之危,悄咪咪拿了她的,在天界时这牌子没什么用处,她也就渐渐忘了此事,但到了现在需要它的时候,她又拿不出来。   万事有其终,解铃还须系铃人,找牌还须偷牌人。   此时的向晚意随意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面,背靠一棵参天大树,双手枕在脑后,一边晃着腿一边看着天边橙黄色的落霞,黄昏的静谧笼罩着四周的空气。   她在等待,毕竟做一些比较那啥的事情,还是得等到天黑之后,月黑风高才好办。   这类事情指的:比如是偷窥、盗窃又或者是......   等到天边的最后的一丝余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朦朦的夜晚。   想了一圈,纪镜吟会把她的名牌放在哪里呢?他现在啥都不记得,加上她又不能问他,她可以说过他们从未认识的啊,万一他起疑心,这该怎么解释说他曾经拿过她的东西,想来想去,那只剩下动手翻这条路了。   但这个人的警剔心已经重到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别说他醒着,就连他睡觉时她也不敢动手啊。   陷入了无边的纠结。   脑海里灵光一闪,有了,在他洗澡的时候吧,他总不能光着身子追出来吧,以纪镜吟那个性子想来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吧,他怎么着也得套件衣服,这个时间差以她的神一般的逃跑速度,早就溜个没影了。   为自己的机灵用力拍了拍大腿,不小心用力过猛,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眼睛亮闪闪的,搓搓小手,等着晚上的行动。   打探过纪镜吟的沐浴时间,一般说他都是在批改公文后的,她找了棵大树躲在其中,用树叶掩藏着自己,暗中观察,等到银月高悬,晚夜吹得让她发抖时,他还没有批改完。   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等着,眼皮慢慢的耸拉了下来,眼睛慢慢地闭上。   纪镜吟似乎一无所觉,专注认真地看着今天的公文,认认真真地批改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在向晚意觉得她快要睡着时,大殿里的人忽然站了起来,喊了声“备水”,便往内殿走去。   树上的人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急忙在空中翻了个身,踏月无痕,脚步在空中飞快地交替着,在空中利落地翻了个身,落在他的房顶上面,伸手悄咪咪地掀了一片瓦片,便看到了一个足以容纳二十人的水池在一点点的添着水,雾气自热水中冒出,升腾而上。   等了好一会儿,水池终于放满了水,水面上面撒上了花瓣还添了牛奶,奶白奶白的,一看就知道懂得享受。   人和人果然没有公平可言的。   向晚意忽然觉得她过得很粗糙。   纪镜吟慢慢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面,骨节分明的手扯过腰间的腰带,外衣被他慢慢褪下。   向晚意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把房顶的瓦片放了回去,免得待会她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脚尖在屋顶上面无声地移动,找到一个适合的背面,她纵身跃下,脚在空中的方向一转,手心用力捉着一片瓦片,闪身自窗户没入大殿之内。   看了一圈,忍不住弯了弯唇,空无一人,是干坏事的感觉,她喜欢。   把脸巾带上,还是保险些好。   先把目标放在他的书桌上面,上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文件,一丝不苟,她上前翻了个遍,除了发现他的字挺好看之外,没有半分收获。   顺著书桌的方向找着,每个抽屉都不放过,仔仔细细的翻着,为了不被他发现,还要按着他的摆放习惯,把东西一一放回原位,以免他那个谨慎到极点的人心生疑惑。   眼睛扫个不停,翻东西的手比闪电还要快的那般,片刻便把书桌这边的区域搜得个干干净净。   站在大殿的中间,无奈地叹了口气,摸着下巴作思考状,须臾,她又跑去了他的书架那里,一本本书的翻,翻了半刻钟,除了吃了一嘴灰之外,也是毫无收获。   推开一旁的小门,悄咪咪地溜进他的房间里面,里面十分简洁,一床一桌一椅,边上一个小衣柜,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家具,一个半朦胧的白纱罩自天花垂下,把整张床给包围着,不过这看似简洁的家具,实际上则大有乾坤,以这床用天蚕丝制成的被子和褥子为例,就已经可以抵到普通人家的好几百年的生活费了。   趴在床边,仔仔细细的摸着被子和他的褥子,软软绵绵的,手感极好,没有半点异样。   叉着腰,一脸疑惑的想着该怎么办。   耳梢微动,她这才发现在这房间里面还有一则暗门,隐约传来的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耳边趴在上面,手紧贴在门缝的门边,感受到细细的暖气,耳边传来的是手在水里翻搞时发出的声音。   他房间居然直通澡堂。   “我的香珠呢?”他喃喃自语。   向晚意不得再之感叹他生活之好。   顿了顿,耳边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向晚意眼睛微突,他不会就是因为缺了个香珠打算来吧,身子连忙一退,急急地看了房间一圈,走到窗边,使劲推了两下没有推动,这破东西竟卡住了。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盘算了一下,来不及跑到门边。脚尖使力,把纱罩一撩,飞身钻入他那厚厚软软的被子之下,她本就长得瘦,这床的被子厚度足有半个到一个手掌,加之床边有一纱罩盖下,遮去大半里面的景色,若不仔细观察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隐着自己的气息,屏住呼吸,像条死鱼般动也不动,彷佛她根本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似的。   半晌,暗室的门开了,一个人草草套了件外衣走了进来,精壮的胸腔和腹上的肌肉若隐若现,身上的水珠沿着身体线条慢慢滴到地上,但不过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地面,还有地热的功能。   男人慢慢走到衣柜边上,在里面翻了会儿,随后拿了一个透明的约有半个拳头般大的球状物体出来,他小声地说:“找到了。”   下一瞬,男人眉毛一挑,拿着香珠的手用力一攥,眼睛里闪过一缘杀气,但又过了一瞬,这丝杀气便如昙花一现,消失得了无痕迹,他微微侧头看着床的方向,表面看来,那里没有半点异动。   男人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暗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空气中回归平静,没有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向晚意捏着鼻子,气都不敢多吸一口,即使屋内一片平静,她还是没有立马放下心来。   她的这个四脚朝地,像乌龟般趴着的动作足足维持了一刻钟,确认真的没有半分声音后,她才慢悠悠地把头从被子冒出来。   眼睛刚接触到光线,心下一惊,察觉到一道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自己的身上,还没来得及抬头或者做任何的动作,刚从被子里冒出来的头又被被子蒙回去。   一股带有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人动作利落,把她的身子一甩,被子一颤,整个人卷到被子里头,密不透风,随后那人单手将她头脚的方向一转,她只觉腰间碰上什么硬硬的东西,回过神来被人扛在了肩头。   像条毛毛虫般扭过不停。   男人眼里闪过玩味的眼神,挥了挥手,把暗室的门打开,扛着她迈着稳步走到浴池边上。   连人带被子般扔到水中,在被子团掉进水的前一瞬间,他又瞬间移动接着那团东西,把被子的一角扒了下来。   把她的脸巾扯了下来,一个喘着粗气,脸颊涨红,发丝凌乱的小脑袋瓜冒了出来。   闷了好一阵子,她都差点憋死了。   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睁大眼睛,看到面前的人时,所有想要骂人的话生生吞回肚子里面,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环境,于是很没有底气的喊了声:“妖君好。”   男人身上沐浴完的气息一阵阵的飘进她的鼻间,似乎被雾气闷得脸红红的,几滴水珠沿着滑过他的喉头往下,他身上薄薄的一件衣服经过这般运动被弄得松垮垮的,两行精致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她的头更低了。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面响起,他笑了一声,“你可真能憋。”   向晚意很是不要脸的回:“承让承让。”心里嘀咕:你也挺有耐心等的,居然站在床边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被子进了水,沈甸甸的,圈在她的身上好不舒服,难耐地挣了挣,没挣出来,她这才发现二人之间的姿势有多暧昧。   他的睫毛上面还有两滴水珠,随着他眨眼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有力的双手连同被子一般,紧紧地圈着她的腰身。   半分都挣脱不了。 第32章 与你同睡   不带善意般瞪了他一眼,“还不放手?”   纪镜吟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桃花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幽潭,里面隐含几分笑意,声音浑厚低沉:“本君擒获一小贼,自然得好生看管,别得小贼给跑了。”   她的脸红扑扑的,声音染上些许娇软:“你说谁是贼了?”   “不就是说你吗?”   到嘴的话一窒,睫毛轻轻颤抖着,心里堵着一口气,明明是他偷东西在先,她如今想要拿回来竟成贼了,这是哪门来的道理啊。   不过,她还是不敢说出口来的。   看她不说话,他也不恼,声音低沉,挑拨着她的心间,“族长是想来自茬枕席的吗?”   “呸”了一声,凶巴巴地瞪着他,慌忙解释道:“我才没有。”   纪镜吟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那你给本君说说,你为何会在本君沐浴之际,悄然无声地钻到本君的床上,这难道不是想要等着本君沐浴归来,与你共赴巫山吗?”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没想到,你还挺爱干净的。”   一双眼睛愣愣地瞪着他,红唇微张,他他他说话怎么这么欠揍呢?   话说出口,连纪镜吟自己都呆了一瞬,他也没有想过会说出这样的浑话来,只不过在刚刚那个瞬间,这些话便理所应当,顺理成章地说出口来了。   向晚意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主,能动手就尽量动手,绝不跟你瞎逼逼。   秀腿一动,一招断子绝孙腿在水中劈出一道裂痕,水中暗流涌动,她的腿直往他身下而去。   纪镜吟眼睛一咪,双腿适时分开,看准时机狠狠地夹着她的腿,体内一簇火苗倏地升腾起来,往四肢以大脑的方向肆意蔓延。   进也不得,退也不能,好不尴尬的局面。   “你松开啊!”   纪镜吟沉默了一瞬,说:“不放。”   “放脚!”   “不放。”   “松腿!”   “不松。”   ……   一阵杂旮的脚步声传来,那人的衣裙上面系了个铃当,走路时“叮当叮当”的响。   向晚意用脚指头轻轻一想,她就知道,这宫殿里就她和白寻两个女的,这会儿除了白寻之外,还能有谁?   抬头看了眼纪镜吟,他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她,彷佛外面的声音他半点都没有听见。   关键时刻聋了吗?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在那抹红衣身影拐进来的前一瞬间,向晚意张嘴吸了一口大大的气,身子往下一缩,顾不上被他夹着的其中一条腿,生生的在水里劈了个叉,整个人没入水中。   纪镜吟坏心眼地伸出指尖,在她光滑的腿上像是羽毛拂过般,轻轻滑过。   向晚意憋着的大气吐了一半,水面上冒出几个“咕噜咕噜”的泡泡。   须臾又回复平静,看着就好像只有纪镜吟一样。   白寻急忙跑了进来,看了四周一圈,目光落在正在沐浴的男子的背影上面,上面的薄衣已被水浸湿,透出皮肤的颜色,她目光一热连忙垂下了头。   纪镜吟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温度:“你进来作甚?”   “白寻听着这里有异动,怕妖君有什么不测,所以才骤然前往。”   纪镜吟笑了一声,笑声凉薄又无情,“那既然现在无事,你还不出去吗?”   白寻欠了欠身,睫毛微颤,指尖紧紧攥着裙边,正欲转身离开时。   “慢着。”   脚上的动作一顿,转到一半的身子又转了回来,端端庄庄的,“妖君有何吩咐?”   纪镜吟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水面一眼,那里波平如镜,没有半点异样,“你给本君说说,西市最近哪家店生意最好,要交最多的税?”   白寻心里虽疑惑,想了想,还是娓娓道来:“应该是卖字画的那家店吧,最近妖界之人知道妖君喜爱舞笔弄墨,纷纷投其所好。”   纪镜吟点点头,面前的水面忽然涌上一个小泡泡,他弯了弯唇,又道:“那你再给本君说说,本君的鱼池建得怎么样了?”   “明日即可完工。”   “那......本君爱喝的高山茶库存还有多少?”   “还有满满的一仓库。”   纪镜吟从税收、鱼池、茶叶再聊到了布匹、马儿、月亮......像是没有尽头的聊天。   白寻一边回答,一边越发疑惑,平日这些小事,他都是不过问的,如今却事事关心,白寻想了想,忽然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他是想借此跟自己多说说话吧。   想通之后,她的声音温柔得很,一一向他细述,纪镜吟听着一脸满意。   水面上的泡泡越冒越多。   纪镜吟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本君看你能憋多久。   突然间,水面上的泡泡没有再冒出来,他夹着的腿的主人,也不像刚才那般肆意抓他的腿,整个人软绵绵的,了无生机。   心下一惊,抬手打断了白寻的话。   “出去。”   白寻怔了一瞬,不懂纪镜吟这说变就变的性子,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不满她还像个石像般伫在原地,纪镜吟手一挥,一道无形的空气将她身子一卷,“砰”的一声摔到在地,与此同时,边上的帐幔落下,把她整个人盖得透彻。   他蹲了下去,把水底里的女子拦腰抱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水珠争先恐后地滴落在地。   白寻急忙把帐幔翻开,勉强看到一个背影抱着一个人,指尖忍不住把帐幔撕碎。   ****   女子被放在床上,精致无暇的脸爬上了两朵红晕,唇色却意外地苍白,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痛苦,眼睛紧闭,睫毛颤个不停,一向活泼好动的人如今安静得很,冰肌玉骨的身体没有半点动作,整个人的生气弱到不行。   本意是想逗逗她,想看到她憋不下去从水中冒出时的窘态,哪有想到她居然就这样死死憋着,直到缺氧都不肯起来。   皱了眉头,指尖给她输着法力,丝丝缕缕的金光自指尖冒出,没入她眉心之处。   输着输着,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他的真身是五爪金龙,龙力霸道非常,就连同族之间互传法力也时常因为太过霸道,会伤到对方的筋脉,但输到她身上时,龙力便好像自己会找地方一般,没有任何排斥反应,很好的跟她自身的融为一体。   片刻,他收回龙力,挪到她的身边,弯下身来仔细地打量着她。   不得不承认,她长得很美,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小巧的鼻子配上娇嫩欲滴的唇瓣,白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皮肤,整个人像个精致的小娃娃一般,他无由来地喜欢看她。   下一瞬,她轻咳一声,他正想开口询问她的情况时,她唇瓣一开,吐出了一口水。   “咳咳咳”的不停。   纪镜吟直起身来,伸出手来装作不经意般擦去脸上的水珠,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床上的女子因呛到了水,此刻看来媚眼如丝,目光无意识到扫了一眼他的全身,脸上涌上一股燥意,随手捉过一个枕头往他身上扔去。   “穿衣服啊!”   纪镜吟这才发现,他本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衣,如今被水完全浸泡,跟没穿也没有什么分别,或者说,这种若隐若现的画面,更胜一筹。   他的脸皮自然没厚到裸I奔这个地步,掐了个净身诀后,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才回来看她。   女子整个人缩在被窝里面,只漏出上半张脸,眼睛滴溜溜地看他,满眼警剔。   他呵呵笑了一声:“你这样看本君干嘛?难道不是该本君害怕吗?被夜袭的人可是本君啊。”   等了一会儿,她也没有说话,纪镜吟挑眉勾唇,“你不难受吗?捂着一身水。”   难受啊,但你在这里我还能怎么办。   往被窝里缩了一点,还是没有出来的打算。   “不出来是吗?”纪镜吟的目光唰一下变得锐利,看得她有点心虚。   下一瞬,他轻描淡写的说:“既然你不出来,那本君就进来了。”   闻言,向晚意双腿一蹬,把被子蹬到他的面前,他头一偏身子一侧完美地避开。   床上的人湿漉漉的,本来就合身的衣裳如今更是把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彻彻底底,眼里满是受惊的眼神,缩成一小团,小小的一团东西减去了身上不少的锐气。   看他还是站在这里,女子忍不住开口,声音软软的:“你出去啊。”   “这里是本君的房间,本君要去哪里啊?”   被他说得一窒,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他看,满脸不服输的傲气。   过了一小会儿,他又忽然微微颔首,“你说得没错,本君确实得出去。”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她身上流连,语气淡淡:“这床被你弄得湿一块干一块的,确实是不能睡了,神昏殿不大,除了主殿之外,就只剩两偏殿了,你说,本君要去哪里睡?’   向晚意最讨厌他这个样子,平静的语气却句句带刺,听得耳朵慌。   “那你还不快去找白寻,还愣在这里干嘛?”   “你——”   “你什么你啊,你还不快走!”   纪镜吟脸上多了两分冷色,迎着她的目光大步朝她走来,随手施了个诀,她周身上下顿时变得干爽无比,他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场一把将她扛在肩头。   向晚意的四股连忙动个不停,双手不分轻重地捶着他的后背。   “本君这人最不喜欢任由人摆布,你越喜欢本君往东,本君便偏要朝西。”   发现这人像是铜墙铁壁,怎么捶打都好像不会痛的一般,她手有点累了,气鼓鼓的:“那你想怎样?”   纪镜吟舔了舔唇上的水珠,眯了眯眼睛,语带盅惑:“本君失了主殿,只好去你那里。”   “神经病啊,去我那里做什么?”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自然是,与你同睡。” 第33章 醉酒   “我不要。”   纪镜吟咪了咪眼,轻轻笑了一声,“本君的地方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跑就跑的?”   直到被纪镜吟扔到床上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他好像是说真的。   一点点的往后退,床边的人心情似乎很好,双手背在身后,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摇曳,薄唇轻抿,饶有兴致地挑眉看她。   过了一小会儿,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地扯过腰带,随手丢到一旁的地上,精瘦的腰身若隐若现,长腿往床上的方向迈来。   “停!”向晚意瞪着眼睛,指尖指着他脚的方向,大声喊道。   纪镜吟没有收回脚,也没有再往前,就这样一脚踏在床边,手肘撑在膝盖上面,身子微倾托着腮帮子,深邃的眼睛像个漩涡般,彷佛要把她收入眼底。   向晚意急忙爬到床边,四脚朝地抬着头,水亮的眸子像两颗葡萄,晶莹剔透,语气不急不缓:“我要换衣服。”   他微微睁眼,眼神迷离又恍惚,“睡觉不是脱衣服的吗?你直接脱了不就行了。”   “……”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咬了咬粉唇,忽然她似乎下定决心什么的,嘤咛一声,飞身扑过去抱住他的腿,脑袋像只小猫咪般蹭个不停,不依不饶大喊道:“妖君,你就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一族几百口人等着我养,你想要找暖床的麻烦去隔壁好吗?我相信隔壁那位的被窝暖到不行,你就大发善心让我独守空床!”   腿上传来的暖意让纪镜吟微微晃了神,女子缩成一小团像个乖顺的小狐狸般蹭着他,脸颊上面不禁爬上了两朵红晕,清咳一声,说话都好像有些颤抖:“你......你先......松手......”   下一瞬,只见女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隐隐透出几分狡黠,她手上突然使劲用力压制着他的腿使其动弹不得,与此同时抱着他的腿以此为轴心,秀腿倏地伸出,动作快如闪电般猛地朝他大开的下身踢去——   一声隐含着痛苦的闷哼声传来,纪镜吟腿一软,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两腿夹紧无意识地磨蹭着,脸色涨红紧紧捂着下身。   向晚意顺势翻身下床,居高临下般站在他的身边,脸上带着得瑟的笑容,片刻,她蹲了下来,近距离欣赏自己的杰作。   “啧啧啧”了几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指尖在他脸色苍白的脸上抚过,感受到指尖上面的湿意,一脸好奇的问:“妖君,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痛得让人脑袋一片空白的疼意源源不绝的从身下传来,纪镜吟尽力调整着呼吸,喘着细气,黑眸盯着她看,“你是不是想死?”刚说过这句,他感觉疼意好像又多了一分。   向晚意皱了皱眉头,一脸懊恼:“我可没有,我这是自卫术,如果妖君乖乖待在自己的房间,不到处乱跑的话,怎么可能中我的招?”   “快点扶本君到床上休息——咝——”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眼角冒出两滴眼水。   闻言,向晚意往后跳了一步,一脸慌张:“妖君乃圣人之驱,我此等平常之辈怎么可能碰你呢?”顿了顿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脚步飘忽不定,但却坚定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挪去,边挪边感叹道:“啊,好刺眼的光芒,我不能直视妖君你,因妖君的圣人之光亮瞎我的眼了,啊,我得马上离开了。”   纪镜吟深吸了一口气,对这疼意还没散去感到十分不满,在地上扭了扭身子,望着那个像喝醉酒般的背影,压着嗓子喊道:“你这个戏精,给本君回来!”   回应他的,只有门“砰”一声关上的声响。   指尖用力抠在地面上,手背上面青筋暴涨,额上的细汗阵阵冒出,眼睛愤愤地看往门口的方向。   “本君记住你了。”   另一边厢,成功逃出来的向晚意在门外惬意的伸了个大懒腰,稍稍活动一下筋骨,特别是脚腕,给自己捶了捶后腰后,还在原地蹦了两下。   一身舒爽。   脚尖使力,轻盈的身体在空中跳跃,脚尖在一个又一个的飞檐上面跳跃,片刻,挑了一个顺眼的房顶肆无忌惮地躺在上面。   夜幕低垂,月朗星稀,凉凉的夜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丝薄薄的凉意。   一旁的瓦片传来细微的声音,扭头看去,看到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在徐徐往她而去。   目光稍稍往上,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今晚他穿了一件薄薄的玄色纱衣,透着白色的衣袍,上半的墨发以一根细细的带子束着,自然而然地披在身后,随着夜风的轻拂,在他的身后轻轻飘扬着。   他的声音染上几分笑意和无奈:“晚意,大半夜的怎么跑出来了?”   向晚意瞪了她一眼,双腿交叠双手枕在脑后,无所谓的说:“你不也跑出来了吗?”   容砾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动作优雅地平躺在她的身边,随她一同望着浩瀚的天空,缓慢道:“我是看到你在外面,这才出来的。”   向晚意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后心下了然,“你放心,我就是出来透透气而已,没想着做傻事。”   容砾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那就好。”忽然他似乎想到些什么,“你半夜出来,妖君那里没话说吗?”   她倏尔笑了一声,容砾不明所以的侧过头看她,似乎被她的笑意所感染,他弯了弯唇角,“怎么了,你做什么坏事了?”   向晚意左瞧右看,确认附近没有别人之后,她向容砾朝朝手,示意他往她的方向凑近一点。   容砾顿了顿,终是一点点的挪到她的身边,女子特有的馨香丝丝缕缕的飘入鼻间,他咽了咽口水,心跳如擂鼓。   她捂着半边嘴,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他惹火我了,我先装孙子让他警觉降低,然后送了他一记断子绝孙腿,他立马倒地不起了。”   她说话里的气息轻轻吹动他耳朵上的绒毛,容砾脸色有点泛红,酥痒酥痒的触感勾人心弦,但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时,整个人僵了一瞬,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女子挑了挑眉毛,一脸“我是不是很厉害”的神色。   他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笑声爽朗自然,眉眼弯弯,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是的,你真厉害。”想起那个整天一脸冷漠的男人能有这样“精彩”的经历,他的心情骤然变得很好。   “如果这时候,能去喝酒就好了。”   容砾侧头看她,“走吧。”语音刚落,他便作势要起来。   向晚意伸手按住了他的身体,叹了口气,说:“不行,我没有身份证明牌,他们不让我进的。”   “这简单,我明天去帮你弄一个回来。”思考了一瞬,他又说:“至于酒,我家里也有,而且比酒肆的还要好,你要不要来喝?”   闻言,向晚意眼睛一亮,一个鲤鱼打挺般坐了起身,眼睛比身后的明月还亮上几分,“我要。”   容砾无声地叹了口气,坐起身来,语气里包含隐隐的宠溺:“你这个酒鬼。”   ****   一刻钟后,向晚意趴在桌上,双手托着脸,目光炯炯望着这十数壶不同品种的酒,感觉眼睛都花了。   容砾坐在桌子的另一角,“要喝哪个?”   “樱桃酒吧。”   容砾那酒塞拔了放在一旁,把酒递了过去,她急忙伸手接过,仰天张嘴任由那津液一点点的倒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口感甚好,片刻,她用力咽了下去,笑弯了眼睛,赞叹道:“好酒。”   喝着喝着,她突然发现容砾半滴酒都没喝,就是一直在给她递酒捡酒瓶而已,不禁疑惑地问:“容砾,你怎么不喝?”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认真道:“我怕万一你醉了,没人照顾你。”   向晚意翻了个白眼,盯着他道:“我才不会醉,我不管,你要跟我一块喝。”语音刚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手上刚喝过的酒壶凑到他嘴边,另一只手捂着他的鼻子,逼得他张嘴一一咽下,其他来不及咽下津液的沿着好看的下颚线下滑,流入衣服里面。   直到酒壶空了,她才收回手,一手托着腮帮子,眨着眼睛,看着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脸,连耳珠都红得滴血,眼神变得迷离又醉人。   “你原来喝不得酒啊。”嘴角的笑意刚浮上来几分,突然想起那个也是喝不得酒的人,嘴角的笑意顿住,沈了下去。   容砾侧了侧头,唇瓣上面还有两滴酒液,他趴在桌边,眼神懒洋洋的,嘴里呢喃道:“晚意姐姐。”   向晚意伸手探了探他的脸,手背上传来的温度烫得吓人,她抿了抿唇,“难怪你家里藏了这么多酒,你根本就不能喝。”   下一瞬,他握着了她的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片刻,又无力地垂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伸手探往他的鼻息,绵长且稳定,她微微一笑,感叹道:这半壶就睡着了。   望着满桌子的酒,她自个儿仰天长喝,一壶壶酒液都到了她的肚子里面,地上的空酒瓶多了起来,眼前的世界慢慢地转了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睛半睁不闭,感觉自己像是坐船一般,整个人乃至整个世界都在摇。   在意识消失的那一瞬间,身子忍不住往后倒去。   倒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来者的眼睛黑沉沉,目光扫过她的醉颜、地上的空瓶以及一旁倒着的男人时,脸色不禁差了几分,握着她身体的手不禁收紧,他在她的耳边压着嗓子:“本君被你弄得足足疼了半天,你居然敢跑去跟别的男人喝酒?” 第34章 高岭之花   喝酒一时爽,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向晚意完全可以体会到什么叫头疼欲绝。   柔软无骨般的手下意识地往身旁摸去,微凉的被子的触感传到手心,睫毛颤了好几下,缓慢地睁开眼睛。   目光迷离又恍惚,床顶的流苏微微晃动,神志渐渐清醒。   一手撑在床边借力起来,一阵阵疼意和晕意自脑子里传来,伸手揉了眉心好一会儿才好了些。   放眼望去,这是她的偏殿,除却她自己一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在。   想过一瞬,昨晚的事会不会是一个梦,但是头上隐隐传来的痛意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只记得昨晚一直喝酒,喝到最后整个人都神志不清,至于发生过何事她都忘了。   转念一想,对自己的能力又多佩服了两分,都喝到不知东西南北了,居然还懂得自己爬回来。   眼角余光,一抹金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稍稍侧过头去,一块通体泛着细碎金光的牌子静静地躺在她的枕边。   拿在手里细细端倪,淡淡的暖意自上面传出,上面龙飞凤舞般雕刻着四个大字:凤族族长。   背后还有个火凤凰的图腾。   看了一圈,她不禁微微拧眉,这算是她的身份证明牌吗?但怎么,没刻名字的啊?   先把它放在腰间,脚步有点轻浮飘忽般下了床,把殿门推开,刺眼的阳光洒落在身上时,一时还没适应,不禁眯了眯眼睛。   待她反应过来时,目光落在前方,整个人忍不住一愣,握着门框的手有点无措。   眨了眨眼睛,葡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只见一个人靠坐在贵妃椅上面,姿态慵懒又悠闲,身边是一把大伞,巨大的阴影投落在地上,把闷热的阳光一一挡在伞顶。   看她出来,那人略微抬起了眼眸,桃花眼多了几分弧度,嘴唇微微抿着,一手托在鬓边微侧着头,他今天披着淡金色的纱衣,里面是白色为主的上好鲛衣,袖边绣有龙纹,阳光落在纱衣上面时,熠熠生辉,看着尊贵又冷傲。   脑海里不自觉地泛现出昨晚的事,这回清醒过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有点过份,人家怎么说都是妖界之主,被她这样胡闹,若传出来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她牵出一抹刚刚好的笑意,走上前来欠了欠身,“妖君早。”   闻言,纪镜吟抬头看了眼天色,嘴角似笑非笑:“现在都日上三竿了,还算是早上吗?”   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一眼,软着声音:“我这不是喝多了吗?我平时没睡这么晚的。”   纪镜吟没有说话,目光微移落在她腰间的腰脾上面,声音浑厚低沉:“喜欢吗?”   她“啊”了一声,定定的看了他好几眼才反应过来,她连忙点头微笑道:“喜欢啊。”   有了它,我就可以自由出入每个地方,白天的时候再也不用窝在这里,看到他的脸了,她当然喜欢。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波澜:“前些日子有点忙,忘记了给你弄一个牌子,这是本君的疏忽。”   向晚意看着她,眼神有点讶异:他这是在跟自己解释吗?   人家都这样说了,她自然得给他一个台阶往下走,“没事儿,谢谢妖君。”顿了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妖君,但为什么这名牌上面没有名字?”   纪镜吟的身体紧绷了一瞬,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沉默了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   向晚意凑上前来,微微弯下腰,把他那个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样子收入眼底,她慢慢开口:“你不会,完全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   自相遇后,他好像从未唤过她的名字。   他那个闪烁的眼神明显给出了答案,无声地叹了口气,还真的忘得个一干二净啊。   有时候,还挺羡慕他的,把那段回忆给忘了,无论是甜的苦的,一并忘个干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片刻,他抬起眼眸来,目光如炬地看她,薄唇轻启:“那你现在告诉本君,你叫什么?”   静静的看着他,思绪彷佛回到了在山洞初遇时,他拿着她的名牌轻轻念着“向晚意”三个字的时候,转眼又好像看到了在大殿里头替她出头的少年,身边缭绕的仙气,长戈相向,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忽然又想到了那个傻傻的死活要跟在她后面,像个跟屁虫一般的少年,最后眼前的人慢慢和石穴里面那个满眼疯狂的少年的面貌重叠在一起……   这一切,他都忘了,只有她还记着,想到了这些,脸色不禁变得有点苍白,“我叫向晚意,‘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里的向晚意。”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觉得好像用了自己很大的力气一般,不待他反应过来,便想着从他身边绕过离去。   抬起脚来,走了两步,手腕被人用力握着。   “别走......”   停下脚步,牵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垂眸看他,“怎么了?”   他慢慢站了起来,两人之间的身高差逆转,他垂着眸子,眼里充满怀疑:“我们,在这之前,真的没有见过吗?”   他怎么觉得,这名字很是熟悉呢。   褪去了往日的冷漠,他此时的脸显得更有人性,睫毛扑扇扑扇的,像个充满求知欲的少年般定定看她,彷佛想从她的嘴里等到什么答案。   向晚意不由自主地没有挣开他的手,仇恨是平等的,只有她记得,而他忘记的话,痛苦的人只有她一人,而他从此至终都是充满茫然,不知道她因何而恨。不知道她因何而憎,在到底要不要让他想起来这件事上面,她纠结了好久,但是当前来说,她暂时还是不想让他记起。   或者说,她不想他是通过她的途径来记起,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又或者说,对于他这样娇傲的人来说,居然有件事能让他感到挠心挠肺,无法得知,这未尝也是一种折磨吧。   这样想来,她微微一笑,“没有,我们真的没有见过。”   纪镜吟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握着她的手慢慢松开滑落。   感觉到气氛似乎有点尴尬,她微微挣开了他的手,“好了,妖君别想太多了,想得太多的话容易早衰老。”   拍了拍他的肩,不管他的表情,她便伸着懒腰往外走去。   因此,也就没有看到身后那道难以言喻的视线。   ****   白天的妖界大道上全是商贩,各色各样的商品放在一个个小摊上面销售,商贩们朝路人招手兜售,声音此起彼落,路上人们摩肩接踵的,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人在眼前晃过。   向晚意生□□好吸收各种新奇事物,自从她挂了这腰牌后,各种各样的店铺自由进出,而且里面的人对她毕恭毕敬的,跟那天完全是两副模样,实在是惬意得很。   走着走着,她停在了一处楼高五层的店铺前面。   左看看右瞧瞧,路上大多数的店铺都已经开门做生意了,只有此店大门紧闭,而且招牌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而且此楼的装潢明显是跟一旁店铺沉闷的风格不同,每层以新鲜花卉围绕,色彩斑斓的花朵点缀楼间,有一种人间仙境的错觉,屋顶上面的飞檐边上有两凤凰雕像,栩栩如生,彷佛下一瞬就要展翅高飞,远远站在下面,隐约还能闻到一丝花香。   心里被好奇之感挠着,好不舒服。   挪到一旁的小摊贩边上,装作在看他销售的商品,嘴上却有意无意地打探着:“大爷,你知道身后这花楼是做什么的吗?”   正做着藤编的大爷手上动作一顿,愣愣地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看着正是青春年少,活力洋溢,两颊生得两抹淡粉,小巧的鼻子和娇滴滴的唇瓣怎么看也是一个大美人,怎么会有去这些地方的想法......   大爷顿时觉得自己身负说教的精神,誓要把这陷入迷途的姑娘活生生拖回正道,他一脸义正严词:“小姑娘,你还这么年轻,一定要洁身自爱,这花楼里面都是小倌,都是那些得不到满足的老妇人或者有变态癖好的男人去的,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千万别去那个脏乱的地方,知道吗?”   心下了然,原来是个小倌楼。   在天界时,曾听军里的兄弟提起过,说这个地方神奇得很,各种不同性格、花样、气质的小倌都能在这小小的花楼里找到,里面的头牌如高岭之花,孤高冷漠,从未有过入幕之宾,因着天界不屑经营此等生意,所以也只能靠听听妖界的传奇过活,这回是被她碰上了吧。   她也想看看这头牌到底是不是如传闻一般好看呢。   脸上露出一抹乖巧的笑意,她装出一脸害怕的神情,连忙退后了半步,惊讶道:“天啊,居然是这种地方,我还以为是个卖花的地方呢?”   大爷连忙摇头,语重心长:“当然不是,小姑娘听大爷说的准没错,反正千万不要去就行了。”   跟大爷再三道谢,表面看来没有半点异样,恍惚是受惊的小人儿般,她踱着小步急急离去。   在人流中左穿右插,转身没入一处暗巷,后背紧贴墙身,锐利的眼眸细细打量着外面的一切,此时她的眼里哪有半分惊慌之色。   片刻,发现外面没有任何认识的人之后,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她竹心日戈指尖在下巴上面磨蹭着,嘴角轻轻上提,好看的眼眸微眯,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眼神。   她好像,找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 第35章 本君的自由   月黑风高,夜幕低垂成了某些人的掩护,百无聊赖毫无目的般四处瞎逛,终于把时间耗到了晚上。   绕回花楼时,门前摆档的大爷已经不在,花楼的门边洒落了花瓣,摊贩们有意识地回避开去,门前只有一条短短的花路。   此时的向晚意蹲在对面的房顶,斜眼睨着形形色色的人们进了花楼,男女老少皆有,不过穿着打扮的还是以比较贵气为主,毕竟进去玩的,都得花钱的。   垂眸打量了自己一身,白衣翩翩,云袖自然垂落身侧,腰间的白玉带勾勒出前翘后突的好身材。   感觉还可以,应该不会被赶出来吧。   翻身下地,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无骨如蛇般的腰肢在空中翻了一圈,路过的民众不自觉地顿下脚步,望着一人如仙女般自空中慢慢降临。   但是下一瞬,稳稳落地的仙女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边抚着衣服上的皱折,边哼着小曲迈着大步走进了花楼——那个全妖界最多小倌的地方。   路边的民众纷纷闪过痛心疾首的表情,感觉花楼又毒害了一个无知少女,将她拉到了万丈深渊,心里对花楼的嫌恶又多了一分。   向晚意刚踏进花楼,不同于想像中一阵扑鼻而来的脂粉味,空气里飘着一丝丝好闻的枙子花香,舞台上面一名柔弱白净的男子正在弹着琵琶,他的手生得极为柔软,像根细软的羽毛般在琵琶上面拂过,墨发以一根细带束在身后,眉宇间笼罩着一抹淡淡的忧愁,一副弱美人的模样。   舞台前面大概有四五十张桌子,在向晚意的想像之中,此时应该左拥右抱,两腿上面各坐着一个美人,不时亲亲抱抱,行为暧昧才是合乎常理的场景。   但如今众人规规矩矩地坐在桌边,即使当中有些人眼里放光,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弱美人看,但还是没有做出一些越矩的行为来。   面前视线受阻,弱美人的模样被一名男子挡去。   男子长得有些年纪,深邃的五官有了些许皱纹,眼窝微陷,身穿一湛蓝色的衣袍,不难看出年轻时期,定也是一个美男子。   男子注意她很久了,更准确来说,他注意她腰间的腰牌很久了。   对有人挡去她的视线有些一满,秀眉轻蹙,眉一挑勾唇问道:“这是怎么了?”   男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那金光闪闪的腰带,随后朝她作揖,语气毕恭毕敬地说:“请随小的往这边来。”   语音刚落,他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向晚意率先走在他的面前,他落了她半步,半弯着身,引着她往二楼的雅间而去。   而且还是正对着舞台中间的雅间。   不难发现,一般而言,雅间都是用来招待贵客的,而下面的流水桌则是供普通客人落座的。   坐在栏杆边上的贵妃椅上,一旁的小桌上面放满了吃的,瓜子、花生、水果......应有尽有。   男人站在她的身边,凝着目光看着她那金色腰牌,眼神凝重又疑惑。   片刻,向晚意发现他还伫在她的边上,房间里面莫名奇妙地多了一个人让她感到十分不爽,拧眉眯眼,“你还有事吗?”   闻言,男人抬起了头,朝她欠了欠身,语气不急不缓:“我看姑娘是第一次来,怕招待不周,所以在这里等着。”   向晚意挑了挑眉,心里有点疑惑,这里的服务态度这么好的吗?对于新客还来个贴身服侍啊,侧了侧头,感觉那个琵琶声听到有点腻了,她忍不住问道:“这里就是来听琵琶的吗?”   男人愣了愣,笑道:“自然不是。”见小姑娘眨着大眼,一脸单纯无害,纯粹好奇的模样,他平时的那套说辞自然是拿不出来的,他委婉地说:“我们这里的每一位主,都有着自己的特长,每晚展示完他们的个人技能,台下台上的人打赏过后,便会由他们的个人意愿决定要不要......”   等了好一会儿,男人都没有继续说下去,向晚意身子前倾了一点,追问道:“要不要怎样?’   “要不要挑一位客人春宵一刻。”   本意是怕小姑娘听着会害羞,但面前这位主听完之后,那满是笑意的脸,还有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和合不拢的嘴,是什么情况?   向晚意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颗小心脏跳个不停,满脑子期待着什么刺激的画面。   她摆了摆手,示意男人出去,“你去忙吧,我自己玩就好了,你站在这里我总觉得有些拘谨。”   男人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出门,还善解人意的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向晚意趴在栏杆边,一双眼睛不带眨的,就等着琵琶声尽时众人的表现。   大概半盏茶后,白净修长的手指收了回来,一个小男孩急急拿着个大箱子在席间四处奔跑,没过多久,大箱子放得满满的,上面的东西似乎快要溢出来一般。   向晚意摸摸兜里,空空如也,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嘴里嘟嚷道:“这出门太急了,一分钱都没带。”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对,是那妖君太抠了,我来这么久,半分钱都没给过我。”   眼前突然多了一捧金叶子。   看到钱的双眼一亮,下意识地看往手的主人,目光一凝,无由来地生出几分心虚,结结巴巴的:“妖君,怎么是你?”   纪镜吟把那捧金叶子放在她的怀里,排眉示意她往下扔去,他身态慵懒地靠在一根柱子边上,双手抱在胸前,精致的眉头轻抬,目光似浅非浅,懒洋洋地说:“怎么了?不给你钱又说本君抠,给你钱又不要。”   在他若有若无的压迫下,向晚意随手把那捧金叶子扔下,堂下顿时一片哗然,在这个两片金叶子就能买一座房子来说的地方,她刚才的行为可以说是疯狂得很。   弱美人抬眸朝她一笑,声如其人,有一种病态的柔弱美,“谢姑娘。”随后,他媚眼如丝,一双眼睛包含着无限的春情,“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她不愿意。”一道低沉的声音自向晚意身边响起,随后声音的主人把她拉回里面,堂下众人的眼里一黯。   弱美人也有点失落。   气鼓鼓的被纪镜吟拉了回去,她试着抽一抽手,挣脱不了。   一跺地,赖在原地不动,叹了口气,“妖君,你到底想干嘛?”   面前的人停了下来,松开了她的手,他的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薄唇紧紧抿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上,语带怒气:“本君问你干嘛来着?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这样合适吗?”   向晚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很有底气的说:“我来长见识啊。”抢在他接话的前头,她凑到他的面前,仰着头,“我天天闷在你的宫里都快闷死了,你不让我出来透透气,我都发臭了。”   “你出来透气透到这种地方?”他瞪着眼睛,怒气不自觉地溢了出来。   本来就不满他这个性子,一时把她放养,一时又想着把她圈养一般,她双手往胸前一抱,侧过头来,语气冷漠:“关你什么事,本族长是投靠你妖界了,也答应了住在你偏殿里一万年,其他时间又没有卖给你,你凭什么管我啊?”   纪镜吟绕到她的面对,很多时候他的情感都是内敛的,不会像如今这般像火山爆发全都涌了出来,垂眸望着面前的人儿,“你一日住在本君的殿里,便一日都是本君的人,言行举止都给本君规规矩矩的。”   向晚意翻了个白眼,轻笑一声,语气带点嘲讽:“妖君身为妖界之主,自应日理万机,我劝你还是把时间放在正事上面,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就别瞎操心了。”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如果妖君喜欢管人,那对不起了,我可不是一个爱被管的主,不过你另一个偏殿的人估计很乐意被你管,你就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闲杂人等上面了。”   纪镜吟感觉这辈子都没试过生这么大的气,望着面对炸毛般的女子,一股力不从心的感觉充斥着心间,“本君爱找谁,是本君的自由,何时轮到你来管了?”   向晚意一脚踏在边上的椅子上面,气场上面增了几分,她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怒气冲冲地说:“那我喜欢去那里,也是我的自由,何时论到你来管了?”   “你给本君讲讲道理!”   “你又不是我的谁,管我这么多干嘛?”   纪镜吟一把扯过她的身子甩在柱子边,欺身压在她的身上,双手把她牢牢的圈在怀里,垂着眸子,眼里好像要吃人一般,“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本君?”   男子身上的气息飘到鼻间,他身上的温度比常人的要高上许多,向晚意感觉自己周身被一簇火苗包围着,温温热热的,闷得脑袋疼,她咬了咬唇瓣,眼睛通红,不服输的说:“我又没说错,你被气死的话那是因为你心里承受能力太低!”   “你——”   她扭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没有理他。   气氛冷到了一个极点,忽然台下传来一阵欢呼声和吹口哨的声音。   向晚意狠狠地踩了他的脚尖一下,禁固着她的怀抱骤然松开,她偷得了空,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后,忍不住扭头望去,急急走到栏干边上,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徐徐走到舞台上面,深邃的五官轮廓流畅,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像两抹冰霜,带着睥睨众生的冷漠,他端坐在台上,没有半点动作、表情却叫人沉醉在他的气质之间,如雪山之颠。   纪镜吟看了眼自己的脚,他站在原地,望着那个靠在栏干边上,探身往下望去的女子,无由来地觉得心烦意乱,“你有完没完,看够了没?”   “没完,没有!”说实话,在她看来,这人的气质和纪镜吟有些相像,至于容貌方面也是不相上下,不过,说真心话,虽然不想承认还是纪镜吟那寡冷又凉薄的桃花眼更为好看。   “有这么好看吗?你瞧瞧自己,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就是想要气他,她连忙回道:“切,你和人家简直没有半点可比性,差了好几十倍呢。”   被她说得心生不愤,纪镜吟走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看到那人面容时目光微微一凝,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右手放在胸腔上,一颗心脏“卟通卟通”的跳个不停。 第36章 咬牙切齿   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向晚意扭头看去,只见他眉头紧皱,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她问:“你干嘛?喜欢人家到心脏疼了?”   下一瞬,只觉眼前一阵轻风拂过,顺滑的袖子在鼻尖轻轻拂过,眼睛下意识地闭了一瞬,耳边是衣袖翻飞的声音。   再次睁眼时,金灿灿的衣裳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得熠熠生辉,男人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如金龙在空中盘旋,过后他稳稳落在台上,伸手如闪电五指成勾状猛然掐着高岭之花的脖子,高岭之花没受着他的冲力,整个人“砰”的一声往后倒在地上。   向晚意怔愣着看他,怎么好端端的把人家给掐了啊?   台上台下尖叫声阵阵,不少人争先恐后地往楼外走去,桌子、花瓶等摆设被撞落一地,场面一片混乱。   利落翻身落在他的身边,望着被压在地上的高岭之花,脸上青筋暴涨,眼球微微突出,本来梳理整齐的墨发如今乱成一团,像块破布般披在地上,指尖无意识地想要抓着纪镜吟的手,想要挣开他的桎梏。   高岭之花瞬间成了烂花。   纪镜吟眼里闪过一抹红,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场紧紧压制男子,他的表情阴沉又吓人,像是来自地狱修罗般骇人。   跟那天剜她心时的神态如出一辙,看得她心跳顿了一瞬。   伸手握着他的手腕,疑惑地盯着他看,“你干嘛?就算人家长得比你好看,你也不用把人家给杀了吧,这天底下比你好看的多去了,你难不成见一个杀一个啊?”   纪镜吟没有理她,他猛然收手,外溢的法力震得向晚意虎口一麻,手无意识地松开,整个人被甩出趴在一旁,扭过头来。   纪镜吟不重不轻的瞥了她一眼,“别过来,免得伤你。”随后他转回头来望着烂花,语气阴森森的,眼神暴怒得很,“告诉本君,你这张脸是在哪里习得的?”   习?这不是天生的吗?向晚意瞪着大眼,不带眨的看着那边的情况。   “妖界有门秘术,习得就便可以改变自己的容貌,可以换成世上某人的脸或者自己重新做脸,你告诉本君,这张脸的主人你是在哪里看过的?”   烂花被掐得满脸通红,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纪镜吟挑了挑眉毛,半眯着眼睛,慢慢地松开了压制着他的手。   烂花急促的喘了几声,捂着胸口没命般吸着大气。   纪镜吟蹲在一旁,目光冷冷地睥睨着他,“说。”   “我......我,唔——”闷哼一声,随后一抹黑血自他的嘴角滑下,他的瞳孔放大,眼珠暴突,整个人了无生息般躺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后便彻底的断了气。   一条生命就这样在眼底下逝去。   向晚意看得眼里一红,一种难以言喻的郁闷堵在心间,她骤然走到纪镜吟的身上,把毫无防备的他一把推倒在地,跺了一下地,咬了咬唇瓣,大喊道:“妖君,你是不是就这么喜欢伤害别人?喜欢把别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对烂花是这样,对她也是这样,强硬得让人无法反抗。   纪镜吟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烂花的身体之上冒出一丝丝的黑气,他身上的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殆尽,一阵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向晚意刚皱了皱眉头,一只温热的手被覆上她的口鼻,把那难闻的味道遮去。   片刻,丝丝缕缕的黑气缠成一团,紧紧围绕着地上的人把他包含其中,过了一会儿,黑气渐渐散去,地上只剩下一副森森的白骨。   这瞬间的变化让向晚意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都忘记了把他的手给挣开这事。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说话时唇瓣在他的手心上面轻轻磨蹭着,纪镜吟默了一瞬,慢慢收回手来,在没人看到的角度轻握成拳。   虽说刚才纪镜吟是狠狠的压制着他,神色也是一副杀人般的模样,但是他刚刚明明是松了手,等着烂花说话的。   但烂花居然一下子死了,还死得如此蹊跷。   纪镜吟瞥了她一眼,难得的解释道:“他不是人,只是一个傀儡,控制着他的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便把他给杀了。”   她“啊”了一声,眨了眨眼,水亮的眸子充满好奇之心,追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什么秘术,你还问脸的主人,这又是怎么说?”   纪镜吟最烦为自己所做过的事作出解释,但看着那双亮亮的眼睛,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张脸的主人,是本君的一个故人,本以为他是习会了秘术,而且正好遇过本君这位故人,才掐成了他的脸,但如今看来,是本君这位故人有意把他改成他的脸,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本君碰见。”他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又凉薄的笑意:“看来,这位本应死透透的故人和本君一样已经重生,这是在向本君宣战来了。”   看着他的侧颜,向晚意吞了呑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之间,有很深的仇恨吗?”不然怎么一副吃人的脸孔。   纪镜吟扫了她一眼,目光尖锐凶残,他的视线很淡,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脸,不知所归,“血海深仇。”   翻了个白眼,她心想:你还有我这笔仇呢,到处都是你的仇,果然还是人品有问题。   从他的身边走过,大摇大摆地往花楼的门口而去。   手腕被他握着,身子没转过来,微微侧了侧头,挑眉看了眼自己的手,“妖君,又怎么了?”   “你去哪里?”   向晚意笑了一声,明眸皓齿,眼里彷佛有光似的,“我回去啊。”   纪镜吟松开了她的手,走到她的身边跟她并肩,“我也是,同路。”   柳眉轻蹙,望着他那理所当然的脸,她说:“不同路,我去凤族,不回神昏殿。”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待她接话,他说:“本君这位故人危险得很,未来的日子里你若想平安就该好好待在本君身边,别离开本君的视线范围之内,不然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一命呜呼了。”   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寒颤,她脸上却轻描淡写的说:“你都说了,是你和他有仇,又不是我和他,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比较好吧。”   纪镜吟强硬的拦在她的面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不行,他生性歹毒,喜欢以折磨人的精神为趣,他不会轻易杀本君,而是要把本君身边所有重要的、在乎的东西一一夺走销毁之后,让本君落得个一无所有,无力回天的下场。”   “你怎么知道?”向晚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沉默了一瞬,语气带着飘渺不定的无奈:“因为,他以前就是这样对本君的。”   目光讶异,她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刻,她摇了摇头,语气听着毫不在乎:“你也说了,把你在乎的东西销毁,他要找也是找白寻,待白寻被做成龙羹之后,你再担心我吧。”   纪镜吟握着她的手用力了几分,“本君——”   “闭嘴!”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没管他有什么表情或者想法,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因此也就没有看到他捂住心脏,单膝跪在地上的画面。   ****   说去凤族的事不是假的,盛天跟她说,那十几只小凤凰晚上睡觉不老实,总是叫个不停,到了白天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日夜颠倒的话迟早会把他们的身体搞坏,让她到晚上时,悄悄给他们输点安神的法力,毕竟她是火凤凰,法力天生自带暖意,流入到他们的筋脉之中,不仅能起到安神的功效,还能有固本培元的作用。   蹲到了三更,趴在房顶望着下面“吱吱喳喳”,聊得火热的小凤凰,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真如盛天所言,吵到不行。   腕间轻转,指尖冒出一个银色的光点,慢慢地凝聚法力于指尖,待光点化成约一个拳头般大的光球时,反手一拨,光球在空中散开,成一巨大的银网般徐徐降下,悄然无声的把所有的小凤凰牢牢罩着。   等了一会儿,光点一点一点的没入他们的体内,与此同时,所有的小凤凰的眼睛缓缓阖上,毛绒绒的缩成一团毛球,无意识地蹭了蹭对方,三三两两抱团睡去。   翻下落地,蹲在他们身边半丈开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们。   挪了挪身子,指尖轻轻抚在某只小凤凰的身上,新长的细嫩的羽毛触感甚好,指尖在上边流连忘返。   她还记得当被就是这只小可怜被那个混蛋生生拔光了毛,幸好现在都长回七七八八,终于摆脱了秃毛鸡这个名字了。   耳梢一动,耳边传来衣袍翻飞的声音,身边的地微微一颤,一个人影稳稳落在她的身边。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向晚意刚张了张口,就只说了个“你”字,指间抚着的小凤凰忽然醒来,尖叫一声,叫声惊慌失措,难听得像只乌鸦,凤眼溜溜地看了一圈,触及到纪镜吟的脸时,声音凄厉的惨叫了一声,翅膀拍动不停,不管不顾的颠着身子往外急急奔去。   像是逃命一般。   其他所有的小凤凰均被唤醒,看到纪镜吟的脸时也争相拍打着翅膀,没命似的逃跑着。   纪镜吟额上多了一抹黑云,他目光挪到向晚意的脸上,语气隐约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为什么看到本君都跑了?”   向晚意嘴角一抽,眼神有点闪烁,她能说:是因为妖君你曾当着他们年幼无知的脸,无比残忍的把其中一只小凤凰的毛全拔光过的原因吗? 第37章 喜欢啊   清咳一声,换上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妖君,你干嘛把他们都吓跑了?”   纪镜吟扭头看她,眼里闪过疑惑,无意识地伸手摸了脸,剑眉紧蹙,“本君怎么知道?本君还没说他们不懂规矩,居然见到本君就直接跑了。”   回过头来,她发现围着小凤凰的围栏缺了一块,那块破木正落在十数丈开外的地面,缺口像是被人一脚踢开似的,气鼓鼓般盯了他一眼,“是不是你干的?”   纪镜吟眨了眨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摸摸鼻子,轻轻的“嗯”了一声,须臾,他补充道:“你这栏杆太高了,本君不踢开一块的话,根本进不来啊。”   “你就不会翻墙吗?”   他目光慵懒又散漫,撇开了脸,语气懒洋洋道:“本君不想翻过来。”   他这副唯我独尊的态度把她气得跳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了这围栏一圈,她一个箭步走到纪镜吟的面前,双手叉腰仰天挺胸,咬了咬唇瓣,急切道:“你,去把他们通通给我捉回来。”   纪镜吟微微转回身来,半响,垂眸看她,长长的睹毛黑压压地下压,桃花眼微扬,难以置信的笑了一声:“本君去捉?”   他这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让向晚意看着就来气,她深吐了一口气,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妖君,你把他们全吓倒了,还给他们制造了逃跑的机会,不是你去捉回来的话,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受害者去捉啊?”   看他还是没有动作,像尊大佛般伫在这里,眼睛阴沈又冷漠,她伸出手来不重不轻的推了他一下,“去啊。”   纪镜吟的脸色差得吓人,他瞪着向晚意好一会儿,把她瞪到有点底气不足时,他才缓慢地说:“去就去,不就十来只小东西吗?本君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半盏茶后。   向晚意休哉悠哉的趴在屋顶上面,两腿随意地晃着,银白色的清辉倾泻而下,与她身上的白纱互相映衬,晚风细细拂过,不时吹起地面上的几片落叶。   同时吹起的,还有几根飘在空中的羽毛。   趴着的向晚意一手托着腮边,另一手指着某个方向,手舞足蹈般喊道:‘妖君,在那里!”   闻言,某人急急追了过去,飞身扑去,手法不算温柔般把一个小凤凰捉在手里,小凤凰叫了一声,认命般装死不动。   她指尖的方向一改,指着另一边的树冠,喊道:“妖君,跑这里面去了,你快追啊!”   某人把手上这只小凤凰放进笼子后,又急忙飞身而起,没入那繁茂的树冠之中,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枝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几片树叶飘落到地。   过了会儿,他从树冠上面纵身跳下,手上又拿着一只装死的小凤凰,至于他本人,一向整齐顺滑的头发夹杂了两片树叶和一根羽毛,上好的鲛纱被小凤凰挣扎时捉出几道皱折,额上还有一小块灰尘,灰扑扑的,整个人看著有点滑稽。   他目光阴沈,定定的盯着她看。   “妖君,是不是想偷懒啊?一二三四五六......十三,你还差两只没有找回来呢?还不继续?”   纪镜吟重重地哼了一声,深邃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至看到向晚意心里有点发毛的感觉,他突然道:“说吧,在哪里?”   她呆了一瞬,随后指着某个方向,“在石头底下缩着呢。”   底下的人身影快如闪电,回来时,左右手各提着一只小凤凰,抬眸看她,“不生气了吧,本君找全了。”   急忙从房顶跳了下来,拍拍身上的灰,或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她的目光亮得惊人。   待走近到他的身边时,一直压抑着的笑意终是爆发出来,拍着大腿,笑得弯了腰,眼角憋出两滴泪水,“妖君,你有没有想过改行去养鸡啊?”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放牛赶羊也行!我敢保证你将成为这行业的绝对领头人!”   纪镜吟正想说话时,面前的人猛然往后跳了一步,捂着口鼻,大惊失色:“啊,妖君你袖子上面有坨屎!”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啊,头上也有!”   纪镜吟:“......”他彷佛能闻到一些不可描述的味道。   向晚意一步一步的往后退,语重心长:“妖君,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现在就立马回去洗澡,不然顶着这一身屎到处跑,明天整个妖界都会知道此事,坊间甚至会流传这样的话:‘妖君深夜带屎狂奔,这到底是妖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纪镜吟狠狠地盯了她一眼,“你给本君闭嘴!”   向晚意识相地闭上了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脚尖使力踪起,身影快如闪电般逃离现场,只留下一句:“妖君,还是快点回去洗澡吧!”   纪镜吟:“......”他很生气。   ****   乘着夜色,没有半点目的地般四处游走着,在各个房顶上面如履平地,忽然,目光在瞄到一抹灯光时,停下了脚步。   席地而坐,坐在某处房顶上面,盘着腿一手撑在膝盖上面托着下巴,侧了侧头,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望了眼天色,已经是四更天了,但是对面书房里依然灯火通明,一个人影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目光专注认真地写着些什么,橘黄色的烛火打落在他的脸上,蒙上一层温柔的颜色,隔着一定的距离,向晚意看不清他在看些什么。   忽然,男子握笔的手一顿,他慢条斯理地把笔放下,这才抬起眼眸来,看到她坐在对面房顶时,目光不禁一愣,随后唇角无声地牵起,他唇瓣轻轻开合,说了两个字。   向晚意听懂了:过来。   利落地翻身落地,站稳身子时,发现他已然站在门边静静地站着看她。   小跑般走到他的面前,瞪着大眼滴溜溜地看他,睫毛扑扇扑扇的,“你怎么还不睡觉?”   容砾挑了挑眉毛,眼角弯弯,忽然他笑了一声,“因为我在等你。”   向晚意往后退了半步,目光狐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他松松散散地笑着:“直觉。”   “骗子。”向晚意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自个儿绕过他走进他的书房里头,容砾侧头看了看她,跟在身后走了进去。   望着他桌上叠成小山般的账本,她“诶”了一声,皱眉道:“这些账本看著有些日子了吧,都铺灰了,怎么都在这里?”   容砾毫不在意般看了眼,语气淡淡:“熟悉一下总是好的。”   向晚意瞧他那副模样,心里立马得出了一个答案,嘴上也跟着说了出来:“肯定是妖君让你看的吧,这陈年旧账有什么好看的,除了他之外,都没有几个人想得出这种折磨人的法子来了?”片刻,她顿了顿,凑到他的面前,认认真真的问:“你得罪他了?”   突然而来的亲近让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望着自己的影子映在她的眼里,心跳如擂鼓,没有说话。   向晚意转过身来,手欠的对他的东西左翻右掀,漫不经心的说:“肯定是了,你不用骗我,你这人啊,一点都不会说谎。”   容砾跟在她的身后,看她翻着自己的东西,眼里透出一抹笑意,“别说我了,大半夜的,你怎么跑了出来?”   “我这不是被逼的吗?我好好的在外面玩着,他不仅跑来毁了场子,还追着我到了凤族把我族的小凤凰都赶跑了,若不是他乖乖的把他们捉回来,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顺着她的话,容砾问:“你跑去哪里玩了?”   刚张了张唇,作出了一个”花”的唇形,眼睛转了一圈,她立马摆摆手,改口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容砾笑了笑,“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向晚意尴尬的挂着半抹笑意,背过身去,指尖在书架上的书上移动,不时又翻着他墙上挂着的画,像个好奇奇宝宝般左瞧右看。   容矶靠在墙边,双手抱在胸前,额上几根碎发微微被风吹动,他静静地望着女子好动的身影,柔和的烛光斜斜映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镀上一层温柔的感觉,有一种半朦胧的美。   他本来以为自己喜欢安静,喜欢独处的感觉,但此一刻,他忽然觉得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倒腾,应该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莫名的想要留住这一份温暖。   “晚意。”   摸着花瓶的手一顿,她扭过头来,不明所以的看他,“怎么了?”   “你喜不喜欢这里?”   她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微笑道:“喜欢啊。”   “那你喜不喜欢神昏殿?”   她仔细想了想,神昏殿里有白寻,她无由来地不喜欢她,在山洞时她就有点怕她,到了神昏殿后,他比自己先来的神昏殿,肯定和纪镜吟有着不可描述的关系,若果她不小心得罪她的话,她觉得纪镜吟估计会把自己打飞。至于纪镜吟,她也说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情感太过复杂,她不太想回想起来,至于到了妖界后,他是挺烦的,经常都来坏她好事,但她好歹也算没有落过什么下风,综合联想了好一会儿,她断断续续地说:“一般吧,不算太喜欢。”   容砾咽了咽口水,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的手心不自觉地冒汗,脸颊也有点发热,嘴巴像黏着浆糊似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燥热,他的唇瓣几开几合:“那你想不想留在这里,做这里的女主人?”   “砰”的一声,花瓶应声而碎。 第38章 儿戏   四目交接,眼里藏着各自的心思。   容砾这辈子都没有想过,原来心脏可以跳得这么快,完全不受控制一般,快到好像下一瞬就要跳出胸腔似的。   女子的反应有点愣怔,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整个人僵在原地,目光尽是错愕。   片刻,她侧了侧头,慢慢朝他的方向走来。   心跳如擂鼓,眼睛因紧张眨个不停。   裙轻轻摇曳着,她走到他面前半步之距外,男人的额发微微垂着,纤长的睫毛不断地颤着,脸色涨得通红,就连耳珠都红得滴血似的,紧握成拳的手无意识地攥得更紧,呼吸有些不稳,脑子里面一片混沌。   向晚意盯着他看了好一圈,柳眉紧蹙,忽然抬手在他的额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容砾被这一拍弄得一脸茫然,眼睛微微睁大,迷蒙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满眼不惑的看着她。   她笑了一声,明亮的葡萄眼里也蓄满了笑意,道:“你才几岁啊,连毛都没长齐就想着成亲了?”   容砾的声音有点沙哑低沉,听着不大高兴,喉结滚动,他缓缓道:“我的真身是蛇,本来就不会长羽毛。”   向晚意斜靠在一旁的书柜上面,柳眉轻挑,“那就鳞片吧,反正本质也差不多了。”还不待他接话,她往窗边看了眼,“哇,好像有点晚了。”   他往前挪近了一点,微微弯下身来,长臂一伸一捞,拦着她的退路,目光炯炯地看她,“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   很没有底气般瞪了他一眼,她默默往后退了半步,眼神有点闪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稳一点,“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一时半刻我是想不懂的,免得让你久等了,所以我先说说别的话题而已。”   “所以你不愿意?”他轻轻蹙了蹙眉头,语气有点失落。   “我没有说我不愿意——”眼看容砾眼睛又亮了一分,她语气一急,连忙说道:“你这个年龄我也经历过的,情感特别丰富,内心活动也比较多,年轻人冲动,爱做傻事。”顿了顿,她拍了拍他的肩头,又继续说道:“我明白,我理解,我都懂。”   向晚意觉得自己现在身负他人生启蒙老师的责任,以她从前在军营里面听过的段子来说,容砾就是一时误入歧途,一时想太多,他根本就不理解成亲所代表的意义,不过一时冲动,看她日子过得一般,想要以这个极端的方法来帮她,头脑发热而已,缓缓就好了。   他才一万来岁,还小着呢,大多数人都是在两万岁左右才完婚的。   他眼睛涨得通红,眉头皱成“川”字,即使他现在很是难过,但他还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尽量柔着嗓音:“你不懂。”他抿了抿唇,似乎在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我们之间就差那不到一千岁,在我们漫长的人生里面根本就不值一提,你别总想着我是小朋友,小孩子心性,我就只有对着你才会孩子气一点,你去问问妖界其他的人,谁不是说我成熟稳重的?”   看真的把他给逼急了,向晚意软着嗓子:“容砾,乖乖的好不好?别闹了,这事不是那么儿戏的。”   “我没有闹,我不是伟人,我也是有私心的。”后面的话他没敢说,救她、带她来妖界、偷偷跟着她......每一样事他都是有私心的,第一次见她,他只是想要知道她的名字,后来,他想要的越来越多,最终变得越来越贪婪。   向晚意没有说话,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容砾不是生来温声细语,整天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他其实也有自己的脾气,只不过在她的面前时通通藏了起来而已。   片刻,他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掩去大半的情绪,“我能问一个很愚蠢而已可能会让你生气的问题吗?”   她点点头,真心实意的回:“问吧。”   他抬起眸子来对着她的眼睛,张了张嘴,气氛陷入一种无声的紧张,片刻,他忽然笑了笑,眼里眉梢都是笑意,笑声爽朗。   他这副样子,看得向晚意一脸茫然,“你到底想问什么?”   他笑得开怀,身子不禁微微颤抖着,眼睛像月牙般弯弯的,“如果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都是逗你的,你会怎么样?”   向晚意翻了个大白眼,不自觉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也随着他笑了一声:“容砾,我真的被你给吓死了。”   “逼真吗?”   “逼真啊,我差点都信了。”   他还是笑着,学着她刚才的姿势望了眼窗外,挑了挑眉,“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急忙摆摆手,自个儿往外走去,“不用了,我这熟路得很,你就别折腾了,我自己走就行了,早些休息吧。”   语音刚落,像是怕他真的追出来一般,她急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化作一抹轻盈的白影消失在天际尽处。   确认那抹白影真的消失得无声无息后,容矶的笑意渐渐沈了下去,嘴角慢慢往下耸拉着,薄唇抿成一道线。   其实他刚才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男人?   但是他还是没敢问出来,这事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他若提了,揭人伤疤,她定是会难过的。   伸出手来,指尖抿去眼角的两滴不知道是笑出来还是怎样出来的泪水。   ****   回到殿内的向晚意躺在床上,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点燃烛火,双手枕在脑后,眼睛有神地没有闭上,望着床头的帐幔发着呆。   翻了个身,把整个人埋在被子里面,所有的情绪全都被一一覆盖。   第二天早上,向晚意是被吓醒的。   “妖君,你是不是有病?”气冲冲地盯着那个站在她床边望着她的人,用被子紧紧包裹着自己,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在外。   今天的他已经清洗干净换上了一身低调又奢华的衣裳,淡灰色的衣裳似乎和他的面色很搭,都是黑沉沉的。   “起来了,日上三竿了。”他垂着眸子,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她说。   “你又不是公鸡,怎么天天都要叫我起床,我又没活干,睡晚点怎么了?”她瞪着一双葡萄眼,刚睡醒时说话还有点小奶音,听着软软萌明的,不但没有半点威胁性,反而看著有点可爱。   纪镜吟觉得因昨晚的事带来的郁闷好像淡了几分,“有事,你先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纪镜吟挑了挑眉毛,忽然笑了一声,目光如锐打量了她一身,轻描淡写的:“你确认你要以现在这副打扮,还有在床上面谈?”   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被子多抱紧了一分,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她摆摆手,“你先出去。”   等了好一会儿,面前的人还是没有半点动件,依旧站在原地。   “你不出去的话,我怎么换衣服?”她皱着眉头,一脸不满的神情。   终于,那尊大佛慢条斯理的往外走去,身后衣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曳。   一盏茶后,梳洗整齐的向晚意坐在桌边,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拿着茶杯轻抿,目光散漫,斜眼睨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说吧,有什么事?”   面前的人的目光不重不轻的瞥了她一眼,然后学着她的举动轻轻抿了口茶,片刻他皱了皱眉头,“真苦。”   她默默咕嘀了声:“自讨苦吃。”她把茶杯放在桌上,双手抱在胸前,抬了抬精致的眉头,语气有点不耐烦:“说吧,有什么事?”   或是喝了苦茶,他的声音低沉,像一根紧绷的弦:“我要你随本君去一趟天界。”   猛然站了起来,椅子被掀翻倒地,她瞪着大眼,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你不能去天界。”   他有点错愕,随后忽然笑了一笑,这一笑笑得像清风明月,舒适又炫目,饶有趣味的问:“为什么?”   因为天界的人会认得你。   真正的原因她自然是不能说的,脑子飞快地运转,她语重心长地说:“你是妖界之主,你若只身前往天界的话,这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返啊,我怎么忍心让我们妖界就这样成了无主之界!”   “这不是你和本君一块去吗?这怎么可以算是只身?更何况你之前是天界之人,对天界自然有一定的熟悉,有个相熟的人带路,本君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功夫。”他语气淡淡,没有半点波澜。   急急把椅子弄正,拉到他的身边坐下,满脸忧心忡忡的表情,“妖界,你这万金之躯怎么可以随便出门,万一遇上歹人怎么样?有什么事让小的去做就可以了,你不必亲自去的啊。”   “遇上歹人——”他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着,向晚意连忙点头附和,彷佛面前的人真的被歹人捉到,欲行不轨之事,片刻,他目光一移落在她的脸上,嘴角挂着半抹笑意,眼里闪过一分杀意,“那本君就把他们通通杀光。”   眼睛闪个不停,手心不自觉地冒汗,她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妖君,你有什么事非得去天界啊?”   纪镜吟懒洋洋地垂眸,从袖子里面拿了封红彤彤的帖子出来,放在桌上,语气不急不缓:“乐妤天妃怀孕了,帝君大宴三界,说要与天下同乐。”   诧异的看着他近在眼前的俊脸,唇瓣微张,她没有听错吧——   乐妤怀孕了?   这不可能的啊!   有一件事只有她和乐妤知道,那就是乐妤之所以恨她,其中一个原因是她无意之间发现了——   她不孕的事实。 第39章 发什么呆   向晚意摆了摆手,转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她脸上的情绪,“我不会跟你去的。”   “立马收拾行装,明早出发。”   她转过身来,小脸气得通红,湿湿的眼睛瞪着他,“谁说要跟你去了?”   纪镜吟缓缓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说:“你可别忘了,凤族现在呆的是谁的地方?”   一掌猛然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她怒气冲冲:“你敢威胁我?”   “本君没有威胁你,只是在提醒你该做的事而已。”   被他气得跳脚,一双眼睛不服输的瞪着他,似乎想要把他看出一个洞似的,“你这是欺人太甚!”   他笑了一声,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意:“你说错了,本君这是欺凤凰太甚。”语音刚落,没理向晚意的反应,他挥了挥衣袖,大步朝外走去。   向晚意觉得自己差点气疯了。   待那个讨厌鬼的气息散得七七八八,向晚意这才冷静了些许,咬牙切齿,脑子在飞快地想着辨法。   默默数了数手指,在天界里面可能会认出纪镜吟的人大概有:帝君、乐妤、季青、元景......   啊啊啊,不数了,也这太多了吧!   现在只有两条路放在她的面前:一就是他不去天界,那就相安无事,所有问题根本不用担心,二就是他别让人看到他的脸,虽说这方法不算是太过保险,但是也勉强算是上乘之策。   当然,他不去自然是最好的了。   纪镜吟现在是妖君,权力在握,根本就不听她说的话,她的话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左耳进右耳出,跟放屁一般。   想了一圈,谁的话或许他能听进去呢?眼睛机灵地转了一圈,有了,去找白寻。   听说白寻是他最亲近的人,白寻的话,怎么样他应该也会听点吧,虽然她不太喜欢白寻,但是当务之急她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着,也只好病急乱投医,啥也试试了。   坐言起行,向晚意一撩裙,小跑着往另一处偏殿而去。   站在雕满花纹的檀木殿门上面,没有几分犹豫,她连忙伸手敲着门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即响起。   半晌,一个红衣女子打开了门,神色冷冷,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什么事?”   向晚意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问:“白寻啊,你有听说过妖君要去天界的事吗?”   闻言,女子神色一弯,目光微凝,整个人像是丢了半副魂魄一般,呆在原地。   向晚意伸出手来,在她的面前晃了几下,女子这才回过了神。   她没有说话,向晚意只当她是不知,她顿了顿,开门见山:“就是这样的,我想让你劝劝他,让他别去天界行吗?”   白寻刚张了张口,远处传来一道不温不淡的声音:“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向晚意认出来者的声音,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她无奈地转过身来,叉着腰一副“你奈我如何”的模样。   “我来找她聊天不行吗?”   他嘴角往下耸拉着,声音低沉,隐含怒气:“你给我过来。”   向晚意看了眼白寻,身上没有半分动作,白寻抿了抿唇,抬腿往纪镜吟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本君叫的是你吗?”   白寻立马垂着头,没敢说话。   等了半晌,见向晚意还是不肯过来,他心里忽然生出几分郁闷,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捉着她的后衣领,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将她像拎小鸡般往外拉着。   急急伸手挠他的手,“妖君,你放手啊。”   “本君现在就提你去天界,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多废话!”   他的手比蛇还要灵活数分,无论她怎么挠都无法碰到他半分,慢慢地她便放弃了,由着他把自己提进了神昏殿的正殿。   殿门“吱”的一声关上,他也松开了对她的压制。   望了眼被锁得死死的殿门,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脸不愤,“你要不要这么焦急,我才跟她说了那么几句话,你就急急跑来把我拎走,我看著有这么可怕吗?这么怕我会把你的心肝宝贝给害死的吗?”   纪镜吟一直都不明白,她为什么总爱提白寻,这回还给白寻安上了一个“心肝宝贝”的别称,他蹙着眉头,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疯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她了?”   他没有发现,自己急到连自称都忘用了。   向晚意的脑海里不禁浮现起当初山洞里的那一幕——他抱走白寻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虽然神志有点不清,但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想着想着,她便忍不住说了出来,“骗子,你不喜欢她的话,当被在山洞里的时候你就——”   望着纪镜吟猛然放大的俊脸,他似一阵风般掠了过来,双手用力捉着她的肩,使得她后背生生撞到殿门上面,骨头麻了一瞬。   “我就怎么了?”   后背上的疼意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喘着细气,愣愣地看着他。   他脸色有点泛红,眼球里的红血丝涌现,瞪大著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她咽了咽口水,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她翻了个大白眼,一把推开了他,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样了,你做开口梦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看着纪镜吟满眼怀疑人生的模样,她大手一挥,使用了转移话题的绝招,“跟你去天界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个条件。”   闻言,纪镜吟本来被惑意包含的眼睛唰地抬起眼眸来,“什么条件?”   “你得蒙面。”   纪镜吟眉头一挑,呵呵笑了一声,“为什么?”   她眨了好几下眼睛,睫毛颤颤的,斩钉截铁地说:“别那么多废话,我就这一个条件,你答应我就跟你去,你若不答应,我......”   纪镜吟朝她的方向走了一步,唇角微扬,声音迷离又勾人:“你当如何?”   向晚意“哼”了一声,气势如虹地说:“那我就让我族的小凤凰在你身上拉屎!”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人在哪里,就拉在那里,你若不在,就拉在神昏殿里!”   纪镜吟:“......”还能好好说话吗?   偷偷瞄了她一眼,纪镜吟无声地叹了口气,片刻,他又瞥开了目光,把头扭到另一边,“行了,答应了。”   ****   翌日正午,南天门前热闹得很,天界万年来都没有什么喜事发生过,因此正好趁着这回乐妤怀孕,帝君下令把整个天界都布置得红彤彤的,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一丈红布在半空中垂落在地,南天门前,天界的侍女分成两排站着,侍女们体态温婉微微低着头,中间留出一条大道供宾客经过。   刚踏上天界的土地,熟悉的气息让她微微晃了神,所有的一切都跟记忆相像,但是她已经不属于这个地方了。   在她愣神的瞬间,身边某人弹了一记响指,扭头看她,“发什么呆?”   还不来得及说话,耳边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魔君到。”   魔君?若她没有记错的话,现任魔君是个极其好色的人,在魔君这个缺少女性,常常得一女共侍几夫的地方,听说这魔君在后宫里藏了上千名处子,加上其他的女人,人数可达三千以上。   忍不住往那个方向投去好奇的眼神,不一会儿,一群刺鼻的脂粉味扑鼻而来,花花绿绿的衣裳在面前晃个不停,隐约可见中间拥护着一名男子,但因着女子众多,她连男子的半分脸都没有看到。   侧了侧头,指尖微动,认真思考着魔君到底得一晚夜御多少女,才能让这偌大的后宫雨露均沾呢?   手指头完全算不过来。   不敢想啊不敢想啊。   纪镜吟站在她的身边,垂眸看着她的侧颜,语气缓慢:“想什么呢?”   “我在想他精力得有多旺盛,才能同时与这么多女子欢好?”   下一瞬,太阳穴边被人不重不轻地弹了一下,她皱着眉头,不满的目光穿透他带着的斗笠上垂下的布直视他的眼睛,“你干嘛?”   他没有说话,强硬地握着她的手腕往南天门走去。   刚走到门边,负责守门的守兵连忙把他们拦下,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瞥到了一旁的向晚意,微微愣神,忍不住喊了声:“向仙君。”   向晚意边挣脱着他的手,边尴尬地笑着:“别别别,别叫错了。”   忽然,他们注意到她身边这个男子,男子头戴斗笠,白衣之上套了件淡金色的鲛纱纱衣,虽看不清容貌,但是那如清风挽月的气质和天生睥睨众人的傲气还是止不地透了出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往那里一站,那里就成了风景。   “你是谁?”   纪镜吟轻撩衣,守兵只觉眼里金光一闪,便看到了他腰间那栩栩如生的金龙玉佩。   连忙把刀戟收起,朝他欠了欠身,大声喊道:“妖君到!”另一个守兵的视线在她和纪镜吟的手里移动,目光有说不清的意味,片刻,他侧过身来做了“请”的姿势。   向晚意忍不住望了眼自己腰间的腰牌,除了花样有所不同之外,那般光泽和成色与他的如出一辙,不由得忘了他还握着她手腕的事,仰着头,大眼睛眨了几下,明亮的葡萄眼里尽是好奇之意,她“诶”了一声,“妖君,为什么我们的牌子都这么像?”   纪镜吟微微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声音浑厚低沉,“你想知道?”   她很是捧场地点了点头。   他呵呵笑了一声,隔着一层白纱,他弯了弯唇角,心情似乎很好:“本君偏不告诉你。” 第40章 以色侍君   过了南天门,因着宴会设在晚上,白天便安排他们在各宫殿里休息,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纪镜吟和她被安排的宫殿,正好是她的夕阳宫。   夕阳宫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她的鱼池里的小鱼依旧灵活地游动着,身姿曼妙,只是这宫殿或者是许久没有住人,缺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这是哪儿?”纪镜吟垂眸,目光落在她一副像失了魂般的侧颜上面。   她收回目光,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这里叫夕阳宫,是我以前在天界时生活的地方。”   还不待他接话,她往前走了一步,眉毛轻挑示意他往正殿看去,正殿的门上还刻有火凤凰的图案,日光落在其中,熠熠生辉,她说:“你睡那里,我去偏殿。”   刚走了一步,手腕就被人拉住了,她侧了侧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怎么了?”   纪镜吟慢慢松开了她的手,眼睛眨了眨,里面闪过一丝迷茫,抿了抿唇:“没什么。”   他就是下意识地捉住了。   向晚意抽回了手,头也不回的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大步往着偏殿而去。   转过身来,纪镜吟不紧不慢地走到正殿的殿门面前,把他手放在胸腔上面,一股无由来的堵意充斥着心房,整个人都有点不舒服,难受得让他不自觉地紧皱眉头。   伸手轻轻将门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微微晃动着的帐幔,皱着眉头,慢悠悠地走了进去,微微抬手,门无风自关,把外界的一切隔绝在外。   静静站在床边,手还没有伸到被褟上面,便好像事先知道它的质感一般,他弯下腰来,指尖落在其上,有一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奸夫”,两个字突然从脑海里冒出,脑袋里冒出丝丝缕缕的疼意,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身子一个不稳,整个人掉坐到床上,急忙伸手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那份难受的感受。   目光无意识地瞥到一旁的柜子,一些朦胧的画面在脑海里面浮现,他想要捉着这些画面的尾巴,不断地努力回想,越是想,那钻心的痛意越肆无忌惮地在脑子里蔓延。   突然,心口一窒,心脏阵来一阵绞痛,像是有人拿着利刃,一下一下地把心瓣割下来似的,捂住胸腔的手指用力得发白,体内气血翻涌,一口腥甜的血直接涌到喉头。   张开嘴来,一口热血落在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让他回过神来,吐出这口浊血后,那种钻心的痛意好像是得到了缓解,但是刚才那些画面也随之消失不见。   脑子里一片空白。   坐在床边,愣愣的抬头望着床头的帐幔,没有半点动作。   到了赴宴的时辰,向晚意来找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男子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床边,视线很淡,淡得像是没有任何的落脚点,长长的睫毛压下,在眼底下投入淡淡的阴影,侧颜看著有点颓然,即使门开了,他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似乎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无法自拔。   向晚意斜靠在门边,没有半点安慰的打算,只是尽她的义务提醒道:“妖君,该走了。”   纪镜吟愣了一瞬,这才缓慢地扭头看她,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他的眼神有点空落落的,有点像迷路的孩子一般无措,但这个中原因,她却没有兴趣去探究。   “把斗笠带上,我在门口等你。”   留下这句话后,她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半盏茶后,面对眼前充满探究眼神的小仙,她表示通通忽略,目光挪开,等到有点不耐烦时,这才看到那个戴着斗笠的男子徐徐向她走来。   天界的小仙们齐声喊道:“妖君。”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在身边跟上。   十数个小仙先后领着路。   向晚意的眼睛左瞧右看,不得不说,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天界这番热闹的场面,要知道上次帝君生日,即使也是宴请三界,也没有铺满十里红布,百花齐放。如今乐妤天妃只是怀孕,孩子都还没有出生,就搞这么大阵仗,她真的挺好奇若出生之后,还能有怎样的阵势。   虽说在她记忆中乐妤是不孕的,但是这都过了四五千年,或者说她的身体调理得好,恢复正常也说不定,她怎么跟乐妤反目成仇,也不关她孩子的事,她还是希望她能成功生产的。   跟着领路的小仙落座,帝君的座位在正中间,纪镜吟的位置在右侧,魔君的位置在左侧,其余下面的按着职务或者品阶一一递减往下坐着。   帝君和乐妤还没有到,气氛还不算是太过紧张,有些相熟的仙君在隔空碰着酒杯,彼些问候着,抬眸望去,魔君只带了一个女子赴宴,女子生得唇红齿白,望着年龄特别小,但已经出落得玲珑有致,瞧着水灵得很,在给魔君倒酒喂水果。   老牛配嫩草,啧啧啧。   纪镜吟坐在她的左侧,近着帝君那边,她坐在他的右侧,左手托着腮帮子,把头扭到另一侧,隔开了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忽然,察觉到不远处有一抹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耳边传来一声传音入耳“晚意”,微微抬眸,望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不禁有点感叹。   是季青啊。   说实话,阔别天界也不过一小段时间,以她以前那个飞扬的性子,基本上整个天界的人都认识她,但是从她踏进南天门到现在,最胆大的人也就只敢偷偷瞥她一眼,生怕跟她扯上什么关系,惹火烧身。   难得季青还记着她,又不怕惹火烧身。   季青抬了抬酒杯,隔空朝她的方向递了递,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她同样以此回之。   桌底无人看到之处,大腿被人用力捏了一下,酒杯被她不小心砸在桌上,引得桌子微微晃动,她揉着大腿,吃痛扭头看着罪魁祸首,“你干嘛?”   “他是谁?”纪镜吟的声音不急不缓,没有什么起伏,彷佛就是单纯好奇一般,如果不是刚才他捏了她一下,她差点就信了。   她翻了个白眼,把脸瞥开,语气冷冷的:“关你什么事?”   他张了张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声音:“帝君到,乐妤娘娘到!”   除了魔君、妖君、她和那名女子这些外界之人以外,所有的人急忙出列,半弯着身恭迎着来者。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慢慢走近,他的身后半步之处跟着一名白衣女子,两个人的脸都是如此的熟悉。   “免礼。”不怒自威的声音缓慢响起。   明黄色的身影和白色身影先后落座,众人也纷纷返回座位。   在宴会开场之前,以天界的惯例,都会说一大串文绉绉的话,这些话向晚意都听得会背了,大概的意思无非就是感谢上苍,感谢在座的各位等的场面话。   等这串话说完之际,已经过了两刻钟,向晚意的眼睛半睁不合的,被淡淡的睡意所包含,缓慢地打了个哈欠。   “晚意啊。”   刚打出来的哈欠戛然而止,眼睛唰地一下睁开,她可没有听错这娇滴滴的声音来自何人,把嘴合上,扭过头来,换上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她笑着道:“乐妤娘娘,别来无恙。”   刚才远距离时看得不清楚,如今距离近了,明显地看出乐妤脸上有点苍白,向晚意心里感叹:果然怀孕就是辛苦啊。   乐妤的唇涂得很艳,但是相较之下,脸上那抹带着病态的白就更为显眼,她挑眉扬唇,看了她身边一圈,装模作样地问:“你那个小郎君今天怎么不在啊?我可记得以前你们都是形影不离的,现在傍上大树了,就把小郎君给抛弃了吗?”   心跳像漏跳一拍似的,身旁的纪镜吟向她投来若有若无的视线,她咽了咽口水,不禁瞪着乐妤,顿了顿,她笑着道:“乐妤娘娘真会说笑,我们不过是朋友一场,缘份散尽,也就一别两宽了。”   乐妤轻笑一声,向帝君微微一笑,帝君回之一笑,眼带宠溺,两人的手相握,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   本以为乐妤在今天三界共聚的场面之下会有所收敛,如今看来,她不旦没有,而且就像猫逮住老鼠一般,死死把话题落在她的身上。   性子是半分没变啊。   片刻,她将笑意一收,看着纪镜吟,阴阳怪气的说:“我们的晚意啊,从前在我们天界时就是一个不得安份的主,不过胜在有帝君垂青,带了几千年的兵,性子也就沉稳了些,不知道到了妖界之后,有没有给妖君您添麻烦呢?”   看着她把话题扔到纪镜吟身上时,向晚意瞪了她一眼,乐妤这话明显是把她和天界这层关系再次提起,想要在纪镜吟的心里留下一根刺。   半晌,她身旁的男子浅浅一笑,笑声如清风挽月,渒人心脾:“天妃娘娘是闲得慌吗?妖界之事和人,何时轮到你过问了?娘娘这是想要窥探我界秘密吗?”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本君能得一人才,也是多亏了天界的有眼无珠,算了,本君胸怀广阔,今日就不跟你计较。   闻言,乐妤的脸色明显一变,脸上挂着的笑意有点难看,她收敛了笑意,神色带着嘲讽之意,呵呵道:“本宫还想昔日跟你形影不离的小郎君去哪了,如今看来,是觉得这棵参天大树更好,怕他纠缠,便把他当成烫手山芋扔了吧。”   向晚意猛然抬起眼眸,一双寒眸不带任何温度,直勾勾地瞪着她,杀意渐渐溢出,彷佛她再说错一句话,便会将她当场毙命。   纪镜吟适时轻飘飘地插入一句:“天界的天妃娘娘连自己天界都没有管好,就开始肖想打探妖界之事,本君的人于你而言就有这么吸引吗?若是真想知道,本君今天便许你加入妖界,之后必定知无不言,娘娘意下如何?”   乐妤攥紧了拳头,微抬下巴,冷笑一声:“没想到,堂堂妖君居然会被一小妖给迷了去。”轻轻抚着自己的发,她又说:“当初本宫还好奇,你逃往妖界后,在天界举兵相迎要求妖界交人时,妖君居然没有选择迎战,反而愿意以十座城池来换取消你的追捕令——”话说到尾处,尾音上扬,杏眸微挑,“原来你是以色侍君,搏得妖君相护啊。”   十座城池来换她?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难怪她到妖界这么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天界追捕她的消息。   本以为是天界放弃了她,却没有想到天界和妖界做过这样的交易。 第41章 我们走   扭头望着纪镜吟,只见他动作轻柔般抿了抿茶,似乎她所说的话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向晚意轻轻笑了一声,望向乐妤的眼里多了几分笑意,“说是以色侍君,在座各位哪位能比得过娘娘啊?”   “向晚意!”   “好了,够了。”帝君伸手拍了拍乐妤的手背,语气无奈地说。   察觉到场面气氛有点尴尬,帝君连忙出来打圆场,看着纪镜吟呵呵笑道:“说起来,妖界易主之事本君收到的消息确实有点晚了,因此未能在第一时间向妖君祝贺,实在是有失礼数,在这里向妖君赔个不是。”   “帝君客气了。”他的语气总是淡淡的,没有温度的。   帝君看了眼四周,在众人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蒙着脸,确实有些奇怪,片刻,他开口问道:“听说妖君的真容如天人之姿,不知今日吾等是否有幸一见?”   向晚意在桌底无人看到之处,用力掐了他的大腿一下,一来是提醒作用,二来是报回刚刚的仇。   纪镜吟端着茶的手一抖,溅出了几滴茶水,先后落在桌上,若有若无地盯了那只作乱的手一眼,他慢条斯理地把茶杯放回桌上,即使因着位置的原因,他需要微微抬头,但是那身上自带的压迫之意,反倒让别人觉得彷佛他才是坐在最上面的人。   他倏地伸手把那只作乱的手用力握着,不容拒绝的力度使得那手的主人半分都挣不了,一双桃花眼隔着白纱扫了过来,明明隔着白纱,但那疏离淡漠的眼神好像能透出来一般,让在场的人忍不住一震,“本君的真容自然只有跟本君亲近之人才能看。”话说到尾处,余音上扬,“晚意,你说对吗?”   眼睛愤愤地盯着他看,察觉在挠着自己手心的指尖,她抽了抽,鼓着腮势子,本意是想揍他一顿,但是看到众人探究的目光时,她还是败下阵来,毕竟她不想他在这里被众人看到了真容,半赌气说:“妖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又传来一声传音入耳,细细回想了一番,是元勋的声音,心下一想,自从上次思齐山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他说的是:“夕阳宫床底留字条一张。”   元勋这人爱玩,但其实玩不过是他的一份掩饰,知道如今两人所属的地方不同,他还能跟她有所交流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把字条留在床底这事,虽说让她有点无奈,但这还真是他惯常会做的事。   向晚意抬眸望去,没有看到元勋的身影,不过这也算是正常,毕竟在她的印象之中,元勋就不是个爱出席宴会的主,他出现了反而才是奇怪,估计现在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或者房顶上面独酌中呢。   另一边厢,向晚意突然发现纪镜吟的目光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打量她,她像是偷腥的猫一般,警剔地看着他,小声地问:“怎么了?”   他侧首,薄唇附在她的耳边:“你怎么又出神了?”   他说话时的气息有的无的拂在她的耳边,吹动着耳朵上的绒毛,酥麻酥麻的,她下意地往另一侧退去,与此同埘,纤腰被人用力一揽,身子不受控般往他的方向倒去,他身上温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服传了过来。   “我没有出神。”   “骗子,明明就有。”   困着她的手臂收得很紧,似乎想要把揉进骨子里头,察觉到二人身处的环境,她扭了扭,皱眉道:“妖君,这里人多。”   这个句好像取悦了他,他慢慢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勾唇道:“那就回去再这样。”   心里顾着想刚才的事,她无意识地“嗯”了一声,这也没有看到身旁的人微微愣怔,然后好心情地笑了一笑。   接下来的宴会一切按照计划般进行,千篇一律,不外乎就是歌舞和菜肴。   向晚意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半提精神的看着,眼皮子困得很想盖上。   忽然,沉默许久的一位天界老臣开口道:“还记得以前当年晚意在宴上舞剑的英姿,让人纷纷赞叹,一晃就上千年了,不知道今日是否有机会再看?”   无故被点名的向晚意抬起眼眸来,目光如炬般盯着老者,记忆中以前他们两之间也没有多少交集,怎么好端端的让她表演,用脚趾头一想都知道没有好事,她眉毛一挑,瞥了纪镜吟一眼,后者一副由她的模样,既然如此,她语气疏离:“不好意思,没有机会。”   天界的另一位老臣连忙站起身来附和,指着她骂道:“不过就是天界的叛徒,还敢出言不逊。”   向晚意装摸做样般抠抠耳朵,全然忽略他们的话,从前就不喜欢他们这样一副自视清高的模样,不过因着面子上面,她还得顾忌一番,现在脱离了天界,连纪镜吟的话她都不全听,更何况是他们。   看她不回应,诸位老臣好像是受到了格大的侮辱一般,气得怒目圆睁,“向晚意,你别以为自己现在有多高大上,你不就是一个天界不要的种!”   向晚意抿了抿唇,无所谓般笑了一声,一副半点都不在乎的模样,她还真的没有感觉。   桌子突然应声而碎,正正中中的分成两半,猛然扭头望向身旁的人,他收回手来,微微抬头,深暗的眼眸隐在斗笠之后,语气凉薄:“帝君,天界的人也未免太不把本君放进眼里了吧。”   帝君不重不轻地扫了那两位老臣一眼,两名老臣连忙坐下,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帝君随后笑道:“是本君的不周,向妖君道歉了。”   向晚意知道今天她就是众矢之的,天界最看不起和不屑的就是叛徒,在他们的眼中,她是天界的叛徒,背叛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天界,即使有纪镜吟的相护,几乎所有的人还是想踏她一脚,彷佛这样就可以证明他们的优势。   或者说以前她还有心情跟他们争论一番,如今,她完全提不起兴趣。   打了个哈欠,目光挪开。   “困了吗?”他附身朝她靠来,低声地问。   “这里好无聊啊。”她漫不经心地回。   纪镜吟难得地附和的点点头,“本君深有同感。”顿了顿,他又问:“想回去睡觉吗?”   狐疑地扭头看他,她压着声音,小声说:“宴席才刚刚开始没多久,估计还有一个多时辰才会结束。”   他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本君要回去,谁能拦得住本君,更何况这里的人都太无趣了,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他们的身上,本君可没有兴趣。”   语音刚落,他一把握着她的手腕站直身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他们的身上,帝君的神色有些不悦,脸色黑沉沉的,幽深的眼眸盯着他们,“妖君这是在作甚?”   “本君乏了,先回去休息。”语罢,便不顾众人的目光,遭着稳步拉着她从殿门的方向走去,两侧的宾客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讶异地看着他的举动。   “临吟君,你够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君的存在!”帝君一下子站直身来,大殿内回斥着他的声音。   纪镜吟头也不回,兀自往外走去,他侧了侧头,半垂着眼眸,“还真没有,十座城池给了你,不代表妖界没有迎敌的本事,本君只是不想生灵涂炭而已。”片刻,他又继续说道:“晚意如今是我妖界之人,她的颜面代表着本君的颜面,若天界再出言不逊,本君必定奉陪到底。”   话锋一转,他附下身来,柔声细语:“我们走。”   他微微走在先头,紧紧握着她的手腕,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领着她出去。   望着他那挺拔的背影,向晚意突然记起,很久以前,他也曾顶着众人的目光出现在大殿之中,只不过那次她让他回去而已。   微微摇了摇头,提醒着自己,他不是纪镜吟,他是妖界之主临吟君,他之所以这样做,也只是维护自己的颜面,并不代表什么。   一路出着神,待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走回夕阳宫里。   他脚步一顿,处于迷离状态的她不自觉地撞上他的后背,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   他慢慢把斗笠摘下,露出那双以星辰般的眼睛,跟他身后相映衬的星空相对映着。   向晚意连忙垂下眼眸,发现她的手还握在他的手里,用力抽了回来,再次抬起眼眸来,眼里已无刚才的迷茫,她笑着道:“妖君,谢谢。”过了几瞬,她又补充道:“十座城池的事。”   纪镜吟轻轻握了握拳头,说:“你不用放在心中,当被本君既答应了庇护凤族,就该信守承诺。”   她“嗯”了一声,望着正殿的方向,忽然想起刚才元勋说过的话,抬头看了眼纪镜吟,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整个人也没有往那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她抬起头来,眸若水波,“妖君,我能跟你换一下吗?我想睡正殿。”   纪镜吟微微皱眉,片刻,他眉眼又舒展开来,喉结微微滚动,“可以。”   向他道了谢,向晚意便慢悠悠的往正殿里头走去。   门“吱”的一声开了,轻轻将门带上,背靠在门上,眨了眨眼睛,再次抬起眼眸来时,眼睛变得锐利,目光扫了一圈。   急急钻进床底,心里还不忙吐嘈元勋居然这么刁难人。   指尖在地面上面摸索,过了一会儿,摸到了一张长长方方的小纸条。   夜里烛光昏暗,在床底无法视物,把眼睛盖上,等了半瞬,再次睁开时,眼冒红光,黑暗里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   “雾明宫。”只有这三个字。   雾明宫是天界的禁地,只有历代帝君才能进去,元勋给她留下这三个字,不会是想要她进去吧?   耳梢轻动,衣诀翻飞的细碎声响映入耳帘,腕间轻转,一簇小火苗自掌心而起,将那小纸条烧得渣都不剩。   还不待她站起身来,脚腕被人用力一抓,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中传来,猛然把她整个人从床底拖了出来。   眼前景物瞬间天翻地覆,她的身子在半空中划了个半圆后,稳稳落在某人的怀里,卸去了所有的冲力。   她眼里的红光还没褪去,正好把他的神情看得清清楚。   男人额前的一缕碎发垂了下来,眼眸眸色深暗,桃花眼里如一汪墨潭,深邃勾人,喉结微微滚动,声音低沉,带着些微沙哑,抱着她的动作强硬得不容反抗。   “本君想了想,反悔了。” 第42章 我想要你死   “你想要干什么?”柳眉紧蹙,双手抵在胸前,一脸防备又紧张的模样。   男人微微弯下腰来,鬓边的发丝擦过她的耳梢,邃黑的眼珠映出她惊慌失措的表情,薄唇轻启:“为什么?”   无由来的问题让她听得半点头绪都没有,“什么为什么?”   他笑了一声,笑声轻轻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他把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细语:“本君对你还不够好吗?”   这样的距离近得让人不舒服,她往后仰了仰身子,让他的唇瓣距离自己耳朵远一点,“你放手啊。”   纪镜吟双臂力度收紧,把头埋在她的肩侧,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察觉到怀里的人僵得直直的,他有点不悦,缓缓开口:“向晚意,你还想要什么?”   “我没想要什么,你给我放手。”   抱着她的力度又收紧了几分,压得胸腔有点喘不过气,她使劲推了好几下,眼前的人还是像大山一般半分不挪。   抬起眼眸,对上他那幽深得如一汪墨潭的眼睛,她抿了抿唇,瞪着他说:“妖君,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回答本君,你还想要什么?”   睫毛无措地眨着,她完全不知道好端端的,这人发什么疯,“你今天到底有什么毛病?”   他狠狠地瞪着她,语气咬牙切齿:“刚才殿上跟你敬酒的男人是谁?还有他们说的那个小郎君又是谁?”   心跳猛然一顿,看着他的眼神凝固着,咽了咽口水,视线避开他的,没有说话。   下一瞬,下巴被他强硬地用手扭了回来,逼得她和他对视,“说。”   因缺氧而脸色微微涨红,柳眉轻蹙,艰难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妖君何必执着于此?”   “若本君就要执着呢?”   语音刚落,向晚意只觉身上的压制莫名一松,她刚想活动,便被猛然扔到床上,软绵绵的被褥卸去了一部分的冲力,手肘使力欲要站起身来,身上覆上一具温热的身体,双手被他单手用力握着,压于头顶之上。   她喘着细气,望着纪镜吟通红的眼,她忽然笑了一声,笑声里有几分自嘲,“妖君,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纪镜吟眨了眨眼睛,剑眉轻蹙,连忙否认:“本君才没有!”   “既然没有的话,你执着这些事情干嘛?”   他挪了挪身体,紧紧将她压在身下,半分都动不得,“本君的人,必须效于本君,不能有任何异心。”   “那你去找白寻,白寻爱你,你也爱她,你们正好凑成一对,比翼双飞,根本就不用在我这里自讨苦吃。”   压着她的手不禁多用上几分力,“本君真的有这么招人讨厌吗?本君待你不好吗?”   向晚意看着他,语气不急不缓:“没有啊,你对我很好,你收留了凤族,愿意用十座城池换我,把你的偏殿给了我,还给予我在妖君自由自在的权力,很好啊。”目光柔了几分,她侧了侧头,动了动指尖,想要抚他的脸,但很快的,她便发现自己的手被他压制着。   纪镜吟把头埋在她的肩侧,语气不急不缓:“容砾向你求亲的那天,我听到了,也看到了。”   身子僵了一瞬。   他抬起头来,声音闷闷的,“我跟你说,那天你如果答应了,我会立即杀了他的。”   她又轻轻笑了一声,视线挪到一旁,“妖君,你今晚是喝多了吧?”   “我没有!坦白跟你说,本来,天界的这场宴会我是不打算来的,我带你来,就是不想让你和容砾有所交集。”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脖间痒痒的,他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她,带着点小心讨好的意味,沉声道:“一直以来,我既盼着看到你,又怕看到你,看到你时我胸口就难受,但看不到你时我胸口又难受,这种感觉,蚀人心神,入侵着我身上的神经的每一分,就连骨头的每一丝都是痛的,你知不知道,我快要被折磨疯了?”   掌心不自觉地起了一层薄汗,撇过头去,向晚意努力平复着呼吸。   他还在说着:“你以前那个小郎君能给你的,容砾能给你的,天下间所有的男人能给你的,我都给你双倍,甚至更多,天界的所有风言风语我都会给你顶着。”   她扭过头来,对上他的眼睛,“所以呢?你想要说什么?”   喉咙有点干涩,他舔了舔唇瓣,咽了口口水后,小心翼翼地:“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欢白寻,我之所以继续留她在身边,就是想看你跳脚的样子,我就是坏心眼,我答应你,回去就把她挪走,好不好?”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此时的他没有了刚才的傲气,小心翼翼的的小眼神、带着商量意味的语气,都和记忆中的那个他吻合。   那个爱蹭她,爱撒娇的少年似乎又回来了一般。   嘴角无声起勾起,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时,一脸俊脸猛然靠近,倾身而下。   薄唇轻触,温热的唇瓣相贴,唇瓣被他不重不轻地吸吮着,向晚意猝不及防的惊呼出声,眼睛瞪大,下一瞬换来的是他更猛烈的攻势,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喘息声,他的眼睛从清明变得迷蒙,箍着她腰肢的手越发收紧,指尖有技巧地挑开她的腰带,抽掉扔到地上,女子的馨香丝丝缕缕的入侵他的神志。   “唔——唔——”他的身体很热,暖意隔着一层衣服传到她的身上,陌生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躲避,压在头顶上的手试着动了动,换来他用力的压制,想要避开他的触摸,不断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须臾,身上的人的体温似乎又热了几分。   片刻,他的唇慢慢挪开,吻过她的嘴角,吻过她的下巴,在她脖子上面留下一阵酥麻的感觉,一路往下,脑袋昏昏沉沉的,胸腔不自觉地用力起伏着。   长指沿着腰肢上移,轻易地挑开她那薄薄的外衣,露出里面白晳柔顺的亵衣。   “你——”   “别说话。”   突然,胸前一凉,凉风落到皮肤上的凉意让她忍不住一颤,过了几瞬,两人同时一愣——   一个是想到一些东西,另一个则是看到什么东西。   指尖在胸腔上面划过,那是心脏的位置。   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纪镜吟脸色潮红,唇瓣微微泛着水光,墨眸满是讶异惊讶之色,定定地看着她,“晚意,这是——”   那天的事倏地在脑里回放了遍,眼里渐渐泛起一阵迷雾,脸上怒气盎然,腕间一转,一道金印自掌中结出于掌心凝结,眼前金光大作,强大的力量骤然溢出,瞬间把纪镜吟压着她的手弹开。   腕间方向一转,势如破竹,掌心直直往他心脏处击去。   耳边是他闷哼一声,一滴、两滴的血滴落在光滑的手臂之上。   抬起眼眸,眼里猩红一片,瞪着眼睛定定地看他,他眼神尽是疑惑、讶异、不敢置信......的情绪,唯独没有恨。   但她有。   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自他嘴间蜿蜓而下。   用力将他推开,向晚意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喘着气,心脏跳得快到好像要跳离胸腔一般。   一直而来,她逼着自己不要去想,不想再记起那天的事,在盛天面前也好,在容砾面前也好,甚至在纪镜吟面前也好,尽量做出一副快乐高兴的样子,白天她能在所有人面前装作无事发生,她一点儿都没受影响,只有在午夜梦回时,她才敢释放自己的情绪。   越是恨一个人,反而会让自己更痛苦,特别是在对方已经不记得的情况之下,所有的恨无处安放。   入了妖界后,如纪镜吟所说,他对她也真的是挺好的,虽说没有给过她什么好脸色看,但是他的确帮了自己很多。   她尝试过把纪镜吟分成三个人在看待,一个是初遇时的蒙懂少年,一个是在山洞里猩红了眼的人,最后一个就是妖界之主。   她甚至还跟自己说过,就这样生活下去,也未尝不可,到了他记起来的那天,她才跟他算起这笔仇账。   但是,就在刚刚,她所有的设想和幻想都在瞬间破灭。   原来,她根本就不能当作无事发生,把他分成三个人看待,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在瞬间爆发,一发不可收拾,如滔天海啸般把她瞬间吞噬。   他的指尖触上那片肌肤时,她彷佛记起了那天指尖没入肉里的疼痛和声音,他那红得滴血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晰无比,胸前的伤疤也提醒着她,曾经他所赋予的一切。   那道金印是凤族的绝技,虽然对于纪镜吟来说不致于毙命,但是伤去一半元气,挫挫元神还是可以的。   “晚意。”他的声音让她微微回了神。   缩在床角,警剔地看他。   他张了张嘴,又是一口鲜血涌出,他看了眼,眉头皱得又深了点,“你胸前的伤——”   “闭嘴!”翻身下床,不想和他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动作利落地捡起腰带系回腰间,简单整理衣服过后,往外的脚步走了两步,突然一顿,微微侧过身去,斜眼睨他。   纪镜吟瘫坐在床上,紧紧捂着胸腔前,脸色苍白,嘴角的血还在外涌,他却无心顾及,眼睛愣愣地盯着她。   深吸了一口气,下巴微扬,嘴角挂着半抹笑意:“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停顿了一下,她半垂眼眸,须臾,她抬起眼睛,眼里闪过的是无比的坚定,她语气缓慢道:“我想要你死。” 第43章 雾明宫   “你说什么?”一向冷静如若的他,也不禁失了半个魂魄,目光晦暗不明。   向晚意冷哼一声,眼眸半垂,纤长的睫毛半遮去了眼里大半的情绪,片刻,她睨了他一眼,语气冷冷:“妖君这是聋了吧,连居居五个字都没有听懂吗?”   纪镜吟深吸一口气,把喉头那口热血咽了回来,语气咬牙切齿:“你给我过来!”   语音刚落,一道金光化成的蛇快如闪电,眨眼便杀到跟前,骤然往她腰间卷去。   向晚意只觉眼前金光一闪,腰肢以诡异的角度在空中翻转,在空中转了半圈后猛然朝后方跃去,脚尖借力落于椅上,旁人只觉眼前白影一闪,她动作敏捷地落于一旁。   双足落地,抬起眼眸,定定地望着床边的人。   “妖君,你还是别说话了。”   语音刚落,指尖微动,一道银光自指间弹出,窗户无风自开,如烟似一溜地从窗棂中钻去。   身影快如风,脚步在空中急速交替,冷凛的夜风刮得脸颊生疼,衣袍在两侧翻飞,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   挑了一处无人居住的废弃宫殿暂且停了下来,天界的防卫措施她了解得很,一路上没有半个人发现她的踪迹,盘腿坐于飞檐边上,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上,眼里难得闪过迷茫的神色。   一抹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手背上面的两滴血,像极了两朵月季花,妖娆绝美。   指尖轻轻拭去,依旧是白晳的皮肤。   慢慢冷静下来,刚才她的情绪就在一瞬间爆发了。   他的指尖碰到她胸前的伤口时,那种血液凝固,体温渐渐变冷,四肢变得无力的感觉,牢牢地把她给包围着,所有的理智在瞬间消失殆尽。   叹了一口气,带着愁意的气息被风吹散,夜幕低垂,月朗星稀,主殿里的欢笑声似乎隐隐被风吹到她的耳边。   这回,她是完完全全的把纪镜吟给得罪了。   托着下巴,柳眉轻蹙,回想起来刚才的变故,一头雾水,他怎么平白无故就看上她了?转念一想,估计是容砾向她求亲的事被他看到了,男人心里都有种莫名的占有欲,估计是他内心阴暗的占有欲突然冒起,一时头脑发热的吧。   他之前可是半点先兆都没有的。   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不也一样,变脸快过变天。   天界的宴会足有一月,今天不过是第一天,掐指一算,她还有三十天要对着他,若是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事还好,如今两个人之后要怎么相处,这是个大大的难题。   不过,她很确认,短时间内,她不想看到他,她相信,他更不想看到她。   如今冷静下来,刚才飞扬跋扈的气场一收,整个人突然有点怂。她刚才嚎的人是妖君,伤的人也是他,以他那个小心眼的性子,估计以后的日子都不会让她好过,天界她是得罪透了,连妖界都待不下去的话,难不成去魔界吗?魔界那地方想着都让人害怕。   她还是自动消失个几天,待他气消后,再找他商量商量吧。   忽然想起三个字来:雾明宫。   元勋这人,她还是挺信任的,万年来她闯过不少的祸都是他来担着的,他让她去雾明宫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此处是历代帝君的私人禁地,她在小时候也曾误闯过,那时的帝君还很温柔,他轻轻将她从杀阵之中抱了出来,语气慈祥地划了划她的鼻子,说让她以后不要再进去。   当年的帝君和最近千年来的帝君判若两人。   除了样貌和气息之外,性格、行为等内在特征无处相同。   等等,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眼眸唰地一声抬起来,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   小时候的帝君是个慈祥的老爷爷,她会的所有招式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她的字是他一字一笔教的,她的宫殿是他抱着她,一句句问她意见而建的,就连她鱼池里的鲤鱼都是帝君一尾尾给她挑的。   小时候,帝君就是她的一切,所以在坠下云头、替纪镜吟要解药时,她都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帝君,相信记忆中的那个人。   而如今的帝君不信任她,猜忌她,明知她是被冤枉却袖手旁观,对她冷言冷语,无数次将她逼上绝路,在她和利益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利益。   行为反差太大了。   细细思考,会不会,现在的帝君和以前的帝君,根本就不是同一人?   目光的方向一转,望着雾明宫的方向,一种无由来的牵引告诉她,所有的疑问将会在这里得到答案。   纪镜吟的事被她完全抛诸脑后,脑子里被三个字充斥,努力回想着,当年帝君是怎么把她从杀阵之中救出的。   第一关是最普通的箭阵,只要身手够敏捷,即使不小心触碰到机关,初期的箭是不多的,不过随着时间的增长,若还没有找到阵眼,那么,箭矢便会从四面八方中射来,当然,如果按照正确的方法来走,连半个箭头都不会看到。   第二关是迷魂香,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但是她闭气的时长天生比常人长上数十倍,所以这关对于她而言,简单轻而易举,待迷香散尽,便自然而然地进入下一闗。   第三关是属性相克,无数的水流自四面八方而来,水流带着腐蚀性,一旦触及到皮肤便会致使皮肤溃烂,而且溃烂的速度会随着烂掉的皮肤的增加,最终把整个人侵蚀掉,她记得当时她在这关里狼狈不堪,一道水龙卷强势朝她袭来时,帝君及时赶到救了她。   帝君曾警告她说,雾明宫设有四层防阵,必须顺利通过才能进入内殿,剩下的最后一阵是什么,和进入内殿后会看到什么,帝君则没有跟她说过。   不论刀山火海,还是得去闯上一遭,才会知道答案。   趁着夜色的掩护,还有对天界防卫的了解,一路畅通无阻般往雾明宫的方向靠近。   脚尖在一个又一个的飞檐上面轻跃,片刻,猛然趴在其中一个殿顶之中,锐利的眼神直直往前方的宫殿而去。   天界四处都是白霭霭的仙气,各处宫殿都有不重不淡的仙气缭绕,雾明宫也不例外,相较其他地方,雾明宫的仙气更重了几分,厚似云层般的仙气把宫殿包得严严实实,远远看去,只有隐约看到一团白气,里面的景象半点都无法窥探。   腕间轻转,一道白光自食指指间蹿出,点点光点在指间凝结,反手一挑,化成一把长剑,气势恢弘的往白气而去。   长剑瞬间没入白气之中。   眼睛转也不转,没过多久,白气的边角处突然一空,露出一个小洞。   身影快如疾风,眨眼间没入小洞之中。   待那抹白影消失后,原来突然冒出的小洞又慢慢被白气吞没,一切如开初那般,没有任何的变化。   另一边厢,向晚意站在原来,目光如炬般打量着面前的景像。   和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眼前是一道又一道的暗道,曲折离奇,彷如迷宫,这阵法最噁心的地方是不能走回头路,一旦错过进入阵眼的暗道,剩下的就只有成为箭猪的份。   此处无光,但对于她来说,黑暗视物易如反掌。   四周的墙身长满了青苔,还有几分湿意,地上铺着一层灰,上面没有任何的脚印,可以看出,此处应该很久都没人来过。   凭着记忆的方向走,穿过一道长长的直道,看不见尽头的直道不时传出厉鬼叫嚣的声音,路的左右两侧不时出现一些拐弯处,她知道,都是不能走的。   踮着脚步,有技巧地轻跃迈步,哪块地能踩,哪块地不能踩,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提着心肝,在看到第十三条出现在右侧的暗道时,脚尖的方向一改,转了过去,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左穿右插,如履平地般相安无事。   小心翼翼地行走,地面突然一震,右脚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欲要稳住身体,下一瞬,脚尖所踏的地面微微下陷。   瞪着眼睛,心跳猛然一顿,糟了。   还有一个弯道就到了。   耳边传来“嗖嗖”之声,一根箭矢在耳边划过,连忙侧头躲开,十箭齐发,带着势如破竹般的气势条地往她脚下所在之地射来,凭空而起,在空中打了个侧翻。   落地时往后一看,距离弯道还差两丈。   眼角余光一闪,脚尖连忙用力往上轻跃,身轻如燕般在空中翻了一圈,左右腿往前后分开,一字马落地时纤腰往后仰起,后背紧贴小腿,几十根箭矢在鼻尖上不到一分的距离恰恰擦过。   左腿划地半圈,旋身而来翻身用力急忙滚到拐弯处,十数根箭矢瞬间没入她刚才所在之地。   还有根插着她的裙。   真险,幸好她每天坚持拉筋,不然就成了箭耙。   一掌击在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上面,眼前所见慢慢改变。   耳边是一片鸟鸣声,鼻间飘来的都是一阵香得诱人的花香,小桥流水,蝴蝶翩翩起舞,在花间穿梭,一片江南的好风光。   重重嗅了几下甜香后,她便把鼻息封闭。   很多人在进入此关时立马屏息,那样是错的,开始的花香正好是通关的诀,吸了这花香,然后屏息,最后在迷魂香即将散尽时,运功将花香从身体中逼出去,眼前所见便会改变,顺利到达下一关。   但是这迷魂香散发的时辰约有半个时辰,得完全屏息,而且身体没有半点动作,保存内息静静等待才可以,不然以有限的体力,根本就撑不到结束,更别说最后通关。   这关讲求的是耐性和耐力,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百无聊赖地屏着呼吸,等着结束。   脑袋忽然想起那天的纪镜吟,他屏息也是一绝,站在床边这么久,她居然毫无察觉,最后还被捉了个正着,换他来这关的话,也定是简单得很。   半个时辰后,向晚意半阖着眼眸,双掌运转,丹田里所存的气息骤然逼出,一阵淡粉色的迷雾从她的嘴里吐出,迷雾自眼前飘散,把四周的一切包裹其中,四周的景色在瞬间消逝。   前两关,只可以说是小试牛刀,毕竟她早就知道通关的诀窍,对于第三关的印象,很淡很淡。   当年帝君怕她受伤,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她只是看过几眼。   阵眼是一颗几乎半透明的石头。   但是石头的位置,她不知道。   片刻,空气中多了几阵凉气,潺潺的流水声在耳边悄悄响起,眼前所见被一道白光充斥着,她拍了拍身上的灰,一副迎战的准备。   她抬了抬精致的眉,眼神变得锐利,嘴角无声上扬,多了抹杀气。   第三关,当年她差点死在这里的一关。   “晚意!”   耳边突然传来纪镜吟惊惶失措的声音,四周环境变化突然一顿,无尽的白光紧紧将她包围其中。   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一道暖气自后方涌来,整个人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   头顶是他低沉磁性的嗓音,他说话时微微颤抖,气息也有点不稳。   “别去,我带你走。”   手上注入法力,一道银光冒出,手肘用力往后抵去,后头的人闷哼一声,一个箭步,连忙挪到一丈开外,神色冷冷地盯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纪镜吟死死咬着唇瓣,脸色苍白,被她这么一撞,双足无法给与站立的力量,单膝跪在地上,右手紧紧捂住胸前,眼睛通红,沈声道:“我跟着你来的,快,跟我走,我撑不了多久了,接下来的阵法很快就要启动了。”   “我不走,你走吧,别妨碍我做正经事。”   他张了嘴,一口热血落在地上,眼睛倔强地盯着她看,左手颤抖着朝她的方向伸出,“我撑不了多久了,跟我走。”   他一边说着话,几滴猩红也从嘴角滑落,额上青筋暴涨,渐渐的,鼻间、耳朵......慢慢流下血液,指尖抠在地上,用力得发白。   不用他说,向晚意也知道他现在所承受的有多重,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来顶着这阵法启动。   第一次,她站着,而他半跪着。   压下心头的烦闷,她语气不急不缓:“妖君,请回吧。”   “要走一块走。”他坚定地说。   向晚意轻笑一声,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不过几瞬,她把目光挪开,长长的睫毛垂下,勾了勾唇角:“你以为,我会心疼你吗?”   视线唰地一下落在他的身上,语气逐渐变得薄情又寡冷:“我告诉你,不会,半点儿都不会。”   “所以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第44章 半瓣心   语音刚落,耳边的流水声渐渐变得响亮,眼前的白色一点一点的退散。   垂下眼眸,视线定在地上的男子身上。   四目交接。   向晚意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拳头,指甲微微篏入肉中,丝丝痛意传来,换来几分清醒。   猛然转过身去,头也不回般往阵法的入口走去。   身边传来“砰”的一声。   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没有回头,胸腔微微起伏,抬头望天,眼前似乎起了一层迷雾,她紧抿着唇,提醒着自己不要回头。   片刻,再次抬起脚来,左手轻轻一带,一团银光自掌间抛出,疾速往身后的男人身上飞去......   嘴里突然尝到一丝苦涩。   眼前所见,在瞬间转变。   眼里所及的景色还没完全变得清晰,向晚意连忙原地跃起,身体猛然腾空,在半空中低头望去,清澈透明的泉水从一个个细小的洞中涌出,在她刚才所在的地面之上则有数百个小洞,地面被水所淹没。   无色无味的水看似清澈透明,实则上杀人于无形。   回头看去,身后是一片巨型瀑布,因着巨大的冲力,不少水滴在空中四溅。   在半空中稳住身子,一摆手,银光乍现,一道无形的屏幕圈把她包围其中。   能防一点是一点。   耳梢微动,眼里划过一丝精光,双手合十微转,数十道小火苗瞬间自掌间冒出,身体利落地在空中翻转过来,反手一推,跟数十滴小水滴在空中相遇,彼此消融。   旋身落到假山旁的大石,气还没有喘够,猛然看到脚下原本被水磨得光滑的石头生出密密麻麻的小孔来——   一掌击在石身上面,借力翻身后撤,身姿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圆,手猛然往边上的石块上捉去,指尖用力把身体往上甩去。   耳边突然回荡起一段话来:“水克火,要想破解便要找到水之源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水之源头是世间真善美的所在,强中有弱,弱中有强,泉涌之处是水之起源,冲破所有水流,回归朴实,源头似强实弱......”   后面的话,似乎在脑海里变得越淡薄,帝君说话的声音任她怎么回想,只能记得他那几开几合的唇形,其他的彻底忘了。   当年,年少的她根本没有听明白,如今的她总算懂了一点。   那颗石头在水之源头。   抬头望去,瀑布似银河般倾泻而下,在谷底击起千层波澜,瀑布高约百丈,若是平时,完全拦不住她,但是现在的情况,她要顾忌的事十分的多。   想要找到源头,必先翻过这滔天的瀑布,而且是平平安安的渡过。   微微侧过身来,及时避开一道不知道从何处射来的水柱。   淡淡的阳光穿过树影斑驳而下,斜斜映在地上或者水里,抬起头来,眼睛因不适强光半眯着,眸底是坚定的眼神。   往四周扫了一圈,无数道水柱自四面八方传来,身体在空中不断翻身闪避,瀑布的冲击声太大,根本无法通过声音辨别水柱的位置,只能靠着灵敏的感觉判断着。   翻身落在树冠之上,还没有来得及站稳,数十道水柱自空中交滙,齐刷刷的冲往她脚尖的方向。   借力于这片薄叶之上,腹上丹田凝气,温热的真气自四肢流窜,周身顿时充满力量,重重一跃。   身影快如闪电,身体猛然呈直线往上升去,成千小水珠紧追不舍,指尖不断交替,无数的小火苗被弹出,把水气化散。   身影在空中变幻不停。   上升的冲力一弱,脚步在空中再次交替,腕间轻转,一道金印朝地上击去。   伴随着一声巨响,地面的石头被炸得碎裂,一道无形的反作力回到她的掌心,整个人以更快的速度猛然往上跃去。   眼前所见快得只剩下影子,片刻,耳边的瀑布声一弱,特来的强光使得眼睛一眯,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一块泛着银光的石头在水下熠熠生辉。   是它,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藏于水中,与地面相连,必须要徒手碰到它的石面才可以。   身影快如闪电,瞬间挪到它的眼前,把指尖咬破,血在掌间划出一个符号,右侧一道水柱朝她喷来时猛然伸手触上,血和水在掌间混合,嘴里念念有词,掌间红色闪现,空气中的温度在刹那间增加,水慢慢冒出白气,一点点的被蒸发。   所有人会以为破此阵必须要避开所有的水,不避不摸,最后触上石块便是破阵,却不知若果这样做,整个世界会被水淹没,最后死于水中。   那道水柱所在的位置,是旭日初升,太阳第一道曙光射落之地,代表的是生命的延续,是希望。   当希望和死亡相互结合,最后得出的,是生存。   在那道水柱击来时,她第一反应是逃,但是下一瞬,一道声音在脑海里面响起,恩维方式一转。   本应后缩的手方向一改,直直的迎上那道水流。   阵阵热气包围着她,丝丝缕缕的在空中飞舞,空气变得闷热起来,面前的水以肉眼以见的速度在减少,对于她自身属性来说,实在是惬意舒服得很。   耳边传来“滋滋”的一声,石头上的水被慢慢烧开,那块与众不同的石块慢慢与水分离。   四周的水自她的手为中心,急急往外撒去,呈圆形状般把水分去。   念着符咒的唇瓣不断开合,体内的气息越发不稳,真气止不住的在四肢乱窜,每道经脉都在替身体分担着压力,尽量稳着呼吸,调动所有的力量往掌间涌去。   眼底闪过一丝红光,一团火炙在掌间凝结,猛然拍在石头之上。   四周的景物突然静止下来,所有的水珠、阳光、树叶如同石化一样,万物停顿。   片刻,所有的景像回复原状,天边的太阳渐渐消逝,明亮的日光转成昏黄色的阳光,慢慢的,连那丝昏黄色的光线都消失在眼前,眼前所见,被黑暗所包围。   无边的黑暗。   空气里有一股暖意,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具体的方位。   慢慢站起身来,一双眼睛锐利地往四周看去,视线所及,没有半点景物,整田人十口人就好像被黑暗所吞噬一般,永坠深渊,从此与光隔绝。   耳边没有半点声响,安静得像是被世界遗弃一般,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实她的所在,她成了这里唯一的存在。   往前试着走了一步,下一瞬,脚步一顿,眼睛唰的一下睁了起来,望着面前的一片黑暗,眨了眨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手试探着的往前伸去。   前面,好像有东西。   指尖不出意外地摸上一个屏障,上面泛着淡淡的暖意,一种无由来的熟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股暖意是从这里面冒出的,一种牵引让她没有松手,反而生出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轻轻使劲往前推去。   一道金光围绕着她的掌心慢慢泛起,重重的震动了一下,荡漾地往外四散开来,一道强劲的真气拂到她的面前。   光线突然进入眼睛,不适感让她不禁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挡着直射眼睛的光线。   眨眼间,那阵光波消散,垂眸看去,可以隐约感受到面前的景像,应该只是一层淡淡的柔光。   把手收了回来,眼珠子的方向一转,看到不远处的景象整个人不禁一震,眼睛瞪得大大的,饶是淡定如她,如今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半瓣鲜活的心脏边上围着点点细碎的金光光芒,金光光芒不时没入心脏,不时又从心脏之中钻出,明明没有任何供给的对象,鲜红的心脏还在一点点的跳动着,虽然跳动的频率很低,她感受了一下,她心脏跳三下时,那半瓣心脏才跳一下。   一种熟悉的感觉隐隐传来。   疑惑地看着那半瓣心脏,不自觉地往那边悄悄靠动。   心里生出了许许多多的疑问,这是谁的心脏?为什么会藏在这个地方?这就是第四关吗,她要怎么破阵?这个心脏上面有比她更强大的力量保护着,到只剩这半瓣心脏了,依旧厉得让她连接近都有困难,她不禁好奇这心脏的主人的经历,还有如果那主人重新获得了它,那会是怎样的局面?   试探着的伸手往心脏处探去,点点金光突然变得烦燥,争先恐后地发出亮光,不少光点撞上她的掌心。   火辣火辣的触感,痛得让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片刻,几点光点触到她掌间的伤口,亮着的光更盛了一分,似乎很是兴奋般,大大小小的金光都往她的伤口而去。   伤口火辣辣的痛,痛意让她急忙收回了手,护在身后。   那些光点的情绪好像瞬间低落下去,围着心脏转了几圈衟,便像开始时一样,继续在心脏之间进出。   徒后退了一步,把手拿了出来,目光放在其中,本来只是划破一丁点的伤口此刻变得大了许多,止好血的伤口再次往外溢出血珠,温热的液体从中流了出来。   目光不自觉地又回到那心脏之上,它跳动的频率变快了,虽然只是快得微乎其微,但是她却能感受出来。   专心打量着半瓣心脏的她,连脚步都放得很轻,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那小心脏给弄碎了似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其上的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墙身突然冒出一处跟针孔般大的小孔,过了会儿,一只眼睛凭空出现,眼睛正通过那处小孔,在那头静静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第45章 他的內丹   此处安静得连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心脏“卟通卟通”的跳动声在密室里面回响。   一下一下的,有节奏感的在耳边回荡着。   莫名的,心头有点烦燥不安。   过了一小会儿,她能感觉到血管里流通的血液似乎变得更快,脉搏跳动的速度更加急促。   寻了个角落静静坐下,试图运转体内的真气,把那股烦燥压下,回归到平静的日常。   但是那源源不断的心跳声就像一道无形的罩网一般,把她一点点的笼罩其中,密不透风,一点点的蚕食着她的意志。   攥紧的拳头不禁再多用力一分,唇瓣渐渐变得苍白。   咽了口口水,连喉头都有点燥热,周身上下似乎有成千上万条毛毛虫在爬行着,挠而不得。   她越是压制,那道挠人的感觉越是猛烈。   猛然抬起头来,眼睛唰地一下睁开,掌间凝出一道金印,反手一推,击在一旁的石墙之上,耳边传来“砰”的一声,石墙却意外地完好无损,连一个角都没有崩掉。   那股烦燥还在,那阵心跳声好像又响了几分,它清晰地在耳边响着。   柳眉紧蹙,双手紧紧捂住头,蹲在角落边上,喘着粗气。   眼睛渐渐被一片猩红染上,慢慢抬起眼眸,目光落在那瓣心脏之上,眯了眯眼睛,右手无意识地慢慢凝聚着一道金印,头部越来越痛,密密麻麻的疼意从头皮渗入,从四面八方般给与她致命的折磨。   五指并拢,骤然抬起手来,掌间闪过一道强而刺眼的金印,金光似箭,嗖”地一下落到了心脏的面前,点点小光芒连忙护到心脏面前形成一道防护墙,恰恰抵去了她的攻击。   一道力量反噬直入丹田,体内气息一乱,猛然往地上吐了一口血。   眨了眨眼睛,唇微张,血还在往下滴落,把嘴角的血擦去,靠坐在身后的石墙上面,心头之上的燥意暂且被压下了不少。   那半瓣心脏跳动的频率似乎变得又慢了一点,强度也弱了些许。   冷静下来,心里突然生出一丝疑惑。   自从到了天界之后,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比以前更加暴躁,心尖之上经常围绕着一股无由来的愁意,若是平时的话,无论纪镜吟说什么,她肯定都是笑意盈盈或者云淡风轻的,但如今她却跟他爆发了两次大冲突。   而且在刚才,她一点儿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让那个心脏停止跳动。   这个想法一旦萌芽,便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满满地占据着她的思想和行为。   垂眸望着自己的掌心,目光迷离又恍惚。   她怎么就一下子失控了呢。   这种感觉是跟纪镜吟吵架时的加强版,那个时候,她所想的都是让他难受,见到他难过的样子,她便无由来的感到快活。   就跟自己现在一般,那瓣心脏越弱,她便越是舒服。   呆坐在原地,陷入深深的惑意之中。   石壁上的那只眼睛还在看她,眼里没有半点情绪,彷佛他就是一个旁观者一般,这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跟他无关。   当然,除了他本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现在的存在。   在这里面的时间好像变得很慢很慢,慢到让人觉得不安,一种无边的空虚感将她包围在内,心头的燥意每隔一段时间又会再次冒出来,每次都能把她折磨得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当她清醒过来时,她才想起来,刚才她又往那半瓣心脏上面击了一掌。   扭头看去,那半瓣心脏的跳动频率越来越慢,慢慢退化到只有她脉搏跳动速度的六分之一,上面负责保护和修复的金色小光点也在慢慢地减少着。   本来鲜血色的心脏的血气也退散了些许,看起来气血弱了不少,似乎快要停止跳动一般。   在这里的时间她半点概念都没有,除了她之外,眼里所见的就只有它,日常能够做的,用以打发时间的就是蹲在地上,静静地看它。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又强了几分,她站了起来,在原地愣愣看着。   一种无形的呼唤在让她过去。   右脚微动,走了半步,又停在了原地。   又来了,那种能把她给折磨疯的感觉。   努力压下心头的燥动,强行让自己的理智占据上风。   一步、两步、三步......   停在它一尺之距面前,身体忍不住微微弯着,右手用力捂着心脏,那股烦燥之意又如洪水猛兽般袭来,在拧着她的心脏。   眼底慢慢被猩红之色染上,有一道声音在脑海里一直回响着:杀了他,就不会再痛苦了。   紧咬牙关,体内气血往外翻腾,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眼神慢慢变得噬血。   慢慢伸出手来,五指成勾状,一点点的往着它靠去。   石壁缝里的眼睛微微一眯,专心致志的看着这边的举动。   点点金光缠在指间,想要阻止她的靠近,细碎的光点落在她的指间时,似乎被烈火所烧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用力将它破开,一声碎裂声在耳边响起。   指尖和心脏轻触,指甲插到心脏的表层,一道刺目的光芒从切口划出,继而强光突然涌现,刺激得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脑海里面突然闪过了一段片段,那段她绝对不会忘记的片段。   她看到了自己。   画面里的她蹲在角落,脸上神色苍白,满眼诧异。   画面慢慢往前移动着。   片刻,向晚意看到了一双不属于自己的手在视线范围里出现,那是一双男人的手,男人的手正一点点的往画面里的她的胸口而去。   她在瞪着手的主人,几滴血落在男人的手上,男人的动作似乎有点缓慢,他在疑惑,也在跟脑里的一道声音作出反抗。   在这个停顿的瞬间,女子滚到一旁,满眼警剔地看着男人。   “把它给我。”男人的声音好像在她的嘴里说出似的,这句熟悉和话和熟悉的声音,向晚意永远不会忘记。   画面中的女子没有妥协,向晚意知道,男人要的是她凤族圣物火灵珠,是她要保护的东西。   脑海里面灵机一触,向晚意突然发现,她现在是以纪镜吟的角度,把事情重新看了遍。   她感受到,火灵珠和他在彼此吸引着,对于火灵珠要离开她的身体,火灵珠所表现的根本不是抗拒,是欢迎,它在欢呼雀跃,它是高兴的,她那时之所以这般难受,是因为她在阻止它。   男人的心情突然变得难过,他似乎想要放弃,但是脑海里有一种他完全无法抗拒的声音,在指示他做出接下来的事,向晚意知道,男人的神智在一点点的消逝着。   就跟她刚才无法控制自己,忍不住使用一道又一道的金印一般。   纪镜吟半垂着眼眸,瞳仁一片血红色,语气平静的再重复了一遍,“把它给我。”   慢慢的,她能感受到男人最后一点的理智消去,他的脑袋里被一句话充斥着:把它拿出来。   画面中的他又伸出了他的手,一手掐着她的脖子,视线所及的她脸色涨红,用力地挣扎着,但是男人半点都没有注意到。   他整个大脑只有刚才那句话,彷佛是他此生唯一使命一般,不惜任何代价都要达到。   指尖一点点的朝着她的心脏处靠去,画面里没有了她的脸,但是现在的向晚意还能记得那种痛苦。   慢慢地,指尖随着他的动作没入肉中,一道通体泛着红光的珠子映入眼帘,男人的神智依旧没有清醒过来,因此,他也没有看到女子看他充满恨意的眼神。   他全然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沉醉在成功的喜悦之中。   垂眸,五指一收,“咔”的一声,火灵珠上面现出一道裂缝,裂缝慢慢往四周扩散,点点红光慢慢的从他指间飘出,一点一点的没入他的胸腔之中。   男人的身体慢慢变得温热起来,腹内被一道暖意紧紧包围着,丹田之处前所未有的充盈,火灵珠无比畅通的在他的体内流动,一点点的和他自身的气息所结合,火灵珠的气息和他体内的同根同源,毫无差别,彼此交融。   现实里的向晚意心里一跳,她自然知道,只有在一种情况之下,丹田才会有这种完全不排外,气息相同的感觉。   她突然发觉,她好像做错了一件事,那颗火灵珠除了是凤族的圣物之外,很可能还有一个身份——   是他的内丹。   眼前画面一转,她能感受到男子脑里的记忆变得紊乱,一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传来,男子用力甩了甩头,视线很散,落在向晚意的脸上时,她正满脸恨意,而男子脑里生出的却是疑惑,转眼间,他的目光落在白寻身上。   脑海里泛现了两个字:座骑。   白寻是他的座骑,他认识她。   因此男子弯腰将白寻抱走,在离开时,男子全然忘记了,石洞里面还有这么一个人。   画面渐渐淡去,现实中的向晚意突然喷出一口热血,眼里所见的画面瞬间散去,一道强大的力量自指间弹出,猛然将她朝外击去。   身体如断线般的风筝撞上一旁的石壁,手臂上的麻意使得她手半点都动不了。   眨了眨眼睛,她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扭头看去,心脏上面多了一个缺口,鲜红的血液在一点点的往外流去,几乎所有金色小光芒都涌到缺口上面,急忙把缺口修复着。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她进来后,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自那个心脏传来。   因为,那是纪镜吟的心脏。 第46章 真相   脑海里不自觉地把刚才的画面再回想一遍。   她敢肯定,她不久时经历过的,和纪镜吟那个瞬间经历过的事,是一模一样的。   身不由己,行动不受自己所控,个人意识薄弱得很,种种感觉都如出一辙。   很多时候,事情换个角度来看,会有新的收获。   刚才身处纪镜吟的视角时,她明显感受到那时的他,意志是不清楚的。   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所以说,那时候他所做的事,不是他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而是有人在干扰他的意志。   以干扰为主,一步步地击溃意志,而不是开门见山般直接地控制,像蜘蛛网般慢慢编织起来,最终等待猎物陷入其中,而也无法逃脱,就算中途他和她也曾挣扎过,但是巨网早已结好,根本避无可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做出违背本心之事。   火灵珠是凤族的圣物,这么多年来,传递给每一任族长的信息都是要保护它,而且强调的是要用生命来护着,这就成了一份责任,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但是,根本就没有人想过,这火灵珠的源头到底是什么?或者说,火灵珠是怎么样出现的。   在脑海里面,慢慢地把一切事情连起来,一种莫名的兴奋将她包围,感觉事情的真相在一步步的浮现。   纪镜吟的本名是临吟君,是上古时期的妖君,也在上古时期逝去。   而火灵珠是在上古结束后不久出现的。   时间上面,不就很是蹊跷了吗?   有关这珠子的记载因着年代久远已经找不到了,所靠的只是一任任族长的口耳相传,要知道口耳相传向来不是一个好的流传方式,但是文字纪录不安全,若被有心之人看了去,那就会惹起极大的麻烦,除非是极为信任的身边人才会知道此事,譬如盛天,但盛天早就立过血誓,不会背叛凤族,只要他活着,那就代表他是忠诚的。   传到了她这代,就只剩下用生命保护这一说,对于它其他的信息,她一概不知。   但有一点,她能够肯定的下:火灵珠是纪镜吟的内丹。   这一点是无容置疑的。   按照时间线推断,只能说明当初纪镜吟殒灭后,没有完全地逝去,或者还残存着一线生机,而内丹被当时的凤族族长寻到,不知道出于何种因素,凤族决定隐瞒天界,传令下去,一代又一代的滋养着他的内丹,替他好好守护着,在供养内丹时,内丹里纯粹的气息也有利了各族长的修为,而保护内丹这一行为,为的就是今天,他能够重新活过来。   他的内丹是火属性,为了更好的守护这个秘密,以及考虑到属性这一说,每一任族长只能是由火凤凰来担任。   只有与内丹属性相同,才能在增进自身修为时,一点点的将内丹修复起来。   她是凤族空缺数万年来出现的第一只火凤凰,因此,自她出生起,她便要担起这份职务。   她以为火灵珠是属于凤族的,但如今看来,凤族只是负责托管的那个人。   纪镜吟才是正主。   当初火灵珠几次三番在她体内有异动,这样想来,是火灵珠感受到纪镜吟的醒来,所以在发出离体的要求。   顿了顿,无措地眨了眨眼睛,目光有点呆济。   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和纪镜吟初见时,她以为纪镜吟是被内丹吸引过来,留在她的身边只是想着寻合适的机会把内丹取回,一切故事的开头都是因为利用。   现在想来,她只对了一半,他是被内丹吸引而来,但是他从未想过要把内丹从她的心脏里生抠出来。   那么,他待在她的身边时,到底有几分的真情实意?   想了想,她没有想出答案。   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她突然记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火灵珠的异样,帝君曾经发现过,只不过当时她矢口否认,帝君才没有追寻下去。   可是火灵珠是历代族长的秘密,即使是帝君,也不可能透露半分,所以说,帝君是怎么知道,火灵珠在她的身上?   而且,她还有一种疑惑,凤族是天界的人,怎么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保全妖界的纪镜吟的内丹?   上古时期,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她很好奇。   耳梢一动,向晚意猛然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出来,锐利的眼神往一旁的墙身上面看去,右手一抬,凝聚法力于指间,数簇小火苗瞬间从指尖射出,快得似箭般往墙身上面撞去,阵阵白烟从中冒出。   “谁?!”   石壁里回荡着她的声音,待声音散去,也没有人回应她。   放轻脚步,一点点的挪到墙边,停在一面墙的半丈之距面前,微微侧着头,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墙身。   看着没有半点异样。   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眼底的警剔。   不可能是她的错觉,她刚刚明明感应到有人在这里。   眼睛唰地一下睁开,眼前闪过一抹银光,与此同时,数百针银针自不同的角度往她身上袭来,脚掌原地踏起,腰肢以诡异的角度在空中翻身,身影在半空左闪右避,片刻,稳稳落在一丈之外的空地。   耳尖一痛,使她不禁皱了皱冒头,伸手轻碰痛处,垂下眼眸,指尖上面挂着一滴鲜红的血珠。   目光如炬,扫了四周一圈,冷声道:“你是谁?”   依旧没有人回应她。   突然间,耳边传来“卟通卟通”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极有节奏感,如地狱厉鬼索命般,一点点的逼近她。   脑袋里面传来一阵钻痛,忍不住单膝跪了下来,双手紧紧捂住耳朵,指尖用力得发白,紧闭眼睛,想要忽略那道声音。   过了一会儿,那道声音不旦没有减弱半分,反而又变得强大了起来,脑袋里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发出噬人的痛意。   “你——”她张了张嘴,正想开口时,一阵钻心的痛意传来,整个人“砰”的一声,猛然跪到在地。   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抬起眼眸,眼前的景像在一点点地变得迷糊,用力眨了眨眼睛,晃了晃脑袋,用以保持清醒。   并没有几分作用。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她耳边悄悄响起。   “杀了他。”顿了顿,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替我杀了他。”   重重地咽了口口水,彷佛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似的,她猛然转过头去,望着那半瓣跳动极为薄弱的心脏。   她知道,那道声音说的意思是——把这个心脏给毁掉。   彻底地让它停止跳动。   理智和痛苦在彼此折磨着,双腿一软,身体再也无法支撑整个人的平衡,身子前倾。   整个人趴在地上。   目光死死地盯着心脏,那个声音还在无限地重覆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眼底再次被猩红所染,手肘撑在地上用力站起身来,拖着酸痛的步伐,一点点地往那边挪去。   她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一般,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一道金印凝着法力,慢慢在掌间生成。   清明的眼神逐渐变得暴戾。   过了几瞬,五指并拢一收,猛然向着心脏的方向击下,疾厉的真气倏地往着面前的心脏冲去,掌心带着炙热的火光,一道无可反抗的杀意密不透风地往前——   墙壁后那眼睛,眼底划过一抹阴测测的笑意。   下一瞬,那道真气急顿,掌心的方向在眨眼间转变,一道携着她几乎所有法力的金印快如闪电般往一旁的墙身击去。   向晚意眨了眨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水亮的眸子哪有半分血腥之气。   金光与墙身于一刹之间相撞,一道刺眼得快要把眼睛灼伤的强光往四周散开,与此同时,回流的真气沿着原来路线返回,瞬间击在她的胸前。   胸前被重重一拍,丹田像是被火烧般刺痛,一口腥红的血自口中喷薄而出,左手急忙凝出一个银球往心脏的方向甩去,欲要护着它。   耳边是爆破的巨响,耳朵里“轰轰”作响,大脑的意识好像停顿了一瞬,身体往后倒在地上,刺目的金光让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闭上眼睛,她完全感受不了身体的痛意,因为就连骨头也痛得麻木了。   没有半分知觉,有一种感觉,好像是要死去一般。   过了不知道多久,眼皮微微动了动,纤长的睫毛轻颤,慢慢睁开眼睛,露出一道缝来,她发现,四周有点亮,但光又不会过于刺眼。   就像平里里仙气绕缭的天界景观。   慢慢地,眼前好像多了一双腿,不对,是两双、三双、四双......   好像有一堆人在围着她。   他们在说什么,她听不太清,声音太多太杂。   动了动身子,周身痛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用力睁开迷蒙的眼睛。   元景、元勋......天界的许多人都在。   她不是应该在石壁里面的吗?怎么这就出来了?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幻觉?   “向晚意,你居然敢擅闯雾明宫!”   洪亮的声音里蕴含无尽的怒意,声音熟悉得很,瞬间把她拉回现实,清醒过来。   向晚意扭过头去,脖子上传来的痛意让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目光凉薄地扫了一圈,好几百人在围着她看,就好像是在看笑话一般。   视线慢慢聚焦在面前的人,白衣上面以金线绣了好几条金龙,头带金冦,冠顶垂下的流苏半遮去他的脸,喔,是帝君。   帝君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她,“来人,把她拉到幻音阁里。”片刻,他眼睛半眯,语气无澜:“本君要亲自审问她。” 第47章 生气了   幻音阁内。   帝君倒是人好,没有将她五花大绑,只是把她闲在一处小房间里面,她法力本来就几乎消耗殆尽,幻音阁是针对法力越强的人,法力越强,那么脑海里的幻觉便会更强,所以对于她这种法力全无的人,几乎是没有半点作用。   靠坐在一专门为她而设的冰椅上面,丝丝缕缕的凉意自皮肤表面而入,慢慢钻入到身上的每一丝神经,一种如坠冰窖的感觉紧紧包围着,半阖着眼睛,其实也不算太难受。身上本来还有痛意,这样的冰凉之感反而让痛意缓了不少。   帝君坐在一旁,休哉悠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薄唇轻抿,片刻,用帕子轻轻拭去唇上的水珠,这才抬起眼眸,眼神没有半点温度,“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向晚意侧了侧头,一手托着头,眼神里有点茫然,“我该说些什么呢?”   帝君挑了挑眉毛,冷酷的神情之间多了一分轻蔑,“若本君没有记错,你现在是妖界之人吧?”   她很是认同地点点头,“是的。”   他浅浅笑了一声,笑音寡冷又无情,“你曾是天界之人,自然知道雾明宫是怎样的地方吧?”   “天界禁地,只有历代帝君才能去。”   黑压压的眼珠里尽是阴沈之色,“所以,你不打算向本君解释一下,你这个妖界之人,怎么会出现在天界的禁地里面?”   向晚意抬起眼眸,视线交接,她笑了一声,嘴角挂着半分似笑非笑的笑意,语气轻飘飘:“既然如此,那帝君不妨先解释一下,为何妖君的心脏会出现在天界的禁地?”   话说到尾处,眼神猛然变得锐利,直勾勾地盯着帝君看。   他目光不避不躲,看往她的眼神多了一分杀意,“话多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说,本君该不该杀你呢?”   “你不会杀我的。”她语气淡淡,没有什么起伏。   似乎对她的回答有点意外,他饶有兴致地追问:“为什么呢?”   向晚意无所谓地说:“妖君还在,如果他发现我死了,他不会放过天界的。”   “哦?”尾音上扬,帝君微微眯了眯眼,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你的那位妖君,半月来从未出过夕阳宫,就连本君带着天界众人浩浩荡荡到了雾明宫,他也没有半点举动,这不就明显是放弃你的意思,你还念着他什么啊?”   心跳一顿,这样就过了半个月?   表面的她还是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没有说话。   “晚意啊。”帝君的语气有点无奈,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妖界有什么好的,我们天界哪一点不比它好了,本帝本来就对你弃明投暗的行为十分痛心,如今,本君念在往日情份,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天界,只要你以后效忠本君,今日之事既往不咎,从今以后,你还是天界的宝贝,如何?你想知道,本君对你已经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了。”   向晚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片刻,她抿了抿唇,满眼充满好奇,“你不是帝君对吧?”   帝君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黑深深的眼眸彷佛要把她吸入眼底的漩涡,“我不是帝君的话,我还是谁?”   向晚意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弯,自个儿把几缕垂落在颊边的头发挽到耳后,神态慵懒,语气笃定:“反正你不是。”   还不待帝君接话,她又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我,无论我是妖界之也好,天界之人也罢,甚至是魔界之人,你都肯定不会对我下手。”迎着帝君的目光,她微微往前倾,语气淡淡:“不是因为我是哪一界的人,也不是因为往日的情份,是因为,我身上还有值得被你利用的价值。”   帝君笑了,不像是刚才那虚伪的笑意,更显真心实意:“是吗?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她也不想跟他绕圈圈,开门见山:“你想要让我帮你毁了那个心脏,对吗?”   她觉得,雾明宫根本就没有设入四层法阵,只是想要借第四层法阵的榥子,来让她把纪镜吟的心脏毁灭,在石洞里面,所有盅惑的声音都是让她伤害它,击溃它,事实证明,在她一掌又一掌的攻击之下,它确实变弱了。   她想,既然他这么想将心脏毁灭,自然自己也曾下过手,这样想来,那张字条很大的可能不是元勋给她的,又或者是,反正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她往雾明宫的方向去。   至于为什么要特别给她设这样一个局,把这个角色交给?她想以他的行为推敲,他肯定是尝试过,然后失败了,然后很有可能,只有滋养着纪镜吟复生的凤族,才有能力毁掉他,她就是那个人,因此,他得赌一把,把她引到雾明宫,故技重施,把控制纪镜吟的那一套用在她的身上,她要不就受不了干扰,把心脏毁掉,要不就被完全控制,任人摆布。   无论是哪一种,都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毁掉心脏。   杀掉真正的纪镜吟。   帝君没有回应,静静地看她,目光锐利得似乎想到把她整个人看穿。   压下心头的燥动,她冷静地回:“你打算给我什么作为交换?”   “你在说谎。”片刻,他伸出手来,掌心朝着她的方向,一团浓重的黑气自掌心冒出,“你以为,本君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画面吗?”   向晚意心下一沈,纪镜吟的行为是被控制的,她在那个画面里看得清清楚楚。   但他是怎么知道她看到的?   帝君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都怪他,第一时间居然没想着护着心脉,而且想让你看到这片段。”他叹了一口气,“你以为,现在满肚子诡计的你,还能获得本君的信任吗?唉,本君还是想念掌年那个小女娃,不会逆本君的意思,这多省心。”   “要让你真心帮本君,那就只有一种方法:忘记这一切,所有的思绪,回到你还没有认识他之前,这样本君才能保证,不会出任何差错。”   掌心的黑气浓重得黑不见底,帝君望着向晚意,唇角微微一勾,掌中运气,一团浓墨在刹那间泼脸而来——   眼前一亮,一道金光擦过发边凭空而来,倏地与那团浓墨在空中相撞。   耳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面前闪过一道强光,还不待她回过神来,腰间被人用力一捞,整个人瞬间离开那寒意入骨的冰床,回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本君宣布,往今往后,天妖两界永久决裂。”   语音刚落,他便像一阵风拥着她掠走。   向晚意下意识地捉着他的衣角,半开着眼,抬头看着那线条流畅的下颌骨,还有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镜吟空中疾掠的速度一顿,继而又骤然加速,身影快如闪电,“这话该是由本君问你。”   身后传来一阵风声,回头看去,成千上万的天兵在身后穷追不舍,听他们说,让他们跟着他们回去,束手就擒。   疑惑地在那群人里扫着,呢喃道:“帝君怎么不追上来?”   “他受伤了。”   他的目光很专注,眉头紧蹙,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路,衣袍诀诀,飞快地往着妖界的方向冲去。   前面不时冒出几道人影,他眼珠子半点不动,指尖轻动,那几道人影好像瞬间撞上什么屏壁一般,被弹飞到老远。   向晚意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洋洋:“妖君——”   “闭嘴。”他猛然打断她。   向晚意抬头看他,她突然发现,他今天的目光,半分都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他的脚程很快,天界没有一个人能够追上他的脚步,极速踏入妖界回到神昏殿时,他没有让她进入偏殿,把她放在偏殿的门口,自己转身进了去。   向晚意愣了愣,身子有点软,她斜靠在一旁的柱子面前,静静等着。   她怎么觉得纪镜吟,今天怪怪的。   不过一会儿,他抱着一大个包裹,神色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本君改变意见了,你不用睡在这里,本君已派人替你另寻一处住所,你今天就搬。”   忽然,他笑了一声,薄情又冷漠:“这回你可高兴了,终于不用看到本君了。”   她张了张唇,还想说些什么时,纪镜吟把那一大包包裹塞在她的怀里,目光连一瞬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她此时的身体本就弱得很,手上一沈,整个人忍不住往下坠去。   纪镜吟皱着眉头,下意识地伸手接着她,指尖刚碰上她的衣袖,他又猛然收回了手。   一屁股地坐在了地上。   抬起头来,眼神有点忧怨地看他。   他一愣,侧过身来,避开了她的视线,薄唇抿成一道紧绷的弦,他解释道:“之前的事,本君只是一时失控,今后不会再有了。”   失控的事?向晚意想了好一会儿,推测他说的是在夕阳宫里的事吧。   纪镜吟觉得喉咙涩得很,正欲离去时,察觉到衣角被人轻轻拉着,垂眸看去,坐在地上的女子小脸蔫巴巴的,一脸委屈的模样,水亮的眸子盯着他看。   她不是装可怜,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站起来了,本就法力没了让她累很慌,刚才还经历了一番长途跋涉,这样一来,她现在连动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里一轻,她看到了他默默把衣角抽回,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正殿里走去。   向晚意看着他的背影,回想起那天她说过的狠话,还有她在天界搞出来的事,再结合今天纪镜吟的举动,她敢肯定,纪镜吟生气了。   而且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第48章 小毛团   不过纪镜吟的反应还算正常,而且还可以说是挺不错了,她伤了他,也说出了那样的话。   以他堂堂妖界之主来说,为了他的面子和自尊心,不把她扒掉一层皮就好了。   把她赶出偏殿,于她而言,也算是好事一件。   不用看到他的臭脸和白寻的脸,她倒是感到挺舒服的。   纪镜吟给她安排的地方距离凤族很近,可以说是相邻着,她平日往来行动也是极之方便。   里面装潢得和偏殿一模一样,就连摆设乃至窗棂的设计都出如一辙,简直是跟直接把偏殿搬来无疑。   说起来,自从天界回来后,足足有半月,她都没有看过纪镜吟。   据说他至天界回来后,把自己锁在了房间三天三夜,一脚都没有踏出过房门。   综合他把她赶出偏殿这事,妖界的人纷纷都猜测是她把他给得罪了。   但是什么方式的得罪,大家都猜不出个所以然来,无他的,纪镜吟给他们的感觉都是变幻莫测,他无欲无求,治理妖界是他的责任,但是他本人没有半点欲望,没有什么东西他是非要不可的。   至于跟天界闹翻的原因,外界传言说是他为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用脚趾头猜也是向晚意,但是观看妖君这无声发火和把她晾着的行为,大家又感觉他估计是不喜欢她的。   他们认为,以妖君那性子,一定是有更为深层的原因,向晚意只是一个借口。   一时之间,谁也拿不准意见。   他把自己关着三天后,便重新现世,他如正常人一般,每日和他们商议妖界事务,结束后又宿在神昏殿里,更是一眼都没有看向晚意。   这样一来,大家都觉得向晚意这会是凉得透彻,为了避免惹火烧身,大家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向晚意彷佛觉得妖界的人看她的眼神一夜间变了,从以前的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到了现在的冷眼相向。   不过她也不在乎,反正她生性随意,日子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现在这样的安稳日子,她倒是挺喜欢的。   这半月来,她白天养养花溜溜金鱼,闲时就跟盛天聊会儿天。   容砾中途来看过她一次,她那时在喂鱼,他就在边上看着,看到她的鱼都吃得快要吐了,他还在看着。   她心想,他一定是看上了她的鱼,于是她大手一挥,把鱼池里最红的鲤鱼送给了他。   不过第二天,听别人说他就被纪镜吟调去了考察什么山林,好些天,连个影子都没有。   还有,白寻中途也来看过她一次,本来以为她定是来冷嘲热讽的,她都撸起袖子准备好跟她干架了。   结果她到了她的面前,白寻却定定地盯着她看,气场里的杀意重得吓人,攥紧拳头,气得眼睛通红,指甲陷在她的肉里,一直往地上滴着血。   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她看。   骇人得很。   看了会儿,白寻自己又走了,让她感到一脸茫然。   今天天气不错,春和日丽,向晚意和盛天一块做了点馒头喂鱼。   盘腿坐在她自己挖的鱼塘边,橘红色的鲤鱼身姿曼妙在水里肆意畅游,天边的白朵映在蓝幕之上,缓慢地移动着,好看的景色一一映在水面之上。   一粒粒馒头粒随着她的动作扔到鱼池之上,鲤鱼们争先恐后地张嘴吞食,不时溅起几滴水花,落在她的裙边。   水面上映着女子的面容,长发挽在身后,额上的浏海随着微风轻拂,长长的睫毛垂着,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帮子。   日子真的是无聊得很。   换了一边托着腮,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前两天盛天说附近有座山头,上面有只特别好看的白狐狸,但牠的踪影神出鬼没,去捉牠的人连狐狸毛都没有捉到一根。   眼里突然划过一丝精光,整个人猛然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神采飞扬。   抿了抿唇,眼珠机灵地到处转了几圈。   她决定了,要去捉狐狸。   向晚意是一个坐言起行的人,若心里有想做的事,则是半分都缓不得的。   拍拍屁股,一溜烟般出了门。   凭着记忆,小狐狸出没的地点是一处名为落景山的地方,依据狐狸的习性,牠们都在藏身于洞穴之内,而且大多会在傍晚后出现,因为这是他们觅食的最佳时间。   向晚意早早来到山上,趁着天还亮,把附近的地形都逛了遍,在心里绘成一幅地图,随后挑了棵树高大的树。   体态慵懒的躺在树干上面,白色的裙像是银河垂落九天,在半空中悬着。   一手枕在脑后,半阖着眼睛,视线很淡,落在顶上的树叶上面,耳边是树叶吹过时发出的细碎声,静静地等候天色变暗。   直到天边的最后一丝光落下。   树干微微晃动,一道白影在空中翻身而下,裙自然地扬起,像是一朵白兰花盛开,半晌,花瓣又合上了。   向晚意稳稳落在地上,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很,目光所及,清晰无比。   她天生五感比常人要强,狐狸那股味道实在是大得很,一丝细微的气味她都能够捕捉到,再加上狐狸奔跑速度颇快,急速奔跑时做出的动静还算是不小。   放轻脚步,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一丝声音,把她的存在感降低几乎没有。   没有任何固定点,她随意在山上走着,表面看似闲庭信步,藏在袖里的手五指成勾,一团淡淡的银光若隐若现。   目光不断往四处打量着。   晚上的深山自带一股凉意,参天的大树阻挡了银晖倾泻而下,映在地上。   向晚意脚上一顿,目光低垂,泥土上面的痕迹像一朵朵梅花盛开,一路往前而下,肆意绽放,她的嘴角露出一股玩味的笑意。   找到了,小东西。   身影猛然提速,脚尖凌空于地面半分之上,空中脚步快速交替,身影快如闪电疾速往前。   耳梢轻动,微微眯了眯眼睛,她听到了小东西的脚步声。   半空中的身影顿时方向一转,瞬间往着左方掠去,一阵若有若无的味道飘入鼻帘。   看来近了。   衣袍一挥,一阵微风刮过脸颊,她的身影又快了几分,眼前闪过一抹白影。   找到了。   藏在袖子的手倏地伸出,银光在空中凝结成网,自上而下的往那小白狐身上罩去。   半晌,银光生生撞在泥土之上,小白狐的身影凭空消失。   向晚意追上前来,定睛一看,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难怪牠给跑了,土下有个大洞,洞里有地道。   不过,跑不远的。   眼角闪过一道白影,她急忙追了上去,手里的银光闪烁不断,一个又一个编织而成的网往着那小白狐身上罩去。   又一个一个在空中破碎。   向晚意挑了挑眉毛,擦了擦额上的薄汗,这小家伙可真能跑。   腕间一亮,一道红樱枪在手里闪现,银身上面雕着金边的花纹——一只火凤凰在空中展翅高飞,月光落在银枪之上,在枪尖上面划过一道银光,一种无形的杀意自枪身透露出来。   这红樱枪是她从前在天界打仗时的武器,杀敌上万,刺骨的寒意包含着整根□□。   拿在手中比划了几下,手感依旧的好,说起来,她也很久没有使过她的枪法了。   □□在空中划了一个好看的圆,她的身影又快了半分,瞬间超过了小狐狸。   银光乍现,小狐狸急忙停下了身子,狐狸眼瞪得大大,尾巴竖起,满脸惊慌失措。   向晚意在她面前晃了下枪,枪尖猛然朝着牠的尾巴插去。   “嗤”的一声叫声响彻了整遍山林。   一股尿骚味慢慢飘入鼻间。   向晚意衣袖一甩,□□瞬间化为点点银光没入她的袖里。   一团毛绒绒的东西肚皮朝上,翻着白眼,伸出长舌躺在地上装死,身下是一滩液体。   向晚意忍不住笑了一声,眼睛弯弯,心情极好。   居然吓尿了。   她的□□不过刺到牠的毛而已。   狐狸的尾巴极长,一般占身体的一半或者三分之二,这些藏身于山林之间的,毛发容易黏成一团,被她的枪一刺,便容易捉着。   拎着牠的尾巴,被牠整只倒吊起来,这下终于不装死了,在她手里晃来晃去。   嘴脸转到她的面前,前一瞬本是呲牙咧嘴,下一瞬好像记起了什么,狐狸眼眯眯,舌尖一下又一下的舔着嘴巴,一副讨好的意味。   在自己指尖划出一道伤口,挤出一滴血珠,再在牠的前爪划出一道伤口,把指尖对准伤口,血珠滑落。   一道银光在眼里闪过。   认主仪式解决,简单粗暴,就是有点痛。   向晚意手一松,小白狐立马跳到地上,一脸哭兮兮的样子舔着自己的爪子。   看了眼她,又舔了舔爪子,最终小心翼翼地朝她靠近,仰着小脑袋瓜,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毛绒绒的一团缩在她的脚边,尾巴轻轻蹭着她的脚。   向晚意手一捞,把牠放在肩头,娇小的身子倒也没有太大感觉,牠在她的脖边轻轻嗅着,胡须在脖间拂过,酥酥痒痒的,她笑着刮了下牠的鼻子,说道:“小毛团,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片刻,她把牠从自己脖间拿了下来,一脸嫌弃地说:“回去洗澡,脏死了。   小狐狸委屈地“嗤”了两声。   回到殿里,向晚意亲手把牠洗得干干净净,洗干净后的狐狸身上的毛亮得根根反光,乌黑的眼睛精明地左瞧右看,毛茸茸的尾巴左摇右摆,尖尖的鼻子在嗅着她的手。   下一瞬,猛然从她的怀里跳了下来,跳了出去。   向晚意有点讶异,倒也没有追上去,因着已经认主,牠是肯定会回来的。   过了半个时辰,小家伙果不其然回来了,向晚意正想教育牠,说不能乱跑时,她的目光忽然一凝,落在牠嘴里叼着一件白色裤子上面。   裤子的料子一看就是上好的材料,每一分布都写着“我很贵”的模样,上面还绣有暗纹,白得发亮,跟牠身上的毛有得一比。   向晚意把它拎在手上,专心致志地打量着这裤子,半晌,一股燥热慢慢爬上脸颊。   这个款式、这个设计,还有这种世上难有的材质......   她咽了咽口水。   这,无不暗示着这是一条亵裤啊。   缓慢地反应过来,她像是拿着一块烙铁一般,烫得她的手猛然一收,柔软细腻的亵裤飘落在地。   下意识地捧住自己的脸,掌心传来阵阵热气。   撇过头去,瞬间把袖子撸起,红着脸追着那小毛团,边扬着白裤子,边大喊道:“死东西,你从哪里叼来的?!” 第49章 让你减减肥   小毛团对她的反应有点疑惑,牠明明觉得这东西又白又滑,想着她肯定会喜欢这才特意叼回来的,怎么这人一下子就恼了。   想不通想不通。   一千岁以上的狐狸便已懂人话,牠手上的这只大概五六百岁,不能完全地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能分办通过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情,来分析出她的情绪。   牠发现了,她好像不太喜欢这份礼物。   向晚意没好气地盯着牠,重覆道:“你快点把牠放回原处。”她一生不说光明磊落,怎么说也是说一不二,说打你就打你的主,怎么一下子成了偷内衣贼,这传了出去,她的声名这可怎么办?   小毛团在她的注视,怯生生的把亵裤往她的面前又推了一分,乌黑的眼珠盯着她看,看着倒是很是真诚。   眨了眨眼睛,她突然发现自己看着好像有点凶,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动作轻柔顺着牠毛的方向撸着,柔声道:“小毛团,你把这玩意儿叼回去可以吗?”   小毛团爪子一推,把它又往她方向推了一分。   向晚意:“......”听不懂人话对吧。   她觉得,人家初来乍到,不懂事是正常的,她也应该在牠心目中建立一个友好的形象。   笑意又大了一分,“谢谢你,我很喜欢。”尽管喜欢二字她说得有点咬牙切齿,但在小白狐的眼里看来,她很高兴。   一双狐狸眼笑得眯了眯。   本以为就这一次,但是这小白狐似是找到了牠自以为讨人欢心,开始了牠没完没了的盗窃人生。   毛笔、路边的小石头、腰带、袜子......   没有任何的规律。   向晚意委婉地打探过最近谁家东西不见了,但是打探了好几天都没有半点消息,为了处置这些东西,她买了个大木箱,先把东西放在里头,打听到哪家东西不见了,她才登门还给人家。   虽说,可能会有点尴尬。   盘腿坐在床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小白狐不知道从哪里叼来的话本,看得不亦乐乎,乐呵乐呵的。   一个小狐狸头冒出,在门边偷偷打量着她。   向晚意挑了挑眉头,把话本放下,伸了个大懒腰这才慢悠悠地下床,走到牠的身边,语气无奈:“今天你又跑哪玩去——”   语音一顿,小白狐的身子凭空而起,一只修长白晳,指微微突起的手在拎着牠的脖子,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在看她。   向晚意抬起眼眸,对上了一双桃花眼。   乌黑深邃的眼珠子深不见底,桃花眼眼尾上挑,他的唇色本就生得淡,许久不见,似乎又淡了几分,乌发以玉冠束于发顶,一身雪白的绸锻和白狐身上的毛相互映衬,清晖晒落,折射出淡淡光芒。   “妖君。”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小白狐接回来。   半垂着眼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本君有说还给你吗?”   抿了抿唇,她没有回话。   “随本君出来。”   跟在他的身后,向晚意一脸茫然,她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主怎么自己跑来她这小地方了?   他的背影一顿,侧过身来,视线落在一朵又一朵盛开的月季花上,玫红色的月季花娇艳欲滴,阵阵醉人的花香传来,“花养得不错。”   她点点头,很是认同:“确实挺好看的。”   纪镜吟又抬起脚步,往前走着,她觉得他每走一步,都好像走在她心尖上似的,惹得她心慌慌。   “这鱼很是鲜活,而且还很肥美。”   这鱼她天天喂好几遍,都快牠们吃撑了,这能不肥美吗?   她打了个笑脸:“谢谢妖君夸奖。”   纪镜吟瞥了她一眼,转过身来走到她的前头,拎着小白狐迈步走进了偏殿,双手背在身后,小白狐的尾巴随着他走路的姿势左右晃着,像是他的尾巴一般,骚得很,向晚意看得忍不住笑了一声。   男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她,见她又恢复原样,一脸乖巧,他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他自来熟地坐在她的床边,把小白狐放回地上。   抬头看她,视线定定地落在她的面前,片刻,唇角微扬,一副好整以闲的神情,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向晚意本就一副防贼防狼的眼神,见他像尊大佛出巡般绕了一圈,心里拿不定主意,处于高度疑惑的状态,这回突然喊到她了,有点反应不过来。   定定地看着他。   “你过来。”他又重覆了一遍。   向晚意眨了眨眼睛,踱着小步走了过去。   站在他的面前,端端正正的,悄悄打量着他,在心里猜测着他今日的意图。   男人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挽起,好看的手迎着她的目光,指尖轻轻拍了下他身边的床,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坐下来。”顿了顿,他眼神一眯,“别让本君说第二次。”   向晚意像是被点了穴般,一撩裙,乖乖坐在他的身边,微仰着头,水亮的眸子落在他的脸上,好奇地等着他接下来说的话。   纪镜吟的目光很淡,扫了她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轻飘飘:“胖了。”   她“啊”了一声,急忙伸手揉着自己的脸,满眼怀疑人生的表情,指尖按了一下又一下,片刻,她停了下来。   好像,还真的胖了点。   他轻轻笑了声,笑声愉悦又放松,这让向晚意更加不爽了,“你笑什么啊?”片刻,她又说:“你来做什么?”   纪镜吟嘴角还挂着一抹剩下的笑意,语气不急不缓:“本君听说,你养了只小狐狸,要知道我妖界可不是什么都能呆的,所以特意来瞧瞧。”   她翻了个大白眼,“这狐狸本来就在妖界,不过挪了个地而已。”   纪镜吟侧过头来,垂眸看她,叹了口气,缓慢道:“本君想了想,我妖界可不能养闲人,见你日子又是养花又是养鱼,现在还养上了宠物,本君看着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听着他话里的意思,是她日子过得太休闲碍他眼了?一脸警剔地看着他:“你想怎样?”   纪镜吟思考了几瞬,半晌,他说:“从明日开始,你到本君的书房来侍候本君,磨墨铺纸这些杂活,本君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的,而且,住本君的地方,付出一点劳动力,这也很正常吧?”   这是典型的:我不好过也不想让你好过的啊。   “我——”   “本君想你再这样呆下去,很快就会胖成一头猪,本君这是在行好事,让你减减肥。”   她张了张唇,往他身上凑近一点,反驳道:“我——”   “就这样决定吧。”纪镜吟一甩衣袖,利落地站了起来,侧了侧头,桃花眼眼尾狭长,微微眯了眼,提醒道:“记得,明天。”   转回身去,垂下望着那只小白狐,黑不溜偢的眼珠盯着他看个不停,唇角无声地扬起:“别带牠,本君不喜欢狐狸的味道。”   “你——”向晚意急急从床上下来,朝着他的背影追去,那人身影快如闪电,她连衣角都没有捉到。   气得跺了下脚。   叉着腰站在门边,一脸气鼓鼓的神情,本来还以为他生闷气生到死也不关她的事,她都不出现在他面前还碍他眼了,这回是来打破她的美好生活了。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想要把气撒她身上,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这才一个月就忍不住要出手了。   挠挠头,双手抱在胸前,瞪着他离开的方向,满脸怨气。   心里虽然不愤,但是身体却很诚实,第二天一早,她就在他的书房里面等着。   或许是他早就通知过,守在门口的侍卫很顺利就放她进来了。   里面空无一人,听说这个时间点他还在大殿里和妖界的人商量着事情,还没有回来。   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在书房里转着圈。   书房里的装潢和他本人一般,黑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气,好几排的书架上放满了密密麻麻的书,仔细看去,每本书上都有过翻阅的痕迹,上面却没有半点尘灰,看得出来有人时常打理着。   转到他的桌边,随意扫了一眼,桌边放了好几本小本子,不过她可没有兴趣翻阅,视线一转,目光凝住了。   这毛笔,怎么有点熟悉啊,从左扫往右——   笔架上少了一根。   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想起来,前些天小白狐拿回来的那一根,好像......和这根.......很是相像啊。   摸摸下巴,看来明天她得还回来,还是悄然无声的那种。   这书房倒是奇怪,除了中间这张椅子之外,放眼望去就没有半张椅子了。   这不就是邀请她坐下吗?   指尖摸着这椅子,木身被打磨得光滑无比,这才发现,他整个书房里的家具都是价值连城的金丝楠木,别说普通人家十辈子都未必能看上一眼,在她印象里,就连帝君也只有一小块。   啧啧啧,真会享受。   撩过裙,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双手搭在两侧的扶手上面,快慰地叹了口气,目光散漫地看着天花。   耳梢一动,半阖着的眼眸唰地一下睁开,整个人瞬间坐直,左看看右瞧瞧,眼睛不自觉地瞪大,手腕上面传来微凉触感,光滑的扶手上面凭空生出一副扣子,紧紧把她的手和椅子锁在一块。   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情况?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到耳边,在心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半晌,整个人愣了愣。   三个人啊。   她这副样子若被人看了去,她以后还怎么混啊?!别说在其他人面前,就连在小白狐面前她也抬不起头了!   绝、对、不、能、被、人、看、见!   猛然站了起来,椅子自然撞在她屁股上面,腰间一阵阵酸麻,小脸一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下意识地想要揉一揉,半晌,她发现她根本就揉不到,   忍着痛意,蹶着屁股,顶着那张椅子,踱着小步,边打量门外的动静,边急急往最后排的书架挪去。   纪镜吟走在前头,他的脸色不是太好,薄唇抿成一道紧绷的弦,身后跟着两个妖界的阁主,今早商量事务时二人因为晚上几点关市集的问题而吵得不可开交,脸红耳赤,谁也不肯放过谁,没有办法,他只好先让其他人回去,让他们随他来书房详谈。   随意抬眸望去,一切没有半点的不同,纪镜吟正欲收回目光时,目光一顿。   长长的书桌后空无一物,他的椅子,凭空消失了。   四处扫了一眼,角落里一抹白色衣角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片刻,那抹衣角嗖一下收了回去,唇角无声地扬起,露出玩味的笑容,眼角浮出了一丝笑意。   他忽然觉得身后的人,好像没有那么吵了。 第50章 坐腿上   身后的两人还是一副针锋相对的局面,跟在纪镜吟身后走着,吵着吵着,纷纷停下嘴。   看了眼纪镜吟的背影,两人都拿不准,这妖君是想怎么样呢?   目光越过他,落在面前的书桌上面,两人相视一眼——   这椅子呢?   没有椅子坐,难怪妖君脸色这么难看。   “妖君——”一人试探地开口。   纪镜吟抬起了手,那人立马噤声,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来,迎着他们讶异的目光,休哉悠哉地靠坐在桌子边上,双手抱在胸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长眸淡淡地扫了过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春暖花开的模样,看得两人心里一惊。   低沉的声音响起:“继续说,本君听着。”   纪镜吟变脸的速度快得很,两人心里皆没有主意,你眼望我眼,片刻,其中一个人朝纪镜吟欠了欠身,认真道:“我认为所有商铺都该在三更天前全数关门,以确保街道上的安静。”   另一人立马反驳道:“我认为三更天后,除了普通市集和小店之外,一些酒楼或者酒肆应该营业,给晚睡人士提供一些去向。”   “大晚上不睡觉,这是身体的堕落。”   “白天忙碌一天,晚上贪欢一会儿不行吗?”   “我看是你自己想要去喝酒吧,谁不知你最喜欢喝通宵。”   ……   两人又再次陷入到争吵之中,纪镜吟心情倒是挺好,侧了侧头,斜眼瞥了眼书架的方向。   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背着手往那边走去,还不忘对他们说:“继续说,本君还在听着,谁有理了,本君就听谁的。”   这样一来,两人吵得更起劲了。   另一边厢,向晚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外面两人吵架的内容真的是无聊得很,她一点儿听下去的兴趣都没有,不过,她倒是挺赞同那个说继续营业的,毕竟出于私心,她也是夜猫子一个,她可不想晚上溜出去时,半点儿乐趣都没有。   肩上被人轻轻一戳。   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眼睛里映出她慌乱的神情,刚想惊呼出声,唇上一暖,一根手指轻轻贴着她的唇瓣,把她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迎着她既讶异又惊慌的目光,他慢慢蹲了下来,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一点,用气声说:“嘘。”   小嘴因慌张而微张,双眼湿漉漉的,看得他心情很好。   末了,他的视线扫了她被椅子困着的手一眼,目光在她的脸上和手上流连忘返,惹得她的脸又涨红了两分。   “你——”   俊脸在面前突然发大,鼻间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他的鬓发擦过颊边,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说话时轻轻的气息吹落耳边的绒毛,喉结微微滚动,语气缓慢:“如果你想让他们都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就骂本君吧。”   向晚意立马噤声。   外面的人还在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纪镜吟不时应上一两声,一副他在听着的样子。   只有向晚意知道,他根本就没听!   他正拿着她的一缕发丝在手里把玩着,发尖被他当成毛笔一般,轻轻在她的脖间擦过,刺刺痒痒的,她不禁耸了耸肩,头缩着,眉眼低垂。   长指掂起她的下颌,脸颊差点就要贴上她的颊边,在她耳边吐气如丝,“小乌龟,你怎么了?”   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身子扭了扭,想要避开他的接触,他这不就是明知故问吗?   见她后缩,他也不恼,又凑前了一分。   向晚意对他这个行为表示十分的不满,这人说话不好好说,非要在她耳边,要知道她耳朵天生敏感得很,他说话时的气息落在耳边,好不难受。   “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生病了吗?”他的语气里还有淡淡的担忧,皱着眉头看她,若不是他眼里满含笑意,她就差点信了。   指尖轻移,落在她软软的唇瓣之上,轻轻按了按,忍不住勾了勾唇:“怎么不说话了?”   被他挑I逗得有点恼火,身子猛然往前,嘴一张,牙齿一开一合。   咬了空气。   他收回了指尖,目光含着笑意般落在指尖,赞赏道:“不错,还学会咬人了。”   向晚意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半蹲着的身上流连,她皱着眉头,很是真诚地发问:“你这样蹲着不累吗?”   纪镜吟看了自己一眼,再对上她充满探究的眼神,垂下眼眸时眼里划过一丝玩意的眼神,半晌,他忽然扶着腰,脸色差了几分,身子微微晃晃,有点站不住的阵势,他蹙着眉头,闷声道::“本君累了。”   还不待向晚意说话,他瞥了她身下的椅子一眼,立马又道,语气里还有点委屈之意:“想坐下了。”   瞪着大眼,向晚意顾不上腕间的扣子,满脸讶异地看着他这说变就变,比天气转变得还要快上几倍的脸。   忽然间,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书房里就她身下这一张椅子了。   “你想干嘛?”整个人立马变得警剔起来。   纪镜吟弯弯眼角,好看的唇角悄然上扬,扶着腰的动作不改,语气听着却有点痛苦:“我腰酸,要坐下。”   向晚意盯着他,心底处泛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下一瞬,他身上的气息越靠越近,白色的袖子在她鼻端轻轻擦过,她忍不住闭上了一瞬的眼睛。   脖子后面裸I露的皮肤被指尖轻轻扫过,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腿上突然一沉,温热的身体倏尔坐在她的腿上,男性特有的气息密不透风地将她包围着,男人宽实的胸腔靠在她的身上,手勾着她的脖子,一副美人坐怀的景像。   睁眼一看,对上纪镜吟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感叹说:“这下舒服了,这软垫不错。”   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的姿势。   缓慢地反应过来后,她一口老血差点涌上心头。   他、居、然、坐、在、了、她、的、腿、上!   她是软垫?她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个软垫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沉死了好不好?!   “你——”   “唉哟——”纪镜吟眯了眯眼睛,轻轻叫了声。   向晚意盯着他看,语气有点咬牙切齿,她用气音说:“我都还没叫,你叫什么?”   外面的人闻声赶来,语气忧心忡忡:“妖君,你怎么了?”   向晚意张了张嘴,唇形变了好几次,扭头看了眼身后,又看了眼他的,“你别让他们进来!”   纪镜吟小声问:“那本君可以可以坐吗?”   向晚意扭头看去,斜斜的影子慢慢出现在眼前,眼见那两人越走越近,她急忙点头,语气急切:“坐坐坐,你爱坐多久都行!”   满意地露出淡淡的笑意。   在那两抹身影即将拐进来时,纪镜吟一扬手,同时他的声音适时响起:“出去,本君的地方不是你们能进的。”   半晌,他把脑袋靠在向晚意的肩上,像只慵懒的小猫咪般蹭了一蹭,朝她眨了眨一只眼睛,在她耳边轻声说:“放心,你能进。”   呸,谁希罕进你这破地方了。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这句话活生生吞回肚子里。   谁让她现在身不由己。   “让他们出去。”她眨眨眼睛,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脸上,咽了咽口水,语气强硬地说。   其实,向晚意这话确实是说到他心里头了,外面的那两个人说话实在是有点烦,听得他耳朵都痛了。   男人抬头看着她,目光专注且认真,眼里充满着求知的眼神,“那你得先告诉我,我该给怎么样的意见?”   她立马接道:“自然是不能关门啊,不然别人晚上怎么出去玩。”   纪镜吟微微弯唇,迎着她充满希冀的目光,声音大了一分,字正腔圆地对着外面的人说:“晚上,不许营业。”   向晚意眼睛瞪大了几分,敢情这人是跟她唱反调的啊!   外面的人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纪镜吟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语气里却蕴含怒气:“滚。”   一阵细碎的声响后,书房里又回归平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纪镜吟的身子很沉,坐在她的身上,手还挂着她的脖子上面,整个人被笼在他的气息之中,让她一点都不好受。   她扭了扭,不满地看着他,催促道:“你快下来,重死了。”   她的脸色涨红,胸腔的起伏越发加快,瞧着自己真的把她给压惨了,他抿了抿唇,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从她身上下来。   双腿刚碰到地面,还没有来得及站稳,一记扫堂腿往他腿下划去。   纪镜吟眉头一皱,身子像小孩跳大绳般往空中跃去,恰恰避开她的暗算,在半空时,眸里划过一道暗光,指尖悄然一动。   下一瞬,传来女子的惊呼:“你这个混蛋!”   稳稳落在地上,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望着她的双腿分别被绑在椅子的两只前脚,腰间之上也被一泛着凉意的半圈白玉所禁固。   好像和椅子连成一块。   他挑了挑眉毛,侧着头看她:“哇,真的是五花大绑啊。”   向晚意瞪着他的眼睛死死的,恨不得要把他杀了一般,语气带着怒火:“你快点把我给放了。”   纪镜吟避开了她的目光,作思考状,缓慢道:“本来本君是打算给你给放了的,但谁让你暗算本君,按照妖界律例,刺客理当游街示众后杀掉。”   她不就踢了他一脚而已,而且还没有踢成功,他轻轻松松就躲开了,连根头发都没有掉,反过来说她,她这不动弹不得,就跟过年时要杀的猪一样,被绑得紧紧的。   而且说来,若不是他这破椅子这样,她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这一切明明是因他而起,怎么现在说着好像全成了她的错了?还想让她去游街示众?   她不服!   顿了顿,纪镜吟又看了眼她,语气淡淡的,脸上的表情很是宽容:“但见在是你,本君就给个友情价,就游街算了。”   向晚意无声地叹了口气,翻了个大白眼,语气爽快:“算了,游街就游街,你赶紧把我给放了。”   “你幻听了?本君有说放你吗?”   怔怔地看他,眨眨眼,又眨眨眼,她有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不会是想着让她这副样子去游街?   开玩笑???   在她陷入呆济的神态时,纪镜吟迈着大步绕到她的身后,长臂一伸,线条流畅的肌肉微微使力,把她连人带椅端了起来。   双足突然离地,身后的人把她端得稳稳的,一步步地往外走去,日光穿透窗棂落在她的裙,眼见距离外面的光线越来越近,她连忙喊道:“别别别,你别来真的啊!”   身后的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继续走着。   发现他似乎真的要把门打开,她“啊”了一声,在他面前丢人比在所有人面前丢人要划算得很,认孙子就认孙子吧,她急急大叫:“妖君,我错了,你放过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啊!”   纪镜吟伸脚的动作一顿,探头上前,在她耳边轻声问:“什么都可以?”   向晚意觉得她现在已经是任人宰割了,她点头如捣蒜,表示什么都可以,她就怕他真把她给端出去。   纪镜吟浅浅地叹了口气,语带无奈:“想我不端你出去也可以。”   闻言,向晚意眼前一亮,扭过头来看他,眸含水波,饶有兴致,语气带着点小激动:“怎么说?”   男人眸色微亮,额上的几缕碎发垂了下来,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示意她往自己的方向再靠一点,半响,暗哑的声线里掺着玩味,:“你今晚来我房间,我就不端你出去。” 第51章 好烫   小脸被气得鼓鼓的,眸含水波,眼底里彷佛荡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愣愣地看着他,纤长的睫毛一开一合:“我为什么要去你的房间啊?”   纪镜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片刻,眼尾微微扬起,避开她的目光,将头一偏:“不愿意?”语音刚落,他便作势迈步向前。   “诶诶诶你别这样我又没说不去!”一口气说完不带断的,就真的怕他一不高兴,就这样端她出去。   身后传来他略微好听的声音,语气里隐约小兴奋,尾音上扬:“真的?”   扭头看他,满脸信誓旦旦:“真的真的。”   眼里所见的景物慢慢升高,身子徐徐下降,双足落地的踏实感,让她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   有一种刧后余生的感觉。   细细喘着气,还没有把气理顺,心头的大石还悬在半空,从窗棂里透过的阳光突然一黯,眼前闪过一道身影,眨眼间面前多了一宽实的身影,椅子的左右把手被他温热宽大的手心分别握着,连同她的手腕一同裹在其中,肌肤相贴,暖暖的。   眼里所及,鼻间传来的气息,全都是他。   片刻,眼里的人微微弯下身来,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鼻尖和鼻尖之间不过一掌之距,因着属性的原因,纪镜吟的体温要比常人要热得多,温暖的气息将她裹在其中,向晚意觉得,一股燥意在体内无声地升起,周围的气温好像热了不少,身体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   距离很近,她不禁细细地端详着他的脸,轮廓深邃,长眸勾人,如一汪墨潭深不见底,偏生里面透出几分专注认真,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她想要往后退去,身子挪了挪,后背怎么退也为椅背所碍,像是以卵击石,毫无作用。   说话的声音悄然无声地变得没有底气,眨眨眼睛,眸里泛着水光,鸦睫轻轻颤抖,指尖没有意识地捉紧把手:“你要做什么?”   他微微睁眼,目光不避不躲跟她对视,不答反问,眉毛轻挑,语气带着盅惑人心的迷幻:“你说呢?”   向晚意眼睛灵动地转了一圈,眉眼下垂,微鼓着腮帮子,似乎真的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过了一小会儿,她往前靠了一点,满含期待,试探问道:“给我松绑?”   纪镜吟没有立即说话,目光专注又认真,他略微侧了侧头,忽然收回右手,一点点的往她的脸上伸去。   她的眼睛生得极美,干净的眼眸像是一泉清水,眼底像是把这世间最亮最美好的事物一一揉碎,投放到这汪清潭之中,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   心里突然泛起一种暖暖的感觉。   向晚意拿不准面前的人的想法,他似乎全然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神思云浮,指尖落在她的耳畔,又悄然挪到她的眼帘之上。   肌肤相触,微温。   纪镜吟浓密的睫毛微颤,脑海里浮起了一团迷糊的景像,若要去捕获又无法触及,迷幻又不真实。   声音染上不知名的情绪,有点沙哑:“我喜欢你的眼睛。”   下一瞬,透亮的瞳孔闪过一丝惊慌,面前的人猛然一震,满脸詑异地看着他,片刻,表情一转,小脸皱巴巴的,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纪镜吟不知道她情绪为何突然变化,只觉女人之心难以猜测。   相反,向晚意则清楚得很。   向晚意还记得那天小毛团叼回来的话本里就有一章说道,那个男主人公喜欢女主人公的眼睛,然后在滂沱大雨之下,把女主人公的眼睛生抠出来,拿回来欣赏了。   “你不许挖我眼睛!”   纪镜吟:“......”挖眼睛是什么鬼?   她像是防备的小动物般,浑身的毛都要竖起来一般,忽然,她眼睛又瞪大了一分,看了眼自身的处境,脸上闪过了然的色彩,语气认真:“喔,我知道了,你让我来书房就是想把我绑起来的对不对?最终目的就是想要生抠我眼睛?”   纪镜吟听着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想法,忍不住轻轻笑了几声,笑声爽朗又愉悦,眼里揉满了笑意,“你是不是傻?”   向晚意还是怯怯地盯着他看。   唇瓣有点干燥,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半晌,唇瓣上面多了一片水亮之色,看往向晚意的眼神有点哭笑不得,语气缓慢:“你这脑子整天装的都是什么?”   衣袖一挥,滑顺的绸缎在她的脸上轻轻拂过,向晚意下意识地把眼睛紧紧闭上,在这闲瑕的时间里,纪镜吟弯着的腰慢慢挺直,体态慵懒地弹了一响记,清脆的响声在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困着她的所有桎梏在瞬间化作点点金光,转瞬即逝,在空气中四散开来。   四肢终于得以活动开来。   重获自由的感觉十分舒爽,她急急从椅子站了起来,当着纪镜吟的面伸了个大懒腰,特别按了好几下刚才被椅子撞到的地方,这才舒爽地叹了口气,抬眼看他。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往后滑了半步,片刻,又觉得气场不可能低他一头,骤然挺起胸腔,双手背在身后,下巴桀骜地抬了起来,小脸故作镇定:“我可以走了吗?”   纪镜吟全程看着她这变幻莫测的脸,他忽然很好奇,她这张巴掌大般的脸到底可以变出多少个表情来,直到下巴被两白嫩的青葱玉指掂着,目光逼得跟她对视,纪镜吟这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看愣了神。   向晚意本意是觉得他忽略她,这用强行把他的脸弄得跟自己对视,片刻,指尖上的触感有所改变,他的下巴轻轻的,宛如小猫般在她指尖上面蹭着,磨着。   触电般收回了手,倏地往溜了半步,“你干嘛?”   纪镜吟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她,睫毛尴尬地颤着,一向能言善辩的嘴巴突然好像说不出话来一般,脸颊有点发热,脑袋里混沌一片,揽成一团。   四目交接,心里莫名生出一点心虚。   他只是,顺从自己的本心,有这样的想法,就这样做了。   脚步一转,背过身去,宽实的背影遮去他脸上的情绪,也掩去了眼底的无措,声音故作稳定:“你走吧。”   “哦,那我走了。”虽说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但能够离开这奇怪的地方,向晚意还是觉得很是乐意的,她拍拍身上的皱折,无所谓般应道。   纪镜吟没有看过去,他轻轻“嗯”了一声,背对她的身影没有半点挪动,手微微摆了摆,示意她离开。   向晚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她怎么觉得,今天的他怪怪的?   眉头下垂,想了半圈,感觉有点头疼,大手一挥,算了,不想了。   “走了。”她语气轻快应道。   脚步走了两步,身子一侧,再偷偷打量纪镜吟一眼,他似乎早有所觉,默默把身子挪了一点,把她的视线挡了回去。   撇了撇嘴,把裙整齐好,这回她便真的迈着大步往外走去,伸手“吱”的一声将门打开,腿刚往门外探了半步,还没有来得及落下,身后传来他急切的声音。   刚才又让她走,她真走了又不乐意,是想怎么样。   向晚意目光一凝,眼里划过疑惑的情绪,把迈出一半的脚步收了回去,扭头看着他的背影。   “怎么了?”   ‘记得,晚上。”   向晚意悄悄翻了个特大的白眼,她是谁?她永远都是一诺千金,答应过的事从不反悔,不就是去侍候他一晚上嘛,她还不至于怕了不敢去,语气有点随意:“知道了,晚上肯定来。”   他又淡淡地“嗯”了一声,片刻,他又补充道:“早一点,本君早睡。”   “好。”她没好气地应道。   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趣,向晚意这回才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摸摸下巴,漫长的下午干点儿什么好呢?   有了,去捉蝌蚪吧。   想到去处,满怀兴奋,轻快的脚步好像下一瞬就要飞起来一般,一蹦一蹦,老远都能看出她的心情很好。   朵朵浮云在天边漫游,斑驳的阳光穿透树叶,在地面上晒得微暖,窗外微风轻拂,叶子被吹动着时的发出细碎的声响,泌人心脾,一种岁月安好的静谧包围着四周。   直到纪镜吟发现再也听不到她半点的脚步声,他这才慢悠悠转过身来,视线很淡,像是没有专注落脚点,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   四周的环镜很安静,更显得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激烈,心跳声充斥着他的心神。   掌心忍不住覆上他的胸腔,仔细感受着。   一下又一下的,传来有力的心跳。   无奈地叹了口气。   脸上的燥意越演越烈,空着的手轻轻触上自己的脸颊,掌心的触感吓了他一跳——   好烫。   他这是生病了吗?   脑海里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突然间,眉头紧紧蹙起,喉结微微滚动,覆着心脏的手止不住用力捂着,指尖用力收紧,想要把异样压下。   体内气息再次变得紊乱,那早已平抑着的真气再次在体内乱窜,心脏好像被人用力掐紧,一股钻心的痛意从中冒出,心跳似乎停济了一瞬,半晌,运气的动作有所缓济,喉头一甜,胸腔里无可避免地涌出一口热血,猛然张开口来,一抹鲜血自嘴里吐出,落在以白玉铺好的地上。   玉身光亮洁白,纹理清晰,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芒,这样一来,更显得地上的心头血——   红得灼目。 第52章 我要啊   一拂手,本应大开着的门瞬间关上,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出。   ****   清幽的山泉自带凉意,源源不断的水流自上流而出,沿着石头的缝隙往下流着,河边长着一棵棵不知名的绿树,绿絮自然垂落水中,随着水流滑过,在水里细细摇曳着,小鱼成群破开水镜,肆意轻游,阳光穿透水面,把底下的石头晒得泛着碎光,温暖的银光给这无声的泉涧披上一层轻纱。   清澈的水面不时被溅起几滴水花,水滴在空中一上一下,像是流星划过,一双白晳的玉足轻轻踢着水,微凉的水意让女子舒服得微微眯了眼。   一身白衣白得耀眼,如瀑布般的长发在身后倾泻而下,随意披在背后,四周不时划起一道柔风,随风细动。   精致的侧颜映着日光,无辜明亮的大眼睛微微垂着,微翘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下垂着,白嫩的皮肤透过一抹淡红,樱唇微启,双腿没有节奏,随心所欲地踢着水。   容砾不由得看得有点痴了眼,身后跟着那一串人好像瞬间在这世界上消失一般,眼里所及的,只有那在河边静静踢着水的女子。   他没有想过,能在这里碰到她。   脚步挪了半分,又收了回去,他有点不忍心打破这片刻的美好。   这样的景色他已经看了差不多半月,这附近的山峰和路径早已熟烂于心,随手拾起笔来都能勾勒出一幅准确的地图来,目光四散望去,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直到遇见了她,山不再仅是山,水不再仅是水。   一切都赋予了含意。   向晚意惬意地踢着水,缓解着腿上的酸痛,刚才抓了十来个小蝌蚪就把她累得不行,挑挑拣拣就只留了四五个。那些小东西可机灵了,身影溜得极快,一不经意又让牠们钻回石缝里面,半天都不肯出来,黑不溜偢的长得又小,把她眼睛都差点看成斗鸡眼了。   幸好这水不错,凉凉的,舒服闲适。   片刻,踢着水的动作一顿,她似乎感受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疑惑地扭过头来。   目光一愣。   眨了眨眼睛,是容砾啊。   自从那次他在夜里说了那样的话后,两人的关系疏远了不少,她怕给他希望,给他构成一个又一个光彩夺目的彩虹泡泡,将来又残忍地把每个泡泡击碎,把这一切美好的想像打破,所以,她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他。   唯一一次再见到他,也算是匆匆一别。   不过,他倒是没有再提那天的事,那天的话是真是假,也只有他有知道。   见他还是一副发愣的模样,似乎她不出声,他也不打算出声似的。   向晚意扬起唇角,把腿收回慢慢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朝他打着招呼,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清脆的声音亮了一分:“容砾!”   容砾扭头跟身后的人说了几句话,身后的数个人相视一眼,朝他作揖,语气认真:“妖君吩附过,此行目的是考察山林,重绘地图,不能被任何事担搁。”   看了眼向晚意,他抿了抿唇,藏在袖里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唰地一下抬起眼眸,锐利的目光扫到他们身上,数人连忙低下了头,半晌又想起自己的职责,倔强地抬头看他。   “我就去一下而已,又没有跑远,不是说考察山林吗?怎么不能听听别人的意见,别人的意见有时候能给到画龙点睛的妙处。”   “可是——”   容砾语气强硬地打断了他们,不容置喙:“若妖君有任何责罚,我一人担着,在这里等我。”   数人互看了对方一眼,最终无声地点了点头。   寒眸里映着淡漠疏离,不重不轻地瞥了他们一眼。   待他转过身来,抬起眼来,对上向晚意的脸时,眼里的冰川化开,万物复苏,一副春意盎然的盛况。   “晚意。”   