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是个骷髅怪   作者:思文败类   简介:   高逼格骷髅大佬×易碎品咸鱼美人   【女主视角】   苗六溪平地摔了一跤,双手骨折惨兮兮。   听说附近有位神医妙手回春,就算骨头渣渣都能修复回来,于是就去了,结果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位神医手法实在厉害,囗〇的下巴进去了都得V着出来。   苗六溪:“那啥…先别管我的手了,能帮我把下颌角戳进去一点点吗?”   “……”神医隔着帷幔,陷入了沉思。   后来治疗成功,但苗六溪发现他从不说话,也从未现身过,不仅好吃好喝地招待,而且手术还全部免费。   她慌了,打算掀开面前的帷幔,看看这究竟是哪尊菩萨。   不料这时平地一摔,她扑进了一个骷髅的怀里。   苗六溪淡定趴在那骷身上,左右环顾了一圈。   “……人呢?”   【男主视角】   贺楼生是上古骷族最高的统治者,当年化骨前夕惨遭灭族,他因此受到天罚,被抽去了第十二根肋骨。   肋骨遗落世间,每百年幻化一次人形,但只要出生就会患有天罚诅咒,身上的骨头一碰就碎。   贺楼生内疚不已,每次都在肋骨化形时陪伴左右,可一旦现身又会吓得她当场骨折,由此,在暗中默默守护了九个轮回。   苗六溪第十次化形那天,贺楼生在商场里看中了一套纯手工定制的西服,付完款帅帅地穿上之后,才猛然间想起了好像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娘的,真想把家里剩余的两千多套给一起烧了。   >>阅读提示   ·男主有肉身的,我知道你们最关心什么。   ·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封面,但是信我,男主真的很酷,任何人被它吓跑了我都会很伤心的。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天作之合甜文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苗六溪,贺楼生┃配角:┃其它:沙雕,救赎,人外   一句话简介:男朋友是个骷髅大佬怎么办?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图书馆门口的防盗仪响个不停,好像连人带书都跑了。   “有人偷书啊!保安!保安呢?!快抓人哪!”   “他上厕所去了吧。”   “晕,平时就告诉他没事别憋尿,关键时刻掉链子!”   “嚯,这话说的,谁还没个三急。自己舒舒服服坐在服务台,那屁股像抬不高一样,有本事你去追。”   ……   同事姐妹跟保洁阿姨吵起来了。   整个一楼大厅的人全都怔怔看着她们。   而苗六溪在干嘛呢,她站起来伸长脖子往门口瞻望。   如果没记错的话,从刚才那小伙开跑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去附近的湿地公园了。   往人多眼杂的地方冲,还真是不怕死啊。   苗六溪心里啧啧两声又坐回去了。   同事:“没事,等会看看监控就行,法治社会好抓得很。哎话说,他偷的是哪本书啊?”   “我查一查,”旁边另一个同事打开了防盗系统,“OMG……居然是《霸道女仆爱上我》!”   苗六溪心里一噔又连忙站起来了。   《霸道女仆爱上我》是一部现代言情小说,大概讲的是狂傲酷炫吊炸天的总裁男主被自家小女仆强取豪夺疯狂索爱,男主因为无法接受事实而一夜之间白了头的故事,总之非常霸道。   最最重要的是,因为那小说实在特殊,整个馆里就只上架了这么一本,可谓是珍贵得很。   那玩意儿内部人员根本就不好意思去借,苗六溪也是,所以她只能在偶尔去四楼摸鱼的时候顺便看两眼。   仅两眼,尽是把男主的五味杂陈撕心裂肺表达得淋漓尽致。   这么珍贵的一本书,怎么能就这样被偷了,那以后还怎么摸鱼?   不行,得追!   “哎苗六溪怎么跑出去了?她难道要去追?哎呀完了完了完了,保安快去把她抓回来!”   完了完了完了。   苗六溪追骨折了。   不过她这回放聪明了,眼见着自己马上就要“狗吃屎”的时候,双手立马呈螺旋状刨个不停,终于在即将扑地时完美支撑。   呼……还好还好,只是断了一双手。   苗六溪的骨头天生就很脆,一不留神碰到就骨折、   但其实也不是真的娇气得很,有次她睡觉压着自己胳膊肘了,夜里辗转很多次才给压断的,直到第二天怎么都起不来,她才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路边人来人往,苗六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有些无助,她取不出兜里的手机。   她浅浅叹了口气。   可惜,多好的一本书。   正当苗六溪准备起身时,旁边也是一屁股坐来了个身板仅有书桌高的小孩,黢黑的眼睛黢黑的脸,手里还握着一个奥特曼玩具,那玩具身上,严严实实裹着一张黢黑的“斗篷”。   苗六溪:这不,机会来了。   小孩听到身旁有种描述不来的声音,类似于母猫下崽那种,于是偏过头黢黢黑黑地盯着苗六溪看,他扭了扭脖子,问:“姐姐你哭什么?”   “我好喜欢奥特曼。”   “!!!”小孩兴奋得咧开了嘴,往她身边挪了挪屁股,“你也喜欢奥特曼啊兄弟!”   “啊,对,他是我男神。”   小孩激动得差点蹦起来,真是同担见同担,两眼泪汪汪。   “怪不得你眼睛是蓝色的,是不是被怪兽附身了?别怕。”   苗六溪:“……”   苗六溪的蓝眼不是正常蓝眼,更不是什么美瞳之类的东西,这跟主人天生的病症有一定关系,它在医学上被很严谨地称为“蓝巩膜”,顾名思义,就是蓝色的巩膜。   “但我更喜欢泰罗,他头上两边有揪揪,超酷超炫超霸气。”小孩吸吸鼻涕说道。   苗六溪皱了皱眉,小声逼逼:“迪迦永远的神。”   她朝小孩使了个眼神,然后伸头悄咪咪告诉他,“你帮姐姐一个忙,回头我送个泰罗给你。”   “什么忙?”   “帮忙把我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我打个电话。”   “你自己拿不出来?”   “我手断了。”   “什么?!手断了!”   小孩惊恐着把屁股挪了出去。   苗六溪吸吸鼻子,委屈道:“帮个忙嘛,奥特之光。”   那小屁股犹豫片刻后,又默默挪了回来。   苗六溪引导他解锁手机并点开通讯录。   “往下数第七个联系人,看到了吗,对,就那个‘宋医生’,打过去。”   “嘟——”   “喂,六溪?”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柔的男声。   “宋医生,不好意思打扰你,我又中奖了。”   “又受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到哪了?”   “两只手。”   “你在哪?我最近换了家医院,马上去接你。”   “我在……”苗六溪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周围,正准备埋回去继续说时,不料旁边那小孩右手猛然一抖,手机顺势一掉,滑到了地上。   奥特之光被一个倒三角锥子脸的女人揪起了耳朵,哦豁,他好像要跪了。   “你这小屁娃儿,趁老娘不注意跑到大街上来耍!还整哭了一个姐姐,要死啊!”   小孩眼里裹着两颗泪珠,明显不敢追究自己被揪这回事。   苗六溪艰难站起身,对女人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手受伤了,小弟弟在帮我打电话呢。”   锥子女人上下扫视一眼苗六溪。   她忙把孩子拢到自己身边来,轻飘飘说了句:“那没事我们走了。”   “怎么没事,小姐姐都已经骨折了!”   不愧是奥特之光,这小伙将来要成大事啊。   “要你多管闲事。”   女人瞪了一眼孩子,又重新把视线转到苗六溪身上。   “妹妹好可怜,我要不是因为忙着去吃酒,还能指你去医院看看,这样吧,你从这走到对面大桥再去问问,附近有一家‘胥氏医院’,那里面有位神医手法好得不得了,骨头渣渣都能修复回来。那就先这样啊妹妹拜拜。”   苗六溪:哈?   “拜拜。”   小孩临走前突然猛地钻了一个脑袋过来,苗六溪下意识倒退一步,但很快他就起身,将苗六溪掉到地上的手机捡了过来,并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出去,“给你。”   说完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脸上的肥肉急忙一抖,把手机放回了苗六溪的衣兜里。   但奥特之光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小手扒在包上停顿片刻,将自己心爱的迪迦也塞了进去。   奥特之光:“你男神会保佑你!”   苗六溪看了看左兜里的手机,又看了看右兜里的迪迦。   她穿着图书馆里的小西装工作服,整个身子就像一条鼓着腮帮的深蓝色长鱼。   不过,胥氏医院?   当真是掉渣了都能修好那种?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养了幼年的恶霸爷爷》,求小可爱戳戳专栏收藏,以下是文案:   顾青娇穿书了。原主小时候被父母丢给爷爷抚养,长大后爷爷去世,她伤心不已。   三年后,有一个与爷爷同名同姓的小孩找上门来,张口就喊她孙女。   顾青娇盯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屁孩:……   .   小说里的爷爷重生了。   虽然拥有生前的全部记忆,但他现在只是个三岁小孩。   所以顾青娇不仅要养爷爷,还要挣钱给他上幼儿园。   顾青娇在公司被领导欺负时,他直接带领小学生恶霸队冲进那家公司。   “是哪个混蛋欺负我孙女!站出来道歉!”   顾青娇接他回老家过年,却被父亲认为是在外面生的崽。   父亲气得准备揍人,不料竟被这小孩扒了裤子打屁股。   “龟儿子!看清楚,我是你老子!”   听说顾青娇被总裁追求,他直接叫司机开来一辆法拉利,对着冷面总裁竖起中指。   “上次欺负我孙女的人就是你吧?像你这种渣男,肯定是觊觎我孙女漂亮呗,he tui~”   后来,他把自己的积蓄全都留给了顾青娇。   “娇娇乖,拿去买洋娃娃,不要告诉你奶奶哟!”   再后来,他开始忙着在相亲角找老伴。   顾青娇:“你不是有我奶奶了吗?”   爷爷:“嘘,我打算重新给你生个爹!” 第2章   胥氏医院的外表看起来有些年代了,第一眼瞧上去像是上个世纪的百乐门。   它貌似与周边的任何一栋建筑都毫不相干。   直到苗六溪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地方一点也不亚于市里的公立医院。   整个门诊大厅宽敞明亮,保洁阿姨细心得恨不得把玻璃都擦成镜子。   想不到外形看上去那么花哨的一家医院,壳子里竟然那么庄严,也不知老板是怎么做到荤素搭配如此有致的。   “挂什么科?”   白衣挂号员问苗六溪。   “骨科。”   “挂哪位医生?”   苗六溪简单回忆了一下,说:“能把骨头渣修好那位。”   “……”   苗六溪不解:为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我?   这难道不正是你们靠实力打响的名声吗?   挂号员冷静了一会。   “叫什么名字?哪里出了问题?”   “我叫苗六溪,手骨骨折。”   挂号员:“行我知道了,去那边坐着。”   苗六溪:?   她知道了?   她知道什么了?   这不像是正常医院该走的流程啊。   单子呢?医生呢?要钱呢?   大概十分钟后,挂号员忙活结束出来。   苗六溪随着她走上电梯,才发现这家医院实在厉害,居然还有负八层。   了不得了不得,这要是再往下修建个十层,那岂不是天天可以人间地狱两边跑。   苗六溪认真一想不对劲——   听网上说很多医院的负楼层都是……   !!!   她倒吸一口凉气。   “叮——”   挂号员:“到了。”   苗六溪刚才光顾着吸凉气去了,压根就没注意挂号员将自己带的是上边还是下边。   她微微抬头,只见前方八窗玲珑,温暖的阳光从天边照进室内,铺满了整张大圆床。   苗六溪:?   大圆房?   这不像正常病房,也不像手术室。   整间屋子甚至连一点消毒水的味道都没有。   “胥医生,病人给您带来了。”挂号员对着里间的一面白色帷幔说道。   苗六溪特地往那个方向瞧了几眼,问:“来拍X光?”   “不是。”   “来交钱的?”   “不是。”   苗六溪又开始吸凉气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她从没听说过这家医院。   而且从保洁阿姨到医务人员,好像都特别奇怪。   骨折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这里整得跟五星酒店似的。   靠睡觉能治好么?   苗六溪默默调整姿势,转身就跑。   挂号员揪住了她的胳膊。   “你跑什么呀?”   苗六溪:“没钱。”   这话好使,挂号员立马松手。   苗六溪只恨不能当场给她抱拳。   总之多谢这位姐妹,真是善解人意。   她人都还没进电梯,就发现远处的另一部电梯门开了。   好家伙好气派,一间房搞两部电梯。   那电梯内陆陆续续出来了几名中年女人。   但一个个都春光灿烂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治病的啊。   挂号员朝苗六溪提醒一句:“看来你得排队了。”   “不用,我不治了。”   话刚说完,苗六溪准备离开,不料面前这部电梯居然悄咪咪地滑到一层去了。   行吧,那她就走另外那部。   可刚进电梯,苗六溪就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好一部神仙电梯,居然直通地下负八层!   Oh,on!Shit!淦!   她冒着冷汗又溜回来了。   挂号员:“想通了?”   “通了。”   “排队吧。”   “好。”   然而屋内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假如中间那面帷幔是块大型幕布,那从里面走出来的女人们就是舞台上最靓的妞。   靓在哪里呢?脸上,是的,真的就靓在脸上。   怎么说呢,就是原本囗〇的下巴,进去了都得V着出来。   苗六溪鼓着大眼将她们一个个目送出去。   她直接惊讶成飞机耳的猫。   那位神医刚才……是在徒手捏脸吗?   哇靠竟是来了家整容医院!   “好了,进去吧。”   挂号员刚对苗六溪说完,就扭头自己走了。   苗六溪走到帷幔前坐好。   眼前是一道淡黑色的人影。   那人影一见她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苗六溪:大佬真是好有礼貌,记得下手轻点。   “那个……医生,我是来找你治骨折的。”苗六溪着重提醒。   大佬点了点头。   感觉这位大佬应该不太爱见外人,不然好好的怎么还整块白布遮挡?   不过他手法这么厉害,怕是已经把自己整到美得不可方物举世无双了吧?   苗六溪:“请问在哪拍X光啊?”   大佬摇了摇头。   苗六溪:这人为什么不说话?   难不成因为他不仅美得掉渣,就连声音也不轻易外露?   哇靠大佬不愧是大佬,搞得自己神秘兮兮的。   苗六溪发现他站半天没怎么动弹,手术单子也不开。   转换角色,这很像古代的“悬丝诊脉”,虽然看不见他,但就是知道他有什么病。   苗六溪甚至感觉,大佬马上就要用眼神慢慢灼穿帷幔了。   靠靠靠,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苗六溪忍不住了,苗六溪想发飙了。   “好看吗?”她咬着牙问。   大佬没说话,只从里面传出来两声指骨叩桌的脆响。   苗六溪心里简单翻译了一下——过来,我要开整了。   “我手骨骨折,抬不动。”   大佬点头,朝苗六溪伸出了暗黑之手。   没错,苗六溪看得清清楚楚,那的确就是一只带着黑皮手套的手,嘶。   黑手从帷幔里慢慢伸过来,苗六溪咽了咽口水。   黑手抓住了苗六溪的手,苗六溪皱了皱眉头。   好……好长的手指!   不愧是捏脸神器。   苗六溪的手被他这么握着穿过帷幔。   虽然没什么知觉吧,但她脸上的表情是一层比一层新鲜。   她倾身向前,悄声问道:“那啥…先别管我的手了,能帮我把下颌角戳进去一点点吗?”   “……”   大佬好像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儿时,苗六溪坐得有些疲软,都差点打盹起来。   而那神医当真是耐得住寂寞,不知一个人在对面忙活些什么。   要麻药没麻药,要片子没片子,要石膏没石膏。   但,最最扯淡的来了——   他居然还不要钱!!!   不仅不要钱,他还好吃好喝地招待苗六溪。   黑手主人仿佛拥有一只叮当猫的口袋,时不时会从里面拿出鸡蛋牛奶枸杞面包,又不肯开口说话,又担忧病人饿着,像极了一位默默付出的慈祥老太。   苗六溪想了想,能这么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好像也只有宋医生了。   难道对面是宋医生?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抽了抽手。   而这一抽,竟是活生生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了!   苗六溪:?   刚骨折的她居然就这么康复了?!   天哪。   这哪是什么医生,这简直是一尊菩萨!   苗六溪慌了。   自己平时不做好心人,菩萨怎会来敲门,有诈,这里面绝对有诈。   于是她猛然站起,猛然地掀开了帷幔,猛然地踩到了鸡蛋,脚下猛然一滑,焯,就这么猛猛然然地扑了过去。   苗六溪连忙扶住自己的小腰。   她缓缓睁眼,却发现身下竟然压着一个……   啊啊啊啊啊啊!!! 第3章   好酷的骨架子!!   身下那位不是那种龇牙咧嘴还凶猛的骨架,它摸起来质感温润,仿佛是一尊被刻意雕琢的白玉,酷,小样实在太酷,这下颌线,这头盖骨,这小胸锁,完美,精致,不可方物,就是有点硌腰子。   哎不过……   “人呢?”苗六溪淡定趴在那骷身上,左右环顾了一圈,“医生?胥医生?”   怎么突然就跑了?   苗六溪不理解。   但现实不得不让人理解,身体的经验告诉苗六溪,她又骨折了。   她只能静静趴在那只骨架身上,手里攥着它丝滑的衣服,靠着它温润的胸骨,别说,还有点舒坦。   苗六溪:等会儿……   衣服???   这怎么还穿着一件衣服???   苗六溪格外吃惊。   这谁敢想,一副被放在医院里用作展示的骨架,它居然还有衣服穿!而且质量还挺好。   此时,从另外一道门里进来了个拔高的男人。   男人看到当前这段场面立马傻了眼。   他快步走过去,声音颤抖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舅、舅舅舅舅舅……”   苗六溪挥手示意。   “不用救不用救!问题不大。胥医生,你就是胥医生吧?淡定淡定。”   胥医生险些晕厥:淡定个锤子,也不看看你压的是谁!   苗六溪看医生见了自己,一副好心痛好心痛的模样,就差点没当场给她跪了。   她不由愧疚起来,唉,医者仁心啊。   而下一秒,只见那医者仁心挽起袖子将她拖到一边,然后颤抖着双手将骨架小心翼翼搬了起来。   苗六溪:哦,这样啊。   哎?那我呢?   我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哎,为什么不先搬我?   她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胥神医为骨架身上掸灰,一副好心痛好心痛的模样,就差没当场给它跪了。   呜,想回家。   苗六溪:“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胥医生刚处理完那边,又重新走过来。   但他好像对苗六溪显得不知所措。   就是感觉这手吧,伸过去搀扶也不好,但不伸过去又说不过去。   实在无从下手,胥医生开始打起电话,言语简洁焦急。   “小张,找两个女的上来抬人。活的。”   苗六溪手指抠地。   怎么医生这时就碰不得病人了?   之前他分明不是这副仪态吧?   苗六溪:“谢谢医生。”   “医生?别这么叫,我不治病,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板而已。”   “……”   那怪了,那刚才一顿操作猛如虎的算个什么流程?   虽然吧,确实不像是正常医生能干出来的事,但话也不能说绝啊,手法这么厉害,苗六溪还指望着以后找他办卡呢。   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胥巳,你好,六溪。”   苗六溪:呵,称呼倒是挺亲切,虚伪,有本事扶我起来。   “你好你好。”   各自敷衍结束,就听到外面的电梯门开了。   两位护士一进门就看见趴在地上的漂亮女孩,立马惊恐着望向老板。   胥巳:“看什么看,抬人啊。”   其中一位护士蹲下来大概检查了一番。   “把她送到骨科去?腰估计断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苗六溪感觉胥巳给靠边站的那副骨架,递了个什么眼神过去?   胥巳指指后面的大圆床,吩咐道:“搁那。然后再找个保洁上来,把这打扫干净,怎么乱七八糟的?”   苗六溪心想这是个疑问句?   她瞟了眼胥巳的手。   嘶,这双手也好长。   但绝对没有刚才那只黑手来得惊艳。   苗六溪虽然当时没有触感,但她感觉那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神秘人,才是真正的捏脸大佬。   对,所以一定要打探出大佬的行踪,然后找他办卡!   苗六溪在床上浅浅睡了十多分钟,才发现胥老板一直没走。   “我痊愈了吗?”苗六溪故意发问。   “清醒点,骨折哪这么快痊愈。”   苗六溪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她只是想顺口引出那位大佬。   “可刚才我记得,不是有位医生一下子就把我的手给治好了吗?那位是谁啊?”   “就是我啊。”   苗六溪:吹什么牛,手都没有人家一半好看。   胥老板外表看着年轻,叹起气来居然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中医,总让人觉得啊,小姑娘命不久矣了。   胥巳:“唉,你摔断了腰,很严重啊,得住个院。”   苗六溪听到自己需要住院这个消息后,淡定从兜里拿出银行卡,搁到他手中。   “钱都在这了,你看着取吧,密码三个六三个八。”   胥巳:“你知道自己需要住院多久吗?”   苗六溪肯定知道。   断腰嘛,多少也得住上好一阵日子吧。   反正钱就是这点钱,如果实在不够,那她走就是了,大不了再联系宋医生……   苗六溪猛然一惊。   宋医生?   怎么把宋医生给忘了!   她连忙拿出手机,点开屏幕,没想到通话页面居然还在保持。   苗六溪将听筒移到耳边,试喊道:“宋医生?”   “六溪,你还好吗?”电话那头很快就回应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宋医生,我不知道你没挂断。”   “没关系,找到医院就好,需要我来看看你吗?”   “不用了。”   “好,那我们回头再联系。”   苗六溪赶紧挂断。   怕是浪费了不少人家的话费吧?   “哟,忙着呢。宋医生?谁啊?”   胥巳从他们开始对话起,就保持着这副交叉抱胸的讨嫌姿势。   “你一个大老板爱打听这些?”   “之前都告诉你了,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板而已,八卦肯定爱听。所以这姓宋的到底是谁?男友?前男友?难不成是爹啊。”   苗六溪:靠。   后来苗六溪发现自己被耍了。   因为她问胥巳需要住院多久的时候,那大老板又开始端起他七老八十的垂死模样,语重心长道:   “唉,你这情况,有点特殊,起码得住个一整天吧。”   苗六溪:?   住院一整天?   苗六溪:“把银行卡还我。”   “干嘛?这可是你自己给我的,后悔来不及了。”   胥巳鼓着眼将银行卡踹进自己的屁兜里,顺势站了起来。   “就只安排一天住院需要这么多钱吗?还给我!”   “妹啊,你可知住我这顶级豪华医疗套间一天需要多少吗?”胥巳随手比了个数,“八万。”   苗六溪:“……”   这么顶级的吗?   苗六溪:“那密码别忘了。”   好心痛好心痛,半年多工资没了。   不过,想想那位躲在暗处的捏脸大佬,行,她忍。   此处位于医院顶楼,当之无愧的八万一晚。   智能可调试的透明天花板,一睁眼就能看到星空。   苗六溪浅浅入眠,丝毫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   城市的霓虹交相辉映,月亮开始隐蔽,乌云慢慢聚拢,窗外下起零星小雨,室内逐渐透进清凉。   而房间里,那只靠着白墙站到现在的骨架,它缓缓动了。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养了幼年的恶霸爷爷》求小天使戳戳专栏收藏,爱你爱你! 第4章   大软床中央仰卧着可怜兮兮的断腰人士,其实按道理说,这类患者应该睡在较硬的床上,否则腰子无法支撑。   但苗六溪不以为然。   反正闲着没事都会骨折,那为什么不把该爽的先爽了。   打个比方,就像今日不慎失窃的那本《霸道女仆爱上我》,里面的男主就很识时务。   那男主一头白发如雪,圣洁到基本看不出头皮屑,五官又标致得跟刀削一样,美吗?美。   他还坐拥上千亿家产,随随便便小指一翘就能搞一套房,强吗?强。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最终还不是被小女仆给上了。   这样一个又美又强又惨的人都能勇敢面对生活享受当下,那苗六溪,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所以她扒扒衣服睡了。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的遭遇实在倒霉,搞得她现在钱与小说皆失。   “该死的小偷,下回见到先打掉他三颗门牙!”   闭眼前的最后挣扎。   苗六溪腰骨虽断,但一点也不影响四肢发挥。   被子该掀的掀该踢的踢,整个上身就挂着件米白色小吊带。   这时突然袭来劲风,苗六溪额边的小须须飘了两下。   紧接着,一件外套精准地扑到了她身上。   外套是苗六溪自己的,而扔外套的那只手,却是远处靠墙站的那只骷髅的。   他全身严严穿着深黑色的连帽斗篷。   从外表上看去,长得很像传说中的邪恶势力。   骷髅身形颀长,白皙玉润,左手食指上还戴着一枚银色指环。   他抬手轻微转动指环。   指环类似于人类语言的开关,可当视线对准苗六溪时,他开始呆滞起来,良久,只说了短短四个字:“好久不见。”   非常优质的青叔音。   .   胥氏医院负八层,往生室。   胥巳早就在这等了。   但他现在无聊得很,自己跟自己下棋。   过了大概十分钟,身后那道石门被缓缓打开,穿着黑色斗篷的骷髅走了进来。   “舅舅,”胥巳起身礼貌称呼对方,“您今天没事吧?身上摔到哪了吗?”   “你说呢。”   “哎呀,下回注意点嘛。”   他舅不跟他废话,坐上来看了一眼棋局,仅放置一枚棋子,就把这大外甥的白棋给全部围死了。   他舅转动指环,气质傲得不可方物。   “说过多少次,凡事都要细心,看你下的这是什么棋。”   胥巳:“……可是舅舅,我这是,五子棋啊。”   他舅:。   胥巳急忙干笑几声,然后拍拍手掌,灯起声落,原本暗得谁也瞅不见谁的室内瞬间亮起了灯光。   一棵壮硕的人形大树矗立在二人身侧不远处,树枝上还挂着好几串金灿灿的小彩灯。   只是可惜,这么壮观的一棵树,竟是已经枯萎了,黑褐色的树腰低垂支撑着,像是被活活晒死的农夫。   不过这棵树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二位的关注,它显然不是主角。   胥巳起身走到另一处更为隐蔽的地方。   灵牌,古时为供奉死者而设立的灵牌。   成千上万块灵牌布满了整片石墙,似如茂密的藤蔓。   而石墙的下方,最为居中的位置,赫然竖立着另外一块灵牌。   ——骷族君主,贺楼生。   胥巳在灵牌后方蹲下来,窸窸窣窣地在摸些什么东西,良久后终于是把一个中型瓷罐抱了出来。   那瓷罐看起来精致得很,足有七八岁儿童的大腿那般高,碧蓝的底纹配上繁杂雕花,高贵,大气,花里胡哨。   胥巳将瓷罐带到一张石床旁搁稳,很豪迈地揭开了盖子,这就像是古代的勇士打仗前还不忘先喝上一坛。   “舅舅,来!”勇士朝骷髅招了招手。   骷髅慢悠悠走来,路上顺便摘下自己的指环。   他将往那瓷罐口里一放,只听“哐当”一声,指环掉落,却像是触到了什么开关,大片大片的白雾从里面涌了出来,在石床上化作一副人身。   男人的身体安然躺在石床中央,整间往生室顿时更凉了起来。   这是一副毫无生命体征的躯体,他看起来不过才二十七八岁模样,肤白冠玉,相貌清冷,脖颈间还挂着一条银色的项链。   骷髅没了指环无法说话,站在一旁的胥巳见到那个男子的面容之后,也是沉默了很久。   胥巳:“当年我将您的肉身与容貌带了出来,如今您与它已经磨合千年,恭喜舅舅,终于可以维持人形态十二个小时了。”   所以,站在胥巳身旁的这副骷髅,与躺在石床中央的这个身体,他们都是出自同一个人。   骷族君主,贺楼生。   贺楼生:“之前给苗六溪治疗的时候,她手机里有一个正在保持通话的人,胥巳,我不希望以后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贺楼生化为人形态之后,脖子上那根锁骨链就成了他的“传声器”。   人形时的声音会更加好听一些,但或许是因为他骷族君主的身份,说话的语气总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舅舅,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人就是她的专治医生,不是什么坏家伙,您别总把聪明用来怀疑人啊。”   “可有些人就是不值得信任,”贺楼生眼神淡漠盯着胥巳,并朝他伸出右手,“拿出来。”   “什么啊?”   “你当着我的面拿她的钱,要不要脸。”   “……”   大外甥委屈,大外甥想哭。   他这舅舅的性子,千年来真是一成不变。   苗六溪前身历经九世,每一世都会被贺楼生照顾得相当妥帖。   不过他也只能在暗中偷偷照顾,因为那时肉身维持时间很短,先是几秒、几分,再是几时,直到现在也只能维持十二个小时。   而苗六溪世世容易骨折,全身上下脆得要命,一推就倒一掰就断。   前几世,贺楼生上前跟她打招呼的时候,总能给她吓个半死,甚至当场去世。   所以后来他就再不出现,只在暗中默默保护。   胥巳觉得舅舅偏心。   凭什么呀,亲外甥和苗六溪凭什么就不能有金钱往来了嘛。   那顶级豪华的医疗套间,讲道理一晚八万也不亏啊。   但他没敢反驳,他只能默默从屁兜里将银行卡交出来。   胥巳:“我还不想要呢,这里面一共也就两万多,还不够吃一顿饭。”   贺楼生点头赞同。   “那既然这样,你明天往里面打个三十万进去,让她多吃几顿。”   胥巳:“……”   贺楼生重新坐下,淡定喝了一口凉茶。   “伤筋动骨一百天,让她住院一百天。”   “不至于吧?”   一百天啊,舅舅你是打算跟她腻到两看生厌吗。   “还有,胥巳,”贺楼生很快又恢复严肃,并且每说两个字就要大声吼一下,“以后能不能不要安装声控灯?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是了,现场的状况就是这样,一旦没人说话场面恢复平静,室内的那些灯光就开始自动关闭,直到下一个声音出现再短暂开启。   一闪一闪亮晶晶。   但那些小玩意儿都是胥巳在逛街时,看到十元店门口挂着“最后三天清仓大甩卖”这样的标语,自我斗争了很久才买下来的,不仅浪漫还节电。   胥巳:多好看啊,舅舅怎么能说是鬼东西?哦这就是老直男吗?   “对了。”   贺楼生临走前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   胥巳:又要骂我,嘤。   贺楼生:“不许再下五子棋。”   .   “阿嚏!”   苗六溪打了个喷嚏,吓得刚进门的贺楼生猛然顿住。   他担心自己原先就待在房间里的,而半夜又突然消失,万一苗六溪醒过来看不到,心里发毛怎么办。   果然,苗六溪迷糊着睁开眼时,看见身旁站着一个东西,心里毛毛的,但还没毛过三秒,就又忍不住睡着了。   贺楼生松了口气,并帮她把垂到床边的手拎回去,又将窗户关严。   此时之所以换回骷形,是因为不想浪费化形时间。   他希望以后苗六溪见到自己的时候,不再把她吓得嗷嗷大哭,那小模样看上去太可怜了。   苗六溪天生没有父母,并且世世都是如此。   以前除了躲在暗处的贺楼生外,没有谁会在她困难时给予帮助。   所以她前九世过得虽然算不上温馨,但足够平安,因为贺楼生会为她妥当安排一生,可以说除了没对象什么都不缺。   但偏偏就折在了这一世。   每当贺楼生想起,就是因为当初买了套西服而错过她的出生,娘的,真想把家里那剩余的两千多套给一起烧了。   要不是因为他一时之失,苗六溪哪里还会动不动就骨折,哪里还会遭遇困难,哪里还会认识什么姓宋的。   贺楼生从兜里取出黑皮手套戴上,精准地寻到她腰骨断裂的位置。   右手掌心贴上去轻轻一蹭,温热透过肌肤传入体内,那些受损的骨结构得之感应,迅速地接连了起来。   这一世还是让她受委屈了。   这么瘦,肯定饭都吃不饱吧。   好在贺楼生最终找到了她。   这一世的苗六溪与前九世相貌一致。   她依旧这么温婉动人,说话也是,依旧这么轻声细语。   哪怕感知她现在正在做梦,贺楼生大概也能猜出来,此处温暖舒适,肯定是她这二十多年以来,最香甜的梦。   他俯耳去听。   小丫头在呓语些什么呢?   苗六溪:“办卡……”   贺楼生:“?”   第二天,苗六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腰居然好了!   她轻松爬起来,不可置信地扭扭腰。   伸手一摸,银行卡居然还完整无缺地躺在兜里。   天哪! 第5章   难不成是捏脸大佬半夜出来搞慈善?   但为啥她什么知觉也没有?   可惜了睡得太死,也没能跟大佬打个招呼。   那这银行卡又怎么……   难不成是胥老板把钱取光了,然后半夜偷偷进来还卡?   他有钥匙?   哇靠真不要脸。   苗六溪看了下时间,现在赶回馆里的话,刚好还能干顿早饭。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穿衣服。   “主任,我销个假,骨折好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马上回来上班哈。哦对了,那本被偷的书找回来没有?哦,还没有啊……”   靠墙站的贺楼生略微动了动脑袋。   书?什么书?   苗六溪挂掉电话之后,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   所以那本书后面的情节到底是什么啊!   不管了,时间有限,她先出去干饭再说。   苗六溪刚一打开门,就和胥老板撞了个面。   胥巳:“不错,可以下床了,怎么样,我这医院没坑你吧。”   苗六溪心中冷笑。   坑不坑他心里没点逼数吗。   “你有事吗。”   “有事,你的银行卡……”   苗六溪只觉得这人脸皮好厚。   他还好意思提银行卡?   没记错的话,昨晚站在床边那傻吊就是他吧?   苗六溪:“钱你好好花,我去上个班,再见。”   胥巳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情况你还能去上班?”   “不上班怎么赚医药费。”   “原来你上班就是为赚医药费?哦对了,你卡里还剩三十万,留着下回治啊。”   苗六溪:把两万块看成三十万,这人怕不是数学不好?   “没事,胥老板留着自己用。”   然后她就跑了。   对,跑,趁胥老板现在脑子不清醒赶紧跑。   胥巳也没阻拦,想着既然舅舅又将她给治好了,那应该就不用再住院一百天了吧。   舅舅也真是,都千把岁了还这么拗,强扭的瓜可不甜。   然而他刚一进屋,就撞上了贺楼生那双要杀死人的眼睛。   贺楼生转动指环,淡淡说道:“她要是走出医院大门一步,你以后吃饭全是酱油。”   众目睽睽之下,护士姐姐们亲眼看见胥老板连滚带爬地出了电梯。   等再次见到胥老板时,众人发现他身后赫然多了一副担架,那担架上还躺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漂亮女孩。   苗六溪:“主任,不好意思,我又……这次是脚,麻烦你了。”   挂完电话之后,苗六溪瞪了一眼前面的胥巳。   “傻逼。”   胥巳将苗六溪送回顶楼套间,一副讨好模样。   “妹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本来想出去晨跑来着,谁知碰上你了。放心,我绝对会负责,别哭别哭啊,哎呀,我这免费让你住个一百天好不好?还哭?那,吃的,喝的,玩的,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对对对都是我的错。”   苗六溪:“你给我出去!”   淦。   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   .   七点,护士送来了丰盛的晚餐。   苗六溪顺便向她借用一副拐杖,却没想到这小姐姐竟这般可爱,直接搞来了一辆轮椅。   后来苗六溪得知,原来小姐姐义愤填膺,见不惯自家老板年纪轻轻不学好,伸手就往女孩子背后推,简直太不要脸。   “是吧!你也觉得那孙子是故意推我的吧!”   苗六溪连连喝了好几杯葡萄酒。   小姐姐也是吨吨吨喝了三大杯。   “绝对是故意的!我亲眼看到他推的你!那傻逼,还笑得跟只鬼一样。”   苗六溪越听越不淡定了。   姓胥的不要脸!最好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同时,靠墙站的贺楼生也不淡定了。   胥巳你这小畜生。   怪不得今天小畜生将苗六溪送上来的时候,是一眼也不敢往他身上瞟,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墙是一刻也站不住了,贺楼生要打断小畜生的狗腿。   苗六溪正和护士小姐姐喝得畅快,恍惚间好像看到门边有什么东西在动?   黑不溜秋的……啥呀那是?   她问护士小姐姐:“你们医院的骨架子会动吗?”   贺楼生顿然停住。   “怎么会动呢,你醉了伐?”小姐姐看了一眼门口那只,“它看起来挺特别,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肯定是胥傻逼买的。”   “价钱很贵吧?感觉质量挺好。”   昨天将他扑倒时,苗六溪对其记忆深刻。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楼下骨科人手一只。”   “天天看着它不瘆得慌吗?”   “都习惯了呀,我们有时候无聊还拆它脑袋玩呢。”   “这么暴力,好可怕。”   酒过三巡,小姐姐差不多摸完鱼了。   临走前她还特地嘱咐苗六溪,说既然事情都发生了那就好好治疗,想开点。   苗六溪扶着轮椅将她送到门口。   温柔关上门后,立马转变了神情。   她阴风邪气地看着面前的骷髅骨架。   原来,这东西是可以随便拆拆玩的吗……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嘶哈。   苗六溪向贺楼生伸出了黑暗之手。   “小民众干不过大资本,姓胥的,你推我,姑奶奶拿你没办法,那我就整死你的小骷髅。”   她醉了,她绝对是醉翻天了。   不然也不会坐在轮椅上仰着头扯人家衣服。   作者有话说:   多年后,舅甥二人在顶层楼台喝酒比惨——   胥巳:我曾被我员工骂过傻逼。   贺楼生:我曾被我对象拆过身体。 第6章   苗六溪很郁闷。   这骷髅不仅全身硬邦邦的,还长得那么高,气死,拆都不好拆。   她左手继续扯着贺楼生的下摆,右手举高要摁破他的头。   但最终也无济于事,没办法,只好来个梦幻联动——   “你下来。”   贺楼生:?   “我跟你说个事。”   贺楼生:……   苗六溪收回右手,紧接着联合左手一起将他的斗篷努力往下扯。   她的头又昏又沉,脸又粉又烫,贺楼生甚至可以感受到她此时的温度。   随着苗大醉妹的再三要求下,终于老天开了眼,次元破了壁,梦幻联了动,这只小骷髅它它它……   它真的把身子弯下来了!   