看着他,向晚意的笑意有点不太自然,眼睛转了一圈,随意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缓慢道:“你这半个月以来,就一直在这里吗?”   容砾垂眸看她,目光触及她还沾着湿意的脚一凝,她的脚趾娇小得很,站在褐色的石头之上,像一颗颗剥好皮的葡萄,脸上不自觉地发热。轻咳一声,怕被她发现,他侧过身来,好看的眉骨轻抬,示意她往面前的山峦叠嶂看去,他说:“还有前面的,不过前面的已烃考察完毕,这里是倒数第三个地方了,再把后面的山头走完,就结束了。”   向晚意了然地点点头,顿了顿,她看了眼天色,天边已经有点昏黄,晚霞淡淡起升起,她讶异地“啊”了一声。   急急转回身去,施了个小法术把脚上的湿意去除,动作轻柔地把鞋子穿上,利落地拿过一旁的小瓶。   瓶身透明,光线落在其中时显得流光溢彩,里面有四五个小蝌蚪在肆意畅游着。   “这是什么?”容矶看了眼,好奇地问。   向晚意看着里面的小东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嘴上随意应道:“小蝌蚪啊,我捉了一下午才找到那么几个。”   容砾凑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几个小黑点在里面左游右游。   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从前,在他们小时候,向晚意也是喜欢一言不合就拉他上山,捉昆虫、烤鱼、挖红薯等等的事都做过,当年她还说过带他去捉蝌蚪,不过最后到了水里,蝌蚪没有捉成,反倒是打了场水仗,他自然是输得一败涂地。   成了一特大的落汤鸡,看着他那窘态,她还差点笑叉气了。   察觉到身旁的人突然瞪了她一眼,她讶异地转过头来,面前的人正一脸忧怨地看着她,她问:“容砾你怎么了?”   他看着她,目光专注又认真:“你当年说过,要带我捉蝌蚪的。”   在脑子里想了一圈又一圈,在容砾锐利的目光下,她被逼缓缓点头,语气有点怀疑自己:“好像是有过这样一回事。”顿了顿,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讶异地看着他,问道:“你都长这么大了,还捉蝌蚪?”   容砾扫了她一眼,一脸坦荡荡,语气不急不缓:“我们同龄,你能捉,我为什么不能?”   向晚意觉得今天可能不是一个好日子,怎么每个男人今天都这么奇怪,纪镜吟这样,连容砾也这样,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问:“你真的要啊?”   他的眼神又忧怨了一分,声音里染上几分委屈:“我要啊。”   向晚意皱着眉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可以跟别的小朋友抢东西?好多小朋友都想要捉的,你得给别人留前。”   容砾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来悄悄拉着她的衣角,轻轻拉了拉,语气闷闷的:“晚意姐姐,我就是要。”   向晚意觉得心都软了。   女人撒娇算什么?男人撒娇才要命啊。   心中的母性顿时大发,这样的小眼神任她怎么想,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抬头看了眼天色,这附近的小蝌蚪实在是太过狡猾,她捉了好久就只有那么几个,而且她现在没空啊,还去找纪镜吟呢,她不去的话,那个老东西上肯定又会给她找麻烦。   脑海里划过一道灵光,拿过容砾的手,连忙把手上的琉璃瓶一把塞他的手里,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在原地张开手转了一圈,她笑着说道:“这个给你,我新鲜捉的,我敢保证这里面的,一定是这一片最好看、最活泼的蝌蚪。”   瓶身微凉,容砾垂眸看了眼珫璃瓶,又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装出几分无奈,“好吧,那我收下了。”   生怕他反悔,向晚意连忙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收好。   他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向晚意连忙打断他,急急往外跑去,语气逼切:“我有要事,先走了,有空喝茶啊!”   留在原地的容砾笑了几声,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往她走后,看着手上的琉璃瓶,眼底尽是一片柔光。   满脸春意盎然,走回来,望着身后的官员,心情都好了几分,每走一步都好像要飘起来一般,语气轻快:“走吧,继续考察。”   ****   虽说纪镜吟让她早点去,但是确切的时间点他倒也没说,记忆中纪镜吟其实睡得也不早,最起码三更天前他是不会睡觉的,既然如此,那就三更天前半个时辰去,应该就差不多了。   更何况她今日在山涧溪泉玩了半天,自然是得回去好好沐浴更衣一番,这也是为了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吧,他肯定不会说她的。   一切想得十分完美。   待她把一切洗漱完毕。已经是戌时了,躺在床上,肚皮上面躺着个发热的小毛团,边看着话本,手有一没一的撸着牠身上柔顺的毛。   小毛团睡得好沉,呼吸绵长,即使她因看话本而不时发出笑意,肚皮微颤,牠也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小毛团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急忙在她的肚上站了起来,警剔地伸出脖子四嗅,过了几瞬,四嗅的鼻子一顿,狐狸眼里划过惊慌的情绪,“嗤”了一声,四肢在她的肚上蹬了几下,急急钻到被子里面,只露出一根长长的毛茸茸尾巴,还抖了几下。   看完全程的向晚意:“......”   她把手上的话本扔到一旁,揉了几下被蹬疼的肚子,凶巴巴地盯了那缩头狐狸一眼,正想开口教训牠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疑惑地看了一眼,声音大了几分:“谁啊?”   回应她的,只有更为急促的敲门声。   “等一下。”   急急翻身下床,往门的方向走去,“吱”的一声把门打开,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场景,突然眼前一黑,一张不明物体盖在她的脑袋上面,有点沉又挺软的,伸手摸了摸,触手处一片滑腻,把它们扯了下来细看。   一张又白又软的大被子。   身边划起一阵轻风,男人的身影越过她往里走去。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倏地回过头来,艰难地抱着被子,满脸震惊地盯着在她房里闲庭信步的某人,“妖君,你干嘛?”   男人头也不回,迈着稳步,兀自往她的床边走去,后背挺得直直的,语气散漫:“本君不是说过了吗?本君早睡。”   “所以呢?”她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问,   男人顿了顿,微微侧过身来,勾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一眼,浅浅地笑了一声,迎着她的目光,慢条斯理、理所应当地坐在她的床上,屈膝而坐,手托在膝盖上面撑着腮帮子,右眼用力眨了一下,莫名像是一个媚眼,眼里隐含一抹狡黠。   “既然你不来,那本君就只好亲自过来了。” 第53章 求亲亲   “我又没说不来,你怎么不事先打声招呼就过来了!”向晚意抱着被子追在他的身后,气鼓鼓地说着。   没有注意到拖着地的被子,一脚踩到了被角,身子的平衡瞬间失去,眼里所及天翻地覆,“砰”的一声面朝下趴在了地上。   幸好身下是那床软软的被子,倒是没有摔到哪个地方。   有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瞪着纪镜吟,后者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嘴角还挂着笑意,见到他这副样子,她的心里无名火起:“你笑什么啊?”   闻言,精致的眉头轻抬,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无情的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笑意,语气散漫又随意:“本君在笑你啊。”   重重地“哼”了一声,她的手一挥,被子在半空里呈网状展开,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骤然盖到了纪镜吟的身上。   望着那个小尖尖,向晚意不禁扬起一抹胜利的笑容,笑了几声:“让你笑得这么张狂。”   纪镜吟无奈地把顶上的被子扒了下来,一头墨发被她弄得微乱,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警剔地盯着他看,身子猛然往后滑了半步,双手抱在胸前,“干嘛?”   “给本君铺床。”   向晚意刚松了一口气,转眼间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看了圈室内的环境,眨眨眼睛,眸里透出诧异的情绪——任她怎么看,都看不到第二张床的迹影。   转念一想,刚才他搬来的那床被子,如今看来,就是来给她打地铺用的。   心里呵呵了两声,她是不是要夸他善解人意,还记得给她带床被子,让她不至于和地面直接来个亲密的接触。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纪镜吟忍不住催促道:“还不来吗?”   “来来来,天天像催命符一般催。”   鼓着腮帮子,双手攥紧成拳,气鼓鼓地走到床边,看到在床上像个大爷般的人,不重不轻地瞪了他一眼,“你给我走开。”   见他动作慢吞吞的,嫌弃他手脚慢,她伸手拉着纪镜吟的后衣领,把他从床上拖了下来,随意推到一旁,一脸嫌弃的模样。   铺床这事,对于她来说还算是熟练的,毕竟她一向不喜欢外人近身,没有留任何侍候的人,因此这些事都落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双手在床上抚平着皱折,目光触及到床上还在发着抖的小毛团,动作立马放柔,轻轻地把被子翻开,小毛团见到光后,狐狸精眼明显吓得一愣,目光呆济。   伸手一捞,将牠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给牠顺着毛,语气温柔:“乖,不怕喔。”   在一旁默默目睹全程的纪镜吟,眼神越发黑压压的,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向晚意把他从床上拖下来时的粗鲁,再看看她像哄小孩一般温柔地哄那团白毛,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点烦燥。   这就是典型的双标,难不成他连那团毛茸茸的东西都比不上吗?   这样想来,盯着那小狐狸的眼神越发阴沉,彷佛下一瞬就要将牠吃掉一般。   躺在向晚意怀里的小弧狸在她怀里蹭着,软绵绵的触感舒服得让牠不禁眯了眯眼睛,狐狸尾巴晃个不停,一脸惬意的神情,快要忘记了刚才那骇人的气息。   忽然间,牠似乎感受到一道凶巴巴的眼神徒自己身上投来,狐狸眼机灵地转了一圈,对上那眼神的主人时,顾不得还在向晚意指缝里的毛,“嗤”的一声从她怀里挣扎出来,瞬间往外面跑去,溜得连影子都没有。   向晚意愣愣地看着那狐狸,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毛,拍了拍,张了张唇,正欲回头跟纪镜吟吐嘈这小没良心的狐狸时,只见他大步走了过来,接着她的腰间一暖,双腿瞬间离地,身子猛然腾空,像是溺水的人一般,下意识地想要捉着些什么,急忙伸手勾着纪镜吟的脖子,抬头对上他的下颚,“你干嘛?”   还没等来他的回覆,抱着她的手骤然一松,后背掉到床上。   轻拿轻放懂不懂!   正欲爬起来跟他理论。   眼角看到他衣袖轻轻一挥,室内所有的烛光于弹指间灭去,无声的黑暗包围着四周,四周都是专属于夜的静谧。   她刚张开唇,看着跪在床边的纪镜吟,想问问他到底做什么时,他先她一步开口,语气斩钉截铁:“睡觉。”   “可是,你睡哪啊?”   他浅浅地笑了一声,语气有点哭笑不得:“我睡床。”   “那我又睡哪啊?”   “你也睡床啊。’   左顾右盼,再次确认这屋子就她身下这张床之后,略微侧了侧头,往床的里头挪了半分,目光讶异又惊慌:“你的意思不会是,我们一块睡吧?”   纪镜吟长臂一伸,替她把被子盖好,在她呆出天际的目光之下,动作休闲自在,和衣躺下。   黑暗里,四只眼睛对视着,他微微一笑,眼尾上扬,似乎回答着她刚才的问题:“嗯,我们一块睡。”   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向晚意依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好端端的会发展成这个局面,她往前凑了半分,想要看清楚他是不是被换人了,这实在是反常到了极点,忧心地问:“妖君,你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她的眼腈很亮,里面水雾涟涟的,像一泉泌人心脾的清潭,长长的睫毛扑扇扑扇的。   纪镜吟看着她,不由自主地觉得喉咙一涩,出口的声音有点暗哑:“没有啊。”   她扫了他一眼,脸色有点难看,不敢置信地问:“那你这是?”   纪镜吟伸手覆上她的眼帘,“睡吧,本君真的累了。”睫毛在掌心轻轻颤动着,带着酥麻的触思,淡淡的暖意透过相贴的皮肤传递着。   向晚意只觉眼前一片黑暗,眼前是他掌心的温暖,耳边是他略微带着倦意的声音。   说起来,刚才骤眼看去,他的脸色确实有点苍白,脸色的血气弱了不少,加上他的唇色本就生得很淡,刚才随意看了一眼,今天的似乎又白了一分。   算了算了,大晚上,她也不想跟他有所计较了,而且吵下去的话,输的人肯定是她。   扯过一旁的被子卷成一根长棍状的物体,赌气般放在二人的中间,语气凝重地说:“楚河汉界,谁都不许越过,知道吗?”   纪镜吟默默看着她这孩子气的举动,倒也没有阻止,一双眼睛默不转睛地看着,心里隐约还生出几分小激动。   向晚意把这个放好后,郑重地跟他说明,谁越界谁要受到惩罚,得到他的保证后,这才背朝他躺下。   长发披在她的身后,单薄的身子在夜风的映照下显得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纪镜吟一手枕在脸下,一手悄悄地爬了过去,两指像是走路般,一点点的走了过去,静悄悄地捉着她的一小束头发。   一种久违的安心感传来。   闭上眼睛,慢慢睡去,呼吸绵长均匀,胸腔浅浅地起伏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纪镜吟本应阖着的眼睛微微睁开,脖间有点痒痒的触感,一个温暖又柔软的东西躺在自己的怀里。   垂眸望去,对上了一张小脸。   女子似乎睡得很安稳,浅浅的气息随着她的呼吸传出,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娇唇微张,没有意识地一开一合。   抬眼望去,那所谓的楚河汉界被扔在了地上,根本就没起到它该有的作用。   腰间被她紧紧抱着,跟他相比起来,她长得很是娇小,小小一只缩在他的怀里,像只慵懒的小猫咪,小心翼翼地求着抚摸。   整个人都是小小的,他突然生出几分手足无措的感觉,怕一不小心,她就在自己怀里碎了一般。   目光有点闪烁,扫了四周一眼,一阵微风自窗棂吹进,白纱微扬,帐帽的流苏轻轻随意风向晃动,一切看起来都是这般岁月安稳。   她的头微仰,在他的角度望去,就像是在求亲亲一般。   女子在她怀里无意识地扭了两下,小脸在他的肩头蹭了几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继续睡去。   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脑海里叫嚣着一种想法。   头微微低下,目光聚集在她那娇艳欲滴的唇瓣上面,看着软软糯糯的,触感一定很好。   半阖上眼睛,空着的左手忍不住抱紧她的后腰,往自己怀里带。   这样的姿势逼得她更加仰起了头。   有一种把她揉进骨子里的想法。   怕把她弄醒,所有的动作都轻轻的,   微张的唇瓣能比得上世间所有的诱惑,纪镜吟不由自主地看愣了眼,内心的声音无比地放大著,顺着内心的声音往下低头。   薄唇相触。   跟他想像中的一般,软软暖暖的,薄唇在她的唇上辗磨着。   慢慢的,他开始不满足这简单的相贴,轻轻的,动作轻柔地吸吮着她的。   一下,一下的,玩得不亦乐乎。   舌尖无师自通地伸了出来,灵活地顺着她的唇形细细描绘,抱着她的后腰的臂弯又收近了一分。   这种偷来的快感让他心跳加速,气血沸腾,偏生又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重重地吸了她的下唇一下,向晚意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忍不住往后扭了扭。   两唇分离,发出“啵”的一声,声音暧昧又让人无措,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着。   向晚意似乎听见,略微皱紧眉头,翻了个身,从他的怀里挣开,继续睡去。   温香软玉瞬间远离自己的怀里,空空的臂弯,纪镜吟觉得心里好像空落落的。   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有点忧怨,隐约还有些欲求不满。   舔了舔自己的唇瓣,上面似乎还有留有刚才香甜的感觉,抿了抿唇,小声地呢喃道:“本君还想要。” 第54章 按摩   昨天做了一天剧烈运动,导致她今天睡得特别沉,意识慢慢地回归,睫毛微颤,睁开双眼,目光迷濛又散漫。   眨了几下眼睛,目光对上顶上的流苏,视线淡淡的,百无聊赖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目光。   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手猛然往身侧摸去,掌心触到一根长棍状的物体,紧绷的神色慢慢缓了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把那卷长棍状的被子挪开,下一瞬,目光对上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   小白狐卷成一团,像个白白的小球,睡得安静又闲适,浅浅的呼吸自牠鼻间传来。   向晚意不自觉地弯了弯唇,伸手随意摸了牠一把后翻身下床。   站在镜子面前穿着外衣,目光随意抬头一瞥,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倒影时,手上系着腰带的动作一顿,柳眉轻蹙,不由自主地往前凑近了几分。   狐疑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了一圈又一圈,片刻,直起身来,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的情绪。   嘴怎么有点肿了?   难不成是上火了?转念一想,她觉得得去找几颗下火的丹药吃吃了。   扭头一看,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张纸上面,几只龙飞凤舞的字落在其中。   【记得来书房】   无奈地翻了个大白眼,他居然还记着这事。   掌心燃起一簇小火苗,纸条瞬间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眉眼下垂,半阖着的眼眸里不知道遮着怎样的情绪,默默地叹了口气,脚尖的方向一转,往外走去。   穿过一道又一道的曲折回廊,这才找到他那书房,门外的侍卫瞥了她一眼,稍稍欠了欠身,示意她往里面走去。   向晚意朝他们投来感谢的眼神,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小花园往里走去,轻轻一跃,跳过四级阶梯落在书房门前。   下一瞬,视线一济,对上了里面四五个人的背影。   想着别打扰他办事,旋身往门边躲去,后背紧靠墙身,脚尖蹭着脚尖,低头等着。   里面不时传来一阵阵争论声,有一个声音她认得,就是那天差点碰到她的人,他们吵的事都是小事,无非就是东市的物价、西城的公子怎么了,听得她都打了好几个哈久。   过了不知道多久,在书房的门边,白衣女子双手抱在胸前,背靠着墙,任由院子里的碎风吹着裙,脸上的肌肤白里透粉,一脸酣睡的模样。   纪镜吟斜靠在门边,目光专注又认真地看着,日光落在她的侧颜,世间所有的事物都好像温柔了不少,他有点不忍心打破此刻的宁静。   小脑袋瓜一点一点的,一种往下坠落的错觉让她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往四周看去,周遭的景物没有任何的变化,耳梢轻动,里面的人们似乎都已经走了。   拍了拍自己的脸,用力眨了眨眼睛,活动一下周身的筋骨,让自己清醒几分。   “还不进来吗?”   声音低沉浑厚,隐含还有一分压迫感传来,她连忙提着裙往里面跑去。   纪镜吟正闲坐在椅子上面,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根毛笔,不时在写着些什么,见她进来,笔上的动作半分没改,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急不缓:“我的墙这么好睡的吗?”   知道是说她在外面睡大觉的事,向晚意有点不太好意思,清咳两声,摆摆手,牵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还可以还可以。”   “本君肩酸了,来给我捏捏。”   看了附近一圈,确认就她一人时,瞪着眼睛,眸里满是讶异的情绪,指着自己,“我?”   纪镜吟把笔放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抬起眼,语气轻轻的:“嗯,你。”顿了顿,他唇角微弯,桃花眼上扬,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朝她挑眉示意,催促道:“还不快过来?”   向晚意抿抿唇,满脸不情愿的神情,但脚还是往他的方向走去。   站在他的身后,见到他坐着的椅子时,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慌乱,脑海里突然记起了那天的事情,细细打量了好几下,小心翼翼地问:“妖君,为什么这椅子不锁你啊?”   纪镜吟等了半晌都没感受到她有半点动作,听到她问的问题,愣了一下,不由得浅浅地笑了一声:“因为它认主,而且能防小偷。”   不就是在说她是小偷嘛,她又不是傻子。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在心里暗诽:小气鬼。   就一张椅子而已,而且她又没偷,就是借来坐会儿。   心里有些不愤,落在他肩头的手也重了几分。   “唉呀——”   听着他一声轻轻的惊呼,吓得向晚意连忙收回了手,满眼像小动物被吓倒是的受惊眼神。   她张了张唇,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纪镜吟先她一步开口,“你连按摩都不会,是有多蠢啊?”   说谁蠢呢?她可精明着呢!   气鼓鼓地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一脸怒气:“我又不是侍候人长大的,自然不会啊。”   手指有点发麻,她下手好像重了一点。   缓慢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过的行为,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后悔,默默咽了咽口水。   她好像打了他。   而且挺用力的。   以他那个小气的性子......一边想着,身子一边不由得往后退去。   纪镜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后,他喉结微微滚动,声音像道紧绷的弦,“你给本君过来。”   她后背紧贴着墙,目光有点闪烁,双手攥紧一旁的书架,支支吾吾:“我就是不小心而已,我无心的。”但我是有意旳,后面的话她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见她不过来,纪镜吟的瞳仁深不见底的,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绕过椅子,径直往她的方向走去。   圆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看,身子忍不住往后缩去,抵着墙,握著书架的手用力得指尖发白。   纪镜吟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她走来。   突然间,他抬脚往前走了一小步,属于男性的气色骤然往她袭来,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小手乱颤,慌乱喊道:“我不是故意的!”   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流转百遍,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温度使得周迈的温度也升了不少,藏在胸腔里的心脏因惊吓而加速跳动。   耳边痒痒的,像是被一根羽毛划过时的感觉,他微微弯下了身,鬓边的头发落在她的的锁骨之上,带来一阵颤栗的感觉。   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是什么吗?”   她没有说话,缩着脑袋,怯怯的没敢睁眼。   “本君告诉你——”顿了顿,他舔了舔唇瓣,喉咙有点干涩,哑声道:“叫家暴。”   整个人愣在原地。   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长长的睫毛似乎划到他的脸,鼻尖碰到鼻尖的距离近得让她无所适从,四目交接。   他透亮的眼里骤然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的目光很安静,所有的专注都放在她的身上,一泉墨潭里都是她的身影。   身子两侧是他伸长的双臂,这样看来,像是整个人被他锁在怀里似的。   时间好像停顿了一般。   如愿看到她的无措的神情,纪镜吟也知道见好就收这个道理,他好心情地直起身来,把两手收回。   空气畅通,那阵燥动好像慢慢离开了一般,只有脸上残留的红晕提醒着她刚才的事。   在她愣怔的瞬间,腕间突然被人用力捉着,身子一带,稳稳地落坐在那张椅子上面。   感觉到自己的姿势,顾不上他刚才到底说过什么,也顾不上刚刚的亲密距离,脑海里立马回想起昨天的惨况,猝不及地惊呼出声,急忙想要站起来。   一双手用力的手按着她的肩头,把她按了回去。   察觉到屁股和椅子的紧密相贴,向晚意心里生出几分欲哭无泪的感觉,扭头看着纪镜吟,满脸苦巴巴的神情。   “没事,本君已经处理过了,以后你爱怎么坐都可以。”   清潵干净的葡萄眼定定地看着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相信,缓了一会儿,发现椅子确实没有异样,她这才放下心来。   把头转了回去,像个大爷般坐在椅上,爱不释手地摸着那两个讨厌的扶手。   肩上突然传来一阵舒爽的感觉,身子瞬间僵了一瞬。   “你放松点,不然本君不好按。”   闻言,她又放松了下来,肩上被他修长的手指力度刚好地一下一下按着,她的眼神有点无措,眸光闪烁,“那个,你在做什么?”   纪镜吟垂眸看着她那粉嫩的耳尖,生得小巧诱人,忍着上前咬上一口的冲动,他轻柔地按着她有些劳累的肩头,语气缓慢:“本君这是在给你做示范,你可得仔细感受好了,仅此一次。”   听着他说的话,舒适的感觉慢慢攻陷着她的神经,眼睛顺着内心的本意眯了眯,由衷地赞道:“舒服。”   “舒服就好。”   一种安逸的静好把两人包围着。   “妖君!”一阵惊慌的声音传来,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了门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向晚意眯着的眼睛立马睁开,肩上的手一顿,两道目光同时往门外看去。   三双眼睛,各自的情绪都不一样。   察觉到气氛尴尬到一个无法自拔的地步,向晚意像是触电一般瞬间从他的手上挣扎出来,朝着门口的方向,拔腿就跑。   手里一空,那软软暖暖的触感离他远去,鼻间还有隐约闻到她身上香甜的味道,心里生出几分不高兴的情绪。   纪镜吟把这一切都归究在门外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杀气,黑压压的目光将他紧紧包围。   门外那人也有点无辜,他也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能看到那个号令妖界,让无数妖界之人心感佩服的人——   在替女人按摩。 第55章 同居起始   刚才的那个局面尴尬得让她简直想当场去世,最起码也是找个洞钻进去,完全让人无法面对,向晚意低着头,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眼里所及之地突然多了抹阴影,来不及刹下身子,猛然撞上了那道阴影的主人。   撞上的一团柔软的东西,倒不是很痛,下意识揉揉额头,抬起头来,一抹鲜艳的红衣彷佛刺痛了眼,青丝如瀑披在身后,额上系了一根红带子,眉心处垂下一朵金梅花,微风轻轻在世间畅游,吹动了她脚上的银铃,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   白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极淡地扫了她一眼,彷如冰霜的寒眸锁在她的身上,嘴抿成一道紧绷的弦。   “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向晚意愣愣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泛起几阵波澜,刚才的事暂时被她抛诸脑后,看着白寻没有温度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她就觉得白寻找她没有好事。   目光轻松一挪,侧过身来,随意看着面前的一块假石,语气不愠不淡:“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   白寻看了她一眼,藏在袖里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一分,脚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响声,她转到向开意的面前,目光炯炯,语气认真:“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坦白说,我也不喜欢你。”   向晚意冷冷地笑了一声,目光懒洋洋地落在她的脸上了,语气有点不耐烦:“既然如此,你何必来我这里自寻烦恼呢?”   语音刚落,向晚意便欲绕过她往外走去,白寻见状,又拦在了她的身前。   两个人就这样杠上了。   向晚意往后看了一眼,眼波流转,看着她,“妖君就在后面,你说如果你我在这里打起来的话,他会怎么样?”顿了顿,她又说:“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拦在这里,而不敢直接来找我,不就是怕他知道吗?识相的就让开,别堵住我的路。”   “你——”白寻瞪着她,往前挪了半步,又看了眼她身后的书房,气得一拂袖,背过身来。   白寻语气幽森森的,有点咬牙切齿:“向晚意,你今天不听我说的话,你会后悔的。”   向晚意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把白眼送给她,语气轻快:‘我这辈子都没有过什么后悔的事情,我还真不信有什么话会让我后悔,如果真的有,说起来我还挺期待的。”   留下这句话,向晚意便头也不回,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外走去。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地消失,白寻这才收回目光,脸上的神情有点泄气,抿着唇,视线很淡。   ****   本来向晚意以为昨天那次同睡是特例,仅此一次那种,但到了下午,当她看到源源不断的家具搬来她的房间里的时候,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向晚意愣愣地站在屋子的角落,小白狐缩在她的脚边,一人一狐表情如出一辙,呆若木鸡地看着纪镜吟的手下把他的东西搬进来,像一片糖葫芦般,一个又一个大箱子相继被抬了进来。   大木箱里放满了他的行装,本应偌大的房间瞬间变得好像有点局促。   紫檀木所制的大柜子被搬了进来,里面挂满了一套又一套他的衣服,华丽的腰带排列得整整齐齐,远远看去,就能感受到富有的气息。   本应空无一物的梳妆桌,现在被放满了各种不同款色的玉冠,整整齐齐地列成一列,十数个人在她的房间里忙活着,一点点属于纪镜吟的生活气息慢慢入侵着本应只属于她的领地。   拉过一个负责布置的侍女,向晚意微弯下腰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语气缓慢:“妖君是打算在这里长住吗?”   侍女被她这么扯了过来,脸上有点害怕的神色,目光慌张地看着她,小声地说:“我只是负责布置的,其余的我都不知道。”片刻,她抿了抿唇,又道:“但是,神昏殿正殿的东西虽说没搬太多,但是妖君平常爱用的都搬来了。”   松开压制着她的手,侍女立马一溜烟地跑了。   望着这满室突然多出来的东西,心里突然生出几分不妙的情绪,纪镜吟不会真的想要长住下来吧?   他难道不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必有损失这道理吗?   扭过头去,看着某个侍女在帮她换着床被,本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看着那鲜红似火般的被铺,上面还有绣有两双丑鸭子缠大中一块的图腾,向晚意不禁瞪着大眼,暗自感叹他品味之差。   她感觉自己再这样看下来,早晚会看得吐血,一甩衣袖,急急往外走去。   没有目的地,也没有任何指定的方向,顺着自己的本心在妖界到处游荡着,她生性爱好自由,望山玩水便她一生所求,从前在天界时这份无拘无束的天性逼得约束起来,如今到了妖界,所有的天性被肆意释放。   活得随意。   直到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青葱绿景映入眼廉,她才发现,她不由自主地又走到山林里面。   看了四周一圈,鼻间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心里暗自多了几分思量,片刻,抬起脚步,顺着气息寻去,穿过一条条小溪。   最终在一处溪边,看到了一个蹲在地上的男子。   男子的情况看着好像不大好,淡灰色的衣裳拖在地上,青丝垂落一旁,右手紧紧捉紧石上的碎石,似乎在隐忍些什么,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熟悉的气息告诉她。   那是容砾。   他的身子在抖。   脚步在空中急速交替,一个轻跃,白色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稳稳地落在他的身前。   “容砾,你没事吧?”   容砾蹲着的身子一僵,顿了几瞬,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她,眼神干净透亮,唇角牵起一抹笑意:“晚意,你怎么在这里?”   “我路过啊。”急忙蹲在他的身旁,忧心忡忡地盯着他看,他的唇色本来就生得极淡,如今淡得几乎是没有一般,柳眉轻蹙,“你怎么了?”   容砾藏在身后的左手在暗自调理着内息,眨了眨眼睛,目光有点茫然,浅浅地笑了一声,语气轻描淡写:“小事儿而已,这里的溪水似乎有问题,我喝过之后,肚子有点不舒服。”   向晚意松了口气,站起来后,朝他伸出手来,“能起来吗?”   容砾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又恢复如初,“自然是可以的。”   他伸出手来,握紧向晚意的手,欲要借力起来。   袖子往下滑落,露出他线条流畅的手臂,一道淡淡的黑线沿着脉门蜿蜒而下。   猛然收回了手,他轻咳几声,自己急忙站直身来。   向晚意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藏在身后的手,再看了眼他的脸,眉头皱成“川”字,说话的语气有些急切:“你手上是怎么回事啊?”   容砾其实不是很爱笑的,但一旦遇上她的话,唇角就自然挂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此刻亦然,“没什么啊。”   向晚意瞪着他看,语气不禁多了几分厉色:“把手交出来。’   容砾愣了几下,她这个认真的模样,彷佛和记忆重合,小时候,每回他不小心摔倒在地,擦伤了掌心,想要藏在身后装无事发生时,总会被她发现,那时候,她就像现在这般,眼神凶巴巴的,逼他把手递了出来。   乖乖地把手伸了出来。   向晚意向他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挽起他的衣袖,手臂肌肉线条十分流畅,皮肤光滑白晳,捉着他的手,里里外外看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半点异样。   刚才那道黑线似乎不复存在,是她看花了眼一般,心里不禁生出几分疑惑。   容砾看着她,垂眸浅笑一声,“你是找那道黑线吗?”   被他说破了她心里的想法,她立马向他投来锐利的眼神,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脸上,生怕错过半分他情绪的变化。   “这里的水有些问题,我喝过之后,身体不适,刚才是在运功把毒素逼出,你看到的黑线只是余毒,现在弄好了,黑线自然消失。”   心里还有几分疑惑,既然如此这般简单的话,他刚才何必把手缩得这般快。   容砾伸出手来,动作轻柔地替她把头发上的踤叶拿下,“别想太多了。”   “容公子,好了吗?”远处传来一道穿破山林般的吼声。   容砾听着略微皱了皱眉头,无奈地向她投来一个抱歉的眼神,“我要走了,我明天回去,到时候我再来找你玩,你快点回去吧,天黑了不安全。”   语音刚落,他随便在一旁的树上摘下一片薄叶,放在嘴边吹出一曲悠扬的乐曲。   不一会儿,一只比人还大的水鸟出现她的面前,通体雪白的绒毛,根根分明的羽毛,好看得很。   “送她回去。”   水鸟听到命令叫了一声,乖顺地伏在地上等候着她上去。   看了容砾一眼,她慢悠悠地坐上水鸟的背上,语气还有点不放心:“那我走了。”   容砾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抿出一个微笑,随着他一扬手,水鸟的身影快如闪电,在原地刮出一阵无声的风,两道白色身影消失在眼前。   浅浅地笑了一声,笑声里有几分沧然。   怎么来得如此的快。   嘴角似乎溢出了些液体,不在乎般擦了擦唇边,转过身去,斑驳的阳光穿过树叶打落在他的身上,浅灰色的衣袖上面多了抹暗红。   ****   水鸟把向晚意送回殿门口后,便再次屏翅高飞,于天际边消失。   跟今早热闹的院子不同,此时的院里静悄悄的,本应空无一人的殿内却灯光通明。   不用多说,她都知道是谁在里面。   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伸出手来,正欲敲门时,门却发出“吱”的一声,自己开了。   四目交接,敲门的动作定在半空,她眨了眨眼睛,目光有点不自然,轻咳一声:“妖君好。”   纪镜吟盯着她,把她上上下下扫了一眼,语气有些不满意:“跑哪去了?”   “怎么这么晚?”   “跟谁出去的?”   ......   问题一连串的,不带让人喘气的。   向晚意莫名地觉得,现在的纪镜吟的语气像一个小媳妇,而她像不归家的负心汉。   “没有啊。”她说话的底气默默弱了下去。   抬起眸来,向晚意忽然觉得纪镜吟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同。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长长的睫毛垂着,唇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喉结滚动,声音染上几分沙哑:“向晚意,你能给本君解释一下,为何你的房间里藏了一堆本君的东西?”   过了几瞬,他微微弯下腰来,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话时的气息吹落在她的耳畔,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量:“还有本君的亵裤呢。” 第56章 一心一意   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瞪着大眼,满眼被发现后的惊慌失措,唇形张了又改,“我我我......不是我干的。”   纪镜吟略微眯了眯眼睛,浅浅地笑了一声,往她的方向逼近了一步,精壮的腰身弯下,目光锁上她的,眸里有一抹不自知的笑意,语气玩味:“不是你的?”   还不待向晚意接话,他又说:“不是你的怎么会在你的房间里?而且——”尾音上扬,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挂在唇角,“而且你还买了个百宝箱来囤着,本君可不知道我妖界在什么时候多了个偷东西贼,东西无大小,只有合眼缘就拿。”   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耳尖红得滴血一般,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尾泛红,一副逼急的模样:“是小毛团拿的,不是我拿的。”   倔强地抬头盯着他,力度不轻不重地捉过他的手腕,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把他往屋子里领去。   纪镜吟身体一僵,垂眸落在被她紧握着的腕间,紧绷的身体又无声地放松下来,脸上还带有一丝愉悦,由着她晃着手把自己拖进去。   绕过他的身旁,把眼前所见收入眼底后,径直走着的步伐不由得驻步不前。   唇瓣因讶异而微张。   这人居然把箱子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偌大的房间里满地都是从箱子里扔出来的东西,当中以衣物和饰品居多,小毛团缩在一件衣服底下,露出一根毛茸茸的狐狸尾巴,银毛根根分明地竖了起来,轻轻地发着抖。   向晚意:“......”   把一切怒气归究于一旁满脸看好戏般的纪镜吟,像扔垃圾般甩开他的手,狠狠地睨了他一眼。   转念一想,看了那团毛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家毛团干的事,自然得算到她的头上,毕竟是她管教不力。   纪镜吟凑到她的身边,肩膀不经意地抵着她的,小声地问:“怎么样,你的战利品多吗?”   向晚意又瞪了他一眼。   见她真的一副炸毛的模样,纪镜吟觉得把她气炸不是一件好事,应该得给点甜头,把她的毛给撸顺了。   一脸闲适地从袖里拿出一本小本本,凭空把毛笔召来,休哉悠哉地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来,一腿放在床上屈膝而坐,一腿落在地上,袖子轻轻挽了上来,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桃花眼眼里泛着醉人的柔波,长长的睫毛垂下,眉梢斜飞入鬓,唇角挂着一分不知名的笑意:“别说本君不帮你,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你知道妖界爱讲故事和添盐加醋的人有几多,说不成把你腹诽成一个怎么样的大变态。”   向晚意把他那副一脸准备记账的样子看了一圈,眨眨眼睛,目光有点不确认:“妖君,你这是在给我算账吗?”   摸摸兜里,她似乎没有钱赔。   纪镜吟微微颌首,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你收拾吧,本君大多都知道物该归何处,把东西还回去就好。”   不用赔钱就好。   低低地“喔”了一声,提着裙往箱边走去。   箱子里的东西本来就已经很多了,她买这箱子的初衷是先放着这些东西,没想到小毛团理解错误,以为这以后就是牠的藏宝箱,很是自觉地把偷来的东西往里面搬,后来箱子满了,牠就在上面跳,使劲地压,用尽全力地塞。   因此,除了表面那些被纪镜吟翻了出来之外,大概还有五分之四箱的东西被牢牢地压紧,不带一丝缝的。   向晚意把袖子挽起,望着地上一条洁白的裤子,刚掂在手里,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他刚说过的话,颊边爬上两抹红晕,拿着裤子的手松不是,放也不是。   不远处的纪镜吟瞟了她一眼,语气平淡,腕间轻转,在本子上面边写边读:“本君的亵裤一条。”   向晚意脸上的红意又红了一分,气急败坏地看着他,“你能不能不要读出来!”   纪镜吟看着她,眼里慢慢浮出一抹笑意,薄唇微启:“不能。”   知道跟他多说都是无用,不如尽早把这里给收拾好,不然再这样耗下去,互瞪到天亮还没有收拾好。   按照东西的不同类别,主要分成了衣物类、饰品类、笔墨类和杂类。   右手提起一方墨砚,身边适时响起一道声音:“本君的墨砚一个。”   她拿起一条腰带,他又说:“本君的腰带一条。”   拿起一件外袍,“本君的外衣一件。”   接二连三的,她连拿了十几样东西,耳边都会听到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本君的叉叉一个。”   啊啊啊,这小毛团怎么都爱往他家偷东西。   躲在角落的小毛团对于被踹了老窝很是不高兴,那些东西都是牠精挑细选,千里迢迢搬回来的,如今简直就是抄家一般。   至于为什么爱偷纪镜吟的,无他的,因为好看啊,他是妖君,吃穿用度自然是最好的,屋子里的东西也自然比别家的好上几分。   片刻,纪镜吟落笔的手一顿,抬起眸来,眼尾狭长,语气里没有半分犹豫不决的迟疑,理所当然地问:“本君问你,你是不是暗恋本君,所以借牠之爪,来满足心中阴暗的欲望?”   闻言,正趴在箱子边上往里翻东西的向晚意脚一抖,身子平衡一个不稳,猛然往前栽去,幸得指尖死死捉紧箱边,这才不至于落得一个倒插葱的命运。   站稳后,扭过头来,对上纪镜吟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重重地“呸”了一声,翻了个大白眼,满脸不屑:“我看,自恋的人是你才对。”   纪镜吟无所谓般抿了抿唇,笔尖轻动,“继续吧。”   向晚意又往里面扒出一个小茶壶来,色泽甚佳,壶身半透光的湛蓝色随着她的动作流光溢彩,不由得赞叹道:“妖君,你家里的东西真好啊。”   顿了顿,都没有等到纪镜吟的答案,不禁疑惑地扭过头来,正好对上了他一脸黑压压的神色,目光阴测测地盯着那小茶壶,语气里似乎压抑着什么:“这不是本君的,这是容砾的。”   向晚意了然地点点头,想起来了,容砾书房里的东西好像也是这个风格的。   没有注意到纪镜吟吃味的眼神,她又继续翻着东西,扯出一件衣服来,尺寸好像被前面几件小上一丁点,花纹也有点不同。   “容砾外衣一件。”纪镜吟的声音又压了一分。   接下来,前面有多少件是纪镜吟的,这底下压着的就有多少件是容砾的,纪镜吟的脸色越发难看,手上握着的笔断了一根又一根。   向晚意丝毫没有注意到,片刻,在又扯开一件容砾的外衣时,本来是打算叠好放好,但目光被袖边的一滩血渍吸引了目光。   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他今天腕间的那道黑线和那明显忍耐着巨大痛苦的背影。   陷入自己的神思里认真想着事情,也就没有注意到他慢慢朝自己靠近的身影。   发顶似乎碰到什么东西,双肩一暖,像是被两宽实的手心覆上的感觉,身后传来淡淡温柔,被一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包围着,瞬间把云游四外的思绪收回,身子僵了一瞬。   顶在发顶上的不明东西随着一道謦音传来,轻轻碰着她的脑袋。   他的声音懒洋洋,腰微弯,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面,“本君听说凤凰一族最是一心一意,怎么到你就是个例外呢?”   脑袋里混沌一片,像是被一团浆糊搞着,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他说的。   纪镜吟伸手圈着她的腰,感受着她又僵了一分的身体,下巴轻轻蹭着她毛绒绒的小脑袋,嗅着她身上香甜的味道,语气有点抱怨委屈:“你拿了本君的东西还不够,还跑去拿别的野男人的东西,你是在嫌本君无能,满足不了你吗?”   向晚意表示有点看不懂状况,而且他这平白无故,不知从何生出的想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又不是我拿的,怎么说成是我的想法呢?”   纪镜吟闷声道:“物似主人形,肯定是你在牠面前立了不好的榜样。”   向晚意:“......”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向晚意双手用力一抵,撞开他的怀里,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葡萄眼圆溜溜的,炯炯有神的双目警剔地盯着他看。   纪镜吟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右手随意一挥,所有的东西自四面八方般回到箱子里头,箱子盖“砰”的一声关上。   拿出一根玉笛,嘴边吹出一道不明名的乐曲,等了一小会儿,门被人用力踢开,一红衣女子站在门边,银铃还在微晃,发出清脆的叫声,女子胸腔微微起伏,呼吸有些不稳,估计是急急赶来旳。   迎着向晚意的目光,把手里的本子往白寻的方向一扔,修长的指尖弹出一记响指,沈如巨石的箱子轻飘飘地落在门外,瞬间消失在这个房间里面。   “按照里面的名单把东西安置回去,其余的便发给妖界贫困的小妖。”   白寻有点不明所以,他用的是风行令,这是他们之间约定,在极其紧急的情况之下才会使出的召唤令。   但如今看来,这急事就是想让她放东西?   往前走了半步,想要问清楚还有没有别的吩咐时,一道强而有力的风凭空而起,把大开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正好把她的探究隔在门外。   站在门边,听着里面女子的尖叫声,整个人像是石化一般。   刚刚门关上的最后一瞬,她可没有看错。   妖君把那女子一把扛走了。 第57章 容砾的真身   手脚并用般又捶又踢着他的身体,但这人像是不会痛的一般,任她怎么闹,他压制着她的手连一分都没松,一阵天旋地转,熟悉的后背掉到床上,幸好身下的被铺够软,像是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一般将她托着,倒也不痛。   抬起眼眸,望着跪坐在她身边的某人,他的眼神很是专注,抿着唇,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她看。   向晚意皱着眉头,有点生气:“你又干嘛了?”   听说凡界的男人一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脾气特别暴躁,性子阴晴不定,她有点怀疑纪镜吟也是处于那几天之中,不然这性子怎么会比天气还要变幻莫测。   他浅浅地叹了口气,目光晦暗不明,语气里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你刚才为何看着容砾的衣服这么久?”   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有点愣怔,唇瓣微张,一脸讶异,缓慢地反应过来,她心里想的是:是因为他的衣服上面有血。   半垂着眉眼,脑海里回想起容砾的异样,使劲坐起身来,抱着被子看着纪镜吟。   她起来时,发梢划过他的手背,带来一丝酥痒,男人不禁缩了缩手。   见她不说话,男人心里更加郁闷,他又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向晚意翻了个大白眼,嘴角上扬,目光有点无奈,“我和他什么关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   桀骜地抬起下巴,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副他拿她没有办法的模样。   男人瞪了她一眼,双手紧握成拳,没有看她。   一副生着闷气的样子。   不知道男人心里的弯弯曲曲,向晚意此时满脑子都是容砾的事,他到底怎么了?之前都没有什么先兆的,忽然把视线放回纪镜吟的身上。   她觉得,以纪镜吟对妖界的了解,多多少少都应该知道一点。   往他那里凑近了一分,水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侧颜看着,男人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挪开了目光。   向晚意抿了抿唇,伸手动作不算温柔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男人又转回了头,语气平静,垂眸看她:“干嘛?”   仔细思考了几瞬,皱了皱眉头,又眯了眯眼睛,半晌,她才缓慢地道:“你知道,妖界哪一条河的水是不能喝的吗?”   纪镜吟见她表情变幻了半天,以为她是想要说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听她这么一说,被她这简单的问题逗得浅浅地笑了一声,他挑了挑眉毛,懒洋洋地道:“妖界有毒的河多的是,不是每条河的河水都能喝的。”   心下了然,那天的疑惑暗自放下了些,不过,没过几瞬,纪镜吟又补充道:“不过,那都是对于那些凡人或者天界的人来说,才会是有毒,至于我们土生土长的妖界之人,那些小毒根本不算是什么,像是家常便饭。”   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唰地一下睁开眼来,目光如炬般看着往纪镜吟,缓慢道:“我是说,如果和我差不多修为的人,会因为饮用了河水而出现发抖、吐血或者腕间现出一道黑线的情况吗?”   她越说,纪镜吟看她的眼神就更奇怪,一把捉过她的手把袖子挽起,白嫩细腻的皮肤上面没有任何异样,厉声问道:“你是不是喝错什么了?”   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回,向晚意摇摇头,半垂眼眸,纤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微垂,正好掩去了眼里波澜四起的情绪,说:“不是,我没有。”   一把捉着她的下颌,逼得她抬起头,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神色,脸色红润,确实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纪镜吟的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既然确认她没有事,纪镜吟就对她突然变得奇怪的情绪感到十分好奇,他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容砾的事她只知个皮毛,所有的一切只是刚长了个苗头,想要顺藤摸瓜把事情查个清楚,她还得想想办法,加上这是容砾的事,她不想在纪镜吟的面前多说。   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没什么。”   语音刚落,迎着纪镜吟疑惑的目光,她自觉地挪到床的最里头,中间放着那根熟悉的长棍状被子,挥手把烛光熄灭,背过身去躺下。   纪镜吟钻到另一侧的被窝,夜漆黑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他的眼睛却很亮,穿透浓墨,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   过了不知道多久,察觉到女子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纪镜吟放轻动作,把那个碍眼的长棍状被子挪开,长臂一伸,把女子捞到自己的怀里。   温香软玉抱在怀里,鼻间被她身上好看的气息包围着,狭长的桃花眼目光有点散涣,视线很淡,没有定点。   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无力感。   明明就同睡在一张床上,可他却觉得,为什么距离好像很远?   若他没有记错,容砾明天就会回来,或许说明天他得跑一趟。   他感觉从容砾那里,能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指间弹出一记法力,点点金光往四周散去,静谧的空气里又多了几分宁静,女子微微皱着的眉头得以舒展。   天刚亮,一丝晨光穿破云层,鱼肚白般的天边惊起数只飞鸟,冲散清晨的雾霭。   纪镜吟闭着的眼睛缓慢睁开,怀里暖洋洋的,如瀑般的长发披在她的身后,指尖轻动,便能细细抚摸着顺滑的发尾。   嘴角不自觉地多了一分笑意,好久没有这种安心的感觉了。   掌心凝出一团淡雾,腕间轻转,淡雾落在女子的脸上,女子的睡颜又稳定了几分。   若是被她知道,他偷偷用了安神的法力,她才会毫无所觉,由他抱了满怀,怕是会把她给气疯吧。   说起来,他还挺小人的。   翻身下床,自个儿把衣服整理完毕,坐在梳妆台边,对镜整理着发冠,身后的女子似乎翻了个身,发出了细碎的动静,他手上动作一顿,回过头去,女子又没有动作。   放轻动作离开,把门带上,再次抬起眸来,眼里的那抹柔波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眸底深处一片平静。   ****   白天妖君没有出现,众人虽然心里有所疑惑,但倒也没有去找他,毕竟在他们心里,纪镜吟行事随意,也不是天天都会出现在众人面前,前来议事的人纷纷散去,倒也没有说什么。   谁也没有想到,在他们心里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妖君,此时正鬼鬼祟祟地蹲在容砾的房顶之上,目光炯炯地等着那人的归来。   当然,纪镜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纪镜吟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呼吸放缓,定定地观察着那往门内走进来的人。   在他的角度看来,从上而下的,只能看到他的发顶和三分之一张腰,看不清容砾完整的面貌和表情。   不过,他的心情倒是不错,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瓶,边走边细看着。   转眼间,他的身影移到内殿,门被他轻轻一挥手,关上了。   挺直的后背微微一弯,隐忍许久的不适骤然涌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袖边捂住嘴巴,屋内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的咳声,容砾快步走到书桌边上,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放下,两手撑在桌边,坚实的胸腔起伏不断,指尖攥得发白。   这一切都被纪镜吟收入眼底,略微皱了皱眉头,半垂着眼眸。   他这是怎么了?   旋身而下,了然声息地站在容砾的身后,在他的印象中,容砾总是没有太大表情,每次见他的眼神,都是映着疏离淡漠,他就像一阵春风,能拂出一阵暖意,但伸出手来又只会在指缝里穿过,捉不住,也留不住。   抬起手来,掌心朝着容砾的方向凝出点点金光,等了半晌,面前的人一无所觉似的,半弯着腰,背影看著有点狼狈。   两人的距离不过两丈,但容砾对于他的出现一无所觉,似乎感知不到半点他的存在一般。   纪镜吟脸上的神色复杂了几分,这内息得有多弱,才会像现在这样?   看着他的背影,纪镜吟轻声唤道:“容砾。”   空气沉默了一瞬,容砾的背影一僵,弯着的腰慢慢直起身来,转过身来,除了略显苍白的唇瓣之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异样,还是他平时那副模样,云淡风轻,波澜不惊。   薄唇微启,没有半点起伏:“妖君。”   纪镜吟“嗯”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在自己家里般自在,踱着慢步往桌上走去,目光看似落在那半透明的瓶身之上,脚步一点点地向容砾靠近。   见他往那瓶子走去,容砾的目光不禁深了一分,下意识地往瓶身的方向走近了半步,但念在纪镜吟的身份,他不敢造次,抿着薄唇,脚步又收了回去,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片刻,纪镜吟停了下来,身旁是容砾的身影,面前是这流光溢彩的琉璃瓶身,唇角弯出一抹笑恴,伸出手来,往瓶身的方向而去。   容砾目光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手上风势骤起,猛然伸出,欲要捉着他的手。   纪镜吟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指尖方向一改,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紧紧握着他腕间的命门,指尖轻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着他的脉象。   事情发生在眨眼之间,不过弹指,容砾便抽回了手。   时间虽短,却已足够。   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着容砾。   纪镜吟的目光愣愣,一向淡定如他,也不禁露出满眸诧异的眼神,说出口的话微微颤抖,不敢相信地问:“容砾,你真身的筋脉去哪了?” 第58章 还喜欢吗   闻言,容砾往后退了半步,看着纪镜吟的眼神多了几分杀气,声音冷冷的:“没想到,妖君居然会像宵小之徒一般,不打招呼便擅闯私人地方。”   纪镜吟盯着他,脸上的神色复杂得很,筋脉是修练法力的最基本,亦是储存法力的所在,一旦失去了,便等于法力瞬间大减一半,而且,再也凝不住妖气,不旦妖力不会再增加,妖力也会一天天地递减。   而丹田所剩的妖气成为吊命的存在,但只要丹田的妖气消失耗尽——   人也就会随之死去。   “容砾,你到底做了什么?”   纪镜吟想不通,到底会有什么事,会让一个人活生生将自己抽筋断脉?   还不待容砾接话,纪镜吟的语气有点焦急:“你是不是被谁强逼了?你告诉本君,本君定会为你出头。”   容砾背过身去,露出一个挺拔的背影给他,声音不急不缓,疏离又漠然:“这是容砾自己的事,不劳妖君费心。”   “本君告诉你,你若想要活下去,必须把筋脉找回来,越早越好,不然到了无法回天之时,你就真的要死了。”   容砾沉默了好一阵子,久到纪镜吟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有点沧然:“我没有打算,将它找回来。”   从决定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一切最坏的打算。   他语气轻描淡写的,没有什么波澜,纪镜吟的话他似是听了,又似是没有听进耳。   纪镜吟目光愣了一瞬,他刚才说:没有打算找回来。   那就是说,是他自愿给出去的。   转念一想,若是被强制夺走的话,当事人根本就不可能还会在这里跟他聊着天,还在自己默默支撑着,把所有的事都瞒了下来,在正常情况之下,早就拼命抢回来了。   纪镜吟觉得自己的心头莫名起了一阵烦燥,难受不安。   他总认为,在容砾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一种无力感自心间冒起。   他到底,撑了多久?   他的背影站得笔直,但是纪镜吟可没有忘记刚才容砾对于他的出现几乎毫无所觉的事。   虽说纪镜吟的妖力居妖界之首,但是也不至于到了这个距离,还没有被发现的。   看来,他体内的妖气没剩多少了。   他死了,她会伤心的吧。   心里生出几分思量,片刻,他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有点无奈,双掌交叠,运转体内的真气,一股泛着暖意的纯粹妖力自腹中凝集,沿着体内的筋脉流转到掌心,一个泛着金光的圆球在腕间慢慢地凝聚。   心脏在隐隐作痛,一股燥热烧得他有点口干舌燥,眼里所见变得有点迷蒙,压下心头的燥动,腕间轻转,光球瞬间把右手包裹着,两指并拢,一道亮得惊人的妖气自指间冒出,倏尔没入容砾的丹田之处。   容砾的身子一抖,立马单膝跪在地上,腹中丹田被一股暖意滋润着,像是一场及时雨浇灌了干涸的沙漠。   不过片刻,纪镜吟便收回了手,捂住胸前,嘴角溢出一道血痕,趁没内发现,他装作不经意地把嘴角的血擦去,他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隐含几分劝诫:“本君只能给你续命,但这终不是永恒之策,本君劝你,还是及早拿回来。”   容砾指尖用力握着一旁的架子,借力站了起来,扭头看着他,难得地浅浅地笑一声,“谢谢,其实你完全不用这么做。”   纪镜吟转过身去,“本君只是不想,妖界失去一名有能力之人。”   听到他的答案,容砾轻轻地笑了一声,转过身来,眸带笑意看着他,戳穿他的假话:“你只是怕我死了,她会因此而伤心吧。”   被他说中,纪镜吟也不恼,薄唇轻抿:“本君不会让你死。”   “一次就够了。”扫了纪镜吟一眼,容砾嘴角忍不住挂着一抹嘲意,清澈的眼眸里面泛着微波:“我就是一个无底洞,再这样下去的话,会把你也拖垮的。”   “本君还怕被你拖垮吗?”   容砾半垂眼眸,转过身去,边往内室走去,边说:“今日的事,是我欠你的了,不要再给我欠你第二次的机会,还有,别让她知道。”   留下这句话后,容砾的身影便消失在内室之中,空余微微摇曳着的帐幔。   感受着胸腔里的异动,纪镜吟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一分,捂住胸腔的手也紧了些,膝盖一软,双膝跪在地上,胸腔内气血翻涌,喉头阵阵腥甜涌上。   ****   和昨天一般,向晚意醒时身侧已经没有了人,摸了摸凉透的被褟,可以猜出他已经起床许久了。   唰然睁开半迷糊的眼,疑惑地看了门边一眼,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翻身下床,边披着外袍,边踱小步往门边走去。   伸手将门拉开,一抹红衣映入眼帘,眼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正欲把门带上之际。   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面前的女子猛然一跪,双膝撞到地面时发出了重重的声音,女子的背影绷得老直,双膝朝她跪下,双眸却倔强地看着她。   向晚意这人,你若是跟她硬碰硬的话,她可以会跟你闹到天荒地老,但若是你使出软法子,她会瞬间无处招架。   眨眨眼睛,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眸底尽是惊讶之色,在她的印象之中,都没有谁向她行过这么大的礼。   “白寻,你干嘛?”   在她的记忆里,白寻看她的眼神有不屑、有鄙夷、有淡漠等情绪,唯独没有像如今这般的恳求。   把她都搞得有点糊涂了。   白寻的眼睛本就生得极美,此刻蓄含泪水,眸里波光一片,眼角泛红的样子,不由得让她这女的都生出几分怜惜之心,说出口的语气软了一分:“白寻,先起来吧。”   双腿坚定地跪在地上,半点儿都没挪,“白寻求你前往南海,斩杀八爪火螭,取出牠的内丹给妖君修复元神。”   八爪火螭。   传说中的十大凶兽之一,一脚踏死一个人的那只凶兽,嘴能喷火,身上也被烈火包围,名副其实的火系猛兽,让她去,不就等于让她去送死吗?   不,活生生被烤死吧。   她就知道,世上根本就没有便宜的事。   “我无能为力啊。”   白寻眼眶里的泪,一滴又一滴地滑落,紧紧地捉着向晚意的腿,语带哭腔,“八爪火螭与你同属火性,你已过了涅槃,天下间所有的火系法术皆比不过你体内的三味真火。”   向晚意突然笑了一声,满脸迷茫,“你说妖君他看着精神状态一流,天天这处走,那处跑的,那嘴说话还讨厌得很,哪里像是个短命的主,我看他再活上个数万年都没有大碍。”   白寻抱她腿的手又收紧了一分,抿了抿唇,心里纠结了一会儿,终是开口道:“你还记得,当初妖君把你从天界带回来后,不旦把你搬离了偏殿,而且三天三夜没有出门,直至过了一月才来找你的事吗?’   向晚意想了想,很是认真地点点头,“记得。”说实话,她那时还好奇过这事的,不过随着时间的过去,渐渐给忘了。   见她有所回应,白寻搅紧她裙边的布料,继续道:“在天界时,你应该看过半瓣心脏吧?”   心下一惊,看着白寻的目光不由得深了一分,“你怎么知道的?”   “白寻相信,你也知道那半瓣心脏是属于谁的吧?”   半垂着眼眸,向晚意低声道:“我知道。”   白寻缓缓地闭上眼睛,语气笃定:“你肯定伤了它。”   向晚意看往白寻的眼神,越发深沉了,这个女子知道的还不少。   白寻咽了咽口水,倔强地抬起头跟她对视,“妖君不是无所不能的,半瓣心脏离体,本来身体就弱,之前不旦被你伤了那离体的半瓣心脏,还要一人从天界众人的手中把你救出——”顿了顿,她又说:“你知道,他受的伤有多重?”   “所有人都说,他是因为被你气得三天三夜没有出房门,但是你们谁又看过门内的他?”   “他在里面独自一人,足足睡了三天三夜。”   “呼吸的气息薄得几乎感受不到,即便如此,在昏睡之前,他还担心会被你发现,特意对你放下狠话,赶你出偏殿,目的就是不让你有机会知道。”   “但你自己看看,你在这里的吃穿用度,哪一点比不上偏殿的?”   “他只不过是把偏殿搬到这里给你而已。”   压抑得太久,如今情绪像是洪水从缺口涌出,“他不过休养了短短三天,便强行唤醒自己,就是怕被人看出异样。”   “白日,他要装出一副高高在上,威震四海的妖君;晚上,他却独自一人锁在暗房里面,忍受噬心的痛楚,这些他从来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似乎想起什么,白寻的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浅浅地笑了一声,笑声无奈又无助:“待他身体恢复了个皮毛,这不就忍不住,把之前的狠话通通忘得个一干二净,巴巴地往你这里跑了。”   “他本是个说一不二,做事极有原则的人,直到遇见你,你便成了他唯一的原则。“   “也只有在你的面前,他会是个耍赖的人了。”   “他不让我说,我便忍着不说,见他满足这一丁点儿的快乐,我也无话可说。”   话说着说着,白寻的情绪突然一崩,撕心裂肺般嚎了出来:“但为什么这才过了几天,他便拖着身子,步履蹒跚,带着染血的衣裳,狼狈不堪地再一次进了暗房?!”   顿了顿,刚才那声吼叫好像用尽了她的力气,白寻的声音染上几分颓然:“向晚意,你到底还喜欢他吗? 第59章 放她走   向晚意瞪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与你何干?”   白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向晚意微微抬起手来,打断了她将出口的话,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不是说去看他吗?走吧。”   白寻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得很,终是转过身去,把她往神昏殿的方向领去。   说起来,向晚意也有一个多月没有来过神昏殿,殿内的每一处景物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路过偏殿时多看了一眼,里面被收拾得不尘不染,和她离开时没有任何差别。   穿过纪镜吟的房间和浴室,白寻带她停在了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墙身面前。   抬起手来,掌间凝出一团青气,反手一推,雾气像是一层又一层涟漪般往外荡去,慢慢地,墙身上面淡淡浮出一个黑点,黑点在法力的驱使之下,静静地往外扩散,最终露出一个跟拳头差不多大般的洞。   白寻收回手来,转过身来,看着向晚意的眸里有无奈、有叹息等各种意味,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自己看吧。”   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向晚意抬起眼眸,望着墙身之上凭空而出的黑洞,一种莫名的恐惧悄悄从中冒出,这么久以来,她都没有发现过这墙壁上的奥秘。   喉咙有点干涩,咽了咽口水,眼里闪过一丝坚定的眼神,一撩裙,慢慢往黑洞的边上走去。   弯下腰来,眼睛靠近洞边看去。   眼前闪过一道金光,金灿灿的光芒让她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睛。   缓过神来,慢慢把眼睛睁开,眼前所见均被收入眼底。   一条金龙蜷缩在一处角落,本应发着亮光的龙鳞此时看著有点暗沈,龙尾无力地垂落在地,龙须轻轻动着,眼睛闭得紧紧的,脸上的神色似乎有点痛苦,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动静。   没有感受到半点生命的力量。   心下一惊,纪镜吟居然现出了真身。   基本上只要修练成人身后,都不会有谁平白无故变回真身。   据她所知,除了在身体极度虚弱或者体力的法力不足以支撑维持人身状态时,才会变回真身的模样。   在她的印象里,龙族一向都是咤叱天上地下,受万人敬仰的,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缩在角落,毫无生气。   白寻一扬手,那洞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墙身再次回复到刚开始时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是她的错觉。   向晚意半垂着眼眸,藏在袖里的手攥得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白寻见她有动容之色,急忙“卟通”一下跪在地上,声音恳切:“我知道,那天在山洞里的事一直都让你耿耿于怀,但是你抚心自问,自从你到了妖界之后,妖君有哪里亏待过你,你的烂摊子他替你收,你想要保护的人他替你保护,而且妖君把妖界治理得井井有条,若他死了,妖界成了无主之界,到时候天界和魔界必不会袖手旁观,妖界便会陷入一片生灵涂炭的局面,求你了。”   顿了会儿,她转过身来,对上身后红着眼的白寻,静静道:“好,我去。”   ****   八爪火螭在南海,南边是属于天界的领土,因此想要回到南边,只有两种选择,要不从海上绕去,要不就从陆上直奔。   考虑到海上的各种不确认因素以及距离,向晚意决定走陆路,对于天界的路,她倒是熟悉得很,如今她法力恢复得七七八八,行动自如,步履生风,避开天界那群人应该不算是太难的事。   花了三天,总算到了南海。   到了南海后,向晚意一路上紧绷的状态终于缓了下来。   坐在岸边的石头,还算平静的海面上面只有几只海鸟划破长空,波光粼粼的海面泛着太阳的柔光,看着一副舒心的模样。   说实话,她来这里就是抱着速战速决的想法,不可能就这样无止境地等着牠出来,既然牠不出来,那么她就只能逼牠出来。   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望着海面的视线看似平静,眸底则起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杀意,一簇火苗自掌间燃起,微微眯了眯眼,一道刺目夺目的红光在掌间亮起,天边的飞鸟惊叫连连,急急往相反的方向飞去。   片刻,唰地一下睁开眼来,红光一闪,一杆红樱枪在掌心现出,枪|杆在微微颤抖着,日光洒落在枪尖时泛着细碎的银光,边上的红穗随风轻扬,一道肃杀之气从中漫开。   腕间轻动,催动体内的法力注入枪身,枪|身发出低低的鸣声,不过眨间,枪|身发着耀眼的光芒,光芒足以跟日光一拼。   反手一拨,枪|身速度快如闪电,在长空中划出一道光痕,瞬间没入海里。   “嘭”的一声,一道水波自枪|杆没入的地方骤然爆发,水光四溅,本应平静的海面之上,瞬间波涛四起。   双手掌心朝着海上,额上泛着阵阵薄汗,嘴里念念有词。   她必须得制造骚乱,把牠给吸引过来。   水底暗流涌动,向晚意眉心一抽——   牠来了。   一道炙热的气息带着凶猛的杀意直往着水底的长|枪而去,倏尔将右手抬起来,泛着银光的长|枪自水中冒出,破晓而来,与此同时,一团熊熊烈火自水中冒出,八爪火螭通体泛着橘红色的火苗,火苗烧得周边的温度都上升了不少,参差不齐的尖牙随着牠张开血盘大口露了出来,欲要一口将长|枪吞下。   向晚意五指一收,长|枪似乎感受到号令,,枪|尖在天边划出一道好看的狐度,嗖一声回到她的手里,稳稳握着长|枪。   八爪火螭通体冒着烈火,身上的火将水面蒸得冒着热气,双眼通红,在空中以诡异的身影一扭,尾巴猛然在水上一拍,便张开大口,直直往向晚意的方向赶来。   踏地而上,长|枪在她手里划出一个半圆,腕间往枪|身注入法力,枪|尖瞬间冒出烈火,双腿在空中交替得飞快,一人一兽在空中缠斗起来。   南海的异动惊动了天界的驻兵,一名看哨的人急急往驻军将领报告。   “将军,八爪火螭出现了。”   闻言,被唤作将军的人眼里闪过厉色,猛然站了起来,拿过武器,“本将今天定要将牠除去。”   看哨人连忙朝他欠了欠身,道:“将军,已经有人在跟牠打起来了。”   将军脚步一顿,惊讶地转过身来,“是谁?”   他微微低了低头,似有点难言之隐,半晌,方道:“是天界的叛徒向晚意。”   语音刚落,他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风,抬起眼来,面前的将军早已不见踪影。   他来到南海边上时,海上一人一兽打得火热,向晚意白色的裙上面染了血,裙也被烧出几个破洞,上面的血不知道是谁的,不时有几滴血滴入海里,眨眼便被海面吞噬,另一方面八爪火螭看着也不太好,牠被砍了一条腿,动作有点迟疑,但是眸里杀气更重,想要把这个砍掉牠一条腿的人,生吞活剥。   天边都是牠发出的吼声的回响,尾巴卷着女子旳长|枪,欲要将那讨厌的武器卷走,下一瞬,女子手上闪过一道银光,凝气化刃,活生生把卷着长|枪的尾巴齐根砍断。   将军身后的人急急追了上来,正欲开口时,他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闭嘴。   他的目光专注,着着天边的战斗,拳头攥紧,心跳如擂鼓。   过了会儿,八爪火螭受了重伤想要放弃战斗往海里逃去,牠的身影瞬间没入水里,女子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身影如风跟着没入海里。   海面上面没有了他们的身影,海面之上看似回复平静,但是从比平常浪潮更多的海上看去,不难猜出海底的激烈。   “将军,要派人把他们捉上吗?”   “不。”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过了一会儿,水面再次泛起暗流,一道水流自海上冒出,一道白衣身影凭空而来,水流裹着她的身影,在空中翻身而下,单膝跪在岸边,一身的衣裳湿个透彻,掌心处拿着一颗通体泛红的内丹。   看似狼狈,后背却挺得直直的。   向晚意站了起来,感觉着掌心炙热的温度,看着这内丹,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珠,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   忽然察觉到许多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站起身来,放眼望去。   对上了差不多一百多个人的眼睛。   “来人,将她擒着!”一道洪亮的声音划破天际。   向晚意眼里的杀意还没褪去,掌心暗自凝结法力,正欲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放她走。”   愣愣地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季青。   他微微朝她颌首,示意她赶紧离开。   他身后的人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均被季青的眼神盯了回去。   天界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趁着这个空档,向晚意朝他投来感谢的眼神,脚尖的方向一改,周身凭空而起,往着妖界的方向奔去。   身上使了净身诀,周身顿时干爽了不少。   当漆黑的夜幕低垂,向晚意也回到了妖界。   经过一处地方时,眼角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向晚意不由得地多看了一眼。   只见容砾蹲在院子的鱼池边上,目光落在鱼池之上,似乎在看些什么,一种无形的安静将他包围。   想着自己还有要事要做,向晚意正欲把目光收回,急急往神昏殿而去时,那道人影微微摇晃,下一瞬,彷佛在瞬间失去了平衡。   直直往鱼池里栽去。 第60章 续命   身影的方向一转,翻身而下。   长臂一捞,在眨眼间把容砾将坠入水里的身体捞了回来,指尖轻掠,惊动了平静的水面,溅起了几滴水花。   两人双双跌坐到鱼池的边上。   缓过神来,把容砾靠坐在自己的怀里,仔给打量了他一番,他的状况不太好。   他的脸色苍白,白得像是一张纸似的,眼睛微微阖着,长长的睫毛垂下,他的唇色本就生得极淡,如今看着便是没有颜色一般,指尖放在他的鼻下,气息淡得几乎感受不到。   握过他的手,入骨的凉意让她的手不自觉地一抖。   放下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动作轻柔生怕惊动了什么,她的眉头深锁,声音强自镇定,尾音却微微颤抖:“容砾,醒醒。”   缓了一会儿,怀里的人睫毛轻颤,半睁开眼睛,清澈的眼神里似乎染上几分迷蒙,定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她的样子。   “晚意姐姐。”   他像是小猫般在她的怀里蹭了蹭,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剑眉轻蹙,声音里有点不高兴:“你受伤了。”   缓缓抬起手来,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掌心慢慢地凝着一团白雾,不过眨眼间,那团白雾像是泡沫般破碎,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向晚意适时地接着他的手,怀里的人周身泛着淡淡的凉意,丝丝缕缕的凉意钻入她的皮肤,一点点地蚕食着她的意志,唇瓣微张,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语气不敢相信:“你怎......怎么了?”   容砾微微勾了勾唇,他做得很慢很慢,像是这个动作已经牵动了他所有的力量一般,在她的记忆中,少年的声音一向爽朗阳光,何时却如今这般气若游丝,他平静地说:“我只是昨晚没有睡好而已。”   “你骗我。”   谁睡不好会是这样的?   脑海里忽然回想起那天在河边的景况,动作急切地挽起他的袖子。   一道似墨般的黑线自腕间一路往上延伸。   片刻,眼前一黑,眼帘上泛着微凉,软软的触感。   容砾吃力地伸出手来,遮着她的眼睛。   耳边是他一向带着柔意的声线:“很丑,别看了。”   将他的手捉下,探着他的脉搏,容砾想要抽回手来,挣了挣,没有力气挣开,有点懊恼地看看她。   半晌,向晚意的脸色骤然变得养白,眼睛因惊讶而睁大,“你真身怎么会——”   容砾抿唇一笑,趁她愣神的瞬间,用力把手抽回,急忙打断她的话,“我困了,扶我起来可以吗?”   目光慢慢移落在他的眼睛上,第一次,容砾挪开了看她的视线,侧过头来。   脑海里似乎有些重要的线索,在一点一点的连在一块,构成一条完整的脉络。   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不说的大事。   眼前的世界慢慢起了一层迷雾,眼眶里多了点液体,喉咙干涩,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眸里的情绪复杂得很,半垂着眼眸,“是不是,因为我?”   容砾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无奈又有点懊悔,“不是。”   抱着他的双臂不自觉地收紧,脸上多了几行湿意,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那你告诉我,当初我筋脉尽毁,你是什么方法,替我修补的?”   容砾缓缓抬起手来,动作轻柔,像是对待这世间的珍宝一般,替她拭去脸上的眼泪,语气平静:“我用我的真气给你修补的。”   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落,声音里有歇斯底里的意味:“你说谎,你根本就不是修复,你是把你完整无缺的筋脉,换给了我!”   闻言,容矶的手顿了顿,他眨了眨眼睛,眼底有些无奈,像是在听什么笑话一般,“我没有。”   在脑海里想着无数个方法,眼珠子慌张地乱转,片刻,她觉得自己想到一个好办法,语气里带着几分小激动:“我换回给你,我还给你,这样你就不会死了。”   急急把容矶放在一旁的石身之上,让他靠坐在其上。   探往自己的筋脉,眉头一皱,这筋脉和她自身的真气没有半点异样,完完全全地和她自身的融合。   怎么会这样?   若果是他换过来的话,理应会有不同才是。   容砾斜斜靠在石身之上,一身白衣此刻染上几分尘埃,月光如霜,斜斜地洒落在他的侧颜之上,额上几根细碎的发随着夜风轻摇,安静静谧。   他浅浅地笑了声:“对吧,我没有骗你吧。”   向晚意嘴里呢喃:“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片刻,她看了眼地上的人,心里似乎下了一份决定,咬了咬唇瓣,脸上闪过坚定的神情,指尖凝气化刃,一道道银光先后涌现。   下一瞬,一道真气拂在她的手心,腕间一软,真气逼得回到筋脉之中。   扭头看去,容砾倒在地上,胸腔起伏,一阵阵咳嗽声传来,嘴角挂着两抹血丝,半披着的头发拖在地上。   顾不得什么,向晚意连忙将他扶起,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   容砾看着她,眼睛半睁半闭,轻轻地叹了口气,叹息无奈,一副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我给你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你有机会还回来?”   向晚意看着他,目光微微颤抖。   “当初我就算到会有这天,所以在将筋脉和你融合时,我调动了你涅槃时残存的三味真火,以此驱动你体内所有的真气,将筋脉练化,和你自身完美结合,从此不能再分解。”想到这件事,他似乎还有点得意,嘴角不自觉地多了抹笑意,“所以说,你是还不来的。”   有些事,不是他否认,就可以隐瞒的,她不傻,他刚才之所以否认,只是不想让她有负罪感。   如今被逼和盘托出,也是不想让她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容砾,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是以命换命。”   “没有,我觉得我这是前所未有的清醒。”比起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手里死去,他更希望结果会是这样。   他没有说的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发现她整个人只剩一口气时的心慌,几乎没有犹豫,他便想出了这法子。   若说一点点给她修补也不是不行,但是以她当时的身体状态,根本就承受不起,如果这样耗下去的话,很有可能就会瞬间魂飞魄散,   最安全最保险的方法,就是以他的筋脉替代她受损的筋脉,再次她真身的三味真火练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的筋脉和她的真气完美结合,即便后来被她发现,也不可能分割。   而且这样的话,随着她日后修为的增加,筋脉和她自身便会越发契合。   这是他们蛇族的秘术,从不外传,他们凤族若想重施故技,没有半点可行性。   所以说,从一开始,他就预想了结局。   将他抱在怀里,握着他的手心源源不断地给他输着自己体内的真气,嘴里呢喃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容砾抽回了自己的手心,声音有点沙哑:“别这样做了,我体内的妖气只会慢慢消逝掉,就像是无底深渊,永远也填不满,你这样做,只会让你也一同死去而已。”   脑海里飞快地想着解决方法,若隐若现地感受到袖里的一丝温热。   一道灵光在脑海里划过,眼里闪过一丝希望——如果说她一直给他填补着妖气的话,那是不是说,他就可以一直活着?   这样的想法让她欣喜若狂。   动作利落地把八爪火螭的内丹从袖里取出,和容砾身上的凉意不同,一股股暖意包围着血红色的内丹,牠的内丹通体炙热,握在掌心里暖烘烘的。   半垂着眼眸,脑里忽然想起那条蜷缩的金龙,握着内丹的手心越发收紧,指尖用力得发白,抿了抿唇办。   抬起眼眸,少年的目光很淡,见她看来,努力给她牵出一抹笑意。   看着容砾,眸底的情绪复杂得很。   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两条路,逼着她作出选择。   指尖慢慢收紧,掌心用力,“咔”旳一声,内丹现出了一道裂缝,裂缝呈网状四散开,滚烫的妖气在掌心四散,一道烈火自掌心升腾而起,片刻,一道银光将烈火包围其中,银光一点点地把烈火吞噬。   嘴里念念有词,反手一推,轻轻将掌心覆在容砾的腹腔之上。点点银光争先恐后地没入他的丹田之中。   本来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血色,体温逐渐回暖,脸上的生气添了几分。   她的腹内气血翻涌,一口鲜血逆流而上,喉头顿时被腥甜所占,向晚意仍倔强地将八爪火螭的妖气往他的体内输,眼睛闭得紧紧的,聚精会神一点点地往他体内输去,滋润着他体内干枯的气息。   一盏茶后,向晚意耳梢微动,察觉到空气中的不寻常的异动,她急忙把最后一丝妖气往他身上输去,不到一瞬,一道强而有力的法力击在她的后背,堵在喉咙上的鲜血顿时止不住,头一偏,在一旁的地上吐出一口滚烫的鲜血。   在落地前,一道真气自掌间拂出,赶紧护着容砾的心脉。   躺在地上,扭头看着那双回复神彩的眼睛,他正跪坐在一旁,目光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嘴角不自觉地多了一抹笑意。   “向晚意,你在干什么?”   耳边传来白寻怒气冲冲的声音,向晚意回过神来,用手肘撑起自己,坐在地上,抬眸看着正一脸怒气的白寻,她微微眯了眯眼,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白寻,你有事吗?”   下一瞬,面前的女子立马蹲在她的面前,不分轻重地用力捉着她的衣袖,厉声道:“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向晚意,你把八爪火螭的内丹给了他?”   向晚意点点头,说:“是。”   白寻的眼眶瞬间泛红,声音弱了下来,有些颤抖:“那妖君呢,他怎么办?”   向晚意看着她,目光有些黯然:“对不起,我没有信守承诺。”顿了顿,她又说:“但这是我欠他的,我必须要还。”   “你难道不知道他根本就救不回来吗?你现在这样做,只是在给他吊日子而已,待八爪火螭的妖气被他消耗殆尽,他还是死路一条。”   不着痕迹地挣开白寻的手,向晚意眼里多了几分色彩,语气坚定:“不会的,这天下又不是只有这一头凶兽。”   白寻愣愣地看着她,目光里尽是不敢置信,低声道:“你疯了?你不会是打算把天下凶兽杀尽,用来为他续命吧?”   向晚意眼里还有些通红,看着白寻的目光有点黯然,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是又如何。” 第61章 对不起   白寻愣愣地看她,站起来后,心里似是受了惊吓,身子微晃,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怔愣,“向晚意,我真的看不懂你。”   半垂着眼眸,向晚意望着眼前三寸之地,语气听不出波澜:“看不懂就看不懂,我也不需要你懂。”   用手肘撑起身来,头脑还有点晕,站稳脚步缓了一会儿,无视白寻的身影,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扶起容砾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往着内室而去。   关起门来,将容砾扶在椅子上面,八爪火褵妖力充盈,此刻妖力转移到容砾的身上,让他看着精神状态都比平常要好上不少,本来没有血气的薄唇回复淡樱色,干净清澈的眼睛如同一汪清泉,映着她的倒影,颊上的皮肤透着一抹粉意。   犹豫再三,压抑着想要握着她的手的冲动,容砾把自己的手藏于袖里,轻轻攥着袖边,语气如平静的海面:“刚才的气话,以后便不要再说了,好吗?”   向晚意垂眸看他,唇抿成一道紧绷的弦,语气认真:“容砾,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说真的。”   容砾浅浅地笑了一声,眼睛弯弯的,像是银月倒挂,语气里满含笑意:“好好好,晚意姐姐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上呢,能掏鸟窝,下就能挖红薯,还能下海去捉几尾鱼,对吧?”   被他逗得嘴边多了一抹笑意,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泛红。   容砾看着她,略微侧了侧头,语气有点无奈:“上天给你这么好看的眼睛,不是用来哭的。”   你现在这样是在糟蹋它,它会不高兴的,知道吗?”   向晚意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她很难想像,一个明明差点就要死去的人,能毫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还在这里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她突然觉得,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他,他是不是能够活得好很多。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下来,空气里安静得让人害怕。   最终,还是容砾先开了口,“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向晚意很快便反应过来,抿唇一笑,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她连忙往外面退去,摆着手:“不用了,你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语音刚落,便不给容砾任何开口的机会,脚步轻动,像是一阵轻风拂过,便没有了影子。   离开了容砾住所的她,寻了一处飞檐坐着,带着凉意的晚风肆吹划着身旁,在脸上留下几分刺痛的感觉,正好让她神识清醒了不少。   视线很淡,望着虚空,没有任何的落地点。   神昏殿的晚上,殿外总是泛着点点金光,一点点地包围着大殿,吸引了她的目光。   脑海里想起那条金龙,思量再三,叹了口气,终是提步往大殿而去。   旋身落入殿中,凭着那时和白寻一块走的记忆,在黑暗里慢慢寻到那面洁白无瑕的墙身。   她不是白寻,自然不会知道如何唤出这墙身的奥秘。   夜幕低垂,窗边的纱幔轻扬,月光斜斜落入殿中。   容砾对她有救命之恩,在面对那样两难的选择时,她不得不把内丹给他,这是她该做的。   至于答应纪镜吟的事,是她食言了。   世上总无两全其美的事,抉择避无可避。   容砾生命危在旦夕,她必须得先救他。   目光落那墙上,唇瓣轻启:“对不起。”   她说话很轻,但是安静的房间里面却回荡着她的声音,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她便转身离去,空余遍地银霜。   第二天一早,天边泛起鱼肚白,鸟儿高飞,在天边排成整齐的队伍,发出好听的鸣叫声。   神昏殿内,平静无澜的墙身忽然现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洞穴,一抹衣角从洞中扬起,一道身影从中走了出去。   他的脸上带着怒气,眸里黑压压的深不见底,下颌线条紧绷,双手背在身后,配上淡灰色的衣裳,一身杀气表露无遗。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银铃声传来,白寻在看到面前那人时,急忙跪了下来,满脸讶异地看着他:“妖君,你怎么提早出来了?”   周身的不满似乎找到了宣泄口,纪镜吟的目光静静地挪到她的面上,眼睛微微一眯,唇角微扬,挂着一抹嘲意,右手袖袍轻挥。   空气中一阵暗流涌动。   女子瞬时像是断线的风筝般被拂了出去,后背猛然撞到墙壁之上,吐出一口浊血。   “白寻,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给擅自给本君作主?”   她愣了不过短短一愣,随后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女子擦过嘴边的血,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我只是想要妖君尽早恢复健康,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妖界的百姓谋福利而已。”   纪镜吟轻轻地笑了一声,踱着慢步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冷漠:“这是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是你想让她命丧南海吧。”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只可惜她让你失望了,活着回来了。”   白寻捂着胸口,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看,语里染上几分哀叹:“妖君,有时候我真的很怀念上古时期的我们。”没有旁人,她就是他身边最亲密的人。   纪镜吟没有看她,目光似是落在远处:“是吗?可是我却喜欢现在的日子。”有血有肉,有牵挂,有执着,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活着。   不待白寻回应,他说:“本君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再有下次,本君一定杀了你。”   留下这句话后,白寻只觉眼前刮过一阵风,不由得闭上眼睛,待再次睁开眼时,面前便没有了他的人影。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那是通往容砾住所的地方,白寻唇边突然多了分笑意,眼睛微微眯了眯,她突然很想看到,当纪镜吟发现容砾身怀八爪火螭的妖气时,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   容砾今天起了个大早,身体里久违的舒适让他忍不住多走动走动,耳梢轻动,浇花的动作一顿,轻描淡写地把手里的勺子放下,转过身来,语气不卑不亢:“妖君。”   纪镜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实话,他之所以提前醒来,是因为怕容砾没了他妖气的浇灌,便会像溺水的鱼儿般死去,但是如今看他这容光焕发的模样,不由得让他心里生出几分奇怪的意味。   走上前来,欲要探上容砾的脉门,但面前的人似乎早有所觉一般,急急往后退去,双手藏于衣袖之里,面上神色冷峻。   “妖君,男女之间的授受不亲,更何况我们两个大男人的,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妥吧。”   纪镜吟只觉心口一窒,这人说的什么浑话。   纪镜吟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容砾气色好了不少的脸,心里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油然而生,掌间现出一道金光,骤然往他的身上袭来,金光在空中四散,编织成一道巨大的网将容砾罩在其中。   容砾皱了皱眉头,感受着周身动弹不得的状态,有点懊恼地看着纪镜吟。   纪镜吟快步走上前去,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一把拉过他的手,指尖落在他的脉门之上。   凝细看,不过几瞬,他便变了脸色,愣愣地看着容砾,眼神复杂得无法描述。   他在暗室里面时,并非听不到白寻和向晚意的举动。   他听到白寻拉着向晚意来,让她去南海给他找八爪火螭的内丹,他想阻止,但是那时的他根本无法醒来。   而且,出于私心,他也想知道她的答案。   听到她说愿意时,他的心里百味杂陈,他试着冲破桎梏阻止她的想法,但那时他已经是入定的状态,完全抽不回身来,但同时又生出一分窃喜,原来他在她的心里,还是有一分地位的。   过了几天,他听到她来找他,跟他说:“对不起”。   那熟悉的声音,让他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她回来了,这个事实让他欣喜若狂,他以为她的“对不起”,意思就是没能把内丹替他找来。   他觉得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还觉得高兴。   他在心里下了决心,出去之后要跟她好好说说这事,给她说说这世界的凶险,让她以前不要再替他冒险。   可是,如今他探到八爪火螭的妖气,在容砾的身上。   难怪容砾此刻的气色如此的好。   所以说,内丹她是拿回来了,只不过她选择给了容砾。   松开了对容砾的压制,往后退了几步,出神地看着地上,整个人像是泄气的皮球一般,不同于来时的气势汹汹。   容砾看着他,抿了抿唇,脸上的神情有点无措,没有说话。   自从知晓了容砾这事后,纪镜吟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像是一颗种子埋在土里一般,如今这个想法,在知道向晚意把内丹给了容砾后,长成参天大树。   他应该早就该想到,容砾这人生性独立喜静,几乎没有跟谁亲近或者有交流,能让他甘心将自己的筋脉生剥出来的人,或许,就只会是她一个。   走到容砾面前,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语气越发冷静:“你告诉本君,向晚意是不是把八爪火螭的内丹给了你?”   容砾盯着他看,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答案,如今再问一遍,也是想更加证实心里的答案而已,他回道:“是。”   纪镜吟咽了咽口水,喉头微微滚动,半垂眼眸,眯着眼睛,声音染上几分暗哑:“你筋脉尽失这事,是不是和她有关?”   容砾默了一小会儿,静静地看着他,眼见纪镜吟眼里情绪涌动,他才说:“是。” 第62章 心事重重   尽管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当听到容砾亲口说出来的时候,纪镜吟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五指收拢成拳,紧紧攥着。   脸上的脸色难看了一分。   容砾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转过身来,脸上的脸色有些黯然,似乎不太想跟他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下去。   但是显然的,纪镜吟并没有半点放过他的打算。   他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有些急切:“为什么,她受过什么伤?”而且,还是危及生命的伤,得他用这种方法去救。   容砾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抬起头来,视线很散,没有归处,声音里染上几分无奈:“这事,还是你自己去问她吧。”   纪镜吟盯着他的背影,见他没有说的打算,心里莫名其妙有些慌,语气冷漠:“本君自然会问。”   顿了顿,看着容砾的背影,纪镜吟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脸上的神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你筋脉尽失,即使获得了八爪火螭的内丹,但只能延续一段时间,若想要长久活下去,必定需要更多的妖气。”   容砾转过身来,静静看着他,目光淡然:“是的,你说得没错。”   说实话,他是矛盾的,他既想活下去,又怕活着成为别人的累赘。   这也是他不愿意的。   他知道,只要他一天都是这样的情况,向晚意一天都会为他奔波,杀尽天下妖兽这事,以她重情重义的性子,她一定能够做得出来,即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救过她,在她心里,这是天大的情义,即使把命用上,她都会保他平安健康。   但这样活着,有多累啊。   一个人永远为了另一个人活着,四处奔波,长此下去,有谁能够受得了。   就算她真的愿意,他也不愿意让她背负这样的责任活着。   他救她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回报。   纪镜吟看着容砾,忽然皱了皱眉头,心里隐约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   容砾实在是太过淡定,淡定得让他越发心惊,他语气迫切,追问道:“容砾,你不会是想要,自栽?”   容砾唰地一下抬眸看他,眼底里是无尽的沧然,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苦涩,没有说话。   纪镜吟快步走上前去,猛然捉着他的衣襟,用力得青筋暴露,目光如炬,眼里红血丝涌现,咬牙切齿:“容砾,你是不是疯了?”   他浅浅地笑了一声,“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他死了,一来自己不会再有痛苦,二来她也不而为自己劳累,被他所折磨,余下的人生也可以活出自我。   这次杀掉八爪火螭可以说是幸运之事,他不敢想像,若再让她与其他凶□□战,会不会有意外发生,更有甚者,她会去夺取妖界其他人的妖气回来给他。   他不想,她因为她而做出违心之事。   他不想,这样毫无尊严地活着。   他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他有太多的不愿,也有太多的愿望,他想,她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纪镜吟瞪着他,眼里透出几分杀意,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来,压着嗓子道:“你明知道她是重情重义之人,若她知道你死了,你便会成为她心底永不磨灭的痛。”顿了顿,纪镜吟微微眯了眯眼睛,语气阴测测:“容砾,你想要让她永远都忘不记你,对吧?”   活人是永远无法和死人竞争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死人的好会被放大无数倍,活人则永远都无法超越。   容砾轻轻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垂,看着他的目光没有什么波动,“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起码,你得到过。”   握着他衣襟里的手一顿,纪镜吟愣愣地看着容砾——   他曾经,得到过什么?   脑海里空白了几瞬,想要捉着些什么,但很快的又在指间流逝。   趁他出神的瞬间,容砾拂开他的手,语气淡淡:“此事,你就不要告诉她了,我想我还能撑上一月左右,到那时候,我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把她关起来,哪儿都不让她去。”片刻,他才继续说道:“直到我魂飞魄散,无法回天时,你才让她出来,还有,在我死了之后,希望——”   后面的话,他说得很轻,几乎是用气音一般,纪镜吟没有听清,疑惑地看着他,想要让他再说一遍。   不过,容砾显然没有打算重覆一遍,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说给他听。   匆匆避开了纪镜吟的目光,转身离去。   纪镜吟没有追上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地消失于眼前,纪镜吟被一道水光吸引,垂下眼眸,在容砾刚才站过的地方,地上多了一滴透明液体。   ****   今夜的天漆黑如一团浓墨,一颗繁星都没有看到,夜空一片迷濛,晚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夜晚安静得让人害怕心慌。   一路上,心事重重的,随心所欲,没有半点方向,莫名走到了一处宫殿,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脚步一顿,纪镜吟缓缓抬眸看去,对上了一双清眸。   女子身上的白衣随着夜风轻扬,看着他的眼神有错愕,有愣怔,手还维持着扶着门边的状态,对于他的到来很是诧异。   纪镜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居然走到这里来了。   迎着她的目光,又或者说是顺从本心,走了过去。   向晚意本来就是察觉到院子里有异动,这才走了出来细看,却没有想到居然看到了他。   正想说些什么时,他便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身边划过一边微风一般,从她的身边经过,他进了内殿。   她顺势把门关上。   关上门来,室内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好像能够听到似的,向晚意指尖绞着指尖,看着他的目光有点闪烁。   她还记得,她食言的事。   纪镜吟似是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异动,他自个儿把外袍放下,休哉悠哉地把外袍褪去,经过她的桌子时,目光轻飘飘扫过桌上的划一眼,不过一瞬,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向晚意连忙上前把所有的画纸藏了起来。   纪镜吟半垂着眼眸,遮去眼底的情绪,若他没有看错的话,刚才画纸上的图腾都是各种不同的凶兽。   喉咙有点干涩,抬眸看了她一眼,后者立马避开了他的眼神。   “容砾的事——”   本来低垂的头立马抬了起来。   纪镜吟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出口的话更加平稳:“你把八爪火螭的内丹给了容砾。”   她看着他,目光先是一愣,随后变得平静,轻轻地“嗯”了一声。   纪镜吟又说:“他曾经救过你。”   向晚意的目光顿时变得有点紧张,看往他的眼神复杂得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她在想,他是不是已经记起来了......   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的想法,纪镜吟又说:“你能告诉我,他是在什么时候救过你的?”   