苗六溪:……?   贺楼生反倒生出了一丝恶趣味:怎么样,是不是心里毛毛的?怕么?   苗六溪冷漠地打了一个嗝。   她顺手搭上贺楼生的颈椎,压迫着对方往自己这边靠。   贺楼生:看来她是真的有话要说。   贺楼生俯耳倾听。   苗六溪:“胥巳你个大傻逼。”   贺楼生:……   胥巳你个小畜生。   “本来打算回去上班的,你居然在背后给我下刀子,我一个月工资就这么泡汤了。行,你不仁我不义,”她越说越生气,直接揪起贺楼生的前襟,“我要把这个东西给你拆烂!”   贺楼生:东西?文明点,我可是骷族君王。   苗六溪开始拆骷髅。   脖子扭不动,好的那就扯手臂,手臂扯不掉,那就掰大腿,嘶大腿也掰不动,就连手指也硬得咬不下来,居然还戴着戒指,逼格真高,淦,戒指也好硬。   此时,贺楼生忽来一丝惆怅:力气这么小,看来平时果然吃不饱。   苗六溪果断放弃。   “算了,你也挺不容易的。”   说完她滚动轮椅往回走。   贺楼生慢慢挺直身板恢复原样。   嗯,睡吧,睡了他好出去打外甥。   结果还不出五米,轮椅又忽然停住了。   苗六溪回忆起,昨晚床边站了个傻吊那回事。   苗六溪轮椅方向一转,又直直地朝门边去了。   起初贺楼生还以为,是她玩不尽兴还想再来一次,结果自己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不料她竟跑去把门反锁了?还挂了个酒瓶子在那?   并且那些都还不够。   苗六溪来来回回好几趟,用尽力气一手控制滚轮一手拖着椅子,将大门抵了个严实。   ……   贺楼生的心情特别复杂。   苗六溪坐在轮椅上,趴着床边准备休息。   贺楼生看她一眼,又看了门一眼。   那就明天再去打外甥吧。   夏夜已深,窗外满天星辰点点,晚风掀起了贺楼生的下摆。   他关好窗户。   室内恢复安静,贺楼生换回了自己的人形态。   他走过去将苗六溪抱起来,放到床上。   人形态的贺楼生将不再依靠黑皮手套来治疗。   他拥有白皙且修长的一双好手,这样抚在苗六溪骨节伤口处时,真实的温热更能有效地完成治疗。   苗六溪的腿恢复健康,当即就像个有自主意识的生物,一自由就开始蹦跶,很快,她便将被子踢翻然后死死夹住。   这场面贺楼生熟,以前她也总是这样,手里喜欢抱东西,腿间喜欢夹枕头。   真是好不文雅。   不过贺楼生也有准备,他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软绵绵的长条抱枕,长度大概一米二左右。   他将抱枕扔到苗六溪手边。   那本是他打算在苗六溪出生后,送给她当做幼时到成年的礼物。   可转眼,她就已经独自生活了二十四年。   苗六溪醉归醉睡归睡,但对这种好东西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感应。   她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然后慢慢爬到抱枕上,接着就像一块迟钝的磁铁遇到钢板,整个人呈“爿”字形牢牢吸附住了。   这下被子的压力就小了,贺楼生将它整理好重新盖在苗六溪身上。   这一晚终于结束。   第二天醒来,苗六溪忽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掀开被子蹬了蹬脚。   骨折居然又好啦?!   这回她知道了,原来那位戴着黑色皮手套的人不是菩萨,也不是大佬。   而是鬼啊?   苗六溪下床洗漱。   这地方实在诡异,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弄完之后也不敢太过招摇,万一路上又碰上胥老板,自己再骨折怎么办,这一来二去的,很费神啊。   于是她瞥了瞥小骷髅的斗篷。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手法,她眉毛上下一撩,走过去三下五除二地扒了人家的衣服。   不过这骷髅架怎么如此讲究?居然里面还穿了一件。   她并脚立正,勇猛诚挚地向贺楼生抱了个拳。   “兄台,江湖救急,借你衣服一穿。”   然后她又跑了。   穿上黑黢黢的斗篷,戴上黑黢黢的帽子,黑得谁也看不见她的脸。   苗六溪终于走出胥氏医院,最后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回忆起这两天自己在里面发生的一切,还真是有些诡异。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八点二十。   很好,不仅可以吃早饭,顺便还能上个班。   苗六溪在附近找了家早餐店,点完豆浆之后才回想起来,钱都拿去交住院费了啊!   苗六溪好尴尬,脚趾头都要抠穿地皮了,但是现在服务员小哥哥双手捧着豆浆,嘴上龇着大白牙笑得跟花似的。   “美女,您的豆浆,小心烫。”   苗六溪:“……”   没办法,苗六溪只能象征性地将付款码先怼上去。   叮——付款成功。   苗六溪:?   还有钱?   她想起昨天胥巳好像说过些什么……   卡里还剩三十万?   苗六溪不可置信地愣在当场。   “美女,您还需要点些别的吗?”白牙小哥轻声问道。   “那,再来一个卤蛋看看呢。”   “好的,您稍等。”   叮——付款又成功。   苗六溪:……   天哪。   她找到位置坐好,下载手机银行查了一下余额。   卡内余额:299995元   ……   啊啊啊天降横财三十万!   最近一笔三十万转入时间:昨天早上7:30。   啊啊啊肯定是谁转错了!   最近一笔两万五转出时间:昨天早上7:32。   啊啊啊胥巳你个挨千刀的!   这顿早饭很便宜,却吃得心惊胆战。   钱来得莫名其妙,苗六溪打算喝完豆浆就去报案。   这时店里进来了一个戴着蓝色鸭舌帽的青年男人,穿着破洞牛仔裤进来点了一碗黑米粥,然后慢悠悠走到角落里坐下。   所以苗六溪为什么会观察得这么仔细呢。   因为那小子手里拿着一本书。   那可是馆里失窃的《霸道女仆爱上我》啊!   真是太漂亮了,钱与小说皆在。   今天绝逼是苗六溪气运最顺的一天。   苗六溪理了理身上的斗篷,将卷曲的长发捋到后面扎起,径直走到那人跟前,瞬间脸色巨变,淡蓝的双眼直直盯着对方。   “喂!” 第7章   那小子手捧着书似乎正看到精彩情节,嘴边的姨妈笑都还没来得及收拢,这时扭头看见苗六溪,第一反应是有些懵的。   高个子,高鼻梁,蓝眼睛,小靓妞——外国人?   他举手示意,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好阿油?”   “薅你大爷,我是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请把书还给我。”苗六溪指着那本书说道。   男子上下扫视了一下她的着装。   “工作人员?就这?街头唱戏的还差不多。”   “……”   苗六溪当即解开绳结,指着自己里面那套深蓝色的小西装,“这回信了吧,还书!”   男子一见熟悉的工作服立即瞪大双眼,起身准备开溜,但苗六溪早有准备,双手伸长将他堵在角落。   “饶了我吧小姐姐,你们图书馆开来不就是给人看书的吗,我就想好好读本书而已,有什么错?”   瞧这话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   苗六溪:“那你在里面坐下来看不行吗,偏要偷?”   “这小说整个图书馆就只有一本啊,要是被别人借了我看什么?”   “这样,你交一百块,我给你办张读者卡,这书就当你借的。”   男子一听有些震惊,当即换了副“你在搞笑吗”的神态,眼睛瞪得像铜铃。   “小姐姐,我要是有钱,也不至于在这里喝稀饭了。”   苗六溪懂了。   很显然嘛,卡他不会办,书也不会还,再瞧瞧这副邋里邋遢的拽模拽样,搞不好连早餐钱都不想付。   她搬来椅子在男子对面坐下,沉思了五秒,问道:“那你告诉我,最后男女主怎么样了?”   “?”   苗六溪:“在一起了吗?男主妥协了没?小女仆最后是被送走了还是留下来当阔太了?”   这时正好服务员将黑米粥送了过来,男子皱着眉迅速抬起粥在嘴里涮了一涮,好像被烫得不轻。   他捂住嘴卷曲舌头说道:“没、没看到最后……”   “两天你都看不完?”   “总之男主后来被她关起来了。”   苗六溪大吃一惊。   就……居然搞这种的吗?   强制爱啊。   “怎么关的?”   她已将“好奇”两个字刻进了瞳孔里。   “锁链,皮带,大铁床,应有尽有。”男子身临其境般地拧紧眉毛,“唉,男主真的太惨了,小女仆不是人。”   苗六溪赞同点头。   “那这对估计很难在一起了。”   “谁知道呢,还得往下看呗。”   然而站在远处的服务员已经按捺不住了。   他一边憋笑一边偷偷斜眼瞟向男子手上那本书。   ……书名到底叫什么啊?   这时店里进来一位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   男人形瘦高挑,还未看清正脸就扑来了一身矜贵之气,服务员不禁挺直身板。   “欢迎光临,您要吃点什么呢?”   “牛排,七分熟。”   男人看都没看别处一眼,径直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份菜名不得了,直接打断了苗六溪那边的讨论。   可等她转头去看新来的奇葩时,那人刚好展开一份报纸,严严实实挡住了上半截身子。   现在很少会有年轻人主动去看报纸,而且还是《人民日报》,高级啊。   苗六溪反手给他点个赞。   她还有留意到,那人两边露出来的四根手指白皙瘦长,似乎从来没有沾过任何油脂。   如果以图书馆里的书籍对它进行分类,那绝对是被珍藏起来的文献。   可惜不太识字,不然门口这么大个“学生早餐店”怎么认不出来?   服务员走到男人身旁,小声提醒:“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牛排,只有中餐早点。”   男人顿了顿,问道:“都有什么?”   “豆浆油条,稀饭粉面,还有卤蛋。”   他掀掀报纸,食指点了点苗六溪的方向,“那个。”   服务员跟着瞅了一眼,“哦!您是想和那位美女一样,要豆浆和卤蛋对吧?”   ……   “嗯。”   服务员嘴里打开的一排白牙忽然间关闭了。   苗六溪感觉他应该是被对方瞪了一眼。   苗六溪:小哥,转过来,我也在瞪你。   她没分心太久,扭头回去继续跟偷书贼沟通。   “这样吧,小说我替你借了,再给你一天时间,抓紧看完,看完之后把书还回来,还有别的读者等着看呢。”   “一天太短了,这故事线很复杂啊。”   “偷书还好意思跟我谈条件?”   “别这样嘛小姐姐,看完了我会还回去的。”   “不行,明天必须还回来,否则我叫人去抓你,馆里可是有监控的。”   “那你抓啊,”偷书贼向她敞开双臂,一副不太想活但是很想被虐的模样,“来,抓我吧。”   苗六溪有些懵逼。   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自觉,还有点变态。   “那你等等,我给同事打个电话。”   说完,苗六溪拿起手机开始拨号。   偷书贼一见她来真的,不由紧张起来,索性一把抢了她的手机,并迅速从旁边小门溜掉。   苗六溪大骂一声立即去追。   服务员急得连连跺脚。   “哎呀!这都还没给钱呢!怎么大清早就遇上抢劫的了!”   这时,一直在安静看报纸的男人叩了叩桌面。   他示意服务员走过来后,递出了一张银行卡。   服务员:“您这是?”   “给她结账。”   “哦哦!好的好的!帅哥人真好。”   服务员刷完卡后转身回来,却惊奇地发现那位客人不见了。   “哎人呢?”   .   小偷溜进了公园里人烟稀少的地方。   转头一看四周都没人追上来,他歪着嘴嗤笑一声。   “傻妞,睁只眼闭只眼得了呗,图书馆又不是你家开的。”   他手里把玩着刚抢来的手机,刚一扭头,就差点撞进一个男人怀里。   “窝草?!”   人形态的贺楼生直直站在前方,双手正忙着整理黑皮手套。   小偷看到他的眼神都不在自己身上,以为这人只是单纯走岔了道。   “吓死我了,哥们走路小心点啊!”   “你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小偷立马将书藏到身后,心道怎么谁都来觊觎这书,而且看这哥们长得清汤寡水的,居然也好这口?   “你干嘛?”   “拿出来。”   “凭什么!”   小偷问完这句话的时候,贺楼生正好戴上了手套。   贺楼生将眼皮抬起来,目光打到对方脸上。   偷书贼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明明从这人的眼神里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但就是感觉自己脸上似乎有一根一根的银针在锥刺,接着浑身上下都变得不自在了。   贺楼生没有回答,只是伸了一只右手出去。   那将是对方最后一次认怂的机会。   但是对方看不懂,他只觉得这双手套质量真好。   他有些发懵。   仅愣了两秒,偷书贼就感觉脚下突然一空,竟是被那双黑手给拎了起来!   他张大嘴巴震惊着看向贺楼生,藏在身后小说差点被自己揉坏。   “你、你你你……”   “拿出来。”   可对方还没回过神来,他甚至癫起了脑袋。   愣?   贺楼生依稀记着,这人刚才在店里,眼神看向苗六溪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神态吧。   下一秒,偷书贼就被他瞬间拎到了四楼的楼道上,整个上半截身子都后仰着悬空起来,一旦松手,不死半残。   “你你你别激动……我、我把书给你!我把书给你!求求你放我下来!”   偷书贼吊在身后的双手几欲抬起,却又因为自身害怕而暂失了支配能力,他抓紧着书本就像抓着自己的生命一样。   贺楼生:“为什么欺负人。”   “我没有!我没有欺负任何人!”   “为什么抢她的手机。”   “我我马上给你!”   偷书贼将手机递给他,本来以为这样对方就会放手,但又发现他眼里已经布满了杀气。   这哪是要书啊,这分明是要命!   偷书贼瞬间开启自卫功能,他迅疾伸手胡乱一抓,扯到了贺楼生脖子上的锁骨项链,接着手里那本小说立马掉了下去。   书本坠落,在半空不停翻页哗啦啦地作响。   这直接引爆了贺楼生的怒火,他手中力道渐渐狠厉,贼人的骨头都快被捏碎了。   这时贺楼生耳根一动,感知出有什么人正在往这边奔来。   他浅浅蹙眉,仔细聆听,耳识里出现了苗六溪的声音。   被揪住胳膊的偷书贼见他分了心神,双手抬高用力一扯,本想是抓住他的脖子,却不料顿时失去力量,只是将他的锁骨链扯掉了下去,   顷刻之间,他看见对方脸上的肌肤仿佛是一张被点燃了边角的白纸,由脖子到耳根慢慢燃烧消弭,并露出了森森白骨,他吓得全身寒毛炸开,险些尿了裤子。   这时,苗六溪已经迈上了台阶,快速奔向前方的拐角。   十米,她此时距离贺楼生,仅有十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1 06:11:27~2022-04-22 11:2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十七汀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苗六溪拐进转角后才看见了那个神秘人。   只见他西装革履,手里拎着成年男子,像拎着根黄瓜一样轻松。   以及,他的样貌。   苗六溪怔怔看了许久。   这好像……是胥氏医院里的那只骨架子?   他居然会动?!   现场的状况容不得再多想,那小偷叫得跟刀下猪一样。   “谢谢英雄,别激动,听我说,先放开他好不好?”   苗六溪距离现场五米左右的样子就停了下来。   她也担心会惊动到对方。   然而那只骷髅似乎不太愿意看她,甚至还刻意将脑袋歪朝一边。   现场最激动的明显是那个偷书贼,他的眼珠子都快要跳出来了。   贺楼生没有立即放开小偷,而是迅速换手捏住那人的下巴,迫使其嘴巴张开,食指“哐哐哐”朝在上面轻松叩了三下,偷书贼的三颗门牙就乖乖掉了出来。   天空划出一阵惨叫。   接着,贺楼生在他衣服上擦干净手,将他拎回来扔在地上。   贺楼生探出头往下方仔细检查,想要搜寻自己的项链。   那小东西只要一掉,他将再也不能换回人的形态,以及,再也无法说话。   贺楼生没能找到项链,并且发现远处已经有人往楼上来了。   还有,她怎么办?   贺楼生缓缓转向苗六溪,那女孩已经完全呆住了。   在他的记忆里,下一刻,她应该就要晕过去了吧。   然而并没有。   苗六溪眨巴眨巴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这瞬间她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名词……   外星人、鬼冥王、海盗贼、白骨精?   哦……他应该是骷髅怪!   楼道里忽然传出一阵嘈杂。   刚才听见嘶喊声的老人们,个个手持羽毛球拍朝这边赶过来了。   苗六溪顿时脑子空白,迅速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盖到骷髅头上,然后抓起他的手带他开跑!   贺楼生心中乱成一团,但也没想太多,揪起偷书贼的后领跟她一起跑。   苗六溪边跑边回头看,就说怎么突然这么沉呢,原来是后方还拖了个男人。   她寻到一个堆放杂物的储物间,连推带挤地将他们塞了进去,然后关门,舒气,开灯。   储物间里灯光暗沉,苗六溪深呼吸做足了准备,但现在手脚已经疲软,只能躬着身子慢慢磨过去,掀了盖头……哦不,掀了斗篷。   好一只玉洁冰清的骷髅。   骷髅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他此时似乎更加害怕苗六溪。   苗六溪温柔安慰:“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贺楼生抓来自己的斗篷遮住面容。   苗六溪:“谢谢你帮我捉贼。你就是胥氏医院里的那副骨架?你长得好漂亮啊,比骨科医院里的那些都还要好看。”   她刚说完,就留意缩到角落里哭唧唧的小偷。   万一被这人爆出今天的事情,那小骷髅怪岂不是要完蛋。   苗六溪走过去蹲在那人身前。   “还我手机。”   盗贼没敢抬头,只能颤抖着身子,往贺楼生的方向指。   贺楼生也走过来,将手机递给苗六溪,顺便把刚才敲下来的三颗门牙也送给了她。   苗六溪:……   大可不必。   这时,她发现了贺楼生戴着的那双黑皮手套。   那双手……   “捏脸大佬?”苗六溪不禁喊道。   没错,她没看错,同样的手套,同样的颜色,同样的长度!   原来那天在医院里,这位大佬不肯出来见面,也不肯说话,都是有原因的。   太惊喜了。   “原来你就是帮我治疗的那位大佬!”   苗六溪很激动,但她怎么总感觉大佬很害怕自己?   难不成是因为早上扒了他的衣服,他害羞?他不知所措?   苗六溪立马愧疚起来,将斗篷拿过来整理,并主动给他披好。   “早上对不住,我不知道你是活的,别生气。对了,我之前的腰伤和腿伤也是你治好的吧?你真厉害。”   贺楼生:……   蜷缩中的盗贼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而就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却被贺楼生精准捕捉。   “不要打我!”   盗贼看到那颗只骷髅盯着自己,无比害怕地抱着头。   苗六溪:“居然还敢抢人手机,胆子可肥了啊,书呢?”   盗贼:“书掉在楼下了……”   “掉了?!”苗六溪气愤站起,恨不得踹他一脚。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苗六溪不能出去找书,万一小骷髅怪不小心把他弄死了……   更不能让盗贼自己去找,他肯定会想办法跑路,然后曝光这件事。   “这是个麻烦……”   苗六溪自言自语着,却不料下一秒,小骷髅伸出黑手往那盗贼脑门上敲了一下,还居然就把对方给敲晕了。   苗六溪:……   厉害厉害,不愧是大佬。   然而更意想不到的来了,只见大佬揪起盗贼的下巴,拇指与食指并拢在上面轻轻一捏,那人的下巴就跟橡皮泥似的扭曲了起来。   苗六溪:!!!   现场展示捏脸神功!   这场面给苗六溪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惊讶瞪大双眼,内心直呼大佬牛啤。   但这大佬吧,审美好像有点问题。   苗六溪觉得他越捏越不对劲,哪有把一个大男人整成锥子的道理。   苗六溪轻声提醒:“不如把他鼻子捏尖一点试试呢?那种欧美风的小翘鼻应该会比较好看。”   但贺楼生不以为然。   对付这种人,根本就不需要审美。   他无视苗六溪的话,继续按照自己的意思创作着。   苗六溪蹲下来,迫不及待地想要指导。   “你这样不行,下巴太尖了影响美观,这种脸随便修饰下就好,那腮帮子看到没,整个都凸出来了,平衡一下嘛,或者换个形状呢?”   贺楼生:……   算了。   贺楼生立即罢手,将男人扔在一边。   苗六溪想着,这个人既然已经昏迷,那她就可以安心去找书了。   “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其实贺楼生并不想呆在这里,他也想去找寻自己的东西。   可是苗六溪眼神里透出来的那种真挚,他从未见过。   考虑些许,他点了点头。   苗六溪在储物间里找出纸笔和胶带,在纸上写了“维修中,禁止进入”几个大字,随后将告示贴在门外,就安安心心跑去楼下找书了。   此时的行人已经逐渐多了起来,宽敞整洁的草地上除了那本小说之外,就再没什么别的东西。   当然苗六溪也没有特别留意,她只顾着看刚才那些拿着羽毛球拍的老人还在不在附近。   回到储物间后,苗六溪发现那个盗贼竟然已经不见了。   “他人呢?”她忙问。   贺楼生在桌上拿出废纸和笔,潇洒写下几个大字:我叫人将他送走了。   苗六溪:?   大佬居然会写字!   唉,生活啊。   “带到哪去了?”   贺楼生写道:胥氏医院。   苗六溪觉得这小骷髅怪还挺善良,知道给人脸整坏了要送进医院。   “那行吧。但他既然看见了你的样子,肯定会告诉别人,你现在很危险。”   贺楼生写道: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你一旦被新闻曝光出来,肯定会被送去做研究的。”   贺楼生内心淡然一笑。   不可能。   苗六溪:“这样,我先把你送回医院。”   她完全把贺楼生当成异世小哑巴,一路牵着他躲躲藏藏摸出储物间。   但其实贺楼生心里也是懵的。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害怕了自己九世的女子,现在竟然牵着自己的手,帮助逃离危险。   两人下了楼梯之后,可谓是躲过一劫。   但此时贺楼生穿着斗篷的样子实在惹眼,很多路人都会忍不往要他们这边瞟。   苗六溪本身就不喜欢招引目光,眼下身边还多了一只骷髅怪,那种保护小动物的正义感油然而生,   她停下来,给小骷髅怪重新整理衣服,把斗篷上的绳结全部拴好,再理理帽子,使别人压根看不到他的脸。   原以为已经万无一失,却不料竟迎来了更多目光。   “啧啧,什么神仙爱情,好羡慕啊。”   “就是不知道男的长啥样。”   “真能装,这女的一看就是渣。”   ……   周围传来路人的闲言碎语。   苗六溪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别看了,小骷髅性格怪异,万一看出个好歹她可不想负责。   “你别急,大家只是觉得你这身衣服好看而已。”苗六溪轻声解释,“等会我把你送回医院,问问胥巳你的情况。不过那里当着诡异,哎你知道吗,里面居然有负八层。”   贺楼生当然知道。   但他并不想现在就离开此地,起码,得先把丢失的东西找到。   所以他松开了苗六溪的手。   苗六溪:?   “干什么?”   他摇头。   苗六溪:“你不想回医院?”   他点头。   苗六溪:“难道胥巳虐待过你?”   贺楼生忽然一震,心道这话你应该去问胥巳。   然而下一秒,他竟然看见了苗六溪黯然神伤的样子。   “你太可怜了,天天被当成医院的骨架,怕是动一下都不行吧,你怎么不把他揪起来打呀!”   苗六溪心里还在计较,胥巳坑了自己两万五的事情。   所以一说到“打”字,就忍不住真往贺楼生衣服上拍了一下。   “看吧,我就知道她是渣,还没腻歪两秒就变脸。”   路人的声音又出现了,是一个身着暴露的女人。   苗六溪忍无可忍,转过去对那女人说道:“关你什么事?” 第9章   “当然不关我的事,但嘴长在我身上,说什么话又关你什么事?我只是心疼小哥哥。”   苗六溪:“那你慢慢疼,我们走了。”   苗六溪拉起贺楼生准备走,但发现他居然像木头一样僵硬地停住了。   贺楼生举起右手,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绕了个三个小圈,提示着。   苗六溪看懂了。   她记得骷髅左手上的确有过一枚戒指,那戒指比牙还硬。   苗六溪问道:“你的戒指不见了?”   贺楼生还没回应,但旁边的露肩妹没完没了。   妹子双手交叉抱胸,嘲笑道:“连戒指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弄丢了,妹妹跟着他好可怜哦,要不重新找一个?你还能找吗?”   苗六溪瞬间变了脸色。   这和平日子真是一分也过不下去了。   她面向露肩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然后走过去轻声提醒:“你下垂了。”   露肩妹:“?”   “自信点,把手放回去,现在都流行垂美人。”   “我靠你在乱说些什么呢——”   露肩妹尾音还没拖完,就感觉到面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疾风吹烂了她的秀发,而下一秒,原本站在对面身边的男子,竟然出现在了自己身侧。   她脸上才刚冒出一个问号,下臂就被黑衣男子捏住了。   露肩妹吓得跺脚。   “啊呀!你干什么呀!”   可怜这叫声,仿佛是无辜被宰的小绵羊。   苗六溪无语扶额,但还是忍不住赞叹:“姐姐手臂超细耶。”   露肩妹没有心思继续开战,因为她感觉出男人的手劲,大得快要捏坏骨头了。   周围看热闹的没人上去帮忙。   着实也是被刚才那声绵羊之叫给吓懵了,都以为她搞不好就是喜欢这么猛的呢。   而苗六溪逐渐收敛回来,因为她知道骷髅怪不同寻常。   这家伙要是真的把人捏出问题了,那得赔多少钱啊。   她立马跑过去将那只黑手拽下来。   “撒手撒手!差不多就行了!还不放手?那你跟她过吧。”   贺楼生愣住。   立马松手。   周围看热闹的脸一张比一张新鲜。   无人在意露肩妹子。   “小姑娘生气喽,还不赶紧哄哄。”   “带回家收拾一顿。”   “嘿嘿……”   ……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斗篷男子身上。   大家从一开始的凑热闹逐渐转变成对他的好奇。   苗六溪这下更加紧张。   本来想带他走的,但又想起小骷髅怪的戒指好像不见了。   那要不先去找找看?可能掉在了楼道里,或者储物间。   苗六溪认真考虑着,而这时贺楼生竟主动伸手牵上了她。   苗六溪右手一颤,嘶。   “要走吗?”她问。   贺楼生点头。   苗六溪重新拉着他开跑,到路边拦了个的士。   其实胥氏医院离这里并不远,但因为身旁这身装扮实在太惹眼了,苗六溪不敢赌,就只能借用卡里的余额打个车。   说来也奇怪,转账人怎么会是一家公司的名字?   待会还得上网查查法人,麻烦。   司机时不时会往后视镜瞄。   他觉得后座男子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而当下又正直四月,按道理说就算披个外套出门,也不至于搞成这样啊。   难道说……小姑娘被绑架了?   苗六溪也留意到了来自前方的眼神。   为了避免被怀疑,情急之下她心生一计,抓着贺楼生的胳膊往上贴贴。   悲痛发言:“哥,胥氏医院里的医生都特别专业,一定会把哥哥的烧伤给治好的。”   贺楼生:……   司机:……   到了医院,苗六溪这才全然放松下来。   这家的医生和护士们似乎都是从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看见如此扮相的人也不会投出什么异样眼光,每个人都很忙碌。   苗六溪一走近服务台就看见了熟人。   那位当值的白衣护士不正是昨天和自己把酒言欢的小姐姐吗!   简单寒暄过后,护士将他们带进了胥巳的办公室。   胥巳躺在沙发上睡觉,一副刚做完大手术出来的样子。   他听见动静微微睁眼,看见苗六溪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胥巳:“自己倒茶自己玩,wifi密码八个八,别打扰我睡觉。”   他的话刚一结束,贺楼生正好推门进来。   胥巳耳根一动,眯了一只眼瞟过去,好家伙,差点从沙发上滚落下来。   胥巳立马换了张我佛慈悲的脸。   “六溪啊,你有什么事吗?”   苗六溪第一反应是叫他还钱,但转念一想,当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们刚才有没有进来一个脸型奇怪的病人?”   胥巳:“有啊,我送他来的。”   “他在哪里?”   “那个人脑子有点问题,我让人带他下去检修了。”   “你当人家是机器?还检修?”   “他脑子没病会干鸡鸣狗盗的事吗?这么关心人家,那手术费你来出喽?”   苗六溪:……   大可不必啊大可不必啊。   苗六溪慢悠悠走过去,在他的办公桌边找了个角靠着。   “你不说手术费我倒忘了,我的伤根本就不是你治好的,还钱!”   “什么?”胥巳差点没笑出声来,“你那卡里不是还有三十万吗?我接你一个病人倒亏三十万,我都没哭呢。”   苗六溪听得一懵。   “那钱不是家旅游公司打的吗?”   胥巳听完也是一惊,仔细回忆之后才惊慌地打了一下手,“哎呀!公司太多,打岔了,这整得有点麻烦。”   苗六溪:“?”   胥巳知道她在疑惑些什么,于是拿起平板操作一番,将屏幕面向苗六溪。   网页上是一家旅游集团的具体信息。   公司名与三十万的汇款方完全一致,胥巳边指着某处的文字边说道:“法人,胥、巳。妹啊,看清楚了吗?”   苗六溪怔怔望着屏幕。   还真的就是胥巳。   有钱就是了不起,吹个牛都能吹得这么无可奈何。   苗六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我汇款?”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胥巳下意识望向后方的舅舅。   他心道这实属无可奈何,这话摆在自己面前,确实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她汇款。   这时正巧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一道女声。   “胥医生,病人已经醒了。”   苗六溪脱口而出:“我去看病人一眼。”   苗六溪平时不会多管闲事,但这回实属内心不安。   总感觉那盗贼万一被吓出个什么好歹,自己也脱不了责任。   临行前,她特地嘱咐小骷髅怪:“你在这里等我,办公室有监控,他不敢欺负你。”   胥巳:?   “他”=我?   确认苗六溪走远后,胥巳连忙给贺楼生端来椅子。   撕开了表演面具后的他,脸上全是紧张。   “舅舅,您的人形时间并未结束,怎么就……”   贺楼生没有表露任何情绪,一句话也没说。   胥巳对此闪过疑惑,不禁往他左手边细细一看,更加惊恐。   胥巳:“您的骨牌呢?”   骷族的“骨牌”是每个骷族人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他们化骨后唯一可以继续以人声作为交流的工具。   它会根据主人的不同形态来变化自己的形态。   所以,当贺楼生是骷形态时它就是“指环”,而人形态时,它就是“项链”。   骨牌丢失,他再也没有了说话的能力,以及,再也无法融合肉身。   胥巳知道舅舅此时不能说话,也没再多问下去。   “一定是掉在了公园,我马上派人给您找。”   贺楼生在桌上拿起纸笔,写下要说的话。   当他写到第一个“那”字时,胥巳就大概猜出了他想说些什么。   “您是不是想问,那个人怎么样了?”   贺楼生点头。   “舅舅放心,他再也不会记起这件事情。”   贺楼生重新拿起黑笔,这回在纸上写了一个“我”,很快,胥巳的声音又止住了手边的动作。   “在找到骨牌之前,您最近都不要出去了,我一定会将它寻回来的。”   贺楼生顿了顿,干脆将笔扔回去算了。   他从来不担心胥巳会有处理不好的事情。   自骷族灭亡之后,二人在这个世上存活了上千年,有着数不清的金钱与人脉,已经没有任何事情是能够难住他们的了。   但这些对于胥巳来说或许才会更加顺利,而贺楼生,若是没有了人的形态和声音,他存在于这个世间,约等于无。   贺楼生静静立在原地。   胥巳也沉默下来,为他接来一杯水。   片刻后,看完病人的苗六溪回来了。   她的状态轻松了很多,因为刚才从偷书贼的口中得知,他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清楚,甚至自己是怎么出现在病房里的都一脸懵,更不知道什么骷髅人,傻啦吧唧的。   看来是吓坏了脑子。   苗六溪刚一进门,就看见小骷髅怪低着头一副很难过的神态。   而胥巳呢,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跟个债主似的。   这场面苗六溪熟,单位主任训斥下属的时候就是这种架势。   她愤愤不平地走过去,将可怜兮兮的骷髅怪扯到自己身边。   “你干什么?是不是欺负他了?”   胥巳:???   “我欺负他?”   “不然呢,那他为什么要对你低头?”   胥巳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但肯定不能把当下情况说给苗六溪听,所以只能向舅舅投去祈求的目光,希望他能帮着缓解一下。   苗六溪冷笑起来。   “可以,居然都用上眼神威胁了。你以前都是这么对他的?”   胥巳:“……”   苗六溪:“他只不过是一只不懂事的骷髅怪而已,利用别人赚钱就算了,居然还罚他站墙。”   “那,对不起?”   眼神输出:舅你倒是表个态啊舅。   终于,他舅表态了。   他舅淡淡摇了摇头,若是骨牌还在,估计还能叹一口气。   他舅默默走到苗六溪身后,一声不吭,真是可怜唧唧委屈兮兮。   苗六溪伸手向后攥紧他的衣角,安慰道:“你别怕,他啥也不是。”   胥巳:……   对,我啥也不是。   “可是舅…可是你就忘了我刚才是怎么对你说的吗?”   ——不要出去,在我找到您的骨牌之前,您都千万不要出去。   苗六溪直接歪头挡住了他的视线。   虽然个头挡不住,但内心是狠狠挡住了。   苗六溪:“不要物种歧视,不要威胁他。”   胥巳:………………   胥巳仰头将脖子挂在沙发上,摆出万能回复:“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他是我花了很多钱买来的帮手,妹啊,这世间千奇百怪,有太多未知的东西,你不该多管闲事。”   这话听得苗六溪有些费解。   但总结其主要内容,应该就是“老子就要欺负他你能拿我怎么样”。   真是从没见过这么蛮横的人。   苗六溪不禁想起自己上回受伤就是被他从背后推了一手。   要不是因为那一手,自己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么惨。   “你上回故意推我,让我腿骨折,现在又欺负小骷髅怪,胥巳你真是好大一张脸,信不信我投诉你?”   胥巳忽地一下愣住了。   不是因为怕投诉,而是因为想起把她推骨折这回事了。   刚好舅舅又在这里……   胥巳默默移动视线,发现舅舅的拳头已经硬了。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胥巳起身站好,一手抓住苗六溪,一手抓住舅舅,仿佛七旬老爹终于要将女儿嫁出去了一般。   “妹啊,那这样,我把他送你了,二位慢走,有空常来。”   苗六溪:?   作者有话说:   贺楼生:真是舅的好外甥。   胥巳:真是捡回一条命。   苗六溪:真是好大一张脸。 第11章   大老板就是豪气,花高价买回来的新型物种居然白送。   这便宜,苗六溪是捡也不好,不捡也不好。   她深知小骷髅怪在医院里受尽了屈辱,可以说特别迫切需要一个新的主人。   但苗六溪还没有做好成为一个好主人的准备,毕竟平时工作挺忙。   而且万一他饿了还要吃点粮,晚上还要加张床,那多费钱。   但是免费接骨之恩不能忘,小骷髅怪既然是靠这个手艺吃饭的,那再怎么说,也刚好能与苗六溪互补。   所以她迅速在大脑里思考,到底是每次骨折了都去医院划算呢,还是直接养个大佬划算呢?   一番内心争斗之后,她选了后者。   苗六溪将他带回自己家里,是个看起来还算温馨的小公寓。   因为是一个人独居,客厅勉强整洁,就是房间乱糟糟的。   进门后拖鞋一换,苗六溪溜进房间,两腿一蹬就蹦上了床。   她看了下时间,中午十二点。   “你随意,冰箱里有吃的,会做自己做,不会做等我醒来再给你点外卖,哎,你平时都吃些什么啊?”   贺楼生从关门起就一直没走进屋,因为苗六溪给他准备的是一双粉色拖鞋。   粉色的鞋面,雪白的花边,上面还挂着两只小熊。   不合适,而且质量也不行。   他打开鞋柜翻翻找找,最后还是套了个鞋套进来。   没听错的话,两三分钟前苗六溪还在问他想吃什么,但现在那人已经睡了,门也不关。   贺楼生站在门口瞄了两眼,只觉得这里乱七八糟的。   这要放在自己家,就连一只褶皱的衣袖都要被嫌弃的。   贺楼生走进厨房。   厨具和设施都干净整洁,冰箱里只有可乐和面包,柜子里全是泡面。   怎会如此?   难道说这一世,她已经惨到生活不能自理了吗。   整个小房子转悠一圈下来,贺楼生内心感慨:这真是何其凄苦的一生。   等苗六溪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她通常只要休息下来就会饮食不规律,没事的话就早中晚一起吃,全面还省钱。   厨房里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苗六溪摸摸肚子,惊喜下床。   难道说,小骷髅怪会做饭?   她拐进厨房一看,好家伙,这鬼东西居然把泡面全扔了。   “你在干什么!”   苗六溪放声大吼,小骷髅手边的动作立马停住。   贺楼生:干什么,处理杂物。   他转回去继续忙活。   苗六溪气得心塞,她连忙跳起来抓住那只不停将泡面往下扔的手。   “这些都是粮食啊,你不吃我们可以商量啊,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   贺楼生又再次停了下来。   为了不让她误会自己是在发脾气,考虑考虑还是算了。   苗六溪松了口气,卖力将他推到客厅,问:“你要吃什么?”   这时忽然想起他不会说话,但好在可以写字,于是苗六溪去房间拿了纸笔出来,递过去,“写,要吃啥。”   贺楼生潇潇洒洒笔走龙蛇——牛排,或鱼翅汤。   “你咋不吃烤天鹅?”   对方写道:也行。   苗六溪的表情全然僵住。   “你把胥巳的电话写上,我让他来接你。”   养不起。   贺楼生沉默了一会,在纸上写道:不吃也可以。   苗六溪拿出一罐冰可乐出来,坐到贺楼生身边的地毯上。   “我明天要去上班,你好好在屋里待着,千万不要出去,如果有人敲门,也一定不要开门,不听话就把你反锁起来。”   哎?   屋里待着?不准出去?反锁起来?   这不是小女仆的手段吗。   苗六溪想到这里,立即将那本小说拿出来,边喝可乐边看书。   明天就要将这本书还回馆里了,今天说什么也得一口气看完。   贺楼生也随她坐到地毯上,歪了个脑袋一起跟着看,一起刷新世界观。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贺楼生看着看着,心境逐渐复杂起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   也太惨了。   怎么说呢,这书中男主被虐坏了,贺楼生越看越有代入感,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二话不说就拿掉了她手里的小说扔到旁边。   苗六溪:?   他在白纸上写道:不好看。   “哦,主要打发时间,你要是觉得它没意思,那我明天去借几本彩绘本给你。”苗六溪心疼地将小说捡回来,指着书名继续说道,“这种复杂的情感,你不懂的。”   贺楼生见她捡回来后居然还想继续看。   瞧那小脸上的桃花都快开烂了,真是不知羞。   他取来另一张空白的纸,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苗六溪看,还指了指自己。   在成功引得其目光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手上的小说抽离了出来。   苗六溪:“贺楼生?这是你的名字?”   他点头。   “这名字看起来,有点像男的。”   贺楼生:本来就是。   苗六溪也在同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苗六溪。”   贺楼生心里笑了笑。   他将自己的拇指与小指伸出来,在她面前比了个“六”。   “对,就是这个,你好聪明。”   贺楼生:那是自然。   “对了,还有一件事。” 第12章   贺楼生:嗯?   苗六溪指了指身后的沙发,说道:“以后你就睡在这里吧,这里宽敞,还很凉快。”   晚上苗六溪翻箱倒柜,找出自己高中时期用过的智能手机。   她下载微信并注册新账号,将手机交给贺楼生。   “会用吗?不会用没关系,打电话的时候记得接就行,我教你。”   苗六溪一步一步教他如何接听语音电话。   苗六溪知道他说不了话,给他手机只是想监督他不要乱跑出去。   那手机里没有电话卡,只连了家里的wifi,白天工作的时候只需一通语音电话打过去,就知道他在不在家,老不老实。   小骷髅怪的外形实在惹眼,而且手段也毒,要是惹出什么幺蛾子来,苗六溪可赔不起。   “我白天去上班的时候,只要电话一响你就得接,不然我回家把你当成废铁卖了。还有,把拖鞋穿上。”   苗六溪威胁结束,转身去了浴室。   贺楼生掂了掂板砖似的手机。   这样的手机他从前玩过不下十部,但长得这么丑的还是第一次见。   看到苗六溪离开,他第一件事就是将上面的贴纸全部抠掉。   苗六溪洗完澡出来,脸上敷着一片面膜。   她看到贺楼生正在埋头研究手机,当即作祟心起,蹑手蹑脚地溜到沙发后面蹲下来,欲要将他吓哭。   她憋了一肚子坏水,直到猛然起身又正好撞见一颗白骷髅头对准自己。   苗六溪:打扰了。   这小骷髅一副从容自若的状态。   两人各执一张白脸,愣愣地望着对方。   这时,贺楼生伸手指了指她的面膜,接着又摊开手。   苗六溪视线转到他手上。   看这意思……他也想敷?   于是苗六溪慷慨解膜,将自己脸上那张“啪”地一下扔到他的脸上,还嫌弃地咂了咂嘴。   “啧,什么癖好。”   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贺楼生其实是想问她要新的。   苗六溪轻揉着脸上剩余的精华。   “做个骷髅都这么讲究,要是个人还得了,看我干嘛?敷呀。”   五分钟后。   苗六溪盯他盯得发愣。   这小骷髅怪敷着面膜的样子实在太熟练了。   面膜这么一贴,颈椎这么一靠,双手往胸前这么一抱……   没有个三五年的护肤经验都整不出这种姿态。   所以他应该是姐妹还是哥们儿?   苗六溪看着对方那一身厚实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贺楼生歪头转过来,发现自己被盯了。   苗六溪:“没事,你继续,我去睡觉。”   她这话,贺楼生一听就觉得有问题。   就凭这几天他对苗六溪粗浅的了解,她说不睡的时候一定会睡,但如果说要睡……尤其是在那本小说莫名消失的时候,那么十有八九是不甘心睡的。   贺楼生在客厅里静静待了十分钟,然后轻声推开她的房门。   房间里面一片漆黑,仿佛就连人的呼吸都听不到。   贺楼生走进去,直立站在床边,一眼就找到了切入点。   他单手掀开被子,一道强光乍泄而出,只见床上女子蜷缩着身体,笑靥如花,面颊微红,手里还拿着本言情小说。   苗六溪:?   “掀我被子干嘛?”   贺楼生毫不解释,轻松取走她手上的书。   苗六溪顿时惊呆,伸手打开台灯,顺便将手机的电筒关闭。   “等我看完再给你,先来后到啊,何必抢。”   贺楼生心中冷哼一声。   他走过去打开窗户,扬手将那书给扔了下去。   苗六溪:???   这哥们要反哪!   “你还我书!那丢了可是要赔钱的!”   贺楼生点头,从衣服口袋里浅浅摸了摸,将一张银行卡扔到床上。   苗六溪:。   他居然妄想用钱来收买一本书的尊严?   苗六溪身子坐正,内心说服自己:算了,他再怎么说也不过只是个小骷髅怪而已,不用计较,不用计较。   “生生啊,你要懂事一点,高空抛物不好。”   贺楼生:……生生?   苗六溪:“把银行卡收着,我下楼去看看,万一真砸到人再赔也不迟。”   内心:要真砸到人,四肢给你拆了。   苗六溪都已经穿好外衣出门了,贺楼生却呆滞下来。   他僵在原地,还尚未从苗六溪对自己的称呼里走出来。   犹记得前九世,苗六溪都特别喜爱小动物,曾养过鸟雀“花花”,也养过小狗“墨墨”,还养过青蛙“呱呱”……   世世养宠物,世世喊叠名。   所以苗六溪这是……把他当宠物养了?   贺楼生:好大的胆子。   .   第二天早上八点,苗六溪顶着一双熊猫眼爬起来。   脸上五官各垮各的,整个人就像是在房里积了一晚上的灰尘。   此时贺楼生还在沙发上睡觉。   苗六溪也没多在意,走过去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将他给颠醒了。   她无精打采,太阳穴里的青筋还在微微跳动。   刚才苗六溪将那本小说看完的时候,发现天都已经亮了。   故事的结局很圆满,小女仆最终放下身段,用真爱感动了男主,男主也因此对她欲罢不能,两人最终还是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日子。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苗六溪现在的心情就非常空虚。   想着他俩倒是虐恋情深终成眷属了,独留书外之人满脸苦闷,而且还要起床搬砖。   苗六溪拿起桌上的可乐张嘴怼了几下,却发现竟然一滴不剩。   打开冰箱门一看,好家伙,家徒四壁啊。   她扭头一看,小骷髅怪正呆呆地盯着自己,被发现后又将脸偏了回去。   “这么喜欢喝可乐?下班给你买。”   啊,骷髅口味这么重的。   贺楼生摇头,还嫌弃地摆了摆手。   这东西他根本就不喜欢,他只想喝点鱼翅汤。   苗六溪洗漱妆整完毕后准备出门。   临行前特地嘱咐贺楼生不许出去,也不能给陌生人开门,电话一响必须接听。   贺楼生顺从地点点头。   可内心还没放松两秒,他就听见了钥匙从外面反锁的声音。   贺楼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6 11:54:20~2022-04-27 05:4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飘啊飘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矜酒50瓶;李李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苗六溪一向独居惯了,出门反锁是日常习惯。   本来有贺楼生在家,她也可以不用锁的。   但后来转念一想,小骷髅怪这么聪明,指不定真的搞出什么幺蛾子呢。   而且隔壁家还住着一位哑巴奶奶,万一奶奶出门的时候恰好撞见一颗白骷髅头,那岂不是有点唐突。   所以她把贺楼生关得有理有据,根本就不能从道德上谴责自己。   图书馆里的同事见到苗六溪好端端坐在岗位上,都很震惊。   因为她骨折的消息早已被传开,结果这才过了两天,居然就好了?   身旁工位的同事跟她打招呼:“早啊六溪。不是听说你病了吗,这么快就好啦!”   苗六溪顿了顿,说道:“路上遇到一个老中医,手法挺好。”   “是吗,那可以介绍介绍呀,我妈也是腿脚不方便,正想周末带她来我这找家医院看看呢。”   “啊,可是,不能刷医保。”   “钱倒不是问题,老家房子拆迁了,应该够治疗的。”   苗六溪:“……”   好了知道你家拆迁了。   苗六溪:“那我回头去问问。”   她答得有些牵强,因为不敢保证贺楼生在医疗方面的安全性,就是觉得他整容技术不错。   “好,谢谢六溪,如果可以的话,能留一个医生的电话或者微信给我吗?”   “哦那没有。”   苗六溪看了看贺楼生的微信号,昨晚给他设置的头像明明是一只粉红色的小猪,但他究竟怎么回事,竟然换成了一张古代的风景图。   小骷髅怪水平这么高的吗。   【苗六溪:你怎么把头像换了?】   她发出这段文字的时候,才想起对方应该还不会打字。   但她也会时不时地留意微信。   不过消息栏中除了馆里的日常工作安排之外,啥也没有。   同事见她盯电脑盯得出神,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结果伸长脖子一看,发现她竟然将屏幕停留在了私人聊天框里。   同事姐妹小声提醒:“六溪!别摸鱼,你忘记上回咱俩上身穿西服下.身穿牛仔,最后被主任揪出去检讨的事了吗?小心监控。”   苗六溪立即关闭消息框,并将她的脑袋推了回去。   “嘘,别看我摸鱼。”   同事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并一点一点浮出了姨妈之笑。   “那个‘生生’是谁呀?备注得这么亲切。”   苗六溪淡定喝了两口养生姜茶。   “新买的狗子,给他搞个微信号来养养。”   “你家狗子什么品种的呀,好rua吗?”   苗六溪想了想,回道:“好rua得要命。”   “真的啊,那改天带去公园给我遛一遛!”   苗六溪憋笑。   那位怕是有点不好遛啊。   终于到了午休时间,苗六溪没订午饭,只想在桌上睡会。   而这时她微信铃声响起,是贺楼生的电话。   苗六溪迅速起身走出去,吓得旁边同事抖了一个激灵,以为她要遇上什么事。   这就好比家里真的养了一条狗子。   主人会时时刻刻担心它吃不吃得饱,睡不睡得好,还好好活着不,有没有到处蹦跶。   所幸,他倒是挺主动,说明老老实实待在家的。   苗六溪:“你饿不?家里有面包可以吃。”   “哐、哐。”对方敲了两下桌子。   敲桌子是苗六溪教给他的暗号。   昨晚特地交代过,敲一声代表“是”“好”“要”,敲两声就代表“不是”“不好”“不要”。   电话那头敲的是两声,看来他不饿。   “那你是在家无聊吗?”   “哐。”   “我还在上班,六点才能回去,你会看电视吗?要不你把视频打开,我教你看电视。”   “哐哐。”   苗六溪:好无聊的骷。   “那行,先这样,我睡了拜拜。”   苗六溪将挂断键摁掉。   她有种直觉。   这只钢铁大直骷绝对是想出去玩。   苗六溪才不惯这毛病。   周一到周四是图书馆较为清闲的时候,一楼大厅有自助服务区,很少会有读者主动到总服务台咨询办事。   苗六溪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之后,立马就拿出摸鱼神器之蓝牙耳机,她也不干别的,就想再确认一遍贺楼生有没有老实在家。   可这通语音电话等待了一分多钟,对方都还未接听。   苗六溪有些着急,很快又打了第二通过去。   对方没接。   第三通。   对方依旧没接。   随着一次次的联络失败,苗六溪心里越来越慌。   她担心贺楼生是不是翻窗/撬锁/爬墙或跳楼出去了,随之各种单手甩飞人的血腥名场面立即冲进了脑海。   苗六溪:可别乱来啊,顶着一颗骷髅头千万别出去给我惹事啊!   她坐不住了,猛然一下站起身来,吓得旁边那位妹子抖抖肩膀。   正当苗六溪准备出去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了通话的邀请铃声。   是贺楼生。   好家伙,难不成是刚才睡着了?   苗六溪重新坐回去接听,但她没有主动说话。   贺楼生:“哐?”   “刚才干嘛去了?”   旁边妹子一脸懵地扭头过来。   “啊?”   “问你刚才在干嘛,回答我。”   旁边妹子的表情逐渐复杂起来。   “我……刚才不就办了一张卡吗。那个人本来找的是你,但你又不搭理人家,我怕他尴尬,所以就办了……”   “错了没有?不然等我下班再收拾你。”   旁边妹子急了,立马站起来委委屈屈地说:“什么嘛,六溪,你凶什么凶嘛,一张卡就赚几毛钱嘛,我又不是故意要抢你业绩的。”   苗六溪忽然感觉隔壁风向不对。   她扭头看过去,发现同事妹子红着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   苗六溪:“咋啦?”   同事:“你凶我。”   苗六溪:“啊?我怎么会凶你啊宝子。”   同事:“我又不是故意要抢你业绩的,明明是你不理别人,我才让他过来我这边办卡的,呜呜。”   苗六溪被说得莫名愧疚起来,立马起身走过去拍拍她的背。   “别难过别难过,我不是在凶你,我是……哎呀总之对不起嘛,宝子乖乖。”   ……   然而贺楼生那边已经快听傻了。   她刚才叫我什么?   宝子?   乖乖??   是想象中的那种吗?   他试探性地伸出了爪子——“哐哐?”   这时苗六溪刚好也哄完妹子坐回来了。   一听到电话那头终于回应,先是相当不屑地“呵”了一声。   “等我回家好好收拾你。”她低声说。   贺楼生:语调怎么变了?   “哐哐?”   “刚才干嘛去了,老实交代。”   贺楼生没有回答。   因为苗六溪没有教他如何解释“干嘛去了”。   “心虚了是吧?”   行,这小骷髅才养一天翅膀就硬了,可以。   苗六溪:“那麻烦你,从现在开始一直跟我保持通话,每两分钟我要听见一次响声,否则回家不给你买可乐。”   贺楼生心道也好。   那就买鱼翅,或者牛排。 第14章   “在?”   “哐哐。”   “还在?”   “哐哐。”   “……”   “哐哐。”   每两分钟一次哐哐,嗯,别说,还挺不正常。   以苗六溪多年的摸鱼经验判断,他不对劲。   敲桌声也不对劲。   那仿佛是一个被提前设置好的闹钟。   并且还是一个会改变节奏的闹钟,规律又狡猾。   苗六溪揪着一颗疑心,试探问道:“你敲个三声来听听呢?”   “哐哐。”   “!!!”   靠!上当了!   苗六溪猛然站起,吓得旁边妹子一个激灵。   妹子都已经数不清自己今天是第几回激灵了。   同事:“六溪……你怎么了?”   “我得去请个事假。”   同事一脸疑惑。   请假就请假啊,这么凶干嘛……   怎么生个病出来就转变了性子?   .   女人的直觉真的很准。   聪明绝顶的贺楼生成功找到帮手逃出去了。   他一整个乐呵呵的,殊不知回家之后会发生什么。   “帮手”是胥巳,他在得到舅舅的召唤之后,马上找来了一位开锁大师。   骷族君主被一个小姑娘锁在家里,若是当年的同族人还存活,必定会笑翻地皮。   贺楼生是成功溜出来了。   而苗六溪在电话里听见的敲桌声,其实是他提前就录制好的声音。   贺楼生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亲自寻找骨牌。   整个公园,都已经被胥巳安排人封闭住了。   贺楼生身为骨牌的主人,的确是要更好找一些。   胥巳提前屏退了现场的搜寻人员,现在那个地方,仅剩下贺楼生一人。   大约半个小时后,贺楼生徐徐走来,萧条地站立在凉亭之中,从背影看上去,他似乎正在欣赏鱼池。   外人无法从骷形态的表面上读取出任何信息,但胥巳猜想,舅舅多半是没能找到骨牌。   胥巳:“舅舅,监控都看完了,但您也太小心了吧,居然把那男的拎到监控死角,电脑上连人都没看见,更别说骨牌了……不过,昨天上午有一个背着布袋的老爷子在附近逗留,我觉得就是被他捡了,因为监控跟踪下来,发现他去了好几家首饰回收店,估计是在对比价格。”   贺楼生听后没有任何波动。   其实他大概也猜出来了,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搜寻范围就得扩大。   骨牌无论是指环形态还是项链形态,从外表看上去都类似银饰,它没有任何花哨的地方,若被人拿出去转卖,还不知道最终会落到何处。   贺楼生朝胥巳伸出右手,很快,对面就递来了纸笔。   他在纸上写道:商场寻,勿扰人。   “明白,我会安排人去每一家饰品店走访。那您先跟我回去?”   贺楼生继续写道:顺便去买点衣服。   胥巳有些费解,家里的两千多套西装舅舅是不打算再穿了?   “您的衣柜都快装不下了……”胥巳弱声提醒。   贺楼生写道:放她家。   胥巳懂了,原来舅舅根本就不想跟自己回去,他只想去嚯嚯苗六溪。   但这一世的苗六溪,好像不太好惹。   胥巳:“那您保重,我晚些把衣服和生活用品给您送过去。您也早点回去,一直用录音机诓骗女孩子不好,被发现可就惨啦,舅舅再见。”   贺楼生当然知道诓骗女孩子不好。   但他还不知道自己能惨到什么地步。   一个小时后,当他回到苗六溪家时,刚一进门,就看见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根半米多长的粗木棍。   “来啦?坐。”   苗六溪笑着给他倒了杯茶。   贺楼生仿佛是被施了定身术,愣在门边不动了。   有诈,绝对有诈。   “还认识回来啊?我把你关在家里是不是委屈你了?我们生生这么厉害,就应该在大街上抛头露面,所以你为什么回来,出去。”   苗六溪指着家里那道被撬烂的大门。   她好气。   贺楼生慢悠悠走过来,没有和她坐在同一张沙发上。   他测算了一下,如果此时在苗六溪气头上挨着坐过去,那半米长的粗棍刚好可以打到自己,不划算。   “你居然找人来撬锁,要不是因为被隔壁奶奶看见,他都快把锁给你换好了。贺楼生,你可以,人脉挺广啊。”   贺楼生一副极为镇定的样子看着她,听她吵。   但一个人干吵哪有两个人互吵来得舒坦,很快苗六溪就没了心力。   而且主任只给她批了两个小时的假,马上就得赶回去搬砖。   “贺楼生,我一会就去医院叫胥巳来接你。”   这话给贺楼生吓到了。   他刚才还吩咐胥巳买点衣服送过来,可现在自己要被送回去了,这叫他的脸往哪搁。   他先朝苗六溪伸出左手,本想继续伸出右手示意自己是去找指环了,但右手才伸到一半,左手就被苗六溪打了一棍。   苗六溪:“知道认错了?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贺楼生:……   就,憋屈。   苗六溪打完之后又很后悔,因为那双手曾经救治过她。   生气归生气,但心里始终记得贺楼生对她有恩。   “疼么?”   苗六溪脸上的怒意还未退散,但语气缓和不少。   贺楼生:这话你得去问棍子。   骷族人化骨之后,不会感受到任何皮肉之痛。   然而贺楼生似乎忘了这一点。   他缓缓抽回左手,在挨打的那几根指头上面揉了又揉揉了又揉。   那低头背靠沙发一声不吭的模样,委屈极了。   忍辱负重和吾辈不屈都被他给整明白了,把苗六溪看得一愣一愣的。   苗六溪甚至从他的表现里,看到了一个白嫖之后却翻脸不认人的渣女,而他,就是那个被嫖过的大冤种。   行,他好会,苗六溪忍。   苗六溪逐渐转变态度,柔声说道:“生生啊,你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外面很危险,千万别再让我担心了。”   千万别再给我搞事了!   贺楼生欣慰点头。   “我上班去,只请了两个小时假。你要是再敢出去我就真的不管你了。还有,你刚才是怎么把锁撬了的,现在就怎么给我安回去。”   贺楼生:放心,直接给你换个门。   苗六溪即将下班的时候,发现贺楼生将头像换回了粉红色小猪。   瞧这小骷髅怪,还挺会哄人开心的。   结果她一点进朋友圈,才发现这原来就是一场阴谋。   贺楼生不知从哪个网站薅出来的资料,分享到了自己的朋友圈里。   题曰:【高端鱼翅的26种做法,顶级富豪们都在吃,还不赶紧@小保姆做起来】 第15章   苗六溪:“给你脸了?”   “哐哐。”   苗六溪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再次和他进入通话的。   总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就再没有摘下来过。   人往往摸鱼摸到了最高境界,会不由自主屏蔽掉周边环境。   比如,之前总服务台只要有她苗六溪在,那其余在岗的同事基本不会有什么业绩,来办卡的读者大多都是年轻人,一看到有蓝眼睛的漂亮妹子总会控制不住多跟她聊几句。   但这回她苗六溪不得了,摸鱼摸出了九霄云外,同事一边听着她自言自语,一边忙不迭地办卡,一边还要担心她会不会又说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话。   同事忙活完后伸了个脑袋过来,问道:“六溪,你今天咋了?哎,你找鱼翅的价格干嘛?”   “我家狗子想吃,随便看看,啧,好贵。”   “什么品种的狗子,吃这么好,随便买点狗粮打发打发得了呗,上班这么忙,哪有时间自制。”   “是啊,我也这样觉得,可是狗子不这么认为,他非要鱼翅,恨不得亲手发个朋友圈故意提醒你。”   “啊?那这也太挑了吧,别喂得太好,少惯养。”   “我可不惯着,养不熟就扔。”   然而电话那头明显有些崩溃,接连敲了十几次桌子表示深刻不满。   贺楼生:真欺负人。   这时馆内工作群突然刷起了屏。   苗六溪也没怎么看,想必内容无非就是“好的”“收到”“OK”之类的话。   她看了看时间,距离下班时间仅剩十分钟,而领导赶在下班前安排的事情,通常都不是什么好茬。   身旁同事一脸惊喜地朝苗六溪招招手。   “六溪快看!恭喜,你因为追回馆里的一本小说,被主任在群里夸了,还说要奖励你两百块钱呢!”   苗六溪大为震惊。   在群里夸?那为什么刚才去请假的时候她不夸,还板着一张臭脸,还只给批假两个小时。   苗六溪对此没有太大反应。   但是两百块真的好香。   “可以,有钱给狗子买鱼翅了。”   她在工作群里发了一句:感谢主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之后就关闭窗口与世无争了。   五分钟后,主任又在群里发了另一条通知。   内容是下周“4·23世界读书日”的活动安排。   主任通知各业务部门做好当天的宣传推广以及采购工作。   苗六溪所在的“服务部”要负责当天的□□安排,以及引领特邀嘉宾游馆并进行解说。   领导给每个人安排的工作内容都不一样,所以当天的提成也会不一样。   而苗六溪当天要负责的工作,与同部门同事有很大区别。   她被安排成为馆内外的一级宣传大使,通俗点说,就是发传单的。   “这不是宣传部干的活吗,怎么叫你给做了?那提成可低了。”旁边的同事盯着刚下发到群里的安排表,有些愤愤不平。   苗六溪单手托腮,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就是显示时间的那个地方。   她轻轻咂嘴,啧,怎么还不下班。   “六溪,是不是主任给你安排错了?要不去问问?”妹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苗六溪这才瞄了表格一眼。   哦,宣传大使,整挺好。   苗六溪:“没事,这安排也可以,其实也不亏,我今天还赚了两百块呢。”   “那行吧,反正我觉得挺亏,太阳又大,你还得馆内外到处跑……哎?你数什么呀?”   “三、二、一,下班!”   苗六溪极速关闭电脑,极速打完卡后就溜掉。   她走出门口,扶了扶自己的蓝牙耳机,对着电话那头说道:“生生,我下班了,门修好了吗?”   “哐。”   “好,我今天发奖金了,给你买鱼翅。”   “哐!”   这声桌响差点没震破苗六溪的耳膜。   看来小骷髅怪很激动啊。   然而现实却是——   网上的鱼翅一百多就能买到,但海鲜市场里的居然卖四百多!   怎么搞的?!   卖鱼的老板看到苗六溪愣在大水缸前,上去问道:“美女,吃鱼啊?吃啥子鱼嘛?”   苗六溪:“老板,你这有假鱼翅卖吗?”   “美女,你放心,我们这的鱼翅都是假的,现在都提倡保护野生动物,我们不能搞那种。”   “那就好,有便宜点的吗?”   “本来是卖四百八的,今天刚开张,给你四百五,买多少?”   苗六溪:……   她在想,一会用什么姿势跑会显得没那么尴尬。   老板视线一歪,瞥到了她手里正默默搓着两百块钱。   老板沉默了一会,然后从小屋子里拿出来几块鱼骨头。   “我刚才应该是听错了,你是不是想买鱼刺?这个炸起来有一种吃薯条的感觉哦。”   苗六溪:“……”   炸什么鱼刺,直接买包薯条不香吗。   苗六溪轻咳两声。   当然这个咳给贺楼生听的,她想确认一遍对方还在不在,如果不在的话,买点鱼刺敷衍一下算了。   很快,耳机里传出了叩桌声。   苗六溪:无语,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在的时候瞎在。   她转身过去,捂嘴低语:“生生,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它们好可怜,咱们不吃哈。”   “哐哐。”   “追求品质的同时也要考虑一下现实因素,你知道那玩意儿有多贵吗?够买好多箱可乐了,要不给你买点炸鸡可乐?”   “……”   对方十秒无应答。   “不说话我就买可乐了哈。”   对方挂断了。   苗六溪:“……”   他生气了?   什么钢铁大直骷!   居然还敢闹脾气?   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寄人篱下的处境是怎么样的!   还敢挂电话?生什么气啊淦淦淦!   五分钟后,微信消息响起。   苗六溪抬起一看:   【贺楼生微信转账5000元】   苗六溪:………………   【贺楼生:买。】   苗六溪:………………   卧槽。   作者有话说:   没有什么是五千块买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转五千。 第16章   贺楼生花五千块就为了吃一顿鱼翅,吃完之后还吐槽它不正宗。   苗六溪是怎么都想不到啊,这小骷髅何止全身都是宝,居然兜里还揣钱。   上回他从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时,苗六溪就觉得不对劲了。   本以为他是偷拿胥巳的,第一反应就想夸他干得漂亮。   可这次……微信转账,实在说不通啊。   后来她仔细一想,觉得应该是贺楼生在医院捏脸整容的工资。   苗六溪没再继续猜想,吩咐贺楼生把碗洗了之后就回屋倒头睡觉。   她昨晚熬了通宵,一整天的状态都非常不好,当真是鞋子一飞就睡着。   而贺楼生是何等人物,叫他洗碗?这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碗不搭理他他也不搭理碗。   吃饱喝足之后,当然要舒舒服服睡觉啊。   他爬上自己的小沙发静静睡着了。   半夜三更凌晨一点,整间房子被一阵长长地嘶喊声震醒。   贺楼生立马去她房间查看状况。   苗六溪惊愕地站在衣柜前。   她一见到贺楼生,仿佛炸弹着了火。   “贺楼生!!!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贺楼生脑袋一歪,淡定地理了理面前挂得满满当当的衣服。   衣柜中,上排西装下排衬衫,黑与白划分得井然有序,比专柜店里挂放的那些都还要平整,并且一个衣架都没有空闲。   这是他吩咐胥巳买来的衣服。   苗六溪家没有多余的衣柜,就只能暂时放到这里。   “你又不出门,搞这么多衣服干什么?还塞在我衣柜里?”   苗六溪气得脖子都快僵了。   看看,这贺楼生还是人吗,哦对他不是人,正常人能干出来这事?!   贺楼生浅浅退了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想带她出去冷静一下。   苗六溪立马甩开他的手。   “原来你今天撬锁出去就是为了买衣服?几岁啊,幼不幼稚。”   贺楼生:还好,也就千把来岁吧。   等她稍微冷静下来之后,贺楼生将她拉出房间,走到一个小黑屋前。   开门,开灯。   只见里面那张破破烂烂的小床上,整整齐齐叠放着几件冬天的衣服。   苗六溪仔细一看,那不是她自己的衣服吗。   好你个小骷髅怪,还知道把冬天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就用来给你腾地是吧?   贺楼生指了指床上的衣服,又指了指自己。   那张得意的骷髅脸仿佛正在自夸:看,我叠的,全是我给你一件一件叠的。   苗六溪已经气僵了。   这时她上身被贺楼生轻轻往里一推。   苗六溪被推了进去,然后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原本脏兮兮乱糟糟的杂物间,竟然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物品都摆放整齐,在雪白的瓷砖墙下,就连灯光都显得亮堂不少,可以说整间小房子里除了中间那张烂床,其余大件都跟翻新了一样。   苗六溪:……   这回不用贺楼生自己夸了,苗六溪就算背对着他,都已经能感受到身后那骷的魂已经在飘了。   苗六溪默默给他点赞。   “行,整挺好,那以后你就睡在这吧。”   贺楼生摇头。   他不想睡在这里。   “那你是什么意思?哦,把自己的衣服塞我房里,把我的衣服送到这里,怎么你要飞啊?房子送你好不好?”   贺楼生:那倒不必。   他寻来纸笔,在上面潇洒写下几个大字:再买个柜子。   “你做梦。”   贺楼生写道:衣服放不下。   “放不下就给你塞床底。”   贺楼生写道:那些都是新衣服的。   “还好意思跟我提?搞这么多衣服做什么,又不出去见人。”   贺楼生写道:可我见你。   “扒了那层表皮大家都是骨头,有什么好装饰的,你害羞啊?”   苗六溪每回骨折去医院时,第一被送进的就是放射科室,在X光的穿透照射下,任何人都是一个样子,黑影白骨,皮肉虚无,谁也不比谁高贵。   所以小骷髅怪完全没有穿衣服的必要啊,搞这么高级,双方的贫富差距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   苗六溪叫他把自己的衣服重新挂回去,再将那些黑黑白白的移到这间屋里来。   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谁鸠占鹊巢这么厉害的,简直过分。   贺楼生只能默默顺从。   看来还得重新买一个衣柜,而且床也烂了,还得买张新床,唉,房子也好小。   苗六溪本来想洗个脸,但走到洗手台前时,又再次愣住了。   洗手台上多了一把新的牙刷和牙膏。   苗六溪的毛巾旁挂着另一块深灰色的毛巾。   打开镜柜一看,里面全是品牌的洗面用品。   浴室里摆放着一排男士洗发水和沐浴露。   甚至就连门口的鞋柜里也塞满了皮鞋。   苗六溪莫名其妙匪夷所思不可置信大脑飙血。   这哪是养了一只骷髅,这分明是家里多了一个男人!!!   “你这是在干嘛……”   贺楼生:干嘛,生活啊。   苗六溪缓缓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着那颗玉骷髅头,看了看对方的,又摇了摇自己的。   “你……刷牙?洗脸?沐浴?敷面膜?还穿西装?”   她顺手掀了掀贺楼生的下摆。   “嚯,里面还有一件呐。”   贺楼生拍开她的手,微微点头。   苗六溪干笑一阵。   好其妙啊。   “你洗一个给我看看呢。”   贺楼生:?   “我想知道你平时都是怎么洗脸,又是怎么洗头,最后怎么洗澡?”   贺楼生:不太合适吧。   谁敢说见到当下这种场面能不好奇的呢?   苗六溪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人,更何况,贺楼生还只是一只男骷。   她已将“好奇”两个刻在了脸上。   见到对方仍然愣在门边,她索性伸手一推,将贺楼生推进了浴室。 第17章   熬夜一时爽,天亮火葬场。   苗六溪目前就属于有点爽的状态。   白天下班回家就补完觉了,现在是说什么都睡不下。   特别是听着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淋浴声。   耳朵一边听一边给大脑传输那些玉骨酥酥的奇妙画面。   这还怎么睡得着。   她拿出彩绘笔,开始设计读书活动的宣传册。   过了大约十分钟,浴室里水声停止。   苗六溪忽地把脑袋抬高起来,但又怕一向穷讲究的贺楼生小脸羞涩,所以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干活,但其实早就把视线布置好了。   浴室门上的门把已经缓缓开启。   贺楼生严密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浴袍,轻手轻脚地从里面走出来。   苗六溪十分淡定地扭头过去盯着他,贺楼生瞬间社死,定格在半路不动弹了。   “来。”   苗六溪朝他勾勾手指,指引他坐到身边。   倒要看看这身白骨还能洗出什么花来。   贺楼生磨磨蹭蹭坐了过来。   苗六溪勾出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又嗅,感觉味道也还行吧,能忽悠男士买的也就只有那些薄荷啊、青草啊、肥皂什么的。   至于身上有没有洗出花来,苗六溪就不知道了。   既然对方抵死不从,那她也可以理解,毕竟不同生物都是有不同隐私的嘛。   贺楼生在桌面的小册子上拍了一下,大概问那是什么东西。   苗六溪:“这是我们单位的宣传册,下周有活动要办,得加班到很晚。”   贺楼生心道好极。   可以在她加班那天出去找骨牌了。   苗六溪接着说道:“你如果想趁这个机会溜出去的话,可以,以后都别回来了。”   贺楼生:……   这时,一声微信消息响起,苗六溪握着可乐的手忽然颤了一下。   这不是她的铃声。   她斜眼一瞥,从沙发缝里看到了一丝光亮,心里都还没开始疑惑,却见身旁那贺楼生更是眼疾手快,迅速就将手机取了出来,并且拉开距离坐到对面。   苗六溪眯着眼,缓缓咽了一口可乐。   贺楼生的微信号是苗六溪给他注册的,列表里也仅有苗六溪一人,而且这三更半夜的,居然会有消息声?   他不对劲。   他心里有鬼。   苗六溪起身假装去扔可乐,路过对面沙发时迅速扭头,睁大双眼紧盯屏幕——   【胥巳:天王盖地虎。】   苗六溪:?   他怎么会有胥巳的微信?   胥老板不是经常虐待小骷髅吗?   小骷髅有他的联系方式?   ……   各种疑惑瞬间充斥着大脑。   她朝贺楼生歪了歪脑袋,正好可以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   “怎么回事啊?”   贺楼生显然已经不敢动了。   那手机拿在手上,遮也不好,不遮也不好。   苗六溪毫不客气地伸手过去帮他拿稳,清晰地朗读上面的文字。   “胥巳不是你前领导吗,你加他微信干嘛?”   她见贺楼生没什么反应。   而且桌上有纸笔也不写点什么来掩饰一下。   这就很麻烦,直接勾起了苗六溪的好奇心。   苗六溪轻车熟路解锁,帮他回复胥巳:【宝塔镇河妖。】   发完之后,她无辜地问着:“擅自看你微信,会生气吗?”   贺楼生顿了顿,摇头。   很快,接收到暗号的胥巳已经完全放开自我了,直接发来一条语音。   苗六溪:“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   贺楼生继续摇头。   放弃挣扎。   他主动点开语音消息:   【胥巳:舅舅,人已经找到了,但骨牌确实被他卖了。】   苗六溪:???   舅舅?   什、什么东西的舅舅?   她惊诧地看向贺楼生,贺楼生默默把头垂了下去。   这时第二条语音也发过来了:   【胥巳:具体情况下回见面再说。哎?您找到摆脱苗六溪的办法了吗?】   贺楼生:……   苗六溪:……   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贺楼生抬眼望着她。   对方那张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但是,可乐罐被她捏蔫了。   他小心翼翼伸出右手,比了个“六”。   苗六溪淡淡斜了个眼神过去。   6?   对,真是6,真是666啊。   苗六溪:“你骗我,贺楼生,你跟胥巳都在欺骗我?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贺楼生连连摆手摇头,只恨说不出一个字来。   当前状况下,他只觉得写字浪费时间,于是就在左边食指上比划了三个小圈,想以此告诉苗六溪,其实自己是要去找指环的,并非刻意欺骗她。   苗六溪看懂了这个手势。   好像认识小骷髅怪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在找那枚戒指了。   看来那枚戒指对他来说很重要。   这东西已经成功带偏了她的思绪。   本来上一秒还很生气来着,然而下一秒已经举起可乐继续喝了起来。   苗六溪:这么宝贝那个戒指,难不成是对象送的?可对象送的不应该戴在无名指吗,戴食指上干嘛?累觉不爱分手了?嚯,好专情。   苗六溪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坐下来跟他好好沟通,至于胥巳……算了他不重要。   “那枚戒指真的这么重要?”她问。   贺楼生点头。   没有骨牌,他就无法换回人形,无法跟苗六溪说话。   苗六溪点头,说道:“好吧,那你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贺楼生内心震惊。   她这是,打算放自己出门了?   贺楼生继续点头。   十分安全。   苗六溪:“胥老板也真是不知羞,这么大个人还乱认亲戚,不过他没虐待你就好,反而态度还挺有礼貌,那我就放心了。你去吧,去找你的戒指。”   贺楼生感觉喉头已经梗塞了。   为什么,她居然变得如此淡定?   想不通,小脾气不是很大么,怎么就不发下去了?   苗六溪喝完可乐,起来准备洗漱睡觉,临行前特地吩咐了贺楼生两件事:   一,不管什么时候出去,微信上都要跟她说一声。   二,把碗洗了。   贺楼生那双修长的玉骨之手,从未沾过油脂。   这是第一次。   洗好碗之后,他看了一眼苗六溪的房间。   那姑娘兴许是独居惯了,在家里睡觉很少会关闭房间的门。   贺楼生感觉她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正常人看待,否则哪会有人不顾男女之嫌,睡得这么四仰八叉的。   给她盖好被子之后关上门,贺楼生悄声走进杂物间。   他迫切想要得知骨牌的所在。   半夜三点,给胥巳打了个语音电话。   “舅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虚弱,仿佛刚拉了几十头牛回来,但又不敢有任何怠慢。   “哐。”   贺楼生轻轻敲了一下桌子。   “舅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您的骨牌被一个姓裴的老爷子买走了,他是图书馆里的一名古籍修复师,那里下周六要举办一场‘世界读书日’的活动,我们就选在那天去找骨牌吧。”   作者有话说:   贺楼生:下回能不能换个复杂点的暗号?你这样搞得我很尴尬。   胥巳:这暗号还够不复杂?苗六溪她这么傻,肯定不知道噻。   苗六溪:那你很棒棒哦(为你鼓掌)。   .   注:“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出自作品《林海雪原》。 第18章   每年4月23日,对于每一位读书人来说都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图书馆作为包罗书籍与文化智慧的重要场所,一大清早就忙活了起来。   苗六溪刚打完卡换好衣服,就已经开始在门口摆摊子派发宣传册了。   今天的太阳很大,阳光破开云层从天边照射下来,将大半截楼层洒得金灿灿的。   苗六溪一边整理册子,一边挪着桌椅躲进阴凉。   还好是在周六,大部分工作党和学生党都已经放假了,正好今天又是“世界读书日”,所以到馆的读者比往日都还要更多一些,也有许多社会群体特地选在今日来参加阅读活动。   进馆的人很多,但主动领取宣传册的很少。   每回都是社恐患者苗六溪下定决心递出宣传册时,对方群体就勾肩搭背地先走了。   有的小哥哥接了册子之后也不看,偷偷扔进垃圾桶里,过十分钟后又从后门出来重新领取一次。   苗六溪都和其中那几个小哥混眼熟了。   “瞧那个蓝眼睛的妹妹长得好漂亮,不如回去要个微信号?”   “算了吧,这种一看就有男朋友,咱都回头第八次了,人家也没怎么搭理啊,丢不丢脸。”   “这么大个图书馆怎么就她一个人在这发传单,怪可怜的。”   ……   苗六溪听完之后,默默白了自己一眼。   今天从床上磨蹭起来的时候差点迟到,早餐都来不及吃就大口喘气跑来上班,桌椅板凳也是她自己搬出来的,其他馆员忙得不可开交,谁都照顾不上谁。   所以原本应该是两个人的工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她一人在站岗。   