向晚意觉得喉咙有点干涩,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上纪镜吟那密不透风地将她包围着的目光,她突然有点害怕。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的是——他还没有记起来。   视线挪开,脑海里急速组织着语言,片刻,她才说:“我天性顽劣,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那人天性纯真,深得我的欢心,后来那人为人所控,伤了我的心脉,是容砾来得及时,把我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她越说,纪镜吟越觉得心里一丝一丝地抽痛,像是深入骨头里的痛,无由来的痛意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的情绪,片刻,他暂且将这情绪放下,看着她,“所以现在你即便豁了命都要救他吗?”   向晚意抿了抿唇,目光坚定,“嗯。”   “你怎么救?”   闻言,向晚意像是精神了不少,急忙把那些图腾拿出,道:“一头凶兽的妖气最少能撑上半月以上,我明天便出发去寻找别的凶兽,几天之内回来,那就能赶上下次妖气干涸之时,然后我又马不停蹄地去寻下一头,长期而来,说不成我还囤些内丹呢。”   纪镜吟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眼神越发阴沉。   她无由来地没了底气,眉眼下垂,把手里的图腾藏了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纪镜吟问:“你就这么想让他活着吗?”   向晚意对上他的眼睛,眨了眨眼睛,眸里多了几分苦涩的情绪,“他肯用性命救我,这份恩情,我不得不报。”   “即使死吗?”   “嗯。”   纪镜吟浅浅地笑了一声,手一挥,一道火光落到那堆图腾之中,一道淡烟升起,那些纸瞬间灰飞烟灭。   “本君告诉你,你哪儿都不能去。”   迎着她的目光,纪镜吟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长指掂着她的下巴,“从今日开始,你给本君好好呆在这里,只有一个任务——”   “就是活着。”   语音刚落,纪镜吟掌心凝出一个光球,反手往上一推,光球里的光点四散,在空中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网,缓缓望四方下垂,呈碗状一般,严严实实地把这宫殿包在其中。   向晚意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急忙捉着他的衣袖,红着眼问:“你在干什么?”   纪镜吟盯着她,眼底发红,声音暗哑:“本君不能看着你,白白送死。”   把她捉着自己衣袖的手扒下,纪镜吟大步往外走去。   向晚意急忙追了出来,快走到门边时却撞上了一道透明的墙,将她的身子反弹回去。   “你给我回来!”   纪镜吟从殿里出来,忽略身后的声音,站在原地,看着容砾处所的目光多了一分思量。   过了不知道多久,心里似乎下了什么决定,衣袍轻扬,一片树叶落了地,同时,也没了他的身影。   ****   容砾坐在椅上,腕间轻动,骨节分明的指尖握着一根毛笔,笔尖与纸张轻触,在纸上细细勾勒着,留下一道道墨痕。   忽然,笔尖一顿,垂着的眼眸微微抬起,耳梢微动。   动作轻柔地将毛笔放下。   这才完全抬起头来,门边站了一个人,气势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强硬,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容砾微微侧了侧头,目光看不出什么波澜。   只见那人抿着唇,携着一身骇人的气息往他走来,同时手一挥,窗内所有的门窗紧闭,殿外立马下了一道坚固的结界。   容砾略微皱着眉头,忽然,笑了一声,笑声沧然又无奈:“妖君是来杀我的吗?”   纪镜吟走到书桌面前,随后微微弯下身来,盯着他看,目光黑压压的,薄唇微启:“不,本君是来救你的。” 第63章 我替她还   容砾微微皱了皱眉,看着他的眼神尽是讶异,片刻,眉眼舒展,语气认真了几分,他又说:“妖君,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你不用再白费精力来给我输妖气了。”   纪镜吟看着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像人看不清捉不透,指间弹出一记响指。   容砾顿时脸色一变,反应过来,周身上下半分都挪不得。   迎着容砾错愕惊讶的目光,纪镜吟微微弯下身来,眼睛像是一个漩涡般把他吸入其中,好看的桃花眼上扬,眼里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唇角微扬,语气勾人:“本君何时说过,要给你输妖气了?”   容砾眼睛眨也不眨的,定定地看着他,他发现他真的一点儿都看不清他,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就像现在,他完全不知道纪镜吟想要做什么。   他那不明所以,隐含惊慌的样子,被纪镜吟收入眼底。   让纪镜吟很是满意,纪镜吟慢慢直起身来,侧过身来,绕过桌子走到他的身边。   “容砾,本君接下来要做的事,你可以不同意,但本君绝对不会给你半分拒绝的余地。”   半压着眼眸,容砾用力挣了两下,周身上下半点儿都没有能活动的迹象,目光越发不满,盯着他看,语气重了几分:“你想要做什么?”   纪镜吟缓缓舒了一口气,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下颚线条紧绷,薄唇抿成一道紧绷的琴弦。   他的食指和中指并拢,驱动体内的妖力,一股暖流自心窝涌出,沿着体内筋脉流到指尖之处,细碎的金色光芒包围着指间,指间凝气化刃。   一道锐利的光芒在眼前闪过。   容砾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回过神来,手腕处传来阵阵痛意,腕间多了一道口子,鲜血一点点地往外流出。   纪镜吟指尖飞快地点了他手臂上的某几个穴位,血立马止住了。   “你干嘛?”周身动弹不得的感觉让容砾心里不由自主地发慌,眼尾泛红,眼里犹带几分怒气,   下一瞬,眼里的怒气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眼诧异的情绪。   只见纪镜吟手里的动作快如幻影,在他腕间同样的位置割出一道血痕,五指收拢,一道无力的吸力自掌心传来,血肉里溢出了点点滴滴的金光。   纪镜吟本来没有什么变化的脸上,如今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额上泛起一阵薄薄的细汗,脸上线条绷紧,眉头皱成“川”字。   一根通体泛着金光的不明东西慢慢冒出了头,一点一点的往外延伸,从他的体内生生往外抽离。   容砾盯着他,眼里的瞳孔因惊讶而放大,脑里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焦急地张了张口,纪镜吟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如锐,弹指间,他顿时发现喉头里面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目光再次落在纪镜吟的腕间。   一根细长的不明东西,通体被金光包围着,强大纯真的龙气从中喷薄而出,四周的空气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不少,屋里似是生出了几簇火苗,热气腾腾。   纪镜吟脸上的汗珠渐渐成了豆粒般的大小,沿着分明的五官往下滑落,五指成勾,体内的气血翻涌,腕间止不住地颤抖,用力咽了咽口水,压下心头的燥动,稳着掌心调动妖力的内息。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很慢,每一弹指都被放大无数倍,眼里所见,耳边所闻,都被他手上动作所吸引。   每一念,每一瞬都变得漫长,过了不知道多久,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   刺目的金芒根本让人无法直视,容砾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几近同时,腕间伤口处似是有什么溜了进去,一股暖意自此往心窝蔓延开去,右手四散的妖气像是找到一个集结点一般,争先恐后地往这冒去。   右手即使动弹不得,但是还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爽,像是有无边的力量蕴藏在手里,正等着他使用。   夺目让人无法直视的金光缓缓散去,缓过神来,还不待他喘口气,左手的腕间立马传来一道痛意,熟悉的鲜血涌出,纪镜吟的指尖在他的臂上飞快地按了几下,血又被止住了。   容砾扭过看去,正好看到,纪镜吟正在自己左手腕间割出一道深得见骨的口子。   如法炮制,五指成勾,强如漩涡般的吸力自掌心传来,他的额上冒出一颗颗汗珠,沿着好看的线条下滑,衣领处多了几分湿意。   腕间伤口处,一根冒出金光的细长管状物体冒出了头,随着纪镜吟的举动,越发往外延伸,散发出来的金光照得室内亮了又亮,金灿灿的光芒四射,亮眼非常。   容砾抬起眼睛,眼眶发红,定定地盯着纪镜吟。   如果到了现在,他还不知道纪镜吟在干什么的话,他还算是一个正常人吗?   只见纪镜吟脸上的神色白得几近透明,眸里的目光却坚定得吓人,眼珠红血丝涌现,发梢上面都留有几分湿意,几道青筋因用力而在额上绽放。   即使他已经极力克制,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忽然,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的压力似的,挺直的后背瞬间一弯,膝上一软,猛然单膝跪在地上,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被干扰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刺目的金光再次四射,容砾忍耐着眼里的不适,强自睁着眼睛,想要把眼前所见一一收入眸底。   一根通体被金光包围的管状物体猛然自纪镜吟的腕间伤口冒出,随着纪镜吟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后,瞬间钻入他腕间的伤口之中。   左手瞬时一麻,像是四面八方般被暖意包围,那根钻进去的东西,自动把四散的真气集结起来,往丹田处慢慢送去,前所未有过的惬意将他紧紧拥着,整个人像是泡在一汪温泉之中,周身上下被暖流冲刷着。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右脚脚腕处又被纪镜吟割出一道口子,所有的流程如同刚才那般,左脚腕,后腰……纪镜吟有条不紊地慢慢实行着。   纪镜吟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的唇色天生就生得很淡,如今像是透明一般,淡得快要看不到一般,汗如雨下,衣领上的布料被汗水沾湿,喉结微微上下滚动,一下又一下的压抑着体内的异动。   相较于纪镜吟脸上的苍白,容砾此时面如桃花,颊边泛着两抹自然的红意,脸上神采焕发,体内的真气多得快要溢出来一般。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妖力怎么说都是妖界的上承,直到感受到纪镜吟的,他这才知道,与纪镜吟的相比,他从前的妖力就像是一条小河,妄想和大海比能容纳的水量。   窗外的景色一点点的变幻着,浓厚如墨般的夜色渐渐散去,月朗星稀的局面慢慢淡去,窗外的世界很是平静,除了屋内不时四散而出的金光之外,没有被任何的事物打扰。   直至清晨,天边的第一丝晨光升起,穿过淡薄的云层,映在大地之上,天之边源泛起一层鱼肚白,几只飞鸟惊起,以此为背景,在空中肆意地展翅高飞。   最后一道金光散去。   纪镜吟半阖着眼睛,靠坐在容砾的书桌边上,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像是做起来很是吃力,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一道痕迹,容砾身上所有的伤口在瞬间痊愈。   这最后的动作像是用尽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浅浅地呼吸着,胸腔微微上下起伏着。   裸I露在外面,让容砾能看到的皮肤没有半分血色。   容砾讶异地看了自己的手一下,然后试着驱动着丹田的真气,真气瞬间沿着体内的筋脉往四肢蔓延,片刻,又回流到丹田之中。   没有半点的不适。   而且,还比自身力量强上了数倍有加。   运使着体内的真气,瞬间突破了纪镜吟对他下的禁言咒。   四肢立马回复活动能力。   快步上前,急忙蹲在纪镜吟的身边,伸手攥着他的衣襟,逼得他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   容砾眉头紧皱,目光如炬,眼神复杂得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纪镜吟微微抬起眼皮,眨了眨眼睛,视线有点迷惘,缓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看清面前的人,忽然,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语气里有几轻快,像是释怀了什么似的:“我替她还了。”   “从今以后,她不再欠你什么了。”   容砾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瞬,指间攥着的衣物化成细碎的金色光芒,纪镜吟整个人顿时化作万千萤火虫似的,在空中散开,又在空中凝聚。   容砾伸在半空的指尖触上坚硬的鳞片,不过眨眼间,一条金龙在眼前闪现,龙尾一甩,龙身在空中甩出诡异的角度,快如闪电般在他的眼前消失。   ****   清晨的妖界,摊贩正挑着大担子往市集赶去,脸上神色突然一改,匆匆的脚步停了下来。   一声龙吟响彻云霄,如雷贯耳的巨响让妖界上下的人纷纷停下手上动作,愣愣地抬起头来,目光穿透虚空,耳边依旧回响着那声龙吟,空气里似乎泛起了无形的涟漪。   本来靠坐在床边的向晚意急急跑到门边,伸手往结界处触去——   弱得几乎没有。   “怎么会这样?”反手一拨,挥出一记掌印,结界应声而破。   冲出大殿,那声龙吟还在天边回响。   站在门边,抬起头来,目光迷离又恍惚,心里生出几分慌张的情绪,嘴里呢喃出声:“纪镜吟。”   语音刚落,院子里刮过一片落叶,枯叶在空中转了半圈,落地时,女子的身影已经不复存在。 第64章 松一点   凤族曾经作为供养纪镜吟内丹的族群,天性和他的气息就有连系,加上向晚意自出生后没多久,就开始护着他的内息,因此对他的气息最为熟悉,即便只有淡淡的一丝,在她的感知里面,都显得无比明显。   沿着空中残存的龙气,向晚意的身影在半空中快如闪电,一路疾行。   过了不知道多久,身影穿一支穿云箭一般,破开一层又一层的云层,拂过一层白云,下一瞬,眼前闪过一道金光,隐约可见一尾金龙在天边飞行,穿梭于白云之门间。   一甩衣袖,一记厉风在身边拂过,裙娄翻飞,向晚意的身影又快了数分,步履生飞,急忙追了上去。   金龙像是急着前往某个地方,一路往北飞行,丝毫没有注意到后方的她。   此时天气已踏入秋分,越往北行,身侧的凉意便会更甚,空气里的温度也随之降下,瑟瑟的风声在耳边刮过。   不知不觉地离开了妖界,来到了一处三不管的地带。   不在妖界、不在天界、也不在魔界,在妖界边境以北,人烟稀少的地带。   四周的迷雾渐渐变得浓厚,向晚意必须很是专注,不然一不小心就没了金龙的影子。片刻,金龙的身影骤然低飞,在丛林里左穿右插,枝桠微晃,震落了一地落叶。   感受身旁的疾风和不时冒出刮到她的衣裳的枝桠,向晚意心里止不住暗诽:“这纪镜吟也太会跑了。”   额上泛起了阵阵薄汗。   不远处回荡着一阵回响,像是有个巨大的低谷一般,声音在底下回荡而上,深不见底,耳梢微动,眉间不由得皱了起来,还不待她细想,迷雾骤然散开,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愣了一瞬。   前面本来平坦的路上现出了一个比神昏殿还大的洞,腕间轻转,向晚意右腿在地上划下一个半圆,如风般的身影猛然停下,指尖刚刚好停在悬崖之上,细碎的石块往下掉去。   愣愣地看着深不见底的洞渊,只见金龙的龙首倏地往下钻去,龙尾轻甩,没有任何的犹豫,龙身在空中自在地舞动,在空中破开一道无形的力量,径直往深渊坠去。   龙鳞上面泛着细碎的金光,把金龙的每一寸身体都照得明亮,即便如此,也没有把深渊里的景象照个所以然来。   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尾泛红,双手往虚空捉去,大喊了声:“纪镜吟!”   身后惊起几只飞鸟,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天地间回荡着,在空中荡起一层又一层的回波。   金龙的身影似乎有半分的停顿,半晌,又继续毫无疑问地往底下坠去。   下一瞬,只见一道白衣的身影在眼里闪过,无尽的深渊像是张开血盘大口一般,一点点地女子的身影吞噬。   一阵阵厉风卷着她的衣袖,利风似刃在颊面划过时带来几分痛意,正好让她的神志更加清醒,眼前所见转瞬即逝,整个人没有归处般往下方急急坠去。   耳边风声阵阵,耳膜涨得生痛,充血的感觉充斥着整个脑袋,整个人的意识渐渐淡去,冲力大得得眼睛根本无力睁开,被风划得溢出一滴又一滴的眼水,脸上多了几分湿意。   往着下方伸出手去,几点金光在指间穿过,握在掌心却瞬间消逝,握不住,留不住。   胸腔内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口热血堵在喉咙,不上不下。   过了不知道多久,几乎是用尽全身的气力,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黑得几乎没有一丝光线的画面映入眼帘,凭着在黑暗里视物的能力,隐约见到黑得发亮的地面,想要调转体力的真气,护着落地的自己,指尖刚动了动,她便发现这连这一根手指头都是痛的。   无奈地眨了眨眼睛,等着落地时的痛处,心里无声地安慰抈自己:不就是摔一下而已嘛,反正也不会死。   下一瞬,眼前闪过一道金光,龙尾在她的腰间一卷,猛然止住了下坠的冲力,将她的身体在空中旋身一带,腰间被他用力勒紧,逼得她把堵住的那口血吐了出来。   下坠的冲动倏尔止着,整个人的脑袋还是混沌一片,糊成一团,待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垂眸看去,这才发现——   整个下半身被纪镜吟的真身卷在其中,密不透风。   手勉强伸了出来,腰间以及下半身则被他卷得紧紧的,半分都动弹不得。   片片分明的鳞片泛着细碎的金光,片刻,所有的鳞片变得昏暗,往四周望去,像是无边的黑暗没有尽头。   指尖轻转,现出数颗夜明珠,往四周扔去,勉强多了几分白光。   依旧是看不清四周的环境。   抬头望去,天空好像只剩一丁点儿,薄薄的光芒根本到不了底下。   讶异地往四周看了一圈,不论是哪一边,都像是没有尽处,一阵阵心慌的感觉在胸腔泛起,心里生出几分慌张之意。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目光落在纪镜吟的脸上,龙首轻轻靠在地上,龙须垂落在一旁,眼睛阖得紧紧的,呼吸很淡,淡得她几乎感受不了。   双手摸上他的真身——   鳞片带着淡淡的凉意。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是火属性的龙,体内应是像长期燃起火苗似的,一股股暖流在血脉之中流淌着,提供着源源不绝的热能,与她相比,比她的凤凰之身还要暖上几分,   即使是龙身上的鳞片,也该是带着暖意。   他似乎在调养着内息,周身上下没有半点活动的征状,很是安静。   向晚意突然有点怀念那个高高在上,满身傲气,一抬眉一拂手都让天下人害怕的妖君,怎么说,也不该像是如今这般,无助地蜷缩在无底深渊,被无边的黑暗寂静包围着。   伸出手来,他卷得她很紧,胸口以下几乎全然麻木,唯有一双手可以抽空出来。   双手合十轻转,掌心相离开,一团泛着银光的球体在掌间凝聚着,反手一推往空中推开,银光立马在空中编织成一道巨大的银网呈碗状般把他们罩在其中。   暗自放下了一分心来。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未知和黑暗,这个地方完美结集了两个特质,见纪镜吟这副模样,万一有谁或者一些飞鸟走兽什么的来偷袭,凭他们一个成了龙饼,一个身陷龙饼之中,不就是砧板上的肉吗?   趴在纪镜吟的真身上面,骤动着自己体内的火源,一点点的暖意往外四散。   迷糊中的他似乎感觉到什么,无意识地蹭了蹭她,又把她卷得紧了一点。   向晚意忍受着快被他夹死的身体,她的动作不算温柔,带点急切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龙身,“松一点松一点,快被你夹死了!”   缓了缓儿,他才慢慢地松了点儿身体。   向晚意双手随意搭着,扒在他的龙身上面,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他似乎睡得不算太好,眉头用力地皱着。   向晚意只好继续发挥她暖包的作用,驱动着体内的内丹,她感觉自己瞬间成了一个人形暖炉一般,给这尾大龙暖着身子。   抬头看去,目光多了几分沧然的感觉,这里是什么地方?   脑海里止不住回想起来,纪镜吟几乎是直奔此地的,而不是偶然的坠下或者什么。   所以说,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是怎样的意义?   他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呢?   无奈地看了那人一眼,皱着的眉眼舒展开来,安静地睡着大觉,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得等他醒了之后,才能得到答案了。   ****   天界。   那边龙吟巨响震得南天门一抖,门边的天兵顿时乱了阵子,急忙去往上报告,本来闭眼养神的帝君猛然睁开眼睛,望向妖界的眼睛多了一分考量,半垂着眼眸,遮去了几分情绪。   “帝君,那是什么声音?   一道暗沈沙哑如老妪的声音传来,帝君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扭过头来,没有什么波澜的目光落在床上的女子身上。   或者说,称呼面前的女子为一具干尸都不为过。   女子面容凹陷,两腮突出,两颊下陷,身上的肉似乎全都消了下来,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挂在骨头上面,本应白晳嫩滑的皮肤变得暗黄干燥,起了层层皱折,偏生肚子涨得鼓鼓的,肚皮大得被撑得透明,像是下一瞬就要破裂,看着骇人得很。   女子干枯的手在鼓得大大的肚皮上面轻抚,脸上的神情似乎温柔了几分,只不过这样做来,看得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屋内没有半面镜子,四周的门窗堵得死死的,门外下了层层结界,一张檀木所制的床横在屋内的中间,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家具。   但在女子的眼里,四周种满了花草,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她的手,肤若凝脂,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在她听来,自己的声音因着怀孕的缘故比平常的还要柔上几分,她嘟了嘟嘴,微微抬起了手来:“帝君,人家看着好像又胖了。”   帝君转过身来,动作轻柔地坐在床边,握着她“看着胖了不些”的手,语气温柔:“待他出生后,你很快就能解脱了。”   说“解脱”二字时,帝君微微眯了眯眼睛,眸里多了一分复杂的情绪。   乐妤回以一笑,目光在手上流转。   一只干枯发黑的手,落在两人的眼里则全然不同。   帝君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眼尾微微上勾,脸上的皱折似乎深了一些,不过,看着乐妤的肚子时,在没有人看到的方向,眼底划过一道暗光。   嘴角噙着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 第65章 摸错了   腰间的某物传来轻轻颤动,帝君不着痕迹地轻轻抚了一下,那细微的震动立马消失不见。   抬眸对上乐妤的眼睛,语气不急不缓:“你好好休息,离生产的日子很近了,别乱走了。”   乐妤眯了眯眼睛,很是温纯乖巧地点了点头。   帝君慢慢站起身来,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轻轻一甩,转过身来,眼底的那半分柔波立马荡起,取而代之的是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眼眸深处阴测测的,一股骇人的气息毫不掩饰地透露了出来。   从前的帝君素来喜白,身上的衣裳以淡雅为主,近年来的帝君则喜欢穿着一身玄衣,配上周身不怒自威的气息和阴晴不定的性子,让天界众人的日子过得越发提心吊胆。   身处暗房之中,四周灯光昏暗,黑沉沉的环境彷佛和他自身的衣服融为一体。   和帝君年龄不相乎的眼睛透着亮光,眼球上面红血丝涌现,噬血的眼睛盯着虚空的某一处。   右手微抬,掌心处凝出一团黑气,手在空中轻轻带过,眼前顿时闪过一道金色光芒。   半瓣心脏悬在半空,浮现在眼前。   数以千计的小金点在心脏处穿梭不断,忙碌得你争我推,偏生心脏的跳动薄弱得很,若不是他仔细看着,根本就看不出它还在跳动。   心脏看著有些异常,不太健康,本应亮艳如鲜红色的心脏,此刻却泛着一层病态的淡红。   “临吟,这回可不闗我的事,是你自己的问题了。”帝君浅浅地笑了一声,声音里面听不出半分歉意。   踱着小步,围着心脏细细打量着,“啧啧”了两声,想要伸出手来轻碰,炙热如火星般的金光立马将他的手拂得远远的。   眼里划过一道失望的暗光。   腰间再次传来微震,轻轻抬手,那半瓣心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帝君挺直着腰,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神弓手山冷峻,不一会儿,身后突然走出来一人。   隔着黑暗的掩护,那人的面容显得模糊不清,同样是一身玄衣,完美地和黑暗结合在一块。   帝君问道:“妖界怎么回事?”   那人声音听着沉稳有力,语气缓慢:“妖君于今早不知所踪,但有着那尾青龙在,倒是没有人敢有什么举动。”   帝君轻轻笑了一声,又问:“向晚意呢?”   那人顿了一下,又说:“也不在,没有人知道她去哪了,或许是趁着今早混乱时跑走的。”   “知道她去哪了吗?”   “不知道,她走得太快太急,我的人没有追上。”   空气中划过一道暗流,那人立马捂住胸腔,隐在黑暗之中的脸似乎有难言之色,眉头紧皱。   帝君转过身来,锐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无形的压力自四面八方压在他的身上,像是一道道刺刀利刃将他裹在其中,那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瞧着他的模样,帝君冷冷地笑了一声,嘴角多了一抹嘲意:“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想着本君助你夺得妖君之位?”   那人目光一济,语气有点急切:“帝君曾经答应过我的——”   “本君答应的是有用之人,而不是像你这样的废物。”顿了顿,藏在袖子里的手重重一挥,面前的人立马单膝跪在地上,脸上的神情痛苦不堪。   帝君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垂着眼眸,眼尾挂着几分不屑,居高临下般盯着他,说:“还不滚回妖界,被人发现你我之间的关系,那就不太好了。”   “是。”刚应声,他便想要站起来。   帝君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某个方向,语气听似没有什么波澜:“向晚意肯定去找他了,必须在那尾青龙找到他们之前,寻出他们的藏身之处,然后把他们完完全全地除去,做得干净一点,别被别人发现,知道了吗?”   “知道,我这就去办。”   ****   五天后。   寂静的地方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你还要睡多久啊?”   大概在半个时辰之前,一直蜷缩的龙身骤然一松,她的双腿终于抽得空来。   被他卷了五天,向晚意站起来时,腿都是软的。   缓了好一会儿才能正常行走,察觉到他没有什么异常。   向晚意靠在龙身上面,双腿随意交叠放着,后背是他硬得咯背的龙鳞。四周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他。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时间突然多得不知道该怎么用似的,转过身来,趴在了龙身上面,双手百无聊赖地放着,眨了眨眼睛,脑海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略微侧了侧头,“妖君,作为这天上地下唯一一条金龙,是不是很威风的啊?”   纪镜吟没有回应,她实在是闲得慌,倒也没有在意。   金睛火眼般盯着鳞片细看,从不同角度都看了一遍,片刻,她又说:“你这金鳞上面的金是真金吗?拿出去卖的话是不是很值钱?”   伸手轻轻在上面刮了两下,半晌,望着粉粉的指尖,有点懊恼地说:“刮不出来。”   目光微移,一路上奔波劳碌才到了这里,这四周一看就是没有常人往来的地方,地上都脏得要命,灰尘染上龙身之上,看着脏兮兮的。   向晚意嫌弃地皱了皱眉毛,低头看了眼自己,这才发现她也好不到哪里,一身白衣,此刻灰一块,黑一块的,看着好不滑稽。   修长好看的手弹出一记响指,下一瞬,身上的衣服立马变回洁白如雪的状态,连带着身上的不适通通消去,掌间凝出一道银光,掌心朝下,在地上轻轻带去。   以他们为中心,地上顿时干净得一尘不染。   这才回过头,打算给身后这大龙也来个净身诀,把他弄得干净干净的,毕竟这里连张椅子都没有,她还得靠在他身上睡觉呢。   一团银光往龙身上面游走,片刻,鳞片微微一动,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她的灵力被他轻描淡写地弹开了。   向晚意凑到他的龙身之上,仔细看了一圈,下一瞬,眉毛皱得更厉害了。   怎么还是这么脏啊?   不死心般又施了个诀,不出意外地被他的破龙鳞击了回去。   她“哼哼”了两声,有些不满地转过身来,一副撒手不管的样子,语气轻快:“那你就自己脏着吧。”   下一瞬,金龙发出了一声低吟,声音似有委屈又有不满。   走了一半的向晚意顿了下来,转回身来,双手抱在胸前,挑着眉毛,打量了他一番,目光有些耐人寻味:“不会是想让我手洗吗?”   龙须微微晃动,轻轻在地上扫过,即使眼睛依旧闭得紧紧的,但脸上的神情看着很是高兴乖顺。   若是平时,向晚意理他才怪,不过见他如今处于调养期,身上沾着这么多脏东西怎么说都是不好的。   经过她这五天无间断地给他轮着真气,他体内的气息总算稳定下来,只是一时半刻,为了让真气全用在修复上面,他还得维持着真身的状态。   认命般抿抿唇,掌心凝气幻出一个大水桶放在一旁,同时,右手掌心朝上,高高举起,闭上眼睛,由着自己的神识自深渊底处直冲云霄,在天地间漫游,同时耳朵专心致志地听着水声的方向。   片刻,眉头轻轻一跳,嘴角多了分笑意,腕间轻转,没过多久,一道水流凭空而来,往着她的大木桶倾泻而下。   半人高的大木桶顿时被注满了水,向晚意驱动掌心灵力,双掌紧贴桶身,慢慢的,一丝丝白雾自桶上升腾而起。   等了会儿,向晚意把手背放在水面半分处上细细感受了一会儿水温,察觉水温刚好,这才收回了手。   撕下自己一方裙,看了那条大金龙一眼,说:“你真的是娇贵,还得本族长亲自给你擦身。”   把布帕上面的水拧干,向晚意转过身来,话虽然说得有些重,但手上的动作却放得轻柔,仔仔细细地拿着布帕在他的身上擦拭着。   目光专注非常,四周只有她洗布帕时泛起的几阵水声,指尖沿着龙鳞的纹路擦着,片刻,手上的动作一顿,视线多了几分考量。   怎么有道伤口?   轻轻把龙鳞掀开,这才看到了藏在龙鳞底下的血痕,伤口上面的血已经凝住,上面还染上些脏东西,伤口不像是新的,也不像是养伤,看着像是几天前弄的。   向晚意心里本来就疑惑,好端端的,纪镜吟怎么被逼得恢复真身,现在仔细想来,会不会和这些伤口有关?   边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着伤口,清洗干净后,掌心凝出一道暖意,在伤口上面轻轻抚过,伤口立即消失不见。   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眉间是化不开的忧心——   怎么弱得连给自己疗个伤的妖力都没有呢?   片刻,向晚意似乎想到什么似的,提着裙,急忙在他身上到处查看着,还顺势给他翻了个面。   一、二、三、四、五……足足十八道深得见骨的伤口。   龙爪、后脚根、尾巴......几乎每个大部位都来了一刀。   向晚意心里生出几分震惊的意味,愣愣地看着睡得安稳的金龙。   心里不由得暗诽:总不能是自己弄的吧,那么,是谁给他割这么多刀?   听说凡界有样食物叫刺身,这不会是哪个人想把他做成龙刺身吧?   突然,眼角余光瞥到一丝异常,她发现有个地方没有鳞片保护,心里生出几分忧心——   难不成连鳞片都被刮光了?   伸出手来,带着焦灼之感摸去,碰上一柱状物体。   越摸,身下的人越是不自觉地扭过龙身,发出了低低的声昔,几分痛苦又夹杂一分愉悦——   大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股红意瞬间冲上脑袋,脸上涨红到耳根,她急忙松手。   喔,摸错了。 第66章 来抱抱   偷偷看了他的眼睛一眼,闭得紧紧的,心里盘算了几下,她猜他应该没有看到吧   虽然说,他好像感受到了。   尴尬地打了个笑脸,向晚意伸了个懒腰,把那帕子往边上一扔,挥出一道火苗,瞬间把它烧得连灰都不剩。   这叫做毁尸灭迹,证据没了。   “唉啊,我什么都没有摸到,你什么都没有感受的。”   一只眼闭着,偷睁着一只眼,往纪镜吟的方向打量着,他还是没有半点动作。   向晚意感觉自己像是养了条大宠物一般,这回见他又是不动,犹豫了两瞬,她叹了口气,急急跑到他的龙爪旁边。   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爪子,仔细探了探他的内息——   平稳,但是有一种莫名的奇怪。   这种奇怪在于哪里,她又说不出来,他的脉搏跳动的频率时快时慢,一时强得惊人,一时又弱得完全感受不了。   趴在他的面前,双手托着腮帮子,眨着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   气氛难得的安静。   一直以来,她和他之间都是冲突不断,一开始的时候,她事事怕碰到他的逆鳞,都听着他的话,反而惹得他不顺心,每次他激得她所有的脾气都出来时,他虽然生气,但是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好几次,她都把他给气得成了喷火龙一般,偏偏他生完闷气后,又旁若无事般来找她。   所以说,向晚意觉得他这个人,就是一个受虐狂,喜欢被人粗暴对待。   越粗暴就越喜欢的那种。   指尖抚上他的龙须,轻轻绕着指间,带着一丝痒意,她不由得多了一分笑意,眉眼间舒展开来。。   过了会儿,向晚意挪了挪身子,坐在他的龙首一旁,用着他的龙须轻轻戳着他的脸,试探地问:“妖君,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吧?”   等了会儿,纪镜吟都没有任何反应,动也不动,连一声都不吭。   就在向晚意正欲放弃时,他突然轻轻低吟一声,声音不大,就是清清楚楚的,彷佛在回应着她刚才的话。   向晚意眼前一亮,脸上划过一分色彩,连忙凑到他的脸上,抚着他的龙首,笑吟吟地问:“妖君,你多少岁了?”   纪镜吟:“......”   早知道就别回她,让她自个儿待着。   见他不回应,向晚意掰着手指头给他算着,“你是上古时期的人,上古时期距离现在大概差不多十万年,而且你在那时已经这么厉害了,肯定不是年轻的龙。”   向晚意似乎终于找到一件事情来做,满脸认真,仔仔细细地思考着,“我记得小时候读过一本古籍的残页,说上古时期有一金龙,两万岁便已修得大乘,三万岁成为妖界之主,受各方所拜,三万五千岁后面的就没有了。”   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说:“三万五千岁加十万年,最少十三万五千多岁了!”顿了顿,她突然大声说:“你好老啊!”   深渊的四周回响着她的惊呼声。   “你好老啊、你好老啊、你好老啊......”自下而上往外蔓延开去。   纪镜吟听着她说的话,怎么心里生出一种想堵住她的嘴的冲动,而且还很强烈。   对于年龄这些他从来都是不在意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她的嘴里说出来,他听着,觉、得、十、分、刺、耳!   中间那十万年他明明都在聚集元神,真身根本就不在,这样算来等于不存在的好不好,怎么可以算进去他的年龄呢?!   他年轻着呢!!!   虽然扣掉那十万年,也有个六万多,咳咳咳。   女子彷佛被他所震惊到一般,向晚意又凑前一分,看着他的脸,伸出手来,不重不轻地揉了几下,指尖蹭了好几下,“怎么这皮都不糙呢?”   按道理来说,应该也得起点皱纹疙瘩那些才对啊,帝君也才七八万岁,已经满脸皱纹,说话也有点沙哑了。   怎么到了这人身上,皮肤还这么好呢。   摸了会儿,感觉过够了手瘾,向晚意虽然不太想承认,也不得不说:“妖君,你这保养得不错,到了这么大的年纪,还是和容砾这一万来岁的年轻人差不多。”   纪镜吟眉头一抽,怎么容砾在她的嘴里就成了年轻人,他就成了大年纪的人了?   他不服!   向晚意挑了挑眉毛,指尖戳了戳他的眉心,动作不算轻柔般替他按着,“天天皱眉,迟早皱成老头子了。”   翻了个身,趴在他的背上,双手各握着他的一根龙须,“我听说凡界有样食物叫做龙须糖,你说是不是就是用你的龙须做的?”   纪镜吟在心里面给她翻了个大白眼。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的话这么多呢?   没过多久,她收回了手,在他的身上轻轻抚着,鳞片泛着淡淡的暖意,摸着隐着感受到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若是从前,有谁敢碰他的真身,那人早就被他剁成碎片,还顺带被他烧成渣渣。   但是如今,感受着身上女子的重量,一下又一下的动作,他突然有点喜欢,而且有点迷恋,加上她的身体很暖,暖得有点让人舍不得放开。   望着他有所反应的模样,向晚意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说这些并不是想要气他,而是,她有点怕。   前五天,他就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像个活死人一般。   她真的怕,他就这样一点点死去,体内的血液一点点降温,身体变得僵强,再也动不了。   她试着和他说话,找能刺激到他的大脑的话,让他保持清醒。   也好让她感受到,他还是有意识,还活着的。   活着就好。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实在是太太太过无聊了,什么玩意儿都没有,除了他之外,她半点打发时间的途径都没有。   小时候,她以为自己喜欢寂寞,喜欢一个人待着,最讨厌别人随意打乱她的生活。   到了现在,她渐渐爱上这种生活,有打有笑,也有闹心的地方。   生活变得不可控,但好像又更加让人迷醉。   因此,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她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不知道多久,向晚意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一下,皱着眉头,有些嫌弃,语气认真:“诶,我跟你说,你睡觉可以,但一定要醒来的,我可不想和你在这里过一辈子。”   深渊里回荡着低低的龙吟,似是应答了她的话语。   向晚意抿了抿唇,垂着眼眸盯着他那亮得反光的鳞片,又说:“我这回算是舍命陪君子了,所以说,出去之后,你得给我点好处,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顿了三秒,纪镜吟都没有反应,感受到身下的龙将要低吟,她连忙抢先一步:“好了,你答应了。”   接着,她右手撑着腮帮子,一本正经地说:“以后啊,你不可以让我去你书房里干活。”   “不可以把我养的花摘了。”   “不可以把我鱼池里的鱼扔了。”   “不可以未经许可出现在我房间里。”   停了几瞬,她清了清嗓子,带着威吓:“最重要的是,不可以大晚上逼我陪你睡觉!”   纪镜吟眉头一抽,很想反驳,但又说不出话来,心里憋得慌。   背上的女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他一点儿都不想再听到她说出让自己烦心的话,他使上几分力,龙身往一旁滚去,向晚意没有防备,顺势滑了下来,他的龙爪轻轻一勾,将她下滑的身影一顿,顺便勾到两个大爪子的中间——   抱在怀里,暖乎乎的,舒服。   龙尾不由得舒服地摇了摇。   缓慢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立马顿住尾巴,龙身再也不动,脸上有点烫,幸好此时是在真身的状态,没人会看到他脸上居然多了一抹红。   向晚意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他抱个满怀,雨个龙爪紧紧将她抱住,半点退路都不给她。   轻轻打了他的胸腔几下,纹丝不动,她闷声道:“强势。”   纪镜吟还是没说话,只不过在心里暗诽:“就是。”   她叹了口气,随口说道:“我们在这里已经五天了。”   五天?   脑海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眼睛瞪得大大,脸上的神情被错愕惊慌取代,浑身上下的血液凉了一半似的。   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纪镜吟忍不住蹭了她几下,片刻,他听到她说:“我差点忘了,容砾怎么办?我还要给他找内丹呢!”   这回轮到他僵硬了。   语音刚落,向晚意便挣扎着的往他怀里出来,扭个不停。   纪镜吟觉得心头突然有点烦燥,龙尾往她的身上卷去,把她卷得死死的,使她半分都动不得一般。   “你松开我!”向晚意急忙道。   但他的回应却是把她弄得更紧。   心里一急,向晚意掌间凝出一道真气,猛然往他的身上击去。   纪镜吟吃痛,略微松开了她一点,向晚意连忙抽空挣脱出来,身影空中甩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落在三丈开外的地上。   “容砾的事我还得负责。”目光有点歉意,她说:“这已经过了五天了,他就最多只能撑个半到大半月左右,我还得出发去寻妖兽,不是每次都能幸运都有找到的,我要走了。”   纪镜吟感觉胸腔里生出几分难受的感觉,酸酸的,很是不舒爽。   张了张口,正想向她表示容砾没有事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她这个人最怕欠人东西了,如果被她知道,是他把自己的龙筋换给了容砾的话,估计以后她对他就是一份感激之情,更有甚者,就是一份歉意。   他要的不是这些,他不想让她觉得,她欠了他什么似的,他要的不是亏欠之情。   想了想,他在地上扭了几下,露出一个背影给向晚意,龙头上面好像生出了一块大乌云。   向晚意看着:“......”   这是在生她气吗?   低下头来,仔细思考了几秒,看了这四周一圈,安静、黑暗、寂寞......都是些不好的形容词。   叹了口气,向晚意觉得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实在是有些不妥。   万一这时候有谁来袭的话,那就真的被做成龙刺身了。   忽然想起什么,胸腔前闪过一抹银光,似是在召唤些什么一般。   心里算了算,估计再晚个两三天也可以,大不了她的脚程加快,追回那两三天不成问题的。   朝着那头生着闷气,一眼都不看她的金龙。   她跺了跺脚,发出细碎的声响,两臂张着,瞪了他一眼,望着那条没有半分搭理她的旁,她声音软软的,脸上泛着两抹不自然的红晕:“妖君,过来抱抱。” 第67章 温柔乡   “……”   那条金龙没有半点反应。   向晚意止不住眉头一挑,这是长脾气,在给她脸色看了吗?   瞪了他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内心暴打他一顿的欲望天下,抬起眸来时,又换上一副刚刚好的笑意,声音放柔了几分:“妖君?”   只见那条龙尾轻轻晃了晃,眼前闪过一道金光,光黯时,便看到那条金龙翻了个身。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异常,依旧是阖着眼睛,一副不想搭理你的模样,但好歹是翻了个面,面朝她的方向。   向晚意看着他,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他手上那动作时,又止住了。   只见他龙爪慢悠悠地抬起,食指的指尖微举,随着迎着她讶异的目光落了下来,在爪边的地上轻轻敲着,泛着金光的指甲和地面相触,发出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声音。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龙吟响起。   “......\"   向晚意眉头一抽,脸上的目光越发疑惑,这是让她自己过去的意思吗?   见她迟迟不来,他手上动作不停,指尖还在地上敲着,龙首却傲娇地扭到一旁开去,眼睛还是闭得紧紧的,没有半点睁开的打算。   向晚意双手抱在胸前,微微眯了眯眼睛往那方看去,别人是一孕傻三年,他这是一病傻几万岁吧。   瞪了他一眼,终是无奈地抿了抿唇,迈着大步往那边走去。   “算我怕了你。”   向晚意快步走回龙身边上,一撩裙,自个儿躺在他的身旁,彷佛他不是一个活物,就像是一个摆设一般,毫不在意。   她的双手随意地往脑后一枕,眼睛闭得紧紧的,一副准备睡回去的模样。   感觉到腰间被什么碰着似的,向晚意扭了扭身子,但那东西还追了上来一般,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她睁了一只眼睛,正好看到某爪子正勾着她的腰带——   被捉个现行。   一把将腰带抽回,满脸警剔地盯着他,语气染上几分认真的意味:“你干嘛?”   纪镜吟默默把他的爪子收了回去,随后整条龙没有任何半点反应,像是睡熟了一般,动也不动。   看了他足足有一刻钟,他都没有半点异样。   向晚意警剔的心渐渐缓了下来,紧绷的身体慢慢躺了回去,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   下一瞬,一只爪子伸得飞快,她只觉眼前像是划过一道金光一般,刺眼得让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回过来神,某爪子像是凭空而来一般,强行将她往他的怀里带去。   后背撞上他胸前坚硬的鳞片上面。   有点痛,吃痛地闭上了眼睛。   心里咒骂了纪镜吟全族。   反应过来后,她这才发现周身上下被他包裹着,像是泡在一暖意洋洋的温泉里面,暖意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皮肤上面。   脑袋似乎也有点发热。   扫了一眼自身的处境,他像是后面抱着她似的,两个爪子圈成一个环,把她圈在其中,抱个满怀。   他浅浅地叹了口气,似有快慰又有几分安心的意思。   向晚意瞥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才压下将他暴打一顿的想法——   算了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   就这样阖上眼睛,缓缓地睡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察觉到怀里的女子渐渐安静下来,呼吸变得绵长安稳,纪镜吟一直闭着的眼睛慢慢睁了起来。   在黑暗里转了一圈,接着偷偷瞄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又轻柔,生怕将她吵醒。   心里某处空落落的地方突然被填满了一般。   顺着内心的声音,抱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一点,她又往他的怀里更近了一点,暖意在彼此的身体之间传递着。   这个地方,于他而言,一点儿都不陌生。   或者说,他对这里极为了解。   上古时期,在和那人大战一场后,他虽然胜了,但也落了个元神消散的下场,而他的最后一点元神就是落在这里的。   龙族是被上天眷顾的族群,生命力极其顽强,只要剩下一丁点元神都有可能不死,只要经过漫长的日子,散落在这天地间的元神在一点点的再次聚集起来。   他的元神就是在这里,经过了无数个日月,终于重新聚集起来的。   说起来,那时的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望着虚无的空间,感觉着这无边的黑暗,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坐着。   发呆或者放空几乎成了他日常的所有,独处彷佛是最自然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   他记得在这里抬起头来,深渊之顶,可以看到一个小光点,像是一颗最亮的星星一般。   于长处黑暗的人来说,光明是他们最为向往的东西,一生为之所趋。   他有时也会抬头细看,想着待他元神集合回来的那天,从谷底一跃而上,落脚再次落在平地之上,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好好看看这世界是长什么样的。   重新回来妖界之初,很多人都说他不爱说话,整天被他的冷脸吓得一愣一愣的,其实并不是,他只是一个人待久了,脸部表情就没有了波动,有时候张了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好像失去了控制了表情的能力似的。   因为,在这里的差不多十万年的时光,他都没有跟人说过半句话。   或者说,这里没有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聆听他的内心。   这里是有他,陪伴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元神重新归位,离开这里,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他一直都在等待。   终于,他等到了那天,他记得自己那天重新获得所有的妖力,体内的妖气是前所未有般的充盈,他从这里一跃而起,身边的风刮得脸颊生痛,厉风卷在身旁的衣服,衣袖翻飞,他却觉得无比的畅快。   阳光沐浴在他的身上,一花一草和想像中的一样,一切美好得无法描述。   他记得自己好像躺在草坪上面,眯着眼睛,什么都没有做,放空自己,就静静睡了一场。   这一觉睡得好长好长,他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但梦的内容他已经忘了,他只记得当梦醒时,眼角多了一行泪水。   而这时的他已经回到了妖界,白寻在他床边蹲着看他。   看着白寻的脸时,他心里有种失落的感觉,他突然有点怀念做梦的时候,内心满满的。   白寻是他一直以来的座骑,身为最尊贵的金龙,座骑自然是由青龙担任,这是从他出生以来就定好的。   对白寻,他没有什么感觉,他只知道,她是他手里的人,代表的是他,只要保证她的平安就可以了。   回过神来,望着怀里的女子,目光一柔。   他不喜欢别人近身,每次白寻靠近他的时候,他都有种生理性的抗拒。   但是,他却很喜欢抱着她,或者是她身上好闻的气味,甜甜香香的,又或者是她身上的暖意,暖入心窝,反正,他就想这样一直抱着不撒手。   轻轻地将她收入怀里,阖上眼睛,这一刻的温柔,真的好想好想能把它永远留住。   ****   晚风轻拂,院子里散落的树叶吹起了一地,耳边是沙沙的声音,容砾站在门边,抬眸望着皎洁的明月,目光晦暗不明。   整整五天多,毫无音信。   身后突然树叶被踩踏的声音,容砾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急忙转过身来,“晚意。”   下一瞬,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回去,改口道:“爹。”   容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盯着他的眼神越发深邃,一身玄衣勾勒出他只是微胖的身材,他似乎比以前瘦了不少,脸上的五官也比以前更为立体,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往书房里面走去,语气轻描淡写:“你给我过来。”   容砾看着他的背影,默了几瞬,还是跟在他的身后进去了。   门“砰”的一声,容澈背对着他,一个字都没有说,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最终还是容砾打破沉默,“爹,你这是?”   说起来,自从纪镜吟接管妖界后,他的父亲就好像在众人的面前淡化了似的,一开始的时候,还有许多他父亲的亲信想要把纪镜吟拉下马。   但不得不说,纪镜吟的手段非凡,据说那些说着反对的人,在深夜被纪镜吟的人带走后,回来时就变得对他毕恭毕敬,一个反对的字都不敢说。   纪镜吟,是他父亲心里的刺,他是知道的。   不过,他父亲虽然心里不愤,但好歹没有做什么对妖界不利的事。   想起来,他们父子之间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见过面,转念一想,倒也是好事,起码前些日子他的异常,他父亲就没有发现。   过了会儿,容澈转过身来,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里有着几分痛心:“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没用的儿子?”   容砾一怔,愣愣地抬头看他,记忆中,从小到大他都是说,他是他的骄傲,怎么一下子,会说出这来的话?   容澈快步走上前去,迎着容砾的目光,微微眯了眯眼睛,抬起手来完全不留手,实打实的往他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又嘹亮,整个室内都在回荡着这声音。   容砾脸上的皮肤立马红肿了一片,火辣辣的痛意传来,他连捂住都没有,有点意外地看着容潵,眸里尽是不敢置信:“爹?”   容澈盯着他,渐渐平伏着心情,眉眼间尽是觉得他不争气的眼神,“你还有脸叫我爹?”   “我一生张扬招摇,怎么就有你这个畏首畏尾的儿子,居然心甘情愿屈人之下?”   容砾这回总算是知道他是因何而来的了。   但下一瞬,他又想不明白,如果是因为他没有反纪镜吟,那么他应该早就打他了,又何必等到如今这个节骨眼。   看着容澈的眼睛微抬,瞳孔放大,眸里满是讶异的情绪。   见他反应过来,容澈眸里闪过几分赞赏的情绪,默了默,他又说:“一辈子屈服在那人的底下,我不甘心。”   容砾愣愣地看着他,唇瓣微张,“你是想——”   “我不仅想,我还要做。”容澈脸上闪过凝重的神色,眸里尽是意在必得的势利,藏在袖子的手慢慢握紧。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干嘛?”   “你是我的儿子,我们是彼此之间唯一的血缘,对吧?”   容砾看着他,眉头深锁:“对。”   容澈笑了一声,笑声浪荡又豪放,又问:“你和那个凤族的族长很熟吧?”   容砾沉默下来,薄唇抿成一道弦。   看了他一眼,容澈慢慢往他的方向走近,他们的身高相近,容澈走到他的半步之距外停下,冷哼一声,“我要你,杀了她。” 第68章 觉醒   “不可能。”带着斩钉截铁,半点都不容置喙的语气,声音冷冷的,一丁点儿温度都没有。   屋内默了好一会儿。   忽然间,容砾掌间施出一道真气,衣袖轻甩,屋内的门“砰”的一声开了,门外的凉意偷得了空,一阵阵风夹杂着夜的寂静吹了进来。   衣轻轻摇曳着,气氛却僵到了极点。   容砾看了眼他,眼睛里的情绪晦暗不明,他背过身来,像是不想再跟他在这个话题下面纠缠下去,他抿了抿唇,眸底的情绪复杂得很,半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把这一切都遮去,“夜深了,您请回吧。”   容澈盯着他,眼神里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脸上的肌肉线条紧绷,他快步走上前来,不管不顾地捉着容砾的衣襟,逼得他跟自己对视,声音阴测测的:“臭小子,你不会是真喜欢上那只野鸡了吧?”   半垂着的眼眸唰地一下睁了开来,他立马反驳他,声音里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怒意:“什么野鸡?”   顿了顿,他脸上的神情猛然变得认真无常,下颚线条紧绷,一向清澈透明的眼睛变得黑压压的,充满了深不见底的压抑,微微眯了眯眼睛,反客为主,目光紧紧锁着容澈,字正腔圆地说:“她是凤凰,不是什么野鸡。”   “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一只破鸟?”默了一瞬,容澈的视线紧紧锁在他的身上,厉声问道:“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有,你说,你到底愿不愿意去杀了她?”   容砾没有看他,他扭过头去,目光坚定,唇瓣微启:“不愿意。”   容澈的目光不避不退,直直地回视着他,压着嗓子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动情了?”   容砾喉结微微上下滚动,眼睛瞪着他,眼神骇人得很,落唇微抿,半晌,他说:“是,我动情了。”   或者说,他早就已经动情了。   “逆子!”   容澈欲又抬起手来打他,可是几近同时,空气刮过一阵暗流涌动,一道比他强上数倍的真气轻易拂开他的手。   趁着他愣怔的瞬间,容砾脚尖朝后滑去,立马旋身往后,两人之间的距离维持在一丈开外。   不过眨眼间的事,却被他做得行云流水。   容澈没有注意到他体内真气的异常,他满满的心思都在他刚才说过的话里头,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气得暴露:“我们蛇族一向薄情,以大局为重,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傻子?!”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容砾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染上几分悲凉,半垂着眼眸:“我一向都知道你薄情,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这回轮到容澈愣了愣,满腔怒意立马缓了下去,讶异地看着他,张着唇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容砾先他一步,将他的话打断。   他哑着嗓子,喉咙有点干涩:“生吞活剥,挫骨扬灰也不为过吧。”   “说什么浑话呢你!”容澈像是被说中什么心事似的,声量大了一分,用以掩去他内心的慌张,激动地盯着他看。   容砾浅浅地笑了一声,笑声里染上一分沧然,目光似乎回到很远之前:“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清清楚楚地看着他的父亲,是怎么一点点将她母亲打回原形,然后将她的真身毁得一干二净......   足足斩成了九九八十一段,随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元神尽毁。   这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历代妖君的母亲都早已逝世的真相。   他曾经也好过,当时他的母亲是这样说的:“他们的母亲都结伴出游去了,因为所有的重担交给了男人,她们就可以去玩了。”   那时他曾问母亲想不想去出游,他的母亲没有说话,笑着摇摇头,片刻似是想起什么来,又点点头,眼眶泛红。   那时候他不懂,只当是母亲情绪复杂,后来他才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为的就是让他失去母亲,培养出独立自主的个性。   对于此事,他们的母亲是愿意的,她们不愿因为给了过多的爱给孩子,而让往后的妖君变得多情,身为一族之长,理应是毫无软肋,不被感情所困的。   薄情是每一任妖君的必备条件。   这是他们家族一直以来的陋习,只会让他母亲照顾他到一千岁,在他一千岁生辰的那天,就是他母亲的死去的时候。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在房内发生的一切,透过那道窄缝,他把一切都收入眼底。   可是他不能闹,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他的母亲在死前如何求他的父亲一定要保证将他好好养大,然后在他的面前死去。   他能做的,只能是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更加卖力地在他的面前表现着自己,他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还不能强大。   在他的父亲面前哭闹,只会惹他父亲生厌。   重新生下别的儿子,对于他的父亲来说,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而对于他来说,却是多出了一个竞争对手。   而且他母亲的牺牲,就被白白浪费了。   他本来想的是,待他足够强大,接任妖君之位时,定要将这陋习废除,同时给他死去的母亲一些慰借。   纪镜吟的出现将这一切的平衡打破,不过,他似乎能比他做得更好。   其实,妖君之位,他并没有那么想要,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份闲适的日子。   如果那份闲适的日子,能有她的参与,那就更好了。   回想起那天向她的求亲,那时他的脑海里不是没有浮现过这个画面,但他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定,若她真的答应,他无论尽多少的能力都要逼得废除这条规定。   不过,她没有答应,换个方向想,这或者也是一件好事。   他忽然又笑了一声,抬起眸来,看着他父亲满眸讶异的神情,他说:“爹,别再做错事了,现在这样不好吗?”   非得为了那个位置,争得你死我活,让无数人为之牺牲吗?   容澈猛然抬手,朝着容砾身后某处拂了一道真气,花瓶落地应声而碎。   “哐当”一声,清脆又嘹亮,同时碎落的,也有着他们淡薄的父子情。   “行,你不杀他也可以。”容澈看他一脸决绝,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   容砾疑惑地看着他,他总觉得他这个话还没有说完,所以他在等。   没多久,容澈又说:“但你要协助我反了他。”   容砾看着他,眉头深锁,他突然发现他似乎从未看透过他的父亲,难道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默了半日竹月水,容砾说:“现在这样不好吗?”   “不好!”容澈情绪激动,厉声回道。   “妖界本来就是我族的,凭什么他回来后就要还给他,他本就是上古时期的人,在上古时期生,在上古时期死去,他已经死去了。”   “现在是我们的天下,有什么道理,他一回来我们所有人都得对他卑躬屈膝?我们蛇族除了血统之外,有哪一点不如他吗?为什么我就要把我的妖界拱手相让,让他成为高高在上的妖界,而自己成为他的手下呢?”   容砾看着他,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儿子啊,你难道就甘心吗?是他抢走了属于了我们的一切,我们如今不过是把这一切都拿回来而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妖界本来就是我们的,这有什么不可行的?”   容砾轻轻叹了口气,右手微抬,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撇过头去,一副不想和他多说的样子,“天晚了,你还是回去吧。”   深陷泥沼之中的人,是无法自己走出来的。   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地攥紧,容澈赤红着眼睛,盯着他:“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容砾没有看他,他的视线很淡,没有落地点似的,片刻,他有点无奈地阖上眼睛,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我只是觉得,你该回去了。”   “你真的烂泥扶不上墙,我以前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不仅重情,还多情。”   语音刚落,容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甩衣袖,携着满身怒气,急急往外面走去。   容砾听着他的脚步声离开了他的房间后,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扶着一旁的桌子,心里有些沧然。   心里不知道是何滋味。   桌上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   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透亮的眼眸看了屋内一圈,不止是桌子,屋内所有的摆设都在微微颤动。   蹲下身来,掌心与地面轻触,一道震意自下方深处传来,在掌心轻颤,他仔细查觉一番——   是来自天界的震动。   容砾抬起眸来,眸里多了几分疑惑的情绪,耳梢微动,一阵阵笑声自外面传来,笑得张狂又不羁。   急急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边,便看到容澈张开手臂,抬头朝天,笑声便是自他的嘴间传出。   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天上风云变色,本来漆黑如一团浓墨的天空如今划着一道道闪电,把天边照得明亮如白昼。   天边突然闪过一道银光,刺眼无比,容砾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皱着眉头往天边看去 ——   一条通体泛着银光的龙在云层间穿插,身影比闪电还要快上几分。   容澈兴奋地转过身来,一把捉着他的衣襟,语气带着无比的激动:“他觉醒了,很快妖界就会是我们的了。”   容砾愣愣地抬头,那尾银龙的身影还在空中盘旋,霸道压抑的气息隐隐传来。   耳边阴风阵阵,吹起鬓边的青丝。   嘴里呢喃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第69章 沒出息   向晚意唰地一下张开眼睛,抬起眸来,一个利落的翻身自纪镜吟的怀里退去,半蹲在地上,锐利的眼神猛然看往天边。   刚才的声音是什么?   回过头来,对上了一双龙眸。   眨了眨眼睛,那双龙眸也随着她眨了眨眼睛,她的脸上的神情立马转忧为喜,急急走回他的龙首身边。   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能睁眼了?”   纪镜吟看着她,四周很暗,但是她却像是一个发光体一般,照亮着他眼前的世界,让他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孤单。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或者是许久没有说过话,喉咙里的声音有点干涩,“能了。”   向晚意伸出手来,纤瘦无骨般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温柔地笑了笑,片刻,她皱着眉头,似乎有点苦恼:“还有多久才能恢复人身啊?这样看着你,我总觉得怪怪的。”   龙首试探着地蹭了蹭她的手,见她没有半点被打扰的不悦,他的心里隐约生出一分小激动,声音里多了几分愉悦:“快了。”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向晚意皱了皱眉头,语气凝重地说:“刚才的声音,你听见了吗?”   被她话里的紧张所感染,他回道:“听到了。”   正是因为刚才的声音,他才瞬间突破堵塞的气血,睁开了眼。   向晚意盘腿坐在他的身边,手意识地抚着他的额头,视线很淡,“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帝君的事,你可曾注意过?”   闻言,向晚意眼前一亮,手上动作一顿,动作迫切地翻身趴在地上,凑在他的脸前,澄亮的眼睛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说,现在的帝君不是之前我认识的帝君?”   “嗯。”他轻轻地应了声,见向晚意一脸疑惑、想不通的神情,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现在的妖君,是上古时代的帝君,名为清池,我们虽同为龙族,但我是金龙,而他是次一等的银龙。龙族以金龙为尊,虽然我们各为两界之主,但是其他龙族的人更为我马首是瞻,因此,此事在他的心里,是一根拔不掉的刺。”   “他为了证明自己,三番五次挑衅我,伤我子民、放火烧我妖界......基本所有你能想到的事,他都做过。”   纪镜吟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慢慢说道:“本来,他的修为和法力是在我之下的,但是他以自己半个元神祭天,习得秘术,学会了操控人的意志的能力。”   向晚意突然想起,那天的山洞里的事——她记得在雾明宫里看到,纪镜吟那时是被人操控而做出那样的事。   难道说来,这不是帝君第一次对他做的事吗?   “他很聪明,所有的坏事,他都不是亲手做,而是通过控制我的元神,用我的手去做的。”   他的爹娘、他的子民,都是他亲手所杀的。   他永远都忘不掉,当神识归位后,看着躺在面前的尸体,以及手上满手血污的画面,入目一片的红,鼻间所闻的血腥味浓得让人噁心。   那个画面,实在是太过冲击了。   清醒过来后,内心的绝望以及震惊一次又一次将他逼疯。   几乎妖界的每一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无比害怕,他进一步,别人就退十步。   一时之间,他从人人敬畏的妖君,成了人人退避三舍的人。   两界大战,在最危机的时刻,帝君凭着他的实力,没能打过他,在空中交缠的瞬间,他再一次使出了秘术。   他脑海里的意识越来越迷糊,察觉到胸口处的异常,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咬紧牙关,掌心凝气,亲手把自己的半瓣心割下,反噬之力立马回到帝君身上。   趁着他受伤的那个瞬间,纪镜吟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妖力,想要一举将他杀掉,帝君反应过来后,也是以所有的仙力迎战,两道足以动天动地的力量相冲——   天地间整整昏暗了三天三夜。   三天后,乌云散去,天边现起一丝白光。   他和清池双双最后落得个元神尽毁的下场。   向晚意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垂下眼眸来,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眸底的思量。   “现在,他来找我算账了。”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他的真身如今是恢复了。”   向晚意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鼻间突然嗅到一丝熟悉的气味,耳梢微动,一声兴奋的叫声落入耳边。   回过头去,一团毛绒绒的白色毛团从天而降,牠狼狈地掉在地上,然后又急急站了起来,抖了抖,把身上的灰尘抖走,然后漆黑精明的狐狸眼,看了四周一圈,发现她的身影后,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毛茸茸的尾巴晃个不停,像是在扫着地一般。   “小毛团?”向晚意眼前一亮,嘴上的笑意不由得多了一分。   小东西很是给面子般叫了一声。   想起来,她召唤牠都快两天了,这家伙怎么才到?   瞧牠这灰头土脸,她问:“你迷路了?”   小东西愣了一瞬,头垂得低低的,眼睛偷偷看着她,狐狸手伸了起来把脸挡了大半,很是不好意思地应了声。   向晚意没好气地朝牠招招手,小毛团立马放下手,兴致勃勃地跑到她的身边。   向晚意将牠抱在怀里,又看了眼纪镜吟,抿了抿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才开的口,随后她说:“我得回去找容砾了,容砾的妖力不能再拖下去。”   纪镜吟的目光复杂了一分。   她急忙说道:“我没有扔下你一个人啊,我很快就回来。”   她把小白狐放在他的爪边,笑意盈盈地说:“你看,我特意把牠叫来了,有牠陪你,这就不无聊了,我就去几天,就你睡一觉的时间。”   小白团扭过头去,看到那个龙首后,浑身的毛顿时竖了起来,想了想,身子抽搐几下,索性四脚朝天,露出个大肚皮,一副装死的模样。   向晚意瞪了牠一眼,“没出息。”   容砾的事......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又垂下头来,没有说话。   向晚意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他的回答,片刻,她小心翼翼地问:“这样可以吗?”   他抬起眼来,不重不轻地扫了她一眼,眼里看不出什么波澜,这让她心里没有半点底。   “妖君,你这里可真找啊。”   一道嘹亮的声音骤然闯进耳边。   向晚意几乎是下意识般站了起来,掌间凝气,掌心凝出一团银光,目光炯炯地看着四周,周身上下均写着警剔。   谁进了她的结界,而且还是悄然无声的。   一道人影隐没在黑暗之间,若隐若现,他似乎蒙上了脸,看不清他的面貌,他的声音,她听到耳边,也没有半分熟悉感。   皱着眉头,脚步稳稳地站在原地,周身上下都做好迎战的准备,等候着那人现身。   一道暗箭划破虚空,嗖地一声往她身上冲去。   银光自掌间闪现,一杆银I枪骤然出现,杆身上的红穗一甩,枪I尖轻描淡写地把箭甩开。   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步,又是十几支暗箭自四面八方往她和纪镜吟的身上射来。   空气中暗流涌动,纪镜吟甩了甩龙尾,欲要起身,身上某处血脉像是被人定住,周身上下动也不动了,耳边立马传来她的话:“给我躺着别动。”   “哐”的一声,枪尖把那支暗箭甩走。   腰肢在空中以诡异角度一扭,银I枪往那人身上击去。   那人反应极快,一把长剑骤然出现反手一拨,立马挡住了她的攻击。   两人缠斗在一块。   看了眼小毛团,心里多了几分思量,她猜,这人应该是一路跟着她的小毛团,这才发现到她这个地方的。   小毛团是她到了妖界后才有的,外界根本不知道,那就说来,他不会是天界之人。   “你是谁?”   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身上穿着玄衣,看似和黑暗混在一起,她看不清。   他冷笑一声,藏在身后的左手骤然伸出,一道真气骤然在掌间凝结,向晚意同时抬起手来,掌心凝出一道金印,眼底泛起一片猩红,丹田发热,携着强大的的真气往他而去。   突然,眼角余光处瞥到他的脚尖微动,下一瞬,他的身影一侧,那道真气一收一放,方向顿时一改,瞬间擦过她的身旁,直直地往着地上的金龙而去。   顾不得上掌间凝到大半的金印,忍着反噬带来的不适,她脚步猛然后退,身影快如闪电,退到了纪镜吟的身前,没有半点犹豫,一把往龙身上面扑去。   一道冲力倏地落在后背,口里吐出一口热血,唇齿间一片血腥,滚烫的鲜血滚落在龙身的鳞片之上,胸腔之内像是被火烧一般,难受得很。   纪镜吟周身一震。   他刚想挣破她的约束,便传来她倔强的声音:“别动。”   下一瞬,向晚意腕间急转,一道银光划破长空,带着凛冽的气势,红穗微扬,银I枪立马从她手中挣脱开去,快似穿云箭般插入那人的身体。   “噗呲”一声,枪尖没入肉里。   向晚意转过身来,正好看到他握着银I枪的杆身,血液从腹中涌出,流了一地。   她艰难地爬起来,想要乘胜追击的时候,他瞬间把枪拔了出来,接着身影化作一丝丝黑气,转眼间便在眼前消失。   刚撑到一半的身体又倒了下去,重重地躺回纪镜吟的龙身之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瞬,耳边传来他急切紧张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喊声。   “晚意!” 第70章 清池   天界。   银龙在空中盘旋一周后,只觉空中闪过一道极光,光黯时,一道身影稳稳落在了南天门之上。   男人身穿玄衣,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抬起眸来,狭长的丹凤眼挂着一抹笑意,鬓若刀裁,面如冠玉,他从容地站在门前,目光漫不经心地看着门前的守卫。   声音自带一种骇人的气势:“怎么了,连本君都忘了吗?”   南天门前的守将两两相视,对于这个陌生的面孔,众人都表示摸不着头脑。   刀枪剑戟,纷纷指向了他。   男人弯了弯唇,唇角微扬,似笑非笑,藏在袖里的手指轻轻一动,眸里的目光深暗了一分,下一瞬,面前呈扇形的守卫只觉眼前刮过一道劲风,身子瞬间不受所控,像是撞上一道空气一般,立马往后弹去,先后“砰”的一声掉落在地。   看着这不堪一击的战斗力,男人浅浅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半分波澜:“天界的废物,是时候要换一换了。”   猛然一甩衣袖,一团浓雾自袖间骤然挥出,暗黑色的烟雾丝丝缕缕地将地上的人包围,耳边传来一声声似鬼般的哭喊,待雾散时,地上躺着的所有人皆不复存在,只余一地盔甲。   男人目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迈着大步,如入无人之境般往承天殿里走去。   南天门的异动很快传扬出去,收到消息的天界其余各人纷纷赶来,待看到他的面容时,皆不自觉地顿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无他的,因为他的气场太过强大了,而且他毫不掩饰地将其释放出来,以他们这般的修为,根本不敢随意靠近于他的身边,三丈范围内便感受到筋脉断裂之感,骨骼发出奇异的声音。   所有人达成了无形的默契,分别站在路的两侧,成左右夹势相迎似的,脸上神情各异,目光带着各自的考量,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人的到来。   直直地走到大殿的中间,男人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冷漠的视线扫了在场众人一眼。   一名天界老臣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怒火,上前走了一步,气得胡须微颤,指着他大喊道:“何方妖魔擅闯我天界圣地?!”   他轻笑一声,看着老者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浑厚有力的声音响彻大殿:“本君名唤清池,乃是上古时期天界之主。”   老者愣了愣,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有些是震惊,有些是疑惑......情绪复杂得很。   上古时期距今年代久远,对于近三五万年内出生的人来说,已经是不会再谈起,因此当提及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季青、元勋等人脸上均是疑惑的神情,只有年龄甚高的天界老者才对这个名字略有耳闻。   老者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指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睛因惊讶而微微突起,“你说,你是谁来着?”   清池扫了他一眼,蔑视的眼神毫不遮掩,一撩衣,踏着稳步往上方属于帝君位置走去。   安安稳稳地落座。   扭过头来,周身上下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抬起眸来,眉眼间尽是帝皇的冷峻,“本君说过的话,不爱说第二次。”   老者突然缓慢地反应过来,语气有些迫切:“原来的帝君呢,他去哪了?”   帝君目无表情地看着他,缓慢道:“他已经身死神灭,是他用自己的修为替本君修复真身,说起来本君还真的得谢谢他,传令下去,立马为他建一神殿,供后世景仰。”   无声的沉默笼罩着全场。   放在膝上的指尖轻敲,他知道,这群人最后只能选择世服。   趁着这个空档,清池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眸里多了几分满意之色——   之前那个老东西的身体实在是太不经用了,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的形象和审美,若不是别无他选,他才不会屈尊在他的身上。   不过倒好,借着他的身份,在这段时间里面,他几乎摸清了天界众人的底细,目光不着痕迹般扫了他们一眼。   只有依附他,才是他们该做的事。   “那乐妤娘娘呢?”一处声音突然冒起,闻言,许多人也纷纷看了过来,等着他的回答。   清池不缓不急,说道:“她因为先帝君的逝世而太过悲伤,连同胎死腹中的打击,让她无法经受,在本君回归神位之前,她早已自裁身亡。”   想起那个腹大便便却面容憔悴的女子,清池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波动。   恍如平地惊雷,又是一片喧哗声在众人面前亮起。   细碎的声音争先恐后地传入耳边,清池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觉得,他们的话真的好多,好嘈,让他一点儿都不想听下去。   指尖凝出一颗小黑球,中指轻弹,黑球像是被赋予了无比的力量,身影快如闪电,众人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下一瞬,耳边传来一声足以惊天动地的响声,所踏之地在剧烈地颤抖,回过神来,望着本应光滑平整的白玉之地,如今倏地多了一个巨型黑洞。   被这画面震惊了一般,大部鈬人默默抬起脚步,往洞边走去。   低头看去,丝丝缕缕的黑烟还在往上升起,半径足有三人高的黑洞被众人围着观看,洞底深不见底,骤眼望去,像是一头猛兽张开了大嘴,欲要一口将人吞下。   一阵阴深的气息自下而上,冷风拂在脸上,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清池看了看他们,问道:“即日起,天界重归本君所管,有人有异议吗?”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神情肃穆,一时之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清池挑了挑眉毛,也没有什么动作,似是心情极好,安安静静地等候着。   一个爽朗的声音骤然响起:“你这来路不明的人,说自己是上古帝君就是了吗?我——”   清池阖上眼来,浅浅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似乎有些疲倦,“真吵。”   大殿里还在回荡着一道惨叫声,一圈圈地自洞底回荡而上。   听在耳边,在场的人忍不住面上闪过难色,刚才他们完全感受不了空气里的异动,那人就像是猛然腾空而起,直直地被甩到深渊里头。   一名老臣最先反应过来,他立马跪了下来,毕恭毕敬地说:“恭迎帝君归来!”   有人开了头,便有人纷纷跟随,不一会儿,大殿之上便跪倒了一大片人,只有零星的人依旧倔强地站着。   “本君数三声,谁再站着,本君就让他——”顿了顿,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微眯,语气阴测测:“本君数三声,三、二——”   季青瞪着他,五指收拢,握成拳头。   元勋瞥了他一眼,急忙把他一把拉了下来,死死将他压着,小声道:“你想死对吗?”   季青没有说话,倔强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他看。   三声数尽,耳边闪过数声凄厉的叫声,最终一一被深渊所吞噬。   清池回到寝殿,往暗门之内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道难闻的血腥味,大手一挥,四周的烛火便瞬间亮了起来,眼前所见清晰无比,一个人影蹲在地上,腹中血流如注。   那人脸上的痛苦显然而见,见他来了,急忙想要站起来朝他行礼:“参见帝君。”   清池漠然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失败了吧。”   那人垂下头来,低声道:“嗯。”停顿了几瞬,他急忙道:“是我大意了。”   “那你还留在这里干嘛?”清池微微弯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神没有什么波澜:“还不快走?”   见他还没有什么动作,清池心里生出几分不耐烦的气息,猛然抬手朝他身上击去,脚边溅出几滴血来,伴随着一声闷哼。   “下次没有成果的话,不要来找我。”   ****   容澈回来的时候,刚走到房边,脚步忽然急顿,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急急转过身去。   面前的门骤然被打开,里面传来一道冷静自若的声音:“去哪了?”   容澈转了一半的身生生停着,咽了咽口水,抬起眸来,看着面前跟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语气尽量让自己听着平稳无异,他问:“你在我房间里干嘛?”   容砾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目光看到他腹中暗红的衣服时目光一顿,急忙上前一把捉着他的手臂,皱眉问道:“你腹上是怎么回事?”   “没事儿,我不小心把自己弄伤了而已。”   容砾握着他的手臂,腕间力量强大,狠狠地压制着他的动作。   他挣了挣,容澈眉头一挑,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体内的修为是什么时候强大了这么多的?   他居然无法挣脱他的压制。   容砾一把撕开他的衣袖,目光落在腹上还在冒血的伤口,疑惑地呢喃出声:“这伤看着——”顿了顿,他眼睛唰地一下抬起眸来,语气坚定:“是枪。”   脑海里几乎立即就反应过来,往前半步,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身上,压制着他的手臂不由得多用力一分,沉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和妖君在哪里?”   容澈被他这么一捉,腹中的伤口又再次涌出血来。   容砾目光微挪,瞪着他的眼神不变,手里却凝出一道真气,淡着暖气的光晕往伤口处靠近,血立马止住。   一点点地修复着受伤的皮肤。   容澈看着他,突然瞳孔放大,忍着腹上的剧痛也要伸出手来,带着迫切般捉过着他的手,脸上神情严肃又认真:“你的真气里为什么会有龙的气息?” 第71章 简单粗暴   闻言,容砾几乎是立马把手收回,所有的真气原路返回。   “没什么。”   他急忙站起身来,趁着容澈还没反应过来的空档往后退了一大步,转过身去欲要离开,“你还是自己好好调养吧,我先走了。”   语音刚落,他便抬起脚来往外走去。   耳梢微动,一道烈风在身边擦过,容澈急忙拦在他的面前,腹腔中的血已经止住,他一手捂住肚子压着痛意,一手强硬地挡在他的身前,“不许走!”   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波澜,下颔线条紧绷,微垂下眼眸,跟他发红的眼睛对视,语气淡然:“你想说什么?”   “告诉我,你的真气里面为什么会混有龙气?”   他们蛇族的妖气一向都是微凉且带着一种微微盅惑的气息,如今他的真气似烈阳般暖和,且包含一种难以描述的刚烈之气,这类特质只有龙族才能拥有。   一个种族的人,不可能有两种气息。   容砾抿了抿唇,声音里听不出什么起伏:“之前我受过伤,妖君曾替我治愈,龙族力量强大,我们一般无法及时将其和自身真气融合,所以有些残余也实属正常不过。”   一番话,他说得很是平静,目光不避不躲,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出来。   容澈的目光狐疑地在他身上看了几圈,半信半疑地问:“此话当真?”   容砾轻轻地笑了一声,语气里有几分嘲意:“不然呢?妖君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素来交集甚少,他肯救我已经让我很是感恩载德了,你还指望他会给我什么吗?”   不着痕迹,静静地打量着容澈的神情,心跳的频率不急不缓,他脸上的表情控制极好,没有半点波澜。   就像他说的是真话一般。   过了会儿,容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道:“是这样子最好,不然被我知道你背着我搞什么幺蛾子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容澈目光淡漠地扫了他一眼,随后把视线移开,迈着大步往外走去,漫不经心地留下一句话:“我劝你还是别搞什么小动作,安安份份才是王道,不然出事了,谁都保不了你,自己疗伤吧。”   待他走后,容澈缓缓坐在椅子上面,抿着的唇角慢慢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舌尖在唇上勾过,脑海里被别的东西充斥着想法,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兴奋,这样的刺激让他甚至忘记了肚子上面的伤口。   眼里像是划过一道暗光,抬眸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神亮得很。   他觉得,他这个儿子真的是越发让他意想不到了。   ****   “妖君,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一旁坐在石上的男人看了过来,冷峻的脸上多了一抹温柔,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神色多了一分不悦,片刻,他似又想到什么,把视线挪开,说:“给本君躺着别动。”   闻言,向晚意只好悻悻地躺了回去。   水亮的眸子往四周看了一圈,淡淡的阳光穿过山洞的入口透了进来,空气里有一种青草的味道,闻着倒是挺不错,还夹杂一股凉意,让周身上下的燥动减缓一少,石洞顶上的岩石不时往下滑落一滴水,打落在地上,在耳边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   四周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有几块形状各异的石头,像她如今身下躺着的这块,光滑平整,长长方方的就当成是床来用了。   不过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这石块散发着淡淡的暖意,躺在上面感觉还算是挺好。   双手枕在脑后,脚丫子无聊地晃着,精致的眉毛轻抬,眼珠子偷偷往他的方向瞟去。   他随意坐在一块大石之上,淡灰色的长袍垂在身边,将石块挡了大半,右脚屈膝而坐,右手手肘撑在膝上,轻抬着颊边,微微阖着眼睛,体态慵懒又散漫。   见她看来,他抬起眸来,漆黑深邃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半晌,又挪开了。   “睡觉。”   向晚意翻了个身,脚刚碰到地面,就看到他的俊眉皱在一起,目光满是不悦之情,定定地看着她的脚,“不许下床。”   她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唇,这都两天多了,他都不许她下床,她感觉,自己快在床上长出蘑菇了。   “那我不下来就是了。”   纪镜吟看着她的目光深了一分,他怎么觉得,她这话似乎还没有说完似的。   果不其然,下一瞬,她朝他勾勾手指,语气轻快:“那你过来。”   他愣了愣,撑在膝上的手一滑,有些尴尬地挪开目光,语气平缓:“那里太窄了,挤不下的。”   向晚意抽了抽嘴角,敢情这人是以为她让他上床一块睡觉对吧?   她气得拍了拍一旁的石床,有点赌气地说:“那你倒是过来啊。”   脸上神情一变,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凉气,手不小心力使用了,痛死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她醒来这三天,纪镜吟都不敢近她的身,总是跟她保持着三丈距离,看她的眼神也有点闪烁。   对于这事,她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只记得,那天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瞬,似乎听到了他喊她的声音,然后她就没了意识。   待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人身,而且他们也离开了那个黑不溜偢的地方,来到了现在此处。   向晚意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他的脸色还有几分苍白,唇色淡淡的,跟没有差不多,周身上下还带着一抹病态,不过,眼神和周身的气场还是依旧的吓人。   她想,他估计是强行恢复人身,把她从那个地方带离的。   这也正常,毕竟那里已经暴露,再待下去也不安全。   这么久以来,他只向他透露过,距离那天的事已经过七天左右,她睡了四天四夜,这个地方是他随便找的。   看了眼山洞外在守着门的狐狸,脸上多了几分委屈的神情,小声地说:“我的小毛团不是用来看门的。”   “我知道,那里又没有门。”   向晚意:“......”   反应过来,她侧了侧头,语气里有几分嘚瑟:“你干嘛躲我啊?”   纪镜吟的目光愣了愣,目光飞快地瞥了她一下,又飞快地垂下眼来,“没有。”   “你还是过来一下。”   见她目光倔强,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余地,他慢慢站了起来,眉头深锁,看着她,腿上还是迟迟没有动作。   “过来啊。”顿了顿,向晚意立马捂住胸口,大喊道:“痛痛痛。”   面前像是拂过一道风似的,一个人影急急走到她的身边,动作轻柔地给她顺着背,语气带着几分迫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掌风快如闪电,向晚意伸出手来,一把握着他的手腕,“我看,不舒服的人是你才对吧?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啊?”   纪镜吟挣了挣,她用了很大的劲,顾着她的伤,他没有用上真力挣开,否认道:“本君没什么啊。”   向晚意狐疑地盯着他,语气满是不相信:“你骗人,这几天你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你是不是干什么亏心事了?”   他愣了愣,她立马凑上前去,手不自觉地握着他胸前的衣襟,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眼里的情绪的变化,生怕错过什么。   鼻间是彼此之间的气息,纪镜吟咽了咽口水,结实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脸上多了两抹可疑的红晕。   看得她一头雾水。   “喂,你脸红个什么啊?”   纪镜吟“啊?”了一声,目光挪回她的脸上,垂下眼眸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娇艳欲滴的唇瓣,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一些画面来。   渐渐出了神。   向晚意越看,就越觉得他有什么隐瞒着自己,这种挠心挠肺的心情让她心里很是不好受,她又往前靠了点,几乎是压在他的身上似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逼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住我?”   纪镜吟看着她,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想要往一旁挪去,她立马把他另一只手的手腕也握在手心之间。   “说。”   纪镜吟看着她,面有难色。   下一瞬,他弹出一道细碎的真气将她的手拂开,整个人想要往后退去。   向晚意眼里划过一道精光,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掀着他的衣领往边上一甩,翻身将他压下。   腰间处被他的手环着,防止她掉下。   她趴在他的身上,向晚意看着他的眼睛,他立马瞥开了头。   向晚意半垂着眼眸,脑里正在思考着别的东西时,目光忽然落在他胸前某处肌肤之上,他胸前的衣服被她扯得微乱,藏在下面的皮肤若隐若现。   向晚意定睛一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明明显显地印在上面,指尖飞快地落在上面,微凉的指尖落在滚烫的胸腔时,纪镜吟周身立马一僵。   她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等了会儿,见纪镜吟都没有回答,她抬起头来,发现面前的人紧紧闭着眼睛,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一般,完全没有看她的打算。   伸出手来,想要把他的衣服拨过看个究竟,下一瞬手腕被他紧紧握着,出口的声音沙哑低沉:“别——”   向晚意生平最喜欢不听别人的话,闻言,手上用力,耳边传来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简单粗暴直接,她喜欢。   一颗、两颗、三颗......足足有十八颗那样的印记,在他的右边胸腔和右侧腹肌上面,随着他呼吸时的起伏显得更加明显,左边的衣服还披在身上,她没有拨开。   “这是什么啊?”看着不像是这几天弄的啊,现在看来淡了不少,但几天都不消,不难看出激烈之意。   “谁伤的你?怎么弄的?”   一连串的问题甩了出来,纪镜吟看了眼她,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涩,朝她招招手,示意道:“你过来一点。”   她乖乖往上挪了点,眨着大眼睛看着他,目不转睛。   下一瞬,环在腰间之上的手一用力,眼前所见翻了半圈,回过神来,她便发现二人的处境瞬间倒转。   他微微扯开她的衣领,倾身而下,鬓边的发梢擦过脸颊,带来一丝酥麻,下意识想要躲去——   他的唇便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面。   暖暖软软的,带着几分湿意,印在她脖上的唇用力一吸,一种陌生的感觉传来,有点难受又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栗。   一阵电流流经全身,大脑也空白了几分。   过了会儿,他慢慢抬起头来,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垂下的眼眸眸色深得吓人,桃花眼眼尾狭长,唇上还带着几分湿意似的,声音暗哑:“就是这样弄来的。” 第72章 吻了下来   脖间的感觉让向晚意忍不住打了个颤,腿上使力,划过一道暗风直直地往他的腿间挥去。   一道强而有力的真气拂来,与此同时,挥出的右腿被他紧紧夹住,异样的感觉让向晚意忍不住皱紧眉头,水亮的眸里似乎有些委屈,波光潋滟,眼尾泛红,一副被气得快哭的模样。   “妖君,你干嘛?”   相较于她的怒气,纪镜吟则显得淡定得多,精致的眉头轻抬,眸里划过一抹带笑的情绪,看着自己的模样从她的眼睛之中映出,让他的心里多了一分暖意,心情极好,唇角微扬,好看的卧蚕微微鼓起,声音暗哑,隐含一分玩味:“不是你问我,我身上的印记是怎么来的吗?”   向晚意的脑子在关键时刻还是转得很快的,瞪着眼睛,眨了眨眼睛,睫毛像是小蝴蝶颤动着翅膀似的,半晌眼睛慢慢淡现起讶异的目光,眼睛眨也不眨的,定定地盯着他的脸,一股暖意自心间涌出,沿着经脉一路往上,直冲到脸上和脖间,就连耳尖也红得剔透,唇瓣微张,指着自己,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你说是我......我干......干的?”   纪镜吟忽然感到喉咙有点干涩,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眨了眨眼睛,把心头的异样情绪压下,沉声应道:“嗯,你干的。”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她是什么时候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行为,关键她还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突然想到,这印记看着像是前几天留下的,而前几天她正好处尽意志淡薄之际,或者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其实,好像没有别的时间点了。   这里就只有她和纪镜吟,喔不,还有一只看着门的白狐狸。   这印记一看就不可能是小狐狸的,而且她想如果小白狐要近他的身,估计比登天还要难上几分。   关于事情的详细,她还没有这个脸去问纪镜吟,略微仰了仰身,想要把门口的小白狐叫回来。   下一瞬,面前的人立马把她压了回去,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不用问了,牠这几天都在外面看着门,什么都没有看到。”   彼此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服在彼此之间传递着。   察觉到这种,向晚意立马吓得不敢动了,扭过头去想要说话,不经意间唇瓣擦过他的脸颊,两人立马一顿。   气氛变得暧昧又迷离。   “那个,妖君真的是对不起,我没有印象了。”   纪镜吟的气场好像立马低沉了一点,他语气轻描淡写,听着像是没什么情绪一般,实际上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脸上多了几分不满。   本来他也不打算把这事说出来,打算就这样当无事发生就算了,是她自己死活把他叫到床上,还扒他衣服什么的。   这可不怪他,是她自己要知道的。   算起来,他还是受害者的一方。   也是时候,和她算算账。   咽了咽口水,他才缓慢说道:“那天你晕倒了,我把你带到这个地方,为了方便照顾你我强行回复人身,刚把你放在床上,你便缠了上来——“   向晚意看着他,也不在乎如今两人这近得几乎没有缝隙的距离,那事像是心尖上的事似的,不问不快,她急急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给你疗伤,帮你把外衣脱掉时,你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说这样不公平,怎么只有你脱而我不脱,接着你便扑了过来,美其名曰要公平。”   “你对于公平的定义,就是你脱我也要脱,而且你一件,我一件——”   他每说一句,向晚意的脸色就难看了一分,她突然有点想打死自己,这都说的什么话,干的什么事?!   纪镜吟抿了抿唇,眼眸微垂,很有受害者的感觉,他继续说道:“之后你说我长得白,像一片洁白的雪地,说冬天来了,是时候要种梅花,为这冬天增色。”   向晚意抽了抽嘴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种梅花、雪地、增色......这些话是真的她说出口的吗?   她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整个人完完全全地断片了。   而且,这也太羞耻了吧。   脑海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舔了舔唇瓣,有点心虚地看着他,支支吾吾地问:“我没对你做什么,更进一步的事情吧?”   “更进一步的事?”   向晚意挤眉弄眼,脸上涨得通红:“就是进一步的事啊。”   纪镜吟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她脸上红得快要滴血似的,他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那可不行,我是洁身自好的人,怎么可能随意被你——嗯。”   向晚意暗自放下心来。   纪镜吟看着她这个暗叫安心的模样,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那天她神智迷迷糊糊的,抱着他不撒手,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笑又哭的,情绪波动得比海里的波澜还要大,哭着笑着,然后装作无意地把他的腰带给扯开,弄得他衣袍乱得糟。   他那时本意是想让她躺下,她却翻身将他压下,望着他胸前白晳的肌处,说了像雪地要种梅花的话。   他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她便吻了下来。   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来,有点难受又有点愉悦,他本来伸出欲要阻止的手便生生收了回去。   过了会儿,她仰起头来,纯粹的眼神像是一汪清潭,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他伸出手来,想要将她推去,但她误以为他是在给她指地方,接着又在胸上某处重重地吻了下去。   再次抬起眸来,唇角挂了几分湿意,唇瓣微肿,看得他心猿意马,心脏跳个不停。   手却是不受控制地指着一个又一个地方,让她继续亲着。   这种偷来的刺激,让他头脑发热,整个人好像分不清天地南北。   所有的心神,都只有面前的女子。   一时之间,难以压抑的声音响彻了山洞,小白狐似乎听到了声音,急急跑来趴在床边细看。   一双机灵的狐狸眼看看他,又看看她,八卦得很。   被他一挥手赶了出去。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直到他感觉再这样下去就会不行,体内一股燥动越演越烈,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部线条滑落,体内的异样好像要把他逼疯一般,快要到难以收拾的地步时,他这才把她给拂开。   说话,旁边的瀑布水流挺大,水也挺凉爽,很适合消热解暑。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那个意乱情迷的时刻,她喊出了一个名字——   纪镜吟。   他就是,听到这个名字才强行将她推开。   回过神来,他伸出手来,指尖轻轻抚着她的耳窝,顺着她耳廓摸着,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向晚意边往一旁缩着,声音听着软软的:“问什么啊?”   纪镜吟凑到她的耳边,眸里多了一分厉色,声音带着盅诱人心的语气:“纪镜吟,是谁啊?”   向晚意周身一僵,大脑急促地想了一圈又一圈,突然后知后觉地把他给推开,动作利落翻身下床,蹲在床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   摇着头,“不知道,不认识,没听过。”   否认三连。   纪镜吟半翻过身来,一手撑在石床之上,体态慵懒,眼睛微眯,声音多了几分醉人的意味:“是吗?那你给本君解释解释,为什么在抱着本君时,居然喊出了他的名字,这不就是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吗?”   向晚意默默往后退了点,脸上的表情半分不改,“不不不,我不知道。”   反正她就说不知道了,他也拿不准她的想法,也不能强行让她开口。   看她越发往后退去,纪镜吟朝她勾了勾手,动作轻柔地拍着身边的空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和善一点:“过来。”   她摇头如拨浪鼓。   向晚意看他这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打死她也不敢过去。   脚像是和地面连在一块一般,半分都不挪。   见她迟迟不动,他脸上的冷色越发增加,唇瓣微启:“过——”   俊眉轻拧,眸光一暗。   下一瞬,撑在身子的手骤然一松,紧紧地捂着胸口,脸上的神色骤然变得苍白无比,捂住胸腔的指尖用力得发白。   向晚意愣愣地看着他,有点搞不清这瞬间的变化,怎么说变就变呢——   不会是骗她过去用的招数吧?   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考量,指尖不由自主地磨蹭着彼此,心里有点乱,一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无力感传来。   下一瞬,他的身子微微抽搐,向晚意还来不及站起身来,“噗”的一声在耳边响起,眼前似乎有万千红点闪过,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上、睫毛之上。   眼睛再次睁开,面前的石床像是染上红梅点点,一滴滴鲜血蜿蜒而下,那个刚才还在调侃着她的男子,此时嘴角挂着一行血,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捂住胸口,闭眼咬牙,脖子上面青筋暴涨,耳边都是他隐忍的声音。   连滚带爬地上了床,梅花与她身上的白纱轻触,像是描绘一幅冬日雪梅图。   “你怎么了?”   拉着他的手,把他胸前的衣服完全地扒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狰狞的疤痕,足有一掌之长,就长在心脏之上,刚才她只推开了他右侧胸腔的衣服,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这道疤痕。   来不及研究这疤痕的来历,只因一阵又一阵的金光自里面发出,穿过薄薄的皮肤往外透着。   她连忙帮他用力捂住,眼里急出冒起薄雾,唇瓣颤抖着地说:“怎么办啊?这是怎么回事?” 第73章 冰室   “帝君,你把我儿子带哪里去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轻挑眉毛,这才抬起眼眸来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嘴角微扬,看着他的眼眸里多了几分不屑,周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气息,语气阴测测的:“怎么了?当初把他交给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现在心疼了?”   