倒霉,可怜,饿得要死。   其实往年的读书日系列活动并不会像今年这么忙碌,只因为前几天馆长临时下发通知,说是今天会有好几位知名企业的老板来共同参与阅读活动,这通知一下来就不得了了,各部门主任火烧眉毛般地天天召集大家开会,又大肆增强线上线下各种推广,活动也是多出了好几类项目,图书馆迅速成了媒体聚焦地。   大门口的长阶梯两旁坐着许多年轻人,有拿着摄像机准备拍摄的,也有举着自拍杆直播打卡的,还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是想来凑一凑热闹的,堪比一场大型室外座谈会。   而苗六溪的小宣传摊会无人问津,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所有人都在准备看网红看老板,哪会有人好好看册子啊。   他们只会拿来当屁垫。   行,苗六溪索性就不主动发了,摆什么摊啊,直接摆烂。   终于,上午十点半,图书馆门口陆陆续续开来好几辆黑色商务车。   那些坐在阶梯上的年轻人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有几个已经迅速架起了摄像机。   随后四名保安从馆里飞奔出来,将占在台阶中间的人通通往两旁散开。   那架势,恨不得当场整出一张大红毯来。   苗六溪坐在板凳上,伸长脖子张望。   好家伙,这哪是来参加阅读活动的,这怕不是明星来搞签售会。   车辆停稳,各车的司机优先下来替自家老板开了后座门。   苗六溪的视线被人遮挡了大半,但她也懒得站起来,她只看到一颗颗黑油油的大背头从那边走到了这边,五六个大男人由身子到脚都穿得一片漆黑,乍一看上去还有点像各个帮派的老大前来开大会,谁也不服谁。   随着老板们距离苗六溪越来越近,她在众多大背头中发现了最为亮眼的一颗,同时也是最熟悉的一颗。   ——胥巳?!   苗六溪起初看到他还有些震惊,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另一个思绪取代了。   上周在贺楼生的微信上发现这俩合伙之事。   若胥巳今天不来,苗六溪都差点忘了。   而小骷髅怪最近几天在家表现良好,毫无出溜迹象。   但如今与胥巳这么一见……她还真的有些担心会出什么幺蛾子。   大背头老板们进馆之后,阶梯上的年轻人也都陆陆续续跟着进去了。   大家骨子里天生就对于读书圣地怀有敬畏之心,一迈进大门之后,所有人全都自发地安静了下来。   苗六溪目送这波人进去之后,确定身旁空无一人,立马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给贺楼生发了条消息:   【你在不?】   十几秒后对方回复:【在。】   【苗六溪:吃了吗?】   【贺楼生:吃了。】   【苗六溪:洗碗了么?】   【贺楼生:洗了。】   其实吃不吃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回复就好,这样苗六溪就可以确认他正连着家里的网,说明还是老实待在家的。   虽然上次说过允许他出去之类的话吧,但讲真的,挂着一颗骷髅头还是不要乱跑得好。   正准备继续发送消息时,桌上的一张宣传册突然被一只手主动拿走了,苗六溪疑惑抬头去看。   对方是个半百之人。   这位老师苗六溪认识。   他是图书馆里资质最深的一位古籍修复师。   大家都尊称他为“裴老师”,听说再过不到两年就要退休了。   苗六溪对他印象深刻。   因为无论此人走到哪里,哪里就会袭来一阵闷沉的严肃之风。   裴老师穿着一套深灰色的中山装,眼睛小得像是两片乌黑的竹叶,岁月在他脸上划分出了两道不同的状貌——他右边眉眼严厉地向上扬着,而左半边脸全是沧桑柔软的痕迹。   他拿了宣传册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立在小摊位前认真看了很久。   他的气场令苗六溪有些不自然,并且很快就收了手机。   这就很像是瞬间回到了学生时代,明明跟这位老师不是一个班的,但见到了就是会憋一口气,   “设计得不错。”   裴老师难得夸人。   苗六溪失落地看了看摊在台阶上的那些册子。   “内容再好,不也被人当成坐垫了。”   裴老师歪过去也看了一眼。   “我记得你应该是……服务部的吧,怎么做上了宣传部的事情?”   苗六溪愣了愣。   这位老师居然认识她?   苗六溪:“这里比较闲,适合我。”   “怎么就你一个人,宣传部没人了?”   “大家都在忙吧,其实这里挺闲,两个人反而不方便。”   “我一会给你叫个帮手。”   苗六溪心里念叨还是算了,这样不方便摸鱼,千万别叫人来,而且裴老师您好像迟到了。   “那就太感谢您了。”   官方微笑。   目送裴老师走远之后,苗六溪重新将手机摸了出来。   【苗六溪:生生,你猜我刚才碰到谁了!】   .   图书馆五楼,读者休息室。   一双眼睛正透过高清玻璃窗,紧紧地盯着苗六溪的方向。   男人的手机响起,他缓缓举起一看。   【苗六溪:生生,你猜我刚才碰到谁了!】   【贺楼生:谁。】   【苗六溪:一位老师,凶巴巴的,跟他说话我都会打哆嗦。】   【贺楼生:你哆嗦一个我听听。】   【苗六溪:滚。】   胥巳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   他看见舅舅后背突然抖了几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在笑。   “舅舅?”   贺楼生立马挺直身板。   “六楼那裴老爷子怪得很,说什么都不肯转卖您的骨牌,我都把价格提到六位数了,他还是不肯,这老头,真够精的。”   贺楼生听完之后断了几秒,转身准备走。   “舅舅您去哪?您不会想亲自去取吧!”   胥巳哪能拦得住他舅啊,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开。   不过他从不担心舅舅会被发现,因为不管是谁见了舅舅的真容,胥巳都有办法让那个人失去这段记忆。   贺楼生的斗篷能够遮住全身,但脸部很容易暴露出来,所以他寻到一处堆放杂物的暗室,搜寻了半天,终于在箱子里摸出一件貌似可以遮住全脸的服装。   可是好巧不巧,这时突然有人推门而入,视线直接投在了贺楼生的后背上。   “谁啊?”新进来的是这里的馆员,因为暗室里没有安装照明,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里面的确站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   “强哥?是你吗?”   贺楼生刚准备出手,就听见了“强哥”这个称呼。   他暂时收手,仔细聆听对方的动静,并随时保持警惕。   “强哥,还真是你啊,那个……古籍处的裴老师叫我下楼陪苗六溪发宣传册。什么嘛,我忙得要死,那女的可不好惹,上回我不小心把她推了一下,那双腿居然直接骨折,住个院害我赔了好几千,太晦气了。强哥,我对她有阴影,你能帮我去敷衍一下嘛?”   “……”   刚收回来的爪子,忍不住又伸出去了呢。 第19章   穿上人偶服的贺楼生站在三楼落地窗旁,看见她正在捡地上的宣传册。   从高处往下望去,原本就清瘦的身板显得更加渺小。   那些宣传册一张张摊在台阶上,苗六溪刚捡完左边的,右边的又被风追跑,捡都捡不过来。   贺楼生看得发笑。   但他不能分心太久,此次来图书馆的目的,是为了赎回骨牌。   只有拿到骨牌化作人形之后,贺楼生才能好好跟苗六溪交朋友。   三楼电梯旁是“员工休息区”,馆员可以在那个地方吃饭。贺楼生刚摁了上楼按键,耳边就传来“苗六溪”的名字,他扒了扒人偶衣的通风口,听到那边有很多絮絮叨叨的人声。   四个女馆员坐在玻璃窗旁喝冷饮,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冰淇淋不停地往下观望。   “等会吃完我们去换换六溪吧,她今天差点迟到,好像都没有吃早餐。”   “别管了,自己起晚怪谁,主任又没有让我们去发传单,何必找麻烦。”   “就是,去换她吃饭,就不怕她回来骨折给你看?”   “从来没见过这种一推就倒的人,太可怕了,小玉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吧,否则哪天不小心给她碰散架了,赔死你。”   手拿冰淇淋的“小玉”听后也有些害怕,只好点点头不再说话。   但不管是什么话题,一旦有人起了头就像是被点燃的烟花,恨不得嘭嘭嘭全部炸光。   几个女同事你一言我一语地口水乱飞,各种关于苗六溪的大小事都给人掏了个干干净净。   于是苗六溪就从同事的言论中,成为了一个到处寻找大冤种的玻璃人。   而此时的她终于捡完宣传册,坐在椅子上累得根本不想动弹。   阳光毒辣地晒着肌肤,要不是坚守意念,怕是整个人都要直接裂开。   意念:冰淇淋蛋糕奶茶啤酒鸡腿帅哥。   苗六溪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这个太阳给毒死了,否则也不会产生幻觉。   幻觉里,帅哥手捧鸡腿从远处走来,眉眼如星,深情款款,单膝跪地,高举鸡腿,酷炫,霸道,吊炸天。   她看得发愣。   身旁的贺楼生轻轻踹了她一脚:到底是吃不吃?   苗六溪从幻觉里被踹醒。   发现面前没有鸡腿也没有帅哥,只有一个肥嘟嘟的人偶。   人偶手里拎着一袋食物递了过来。   她回忆起裴老师说要找一个人过来帮忙。   不料这忙帮得还有点全面,就连她饿到打滚都能猜到,菩萨啊。   苗六溪礼貌问候:“你好你好,不用,我吃过了,感谢。”   她是很饿,但不想欠下人情,虽然汉堡和奶茶绝配,再蘸上冷藏的甜辣酱简直爽翻天。   人偶同事好像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他反而更近一步,偏要把吃的塞到苗六溪手里。   如此也不好拒绝,苗六溪的肚子确实饿了。   她看见这些好吃的胃里都忍不住发酸,只好礼貌接过,然后从兜里摸钱。   “谢谢,多少钱买的?我付给你。”   人偶同事一直摇手,并主动拉开距离。   这就让苗六溪有点尴尬。   他要是说出价格,那就人情金钱两不欠,但他不说,那万一给多了呢。   苗六溪手里拿着一张20。   她瞅瞅袋子里的东西,感觉20块应该不够吧?   于是她又多摸了十块,问:“三十?”   人偶的手摇得更猛了。   “哈?难道是四十?”   苗六溪有点不想吃了。   人偶同事连头带手一起疯狂摇摆。   这会她终于看懂了。   “你……不要钱?”   人偶欣慰地点点头。   终于给她整明白了。   苗六溪仔细盘了盘最有可能给自己免费送餐的同事,没能盘出来,但她是真的扛不住了,袋子里汉堡的肉香已经飘进了鼻子里,可馋死人。   “那谢谢,你是哪个部门的啊?下班请你吃饭。”   她忍不住先咬了一口汉堡,嚼了半天也没等待对方回应。   天,就这么聊死了?   苗六溪见这位同事穿着大肥衣服,估计也挺难受。   她主动让出位置叫同事来歇歇,而她自己蹲在一边狼吞虎咽。   随后,只见人偶同事屁股一歪、身子一斜,将上班偷吃的她挡了个严实。   ……这么有经验,同道中人啊。   “谢谢,姐妹你人真好!”   没过多久,苗六溪被路过的主任给逮住了。   主任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那个人偶,然后又眯着眼睛指向蹲在角落大吃特吃的苗六溪,声音比海豚还尖:“苗六溪你在这里干什么!上班时间吃什么东西!”   苗六溪被吓得突然噎住,捂着嘴连连咳了起来。   主任还在旁边没完没了地责备,她推开人偶,想过去将苗六溪拉起来,这时却被那人偶反向一推,身子猛然倒退了好几步,不但如此,她还发现原本拿在手里的水忽然消失了,出现在了那个人偶手里。   人偶扭开瓶盖将水递给苗六溪,另一只手不停地顺着她的后背。   苗六溪终于缓过来了。   主任重新走到她面前,责备道:“苗六溪你怎么回事?怎么能在上班时间吃东西呢!还有你,你是谁?”   苗六溪心道完了,不但惹了领导还喝了她一瓶水。   “我……”   她话还没说完,人偶同事就站在两人中间,把苗六溪护在身后。   主任瞪大鱼眼看向这只人偶,气得不轻。   “你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刚才推我是吧。”   苗六溪连忙把那不怕死的同事扯了回来,抓住他一只爪子,跟主任解释道:“主任,不好意思,这位…好像是裴老师的学生吧,他刚入职,不知道您是领导。”   果不其然,主任一听到“裴老师”这个人物,就立马收了性子。   那位裴老师不仅德高望重,更是在全国拿过不少奖项,平时就连馆长都要敬让几分,惹不起。   “那你呢?你身为老员工不好好带带新人,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主任将目标转回到苗六溪身上。   苗六溪:“噢。”   主任皱皱眉头,想着马上还有会议要开,就没有继续责备。   “算了,下回不能再这样了,剩下的拿去休息区吃!”   苗六溪躲过一劫,看着主任走进大门后才松了口气。   她将还没吃完的食物装好,跟人偶道了一声谢,并请他帮忙照看几分钟摊位,然后就灰溜溜地跑进电梯,打算去休息区吃。   这里的电梯是可以观光的高清玻璃。   苗六溪对那位人偶同事特别好奇。   上了电梯之后就情不自禁盯着他的方向,但很快又转了回去。   嘶,那人偶居然也在盯着她看。   三楼很快就到了,苗六溪一迈进休息区,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口。   同事的脸……怎么都……都……都V起来了?   长方桌旁,围坐着好几个女生,她们是苗六溪的同事。   她们原本都是小家碧玉模样,而如今一个个下巴变成锥子之后,多少还是有点吓人。   但她们却不这么认为,自从变成锥子脸之后,好像头不疼了腰不酸了,再硬的核桃也有自信戳烂了,真的,苗六溪没有看错,她们全都笑疯了。   锥子一号:“怎么回事,你的脸也小了!你们瞧,我的也小了耶!”   锥子二号:“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好像刚才睡一觉就变小了,哇塞我好美。”   锥子三号:“天哪,不会是在做梦吧……早就想整容当网红了,居然这么快就实现啦!我、我要辞职开直播!”   场上唯一一个没有变成锥子的小玉却哭了:“呜呜,不公平,明明大家都睡了一觉,为什么醒来就我的脸没有变,不公平呜呜。”   站在门口的苗六溪是动都不敢动一下啊。   这也太扯淡了……   后来她仔细一想,想起小骷髅怪的手艺就是徒手捏V脸,难道是他干的?   可是……   苗六溪拿出手机,回顾了一遍之前的聊天记录:   【苗六溪:你在不?】   【贺楼生:在。】   【苗六溪:吃了吗?】   【贺楼生:吃了。】   ……   不应该啊。   这么短的时间里,小骷髅怪不可能会找来图书馆。   而且上周他也答应过,无论什么时候出去,都要在微信上跟她打一声招呼的。   苗六溪很想说服自己相信小骷髅怪,但内心还是存有疑虑,因为到目前为止,她从来没有见过除了贺楼生之外的任何人,还能有这种特殊能力。   吃完之后,苗六溪回到大门口的摊位上,心慌地想着。   她在考虑要不要联系贺楼生。   肥胖人偶看出了她有心事,一直在她面前瞎晃悠刷存在感。   这就让苗六溪心里很烦,但又因为吃人嘴软不好说些什么。   “那个…宝子,你能不能帮我发一下宣传册?我头有点不舒服。”   人偶服内的贺楼生猛然一顿:又喊宝子?   他乖乖拿起宣传册,注视了苗六溪很久,并将右手抬起来指了指她的脑袋。   苗六溪:“没事,太阳有些大,我有点晕。”   最近天气高温,贺楼生待在人偶服里都已经热得快冒烟,想想就连自己都受不了这种炎热,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呢。   他发现苗六溪的脸色确实不对。   但那种感觉不像生病,有点类似神伤……她在难过?   人偶上前扶住椅子,连椅子带人地调转了半圈方向,吓得苗六溪一个哆嗦。   啊,这姐妹,力气好大。   “你干嘛?”   苗六溪整个人被转过去之后,还没来得及从椅子上下来,却发现人偶同事也转了过去,背对着自己。   他站在前方将阳光全然遮挡,给身后的苗六溪一片阴凉。   苗六溪:……   “嘿嘿,谢谢你,那我先休息两分钟。”   苗六溪拿出手机开始摸鱼,头不自觉地靠在了人偶的后腰上。   “待在里面很热吧?裴老师也真是,怎么能让你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哎,你吃雪糕吗?我待会去给你买雪糕吃。” 第20章   馆长和西装大背头们从门口潇洒走出来。   苗六溪一眼就锁定了胥巳。   他一副刚办完大事的状态,与其余大背头的面目都不太一样,明明瞅见了熟人也假装不认识,好大的官派。   苗六溪从椅子上站起来,馆长以为这员工是要给自己打招呼,就和蔼微笑朝她挥挥手。   苗六溪:“胥老板,请你过来一下。”   馆长愣了,大背头们也愣了。   胥巳本来很淡定地在装傻,但此时若不回应又说不过去,没办法,他只好叫大家先行一步,然后自己走到苗六溪旁边。   “这么巧,你在这里上班?”   苗六溪没有心思跟他假客气,看见人全都走远之后,立马发问:“小骷髅怪是你亲戚?”   “啊?”   “他有你微信,你还管他叫舅舅,上次来我家撬锁的是你吧?”   胥巳的眉头忽然抽了两下。   他认真思索着……明明如此严谨,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看来这件事情不得不展开说说了。   “对,他是我舅,很意外吧?我也很意外。怎么样这几天玩得开心吗?差不多了就给我送回来呗。”   胥巳这句话刚说完,就被旁边的人偶踩了一脚。   苗六溪心道这俩果然有诈。   没想到小骷髅怪外表天真无邪,内心居然黑成这个样子!   “贺楼生呢?是不是又溜出来和你鬼混了?”   “什么话,怎么能是鬼混呢。妹啊,我舅舅这么守男德,他不可能瞒着你溜出来。”   “那么请问,我同事的脸怎么回事,除了他还能有谁?”   胥巳的眼神已经有点飘忽了,他在想这个慌应该怎么圆过去。   “呃,个人认为,但凡是个妹子,应该都会喜欢小V脸的吧?”   苗六溪:“?”   话虽然说的很有道理,但锋芒不外露才是长久生存之道,他贺楼生这么厉害的手法,万一被整容同行拿去故意做戏,别说这一副骨架子了,怕是以后所有医院的骨架都要被送去研究院里盘上一盘,真是不知好歹。   想到这里,苗六溪已经站不住了。   她立即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聊天页面,顺道给胥巳递了个“你等着”的眼神。   你等着,贺楼生要是不在家,你俩今天都得哭。   通话拨出,一串经典的语音铃声响起……   ……等会?   那人偶同事的手机怎么也响了?   苗六溪扒开胥巳,奇怪地盯着那只肥胖人偶。   人偶不停地左右扭动着身子,很显然,这位同事已经在里面凌乱起来了。   苗六溪冷哼一声,拇指在红色按键上轻轻一摁,嘟——取消语音。   “嘟”   一模一样的挂断声从人偶服里传来。   人偶同事突然又不凌乱了。   三人其妙对视:………………   苗六溪:“贺楼生!!!”   场面顿时失去控制,人偶预告自己活不成了,提着衣服就开跑。   “喂喂喂喂别别别别别激动……”   胥巳尝试在二人中间劝架,累死,根本劝不住。   苗六溪一边追一边大声呵斥:“又骗我!你看你把我同事都捏成什么样了!还跑!”   眼看着他们逐渐从转圈跑扩展成了到处跑,胥巳虽然外表很冷静,但心里还是有点紧张,不知道此时应该帮舅舅阻拦一下苗六溪呢,还是应该帮苗六溪追逐一下舅舅呢,总之这俩人谁都不好惹,于是他干脆坐到桌子上看戏。   直到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场外追到了场内,也就是图书馆的大厅里。   苗六溪在追进门前还不忘调头跟胥巳对话,请他帮忙照看一下摊子。   两人前后跑进大厅,虽然各自都主动放轻了脚步,尽量不影响到别人,但依旧紧盯着彼此,贺楼生拖着一身肥衣溜得很疲惫,苗六溪也不敢放开动作,追一会儿又得休息一下。   他们从一楼明追暗跑到了三楼,贺楼生拐几个小弯就溜进了堆放人偶服的杂物间,那间小屋子没有光照比较容易躲藏,但他似乎忘了,苗六溪的职业就是图书馆的馆员,对这个地方早就熟透了。   他跑,她追,他插翅也难飞。   “贺楼生,”很快,杂物间里出现了苗六溪的声音,“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然而她只是站在门口伸了半个脖子进去,并没有完全迈进这间黑屋。   “不是说在家的吗,怎么跑出来了?骗子。还有你说你,捏个脸也不捏正常一点。人呢?出来!我数三个数……”   苗六溪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更加确定贺楼生就躲在里面。   “三……二……”她每数一个数,脚就往前迈进了一步,“一……”   “嘭——”   苗六溪被一只手猛然拉了进去,随后大门被贺楼生一脚踹关。   “贺楼生你大爷!”   苗六溪反客为主将他一把揪住,直接推到了墙上。   小怪物大混账,忽悠主人有一手,今天姑奶奶非要拆了你。   贺楼生不甘示弱,肥大的人偶从墙上弹起来将她反擒,本来只是想简单控制一下局势,不料这时脚下一滑,他顿时重心不稳,带着手里的苗六溪直直地摔了下去。   “啊!”   小骷髅怪长本事了竟敢搞这种是吧!   苗六溪气得怒火冲天,直接和他在地上扭打起来。   但贺楼生那才叫憋屈,没有骨牌他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且整个身子都闷在人偶服里难受得很,此时身上女子就像突然跳上岸的鱼一样激动,这和那晚她发酒疯非要手拆自己的状况毫无二致,贺楼生对此无法理解,力气这么小,非要这么皮,今日不给点厉害瞧瞧,还真当他这个骷族君主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小妖小怪了?   他迅速翻转自身,二人瞬间调换了上下之位。   他狠狠压制住不停扭动的苗六溪。   如何如何?怕否怕否?   贺楼生正得意着,不料这时身下之人突然一颤……   不妙!   “咔!”   苗六溪腰骨断裂。   ……   闹大了。   闹大了   给她疼哭了。   贺楼生慌得不知所措,生平第一次不知该从何下手,他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人偶服饰脱掉,把躺在地上的苗六溪扶起来坐好。   而苗六溪似乎要将剩余的力气都倾注在两只手上,拼命地把贺楼生推开,哭声也是越来越大。   这声音直接惊动了三楼的馆员。   贺楼生一时哄不好苗六溪,但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当前状况十分紧急,千万不能让外人见了她这副模样,贺楼生一鼓作气,右手伸过去紧紧捂住她的嘴,左手抱起她的腰,将苗六溪拖到了角落里。   “唔——唔——唔!!!”   苗六溪疯狂蹬腿。   她的两只腿不停在地上乱蹬,但很快又被贺楼生一把捞了过来,牢牢固定。   她憋得全身发烫。   苗六溪:淦!别捂我鼻子!   再次伸手准备过去锤人,但这小动作在贺楼生眼里简直就如蚊虫叮咬一般,他单手将苗六溪的手腕牢牢擒住,另一只手全然搂住腰身,两只腿也没闲着,左腿垫在后面给她支撑,右腿紧紧固定着她的下肢。   就这样,苗六溪仿佛成了一只出不了壳的蚕茧,毫无挣扎之力。   贺楼生拖着她的身子往暗角处慢慢移动,又迅速抓来人偶衣服盖在身上。   这时馆员正好从外面把门打开,孤零零的身子站在门口左右张望半天,但除去一片漆黑外,什么都没瞧见。   “有人吗?”   奇怪……刚才明明听到这边有动静啊。   馆员想了想要不要进去瞅瞅,三秒后摇摇头,还是算了。   “嘭”   关门。   确认那人已经走远,贺楼生才渐渐松开了苗六溪。   苗六溪得以正常呼吸,开始大口大口喘气,随之而来一阵哭声重新打破了宁静。   贺楼生连忙伸出食指在唇边。   嘘。   苗六溪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并且一再拒绝他的触碰。   贺楼生从未像现在这样心慌过,因为她这一世,明明……明明可以接受自己的。   却被自己搞砸了。   对不起。   他张了口,却发不出声。   可惜她听不到这声道歉,也看不懂他的手势。   贺楼生实在没有办法,但又怕再次引来外人,心绪乱麻,情急之下就将她一把拢进怀里,不断地安抚她的后背,将她一点一点靠拢。   苗六溪立马收声,猛地一口咬到他肩头!   啊,硌牙。   贺楼生缓缓摇头,无声地哄她。   别哭。   苗六溪确实也挣脱不出去了。   腰骨断裂,随便乱动只会越来越严重。   缓了十几分钟,苗六溪收敛哭声,虚脱地靠在他的肩上。   贺楼生安抚的动作依旧未停,这时感应到怀中人安静下来,就将黑皮手套取出戴上,慢慢移向她的腰间。   他移开身子看了一眼苗六溪,当前环境光线昏暗,但能感应到她眼中的湿润,和脸颊的温热。   贺楼生:别怕。   苗六溪不太想看他。   这种情景之下,骷髅脸还是有点渗人,心里有些毛毛的。   她靠回贺楼生的肩上,时不时还会微微抽泣。   “生生,你别再骗我,下回出门,一定要先告诉我。”   贺楼生点头。   “还有,你别捏我同事的脸了,真的好吓人。”   贺楼生点头。   这是苗六溪自认识贺楼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   她有些犯困,整个头都昏昏沉沉地挂在他身上。   原本抵在贺楼生胸口上的那只右手,也慢慢爬了上去,小骷髅怪肩上的白骨摸起来玉玉滑滑。   而且从第一次发现他时就已经知道,他的质量非同寻常。   “你身上的骨头全是白玉,要是拿出去卖……” 第21章   这句话还没说完,贺楼生就歪了半张骷髅脸过来。   苗六溪不得不终止发言。   苗六溪:看什么看。   谁见到值钱的宝贝还不觊觎一下的?   苗六溪重新扒上他的颈窝,有些不耐烦了。   “抓紧帮我治好,我赶着上班,你外甥还在楼下等呢。”   贺楼生:外甥?不重要。   场面沉默了十几秒,苗六溪终于忍不住,虽然上身瘫在他怀里,但手边力气可大,故意捏了一把他的肩胛骨。   “你到底治不治?”   贺楼生顿了片刻,慢慢将她推开。   苗六溪下意识望向自己的腰,微微扭了扭。   “……”   好了?   这就好了?   也太快了吧。   .   苗六溪回到小摊位时,发现一向送不出去的宣传册居然全都被胥巳清空了。   不愧是胥老板,小翘臀在桌子上那么一坐,就有人主动伸手要册子。   苗六溪乐得开花,总算可以寻个阴凉的地方好好休息吃雪糕了。   可惜好景不长,业务部主任发现有三名女馆员变成了锥子脸后,完全无法接受事实,一个个好端端的下巴却突然尖锐成那个样子,还怎么安排她们招待贵宾。   直到主任发现了悠闲摸鱼的苗六溪,以及黏在她身边那个该死的人偶。   “苗六溪,宣传册都发完了?”主任问。   苗六溪下意识望向空空如也的小摊子,十分确认地回答:“没错,都发完了。”   “真棒,那你把招待贵宾的工作也做了吧。”   苗六溪:?   凭毛?大家都是正式编制,凭什么别人不干就让我干啊,压榨员工不要太过分啊你这个老baby。   主任刻意清清嗓子,挨近她耳边轻声解释:“那几个小妖精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下巴尖成那样还开心得很,说要去当什么网红,我也是没办法……贵宾你好好招待,他们可都是商业大咖,到时候给你算三倍业绩。”   苗六溪:“好的主任,包在我身上。”   “嗯,好好干。”   苗六溪微笑目送主任离开,随后跳起来拍了一下旁边的人偶脑袋。   “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   后来她发现贺楼生干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真无了大语了这个小变态,居然连男的都不放过!   宣传部的“小华”美艳动人地迎面走来,那气质,那容颜,要不是身体健康,还真以为是哪家整容医院的失败案例跑出来了。   他与苗六溪的那三位锥子同事不太一样。   他的下巴V得很不正规,就是最尖锐的那个部位好像弯曲了一点点。   苗六溪猜测,贺楼生在捏他的时候,手可能有点抖。   但这个不是重点啊!   重点是贺楼生真的手贱啊!   怎么无论什么脸都想上去乱捏一把!   淦淦淦!   刚走不久的主任这会儿又突然跑过来,喘着粗气问苗六溪,给她四倍业绩怎么样?   果然是冤有头债有主吗,养的小怪物在外面惹了祸,什么烂摊子都要算在苗六溪头上。   行,她忍。   贺楼生此刻有些蠢蠢欲动,苗六溪大概也能猜测出来,他应该是想问:不如也上去捏她一把?   苗六溪迅速接下领导交代的任务,逮着贺楼生离开现场。   虽然一次性接下了四个人的工作,但苗六溪的状态也是甩手掌柜,平时在家里使唤小骷髅怪使唤惯了,如今他既然有种跑来图书馆,那就理当为共同分担一点压力。   不过小骷髅怪应该平时在医院舒坦惯了,好像从没干过这种端茶倒水的活,姿态也是摆得高高的,要不是穿着这身人偶服饰,估计眼睛都得瞪到贵宾脸上。   下午一点半,展厅内的电子屏幕换成了活动内容,苗六溪刚给大背头们结束讲解工作,转眼就看见贺楼生盯着屏幕发呆。   “读书日系列活动”分为线上与线下,有些无法到场或懒得起床的读者,可以通过官方公众号共同参与线上活动,而现在电子屏幕上滚动显示的,都是即将在馆里开展的线下活动。   距离最近的一场,是下午两点的“诵读会”。   苗六溪还有特别关注到,这项诵读大会的领读者,就是六楼古籍中心的裴老师。   光是这么看着他的名字,心里就已经吹过一阵寒风了。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裴老师也没有大家传的那么严厉。   他还是很会关照晚辈的,起码知道给苗六溪找一个工作上的帮手。   苗六溪默默看向自己的“帮手”,有些头疼。   瞧他那副环顾左右蠢蠢欲动的状态,估计又在偷偷计划开溜。   苗六溪淡定走过去,伸长脖子在他耳边说:“正好胥老板也来了,那今天结束后你就跟他回医院吧。”   贺楼生:?   身在曹营心在汉,苗六溪实在养不动这只白眼狼了。   他刚才还一直盯着裴老师的名字,难不成是年轻人捏腻了,想换个年长的来试试手感?   贺楼生突然抓住她,并指了指远处的电梯。   苗六溪:“干嘛?”   他比了一个“六”。   “不行,”苗六溪一口拒绝,“好好待着。”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主任的海豚音从后面响起,并一把拍掉了他俩扯来扯去的手,“苗六溪,你可是老员工,克制一下。”   苗六溪:哈?   主任开始吩咐接下来的任务:“一会两点的诵读会,其他人都要过去,你就留在总服务台。”   留在服务台好,这样就不用到处端茶倒水了,可以,老baby总算有点良心。   苗六溪爽快就答应了。   而下一秒,主任就将视线转到人偶这边。   “你,一会就去多功能厅,给贵宾们端茶倒水。”   苗六溪、贺楼生:???   “不太合适吧,主任,要不还是我带着他去?”   苗六溪尝试让老baby逃过一劫。   “哟,这才认识多久就离不开人家了?怎么不合适,他不是裴老师的学生吗,学生帮老师照料照料贵宾怎么了?疼着你了?”   苗六溪:好会聊啊。   主任斜眼瞥了瞥贺楼生,问:“怎么连个工作牌也没有,你叫什么名字?”   “主任你说得对,”苗六溪连忙插了一句进来,“这位同事,我真的是一刻也离不开了。”   老baby:?   贺楼生:?   只见苗六溪温柔地抓起人偶的两只爪子,眉眼如星,深情款款。   苗六溪:“这位大哥你真的好有魅力。”   苗六溪:“我好像一刻也离不开你了。”   苗六溪:“我想和你一起去端茶,去倒水,一起坐在服务台。”   场面顿时一片寂静。   不,是周围,周围的人也都沉默了。   两秒过后,一阵高过一阵的鼓掌声和呐喊声在整个展厅哗然而起。   老baby愣在原地,瞳孔直接爆浆。 第22章   苗六溪的这番深情言论感动了在场很多人,却没能感动到老baby。   她说搞办公室恋情是不会有结果的,劝二位好自为之。   那行吧,反正苗六溪也就是个普通馆员,既然领导非要这么安排,那也没有必要再演下去了。   她松开贺楼生的手,嘱咐道:“去吧,好好表现,不要做错事哦。”   贺楼生还没从她的转变中反应过来,后背就被女主任推了一把。   “发什么呆?你也是厉害,刚来就敢撩老员工,还盯着看呢?赶紧下去准备!”   主任刚说完这句话,就揉了揉自己的手。   小伙子身材好骨感啊。   两人正式分道。   贺楼生在女主任的带领下去了多功能厅。   两个大厅室都是在一楼,离总服务台不远,苗六溪想着忙完手头上的活还能悄悄进去瞅一眼。   现在距离诵读会还有十来分钟,多功能厅里的位置差不多也快坐满了,主任刚给他安排了一连串的任务,可转眼就发现这人不见了。   贺楼生乘上电梯来到六楼。   左转第二间就是古籍修复室,他能感应到自己的骨牌此时就在修复室里。   这里与别的工作区域差别很大,它外面有一道非常厚重的安全门,从旁边的防弹玻璃窗外望过去,修复室内多是清一色的灰白工作台,桌面上堆放着许多工具和书籍。   修复室内没有人在里面,他们都去一楼参加诵读会了。   贺楼生拿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小东西。   他将小东西对准墙角的监控,拇指轻微一摁,三秒过后,就准备去开门了。   他再次利用手里的小东西对准安全门,只听“嘟嘟”几声,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正在输入密码,随后大门“啪嗒”开启,贺楼生走了进去。   很快,他精准感应到骨牌正躺在最前方的那张工作台上。   贺楼生径直朝里走着,在台前停下。   他轻缓翻开一本残破不堪的书籍,指环正被夹在其中。   贺楼生记得前两日胥巳说过,指环是由图书馆的裴老师以五千块的价格买走的,他听后心里笑笑,看来现在的人都不太会做生意,那指环,怎会只值五千块?   贺楼生随手扔了张五万元的支票在桌上。   多的不说,他这个东西哪怕什么用的没有,但至少也值五万吧。   至于指环,那本就是贺楼生的东西。   贺楼生将它拿走。   下一瞬,他的眼神凝滞住了。   那本书……   他情不自禁地想去触碰。   “快点、快点,他们都已经下楼了!”   此时,门外传出了一道相当急切的女音。   “好好知道啦,我没带笔,进去拿只笔就走。”   另一道女音随之响起。   状况不妙,这里有人要进来。   但贺楼生无处可躲,因为他绝不可能钻到桌子底下去。   他就这么直直立着,等待门外之人进来。   两位年轻的古籍修复师开门之后,就撞见了一身人偶服的高个子。   “哦哟!吓死我……你是谁?”   贺楼生缓缓转身,一张可爱的人偶大脸对准她们。   “说话呀!”   正当二位还以为这是谁的恶作剧时,又忽然想起同事之中好像没有这么高的。   难道说……他是贼?!   她们的反应在贺楼生看来不过是两只树懒,贺楼生早就在二位激愤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移出了门外。   “救命抓贼啊!!!”   小姑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喊“救命”,总之就是看那人的身法,绝对是个练家子,早喊早平安。   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打电话了。   她们看到人偶贼走远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随后开始破口大喊抓贼。   得到消息的保安第一时间出动,到处找寻身穿人偶服装的怪人,但均是一无所获,而且更诡异的是,监控室内的画面突然全都黑屏了。   贺楼生从楼道里走出来,路过总服务台时,他看了苗六溪一眼。   苗六溪正在将手里的卡片双手递给另一个人,笑靥如花。   就在几分钟前,贺楼生还在考虑不如就这样将她带走,但现在看到她后,忽然又不那么想了。   她凭靠自己的努力独自生活的样子,很自信,也很美。   贺楼生仅看了一小会儿,就往人多的功能厅里走了。   他挤到大厅室的后台,在换衣间里将人偶服脱下。   骨牌归主,此时贺楼生已经恢复成了人形态。   银色的项链挂在锁骨间暗生幽光,他将衣帽摘下,露出了肤白冠玉的容貌。   这时,对面等候区传来一道年迈的声音,状况似乎十分紧急。   “进贼了?!那枚指环不见了么!”   贺楼生从门缝里看了对面一眼,发现他正是的古籍中心的裴老师。   “那……那我桌上的《赫胥史》呢?有没有被盗走?”   当贺楼生听到这个书名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赫胥史》……   他想起来了。   刚才在工作台上看见的那一本残破不堪的书,正是《赫胥史》。   那是一本千年前的古籍,详细记录着上古赫胥国的历史。   而赫胥国,与骷族之间,有着很深很深的渊源。   贺楼生的心口有些不舒服。   那边,裴老师的通话还在继续:“这样,我得上楼去看看,辛苦你跟主持人说一声,就请嘉宾们自己诵读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想着裴老师身为领读者放人鸽子自然不好,但如果馆里的古籍真有什么不测,那将会是一代历史的缺失,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那好,我马上就通知主持人。裴老师,您别着急。”   裴老师立马将电话挂了,并迅速走出后台。   贺楼生从更衣室里出来,看着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浅浅一笑。   “这么遥远的历史,居然也能被你翻出来。”   他将人偶服丢在身后,自己跟了上去。   整个多功能厅都坐满了人,台上中间是一块大型的电子屏幕。   按照活动规则,裴老师要在几分钟后带领大家诵读典籍。   但此时的裴老师已经从后门离开了厅室,并且主持人的手机也是静音状态,压根就没有发现来电。   主持人:“感谢大家的到来!那么接下来,就由咱们古籍修复组的裴老师,为大家领读这篇历史典籍。有请裴老师——”   一阵掌声过后,场面渐渐安静下来,万众瞩目,所有人都在期待裴老师的出现。   台上灯光熄灭,屏幕中央出现了一幅动态的浓墨山水图,一本大型电子书身在其中,随着悠扬的古琴之音响起,书页缓缓展开。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候着,但此时却不见裴老师来。   主持人伸出脑袋往等候区望,只看到了幕布后的一道黑影。   “裴老师?”主持人走到幕布前轻声呼喊着,“您快出来,诵读会已经开始了!”   贺楼生没有搭理他,准备继续往前走。   “裴老师,我们所有人都在等着您呢,您现在代表的就是整个图书馆,如果临时有什么问题,咱们私下再商量好吗?”主持人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说着。   他一说完这句,就看到幕布后的人影果然停住了。   主持人连忙将诵读的本子和话筒递了进去。 第23章   “时间来不及了。”主持人再次压低声音提醒。   贺楼生垂眸看了一眼诵读本,还是将它拿了起来。   诵读本上,是著名古籍《尚书》中的开篇:《尧典》。   贺楼生对这部古籍非常熟悉,它是华夏历朝历代,每位君王的必读之作。   台上,主持人紧张地期待着,台下,上百人安静地注视着。   聚光灯打到幕布上,对准了那道淡黑色的人影,他隔着幕布,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话筒,开始领读。   “日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   大家对于这道年轻的声音都很震惊,因为知道裴老师早已年过半百,不过当前场面在阵阵古琴的陶染之下,代入感十分强烈,很快大家也就消退了疑惑。   全体齐诵,书声琅琅。   坐在台下的胥巳一听就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但除了惊讶舅舅突然变成领读者外,更多的是,这段诵读勾起了久远的记忆。   他回忆起自己七岁那年,舅舅亲自带他诵读的第一篇书籍,正是《尧典》。   当时贺楼生还是骷族的君主。   那位年仅二十七岁,就已经高高在上、杀伐决断的君主,他告诉年幼的胥巳,《尚书》中记载着华夏帝王的治国之道,而开篇中所提到的“尧帝”,他俭以养德、心怀天下。   那时胥巳早已知道,骷族人二十八岁就会化骨为骷,而舅舅再过不到一年就要化骨。   这个人经年累月的教导,就是为了将胥巳培养成为下一任君主。   