微微俯下身来,周身的气场丝毫没有遮盖,目光定定地锁在地上的人的脸上,微微眯了眯眼,透出让人害怕的气息。   容澈摇摇头,脸上闪过坚定的眼神,朝他欠了欠身,毕恭毕敬地说:“帝君不是说让我把他交给你三天,待三天后就会把他完完整整地还给我的吗?”抿了抿唇,给自己心里加点底气,他又继续说道:“这都过了五天了,怎么还没有把他送回来?”   五天前,他发现了容砾的异样后,自觉这是一件对他有利的事情,于是便匆匆跑去把此事告诉了帝君。   帝君本来对他的对来很是不高兴,但听过他的话语后一扫阴霾,很是高兴,说让他把容砾交给他。   当时他心里有所顾忌,毕竟容砾是他唯一的儿子,多多少少都有点血脉的连系。   但是帝君承诺,三天后必定会把容砾送回来,一根毛发都不会动他,而且,作为回报,他还会帮他把白寻这个障碍物清除。   白寻的青龙之身让他根本不敢骤然对她有所举动,如今妖君虽然不在妖界,但众人害怕白寻的手段,表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和谐。   说实话,白寻比纪镜吟还要可怕,纪镜吟让你死,他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而白寻则是看你不顺眼,即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由,你也得死。   而且还是慢慢折磨致死。   白寻的妖力远远在他之上,若论实力,他根本不敢和她硬碰,而对于帝君来说,那就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情,把白寻除去,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而已。   据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帝君对纪镜吟恨之入骨,而纪镜吟迟迟不回妖界,这背后定是有他的力量的干预,只要帝君一天在,纪镜吟自然有人对付。   他还记得上次看到纪镜吟的场景,他受了伤,看着情况不太好。   他想,就算帝君不出手,短时间内纪镜吟也不会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把白寻铲除,重新把妖界的掌控权拿回自己的手里,这才是他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情。   即使之后纪镜吟回来了,帝君也会对付他,他也腾不出手来打理妖界,因此,妖界还是由他掌控。   当初,他就是觉得这样的买卖划算,才答应和帝君做这个交易。   他也怕过帝君会对容砾下手,但帝君再三承诺不会伤到容砾的根本,而且还以除去白寻作为先行条件。   他等了一天,果不其然听到妖界传来白寻意外身亡的消息。   这个消息,完完全全地冲昏了他的头脑。   在帝君的内应加上他手里潜伏着的各处人员的拥护下,他重新登上妖君之位,即便还有许多人还在观望,但只要纪镜吟一天不回来,这一切都不会改变。   而这一切,帝君承诺过,纪镜吟一定不会回来。   只要他不回来,这所有的所有都是值得的。   成大事者,有时候就要赌一把。   只有敢于冒险的人,才会成功。   那天他骗约容砾有要事相谈,把容砾约了出去,实际上会面的人却是帝君,他心知他们之间法力的差距。   但是,他又有点害怕。   不过当他收到帝君传来成功的信号时,他的心里是兴奋的,那是距离成大事又近了一步的兴奋。   可是,三天之期已过,帝君还是没有半点风声传来,说要把容砾交还回来。   他实在是坐不下去,这才寻帝君问个明白。   “帝君,三天之期已过,是帝君忘了吗?”   帝君浅浅地笑了一声,笑声是说不出来的诡异:“是的,三天之期已过。”   等了会儿,容澈试探地问:“那么,帝君能不能把他送回我的身边?”   “自然是可以的。”帝君看着他,眼里平静无波,“本君只是事情太多,一时之间忘了这件事情而已,经你提醒,这才记了起来,说起来,还真的是抱歉了。”   容澈脸上闪过喜色,看着帝君的眼睛多了几分光芒,唇角上扬,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一分,语气里多了一分小激动:“没事的,我这就把他带回去。”   帝君微微颌首,“跟着本君来吧。”   语音刚落,他便慢悠悠地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玄色的衣在白玉所制的地面上面划过,一黑一白,看着颇有几分诡异的感觉。   双手背在身后,如瀑布般的青丝随着走路的动作在身后微扬,摇曳生姿。   跟在帝君的身后,他的步伐很慢,所走的路很窄,勉强只能让一人通过,帝君身材挺拔,几乎把面前的路给遮住。   这条密道很暗,只有墙身上面长着一些不知道的植物发着淡光,四周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勉强往前看去,只能看到幽深的长廊。   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害怕的想法,容澈皱着眉头,语气忧心:“帝君,这是什么地方啊?”   帝君的脚步顿了顿,微微侧过头来,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的身上,明明看似轻描淡写,却让他有一种被刀子剜肉的错觉,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他说:“有时候,知道的东西少一点,或者就能活长一点,知道吗?”   容澈连忙把头低下,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后面。   帝君扫了他一眼,嘴角多了抹嘲讽的笑意,继续往里面走去。   直到走了不知道多久,走了多少个弯弯绕绕后,帝君终于停了下来。   伸出来手,掌心贴在一幅墙上,一道微光围着手心泛起,转瞬即逝似的,瞬间往外散去,光黯时,露出了一方小天地。   一阵寒意骤然拂来。   不同于外面的漆黑昏暗,这里面明亮的光线四散,所有的东西都能看个清清楚楚。   容澈跟在帝君的后面,走了进去,刚走了两步,脚底一滑。   他垂眸一看,这才发现了寒气的源头——   是冰。   这是一间冰室,四周都是一块块厚重的冰。   一幅又一幅的白纱悬挂在顶,白纱垂落在地,本来静止不动的白纱被他们身上的气息轻轻拂起,添上了几分朦胧神秘的感觉。   容澈愣愣地看着这面前的一切,脚上没有了动作。   帝君回过头来,眼神多了一分玩味,看着他,“怎么了?还不走?”   他的目光微移,落在帝君的脸上,心里越发生出不详的预感——   这里实在是太过诡异,而且安静得可怕。   心里莫名有点慌。   片刻,似乎发现自己的举动不太恰当,他又垂下眸来,语气里听不出什么起伏:“没事儿。”   帝君的脚步再次动了起来。   一幅又一幅的白纱被帝君撩起,没了白纱的遮挡,寒意的感觉就更盛了。   “咔嚓”一声,响彻了整个冰室。   声音是从容澈脚下传出的。   他垂下眸来,一节白森森的骨头被他踏得粉碎,目光往边上看去,一具白骨便藏在白纱之后,白纱微扬,在白骨的身上轻轻扫过。   容澈踏到的是白骨的腿部。   心下一慌,急忙收回了脚,挪到边上。   帝君的目光在他惊恐的脸上和目无表情的白骨之间移动,忽然笑了一声,不同于刚才的轻蔑,这回的笑声倒有几分发自内心的感觉,他说:“你知道她是谁吗?”   说实话,容澈这辈子杀过的人不少,手里染满了血腥,若是平时,看着这副白骨他根本就不会害怕,但此时,心里却生出几分慌张。   “不知道。”声音尽量被他压抑着,依旧能听出有几分颤抖的意味。   帝君没有立即回答,他蹲下身来,修长的指尖在白骨上面轻抚,动作轻柔又缓慢,说:“乐妤。”   容澈愣了愣,外界传的不是说乐妤是自杀身亡的吗?而且帝君还给她风光大葬,死后还追封了一堆名讳,怎么成了一副白骨躺在地上,还被他不小心踏碎了?   容澈这个模样,正好满足了帝君心里的胜利欲,他说:“他肚子里的所谓孩子,是本君的真身,以她自身的条件,自然受不住本君强大的龙气,在怀孕之后,被本君一天天的把她所有的精气吸个清光,待本君真气重现于世当天,她也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语气里没有半分波动,目光落在她横躺在地上的骸骨之上,脚尖轻踢,踢到一旁。   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容澈:“走吧,能为本君办事,是她的荣幸,不用在她身上流连。”   容澈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一切任由帝君指挥。   把最后一幅白纱撩开。   空气中传来的寒意让容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还真的是入骨般的寒冷。   站在帝君的身后,听着他淡漠的语气:“就在这里了,你自己看吧。”   容澈疑惑地看了眼他的背影,脚步微挪,往边上走了一步。   下一瞬,整个人僵在原地,目光呆济,被面前所见震撼。   那个本应生气勃勃的人,如今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床之上,身边几缕白气慢慢升腾而上,一丝丝,一缕缕地在空中飘浮着。   眼睛紧闭,脸上的气血几乎全失,唇色淡得像是快要看不到一般,只能隐约感受到他还活着的气息。   容澈急得伸出手来,一把捉着妖君的衣袖,语气紧张害怕:“你把他怎么了?” 第74章 万籁具寂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容澈急急走到冰床的旁边,待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时,脸上的肌肉止不住微微颤抖,猛然半跪在冒着寒气的冰床旁边,讶异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连。   胸腔里似乎血气翻涌,胸口一痛,一口热血差点涌上心头。   颤巍巍地伸出手来,颤抖的指尖落在他的脸上,沿着皮肤线条流连。   白晳的皮肤泛着凉意,他似乎很久没有睁开过眼睛似的,根根分明的睫毛上面凝结着了淡淡的霜意,白和黑交缠,看似动人又让人心悸。   容砾脸上的神情很是安静,眉眼舒展,就好像睡着了一般,没有一丝烦恼和痛苦。   容澈伸手往他的脉门探去,触手处的凉意让他不由得一颤,眨了眨眼睛,把心头的异样压下,这才继续细探。   半晌,像是触电一般把手收回,内心的震惊让他往后掉了一步。   反应过来,容澈扭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帝君,语气多了几分厉色:“帝君,你不是说过不会动他分毫的吗?怎么现在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帝君垂下眼眸,望着伏在自己面前的人,他浅浅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半分波澜:“本君是没有动他,本君只是把不属于他的东西,取了回来而已。”   容澈眉头一跳,手脚并用般爬到帝君的脚边,仰着头,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什么东西?你取了他什么东西?”   帝君冷眼看了他好一阵子,一扬衣袖,动作缓慢地蹲了下来,体态尊贵和他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只蝼蚁,轻蔑又不在乎,“本君还以为你们父子连心,没想到,你连他的身体状况都不清楚啊?”   容砾指尖紧握成拳,眼底赤红一片,哑着声道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的好儿子啊,把自身真身的筋脉都玩丢了,你这个当父亲的,怎么一无所觉啊?”   说起来,帝君也没想到平时他完全没在意过的容砾,居然能给他带来如此大的惊喜。   容澈看着他,又愣愣地看着动也不动的容砾,呢喃自语:“真身?他真身?”急忙爬到容砾的身边,重新把上他的脉门,探了好一会儿,瞳孔倏地放大,他整个人顿时一僵,接着像是泄气的皮球般掉坐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帝君往他的边上靠近了一点,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多了几分快活的情绪,他倾身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不过,本君还没有想到你的儿子和他的关系居然这般的好,好到让他把自己的龙筋剜下,换给了你的儿子。”   如果说刚才的事情足以让他吓得手忙脚乱,帝君这番话让他直接吓得愣在原地,魂魄都好像飘走了一般。   容澈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整个人都不知道该作出如何的反应。   缓了缓,他才后知后觉地问:“他他......他把自己的龙筋,换给了我的儿子?”所以这就是他体内会有龙气的原因?   帝君看着他,唇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是的。”   容澈忽然觉得有什么在脑海里重组似的,一幅幅迷糊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但又无法串连在一起。   他实在想不清,容砾的真身筋脉是什么时候掉的?   他也不知道,纪镜吟是什么时候把龙筋换给他的?   他突然发现,关于容砾的许多事情,他都一概不知。   见他一副陷入疑惑的样子,帝君难得好心情地给他拨开迷雾,放缓语气,慢慢解释道:“你儿子把自己真身的筋脉换给了别人,而他失去了筋脉后就无法再凝集真气,丹田也会一天天地衰竭,最后剩下死路一条。”顿了顿,他又继续补充道:“本君不知道你儿子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让他居然把自己的龙筋换给你的儿子。”   “龙失去了龙筋,只会削弱自身的实力,而你儿子没了龙筋,那就是死路一条。”   若按照帝君的说法,容砾本身是靠龙筋活着,这也是他的实力突然大增的原因,而如今变成这副样子,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一个人,把他体内的龙筋取出来了。   容澈像是立马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把拉住帝君的衣袖,语气迫切:“帝君,你把龙筋拿到哪里去了?”   重重地拂开他的手,帝君轻轻地笑了声:“龙族的东西,怎么能够流落在外,本君身为龙族的一员,自然有责任把掉失的龙筋找回去。”   不顾容澈通红的眼睛,帝君站了起来背过身去,微微侧过头来,目光没有波澜,说:“他估计撑不了多久了,你不想他成为这里的第二副白骨,就自己把他带回去吧,免得碍了本君的地方。”   “帝君,你这是违反了你我之间的交易!”   帝君嘴角微牵,发出冷笑一声:“你我之间哪有什么交易,不是本君帮你的话,你能有今天吗?你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做,更应该明白成大事者,就要有舍弃的东西,谁的心最冷最狠,谁就可以登上巅峰。”   “这样的道理,我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吧?”   容澈还想说些什么,帝君连忙打断了他,先他一步说:“今日你所失去的,他日本君定会给与你补偿,本君想,你是个明白人,跟本君闹下去能讨到的,绝对不是什么好处,要怪的就怪,你儿子身上有他不该有的东西。”默了一会儿,帝君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了吧?”   “可是——”   帝君倏地弯下腰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语气有点咬牙切齿:“一个他,能比得过至高无上的权力、比得过万人俯仰、比得过拥有妖界吗?你如今跟本君急,你以为是为他讨来一个公道,但这个公道和刚才的东西相比,算得上什么啊?本君告诉你,一文不值!”   “公道二字,在本君面前什么都不是,因为本君就是公道!”   留下这句话,帝君重重地甩了甩衣袖,在他和容澈之间隔下一面屏障,以免容澈追上来缠着他。   半晌,他便迈着大步,急急往前走去。   冰室里面再次回归平静。   容澈伸手扶着一旁的冰床,借力站起身来,转过身去,目光落在冰床上的人的脸上。   脸上的神情恍惚一下子低落了不少,抿着唇,语气里多了几分怆然:“是我对不起你。”   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前的世界多了一层迷雾,染上几分湿意,他笑了一声,嘴角多了几分苦涩的滋味,眼角滑落一行泪,沿着脸上的皱纹蜿蜒而下,“是爹没有用,下辈子,你还是别投胎成我儿子了。”   “咳——”一阵急喘声传来。   容澈转过身来,刚刚好对上了一双眼睛。   容砾看着他,半开的眼睛不像以往般有神采,眼里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目光轻描淡写地在他的脸上扫过,薄唇微启,低声道:“你来了。”   几乎下意识地冲到床边,急忙拿着他的一只手,唇瓣张了又开,开了又开,最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眼泪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半晌,紧紧握着容砾的手,埋头靠着他的手背,隐约的哭声一点点地透出。   冰室里回荡着一阵阵哭声。   感受着手背上的湿意,容砾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或者说,他现在做什么的表情都很累。   他只是有点心寒,他唯一的骨血至亲,居然会把他交给帝君。   抽筋剥骨的时间依旧地漫长,但这次他已经没有什么感觉,心死了,身体上所有的感官都好像跟着消失一般。   再经历这样一次的折磨,等于在伤口上洒盐,若不是帝君把他放在这里,可能,他在刚结束的时候,就直接死了,根本就撑不到今天。   其实,他应该早就死了,这半个月的日子,已经算是赚来的了。   这样想来,心里好像舒服了一点。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容澈还在重覆着这一句话,好像除了这句话之外,他就没有别的话说一般,容砾浅浅地叹了口气,打断他:“别说了。”   几乎用尽全身的气力,额上甚至多了一抹薄汗,一点点地把手抽回,放在一旁。   这一个动作下来,整个人已经累得完全提不起劲。   闭上眼睛,感受着体温一点点流失,生存的意识越来越薄弱,距离死亡的距离已经没有多少。   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他真的好累好累。   唇瓣微张,容澈发现了他的异样,急忙凑到他的唇边。   他说话的声音几乎没有,气声薄弱得很,断断续续地说:“如果,你还能看到她的话,帮我说一声,她送我的小蝌蚪,我没有能力照料了,对不住。”   “哪个她?”容澈追问道,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身子在一点点地往下坠去,容砾突然想起,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满堂喝采,铺满十里红布,入目都是一片的红,他牵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拜天地、立誓言,那个脸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他早已熟记于心——   多美好的梦啊,可是,那个梦,他还没有做到结尾就醒了。   所以说,他现在之所以想要睡觉,并不是因为什么,他只是,想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而已。   眼帘阖上,天地间最后一丝光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黑暗。   那样美好的梦,如果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尾的话,那有多好啊?   万籁具寂。 第75章 重创   向晚意蹲在床边,一手托着腮帮子,微微侧着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床上的人。   他似乎睡着了,但眉头紧皱,脸上的神情绷紧,薄唇抿成一道绷紧的弦,一副不得安睡的模样。   向晚意目光微挪,落在他用力握成拳的手心,指尖发白,手背上的青筋随着他的动作绽放。   把他把自己的手弄伤,她把手伸到他的手心附近,指尖动作轻柔,一点点地把他的手指挑开。   握着他的手。   不同于往日的温暖,触手处泛着微微的凉意,若往更深处感受上,底下的血液的流动都慢了不少。   这也难怪,他足足睡了两天。   向晚意浅浅地叹了口气,好端端的怎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吐血就吐血,都不带一点先兆的。   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   突然,握在手心的指尖轻动,轻轻地在手背上点着,指尖颤抖。   向晚意急忙抬起头来,看着他的鸦睫一点点抖着动,眼珠隔着一层薄薄的眼帘转动着,想要醒来,又在挣扎的模样。   往前俯了俯身子,凑到他的面前,近距离观察他的神色,下一瞬,只觉周身附近气场波动,面前的人身体重重地抽搐一下,随后对上他带着惊恐的眼睛。   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又是惊恐又是不敢置信,复杂到了极点,胸腔急促起伏,嘴巴里喘着粗气,心跳快得似乎下一瞬心脏就要跳出胸腔一般,后背一阵冷汗,下意识地手里握着的东西握得更紧。   向晚意吃痛,小脸顿时皱在一起,但还是没有把手抽回,看着他的脸,柔声细语:“怎么了?”   耳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让他的神志清醒了不少,眼睛往一边看去,看着向晚意的眼神多了几分难言之隐,薄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向晚意何时看过他这副模样,一直以来,他都是说一不二,有什么话都直接说出来,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磨磨唧唧的。   但是,从他的脸上,向晚意隐约可以感受到一点不对劲的感觉。   “你别吓我啊,到底干嘛了?”   纪镜吟缓了一会儿,察觉到胸腔里那股难受的感觉降了下去后,他才暗自放下心来,不过,刚才的异常,他自然知道缘由是什么。   扭头看往向晚意,对上她带着忧心的眼神,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干涩,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有些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那个——”   向晚意看着他,他的声音不大,她连忙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嘴巴凑到他的耳边,急忙问道:“怎么了?”   纪镜吟抿了抿唇,眼里的眼神有些闪烁,脸上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很是难看。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明明好好的,怎么一下子成了这个模样?是谁做的事?   “把我扶起来一下可以吗?”   向晚意愣愣地点点头,放柔动作轻轻地把他扶了起来,爬到床上坐在他的身后,让他的身体靠在自己的怀里,自己充当他的靠背。   虚虚地圈着他,垂眸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心里那不详的预感越演越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纪镜吟下意识地身子一僵,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等待的过程一点儿都不好受,在她快要等不下去时,纪镜吟扭过头来,对上她那目光颤抖的眼睛,一点点,一点点地转过身来。   长臂一伸,圈着她的腰间,头枕在她的肩上,她身上的暖意让他眷恋,像是小猫般慵懒地蹭了蹭,声音喑哑:“容砾没了。”   向晚意周身一僵。   一道寒意自耳边流经全身。   全身上下的血液彷佛在瞬间凝固,心口处像是被挖空一般,一阵阵冷风瑟瑟地吹过,止不住地颤抖。   缓慢地反应过来,猛然往后一靠,伸手掀着纪镜吟的衣襟,逼得他抬起头来,眼球里泛起阵阵的红血丝,眼尾泛红,小脸脸色刹白,喉咙苦涩得让人想吐,对上他的眼神,哑着声音问道:“你刚说什么?”   迎着她的目光,不用多想,他都知道她现在的心情有多糟糕,手微抬,指尖轻轻落在她的脸上,动作放柔擦过她的脸,顺带抹去眼角的泪水,“别哭了。”   一把将他推开,向晚意动作迫切地翻身下床,站在床边,眼前世界一片迷雾,朝他大喊道:“不是,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啊?!”   被她这么一甩,他突然觉得体内的不适又多了几分,压下心头的异样,抬起头来,看着女子失控的模样,他又重覆了一遍:“他没了。”   下一瞬,眼前像是刮过一道风一般,她急忙跑到他的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片刻,眼神突然变得暗淡,嘴里呢喃道:“是我,是我没有及时去给他找妖兽取内丹,是我的缘由,是我,我这就去找妖兽——”   语音刚落,她便想要往外扑去。   纪镜吟眼疾手快,一把握着她的手,指尖强硬地压制着她的行动,声音大了两分,带着几分紧张:“不,不是你。”   “你放手——”向晚意眉头深锁,见他用力握着她的手腕,她便想要挣扎出来,甩开他的手。   纪镜吟像是握着了什么至宝一般,死活不撒手,使劲把她往外跑的身子拽了回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语气重了一分:“向晚意,你给我冷静一点,不是你,是因为我!”   闻言,她挣扎的手不动了,整个人像是懵在了原地,愣愣地盯着他看。   纪镜吟喘着细气,解释道:“妖兽什么的你不用找了,因为,早在半个多月前,他受损的筋脉,就已经被我修复好了。”   “被你修复了?”向晚意看着他,满眸讶异的目光。   纪镜吟垂下眸来,眼神自然地回避着她的,继续说道:“我用我自己的精气替他重组了筋脉,所以他不再需要别的妖气灌输。”   向晚意感觉,她好像错过了什么,这半个多月以来,他就这样一直瞒着她的吗?   “那现在,他怎么会?”   纪镜吟急忙说道:“应该是有人,把我存在他体内的精气给破坏了,以他的身体能力,他根本就不能再次承受丹田干涸的情况,所以,当我的精气离开了他的身体那一刻,他也就会死去,你现在去找他都于事无补,他已经殒灭两天了。”   向晚意看着他,眸里的情绪复杂得很,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转,大脑一片空白,指尖止不住地抖动,整个人混沌一片,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看着纪镜吟的眼神慢慢变得黯然,垂下眼眸,一滴滴眼泪往下掉落,落在石床之上,慢慢晕开一片痕迹。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起那个总是挂着淡淡笑意的男子。   她还记得初见时,他周身上下都是毫不掩饰的防备,是她一点点强行闯进了他的世界。   她那么坏,总是骗他,骗带他走,骗会留下陪他......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他,但年少的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她。   她还记得,那天天很蓝,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在身边吹着的风很温柔,倾泻而下的阳光携着淡淡的暖意,落在身边像是镀上了一层柔纱,她在溪水里明明自顾自地玩着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他一脚踏空,被水流冲得一路向下。   到她将他救回来后,他犹豫再三才问的她:为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那时心虚,年少的她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情急之下,她随便编了个理由,说的是:姐姐在给你捉蝌蚪啊,太过专心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   那时候的他闻言笑了,明明周身上下狼狈不堪,头发都乱得一团糟,脸上的笑意却如此的真诚,两只眼睛像是琉璃宝石一般,流光溢彩,脸上都是真诚又高兴的笑意。   她忽然回过神来,原来,那天的溪边,他说她欠了他一次捉蝌蚪的承诺,是这一回事啊。   那个这么好的人,怎么就真的离去了呢?   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夺眶而出,沿着脸上的线条在下巴凝聚,又往下掉落,满腔苦涩的味道。   忽然间,向晚意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纪镜吟,“不对,你是不是还有事没有说完?”   容砾的事她知道,他的筋脉根本就不是受损,而是全失,就算纪镜吟真的给他修复,前提也是他真的有的情况,而如今他根本就没有,所以说,这里有一个可疑的地方。   还有,如果按照纪镜吟所说,他只是普通的修复,容砾死去的事,他根本就不可能突然感知到,而且容砾是在两天前离开的,两天前,纪镜吟也是从这时候陷入昏迷的。   容砾的死,让纪镜吟也受到了重创。   所以说,容砾身上一定藏有纪镜吟更为重要的东西,而不是普通的精气。   这样,他才会感知到他身体的异样。   她还想起了,他真身上面那十八道深得见骨的伤痕。   这一切,好像在瞬间连在了一起,有什么事情呼之欲出。   眸里闪过一道精光,被他握着的手腕间一转,快速探向的他的脉门,仔细感知着他的一切。   不过半晌,纪镜吟本来握着她稳稳不放的手骤然松开,瞬间把他的手藏到身后一般,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怕被发现把手藏起来一般。   纪镜吟的法力远远在她之上,加之时间太短,她探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从他的表现在看,她觉得心里的猜测被坐实了几分——   “你是不是,把龙筋给了他?” 第76章 主意已决   “没有。”纪镜吟看着她,语气飞快,几乎同时应道。   这跟平时的他对比来看,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有些事情越是否认,就显得欲盖弥彰,就跟他现在一样。   向晚意目光炯炯地凝视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烦燥不安的心跳,“你肯定在骗我。”   “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容砾把他真身的筋脉,给了我?”   纪镜吟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愁意,睫毛无措地颤着,垂下眼眸,避开她的视线,唇瓣似乎有点干涩的感觉,他抿了抿唇,小声道:“我知道。”   他知道。   “那我刚刚问你的事,你还想瞒什么呢?”   胸腔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心慌,喉咙干涩苦涩,眼眶突然发酸,眼前的世界似乎起了一层迷雾似的,抽了抽鼻子,还没止住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带着暖意的眼泪挂在脸上,恰好一阵西风拂过,脸颊上面转眼多了一分凉意。   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慢慢的,身体无力地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腿,闷首埋在膝上,额间抵着膝盖,一滴滴的泪水争先恐后地从眼眶流出来。   突如其来的消息,一个又一个的,像是天塌下来一般,凭她一人之力,她实在是撑不住,完完全全地把她压垮。   心里的感觉,复杂又迷惑。   纪镜吟虽然没有亲口承认,但是从他刚才的表现已经说出了答案。   不过,她想:他应该,还没有记起,那天的事吧。   而且,在她的印像之中,他和容砾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好,二人每次见面都是冷言冷语,没说几句话就闹得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所以说,他之所以会把龙筋给了容砾,就是因为她吧。   兜兜转转,他还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自个儿把当初的债给还上了。   若他恢复记忆后,想到自己做过的事情,不知道他会有怎么样的想法?   转念一想,就不难猜出,现在的情况是:龙筋不知所踪,还有,容砾也不在了。   一道熟悉的气息往自己靠近,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整个人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在其中,他的怀里很是安静,长臂圈着她单薄的身影,像是一道铜墙铁壁一般,把外界所有的纷扰都隔断在外。   莫名地多了份踏实的感觉。   浑而厚的声音在头顶上面响起:“别哭了,有我在。”   哭的时候最怕有人和自己说“别哭了”,本来不想哭,也会因为这句话而哭个彻底。   人最怕有了依赖,有了依赖就容易软弱。   经他这么一说,向晚意觉得眼里的眼泪涌得更多了,靠在他的怀里,尽情地把泪水抹到他的衣服上面,低低地呜咽着。   就让她软弱,那么一小会儿吧。   纪镜吟像是哄孩子一般,轻轻给她扫着后背,见她好像哭得更起劲了,胸前传来淡淡的湿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安慰人的话,他不会说。   他天生不擅长表达,很多时候,情绪都是闷在心里的,看着她这个模样,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像现在这般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向晚意这么聪明,有些事,即便是他想瞒,还是瞒不过的。   她哭成这样子,估计当中的某个原因,就是因为知道他做过的事吧。   他曾经听过不少人说过,他这个没心没肺,什么事情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个世间上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提起他的兴趣,无欲无求。   他现在觉得,这番话说错了,他不是无欲无求,而是他所求的一直还没有出现。   如今,他觉得听着她哭,心里痛得绞成一团一般,比以往所受过的痛苦还要深几分。   以往伤的是肉体,现在痛的是精神,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痛的。   过了会儿,见怀里的人还没有消停之势,他忽然觉得,让她转移注意力,或者可能会比现在更好。   默了默,他缓慢地问口,声音染上几分沙哑说:“容砾是被人害死的。”   闻言,怀里的女子果然一顿,抽了抽鼻子,从他的怀里挤出头来,抬头看他,哭得通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语气逼切:“谁害死他的?”   见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虽然还是一抽一抽的,但至少有所好转,纪镜吟收回一手,动作轻柔地捧着她的脸,替她擦着脸上的泪水。   脸上的泪痕一道道的,指尖碰上时忍不住一颤,片刻又放柔动作。   他一边擦着,眼泪还一边流着,他突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说女人是用水来做的,那时他听着没有什么感觉,现在总算是相信了。   纪镜吟觉得,他这辈子的耐心,或者都花在她的身上了,他缓慢地开口,引导着她的想法,道:“我的真身是龙,你说除了龙族之外,还有谁有资格夺我龙筋?”   向晚意唰地一下抬起眼眸,瞳仁放大,顾不上脸上的泪水和他还捧着自己脸的手,愣愣地问:“你的意思是,帝君?”   微微颌首,纪镜吟点头应道:“如今世上龙族的成员仅剩我、白寻和帝君,白寻的实力我很清楚,即便她能胜过大多数的人,但和得到了我筋脉的容砾相比,不说容砾本身的状况,单论我金龙之身的龙筋,里面所含的龙气是她无法抵抗的,因此她还是处于下风,所以说,那就只有帝君这个可能了。”   “而且帝君,还有我别的东西。”   这个东西,旁人或者不懂,但向晚意一听就知道,他指的是他的那半瓣心。   这半瓣心在帝君手里,实在是惹出太多的事情了。   在帝君那里存了这么多东西,让帝君用了这么久,如今是时候把它们通通拿回来了。   向晚意是个坐言起行的,听完纪镜吟的话,她哪还坐得住?   “我们现在就去找他?”语音刚落,她便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站直身来。   纪镜吟连忙将她压下来,目光专注又严肃,逼着她冷静下来,四目交接,他的语气是无比的坚定:“不,我们不能去找他,我们去找他的话,等于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们要做的,是等他来找我们。”   “可是,你身体不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在他的身上流转了一圈,随后心里多了几分愁意。   感觉到她那个带着怀疑和忧心的眼神,纪镜吟感觉到灵魂深处被人侮辱了一般,身为男人的尊严,让他急忙回道:“我身体好着呢。”   等了会儿,都没有等到回应,他抬头看去,发现向晚意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目光狐疑地看着他。   他忽然觉得在这个节骨眼和她讨论这个问题不太适合,他清咳一声,把这个尴尬的话题转移走。   “我们还是想想,有什么方法吧。”   向晚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语气激动地说:“我帮你把帝君引走,你自己去找你的半瓣心和龙筋如何?”   “不可以。”他的语气突然强硬,周身气场瞬间放出。   下一瞬,向晚意感觉眉间被他用力弹了弹,她下意识地把眼睛闭上,回过神来,感受着额上旳痛意,自个儿揉着额头,她瞪着他,刚哭完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不满:“你干嘛?”   “太危险了,不可以,不论是经验还是法力,他都远在你之上,你不旦别去接近他,最好街头看到他,街尾就跑,躲得有多远就多远,另外,你最好练练轻功,多多锻练身体,跑得越快越好。”   向晚意满眸讶异地看着他,嘴巴惊讶得微微张开,刚才那番说话,她实在不能想像是出自于纪镜吟之口。   记忆中,那个无所不能,呼风唤雨的男人,居然让她当缩头乌龟,见人就缩???   她怎么有点搞不懂他的想法了?   纪镜吟感觉有点不太好意思,轻描淡写地躲开了她的目光,说:“你这样看我干嘛?”   向晚意止住哭声,抽了抽鼻子,看着他说:“我在想,这具身体里面是不是换人了?”   纪镜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当初说好护着你,但是你来妖界后,日子反而更加奔波了,我没有尽好我的责任。”   “这些危险的事情,我跟你说,你就别乱掺和了,我希望你还是养养花、喂喂鱼、闲时晒晒太阳、或者没事儿跟我吵吵闹闹,这样休哉悠哉,每天都过得没有烦恼一般。”   向晚意皱了皱眉头,“那我和一头猪有什么区别?”   “有的,我不喜欢猪,可能会宰掉。”顿了顿,他又说:“但我喜欢你,可能会养着。”   向晚意愣愣地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学着他转移注意力的模样,向晚意把话题绕了回来,装模作样地说:“我光明正大的,坏事虽然也干过不少,但伤天害理那种是绝对没干过的,所以你让我这样做,我觉得此举严重损害了我的英名,反正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还不待纪镜吟说话,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里像是闪过一道亮光,语气里带着一分小激动:“我想到了,我知道帝君会把东西藏在哪里,你把他引得远远的,我去把东西偷出来,怎么样?”   “不——”   她手一挥,又把他的话打断,她说:“天界的人除了他一个之外,没有别的能打的,只要帝君不在,我就如入无人之境,顺顺利利的。”   “不行。”   见他怎么说都是反对,向晚意心里恼了,气得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站起来身来叉着腰看他,“不行不行不行,就会说不行,那你给我说说,你还有什么方法?你说啊!”   纪镜吟见她急得又开始冒泪,心里急得乱成一团,但是脸上却没有太大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向晚意抿了抿唇,盯着他说:“我一定参与其中,不亲手手刃他的话,不论对于先帝君、容砾和你,还是我自己,我都无法释怀。”   她还记得若不是当初帝君操控了纪镜吟的意思,把她的火灵珠生生从心脏处掏出的话,后面所有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容砾不会因为救她而死、纪镜吟不用把龙筋剜出、她也不会在初来妖界时对纪镜吟深感怨恨。   甚至现在,他们两个也不用狼狈地窝在这个石穴之中。   所以,她主意已决。 第77章 另一半   决定的决心下得快,心里热血沸腾一般,整个人瞬间提起了干劲,但是关于该如何实施这事儿的措施和方案,还没有半点想法,想出可行的方案,才是现在最大的问题。   扭过头来,看着眉头皱成“川”字的纪镜吟,向晚意挑了挑眉毛,精致的眉骨轻抬,朝他示意问道:“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纪镜吟看了她一眼,往她的边上挪去,很是自然地坐着,肩膀抵着肩膀的,暖意隔着薄薄的衣裳彼此传递着。   “靠这么近干嘛?”向晚意往相反方向缩了缩,疑惑地看着他。   纪镜吟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眨了眨眼睛,眼神干净纯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往她的方向又挪去了一点,语气轻描淡写:“我冷。”   长长地叹了口气,向晚意也不想跟他玩这我退你追的游戏,她托着腮帮子,认真地想着刚才的事,随后说:“我猜啊,他现在肯定四处在找你,你不能藏得太过严实,但又不能主动现身,这样就失了主动权了,所以你得在‘不经意间’给他留点痕迹,然后在很多不同的地方给他留下线索,让他跟着这些假象越走越远,这时候,潜在天界的我,就可以从那里悄咪咪地把东西拿回来。”   语音刚落,她用手肘轻轻抵了抵纪镜吟,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纪镜吟皱着眉头,眼睛不带眨的凝视着她,“还不错,但是还是太危险了。”   向晚意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说:“那你给我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还不待纪镜吟说话,她就自个儿大手一挥,接着说:“不用多想,你肯定是想大摇大摆走到天界,然后光明正大地和他天界大战不知道多少场,当你被打得个半伤时,涌上一堆天界其他的小仙,捡漏一般把你给顺便解决了吧。”   纪镜吟脸上的神情严肃,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不难看出,向晚意明显地说出了他的心声。   向晚意显然也发现了,朝他看了眼,相对他脸上的阴沈,她的脸上显得神采飞扬,她笑着说道:“你以前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回想的方法这么笨啊?”   不经意地瞄了她一眼,纪镜吟静静地看着她,语气不急不缓:“因为现在的我,有了顾虑。”   向晚意一愣,被他充满情绪的眼睛看着,心里莫名一乱,她把头撇开,避过他的目光。   假装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向晚意赶紧把话题挪开,眼神有些回避:“反正这回你就听我的,你想啊,你和他硬拼,就是他死了,你也得落个残的下场,不如早点把那半瓣心和龙筋拿回来,这样反而实力大增,到时候解决他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吗?”   向晚意说得兴奋,丝毫没有注到到身旁的人若有所思的眼神,半晌,他说:“我还是怕。”   怕你会因此而受到任何伤害。   向晚意拍了拍他的肩,很是豪迈地回道:“妖君,你要知道你是龙,龙族可是很傲娇的,不带像你这样畏首畏尾的,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能怕呢?”   纪镜吟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懊恼。   这一刻,是他漫长的生命里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他是如此这般弱小。   向晚意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低落,她接着说道:“你想办法把他引走,引得他不能在一两天内回到天界的距离时,我就动手,一两天我怎么说也可以把那东西找出来,就算找不着,我也来得及跑。”   向晚意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眼睛里彷佛包含着揉碎的阳光,直直地照进他的心底,片刻,那双眼睛里划过一道黯然的目光,抿了抿唇,睫毛扑扇扑扇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愁意:“可是我们这距离太远了,我怎么知道你好了没?”   纪镜吟看了看她,又低下头来,看往自己的腰间,把藏在腰间里的玉牌拿了出来,上面刻着两个龙飞风舞般的字:【临吟】。   接着,他又把手伸到她的腰间,把她的身份证明牌拿了过来,白得透光的玉石上面还雕有一龙一凤的金色图腾,她上面雕的是【向晚意】三个大字,看了圈后,他说:“当初你想要这个,我去给你找材料时,突然想起我还有一块这个玉牌,我就去找了,你看看啊,其实这后面的图腾不是后来才雕的,而是本来就有的,只有上面的名字才是新刻的。”   向晚意愣愣地看着他,她怎么觉得他这番话里有话呢?   等了半晌,他又继续说道:“那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你会和它很搭,所以我把它给了你。”   抬头看着他澄亮的眼眸,向晚意咽了咽口水,试探地问:“你这玩意儿不会是要给你另一半之类的东西吧?”   本是她心里的猜测而已,没想到纪镜吟听后很是认真地点点头,他红着脸,舔了舔唇瓣,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因为,那个牌子还真的是代表妖后的信物。”   向晚意:“......”她现在还能退吗?   纪镜吟看着她,一脸坦然地说:“我那时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我,所以那时在我看里,它就是个普通东西而已,没有任何的意义,单纯就是因为觉得适合你,才把它给你的。”   向晚意“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瞄了纪镜吟一眼,见他还想说些什么,她急忙先他一步开口:“所以说,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见她抢了自己的话头,纪镜吟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也只好先顺着她的话回道:“因为是一龙一凤,只要往它里头灌输灵力,便可以感知到彼此之间的存在,还可以传话之类。”   向晚意不由得地惊叹一声,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赞赏道:“妖君,你可以啊这个,没想到你这东西还有这用?”   语音刚落,向晚意腕间轻转,指尖处输出一道银光,银光瞬间没入玉牌之中,片刻,纪镜吟那玉牌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一抹银光。   向晚意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不错。”   接着,她又试了会儿,果不其然,她在这边说话时,纪镜吟那边还会听到。   她很是高兴地点点头。   “那就这样说好了,你去引走他,我去拿东西,事成之间再说在哪里集合吧。”   纪镜吟没有应话,还是愣愣地看着她,目光炽热,里面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那般。   把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向晚意急忙低下了头,说道:“看我干嘛?”   “就是想看看你。”因为看着,就觉得心里面就好像被填满了一般,很是舒服。   向晚意伸出手来把他的头推到一旁,强行逼得他挪开视线,她这才说:“好了,看够了。”   她又尝试着把话题挪开,“你给我说说,你打算怎么把他引走?”   纪镜吟悄悄伸到一半的手被她的眼神盯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又难看了一分,眼神里多了几分忧怨,他说:“以我的性格,哪怕我剩半条命都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向晚意适时扫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疑惑,虽说他看着虚弱是虚弱了点,但实在是完全没有看出他只剩半条命的感觉。   似是察觉到她的眼神,他轻咳一声,又补充道:“那是之前的我。”   向晚意点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话。   他缓了缓,把感觉重新找回来后,一脸认真地说:“所以说,我现在迟迟不现身,他一定觉得我伤得很重,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所以我得透露出一点我很虚弱的气息,龙族对彼此血液之间的气息都很熟悉,更何况他手里还有我的东西,感知会更加明显。”   “所以说,我在路上放点血,他一定会被吸引而来,毕竟我是他多年以来的心魔,在我身上,他几乎所有的理智都会退散,取而代之的就是仇恨和不满,情绪一旦失控,警剔也会放松,而且我在路上留下这么多痕迹,他还迟迟没有找到,一定会更加焦急,理智不复存在,到时候就是你下手的最好时机。”   向晚意看着他,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他真身上面的伤口,心里突然觉得有点不满: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往自己身上割伤口啊?   “我现在突然想到一个顾忌——”向晚意目光一转,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问道:“你会不会真的被他给捉了啊?”   纪镜吟几乎同时,他便笑了出声:“本君的实力,若是拼尽全力也能和他拼上许久,更何况我只是啥也不做,四处跑而已,他追的话,还得想本君在哪呢,对本君多点信心好不好?”   “行行行,就你最厉害了行不?”叹了口气,向晚意定定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睫毛也随着她的动作微颤,“别把自己的命搞丢了,小心点儿。”   纪镜吟低低地应了声,随后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目光看着某个方向,语气缓慢道:“这里是妖界的南端,旁边便是三不管地带,你可以从这里潜回天界,而我往海边走,那边也是三不管地带,而且海上岛屿众多,他得一座座的翻,也得好些时日,应该可以为你挣取许多时间,你曾经供养过我的内丹,我能感知你的情况,你拿到后,一定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你。”   重重地点点头,向晚意看着他,语气认真:“嗯,我知道了。”   “那事不宜迟,我们晚上就出发吧。”   望着外面昏黄的天色还有那条乖乖守着门的小白狐,纪镜吟说:“这小白团就我带着吧,别拖你后腿,”   “可是——”   纪镜吟打断她,说道:“就这样决定了,牠呆在我身边老实。”   向晚意心里止不住吐嘈道:“人家是怕极了你好不?”   忽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纪镜吟“诶”了一声,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往自己的身边凑近一点儿。   “怎么了?”向晚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前迈了半步,凑到他的跟前,抬起头来,睁着大眼问道。   纪镜吟被她这样的目光看着,一抹燥意突然爬了上来,耳尖泛红,喉咙干涩,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喉结随之有力地上下滚动,出口的声音暗哑带着沙意:“那个我想说,我很庆幸当初把那个牌子给了你,而不是别人。”   “幸好是你。” 第78章 故人   没有过多的纠结,方案总算就这样定了下来。   到了晚上,月朗星稀,漆黑的天边不时有数只鸟儿飞过,像是划破长空一般在天空展翅,夜的晚风轻轻地吹,萧瑟的感觉笼罩着四周,安靜得让人害怕。   他们觉得,是时候了。   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距离天界不远,因此向晚意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天界,难的是她要悄然无声地潜伏在天界之中,然后一点点往天庭移动,最终隐藏在天庭的某地,既能打听到帝君的举动,又不被其发现。   这才是难度最高的地方。   成败在此一举,若果失败打草惊蛇的话,下次再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   纪镜吟要做的是引起帝君的注意,让他远离天界,因此他得牵着帝君的鼻子走,让他来不及回防,留向晚意留有足夠的时间。   而小白团要做的,她迎着牠亮晶晶的眼睛残忍地说:活着。   她对牠的要求就这么简单,毕竟牠还小,而且根据这段日子以来的观察,牠除了吃喝玩乐和睡大觉之外,她都没有看过牠还有什么建树。   估计办个睡大觉比赛的话,牠敢认第二,没有别的狐狸或者人敢认第一。   分配好任务后,向晚意看着纪镜吟,眉眼间多了几分愁意,“你自己保重。”   纪镜吟垂眸看她,好看的桃花眼微扬,唇角牵出一抹笑意,“嗯,我会的。”   语音刚落,纪镜吟把小白狐放在肩上,面前像是刮起一阵细风,衣诀乘着夜风翻飞,身影转眼间只剩下一个点。   向晚意站起原来,双手背在身后,默默地看了许久,片刻,眼神慢慢地变得坚定有力,脸色凝重。   摸了摸腰间的令牌,她也得出发了。   一刻钟后,本来包含着他们气息的山洞吹起一阵风来,所有的所有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们好像没有来过一般。   ****   “一、二、三、四……九,你是第九个,就叫小九吧,领名牌去!”   被唤作“小九”的人抽了抽唇角,这名字怎么这么难听,听着像是“小狗”呢?   一个浓眉大眼的老汉拿著名册,嘹亮的声音从他嘴里说出,随后舔了舔笔尖,在空白的位置上面写了‘小九’二字,目光轻描淡写地瞄了她一眼,很是不耐烦地说:“怎么还不走啊?”   “好嘞好嘞,这就去了。”一个小伙子急忙应道,小伙子身板有点瘦弱,身上的皮肤白白的,偏生脸上长了好多疙瘩,一个个坑的,而且脸色蜡黄暗淡,一个营养不良的模样,让人看着就不禁惋惜。   今天是天界征兵的日子,那天上古帝君清池重临天界,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南天门上拦他的人杀个清光,因此要重新选拔新人作为守将,这让兵部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本来能选上天兵的人就不多,而且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个,这些日子找了许久,到了今天才终于找满了人。   被唤作“小九”的人拿着冰冷的盔甲,半低着头跟在队伍的后面,认认真真地排着队签字领牌。   所有的所有都在有序进行,没有半点异常。   小九接过笔,面前的人指了个地方。   “签这里。”   笔一顿,那样熟悉的声音让小九不禁晃了神,愣了愣,这才慢悠悠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接过令牌,正欲转过身来的时候,那道熟悉的声音的主人突然喊停了他:“等一下,有点东西要搬,你随我去吧。”   小九微微侧过身来,保持着半弯着腰的状态,看着没有任何的奇怪之处,“好的。”   那人手一挥,示意他跟着自己,随后迈着大步往里面走去,他走得很快,走的路弯弯绕绕的,走着走苚,小九突然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少了不少,四周的环境也安静了不少。   正欲开口询问时,面前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小九脚步急顿,这才没有撞上他的后背。   本想抬眸看他,但是想到什么后,小九又低下了头,毕恭毕敬的模样,看着没有半点的逾矩。   他慢慢转过身来,脚尖的方向一改,指向了他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小九能够感受到他在看她,他的视线很是炽热,落在他的头顶上面,让他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又有点焦虑。   即便内心生出了几分烦燥的情绪,表面看来还是冷静如初,没有半点的表情,彷佛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终一般。   片刻,他轻轻叹了口气,有点不敢置信地问:“将军,是你吧。”   小九语气平缓地回道:“上仙这是在说什么呢?”   他伸出手来想抬抬起他的下巴,手将伸到一半,小九便往后退了半步,语气温顺:“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们两个大老男人呢?”   他脸上的神色有点无奈,垂眸看她,长长的睫毛遮去了大半眼底的情绪,叹息道:“我知道是你,从第一眼开始,我就感觉到了。”   小九眉头微微一皱,半晌,抬起眸来,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共事一万载,早就已经对彼此的气息、相貌和习惯极为了解,对于季青认出她的事,她一开始还想过或者会很快,却没有想到快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来天界已经两天,她早年间因着无聊,翻阅某书时学会了易容术,还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因此这番潜伏在天界,她也选择先用易容术助她潜伏于此。   昨天她去找了个老朋友,当年她的丈夫在出征时死去,是她把他的残魂带了回来,因此,那人的妻子欠下她一个诺言,说他日有难,她必定倾力相报。   她昨天去找她,要他给她一个假身份,而且还是可以参军的身份。   那人的妻子管理天界户籍,要给她一个假身份,并非难事。   那人对她的到来很是惊讶,毕竟她现在可以天界的通缉犯,几乎所有人都在找她,但是她却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其实向晚意也是赌一把,毕竟一直潜伏下去太容易被发现,但她却没有想到,那人的妻子信守诚诺,不过一天便把假的身分给了她,还给她报名了征兵的事宜。   重新回到军营,那就容易碰到熟人,比如面前这位。   无奈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她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地说:“很久没见。”   季青周身的气质看着又沉稳了一些,眼神也比以往深邃了几分,话说他本来被贬到南海负责看守妖兽,但是向晚意大闹南海而他没有阻止的事惹得帝君大怒,本来要将他押入天牢大审,但是元勋力保他,为他说尽好话,这才打发他来当征新门卫的负责人。   季青看了她一圈,嘴角倏地一扯,牵出一抹笑意:“你这身打扮真的是别致。”   向晚意尴尬地笑了笑,她也是很佩服季青居然一眼就认出她这个模样,毕竟这个造型可是她易容术练成以来最丑的,丑到她自己都不想直视自己。   季青绝对忠心于她,她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不论当初坠下云头的事,还是后来南海的事,又或者今日的重逢,他一直都是站在自己身上。   他对她有情,但这不是爱情的“情”,而是友情的“情”,他们一块出生入死,这过命的交情早已刻骨铭心,不会忘记。   顿了顿,他眉头深锁,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你怎么回来了,难道你不知道帝君满天下在找你和妖君吗?”   “我有事要办。”   本来她是不想让季青知道的,不是担心他出卖自己,而是担心自己拖累他,影响他的前程。   但是如今他既已认出她的身份,而她也确实需要一个人在天界帮助自己,她承认,她存有私心。   闻言,季青立马追问道:“我能帮上忙吗?”默了默,他似乎又想起来什么,问:“妖君,还安好吗?”   她和纪镜吟约定好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向晚意心里暗自思量,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祈求,“你能不能把我调到最近帝君的宫殿,就在附近的。”   “你要干嘛?”季青疑惑地问,他心里隐约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向晚意看着他,目光炯炯地问:“你信我吗?”   “我信。”   “那就按照我说的做,可以吗?”   季青抿了抿唇,仔细思量了一下,随后抬起眸来,坚定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可以。”   季青的承诺果然有效,三天后,向晚意接到的通知,她所驻守的宫殿是宴乐宫,背靠帝君的寝殿,因为现在的帝君心情不定,不少朝中的人想尽办法来讨他的欢心,宴乐宫作为天界主要负责休闲娱乐的宫殿,终日有不少人士出没,有时乱糟糟的。   季青把她调在这里,正好可以掩人耳目。   身后是各种乐器调音的声音,不时有破音的声音划过耳帘,不由得让她眯了眯眼睛。   静静地站在侧门的一旁,穿着一身银色的盔甲,身边围绕着专属天界的雾霭。   对面就是帝君的寝殿。   从季青那里得知,帝君不喜外人,因此偌大的寝殿只有他一人,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向晚意半垂着眼眸,但眼里却往帝君的寝殿的方向看去。   忽然,腰间处感受到一阵暖意。   眼眸唰地一下抬了起来,伸手轻轻摸了摸——   是纪镜吟给她的信号。   面前的官殿突然“砰”的一声,接着一道人影凭空而起,身影快如闪电,转眼消失在天边。   向晚意眯了眯眼睛,她知道,帝君去找纪镜吟了。 第79章 乱七八糟   让帝君离开天界,这是他们之间约定好的任务的第一步。   向晚意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腰间的腰带,掌间银光闪闪,不过眨眼间,她便向纪镜吟回了个“收到”的回响。   抬头看去,天边亮得泛白,迷雾四散,她这个一看就想做坏事的人,此时此刻只能按耐着自己的冲动,继续乖乖在这里守着门口,装作一个默默无闻的守卫。   计划的所有,还是待晚上的时候才去吧。   黑夜才是最好的掩护。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垂眸看着地面的目光染上一丝疑惑。   因着之前曾供养过纪镜吟的内丹,她天生的身体会和纪镜吟的气息有着一定的关联,对他的气息感知比常人敏惑极多。   她记得,之前存在放纪镜吟的半瓣心脏的地方是在雾明宫,这也是之前她追去雾明宫的原因之一,因为,她能感受到纪镜吟的气息若有若无地从这里透了出来,吸引着她的到来。   可是现在,刚才看往雾明宫的方向时,她却感受不到半点气息的呼唤。   相反,她感受到气息是从乐妤的宫殿之中传来的。   这是更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心里疑惑,按道理来说,雾明宫是天界最难闯进的地方,那几道关卡连她这个知道破关诀窍的人也差点栽在上头,帝君如果想要好好把东西藏起来的话,肯定还会藏在这里头。   这样说来,他也是想要防备她的到来吧。   只不过,东西为什么会在乐妤的宫殿?她想不明白。   乐妤的宫殿没有半点防护,就是一个装潢得比较奢华的地方而已,若果说是安全性这因素上面,完全比不得雾明宫。   要防她的话,想的也应该是在雾明克的基础上加强防备吧。   果然,帝君的思路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   缓缓眨了眨眼睛,眸里多了一丝晦暗不明的目光,她想,这一切的迷团只能靠她自己去寻得了。   话说回来,站了两三个时辰的岗,向晚意居然觉得整个人有点累,小腿肚有点酸,要知道她可是站上七七四十九日也没有任何问题或者不适的主,现在才站了那么一小会儿,竟然就生出这样的感觉。   她觉得,果然人是不可以懒的,平时都怪她松懈了,没有勤加锻练,加上前几次的伤还没完全地恢复,身体的底子还得调理,这次任务完成后,她得好好过过自己的小日子,把身体养好。   站在原地,脑袋里不停地想着各种不同的东西,人就是这样的,一旦找到东西做,时间就会无形间在指缝之中流走,比平常的快得很。   白雾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漆黑一团的浓墨,天边挂着几颗星星,趁着交岗之际,向晚意悄悄地溜了,至于她空缺的地方,季青已经安排了一个与她身形相仿,脸上改成和她“小九”形象的人站着。   对此,她感到甚是满意。   把笨重的盔甲脱下,穿着一身修身的夜行衣在黑暗中穿梭,感觉一身轻松了不少,她的身影快如闪电,脚尖在飞檐上面轻点,又快速离开。   几个翻身,挑开一个紧闭的窗户,身轻如燕跳进了乐妤的宫殿。   落地时又迅速将窗户关上。   夹杂着凉意的夜风随着她的身影也进了大殿,微微吹动着殿内的白纱,殿内无人居住,缺了几分活人的气息,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但是上面多多少少积了点灰尘,殿内没有烛光,只有淡淡的银晖穿过窗棂上的镂空,斜斜地映在地上,带出一片萧瑟荒凉的感觉。   锐利的眼神在屋内四处打量,向晚意黑暗视物能力极强,屋内的所有东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能感受到,那个气息就这在这附近。   放轻脚步,保守起见,脚尖悬于地上一分之处,以免触动什么机关暗器。   她不是担心自己躲不过,而是怕会惊动别人,毕竟她此时的身份不能有任何的暴露的可能性。   在大殿之内走了一圈,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周,掌心凝着一道真气,银白色的光芒点点集聚在掌心,不时垂眸看看光团,又看着四周。   没有异样。   闪身没入内殿之中。   穿过屏风,向晚意进了内殿,刚看了眼四周的摆设,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疑惑的感觉。   这里也太不像乐妤的地方了吧。   没有梳妆台,也没有一面镜子,就连半点花瓶画画等这些基本装饰品都没有,简约太不像话,一点儿都不符合乐妤的生活习惯。   在她的印象之中,乐妤是个极之爱美的女子,最喜欢做的就是照镜子和打扮。   如今放眼望去,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床。   皱了皱眉头,眉间多了一分惑意。   抬起眸来,带着精光的眼眸四处打量着,贴着墙身走去——   掌心的银光忽然微晃。   向晚意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地看着掌心的光团,不同于刚才的平静,银光左右晃动着,看著有一丝异常。   眼眸里面多了些思量,唇瓣抿成一道紧绷的弦,脸上的神情认真了不少,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白净的墙身上面。   慢慢伸出手来,掌心轻贴在墙身之上,丝丝缕缕的真气沿着掌心的纹路渗出,一道银光环着手心,泛着细碎的光芒。   眨了眨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腥红一片,看着前方的视线很淡,像是没有落地点似的。   她的神识,沿着掌心冒出的真气钻进了墙身之中。   眼前所见,多了几分白纱,围绕着掌心的银光又亮了几分。   她能感受到,浓浓的气息从这里面传来,有乐妤的、有容砾的,还有纪镜吟的。   乱七八糟的。   猛然将手收回,再次眨眼,睁眼时看着面前看似没有半点异常的墙身,心跳如擂鼓。   就在这后面。   但这里有阵法。   食指与中指并拢,反手一拨,一道纯粹的真气直直地往墙身之中——   下一瞬,她刚输出的真气立马反弹了回来。   侧身闪避过去,衣划出一个好看的圆,脚跟稳稳踏在地上,一道劲风吹过耳边,割下了数根秀发,轻轻飘落到地上,收回目光,向晚意定定地看着墙身的方向。   得找到阵眼的所在地。   扫了四周一圈,脑海里急速找到阵眼的所在地。   她不知道刚才自己走的路上,有没有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但是她心想:这里也没东西让她触碰啊。   目光落在室内唯一的摆设之中,那张空落落的床。   一个箭步落在床边,目光如炬地观察着。   脑袋里飞快地运转着解决的方案,脑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突然,她眼角余光一扫,落在床的某处雕花之上。   相较于别的部位都沾染了灰尘,唯独此处干净得像是有人时时刻刻都有人在擦拭一般。   这是一道龙的图腾雕刻,栩栩如生的花纹重新显现了龙的风采。   指尖凝出一颗小光点,沿着龙首的开端慢慢地描绘着,她的动作很慢很认真,满眸认真的神情。   片刻,银光触到龙尾,光点黯然。   耳边刮起一道细风,本来光滑无瑕的墙身忽然回荡出几道涟漪,一层层地往外荡出,露出了一个足以让一人通过的大洞。   洞里黑乎乎的,深不见底,一丝丝让人心悸的感觉自里面传来。   但是,纪镜吟的气息,却像是拨开了迷雾一般,一瞬间变得无比的清晰可见。   明明四周应该是安静一片的,但就是在黑洞出现的瞬间时,耳边传来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像是地狱之门大开,众鬼争先恐后地在耳边叫嚣。   难听的声音让她不由自主地侧了侧头,想要躲过那些让人烦燥的喊叫,但是下一瞬,不旦没有改善反而还响了一分。   向晚意脸上的表情难看了一分。   晃了晃头,想要让自己的神识变得清醒,眼前的世界似乎在微晃,所见的东西像是重影一般,一点点的分散,又一点点地重合。   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她知道,为什么这里不用像雾明宫般设下层层阵法了。   因为这里,真正的杀招就在黑洞开启之后,人的意志会一点点的消去。   就好像她现在这样,神智恍惚又迷离。   当人的神智完全地消失,任人摆布的时候,就是死亡的时候。   咬了咬唇瓣,嘴上溢出几颗血珠,鲜红的血液像是一朵最艳的蔷薇花,在唇上盛开,让她多了一分诡异的美。   唇上的痛意让她稍微清醒了过来。   对于帝君的把戏,她也不是第一次接触,有着之前的经验,不至于像其他人一般,被吞噬得连渣都不剩。   站直身来,迈着稳稳的步伐,目光坚定,眼球上面泛起了红血丝,看著有些骇人,周身上下的杀气没有掩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向晚意神色紧绷,慢慢往着黑洞的方向走去。   三步、两步、一步、半步。   没有半点犹豫和迟疑,迎着那深不见底的洞里抬起了脚,左脚落入洞内。   洞里风很大,刮在脸上惹人生痛,但向晚意却意外地喜欢这样的感觉,正好让她清醒了不少。   右脚随之落入洞里,身后吹过一道厉风,逼得她猛然往前半步。   回过头去,那个黑洞已经不复存在,抬起眼眸,锐利的眼神四处扫过,环境昏暗得只能隐约看到她自己的身影。   试探着地往前走了数步,没有任何的变化。   眼角处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向晚意警剔地看了过去,脚尖方向一改,急忙往那方看去。   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第80章 自尽   向晚意愣了愣,跟着内心的声音,下意识地说了声:“妖君。”   顿了顿,她又很快地反应过来。   不可能,纪镜吟不可能会在这个地方,他明明在外面,这才把帝君从这里引了出去。   更何况,他没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所以说,面前的人不会是他。   但是,这样的画面,显得又真实得可怕。   静下心来,和自己说:可是,再真实都是假的幻影。   她深知帝君的幻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因此无论待会儿她看到了什么,又或者听到了什么。   很大可能都是假的,是用来蒙骗她的。   没错,一定是这来的。   脸上的神色冷了几分。   向晚意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凝重,定定地往那个方向看去,渐渐地,她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明明像是往她这边看去,但是视线的落地点又不是她的脸。   像是穿透了她,落在很远的地方,在他的眼里,她好像是不存在的一般。   过了会儿,向晚意试探着地往那个方向走去,脚上动作轻轻的,脚尖绷紧,每一步都得走很轻很慢,怕是惊动了什么似的。   一步、两步......   脚步急顿。   她圆睁着眼睛,瞕仁微微放大,目光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因着距离一点点儿地缩短,她慢慢地把他脸上的神情收入眼底。   他那样的神情,是她从来没有在纪镜吟的脸上看过的,非常陌生,要怎么形容好呢?   这样说吧,一直以来,她看过纪镜吟很多的表情,有当妖君时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狂傲、有初遇是愣愣的对她唯听计从,也有一条心给与她关怀的理所当然、也有吊儿郎当挂着几分笑意的不羁、还有朝她表白心意的柔情......   但是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个双目空空如也绝望泄气的表情,就像是全世界抛弃后的无助,一向挺直的后背像是被什么压垮,居然有几分微弯的感,身影有些颓然,周身上下透露出来的只有无边的孤寂。   她不由得看呆了。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垂着眼眸,目光黯然无光,唇瓣微开微合,像是在说些什么,但是没有声音,四周一片安静。   向晚意没有半点动作,她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心里渐渐生出了一分不祥的预感,胸腔处悬了一大块巨石,让她心慌。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藏在袖里的手伸了出来,五指成勾状,掌心朝上,一点金光骤然在掌心亮起,指尖用力得发白,每一根手指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片刻,金点骤然变大,掌心金光大作,转眼间便凝成一把雕着龙腾的匕首,半透明的匕身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光,无数的龙气从中不经意地透了出来,形成一阵阵无形的风似的,吹起了身旁的衣,又吹起了身后的发丝。   四周的气氛一下子便得紧张起来。   他扭过头来,垂着眼眸,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匕首之上,五指收拢,匕首似乎感知到他将要做什么似的,身体在剧烈地发着抖,想要阻止他接下来的行为似的。   不论它怎么挣扎,他还是握得紧紧的,态度强硬,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气,把它狠狠地压抑着。   向晚意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多了几分焦急,止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睁着大眼,目光讶异又错愕,嘴里呢喃道:“你要干嘛?”   显然地,那边的人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像是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专心致志地做着接下来他认为要做的事。   他动作慵懒又漫不经心地坐了下来,盘腿坐在地上,无神的双眼还是看着手上的匕首。   他的眼神很是奇怪,眸里的情绪似乎复杂到了极点。   但是周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无助,是清清晰晰的。   半晌,他用空着的手轻轻扯开了本来紧闭的衣襟,衣襟被他用力撕开一道大口,露出了精壮的胸腔,这个动作本应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但是向晚意却没有听到半点的声音。   他那边的声音,完全传递不到她这边来。   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   向晚意心里多生了几分疑惑,但是很快的,便有另一件事把她的目光吸引过去。   他胸腔之上白净无瑕,有的只是流的肌肉线条和性感的锁而已,好看得很。   心里“咯噔”了一下。   脑海里慢慢泛起出一个画面——   纪镜吟和她在石床上面闹着闹着,突然他没有任何先兆地捂住胸腔,继而吐出一口热血,血似梅花斑点落在四周,他整张脸都是隐忍的神情。   她急忙冲到他的身边,检查着他的状况,把他胸前的衣服完全地扒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足有一掌长的狰狞的疤痕,就这样清清楚楚地印在他左侧胸腔之上。   那时的她,没有闲心研究这道疤痕的来历,满副心神都落在给他疗伤的事上。   回过神来,凝神细看着面前的人的举动,还有那光滑无瑕的胸腔。   脑海里那道疤痕的画面,好像一下子变得清晰无比。   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她觉得,或者这两件事之间会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继续观察着他的情况,那边的纪镜吟看着匕身,他伸出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磨蹭着匕身,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眼里大部分的情绪,指尖落在匕锋,轻轻刮过,几滴鲜血渗了出来,流到了掌心,一路蜿蜒而下,形成几道可怕的血痕。   他似乎感到很满意。   匕尖方向一改,眼前闪过一道光芒似的,向晚意眼睛又睁大了一分,下意识地伸长了手,喊了声:“不要!”   那边的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瞬间落在胸腔之上,匕尖刺进了肉里,立马溢出了几滴血珠,清俊的面庞之上皱了皱眉头,除此以外,没有半点的异样。   再也顾不上什么,向晚意抬脚就往他那个方向跑去,伸手欲要把他手里的匕首夺走——   下一瞬,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因着她伸出的指尖穿透了他的皮肤,像是触到无形之物般,从中穿了过去。   他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丝毫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向晚意整个人顿在原地,讶异的目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尖轻轻活动了几下,又试探着触了触他的皮处,依旧看得见,摸不上。   心里尽是疑惑之情。   另一边,纪镜吟的动作还在继续,手背上青筋绽放,五指用力握紧匕首的手把,薄唇抿成一道紧绷的弦,目视前方,眼里闪过无比的坚定和淡然。   下一瞬,腕间用力,本来暴露在空气间的匕首瞬间推进了他的胸腔里面。   鲜血争先恐后流了出来。   他眨了眨眼睛,脸上似乎有一分释然的放松,向晚意甚至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一分笑意。   眼前的画面太过冲击,她猝不及防地惊呼出声,手想要阻止他的动作,但是却在他的身体之间穿透,摸不上实物,没有半点作用。   急得眼眶泛红,眼尾泛着一抹惊慌的红,捂住嘴巴,愣愣地看着他的举动。   没过多久,纪镜吟紧紧握着匕首还露在外面的手柄,用力往下拉去,削铁如泥般的匕锋在胸腔之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像是不要钱一般往外涌出,一道道血痕往下流去。   他唇角上扬,多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空着的那只手往胸里的伤口探了进去,指尖往大开的伤口伸了进去——   向晚意咬着唇瓣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脸上多了几分湿意,不知何时,眼角流下了几滴泪水,凝聚在下巴之上,一滴滴地往下滴去。   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她才忍住没有把眼睛闭上。   他像是没有任何痛苦一般,即便手里做着最骇人的动作,他的脸上依旧是没有该有的痛苦。   手里握着匕首,腕间一转,眼前像是划过一道刺眼的金光。   鲜红的心脏被他切成了两半,一半从胸腔之中掏了出来,捧在手心之上,额上凝着豆大般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吓人,唇瓣没有任何的血色。   他动了动唇瓣,似乎说了几个字。   向晚意很是认真地看着,胸腔里的那颗心跳个不停,整个人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看到了,他说的是:终于再也不用被你控制了。   下一瞬,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他整个人猛然倒在了地上,伸出手来,夹带着强劲掌风的一掌直直击在自己的胸腔,嘴角顿时吐出一口热血。   慢慢的,他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痛苦,很是安祥。   他的肉身渐渐泛起点点金光,一点点地往上涌出,他的身体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淡。   死死地捂住嘴巴,几乎用尽全力才把出口的惊呼吞了回去,睁得大大的眼睛在往外面涌着泪,忽感双膝一软,倏尔跪在地上。   跪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身体化成万千光点,一点点地在空气中消散。   最终所有的光点消失,四周的环境一改。   白纱四处飘扬,无风自动,轻轻地舞动着身体,带来一种悲凉又怆然的感觉,这和她在外面看到的黑洞环境如出一辙。   向晚意喘着粗气,喉咙处满是苦涩的味道,眼睛干涩得发痛。   大脑空白了几瞬,混沌一片,什么都乱成一团。   脑里不禁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心里思量不断。   纪镜吟胸腔前的疤痕,是这样形成的吗?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他是在自尽。 第81章 就在下面   眼前所见,已经恢复正常,那个黑沉沉,暗得惊人的世界不复存在。   即便如此,刚才那带有冲击性的画面,还是久久地在向晚意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般活灵活现的表情和动作,看起来真实得让人感到害怕。   是真还是假?这个问题同样充斥着她的心房。   她脸上线条绷紧,沉默着没有说话,咽了咽口水,把嘴里的苦涩都往肚子里面吞去,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微颤,也顺带遮去了眼里的情绪。   抬起眸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幅微微飘扬着的白纱,尾端轻轻地在地上带过,一层又一层的,把后面的景像挡得七七八八,显得梦幻又迷惑。   在这里看到的画面,即使如此这般真实,但是她还是不敢尽信,在心里和自己说:这一定是帝君所造出来的幻觉,不会是真的。   毕竟刚才的画面,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收拾心情,向晚意把目光放在面前的白纱之上,缓缓叹了口气,把所有情绪往下压去,胸腔里闷闷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缓慢地抬起脚步,伸出手来,指尖轻轻把白纱撩起,四周很是安静,没有半点儿的声音,周围像是没有任何人的存在一般,只有她独自一人。   她所做的动作所带来的声响,都一下子被放得老大,清清晰晰地在耳边回荡着。   白纱被撩起,温柔地擦过她的身旁,落在她的身后。   手上动作不断,一下又一下的,她不知道前面的路还有多远,还会有多少幅白妙,她就这样顺着心里的声音一路往前,她能感觉到,她在一点点地靠近着纪镜吟的气息,她敢肯定,他的气息就在前面。   “咔嚓”一声在脚下响起。   声音诡异。   在这样的环境下,任何的声响都会让人变得无比紧张。   向晚意唰地一下抬起眼眸,整个人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心跳像是突然停止一瞬,魂魄吓得抖了抖,心里生出几分毛毛的感觉,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这才缓缓地往下看去。   四周没有太多烛光,一切看着迷迷蒙蒙的,她看到自己的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有点顶脚,硬硬的。   微微弯下身来往下看去,只见她的脚掌踩在上面,露出来的左右两边是一截长长的白骨,目光缓慢地往边上移去,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副森森的白骨。   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收回了脚,急急往后退了半步。   先不管踩到的人是谁,怎么说这也是一种大不敬的行为,眉头一皱,双眼紧紧阖上,双手合十拜了几拜,嘴里急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在天有灵,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在半夜的时候找我。”   四周没有半点动静,倒是让她微微放下心来。   片刻,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了眼地上的骸骨,目光微移又停顿,她发现它另一根腿骨也被不知道谁踏得粉碎。   这也太惨了吧,左右脚都被踩到了。   想到这一点,向晚意脸上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心跳止不住地加速,她蹲了下来,挪开目光,凝神细看,目光落在空洞洞的头之上。   慢慢皱了眉头,她怎么觉得,这副骸骨之中的气息,她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凝出一点银光,轻碰着骸骨,半垂着眼眸,真气慢慢往里间流窜,仔细感知了一番。   片刻,猛然将手收回,心下一惊,看着骸骨的眼睛多了几分讶异的感觉,睫毛微微颤着抖。   唇瓣因惊讶而微开。   怎么会是她?   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这个气息明明显显的就是,乐妤。   即便她俩之间不和,但是她怎么说,也不至于认错她这个人的。   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一圈,一副森森的白骨就这样随意扔在地上,没有半点的警示又或是祭品,就放在这么一个黑乎乎的地方,不见天日。   一种无边的凄凉感传来。   她还记得,上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副目空一切,张扬飞舞的个性,看着她的眼神不屑又轻蔑,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成了副白骨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她想,或者这么娇傲的乐妤,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得这样一个悲惨的下场吧?   脑里划过一道光芒,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肚子之上 ——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她上次看她的时候,她似乎肚子鼓鼓,怀了孕的。   外界传言乐妤因为先帝君离世而伤心欲绝,胎儿腹死胎中,她也无心恋世,自行了断与世长辞。   得知这个消息后,清池无比感动,派人将她好好安葬,还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天界上下为她的行为所感动,纷纷为她默哀。   往边上看了几圈,向晚意心里又多生了一个疑惑——   既然说胎死腹中,那么,怎么没有婴儿的骸骨呢?而且以她们已经修得仙体的人的修为来说,怎么会这么快就变成一副白骨呢?   她肚子里面的婴儿,去哪儿了?   她知道,现在的清池,其实就是之前的帝君,对于这一点,外人不敢确认的,她可是清楚得很。   转念一想,乐妤的死和帝君的生,时间很是接近,冥冥之中,她总觉得这两件事情之间有所关联。   不然,她的尸身也不会被扔在这样一个隐秘的地方了。   真相似乎很接近,就在面前却还差一点才能触及,剩下的东西她想不明白,或许,只有帝君才能告诉她的答案。   当务之急,是找到纪镜吟的半瓣心脏和龙筋。   向晚意看着她,慢慢躬了躬身,浅浅地叹了口气。   默默看了她一眼,昔日的恩恩怨怨,就这样过去吧。   抬起脚步,接着继续往前走去。   加快脚步,一阵阵白纱被她动作利落地拂开,空气里渐渐多了几分寒意,冷得她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把最后一层白纱拂开,迎入眼帘的是一张飘着白雾,丝丝缕缕的寒意在往上冒的冰床。   指尖的动作愣了一瞬,她感觉到——   容砾的气息残留在这冰床上面。   快步走上前来,神色多了几分慌张,眼眶不由得有点发酸,指尖在冰床上面细细抚着。   她没有感觉错,这里的确有他的气息。   但是很淡,淡得几乎没有一般,若不是她天生感知能力过人,怕也是不会发现。   想起纪镜吟说过,容砾的死很大可能就是跟帝君有关的,如今想来,这不止是很有可能是了,平白无故的,这床上怎么可能会有容砾的你,因此,她觉得基本可以觉得,容砾就是死于帝君之手的。   这个地方这么黑又这么冷,她不敢想像,帝君把他关在这里之后,做了些什么。   他又想了些什么。   眼帘快速地眨着,把所有的异样压了下去,这个时候,不是该哭的时候。   掌心贴在泛白的冰床上面,冰冷的寒意通过掌心传到体内的神经之中,让她好像清醒了不少,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上方。   这一刻的冷,她要好好记下来。   不论是今天还是从前的,帝君欠下的所有,她都要他一件一件的还回来,连本带利。   忍不住紧握成拳,五指收拢,指尖用力得发白,攥紧的拳包含了无数说不清的愤怒、委屈、不满......   这些情绪像是海啸一般,排山倒海地往她这边涌来,似乎想要将她活生生吞噬。   脸上神色骤然变得冷漠,线条绷紧,唇瓣抿成一道紧绷的弦,一向泛着粉意的唇变得苍白无比。   手一抬,又狠狠地往着冰床捶去,没有留半点的余地,“砰”的一声击在冰床之上。   耳边传来“咔咔”的声响。   拳头的神经被反射回来的力度震得发麻,冰面被生生击出一个深深的圆洞,自她的拳头为中心呈蜘蛛网状般往外散开,一路蔓延到到冰床的边缘。   眼角闪过一道金光,转瞬即逝。   回过神来,她微微扭过头来,目光焦急地往四周望去,在努力地寻找着些什么。   眼皮底子之下,金光又闪了一下。   几乎同时,她便垂下眸来,视线静静地落在冰床之上,但是落地点又不在冰面处,而是穿透了它,一路往下看去。   目光凝济,瞳仁微微放大,这回她看到了。   金点是从冰床的下方出现的。   在她愣怔的时刻,那金光又闪了一下,像是在召唤她一般,再和她内心的声音双双和应着。   嘴角止不住微扬,露出一抹高兴的神色来,眉眼间都似乎多了一分喜色。   就在下面。   得到这个认知后,向晚意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般兴奋,瞬间趴在冰床之上,有神的目光穿透冰床使劲往下打量。   确确实实是在下方,她感受到了。   连忙从冰床之上下来,腕间轻转,放在身侧的两手掌心朝上,两团银球慢慢凝聚,半晌,向晚意反手一拨,不留一丝余地地往冰床上面击去。   “咔咔”两声,冰床多了几道裂缝,向晚意又急忙击出数掌,厉风自掌心而出,冰身里里外外裂痕满布,但还是安安稳稳地落在她的面前,没有半分被推开或者碎裂的感觉。   转念一想,掌心合十,左右掌心往不同的方向轻转,又渐渐地分离。   掌心处凝出一簇火苗,赤红色的火苗渐渐地结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火凤凰的形象。   火凤凰慢慢完善周身,长出尾翎,高贵的翅膀拍打着,四周的空气热了不少,温度一点点的上升,她的额上也不禁冒出一阵薄汗。   一只像是活生生的火凤凰在胸前凝在半空之中,一下又一下的有力地拍打着翅膀。   向晚意眨了眨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像是冒着一片火花,瞳仁红得发亮。   双手骤然收回,又倏地伸出,掌心同时朝着火凤凰的后方推去。   空气中惊现一声低低的凤鸣,火凤凰身影快如闪电,瞬间撞向冰床之上,在空中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刺眼得向晚意急忙抬起手来,挡住射往眼睛里的光线。   耳边是“滋滋“的声音,四周的温度高得惊人,像是在火山岩洞里面似的,闷热得让人无法呼吸。   等了好一会儿,向晚意感觉到四周的异动减弱,空气中也没有厉风吹过,她才慢慢地挡在脸上的手放下。   抬眸看去,目光凝重又严肃——   冰床直接化开了,露出了底下的一处密室,没有了任何遮挡,金光闪闪发亮,一点点透了出来。   就在这里了。 第82章 賭一把   冰床之下是一处密室,不论是点点金光还是纪镜吟的气息都是在这下面传来的。   暗自思考了一小会儿,片刻,唰地一下抬起眸来,踪身往下跃去,下方大概有四五丈深,衣袍轻飞擦过耳畔。   转眼便稳稳落了地。   眼角余光闪过一道金光,扭过头去,锐利的眼神也随之扫了过去。   一左一右的,龙筋和半瓣心悬浮在半空之中,点点的金光乍闪乍现,不时照亮了这四周昏暗的环境,也像是两道护壁一般,把这心脉紧紧护着。   放眼往四周望去,这里面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东西,空空如也,只有四面冰冷的墙。   纪镜吟的气息扑面而来。   脸上闪过喜色,急忙往前走去,凝神细看,和记忆中的景像重合——   是它们了。   伸出手来,掌心升起一团银光,闪闪银光围绕着指间,一点点地伸出手来,龙筋和龙心似乎受到吸引,光芒大盛,慢慢朝着她的掌心飘去。   距离在一点点的缩短,三分、两分、一分......   下一瞬,本来泛着金光的物体骤然一暗,在刹那间又再次亮起,形状也在转瞬间改变,眼里刮过一道赤红色的火焰,向晚意怔愣一瞬,就在这一瞬变幻了形状的“龙筋和龙心”带着势如破竹般的气势倏尔往掌心之上烧去。   向晚意眼里瞳仁微微放大,映着的画面让她吓了一跳,脚跟后移,身子急忙往后滑去,急急把手收回。   虽说她的的手缩的速度已经够快,但是刚才的距离实在太近,她也没有多余的防备,火苗依旧碰上她的手心。   眉头倏地一皱。   五指微微收拢,掌心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意。   柳眉紧蹙,顾不得上理会掌心的伤口,后背紧贴墙身,喘着细气,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簇冒着火星的赤红色火焰在面前飘浮着。   片刻,迎着她的目光,火焰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一步步把整个密室都充斥着火光,密密麻麻的照亮了四周,也让周围的温度高了不少,空气中升起了一股无形的燥热。   向晚意静静地看着,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深思,别人有可能认错,但是这行为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这是她凤族的绝技三味真火,一直以来,只有火凤凰才能习得,这天地间如今就只剩她一双火凤凰,若不是本人的话根本无法使出这招,所以,她现在心里最大的问题就是——   这里是怎么可能会三味真火的?   对自己的判断怀疑了一秒,但是掌心的痛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一定是三味真火,她没有感觉错。   身为火属性凤凰,所掌控的火系法术必定是最上乘的,三味真火是她的绝项,也是唯一一种能伤到她的招数。   脑里围绕着许多问题,这些三味真火是被人召唤出来还是怎么样的?   眼里不由得多了一分审视。   在她思考的期间,成百上千的小火苗在她的面前慢慢凝集,她的心里突然多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贴紧墙身,掌心冒着细汗,周身的肌肉绷紧。   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精光,下一瞬,整个人凭空而起,数而百计的小火苗自四面八方朝她冲去,火光快如闪电,但她的身影还要快上一分,在空中左右翻飞,同时掌心现出两簇火苗,携着强大真气的火苗自指间弹出,把这朝她身上袭来的火苗生生吞噬。   手脚上的动作比脑子还要快上几分,数量多得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要作出反应,指尖在空中舞动快如虚影,衣袖随着她的动作舞动得飞快,向晚意觉得她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都在这一天发挥到极限。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的火苗烧到她的衣裳之上,不过转眼又被她发现及时,迅速扑灭。   白色的身影和红色的光交缠起来,若此时有人站在此处,定会被晃得头晕目眩,分不清天地南北。   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周身的精力也在慢慢地消耗着,向晚意的额上泛起了薄汗,后背也有着几分湿意,手臂发酸。   紧紧咬着唇瓣,溢出的血珠让舌尖尝到血的腥甜,痛意让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继续坚持着。   红色的火苗逐渐消失,火光也没有刚才那般强盛。   半个时辰后,向晚意指尖在空中划个一道完美的弧度,从中射出的火苗把最后一簇火苗吞噬,密室里所有的火苗全数消失。   得到这个认知后,她的身体再也撑不下去,在空中翻了个身,双足落地。   她的双腿有些发软,落地后没有站稳,急急往后退了几步,后背再次紧靠墙身,借力于上,指尖抠在墙上的缝隙之中,稳住身子。   左手捂在胸前,护着心脉,幸好没有伤到元神,她只是有些累了。   毕竟这么长时间使用同样的招数,来化解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三味真火,实在是让她体力耗损了不少。   一口接着一口的喘着气,慢慢缓过气来。   腥红的眼底死死盯着面前看似平静的密室。   纪镜吟的气息犹在,所以说,是在这里没错。   但是不论她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有门或者有机关的样子。   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刚才的三味真火,她觉得,这明明显显的就是为她而准备的。   让她来到这里,然后以凤族的绝技将她杀倒,让她死在自己的骄傲之下,忍不住冷笑一声,确实很有帝君的感觉。   只不过,他没想到,她撑过来了吧。   目光定定地看着四周,寻找着任何有可能出现的破绽。   他以纪镜吟的龙心和龙筋作为诱饵,她才会来这里,因此,他必须得真的把它们留下来,它们一定就藏在这附近,她得找,得把它找出来,然后带走。   抠在缝隙的指尖突然一抖,心跳忽然漏跳一拍似的,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身后靠着的墙骤然消失,失去了背后的依靠,让她的身子晃了一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携着强劲真气的掌风猛然朝她的后背袭来,四周的空气瞬间掀起暗流涌动。   掌心狠狠击在后背,向晚意闷哼一声,瞳仁放大,嘴里溢出了一口热血。   整个人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在空中甩出一道弧度后硬生生撞到对面的墙上,再掉落到地上。   嘴里又是吐出一口热血,落在地上,刺目得很。   慢慢从地上撑起身来,坐在地上,眯了眯眼睛,看着这突然出现在这空间里的不速之客。   玄色衣裳慢慢现出,一道微胖的身影慢慢朝她走来,眼里带着几分不屑和高傲,看着地上的她,好心情地弯起了唇角。   向晚意看着他,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容澈。”   对于被她认出了真容,他也感到无所谓,漫不经心地看着地上的人,他说:“怎么样?没想到是我吧?”   她早就怀疑深渊时偷袭他们的人是他,如今想来,她的想法没有半点儿的错。   所有的一切,好像在瞬间理顺了过来。   刚才的三味真火,其实根本就没有指望过能凭此将她杀死,而是把她的体力虚耗得七七八八,加之这里是密室,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还留有一手,因此,当所有的三味真火被她消去后,她周身的警惕就会放松下来。   整个人在最放松的时候,再给予重重一击,必然重创,所以帝君攻的是她意志最薄弱的时候。   不得不佩服,果真是高招。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讶异地看着容澈,眼珠里激现出几道红血丝,整个人晃着站了起来,语气染上几分厉色,声嘶力竭般冲口而出:“容砾是不是你害死的?”   听到这个名字,容澈无意识地愣了愣,就着这个瞬间,向晚意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嗖”地一下似箭般朝他身上袭去,几乎用尽周身之力,与此同时,掌心现出一道金印,金光大现。   掌心朝下,从上而下般拥着劲风拍往他的天灵盖。   “砰”的一声响遍了耳边,掌心连同之前受的伤,被震得发麻发痛。   容澈膝盖一弯,跪在地上,向晚意急急收回了身,旋身往后退了几步,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平稳着自己的内息。   刚才那一下,她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她的情况也不太好。   容澈往地上吐了一口血,脸上青筋绽放,死死咬着牙关,杀人般的眼神直直地看往她的身上。   向晚意和纪镜吟在妖界的时候,也想过妖界有内鬼,只不过那时一直都没有往他身上想去而已。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帝君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前往妖界将容砾带走,能把他从妖界带走的,只是容砾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不在的话,就只剩下容澈,他的父亲这个最佳人选。   当看到他出现在这里时,向晚意这个想法基本就完全被确认下来了。   在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她只有一瞬的机会,她必须削弱他的力量。   不然,以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她不敢保证自己的胜算。   容澈对容砾,她不敢肯定到底有没有情义所在,她之所以喊出容砾的名字和直白地问出是不是他害死的容砾,也是赌一把。   赌的就是希望触及到他心中占不知道多少份量的亲情,若果成功的话,他必然会被戳中痛处,这样他的思绪会有一瞬的暂停。   这一瞬,就是她的机会。   也更让她肯定,是容澈把容砾带去妖界的。   “是你害死他的,正好,今天我们来算算这笔账。”她盯着他,眼里通红一片,语气阴测测地道。 第83章 内疚   容澈一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把嘴边的血液擦去,噬血般的眼神死死落在她的身上,彷佛想要把她千刀万剐,魂魄尽散,唇角一勾,冷冷笑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他,不是你的话,他怎么可能会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今天要报仇的人是我才对,我儿子真身的筋脉,还在你的身上对吧?趁着今天的机会,我正好把它夺回来,顺便让你给他陪葬!”   语音刚落,容澈骤然踏地而起,五指成勾凝出一团黑气,左右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圆,反手一拨朝她身上攻去。   耳边划起一道厉风,忍耐着体内的不适和丹口的灼热感,向晚意掌心朝上,凝出一杆红樱枪,枪I尖闪过一道银光,把那团黑光挑走散去。   枪I身稳稳杵在地上,借力站起身来,眸底的腥红又重了一分,指尖凝出一道真气,真气化刃在右手的掌心之上狠狠地一划,鲜血顿时涌出,满手黏稠的触感。   将血抹在枪I身之上,接触到血液后的枪I身顿时银光大作,刺目的银光在眼里涌现,让她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才能顶住那道刺眼的亮光。   枪I身发出微微鸣声,止不住在她的手里颤抖,似乎在叫嚣着要一展所长。   容澈身影如箭,“嗖”地一下滑到她的跟前,五指似刃,直直地往她的心脏捉去,像是被在她的胸腔之中捉出一个洞一般。   旋身往一侧闪去,在空中翻个一个利落的转身,容澈的手骤然捉在墙上,生生抠出一大块石头,锐利的目光往右瞥去,脚尖方向一改,又追了上去。   两道身影你追我赶,身影变幻快如闪电,不时在空中翻身轻跃,不时在地上翻滚回避,耳边不时传来“砰砰”的声音,容澈有几次都差点就捉到她的衣诀边角,向晚意以退为守,以她的状态,没有足够的实力和他硬碰硬,因此她想的是,稳住阵脚,虚耗他的体力,再加之不时让他以为自己差点就能到手,然后在最后一瞬在瞬间溜走,扰乱他的心神。   他情绪波动很大,容易受到刺激,又难以平伏,越发烦燥的情绪会让他满腔怒气,怒气冲昏理智。   随着时间的流逝,容澈和她就像猫捉老鼠一般,一个死命的追,死命的躲,偏生谁也没有压制着谁。   向晚意在观察,也在等着,她在等待时机,让他自乱阵脚,一击即中!   可是她本来就算是强弩之末,刚才为了跟他拼一回,她已经使用了血祭禁术,丹田内的灼热感似乎一点点地增加,越发口干舌燥、头昏脑涨。   她觉得,她有点低估容澈的实力了,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是一副要把她吃掉的模样。   她不知道的是,帝君给容澈下了一道命令,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和向晚意之中只能留一个,若果向晚意还在的话,他便会亲自将他解决。   容澈也是下了必死的决心。   “砰”的一声,四周的空气以此为中心,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澜,瞬间往周边荡去,两人在空中交了一掌,对方的真气连带着自己的真气骤然反弹,冲击极大,不过片刻,猛然收回手来,各自在空中翻身落地,急急退了三步。   红樱枪“哐”的一声牢牢地钉在地上,向晚意的脚跟用力死死踩在地上,止住往后滑去的冲势。   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彼此。   喘着细气,胸腔有力地上下起伏,向晚意握着枪I身,脑里突然闪过一道露光,微微眯了眯眼睛,眸色一暗,右手反手一拨,枪I身在手高速旋转,发出亮眼的目光,腕间轻转,夹杂纯粹真气的枪身甩了出去。   枪I尖在地上划出一个半圆,一道劲风随之使出,容澈皱紧了眉头,脚上使力急忙往空中跃去,枪I尖恰恰在他的的衣下方滑过,残留的劲风逼得他的身形微晃。   向晚意一直以来都是默默退守,他进她便退,因此他没有想到她怎么一下子翻脸,骤然朝他发出攻击,心里乱了几瞬。   向晚意要的就是这短短几瞬。   整个人的身影骤然跃起,掌心化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火凤凰,烈火熊熊燃烧着,耳边鸣起一声响彻云霄般的凤鸣,划破长空一般的气势毫无保留地溢出。   火凤凰自掌心脱离,翅膀轻转,转眼间便到了他的跟前,冒着烈火般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容澈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往后退去。   腹上迎来重重一击。   捂着肚子,身影像是断线的风筝般往后掉去,“砰”的一声撞在墙身之上,几道裂缝随着他的撞击现出。   坚硬的墙身止住了后退的冲力,同时也化作二次伤害,腹中的痛意丝丝缕缕地钻入神经,侵占着他的全副心神,胸骨像是断裂了一两根,痛得后面直冒着冷汗。   向晚意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闪身到了他的跟前,一杆红樱□□进他的腹中,耳边传来枪I身没入肉中的的声音,不过眨眼间,鲜血随之涌出,不停地往四面八方涌出。   容澈痛得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闷哼几声。   这一轮动作下来,她已经是累得腿脚发软,双膝一软,跪坐在他的身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说道:“你输了。”   容澈看着她,忽然冷笑一声,笑声张狂又不羁,“好啊好啊,不愧是我儿子看上的女人,果真是厉害,不过一瞬的失误你就捕捉到,而且还全不留手,果真够狠!”   向晚意看着他,稳稳握着枪I身逼得他无法拔出,又没有再进一分,就这样凝在中间,眼里的眸光复杂得很,睫毛上面凝着汗珠,滑入眼里,闪过几丝刺痛的感觉,“你觉得,如果现在你我的状态颠倒的话,你会放我一马吗?”   容澈看着她,眼底干涩得发疼,他一张口,涌出了一口血,闻到血的腥味,他像是兴奋了一分,冷笑一声,语气缓慢道:“不会,我会狠狠的折磨你。”   语音刚落,他骤然伸出手来,掌风快如疾风在她的身边刮过,紧咬牙关,血从牙缝之间流出,一副要把她杀掉的模样。   向晚意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握着枪I身的指尖用力了几分,腕间使力,直直地往枪推进了一分。   容澈再次闷哼一声,掌心刚凝聚的黑气又转眼消失得干干净净,手颤巍巍地伸出,死死反手握着她的枪I杆,让她不能再往下一分。   “向晚意,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救命恩人的父亲的吗?”容澈语气冷冷的,眯着眼睛看她。   向晚意咽了咽口水,把喉咙的苦涩咽了下去,下颌线条紧绷,脸上的神色凝重又严肃,没有说话。   容澈又继续说道:“不是他的话,你现在根本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般看我,你今日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儿子舍命给你换来的,你确认你要新手杀去他唯一的亲人吗?”   向晚意死死地盯着他,她知道,他说这些话都是在干扰她的意志,只要她有瞬间的迷失或者犹豫,他就能反客为主,把她击倒。   能对儿子做出那样事情的父亲,他爱的根本就是自己一人而已,至于其他所谓的亲情,都不知道被排到第几位去。   见她无动于衷,容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他说:“你知道吗?上面的冰床,他曾经躺在上面。”   “我知道,你给我闭嘴。”   只要她手上的动作再重一分,那么容澈便再无复生的可能,握着枪I身的手很稳,但却没有再往下的冲动。   她知道他曾在这里的事,容澈并不意外,他知道有什么事,她是肯定不知道的。   “我是他死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   向晚意心跳漏跳一拍,锐利的目光骤然落在他的身上,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好像要盯出两个洞来才肯罢休。   容澈也没有想过她会搭话,要钓鱼就得先抛出鱼饵,自个儿说道:“所以说,也只有我一人知道,他临终前的遗言。”   闻言,向晚意往他的身旁挪了几寸,弯下腰来,看着躺在地上的他,“他说了什么?”   这回轮到容澈没有说话,他就这样笑着看她。   像是一个旁观者。   “我不会告诉你的。”过了不知道多久,内心的某处得到满足一般,他笑着说道。   语气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也像是在宣判一个结果。   向晚意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眼眶有点发酸,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容澈轻轻笑了一声,但这一笑让他腹中的血又多溢出一些,嘴角也流出一道血痕,“这个问题还用问吗?你这么聪明自然知道我的想法啊。”   转念一想,向晚意唰地一下抬起眼眸,看着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容澈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但看着她的眼神里却隐含欢快,他说:“因为,我要你这一辈子都活在内疚和遗憾之中,永远无法抽离。”   语音刚落,容澈似乎看到什么,瞳仁骤然放大,嘴巴微张,但下一瞬就像被施了法术,半个字都说不口来,空空地张着唇。   向晚意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垂着眼眸,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手,包裹着她的手和枪I身用力往下刺去。   突来的变故让向晚意愣愣地转过头来,看着银I枪上的手——   不属于她,也不属于容澈。 第84章 一分为二   在她愣怔的瞬间,耳边传来一道沉稳有力还带着一丝嘲讽的声音:“犹犹豫豫半天,这迟疑的性子不行啊。”   讶异地扭过头去,对上了一张有些陌生的脸,但是从他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她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本尊,是他,一定是他。   向晚意不由自主地睁着大眼,睫毛无措地颤抖着,眸底写满了讶异。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觉醒后的帝君。   他长着一双和纪镜吟很像的桃花眼,不同于纪镜吟的冷漠和漫不经心的感觉,他看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看猎物,带着几分噬血和志在必得的眼神,让人看着忍不住生出几分心寒的感觉。俊美的五官分明,高挺的鼻子配上薄薄的嘴唇,他的唇色比纪镜吟的还要淡上一些,剑眉斜飞入鬓,一头墨发以玉冠束成挽在头顶,周身上下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不怒自威般的气质。   一时之间,微张的唇瓣止不住发抖,却说不出来任何一个字。   帝君,怎么会在这里?   她明明看到他是追着纪镜吟的影踪离去的,而且,她还收到了纪镜吟的信号。   所以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对于她的讶异,帝君似乎很是满意,唇角微扬,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轻撩衣,迎着她错愕的眼神,微微蹲了下来,掌心里依旧包裹着她的手,死死往下压去。   地上的人重重地闷哼一声,眼皮子已然一翻,彻底的断了气。   帝君看着她,勾人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脸上的神情轻松又愉快,“怎么样,我帮你解决了他,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啊?”   向晚意缓慢地反应过来,猛然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回来,手脚并用地急忙往后退去,胸腔里止不住地喘着细气,脸上的神情难看得很,出口的声音微颤:“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帝君目光微移,看着地上一身血污的尸体,好看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脸上闪过嫌弃的表情,掌心凝出一道真气,随着袖轻挥,那团黑气直直地往容澈的身上攻去,争先恐后地将他吞噬其中,片刻,待黑气散尽时,地上的人影已经不复存在。   对于这事,帝君冷哼一声,没有半点惋惜的感觉,反而像是解放了什么似的,松了一口气:“这样烦人的人,终于消失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一下,你说对吗?”   向晚意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去,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人呢?”   帝君浅浅地笑了一声,彷佛在嘲笑她的无知,反问道:“不是被你给杀了吗?”   “不是。”向晚意连忙反应道。   顿了顿,她立马补充说道:“我没有真的想要杀他的,刚刚最后那一下,是你捅进去的,不是我。”   帝君笑道:“本君只是,帮了你一个忙而已,太仁慈可不是好事,本君这是在给你上课呢,本君还没有向你收取学费,你该偷笑了吧。”   即便被他轻易转移了话题,但是向晚意可没有忘记,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冷着眸色,目光死死地盯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帝君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打量着她目前的状况,明明一身狼狈,偏生脸上的神色没有半分慌张和妥协。   他就喜欢这样的人,坚毅不屈,人总是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人、事或物。   毕竟太容易玩死的,一点儿乐趣都没有。   向晚意藏在身后的手,在帝君看不见的角度,银光一闪,悄悄地向纪镜吟发了个求救的信号。   悬在胸腔里的石头依旧没有半点放下来的征兆。   对于她的这个问题,帝君显然并不意外,他抿唇一笑,似乎觉得她离自己有点远,他慢慢地抬起脚步,往她的身边走去,一点点儿的接近,他进一步,向晚意便退一步,他进她退——   最终把向晚意逼到后背紧贴墙身,退无可退,他站在她面前半步之距外,慢悠悠地弯下腰来,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薄唇微启:“你猜。”   向晚意心里不由得吐嘈:“她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啊,这让她怎么猜?”   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快地运转着,脑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其实也不难猜,不在乎就三种可能:第一种,真的帝君在这里,她之前看到离开的人是帝君的替身,是假的,目的只是把她的吸引力给吸引走,让她松懈,而第二种就是,这里的帝君是假的,而在纪镜吟那边的帝君则是货真价实的正主,这里的是迷惑她的人,最后,三种可能,就是其他,她还没有想出来的可能性。   看着她认真思考的模样,帝君心情又好了一分,他静静地坐在她的面前,眼底透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感觉:“怎么样,有想法了吗?”   向晚意惊惕地盯着他看,本能地想要往后挪去,但是身后坚强的墙提醒着她,她已无任何的退路。   看着帝君,她的唇瓣几开几合:“你到底是不是帝君?”   在她看来,纪镜吟朝她发的信号肯定是没有错的,凭他对帝君的了解,不可能会认错人的。   而且真的帝君必须要亲自追去,因为纪镜吟不是万分确认他的气息的话,也是不会给她发信号的。   这都是他们约定过的事,他不可能会错的。   所以只剩下两种可能性,要不面前的帝君是假的,只是幻影,又或者说,两边的帝君,都是真的。   帝君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唇角一直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本君知道,你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吧?”   忽地想到了什么,他的下巴微抬,目光漫不经心地扫了四周一圈,最终才缓慢地定睛在她的脸上,说:“如果我跟你说,我一直都在这里,刚才你的一举一动,本君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会怎么样?”   向晚意愣愣地看着他,心里漏跳了一拍,“那是谁离开了这里,去找纪镜吟了?”   帝君默默跟着她的话重覆了“纪镜吟”这三个字一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原来,你喜欢叫他这个名字啊?”   烦极了他一直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的态度,向晚意感到很是生气,“你告诉我,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他语气理所当然地回道:“是啊,本君是离开了这里,但本君又没有离开这里,你能懂吗?”   语音刚落,帝君止不住轻轻笑了几声,眼角弯弯,声音爽朗又轻快,透露着他的好心情。   他是离开了这里,同时,又没有离开这里。   向晚意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脸色苍白,极速思考着他话里的意思。   片刻,脑海里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一般,向晚意唰地一下抬起眼眸,瞳仁因讶异而微张。   脑海里想起纪镜吟说过的话。   龙族是被上天眷顾过的种族,即便龙心、龙筋离体也不会死去。   那么,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   一个人可以分成两个躯殻?   转眼间,目光微挪,她又想起了纪镜吟说过,即便离体了,能带来的伤害只是削弱了本体的实力而已。   抬起眸来,看着帝君的视线多了几分探究。   她猜对了吗?   所以说,他现在的实力是不是只有本体的一半?   心里被无数的疑问充斥着,乱成一团。   帝君看着她的表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些可惜:“唉,这么快就猜到了吗?本君还想着可以亲自揭晓这个谜底呢。”   似乎看穿了她刚才的想法,他声音里包含着过人的自信:“只有一半的妖力又如何?”目光带着些鄙视,上上下下地扫了她一眼,唇角一勾,嘲讽道:“想什么呢?别说一半,凭现在的你,连本君的一百分之一都不到呢。”   尾音拖长,他又说:“至于他,你觉得缺了龙心和龙筋的他,还能有几分实力?”   向晚意视线冷冷地看着他,脸上的线条绷紧,抿了抿唇,她说:“你现在的妖力,只有一半,你在我面前嘚瑟什么呢?”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敢把本体分离,你就不怕纪镜吟将你解决掉吗?”   帝君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忍不住笑了几声,又说:“你以为,我的目标是他吗?”   心跳猛然加速了一下,向晚意看着他,眸底多了一分惊讶的情绪。   “本君的目标,是你啊。”   向晚意忽然觉得,她和纪镜吟是不是算错了什么?   压在脑海里的话再一次被唤醒,纪镜吟曾经说过,帝君最喜欢做的不是伤害他的本人,而是通过剥夺他身边的一切,最终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她的目光又深了一分。   见她的这副样子,很是满足了帝君心里的欲望,他说:“我就是要赌一把,我要让他,再一次被本君逼得走投无路,最后只剩下一条路——”   迎着向晚意的视线,他轻轻地弯了弯唇,眼里居然冒出了几分柔意,“自尽。”   向晚意心跳像是停顿了一瞬,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忽然想起了刚进这里时,她所看到的景像,纪镜吟绝望的表情、胸前狰狞的伤疤、刺目的鲜血......   所有的所有都在眼前变得无比的清晰。   心里隐约有种感觉:她看到的,或许不是假象,而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真真实实的,在过去曾经发生过。   纪镜吟是被他逼得自尽的。 第85章 正文完结上   向晚意定定看着帝君,他脸上除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上扬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眼里像是一泉汪潭,映着她的倒影。   带着幽森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我进来时看到的影像是真的吗?”尽管觉得说出这话很是愚蠢,但是,她还是想问一遍,得到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她很想知道,   帝君看着她,微微侧了侧头,眸里闪过几分疑惑的情绪,片刻他又抬起眸来,这一次眼睛里含的是带着胜利者姿态的目光,闪过了然的样子,他的嘴里呢喃低语:“你说的是,他自尽时的画面对吧?”   向晚意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对上他的目光,不放过他脸上表情任何一分的变化。   片刻,他迎着她的目光,微微往前靠去:“喔,是真的。”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像是在敍述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不带半分的在意。   帝君的目光明明在看着她,但又像隔着她,目光穿透了她,看着另一个人,他说:“当年我被他毁了元神后还留有最后一抹残魂,正是这抹残魂让我看到了他自尽的经过,这一幕我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面。”   “后来我建了这个地方,把这个画面提取出来,作为进入这里前的观赏画面,你说,是不是很好看啊?”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肯定很好看吧,不然我怎么看了这么多遍,都没有看腻呢?你能看到,真的是你三生的荣幸。”   向晚意看着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可怕得让她无法估计,指尖不由自主地抠着地上的石头,用力得泛白。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帝君声音带着一分盅惑人心的感觉:“你很怕我吗?”   等了一下,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他走上前来,手一挥,向晚意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回事,全身上下顿时半分都动弹不得,像是成为了一尊石像一般,没有半点人该有的知觉。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里不由得慌了一分。   所有的所有,立马变得不可控一般,无法掌握的挫败感深深地将她包围着。   她在他的面前,弱得连一根手指头都能掐死她,再加上,经过刚才的体力消耗,她早就超出她能承受的负荷,丹田里面炙热一片,身体的不适感让她不禁浑身上下都冒着冷汗。   突然有点后悔朝纪镜吟发了求救的信号,若他回来的话,另一个追着他的帝君也会随之回来,纪镜吟自己一人的话,全身而退还不一定能成,更何况他回来之后,还会多上她这个累赘。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只有束手就擒。   简直就是要死一块死啊。   “想什么呢,小东西?”   帝君指尖轻轻托着她的下巴,微微用力逼得她抬起头来,他的目光直接不带半点阻挡在她的脸上流连,语气带着些疑惑:“原来,他喜欢的是这个模样的吗?”   姆指沿着她脸上的线条轻抚,抚过眉毛、眼睛、睫毛......一路落在唇瓣上面。   向晚意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的指腹有点粗糙,带着几分强硬的气势落在她的唇瓣之上,让她很不舒服,下意识地她想要开口咬他,但下一瞬她的眉头又紧蹙一分——   她动不了,就连话都说不口来,更何况说想要咬他。   让她很是懊恼。   帝君微微眯了眯眼睛,指腹轻轻磨蹭了几下,柔软温暖的触感传到他的指间上面,意外地,他似乎觉得这样的感觉有点让他迷恋,居然没有生出半分讨厌的感觉来。   有点意思。   这样的认知道让他不禁浅浅地笑了一声,声音里隐藏着几分诡异的感觉,他又往前凑近了一点。   向晚意看着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人太过可怕,她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她不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做出怎么样的事情来。   手掌的方向骤然一改,掌风似利刃朝她冲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掐着她的脖子,指间用力瞬间将她把地上提了起来,猛然把她的身体往墙上带去。   她的后背倏地撞上凹凸不平的墙身上面,石头撞在后背上的痛意让她不由得闷哼一声,眉头深锁。   脚尖勉强碰到地上,让她的身子不至于腾空,对此,在这个危险关头让她不由得生出几分侥幸的感觉。   但是下一瞬,当一张脸骤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向晚意整个人吓得一愣一愣的,手脚想要挣扎,但是却半分都动不得。   帝君整个人几乎贴在她的身上,四目交接,眼里的情绪各异,距离近得向晚意可以看到他脸上细细的绒毛,他的瞳仁占了眼球的很大部份,眼白很少,看着总是让人生出几分莫名的心惊,他的呼吸浅浅地落在她的面上,这样的距离,让她很是生厌。   他深邃的眼睛像是一张巨网,把她整个人紧紧关在其中,他微微垂下眼眸,看着她的唇瓣,语气阴测测地问:“他亲过你吗?”   向晚意看着他,她觉得此刻他的目光很是危险,让她感到非常不舒服。   她想要撇过头去,但是任她怎么用力,都做不出半点反应。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长长的睫毛垂着他的动作微垂,在他的眼下投下两把淡淡的刷子,眸底黑压压的,让人心惊。   似乎想起她说不话来,他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发出轻蔑的笑声:“忘记你说不出话来了。”   他自个儿给她回答道:“我猜,亲过吧。”   半晌,他半阖着眼睛,身子微微往前倾去——   向晚意心脏跳得好像快要跳出胸腔似的,感受着他的靠近,下意识地紧闭着眼睛,整个世界似乎变得无比的安静,让她心慌到了极点。   脸色止不住发白。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唇上,但是,却迟迟地没有碰上任何东西。   心里生出几分窃喜的感觉,但是转眼间又多了几分疑惑。   缓慢地睁开眼睛来,对上了他带着笑意的眼眸,她小心翼翼的眼神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的眼眸里面之上。   这一瞬间,让她更加认知到自己的渺小。   他舔了舔唇瓣,说道:“我对侵占他的东西没有兴趣——”顿了半瞬,他唇角的笑意缓慢地放大,他说:“因为,本君最喜欢做的,是毁掉他喜欢的一切。”   “只有一样东西彻彻底底消失了之后,他才会陷入绝望的边缘,因为这样代表,他再也没有办法重新得到,相比起本君得到了,他还会有所希冀和目标,想著有朝一日能从本君的手里夺回,人生还会有目标。”   他停顿了一会儿,他笑道:“人生只要还有目标,那样就不是完全的绝望,想到他痛不欲生的模样,我已经逼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了。”   向晚意定定地看着他,卷翘的鸦睫微微颤抖着,和眼里泛起的阵阵涟漪相互映衬着。   听着他的话,她的心里那不祥的感觉越发放大。   下一瞬,掐在她脖子上的五指骤然收紧,把她整个人再次往上提起。   后背在石壁上面摩擦,尖锐的石尖划过皮肤,顿时生出几分痛感。   似乎划破了衣服,尖锐的石角刮过皮肤,血流了下来。   但和脖间的窒息感相比,简直可以完全地忽略。   他的手伸得直直的,把她整个人骤然抬高,脚尖再也碰不上地面,悬空的感觉加之被掐住了咽喉的窒息感,她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意,额上青筋微微突起,眼角被憋得溢出了泪水,一滴滴的滑下。   看著有几分可怜的感觉,看在他的眼里,不禁更加兴奋起来。   相比于她的痛苦,他从头到尾都是在淡淡地笑着,像是遇见了一件好玩的事情一般,脸上的表情愉悦又放松。   她想要挣扎,但是身体的无力感让她像块破布一般任人摆布,半点反抗的行为都使不出来。   她敢说,这是她这一生之中,最大的一次挫败感。   “这样的感觉,熟悉吗?”他忽然开口说道。   向晚意紧咬牙关,努力抵抗着他的压制,垂在身旁的手指尖在止不住地颤抖,目光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她在努力地尝试突破他的禁制。   见她不说话,他也不恼,缓慢地开口说道:“那天他在山洞里面,也是这样对你的吧。”   他在刺激她。   “说起来,我们还真有几分渊源,那次算你大命,活了下来。”   “那时为了控制他按照本君的意思行事,还真的是花了不少功夫,一点儿都不像现在,如此的轻松,果然还是亲手比较好,感觉还刺激多了。”   右手的五指越发收紧,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他心里又高兴了一分。   视线从她的脸上缓慢地下移,落在她的胸前,他说:“没有想到,他当年的内丹残魂居然被你们凤族给捡了去,还重新养好了,你说,把本君的仇人给救了,这事该怎么算?”   “那里来就那里去,今日本君要再次把你的心给剜了,本君看你们以后,还能有谁给他养内丹。”   语音刚落,他缓慢地伸出左手,五指骤然一收,五指成勾状,指尖的指甲倏尔变长,像是五把利刃一般,突然出现了他们的面前。   抬起手来,食指的指甲在她的胸前微微移动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地方。   “本君知道,你给他发了求救的停号,但是别想了,他不会来的,不是他不来,而是他根本就来不了。”   “这里里外外,本君早就布好了九九八十一道陷阱,还有本君一半的真身相随,他若是只对战本君的半个真身,他或者还有一个狼狈而逃的下场,但是若他敢来,他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冷笑一声,他又说:”至于你,你的作用还是交你的内丹,让本君当着他的面前,狠狠掐碎,本君要看他亲眼看着,你死在本君的手上。”   说着说着,他忽然有点感叹:“那样的画面,光是想像就让人血液沸腾,整个人都棈神起来了。”   随着他说完最后一个“来”字,食指长长的指甲在某一处停下,不带一丝犹豫刺了进去。   突来的痛楚,让向晚意紧咬的唇瓣被她咬出了血,唇瓣上面传来火辣辣的痛意。   但和心脏上的,完全无法相比,他的指甲带来的不是普通的痛意,掌中还夹杂着一种腐蚀般的感觉。   折磨着人的心志。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身后的石壁的缝上闪过一道金光,转眼又灭掉。   帝君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又没有看到任何的异样。   收回目光,五指分明挑好位置,腕间使力,正欲使力之际——   身侧突然激起一阵凌厉的真气,猛然把他落在她胸前的手震了回去,连带着她掐着她脖子的手也被震了回去,脚尖在地上划了个圆,帝君急忙把手抬了起来把脸挡住,宽大的袖子被厉风逼得翻飞着。   脚跟定在地上,稳着后退的身子,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炸裂了似的。   转眼,他的衣袖一甩,双手背在身后,眼眸唰地一下抬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女子趴在地上喘着细气,身上却多了一道淡金色的光罩,本来靠着的石墙碎得渣碎。   藏在墙身的东西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金灿灿的光芒照亮了本来昏暗的室内。   在刚才那个瞬间,也正好解去了她身上的禁制,向晚意艰难地扭过头去,对上那两个泛着暖意的东西,感受着来自纪镜吟身上的气息。   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有点苦涩的笑容。   她没有感觉错,龙心和龙筋,真的在这里。 第86章 正文完结下   泛着暖意的金光罩在身上,丝丝缕缕的温暖渗入皮肤,灌溉着干涸的丹田,体内的不适感缓缓降低。   帝君眼睛微眯,露出了一抹精光,噬血的眼神在龙心和龙筋之间停留,声音低哑:“居然还会自己突破本君的禁制?”目光微移,落在地上的女子之上,看着她但又不是在和对话,冷笑一声:“你这是想要拼了命来保护她吗?”   “那本君就偏不随你的愿!”   语音刚落,帝君的身影猛然腾空而立,掌风凶狠夹杂着厉色骤然朝着向晚意的身上攻去——   向晚意瞬间感到一道疾风朝着自己的脸上挥来,强风让她下意识地抬手闭眼。   眼前的世界骤然黑暗,耳边只有强劲的风声。   一道暖意擦过耳边,阖着的眼帘也似乎感到一亮,悄悄地睁开眼睛,愣愣地抬起眼眸。   只见金光闻风而至,屋内闪过如烈阳般的光芒,不重不轻地把他的掌风拂了回去,帝君闪身又发出数掌,点点金光在龙心、龙筋和向晚意面前建了一道淡金色的屏障,把他所有的攻击都挡在屏外。   帝君脸上的神色越发噬血和兴奋,像是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之中沸腾,整个人的感官无比放大,露出一抹精心的笑容,看着让人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   向晚意撑起身来,扭头看着一旁的金光,金光像是世界最强大的屏幕一般,死命抵着他的攻击,把她紧紧护在身后,她的目光错愕又惊讶,嘴里呢喃:“纪镜吟——”   是他的龙心和龙筋在拼命护着她。   腰间的腰牌微微震动,向晚意垂眸一看,牌身上面传来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声音:“别怕,我很快就到。”   在这个瞬间,给予了她最有力的支持。   帝君冷笑一声,视线似乎落在远方,唇边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意:“是吗?”   看着帝君的方向,心里突然生出无比的怆然感,她很想做些什么,但是好像在这个瞬间,她就是一个累赘一般。   她没有能力解决帝君。   眼里的眸色暗了一分,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地紧握成拳。   ****   漆黑的夜空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银月如钩,挂在天边,身边只有几颗微亮的星星,这个夜晚没有夜该有的静谧。   一道黑色身影和一道白色身影在空中纠缠着,两人所到之处,皆发出爆|炸般的声响,周身厉风把身边的大树连根拔起,四周一片狼籍。   “让开!”一道冷淡却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他说话时眼底急得通红,脸上却神色冷峻,眸光深邃,薄唇抿成一道紧绷的弦,整个人不怒自威,周身的气场毫无遮掩地散发出来,像是天地间的主般,带着号令天地的气势。   昏暗的天色下一身白衣泛着银霜,月光落在其中,显得尊贵又冷冽。   与他相对的人穿着似墨般浓重的玄衣,在夜的掩护下几乎像是要和黑夜融为一体,若隐若现,一双眼睛却亮得很,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看,嘴角一直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手上动作没有半分退让,稳稳地拦在他的面前。   打定主意和他在这里交缠。   “临吟,你觉得以你现在的状况和本君斗的话,能斗得过吗?”   出口的话虽是问句,但是语气却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一般,没有任何的波澜,透着过人的自信。   语音刚落,帝君右手翻飞,掌心朝上,一记掌风朝他的腹上扫去,空气中立马激起无形的波澜,震得天边的飞鸟急急展翅高飞,纪镜吟挥出一道金光抵过他的攻势,两道真气在空中相碰,反弹回来的真气带有二次伤害的性质。   纪镜吟眉头一跳,脚尖方向一改,急忙往后退去,在空中利落地翻身,落在不远处树上的枝桠上面。   随着他的动作,晶莹剔透的玉冠掉了下来,映着天边的银霜,闪过一道亮光,一头本来束在玉冠之中墨发随着披散在他的身后,乘着夜风在风中微微飞舞。   衬得纪镜吟多了几分狂傲不羁的气质。   好看的桃花眼不同于看着向晚意时的满含笑意和柔情,如今看着帝君的眼神多了几分深究,变回了初初觉醒回来的他,没有半点温度。   忽敢喉咙干涩,他咽了咽口水,把这异样的情绪压下。   他心里知道,回去的路上,很难。   他受的伤还没有痊愈,又缺了半瓣心和真身的筋脉,加上自从把筋脉换给容砾后,没有过几天的休息时间,身上的伤一点点的加深。   即便站在帝君面前的他看似没有什么异样,但他清楚知道,自己这个身体状况根本无法与他相较劲。   就算和帝君硬拼硬的话,即便拼过了这个,急忙赶到了那边之后,还有另一个在等着他。   但是,他没有别的路选,向晚意还在天庭,他不回去的话,她只有死路一条。   横竖都是死,当前的情况之下。   不如回去,和她一块死。   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回他们真的是轻敌了,那时和向晚意商量了不过短短一会儿,就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如今看来,还真的是有些轻率。   帝君早早就算到他们就用调虎离山之计,他看似是中计,其实是早早就在等着他们落套。   那天他按照向晚意的吩呼,把帝君引离了天界,他在北海之颠等着他,那边岛屿众多,是绝佳的隐藏之地。   他变回真身,在北海之上现身,转眼又隐藏在某座岛屿,在现身时他又故意发出龙吟,而且还是最痛苦的那种。   虽说做出这事于他而言有些丢脸,但是他也别无化选。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便感受到帝君的气息,龙族彼此之间都对对方的气息很是熟悉。   在帝君到来前,他早就在十多座岛屿上面留下了自己的血,等他一座座找遍,他想向晚意都应该完事了。   和他们想像的一样,帝君果真在一座座的翻。   他一直都在暗中观察。   过了好些天,随着帝君和他隐匿的地点越发接近,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身上的龙气有些奇怪。   他那时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也就只是一个疑惑而已。   直到感知到向晚意的异样,他才突然想通过来。   帝君的龙气不能说是弱,他是淡,淡得像是只有本体的二分之一,但又如本体的一样的强。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   要怪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帝君学会了这招禁术,把自己的本体分成两半。   但其实,这样做并非没有风险,一荣具荣,一损具损。   只要任意一方的本体殒灭,另一边的本体也会随之殒灭。   龙族虽有上天的庇护,但也不代表可以随意挑战上天的权威,使用违禁的术法。   只要使用了禁术,他便等于是失去了上天的眷顾,在这一点最大的体验为——   一旦元神殒减,魂飞魄散,再也不能让之前一般,花上上十万年的时间,散落在天地间的精魂和精魄被重新养成,在偶然的机会重新回归世间。   所以说,帝君只要再次殒灭,他便永无复生的机会   等于是把命来赌一场。   只能说,帝君对自己很是自信,他赌上这一把让纪镜吟和向晚意死,只要他们死了,这天地间再无威胁到他的人事或物存在,他有没有复生的可能都不在重要。   看着面前的帝君,他的心里还勉强算是踏实的。   因为只要帝君一天还在他的面前,就代表向晚意还活着。   以帝君的性子和行动来判断,只有他们之中其中一人殒灭,他便可以重归本体,合二为一,集中所有的法力来对付他们另一个。   向晚意找到了龙心和龙筋,她给他发了讯号,他知道。   但是龙心和龙筋外面渗出来的力量只能保她一时,而且最多也是一种拖延时间的行为。   当务之急,他还是得回去。   他现在很清楚地知道,   可是,帝君像是拦路虎一般,死死缠着他。   他的心乱,而帝君的心静,这样一对比,帝君便很容易找到他的弱点或者破绽,从而攻之。   帝君当前的目标是在她的身上。   帝君想要凭半体来重伤他,有可能,但是想要杀他的话,不可能。   所以,他明白帝君的想法是:先解决向晚意,一来他必定会心神大乱,二来帝君也可以调动本体上下所有的真气与他一拼。   他身上的伤随着时间的增加,只会越发增加和放大。   他的时间没剩多少。   腰间的小东西像是察觉到他的焦虑,轻轻地叫了一声,纪镜吟眼角余光瞥了牠一眼,眼里多了一分柔光,动作温柔地抚了一下牠的小脑袋瓜。   一句话不知道是说给牠听还是自己听:“放心,我们都会活下来的。”   下一瞬,腰间的腰带轻轻震动了一下,纪镜吟嘴里念了一道诀,那边传来的声音瞬间变得只有他才能听见。   “纪镜吟。”   闻言,纪镜吟不由得愣了愣,这个名字,听在耳边心里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脑海里好像想要浮现些什么出来一般,   这个名字里彷佛包含了许多许多的过往,浓重得让他眼眶有点发酸,脸上多了一抹湿意的感觉,他伸出手来,轻轻擦了一下,指尖上面多了几分晶莹的湿意。   心里忽然感到很难受。   帝君趁着这个时机,重重地朝他下面站着的树枝挥来一掌,他一个不稳,直直地栽下了树头——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急忙在空中稳住身子,身侧被无数的枝桠擦过,落地前翻身,稳稳地钉在地上似的。   一手撑在地上,参天的大树遮去了大半的光,底下一片黑暗,鼻间是泥土的味道,隐约可见地上是一堆落叶,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她的声音。   整个人的精神有些恍惚。   脑海里突然多了一个画面,天很蓝,吹过耳边的风很温柔,身下是一只赤红色的火凤凰,靠着的是她柔软的羽毛,轻轻抚着,手感极好,日子很是惬意。   那边的人见他没有回应,又喊了声:“纪镜吟,能听到吗?”   他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是在喊他。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在叫他。   这个名字里似乎包含了很多,重得像是千斤大石,压在他的心头。   他好像感到,好难过和难受。   那边的人又再重覆了第三遍,他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之中抽离出来,眼睛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屏着呼吸和气息,借着黑暗的掩护疾风移动,寻了个好位置暂时藏了起来。   他能感受到,帝君在找他。   “在。”   “你龙心和龙筋里所藏的妖力可以借我一用吗?”   纪镜吟眉心一跳,瞳仁骤然放大,语气里带着无比的迫切:“你想要干什么?”   “可以吗?”   心里隐约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耳梢轻动,帝君在落叶之上走过,发出了细碎的声响,他又压下声音:“你别给我自作主张,等我回来。”   等了好一会儿,那边都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纪镜吟心里是真的急了,向晚意这个女人从来都是不可控的,她永卜远很有想法,这一点是他所欣赏的,同时也是他所害怕的。   他不知道以她的性子,到底会做出怎样的事。   反正不可能是好事。   ****   向晚意看着帝君的目光慢慢变得淡然,纪镜吟没有告诉她答案,她也不在乎。   反正,她主意已决。   这办法是她想的,如今出现了状况,她觉得,也该由她来承担。   死守不是她的本意。   周身上下在龙气的滋润下舒服了不少,内丹散发着无比的暖意,很舒服,她很满意。   扭过头来,看着身侧一直死死护着她的龙心和龙筋,再这样下去的话,她这边撑不下去的。   她很清楚,她死了,若这边的帝君还活着,那纪镜吟也就剩下死路一条。   虽然说很不想承认,掌初的事,她已经原谅他了。   听着自己内心的声音,她不想他死。   他等了十万年才重新获得的复生机会,那个深渊黑洞她也待过,在那里面,被无边的黑暗、寂寞和寂静所包围,培养出他性格有些扭曲的人出来,也实属正常。   她不想让他再回到那里,孤独、不知终点地等着。   面前的帝君心智已经逐渐烦燥,在无数次攻破不到这屏障之下,他的全副心神都已经失控,这是她的时机。   仅此一次。   因为要一代一代的滋润着纪镜吟的内丹,因此,凤族的每一代族长都会往下一代的火凤凰的内丹里灌输法力。   她还有最后一招,只要把内丹燃烧殆尽,就可以唤出历代凤族长老留下的法力,再结合纪镜吟龙心和龙筋上面的龙力。   除去帝君的可能性极大。   现在,她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的选择,这是唯一一条,能让他们其中之一个活下去的办法。   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她要得到几乎所有龙心和龙筋里的力量。   既然说,它们都在努力保护她,那就是只,只要她身陷最危险的景地之中,它们也会耗尽全力来护着她,这时候,她就可以把所有力量——   全都转到帝君之中,一击即中!   看了帝君一眼,眼里再次现出坚定的神情。   动作利落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骤然离开了纪镜吟的屏障,身影“嗖”地一下似箭般飞快,直直地往帝君的方向冲去。   金光护着的展障骤然撤去,所有的力量追赶着她的身影,争先生地想要保护她。   向晚意眯了眯眼睛,身后被无数的暖意冲刷着——   就是这个时机。   驱动着丹田里的力量,一颗圆润的红色珠子慢慢从腹中飘空,像是凭空而来一般,与此同时,眼前的世界闪过一道刺目的红光,光的强度让帝君都不禁半闭了眼睛。   周遭的温度在瞬间上升,像是身陷火山岩洞之中,热得口干舌燥。   向晚意忍不住声嘶力揭地“啊”了一声,紧紧握过从腹中飘出的内丹,五指用力收拢,举于头顶。   掌心现出一道炙热的红光,烈火在掌中燃烧,把身边的金光全数吸于红珠之中,红光与金光相互交杂着,里面包含的是凤族历代祖先的部份法力,积少成多,到了她这一代,早就不知道存下了多少,天地间最纯粹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溢出的力量让周身的筋脉都在叫嚣着疼痛,向晚意咬着牙关,死死撑着。   帝君唰地一下抬起眼眸来,心里突然生出几分不妙的感觉,下意识地想要往外逃去。   向晚意怎么可能将他放过,手骤然伸出,掌心挥出一道真气在空中形成一道火鞭子急忙卷过他的身子,接着借力一抽,整个人立马到了他的面前。   对上他漆黑的眼珠,里面清清楚楚地现在天地间最亮的火光,最炙热的火就在他的?绽放。   掌心的内丹在掌中消融,向晚意猛然喷出一口黑血,全数都吐到了帝君的身上,像是滚烫的岩浆一般,落在他身上的皮肤时“滋”的一声,阵阵白烟往上冒出。   帝君想要挣扎,但此刻的向晚意的力量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极强,毫无悬念地压制着他所有的动作。   向晚意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眼前所见,一片腥红。   掌心轻转,她在转眼间回复到真身的状态,周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被火苗包围着,张开宽大的翅膀,又骤然收拢,把帝君整道身影包裹其中。   内丹完完全全消融,压代凤族族长的力量先后涌入她的身体之中,身上的火又烈了许多,帝君在她的怀里想要挣扎出去,没命般的攻击往她身上打去,但是她下了禁制的翅膀却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她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一般,把他困在其中,一点点地炼化。   意识一点点地消退。   一道凤鸣的响声划破天边,像是要把天分成两半似的。   藏在树后的纪镜吟骤然抬眸,天边慢慢泛起了一片火光,像是一场烈火在熊熊烧着,本来快要找到他的帝君猛然倒地,身影在一点点的消散着。   目光愣愣地看了四周一圈,嘴里呢喃道:“向晚意。”   “你敢死的话,我给你   下一瞬,他整个人化作真身,身影比闪电还要快上几分,直直地往火光最盛处飞去。   急红了眼,一路上无论看到谁他都狠狠甩开,如入无人之境般冲入天界,身边的热气烧得他周身发疼。   但是他还在前进。   前面有人在等着他。   看到一道深洞,纪镜吟感到火光的源头就在下方,眼眶里涌出几滴泪球,转眼又在空气中蒸发,他的眼里闪过一道由火所组成的火凤凰的身影。   无比的熟悉。   像是发现什么一般,他的声音暗哑,他忍不住大喊道:“你敢死的话,我就给你陪葬!”   向晚意在意识最后一瞬消失时,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下一瞬,万物皆空,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瞬消失。   火光瞬间极盛,又瞬间熄灭。   纪镜吟变回人身,往火中伸出手来,炙热的火在指间穿过,却没有半分疼痛的感觉。   半晌,眼里回复一片平静,没有任何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气息。   只有他一个人。   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眼角闪过一道金光,龙心和龙筋在感受到他的本体后立马归位。   眼里闪过无数的画面——   他在树上静静看着她被一堆追兵追着的画面。   在天界时,她意气风发地朝他介绍夕阳宫的画面。   她顶着所有的人的压力,在帝君面前维护他的画面。   他抱着被子,在屋顶上面看着她睡颜的画面。   她气鼓鼓地和他说,不能再再她房里挖地洞的画面。   ......   还有,他剜她心时,她那个错愕、绝望又惊讶的眼神的画面。   很多很多被他遗忘的画面,全数在眼前显现。   流落在外的心归位了,所有被遗忘的记忆也在瞬间如潮水入海般回到大脑之中。   眸里的情绪复杂到极点,颤抖着唇瓣说道:“我终于,记起来了——”   “原来,我就是纪镜吟。”   心像是被狠狠剜下一般,留下了一个空空的洞,一点点地发着疼,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璁   垂下眼眸,眼里是前所未有的颓然。   她不在了,他还活着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什么似的,他扭过头去,地上留下了一行用火烙出来的字——   【纪镜吟,如果想要我原谅你的话,就给我活着】   刺痛了他的眼和心。 第87章 番外一   “妖君,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   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半弯着身,毕恭毕敬地问道。   他的身后放了十数个木箱子,里面放了满满的东西,盖子被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红衣似火,像是刺红了谁的眼睛一般,里面还有许多千奇百怪的东西。   闻言,坐在案桌上的人眼睛都没有抬起一下,目光专注又认真地看着桌上的公文,没有半点搭理的意思。   直到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他这才缓慢地开口,语气没有半点的波澜:“全都扔掉吧。”   “遵令。”   黑衣人手一挥,十数个人纷纷走上前来,想要把箱子的盖子阖上,把东西抬出去。   一个又一个的箱子被阖上,突然,纪镜吟觉得眼角似是闪过一道金光。   低着头的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眸唰地一下抬了起来,手里拿着的笔一抖,墨重重地落在白色的纸上,一点点地化开。   “慢着。”   底下抬着东西的人急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刚扭过头来,便发现本来坐得好好的妖君像是一阵风一般,转眼到了他们的跟前,动作迫切,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什么,他的指尖有些颤抖,急急把其中一个箱子打开。   箱子很高,几乎到一个人的胸前。   这里面放着的东西都是从白寻房间里整理出来的东西。   妖君念及白寻还是为妖界做过建设,下令替她建了一个碑,除此外外,没有其他任何的行为。   大家都知道曾经的偏殿住过谁,也知道那位的名字成了一个不能说的禁忌。   那位主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唯一算是比较亲近的,就算是她留下的小狐狸。   妖君这回就是打算,把白寻曾经住过的偏殿清空,改为小狐狸的住所。   可见这小狐狸如今是承受了妖君所有的爱,别人说宁愿去招惹帝君,也别碰他的小白狐。   谁都知道,这小白狐是谁带回来的。   妖界私下众人也讨论过此事,大家都在说,曾经帝君的第一人白寻,死后居然连一只狐狸的地位都比不过。   白寻最喜欢做的是就是收集各种宝物,长时间以来,她的房间则成了个藏宝阁似的,里面放满了不知道从哪里搜刮回来的东西。   那只小狐狸如今成了妖君的心尖宠,前些天不还有谁踩到牠的尾巴,那个小狐狸抱着妖君的裤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帝君二说不说,就把那人打发去扫地去了。   众人都说,帝君的心思本来就难猜,自从那事之后,他的心里就更难猜了。   那事其实他们也不太了解,他们只知道,天界的帝君殒灭,同一天,那位不能提的主也相继殒灭。   天界宣布两界友好,永不互相干扰,本来以为妖君会趁机扩张,但是出乎众人所料的是——   妖君一个人回到了妖界,怀里抱着一只小狐狸。   把自己锁起来,谁也不见。   更别说什么扩张了。   大家本以为他很快就会出来,没想到,这一关就过了三年。   但是谁都没有谋反的打算,都在默默等着他出来,曾经有胆大的人催过他出来,第二天,就再也没有看过那人的身影了。   三年后的某天,那紧闭的门忽然打开,那个许久没见的人突然重现于世,大家都拿不准他的想法,但他却好像没事人一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把妖界治理得井井有条,只不过话比以前更少了。   大家本以为妖君这是走出来了,已经没有事了,直到有人看到他每天晚上都坐在偏殿的屋顶上面,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狐,静静看着天边坐到天亮,大家这才知道,他只是藏起来了而已。   知道他的逆鳞,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免着这事,不提不说,很是默契。   这几年来,除了那些触过他逆鳞的人被罚过之外,即便是犯了小错,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大家都说,妖君好像比以前更好相处,大家都相安无事。   说起来,妖君这人本来就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现在看着虽然不至于阴晴不定,但是却冷得惊人,还带刺,几乎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太提起他的兴趣,有时候,他们都在想,他会不会就这样抱着只狐狸过一辈子。   转眼看去,刚才还端坐在案桌之上的妖君如今疯了一般在翻着东西,大家相视一眼,默默站在原地,屏住呼吸,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出去。”   得到这句话后,众人如获至宝,急急脚尖抹油似的,转眼就溜得没影。   小白狐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从窗边一跃而入,走到他的脚边乖乖坐着,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定定地看着他。   纪镜吟把无数衣服什么的扔在地上,急切地找着东西,片刻,手上动作一顿,目光似乎愣了愣,随后看着某种东西目不转睛。   脸上的神色有些发白,指尖在意识地颤抖,慢慢往箱里的某样东西伸出了手。   一根金灿灿的尾翎。   色泽鲜艳,彷如昨天。   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多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眼眶微微发酸,他好像想起了那个女子气鼓鼓地说——   “纪镜吟,你居然还在凤凰屁股上动土?”   “不许再拔我的毛了。”   “你怎么能这样?”   ……   那天的画面无比清晰地在眼前浮现。   就连她的动作和语气,都记得很清楚。   垂下眸来,看了圈四周的箱子,脑里缓慢地反应过来,这是白寻的东西里找出来的。   皱着眉头,多了几分深思,怎么会在白寻那里?   转念一想,他当初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脑里更没有半分弄丢它的记忆,日子久了,也就没有刻意去找。   现在想来,她这是藏了起来,还是捡到的呢?   白寻已经不存在于世,没有人可以回答他这个问题。   扭头看了眼,地上被他弄得一片狠借。   随意一脚把盖着脚尖的红裙踢开,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的情绪,薄唇绷成一道紧绷的弦。   下一瞬,视线触及到地上某样东西时,瞳仁止不住微微放大,身影快如闪电,他急忙蹲在地上,把它捡了起来。   玉牌周身泛着微微的凉意,指尖在上面轻轻摸蹭,指腹处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垂眸看去,上面写着“上仙”二字,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他急忙将它翻了个面,目光顿时济着,上面刻着一个名字——   向晚意。   果然是这个。   周身的血液好像是在瞬间凝结,一道寒流在筋脉之中窜过,整个人愣在原地,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   “怎么会在这里?”   很快的,他便反应过来,如果说刚才的尾翎是巧合,加上如今的腰牌,两种东西都在白寻那里。   这不可能是巧合,他敢肯定,是她藏起来了。   握着手心的玉牌不由得用力了几分,眼里闪过一丝气愤的神情,眼尾气得泛红,脸上线条紧绷,整个人的气息越发阴暗。   可惜,白寻已经不在,没有人来承受他的怒火。   身边的小白狐忽然歪了歪脑袋,眼里好像闪过一丝疑惑一般,半晌,好像趁他不注意一般,猛然朝上轻轻一跃,不重不轻地咬了他的手背一口。   纪镜吟吃痛,下意识松了松手,就在这个空档,牠一口叼过即将掉落的玉牌,四脚急急跑到房间的墙角,窝在那里。   纪镜吟反应过来后,看着手背上面溢出的血珠,眼里闪过不满的情绪,再加上看到牠把向晚意的东西抢走,眼里的情绪又复杂了几分。   一个箭步冲到墙角,正欲将小狐狸拎起来好好教训一顿时,他忽然发现那小家伙有点异样。   灵敏的鼻子围着那个玉牌嗅个不停,边嗅边转着圈,各个面牠都闻了个遍。   记忆中,这东西连闻吃的都没有这么认真。   纪镜吟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凝重。   下一瞬,小狐狸眼里闪过一道银光,同时爪子上面现出一道耀眼的银光,锋利的爪子重重地玉牌上面一划。   纪镜吟心里暗叫不妙,正欲伸手将牠挥退时,牠比他还要快上一分。   玉牌瞬间被牠分成两半。   纪镜吟锐利的眼神瞬间落到牠的身上,带着欲要将牠剜骨般的杀意,把牠看了个透。   藏在袖子的手骤然抬起,正欲把牠痛揍一场时,牠忽然叫了几声。   声音委屈还带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银白色的爪子轻轻点点碎成两半的玉牌的中间,示意他看。   纪镜吟瞥了牠一眼,却还是先收回了手,顺着看了过去——   两滴血落在一旁。   纪镜吟皱了皱眉头,眼前好像闪过一个画面——   女子在安安静静的睡觉,正好他有点无聊,这就悄咪咪地偷了她的腰牌,坐在山洞的边缘,百无聊赖地看着山峦起伏的时候,往里面滴了一滴自己的血。   那时他想的是,以后她的身上就会有他的气息,只要她带着它,即便跑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把她找回来。   那时是想着防止她逃跑来着。   所以说,这两滴血,其中一滴是他的。   纪镜吟不知道的是天界的身份证明牌比妖界要繁琐得多,在做好之际要往里头滴上一滴血,以名身份,腰牌以特殊材料所制,血永远都不会消融。   但是他也不笨,很快的,他便想到这另一滴会是谁的。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向晚意的。   他还在发愣着,一旁的小狐狸试探着地嗅了嗅,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又嗅了几下,片刻,扭过头来,看着东边的天空。   兴奋地叫了起来。 第88章 番外一(2)   纪镜吟的眼睛好像瞬间亮了几分一般,一向黑压压的眸底立马闪起了细碎的光芒,好久没有太大表情波动的脸上驱然溢出一抹笑意。   那是绝望的深渊里的一抹光,只需要一抹光,就可以照亮黑暗。   对于一个长期失去光源的人来说,一抹光就已经足够,足够让他拼了命般想要紧紧捉在手里。   垂下眼眸,看着地上的小狐狸,带着刻不容缓的迫切,他急忙蹲了下来,把它拎了起来,眼底泛起几道红血丝来,追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   小狐狸看着他,他这带着异常激动的神情,让牠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要知道这些年来,纪镜吟整个人像是长年住在阴霾底下一般,终日不苟言笑,每天晚上还不睡觉,强得把牠带到屋顶上面吹冷气,弄得连牠都睡不好觉。   难得看到他这么激动,小狐狸这居然看愣了眼。   满脑子都在想,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原因是什么?   顺便忘记了刚才的事。   见牠不说话,纪镜吟往前凑近了些,眉头深琐,紧紧锁定着牠的目光,晃了晃牠的狐狸身,把牠云游四海的魂魄喊了回来,重覆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   小狐狸缓慢地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满眼疑惑又认真的情绪,费力地想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纪镜吟知道,这种小狐狸得到一千岁才能识人言,牠如今还不到七百岁,他的话估计是听懂了一半,在努力思考着。   他心里虽然焦急,但能做的也没有什么,只能等待,等待牠理解过来。   过了会儿,小狐狸眼里好像闪过一丝精光,狐狸爪子缓慢地抬起,试探着地往东边指去,同时叫了几声,示意他往那边看去。   放眼望去,旭日初升,烈阳洒落了片片金光,在地上镀上了一圈又一圈的光晕,暖意洋洋的感觉充斥着天地间,几朵白云被风轻轻吹动,在天空中变幻着自己的造型,一点点的移动着。   纪镜吟眨了眨眼睛,一颗心像是重新灌注了磅薄的力量,有力地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的,重重地提醒着这一切都是真的一般。   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让他赶紧出发,整颗心好像不属于这里,已经随着思想,飞到了远方。   下一瞬,脚好像听到了心的声音,脚尖方向一改,整个人坐立不安,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身上爬行着,难受得很,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她。   把想法付诸行动,纪镜吟满含希冀的眼神死死盯住小狐狸,柔下声来问道:“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语音刚落,他怕牠没有听懂,学着牠的方向指了指东边的方向,指尖作走路的动作。   一连串动作做完,他这才又定定地看着牠。   四眼交接。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侧了侧头,很是勉强地听懂了他的话,重重地点点头。   接着,身影灵活地从他的手里挣扎出来,像是一道白光一般,嗖一下跑走,往东边的方向溜去。   纪镜吟嘴角微扬,溢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脚上多了几分焦急的意思,急忙跟在小白狐的身后。   守在神昏殿外的守卫先是看到一道白光闪过,心下了然,又是那小东西出来乱跑了,自己得多避牠一点,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脚尖刚动了动,就看到纪镜吟的身影紧紧追着白狐。   纪镜吟行踪匆匆,他看到眼里,给他一种妖君想要离开妖界的直觉。   “妖君,你去哪?”身为下属的本份让他快步走上前来,欲要拦在他的身前,询问他的去向,但是脚刚伸出了一步,便被一道有力的真气拂开,急急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头来。   守卫稳住身子,发现纪镜吟的身影转瞬即逝一般,现在勉强只能看到他好看的背影,他只留下了一句话:“本君有急事要办,归期待定。”   “妖君,你去哪啊?”他大声喊道,渴望得到他的回答。   但回应他的只有一道凌厉的劲风,纪镜吟的身影在几个眨眼间,便已经走得远远。   ****   东边的领土依然属于妖界,纪镜吟过去倒是不会遇上什么麻烦。   不过东边的妖界临近的海水温较高,连带着那边的水气比较重和温度较高,因此极奇适合树木生长,许多参天大树都是生长在此地,除此之外,物种也比西边的妖界更为丰富。   但是却没有多少人居住在这里,因为此带都住满了猛兽,四周潜伏着不少危险。   出了妖界的富饶之地,再往东走,不出意外地进了一片密林。   到了这里,小狐狸的脚步也慢了下来,纪镜吟虽然心里焦急,但是现在能靠的只有牠。   因此现在的画面是:一向意气风发的妖君此时乖乖跟在小狐狸的身后,随着牠的步伐走着。   这边没有几分有人生活过的气息,地上的落叶在被他踏过时,发出了几分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惊起了一些声音,天边顿时传来一阵阵鸟声。   鸟都被他吓跑了。   纪镜吟倒不担心会有什么猛兽敢往他们这里移动,毕竟他身上的龙气早就让几乎所有的物种感到害怕,对于力量悬殊的害怕,那些所谓的猛哭,怕是老远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就已经躲得远远,更不会想出来招惹他。   毕竟,出来即是死,牠们还是很有眼见的。   但是小狐狸显然没有发现到这一点,那个胆小鬼生怕有些老虎、狮子什么猛兽扑出来把自己吃掉,进了密林后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带着几分试探,小脑袋垂得低低,好像快要埋到土里。   不时还要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看他,确认他还跟在自己身后,牠在不重不轻地舒了口气,放下几分心来。   纪镜吟看着牠的那个怂样,很是嫌弃地瞪了牠一眼,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能说些什么,只能像是认命一般,跟在牠的后面。   地上有点脏,小白狐雪白的爪子被泥土弄脏了,牠嫌弃地看了一眼,停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纪镜吟瞥了牠一眼,很快就知道牠的想法,适时给牠使了个净身诀,转眼间爪子又变回白白净净的,小白狐高兴地叫了声,又继续往前走去。   纪镜吟轻飘飘地扫了牠一眼,目光却带着一丝警告,“给本君好好找。”   这回像是听懂了牠的话,小狐狸费力地低着头,鼻子一抽一抽的,仔仔细细地在地上闻着。   一点点的往前走去。   纪镜吟顺带打量了四周一会儿,空气里散发着泥土的芳香,还夹杂着一股青草的味道,刚来时还能听到鸟儿的叫声,现在牠们都躲得远远的,什么都听不见。   地上都是干燥的树叶,一下又一下地踏着,干脆的声音此起彼落。   抬起头来,参天的大树像是天然的遮阳伞,斑驳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之间穿过,勉强地洒落在地上,带来几丝光明,身边安静得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纪镜吟看着看着,本来就已经皱着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厉害。   同时心里生出了几分不确定的想法——   这么荒凉、了无人烟的地方,她真的有可能会在吗?   扭头看了眼小白狐,牠长长的尾巴垂在地上,鼻尖卖力地嗅着,还在努力地搜着。   纪镜吟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他堂堂妖界之主,现在居然要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一只狐狸身上。   这样的认知,莫名地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但是他又束手无策。   他不止一次把所有神识往外散去,企图获得一丝关于她的气息,但都是徒劳无功。   小狐狸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垂着的尾巴倏地竖了起来,声音嘹亮地叫了一声,空气中似是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无形地往四周荡开。   小白狐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机灵地转着,目光迫切地寻找着些什么。   纪镜吟耳梢微动,下一瞬,好看的眉骨轻抬,似乎感觉到什么东西直直地往自己的头上砸去。   唰地一下抬起头来,一颗像是鸟蛋般的东西快速地下坠着,正欲抬手将它拂开时——   一只白嫩的手恰恰接过那蛋,同时一道白色身影在空中利落地翻了个身,柔软的裙轻轻擦过他的脸。   纪镜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一人落地时踏踤树叶的声音。   急忙睁开眼睛,扭过头去。   四目交接。   四周变得无比的安静,世界上所有的画面和声音好像在瞬间消失,眼里所见的,只有面前这个人。   几乎同时,纪镜吟感到眼眶泛酸,桃花眼眼尾泛红,唇瓣止不住地颤抖。   巴掌大的脸上印上的是无辜干净如小鹿般的眼睛,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眼神纯粹如一泉清潭,潭水此刻正映着他的倒影,再配上小巧的鼻子和淡粉色的唇瓣,白晳的皮晳嫩得出水一般,一身白衣出尘不染,所有的所有如同记忆一般。   女子看着他也有点愣怔,空气像是默了几瞬,世上所有东西存在感骤然降仛,只像下彼此似的。   半晌,女子轻轻笑了几声,眼里眉梢都多了一分笑意,笑声似银铃般清脆悦耳,看往纪镜吟的目光收了回来,随后直直地绕过了他,看着地上的小狐狸,伸出指尖来逗了逗,由衷地赞叹道:“小兄弟,你长得真可看,比我看过所有的动物都要好看。”   小狐狸很是高兴地围着她转,毛茸茸的尾巴摆个不停,欢快地叫着。   女子被牠逗得开怀,一人一狐,气氛很是融洽。   纪镜吟像是多余的存在一般。   看着她的侧颜,藏在袖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紧握成拳,他敢肯定,面前的人肯定是她。   绝对是她。   但是很快地,他便发现了她的异样——   怎么一眼都没有看他?   急忙走到女子的身边蹲下,女子察觉到他的靠近,下意识地往边上挪去,一双眼睛里瞬间满含警惕,“你干嘛?”   纪镜吟一双墨眸死死锁在她的身上,像是带着几分不敢相信,又有几分小心翼翼,“你认识我吗?”   女子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很认真的回想着,随后摇摇头,很是坚定地说:“不认识。”   目光纯粹,没有半分闪躲,真真诚诚的回答他的问题。   纪镜吟心头一震,周身的血液像是冷了下来。   这回,轮到她忘了吗?   女子对他的靠近感到有几分莫名其妙,“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语音刚落,女子站起身来,嘴角噙着笑意,轻轻摸了摸小白狐的头后,便欲转身离开。   看到她想走,纪镜吟都没空想她现在到底记不记得他的事,他急忙开口道:“刚才姑娘救了在下一命,不知道想要什么的谢礼?”   闻言,女子皱了皱眉头,眼里似乎闪过疑惑的情绪,指尖挠了挠下巴,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不用了吧,本就是我差点把东西砸到你头上,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吧?”   语末,还带有几分歉意,很是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纪镜吟猛然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立马堵住她的去路,语气迫切般拉着她的一抹衣角,一本正经地说:“若不是姑娘及时把它接住,在下现在或许已经被砸成脑残,所以——”   女子眨了眨眼睛,无辜纯粹的眼睛里泛着细碎的光晕,茫然的小眼神落在他的脸上,连他捉着自己衣角的事都没有注意,下意识地看着他:“所以什么?”   纪镜吟清咳一声,脸上多了两抹红意,下颌线条紧绷,多了几分凝重之色,一本正经地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只能以身相许。” 第89章 番外一(3)   女子扫了他一眼,纪镜吟在这目光的注视下,下意识地挺起胸腔,脸上闪过几分自信的神情,薄唇微抿,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   不说别的,纪镜吟心里知道自己的皮囊很有优势,不仅被无数的人称赞过,记忆中连向晚意都夸过他长得好看。   所以说,他觉得她是肯定会答应的。   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答应点头。   下一瞬,女子收回目光,她抿了抿唇,鼻子抽了抽,有点嫌弃地往边上挪了一步,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不要。”   纪镜吟:“......”他这是被拒绝了吗?   不仅如此,从她的眼神里面,他还能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赤I裸裸的嫌弃。   他觉得,自己一直安安稳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心态突然有点崩。   曾经的万人迷,无数妖界的女子为他倾心,如今居然落得一个以身相许都没人要的地步,这巨大的落差让纪镜吟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精神彷佛在这一瞬之间崩溃。   他这石化般的模像,没有惹起女子半分的感觉。   女子瞥了他一眼,很是疑惑地收回目光,抬起脚步,正欲往边上走去时,面前的路上突然冒出了一个人,高大的身影瞬间把她的去路拦住。   纪镜吟舔了舔唇瓣,桃花眼里藏上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坚定地锁在她的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迫切,他说:“你再仔细看看我。”   女子眉头一抽,似乎对他这个奇怪的举动感到很奇怪,语气淡淡的,听着没有太多波澜:“不看,没什么意思的。”   没有意思。   好像又来一道惊雷。   剑眉拧到一块去,纪镜吟咽了咽口水,结实的喉结有力地上下滚动一下,接着,他伸手快如闪电,一把握着她的手腕,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似是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一下,女子愣愣地看着他,反应慢了半拍,回过神来时,掌心处传来温暖的触感。   他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腔上面。   她能够感受到来自他胸前的暖意,还能感受到有力的心跳就这样一下又一下的,传到她的掌心。   大脑似乎有一瞬间的迷乱。   “你干嘛?”语音刚落,她便欲把手抽回。   他比她多用上两分的力,压制着她,强硬地逼她把手放在这里。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纪镜吟脸上慢慢升起了两抹红晕,耳尖多了两分烫烫的感觉,不受控地发红,哑着声音:“你摸摸看,你就摸摸,感受感受,我很强壮的。”   “......”   女子的目光讶异又错愕,唇瓣微张,满脸震惊地看着他,颤抖着唇瓣问道:“所......所以呢?”   纪镜吟眨了眨眼睛,把眼底的异样压下,说起来,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什么经验,顿了顿,他急忙说道:“所以我身体健康,没有任何的疾病,身强体壮,我敢说这天下间没有比我好的男人了。”   语音刚落,纪镜吟怕她不相信,连忙做出了几个表示强壮的动作,不时还用余光偷瞄她的神情。   女子点了点头,很是敷衍地牵起嘴角笑了笑,她正欲把手抽回时,他又连忙拉了回来,安安稳稳地放在自己胸前。   有点像小朋友抱着玩具不撤手时的模样。   女子心里多了几分无奈。   眼见她好像不吃这招,脑海里又在飞快地想着对策。   过了会儿,脑里突然现出一道灵光,桃花眼眼尾上扬轻挑,眼神亮了一分。   下一瞬,她只觉眼前闪过一道亮眼的金光,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缓了会儿,待光黯时,她再睁开眼来,看到面前的景像时,她猝不及防地惊呼出声。   只见一条金灿灿的尾巴垂在他的身后,他的上半身依然是人身的状态,见她看来,那条金灿灿的尾巴连忙晃了晃,像是小狗摇尾巴一般,求着别人的关注,他又说:“你看你看,好看不?威风不?想要摸摸看不?”   女子嘴角一抽,下意识地想要往后去,用力从他的腕间抽回自己的手,闷声问道:“你是龙还是蛇啊?”   纪镜吟多晃了几下,让她更加清晰地看清楚,他语气带着点骄傲和自信:“我当然是龙,还是这天上地下唯一一条金龙,骑在我的身上可威风了,你说对不对?”   “所以你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女子眉头快要皱成“川”字一般,空着那手摆摆手,语气迫切:“行行行,可以了可以了,把它收回去吧,闪得我眼睛都花了。”   纪镜吟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不情不愿地把尾巴收回来。   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深思。   别人连他真身看一眼都不可,他都主动说让她骑了,她居然还是不喜欢。   他的魅力有这么差吗?   他不禁对自己产生出了几分怀疑的情绪。   转念一想,纪镜吟又提起劲来,他觉得,既然看不上他这个人,他还有钱和权啊。   用力握着女子的手,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身上,语气带着些激动:“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子眨了眨眼睛,左瞧瞧右看看,随后摇摇头,茫然的小眼神青露无遗,她说:“不知道。”顿了顿,她先他一步开口:“也没有兴趣知道。”   纪镜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他这回可不会轻易地放手,他带着几分迫切,说:“我是妖界之主,整个妖界都是我的,只要你跟我走,我都给你,我家里还藏有一大堆宝物,要不要跟我回去看看,你看上什么我都给你,还有,我可以带上你去玩水、看出、郊游,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你跟我走好不好?”   女子看着他,眼里似乎在分析着他的话语。   纪镜吟打量着她的神情,心里七上八下的,从来没有试过像如今这般紧张。   下一瞬,女子瞟了他一眼,她咬唇瓣,脚伸得飞快,重重地踏在他的脚背上面。   纪镜吟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一下,一时之间没有半点防备,加之她没有留力,脚上传来的痛意让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女子趁着此机把手从他的手里挣脱。   “你这人怎么奇怪,我都说了不要你,你还说这些有的没的,想要干嘛呢?”   纪镜吟往前一步,女子急忙把手藏在身后,遮得严严实实的,生怕他能碰到。   一脸惊惕。   想着要把降低她的防备,转念一想,他叹了口气,有点泄气地问:“你在这里生活不无聊吗?”   女子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似乎在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片刻,她有点迟疑地点点头:“确实有点无聊。”   纪镜吟忽然觉得世界在他的面前打开了一扇窗,温暖的阳光穿透进来,把他内心的黑暗照亮,他说:“那就正好了,我可以给你作伴。”   女子打量了他一眼,眼里还是露出嫌弃的神情,忽然目光微挪,落在一旁坐在地上舔着毛的小狐狸身上,整个人语气欢快了几分,拍了拍手,还在原地蹦了蹦,“你刚才是不是说我要什么,你都给我?”   纪镜吟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狐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落在那只忘情舔着爪子的狐狸身上,缓慢地点点头:“我刚刚是这样说过没错——”   女子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脸上瞬间洋溢着兴奋的笑意,打断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她的语气轻快还带着一丝小激动:“那太好了,我喜欢这个,牠长得真好看,又白又滑的,手感肯定巨好。”   语音刚落,她便蹲在地上伸手把牠一把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小狐狸缩成小小的一团,白嫩的小手在牠身上轻轻抚着,柔软细腻的触感传来,长长的尾巴垂在臂下,小白狐舒服的眯了眯眼,舌尖不时舔着她的手。   纪镜吟不由得想起自己刚才比弄了半天,在她的眼里看来,居然都不及这团毛吸引。   他感到自己好像不太开心,脸上的神情也难看了一分。   女子抬头看他的眼神多了分笑意,“谢谢你啊。”   纪镜吟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着,在思考着要怎么做才能把人留下来,或者让他跟着女子回去。   反正得待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扭过头来,目光放在小狐狸的身上。   悄悄地往女子身边移动,伸出手来,袖子微微挽起,手臂上的流畅线条表露无遗,趁着小狐狸不注意,猛然把手从牠的爪子下面划过。   伴随着一声“唉呀”,他的手臂上面骤然多了几道血痕。   小狐狸疑惑地叫了声,看着自己爪子的眼神满是怀疑人生的错愕,女子立马抬头,看着纪镜吟的目光,满满的愣怔。   纪镜吟自个儿把戏给演全:“牠抓到我了,我好疼。”   还适时“唉呀”几声,营造出一种他佷痛的气氛。   女子皱了皱眉头,看着那几道长长的血痕,又看了看纪镜吟一脸委屈的神情,她说:“要不要包扎一下?”   这回纪镜吟倒是很快地点点头,“要。”末了,他还补充道:“我好疼。”   女子转过身来,示意他跟在自己的身后。   纪镜吟垂眸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无声地扬起。   跟在女子的身后,走过了十几个弯,终于在一处木屋停下。   原来处的一棵参天大树被砍下,砍下来的木材被女子做成了一间简单的木屋,四周很是安静,空气里泛着泥土的芳香,木屋就被这份独有的静谧包围着。   女子轻轻把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简单的木床以及一套没有任何款式的桌椅。   纪镜吟看在眼里,不由得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的情绪,脸上的神情骤然变得有点严肃。   心里有点苦涩的感觉在无声地蔓延开去。   似是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女子半垂眼眸,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飞快地低下头来,目光转移到一旁的瓶瓶罐罐那里。   拉着他坐到椅子上面,让他等会儿。   女子熟练地拿出其中一瓶,把里面一团黑黑的东西倒了出来,覆到他的手臂上面的伤口上面。   纪镜吟看着这团东西,本能地感到抗拒,味道还又臭又浓,但是想到女子还在看他,终是忍着没有把手抽回。   过了会儿,女子收回手,声音欢快:“药涂好了。”   她单手抱着小狐狸,一边抚着牠身上的毛,一边笑意盈盈地看他。   纪镜吟轻轻地“嗯”了一声,伸手想要给自己倒杯水,但是刚把水壶拿起来晃了晃,眉头就不由得皱了起来。   连水都没有。   她自己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的?   默默地壶放下,双手扶在膝上,抬起头来,脸色凝重,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女子眉头一抽,问道:“你还有事吗?”   隐藏之意是: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还不走?   纪镜吟假装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避开她的视线,半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屁股和椅子像是连在一起,整个人动也不动,就坐在椅上。   身边卷起了一阵微风,吹动着他们的衣。   女子盯着他的发顶,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她伸出手来,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见他依旧没有半分离开的打算,她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啊?”   纪镜吟抬起眸来,一向坦荡荡的眼神多了几分闪烁,他抿了抿,薄唇绷成一道弦,随后轻轻咬了咬唇瓣,像是给自己多加几分底气,他看着她,一脸坦承的神情,语气认真又坦然:“脚抽筋,走不动了。” 第90章 番外一(4)   闻言,女子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他的腿上,眉头深锁,语气没有什么起伏,说道:“让你家人来接你回去不就可以了吗?”   纪镜吟看着她,转眼又收回视线,语气淡淡:“我没有家人。”   女子了然地看了他一眼,神情似乎多了几分同情,但转念一想,她又说:“你刚刚不才说你是什么妖界之主吗?按道理来说,你应该有很多下属之类的人吧,随便发个暗号什么的,肯定就会有人来接你了,多来点人把你抬回去不就得了。”   末了,女子似乎被自己的聪明所折服,嘴边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微颤,满含希冀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等着他的回应。   她觉得自己的办法好极了。   纪镜吟心里多了阵堵堵的感觉。   以前就知道她牙尖嘴利,没想到,现在还是一副老样子。   而且还把这本事用在他的身上。   纪镜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简直就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简陋。   心里暗自下了决心:走是不可能走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走的,他纪镜吟就算在这里老死、摔死、饿死都不会走的。   但是当务之急,纪镜吟还是得想办法,让她允许他赖在这里。   抿了抿唇,大脑飞速运转着,他清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对啊,我是一界之主,威严还有威望这些东西都是很重要的,我得给他们一种无所不能,威霸四海的感觉,让他们崇拜我、臣服我以及尊敬我,你懂吗?”   女子感觉他的话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她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点点头:“有点理解。”   纪镜吟暗自松了口气,见她追上自己的思维,他又说:“所以啊,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们,我因为腿抽筋,而且还要他们抬我下去呢?这样做的话,我以后怎么面对我的子民,我的颜面何在?”   女子愣了愣神,微微颌首。   不过半晌,她又很快地反应过来,“所以说,你想在我这里住下来?”   察觉到女子骤然凝重和严肃的神情,还有这认真的语气,纪镜吟连忙应道:“不是住,是暂住,毕竟我动不了,我现在真的是一点儿都抬不脚来,就好像下半身瘫痪似的,整个人挪不了半分,等到了我好了之后,肯定就走了。”   见她不说话,纪镜吟半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正好遮去几分得意的情绪,转眼又抬起眼来,他抿着唇,脸上的神情装出几分忧郁的感觉,声音弱了几分,道:“没关系的,如果你不想收留我,你可以把我抬出去,随便扔在某地上面,由我自生自灭,我保证没有人敢找你麻烦,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听到他的这话,女子顿时眉开眼笑,眼睛里洋溢着快乐的情绪,“早说嘛,来来来,我这就把你给抬走。”   纪镜吟眉头一抽,垂着的眼眸震惊地抬起,嘴角不自在地牵着,目光错愕又讶异。   女子在慢悠悠地袖子挽起,露出白白嫩嫩的皮肤,她叉着腰看他,脸上笑眯眯的,眼睛弯弯,却意外地让他感到有点心惊。   这不是真的想要把他扔走吧?   但是很快的,他又放下几分心来,在心里和自己说:不会的,她不会这么残忍,把他一个人孤单地扔在这深山里头的。   没错,肯定不会的。   半个时辰后,当纪镜吟靠坐在某块石头,感受着身下带着几分湿意的泥土,看着面前的女子欢快的身影越来越小,还有那只死白眼狐一块离他远去时,他才真的意识到——   他还真的被扔了。   脸上挂着一抹苦涩的笑容,还有一副怀疑人生的神情。   心里堵住了一腔的气。   目光微移,把怨恨转移到身边的几根草,似是泄愤一般把它们一把拔起,骨节分明的指上面青筋突起。   均匀地舒呼,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时间慢慢地流逝。   啊,冷静不了!他很生气!!!   怎么可以把他真的扔在这里!   薄唇抿成一道紧绷的弦,眼里生出了几分忧怨的神情。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很大的困扰拦在他的人生路上。   他到底是要继续在这里坐着,还是屁颠屁颠的回去?   很是生气地拔着身旁的草,脑海里急速地运转着,要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可是腿抽筋,而且定位是严重到完全走不到路的情况,如果说他真的回去,不但让她疑惑他刚才是在说假话,而且还会让他在她心里的诚信度大打折扣。   重重地叹了口气。   所以他是只剩下在这里坐着这条路了吗?   好像是。   抬头看天,天色渐渐变得昏暗,夜幕低垂,天边慢慢挂上一幅黑画,上面点缀着几颗星星,淡淡的银霜穿过叶缝洒落地上。   四周的环境矇眬,温度降了几分。   纪镜吟独自坐在这里,以他为中心,方圆一丈范围内的草都被他拔个清光,地上光秃秃一片,承载着他的不满。   深山野岭,本该是野兽出没的好地方,再加上落单的人,这简直是绝佳的猎物。   却意外地,别说是狼、老虎这些猛兽,就连一只鸟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   没办法,龙族,谁敢招惹呢。   一根手指头就能把牠们掐死,大家都躲得远远的。   纪镜吟满脸愁容,好看的桃花眼染上几分凝重,他觉得,他不能就这样在这里坐以待毙。   这么安全的环境,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救他?   没有人来救他的话,他就真的像是被遗弃了。   虽然事实正是如此,但是他是不会承认的。   没有危险,他就制造危险。   耳梢轻动,垂上眼眸,再次睁开眼睛时,眸底升起阵阵金光闪闪,薄唇微开微合,念出了一连串别人听不懂的术语。   半晌,耳边骤然响起一声狼嚎,又过了几瞬,又有几声虎吼声在深山之内回荡着,各种不同的动物纷纷发出吼声,声音凶猛又威武,突然间,整座山像是一下子沸腾起来,吼叫声此起彼落,很是热闹。   纪镜吟露出满意的笑容。   伸出手来,腕间轻转,掌心慢慢闪出一道金光,伴随着一记响指。   空气里暗流涌动,无数的脚步声争先抢快地往他这边赶来,树叶被纷乱惊扰,慢慢飘了下来。   萧瑟的风拂过,吹起了落叶,卷起了无形的漩涡。   另一边厢。   女子静静地坐在窗边,轻轻托着腮帮子,没有什么波动的脸静静看着窗边,屋内燃起淡淡的烛光,温暖的光晕斜斜地打落在她的侧颜上面,睫毛上面像是泛着细碎的光芒,视线很淡,不知道在看往何方。   小白狐窝在桌上,细长的狐狸眼也在安安静静地看她。   耳梢微动,一些纷乱声传到耳边,女子的眸底多了几分肃穆之色。   收回托腮的手,她缓慢地站了起来,眉头紧皱,脸上的脸色凝重了几分,嘴里呢喃道:“怎么会来了这么多野兽?”   心里被疑惑充斥着。   脑里忽然想起那个人。   眼睛半垂下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似乎在和什么做着斗争,满脸纠结的神情。   片刻,她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眼里的波澜慢慢回复平常。   动作轻柔地门窗关好掩上,对上小狐狸那带着探究的眼神,她温柔地抚了抚牠的头,说:“没事儿的,睡吧。”   一记响指弹出,屋内的烛光骤然一灭,回归黑暗。   ****   身边方圆十丈之外,有上百双眼睛看着他的方向,在黑暗之中,牠们的眼睛亮得惊人,闪闪发光,带来几分诡异又阴森的感觉。   虽说是纪镜吟引来的,而且他现在已经完全地自身的龙气收敛回来,但动物还是极有灵性的,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但是,又有几分征服的欲望。   牠们纷纷刨着地上的泥土,呲牙咧嘴的看着纪镜吟,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纪镜吟看了看某个方向,心里多了几分焦急之意,紧张地抿了抿唇。   按理说,她应该早就发现他这边的异动,但是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就算是爬过来也会到了吧。   但是迟迟未见她的身影。   纪镜吟心里突然有点难过,她真的就这样轻易放弃了他了吗?   他突然真的很想知道,在她消失的这几年以来,她经历了什么?   还有,她是怎样活下来的?   这些疑惑本来在遇见她之时,都变得不再重要,但是她的反差,让他的心真的有巨大的落差。   脑海里突然想起他重新当上妖君时,她来找他,说愿意加入他妖界的那天。   那时,其实他并不想收纳她的族人和她,但是当看到她的那张脸时,心里突然漏跳了一拍,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   就是这一瞬,让她改变了主意。   可是不过短短一瞬,很快地,他便反应过来,说话时冷言冷语的。   所以说,现在是他的报应来了吗?上天让他把曾经做过的,一点点赎罪回来吗?   你问他愿意吗?自然是愿意的,他只是怕,没有这个机会而已。   觉得做戏得做全套,随意挑了只灰狼,用意念召唤牠过来,墨眸渐渐化成金眸。   灰狼瞬间不受控制般慢慢往他的身边走来,所有观望中的野兽瞬间把目光投向灰狼。   纪镜吟深吸一口气,给牠下达了一个命令:咬他一口。   下一瞬,灰狼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本来只是试探,慢慢朝他走来的身影瞬间提速,嗖地一下似箭般往他的身上奔去。   三丈、两丈、一丈......距离在渐渐的缩短,牠张开了腥臭的嘴,灰狼睁着眼睛直直地朝他的手臂咬去,纪镜吟微微眯了眯眼睛,等待着牠往自己身上扑来——   下一瞬,牠忽然惨叫一声,叫声凄厉,身影像是断线的风筝被打落到十几丈开外。   纪镜吟意外地扭过头去,看着狼的方向,眉头轻皱。   还不待他细想,耳边吹来一阵温柔的风,一抹白色身影落在他的面前。   一只白晳的手,摊着掌心伸到他的面前。   纪镜吟愣愣地抬起头来,迎着光,四周也很暗,但是他却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的脸,或者说,她的脸早已刻入骨髓,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永远不会忘记。   女子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垂着眼眸,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他居然从里面看出了一分柔情,她缓慢开口,轻柔的声音从她的嘴里说出:“跟我走吗?” 第91章 番外一(5)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缓慢地开口:“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眼里夹杂着几分悲凉之意,静静地看着她,四周的走兽在看到灰狼的下场后纷纷往外逃跑,纷杂的脚步声此起彼落,空气里充满了暗流涌动。   一时之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怪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鬓边的一缕发丝被轻轻吹起,发梢擦过颊边,有些痒,又恰好提醒着他,她是真的来了。   女子轻轻拧紧了眉头,似是对他的伤悲感到很是不理解,手在他的面前抖了抖,带着几分催促之意,“走不走啊?”   纪镜吟眼带忧郁之色,瞄了她一眼,随后又收起眸底的情绪,往她的手心处探出手去,掌心轻触,久违的暖意在彼此的手里化开。   顺带填满了心的空虚。   纪镜吟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正欲起身时,脑海里突然记起了什么,刚撑起的手又收了回来,屁股和地上那道缝瞬间贴合。   整个人又掉坐回地上。   女子奇怪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眉头紧皱,“你干嘛?”   抬头看着女子,眼里澄亮一片,眼神看着单纯又无害,眨了眨眼睛,闷声道:“我起不来。”   “所以呢?”   纪镜吟压抑着唇角要扬起的笑意,他说:“你可以抱我吗?”   眼里满含期待。   女子:“......”突然有点后悔回来找他。   动作利落地转身蹲身,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拍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背你吧,给我上来。”   在她身后,纪镜吟嘴角多了抹没有被人发现的笑意,慢悠悠地由着她把自己背起。   别看女子身影看著有些单薄,对于他们三界之人来说,十个他都能轻松背起。   小白狐跟在他们的身边,走走停停,不时回头打量他们的身影。   夜色降临,周围的景色若隐若现,但她每一步都走得好稳,如履平地一般。   纪镜吟轻轻枕在她的肩上,直勾勾地看着她的侧颜,每一分,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神差鬼使地开口,声音多了分旁人察觉不了的情绪:“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女子脸上没有半点波澜,听着他的话,轻轻“嗯”了一声。   纪镜吟又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不知道,找没有时间的观念。”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女子唇瓣微张,默了一会儿,方道:“我有意识以来,我就在这里了。”   “除了我之外,以前你有遇见过其他人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   “那你好奇我吗?”   “不。”   纪镜吟正欲又开口时,女子先他一步打断了他的话头,不重不轻地瞪了他一眼,声音多了几分厉色:“你再问下去的话,我这就把你扔到山下。”   纪镜吟愣了愣,嘴巴立马闭得紧紧的,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随后有点郁闷边埋首在她的肩头之上,小眼神忍不住往她的脸上瞟去。   他只是想,多了解她一点,填补这空白的十年,让遗憾少一点。   “不许偷看。”   闻言,纪镜吟微微低下头来,垂着的眼里像是有一片星河,熠熠生辉,嘴角上扬,噙着半抹笑,无不揭示着他的好心情。   “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外面的世界的冷被隔在门外,女子把他轻轻放在床上,随后默默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般盯着他看,眉头轻蹙,越发深思。   纪镜吟被看得一颗心七上八落的。   脑海里忍不住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过了会儿,女子突然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去。   纪镜吟立马投来疑惑的目光,脖子伸得老长,想要观察她到底在做什么,下一瞬,她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了床边。   她眼镜像是一片水潭,里面清清楚楚地映着他的影子,平静无波,却让他忍不住沉沦其中,半晌,开口道:“我可以让你住在这里,但是我是有条件的。”   纪镜吟坐得直直的,很是乖巧,有神旳双眼紧紧锁着她的目光,缓慢道“你说。”   女子目光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他的腿,“你的腿——”顿了顿,迎着纪镜吟的目光,她露出一抹无奈的眼神,说:“别装了。”   纪镜吟看着她,心里漏跳一拍似的,眼里多了几分闪烁之意,抿了抿唇,想着该怎么解释这事,“我——”   女子挥了挥手,把他的话打断,她好像也没有和他纠缠下去的打算,直奔主题:“得了,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纪镜吟见她没有追究的意思,自然也很识相地忽略这件事,毕竟,他没有任何合理解释,他点点头,“你说吧。”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就一张床,所以你只能睡地上。”   纪镜吟很是爽快地点头,不就是地上嘛,有什么能难得倒他的。   “你不能白住,所以每天你都给我打扫,还要去给我找好吃的果子。”   纪镜吟愣了愣,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脸上现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好,我答应你。”   这不是他求之不得的生活吗?   女子看着他,继续说道:“还有,我没让你跟我出去的话,你不能跟着,只能在这屋子里面等我。”   对于她的这个要求,纪镜吟感到有些讶异,但是对上她那双平静似水的眼眸,他还是抿着唇,重重地点点头。   “还有,听说你是妖界之主对不?”   纪镜吟点点头,正欲回话时,她又了然地说:“那你肯定公务缠身对不对?”   纪镜吟感觉到她在下套给自己踩,但是她这话确实又是事实。他只能回:“也不是很忙的。”   “我要说的是,未经我同意,你别把你的那些什么人带来,勿扰了我的清静,所以你有事要办的话,就回去吧。”   纪镜吟脸上多了几分愁意,她不让他把人带来,那么,妖界的事他就无法传达,也就只好自己回去。   心里叹了口气,没关系,最多他脚程快一点,还是可以的。   不论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一定会答应的。   “我答应你。”   她轻轻地“嗯”了声,她又说,语气冷冷的:“你回去的话,不用跟我说,直接走就是了,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想通了,就回去做你该做的事,别在我这里虚度光阴。”   纪镜吟眼里的神色骤然凝重,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只有活在你不在的地方,我才是虚度光阴,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别赶我走。”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人,一定要牢牢握在手心。   先答应再说,万事都有例外和紧急情况。   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半点犹豫都没有,女子双手抱在胸前,柳眉轻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的神情,“都不带考虑的吗?”   纪镜吟见她已经发现自己的腿没事,他也不再掩饰,慢慢爬到床上,迎着她的视线,微微倾下身来,半垂着墨眸,四目交接,看着她眼里自己的倒影,“你的要求,我自然不会拒绝。”   女子翻了个白眼,轻轻地“切”了一声,把他推开,自个儿站起身来,把椅子和桌子推到屋子的一处角落,露出中间宽敞的地方。   “我要睡觉了,你下来。”   纪镜吟扁扁嘴,桃花眼现出几分委屈的感觉,但是想起刚才自己答应过的事,还是乖乖下了床,接过女子给他递的被子和枕头。   接过它们,手感极好,软软滑滑的,和她一模一样。   女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我干嘛?快点给我睡觉,半夜敢有什么小动作的话,我打死你。”   挥手把烛光关掉,女子翻身上床,盖上被子,背过身去,一手枕在脑后,露出好看的背影,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窗外透过来淡淡的银霜,淡得几乎可以忽略,纪镜吟面朝她的方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被踏实的感觉充满着。   眼眶忽然有点发酸。   这十年来,他已经好久没有安稳睡上一觉了。   他就是靠着这分念想,一直苟延残喘地活着,和她当初给他留过的字一般,给她活着。   一闭上眼睛,十年前她在他眼前消失的那一幕又一次在眼前涌现,每次醒来都是一身的冷汗和心悸的感觉。   不像现在,惬意得让他感到有点迷离。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安静的环境下,他忽然开口问道。   女子没有转过身来,说:“忘了。”   “那你叫向晚意好不好?”   空气骤然沉默了下来,变得无比的安静。   过了会儿,女子可能因着躺下的姿势,说话的声音比白天听着要软上些许:“随便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纪镜吟微微挪了身子,往她的方向又挪了几分,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又短了点,他的嘴边多了抹小猫成功偷鱼的笑意,有些得意,又有些高兴。   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近在咫尺的距离,让那颗漂落的心寻到可以归去的方向,眼帘越来越重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知道多久,屋内传来他均匀且绵长的呼吸声。   在黑暗里,女子的眼睛有点亮,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墙壁,她能感受到身后的人的存在。   脸上的神色有些无奈,下颌线条紧绷。   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突然有点后悔带他回来,但是不带他回来,她知道自己只会更加后悔。   曾经,这里只有山川、只有野兽、只有薄雾......一切不通人性的东西。   如今,多了他和小白狐。   赌气般把被子盖过脸,整个人闷在被窝里头,似乎这样就可以把那些可恶的烦恼全都隔在被子外面。   那颗躁乱的心就可以安定。   紧紧闭上眼睛,逼着自己睡去。   时间渐渐流逝,夜的宁静往四周蔓延开去,慢慢的,她还真的渐渐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天刚破晓,朝霞慢慢升起,温柔的金光洒落大地,空气中似乎被一阵薄薄的轻纱覆盖着,绿叶上面悬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一阵轻风吹过,露珠无声地落在地上,滋润万物。   向晚意睡得脑袋有点迷糊,却感受到有一只手正温柔地抚着自己的脸,带着一份让人安心的感觉,这安全感密不透风地将她包围着,意外地感到有些舒服,睫毛微颤,挣扎着要醒来,缓慢地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一张比晨曦还要暖上几分的脸。   他的眼里泛着琉璃般的细碎的光芒,他趴在床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见她醒来,动作温柔地帮她把发丝挽到耳后,声音还带着几分早晨独有的沙哑:“晚意,早上好。” 第92章 番外一(6)   向晚意眼里的瞳仁骤然放大,鼻间是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闻着闻着,清晨时特有的起床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脑里的意识清晰无比,条件反射般伸出脚来,速度极快,用力往他的腹上踹去。   没有留半点力。   面前的人明显地没有任何的防备,慢了一瞬才想起来回防,他急忙伸手护着腹上,但还是无可避免地被她正中红心。   捂住肚子,痛意让他微微弯了腰,他的眼角不禁多了抹红意,还有滴晶莹的泪水挂着,看着她的眼睛有点可怜,闷声道:“疼。”   向晚意趁着这空档立马坐直身来,身体往床的里侧退了点,后背紧靠墙身,柳眉皱得紧紧的,满眸警惕,“你想干嘛?”   纪镜吟看着她,抿了抿唇,眼里带着几分控诉之意,“我就是想和你打声招呼而已。”   “不用,以后早上都不用跟我打招呼。”向晚意决绝地拒绝了他,眼睛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地上的被铺,默了默,眼睛缓慢地抬了起来,对上某人的眼睛。   某人触到她的视线,转瞬便立马哼着小曲,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般在屋内走着,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般。   向晚意垂下眼眸,望着睡前明明距离她床有一丈多距离的被窝,此刻紧紧贴着她的床边,中间连一丝缝都没有。   她可不相信这被铺会自己移动。   “今天晚上,你试试再移过来,我保证踩死你。”   纪镜吟周身一抖,等了几瞬,他悄咪咪扭扭过头来,桃花眼上扬,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没有说话。   