直到后来,骷族灭亡,所有期许一夜之间全部陨灭。   兴许是千年时光可以冲淡很多东西,如今在贺楼生的语调中,已然听不出任何波动。   .   工作人员没能找到那个穿着人偶服装的高个子。   而业务部的主任很聪明,她第一时间就去总服务台找苗六溪。   每当苗六溪看到老baby带着这副凶巴巴的表情走过来时,她就知道有人要遭殃了。   啧啧,谁会这么倒霉。   ……她反应过来总服务台只剩下自己。   只见老baby习惯性地拉长脖子翘起鼻孔,问她和那个人偶究竟有什么关系,是什么情况。   苗六溪老老实实回答八卦:“我俩是什么情况,刚才在展厅里,你不都看到了吗。”   老baby眼尾一挑,“所以你们真是情人?”   “还没到那步,刚认识第一天哪能这么快,还得深入了解了解,感情嘛,不能太随便。”   苗六溪并不知道贺楼生溜去修复室的事情,更不知道领导们已经下发了紧急任务,就准备逮他个措手不及。   “呵,”老baby一副吃过的盐比米还多的模样,“你俩就是一家的吧?”   苗六溪:厉害,猜得好准。   老baby:“看你平时静悄悄的,身边也没个朋友,怎么可能会当众表白,别装,我早就看明白了。”   “你看明白什么了?”她自己都没看明白。   “苗六溪,裴老师已经跟我说了,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学生,就是个小偷!”   “?”   “他溜进古籍修复室,偷走了裴老师的东西!老实交代,你们是商量好的吗?”   老baby不演了,老baby发火了。   苗六溪惊得嘴都合不拢。   “主任,不可能是他。”   “怎么不可能,都被六楼的人亲眼瞧见了,今天整个馆里就只有他穿着人偶衣,这怎么解释?你还袒护是吧!”   苗六溪哑口无言。   不是袒护,如果要说是因为有人的脸突然V了,还绝对是他没错,但偷东西……   贺楼生随手就能丢个万儿八千的,小金库比谁都多,实在没必要干出这种事啊。   苗六溪潜意识里是相信贺楼生的。   不过为了避免老baby被大领导问责导致自己遭殃,她还是决定去找贺楼生问问。   苗六溪走进多功能厅,在人群中扫视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贺楼生的影子,她心里逐渐慌乱起来。   不是吧……真的又跑不见了?   她靠在墙上平复了一会儿,这时周围的声音才渐渐清晰起来。   她听见这里环绕着琅琅诵读声,聚光灯照耀在幕布上。   幕布后方有一道淡黑色的人影。   那个人不是裴老师,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特别,好像明明没有任何情感,但就是独具一格,哪怕现在大家都在齐声朗诵,也能很快就分辨出他的音色。   苗六溪没有留意那人太久,找不到贺楼生,她只能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删了又删,最后只是给他发了一句:   【你在哪。】   没有回复。   她犹豫片刻,还是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对方未接。   苗六溪现在整个人都充满了恐慌,心跳忽然加快。   这下可怎么整,难道说小骷髅怪真的养不熟吗。   诵读会结束,人们都陆陆续续走出了多功能厅,苗六溪在现场众多大背头中找到了胥巳,向他询问贺楼生的情况。   胥巳听后表示不服。   “偷?我舅随随便便就能把你们图书馆给买了,还需要偷吗?那指环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指环?”   苗六溪想起来了,贺楼生左手上原本就戴着一枚戒指的。   哇靠到底是有多么宝贝那枚戒指,居然可以令贺楼生溜进古籍室里拿。   但它不是已经丢失了吗?   “那个姓裴的老爷子买了我舅的指环,我们其实想买回来,价格都出到三十万了,但他就是不肯,现在好喽,亏死。哎,留意一下,那老头要是气出心脏病,记得叫他来医院,报我名打八折。”   苗六溪:……   牛哇牛哇,这家人动不动就是东砸一个三十万,西砸一个三十万,小骷髅怪可以啊,在我那装得跟个任劳任怨的家庭主妇似的,没想到一出手这么豪气。   苗六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戒指确实是贺楼生的,而且就算领导们追究起来,看胥巳这副状态,应该也能很快就摆平。   “贺楼生去哪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他去哪我怎么知道,这段时间又不是我在管他。”   “?”   “哦对,妹啊,你要惨了,你们馆长上午请客吃饭的时候我不在场,后来他回来,看到我正在帮你发传单,好像脸色不太好看。”   !!!   完了完了完了。   那会儿苗六溪只顾着去追贺楼生,竟然忘记胥老板就是馆里的贵宾!   贵宾饿着肚子替一线员工发宣传册,这还不得给她炒得透透的啊。   苗六溪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什么小骷髅怪了,她感觉自己都已经快要保不住了,于是立马告别胥巳,麻溜地跑回总服务台去。   此时老baby正在帮着办理读者卡,一整个眉开眼笑的,但转头瞅见苗六溪后,脸色立马就变了。   “你的小情人呢,躲到哪里去了?”   “跑了。”   苗六溪灰溜溜回到工位。   “看吧,我今天怎么说的,搞办公室恋情是没有结果的。”   “啊对对对。”   “现在怎么办吧,人跑了,东西也没了,你怎么说,还想不想干了?”   苗六溪:?   老baby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把气撒在我身上吗?哇塞做人不要太过分哦。   “想干的。”   “想干,就把他给我抓回来,东西归还,你们服务部就能免去重新培训一次的麻烦。”   其实苗六溪上一句话还没说完,她想说想干是想干,但馆长不一定会让她继续干下去了。   所以老baby你能搞得过馆长吗?能搞得过的话,就给你抓。   “发什么呆?问你话呢苗六溪!”   苗六溪:“那就试试吧。”   “不要试,必须把他抓回来。今天损失的只是个戒指,可万一损失的是文物、是古籍呢,你怎么交代!”   “可是,出现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检查检查安防设备吗?主任,我听说六楼的密码门坏了,监控也坏了,你说巧不巧?”   好的现在压力给到老baby这边,老baby显然整个人都已经不好了,她瞪起了自己葡萄大的眼珠,连带着神情都充满了巨强的杀伤力。   “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我们馆里的安防还需要你来质疑吗!”   她的声音直接冲出了服务台,吓得大厅里的人都愣愣地看着她们。   苗六溪:“我说的就是实话,但凡这里安防过关,也不至于会让人溜进去。还有,为什么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你是亲眼看到我开门进去的吗?还是说你的领导正在找你问话,你就拿我当挡箭牌啊?”   作者有话说:   老baby老卑鄙了。   ·   注:“日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出自《尚书·虞书·尧典》。   .   感谢在2022-05-08 11:53:59~2022-05-09 11: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503707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大厅里所有人都震惊了,就连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都隐约看出,这是一场员工和领导的较量。   而且那个蓝眼睛的女孩真的好厉害,外表长得淑婉柔弱,声音听上去也十分冷静,但怼人的时候丝毫不留情面。   “好,苗六溪,跟我凶是吧,那麻烦你,下班之后,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收好。”   “可以啊,那你根据劳动法给我赔偿金吧。”   老baby懵了。   现在的员工都这么干脆利落的吗?   软都不服一下吗?   不过想想对方是苗六溪,也正常,她从来不讲情面,只谈钱的。   老baby稍微有点下不来台了,气得说不出话。   这时裴老师走过来了,他看见业务部的主任之后,皱着眉拍了拍自己袖口上的灰。   “好好沟通,不要这样对待员工。”   老baby:“我怎样了?裴老师您看看她,横起来比我还凶。”   裴老师:“她说得对,六楼的安防确实存在问题,不怪她,那个人跟她应该也没有关系。”   裴老师一来,就相当于给了老baby一个台阶。   毕竟刚才让苗六溪收拾东西回家这种话,也确实太冲动了,补偿金根本赔不起,辞退员工也并非她可以擅自决定的。   她睖了苗六溪一眼。   “幸亏裴老师不计较,好自为之吧苗六溪。”   苗六溪:暂时还为之不了啊,馆长那关没过呢。   一天得罪俩领导。   唉,叹气。   停留在大厅内看热闹的人,一见那女领导气呼呼离开,就知道现场打不起来,也各自散了。   裴老师递了张名片给苗六溪,说道:“你再坚持一段时间。”   苗六溪:“?”   裴老师:“下个月来修复组报到吧。”   苗六溪:???   苗六溪:!!!   就这么……被转岗了?   “我们楼上基本没人会管你,大家都有各自的任务要做,虽然没有服务部这么闲,但工资还可以。”   苗六溪本来还很顾虑的,但被这句“工资还可以”给说服了。   “那工资……”   “大概是你现在的两三倍吧。”   嘶。   天降横财两三倍!!!   干!干它个五十年!   苗六溪:“我回去想想。”   “嗯,好好考虑。你的人品我了解,这次的事情不怪你,相信你也确实不认识那个人的对吧?”   苗六溪听出来了,他后半截是个真真切切的疑问句。   还是先客气客气再抛出主题的那种问句。   就像语文老师笑着走到学霸面前来,推一推方框眼睛,问她能不能把《出师表》倒着背出来。   苗六溪:“我没见过他的样子。”   “他有跟你说过话吗?”   “那个人好像是个哑巴。”   “好,我知道了。”裴老师临走前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记得下月一号来六楼报到。”   苗六溪突然又不想去报到了。   怪不得都说裴老师古怪呢。   哦不,他们一整个古籍中心都非常古怪。   据说只要进到修复室里工作,就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   苗六溪这次翻天覆地的转岗历程,其他同事想都不敢想。   业务部的主任在得到这条通知后,更是格外震惊。   居然被裴老师给提拔上去了?!   对,这次转岗相当于提拔,那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员工居然从一楼蹭蹭蹭飞到了六楼,哈哈哈她没疯。   关键是,领导总群里只给下发了通知,就连意见都不问她一下。   主任整个人都气炸了。   在回到办公室的途中,她遇到了一个神秘男人。   男人不是图书馆里的工作人员,好像……也不是个正经读者?   正经读者哪有穿着斗篷出来的。   不过他长得既年轻又好看,身形颀长,面容白皙清冷,再搭配上这一身自带距离感的黑色斗篷,啧,那些狗血文里的高岭之花从此有了相貌。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主任觉得这句话都白问了,因为她发现男人的视线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   他正在慢悠悠地整理黑皮手套。   可同时,也挡住了她的去路。   要不是因为对方长得太帅,以主任刚憋了一肚子气的性子,这人绝对要被唠一唠。   但她没有,因为潜意识在告诉自己,不要轻易冒犯高岭之花。   “你是?”她重复问。   男人终于抬起头了。   黑皮手套也戴好了。   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她。   “过来。”   贺楼生只说出这两个字,女主任的整个身子都情不自禁绷起来了。   她觉得这个男人绝对是想泡她。   因为那双眸子,深邃得像黝黯的夜空,但偏偏又留了一丝星光。   她走不出来了,她要陷进去了。   没想到自己三十八岁的年纪,居然还能一见钟情!   于是她真的就慢慢走过去了。   甚至已经开始脑补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   贺楼生伸出右手,四根指头齐齐勾了勾,女主任就乖顺地将下巴伸了过去。   ……   【贺楼生:三楼办公室门口,过来处理一下。】   【胥巳:好的。】   【胥巳:……舅舅您还是把头像换了吧。】   【胥巳:哦对了,苗六溪在到处找您呢。】   贺楼生知道苗六溪在找他,虽然两人聊天记录里,只有一句“你在哪”和一通未接听的语音电话。   他只是在想,怎么让苗六溪接受自己也是个“人”。   后来他走进图书借阅区,在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   先制造偶遇,再简单说明,她若是惊愕,不要紧,事实就摆在这里。   贺楼生健步走了下去。   一楼,总服务台。   今天到馆的人很多,苗六溪开卡开到根本停不下来。   来借书的一看这边有蓝眼睛的漂亮美人,疯了一样凑过去。   书不书的不重要,和她搭讪几句才叫舒坦。   苗六溪:“嗯对,洗手间前面右转就到,其实您抬个头就可以看到指示牌了。”   苗六溪:“您已经办过卡了,不用再办一次……哦,给爷爷办啊。”   苗六溪:“先生,借书是不需要加微信的哈。”   苗六溪:“手机不见了?那请旁边的先生给您打过去看看,我们上班不能带手机,不好意思。”   晕了。   她整个人都忙晕乎了。   这时,人形态的贺楼生走出电梯,直径朝总服务台的方向过来。   他来到苗六溪的面前,站定。   “借书。”   苗六溪放下手边的东西。   这声音……   有些特殊,又有些熟悉。   她缓缓抬头,微微一怔。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要入V啦,感谢小可爱看到这里。如果你喜欢这篇文,请继续支持它~贴贴。V后节奏内容会加快,同时,交代的CP线和剧情点也会更多,后面都是有肉身的男主在守护女主,命定CP包甜~   .   预收文《养了幼年的恶霸爷爷》,求小可爱戳戳专栏收藏,以下是文案:   顾青娇穿书了。原主小时候被父母丢给爷爷抚养,长大后爷爷去世,她伤心不已。   三年后,有一个与爷爷同名同姓的小孩找上门来,张口就喊她孙女。   顾青娇盯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屁孩:……   .   小说里的爷爷重生了。   虽然拥有生前的全部记忆,但他现在只是个三岁小孩。   所以顾青娇不仅要养爷爷,还要挣钱给他上幼儿园。   顾青娇在公司被领导欺负时,他直接带领小学生恶霸队冲进那家公司。   “是哪个混蛋欺负我孙女!站出来道歉!”   顾青娇接他回老家过年,却被父亲认为是在外面生的崽。   父亲气得准备揍人,不料竟被这小孩扒了裤子打屁股。   “龟儿子!看清楚,我是你老子!”   听说顾青娇被总裁追求,他直接叫司机开来一辆法拉利,对着冷面总裁竖起中指。   “上次欺负我孙女的人就是你吧?像你这种渣男,肯定是觊觎我孙女漂亮呗,he tui~”   后来,他把自己的积蓄全都留给了顾青娇。   “娇娇乖,拿去买洋娃娃,不要告诉你奶奶哟!”   再后来,他开始忙着在相亲角找老伴。   顾青娇:“你不是有我奶奶了吗?”   爷爷:“嘘,我打算重新给你生个爹!”   . 第25章   苗六溪:哥们你笑什么?   他不像其他人笑得那样饱满,他其实很端庄。   就是将“笑”的这个成分表打开,那估计只占30%。   他们对视了三秒。   苗六溪:“书呢?”   贺楼生反应过来,将手里的书递了过去。   苗六溪:“……”   苗六溪又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   齿白唇红小白脸,长得清汤寡水的,口味居然这么重。   苗六溪拿着那本《霸道女仆爱上我》,短暂性沉默了。   “您的身份证给我一下。”   “身份证?”   “嗯,或者读者卡。”   这回换成贺楼生沉默了。   “没有。”他说。   “那您需要办理一张哦,身份证给我吧。”   贺楼生:……   可以也没有身份证吗。   他摇头。   苗六溪懂了,这哥们和其他人一样,就是来搞笑的。   什么证件都没有,那还杵在这干嘛。   走开,别耽误我办卡。   排在后面的群众开始有些不满了——   “兄弟,到底办不办啊,我这还等着找小姐姐借笔呢。”   苗六溪内心白了那位一眼。   “先生,你今天已经借走我五支笔了,请快速归还哈谢谢。”   说完下一秒眼神回到贺楼生身上。   苗六溪:“那下次记得带身份证来哈。”   她默默将《霸道女仆爱上我》收了回去。   小伙一看就是那种涉世未深的世家公子,公子不要沾染这种读物,去亲近亲近大自然吧。   贺楼生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好再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离开了。   他觉得苗六溪不愧是左眼进右眼出的人,否则为什么连自己穿的这身衣服也不记得。   贺楼生自己先回家了。   回她家。   他想,那就等苗六溪回来之后,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吧。   朋友之间首次见面,通常都是要正装出席的。   不过同住了这么久,都是老熟人了,也不用摆席。   但他有正装。   他在捣鼓自己的正装。   贺楼生只有在骷形态时才会穿这身斗篷,因为它能完全遮住身体。   所以只要可以换回人形态,他还是更喜欢西装。   不到十分钟就已全部穿整完毕,他矜贵般地坐在沙发上,颀长的右腿轻松自然地搭到左腿上,手里展开一份《人民日报》。   贺楼生偶尔会分心看一眼对面,那边是苗六溪下班回家的门。   下午六点半,她没回家。   七点,没有回家。   七点半,报纸都看完了,她还是没回家。   贺楼生皱了皱眉头。   他拿出手机,点开苗六溪的微信对话框。   【贺楼生:下班了么。】   五分钟无回复。   【贺楼生:到哪了?】   十分钟无回复。   ……   他有些担心了。   而这时的苗六溪,正在参加一场最为煎熬且不能拒绝的部门聚餐。   为什么会煎熬呢。   苗六溪想了一下,大概类似那种“全员锥子,唯我独平”的场面。   锥子同事们一个比一个开心。   她们越开心,苗六溪越煎熬。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贺楼生打来的语音电话。   呵,他还好意思打电话。   苗六溪都已经在心里把他祖宗坟给掏空了。   她利落挂断。   苗六溪:现在知道回头找人了?   苗六溪:今天在图书馆的时候是怎么玩失踪的?   苗六溪:又是怎么跟捏橡皮泥一样捏我同事的?   哦对,贺楼生还不回她消息。   真是三毒俱全,把渣男的那些本质吃得透透的。   家给他住,衣柜给他用,沙发给他睡,到最后才发现小骷髅怪根本养不熟。   苗六溪不可能回他消息。   而另一边,贺楼生在听到挂断声之后,心里的石头其实是放下了一点的。   还能挂电话,说明人还在。   他躺在沙发上睡了。   深夜,苗六溪开门回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坐了下去。   贺楼生被颠醒。   紧接着闻到了一股酒味。   他还没做足心理准备,下一秒身上的毯子就被掀了。   贺楼生:?   苗六溪惺忪着眼,盯了他整整五秒,丝毫没有任何吃惊的样子。   贺楼生:罢了,迟早她都会知道,虽然有些猝不及防。   他淡定自若起身坐好,对苗六溪展开经典的30%笑。   贺楼生:今日在图书馆时还认不得我,那现在,我就在你面前。   贺楼生正准备开口,苗六溪就弯曲食指敲了敲他的脑袋。   哐哐哐。   苗六溪:“你还知道回来啊。”   贺楼生大惊失色,不,不是因为她说的话。   是因为哐哐哐。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半。   人形态的维持时间已经结束。   贺楼生:………………   “发呆?你还好意思发呆?”苗六溪双掌夹住他的骷髅脸,面容滚烫,怒气冲冲,“你把我单位领导捏成什么鬼样子了!还有!为什么瞒着我乱跑!”   贺楼生其实很想开口解释,但骷形态的他在苗六溪面前,已经哑习惯了。   不过这一夜,正是从这一刻“热闹”起来了。   第二天苗六溪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客厅沙发上,身上还盖着贺楼生的小毯子。   她揉了揉眼,艰难地爬起来,将整个客厅都扫视了一遍。   贺楼生呢?   “生生?”她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句,这才听到自己的嗓子已经嘶哑成战损音了。   苗六溪:?   啥呀这是。   ……记忆逐渐苏醒……   她想起昨晚聚餐结束之后,老baby说要请大家去唱歌。   苗六溪一开始是拒绝,但老baby又说为了庆祝她下月转岗。   她还想起KTV里大家喝得酩酊烂醉,老baby翘着一张锥子在她面前哭哭唧唧,说以前都是我的不好我的不对吧啦吧啦……   最后就是回到家中——   敲了贺楼生的脑瓜。   骂了贺楼生的全家。   扯了贺楼生的毯子。   睡了贺楼生的沙发。   唉?   她好像把贺楼生连骂带踹地赶出去了。   苗六溪:……   苗六溪翻出贺楼生的微信,看到他已经把粉色小猪头像换回了古代风景图。   苗六溪:……   他应该已经回到胥氏医院了吧,胥老板会照顾好他的。   “唉。”   她叹了一口气。   算了,都是姐的过客。   苗六溪洗漱整理完毕,准备上班。   教训告诉她,下回一定不能在工作日晚上喝酒,否则第二天清早的阳光会教她做人。   她看见阳光很忧郁,看见面带阳光笑容的男人会更忧郁。   “您今天带身份证了吗?”苗六溪精神萎靡地站在总服务台,对着昨天那位借书不带身份证的男人问道。   “嗯。”他点头,将身份证递了过去。   苗六溪仔细瞧了很久。   甚至还对比了一下。   怎么看都不像啊……   怎么说呢,就假如面前这位名叫“顾森昀”的男子是光滑玉润的葡萄,那身份证上的照片,就是一颗桑葚。   苗六溪此时头昏眼花精神委靡,但她不傻,“干干净净”和“密密麻麻”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这不是你吧?”苗六溪问。   “是我。”   那其实是他连夜叫胥巳找的一张身份证。   贺楼生说长相不重要,名字好听就行。   然后胥巳就找了一张歪瓜裂枣。   苗六溪:……   难道说,顾先生整过容了?   天呐这是哪家医院,竟然可以整得这么完美无瑕。   苗六溪傻着眼给他办完了卡。   这一下午就只有这一瞬间稍微精神了些。   下班后,苗六溪回到了没有小骷髅怪的日子。   以前贺楼生在的时候,她还能蹭点鱼翅汤和牛排。   而现在,到家之后鞋子一飞就睡着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规律饮食。   苗六溪睡觉的时候经常乱动,而且脑袋昏昏沉沉,仿佛昨天晚上的酒劲还没有过去。   结果半夜醒来之后,她发现脑袋压着胳膊肘了。   “……”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吧。   苗六溪脑袋轻轻抬起,试探着将胳膊移出来。   呜,移不出来。   脑袋压了左手,左手压了右手,左废了,右也差不多了。   然而脑袋空空的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找贺楼生。   呜,大佬救我。   苗六溪艰难下床走出去,她看见沙发上空无一物,毛绒绒的小毯子整齐叠在扶手边。   哦,贺楼生走了。   ……   不,是苗大醉妹亲手把他送走的。   她唤出语音助手操控手机,打开贺楼生的微信,看了半天没好意思发消息过去。   聊天界面中,还停留着“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的氛围。   苗六溪甩了甩自己软哒哒的胳膊。   她像以前一样给宋医生打了电话。   “六溪?”电话里传出好听温柔的男声。   “宋医生,打扰你了。”   “没事,医生本来就得24小时待命嘛。那这次是……”   “胳膊。”   “怎么回事啊?这么晚了还会受伤。”   苗六溪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我自己给压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被逗笑的声音。   “别自责,六溪,我来接你吧。”   “不用,我自己去医院就好,打电话就是跟你预约一下。”   “忘啦?我上回说换了一家新医院。六溪,你手臂不方便还是不要自己出门了,万一路上又遇到什么情况呢。”   苗六溪浅浅皱起眉:真会聊天。   “那好,辛苦宋医生,太不好意思了。”   “别跟我客气。”   十分钟之后,宋医生打来电话,说是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到楼下。   苗六溪用脚扒开衣柜,准备叼一件睡衣到医院去换。   结果一眼就扫到了贺楼生的西装和衬衫。   虽然只有黑白两色,但贺楼生买的衣服特别多,就连小储物间里的柜子都放不下。   后来实在没办法,苗六溪才答应把衣柜分一半给他的。   现在回忆起来好尴尬啊,当时赶他走的时候应该顺便给他两套的。   五分钟后,宋医生上来接她下楼。   她头靠在后座窗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很快医院就到了。   结果下车后——   苗六溪:?   苗六溪:卧槽。   胥氏医院???   宋医生怎么跳槽去了胥氏医院!!!   这不就等于把受伤的绵羊往狼窝里送吗!   好尴尬好尴尬。   可以临时换一家吗。   她甚至已经想象出小骷髅怪在发现自己之后,或者胥老板发现自己之后,脸上全是不屑,然后伸出两根指头说:住院八万。   苗六溪:……   “六溪?进来啊。”宋医生见她傻愣在门口,喊了一声。   她还是埋头跟着走进去了。   千万不要遇到熟悉的白衣天使千万不要。   更不要遇到胥老板不要遇到不要遇到。   也不要遇到胥老板他舅不要不要。   好在一路顺利,周围人的眼神除了觉得她漂亮以外,也没什么别的反应。   几项检查之后,宋医生将她带到了病房。   苗六溪:“我还是回家吧,打个石膏就行。”   还是回家吧,四位数的单人病房住不起。   “你手臂骨折很严重,家里没人照顾你吧。”   “嗐,我都习惯了。”   “六溪,别逞强,之前开的那些补钙药,你有好好吃吗?”   苗六溪:……   饭都会忘吃,还吃药?   宋医生一身干干净净的白大褂,整个人透露着善良和光辉,总之就是能让苗六溪觉得,不住院都对不起他。   后来苗六溪还是妥协了,因为宋医生从来没坑过她。   这晚苗六溪做了一个梦。   很神奇地梦见自己被八抬大轿抬到了一个阴森诡异的地方。   她看了眼自己的妆容。   哎哟不错哦,结婚了。   反正这是梦,她意识里知道。   但那梦中新郎没来,而且轿夫也突然消失了。   刺激,居然还是个噩梦。   苗六溪伸出脑袋,看见前方矗立着一颗壮硕的人形大树。   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叶子,在黑暗中散发着光。   苗六溪往墙上看了一眼。   !!!   胥氏医院负八层!!!   Oh,on!Shit!淦!   苗六溪赶忙从轿子里出来,大声呼喊——   “快醒过来!!!”   ……   不负所望,惊醒过来的她整根脖子都冒出了汗。   “呼~还好还好。”   她扭头看窗外,天色已亮。   她擦了擦自己额前的汗。   苗六溪:?   嗯??   擦汗???   苗六溪惊讶起身,动了动自己的胳膊。   噩梦结束,胳膊好了。   那是不是就代表,真正的噩梦,要开始了?   她僵硬地将脖子扭朝另一头。   果然,贺楼生静静地坐在对面,看着她。   苗六溪:……   这么说,是小骷髅怪大半夜的趁我睡着,进我的病房,然后将我送回了一晚八万的那啥顶级套间?   苗六溪迅速穿鞋麻溜地跑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住霸王院,总之钱是一分也掏不出来了。   小骷髅怪谢谢你咱们有缘再见。   门外的地板刚被保洁阿姨用清洁剂拖过一道,滑的要命。   接着只听“扑通”一声。   她摔了。   苗六溪:啊啊啊焯啊焯啊。   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见小骷髅怪慢悠悠从房里走出来,蹲下来歪着脸看她。   当前形势尤为尴尬,苗六溪手指抠着地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觉得小骷髅怪应该算是那种,“我救了你你不说谢谢外加三个响头就算了,居然还想跑”的心态。   要不然也不会是这副看热闹的样子。   如果旁边有张凳子,那他可能还会倒上一杯茶,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自己。   苗六溪叹了一声,在地上闭眼沉思。   她宁愿跟冰冷的地板贴贴,也不要跟贺楼生服软!   贺楼生:……   没想到她居然还想继续睡。   贺楼生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苗六溪抱了起来,往房间走。   苗六溪内心是非常痛苦的,她想问贺楼生,能不能把她抱到楼下去,楼下病房便宜。   但她没好意思说出来,也不想再麻烦人家。   …………   好吧主要是因为之前把他赶出家门了有那么一丢丢的内疚。   “那个,我前天,”苗六溪越说越小声,“喝了点小酒,不是故……”   ……   算了算了都是姐的过客。   因为说不是故意也没用了。   小骷髅怪在这里过得很好,苗六溪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可能再把人家带回家养了。   所以还是让他好好在这里靠整容赚钱吧。   “谢谢生生,前天有点失态,对不起哈。哦对了你的衣服,我到家就给你寄过来。”   这话一说完,那只正在为她治疗的手就立马停住了。   贺楼生:你还是暂时不要下床了。   苗六溪:?   咋的了这是,刚才的发言有什么毛病吗?   贺楼生理了理自己衣服的下摆,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长条抱枕,随手扔给苗六溪。   送你玩。   ——他在纸上写道。   苗六溪:“我不想玩,你能帮我看看腿吗。”   贺楼生用眼神简单扫了下她的腿。   好,看完了。   苗六溪:?   之后苗六溪对此做出了初步判断——   小骷髅怪肯定在埋怨她将自己赶出门,所以故意摆臭脸。   行,那行,那大家都别好过,一起变成生活的奴隶吧。   苗六溪将自己的银行卡扔到桌上,敲了敲桌,“钱拿好,随便花,还有,我想喝点小酒,就是上回我来喝的那种,红的。”   贺楼生:……   他回忆起了前两次苗六溪醉酒之后的状态。   还是算了吧。   贺楼生出去找来胥巳,跟他要来一份菜单,拿给苗六溪选。   上面全是国内外最顶尖的美食,什么泰国咖喱、炭烤松茸、爆炒鹅肝、鲟鱼子酱和纯牛奶。   苗六溪咽了咽口水,看来小骷髅怪平时喝鱼翅汤只是为了润喉。   “酒呢?”她问。   为什么只有牛奶?还是纯的牛奶?纯牛奶不太好喝啊。   贺楼生在纸上写道:饮酒伤身,你有骨伤,少喝。   “这还不简单,你帮我把腿治好,我就可以喝了。”   贺楼生没搭理她,转头就吩咐胥巳将美食和牛奶带上来了。   苗六溪碰了一下装牛奶的杯子,还是温温的。   可是,她不太想喝。   她想喝酒,想喝雪碧,想喝辣断喉咙的可乐。   贺楼生在纸上写道:你把它喝了,我给你治伤。   “真的?”   他点头。   行吧。   苗六溪拿过牛奶,迅速地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   贺楼生淡然起身,又将一盘四喜丸子递了过去。   贺楼生:吃。   苗六溪开始有点后悔把他赶出去了。   留下来当个厨子多好。   她把贺楼生送过来的所有美食都尝了一遍。   至于骨伤什么的,早就因为吃得太欢而忘记了。   这一晚苗六溪睡得很稳。   小骷髅怪从白日到夜晚,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等到第二天清晨,苗六溪难得在七点就醒了过来。   小骷髅怪不在房里,但桌上摆满了早餐。   她掀开被子动了动腿,腿子好了。   苗六溪很愉快地吃完了早餐。   然后在微信上给贺楼生发了一个“谢谢款待”的表情,就轻松地上班去了。   是啊愉快有什么用,愉快还不得去搬砖淦淦淦。   贺楼生在顶楼的阳台上目送她平安离开。   此时他已变成了人的形态。   对于跟她告别,贺楼生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因为他曾在最不显眼的地方,与苗六溪告别过九次。   但终归还会见面的。   胥巳从后方走过来,悠闲喝着拿铁,“舅舅您找我?”   贺楼生:“那个姓宋的怎么回事?”   “他叫宋甄,我打听清楚了,他正是苗六溪以前的主治医生,也是最近才来咱们院的。”   “不好好在旧单位待着,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有什么工作劣迹。”   胥巳有点紧张。   舅舅这话说得,有工作劣迹的人肯定不能要啊。   胥巳:“咱们这福利好呗,现在年轻人跳槽也正常,宋甄也是凭本事考进来的。再说了,他跟苗六溪熟,平时也可以多照顾照顾,这叫什么,朋友相见,两看不厌,舅舅您瞪我干嘛?”   “之前你不是已经打听过了么,怎么和这次打听到的不一样?”   前一次胥巳说“打听到他是苗六溪的专治医生”的时候,没提过宋甄就是胥氏医院的骨科医生。   “我又不管招聘这些……”胥巳低着头默默喝咖啡,他知道舅舅的疑心病又犯了。   历朝历代的帝王,多少都会有点疑心病。   贺楼生身为骷族君主,从小就受着非常严苛的教育。   任何人的一句话或者一个举动,在他看来都可以成为目的,哪怕是至亲的人。   .   苗六溪上班时,很意外,她又遇到了那个男人。   名字不记得了,但男人那似有似无的笑太经典了。   人形态的贺楼生将那本《霸道女仆爱上我》递了过去,“我来还书。”   苗六溪正常办理还书手续,这时听到对面发问:   “有什么推荐的新书吗?”   “你喜欢看哪类书籍呢?”苗六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余光瞟了一眼他刚才还的那本。   “历史,兵法,军事,或者报纸。”   苗六溪:?   苗六溪:??   苗六溪:???   哥们别装了,我知道你骨子里不是那种人。   “那可以去三楼的报刊借阅区看看,或者六楼的古籍阅览室。”   这时贺楼生很自然地靠了过来,双手搭在高台上,“六楼,有趣吗。”   苗六溪:哥们请自重,把脑袋伸回去。   苗六溪:“有趣。”   “介绍介绍。”   “介绍什么?”   “六,六楼。”   “哈?”   苗六溪觉得这哥们肯定是有点那个大病。   找她搭讪的男人她见过不少,但搭得这么懵的还是头一回见。   介绍六楼?是介绍六楼的山呢还是六楼的水呢,难不成他想了解六楼的风土人情啊。   苗六溪:“您有事吗。”   “没有。”   “那请不要耽误我工作,谢谢。”   苗六溪总算把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打发走了。   不过这哥们好像不太会聊,真是可惜了那张漂亮脸蛋。   而接下来的几天里,男人依旧会来借书,一天看一本,第二天上午十点准时来还书。   苗六溪都怀疑他是不是把这里当成班上了。   直到苗六溪在服务部工作的最后一天,他没来。   第二天,苗六溪转岗成为六楼古籍中心的一名实习生。   刚进入修复室,就看见十几位新鲜面孔,捧着鲜花专门提前来等她。   “欢迎六溪加入我们古籍中心大家庭!”   “祝贺我们喜提美女一枚~”   “六溪六溪,给你花花。”   苗六溪震惊当场。   自己目前只是一个做杂事的实习生。   实习生在古籍中心居然可以有这种优待吗!   “感谢大家……好热情啊。”苗六溪下意识鞠了个躬。   旁边笑起来很像水蜜桃的同事说:“六溪,不用拘谨,我们平时工作都太忙了,上班时间可能照顾不了你。裴老师说你今天过来,特意给大家放松一下,就为了欢迎你呢!”   苗六溪看了远处的裴老师一眼。   他带着老花眼镜,跟苗六溪随意招了招手后,又继续投入工作了。   “正好今天周五,下班后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同事说。   苗六溪听到“吃个饭”这句时,眼神本能地回避了一下。   第一反应:不想参加聚会啊SOS。   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因为新同事们真的太热情了。   那种由内而外的真诚,是从前的苗六溪从未感受过的。   苗六溪起初还以为,大家不清楚她身体的特殊状况,直到同事们围在一起跟她聊天,苗六溪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情况大家早就了解了。   大家对苗六溪都很温柔,也不让她做任何粗重的活,还说万一身体临时出现的状况,只要打个电话就行,也不扣钱。   并且,他们其中有几位还是省级的优秀修复师。   也就是说,若是那几位出去,别人都得尊称他们一声“老师”。   苗六溪和老师们待在一个办公室里,平时根本想都不敢想。   中午十二点午休,苗六溪和同事们下楼吃饭,却在图书馆大门口撞见了宋医生。   本来发现他,苗六溪也没有特别奇怪,因为他偶尔会来馆里看书。   但这医生怎么回事?为什么手里还捧着花?   苗六溪有一种十分尴尬的预想。   宋甄手捧鲜花走到她面前,薄唇轻启:“六溪,祝贺你。”   他递花了,卧槽,他把花递过来了!   苗六溪脚趾抓地啊。   “哟,宋医生认识我们六溪?”   苗六溪身边的同事姨妈笑了一下。   “嗯,六溪是我的病人。”宋甄说。   另一个女同事也在跟他打招呼:“宋医生好温柔哦,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顺便照顾一下病人。”   宋甄:“好像没机会了,因为我们领导只给批三个小时的假。”   苗六溪乍一看这场面,好像宋医生跟大家都认识?   身旁的同事看她一脸懵,笑道:“六溪,你还不知道吧,宋医生是我们裴老师的儿子呢。”   苗六溪:儿子?   裴……宋?   苗六溪没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结了。   她从不打听别人的家事。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宋甄每次来图书馆,去的都是古籍室。   他在参加老师们周末培训的古籍修复班。   而今天周五请假过来,是要跟大家一起参加下午的讨论会。   宋甄还问苗六溪,想不想一起进培训班学习。   苗六溪:no no no不不不别别别。   她不想学习工作以外的任何东西,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咸鱼。   下午两点半,古籍中心的几位老师已经围坐在会议室里了。   同事怕苗六溪第一天上班无聊,就带着她进去旁听。   会议室里,老师们根据正在修复中的一部上古古籍《赫胥史》,进行讨论。   “《赫胥史》共有上下两册,我们在两个月前已经结束了‘上册’的修复工作。‘下册’正在裴老师那里,周一上班的时候,我们正式开始‘下册’的修复工作。”   “记录《赫胥史》的史官名叫‘李沐’。根据观察下来,我和裴老师都认为,那位长期给我们提供信息的‘李先生’应该就是李沐的后代。”   “‘上册’记录的是赫胥国的重大事件,而下册……哎?裴老师,我看您最近两周都在研究‘下册’,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裴老师摘下老花眼镜,捏了捏鼻梁,他说话很慢。   “我看了最后一页,如果没猜错的话,‘下册’的最后,应该记录着赫胥国的亡国原因。”   “都亡国了,那还怎么记录啊?”   裴老师:“你刚才不是提到了,那位史官有后代吗。”   “哦……看来子孙记录下来的,对对对。”   裴老师:“我最近修复了前面几页,发现‘下册’里出现了一个很新鲜的生物词汇。”   “什么词汇啊?”   “骷族。”   “骷族?”   “嗯,他们是骷髅人。”   ……   听到这里时候,苗六溪抬起了困倦的头。   他们刚说说的什么完全没听懂,但骷髅……   苗六溪:骷髅人?   ……小骷髅怪?   ……贺楼生?   裴老师:“文字翻译下来,内容应该是,骷族生存在赫胥国界的地下深处。”   “裴老师厉害呀,才两周时间就了解到了这么多信息,感觉都没我们什么事了。”另一位老师打趣说道。   裴老师:“哪能啊,你们也看到了,‘下册’的后半部分残损严重,之前大家修复‘上册’花了多久?半年有了吧。”   “是啊,好歹也是一千年前的古籍了,很难再复盘那段历史,我们尽力就好,做好存档。”   ……   苗六溪在进会议室之前特地带了笔记本,她觉得应该有需要记录的地方,结果会后打开一看,光是“骷髅人”三个字,就写了一整页。   .   大家下午五点准时下班打卡,出去聚餐。   人奉月底喜事多,大家今天都发了工资,而且明天又是周末不用上班,每个人都很欢乐。   饭桌上,年轻同事们玩起了击鼓传花小游戏,传到谁谁就先给新同事做一个自我介绍,然后就是特别害羞的表演。   苗六溪很快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现场氛围实在好,每个人都喝了点小酒。   苗六溪也不例外,她就喜欢微微醺。   然而好像醺过头了,她渐渐觉得上半身有点晃。   但又不想在新同事们面前失态,所以只能咬牙坚持。   新同事们很会照顾苗六溪,原本看她脸红的样子,还以为是醉了,但苗六溪正在咬牙,所以大家一致认为:六溪酒量真好!干杯!   苗六溪:~好~   苗六溪:~干~杯~杯~   她咬牙坚持到了聚餐结束。   直到跟大家告别上了的士车后,憋不住了。   苗六溪:“师傅,那个……”   司机:“吐车上加两百。”   苗六溪:“那我下车吐。”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等她。   苗六溪跑去公共厕所yue了。   可是!可是!   yue完结束之后,司机不见了!   对对对!好像连车也不见了!怎么回事!   苗六溪蹲在路边发愣,冷风吹着她额边的须须。   她垂着头等待下一辆的士的到来,时不时还昏昏欲睡。   几分钟后听见了停车的声音,苗六溪缓缓抬头,迷迷糊糊看着前方。   前方,一袭斗篷融于夜色,小骷髅怪站在马路中央,静静地望着她。   ……   他好像要被车撞了。   苗六溪懒得说话,我没有起身,只是朝他招招手。   但贺楼生一动未动。   苗六溪冷笑一阵,这傻瓜要是再不过来,就要被压散架了。   “你站那干嘛?”   苗六溪提起气来大声问,然而贺楼生还是没动。   不来算了。   她继续埋头大睡。   “嘟————”远处响起了一阵长长的车喇叭声。   苗六溪被这声音惊得猛然惊醒,抬头后发现那辆小轿车离贺楼生不远了。   !!!   “贺楼生!”她大声叫他。   贺楼生一动不动,像个黑乎乎的电线杆一样杵在那。   苗六溪:不动?   想死?   淦啊,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死。   苗六溪刚站起来,霎时间,小轿车从马路中间飞驰而过,刮过来一阵疾风。   她整个人都吓僵住了。   苗六溪一点一点转动眼珠,往刚才贺楼生站立的那个方向看。   他还在。   呼……   他没被压死。   苗六溪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是喝高了导致视线混乱,因为贺楼生站的,其实是对面的人行道。   不过很快,他又迎来了另一个危机——   对面街上朝他的方向走来了两位美女。   苗六溪刚放下去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美女要是见了小骷髅怪,肯定会吓得原地起飞。   然后……   她想起今天的讨论会上,裴老师提到过的“骷髅人”。   小骷髅怪要是被外人发现,大概率会被送去研究,那他不就完犊子了吗。   贺楼生对苗六溪有恩,而正好她也站起来了,不帮忙做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她大步迈向贺楼生,赶在两位美女发现贺楼生之前,抓起贺楼生面对自己,并带着他连连倒退。   贺楼生被这一举动震惊住了,第一反应就是礼貌拉开距离,但很快又被她拉住衣帽扯了回去,脑袋被迫着往她脸上贴。   苗六溪咬着牙悄咪咪说:“没看见有人吗,想死啊。”   贺楼生:……   苗六溪余光瞥见那俩美女马上就要从面前经过,立刻将胳膊搭上了贺楼生的肩膀,制造出一种青年男女勾肩搭背浓情蜜意深情啵啵的虚假景象。   俩美女:“噫~”   很显然苗六溪成功了。   因为她看到两位美女的眼角和嘴角逐渐扬了起来。   她们走后,整条街道都变得安静了。   苗六溪也安静了。   她的双手依旧搭在贺楼生肩上,然而已经困到无法睁眼,头低低垂着,打了好几个呵欠。   贺楼生伸出食指戳了戳她。   “别动!”   她脑袋顶在贺楼生的肩上,但这时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触感从脸上传来。   ……软软的?   怎么会是软的嘞?他穿棉袄了?   苗六溪眯着眼扭头,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脸刚才蹭到人家的脸了。   可是……怎么会是张人脸嘞……   她这是认错人了?   苗六溪再次猛然惊醒,将那人推了出去。   “你谁?”   贺楼生:你说呢。   “怎么是个男人?”   贺楼生:不然呢。   苗六溪心道完了:小骷髅怪呢?刚才我看到的不是一张骷髅脸吗!怎么突然变成人了!靠,抱错了。   后来苗六溪觉得,应该是自己离开小骷髅怪太久,有点想念,所以才会出现幻觉。   “帅哥对不起,打扰你了,帅哥再见。”   苗六溪整个身子都是飘飘然的,她晃着步子准备离开,而这时,却被对面那个男人抓住了手腕。   苗六溪:……   差不多行了啊,我又没吃你豆腐,还不放开我。   苗六溪对陌生人天生就有一种刻意疏远的距离感,不然真应该当场发个酒疯吓跑这个人。   “苗六溪。”   “……嗯?”   苗六溪酝酿情绪到一半,恍惚间好像听到男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你好啊。”   苗六溪没功夫跟他打招呼,连连摇头又摆手,就是两只手还在对方手里抽不出来,挣也挣不脱。   看来……   看来小骷髅怪说得对。   喝酒不仅会伤身……   还会…乱…乱……   她撑不住了。   她要倒了。   作者有话说:   快上车。 第26章   苗六溪半梦半醒的时候,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她感觉自己应该是躺在床上,后颈还垫着一个硬邦邦的枕头。   模糊中,第一眼看到的好像是被子。   难得被子这时候还搭在身上,因为通常她醒来时,被子都是不翼而飞的。   她翘起鼻子嗅了嗅。   嗯~就是那股子清香没错了。   这果然就是自己家,嘿。   她抱紧被子,右腿很自然地搭在上面,慢慢打开瞳孔,越开越大越开越大越开越卧槽。   抱着的怎么是个男人?!   男人安详地闭着眼睛,那张脸十分耐看。   苗六溪看了很久,得出结论:我把男人带回家睡了。   她短暂性地回忆了一下。   昨晚酒醉之后,这个男的好心送自己回家,结果……   结果她把手臂搭在男人肩上,双腿夹了他的腰,鞋都还没脱完,就挂着人家睡了。   至于中途有没有发生什么,她不记得了,再说酒后乱性的那档子事,哪能说记就记。   苗六溪悄悄掀开被子,检查有没有给他造成什么阴影。   还好,应该不严重。   她轻手轻脚爬起床,想趁男人醒来之前抓紧跑掉。   苗六溪:等会,跑掉?但这是我家啊。   ……啊算了先溜再说。   结果没溜成功。   贺楼生修长的手臂轻轻一勾,就把苗六溪的脖子给勾回来了。   苗六溪:...   跑不掉了完犊。   苗六溪偏头看了看他的样子,感觉除了昨天晚上,似乎还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直到对方展开了那似有似无的笑,她才全然想起来,这位男士,居然是在图书馆天天借书的那个男的啊啊完了完了完了!   他知道自己的工作所在地。   还知道自己的家庭住址。   苗六溪觉得自己怎么都跑不掉了。   贺楼生低头凝视,眼神里的倦意还没有全部消退。   “你醒了。”   苗六溪把他勾过来的手臂抬走,干笑一声,回应:“啊,嗯。”   “你昨晚……”   “昨晚!我不是故意的。”苗六溪抢先一步说道。   “不是故意的?”   苗六溪发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宇间微微抽了一下,有种“你居然能说得出这种话”的感觉。   看来他表面阴影不严重,但心理阴影十分严重。   苗六溪重新爬起来,试着跟他沟通:“是这样的,我昨晚喝断片了,不是故意要把你,那个,留下来的。”   贺楼生起身靠在床头,一张脸全是无助。   苗六溪:“想开一点,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小哥哥长得这么标致,偶尔吃点亏也正常。”   贺楼生:?   说些什么东西。   贺楼生没说话,起床打开柜子准备找件新衣服穿,但他这一举动就让苗六溪不满意了,苗六溪立马叫停了他:   “你干什么!能不能有点礼貌!”   贺楼生回头“嗯?”了一声。   “我看看衣服。”   “看什么看?为什么要翻女孩子的衣柜啊!”   贺楼生淡定看着激动的她,随手拎出来一件衬衫,“女孩子的衣柜,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苗六溪:……   “咳咳,”她清了清嗓,“没错,我家是有男人。”   “?”   苗六溪:“我男人马上就要回家了,你还不赶紧走。”   “?”   苗六溪:“他手劲可大,要是被他发现我们的事情,骨头都给你捏碎。”   给贺楼生逗笑了。   他利落地换好了衬衫,随后站在镜子前揉着脖颈上的红印。   苗六溪抬不起头了。   为什么今天会是周末,这时候去上班多好。   她干脆也麻溜起床穿衣服,“我去上个班。”   “今天不是周末吗,”贺楼生说,“周末六楼好像不上班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六楼?”   “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苗六溪觉得这哥们可以,撩技不好性格也不行,居然还偷偷摸摸跑去打听人的消息,够狗的啊。   “那我去买菜。”她重新找个借口溜。   “多买点肉,还有,帮我带一份牛排。”   苗六溪:???   有病?   苗六溪正想骂他,这时看见对方递来了一张银行卡。   贺楼生:“多谢。”   ……还挺有礼貌的。   苗六溪接过银行卡,“那,你吃完饭就回家吧。”   “家里拆迁,暂时回不去。”   苗六溪白了他一眼。   以后炫富请不要这样接二连三的来好吗,又是银行卡又是拆迁的,你但凡有点出息,就应该靠自己的努力白手起家,然后撩尽天下富婆,也不至于事后就只会来讹我。   内心吐槽结束,苗六溪揣上他的银行卡出门了。   她故意在外面逛街购物喝奶茶,晃悠了足足四个小时才去超市里买了两桶泡面。   刷卡也没有用他的钱,因为苗六溪觉得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人肯定走了,银行卡就等周一上班的时候再还给他吧。   结果到家后她发现自己想多了。   那人不仅没走,还喝了两罐可乐,新闻联播看得十分认真。   长城的脸皮都没他厚。   “怎么现在才回来?”贺楼生看到她手里拎的是泡面,有点不开心。   苗六溪眼神往下一扫,这人不仅穿小骷髅怪的衣服,他还穿小骷髅怪的拖鞋,看电视的时候还拿人家的毯子搭到自己腿上,真是好大一张脸。   要是被小骷髅怪知道了,他那张脸肯定就没有现在那么标致了。   苗六溪把银行卡丢在桌上,“还你,不需要你的钱,吃完了早点回家。”   “我家拆迁了。”   苗六溪:……   焯啊焯啊。   “那你可以去租房。不过我们这一带市中心挺贵,建议你去郊区看看。”   “无妨,贵的住起来舒坦。”   苗六溪:焯啊焯啊。   苗六溪:“那吃完饭你去逛逛吧,多留意墙上的小广告。”   “你家租吗?”   “?”   “我租你家。”   苗六溪愣了。   你租我家?那请问你把我置于何地昂?   她正想开口礼貌开怼,就见到男人走了过来,拿起桌上的银行卡,递过来,说:   “这里面有一百万,可以租多久?”   苗六溪:………………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一百万?!   贺楼生见她又愣住了,忙问:“不够?三个月也不行?”   苗六溪的眼睛已经开始冒金星了。   要是有了一百万的话,以后住院就不愁没钱了,喝奶茶也可以加小料了。   “什么时候搬来?我马上收拾东西。”苗六溪这一瞬间都计划好了,打算自己出去租个小单人间,先凑合过三个月。   贺楼生:“你和我住。”   “?”和他住?   不要吧,不要这样吧,这样不好吧。   贺楼生:“我不会做饭。”   苗六溪懂了,他是缺个保姆。   那你去找保姆啊!!!   “这么巧,我也不会,并且你应该也看到了,冰箱里全是可乐,我只会泡面。”   贺楼生垂眸看着她手里的泡面,考虑了三秒,“也行。”   苗六溪:“昂?”   “泡面也行。”   ……   苗六溪觉得这人可能缺的不是保姆,缺的是爱。   有钱,但很痛苦,一边花钱一边痛苦,他孤单寂寞,他需要励志鸡汤,他需要人生伴侣。   我呸。   “算了吧我家房子还小,没地给你住,你另外找吧,我给你泡个面,算我赔你的。”苗六溪扭头去厨房准备开水。   贺楼生也没再说什么,重新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几分钟后,苗六溪将泡面端上来,还贴心地加了根火腿肠,正准备转身去端另一碗时,手腕被他握住了。   ……这手……好骨感啊。   贺楼生将另一张银行卡拿了出来。   “三百万,行吗?”   “……”   苗六溪沉默了。   出手居然比小骷髅怪还阔绰。   良久后,她回神过来,对着他严肃地皱了皱眉,“快吃,吃完了我带你去看房间。”   三百万成交!   发财了发财了!   苗六溪把他带进了没人住的杂物间。   房间之前被小骷髅怪收拾得很干净,现在开灯一看,除了中间那张床不太雅观,周围还是蛮整洁的。   苗六溪指着那张床,“这里吧,以后你就住这间。”   贺楼生不太乐意。   “床坏了。”   床单又旧又破,床脚也是摇摇晃晃的,这要是睡起来,不说两个人,怕是一个人都会影响到隔壁。   “我给你修,给那垫垫石头,床单我也给你找。”   “我不睡这里。”贺楼生可不想看到家里有任何残缺,他指了指客厅的方向,“我睡沙发。”   苗六溪:……   苗六溪甚至在想,万一,万一哪天小骷髅怪回来了,发现自己的沙发被占,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他捏成钢丝?   “算了吧,”她重新拍了拍那个床,“这挺好的,我明天找个师傅修修看,你今晚先将就下?”   贺楼生虽然很痛苦,但还是接受了。   心道明天肯定赶在她之前,把床扔了重新换一张。   .   古籍修复室。   大家都在埋头工作。   听说修复古籍的时候,修复师都必须屏气凝神,最好不要被外界干扰。   所以苗六溪就连调个浆糊都得小声再小声。   实习期的工作非常轻松,就是帮着做点天然浆糊和天然染料,学习造纸,给破损的古籍拍照存档等等……   在六楼,这么轻松的工作就可以领到和以前差不多的工资,而且还是周末双休,下班时间还提前了一个小时,苗六溪觉得这就是恩赐,所以无论她制作什么都会多做一些。   她把浆糊递给同事,那个同事名字里有一个“桃”字,笑起来也像蜜桃,所以大家都叫她“桃子”。   距离桃子不远处就是裴老师的工作台,他正在非常细心地修补《赫胥史》,扁平的竹启拿到他手中,就成了揭开历史的工具。   苗六溪还记得,那个记录有“骷髅人”的信息,就是这本古籍。   她有些好奇,所以眼神多停留了一会。   裴老师抬头发现她,推了推老花眼镜,“感兴趣?”   “我就看看。”   “想学的话,可以去参加周末的培训班。”裴老师继续埋头工作,在他的观念里,时间一刻也不能浪费。   苗六溪温柔地笑笑,“不用啦,回家挺忙。”   培训挺贵。   中午吃饭过后,都还没到上班时间,修复师们就已经聚在会议室开启新一轮的讨论会了。   苗六溪原本正趴在桌上休息,但一听是在讨论《赫胥史》,就立马拿起小本本溜进去了。   裴老师:“我们在对‘下册’进行揭页工序时,发现好几页里都出现了‘骷族’的字样,所以我初步判断,‘下册’里的内容,有很大部分跟这个骷族有关。”   “裴老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下册’后半部分的纸张……跟前半部分不一样,纤维也不一样。”   “咱们这还有多余的手工纸吗?”另一个同事问完这句话后,立马想起了苗六溪,“六溪,你能调整一下补纸的颜色吗?”   苗六溪放下正在认真记笔记的手,“我试试。”   裴老师:“没用,我今天已经试过了。”   “您试过啦?厉害厉害。”   裴老师:“厉害什么,又没成功。‘下册’的后半部分,纸张非常特殊,一般补纸用不了。”   “那怎么办?又得跑一趟造纸厂啊……”   苗六溪见到同事好像不太乐意的样子,连忙举手自荐,“我去吧!这些天学习下来,我对检测纸张也有了一些进步,我想去试试。”   裴老师眯眼盯着苗六溪,有点像是班主任发现了正在偷吃的学渣。   “我去过很多造纸厂,但他们都做不出我想要的效果,你?你行吗?”   苗六溪开始有点心虚了。   心道裴老师从业几十年都找不到,那她自己肯定也不行啊。   但是话都说出口了,要是这时候退缩,岂不是会成为笑柄。   “我行啊,”苗六溪艰难出口,“我去试试。”   坐在主咖位上的桃子转过来摸了摸苗六溪的头,“我们六溪想进步了,很好,我觉得可以试试,给你选个帮手怎么样?”   苗六溪:桃子姐好温柔啊,有点感动怎么回事。   “那么谁愿意带六溪跑一趟呀?”桃子面带笑容扫视了一圈。   然而她的笑都错付了。   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去跑造纸厂。   主要是因为裴老师那句话,他只要说造纸厂里没有合适的补纸,那就一定没有,跑了也是白搭。   但如果真的要找到补纸,就得去偏远的乡下,没有人会愿意跑这一趟。   等了片刻都没有人站出来,苗六溪有点尴尬,低着头咬笔。   “我去找人吧。”裴老师打破了现场的宁静,“六溪,你确定要去?寻找补纸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甚至在外面待个四五天的都有。”   苗六溪:“没关系的,反正我平时也闲。”   裴老师:“好,那我晚些去联系人,不出意外的话,两三天后就出发吧。记得把来回的所有费用开好发.票,回来给你报销。”   苗六溪兴奋地直起了腰。   这就是传说中的带薪摸鱼…出差吗,可以可以!   “好嘞。”   不过,裴老师的话还没讲完:   “但是,如果你们找回来的补纸不合我意,那就老规矩。”   苗六溪:?   什么老规矩?   裴老师一说到这,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笑了,除了苗六溪。   桃子:“六溪,你还不知道裴老师给我们定的‘规则’吧,我来跟你介绍一下啊,假如,万一,你们找的补纸不合适,或者过不了裴老师的眼,那就得在买回来的补纸上面写满检讨。”   苗六溪:!!!   果然只要班主任翘一翘眉毛,周围全都会阴风阵阵的啊!!!   裴老师您够狠。   苗六溪咽了咽口水,“好、好的吧……”   桃子又转过来摸摸她的头,“别怕,我们六溪最聪明了,肯定能找到最合适的补纸。”   桃子一开口,苗六溪的尾巴都快要翘起来了,“桃子姐放心,我一定可以。”   .   晚上下班的时候,苗六溪和桃子走在一路。   两人原本说说笑笑的,可出了图书馆大门后,苗六溪就突然停了下来。   她看到了那个租客。   就是前几天睡在同一张床上那个。   苗六溪皱眉:郁闷,怎么到哪都能遇到他。   贺楼生一见苗六溪就笑。   苗六溪一见他就烦。   桃子两边都看了一眼,“六溪,这位是谁呀?”   苗六溪:是个厚脸皮的混蛋。   上次明明好心给他修床,结果回头那床就被他拆了。   淦,败家男人。   苗六溪回答桃子:“家里一起合租的。”   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继续说:“他这里有点问题。”   “啊?”桃子再次看了看那个男人,“不会吧……看他长得挺好,穿得也正经。”   “人靠衣装嘛,他也就只能靠这衣服来装一装了。”   还穿的是小骷髅怪的衣服,呸呸呸不要脸。   贺楼生走上去,在苗六溪身旁停住。   苗六溪:“你来干嘛?”   贺楼生:“接你下班。”   苗六溪朝桃子的耳朵偏了个脑袋,“看吧,我就说他有毛病吧。”   桃子笑着悄声回应:“不要这么说自家男朋友。”   苗六溪:???   桃子姐你不能吧,不能这样乱想吧。   贺楼生听到了。   他耳性极好。   他立即跟桃子打了个招呼:“你好。”   桃子看到大帅哥后,又忍不住笑了,“你好你好,我是六溪的同事。”   这会儿,正好古籍处的其他同事也陆续走出来了,她们一见苗六溪和桃子在跟一个男人说话,出于好奇也围了上去。   “哎?好英俊的小哥哥,你们朋友啊?”其中一个同事问。   “她是六溪的男朋友。”桃子脱口而出。   苗六溪:???   桃子姐你在乱讲些什么?   我明明从头到尾没说什么啊!   什么男朋友?我说的难道不是租客吗?   好尴尬好尴尬,抓地了抓地了。   然而那群同事已经惊呆了,一个个张大着嘴巴,“六溪的男朋友?!你居然有这么帅的男朋友。”   苗六溪:嘘嘘嘘!别嚷了别嚷了,社死了社死了。   苗六溪:“不是……”   “你们好。”贺楼生顺便给其他人也打了招呼。   “帅哥叫什么名字啊?六溪给我们介绍介绍呗。”   苗六溪:名字?   哦对对他还有名字。   但是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苗六溪不记得了,虽然这个人以前天天来馆里借书,但苗六溪确实记不住名字。   于是她隔空对贺楼生使了个眼色——你叫啥名?   贺楼生:……   名字?   很好,关于那张身份证上的名字,苗六溪忘了,贺楼生也忘了。   贺楼生及时化解:“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她好。”   同事们:……好有道理。   “哎六溪,原来那个宋医生不是你男朋友啊?我就说嘛,还是这位看起来比较舒服。”   ——来自一个不嫌事大的同事的灵魂发问。   苗六溪:哈哈哈你舒服你来,你来你来。   贺楼生嘴边的笑忽然凝固住了。   宋医生是吧。   后来,苗六溪在同事们的羡慕下开溜了。   贺楼生紧溜其后。   两人一到家后,苗六溪就甩了脸色。   傻缺,今天没有泡面给你吃了。   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准备饿死这位租客。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闻到厨房里飘来了一阵肉香。   类似于五星饭店里,北京烤鸭还有麻辣小龙虾的味道。   好香……   苗六溪的鼻子被这股味道吸引走了,它带着主人一嗅一嗅地来到厨房。   她两只手扒在门边不再迈进一步,这是最后的倔强了。   衣冠楚楚的租客正在用微波炉热着美食。   苗六溪:“你在做什么?”   “哦,今天出去吃早饭的时候剩的,太多了,就带回来给你尝尝。”   早饭……   剩的……   剩的早饭……   苗六溪觉得他多少是有点浪费。   哪有人吃个早饭吃得这样光宗耀祖的。   苗六溪开吃了。   她从小到大从没吃过这么壕的东西!   不过在吃的过程中,她想起了小骷髅怪。   小骷髅怪的嘴也很挑,他除了鱼翅汤和牛排什么都不爱。   苗六溪有些想他了。   吃完之后,贺楼生在洗碗,苗六溪在玩手机。   她在想要不要给小骷髅怪打一个电话,因为同事们最近要修复的《赫胥史》,好像有关于他的同类。   骷族……那是他的家乡吗?   如果《赫胥史》修复成功,小骷髅怪迟早会被发现的吧?   贺楼生洗碗收拾完之后,就看见她正在打自己的微信电话。   贺楼生眼皮一跳,二话不说就迈过去抢走她的手机。   苗六溪:???   “你干嘛!”   贺楼生淡定摁下挂断键,“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其他男人?”   苗六溪气到吐血。   为什么不行呢??   管我?你算哪根葱?   “不要得寸进尺好吧,手机还我。”   对方不仅不还,对方还将手机高高举起。   苗六溪觉得他真的飘了,连忙脱鞋站在沙发上边抢边吼:“还我!你大爷的!”   贺楼生又想逗她,但又怕她摔倒,只好一边躲闪一边留意她的站位。   苗六溪服了。   手都抬酸了,没办法她只好先认个怂,淦淦淦。   “好,行,我不打,我不打行了吗!”   贺楼生展开欣慰一笑,将手机递了过去。   其实是因为他自己的手机没静音,要是这时候苗六溪打过来,那不就穿帮了。   苗六溪拿到手机后瞪了他一眼。   白痴!   晚上十点,两人洗漱好分别回屋睡觉。   当然不——是!   这才几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苗六溪只是不想跟那个傻子再纠缠了。   那个傻租客脸皮真的忒厚。   现在连房东的手机都敢抢,那保不齐以后处熟了再抢点什么别的。   苗六溪觉得和他还是应该要保持距离。   她心里一直放不下小骷髅怪,总觉得迟早会有人去抓他。   而且《赫胥史》中,有一个字和他所待的地方一模一样。   小骷髅怪出手非常高调,万一真的被探查起来……   苗六溪想了想,还是打开微信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苗六溪:在吗?】   很快,对方回复了:   【贺楼生:在】   苗六溪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想起上回小骷髅怪为她准备了一桌好吃的,结果自己是个白眼狼,吃完转身就忘记。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提醒一下吧。   【苗六溪:生生,你要保护好自己。】   半分钟后,贺楼生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苗六溪:你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给发现了,最好也别出去,外面好危险。】   等了五分钟,贺楼生没有回复。   苗六溪以为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或者,还在气头上?   又过了两分钟,苗六溪决定主动结束聊天。   【苗六溪:晚安,生生。】   她放下手机睡了。   十秒后,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苗六溪猛然惊醒,看着从门口缓缓走进来的租客。   “你、你你干嘛?”   作者有话说:   三天内2分评送红包 第27章   苗六溪发现这位租客的脸色不太对劲。   有点像在冰箱里被冻了很久才拿出来的状态。   苗六溪坐起来穿好拖鞋,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睡衣衣领。   租客的声音相当虚弱:“有药吗?”   “?”   “胃疼……”   苗六溪:衣冠楚楚的租客捂着肚子……说胃疼?   “你等会,我给你找。”   苗六溪一时分不清真假,只好蹲下来在床头柜里翻药,但家里没有胃药,可以止疼的只有氯诺昔康和布洛芬。   她对比了一下,氯诺昔康是自己手术后吃的,布洛芬是自己姨妈痛吃的。   苗六溪把布洛芬拿出来,才发现这人居然已经坐到床边了。   他的虚弱丝毫不减。   “拿着,”苗六溪把药盒递给他,“没有胃药,将就一下。”   可是租客明显动不了了,脸色越来越难看,啊怎么办,他好像要痛死了。   贺楼生:“能帮我倒杯水来吗?”   苗六溪暗暗白他一眼。   麻烦,大晚上得还得伺候你。   一大男人身子虚成这样,还有没有出息。   苗六溪去客厅帮着接热水了。   然而等她回来之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个痛到快要窒息的租客他好像……要睡着了?   还是脱了鞋爬上床睡的??   身上还稳稳当当地盖好了被子???   苗六溪:???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过程?啊?   “喂,喂喂喂,醒醒该吃药了。”苗六溪把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接着过去不停拍打他的肩头,然而对方好像晕乎过去了,仿佛打死都睁不开眼。   苗六溪心里闪过一丝不安,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艾玛,好冷。   发高烧的人她见过不少,但发冷烧的人……讲真还是第一次。   “原来你是真的生病了,我还以为装的呢。那别睡太死啊,我帮你联系医院。”   苗六溪扒开他的头,从枕头下面拿出手机,一点亮屏幕,出现的还是自己和“生生”的聊天界面。   她自言自语道:“小骷髅怪应该还在吧,不如就让他帮忙联系胥老板……”   她点头自应,打了语音通话过去。   接下来的一瞬间,那原本昏得不省人事的租客突然一把将苗六溪扯到床上,眼神里透着战损般地柔弱与倔强,另一只手却不闲着,轻轻松松就将她的手机夺了过来。   苗六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您这是回光返照了?”   “你又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其他男人。”   “能不能有点良心,我是准备联系医院的,什么其他男人,再说了,就算是这样那跟你有关系吗。醒了正好,把药吃了回自个屋去!”   租客眼神凝滞,仿佛风中饿狼。   苗六溪:“看什么看?把我放开。”   苗六溪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刺激到他了,只见这人秋波流转,面色苍白,虚弱翻倍,整个人猛地一下倒了过来,他上身就这样覆着苗六溪,压得人喘不过气,苗六溪惊慌失措,赶紧扯紧自己的睡衣,好在租客并不算太狗,走完上半场就不动弹了。   “咳咳咳咳咳……”苗六溪根本不敢动弹,因为一动很可能就要骨折,只能不停咳嗽唤醒他的良知,“我淦你!!!赶紧给我起来!!!”   显然租客被骂醒了,他好像知道苗六溪很痛苦,所以特地挪了个位置,继续昏。   苗六溪:……   男人微微偏头,慵懒的话语传进她的耳中:   “别吵,胃疼。”   苗六溪:“我现在就能捅死你的胃,这样你就轻松了。”   “别乱来,要遵纪守法。”   苗六溪:焯啊。   苗六溪跟他“守法”守了一夜。   后来实在没撑住,就只能这样睡了。   醒来时房间里不见租客,而她则好好地躺在大床中央。   苗六溪嘲讽一笑。   呵,那混蛋以为这样就能制造出啥事也没发生过的假象吗?   她都记住了,死男人大半夜跑来撒疯的事,她全记住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   .   图书馆。   苗六溪得知,明天要和自己去寻找补纸的人是宋甄。   她一开始很疑惑,为什么会是宋医生?后来才想起宋医生是裴老师的儿子。   听说许多古籍修复手艺都是世代相传,而裴老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虽然职业上两者没有联系,但当爹的,多少都会让儿耳濡目染一些。   下班时,苗六溪跟桃子吐槽:“那不完犊子了,我俩半斤八两,都不专业。”   还以为裴老师要给她找多么厉害的大神呢,原来也是门外汉啊。   桃子笑着说道:“你可别小瞧人家宋医生,他对修复技艺这块还是很刻苦的,要不是去做了医生,现在估计早是一名优秀的修复师了。”   两人话还没说完,桃子老远就看见了熟悉的帅哥,连忙悄声提醒:“哎!你家那位来了。”   贺楼生最近天天来接苗六溪下班。   有时候苗六溪都没发现他人,却总让同事先发现了。   “帅哥,你来啦,”桃子温柔地把苗六溪推了出去,“那我就把六溪还给你了。”   贺楼生礼貌点头。   桃子临走前特地嘱咐了一下:“哎六溪,你记得明天备好东西。我老早以前就去过那个村庄,还挺远,开车都要四个小时呢……这么偏的地方都能被你找出来,你是什么神仙。要当心身体哦,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不过路上有宋医生,我也放心。”   苗六溪:“好。”   苗六溪目送桃子走后,回头发现男人的笑容僵住了。   贺楼生:“宋医生?你们去哪?”   “你管呢。”   “怎么不能管,现在你们同事都默认了我们的关系,若是这时候冒出一个宋医生,你不怕别人说你脚踏两条船?”   “不瞒你说,我在外面当海王,脚下遍地都是船,还有,我俩能有什么关系?”   “你说呢。”   “这位租客,不要太自信喔。”   贺楼生忍不住笑了,他的笑容很微妙,就是仿佛下一刻,就能把“自信”两个字搬到苗六溪面前。   他伸出左手拨开自己的衣领,微微偏过头,将脖颈间的红印展示给她看。   看,这就是自信。   苗六溪:……   好毒的男人啊。   苗六溪:“你报警吧。”   她扭头走了。   贺楼生跟在后面边走边问:“你明天去哪?我送你。”   “不用,宋医生有车。”   “我也有车,我还有司机。”   “不需要。”苗六溪加快脚步。   真是服了这祖宗。   贺楼生紧跟其后,“我也要去。”   “你去个锤子!”   .   有时候,这男人幼稚起来啊,好比一双看上了变形金刚的眼。   他妈不给他买,他偏要,不买就给你哭。   而苗六溪认为,这位租客的幼稚,远比其他男人还要高一个档次。   因为除了钱他好像一无所有。   但她也不是贪财,主要是贺楼生说了,如果这次让他跟着一起去玩,他就负责苗六溪接下来三个月的饮食。   白嫖那种。   馋猫+懒癌的苗六溪根本就抵抗不了。   去之前她特地打电话联系宋甄,说想另外带一个伙伴行不行。   宋甄当然是答应的,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三个人碰面的第一天,那个“小伙伴”是这样介绍自己的:   “你好,我是她男朋友。”   宋甄沉默了。   苗六溪也是。   其实按照苗六溪的脾气,她完全可以反驳,让这个租客下不来台,但奈何面对的是宋医生。   苗六溪感觉得出,宋医生对她不太一般。   所以如果立即反驳,会显得有点奇怪,但如果不反驳,又会显得租客很有成就感。   两番斗争之后,她决定无视那句话。   他们到临的地方,是一处非常偏僻的村庄,地方不大,总共也才六十家户的样子。   苗六溪来之前就查过资料,此地盛产构树,市面上很多高质量的手工纸都是出于构树纤维,而恰好全村有大半户人家,世代都以古法造纸为生。   此地前不久刚下过暴雨,地上都是大片大片的泥泞,村民们在工地里忙得汗流浃背,听说,他们打算将此地开发成旅游景点。   村民把苗六溪他们带到了一家普通民宿里,这家老板不单只开民宿,他们还是造纸世家。   老板一听三位客人是从城里图书馆来的,连忙跑下楼招待。   苗六溪把纸张的酸碱度和纤维要求写在本子上,递过去:“老板,我们需要的是一批古籍修复用纸,要求会比较细致,你看看这个。”   老板拿过来一看,立马震惊瞪眼,“这么严谨的吗?!”   “对啊,我们需要的补纸非常薄,我也是听村民介绍说,全村造纸技艺就属你家最严谨了,而且,我们出价高。”   老板一听直乐呵,“哎呀哎呀,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本领,不敢说‘最’,哈哈哈。那好,你找我就找对人了!不过前两天我们这大暴雨,把浸泡好的树皮冲走了好多啊,等一会我再去泡些树皮。”   浸泡树皮是造纸中最重要的一环,也是第一环,通常新扒下来的树皮最少都要浸泡六七天,所以如果现在才开始执行第一步,那肯定要耽误很长时间。   苗六溪:“老板,树皮可以先泡着,你这不是还剩一些吗,先将就那些做几张出来,我们带回去给老师交差,如果没问题,到时候联系你给我们寄过来。”   她是这么想的,既然现有的树皮不够,那就先带几张回去,这样如果裴老师觉得纸张不合适,那她也不用写太多检讨。   身旁的贺楼生问她:“你们要修复哪本古籍?”   苗六溪莫名顿了一下,回道:“《赫胥史》。”   一直沉默的宋甄也开始说话了:“《赫胥史》是千年前的古籍,我爸说,里面可以探寻到很多未知。六溪,你才换岗几天,没想到就已经学习很多了。”   苗六溪:“全靠老师们教得好。你的修复技术也不错。”   其实她并不知道宋甄的技术是好还是烂,她就想既然你都夸我了那我也夸一夸你吧。   宋甄:“我都是门外汉,只能简单修复一些破洞的书籍,对造纸一窍不通,这次出来还得靠你。”   苗六溪命苦了。   被领导安排了一个一窍不通的“帮手”,那她还怎么好意思去摸鱼。   苗六溪:“哈哈宋医生真是低调又幽默。”   宋甄惭愧笑笑,“等会我想去看看老板的造纸过程,一起去?”   今天大家在车上死气沉沉坐了一下午,苗六溪根本就不想动弹,但如果不动弹的话,那就又得跟租客待在一起了。   苗六溪看了一眼租客,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对面的太师椅上,并且在悠闲地看《人民日报》。   如果身边可以有一盏盖碗茶,那他就是全场最靓的爷。   苗六溪:傻帽。   苗六溪回应宋甄:“去,我顺便跟老板偷学几招技术。”   老板害羞地抚着自己后脑勺,“小姐姐一看就很聪明,亲手教你几招又有什么关系。”   “那我们走吧。”宋甄特地回头问了问贺楼生,“朋友,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贺楼生报纸看得十分认真,就连眼睛都没有抬起来过。   他摇头。   苗六溪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嘴角不由一抽。   这位在别人面前就是衣冠,在她面前就是禽兽。   衣冠禽兽!   “别管他,我们自己去。”苗六溪咬牙切齿。   这时贺楼生突然合上报纸,并且站了起来。   大家统一认为他也想跟着去,都各有所思。   苗六溪:他要去?我焯。   宋甄:朋友不是不想去的吗。   老板:两男一女,你们是来打架的啊?   贺楼生:“老板,定房间,一个双人房,一个单人房。”   其余三人:…………?   作者有话说:   双人床,你想干什么?   ————   18号下午之前订阅25章到最新一章,可以参加100jjb的抽奖呦! 第28章   老板将苗六溪和宋甄带到了自己的造纸坊里。   这位老板看起来敦厚老实,审美也十分精致,不仅自家开的民宿装饰典雅,就连造纸坊内的摆设都透露着文化气息。   这里偏僻安静,不像村头那样嘈杂。   最外面有一个中型锅炉,旁边是装满清水的石槽。   苗六溪刚踏进门,就被里面的场景惊艳住了。   屋子里高高横穿着好几根竹竿,竹竿上面挂着纤薄的皮纸,上百张皮纸长长垂吊下来,有点像缩小版的染坊。   再往里走,有一张红木书案,笔墨纸砚样样齐全,但桌上积满了灰尘,似乎没怎么用过。   苗六溪顺着晾晒中的皮纸从下往上扫视,还看见房梁上固定着一只两米多长的鱼灯。   老板见她一副惊叹的模样,笑了笑说:“小妹妹没怎么见过这些吧?现在城里很少会有了。”   苗六溪指了指上面的鱼灯,“这只鱼好肥。”   “它是前年造纸节的时候,我和我老婆儿子一起制作的,舍不得扔,就拿来做装饰了。哎不过,它是真的可以发光哦。”老板说着说着就去把灯打开了。   宋甄:“造纸节?好新奇的节日。”   老板:“就是用纸做做花灯、鱼灯什么的,然后再办点小节目。快了,两天后就是,我们村早就做得有推广,到时候这里会有很多外面来的游客,你们可以多留两天一起来玩耍呀。”   宋甄:“我觉得可以,六溪呢?”   “哎?”