向晚意缓慢地下了床,简易梳洗了一番,铜镜后站了一个人,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瞥了他一 眼,他立马收回目光,装作在看别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继续梳着头发,下一瞬,他又装模作样地看了过来,她立马又瞪了回去,一来一回好几个回合,她无奈地放下梳子,“你还要看多久?”   纪镜吟聪明地移开话题,话锋一转,他问:“我们今天有什么做?”   女子的注意力成功被他引起,她一手托着腮帮子,指尖在脸上轻点,一脸认真的神情,仔仔细细地思考着今天干嘛好,片刻,她的嘴边多了一抹笑,建议道:“去捉鱼。”   纪镜吟眉头一抽,但不过短短一瞬,他又点点头,附和道:“你真知我心,我也好想捉鱼。”   向晚意听着他虚伪的话,不由得浅浅地笑了一声,“走吧。”   ****   潺潺的溪水在面前流淌,九曲回肠一路蜿蜒往下,山泉水自带的凉意扑面而来,四周的空气清凉又干净,路边开遍了野花,阵阵芳香在空气中无声地蔓延开去,山清水秀,绿茵的环境围绕着四周,灵气逼人。   向晚意在溪边挑了块大石头,坐姿不算优雅,反倒是有着几分随意的感觉,一膝曲着,一腿随意垂下晃着,手搭在曲着的膝盖上面,她不知道从哪里摘了根长长的狗尾草,拿在手里,像是一根令箭指点江山,左点点右点点。   女子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指尖晃了晃那根狗尾草:“左边。”   水里立马传来细微的声响,某个挽着裤管的人急速速跑到左边。   她又瞥了一眼,狗尾草微晃:“往前走一点。”   某人又顺着她的意思,往前走去。   或许是第一回干这种事情,他没有半点经验,笨手笨脚的,一轮下来,鱼身没摸上几下,反倒是被溅了一身水。   发梢挂着水滴,一点点的往下滴,有些狼狈又有点滑稽。   纪镜吟无奈地扭过头来,望着一身干爽的女子,问道:“我可以用法力吗?”   向晚意抿了抿,微微侧了侧头,思考了好一会儿,狗尾草左摇右摆,她缓慢地摇摇头:“不可以,只能靠自己。”   纪镜吟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无奈地看往水里游得欢快的鱼儿,明明长得比他的手掌还大,能接触的范围应该很扩才对,但是这身影也太过灵活了吧,手还没碰到牠,就溜得飞快。   他怎么就捉不到呢?   耳边传来“卟通”一声,溅起了一阵不少的水花,纪镜吟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把那些讨厌的水珠挡住。   空气中沉默了好一会儿,紧接而来的是身后女子的赞赏声:“哇,你好棒啊。”   纪镜吟默默地转过身去,一条白白的尾巴晃得他眼疼,地上躺着一条还在挣扎的鱼,鱼的面前站着一只邀功的小狐狸。   女子趴在石块上面,青葱的玉指一下又一下的抚着牠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白狐舒服得仰起了脑袋,眯了眯眼睛。   纪镜吟越看,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难看,胸腔里生出几分酸意,比吃了柠檬那玩意儿还要酸得很,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指间弹出一道真气,不重不轻地落在牠的屁股上面。   小狐狸吃疼,尖叫一声后,夹着尾巴快速奔到一棵粗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偷偷看他们,那个小眼神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向晚意看了那个罪魅祸首一眼,发现那人早就已经转回身去,在溪水里面左看右瞧,慢慢地跟着鱼儿的踪迹走着,轻松自在的步伐,好像完全和自己无关一般。   柔和的阳光倾洒而下,透过水的折射映到他的面庞,在五官上面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凉风惬意地在身侧拂过,水声不断,一份悠然自在的感觉充斥着心间。   向晚意看着他的侧颜,眸色却暗了一分。   “我捉到了。”   伴随着他的话,几滴清澈透明的水滴往她的方向溅去,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整个人抖了抖,半晌,她再次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人正笑着朝她招手,他的身上有些狼狈,衣服沾了水贴在身上,发梢眉梢都在滴着水,头发被打湿成一缕缕的,白得反光的皮肤迎着阳光,有点晃眼。   他的笑一向都是隐蔽的,大多时候都是微微弯弯嘴角,卧蚕鼓起小小的,很少像现在这般,笑得眯起了眼睛,像是一个做了好事的小朋友努力求得父母表扬的小孩一般,眼神满含希冀,装满了揉碎的日光。   向晚意看着他,跃下了大石头,笑了笑,“很棒,带回去,做个鱼池,我们养着。”   纪镜吟小心翼翼地凝出一个水球,把那尾鱼儿裹在其中,手一挥,点点金光闪闪,一道金光闪过,光黯时,那个水球连同鱼儿一块在眼前消失。   往溪边走去,大大小小的水珠争先恐后地掉落在地,一阵阵水意以他为中心,在地上化开。   下一瞬,纪镜吟给自己掐了个净身诀,一阵烟雾漫漫,丝丝缕缕的白烟从他的身边冒出,转眼间,周身上下变得干干爽爽的,还有一阵淡淡的暖意。   发丝根根分明,自然而然地半披在身后,其余一半在头顶以玉冠束起,面如冠玉,清隽温和的脸一扫昨日阴霾,带着几分温柔。   快步走到她的面前,气息骤然接近,桃花眼直直地看着她,带着几分焦急,他说:“现在呢?我们去哪?”   他一下子凑得很近,近得他身上的暖意都好像可以把她包裹其中,下意识地边上挪了半步,退到安全的距离,向晚意看着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微微往后仰身,食指伸出,戳在他的肩头,逼得他直起身来。   “别凑这么近。”   纪镜吟被她戳穿了自己的想法,脸上升起两抹红意,轻咳一声,小眼神没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刚才的确是想着亲近亲近她,用自己的美色去试着吸引她的。   但是,她居然这样无情地推开了他。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那个为了求偶而开屏,变换着无数姿势和角度露出自己七彩的羽毛的孔雀,没有太大的区别。   向晚意绕过他那陷入深思的样子,自个儿从他的身边经过,“走吧,回去了。”   闻言,一下子唤回了纪镜吟石化般的状态,快步跟上她的脚步,和她肩并肩走着。   向晚意朝某个方向打了记弹指,清脆的声音响起,“小狐狸,回家了。”   一抹白色身影跟在一高一低的身影后面。   ****   天色从白茫茫的一片转为繁星点点,夜幕低垂,浓重的墨色在天边化开,为大地笼上一片寂静,晚风吹动,树叶发出瑟瑟的声音,飘下几片落叶。   向晚意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屋顶上面,晒着月光,微微仰起头来,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看着倒腾了一下午的某人,心情很是不错。   在这下午里面,纪镜吟挖了坑,引进了水,捡了不少圆润的石块围着池边,还做小装饰,现在在做最后一步,把鱼放进去。   欢快的鱼儿在水里扭动着身体。   清澈的水倒映着他的脸庞,他转过身来,朝她招手,语气里带着些小激动:“你看你看,我弄好了。’   满满的成就感填满了心底。   向晚意微微颌首,看了他一眼,说:“嗯,看到了。”   语音刚落,她又继续抬眸望着天空,目光散漫又漫不经心。   纪镜吟顺着的她的目光往上看去,此地本来高耸入云的树被她砍了些做成了房子,此举刚好让这地露出了一方天地,往上方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夜色。   熠熠生辉的星星挂在天边,映在月亮的身旁,银白色的光芒四射,一闪一闪的。   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纪镜吟旋身而起,空气中瞬间激起一阵暗流涌动,衣袍翻飞,转眼他便稳稳地落在她的身边,学着她的模样躺了下来。   向晚意瞥了他一眼,唇瓣微张,正欲说话时,便他先一步抢了话头,他侧躺下来,一手撑着脑子,眼睛看着她,声然哑然:“你喜欢星星吗?”   向晚意眨了眨眼睛,或者是他的视线太过炽热,她扭过头来,看着他那比星星还要亮上几分的眼睛,不由主地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说道:“我只是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   光,永远是被追逐的一方。   纪镜吟听在耳边,长长的睫毛垂下,正好遮去眼里多了一分的考量,抿着薄唇,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半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声地扬起唇来,微微往她的身边凑近了一分,肩膀抵着她的,轻轻的。   在她察觉到这过份靠近的距离之前,他突然“诶”了一声,成功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向晚意看着他,目光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好看的眉骨轻抬,上挑的桃花眼勾人,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哄骗之意:“我送你点东西如何?” 第93章 番外一(7)   向晚意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目光不客气地在他的身上扫了一圈,实在没看出什么所谓“闪闪发光”的东西来。   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半晌,她轻挑眉毛:“你要送我什么?”   纪镜吟悄悄地往她的边上挪近了一分,肩膀抵着肩膀的,澄亮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眼底彷佛有星空一片,指尖一点点的往她的袖子伸出,轻轻掂着一角,摇了摇,带着点讨好的口吻,声音喑哑迷离:“要不要嘛?”   他这说话的口吻,还有这充满期冀的眼神,对上他的眼睛,向晚意正欲出口的拒绝无声地收了回去,藏在袖子里面的拳头握紧,声音里多了一分无奈:“要吧。”   闻言,纪镜吟眼睛像是装满了琉璃宝石,熠熠生辉,上扬的嘴角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掂着她袖角的指尖悄悄地往里面挪去,轻轻戳了戳她的指尖,面前的女子立马周身一颤,愣愣地盯着他。   “那你先睡觉,睡醒我就给你好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哄骗之意,偏偏又让人心甘情愿地被骗。   向晚意看着他,居然下意识点了点头,像是一只小猫收回自己的利爪,露出圆圆的肉球,眼神单纯无害。   纪镜吟忍不住笑了一声,侧过身来,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走吧,睡觉去吧。”   察觉到头上的亲昵,下一瞬,向晚意整个人立马弹了起来,手忙脚乱,还带着几分慌张的感觉跃下了屋顶,几乎是撞开门,一气呵成地钻进了被窝,被子往身上一掀,把自己卷成毛毛虫似的。   这样的睡姿虽然奇怪,但是却意外地有安全感。   同时,所有的慌乱之情都在藏在这小小的被窝之中,好好的包裹其中,没有被任何的人发现。   没过多久,门发出“吱”的一声被人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向晚意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竖起耳朵似的,偷偷听着他的举动。   他在铺床——   他在放被子——   他在调整枕头的位置——   ……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放大无数倍,扰她心神。   不由得抚上自己的胸腔,今晚的心怎么会这么燥乱?   烦躁地缩成小小的一团,周身上下连一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严严实实,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上的愁意。   纪镜吟缓慢地在铺好的床上坐下,他的坐姿很是随意,一脚曲膝,手肘抵在上面,托着下巴,微微侧着脑袋打量着床上的小团子。   窗外吹来一阵柔风,树叶发出窸窸的声音,带来了夜的清凉。   他的眼睛很亮,桃花眼里泛着醉人的温柔,嘴角挂着一分笑意,指尖一下一下的在颊边轻点,几分惬意的感觉在身边蔓延开去。   垂眸看了一眼他铺的床,和向晚意的床边隔了一道比尾指指甲盖还窄的缝,就是起到一个象征性的作用而已。   她说,不能碰到她的床。   又没说得隔多远。   这样就没有碰到了,默默在心里夸了自己一下:他真夸。   缓慢地躺下,被子拉到胸前,她做的被子很软很香,就和她身上的感觉一模一样,顺着心里的声音,一双深邃的眼睛还是往床上的团子看去。   好想抱在怀里。   片刻,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有点哭笑不得地问道:“怎么还不睡觉?”   语音刚落,床上那团团子微微颤了颤,随后她又顿了下来,没有半点动作,也没有半点声响,好像刚才那一下的抖动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抿了抿唇,他的唇边是止不住的笑意,纪镜吟往空气之中轻轻吹了口气,点点细碎的金光从他的嘴里飞过,不过瞬间又消失在空气之中,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空气里多了股让人安神的气味,淡淡的橘子味散开,芳香镇静。   夜很漫长,能够安抚很多燥动的心,过了不知道多久,向晚意还真的慢慢地睡了过去,呼吸变得绵长又均匀。   纪镜吟慢慢坐了起来,所有的动作都放得很轻很慢,踮着脚尖走路似的,离开了他铺好的被窝,一点点往门口的方向挪去。   门被他轻轻带上,在关门的前的最后一瞬,小白狐似乎发现了什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正想轻哼一声表疑惑时,纪镜吟把食指放在唇边,朝牠做出噤声的动作,眼神示意牠安静下来。   小白狐又躺了下来,一双眼睛充满疑惑。   门被带上,屋内的气氛和谐又安静,空气弥漫着淡淡的香。   纪镜吟站在门外,眼里的柔波一淡,脸上线条紧绷,眼神认真严肃地扫了圈,最终定在某个方向,旋身而起,身影转眼在眼前消失。   ****   天刚破晓,一缕晨光自天边升起,金色的光芒带着一种霸道把黑暗驱走。   慢慢的,晨光穿过云层,携着醉人的暖意往大地倾泻而下,天边升起几排飞鸟,排列整齐地以大阳为背景,肆意拍打着翅膀,彰显著自身的活力。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一丝比往常晨曦要亮上极多的金光划过天边,闪耀的程度,直逼太阳的光芒。   转瞬即逝,不过眨眼,一切好像没有半点的改变。   向晚意翻了个身,紧闭的眼帘突然一颤,下一瞬,眼眸骤然睁开,看着房顶,眨了眨眼睛,清醒过来后,把卷在身上碍眼的被子踢走,整个人弹坐起来,目光微移,看着地上的被铺。   空无一人。   眼里多了几分考量之色。   坐在床上的她没有半点动作,半垂着眼眸,眉头轻轻皱着。   一缕阳光穿过窗棂,斜斜地落在她的身边。   向晚意看着,缓慢地伸出手来,掌心朝上,由着那缕光落在自己的掌心上面,暖暖的,好不惬意。   她慢慢地翻身下床,走到门边。   手放在门边,指尖在迟疑着,她也在迟疑着,小白狐已经醒了,愣愣地看着她,尾巴轻轻晃着。   指尖微微使力,把门推开。   垂眸看到一双熟悉的鞋子。   面前站了个人,白色的衣随风轻轻飘动。   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晚意,早上好。”   她明明说过,不用说早上好的,   向晚意抬起头来,或许是刚刚睡醒,白嫩的小脸上面透着一抹粉,恰到好处地点缀在脸上,眼睛湿漉漉的,像极了小鹿,眼神不像平日里映着疏离淡漠,只是有几分迷离之色。   她轻轻地眨眨眼睛,卷翘的睫毛微颤,让人不忍破坏这份美好。   纪镜吟不由得看愣了眼,心跳如擂鼓。   向晚意看着他,等着他开口,可是他就像是一尊石像一般,杵在原地动也不动,也不说话,就只是盯着她看。   目光微移,看着他藏在身后的手,向晚意指了指,干净的眼眸回视着他,语带疑惑:“你后面藏了什么?”   纪镜吟轻轻地“喔”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耳尖上面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怎样的,红得透彻。   他把手伸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件东西递到她的面前。   眼里闪过一道耀目的金光,向晚意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那光也没有黯然的趋势,而且在阳光的映照之下,从不同角度折射出最耀眼的光芒,一闪一闪的,越发逼人。   向晚意垂着眼眸,他给她的好像是一件裙子?   整条裙子都是以密集的金鳞拼凑而成,通体散发着舒适的暖意以及耀眼的光芒。   真的是闪闪发亮的东西。   正想吐嘈他这礼物虽然好看,但是穿着也太丑的时候,纪镜吟手一挥,那条裙子在他的手里消失,金光直往她的身上冲去。   周身一暖,垂眸看着自己,那裙子明明在她的身上,不仅肉眼见不到,就连摸也摸不上,但是你能确切知道它就在自己的身上。   顿了顿,向晚意唰地一下抬起眼眸,满眸讶异地看着纪镜吟。   他在笑着,那个笑意没有半分寡冷凉薄之色,有的只是满满的欣喜。   他抿了抿唇,桃花眼里像是藏了一坏桃花酿,迷离又恍惚,他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条项链。   吊坠是一片金色的鳞片,闪闪发光,若隐若现的暖意自当中飘来,顶端以一金丝穿过,穿成项链。   迎着她讶异的目光,纪镜吟走到她的身前,手指掂着这条项链,双臂从她的身侧穿过,从外面看来就好像是,他在半拥着她似的。   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垂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往鼻间飘来,眼里泛着一圈又一圈的柔波,指上动作认真沉稳。   把项链系到她的脖子上面。   金光闪闪的鳞片,越发衬得肌肤塞雪,精致的锁骨好看得很。   他收回了手,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温柔地笑着,彷如春暖花开,桃花朵朵。   向晚意愣愣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不敢置信的错愕:“龙鳞?”   纪镜吟轻轻地“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依旧,彷佛丝毫不在意。   感受着胸前的暖意,还有那片不同于别的鳞片的龙鳞,她知道,这是龙之逆鳞,长在心脏之上,只有一片,独一无二,一旦摘掉,永不长出。   “你疯了吗?”她眼睛有点泛红,声音微颤。   纪镜吟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曾躺在他的真身上面,爱不释手地摸着他身上的龙鳞,那时她满眼发光,兴致勃勃地盘算他身上的鳞片到底值多少钱和有多珍贵。   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暖洋洋一片的。   如果你认为龙鳞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的话,我愿意把它们全部都给你。   因为你就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第94章 番外一(8)   四目交接,里面包含着彼此的心思。   胸腔里的一颗心跳个不动,愣愣地看着他,慢慢地,她的眼睛里渐渐多了几道红血丝,眼尾泛上两抹红晕,气的。   “我说你真的是疯了吧。”   纪镜吟见她生气,忍不住上前一步,长臂一伸,本意是想将她纳入怀里,但是面前的女子考妙地往后退了一步,恰恰躲开了他的怀抱。   他只能勉强够到她的一丝衣角。   轻轻掂着,小心翼翼又带着讨好的意思,纪镜吟垂眸看着她,抿着唇道:“没事儿的,会再长出来的。”   向晚意伸手把他的手推开,双手抱在胸前,她气得转过身来,压抑着胸腔里的怒气,压着嗓音说道:“逆鳞怎么可能重长?”   纪镜吟连忙又绕到她的面前,笑道:“除了它之外,其他都能长的。”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什么似的,脸上倏地多了一抹红意,眼神里泛着柔光,“只要你以后都在我身边的话,不就等于它在我身上嘛。”   “你——”向晚意气得跳脚,伸手指着他。   哪有人像他这样算的啊?   指尖突然一暖,垂下眼眸,他的手心轻轻包裹着她的指尖,腕间轻转,轻而易举地把她的手心握在掌心之处,他的指腹起了层薄茧,在她白嫩的手上擦过时,带来一阵不可言说的颤栗。   一路蔓延到她的心间,心里酥酥麻麻的。   眼里似嗔似怨瞪了他一眼,他还是笑着,此时的他不像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妖君,反倒是像个害羞的大男孩般,一举一动都取决于她的反应。   她的怒气,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面似的,偏生那团棉花还很是高兴,好像很希望她多打几下。   垂眸看了眼胸前的金鳞。   它确实很好看,不同于太阳的炙热和耀眼,也不同于夜空里的星星般遥不可及,就这样确确实实地窝在她的胸前,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暖意,以及一种触手可及的安全感。   “我跟你说,就算你还给我,也装不上去了。”一旁的人漫不经心地补刀了一句。   向晚意闻言,唰地一下抬起了眼眸,正欲开口时,他又突然开口,声音里彷佛包含了万千柔情:“所以啊,你还是乖乖戴着吧。”   重重地深呼吸几下,向晚意这才把暴打他一百遍的念头压下。   “你这叫先斩后奏。”她忍不住反驳道。   纪镜吟指尖轻轻挠着她的掌心,滑过她的肌肤,一阵刺痒的感觉传来,向晚意整个人忍不住一抖。   这回他倒很是坦诚地说:“嗯,的确是。”不这样的话,你怎么可能收下呢?   语末,还带着一分得意的感觉,上扬的桃花眼含着笑意,眼里彷佛揉合了细碎的光芒似的,熠熠生辉,不难看出他的好心情。   见她不说话,纪镜吟心里也大概知道她应该已经消气得七七八八,所以,这时候他就不该跟她在这事上面纠缠下去。   他适时地把话题一转,“今天你有什么事做吗?”   果不其然,女子顿了顿,眼里闪过一道认真的神情,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番,最终目光落在小白狐的身上。   望着牠那本该白得发亮的毛,现在上面沾上了不少灰尘,结成一缕一缕的,实在是有些难看。   她默了默,说:“可能给牠洗个澡吧。”   纪镜吟悄悄往下看了一眼,发现她似乎忘记了他还牵着她的手的事实,默默地把手上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感受这偷来般的满足,他舔了舔唇瓣,压抑着唇角上扬的冲动。   “那洗完澡之后呢?”他又继续问道。   向晚意想了想,回道:“估计没有事儿干吧。”   似乎早就料到她的这个答案,他带着一分希冀,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帮你替牠洗澡,你待会儿剩下的时间给我好不好?”   向晚意讶异地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疑惑,狐疑地盯着他看,“你到底想要干嘛?”   纪镜吟的目光静静地锁在她的脸上,眨了眨眼睛,好看的卧蚕轻轻鼓起,嘴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心情看似极好,眼角弯弯,继续哄骗道:“反正是好事。”   怕她不答应,他往前挪了一步,眼里的视线直白地定在她的面上,哑着嗓子问道:“好不好嘛?”   看着他的眼睛,真挈又温柔,被这种的一双眼睛看着,向晚意思维似乎一下子断掉了,她很没有出息地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声:“好。”   纪镜吟的脸上瞬间洋溢着一片春意,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迎着她的目光,他微微弯下身来,俯身朝着她的面上而去。   他身上好闻的气息骤然接近,密不透风地将她紧紧包围着。   突然靠近的距离让她有点害怕,指尖无措地动了动,忽然察觉到手还被他牵着,她急忙收回了手,很是作贼心虚般把手藏在身后,像极了小时候做了坏事怕被家人发现时做的小动作。   望着她这孩子气的举动,纪镜吟笑了笑,也没有强行把她的手牵回来。   慢悠悠地绕过她的身边,迈着大步地往屋内的小狐狸走去,语气带着几分欢快:“小毛团,走吧,我们去洗白白了。”   向晚意微微侧过头来,看着他自然而然地拎起小白狐,往着一旁溪水处的方向走去,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似乎多了些异样的情绪。   伸手抚上自己的胸腔,一颗心怦怦乱跳。   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过神来,面前的人一手拎着小白狐的脖子,另一只手朝她招招手,“晚意,跟着我。”   语音刚落,他便转过身来,每一步都走得极稳,斜斜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在衣袍上面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衣?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轻轻摆动,整个人看着像是迎着光而来的。   ****   耳边溪水潺潺,水中的凉意一点点的渗入到空气之中,带着一丝让人惬意的微风在耳畔轻拂,金黄色的阳光投射到水里,波光粼粼的,折射出醉人的光线。   几滴水珠随着某人的动作溅起,转眼又落入水里,流水声不断。   向晚意一如既往地趴在某块大石头上面,一手托着腮帮子,水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水里的一人一狐,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一抹笑意。   小白狐一脸生无可恋地被他搓着背,偏生又迫于强权之下,周身不敢有什么反抗的举动,只是一双狐狸眼怯怯地看着向晚意,试图向她求助,可是牠的那双眼睛都快看成斗鸡了,那人还是没有半点举动。   完完全全地忽略了牠。   牠只能无声地垂下眼眸,由着纪镜吟给牠搓背浇水。   其实还是挺舒服的。   过了会儿,小白狐似乎觉得有点不耐烦,在纪镜吟弄牠一身水后,牠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冲动,用力抖了抖身上湿漉漉的毛,无数大大小小的水珠争先恐后地抖到他的身上,连带一旁趴着的她也没有幸免。   向晚意急忙伸手挡住自己的脸,把那些水珠挡了个大概,她缓了会儿,回过神来,悄咪咪地张开手指,露出一道指缝,眯着眼睛往外看去。   面前的某人落了一身的水,松梢眉梢都挂着水珠,身上的衣服湿了一身,全都贴着他的皮肤,宽腰窄腲的好身材表露无遗,身上所有的线条变得清晰无比,看得她不由得颊边一烫,连忙把那道指缝闭上。   眼睛急得都不知道该往那里瞟似的,耳边还是因着他的动作而弄出的水声,一点点的,像是在她的耳边替她挠着痒痒,一点点的攻击着她的意志。   过了不知道多久,水声似乎弱了下来,眨了眨眼睛,她悄悄地抬起眼来——   流水依旧,清澈的溪水一路蜿蜒而下,一种独有的安逸蔓延开去。   人呢?   一滴带着凉意的水正好落在她后面的脖间。   凉水正好落在敏感处,周身忍不住一抖,半晌,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缓慢地反应过来,带着几分狼狈之色往一旁滚去。   下一瞬,腰间的带子被人用力握紧,向另一边滚去的力量骤然一顿,接着,随着他一抽腰带,整个人往相反方向在石上滚了遍——   撞上了一具还带着湿意的胸腔。   抬起眼眸,刚好一滴水从他的下巴滴落,落在她的脸颊,睫毛微颤,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视觉的消失,让其他的感官变得无比的敏感。   他身上的暖意隔着湿湿的衣服传到她的身上,无措地握了握他的衣角,指尖无意识地绞着。   眼睛闭得紧紧的。   这时候,她真的很想要一个洞。   半晌,她似乎感受到某人微微弯下身来,目光在她的脸上仔细地流连一番,距离很近,近得他呼吸的气息都能隐约落在她的脸上。   麻麻痒痒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张开了眼睛——   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那如深渊般的墨眸。   鼻尖和鼻尖之间只有一分之距。   他的长臂半搂着她的腰,他整个人就像是半压在她的身上似的,气氛暖昧又炙热。   他缓慢地开口:“我给牠洗好了。”   向晚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意思就是,她该履行她的承诺了。   “你想要干嘛?”   迎着她的视线,纪镜吟抿了抿唇,脸上多了一分笑意,眼底彷如旭日初升,暖意洋洋。   长臂一捞,伴随着女子的惊呼声,一把稳稳地将她横抱起来。   她的身影和他对比的话,看起来就像是小小的一团,此时被他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小孩子似的,脚忍不住乱晃,小手捉着他的衣襟,一双眼睛盯着他的下颌,“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纪镜吟好心情地说:“你刚说了,今天你剩下的时间都是我的,所以你得听我的。”   她抓了抓他的衣襟,脸上多了几分焦急之色,“不是,你得先跟我说,你想去哪——”   抱着她的人脚步没有半点迟疑,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向晚意慢慢放弃了挣扎,毕竟有人免费当自己的代步座骑,让她不用走路,此等好事还是可以接受的。   倒是静下心来,由着他抱着。   但是没过多久,她的脸色在看到四周的环境后骤然变得凝重起来,柳眉轻蹙,眼眸深处多了几分紧张之色。   这是离开这片密林的路。   心里咯噔一下,安静下来的心骤然变得躁动,手脚止不住乱舞,在他的怀里挣扎,“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纪镜吟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感觉到怀里的人挣扎之意越演越烈,他心里虽然充满了疑惑,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把她放下。   可是下一瞬,面前的人刚下了地,就往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纪镜吟眉头一抽,一个箭步拦在她的面前,把她的去路堵住,“你去哪里?”   难得的,向晚意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分心虚,语气淡淡:“我回去。”   纪镜吟眨了眨眼睛,眼里多了几分不高兴的神色,”你刚答应我的,说今天剩下的时间都给我的。”   向晚意睫毛颤个不停,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我可没答应你离开这里。”   纪镜吟看着她,带着一分不甘心:“今日是妖界的乞巧节,外面很热闹的,我带你出去玩。”   瞥了他一眼,向晚意看了他一眼,咽了咽口水,欲要从他的身边绕走,“我不去。”   手腕被人不重不轻地握着。   纪镜吟的声音还在耳边,带着几分温柔的相劝,“今日外面有烟火表演,还有很多好吃的,市集里还有许多东西买的,还可以放花灯许愿,去看看好不好?”   用力抽了抽手,向晚意撇过头去,冷着声音说道:“不好,我不去,要去的话你自己去。”   纪镜吟脸上的脸色一崩,薄唇抿成一道弦,眼里刚燃起的点点星星之光瞬间黯然了下来。   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不去?”   向晚意似乎不想和他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下去,用力甩着他的手,她声音多了几分厉色:“放开我!”   纪镜吟用力握着,死活不肯放手,“原因是什么?”   “没有原因。”   “肯定有。”   “你给我放手。”   “你不说,我就不放。”   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抬起眼眸,正好让纪镜吟看到她通红的眼睛。   他心头一抽,伸出手来想要碰上她的脸,颤抖着唇瓣问道:“怎么了?”   向晚意侧过头来恰恰避开他的手,她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无奈地牵出一抹笑意,嘴角多了一抹苦涩,低声道:“我不能离开这里。” 第95章 番外一(9)   纪镜吟听得脸色一沉,声音不由得多了几分紧张,“你什么意思?”   把头撇开,避开他炙热的视线,向晚意冷着声音道:“你给我让开。”   语音刚落,她便又想要从他身边走开,一甩衣袖,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想要把他这个碍眼的东西挪开。   纪镜吟情急之下,伸出手来,周身携着冷冽的气息,强硬地握着她的手腕,“不是,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的话,你哪都不能去。”   向晚意唰地一下抬起眼眸,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盯着他看,声音有点沙哑:“你放不放手?”   被她这双眼睛看着,纪镜吟心里咯噔一下,心脏绞着绞着,越发生疼,长眸眨了眨,眸底多了几分不知名的情绪,抿了抿唇,手上的动作莫名地松了一分。   趁着这一分的空档,向晚意一把将手抽回,决绝地转过身去,身后的某人立马想要往前走来,她似乎长了后眼似的,连忙厉声道:“纪镜吟!”   大脑里炸开了一朵烟火。   头皮止不住地发麻,纪镜吟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口发酸,心脏用力地跳动,眼眶也不由得泛红,一种酸意在眼底蔓延开去,一直平静的心跳个不停,浑身的筋脉里流窜着的血液似乎热了不少,周身的血液在慢慢沸腾,嘴角止不住露出一抹失而复得的笑意。   纪镜吟,只有她才会这般喊他。   她记得的,她根本就没有忘,之前的事都是她装出来的。   她还记得,他们的那些往事。   他就知道,她怎么可能忘掉,怎么忘掉那些刻骨铭心的事情?   脚尖微微往前挪了挪,垂在身侧的手突然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放,就连指尖都在颤抖,体内忽热忽冷,一时像是在火里走一遭,一时又像被扔到海里,快要把他给折磨死。   只听她冷着声音道:“你试着再跟上前来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   脚步生生顿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   留下这句话后,向晚意迈着大步,走在路上时,踩过路上的树叶,发出一阵阵“咔咔”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回荡着。   碎裂的树叶,留下一地的荒凉。   ****   “砰”的一声把门重重地关上,后背靠在门上,慢慢地滑坐在地上,胸腔里的心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重重地咽了咽口水,把所有的苦涩咽到肚子里头。   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落坐在椅子上面。   给自己倒了杯水。   凉水入喉,整个人冷静了不少。   缓缓地喘着细气,垂眸看着水面上的映影,眼底尽是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眨了眨眼睛,把这些异样的情绪全都压下,翻身钻进了被窝,软软厚厚的被子把整个人卷得严严实实。   这样的动作是她的最爱。   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多提供一些安全感,外界所有的纷扰全都会被隔绝在外,不会打扰到她。   整个人止不住地抖动,慢慢的,一阵阵抽泣声从那团被子里面冒出。   那团被子一抖一抖的。   她的脑海里全都是刚才他那个失落的模样。   心里很是难受。   她也想和他去看花灯,她也想和他去看烟火,也想去看那万人空巷般的盛况,她有很多事情也想和他去做。   但是这些事,她都只能在脑海里想想而已,根本就不能够成行。   闷在被窝里头,这里是她唯一的安心所。   可以放肆地哭,放肆地活着,不用烦恼。   屋内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把缩在被窝里的她吓得一抖,抽了抽鼻子,整个人愣了愣,紧接而来又是几声响声,把她整个人吓得一惊一乍的,湿漉漉的眼睛从被窝里探了出来,带着几分警惕,左瞧瞧右看看的。   七彩的火花隐约穿透窗棂,从中透了进来。   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她慢慢把被子掀开,翻身下床。   “吱”的一声把门打开,一阵阵火光映入眼廉,空气中多了几分烟火燃尽后的白烟,七彩的光映在她的脸上,颜色变幻无穷。   抬眸看去,纪镜吟拿着烟火棒在她不远处晃着,棒子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画出一圈又一圈的光晕,见她出来,他笑了笑,急忙朝她招手,“快点过来。”   有点晃神,她神差鬼使地走了过去。   接过他递来的一根烟火棒,他说:“来画圈圈。”   学着他的动作,手臂微微晃着,在空中画出一个又一个的金色光圈,柔光燃亮了漆黑的夜空。   纪镜吟悄悄垂眸看她,看她眼睛被火花吸引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笑意,他抿了抿唇,眼里也跟着多了一分笑意。   微微弯下身来,在她的耳边说:“你看好了。”   四周有点吵,向晚意想了会儿才听清他在说些什么,抬头看去时,他已经跑到大概六七丈开外,对个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在捣腾些什么。   脖子不由得伸得长长的,眼里带着几分好奇,想要看他在做些什么。   伴随着他的一记响指,长长的引索被点燃,接着,他快步往她身边跑来,一把搂过她的腰把她圈在自己的身前。   向晚意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温热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下一瞬,天边绽放出闪烁的烟火,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地散落,转眼又升起一朵新的补上,绚丽多彩。   她抬着头,耳朵因为有他捂住,声音没有太大,舒舒服服的,她的眼睛里映着这五频六色、变幻无穷的烟火,亮得很。   慢慢地,没有意识地滑下了一行泪。   他的姆指适时地替她拭去泪水。   四周很吵,烟火爆破声此起彼落,但是她还是能够从中分辨出他的声音——   “别哭,我永远都在。”   天边还在绽放七彩的烟火,今晚的夜空不再是黑沉沉的一片,而是一道道星河瀑布在天上垂下,不仅燃亮了天边的一角,还照亮了心底的某处。   最后一声烟花声响出,天边飘着丝丝缕缕的白雾,慢慢被夜风吹散。   她还在看着,眼底还有几分留恋之色。   纪镜吟轻轻地拉着她的手腕,缓了缓,见她没有反抗的意思,他才笑着说:“你看看,最喜欢哪个?”   向晚意被他叫得回了神,愣愣地看着他,“什么东西?”   看了眼他牵着自己的手,正欲挣开时,他连忙说道:“你快看好不好看?”   女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就被吸引,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去看,一排整整齐齐的花灯被他挂在树上,里面点燃了烛火,烛光透过琉璃纸透了出来,像极了一颗颗夜空里的星星。   不同的是,它们垂手可摘,就在面前,争妍夺丽,等待着她的垂涎。   手可摘星辰,说的就是现在这个场景吧。   花灯的形状各异,从左往右看去,有狐狸状的、有兔子状的、有莲花状的......   任君挑选。   她不由得看得迷了神。   “喜欢哪一个?”   几乎是脱口而出般,她扭过头去,眼里多了几分兴奋之色,语气欢快:“都喜欢。“   纪镜吟看着她的眼神满满的宠溺,“喔”了一声,指尖在她的鼻尖上面轻轻划过,笑道:“你可真贪心。”半晌,他双手抱在胸前,看了看花灯,又看了眼她那彷佛装满了星星的眼睛,好看的桃花眼上扬,似乎夹杂着点点无奈之色。   他摇摇头,似乎在做出很艰难的决定,他说:“好吧,那都送给你。”   伴随着他大手一挥,所有的花灯全数没入他的袖里,变成小小的,空着的手牵着她的手腕,脚步轻快地往河边走去。   通过小河的路上的两侧,全都放满了小小的莲花灯,烛光微微摇曳,拉出一道道好看的影子。   他的手心很温暖,握着自己的腕间,丝丝的暖意沿着皮肤渗入,一路温暖到心间。   波光粼粼,溪水边上点点烛火,水上彷佛是一片星河,泛着细碎的光,同时也映着他们的倒影。   纪镜吟衣袖轻甩,刚才所有的大大小小的花灯就被他安安静静地放在一旁,他看着她,松开了她的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发顶,说:“去放吧。”   向晚意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睫毛上面彷佛也承着光,半晌,她垂下了眼眸,转身往花灯的方向走去。   一个又一个的,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放进水里。   片刻,她安安静静地蹲在河边,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的,静静地看着它们随着水流慢慢飘走,一点点的离她而去。   同时,也承载着她的祝福和希冀。   纪镜吟学着她的模样,蹲在她的身旁,问道:“你都许了些什么愿?”   她的目光没有半点挪移的打算,语气淡淡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我没许啊。”   纪镜吟轻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他语气带笑,说:“我许了。”   向晚意没有看他,语气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那你许了什么。”   今夜的风很轻,吹过他们的发梢时温柔地把它们缠在一起,水面映射的烛光在身边镀上了一圈又一圈的柔情,四周的环境静谧一片,好像只剩他们的呼吸声只有微乎其微的流水声。   一切都很美好。   他侧过头来,垂着眼眸,醉人的桃花眼不像是往常那般总是漫不经心,此刻他的目光专注认真,像是在看着盖世珍宝,珍重又爱惜,他的声音似水般柔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女子脸上的笑意有点崩塌。   顿了顿,他觉得时机刚好,他问道:“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第96章 番外一(10)   嘴角的笑意僵住,向晚意看着面前的流水,藏在袖里的手紧紧攥紧,指甲篏进肉里,带来几丝疼痛的感觉,却正好让自己清醒几分。   胸腔里的那颗心在用力地起伏着,重重地呼吸着,唇瓣抿成一道紧绷的弦。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半点催促之意,他在等待,他知道她会说的。   悄悄地伸出手来,指尖轻轻地勾上她的,她的手很凉,触上时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耳畔还能听到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簌簌声,带来几分安神的感觉。   向晚意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在回想着些什么,目光沿着花灯一路远去,也没有从他的手心里抽回自己的手,她的语气没有多大的起伏,缓慢道:“那天我到了冰室,在碰到帝君之前,我遭到了凤族的三味真火的攻击,我那时只是疑惑这个地方里面为什么会有凤族的法术,但是很快就抛诸脑后,没有放在心上。”   纪镜吟侧头看她,烛火在她的脸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慢慢地将她的手裹在掌心,她的手很凉,丝丝凉意从中渗了出来,他慢慢用着自己的体温来焐热着。   “直到在我借用了你的力量和帝君同归于尽后,我才知道是原来不是凤族的法术在这里,而是上任族长的一抹残魂的法力。”   “先族长他提早卸任族长后,一直都是深居简出,挑了个好地方与世隔绝,因此我们也没有去找过他,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只剩下一缕火魂,当中的始作俑者除了帝君之外,我也没有想出另外一个人了,火魂是凤凰三魂七魄中最重要的一魂,也是能使出三味真火的要诀,帝君只要留下这抹魂,就够了。”   “帝君杀害了他,并用他的这缕火魂做成了对付我的阵法,我之所以会在里面碰上三味真火,就是因为先族长的法力。”   纪镜吟坐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温柔,他拍了拍自己的肩头,牵出一抹让人安心的笑意,“风大,靠着我才说。”   向晚意看着他,眼眸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像是在纠结些什么,半晌,唇角缓缓上扬,眼角弯弯,多了一分笑意,却摇摇头,继续说道:“在我殒灭之际,就是这抹残魂救的我,他用自己最后的一魂换了我的一魂,所以我才活了下来。”   “先族长拼尽最后一丝精血,利用残存在火魂的气息把我送来了这个地方,休养了几年后,我才勉强可以恢复成人身。”   默默地看着她,纪镜吟忽感喉咙干涩,胸腔里堵住满腔苦意,他说:“对不起。”   她听完忽然笑了出来,扭过头来,讶异地看着他,略微侧了侧头,抿着唇,大大的眼睛里尽是疑惑:“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不是我的话,你不会——”   “好了,过去了。”她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一抹平静的笑容,那是一抹历尽千帆后淡然的笑意,无波无澜。   忽地想起什么,纪镜吟看了一圈四周,方道:“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   向晚意抬起眼眸,澄亮的眼睛眨了眨,片刻,她伸手往一旁的泥土上面抚了抚,眼神温柔专注,“你感觉到这里和外面,有什么不同吗?”   纪镜吟看了眼她的手,白嫩的手心上面捧着点点黑土,黑土在指缝里面穿过,一种纯粹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   脑里突然多了几分思量,仔仔细细看了圈周围,他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这个地方灵气逼人,而且纯洁明净。   是个绝佳的疗养圣地。   见他似乎发现了一丝不寻常的地方,她便自个儿把剩下的说通:“只有在这里我才会是我,出了这里,只有一抹魂魄的我根本无法成形,你根本就看不到我、感知不到我的存在,就连我自己都感知不到我自己,我和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所以说,我不能和你出去。”   她浅浅地笑了一声,眼里流光溢彩,闪着细碎的光芒,丝毫没有半点黯然之色,“其实在这里挺好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以前在天界和妖界奔波时就想著有朝一天我老去时,也一定要找个这样的地方好好过活,现在不过是提早了而已,挺好的。“   她的声音前从未有的冷静,即便说着自己的命运也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没有半点为自己感到悲凉的心情。   纪镜吟忽然觉得心里很痛,痛得发酸。   “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装不认识我?”   察觉到气氛的严肃,向晚意心里还是挺无语的,她已经很努力地让气氛活跃起来,但是这纪镜吟总是有办法把气氛一下子拉回原点。   想着他的这个问题,她叹了口气,眉间多了一分得意的神态,语气欢快:“难道就准你忘了我,不许我忘了你吗?”   末了,向晚意笑着看他,眼里还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纪镜吟看着她的那双眼睛,突然摇摇头,他说:“还有原因的。”   向晚意眼里的笑意一顿,四目交接,彼此的眸底都荡漾着不同的情绪,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向晚意收回了笑意,语重心长:“你是妖君,不可能和我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   “我可以把妖界所有的人都搬过来。”   向晚意瞥了他一眼,震惊地说道:“你把人都搬过来,这是想和我抢灵气的节奏吗?”   “不是——”他刚开口,向晚意又打断了他的话,摆摆手示意他别想了,她的语气轻松欢快:“而且不同的气息太多的话,就会破坏此地的灵气的构成,到时候,我就真的只能魂魄散尽了。”   顿了顿,她似乎觉得有些累了,盘腿坐了下来,又说:“正常人的话根本进不来,除非是此处原生的动植物,又或者和里面的人有关联,好像我的小白狐和我立下了血契,牠便可以自由出入。至于你,只因你是龙族,是天地的主,所以这地方破天荒地让你进出两次,如果你这次出去了,你还能回来一次,但如果你再出去了,待再回来时,你就会被结界所隔,要想要进来的话,就要打破结界,即打破这里的灵气布局,到时候,你进来了,但是看到的只会是一片废墟。”   “至于我,怕也是废墟里面的一砖一瓦。   就连最后一句话,她都是带着笑意说的。   她不想,让他的心里有负罪感。   向晚意不知道她的话,他听进去了几分,她只知道,他的身上肩负着一个妖界,他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而轻易扔下妖界所有的人,更何况妖界里面还有她的族人等着他照顾。   所以说,她不能自私地将他留下,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已经是刚刚好了,不能再牵连更多的人。   也不能再恶化一步了。   一开始她装忘记他,确实存在着一丝抱复的心态,毕竟她曾经也因着他的遗忘遭受了不少苦头,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想用她的冷淡逼得他离去,只要离开两遍,这样就再也进不来,到时候,一切的麻烦都没有了。   空气中沉默了下来。   如果说到这里,纪镜吟还不懂她的意思的话,他这个脑子就白长了。   向晚意觉得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过了会儿,她故作轻松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大步往着家的方向走去,“我先走了,你要坐的话自己坐着吧。”   纪镜吟被她的举动闹得回过了神,急急忙忙地走了过去,跟在她的身后,“那我也走。“   向晚意扭头瞪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地说:“跟屁虫。”   “那也只跟你的。”   看着她的背影,纪镜吟现在还没有想到解决的方法。   向晚意瞥了他一眼,脚步骤爒往左挪去,身后的人也急忙往左挪去,她往右,他又急急往右。   “我现在可是只剩一缕魂魄喔,就比鬼好一点而已。”向晚意提醒道。   “我就要跟。”   向晚意迈着大步,看着身边长长的影子,她又问:“跟着我活在深山里头有什么好的。”   纪镜吟固执地说:“不管在深山,还是深海,都跟。”   向晚意似乎打定主意想看他这个乖顺的模样能撑多久,她又问道:“你不怕别人笑话你,说你这一界之主跟着一抹残魂后面吗?”   “我乐意,更何况这里又没有别人。”   向晚意停下脚步,张开双手,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回过头来,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说:“你看,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有灵性,勉强来说,它们也是植物界里的人。”   纪镜吟长眸微垂,脸上线条绷紧,似乎在认真思考着她的话,半晌,他说:“反正就要跟着。”   半晌,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等一下,你怎么能跟着我呢?”   纪镜吟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脸上还有几分委屈,“我不跟着你,我还能去哪?”   “去收拾垃圾啊。”向晚意理直气壮地说,使唤他道。   把一切说开后,她也不用装了,自然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   “垃圾?”纪镜吟讶异地看着她,思考着她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向晚意点点头,一脸坦然:“刚刚那些花灯和烟火,你还没有收拾吧,万一弄出火灾怎么办?把这里都烧光了,那我靠什么灵气活着?”   纪镜吟微张着唇,眼前闪过一丝惑然,半晌,乖乖地点点头,急忙扭头跑去,“我这就去。”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起,纪镜吟转眼就跑得没影。   向晚意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又迷糊。   现在这样,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眨了眨眼睛,眼里多了一分柔情。   说实话,她还是挺想他留下的。 第97章 番外一(11)   一个时辰后,向晚意已经和衣躺下,面朝着墙壁,眼睛半睁半合,睡意渐渐涌上头来。   今晚把所有事情都说清了,之后就不用再装了。   把眼睛阖上,正欲投入梦乡时,突然耳梢轻动,一声突兀的“吱”的声音传到耳边。   她知道,是纪镜吟回来了。   一下把被子蒙上了头,把所有外界的气息都隔绝在被窝外面。   但是,没过多久,藏在被窝里的耳朵还是忍不住悄悄地竖了起来,听着他的动静。   身侧的床突然一沉。   向晚意眉头一挑,唰地一下把被子掀翻,猛地翻身往一旁看去——   对上了某个抱个被子枕头的人。   见她看来,他也愣了愣,面上闪过错愕的神情,“你还没睡?”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刚迈了一条腿的动作,如今不上不下,还被她捉了现行,好不尴尬,她唇瓣微开:“你干嘛?”   纪镜吟也学着她的动作,眨了眨眼睛,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睡觉。”   向晚意又扫了他一眼,说:“我知道啊。”顿了顿,见某人的腿又想往她这伸,她立马坐了起来,指着他的腿,严肃地说:“腿给我缩回去,昨晚睡哪的,今儿也给我睡哪去。”   纪镜吟抿了抿唇,长眸闪过几分委屈的神情,腿还是不肯收回,他声音比平常的要软上些许,听着倒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地上冷,我怕冷。”   “你怕冷?”向晚意听着止不住嘴角一抽,嘀咕道:“你哪里怕冷了?”你自身属火好不好?   迎着她讶异的眼神,纪镜吟眼珠子机灵地转了一圈,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上了她的床,嘴角往下耸拉着,抢在向晚意开口前的一瞬说:“我刚刚收拾了大半个时辰的垃圾,我还扫了院子,今天还给小白狐洗了澡,我累累,要睡床床。”   我累累,要睡床床?!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让人噁心呢?还带叠字的。   “纪镜吟!”   被点名的某人骤然坐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桃花眼里夹杂点点星光,脸上挂着一两分笑意,眯着眼睛朝她笑着,就差在龙尾在身后晃了。   “在。”他乖乖应了声。   向晚意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一圈她的床,她反问道:“你看我这床就是个一人份的,怎么可能挤得下你这么大个人?”默了两瞬,她突然软下声音来,带着几分哄骗的感觉:“你给我下去,明儿我给你多造一张床,别打扰我睡觉。”   语音刚落,她只觉身旁的被子被人一掀,一阵凉风趁机窜了进来,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身侧的床微微下沉,接着一具温暖的身体就钻了进来,长臂一捞,把她坐着的身子往后一拉——   她毫无防备地又躺了回去。   扭头看去,对上他的那双眼睛,像是一泉清潭,映着她的倒影。   他的手像是蛇上身一般,灵活得很,自个儿紧紧抱着她的左手,低声说:“乖,盖一张被子的话,就能睡下了。”   向晚意微微张着唇,用力抽了抽自己的手,他像是早有所觉,又急忙多抱紧了一点,“不放。”   “那是我的手,不是你的。”向晚意无奈地说。   纪镜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睛里现出几分狡黠之色,他说:“抱到就是我的了。”   见她不说话,纪镜吟又说:“你再不睡觉的话,我就抱你了。”   闻言,向晚意下意识地把眼皮子一翻,阖上眼帘,一副“我已睡死”的模样。   他身上的暖意一点点传到她的身上,直抵心间似的,在胸腔前燃起了一簇小火苗,暖意洋洋。   纪镜吟偷偷看了她一眼,嘴里轻轻吹了一阵风,点点金光从中溢出,空气里瞬间充满点点枙子花的香味,没过多久,一旁的女子眉眼慢慢舒展开去,脸上尽是酣睡的神色。   他蹭了蹭,在她的身旁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慢慢把她的小脑袋放在自己的臂上,侧眸看着她的侧颜,嘴角挂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眨了眨发酸的眼眶,薄唇抿成一道紧绷的弦,用着气声说:“没事儿,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只要人回来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指腹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感受着这久违的触感,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坚定:“剩下的所有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不用担心。”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会想到办法的。   ****   天刚破晓,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打破清晨独有的静谧,晶莹的露水挂在叶梢欲滴不滴,薄雾四散,像是在大地上面披上一层层白纱。   向晚意缓慢地睁开眼睛,茫然的眼神看着房顶,反应了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瞳孔蓦地发亮,伸手往一旁摸去——   触手处微凉。   扭头看去,没有纪镜吟的身影。   坐起身来,看了屋内一圈,都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翻身下床,把门推开,便看到一具人影蹲在地上,背对着她似乎在弄着些什么。   “纪镜吟?”她试探地问。   人影手上动作一顿,愣愣地回头看她。   这一看,向晚意就愣了,空气沉默了几秒。   她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清脆的笑声从女子的嘴里出来:“哈哈哈哈纪镜吟你在干嘛啊?脸上怎么黑一道灰一道的?”   蹲着的某人慢慢站了起来,听她这么说,乌黑的眼珠闪过几分茫然的情绪,看了看自己的手,都是泥巴,想擦都不知道该怎么擦,朝她投来求救的眼神,“你帮我擦擦好不好?”   向晚意回屋拿了块抹布后走到他的面前,很是嫌弃,动作也不算温柔地给他擦去脸上的灰土,“你到底在干嘛?”   脸上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还有几分傻气:“我在种花。”   她忍不住吐嘈道:“一大早的,你种什么花?”   “我觉得这个鱼池的旁边太空了,你不是喜欢花吗?正好在这边种点,我刚在松土。”   向晚意“喔”了一声,纪镜吟用手肘轻轻顶着她的后背,示意她回到屋里头坐着,“一会儿太阳大,你回去坐会儿,好了我叫你。”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这是以为她晒不得太阳,敢情一晒就灰飞烟灭的那种吗?   “没事儿,我又不是鬼,晒晒太阳还对身体好。”   最终在纪镜吟的坚持下,她只能坐在门边,托着腮帮子静静看着他在那里松土。   身边是他准备好的果子,她爱酸,他便专摘那些快熟未熟的给她,一口咬下去,那个酸爽,让她又怕又爱。   看着他在干活,她却什么都不用干,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还真的是挺好的。   腿边突然被某东西蹭了蹭,向晚意垂眸一看,发现自家小狐狸一身灰头土脸的,脸里似乎含着些什么,在发着亮光,狐狸眼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尾巴晃个不停。   她伸出手来,“你嘴里含着些什么啊?”   小狐狸乖巧地把嘴里的夜明珠吐了出来,看了看纪镜吟,又看了看她,接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地把自己卷成一团睡去了。   向晚意盯着那个背影,又盯着手里这颗有拳头般大的夜明珠,眯了眯眼睛看,问道:“你让牠干嘛去了?”   纪镜吟手上动作不改,说:“东海的夜明珠长好了,我便让牠去替我取了颗回来。”顿了顿,他补充道:“送给你的。”   心下了然,这里距离东海来回也得小半天的路程,加上取的时间,牠晚上肯定没有睡过。   小声吐嘈道:“你可真会压榨别人。”   接连十几天,纪镜吟几乎每天都让小狐狸从不知道哪里叼来一些奇珍异宝,有时是一串翡翠、有时是一块冰玉......反正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她家里放不下了,他索性给她造了个柜子,让她把东西放里头。   她让他别再送了,他总是摇摇头,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然后坚持己见,继续送着。   鬼知道他肚子里在想什么坏点子。   慢慢的,她也就随他了,反正就是放着而已,只不过可怜了她的小毛团,几乎每天白天都睡得四脚朝天,露出肚皮。   夜幕低垂,夜浓重得像一团花不开的墨,月朗星稀,今夜的天格外的宁静,凉风在身边拂过,带来几分惬意的感觉。   她坐在椅子上面,目光穿过窗棂,看着某个在外头还在劳动着的人,据他说,他要给她建个秋千,让她闲着的时候可以晃晃。   嫩芽在黝黑的泥土冒了头。   品种是什么他也不说,说反正她喜欢,让她到时候看着就好了。   目光不由得一柔。   指尖放在桌内轻敲,发出一阵有节奏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蔓延开去。   小白狐一下子窜到了桌上,把嘴里的东西扔下就跑,今夜的牠似乎跑得有点快,像是在做什么坏事似的。   向晚意也没放在心上,她瞥了一眼牠拿来的东西,正欲和往常一般放在柜子里头时,她突然发现今晚的礼物有些不同。   是一本小本子,看起来有翻阅过的痕迹,封面没有写字,不像是一本书。   神差鬼使地掀开,目光一顿,是纪镜吟的笔迹。   许多字被他划走,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只能隐约看到一些什么“灵药”、“草”什么的字眼,但几乎都被他划掉。   她一页页的翻,几乎每页都是如是。   翻到了中间某一页。   有两个字清清晰晰地映入眼帘,没有划掉,就这样被她收入眼帘,旁边还画了颗星星。   彷佛很重要。   眸光一愣,瞳仁微微放大,空气中一阵暗流涌动,门突然被他打开。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拿着手里的小本子,抬眸看着他,视线在空中交触。   谁也没有说话。   先发制人,她摊着那页,把小本子“砰”的一声拍在桌上,她的脸有点红,脸上多了几分不知所措的神色,“纪镜吟,这是什么?”   纪镜吟看着那小本子,脸上也多了几分震惊的神色,立马扭头看着那只小白狐,“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小白狐窜进了床底,没有理他。   抬起眸来,对上女子带着质问的视线,他轻咳一声,抿着唇,他没有说话。   向晚意指着那两个字,指尖微微颤抖着,“来来来,你给我读读这两个字。”   闻言,纪镜吟飞快地瞟了一眼,脸上渐渐爬上两抹红意,多了几分尴尬之色,他垂着眼眸,装作自己不存在。   “给我读。”   又瞟了他一眼,耳尖红得滴血,他的指尖绞着身旁的衣服,语气故作镇定:“双修。” 第98章 番外一(12)   向晚意瞪着他,挑了挑眉毛,拿过一旁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精光,又扫了一眼本子上的那两个字,语气淡淡,却带着一分让人不容忽视的威严:“解释。”   某人抿着唇,目光低垂,小声地说:“我这不是在想法子,看看怎么把你其余的两魂七魄修复回来嘛。”   还不待向晚意说话,他又继续说道:“灵药那些我都想过了,那些最多也就缺了一两魄时适用,你现在的情况可是严重得很,用那些东西的话都不太适合,但我是龙族,天生龙气就有修补的功能,跟我双修的话,随着次数的增加,你所破损的魂魄是可以一点点重新构建的。”   向晚意锐利地捕捉到那句“随着次数的增加”,那就是说,这不止一次啊。   空气沉默了几秒。   等了好一会儿,纪镜吟都没有等到女子的回应,他偷偷地抬头,眼睛往她的脸上瞟去,发现她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见他看来,彼此视线在空中交接,她脸上骤然一红,随手拿过身旁的茶杯就往他身上砸来。   他没躲,被溅了一身水。   向晚意瞥了他一眼,皱着眉头,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你怎么不躲啊?”   “我不敢。”   他这句话明显激起了她的怒气,说到底,她都只是一个女孩子,脸皮薄,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叉着腰,抬头盯着他,声音里多了几分厉色:“你不敢?你都在打着和我双修的算盘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纪镜吟低头看她,她嫩白的小脸透着两抹淡粉,鸦睫随着她说话的怒气一颤一颤的,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水气涟涟。   明明是在生气,但是看着,怎么这么可爱啊?   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啊?”向晚意看着他,觉得自己一团气像是打在了棉花上面,这人不痛不痒的,脸上还慢慢多了一抹笑意,桃花眼愣愣地看着她,眼含笑意。   她:???   下一瞬,胳肢窝被人用力一托,双腿骤然离地,下意识地晃着脚,“诶,你干嘛?”   眼前的视野骤然拔高,没过多久,双足再次落地,踏实的安全感传来。   低头看了圈,发现纪镜吟正站在她的面前,如今看着矮了半头。   不对,是她高了,他把她放在了床上,让她的世界高了两头。   “这样看着才有气势。”他笑着说道。   向晚意盯着他,眼睛眨个不停,唇瓣气得开了又合,合了又开,“你你你——”   这家伙敢情是嫌弃她刚才没有气势吗?   嘴唇颤了半天,最终只能蹦出一句:“你流氓!”   纪镜吟舔了舔唇瓣,带笑的桃花眼的确有几分多情的味,嘴角微微上扬,“我没有,你想多了。”   “你就有。”她不服输地说。   见女子气得眼睛红红,像只小白兔般,他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突然认真起来,神色紧绷,莫名其妙的,搞得连她也紧张起来。   狐疑地看着他。   他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往自己身上凑近些,一脸有重大事情告诉她那般。   向晚意扫了他周身一身,柳眉蹙起,她觉得,不论怎么看,她都觉得他好像是偷了小白狐的尾巴装在自己身后一般,现在正一脸狡黠地晃着尾巴,满腹不怀好意的模样。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纪镜吟摇摇头,一脸认真的说:“不是,我是认真的。”   脸上一副“赤子之心,天地可证”的神情。   向晚意叹了口气,微微俯身,“说吧。”   他的嘴在她的耳边,若有若无的气息让她不禁颤了颤,但是想着输人不输阵,她怎么可以轻易退缩,忍着这异样的触感,等待着他的话语。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晚意,我是认真的。”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个方法,值得一试。”   向晚意眼眸唰地睁开,瞳仁微微放大,一时之间,被他的话惊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窗外吹过一阵凉风,树叶沙沙作响,带来一阵骚动,如同两人的心。   见她不说话,他心底也没底,在脑海中想像时明明一切顺利,但是到了嘴边,就好像突然矫情起来,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女孩子的心思,他也不懂,他想,难不成是担心他的本人质量不怎么样吗?   心下了然,他又说:“其实你总嫌我年纪大,这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就是活了这么久,但是我这身体机能就和你差不多,很年轻,很健康的,年龄那些身外物,我们就不用在乎了,不就是个数字而已嘛,我还怪你出生晚,让我等了这么久。”   察觉到某人周身气息一冷,他立马改口道:“而且你是凤凰,我是龙,我们本就是天生一对,龙凤呈祥,你说对不对?”   向晚意不由得嘴角一抽。   半晌,他又说:“如果你担心后代的话,我可以拍胸口保证,肯定是条健康可爱的小龙。”顿了顿,他又说:“或者是小凤凰,又或者一块来也行。”   “更何况我养得起,你不用担心的,我都会处理好的。”   见向晚意还是不说话,他突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多了一分怆然:“最重要的是,我的心意,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以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也知道自己错得很,在你消失的这十年内,我每一天都在反思,每一天都在想如果能重来一遍,我会怎么怎么做,我每天都求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现在求来了,我不想再错过。”   试探地伸出手来,颤巍巍地往她的腰间伸去,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感觉,生怕力气大了,就会把她给碰碎了。   她没有拒绝。   头枕在她的肩上,闷声道:“向晚意。”   她不知道他怎么一下子就变得敏感起来,安慰人的事她也没做过几次,经验也没多少,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听见了。   他轻轻在她的肩窝上面蹭了蹭,发梢扫过皮肤时带来一阵颤栗的感觉,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有点痒。   手微微抬起,想要给他抚抚背,像是给动物撸毛一般,让他冷静下来,她记得小白狐最喜欢这样的。   他突然说道:“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正欲覆上他后背的手一顿,脸上神色一僵,愣愣地看着虚空,脑海里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整个人都混沌一片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用力贪婪地吸取着她身上的馨香,甜甜的香味吸入,眉眼间慢慢舒展开来。   “你呢?”   向晚意心里咯噔一下。   他又继续说道:“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突然充斥着她的脑袋,就像平地惊雷,在她平静的心间炸开一道道涟漪和波澜,她止不住回想:她喜欢他吗?   她不反感他的亲近,甚至还有点喜欢,不时还生出几分窃喜。   说实话,当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里无疑是高兴的,还有收着他的那些玩意儿,嘴上说着嫌弃,心里还是生出几分雀跃的。   答案其实早就在心里,只是她一直逃避而已。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来她的回复,正欲开口追问的时候,面前的女子突然从他的怀里挣开,声音还带着几分惊慌失措的意味:“睡觉了,已经很晚了,再不睡觉的话,你明天哪有气力施肥,我也哪有气力看你施肥?”   “我——”   “别我了。”语音刚落,女子轻轻抬手挥灭了室内的烛火,顿时只剩窗外泼洒进来的淡淡银晖。   向晚意动作利落,一脚把铺好的被子蹬开,接着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头,面朝着墙身,留下一个好看的背影给他,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只留下纪镜吟在原地一脸茫然。   纪镜吟看着她那欲盖弥彰的表现,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嘴角挂着一抹无奈的笑意,略微侧了侧头,眸底含笑。   看着她躺在床的正中间的位置,还有留给自己的背影,纪镜吟眨了眨眼睛,忽然桃花眼的眼角微微上扬,夹杂着一抹带笑的狡黠之色。   向晚意察觉到身后的人迟迟没有上床的动作,她心底也是乱成一糟,他刚才的话,还在她的脑海里回荡着,打乱了她满副心神。   黑暗中感官总会变得异常敏感,过了会儿,向晚意突然自己的身后没有人,不禁疑惑地扭过头去,带着探究的眼睛往身后看去——   还真的没有人。   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下一瞬,她突然感觉到脚下的被子好像被人掀起了一角,接著有什么东西爬了进来似的。   心里骤然发毛。   那团东西灵活得很,她能感觉到一下子就已经钻到她的腰间。   她猛然把头转了回去。   这一看,整个人就愣住了。   她怀里的被子怎么鼓起了一团???   下一瞬,一颗脑袋从中冒出,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他骤然从她的怀里钻出,反客为主,面对面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把她的小脑袋放在自己的臂上,小心翼翼地抱着。   下巴轻轻抵住她的发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很是舒服。   感受着周身的暖意,还有这突然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向晚意不禁眉头一跳。   头顶上面传来他的声音,哑着嗓子低沉有力:“晚安了。”   她推了推他,下一瞬,他的腿骤然横在她的腰,腿一勾,把她整个人紧紧锁在其中。   向晚意:“......” 第99章 番外一(13)   天初亮,本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但是床上的两人氛围却不是那么的友好。   向晚意推了推面前的胸腔,还有那只横在自己腰间一整晚的脚,脸上的神色有点嫌弃:“纪镜吟,你该起床了。”   某人轻轻“嗯”了一声,闭着的眼睛却没有半点张开的打算,懒洋洋地在她的发顶上面蹭了蹭,“不起,人家还想睡。”   语音刚落,某人还装无意识地吻了吻她的额头,默了默,嘴角顿时多了一抹偷腥成功的微笑。   察觉到额上的触感,向晚意皱着眉头,带着锐利的目光抬起头来,看着一脸酣笑的某人,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掐了掐他的鼻尖。   把他呼吸的两孔都堵上,脸上多了抹得意的笑:“你装什么装,快给我起床。”   等了一会儿,某人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一副“我已睡死,有事勿扰”的模样。   “纪镜吟!”声音大了几分,还带着一丝怒气。   某人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瞟她,半晌,他把她作乱的手拿了下来,睫毛微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早安。”   向晚意瞪了他一眼,鼓着腮势子,嘟着嘴道:“早你个头,快点起床。”   顿了顿,她手脚并用,强行往纪镜吟的身上蹬去,好不容易挣出一道缝,翻身下了床,气喘吁吁地看着床上某个还躺得舒舒服服的大爷,“你要睡的话,你自己睡,我昨天答应给小狐狸做几个小木桩玩的。”   纪镜吟半撑起身来,顺滑的衣服随着他的肩头滑下,露出了精致的锁,还有白晳的胸腔,向晚意瞥了一眼后飞快地收回目光,手忙脚乱地扯过一旁的被子,一把甩到他的头上,连带着把那些诱人的风景都盖得严严实实。   背影有点慌乱,她哼着小曲,迈着欢快的脚步,自个儿离开了小屋洗漱去。   屋内的某人从被子里冒出头来,看了看自己胸前裸I露的皮肤,无奈地叹了口气。   引诱失败。   小白狐最近在叛逆期,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了舞狮,于是幻想着自己就是那头舞狮,吵着让她也给牠弄一堆木桩,让牠也舞上几个回合。   于是今天她早早起床,就是为了圆了牠的心愿,早点做出来,让牠早点静下心来,别再缠她。   一边晃着手里的柴刀,一边挑着哪棵倒楣的树,准备一刀下去,了断了它。   一刻钟后,向晚意拖着那棵倒楣的树回了来,纪镜吟已经起来,站在门边满脸忧怨的眼神,紧紧锁在她的身上。   见她回来,不重不轻地扫了她一眼:“去哪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柴刀,漫不经心地说:“砍树去了。”   “怎么去这么久?”   瞥了他一眼,向晚意嘀咕道:“啰嗦。”   语音刚落,自个儿拖着那棵树,寻了个比较空旷的地方把它放下,拿着柴刀在它的身上比划着。   纪镜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她的身后,“你要干嘛?”   把小白狐的愿望跟他说了之后,他脸上的脸色难看了一分,“你别搞这个。”   向晚意舞着那个刀,用手肘把他顶得远远的,“我答应牠的,你别在这儿捣乱,种你的花去。”   “我来吧。”   眼带凶意,重重地瞪了他一眼,“别烦我,不然晚上你睡地板去。”   闻言,某人眨了眨眼睛,眼里闪过不敢置信的眼神,抿了抿唇,嘴角朝下耸拉着,一脸憋屈的模样,偷偷瞥了女子一眼,发现她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装出来的委屈又收了回去。   搏同情失败。   脚边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很是嫌弃地低头,发现那只小白狐又给他叼了个东西回来。   很是勉强地抚了抚牠的头,小家伙发现向晚意在给自己做玩具后,便一脸兴高采烈地跑去观摩了。   今天让牠拿的是一只精致的玉镯,白玉的质感泛着凉意,没有半点的瑕疵,晶莹剔透,他觉得和她很搭。   纪镜吟立马走到她的身边,距离她还有半丈距离时,又压抑着自己屁颠屁颠的冲动,故作沉稳,瞥了一眼在砍树的女子,他用手背拍了拍她的手。   扭头看他,向晚意停下手上动作,“干嘛?”   “送你。”语音刚落,他便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一脸等待着夸奖的模样。   女子匆匆扫了一眼,脸上多了一抹“你客气了”的笑意,她又把头转了回去,说道:“谢了,你放在柜子第三排中间那里吧,我没有手了,谢谢。”   纪镜吟眉头一抽,拿着玉镯的手顿在原地,这和想像中的怎么不太一样?   不是说女孩子都喜欢手镯的吗?   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他又试着问道:“你要不要试戴一下?”   女子朝他摆摆手,一脸拒绝的模样,话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给自己听的:“不要不要,别妨碍我干活,这玩意儿是戴的,不实用,一会儿给碎了,唉呀,这刀怎么这么钝啊,砍半天才这样......”   纪镜吟一边往屋内走去,不时又似是想到什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女子没有丝毫往自己看来的打算,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刀和树,他的心里突然有点吃味。   脚步一顿,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光,瞳仁蓦地一亮,反应过来后,纪镜吟嗖地一下溜走了。   半个时辰后,向晚意蹲在地上,和小白狐一块对着这根被自己砍得乱七八糟的树,陷入了沉默。   成功砍出来能用的,估计也能只有两三根木桩,看着还有一段完好的,但是她的手却迟迟下不去手,她怕一下手,连那最后的净土都会被她给破坏。   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不用多想都知道是谁,但是她现在却没有多大的心情搭理他。   等了等,见她没有回头的打算,纪镜吟只好吭吭声,给自己刷刷存在感,“诶。”   向晚意只好站起身来,转过身去看他,微微侧了侧头,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的神情,“干嘛?”   某人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嘴角含春的神情,桃花眼上扬勾人得很,抿着唇朝她笑着:“我有东西送你,你把手伸出来。”   向晚意狐疑地扫了他一眼,“干嘛?”   “你先伸出来。”他很是坚定地说。   纠结了一会儿,谅他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向晚意乖乖摊着手心,朝他伸出,“快点儿。”   说实话,向晚意心里还是有几分小期待的,毕竟纪镜吟很少像如今这般看她,满眼包今着璀灿的星光,一脸温柔如春风般的笑意,又隐含一分小娇羞,像个少年一般。   她的心不由得怦怦直跳。   是花?是项链?还是小猫咪?她记得前几天她说过想要只小老虎当宠物的。   啊,她是不是要造个小窝给小老虎躺躺呢?   越想越远......   下一瞬,纪镜吟浅浅地笑了一声,荡人心弦,向晚意也不由得跟着笑了笑,眼里揉满了细碎的光芒,心里更加期待了。   手心成碗状一般,等着接过那“小猫咪”。   半晌,他慢慢把手从身后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东西,稳稳地放在她的手心上面,片刻,桃花眼里尽是希冀的眼神,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喜欢吗?”   手心上传来淡淡的凉意,和她此刻的心一模一样,拔凉拔凉的。   嘴角的笑意生生僵住,向晚意闭上眼睛,重新睁开,顿了顿,变现它还在,她又再来了几个回合——   面前这玩意儿还在,确确切切提醒着它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她的目光在它身上看了一圈又一圈,眉头跳了一下又一下,面前这玩意儿柄身以白玉所制,握在手里手感定是极佳,身上泛着寒光,一看就能看出它能削铁如泥的威力,但,是,这也都改变不到它就是个柴、刀的事实!   眼里的柔光瞬间打碎,皱着眉头,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纪镜吟,你给我送个柴刀是什么意思?”   他“啊?”了一声,眼里闪过几分疑惑,“你不喜欢吗?”   这可是他特意打制的,想着她刚嫌手镯不够实用,听着她正好缺了个柴刀,他就造了这送她。   怎么好像不太喜欢似的?   不是说要实用吗?他还特意加上了美观呢!   向晚意瞥了他一眼,气鼓鼓把这刀塞回他的手里,“你自己用着吧,我不用。”   刚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回头对上纪镜吟一脸期待的神情,她语气淡淡:“你,给牠做玩具去,不做完不许回屋。”   留下这句话,女子迈着大步瞬间身影没入屋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屋子彷佛都抖了几抖。   纪镜吟也跟着抖了几抖,他站在原地,心脏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么,跳个不停,讶异的目光看着手里的柴刀。   嘴里嘀咕道:“这么美的柴刀,我还刻上一个‘意’字,怎么就不喜欢呢?还翻脸了?”   默默叹了口气,看着一旁的小白狐,狠狠地瞪了牠一眼,小家伙立马跑得远远,生怕被他波及了。   一边砍着柴给牠做着玩具,他一边无奈地叹着气,成了个叹气老人似的。   本来以为向晚意收到后,心情一好,就会自然而然答应和他双修的,如今看来,好像适得其反了。   一刀下去,切面平整,纪镜吟边感叹自己的刀不错,十分好使,边又不自觉地叹息道:“小姑娘的心思也太难懂了吧?”   这礼物到底哪里不好了? 第100章 番外一(14)   向晚意的门从早关到晚,中途他每做完一件事情都去试着敲了敲,换来的都是新鲜冒热气的闭门羹。   默默掏出身边的小本本,在上面记下一句:【她不喜欢柴刀】,顿了顿,又补充道:【很生气】。   把本子合上,纪镜吟认为,当务之急,还是把她给哄回来。   把目光唰地一下投向一旁睡得吹着鼻涕泡的小白狐,嘴角倏地上扬,眼角闪过一丝笑意。   一把拎起牠的尾巴,小白狐骤然惊醒,急得嗷嗷乱叫,但是也无阻某人迈着大步往外走去。   小白狐那如杀猪般的叫声,自然地传到了向晚意的耳边,慢悠悠地从床上翻身下来,从窗缝里看着某人把牠拎了出去。   眉头轻皱,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   这人,又打算做什么坏事了?   半个时辰后,那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不时还伴随着一两声生无可恋的叫声。   心里种下了好奇的种子,心痒痒的,她也有点想看看,他到底干嘛去了?   下一瞬,外面传来他语气欢快的声音:“晚意,晚意,你快出来看看。”   向晚意挑了挑眉毛,本来是想从窗缝那里看看的,但是又怕被他发现,她又缩了回去,靠在门边,隔着一扇门的距离,故作淡定:“干嘛?”   “你快出来看看,有好东西给你看。”   “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假装经不住他的劝说,她“不情不愿”地把门打开。   “吱”一声把门打开,带着暖意的阳光落在身前,抬起眼眸,不出意外地又看到纪镜吟满脸希冀的眼神,他光洁白晳的脸上洋溢着春风满面的笑容,看起来还有几分傻气,乌黑深邃的眼眸含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向晚意眼珠子一转,故意忽略他的眼神,看着他又藏在身后的手,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一脸警惕的眼神在他的身上流转。   “我不要柴刀。”   纪镜吟抿唇一笑,澄亮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没有,不是柴刀。”   狐疑地扫了他一眼,她暗自思量了一会儿,又说道:“菜刀也不要。”   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怕是觉得再这样耗下去的话,迟早把她给吓走,因此,纪镜吟决定自个儿把谜底揭晓。   手收了回来,往她的面前递去,手上某个不明物体“嗷”了一声。   向晚意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定睛一看,目光触及那条肉条后,她忍不住“哇”地一声,往后弹了两步。   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和失措:“这是什么东西?”   手扶在墙边,把身子稳住,胸腔里的那颗心跳个不停。   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定睛看去,向晚意看着面前几乎被刮光了毛的小白狐,泪眼汪汪的眼睛里泪水在打着转,她忍不住心头一惊,“纪镜吟,你没事把它搞成这副鬼样子是想怎样?”   当初向晚意看上牠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牠的毛又白又蓬松,现在被他搞到背上光秃秃的,淡粉色的肉都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实在是丑得不忍直视。   对比于她的一脸不忍,纪镜吟则兴奋得多,他像是转烤鸭般把牠给转了半圈,指着牠屁股上面某个地方,语气里带着一点小激动:“你仔仔看看这。”   闻言,向晚意慢慢往前凑去,微微眯了眯眼睛,看清上面的字后,忍不住嘴角一抽,讶异地看着纪镜吟,“你是不是猪?”   某人一脸认真的说:“不是,我是龙。”   “那你怎么做的事这么蠢?”   纪镜吟看着他精心刮剩的毛,完美可以看出一个“意”字。   他觉得挺好看的。   把小白狐翻了个面,他指着牠的胸前,笑着说道:“看,这里是‘吟’。”顿了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笑意盈盈地补充道:“瞧,一对的。”   他还特意强调了最后那三个字,末了,还朝她挤眼一笑。   向晚意盯着他,满脸震惊的情绪,她怎么觉得他的智商在这几天之内急速下降到零了。   唇瓣开了又合,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索性瞥了他一眼,心里不知道该是生气还是好笑,白眼一翻,她说:“懒得理你。”   语音刚落,她便想要关门,把他这个大麻烦隔绝在外。   纪镜吟早就盯着她的举动,见她想要关门,他可不让,眼疾腿快,长腿骤然往前一伸,把门顶住了一瞬。   他可不能再被关在门外半天,无聊死了。   女子脸色一变。   趁着这一瞬的空档时间,他把门推开,接着一溜烟挤了进来,腿一勾,“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一气呵成,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喘的。   还顺手把那小白狐扔在门外。   二人世界。   “你进来干嘛?”   “睡觉。”   声音理直气壮,竟让人听著有几分理所应当的感觉。   向晚意闻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她指着外面的天,阳光普照,空气中暖意洋洋的,怎么看都不是一个适合睡觉的时辰,半晌,她问:“你瞎了吗?大白天睡什么觉?”   被她戳穿了,他也不恼,像块大石一般堵在她的前面,静静地看着她,桃花眼微微上勾,夹杂着一抹莫名的醉意,哑着嗓子,道:“白天也可以睡觉的啊。”   语气是该死的温柔和浪荡。   听得向晚意止不住往后退了一大步,手连忙抵在胸前,一脸“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正经模样,“你离我远一点。”   他的眼里突然多了一抹带玩味的笑意,他偏偏不逐她的愿,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把她逼得一点点往后退去,像是只大灰狼般,一点点把猎物逼到无路可退。   空气中慢慢升腾起一股冲动,温度在无形间慢慢上升,好像燥热了不少。   彼此胸腔里的心止不住狂跳,无法压抑。   向晚意盯着他,脚跟慢慢往后挪去。   在纪镜吟看来,又是不同的光景,她圆溜溜的眼睛像是蒙一层雾气,水汪汪的,脸颊边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怎样,挂着两抹诱人的粉色,睫毛扑扇扑扇的,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在心房上面扫过,酥麻酥麻让他不禁软了心,此时一脸带着惊慌的小眼神看着他。   真的是好想抱在怀里揉上几揉。   向晚意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莫名多了几分燥意,好看的喉头有力地滚动一下,他的耳尖慢慢泛红,眼里从清明变得迷蒙,多了一分欲色。   她的心里忽然有点害怕。   再往后退去,后背咯到什么东西似的,脚步猛然一顿,后背撞得柜子微微晃了晃,面前的人眼眸闪过一阵厉色,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扶着柜子的边缘,一手握着她的肩头。   “没事儿吧?”   她摇摇头,小声地说:“没事。”   时间像是静止了几瞬。   握在她肩头的手没舍得收回。   向晚意抬着头,发现他正直直地看着自己,清澈干净的眸底映着她的倒影,狭长的眼眸包含几分外人读不懂的柔情,目光静静地锁在她的脸上,她突然心跳一窒,接着心跳在一点点的加速,又连忙低下头来。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得彼此的衣服都能轻轻碰到彼此的。   再近一些的话,或者连心跳声都能听见。   窗外阳光从窗棂里穿透进来,斜斜地打在他们的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温暖的柔纱,惬意得很。   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窗外被风吹过的树叶沙沙作响,鸟叫虫鸣直直地撞入耳帘。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察觉到气氛有点尴尬,她伸手抵在他的胸前,以免有什么过近的接触,抬头飞快瞟了他一眼,看着他的目光有点闪烁,她说:“这柜子东西太多了,都快放满了,而且你看我这屋也没有多少位置,你要不要搬走?”   纪镜吟静静地看着她,她的话他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有听见,目光专注且认真,彷佛看着她,就是自己唯一要做的事似的。   他微微俯下身来,清俊的面庞骤然放大,他的身材很是高大,在外面看来就像是把她圈在怀里,密不透风。   “不要,一定要放在这。”   说话时,他的气息轻轻呼在她的颊边,向晚意止不住身子一颤,声音也染上几分颤意:“为......为什么?”   握在她肩头的手慢慢沿着肩线往上,指尖抚过脖间裸I露的肌肤时,面前的人像是小猫一般一抖一抖的,水雾雾的眼眸看着可怜兮兮。   触手处滑嫩非常,轻轻捧着她的脸,逼得她无法低头。   他发现,在他面前时,她整个人都变得粉粉嫩嫩似的,很容易都被他弄得满脸涨红,偏偏还要嘴硬死撑。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倾身在她的耳边,唇瓣装作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耳畔,不过一会儿,那小耳尖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通红一片。   心里很是满意。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磨蹭着她的下颔,小人儿的鸦睫止不住轻轻颤抖,上面像是挂着几颗露珠一般,一双大眼睛水雾涟涟,看得他的心都不禁软成一滩水。   薄唇微启,凉凉的气息随着他说话时的动作轻轻呼出,吹动着她耳上细小的绒毛。   声音暗哑低沉,像是在一张磨砂纸上磨过一般:“小蠢猪。”   向晚意猛然扭头看他,唇瓣不经意在他的耳边擦过,软软暖暖的触感传来,让纪镜吟不由得扬起嘴角,眼底里升起一片星辰大海,心情极好。   继续说着刚才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因为,这是聘礼啊。” 第101章 番外一(15)   向晚意眸里情绪复杂得很,睫毛止不住微微颤抖,唇瓣微张,小脸一阵白一阵红,声音染上几分慌张:“你说什么呢?”   纪镜吟迎着她的目光,笑意盈盈,“我知道你听到的。”   向晚意微微缩了缩身子,想要从他的手下钻过,某人眼疾手快,臂肘一弯,瞬间堵住了她的退路,与此同时,两具身体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收了我的聘礼,你还想往哪跑?”   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下巴微扬,脸上带着一份不服输的劲,“你这是欺诈,先斩后奏。”   纪镜吟抿唇一笑,狭长的桃花眼夹杂着点点柔光,他说:“我不管,你不嫁给我,还想嫁给谁?”   伸手轻轻抬开他的胸腔,头微微往后仰,给他们之间留出一道安全的距离,向晚意方道:“我这辈子就不嫁了,你奈我何?”   “那也不行。”   向晚意皱了皱眉头,反问道:“我不嫁的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纪镜吟嘴角一扬,浅浅地笑了一声,笑声愉悦又爽朗,倾身在她的耳边,明明身边没有别的人,他却装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用着气声说:“你也说了,我堂堂妖界之主,手里是万千妖界之民,威震四海——”顿了顿,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吹了口凉气,如愿看到某人颤了颤,耳尖又红了几分,他这才继续说道:“怎么能让你白睡?”   最后的那两个字,他用了重音,特意强调。   讶异地盯着他看,她早就知道他这人奸诈,但是也没想到奸到这个地步,她气得舌头打结:“什么白......白睡?我们俩睡在一个床上而已,这不是生活所迫吗?加上又没有发生什么,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的?”   纪镜吟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微微侧过头来,缠绵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眉毛轻挑,他问:“你这是在暗示我不行吗?”   向晚意脸色骤然难看了一分,“我哪有这个意思啊?”   “不是吗?”额头抵上她的额头,距离近得连彼此脸上的绒毛都能看清,眼底清澈地映着对方的面庞,他语气淡然,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般:“睡在同一张床上十几天,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这是在控诉为夫的无力吗?”   “我啥时候嫁你了,你这称呼怎么回事?”向晚意急忙反驳道。   纪镜吟蹭了蹭她的额头,惬意得微微眯了眯眼睛,“很久以前,你和我初相遇的时候,我不也这么称呼自己的吗?那时候你也没有反对啊。”   向晚意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要人不脸天下无敌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更何况那时情况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她气得跳脚,“那时你忘记了所有,心性可比现在单纯多了,现在就像个老狐狸,整天晃着你那尾巴,晃得我眼睛疼。”   顿了顿,她似乎想到什么,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又说:“还有,我看别人求娶时可热闹了,聘礼排成两行,让好几个人挑着走,算起来,比你这一柜子多了去。”   纪镜吟忍不住笑了笑,他说:“好好好,你要什么我都给,我神昏殿里宝物多着呢,都给你。”   等待了几瞬,他又问:“那如果聘礼够了之后,是不是就可以了?”   “不行,我像是这么现实的人吗?”   纪镜吟看着她,虽然很想点头说像,但在她的眼神压迫之下,还是乖乖说不像。   耳边传来一阵鸟儿清脆的叫声,两声翠鸟齐齐站在窗边,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看着看着,纪镜吟突然扁扁嘴,脸上有点泄气,头往她的肩上挪去,轻轻枕着,情绪低落了不少。   这样气氛的转变让向晚意有点不适,她眨了眨眼睛,一脸不明所以的神情,“你干嘛?”   “我难受。”他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委屈,像是小朋友得不到心爱的玩具一般。   那两只鸟实在是太过耀眼,让他看着心里很是难受。   有一种想把牠们烤了的冲动。   “你难受什么啊?”   他气鼓鼓地说:“别人都有媳妇,连鸟都有了,就我没有。”   还不待向晚意接话,他又说:“我太可怜了,别人两万岁时孩子都在地上跑了,而我到了这个岁数我还没有媳妇,我也要。”   语音刚落,他收回双手,长臂一伸,圈在她的腰间,看起来,像是依偎在她的怀里一般,语气听著有点赌气:“我要媳妇。”   她明明记得不久前,某人说过年龄只是浮云,他一点儿都不在乎,也让她也别在乎,他本人的身体还是像年轻人一般。   这么快就打自己脸了吗?   向晚意忍不住愣在原地,感受着这巨婴,她也很是头疼,“给我走开。”   “不要,你嫁给我好不好嘛?”   推了推他,他像块狗皮药膏般,越推越粘得牢,她的声音里多了一分厉色:“纪镜吟,不带你这么涎皮赖脸的。”   他轻轻蹭了蹭她的肩头,鼻间尽是她身上好闻的气息,这让她脸上不由得多了一分满意的笑容,“我这个人从不向任何人低头,但如果那人是你,那我无所谓。”   她缓缓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去眼底的情绪,“纪镜吟,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   空气沉默了几秒。   纪镜吟骤然直起身来,目光看着她的,这回也不装可怜了,“你什么意思?”   锐利的眼神死死锁住她的眼睛,生怕她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向晚意抿了抿唇,抬眸看他,“你是不是一定要娶我?”   “是。”语气坚定,不带一丝拖泥带水的。   她又问:“你娶我的话,那你是不是在这里和我生活?”   “是。”依然是没有半点的考虑。   微微侧了侧头,嘴角多了一分无奈:“那你是不是要抛弃妖界所有的人?”   “是——”说到一半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她,定定的,眼睛眨也不眨,眉头不由得皱成“川”字。   向晚意一副果真如此的神情,她垂着眼眸,低声地说:“乖,别耍小孩子脾气,上天交给你的托付,你不能随意丢弃的。”   等了会儿,都没有等到他的接话,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很亮,满脑子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在思考着什么似的。   “你不嫁给我,是不是只因为我妖君的身份,是不是只是因为这个?”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迫切,似乎急着从她的嘴里证明什么似的。   他的瞳仁里彷佛包含一片星空,熠熠生辉,像是由点点希望凝聚而成,向晚意看着他的眼睛,胸腔里的心脏跳动速度渐渐加快。   她不忍心打破这片星辰,她选择说实话。   “是,仅此而已。”   纪镜吟脸上慢慢现出一抹笑意,眼角弯弯,夹杂着醉人的气息。   下一瞬,后腰骤然被人圈着,随着他用力往上一提,双腿突然离地,下意识地伸手捉住些什么,指尖紧紧攥紧他的衣领。   反应过来后,她这才发现他突然把她抱了起来。   双腿下意识地夹紧他的腰身,满脸警惕的神情:“你干嘛?”   纪镜吟乐得开怀,抱着她在原地转了两圈,片刻,他说:“如果我把这个身份除去,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敏感地捕捉他话里的关键词,她语气紧张:“你说,你想做什么?”   以她对纪镜吟的了解,他不可能就这样随意把妖界万民抛在身后,拍拍屁股走人。   这是他与生具来的责任,如果他丢弃了责任,那他也不是那个她喜欢的他了。   纪镜吟笑得有点傻气,眼底却是一片认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纪镜吟看着她,忽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走到床边,把她放在膝上,半圈着她,以防她掉下。   指尖轻轻磨蹭着她的脸,他说:“妖界要易主了。”   向晚意不禁蹙紧眉头,妖界里面有能耐又有威望的人,根本就只剩下纪镜吟一个人,他离开这么多天,若不是有小白狐替他传递点消息,那边怕是早已乱成一团,叫苦连天了。   妖界剩下那群人就是一帮饭桶,毫无主见、毫无谋略、毫无用处。   如果把妖界交给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妖界定会成了一盘散沙,她想,一直束势待动的魔界和结下深仇的天界都不会再做旁观者。   这是自己往虎口上面赶的感觉啊。   从她的眼里,他看出了她的顾虑。   “放心,那帮人我知道他们的本性,我不会给他们的。”   向晚意不由得被疑问充着脑袋,她问:“那你要给谁?”   她实在想不出来,谁能坐上这个位置,要有才能、威望、民心等元素,当今妖界有人能有其中一样,已经是很难得了。   纪镜吟垂下眸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眼底情绪很是复杂,带着一分愧疚,又带着一分希冀,又有一分炙热.....   看得她一头雾水。   半晌,他忽然说道:“你凑近一点,我就告诉你。”   听着他的话,向晚意不禁下意识地凑前了一分,圆溜溜聚精会神地凝视着他,等着他说出一个名字或者种族来。   下一瞬,腰间再次被人用力一提,眼里所见在瞬间颠倒,,两人齐齐滚到床上,缓了会儿,身下是泛着凉意的被子,身上是他炽热的胸腔和眼神。   他双手撑在她的两侧,把她紧紧锁在自己的怀里,垂下的发梢扫到她的锁骨,麻麻的。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目光和无处所安的小手,他不由得重重地咽了咽口水,喉结用力地滚动一下。   一种燥意在无形间升腾而上。   声音低沉,夹杂着一分沙哑:“我能不能,在成亲前要点小甜头?” 第102章 番外一(16)   脸上泛起一阵燥意,向晚意瞳仁骤然放大,下意识地抬起腿来用力往他的肚子上面蹬去——   正中红心。   某人适时地闷哼一声,眉头深锁,但撑在她身子两侧的手只是微微一颤,没有收回的意思。   向晚意盯着他,语气里包含些许慌张:“不可以,什么甜头都没你的份儿。”   纪镜吟看着她,脸上多了几分委屈,“我还没说要什么甜头,你就直接这么狠心拒绝我吗?你都不听听我的诉求的吗?”   她抿了抿唇,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肯定就是想和我双修。”   某人用澄亮的眼眸看着她,里面是满眼不敢相信的神情,他一脸坦荡荡,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语气震讶地问:“我在你心里,难道就是这样的人吗?”   圆溜溜的眼睛凝视着他,她悄悄眯了眯眼睛,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点点头,一脸坦然,她很是诚实地说:“是的。”   纪镜吟:“......”他平时到底给她留下了怎么的印象?   而且,刚才他还顾及她一下,当向晚意问他说:她现实吗?他很有求生欲地说的不是,现在到了她这边,她竟然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让他的心里很是难过。   虽然坦白说,他也很想双修。   但是,他刚刚的确没想到这般深入。   脑海里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他突然“唉呀”一声,挡在她身旁的两只手骤然一松,整个人顿时泄气一般,便直直地往她的身上压去。   他骤然压下的身体让向晚意止不住“唔”了一声,小脸皱巴巴的,感受着自己身上的重量,她表示,刚那下差点压走了她半条命。   某人还没有半点该有的自觉。   他自个儿扭了扭,在她的身上寻了个好位置,埋头闷在她的肩窝,嗅着她身上的清新的香气,舒舒服服地舒了口气,就这样定着不动,似乎想要睡觉一般。   向晚意推了推他,他很是不情愿地扭了扭身子,接着自个儿把手和脚横在她的胸前和腰间,像是树熊一般紧紧抱着她这棵大树。   她“诶”了一声,拍了拍纪镜吟的身子,语气有点嫌弃:“纪镜吟,你快给我起来,你给我说说,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倒了呢?”   纪镜吟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看着面前她脖间白嫩的皮肤,看着看着,不由得重重地咽了口口水,他语气有点委屈,像是告状一般:“你刚踢我,我肚子疼,力气没了,所以就没能撑住。”   