苗六溪听见他在喊自己,眼神才从鱼灯上面移过来,“哦,节日就不参加了,我们还赶着回去交差呢。”   其实就是不想和那俩多待。   一个随时都要礼貌保持距离的医生,还有一个怎么都保持不了距离的租客。   跟他俩玩耍还不如去上班。   老板邀请失败,内心有些尴尬,连忙换回主话题:“工作辛苦啊!你们对纸张的酸碱度要求,我肯定能把握,但是这个薄度嘛……”   苗六溪从众多皮纸中挑选出其中一张,“比这张再薄一些就好了,因为我们老师要将纸张修补在古籍上,万一遮盖住了原有的文字就不好了。”   “行,我试试看。”   苗六溪内心有些忐忑。   因为试试=我不太会,但我可以硬刚。   唉算了算了试试就试试吧,大不了到时候写检讨字体搞大一点。   老板去河里捞他的树皮了,留下苗六溪和宋甄二人。   这气氛就有些难熬,因为苗六溪除了在病房中外,还从没手脚健康地和他单独待过。   而且上回他送的花,被苗六溪扯出来栽到路边的土里,尴尬的是,还被宋医生当场发现了。   脚趾抓地啊。   苗六溪准备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刚一张口,对方的声音就先冒出来了:   “你把男朋友丢在那边,不怕他生气?”   苗六溪立马闭嘴了。   这该怎么搞,怎么回答宋医生暗戳戳的问题?   “随便,他就是来玩的。”她也是随便答的。   宋甄听后就笑,医生好像都很会发笑,先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齿,然后开始询问病情:“六溪,你的骨伤是怎么好的?这么短的时间,很神奇啊。”   苗六溪想了想,摆出万能回复:“一个老中医给我治好的。”   “是吗,那改天带我去见见?我想和老前辈讨一下经验。”   “老前辈好像不太想见人。”   宋医生好像不太好忽悠。   宋甄眼神滞了一下,“哦……这样啊。对了,上回你来医院那晚,是怎么出去的?我都找不到你。”   苗六溪:“那晚出去逛了。”   “逛?”宋甄又笑起来了,“医院有什么好逛的啊。”   是啊,医院有什么好逛的啊。   所以苗六溪说完这句就立马后悔了。   自己什么头脑,扯谎也不打个草稿。   但话既然都说出去了,苗六溪也不好再编一个新的,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扯:“好逛,胥氏医院的负八层非常好逛。”   “……”   宋医生沉默了。   她也看出来宋医生沉默了。   那就沉默吧,最好不要再问下去。   宋甄停顿半分钟,缓缓说道:“可是,医院里没有负八层啊。”   苗六溪:?   没有负八层?   那那天的电梯是怎么回事?   哦……宋医生刚换医院不久,一定是辛劳过度导致记忆错乱,才觉得没有负八层的吧。   苗六溪非常严谨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理解,那就当我是在做梦吧。”   宋甄:……   话题就这么稀奇古怪地结束了。   苗六溪很喜欢房梁上的那只鱼灯,忍不住拿出手机把它拍了下来,顺手打开微信发给贺楼生。   【苗六溪:好看吗。】   【贺楼生:你在哪。】   【苗六溪:先别管这个,你就说好不好看?】   对方没有回复,苗六溪也没想太多。   不久后,老板手里拎了一堆湿哒哒的树皮过来,他决定现场制作一张皮纸展示展示。   老板:“这些都是蒸煮过的树皮,直接下锤再泡一次就行。”   他将树皮垫在布上,开始举起木墩子有节奏地反复捶打,渐渐地似乎还起了乐趣,喊出“一二一”的口号来。   后来老板拿出现有的材料,带他们快速走了一遍造纸流程。   主要是讲给宋甄听的,因为他每一步都学得很仔细。   晚上大家从造纸坊回来,宋甄打算单独订一间房,但是民宿老板娘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他,所有房间都已经订满了。   苗六溪:满了?   可是楼下分明没看见几个人啊。   难不成说,大家都在家宅麻了,想换个环境继续宅?   苗六溪:“老板娘你再看看,真的没有多余的床位了吗?”   老板娘:“啊,对,就可能……过两天不是造纸节嘛,游客陆续多了,所以都预订满了。”   可造纸节不是两天后吗?   苗六溪:“他们提前两天就订好啦?”   老板娘:“啊,对。”   苗六溪和宋甄如遇雷霆击顶。   所以所以所以……   所以宋医生要跟衣冠禽兽住一间了吗?!!   哇塞好刺激好刺激!!!   老板娘接着说:“和你们一起过来的那位先生,他已经把这两天吃住的费用全都付了,他说单人房留给宋先生,还让我叫小姐姐早点上楼休息呢。”   宋甄:“……”   苗六溪:“……”   就知道衣冠禽兽可耻起来,连禽兽都比不上他。   老实巴交的老板此时也惊呆了。   直到两位客人上楼之后,他才敢过去跟老婆说话,“原来他们不是一对啊?她和上面那位……”   老板娘扇了他一记后脑勺,“傻子,你嗑错了!”   .   苗六溪在房间门口待了很久。   她怎么都想不通。   那租客,平时鬼都不愿跟他睡,可今天真的是撞了鬼啊。   她开门走进去,表情立马僵硬。   中间的一张豪华双人床,雪白雪白,简直亮瞎了苗六溪的眼。   床上的男人见到她来,轻轻放下手中报纸,主动掀开了被子一角。   苗六溪:掀你个坟。   她摸到沙发上躺下,决定今晚就睡在这里。   贺楼生见她并没有要上来的意思,也不催,打开报纸继续看。   “你是直男吗,”苗六溪问,“就不能多要一床被子?”   “哪有一张床放两张被的道理。”   苗六溪:……算了,不跟禽兽论人道。   我自己下楼找老板要被子去。   两分钟后,苗六溪沉着脸回来了。   贺楼生:“找到被子了吗?”   苗六溪没能找到,因为老板说多余的被子也没了。   她对贺楼生淡然一笑,呵呵。   “你说得对,没有一张床放两张被的道理。”   贺楼生欣慰点头,再次掀开被子,拍拍身侧。   “过来吧。”   苗六溪不动不动,敌不动我不动。   “所以你委屈一下,把床让给我呗。”   “你懂不懂什么叫双人床。”   “懂,怎么不懂,这床要是再大点,仨人都能睡,哎?不如……”   !!!   敌动了!   敌动了!   敌穿上拖鞋过来了!   苗六溪吓得牙口直哆嗦,赶紧缩到沙发一角,“你、你别乱来啊。”   贺楼生直直盯着她,两秒后冷冷笑了。   他随手指着那床,“去吧,去睡。”   苗六溪:“。”   贺楼生浅浅躬身,说:“良心痛吗。”   “为什么要痛?”   “我给你订房,你这样对我。”   “我求你订的吗?而且,本次出差除你之外,我和宋医生吃住行的所有费用,单位都给报销,用不着你呀。”   这话贺楼生不接。   “你跟姓宋的很熟?”   “熟,还老铁了。”   贺楼生眼神凝滞,仿佛风中饿狼。   这表情苗六溪懂,因为他上一次这种表情的时候,下一秒就扑了过来。   她伸手捡起自己的拖鞋,做出随时都能拍死人的样子。   “行,”贺楼生点头,起身,“去床上睡,别感冒了。”   ……   半晚,苗六溪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被子盖过头顶。   她正在刷朋友圈,这时看到“生生”五分钟前分享了一条文章。   题曰:【一定要远离身边的这五类男人,否则后果很严重】   苗六溪在想,他是不是分享错了?   还有,既然有空发朋友圈,怎么就没空回消息呢。   她点进文章里,但懒得看那些废话解说,就只看了小标题。   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五类男人碰不得了。   【一、对你不好的男人。】   苗六溪:?这不废话吗。   【二、夜不归宿的男人。】   苗六溪:果然这些公众号只会吊人胃口。   【三、情话太多的男人。】   苗六溪:嗯,确实,情话多的基本都是渣男,海王。   【四、主动接近你的男人。】   苗六溪:嘶……   她掀开被子,瞄了一眼睡在沙发上的租客。   哎算了,反正三个月后他也该走了。   继续看。   【五、长相文质彬彬的男人。】   苗六溪:???   这又从何说起啊?   好奇心驱使苗六溪继续往下看那段小字:   【你以为他长相文质彬彬,其实很可能就是隐藏中的斯文败类,这类男人擅长用纯洁的外表欺骗无知少女,尤其是一些白领、高管、医生、富二代等,所以看人不能只看外表,要看看他的内心……】   苗六溪看不下去了。   她越看越觉得,这说的不就是那位租客吗。   但租客何止啊,斯文败类哪比得上衣冠禽兽啊,嗐。   苗六溪反手就给他点了个赞   苗六溪不知是怎么睡着的,但是一觉醒来,外面正下着一场大雨。   本来大家计划明天回去的,但老板说由于天气原因,纸张还在晾晒阶段,估计得再耽误两天,苗六溪只好应允下来。   老板这时还不忘宣传村里的活动,再次邀请他们三位参加明天的造纸节日,说反正闲来也无事,如果要参加的话,那现在就要开始制作纸灯了。   苗六溪其实是想回去睡觉的。   哎?那要不让他们三个吃完饭后自己去,然后我回去睡觉?   好主意。   苗六溪:“你们去吧,我到时候买个现成花灯就行。”   贺楼生:“我也不去,宋医生去吧。”   宋甄:“我也不太想走动呢。”   贺楼生:“听说宋医生修复古籍的技艺一绝,制作纸灯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宋甄:“哪里哪里,就只会一些皮毛,比不得六溪,她以后如果好好学,一定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修复师,做什么都比我厉害。”   苗六溪:?   别cue我。   贺楼生:“你跑题了。”   宋甄:“差不多的。”   老板手里正端着一碗鸡肉,却迟迟不敢送上去。   老板:二位赶紧结束,不然菜都凉了。   宋甄看了看自己的表,感觉这时间差不多了,就挨过去问苗六溪:“你带补钙的药了吗?”   苗六溪默默摇头。   吃什么药,她现在只想干饭,肚子快饿扁了。   宋甄无奈笑笑,似乎对她的这副反应早就习惯了,“就知道你不记这些。我带了。”   苗六溪:“?”   宋甄从手边的袋子里拿出便捷药盒。   什么药装在哪个格子里,都写得清清楚楚。   “下次别再忘了。”他将小药盒递过去,随后呼唤老板,“老板,请帮我接一杯温水来,谢谢。”   贺楼生见不惯他这般送殷勤的劲。   犹记得外甥胥巳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世上如果有一种无端对你好的人,那他多半就是“舔狗”。   贺楼生此时深有体会,便也暗暗骂了一句:“舔狗”。   接着又冷静说道:“她的病是天生的,吃药吃不好。”   宋甄皱起了眉头,明显很不高兴了,“这是补钙的药,哪怕无法根治,但还可以预防,而且你怎么能当着六溪的面,说出这种话?”   贺楼生:“那就多谢这位医生关心我家六溪了,至于我在说什么,你听不懂也正常。”   宋甄:“她是我的病人,保护她是我的职责。”   贺楼生食指弯曲抵在鼻间,淡淡发笑,“不过金钱交易而已。”   作者有话说:   苗六溪:老板你杵在那干嘛?你管他俩干啥,快把肉端过来呀!饿饿!饭饭! 第29章   半夜。   【贺楼生:你们医院的医生都不用工作的吗?】   【胥巳:啊?】   【胥巳:您说宋甄啊?他好像这几天请假了吧。】   【胥巳:好的舅舅,我会让他们加强管理。】   贺楼生收回手机,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苗六溪。   他从自己的随身行李中,将黑色斗篷衣拿出来挂在手臂上,轻轻走出房门。   村里人睡得很早,街道上十分冷清,半空虽然挂满了形态各异的皮纸灯笼,但它们也都在沉睡中,整条小街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晃着。   一切都在等待明天的苏醒。   贺楼生形单影只走在路间,此时的他已经穿上了斗篷衣,戴上了连衣帽。   人形时间即将结束,他要找寻隐蔽的地方。   第二天,同一条街上缓缓升起日光,喧闹不绝。   苗六溪愣是被窗外的热闹吵醒。   听民宿老板说,村庄里其实本来并不热闹,这里平时就像是被关闭的水龙头一样,只有到了造纸节这天才会打开一次,才会有游客涌进来。   苗六溪起床时没发现租客,确切来讲,是每一个晚上都见不到他。   咳…那个…那几晚不算。   小集市上有很多好吃好玩的,苗六溪特地空着肚子出来,但刚一走近集市,她就被一阵清甜的酒香给吸引住了。   这是小村庄盛产的米酒,一瓶总量极少,苗六溪单手就能握住,听说还不会醉人,特别适合又菜又有瘾的女孩子喝。   她一手喝着小酒,一手拿着刚买来的兔子灯,就瞎逛吧。   宋甄老老实实跟在苗六溪后头,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似乎轻松很多。   但好景不长,三个人很快就在池塘边碰了面。   村长在池塘边展开了一个“抓鸭子”的游戏,就是每十个人分为一组,大家同时下水去抓鸭子,抓几只,抓到几只吃几只。   然后就在苗六溪和宋甄观看游戏的时候,贺楼生来了。   他一来就主动凑到苗六溪身边,说:“不问问我去哪?”   “管你去哪,爱去哪去哪。”苗六溪游戏看得起劲。   另一边的宋甄似乎还沉浸昨天的战斗里出不来,他一见贺楼生脸色就变了。   宋甄问苗六溪:“鸭子可爱吗?”   苗六溪仔细想了想,她觉得很可爱。   尤其是扒完皮后在烤箱里循环转圈的样子,鲜嫩多汁,酥酥软软,可可爱爱。   “很好吃。”她舔舔嘴唇。   宋甄:“想吃烤鸭?我记得你以前就喜欢吃烤鸭。”   苗六溪来劲了。   看宋医生的意思,难道要亲自下水去捉几只?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不好意思,但很想吃。   宋甄拍拍胸脯去了。   看他满脸自信走向池塘的样子,苗六溪发出了崇拜的目光。   贺楼生:“雕虫小技。”   苗六溪睖他一眼,“你不雕虫,你去?”   贺楼生:“等着。”   在众人欢快的鼓舞声中,宋甄成功逮了两只大肥鸭在手里,结束后湿哒哒地上了岸,他高举鸭子,往苗六溪的方向傻笑。   “厉害厉害!宋医生好厉害!”苗六溪为他鼓掌。   宋甄身为医生,头一次在没有任何消毒措施的情况下,勇闯大池塘。   这时正好贺楼生走过来,见到宋甄一副半截落汤鸡的模样,眼神微妙,但没有任何感言。   “鸭子呢?”苗六溪故意刺激他。   贺楼生:“不急。”   苗六溪只是笑笑。   所以说有钱有用吗?长得好看有用吗?小白脸连只鸭子都抓不到,嗐。   新一轮的游戏刚刚结束,负责组织游戏的老村长立马拿起大喇叭在嘴边喊:“额那个…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家池塘和鸭子在刚才被买啦,那个…接下来就不能给大家玩了哈,实在抱歉抱歉!”   这瞬间全场人都沸腾炸锅了,哗然声一阵接着一阵,谁敢想,竟然会有人无聊到买下所有的鸭子!而且,还是在大家都开心娱乐的时候,有点凶残啊这个人……   哗然声还没结束,这时老村长吐了一口痰出来,把刚才还没说完的话继续补上:“额不过,那位老板说了,今天他买下的所有鸭子,全都分给大家做烤鸭!今晚咱们村全鸭盛宴!”   “!!!”   所有人都被震撼住了。   甚至已经从刚才的不满转变成为惊呼。   “好啊!这样每个人都可以吃到鸭子啦!”   “终于可以不用下水啦!我回家换裤子去!”   ……   苗六溪:不是吧。   她拧紧眉毛,下意识就往身边人瞥过去。   那人明显有些得意。   而宋甄却暗自叹了一口气,“也、也好。”   边上刚上岸的村民忙问:“村长,是哪位老板出手这么大方啊?他在场吗?”   村长拍拍自己的脑瓜,对着喇叭说道:“这个嘛,好像是个年轻人。”   “站出来给我们认识认识呗!”   “对呀,快出来让大伙好好谢谢你!”   苗六溪趁贺楼生不注意,轻轻推了他一把。   “别闹。”   .   大家吃完全鸭盛宴之后,都陆陆续续散开去参加其它活动了。   苗六溪本来很想再搭配点米酒一起,但衣冠禽兽不乐意了,他说吃人的嘴软,今天能不能先软一软。   苗六溪:够狗。   不过,苗六溪嘴上还是答应了。   嘴上答应的意思就是,先敷衍敷衍,等他开始掉以轻心的时候,苗六溪再摸出来微醺。   天色很快暗沉下来,小村庄反而更热闹了,高高挂在半空的纸灯笼接二连三亮起,游客们欢声笑语,有的在学习造纸技艺,有的正在制作纸灯。   白天苗六溪被自家租客看得很紧,甚至她只要提一个“酒”字,都能感受到租客的眼皮在跳,真是,唉。   不过一到晚上就好了,苗六溪知道他睡得很早,今天的活动也没怎么参加,他好像一个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的大爷。   果不其然,差不多一到时间,贺楼生就打着哈欠说要回去睡养生觉了。   苗六溪笑着跟他说拜拜。   宋甄也很好打发,因为他不像贺楼生那样厚脸皮,只要苗六溪说想一个人走走,他就懂事地回去了。   苗六溪回到池塘边,悠闲地横躺在大石头上。   这里是除了集市外,唯一可以买到米酒的地方。   鸭子早被吃了干净,池塘也已经恢复平静。   微风吹起苗六溪的衣角,她鞋子一脱,小酒一喝,卷发在风中缓缓起落,额边的小须须倒是老老实实地黏在脸颊上。   脸颊红润滚烫,身上的每一肌肤,仿佛都能看到血液在流动。   她有些醉了。   焯啊,说好的米酒不醉人呢。   浅睡中的苗六溪被手机铃声吓醒,她脚下一蹬,不小心将兔子灯踢到了池水里。   拿起手机一看,是宋医生的电话。   “六溪,都几点了,还不回来?”宋甄的声音很焦急。   “几点?”   “都晚上十一点了。”   “十一……好。”   “快点回来吧,你一个人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要不你发个定位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不用。”   “你声音怎么……喝醉了?”   “么有。”   “那你快回来,修复纸已经在晾晒中了,老板先拿了一张给我看,我觉得没问题,明天下午我们就回去交差。”   “好。”   然而挂掉电话之后,苗六溪呆滞了几秒。   宋医生刚才……说什么来着?   还有就是,她准备要干嘛来着?   苗六溪脑袋空空,但既然已经穿上鞋了,那就再走走吧。   .   斗篷衣的主人出现在造纸坊外,他与黑夜融为一体。   贺楼生伸手轻轻一推,造纸坊的门就开了。   骷形态的贺楼生不便在人多的地方出现,但他无意冒犯,只是想借此地休息一宿。   其实昨晚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好地方。   贺楼生将书案上的灰尘抹去,一看见文房四宝,他就经不住手痒,拿起墨条磨了起来。   手中握着毛笔,但他不知该写些什么。   贺楼生记得上一次握着毛笔的时候,应该是在千年以前,那时他还是骷族的君主,当时的他也和今天一样,忽然不知该写些什么。   直到终于写出第一字时,他就收到了赫胥国想与骷族结盟的消息。   骷族从不与外族人结盟,但奈何,那赫胥国的帝王,曾与贺楼生的妹妹有过一个孩子。   第二天他答应与赫胥结盟,但也是那日,骷族灭亡。   后来,贺楼生再也没有碰过笔墨。   他想了想,大概知道自己要写什么了。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这是《尚书》中开篇的一段。说的是君主弘扬大德,让家族和睦,让百姓和睦,与各个邦国和睦相处。   这一段文字,也是幼年的贺楼生在继承骷族君主时,对子民们说过的话。   阵阵冷风从窗外吹来,屋内百来张皮纸轻轻浮动,其中有几张,是之前取出来晾晒的古籍修复用纸,它们质地纤薄,拿在手中甚至可以发现细小的纤维。   如果此时有一双眼睛正从门口望过来,那么恰好,能隐约看到贺楼生的身影。   而又恰好,门口就真的有那么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   “……生生?”   苗六溪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日万,日不出来给这章评论区发红包。   .   感谢在2022-05-18 16:32:49~2022-05-19 17:5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加一点可爱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苗六溪把米酒踹进兜里,透过窗户再三确认,觉得那就是小骷髅怪没错。   她推门进去,刚进屋就看见人影把身子转过去了。   “生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苗六溪忽然想起,小骷髅怪在微信里问过她在哪里。   可这才刚过两天,居然就让他给找到了?!   这么神奇?难不成是安装了什么高级GPS?   “你躲什么!”   苗六溪想要伸手要去抓,但小骷髅怪实在狡猾得很,居然跟她围着书案玩起了你追我跑。   幼稚!幼稚得很!   “行,不追了。”她靠着书案大口喘气,现在脑袋晕乎乎的,实在折腾不起。   贺楼生也停下来,时不时瞥她一眼。   至于小骷髅怪是怎么来的,苗六溪已经没有精力去问了,反正他叛逆也不止一两回,可以说自从上次他撬门出去那时起,苗六溪就知道这白眼狼养不熟。   不过还能再见到他,也挺好。   “来来,过来过来。”   苗六溪朝他招招手,但小骷髅怪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和第一次见面那时的感觉差不多。   她生气咂嘴,三步并作两步把他揪到身边来,“别躲呀,生生,我可想你。”   贺楼生顿住。   她想我?   贺楼生回过头刚好撞上她,这次不仅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气,还能更清楚看到她红润的脸颊。   他一时没忍住,将手伸过去想探探苗六溪的额头,但很快,眼神就捕捉到对方害怕躲闪的样子。   贺楼生立马停手,收回。   苗六溪也慌了,她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不妥,责怪自己为什么要躲啊!那小骷髅怪还不得尴尬死。   她迅速抓起贺楼生的手,往自己脸上狂蹭。   “摸!给你摸!”   贺楼生:………………   感觉气氛缓解得差不多了,苗六溪从兜里将米酒拿出来,拧开盖子,还拿袖子擦了擦壶嘴,十分大方地递出去,说:“给,这米酒好喝。”   贺楼生内心已经开始拧麻花了。   不喝这东西。   苗六溪急了,老朋友好不容易见一面居然还不给面子,什么毛病。   她踮起脚强行摁住贺楼生,准备给他灌嘴里。   贺楼生僵着身子没有反抗,但最后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抿一小口。   “怎么样?”苗六溪满脸期待,恨不得给他盯出两朵花。   贺楼生:味道很一般,档次也不行。   他昧着良心点头。   “有品位!”苗六溪潇洒拍拍他的肩。   她扶着桌角仰头,顺便给自己也灌了一口。   苗六溪现在的视角,正好可以看见房梁上那只肥肥的大鱼灯,也是这时才想起,之前给小骷髅怪发过这只鱼灯的照片。   所以他那天为什么不回消息?   苗六溪的心情瞬间降到冰点,刚好手腕又被贺楼生抓住了,她当即就想给他甩回去,而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只与那鱼灯长得差不多的小纸灯。   贺楼生把小鱼灯举在她面前,逗她一逗。   苗六溪:“你买的?好可爱,和上面那只长得好像,所以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啊?”   贺楼生:?   两个话题?   苗六溪像搓竹蜻蜓一样搓着他送来的鱼灯,小家伙转转悠悠的时候直接把苗六溪整晕乎了,她背靠白墙,眼神顺着贺楼生的左臂往下看,小指伸过去一勾,将他的衣袖连带左手轻轻勾起。   “为了这枚戒指,连古籍室都去敢偷,胆真肥,对象送的吗?”   贺楼生:乱讲。   苗六溪:“你对象可真幸福,那现在分了吗?”   ……   苗六溪不敢说话了。   因为她感觉小骷髅怪那边的风向不太对。   苗六溪眼睛定格在他那只纤长的左手上。   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竟鬼使神差地把他的指环摘了下来。   贺楼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觉得好突然。   他知道这丫头醉起酒来,当真是什么都敢做   贺楼生眼睁睁看着苗六溪把指环戴到她自己手上,跟随便玩玩一样。   而且好像……还不打算还了?   “生生,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她成功摸走指环后,顺手拉起贺楼生往外走。   她把贺楼生带到鸭塘边,在巨石旁寻到了一块小石碑。   苗六溪将鱼灯放在地上,一边用手扒掉石碑上的灰尘一边说:   “这里原来叫‘云蓝村’,我还不知道呢。你看,上面写着原来村子里有两百多户人家,但现在只剩六十多户,可能有些人已经出去了吧。这里特别僻静,一年只会涌入一批游客进来,但我猜,他们一定会藏匿在游客当中。”   苗六溪:“这是一个好地方,它不该被埋没。”   苗六溪扒完一层之后,拍拍灰准备继续扒,这时贺楼生忽然将她的手抓回来,自己帮她去扒。   苗六溪:“怎么样,我讲的是不是挺浪漫!”   贺楼生:喝挺多。   他站起来拍拍灰尘,向苗六溪伸出右手。   指环还我。   苗六溪想了想,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把自己的手放进去了。   ……唉?咋不拉我起来嘞?   两人分别都愣了。   贺楼生蹲下来,轻轻抚摸她的头,又指了指她手上的指环。   虽然不太乐意,但苗六溪还是磨磨蹭蹭去拧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动作。   宋医生来电。   贺楼生立即站起来,斜眼看着屏幕上的名字。   苗六溪接起电话:“喂。”   “六溪,你在哪?”   “我在……”苗六溪扫了一眼周围,“池塘这边。”   “怎么又去那里啊?快回来,太晚了不安全。”   “安全着呢,有人……”苗六溪说到这句时忽然卡住了,因为她抬眼看到了小骷髅怪。   不行,不能跟其他人暴露小骷髅怪的行踪。   “你和他在一起?”   “没有。”   “那你别乱走,我马上来接你。”   “不用不用。”   “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在那等着我。”   苗六溪:“哦。那你来吧。”   贺楼生:?   苗六溪迅速挂完电话,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贺楼生往外推,“你快回家,今天先不跟你玩了。”   苗六溪准备扯下指环还给他,而这时突然感觉脚下一空,她整个人都被贺楼生横抱起来了。   “你干嘛,咯死我了!”   贺楼生刚才动作太快,一时忘记控制力道,反应过来后立即调整姿势。   他紧紧抱着怀中人,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并睁大眼冷冷凝视着。   苗六溪被吓傻了。   本来大晚上就够吓人的,他还……   他还盯我!!   “生生……”   你不要吓我哇,大晚上的我有点发毛哇。   眼泪花子都快给吓出来了啊淦。   贺楼生护紧要哭要哭的她,知道吓唬人不好,但如果她非要去跟什么姓宋的,那还是先哭一哭吧。   苗六溪最终还是没哭成。   睡意太浓,熬不住了。   她双手扒在贺楼生肩上,沉沉睡去。   再之后,苗六溪就没什么知觉了。   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因为眼前的一幕,好像不属于这个时代。   视线控制不住地旋转,天地间忽然一片煞白,就像是突然泼下来的一片白漆。   她在纯白色背景下不停奔跑,可每跑十步,就会有一具尸体从天上砸到脚边。   尸体的心脏部位都被捅了好几个大窟窿,虽然没有脏了她的衣服,但苗六溪还是忍不住想吐。   为什么会有尸体源源不断地砸下来?   这是哪里?   她想起现在正在做梦,那应该只要自己平静下来,就不会再看见这些了吧?或者直接切换成下一个场景?   苗六溪慢慢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无数具尸体在身边堆成尸山。   快换场景……快换场景……   她不断在心中默念。   直到尸山越堆越高,鲜血染红了白昼,她才听见从远处传来一阵阴笑。   笑声一直不断,听起来特别惊悚,就像是被打入烈狱之后还能再次站起来的疯子。   那人分明是在笑着,但嗓音却在颤抖。   那周围这些人……都是被他杀的吗?   苗六溪掐了掐自己,确认没有任何痛感。   她带着在梦里怎么都死不成的勇气,一步一步接近那个声音。   拨开尸群,她只能看见一个背影。   那是一个男人。   男人单膝跪在糜烂的尸堆里,笑得撕心裂肺。   对,只有靠近他后,苗六溪才更加确定,那笑声只能用撕心裂肺来形容。   “喂!”苗六溪叫他。   笑声戛然而止。   “……”   突然有点后悔喂他了,因为停下之后气氛就变得更惊悚了,他笑还好,笑还挺热闹。   “哥、哥们你继续,我、我只是路过,我瞎了。”   男人渐渐朝她转过身。   妈呀,他要转身?!!   那苗六溪岂不是要亲人看到杀人犯了!   好可怕!救命!   苗六溪想逃,但发现身子怎么都动弹不了,双脚像被牢牢种在地里一样。   可恶,每次只要一梦到这些绝对会掉链子,就没有一次逃跑成功过的!这是什么魔鬼定律!   梦境控制她无法闭眼,她必须一直盯着那个背影看,等待男人转身。   男人的侧颜非常白皙,在血红背景下显得相当可怖。   天!那是鬼好吗,那不是人!那怎么可能会是人!   “不要!我不要看!好恐怖好恐怖!”   她哭喊着挣脱。   血色消弭,梦境退散。   苗六溪猛地一下睁眼。   一张非常白皙的脸映在眼前。   “……”   她惊得无法出声。   “早啊。”   “……”   “下回睡觉能不能别乱动。”   苗六溪凝神去看。   她发现自己蜷缩在衣冠禽兽的怀里。   就是、就是那位……   焯。 第31章   苗六溪又又又把租客给睡了!   她决定复盘一下这件事的整个过程。   怎么就又给他混上床了呢?   然而租客好像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他看起来阴影好大。   他好受伤。   苗六溪好对不起他。   但让苗六溪最崩溃的是,明明心里想的是小骷髅怪,可第二天身边总会躺着这个男人。   苗六溪:我果然是渣,我果然是lsp。   苗六溪从他怀里钻出来,茫然地坐在床上,看着一脸神伤的租客,却还要分心去安慰:“你这么想,反正我俩,也不是头一回,想开点。”   贺楼生:“想必你应该知道,我很传统。”   苗六溪:“传统你还爬我床?”   她说完这句,很快就接收到了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   其实整个过程复盘下来,苗六溪知道是自己酒后乱性先渣的租客。   她昨晚把租客看成了小骷髅怪,让他摸脸,还给他抱,最后直接挂在人家身上睡着,还死活赖着人家不放……   再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租客满脸娇羞芳心暗许,而她拔吊无情渣无边际。   苗六溪沉重地叹了口气,“放弃吧,没有感情的伴侣就是一盘散沙。”   “感情可以培养。”   “我跟你培养不出感情。”   “那我为何在你床上?”   “所以我让你想开点。”   “想不开。”   苗六溪:……   “想不开就算,就当我渣了你吧,哦,为了补偿,以后就不收你房租了,好好住吧。”   她起来穿上鞋子就走,也不管租客是个什么心情。   回程路上,苗六溪和宋甄都很沉默。   只有贺楼生,他即便不说话,眼睛里映的也全是苗六溪的影子。   两个人都坐在后座位上,苗六溪一直看着窗外,但她总能感受得到来自身旁人的炽热。   苗六溪在想,自己真的只能辜负他了。   其实比租客更加炽热的人她见过太多,但因为那些人都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谁会接受一个全身都是毛病的伴侣,就算有,她也不想欠下任何人情。   车程四个小时,苗六溪中途昏昏沉沉地睡了,到地方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靠在租客肩上,身上还盖着他的西装外套。   苗六溪非常淡定地拉开距离。   已经麻了。   宋甄把车开到图书馆门口,现在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左右,他们要先把修复纸送回去。   贺楼生依依不舍地牵着苗六溪的手告别:“下班我来接你。”   “不用你,我自己回去。”苗六溪扒开他就走了。   裴老师很满意他们这次带回来的补纸,决定和造纸方保持长期合作。   等苗六溪打电话联系民宿老板时,老板那头表现得相当激动,说遇上苗六溪真是遇上了财神爷。   因为他们走后不久,云蓝村就收到了一千万元的旅游项目投资金,投资方还说,云蓝村是一个好地方,它不该被埋没。   结束通话之后,苗六溪回忆了很久,感觉这句话是不是在哪听过?   此前,裴老师收到过一份化名者寄来的包裹,而苗六溪正在准备收拾下班没怎么留意,却不料大家竟会为了这个包裹,决定临时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她看见裴老师双手抬上来一个方形盒子,它的外表很普通,和装生日蛋糕的那种盒子差不多。   苗六溪猜测,里面放的估计是文物或者古籍之类。   裴老师戴上医用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将盒子打开,大家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苗六溪总觉得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严肃起来了,就连一向可可爱爱的桃子姐,好像也在屏气凝神。   这气氛一转变下来,苗六溪不禁也开始心跳加快,大家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紧张。   纸盖子一摘,她发现盒子里躺着的是一块弯曲的白玉,扁扁的像个小月亮一样。   苗六溪:玉石?就一块玉石而已啊,为什么要那么紧张?   她松了口气。   裴老师:“大家看,这是一块骸骨。”   !!!   骸骨!?   苗六溪刚松下去的气瞬间又胀起来了。   裴老师:“这块玉骸骨与之前收到的那块高度相似,我怀疑,是出自同一个生物的。”   而此时,原本只是来旁听的宋甄也站了起来,开始说话:“上次那块骸骨我检查过了,虽然无法认定性别,但可以确定,它就是一根生物肋骨。”   说完之后,他被裴老师叫了上去。   宋甄戴上手套,将那块骸骨拿起来,继续说道:“从表面上看,这块明显与之前那块一样,我也觉得它们出自同一个生物,但这个世上,真的存在骨头都是玉的人吗?”   桃子:“我们在修复《赫胥史》‘下册’时了解到,骷族人身上的骨头就是白玉。不过裴老师,那位李先生……他说自己是赫胥国史官的后代,那为什么会有骷族人的骸骨啊?还要分别寄两次给你?我们只是修书的,又不是考古的。”   另一个同事接道:“他之前说希望通过我们修复师的手,帮他把祖宗传下来的古籍复原,但现在想想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裴老师:“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之前买回来一枚男士指环。”   听到这句话时,苗六溪忽然一震。   指环,是不是……小骷髅怪的那枚?   桃子:“记得记得,那枚指环跟赫胥国有关系吗?”   宋甄主动回答了她的问题:“我爸说的指环,应该跟这块骸骨有关系。只可惜被人盗走了,我无法确认是不是来自同一个生物。”   苗六溪后背发凉。   原来宋医生不好好做医生,竟然在这里干起了第二职业,而且……他的工作地距离小骷髅还这么近,是个危险人物。   但是指环好像是银的吧?怎么就跟骸骨扯上关系了?   在苗六溪心里发出这段疑惑之后,恰好也有一名同事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宋甄回答道:“指环你们应该没有碰过吧?当时我爸把它买回来的时候,特地给我看了两眼,它的质感,和这两块骸骨一样。”   “也就是说,指环不是指环……而是骸骨啊!”   “天哪,谁会这么大胆天天把一块骸骨戴在手上。”   “捡到的人自己也可能不知道呢?毕竟是玉嘛。”   随着更多猜疑的出现,全场氛围再次陷入沉默,每个人心里都提着一口冷气,都在猜想下一次那位“李先生”又会寄来什么更古怪的东西。   苗六溪的内心更不淡定了,因为她不仅知道小骷髅怪身上的骨头都是白玉,还知道指环就是小骷髅怪的。而宋医生也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他甚至还在小骷髅怪在的地方工作,是巧合吗?   那骸骨,会不会就是小骷髅怪的?   他,没有肋骨了吗……   一个人要是没有了肋骨,那该得多疼啊……   小骷髅怪不会说话,就算疼估计也发不出声来吧?   苗六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想着想着,竟然掉下泪来。   会议结束之后,外面的天都黑了。   修复室里所有人都走了,就剩下裴老师跟苗六溪。   苗六溪本来打算最后一个走的,因为她想临走前看一看那本《赫胥史》,但自从拿回几张补纸之后,裴老师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进行修复。   裴老师看见苗六溪对着《赫胥史》发呆,便抬头问她:“还不回家?”   “不急,浆糊还没弄好。”   “真对修复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教你。”   苗六溪摇头。   她对古籍修复不感兴趣,她只对《赫胥史》里的“骷族”比较好奇。   苗六溪心里在想,裴老师只要多加班一天,那书里的内容,可能就会早一天被揭开,虽然这是他们的工作,但那样,是不是就等于暴露了小骷髅怪?   “您不回去吗?天都黑了。”   “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回不回去都一样,我只希望在退休之前,能抓紧把它全部修复,也算是给古籍中心交卷了。对了,六溪,你觉得宋甄怎么样?”   苗六溪:?   话题怎么变了?   “宋医生挺好,很善良。”   “我离婚之后,宋甄就跟他妈妈学医去了,前几年他妈妈过世,宋甄才来这边跟我学习修复的。这孩子挺有担当,而且,他也跟我说过你的情况,六溪,他是骨科医生,对你的状况十分了解,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别客气。”   苗六溪:……   裴老师这话的意思,怎么有点像要把儿子和她凑对?   太危险了,有文化的领导说起话来太危险了。   苗六溪连连道谢几声,连忙跟他告辞。   呼!下班!   她一出图书馆的大门,就看到了自家租客。   准确来说,是看见租客站在一辆黑色迈巴赫的车门旁,静静等着她来。   苗六溪想起他炫耀过自己有车,还有司机。   嗐,有什么了不起的。   苗六溪就当没看见,转身另外找了一条小路,但走了还不到五步,那租客立马就追了上来,二话不说牵上她的小手。   苗六溪:×&%¥#@……   贺楼生:“今天加班了?我等你好久,饿不饿?”   苗六溪本能性地把他的手扒下去,“加班了,我以后天天加班,不用等我。”   “不等怎么行,万一女朋友半路被人拐跑,岂不亏了。”   “那你也别……别搞这种车啊!还有我不是你女朋友!”   服了,这人究竟是有多爱面子,到家也就几步路,居然还搞辆迈巴赫出来炫。   贺楼生知道她的顾虑,也认真想了想。   可是家里没有比这辆更便宜的车了,简单接她下班而已,总不能开跑车出来吧。   贺楼生把她拉回身边,“下回再说,先回家。”   “不要,我不回去。”   “?”   “我得去趟医院。”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苗六溪不想跟任何人说,她打算去胥氏医院看看小骷髅怪。   “本来挺正常的,但看到你之后就浑身都不舒服了。”   “那你没事多看看,习惯习惯就好了。”   苗六溪:×&%¥#@……   和这哥们完全没有共同语言,苗六溪伸手假装要扁他,但那人真是眼疾手快,一把就捏住了苗六溪的手臂,也不解释什么,当街就把她拉进车里。   “去哪家医院?