闻言,向晚意止不住嘴角一抽,语气里隐含一些激动:“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我踢你都这么久了,早就缓过来了吧,怎么可能突然倒下,不是我说,你就是故意的。”   末了,她一脸得意的神情,斜眼看着他,等着他反驳的瞬间。   半晌,纪镜吟舔了舔唇瓣,在她的肩头上面蹭了蹭,抿了抿唇,好像有些无奈,他低声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故意的。”   她眨了眨眼睛,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这和话本里的不符啊,居然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还不待她想个明白,某人突然从她的身边微微撑起身来,发梢痒痒地扫过她的脸颊,向晚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默了半晌,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某人已经重新翻身撑在她的身前,清俊的面庞映在她的面前,眼底的清潭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突来的变故,向晚意还没来得及适应过来,她愣愣地盯着他看,距离近得彼此的呼吸在相互交缠。   屋内像是燃起了一簇簇火苗,空气热了不少,呼吸变得紊乱。   声音里听着没有什么底气:“你......你干嘛?”   下一瞬,他轻轻朝她的脸上吹了口气,乌黑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丝未知的茫然让向晚意不由得阖上了眼帘。   世界突然黑暗,与此同时,一阵狂乱的气息朝自己袭来,空气里暗流涌动,唇上一暖。   下一瞬,那暖意又骤然离开,像是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张开眼睛,错愕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他目光像是一张巨网,紧紧地把她裹在其中,眸含柔意。   迎着她的目光,他又再次倾身覆上她的唇瓣,重重地吻了一下,离开时吸I吮她的下唇,发出“啵”的一声。   暖昧得让人面红耳赤。   落下的吻,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她的身上做俯卧撑一般,每一下都精准地覆上她的唇瓣,离开时又不留余力地吸I吮一下,耳边是彼此唇瓣相离时的声响,心间一片悸动。   向晚意看着他逐渐泛红和水亮的唇瓣,眼里尽是惊讶之色,还带着满眼的错愕,娇嫩的唇瓣微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唇瓣颤巍巍的。   相反,纪镜吟心情似乎极好,抿了抿唇,似乎在回味着些什么,半晌,眼角眉梢渐渐溢出笑意,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声音暗哑,像是在深谷里响起,在心间回荡:“怎么了?被我亲懵了?”   “没——”嘴上不说,但是她能感受到,胸腔里的心,好像下一瞬就要跳出胸腔似的,无法抑止。   纪镜吟看着她,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迎着她的目光,骤然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晚意。”   身子微微一颤,唇上的暖意似乎还残存在上,反应慢了点,向晚意“啊?”了一声。   下一瞬,他又再次倾身在她的唇上“啵”了一下,触及她懵懵的视线,他的脸上像是偷腥成功的小猫一般,眼角弯弯,语气里包含万千柔情:“我好喜欢你啊。”   看着她的眼里映着自己的倒影,他又倾身“啵”了一下,笑着补充道:“超级超级超级喜欢的那种。”   “我从不知道什么是心动,后来我发现,最大的心动,就是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我的倒影。”   “以前我听他们说喜欢是怎样的感觉,那时他们说得天花乱坠,我都听不明白,后来我自己领会到,原来喜欢,就是看到你时,下意识露出的笑容。”   语音刚落,他像是不好意思般涨红了脸,脸上红扑扑的,浅浅的笑声无法抑止地传来,愉悦又欢快。   末了,似乎害怕被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一头埋在她的肩窝里面像是毛虫虫般扭着,带着满足的笑声一声又一声地传到她的耳边。   向晚意眨了眨眼睛,回想起刚才他这那个笑得傻里傻气的模样,还有耳边的笑声,她觉得,男人的快乐她不能理解到。   还不待她说话,纪镜吟一把扯过身旁的被子把她整个人卷了起来,卷成一团长条形的被子堆,接着,手脚并用般抱在他的怀里。   长长地叹了口气。   察觉到她有挣扎的意思,他说:“睡觉吧,不碰你。”   向晚意又安静了下来,抬眸看他,他的眼睛阖得紧紧的,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一脸酣睡的模样。   她有点无奈。   但是心里,好像又有点高兴。   他的话,还在她的心间回响。   黄昏时橘红色的霞彩自天边升起,昏黄的日光斜斜地映入室内,夜的静谧悄悄降临,准备在大地上面铺上一层银纱。   宽大的手心顺着她的发顶轻轻往下抚着,一下又一下的,像是给小猫顺毛一般,“睡会儿吧。”   人无事果然是不能沾床的,躺着躺着这睡意自个儿就涌上了,意识渐渐消去,脑袋昏昏沉沉的,靠在他的怀里还真的睡着了。   纪镜吟看着她的睡颜,轻轻地带着小心翼翼,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下一吻,也跟着睡了去。   小白狐看着他们,狐狸眼里闪过了然的情绪,在桌上寻了个好位置也一块睡去。   窗外是一阵阵柔风,却吹不散这屋里的惬意,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一个时辰后,纪镜吟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下意识地往一旁的女子看去,她睡得很香很熟,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险影,粉唇看起来嫩嫩的,呼吸均匀又绵长。   目光忍不住一柔。   放轻动作,慢慢从床尾溜下了床,回头看着床上的人,她的眉头突然一皱,身子不自觉地扭了扭,似乎想要找些什么。   纪镜吟抬手在空中扬了扬手,点点金光从他的手心溢出,半晌,床上的女子眉眼又舒展开来,继续睡了回去。   目光往桌上看去,拿出笔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半晌,又看了她的睡颜一眼,轻轻把笔搁下。   动作轻得几乎不能再轻,把门推开,转身出去。   在门关上后没多久,向晚意眼帘一阵发颤,睫毛也跟着轻轻颤抖,像是在挣脱什么,半晌,眼睛骤然睁开,察觉到身旁缺了个人,她唰地一下把被子掀开,跑到桌上拿过那张纸,上面是他的笔迹——   【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   他只能出去一次,他要去干嘛?   抬眸往窗边看去,猛然把门撞开,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跟着空气里的气息,一路追到密林的边缘。   眼里多了一抹白衣身影,眼里蓦地发亮,喊道:“纪镜吟!”   慢了一瞬,在她喊他的名字之前,他的脚已经踏出了密林的结界。   因此,他也不会听到她的声音。   白色的身影渐渐变小,在眼前的视线消失,掌心攥紧他的纸条。   眉间一阵愁容。   另一边厢,纪镜吟在离开了密林后,脸上的冷色悄然无声地爬上,刚才在向晚意面前的柔情不复存在。   眼帘阖上,再次抬起眼眸里,乌黑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锐利的目光,下颔线条紧绷,薄唇抿成一道紧绷的弦。   在心里承诺:这一次,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解决。 第103章 番外一(17)   妖界。   守在神昏殿外的侍卫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金光,空气中一阵暗流涌动,四周无形间升起一阵压迫的感觉,突然而来的气场让他们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身子往后退了半步。   再次睁开眼睛时,一道人影稳稳地站在他们的面前,他周身气势不威自威,寒眸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接着收回目光,迈着大步,不带有一丝温度般往神昏殿走去。   缓慢地反应过来,几个侍卫激动地喊道:“恭迎妖君归来。”   两个侍卫急匆匆地把这消息往外传去,其他的侍卫急忙跟在纪镜吟的身后,生怕再次把他丢掉。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纪镜吟的身影猛然一顿,微微侧过身来,目光没有半点波澜,淡淡地往他们身上扫去,他说:“回去,别跟着本君。”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脸上尽是难言之色,纷纷把目光投去侍卫长那里,侍卫长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半步,朝纪镜吟行礼后道:“妖君离开了妖界月余,而且是没有留下任何的原因和去向,妖界上下都忧心忡忡,众长老事先交待过,说如果妖君回来必定要紧随在妖君的身边,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前来。”   纪镜吟冷笑一声,脸上的神色自若,众人听着,心里忍不住一沈。   桃花眼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不羁,出口的话直击人心:“你们是听命于本君还是听命谁的?”   侍卫们脸上闪过慌张,连忙半跪在地上,高声回道:“自然是妖君。”   眼里闪过一道锐光,他出口的声音重了一分:“那刚才的话,以后本君不要再听到第二遍。”   众人低着头,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听出纪镜吟话里的威胁,没有人敢往火里扑。   见他们还杵在原地,纪镜吟有些不耐烦,他大手一挥,厉声道:“给本君滚出去。”   此话一出,众侍卫急急站起身来,往外跑去,按照自己的位置,乖乖守在神昏殿的门口。   纪镜吟盯了他们好一会儿,确认他们没有进来的打算后,他这才收回目光,快步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好些日子没来书房,但是看着应该是有专人打理,四周的环境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地上泛着碎光,所有的东西都没有被人动过,位置没有丝毫的变化。   凭着记忆,纪镜吟在一个又一个书柜间穿梭走过,踱着小步,目光在一本又一本的书上流转。   门“吱”的一声开了。   纪镜吟耳梢轻动,与此同时,瞥到书架上的某本书,眼里的瞳仁骤然一亮,急忙伸手把它拿了下来。   拿在手里飞快地翻页浏览了一番,目光在里面的文字和图画之间移动。   是它了。   心里忍不住一喜。   察觉到一阵脚步声正在朝着自己而来,他一把合上手里的书,抬起眼眸来,没有半点温度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那个不速之客的脸上。   来者穿着一身黑衣,脸上充满如沟渠般的皱纹,眼里是看透风霜的透彻,两鬓斑白,看著有些年纪,他是妖界的大长老,资历最老,办事能力也是众长老的上乘。   “妖君。”见纪镜吟朝他看来,他恭敬地朝他行上一礼。   纪镜吟双手背在身后,也正好把那本书藏在袖里,他后背挺直,眼神疏离又淡漠,语音听不出什么变化:“怎么了?”   大长老看着他,试探着地问道:“妖君突然离开妖界月余,妖界上下为此人心惶惶,今日适闻妖君归来,因此我便特意前来拜访,想要问问妖君这段时间都去哪了,都做了些什么,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纪镜吟脸上线条紧绷,没有多余的表情,他说:“本君做事,从来不用给任何人交代。”   终究是个人精,大长老听着脸上没有多少变化,他微微抬眸,目光随意看了眼,看著书架上面突然空出来的一个洞,目光不由得变得幽深。   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个空位,若有所思。   纪镜吟眉头轻皱起,薄唇抿成一道紧绷的弦,五指不禁攥紧了手里的书。   半晌,大长老眼眸唰地一下抬起,举起手来,指尖指着那个空位,乌黑深邃的眼睛紧紧盯住纪镜吟,语气冷了一分:“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位置放的那本书,记载的都是从上古时期就流传下来的禁术,前些天我打扫时,我还看过它的,但是今天妖君回来,它就不见了。”   话说到一半,他拖着缓慢的步子,往前走了半步,眼里多了几分思量,视线定定地看着纪镜吟的眼睛,他问:“妖君,你这是想做什么?”   大长老的质问,使得纪镜吟心里生出一丝慌乱,尽管如此,他的脸上还是不动声色,表情管理极好,让大老长看不出半点毛病。   对于他的问题,纪镜吟选择避而不谈,他转移话题说道:“传令下来,本君从刻日开始闭关,出关时间待定,这些日子,你们都不要来打扰本君。”   语音刚落,他便想要绕过大长老,往暗室的方向走去。   身边刮过一道细风,大长老的身影倏地挡在他的面前,拦着他的去路,精练的眼神锁在他的身上,“妖君,你身后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纪镜吟微微侧眸,视线淡淡地落在他的脸上,说道:“不关你的事,本君要做什么,谁也无权过问。”   大长老立马反驳道:“妖君身上可以系着整个妖界,我不能不过问。”   视线在空中交锋,空气中莫名多了几分杀气。   纪镜吟轻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他说:“大长老多虑了。”   “若我没有记错,这里面记载的禁术是关于——”   “闭嘴!”纪镜吟蓦地打断了他欲出口的话,脸上神色多了一分怒意。   大长老不由得紧皱了眉头,半晌,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忧伤:“妖君,她已经不在了,你醒醒吧。”   这个“她”,谁都知道是指谁。   这十年多以来,这个“她”所代表的名字,成了纪镜吟的逆鳞,整个妖界的人提不得,她的东西不能碰,只能小心翼翼地对待。   触到他的逆鳞,大长老心里已经做了十二万分的准备,等待着他的处罚,但是不同的是,他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不同于刚才的淡漠,像是春意袭来,驱散了一地的寒意,冬雪消融。   大长老不由得看愣了眼,他好像很久,没有看到纪镜吟笑过了。   纪镜吟的目光看着东方,目光突然一柔,唇角微扬,笑道:“你错了,你们都错了,只有我是对的。”   她还活着。   大长老看着他的眼里尽是错愕,过了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那纪镜吟现在是想做什么?   纪镜吟收回视线,握紧了掌心的书籍,脑袋里闪过一道亮光,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视线重新放在大长老的身上,看了一圈又一圈,这未知的视线,看得大长老心里越来越慌。   半晌,似乎考虑到某些因素,他叹了口气,说道:“本君要闭关,你替本君守关,待本君出来的时候,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下意识地追问道:“妖君,什么重要的事情?”   纪镜吟瞪了他一眼,说道:“本君不是说了,出关之时就会告诉你的,你只要听本君吩附就可以了,现在什么都不要过问。”   语音刚落,也不管他听见没有,纪镜吟快步往暗室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句话:“跟上。”   大长老心里虽然七上八落的,但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他还是选择快步跟在纪镜吟的身后。   走到一面墙壁之上,纪镜吟腕间轻转,掌心现出一道耀目的金光,手心轻贴在墙身之上,一道又一道涟漪自掌心往外荡开,半晌,本来平坦的墙身上面慢慢现出一个黑洞。   随着纪镜吟妖力的施展,那个黑洞越发变大,最终可供一人从中通过。   大长老站在他的身后,手心止不住冒汗,心跳不由得加速,一脸忧愁,他实在是很担心。   纪镜吟慢慢抬腿朝里面走去,左脚抬起落下,接苚,他的身体骤然一顿,微微侧头,再次交待:“记住,在本君闭关的时候,谁都不能进神昏殿。”   “遵令。”大长老连忙作揖应道。   得到他的承诺后,纪镜吟把右腿也迈了进去,整个人瞬间没入墙身之内,在最后一抹衣角消失时,那个黑洞无声地闭上,从外面看来,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变化。   另一边厢,感受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实在是黑得像一团浓墨,纪镜吟弹了一记响指,四周骤然亮起点点烛光。   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这里的环境很是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除此之外,没有半点装饰。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纪镜吟眸色有点复杂,脸上严肃一片,他把书籍放在桌上,慢悠悠地走到床边,垂眸看着这空空如也的床。   心里似乎在挣扎着些什么。   半晌,他抿了抿唇,唇角多了一分笑意,一脸释然的神情。   一团金光在掌心聚集,从中溢出的暖意让四周的温度都好像上升了不少,暖意洋洋的。   反手一拨,金团里的光顿时四散开来,化作点点金光,争先恐后地没入床上。   凝着真气掌心自床头到床尾的方向一扫。   下一瞬,眼前闪过一道淡得几乎透明的绿光,半晌,一团淡绿色的光悬在床上。   纪镜吟静静看着那团绿光,薄唇轻抿。   那团光若隐若现,好像,下一瞬就要消失似的。 第104章 番外一(18)   浅浅地叹了口气,内心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七上八下,全然把他所有的思绪都占据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他只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   右手五指成爪,指尖化刃,点点的金光聚于指尖,慢慢朝着腹中丹田处而去。   深吸一口气,由着指尖没入腹腔,下一瞬,止不住闷哼一声,额上泛起一阵薄汗,神色有些痛苦。   他天生的傲意不允许他低头,下巴微扬,逼着自己抬头,忽略腹腔里的异动,目光没有落地点,似乎穿过虚空到达远方,到达那个理想乡。   时间一点点地在指间流逝,每一瞬都无比的漫长。   喉头一甜,死死咬着牙关,无可避免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半盏茶后。   垂眸看去,一颗通体冒着金光的圆珠静静地悬在他的手心之上。   源源不断的暖意从中溢出,因着圆珠的缘故,空气里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不少,让他也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察觉到双腿有点发软,纪镜吟慢慢倒坐在床上,看着手里捧着的那颗金丹,眨了眨眼睛,眼里没有多大的波澜。   强大而纯粹的龙气争先恐后地从中冒出。   金光在外人看来如太阳般耀眼,但在他的眼里却是刚刚好,丝丝缕缕熟悉的气息从中冒出,直往心间流去,圆珠突然被拿出来也好像有点茫然,想要回到原来的地方,但是纪镜吟压制着它,使它只能由着他的操控。   这颗散发着金光的圆珠,是金龙的内丹。   龙的内丹是龙最重要的东西,所有的龙气和修为都储存在此。   天底间所有的灵丹妙药集在一起,也比不过它。   蛇族是龙族的分支,他们彼此之间同属一源。   他的内丹,在其他种族里只能起到增添无上修为之用,但是,它可以让同源之物起死回生。   不过单单只有内丹还不够,他还要龙心、龙筋和龙血。   在心里默默决定,他要用自己的真身,为他重新造一具身体。   只要有一个健全的身体,和安放在这身体里的那一魂,散落在这世间上剩下的二魂七魄都会被这强大的气息吸引到,陆续自行归位,回来到这具身体。   待所有魂魄集齐的那天,他就可以醒了。   这就是真正的起死回生。   当年,在最后的关头之下,他的龙筋护了那个人,让他在灰飞烟灭之际留下了一魂,这一魂藏在他的龙筋之中,在向晚意借用龙筋和龙心的力量后,它们自动归到他的本体,在那个瞬间,他便发现了这一魂。   他把这一魂存放在这里已经有十个年头,定期以他的龙血滋养着,致其不会散去,但是天下之大,要寻回其他的两魂七魄谈何容易。   既然寻不回来,他便想办法让它们自己回来。   即便这里除了这一魂,一无所有,但是于纪镜吟而言,已经够了。   把他身上的龙物都借给了他,龙心、龙筋和龙血等龙物会一点点帮助修复出一具新的身体,待这具新的身体修复完成后,它们便完成自己的使命,三千年后就会回归到纪镜吟的本体。   三千年时间,在龙的生命里面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纪镜吟知道,如果他想和她待在一起的话,他必须要找到接管妖界的人,而那个人,无疑是最佳人选。   他熟悉妖界,在妖界里面有亲信,各个长老都服他,更重要的是,纪镜吟了解他的为人。   他是个可以被托付的人。   但是,失了它们的纪镜吟也不能留存在这个世界。   外面的世界会一点点地侵蚀他残存的龙气,虽说三千年不算太长,但是他根本就等不了这三千年。   更准确来说,是他撑不过。   在原则上,在这情况下,他和向晚意的状态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就等于是个一抹游魂,失去所有的他,也不适容于这个世界。   这也是他早知道这个救他的方法,而没有使用的理由。   他不是无私的,他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是,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那片密林的存在。   更不知道她的存在。   在向晚意所住的那片密林,山水相连,每一滴水和一丝阳光都是万足的灵气,在那里待着的话,他体内残存的龙气会变大无数倍,即便失了这些的他不能像从前般呼风唤雨,但是最起码的是,他能跟正常人无异。   而且还可以以“某种方式”,一点点地帮助向晚意把她的真身修复回来,同时,也是修补他龙气的方法之一。   最重要的是,他能够和她在那里永远呆在一起。   何以为家?有她的地方,就是他的归宿。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画面:溪水潺潺,波光粼粼的水面泛着细碎的光芒,阳光肆意地落在大地,在他们的身上打出一圈又一圈的光晕,温暖又醉人,远处一行行高飞的鸟儿,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他牵着她在溪边静静走着,身后跟着两个小孩子不时打骂着,嬉笑声自身后传来,气氛一片惬意融洽。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光是想像就忍不住让人晃了神。   这就是他向往的未来。   回过神来,纪镜吟眸里多了几分坚定的决心,轻轻把那颗金丹往绿色光团的方向伸去。   强大的力量让绿光有些退缩,但是过了几瞬,它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顿时变得兴奋起来,光团骤然变大,一口把那颗金丹全然吞在其中。   丝丝的金光和绿光交缠。   在适应,在磨合,也在吸取。   纪镜吟长长的睫毛微垂,上扬的桃花眼看不出来什么变化,静静地坐着等待。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道绿光在眼前闪过,纪镜吟不禁眼睛眯了眯,脸上多了几分严肃的神情。   光黯时,本来空空如也的床上骤然多了一道人影。   他的身影淡得几乎透明,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脸上的脸色一片苍白,神色安然,两片唇淡得好像快要看不见似的,周身的气息奄奄,但是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慢慢修复着,在一点点地变得强大。   生气接近于零,但又可以隐约察觉到。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纪镜吟抿唇一笑,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抽龙筋这事他有过经验,加之对未来有着无数的憧憬,他觉得,现在所遭遇的不过是通过光明的路上的踏脚石,这样一想,那些所谓的痛苦都不算是什么。   这个过程有些漫长,眼里不时发黑,纪镜吟抿着唇,专心致志地做着手里的事,指尖下手的地方没有半分差错。   把龙筋一点点放入这道幻影之中。   幻影的透明感越发减弱,一种属于生的气息在无声地放大,但是躺着的人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还不够,他还要继续。   剜自己龙心的时候,纪镜吟脑海里忽然想起一张脸,她那时的错愕和无奈都泛现了眼前,想着想着,忍不住红了眼眶,眼里是难过,但同时又有几分释然。   他终于可以,亲自感受那时她的痛。   亲身经历她所经历的,感受她所感受的,才是真正的身同感受。   这一次,才是真正的还清了。   把龙心放进面前这道幻影里面。   最后一分透明感消失,一具躯体安然地躺在床上,空气中静谧一片。   纪镜吟半撑着自己的身体,手肘用力支撑周身的重量,咽下从喉头涌上的血,干裂的唇瓣上面没有半点血色,豆大般的汗珠一颗又一颗沿着脸部轮廓往下滴,胸前的衣襟湿个透彻,脑海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差不多了。   指尖化刃,把腕间已经止血的伤口破开,鲜红色的血液一点点流了出来。   在他同样的伤口上面划出一道口子,彼此的伤口相贴。   把体内的龙血一点点传入他的身体里面。   缺血使得纪镜吟眼里发晕,脑袋里晕呼呼一片的,他索性闭上眼睛,让自己身居黑暗之中,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   躺着的人的脸上渐渐回复血色。   一抹血色悄然爬上他的脸颊,唇色也在慢慢浮现。   但是双眸依旧的紧闭,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   一刻钟后。   纪镜吟颤巍巍地伸出指尖,在躺着的那个人身上的伤口上轻轻一抹,一抹淡淡的金光闪过,所有的伤口不复存在,皮肤光滑一片。   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血旧血混在一起,看著有些狰狞,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和法力再给自己疗伤。   没事,过会儿就自己好了。   纪镜吟看着面前的人的这副面容,薄唇微抿,眼里多了一分思量,等待着他剩下的魂魄自己寻来。   七天后。   纪镜吟坐在桌边的椅子上面,看着最后一魄自动归位时,眼里难免闪过激动的情绪。   撑着桌边慢慢站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传来,闭上眼睛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拖着步子慢慢走了过去。   走到床边,纪镜吟扶着床沿轻轻坐了下来,看着已经回复生气和血色的人。   是时候了。   半晌,那个躺着的人眉头一蹙,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挣扎。   额上青筋绽放,在和某种意志进行斗争。   下一瞬,他周身一震,与此同时唰地一下抬起眼眸。   喘着一下又一下的细气。   眼睛睁得大大的,瞳仁里尽是映着错愕。   突然,他似乎发现了此处还有一个人的存在,颤抖着目光往他看来。   这一看,正好对上纪镜吟带笑的桃花眸。   见他往自己看来,纪镜吟嘴角微扬,语气缓慢道:“容砾,很久没见。” 第105章 番外一(终)   容砾看着他,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在心底之间蔓延。   想要活动一下周身,但是一种还没有适应的痛感传来,逼得他又只能躺了回去,愣愣地看着纪镜吟,“这是怎么回事?”   纪镜吟看着他,浅浅地叹了一口气,他抿着唇,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容砾突然语气迫切,先他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她还好吗?”   纪镜吟顿了顿,嘴角弯出一抹刚到好处的微笑,“她很好。”   容砾微微点头,“那就好。”   空气中沉默一片。   终是容砾把这沉默打破,感受了一会儿,他也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异样,目光朝纪镜吟的身上打量,他问:“妖君,是你救了我?”   纪镜吟缓慢地抬起眼眸,看着容矶的脸上多了一分无奈,也有一分歉意,“容砾,对不起。”   “没有,你又一次救了我,我们之间早就不欠对方什么。”   “但是——”   “没有但是了,过去的种种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想再说了。”   纪镜吟觉得喉咙一阵干涩,让他觉得有些难受,‘我有话和你说。”   容砾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想要把妖界托付给你。”   容砾眼睛微微睁大,眼里多了一分讶异的情绪,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你要去哪里?”   纪镜吟看着他,说道:“我要去我应该去的地方。”   还不待容砾接话,纪镜吟说道:“你不用担心妖界的事你会适应不过来,我已经让大长老协助你,更何况如果没有我的出现,这一切都是你的,我现在只是把它还给你而已。”   眼里多了几分思量,容砾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你是不是要去找她。”   纪镜吟轻轻地“嗯”了一声,目光一柔,语气缓慢道:“她在等我。”   看着容砾,眼里多了几分哀求,“容砾,你愿意吗?”   容砾看着他,视线很淡,又好像不是在看他,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   “好,我答应你。”   纪镜吟露出一抹笑意,“谢谢你。”   语音刚落,纪镜吟慢慢站了起来,往离开的方向走去,他说:“你就在这里静心休养,大长老会护你周全的,我要走了。”   容砾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转眼,纪镜吟的身影便于眼前消失。   所有想说的话,只能咽回肚子里面。   离开密室,回到神昏殿时,外面的阳光落在身上,有些刺眼,让久不见阳光的他不禁晃了晃神,站着的身体也跟着微微摇了摇。   眯着眼睛,缓了会儿才缓了过来。   耳边传来大长老的声音,“妖君,没事吧?”   纪镜吟把他扶着自己的手挪开,语气淡淡:“别再叫我妖君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语音刚落,纪镜吟示意他往身后的黑洞望去,他说:“进去吧,里面的人需要你的照料,以后,他就是妖界之主,是你们的妖君,而我,要去追求我想要的了。”   大长老脸上一片诧异的神情,半信半疑地往黑洞的方向看去。   床上多了一个人。   脚步缓缓朝着床上的人靠近,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时忍不住惊呼出声,想要回头问纪镜吟问题时,他发现,纪镜吟早已离开了这里。   *****   春风在身边拂过,树林里的树一棵紧靠着一棵,被风吹过时发出好听的沙沙声,把空气里所有的燥意全都驱散,灿烂的阳光肆意朝大地倾洒,河水上面金光闪闪,生机勃勃充满活力。   身体上面虽然有点不适,但是脚步却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所有的重担全都卸去,所有的烦恼全都抛诸身后,一切的愁绪都于刹那间消失。   美好的世界就在前方。   密林的身影就在眼前。   一刻钟后,没有半点犹豫的腿往密林里的结界探去。   结界在他进来之后骤然填上,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进来。   但是,他也没有半点离开的打算。   这一次进来,纪镜吟明显感受到空气中的灵气异常地逼人,上一次来的时候,他的龙气太盛,这些灵气与他自身相比,实在是没有半点可比性,所以没有向晚意的提醒,他也没有注意到,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进来之后,身体上面所有的不适都于瞬间消失。   整个人步履生风,没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沿着记忆的路前行。   脚踏在地上的碎叶时发出“咔咔”的声音,一点点地承载着他的希冀。   在又一次转过弯角时,看到了一间熟悉的木屋。   他所种的花已经长出了枝桠和花蕊,露珠挂着花蕊上面,晶莹剔透,含苞待放。   院子里的秋千被风吹得微微晃着,带来一地的惬意。   木屋的门没有关上。   小白狐窝在门边缩成一团,正在打着呼噜,酣睡中。   纪镜吟目光静静注视着门边,在走去的路上,他不自觉地放轻脚步,生怕惊扰这一切的宁静。   慢慢往屋内走去,把半开的门彻底推开。   一抹白色身影映入眼帘。   她正静静地趴在桌上,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面,好看的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白白嫩嫩的脸上泛着一抹粉,微风吹着她的发梢,呼吸绵长,神色安然。   纪镜吟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动作放轻,轻撩衣,半蹲在她的身边。   眼眸里彷佛夹杂着流光溢彩的宝石,满含柔情地看着她,沿着她脸部的轮廓看去,百看不厌,心间像是泛起柔波,一阵又一阵的涟漪荡开。   过了不知道多久,睡着的人似乎注意到什么,鸦睫微颤,眼帘微抬,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在空中相触。   默了几瞬。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的向晚意猝不及防地惊呼出声,脸上尽是震惊的神情,半晌,眼眶渐渐泛红。   纪镜吟最见不得她红了眼的模样,长臂一揽,将她抱在怀里,宽厚的大手轻轻扫着她的后背,像是给小动物顺毛一般,一点点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晚意。”   向晚意埋头在他的窝上,闷声道:“你走了好多天啊。”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向坚强的人终于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溢出一滴泪水,“对不起。”   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向晚意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目光凝重,在他的身上和脸上看了一圈又一圈。   看着他比平时白上几分的神色,还有这气若游丝的感觉,目光紧紧锁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她声音多了几分紧张:“你干嘛去了?”   纪镜吟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里多了几分心虚的感觉,他说:“我去处理妖界的事了。”   向晚意天生的敏锐让她想到一些事情,脑海里浮现出他离开前说过的话,她连忙追问道:“你把妖君之位,给谁了?”   被她看着,纪镜吟抿了抿唇,垂着眼眸,语气缓慢,小声地说出那个名字:“容砾。”   向晚意眼里瞳仁骤然放大,带些迫切地握着他的衣袖,语气包含激动,追问道:“容砾不是死了吗?”   还不待纪镜吟回答,把他这情况联想容砾的事,感受着他身上的虚弱,她试探着地问:“你用你几乎所有的气血,来救回他的吗?”   纪镜吟默了默,把她重新纳回自己的怀里,他说:“还好,我没事。”   大家都没事,大家都还活着,这样的结局还算是不错。   垂下眼眸,遮去眼里的情绪,他说:“我没有问过他的意见,就把妖界丢给他,反而,是我自私了,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我甘愿承受。”   “但是我真的想,自私那么一遍。”   “容砾他很好,再过些天他便可以下床,妖界所有的事他都会慢慢上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轻轻抚着向晚意柔顺的长发,嗅着她的发香,半阖着眼眸,柔声道:“我回来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以后,再也不走了。”   向晚意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走了。”   突然,纪镜吟浅浅地笑了一声,思绪似乎回到很远,他说:“现在的你只有火魂,而我也只剩下魂魄,在某程度上来说,我们两个都是不完整的人。”   向晚意愣愣地抬起头来,用眼神来询问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纪镜吟轻轻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上挑桃花眼里桃花朵朵,半晌,他嘴角微微扬起,又说:“但是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能构成完整的彼此。”   所以,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四周的环境十分静谧,只有他们细碎的说话声,也只有他们二人。   半晌,纪镜吟突然生出一个疑惑,他问:“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太安静了?”   向晚意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她说:“但是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人,再加上一些小动物什么的,安静不是正常的吗?”   纪镜吟摇摇头,语气缓慢地说:“我们给这里制造一点纷闹好吗?”   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向晚意眼里尽是疑惑的神情,“怎么制造?”   纪镜吟轻笑一声,倾身吻了吻她的耳垂,感受到怀里的人颤了颤,唇瓣轻轻磨蹭着她的耳垂,声音暧昧地说:“很简单,我们生个孩子就可以。”   等了几瞬,他小心翼翼地追问道:“晚意,你说这样好吗?”   向晚意小手拉着他的衣角,脸上不自觉地飘上两抹红晕,脑袋里混沌一片,整个人的神思都有些恍惚,半晌,她闷在他的怀里,声如蚊蚋:“好。”   【番外一完】 第106章 番外二(1)   短暂的缠绵后,向晚意便以让他去种花为由,把他给推开了。   闻言,纪镜吟脸上的神情可憋屈了,他觉得,他这么久没回来,她不让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就算了,居然还把他推开。   他表示很是不高兴。   忧怨的眼神不时往她的身上瞟去,看得向晚意心里有点虚,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想要避开他的视线,但就像是一张巨网一般,密不透风地将她包围其中,避无可避。   终是她先败下阵来,水亮的眸子往他脸上瞟去,小声地问:“大哥,你别这样看我了,你到底想要怎样?”   下一瞬,面前的人脸上的不满之情尽消,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春暖花开的笑意,眼角弯弯,狭长的桃花眼里夹杂着几分细碎的光芒,像是把晨曦揉碎后放进眼里似的。   一看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迎着向晚意的目光,他下巴微扬,嘴角不自知地噙着一抹笑意,指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语气听著有点得意:“我走时,在你的唇上盖了个章,那现在轮到你表现表现了,我也要一个。”   向晚意眉头一挑,略微侧了侧头,双手抱在胸前,眸里尽是疑惑的神情,“你把下巴抬这么高,脖子伸这么长干嘛?”   纪镜吟肩膀轻轻撞了撞她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他说:“以前,我无聊在屋顶上面看夜景时,我就看过别人家夫妻两喜欢在脖间盖章,印子粉粉红红的,好看极了,好几天才能消去。”   说到重点处,他似乎自己有点不太好意思,垂下眼眸,多了几分别扭的感觉,他说:“我也想试试看。”   语音刚落,看着她的眼神里尽是希冀和渴望,向晚意觉得,比天边的星辰大海都要亮上几分。   顿了顿,似是怕她够不着自己,纪镜吟索性一把将她抱起,再稳稳将她放在一旁的小椅子上面。   高了七八寸的世界,豁然开朗。   视线几乎平齐,身高相乎,这样的结果,让他感到很是满意。   向晚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处境,眼里瞳仁微睁,看着他那有点小害羞和期待的眼神,她觉得有点发蒙。   纪镜吟说的那种,她自然是知道怎么弄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他平时瞧着一副不近人情、对什么东西都无欲无求的一个人,居然会在夜半时,偷看人家夫妻之间的不可说的事。   “你从哪里学的这些?”她盯着他,气鼓鼓地问。   纪镜吟抿唇一笑,充满求生欲地说道:“从哪里学有关系吗?关键是和谁实践,”   语罢,眼睛紧紧锁着她的脸,彷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一般。   听着他的话语,她竟无言以对。   见她有几分松口的意思,纪镜吟自然懂得打蛇随棍上的道理,轻轻拉着她的袖子,“好不好嘛?”   向晚意心里咯噔了一下,骨子都有点化了的感觉。   果然,女人撒娇算什么,男人撒娇才是最致命的。   头脑一热,向晚意就迷迷糊糊点头了。   手轻轻扶着他的肩膀,指尖处是他身上淡淡的暖意,视线在空中相触,胸腔里的心跳止不住加快,一股燥意自心底蔓延开去,把整个人烧得有点犯糊涂。   他的眼神很是炙热。   让她无处可逃。   时间好像变得很慢很慢,所有的感官在瞬间消失,眼里所及、耳边所听,只有彼此。   他清澈澄亮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像是一面明镜照亮了她所有的心思。   心里一乱。   右手猝不及防地抬起,轻轻覆上他的眼睛,把那炙人的视线挡去。   与此同时,纪镜吟只觉眼帘上面一暖,睫毛轻轻扫过她的掌心,迎来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鼻间忽然拂来一阵好闻的气息,没有半点的挣扎,反而有点享受这样的感觉。   脖子上面被温温热热的唇瓣覆上,身体顿时周身一僵,纪镜吟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生平第一次像个小子一般紧张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整个人都有点无措。   脑袋里混混沌沌的,所有的注意力在那唇瓣覆上的地方,随着她用力一吸——   一阵难以用文字来形容的酥意骤然传来。   一道电流毫无防备地从相触处往四肢流窜,整个人轻轻抖了抖,握着她的袖子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手心冒汗。   身体里面起了一些异样的反应。   说不清,很是奇妙,有些陌生,却又意外地让人喜欢。   手渐渐抬起,想要往她的腰间抱去。   似乎察觉到他的举动,覆在眼帘上面的手骤然离开,眼前所见顿时一片清明,他的脑袋里还有些混沌,反应过来后,发现怀里的人急急忙忙地退后了一步,脸上红扑扑的,她的唇瓣上面还有几分湿意。   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忽然觉得,好像更热了。   向晚意目光微微往下,看着他脖子上面无比明显的红印,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她忽然很后悔答应他的这个要求,接下来几天每一次看到,都好像是让她回忆一遍这样的事情。   看着纪镜吟微张的唇,她连忙伸手打断他欲出口的话,匆匆跃下了床,留下一句话:“你回过神后,就给我去浇水施肥去,知道不?”   还没等来他的回答,向晚意自个儿急急往门外的方向跑去。   一阵细风吹过,就只剩下纪镜吟一个人站在屋内。   片刻,他忽然笑了一声,笑声愉悦又幸福,指尖轻碰着脖上的红意,眼底一片笑意。   舔了舔唇瓣,眼底升腾起一片欲色,他觉得,人果然是贪心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又会变得不满足,总是想要得到更多,更完满。   纪镜吟止不住露出一抹笑意,目光柔和,扭头往窗外看去。   天边还泛着白光,晚霞准备升起,橘红色的彩带即将挂满天空,云朵随着微风轻轻移动,空气里多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好听的声音渐渐响起:“现在还早,等天黑了再说。”   摸了摸自己袖里的暗层,自个儿拿出一本本子,翻开第一页,皱着眉头,他看了几眼又塞在怀里,接着,脸上多了一抹红意。   半晌,又再一次把它掏了出来,又翻了几页,耳梢轻动,下意识地把它收起。   扭头看去,是小白狐打翻了水壶,虚惊一场。   默默把本子藏好,接着,他迈着大步慢慢往外走去。   ****   夜幕低垂,天边稀稀疏疏地挂着几颗星星,风夹着柔意拂来,树叶沙沙作响,影子轻轻摇摆,天边划过几行飞鸟,整齐有序。   向晚意坐在他走前给她做的秋千上面,脚丫子有一没二地踢着,身子忽前忽后,衣一点点地在地上扫着,身旁的发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着。   头靠在系着秋千的绳索上面,目光懒洋蔳地往花田边上的那抹身影看去。   他出来后就很是勤快地在花田那里浇水翻土,然后,不知道干嘛的,在那里蹲了也有快半个时辰了。   一开始时,他指尖不时摸着脖上的红印,不时偷偷往她身上看来。   视线交缠,目光定格。   把她看得怪不好意思的,好像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她刚才做了什么似的,说是凌迟也不为过。   但是慢慢的,他找到了别的事情做,也就不看她了。   修长的手指拿着长壶慢悠悠地浇着水,空着的手拿着一本本子,是他刚刚从怀里突然掏出的。   他的视线在本子和花奔之间移动,目光专注认真,脸上的神情很是凝重,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皱着眉毛,向晚意装作不在意地偷瞟他的那本子,封面上面没有写书名,从外面看来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心里多了几分思量,什么书能看这么认真啊?   她记得,以前在书房里看他办公时,虽然也是挺认真的,但也没有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不,还把某页的角折了折,好像那页要重点关注一般。   心里种下了好奇的种子。   种子渐渐发芽,在心底里生根成苗,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悄悄地用气声喊了声:“纪镜吟。”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那个人没有回头看她,反而轻轻翻了个页。   神情依旧地专注。   一点儿都没有听见她的话。   向晚意蹑手蹑脚地下了秋千,从外面绕个大圈,让她自己不存在他的视线里面,慢慢往纪镜吟的后方走去。   她实在是好奇,他到底看什么东西,看得这么入神,有好东西不和她分享,自自偷偷藏起来看,这可是大罪。   踮着脚尖,生怕被他察觉到什么,路过小白狐身边时,某只在舔着爪子的狐狸一愣,狐狸眼写满了疑惑,侧着头在看她,嘴巴微张,想要“嗷”一声来朝她打招呼。   她连忙示意牠噤声。   小白狐默默把嘴巴阖上。   一点点地朝着纪镜吟的后背走去,某人毫无防备和察觉,所有心神都在手里拿着的本子上面一般。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缩短,向晚意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藏在身后的袖子骤然伸出,快如闪电,利落地把他手里的本子一把夺到自己的手里。   纪镜吟愣了愣,手里骤然一空,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正欲站起身从她的手里夺回,但是长期蹲着的动作,让他起来时腿软了一瞬,又蹲了回去。   正好给了向晚意缓冲的时间。   “让我看看,你这家伙藏了什么好东西。”   兴致勃勃地背过身来,目光飞快地在纸上流连,指尖跟着在上面轻扫。   字很少很少,大多都是图。   字都是给图解释的。   图画里都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动作各异。   向晚意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在再三确认图画里的男女都没有穿衣服后,她脑子一热,猛然把本子合上。   脸上不自觉地发红发热,血液直往脑袋冲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扭过头来,满脸震惊的神情看着纪镜吟,指尖颤巍巍地指着他,语气尽是不敢置信:“你——你——”   纪镜吟的脸和她的有点像,都是红红的,眼神难得多了几分闪烁之意,双手藏在身后,像极做错事的小孩,不知道把手放哪一般。   “我怎么了?”   向晚意把那本子一把拍在他的脑门上面,发出清脆的“砰”的一声,她的声音似嗔似怒:“你学坏了,居然学会看这些了?”   她真的是完全没想到,平时瞧着还勉强算是正人君子的他,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   尽管纪镜吟脸上红扑扑的,他出口的声音还是十分镇定:“我又不是小孩子,看看怎么了?”顿了顿,还不待向晚意接话,他说:“更何况,我这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和别人不一样,我这是以敬畏之心来看的。”   “……”   向晚意还真是第一次发现,他狡辩的能力居然这么强,竟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她不说话,他心里没有点底,偷瞄她一眼,他试着说道:“这就怪我以前洁身自好,所以才会不懂,说起来,你现在该开心得飞起来才对。”   沉默了一会儿后,向晚意咽了咽口水,她实在是无法不想再和他在这个话题里面纠缠下去,她小声地问:“那......那你学会了没?”   纪镜吟愣了愣,过了半会儿,轻轻点了点头,很是认真乖巧地说:“眼睛看懂了。”   向晚意抿着唇,心里像是几个线团缠在一起,乱得一团慌,她还没想到该说点什么,腰间突然被人用力抱起,眼前所见地转天旋似的。   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他扛在肩头。   脑袋有些充血,有点难受,向晚意捶了捶他的后背,声音有点难受:“你在干嘛啊?”   纪镜吟抬头看了眼天色,语气淡淡:“天黑了。”   天黑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他又补充说道:“是时候了。”   语音刚落,他扛着她的身子大步往屋内走去。   他的脚利落地一勾,把门关上锁好。   向晚意敏锐地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在一点点地朝自己靠近。   当身子被他轻轻扔在床上,身下是柔软的被子,面前是他宽衣解带时的模样。   这样的画面太过冲击,让她有点发蒙。   眨了眨眼睛,向晚意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在她愣怔的眼神里面,准备好的他骤然掀开被子,身子利落地钻了进去,下一瞬,向晚意只觉脚腕处被人用力一戳,整个人没有半点防备地拖进被窝里面。   眼前的世界立马一片黑暗。   空气里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不少,四周渐渐变得闷热。   两个人被“困”在一张软软暖的被子里面,两座小山杵在床上那里。   纪镜吟有些急躁,像是压抑了许久一般,带着些狂乱之色,没过多久,地上散落着彼此的衣裳。   “纪镜吟,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别乱扯行不?”   小白狐往里面瞧了一眼,狐狸眼骤然睁大,两只小爪子立马挡着脸,幸好牠脸上的毛够多,没有被人发现牠脸红的事实。   下一瞬,一道真气朝着牠的尾巴拂来,牠吓得浑身一颤,立马往外跑去。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们也没有多少经验。   彼此的体温交缠,两人同是火属性的真身,此刻像是身处火焰之中,热得口干舌燥。   纪镜吟的吻技比以前进步了不少,明明一开始时,她还是有些紧张和青涩,但在他温柔的轻吻下,身子一点点地软了下来,像是在大海里面浮浮沉沈,舒服惬意,由着他摆布。   意识渐渐变得迷蒙。   感觉到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纪镜吟伏在她的身上,声音里像是压抑着什么,舌尖卷着她的耳垂,不出意外地感受到她的颤抖,他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了吗?”   在迷糊之间,睫毛扑扇扑扇的,她声音软软糯糯地“嗯”了一声。   心跳止不住加快,因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某人得到她的同意后,立马生出几分小激动,从外看去被子鼓鼓的,像是在忙活什么。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向晚意从最初的紧张,到中期的迷惑,再到最后的发呆。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好了没?”   被窝里的另一个人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快了快了。”   向晚意皱了皱眉头,说:“你半刻钟前也是这么说的。”   “真的快了。”纪镜吟表示他有点迷惘,他进不去。   “到底好了没?”   纪镜吟额上冒着薄汗,他说:“太暗了,我看不清。”   向晚意愣了愣,无奈地说:“可是我们夜视能力是非常好的啊。”这不是你该找的借口。   某人:“......”   心里有些无语,向晚意内心的耐性到达了极点,她朝他蹬了一脚,自个儿滚到床的另一边,闷声说道:“我累了,不弄了,我要睡觉。”   某人看着她的背景,心里有苦说不出口,神情有些不满和无奈,跟着躺到她的身边。   谁也没有说话,气氛让人有点忧心。   纪镜吟的第一次,就这样以惨痛的失败告终,因此,在今后的无数次里,在向晚意求饶的情况下,他还是通过行动努力地证明着自己。   过了不知道多久,向晚意偷偷看了身边的人一眼,眼神里有些无奈,发现他也还没有睡,视线在空中相触,某人立马避开她的目光。   下一瞬,被子立马蒙住了她的头。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睡觉。”   默默地心里叹了口气,男人说得多厉害都是假的,关键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现形了。   闭上眼睛,算了,明天再说吧。   看着怀里的女子,纪镜吟心里堵了一口气。   太憋屈。   太丢人。   太难过了!   ****   人就是这样的,一向习惯一个人睡觉的话,睡多久都不是问题,但是一旦习惯有人同眠,而身边那人一旦不在,就很容易惊醒。   迷迷糊糊地朝一旁的床边伸手,,摸了个空,触手处凉凉的说明本该睡在这里的人已经不在了。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慢悠悠地翻身下床。   把门推开,突如其来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让她不由得晃了晃神,眯了眯眼睛才缓过来。   耳边传来几分嘈吵的声音,空气里多了许多不熟悉的气息。   向晚意有点愣神,扭头一看,院子的边上放了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关押着大大小小的动物:狼、小白兔、狗什么的,都被捉着放在里面。   离奇的是,每个笼子里面放着的都是两只。   仔细端详了一番,还是一公一母的。   投去疑惑的目光,发现某人正坐在一张小椅子上面,一旁放着笔墨,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不时还记录着什么。   向晚意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你在干嘛?”   某人顿时周身一抖,但是很快又回过神来,抬头看她,他还有点愣神,“你起床了?”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看了圈这里的大架势,她忍不住又问:“一大早的,你从哪里搞来这些?”   纪镜吟微微颔首,说道:“今早天刚亮时,我去捉的。”   “捉来干嘛?”   面前的人沉默了几秒,接着轻咳一声,掩饰着脸上的情绪,他的语气有些愤慨:“果然,纸上谈兵是不行的,还是得实地观摩。”   实地观摩。   向晚意忽然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脸上逐渐发烫,没有说话。   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什么,轻轻把她往屋子里面推去,语气温柔:“你先回去再睡会儿,我再好好学会儿。   在门关上的最后一瞬,他朝她挤了挤眼睛,压着嗓子,声音多了几分暗哑:”今晚保证可以。” 第107章 番外二(2)   向晚意脸上闪过了然的神情,趁着他关门前的最后一瞬,适时地把脚尖抵着门沿,让他无法将门关上,她眉头轻挑,嘴上多了一分挑衅的弧度,小声地问:“如果还是不行呢?”   闻言,纪镜吟脸色一沉,眼睛微睁,像是小孩子般满脸无措,脸色渐渐涨红,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像是气不过般,垂在身边的两手紧握成拳。   看着他这个模样,向晚意嘴角的笑意一凝,她忽然觉得,自己这玩笑是不是开过了?好像伤到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了。   正欲开口说几句安慰的话,他猛然把她抵着门的脚往里推去,“砰”的一声将门带上。   门外传来他赌气又不甘心的声音:“不会,我一定可以的。”   向晚意站在屋内,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无奈的感觉,有时候,男人就是这么幼稚和执着的。   她只能回道:“好好好,你最棒。”   慢悠悠地走到窗边坐下,一手托着腮势子,指尖放在桌上有节奏地轻敲,目光穿过窗棂,往院子里的人看去。   斜斜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像是在周身镀上了一层光晕,温暖又醉人。   白得发亮的小毛团凑在他的身旁,不时蹭着他的腿,在他的腿边钻来钻去,一副求抚摸的模样。   脸上神色一柔,嘴边不自觉地多了一抹笑意。   这样的日子,简单却又让人无限向往。   ****   夜幕低垂,夜色黑得像一团浓墨,夜的静谧无声地蔓延开去,在大地上面笼上一阵薄纱。   与外面的寂静不同,屋内的世界别有一番风采。   向晚意看着纪镜吟,四目交接,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两个人都有些拘谨,毕竟昨天晚上的惨痛经历多多少少都在心底留下了些许阴影。   若是今天他不能一雪前耻的话,估计这阴影还会更大,终长成一片乌云。   “纪镜吟,你真的可以了吗?”她有点不确认地问。   某个躺在她身边的人脸上泛着两抹红意,呼吸有些不匀,他喘着细气,轻轻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嗯,我可以的。”   这话像是给她定心,又像是为自己打气。   为了方便起见,地上早已散落了一地的衣服,小白狐被打发到外面守门口去。   一双狐狸眼机灵地往四周看去,记着交给自己的吩附,坚决不让任何一个人靠近,很是尽忠职守。   “那开始吧。”   语音刚落,向晚意只觉身边的空气传来一阵暗流涌动,一股炙热之色朝自己扑来。   待反应过来时,某人已经翻身覆在她的身上,健壮的双臂撑在她的两旁,一双墨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整个人被他锁在怀里,无处可逃。   弄得她又紧张了一分。   在纪镜吟的眼里,此刻的她黑发微乱,轻柔地在身后铺开,雪白的被子映着她那乌黑的长发,脸上的神情如小鹿般无辜又单纯,水汪汪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怯意,颤巍巍地朝他看来,嫩白的脸上飘着两朵红晕,根根分明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扑扇扑扇的,像是一根细软的羽毛在他的心房里挠过,带来一阵酥痒。   他忽然觉得喉咙很是干涩,目光落在她淡粉色的唇瓣上面,娇艳欲滴的唇瓣似乎在邀请他一亲芳泽,内心的声音在叫他品尝。   向晚意看着他的脸庞,明显地看出一丝隐忍,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瓣,正想说些什么——   下一瞬,他身上好闻的气息骤然靠近,两片唇瓣准确地覆上她的。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   淡淡的暖意在唇上蔓延开去,一路暖至心窝。   他吻得很轻柔,像是在对待这世界最珍贵的东西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柔软的唇吻过她的唇珠、唇角......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发梢自然地垂落,擦过她的耳边带来几丝痒意,发丝交缠。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神慢慢变得迷离,身子似水般柔软,在一点点地下陷,双手无意识地抓过一旁的被子,指尖慢慢收紧。   渐渐的,他伸出舌头,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形,片刻察觉到她的温顺后,轻而易举地挑开她的齿关,寻得她的小舌,互相交缠,追逐。   撑在她身边的双手慢慢放下。   彼此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向晚意觉得周身很热,不知道是今夜格外地闷热,还是什么原因。   手攀上他的脖子,无意识圈着,指尖伸进他的发间,轻轻抚着。   所有的所有,都无比温柔。   向晚意觉得,纪镜吟真的是一个好学的孩子,每次接吻她都觉得他好像又进步了一点。   她总是被他牢牢掌控着主导权,只能在他的温柔里沉醉,无法抗拒,偏生她又甘于这样。   耳边是一声又一声“啵啵”的声音,听得人脸红心跳,彷佛提醒着他们此刻的事是真实发生的。   夜色微凉,本应携着凉意的晚上,却变得炽热无比,一股燥意窝在彼此之间久久不散。   两唇分离,中间牵出一道暖昧的银丝,两个人的眼神都有点醉,像是喝了酒似的。   纪镜吟往前挤了挤,倾身在她的耳边小心翼翼地问:“一会儿痛的话,就咬我。”   向晚意半阖着眼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下一瞬,即便有所防备,还是让她猝不及防地惊呼出声,只是出口的声音柔得不像话,差点连她自己都没有认出,一点羞耻心让她急忙咬住唇,不让自己再出声。   痛是真的痛,但是还是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微抬眼眸,发现身上的人额上青筋绽放,泛着细细的薄汗,一脸隐忍的模样。   明显他也不好受。   但是在这个瞬间,能做的只能等待,等待彼此的适应。   过了会儿,她已无大碍,察觉到他整个人还是僵着,周身线条绷紧,她红着脸,小声地说:“可以了。”   得到命令的某人立马一动,异样的感觉让她周身像是泡在温泉里面,每一个毛孔都得到放松,满足的感觉密不透风地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其中,比起刚刚在温泉边上徘徊要舒服得多。   向晚意唇瓣一开,忍不住闷哼一声,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像是愉悦又有点难受,十分矛盾。   眼里所前像是在大海一般,浮浮沉沈,温暖的海水轻轻往身上拍打,一个又一个浪花扑面而来,面对这样的景况,一股无力感传来,只能顺着飘浮。   对于时间这个观念,在此时此刻,实在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好像是不存在似的。   脑里所想的,眼里所见的,只有他和她。   身下的床板吱吱作响,在夜里谱写着最美的乐章,她忽然觉得,明天得加固一下这床,不然哪天就倒了。   到时候,可不止是摔着这么简单。   突然,身上的人重重地将她抱在怀里,与此同时,一种怪异的感觉传来,在他动作一顿的瞬间,她的脑袋里炸开了一朵烟火,整个人的意识恍惚了一小会儿,无法思考。   回过神来时,发现纪镜吟正看着她,彼此的瞳仁里映着对方的面庞。   她愣了愣,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身上的人再次覆上她的唇,重覆着刚才的一切......   月亮的位置一点点地挪去,天色从昏暗渐渐泛起鱼肚白,身上的人好像还是不懂餍足一般,最后一次变得遥不可及。   直到耳边传来鸟叫虫鸣,专属于清晨旳阳光穿过窗上的雕花,映入屋内,温暖的柔光把他们包裹其中。   手累得几乎抬不起来,她轻轻推了推身上的人,闷声道:“天亮了,我累。”   某个人轻轻地“嗯”了一声,速度加快,接着又一次紧紧地抱着她,伴随着一阵颤抖,他整个人在她耳边闷哼一声,像是泄气的皮球般动也不动。   过了会儿,他自个儿翻身躺在她的身边,轻轻地将她拥在怀里。   动作温柔地在她的额上印上一吻。   嘴角的笑意比清晨的晨曦还要温暖,狭长的桃花眼里开遍了满地鲜花,春意盎然,上挑的眼尾揭示着他的好心情。   向晚意在他的怀里寻了个好地方,此刻的她眼皮已经累得完全抬不起来,说话的声音也细得几乎听不见:“我想要洗澡。”   纪镜吟应了声,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般,他低声说:“睡会儿再洗。”   难得地,她觉得他这个建议很是不错,因为她实在是困到不行,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瞬,她想的是:下一回要跟他好好说说,做龙得有节制,这样下去,很容易会早虚的。   向晚意没有想到,这一觉,她居然睡了两天两夜,而且睡得睡得无比地安稳。   不过醒来时,周身像是散架了一般,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下床时,腿居然有点发抖。   让她有点安慰的是,某龙在她睡着时好歹给她洗了个澡,现在周身上下都是干干爽爽的,还换上了新的衣裳。   至于换衣服和洗澡的过程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想去考究,也没有什么好考究的,毕竟以后也是要一起生活的人,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是提前适应好了,天天脸红的话,她的脸就和变色龙有得比了。   感受着某龙朝她身上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时,向晚意狠狠地瞪了回去,小声嘀咕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某龙听着她的抱怨,低头抿唇一笑,脸上神清气爽一般,走起路来脚步生风,嘴边竟然还轻轻哼着小曲,全身上下都写着“他的心情很好”。   这让向晚意觉得,更憋屈了。   纪镜吟轻轻扶着她在院子里面走动,晨光沐浴在身上,带来一阵生机勃勃的气息,好不惬意。   院子里的花的花蕊似乎又大了一点,很快就要盛开一般。   “你睡了多久?”   纪镜吟“嗯?”了一声,接着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片刻,他说:“估计就四五个时辰。”   那就代表,只有她累坏了,心里不禁抱怨着这体力的不公平。   走了会儿,那种难受的感觉几乎全然消去,一把把纪镜吟推开,自个儿往鞦鞭那坐下,她说:“推我。”   纪镜吟上扬的嘴角多了一分宠溺,乖乖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推着。   微风在身侧吹过,飘扬的裙顺着风的痕迹微微晃动。   女子的眼睛很亮,看着天边,脚丫子随意晃着,眼角唇角都含着一分满足的笑意。   这样的日子,其实还不错,随性随意。   “纪镜吟。”她忽然开口道。   纪镜吟轻轻给她推着鞦鞭,边“嗯”了一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感觉着身边的闲适,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天边划过几行飞鸟,她的语气有点感慨,问道:“说实话,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纪镜吟手上动作一顿,但不过短短一瞬,他很快便反应过来,继续推着她身下的板子,使得秋千有节奏地摆动,他浅浅地笑了一声,反问道:“我为什么不喜欢?”   向晚意又说:“因为,我总觉得让你来栽花伐木,有点大材小用。”   他说:“这个世界很大,没有我不会怎么样,我的位置可以轻易被人取代,谁也没有谁想得这么重要,我只是万千世界里的颗尘埃,没有谁会在乎我,但在这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在外面时,我要牵挂的事太多太多,我有很多的身份,我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束缚,但在这里我只需要牵挂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关于彼此,因为,我只属于你。”   被他逗得一笑,向晚意笑得眼睛弯弯,她说:“小嘴真甜。”   他也跟着笑了笑,“甜不甜,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吗?”   伸手拉着秋千的绳子,让摆动着的秋千一停,下一瞬,他旋身到了她的面前,迎着她错愕的目光,高大的身影遮去大半的阳光,整个人像是逆光而来,清俊的面庞骤然在她的面前放大。   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睫毛微颤,圆睁着的眼睛带着几分愣怔,不过几瞬,他便离开了她的唇。   他的眼里笑意盈盈,半蹲在她的面前,声音多了几分盅惑之意:“怎么样,甜不?”   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瓣,胸腔里的心似乎下一 瞬就要跳离胸腔,声音软软的,不由自主地回答:“甜。”   闻言,他嘴边的笑意慢慢放大,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你也是,很甜。”   气氛似乎渐渐变得暧昧。   向晚意飞快地踩了他的脚背一下,语速极快:“你不是说给我做个鸟笼的吗?还不去?”   纪镜吟看出她的心思,直起身来,“好,这就去。”   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他寻了个位置坐下,修长的手拿着小刀,专心致志地削着木枝。   向晚意不由得看得入了神,这真的是,怎么看都觉得好看的,有些人真的是老天赏饭吃,在那里这么一坐,就让人的目光止不住往他身上瞟去   明明是做着一个鸟笼,却让人觉得他好像在做什么惊天的艺术品一般。   天色一点点地变得昏暗,她的鸟笼也成形了。   不得不说,纪镜吟的手工活好到一绝,让她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十分满意。   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后,双手环着她的腰间,头枕在她的肩上,他提醒道:“天黑了。”   向晚意丝毫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接近,她随口应道:“是啊。”   他又说:“你休息了两天,身子应该恢复过来了吧?”   在她察觉不到的时候,他已经悄然无声地给她挖了个大坑,等待着她掉下去的瞬间。   她微微颔首,目光全然放在这鸟笼上面,脑海里回忆着前几天看上那只金丝雀,“嗯嗯,好了好了。”   语音刚落,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身后的人眼里闪过一道锐光,他说:“那我们是时候继续了。”   向晚意抚着鸟笼的动作一顿,茫然地在原地愣着,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双腿骤然离地,整个人被他一把抱起,安安稳稳地坐在他的手臂上面,由着他迈着大步往屋内走去。   “纪镜吟,你这样是不行的,纵欲过度容易一命呜呼!”   “那是别人,我厉害多了,乖。”   “可是——”   “放心,我很温柔的。”   ……   随着门关上的动作,所有的躁动都被锁在屋内,小白狐眼里闪过一道亮光,乖乖坐在门口上的软椅上面,脑海里不忘纪镜吟的交托,好好守着门,不让任何不速之客打扰。   *****   四个月后。   睡梦中的向晚意蹬了蹬被子,翻了个身,缓了会儿意识渐渐回归,她揉着惺松的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扭头朝窗外看去,阳光正好,有些刺目,显然已经是大中午的时候。   她发现,最近的自己变得有点嗜睡,起床的时间点越来越晚,再这样下去,可能起床时就已经是傍晚了。   而且,她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不太想动,能躺着绝不坐着。   慢悠悠地下床,把门推开,一阵芬芳的花香扑鼻而来,抬眸看去,一院子的花开得正盛,红得招摇亮丽,纪镜吟用法术让这刻的盛放保存了下来,也让这份美景得以长留。   活动活动,把周身的筋骨拉开,感受身上的倦意,向晚意觉得,一定是他这人不懂节制,把她给累到了。   小白狐轻松跃到她的肩头趴着,她有一没一地抚着牠的毛,脑海里思考着别的事情。   小白狐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神情。   向晚意感受着丹田的温暖,虽然晚上的活动有些累人,但是和纪镜吟之前说过的一样,她周身的魂魄和筋貌确实是在一点点收复回来,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说是神清气爽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她也就放下了对他的不满。   不说,说是她也获益了,但怎么看都能看出纪镜吟的精神才是好到绝顶。   下一瞬,肩上的小白狐猛然她的肩上跃下,落到地上的牠似乎在嗅着什么,狐狸鼻翘得高高,一抽一抽的。   牠突然站了起身,修长的狐狸身表露无遗,两个爪子趴在她的腿上,鼻尖使劲往她腹上凑去,但因着身高不够,终是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向晚意伸手覆上自己的腹上,掌心的温热传到腹上,很是舒服,与此同时,澄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迷惘,   她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心里咯噔了一下。   往四周看了一圈,纪镜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看不见他的身影,只有一阵无形的静谧将她包围着。   心里多了几分紧张的感觉,低头看着小白狐兴奋的举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充斥着她的思绪。   指尖一点点往脉门的方向探去。   仔仔细细地感受着脉象的变化,脸上的脸色从怀疑到震惊,又渐渐转到无措。   她能感受到,脉象圆滑如按滚珠,体内平白无故又多生了一道炽热的气息,一种不属于她的真气在筋脉之间流窜。   脑海里想起最近她的异样,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凭空出现,占据着心神。   刚刚还只是疑惑,现在已经是几乎肯定了。   “你醒了?”   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朝她走来的身影,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纪镜吟拎着一颗七彩的琉璃石回来,他语气欢快,说:“我今晨无意中变现的,觉得甚是好看,打算带回来给你做点小玩意儿。”   向晚意心不在焉地“喔”了一声,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看着她的异样,纪镜吟愣了愣,牵过她的手便往屋子里面走去,让她坐在床上,他半蹲在她的面前,眉眼间多了几分忧虑,“不高兴了吗?”   向晚意抿了抿唇,摇摇头,“不是。”   他也跟着皱着眉头,柔着声音问道:“那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你?”   她表示,生平第一次发现有口难言的感觉,是多么的不好。   心里做着几番挣扎。   纪镜吟耐心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的瞬间。   半晌,向晚意低着头,没敢对上他的目光,指尖绞着身旁的衣服,声如蚊蚋:“我好像,有了。”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   等了好一阵子都没有等到纪镜吟的回应,她心里没有底,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   发现纪镜吟整个人像是静止了一般,脸上的神情和周身的动作都没有变化,就这样愣怔在原地,和尊石像没有区别。   她忍不住又皱紧了眉头,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试探着地问:“纪镜吟?”   某人眨了眨眼睛,目光重新落在她的面前,声音里难掩激动,唇瓣都在打颤,出口的声音抖得不成样:“你......你刚刚说什么了?”   她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唇,重覆道:“我好像有了。”   石像还是没有完全应过来,断断续续地问:“有......有了什么?”   向晚意对他关键时刻突然消失的脑子感到有些生气,她特意没有看他,低着头,气鼓鼓地说:“孩子。”   下一瞬,脸上的人眼里闪过狂喜之色,一把捉过她的双手,重重地亲了十多下,眼角眉梢尽是止不住的笑意,笑声带着不敢置信和愉悦,周身上下都是兴奋的感觉。   声音里尽是激动的意思:“真的吗?!”   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惊一乍的,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身上的气息骤然靠近,整个人被他重重地纳在怀里,抱得紧到她觉得自己几乎没有喘上气,胸腔有点压迫感,让她感到有点茫然又有点怀疑人生。   这人是傻了吗?   没过多久,纪镜吟骤然松开了对她的怀抱,整个人像是坐不下来一般,在屋内急速地走来走去,好像快要跑起来一般。   他自己在那里又笑又哭,不时蹲下身来,又不时站了起来,下一瞬,向晚意只觉眼里金光一闪,那抹金光穿过窗棂往外窜去。   她连忙急急往窗边看去,这一看,就被眼里的景色震撼住了。   几近同时,耳边传来一声嘹亮的龙吟,让她不禁捂了捂耳朵,眼前所见,天边现出一道金龙的身影,龙尾灵活地摆动,身子在天上舞动,亮眼的金光从他的身上散出,和天上的旭日相比,好像还要亮上一分。   向晚意忍不住嘴角一抽,这人是兴奋到现出真身了吗?   半晌,那尾龙又变回人身,双腿交替飞快,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她无奈地推开木门,看着院子里手足无措的他,问道:“纪镜吟,你到底在干嘛?”   纪镜吟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想要冲过来抱她。   距离她不到半丈时,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靠近她的脚步骤然放慢,张开着怀抱僵在半空,不知道该伸还是收回,好像她是什么易碎品一般,一碰就碎,得极之小心。   向晚意看出他的疑虑,走到他的面前,伸手环着他的腰间,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小声地说:“这样可以的。”   他出口的声音有点沙哑:“我这是,要当爹爹了吗?”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是的。”   过了没多久,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颊边,向晚意心里疑惑,正欲抬头时,耳边传来他哑得不成话的声音:“别抬头。”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重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颊边的液体越来越多,怀里的人胸腔一抽一抽的,耳边是他压抑着的声音,她轻轻拍着哟。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他。   只有经历过无数挫折的人,才能理解到此刻的幸福有多么的不易。   过了不知道多久,某人抬手擦了擦脸,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上面,闷声说道:“晚意,我们有孩子了。”   向晚意附和道:“是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生出个什么东西来呢?”   “只是是我们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腔,“生了只黄雀也要?”   他很是真诚地说:“要。”   “那生了只小狼也要?”   “要。”   “生了只乌龟养吗?”   “养。’   ……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也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回答着相同的答案。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向晚意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纪镜吟把她宠得像个女皇一般,什么都不用她操心,每天除了吃就是躺,最多也就让他扶着散散步。   在一年后的某天,这个让人猜测许久的小东西终于现世。   从剧痛中反应过来后的向晚意,挣扎着抬头一看,目光对上自己生出来的东西时,止不住心里一震,嘴里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她居然生了颗蛋?! 第108章 番外二(终)   与此同时,天边划过几道金光,密林里所有的动物争先恐后地发出鸣叫,一时之间,各种奇异的叫声自四面八方源源不绝地传来,像是在为某事祝贺似的。   在许多纷吵声干扰之下,门外的纪镜吟发现听到里面动静戛然而止,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心里焦急万分,也顾不得向晚意死活不让他进来的禁令。   “晚意,我来了。”   听说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生怕她有什么意外,他索性“砰”的一声把门撞开,在开门前的短短几瞬间,脑海里想过上百种可怕的后果,心里一阵害怕。   身影快如闪电,转眼到了床边,轻轻握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探着她的脉门,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上,带着些安慰和安抚的意思,半晌,察觉到脉象的正常后,他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   幸好,她还在,而且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   “没事没事,我在。”动作放轻,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嘴里念念有词,这话不知道是说给她的,还是给自己听的。   向晚意有点愣怔,“嗯”了一声后就没有说话。   感觉到握她的手在发抖,她知道,他是真的忧心和害怕。   害怕失去。   气氛陷入无声的沉默。   纪镜吟在这静默的氛围里慢慢反应过来,他觉得,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孩子呢?   他记得,从前听别人说婴儿出生时都会有嘹亮的哭声,但是现在这里安静得好像有些诡异,别说哭声,连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子,或者是刚才太过劳累,她的脸上被汗水打湿,脸色刹白刹白的,眼角还泛着泪光,唇色也是淡得几乎看不见。   一种窒息感传来,心间蔓延出一种痛楚。   他哑着嗓子说道:“没事,人在就可以了,我们不要孩子都没有关系,你不要难过。”   语音刚落,向晚意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在他怀里的她,神色有点茫然。   她突然发现,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轻轻推了推纪镜吟,示意他放开自己。   某人接收到她的暗示后,果然微微放开了点,四目交接,他的眸里尽是疑惑和心疼,“怎么了?”   向晚意从他的怀里完全挣脱出来,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道淡淡的金光从中溢出,她从一旁的被子堆里掏出一颗椭圆形的蛋出来。   那颗蛋长得颇大,和驼鸟蛋的大小相约,看起来很有份量。   她抬眸悄悄瞟了眼纪镜吟,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她以前也没人教过她这些,现在这样正常不正常她也不知道。   纪镜吟又回归到石像般的状态,目光像是粘在那颗蛋上面似的,半天都没有挪开眼,唇瓣半开,忘记合上。   脸色变了又变,片刻,他才颤抖着唇瓣,指尖也是颤巍巍的,看着她问道:“这是什么?”   向晚意抿了抿唇,小声地说:“我生的。“顿了顿,她有点疑惑地说:“或者说,这是我们的孩子?”   纪镜吟的视线再次回到那颗泛着金闪闪光芒的蛋上面。   两个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它,好像想要把这蛋看出一个洞来。   两人平时嘴炮打上天,但是实际上关于这方面,也是没见过多少世面的,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轻轻用手肘抵了抵纪镜吟,她问:“你出生时,是颗蛋吗?”   纪镜吟瞥了她一眼,脸上多了几分疑惑的情绪,他似乎思考了许久,半晌,他说:“我不知道,太久远了。”   还不待向晚意接话,他问:“我记忆中,凤凰出生时,应该是颗蛋吧?”   向晚意挠挠头,低声说:“可是,我们不长这样子的啊,还有,凤凰的蛋哪有这么大的?”   由于这天底间龙族就只剩下面前这位,能问的也只有他一人了,但面前这位龙兄一问三不知,让她所有的疑惑都得不到解答,当中最关键的是——   到底龙刚出生时,是蛋还是什么?   她有点害怕,自己折腾了一年多最后就是生了个装饰品,不对,还可以用来当夜明珠用。   思量再三,他们还是觉得应该是正常的吧,因着凤族出生时都是蛋状的,所以他们认为这应该是只长得很健壮又很漂亮的小凤凰。   不然为什么这蛋长得这么大,而且这蛋殻还好看。   两人你眼瞪我眼,在把这蛋殻打碎看看里面到底长什么玩意儿和等待之间,果断选了后者。   打碎它,好像有点可怕。   这一等,又是一个月。   窗外微风轻拂,太阳朝着西方倾去,惬意的阳光穿过雕窗落在屋内。   这个时间点最是适合午睡,两人相拥而眠,一脸酣睡的神情,一种无形的恬静将他包围得刚刚好。   空气中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声,“咔”的一声,细得几乎听不见,一阵柔风吹过,瞬间把那声音给遮盖住。   床上的两人一无所觉,还在美梦中沉醉。   细微的声音不时发出,一声又一声的。   床边软榻上的某蛋轻轻晃了晃,伴随着响声,上面多了几道裂缝,淡淡的金光从中溢出,和映入屋内的阳光混在一块。   蛋殻从中间裂开,上面的殻随着一阵剧烈抖动,被顶到一旁。   两只小小的犄角露了出来,紧接着的是两只带着好奇的眼睛,小脑袋探了出来,左瞧右看,最终定格在床上躺着的两人身上,慢悠悠地从蛋殻里爬出,朝那边溜去,随着牠的动作,金灿灿的鳞片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纪镜吟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什么到东西碰到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脚。   一丝痒意传来,好不难受,无意识地蹬了一下,把那玩意给弄开。   只见某个金色物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被晃到屋子的另一头。   而床上的某人,自然而然地把脚搭在向晚意的身上。   嘴角含着笑意,再次回到美梦之中。   地上的小东西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定住,他似乎觉得有点头晕,晃了晃脑袋,看着床边的方向,眼角多了一滴泪水,看似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   回过神来,他又不死心地往那边钻去。   这一次,他决定朝另一个下手。   灵活的身子在地上扭着,他放轻动作,一点点往向晚意的方向溜去。   这次十分顺利。   近距离端详着她的脸,圆溜溜的眼睛看了一圈又一圈,接着,他又看了眼纪镜吟旳样貌,半晌,微微颌首,他表示很满意,他觉得自己长大后,应该也会长得很好看。   向晚意觉得有种奇怪的气息传来,很是陌生,还有一道视线肆意地落在自己身上,久违的警愓让她从梦中醒来微微睁开眼睛。   这一睁,就吓到了——   “啊啊啊,纪镜吟,有蛇!!”   手脚并用地蹬着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某人。   某人的眼眸唰地一下睁开,还没有看清面前的景况,他手一伸,把床上突然多出的“蛇”一把捉着,接着不带看一眼般往地上扔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别怕别怕,扔走了。”   再次被扔在地上的某“蛇”嘴巴抽抽,心里的委屈到达了极点,忍不住缩成一团,低声呜咽起来,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   向晚意看着那团玩意儿,居然还会哭,微微侧了侧头,她“诶”了一声,纪镜吟立马低头,用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她指了指那团东西,试探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牠长得有点好看。”   闻言,纪镜吟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他突然有点愣神。   这蛇怎么还长角啊?   两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眸里凭空生出几分惊讶之色,很是整齐地朝对方看去,接着又齐刷刷地往那颗蛋放的位置看去。   蛋裂了,开了,只剩下殻了。   同款震惊的眼神看往地上的某“蛇”,那金灿灿的真身和纪镜吟的如出一彻,只是是他的缩小版而已,还有头顶上面那两个小小的犄角,还有身上的鳞片,无不揭示着牠不是蛇的事实。   而是一条小金龙。   她生的是一条小金龙。   那条小金龙是破殻而出后,被他们当成蛇扔走了吗?   与此同时,向晚意心里生出几分被欺骗的感觉。   她重重地拍了拍纪镜吟一下,眼神多了几分怪责的意思,语气有些忧怨:“骗子,你明明说我生的是凤凰的,害我连凤凰窝都做好了,现在居然是随你!”   不过,他们现在知道了,原来龙族刚出生时,也是一颗蛋。   纪镜吟也有点愣怔,他也不太懂这怎么一觉起来,世界好像变了个大样,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先做些什么。   两人慢慢下床,带着些试探和犹豫,一点点地往地上的小金龙走去。   小金龙还在哭,见他们走来,泪水就涌得更汹涌了。   “你惹哭的,你快点去哄牠。”向晚意踢了他一脚,语气重了一分。   第一次哄小孩子,纪镜吟也没有多少经验,他第一反应是尝试和他讲道理,“别哭了,你哭的样子太丑了,辣眼睛。”   闻言,小金龙哭得更惨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想着轻轻摸摸牠的头,但是小金龙似乎回想起他两次把自己扔走的事,看到他的魔爪朝自己伸来时,他又哭起来了。   当天下午,纪镜吟把他这辈子能想到的方法都使了个遍,唱歌、跳舞、角色扮演等各个方法他都试了遍,才把这家伙给哄好。   他表示,哄小孩什么的,真累。   夜色绵绵,四周回荡着静谧的气息,在密林里面,只有一间小木屋里摇曳着淡淡的烛光。   被安抚好的小金龙坐在床上,眼睛充满好奇地和他们对视。   同样地,纪镜吟和向晚意眼里也是满满的打量和怀疑——   这真的是他们的孩子吗?得等多久才是人身?   要怎么养啊?要喂吃的吗?不喂会死吗?   满脑子都是疑问等着去触决。   过了会儿,向晚意似乎想到什么,猛然拍了拍手,神情举动都有些兴奋,把另外两人吓了一跳。   纪镜吟扭头看她,边给她揉着拍得发红的手,边关怀地问:“怎么了?”   向晚意眼睛亮亮的,像是包含满天的星辰,语气里带着些小激动:“是不是该给他取个名字?”   闻言,纪镜吟眨了眨眼睛,半晌眼里划过一道亮光,嘴角微扬,很是认同地说:“是的。”   两人一拍即合,但是转念一想,还得知道是男是女,才能决定取怎样的名字。   小龙不太知道他们在兴奋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何这样他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小脑袋左瞧瞧右看看,尾巴晃个不停。   下一瞬,晃着的尾巴被人拎了起来,眼前所见顿时天旋地转。   小龙:???   向晚意凑近打量了一番,在他的真身上面看了一圈,小龙似乎有点害羞想要把尾巴卷起来,这个小动作很快就被向晚意发现,她说:“害羞什么,我是你娘。”   小龙只好放弃挣扎,由着她打量,半晌,她的目光闪过了然,笃定地说:“男的。”   纪镜吟微微颌首,又把他放了下来。   于是两夫妻转过身去,背着小金龙在商量着叫什么名字好。   向晚意摸着下巴,脸上是大师般的笑容:“听说贱名好养活,狗剩如何?”   小金龙抖了抖,心里一惊。   纪镜吟摇摇头,说道:“不好,太难听了。”   小金龙点点头,难得地表示赞同。   “那小龙如何?”   纪镜吟又摇摇头,“也太难听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听着小金龙觉得自己快要心脏病发一般,最终他们达成了共识——   【纪思行】   纪镜吟希望他以后一言一行都能多作思量,不是每一次的遗憾,都来得及弥补。   听到这个名字时,小金龙还算是满意,比一开始听到的好听多了。   向晚意倾身在他的面前,指尖温柔地抚过龙首,柔声喊道:“小思行,欢迎你来这个世界。”   一加一等于三的日子,正式展开。   ****   三千年后。   四周静谧一片,所有的人和动物都在梦乡中徘徊。   夜里的纪镜吟骤然惊醒,几道金光打破了夜的漆黑,争先恐后地自四方冲来,没入他的体内。   待回过神来时,久违的心跳声传来,一种失而复得的暖意填满了身体里的空缺。   龙心、龙筋还有龙丹,都回来了。   平凡的日子虽然平凡,但是也很容易忘记了时间。   在确认这一刻的感受是真实存在的时候,转念一想,他突然发现,已经过了三千年了。   扭过头去,一旁的向晚意还在睡着,粉嫩的脸颊靠在他的肩头,一副全身心依靠他的样子。   一旁的小床上面睡着小孩子,纪思行在一千岁时修成人身,但此刻的他还是小孩子的状态,身高大概到他的膝上,虽说比凡界的人要年长许多,但是在他们妖界,还是个小宝宝而已。   小小的一团奶娃子,脸上还有婴儿肥番两抹红晕此刻睡得入神,流着口水不知道在做着些什么美梦。   一旁还睡了一个奶娃子,绑了两个小辫子,长得粉粉嫩嫩,眉眼和向晚意如出一辙,小嘴巴粉粉嘟嘟的,两兄妹靠在一块,睡得安稳。   那是向晚意在纪思行出生十年后生的,不出意外地——   她又生了颗蛋。   不同的是,这回生了只火凤凰,和她同宗同类。   这可把她给乐坏了,大多数的女孩子心里都有点小梦想,就是生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把她好好打扮。   这回她可算是圆梦了,她给她取了个叫“纪曦和”,充满阳光的女孩子。   两个小奶娃和向晚意都睡得安好,只有纪镜吟一人醒着。   感受着身体的异样,他无比清晰这是发生了什么。   三千年前,他把这些借给容砾重塑真身,现在时间到了,对于重新塑好真身的他,拥有这些是如虎添翼。   其实在这个情况之下,容砾完全可以不还给他,因为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权力和实力一旦拥有过,就不会再甘于平凡,心中的贪念会越发放大,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容砾不是别人,他还是那个信守承诺的容砾,时间一到,他便送归了回来。   纪镜吟突然有些感叹,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   不知道,现在容砾治理的妖界,会是怎样的?   想着想着,纪镜吟忽然意识到什么,向晚意的筋脉和魂魄在早些年,因着他的“辛勤”,已经全部集齐,早与常人无异。   但是因着他的缘故,他还是不能离开密林,因此他们只能生活在这里。   虽说这样的日子很闲适,但是如果有空可以出去走走,也算是好事。   感受着这久违的力量,充沛得让他忍不住想要舞上几圈,现在的他,已经不再需要密林里的灵气过活。   所以说,他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一夜无眠。   向晚意喜欢睡懒觉的习惯成功遗传给两个孩子,每天早上都能听到纪镜吟一次又一次地叫着他们三起床,很多时候一个醒了打算另一个时,第一个又睡了。   他心里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乖乖喊着,不厌其烦,其实他也乐在其中。   今晨也不例外,向晚意抱着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把纪镜吟的声音全然隔绝在外。   嘴里呢喃道:“再睡一刻钟,一刻钟后保证起来。”   “起来,乖。”   “不要,我困。”   纪镜吟看着她赖床的样子,眼里多了一分无奈的宠溺,“乖,起来,我们出去玩。”   向晚意眼睛依然闭得紧紧,“前天不是才去过溪边吗?不去。”   “我不是指的这里,我指的是,我们去妖界的市集里,我们,可以出去看看了。”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儿。   片刻,向晚意像鲤鱼打挺般从床上蹦了起来,脸上尽是讶异的情绪,顾不上一头微乱的头发,她追问道:“你刚说什么?”   这些年来,他们从未离开过这里,虽说这里的日子清静闲适,但是不时也会怀念外面世界的热闹,有时候闲着,她和和两个孩子说说外面的世界,用言语来给他们形容一下。   纪镜吟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声音里多了几分苦涩:“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向晚意不自觉地眼眶发酸,出口的声音有点无力。   他浅浅地叹了口气,“我身体里缺的东西。”   闻言,向晚意忍不住轻笑一声,声音里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有释然、有高兴......太多太多了。   他们这边的气氛感染了一旁的两个小奶娃,他们一前一后地坐了起来,揉着惺松的睡眼,异口同声地奶声奶气:“爹、娘,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纪镜吟抿唇一笑,看着他们的眼神柔和了不少,说道:“今晚,我们出去玩好不好?”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指的是,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稍稍出去逛一下。”   只要纪镜吟的灵力足够,那么就再也不需要担心结界的问题,把结界打破,然后重新造出一个新的结界,从此以后,他们便可以自由进出。   当初向晚意的命系在密林里的生活身上,所以那时他才不能打破结界,现在密林和向晚意的关系早已解除,她再也不用依靠外物而活。   其实,他也可以不再造结界,只是这里面的所有的动植物就会枯竭而死,对于这个他们生活了许久的地方,早就是他们的家,里面的一花一草皆不容毁灭。   纪镜吟还是想把它保留下来。   纪思行和纪曦和看了对方一眼,眼里同样都是向往之色,他们可没有记错,从出生之日起,爹娘就天天提醒他们不能离开这里,就连靠近边界都会被痛骂一顿。   如今居然说,可以出去逛?真的是有点受宠若惊。   两兄妹一下子扑到纪镜吟和怀里,高兴地蹭着。   一时之间,欢声笑语从小木屋之间传出。   到了晚上,轻柔夹着凉意的夜风在身边轻拂,纪镜吟和向晚意一人牵着一个小娃娃,站在密林的边界上迟迟没有动作。   “出去吧。”纪镜吟开口说道。   向晚意微微颔首,半垂着的眼眸包含着无数的情绪,她低低地应了声。   右腿慢慢朝着密林外的土地迈去,不过一瞬便落了地。   同时,心也落了地,一种踏实的满足久违地充斥着心间。   纪镜吟又说:“出去吧。”   身体穿过结界,不一样的气息自四面八方拂来。   纪镜吟拂出一道真气,把密林原先的结界打破,接着在灵气将要溢出前凭着自身强大的龙气,重新造了新的结界,一切看来和原来的没有什么不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当中经历了什么还有改变了什么。   抬头看去,月亮似乎变得无比地清晰,不再是参天的大树,眼前所见广阔无垠,所有的所有,都近在眼前,而且唾手可得。   外面的世界虽不如密林里的空气清新纯净,但多了几分熟悉的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外界传不进密林的声音,也争先恐后地传到耳边,某家的吵架声,田野里小孩奔跑的打闹声,一一传到耳边。   这是真正的世界,也是他们阔别以久的生活。   不是说在密林里面不好,而是有时候想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成什么样了。   身体只是在刚出来时稍有不适,但是很快又适应过来,说明他们已经摆脱了桎梏。   和他们的想像一样。   他们,终于自由了。   ****   大街上热闹非凡,大大小小的摊挡上放着林林总总的货品,耳边是此起彼落的叫骂声,人们熙来攘往。   向晚意和两个小的像是好奇宝宝一般,脑袋十分忙碌,得忙着左探右伸,目光四处乱瞟。   感受到这百姓安康的氛围,纪镜吟在心里不禁感叹道:当初把妖界托付给容砾,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他没有看错人。   这里的一切,对于纪思行和纪曦和来说都是从未接触过的,指着一样又一样的东西问着他们,问题如一:“这是什么?”   他们也耐心地逐一解释。   两兄妹年纪虽然小,但是在法力上面遗传的终是龙族和凤族,虽说打不过他们,但是对付这普通坏人只是动动手指头般的事,他们倒不担心谁敢欺负这两小团子。   两个小粉团他们前方一丈左右的距离自个儿逛着,纪镜吟牵着向晚意在身后跟着。   感受着这热情的氛围,他有些感慨:“没想到,我们还有在大街上手拉手逛街的一天。”   向晚意翻了个白眼,瞪了他一眼,说道:“自然是有的。”停顿了几瞬,她又说:“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还有很多天呢。”   听着她的话语,纪镜吟忽然抿唇一笑,眸里骤然划过一道淡光,迎着她愣怔的目光,一把将她抱坐在他的手臂上面。   吓得向晚意连忙圈着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摔下。   “纪镜吟,这是在街上,你注意一点。”   他轻轻地“喔”了一声,但明显地没有放她下来的打算,在一旁的摊档买了串麦芽糖,递到她的手里,“给你吃。”   向晚意嘴上说着“你当我是小孩子吗?”,手上却很诚实地拿过。   尝了一口,很甜。   一旁某摊档主看着纪镜吟的样貌有些疑惑,不禁停下了叫买的声音,唤来几个附近的摊主,小声地讨论道:“你们说,那个人像不像前妖君?”   另外几个人见他这阵仗以为是说什么大事,结果听过他这话后纷纷笑了起来,“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前妖君性情寡冷,无欲无求,不喜热闹,不可能当街抱着一个女子休哉悠哉逛着的,而且都几千年没人看过他的踪影了,怎么可能在大街上让你给碰见了?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   大家表示很是认同,又回去继续工作了。   摊主挠了挠头,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他们的话自然落入纪镜吟和向晚意的耳边,向晚意眉头轻挑,眼尾上扬,问道:“诶,你说你给别人的印象都是什么,怎么那些人连上前再打探一番的心情都没有?”   纪镜吟无奈地抿抿唇,“只是他们太不了解我而已。”   向晚意很是认同,对的,他明明就是个老奸巨滑的人,怎么可能无欲无求,他们怕是不知道,他有欲有求时,多么可怕。   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抬眸往远处看去,触上某张熟悉的面庞时,她的视线不由得一济。   她的异样,纪镜吟自然也注意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一道印在脑海里的身影时,迈出的脚步收回,他也顿在原地。   谁也没有动作,时间彷佛在此刻停顿。   他站在远处的城楼之上,夜风一阵又一阵地吹拂着他的衣袖,清澈干净的眼睛里带着微微的笑意,目光静静地看着他们,薄唇微抿,他的身上总有一分岁月静好的气息。   他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和她问好一般,唇瓣微启:“很久没见。”向晚意回之一笑,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接着,容砾视线微移,目光落在纪镜吟的脸上,他也朝着纪镜吟轻轻点头,薄唇轻动:“谢谢。”   再次相见,眼里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敌意,纪镜吟唇角微扬,抿唇一笑。   彼此的脸上都是对久别重逢的喜悦。   昨日种种早已过去,现在的大家,都过得很好。   身边突然响起两道小奶音,“爹、娘,你们在看什么?”   纪镜吟和向晚意低头一看,看向他们时目光一柔,异口同声地说:“一个故人而已。”   纪思行和纪曦和愣愣地点头,似乎不太能理解“故人”是什么东西,回想起刚才看过的一切,他们便争先手舞足蹈地向她讲述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小玩意儿,语气十分兴奋和激动。   向晚意耐心地听着他们的话,不时还得夸奖一番,感受着他们的快乐,她的心窝也跟着暖洋洋的,半晌,纪镜吟抬头一看,那道身影早已不复存在,像是风过不留痕,了无痕迹。   扭头往身旁的一大两小望去,纪镜吟脸上多了一分笑意,“好了,逛够了。”   向晚意拍了拍他,“放我下来。”   纪镜吟对上她的视线,眼里夹杂着细碎的微光,眼角尽是笑意,语气有点“你奈我何”的嘚瑟,他说:“不放,我就要抱你回去。”   语音刚落,他示意他们两个小的拉着他的衣角,转身离开这闹市。   四道长短不一的影子映在路上,看起来一片融洽。   好听的声音响起:“走吧,我們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