我送你”贺楼生边系安全带边问。   苗六溪抱着自己的手骂娘,心道要是给我整废了就让小骷髅怪把他捏成钢丝。   “胥氏医院。”   “去那干嘛。”   “找男人。”   “行。”   车发动了。   苗六溪没看错吗,他是在笑?   正常人不是应该先吃醋吗?我去找男人他兴奋个什么鬼啊?   车里的时候,苗六溪在想要不要给小骷髅怪说一声。   因为说来也是很冲动,很冲动地想要见他一面。   对,坐着床上人的车,想着心里面的人,对,她苗六溪就是这么渣,但是没办法。   贺楼生瞥到她的手机屏幕界面,停留在和自己的对话框里。   “怎么不打过去?”   “当着你的面打电话给其他男人,多损你面子。”   “开始在意我了?”   苗六溪笑了。   “你听过徒手整容吗?”   “没有。”   “想体验一次吗?我请客。”   “你觉得我需要吗。”   “学无止境,人要不断追求更高境界,而且你的脸型也不是很标准啊,待会我带你去整个倒三角锥子脸,保证以后见你一次,爱你一次。”   贺楼生接不上话了。   姑娘真有才。   到了胥氏医院,苗六溪问他要不要上楼整一个,但对方明显怂了,他坐在车里不肯出来。   苗六溪:看吧看吧,所以有钱有什么用,有钱能买出息吗?小白脸就是小白脸,这么容易推倒还妄想做我男朋友,什么big胆。   苗六溪甩下一声冷哼就走了。   因为没有提前打好招呼,苗六溪只是先在医院花园里转圈散步,等到终于准备得差不多了,才鼓起勇气拨通贺楼生的语音电话。   “哐。”   对方很快就接了。   “生生,你在医院吗?”   “哐。”   “我刚路过这边,想上来找你玩,有时间吗?”   “哐。”   “那,十分钟后我到顶楼找你?”   “哐。”   “行,你想吃什么?”   ……有点后悔了,他肯定想吃牛排喝鱼翅汤,呜呜。   “哐哐。”   这是两声。   两声代表否认。   他不吃!省钱了!   “好好好,那你等着我。”   苗六溪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小骷髅怪了。   最近总会把租客看成是他,可能真的是因为太想念了。   十分钟后,苗六溪准时来到顶层的豪华套间,她都还没准备敲门呢,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   好酷一颗骷髅头。   好帅一身斗篷衣。   苗六溪晃了晃脑袋,暗中劝自己冷静一点吧。   她迅速溜进去关门,就怕被人瞧见。   因为两手空空不好,所以苗六溪之前特地买了一篮水果过来,递了一个苹果给他。   “生生,我就是刚好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贺楼生点头,他在纸上写道:吃了吗?   “吃了吃了。”苗六溪刚刚讲完,肚子就开始反抗了。   肚子:搞什么,没吃就没吃装什么矜持嘛咕咕咕咕咕咕咕。   苗六溪:…………   苗六溪有点后悔空着肚子来了,这样感觉自己很像是来蹭饭的,虽然小骷髅怪对自己一向很好,但也不能总这样麻烦人家。   贺楼生端来热腾腾的三鲜鱼翅汤和米饭给她吃,还在纸上写让她将就将就,时间匆忙没有准备太多。   这样一对比下来,苗六溪觉得家里那位只会占人便宜的租客,还没有小骷髅怪一半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租客那里去了,可能是因为每次喝酒都会把租客看成小骷髅怪。   吃完饭后,她跟贺楼生唠起了家常。   “生生,你的家乡……是不是叫……”苗六溪停住了,她不敢确定那个地方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   贺楼生淡然地在纸上写道:骷族。   苗六溪:果然,他果然是骷族人。   那么,那根肋骨,是不是真的……   苗六溪抑制不住内心的某种冲动,她忽然一下站起来,盯着贺楼生看。   贺楼生也站起来,满心疑问。   “生生,”苗六溪磨着小碎步慢慢接近他,“我,我想抱你。”   贺楼生愣住了。   “可以吗?”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的经验告诉贺楼生,她绝对没这么简单。   抱?她想干什么?   虽然存有疑虑,但贺楼生还是把她揽进了怀里。   他倒要是看看,这丫头究竟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果然,不出十秒,贺楼生就感应到苗六溪的手,已经开始在自己腰间磨蹭了。   苗六溪的小指勾住了他的衣裳。   贺楼生:?   她要脱我衣服? 第32章   苗六溪知道,人体肋骨的位置在胸部两侧。   但这才刚抱上小骷髅怪,要是突然袭人家的胸也不太好。   所以苗六溪准备先伸手勾勾衣服,探探他的底线。   很好,他没有底线。   好单纯的小骷髅怪。   苗六溪记得他以前洗完澡出来还要穿浴袍,思想只有这么封建了,可现在居然对别人的咸猪手持隐忍态度,究竟是什么磨平了他的棱角。   苗六溪的手开始从后面慢慢往上爬,她想知道贺楼生有没有缺少肋骨。   然而刚爬到半路,对方好像开始有底线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咳咳,”被发现小动作她也不慌,战术性咳嗽两声后解释道,“没事,生生,我就感觉你身上都是玉,一时没忍住,那个…你们家乡的人身上也和你一样吗?”   话题虽然是扯开了,但苗六溪的手依然没停下来。   她想不通,小骷髅怪刚才不是还挺温顺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样抵抗了?   直到房门突然被人打开,兴高采烈的胥老板亮着他的少年音高喊“舅舅~”。   ………………   两人一狗都愣住了。   “打扰了打扰了。”“嘭!”   胥巳反应极快,迅速把门砸关。   苗六溪想着怪不得生生害羞呢,原来是因为听到了胥老板啊,耳性真好。   那现在胥老板走了,是不是可以不用端着了?咱们继续好吗?   苗六溪挣脱他的手,扒了他的斗篷!   苗六溪:……   里面怎么还有一件?   你说你一只骷髅这么讲究干什么!   这样让我好尴尬!好丢人!   “衣服质量挺好哈。”她干巴巴笑着,帮他把垮下去的衣服整理回去。   既然计划失败,那苗六溪只好老老实实地退回身子,打算先冷静冷静。   她刚要坐下,手臂再次被贺楼生抓住。   苗六溪:“?”   小骷髅怪这是……   ?   他怎么转身了?   眼前的一幕,让苗六溪十分震惊。   小骷髅怪就像能懂她心思似的,居然……主动把自己的上衣褪了!   哇哦哇哦香肩玉骨嘶哈嘶哈!!!   她眼睛圆溜溜地瞪直了。   这得亏只是一身骷髅,要是个人那还得了。   好的苗六溪这下终于承认,自己就是一个lsp,而且还是一个有特殊癖好的lsp。   衣服才褪到上臂时,贺楼生忽然停住了。   苗六溪:继续呀,搓手手。   可贺楼生真的不动了,他似乎在顾虑些什么。   苗六溪数了数,才勉强能看到第六对肋骨。   内心里那种不安,又再次涌了出来。   为什么偏偏就挡了肋骨?   小骷髅怪应该知道她想看的是什么啊……   苗六溪厚着脸皮一鼓作气,把他褪了一半的衣服扯了下去。   苗六溪:七、八、九、十、十一……?   十二呢???   人体一共有十二对肋骨。   贺楼生没有第十二对肋骨。   “……”   贺楼生默默把衣服穿回去了。   他没有转身回来。   只要苗六溪不被吓到,她想看什么,他都可以给。   “生生。”   苗六溪的声音降低了很多,她害怕自己只要一放开音量,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你好可怜。”   修复室里的那对骸骨是生生的。   生生少了一对肋骨。   他好惨。   苗六溪憋不住了。   她抱着生生哭。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温暖到他。   “对不起我那天不该把你赶出去,我不是故意的。”   贺楼生拍着她的背哄。   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惨的明明是自己,但哭得一塌糊涂的是她。   腻了半个多小时,苗六溪才想起停车场里还有个租客。   焯,为什么这种情况下还能想起租客。   苗六溪依依不舍跟小骷髅怪告别,擦擦泪水走人。   结果一打开门,好家伙,那臭不要脸的胥老板,竟翘着个屁股在门外偷听。   “看什么看!!!”苗六溪生气大吼。   “没看没看没看……我真的是刚来!”   苗六溪心道胥老板当真是讨嫌。   不过看在胥老板收养小骷髅怪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只希望他不要反手出卖小骷髅怪才好。   胥巳点头哈腰地把那姑奶奶送走,直到看见她进入电梯下楼之后,胥巳才松口气恢复正色。   “舅舅,您告诉她了?”   贺楼生转动指环,淡然说道:“她迟早会知道。”   “您不怕她告诉别人?”   “她不会。”贺楼生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你还有事吗。”   胥巳毫不客气地坐过去将他刚倒的茶喝了。   “舅舅,图书馆的馆长联系我了,他邀请我去参加周五的答谢会。”   “什么样的答谢会?只邀请了你?”   “不止,读书会那天参会的老板们都要去。好像还请了他们古籍中心的裴老师,就是上回买走您指环的那个老头。”   “少跟那个人接触。”   “裴老头?为什么?”   贺楼生顿了顿。   其实心里一直有件事情没有告诉胥巳,但事到如今,不得不说了。   “有件事要提醒你,图书馆的古籍中心,已经有人在修复《赫胥史》了。”   胥巳听后,整张脸都僵滞住了。   《赫胥史》是上古赫胥国的史书。   但这部史书的下册,详细记载着关于骷族的一切。   从如何被发现,到如何被灭亡。   “舅舅,我去把它夺回来。”   贺楼生摇头。   “胥巳,骷族最终会不会被探索出来,我不在乎,我只希望你的身份,永远不会被人知晓。”   “……”   其实胥巳知道,如果骷族真的因此被发现,伤害最大的肯定是舅舅。   那面被深深藏在地底的石墙,上面的每一块灵牌,都曾是舅舅发誓过要保护的骷族百姓。   胥巳沉默很久,才缓缓点头道:“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   贺楼生换回人形态,穿着一身帅气的西服走了。   临行前胥巳提醒他,外面下雨记得带伞。   电梯降到第十楼时,骨科的宋甄医生刚好进来。   宋甄此时穿着一身白大褂,与全身黑西服的贺楼生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到贺楼生先是一震,出于礼貌还是打了声招呼:“你好。”   他没见对方回应,就自顾从口袋里拿出笔,在工作表上签字。   宋甄:“这么巧,朋友来看病?”   对方依旧没有回应。   这让宋甄有些尴尬。   宋甄:“六溪跟你在一起吗?她之前还跟我开玩笑说,胥氏医院有负八层呢。”   现在,贺楼生终于说话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宋甄皱眉,转口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对了,朋友,还不知该怎么称呼你,贵姓?”   “我姓贺楼。”   “贺楼?”   宋甄从未听过这个姓氏。   贺楼生淡然一笑,“你们正在修复的那本古籍里,应该会有我的名字。”   宋甄立马惊了。   他怎么会知道……   宋甄自从头一回接触到他时,就隐隐觉得这个人的节律很奇怪,比如晚上从来见不到人,以及,他口口声声说是苗六溪的男朋友,但仔细观察下来,其实并不会时刻出现。   他像一个会消失的影子。   尤其是在刚才,他透露出宋甄的“第二职业”的时候。   可这件事情,只有苗六溪和古籍中心的人才知道。   难道是苗六溪跟他说的?宋甄在想。   但很快又自己否定了,因为六溪不可能说出去。   等会……   “电梯怎么还不停?”宋甄反复摁了几次一楼按键。   宋甄莫名看了贺楼生一眼,却发现对方的神情十分诡异……   他是在笑吗?   “朋友,你没事吧?”宋甄问。   贺楼生跟他待在同一部电梯里很久了,但这时才偏过头来正视他。   “你刚才不是说,胥氏医院有负八层么。”   宋甄:?   两秒后,宋甄反应过来,后背猛地一下全凉了。   他瞪大双眼去看楼层显示屏……   ﹣8   负八层?!   宋甄揉了揉眼睛,这次他仔细去找每一个楼层的按键。   可上面显示的,最低明明就只有负二层,怎么会突然到了负八层的?   宋甄已经全身冒了冷汗,手中圆珠笔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恐惧着去看向贺楼生。   贺楼生一语未发。   “你是……”   宋甄话没说完,电梯门就“叮”地一声打开了。   贺楼生撑开黑色雨伞,十分淡然地走了出去。   然而,门外的一切在宋甄眼里,不过是无尽的虚空与黑暗,以及刚才那个男人,渐渐远去的皮鞋声。   “叮——”   电梯关闭。   .   苗六溪在迈巴赫的车头上坐了很久,终于等来了租客。   他要是再不来,苗六溪就准备要踩上去了。   “还挺潇洒啊,跑哪去了?”苗六溪责问道。   贺楼生将黑伞关闭,冲她笑了一下,说:“等你半天不来,我就出去买了套西装,好看吗?”   苗六溪白他一眼。   蠢租客在炫耀个什么鬼哦。   “等不耐烦你可以回去啊,谁让你等了。”   贺楼生反问:“是啊,等不了我你可以先回去,那为什么在此要特意等我呢。”   “……”   很无语好吧。   贺楼生挨过去摸摸她的头,“好了,逗你的,请你吃饭赔罪。”   苗六溪不怎么稀罕,因为刚才已经吃过了。   但很想让他赔罪,所以还是走吧,赔高档点。   路上,苗六溪想起小骷髅怪还是会忍不住笑。   她这是第二回 抱上小骷髅怪了,那一身玉骨抱起来可真得劲。   她打开微信,总想发点什么过去,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始。   旁边正在开车的贺楼生瞥了一眼,说:“你打个电话过去,看看他接不接。”   “开你的车,别偷看。”   “你和男人私会这么久,按道理说,他应该先主动找你才对。”   “跟你有关系吗,话这么多。”   “打过去看看。”   “你说打就打啊,万一我俩太甜把你齁到了怎么办。”   “哦?是吗。”贺楼生忽然玩心大起,也不管什么方向盘了,迅速伸手过去帮她点了语音通话。   苗六溪:我……靠。   这傻缺想干嘛呢!!!   都、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啊该怎么开始说第一句啊!   但是既然电话都打了,突然挂断又不太好。   苗六溪硬着头皮,将手机举到耳边。   对方未接。   她有些失落。   贺楼生:“你男人不会是不要你了吧?”   苗六溪对衣冠禽兽忍无可忍。   “他肯定在忙,我看上的人很有事业心的,你以为都像你啊,一整天无所事事班也不上。”   “上什么班,有钱就行。你要是跟了我,我也可以让你整天无所事事,睡在钱堆里。”   “最见不得你这种挖坑给女孩子跳的男人了,那万一以后分开,我们女生是不是就得活该被饿死啊。”   贺楼生浅然一笑,“不会,我们不会分开。”   苗六溪:聊不下去了。   贺楼生带她来到一家很高档的西餐厅。   苗六溪一直对西餐无感,但今天她点了一份牛排。   服务员问她要几分熟的时候,苗六溪忽然心跳加速。   苗六溪:怎办怎办,一百满分可以不?   “七分熟,谢谢。”贺楼生回头对苗六溪说道,“还是七分比较适口。”   苗六溪擦了擦汗。   不需要台阶好吧。   牛排上齐,贺楼生亲手教她怎么用刀叉。   苗六溪把他摁回去坐好。   “我就要用筷子吃,怎样。”   “挺好。”   “那你别指导我。”   “好的,好。”   贺楼生给自己也拿了一双筷子。   苗六溪刚嚼完一口牛排,很快就来了灵感:“如果再配上一壶小酒,嘶,那滋味简直……”   她停住了。   因为忽然记起面前的这位酒后受害者。   苗六溪:“其实不喝也行,可乐就挺好。”   受害者迅速唤来服务员,点了两杯可乐。   受害者也不希望苗六溪再喝酒了。   她醉起来很能折腾人。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很久。   贺楼生只要跟苗六溪在一起,总会忘记时间。   直到锁骨间的项链开始发热发烫,他才想起自己的人形时间不多了。   “我先出去一下。”他起身离开。   苗六溪等了二十分钟,依旧没见人回来。   看样子他又去潇洒了。   苗六溪也没在意太多,准备自己付款,大不了这顿她请,就当是给租客心灵补偿了。   这时服务员正好也走过来,躬身对她说道:“女士,刚才跟您一起来的那位先生让我转告您,他临时去处理一件事情,不能过来了。账他已经结清,还帮您叫了一辆专车过来,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苗六溪:“……”   他走了?   不亲自来说一声吗?   好吧,每次都这样莫名消失,苗六溪已经习惯了。   但苗六溪开门进家之后,发现小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租客提前回来了?   或者是出去潇洒回来了,还是吃完牛排之后就直接回家的?   苗六溪猜不透他。   也懒得去猜。   沐浴完毕,回房睡觉。   .   深夜。   高大的图书馆里只亮着一盏白灯,那是六楼的古籍修复室。   自从找到合适的补纸之后,裴老师就整夜整夜地对《赫胥史》进行修复,也没怎么休息。   安全门被敲响了。   裴老师将门打开,发现是消失了整整两天的宋甄。   “你最近去哪了?”他问。   宋甄:“爸,进去再说。”   宋甄坐在工作台前,沉默了很久,随后语重心长道:“爸,我好像失去了两天的记忆。”   “什么?”   “我记得昨天明明是15号,但今天一看时间,居然已经18号了。”   “什么意思?还有,你两天没回家了。”   “我可能被什么人关起来了。”   裴老师大惊失色,立马站起来拍桌怒吼:“谁这么大胆子!”   “爸,您别激动,我先给您听个东西。”   宋甄将他扶回来坐好,随后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笔,摁动开关。   录音笔里,播放着宋甄与另一个男人的对话——   ……   【对了,朋友,还不知该怎么称呼你,贵姓?】   【我姓贺楼。】   【贺楼?】   【你们正在修复的那本古籍里,应该会有我的名字。】   ……   裴老师:“他是谁?怎么会知道你的?”   宋甄想了想,摇头。   裴老师:“录音里出现过六溪的名字,这个人可能是六溪的朋友。是他把你关起来的?”   “我也不能确定,总之今天醒来的时候,我就躺在医院里。还有,爸,如果胥氏医院真的有‘负八层’,那么是不是就代表,我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赫胥史》上册中,明确标注过国土的地理位置,正是现在的胥氏医院。   而它的下册,也标注了骷族的地理位置,乃是赫胥国的地下深处。   也就是说,如果胥氏医院真的有录音里的“负八层”,那也就代表,它的地底深处,生存着骷髅人?   宋甄:“但是,骷族真的存在吗?”   裴老师:“这世上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都有,之前那块白玉你不也检测出,它就是生物的肋骨吗。”   宋甄:“我还是更相信科学。”   裴老师:“科学要信,但奇迹我们也要听。宋甄啊,爸马上就要退休了,我用了大半辈子在修书,但也走过很多弯路,你听爸爸的话,如果这次真的能探查出新生物出来,你必须要第一时间向媒体公布,成为社会的焦点,稳固自己的地位。”   宋甄:“我知道了。”   裴老师:“那个姓贺楼的,你再仔细回忆回忆,你们肯定见过。”   宋甄:“嗯。”   裴老师:“还有那枚指环在被盗走之前,曾经有人来跟我询过价,他想买。”   宋甄:“是谁?”   裴老师:“你们医院的老板,胥巳。”   宋甄:“这么说,胥巳果然和赫胥国有关系?”   裴老师:“不然我为什么一定让你去考胥氏医院,就是因为那里曾是赫胥国的国土。那个胥巳多半是赫胥国的后人,你只有把他的背景打探清楚了,才能更好地找出骷族人。”   宋甄:“爸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他们的底细。”   裴老师:“嗯,周五我叫馆长专门开了一场答谢会,胥巳在,到时候你也来吧,我把六溪也叫上。”   作者有话说:   六溪对小骷髅怪:哇哦哇哦好帅好帅。   六溪对贺楼生:退!退!退!退!退! 第33章   截至到今天上午,修复组已经将《赫胥史》下册的前几张书叶修复完毕,苗六溪只负责拍照录入存档。   残破的书叶经过修复师们的手,已经可以焕然一新,但他们的工作并未就此暂停,未来还有更多的历史等待被揭开。   这是苗六溪自进入修复室以来, 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那本古籍,并见证了它从残破到完整。   满满的文字在电脑上被各种角度无限放大,可恶,竟然一个字也不认识。   那些古籍被修复好之后,为了保证内容不被泄露出去,任何人都不能私自拍照或者传出。   所以苗六溪用了最传统的办法,她把那些文字一个不漏地照抄下来,打算自己回去翻译。   到家之后,她首先打开网页,搜索“××文字在线转换”,发现网站里也只能翻译个别简单的,比如“水”啊“火”啊什么的。   拜托,这些文字一看就懂好吗。   苗六溪只好在网上到处查阅资料,最后在一个论坛里找到了一位自称能翻译古文的大师。   为此,苗六溪重新注册了个小号,加上大师留下的微信。   【喵六西瓜:师傅你好,我家祖辈留下来的信件想请你翻译一下,就是文字可能有点乱,请问接吗?】   【李家大爷:五块钱一个字。】   苗六溪大力吐槽:“这是在抢钱啊!”   【喵六西瓜:可不可以便宜一点呢?字有点多噢。】   【李家大爷:不讲价哈,超过一千字可以便宜五毛。】   苗六溪:“再见。”   这工作这么好赚钱的吗!   坑坑坑全是坑!   苗六溪本来都已经打乱了文字顺序,还特地把它们制成了小卡片,谁知道最后竟是白忙活一场。   她心里本来就郁闷,再回头看见租客正在用小骷髅怪的毛巾洗脸,内心的火药一下子就被点着了。   苗六溪迅速将毛巾扯下来,吼道:“什么都用别人的,你不会自己买?”   贺楼生:……   他没接话,就是脸洗了一半突然被迫停止,有些不知所措。   后来无论他想拿什么,只要是小骷髅怪之前用过的东西,苗六溪都不准他碰,最后硬是找来一只袋子将物品都封了进去。   贺楼生尝试劝导:“反正他又不回来,给我用用怎么了。”   苗六溪:“回不回来你都不该用别人的东西,这么有钱,自己去买啊。”   贺楼生:“……行行行。”   苗六溪在收拾小骷髅怪的物品,而贺楼生则坐回客厅里。   他在桌上发现了苗六溪制作好的小卡片,上面全是古老的文字。   贺楼生随手拿起一张,故意问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我家祖宗辈写的书信文字,你别乱动。”苗六溪收拾好东西走回客厅。   “‘公主’?你家祖宗写给公主的情书?”   苗六溪:???   他竟然能看懂?!   苗六溪立即和他坐到同一张沙发上,震惊看着对方。   她又随手拿了一张卡片递过去,问:“那这个呢?写的是什么?”   贺楼生顿了顿,说道:“二十八。”   苗六溪这下仿佛被打通全身经脉,整个人的气色都变好了。   怪不得租客这么有钱,难道他也经常在网上搞这种生意?   苗六溪又拿了一张,笑眯眯递过去。   但这回租客不干了,他好像有点记仇。   苗六溪给他拿来一罐可乐,赔罪道:“别这样嘛,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不让我碰她家的东西。”   “哎呀,那又不是我的,大不了我明天重新给你买块毛巾。”   “你收走的可不止毛巾。”   “行行行,牙膏沐浴露都给你买,帮忙翻译翻译吧好吗?”   苗六溪的眼神里藏不住渴望,但她后来很后悔,因为这样就让衣冠禽兽有了可乘之机。   她看见禽兽的嘴角邪邪勾出一笑,然后把脸偏了过来。   禽兽:“东西我自己会买。想要翻译,亲我。”   苗六溪:你不要这么讨死好吗。   苗六溪优雅地站起来,双手交叉抱胸,说:“行了,别装,其实那些字我都能看懂,你刚才翻译的一个也不对,呵呵,你不行。”   贺楼生拿起自己的报纸,起身准备回房,“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晚安。”   “站住,”苗六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问,“能隔着纸亲吗?”   贺楼生淡然一笑,转身走近她。   “可以啊。”   苗六溪拿来一张A4纸,反复折了好几道,准备垫在他脸上亲。   贺楼生立马偏开头,“不行。”   “我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又看不上你,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赶紧把脸伸过来。”   贺楼生拨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脖颈,准备带她回忆回忆,她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之前是怎么来的。   “行行行行行行……真是服了。”   苗六溪将折了好几道的纸全部摊开,接着一把拍到他脸上快速啵了一口。   苗六溪:“翻译吧。”   贺楼生勉强满意。   他再次拿起一张卡片,翻译道:“赫胥国。”   苗六溪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内心忍不住震了一下。   看来租客真的能翻译出来,牛啊。   “继续。”   “继续什么?”   苗六溪:“翻译啊!继续翻啊!”   “可你只亲了我一口。”   “哟,你还想我亲你几百口啊,做梦呢吧。”   贺楼生随手将卡片扔回桌上,“那我去睡了,早点休息,晚安。”   苗六溪:……靠。   这就相当于是,便宜被占了,但占到一半对方突然说自己不行了,他要溜。   真是好大一张脸。   “你等会!”苗六溪叫住他,“给我翻译完,我…我明天下班请你看电影。”   贺楼生双眼一亮。   “这是约会?”   “啊对对对。”   “好啊。”贺楼生满脸笑意地坐回沙发上。   他大致扫了一眼其余卡片,心道这丫头真是细致,为了不被外人看出来里面的内容,居然能几个字几个字地拆分出来,做了起码有上百张卡片。   “你把顺序打乱了?”他问。   “没有啊,你管它顺序干嘛呢,我只需要翻译。”苗六溪对别人始终保持着警惕。   “好,那我就大概根据这些词汇,来顺顺你这封书信的内容吧。”   苗六溪听到这里,就自动拿出笔和本子开始记。   她之前在卡片上标注有序号,自己只需要记录与序号相对应的文字即刻。   他淡然讲。   她认真听。   说是他们这个国家,名叫“赫胥国”。   在赫胥国的地下深处,生存着一群特殊群体,名叫“骷族”。   骷族人二十八岁之前,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形象,而到二十八岁生辰当天,就会化骨为骷,成为一副可以永生的白骨。   有一天,骷族的小公主去到地面游玩,认识了一个人类男子。   男子自称“胥赫”,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养花人。   骷族公主第一次见到胥赫的时候,就看见他在地上栽花。   小公主爱上了这个男子,瞒着家人和他在一起,两年之后还为他生下一个儿子。   但是小公主不知,在人族世界里,男女相爱是要成婚的。   胥赫并没有娶她。   小公主生下孩子不久之后,就受到了冷落。   后来,小公主从外人口中得知,此处是赫胥国,帝王的名字叫“赫胥”。   胥赫,就是赫胥。   他原来有三个妻子和九个儿子。   小公主肝肠寸断,痛恨赫胥欺骗她,于是回到骷族。   但她不希望孩子长大后承受化骨的命运,所以只能将孩子割舍,留给赫胥。   这一封“书信”,暂时就翻译到了这里。   贺楼生十分顺畅地将故事说完,也没怎么看桌上的卡片。   然而从他的叙述中,苗六溪居然听出了画面感。   “唉,小公主也太惨了,”苗六溪有些揪心,“赫胥国的帝王原来是个渣男!”   她突然对《赫胥史》没有任何好印象了。   这简直就是一部上古虐文!   苗六溪纵横书海多年,看过了多少甜甜的爱情,怎么就……   唉!糟心!   苗六溪喝了一杯温水缓缓情绪,接着又突然想起,怎么古籍里面除了赫胥就没有别的人名了?   “名字呢?”她问,“那个骷族的小公主,还有她的孩子,应该都有名字吧?”   苗六溪还以为是自己漏写或者弄丢了,正在桌上到处翻找。   “是有名字,”贺楼生也喝了一杯水润润喉,“想知道吗?”   苗六溪立即停下动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倒是说。”   好家伙,那租客又把脸给偏过来了。   衣冠禽兽!   “不亲。”   苗六溪可不再上他这个当。   反正文字都已经翻译了,只剩名字还不简单,明天去找桃子姐问一问不就好了。   “行。”   贺楼生也只是逗逗她。   他拿出手机打开影评软件,问:“我们明天去看哪部电影?”   苗六溪:好家伙,这事怎么让他给记住了。   “随便,我都行。”   “最近上映的只有三部,动漫,悬疑,惊悚。”   “那就看惊悚片吧。”   贺楼生:“?”   苗六溪阅片无数,对惊悚片已经到了可以嗑着瓜子看完的地步,而且国内的很多惊悚片都拍得很没意思。   她其实是有准备的。   她准备吓死租客。   苗六溪:“第一次约会,怎么也得看点刺激的吧,我胆子可小呢,你得好好护着我。”   “是吗。”贺楼生笑了。   .   第二天,苗六溪上班的时候,在桃子姐身边晃来晃去的。   桃子不得不停下手边的工作,笑着问她干嘛呢。   苗六溪得到回应,惊喜般地从身后“变”出一杯奶茶递过去。   “桃子姐好忙呢,修到哪里了?”   桃子接过奶茶,还不忘给苗六溪一个摸头杀。   “你呀,平时可没见这么殷勤,有事快说。”   苗六溪知道大家都很忙,所以也不拐弯抹角,她蹲下来将下巴垫在工作台上,悄声问道:“桃子姐,我想知道那个《赫胥史》,里面除了帝王赫胥以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人物啊?”   “有啊,多着呢,但我看不懂上面的字。”   “你们不是把‘赫胥’两个字给翻译出来了吗?”   “我们有专业的翻译老师,这个都是他说的。哎,你也可以去问问裴老师,裴老师跟翻译老师关系比较好,他肯定知道。”   苗六溪抬头看了看对面正在认真工作的裴老师,裴老师严肃得随时都在拧眉,高中班主任既视感。   她心想还是算了。   桃子把自己刚修补好的书叶双手递给她,“六溪,你帮我把它拿去压一压,记得喷点水。”   “哦哦,好。”苗六溪小心翼翼接过。   以前,《赫胥史》都只是从修复师里的口中描述出来,但这回,苗六溪第一次亲手摸到了它的书叶。   质感软软的薄薄的,上面明显还留着修补后的痕迹。   她在书叶上迅速地扫了一眼,那些文字跟火星文一样别扭。   但其中只有一个文字,苗六溪认出来了:生。   苗六溪想生生了。   她回忆起昨晚租客翻译说,骷族人二十八岁会化骨。   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生生在二十八岁以前,也曾是个铁血铮铮的男子?   他那么厉害,从上古生存到至今,见过的事物肯定比谁都多。   还有那个骷族的小公主,会不会跟他是好朋友?   ……   苗六溪将书叶完整平放在压书板中间,用喷壶对它喷上了少量的水,接着覆上一层保护纸,最后再盖上压书板,这个步骤是为了让修补好的书叶能够保持平整。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才捧着那张书叶的时候,简直就跟捧着神圣一样。   不对,再怎么神圣,那赫胥国的帝王也是个渣!   他配不上我们小公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六溪跟租客约会去啦~恭喜这对貌合神离的CP终于勇敢迈出了第一步(不是) 第34章   五点半刚一下班,苗六溪老远就看见了禽兽和禽兽他车。   贺楼生特地过来接她去看电影,跑都跑不掉的那种。   两人简单地吃完一顿饭后,就各自端着爆米花可乐去影院了。   电影院在工作日本来就不热闹,又加上他们看的是惊悚片,晚上影厅更是空荡荡的。   苗六溪一进去就看见四个角落分别坐着几对男女,中间全是空位,氛围感直接拉满。   她早在手机里看过海报了,那主角一副尖嘴獠牙大油头,装扮得十分完美。   她还特地选了最中间的两个位置,因为这样会有很大几率可以吓死租客。   电影开始,诡异的音效刚从音响里滋出来,后排的几个妹子就控制不住在喊了。   苗六溪嚼着爆米花往后一看,只见有个妹子已经钻进男友的怀里了。   苗六溪:差不多得了,爆米花都没你们甜。   她回过头来,发现租客一脸淡定。   贺楼生正好也看了她一眼,见她非常无聊地揪着爆米花吃,就问:“你不怕?”   “怕啊。”   “你很轻松嘛。”   “我装的。”   “……”   电影时间播到三分之一左右,大油头主角开始飙着血泪慢慢从床底爬出来,他四肢僵硬龇牙咧嘴,全身血管像杂乱的黑色毛线一样纵横交错。   苗六溪愿将这一幕称为到目前为止最精彩的片段,可以,有点意思。   影厅里的几对情侣都抱得非常认真,唯有中间两人闲得像在看纪录片一样。   但是纪录片这个东西,看久了终究还是有些无聊,苗六溪忽来兴致,埋下头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给自己的影票拍了张照,发表朋友圈。   仅好友“生生”可见。   她将手机收回去,继续淡定看电影。   苗六溪的这串小动作被贺楼生尽收眼底,只可惜他看不到对方发了些什么内容,只知道她打开朋友圈之后,特意将头偏了过去。   贺楼生也将头歪朝外边,悄悄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看她究竟发了些什么。   苗六溪:【新上映的惊悚片好恐怖!今晚睡不着觉了。(惊吓)】   贺楼生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身旁若无其事的苗六溪。   明明那么害怕,却还要假装坚强,不愧是她,够隐忍。   贺楼生默默挪动身子,靠近苗六溪更近一些,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肩膀挨了过去。   他对她轻轻拍肩。   “你没事吧?”苗六溪问,“肩周炎?”   贺楼生:无趣。   影片时长将近三个小时,可这才刚播一半,贺楼生就感应到自己的人形时间即将结束。   而这回并非他忘记时间,是苗六溪订票非要选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间段,她说够刺激。   这不,更刺激的来了,贺楼生起身告诉她,自己要先离开了。   苗六溪看得入迷没听太清,以为他只是暂时离开,也没询问什么,就点头让他走。   可直到电影结束都没有再见到他人。   苗六溪也没怎么在乎,自己打个车就回家。   到家之后,她发现租客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看来,租客又是自己先回家了?   虽然苗六溪对他没有太多的感觉,也习惯了他半路鸽子,但内心还是有些生气。   渣男居然把妹子一个人留在惊悚片的影厅里?   第一次约会就中途离开,还妄想泡我?我呸!   苗六溪简单洗漱好回房。   她故意将关门声砸重了一点。   要让那个租客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简直比鬼片里的青筋还要凌乱。   爬上床窝进被子里后,苗六溪的微信消息响了。   【贺楼生:电影好看吗?】   苗六溪惊喜坐起来,秒回:【好看。】   【苗六溪:就是有点恐怖。】   【贺楼生:一个人吗?】   【苗六溪:对啊,好惨。】   【贺楼生:是有点。】   苗六溪还没想好接下来该跟他聊些什么。   她在回忆自己刚才的那句话,说是“一个人”好像也没错,毕竟租客中途确实跑了。   两分钟后。   【贺楼生:那出来玩吧。】   【苗六溪:?】   收到消息后的苗六溪,内心是有些不安的。   大晚上的跟一只骷髅玩耍,被外人发现了会不会原地起飞?   【苗六溪:别了,你还是不要出来了。】   【贺楼生:没关系,我会隐藏好自己。】   【苗六溪:这个……】   【贺楼生:我一会到你家楼下。】   !!!   苗六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颤了一下。   楼下?怎么不直接来我家?家里多方便。   哦对对对,隔壁还有一个租客,小骷髅怪不能来。   苗六溪隔空对着小房间的方向咂嘴:死灯泡。   【苗六溪:哎,那行吧。】   苗六溪拿出仅有的那几样化妆品,开始捣鼓自己这张脸。   其实她长相非常妩媚,又搭配上一头微卷的长发,乍一看来,仿佛就是那种成熟魅力的事业型女性,只可惜苗六溪太过咸鱼,上不勾引领导下不魅惑百姓,就连同事关系都懒得维护。   苗六溪花了半个小时涂完粉底和口红。   她也不知为什么要化妆,就感觉,既然小骷髅怪曾经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那自己怎么说也得容光焕发一下,尊重尊重嘛。   走到楼下花园时,苗六溪在远处发现了熟悉的斗篷身影。   她看见小骷髅怪把自己包裹得相当严实,甚至还围上了一条黑色围巾,可以,知道怎么遮盖面容,有进步。   苗六溪小跑过去迎接,浅浅打了个招呼,这时对方将手里的一袋东西递了过来。   她打开一看,惊喜万分,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美味零食!   苗六溪这下乐呵了,立马拿出纸巾擦掉口红,从里面翻出可乐开始喝。   小骷髅怪很安静,和他一起在公园里散步,苗六溪显得特别啰嗦,但气氛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变得古怪起来,他们都已经熟悉了彼此的风格。   苗六溪:“我跟你说,今天看的鬼片简直绝了,我好久都没有见过那么凶悍的鬼,当时我旁边有一哥们,他魂都吓飞”   贺楼生:不信谣,不传谣。   苗六溪将他带到了一个长椅边上,这里僻静无人,用来临时休息刚刚好。   昏暗的路灯高高照射下来,将她白皙的脸颊映得格外清透。   贺楼生把围巾摘下来,铺到椅子上给她坐。   苗六溪不由感叹,同样的情景如果换成那位租客,估计对方只会拍拍屁股走人。   他们坐下来,现场氛围比刚才还要安静,只有路灯下的那些飞蚊是最热闹的。   苗六溪挠挠手臂。   蚊子叮得好痒啊,早知道带瓶花露水下来了。   正想到这里,忽然发现小骷髅怪把袋子里的零食全都倒出来了。   苗六溪一时看不明白,直到他拿起袋子站在椅子上,接着就是手疾眼快地一顿操作猛如虎,苗六溪才隐约感应出不对劲……   电视剧里别人都是给妹子捉蝴蝶捉萤火虫,怎么小骷髅他……捉蚊子啊?   贺楼生一只不漏地将那些蚊子全都罩进了袋子里,事后玩心大起,故意往苗六溪面前怼了一下,吓得她身子往后缩。   苗六溪:……淦啊。   她相信面前这位绝对是个钢铁大直骷,而且这辈子肯定没什么对象。   “生生,你这也太……”话还没说完,苗六溪就看见贺楼生已经拿出小酒精瓶开始到处喷了。   震惊,小骷髅怪竟然随身带着酒精!   这么讲究的一只骷髅,还有什么好吐槽的。   贺楼生在自己身上喷完,接着又去喷苗六溪。   苗六溪抬起双臂默默接受“消毒”。   很懵逼,但又没有拒绝的理由。   结束之后,苗六溪将手放下来,小拇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那枚指环。   指环跟主人冰冷的体温不是很搭,它摸起来很温润,苗六溪也仅仅只是轻轻碰到而已,就已经感觉出它价值不菲了。   她记得前几天宋甄说过,这枚“指环”应该也是骸骨。   那么小骷髅怪是将自己的骸骨戴在手上了?   苗六溪后背发凉,但还是忍不住盯了很久。   她的眼神很快被捕捉到,贺楼生二话不说将指环取了下来,放到她手里,给她玩。   苗六溪:啊啊啊他把骨头丢给我!   苗六溪控制自己保持镇定,心道一定不能让小骷髅怪有任何尴尬。   “哈哈哈真好看。”她擦着汗说。   但是反转来了,很快苗六溪就对指环爱不释手。   因为这个小家伙看起来,真的好值钱的样子。   而且骨头又怎么样呢,想起小骷髅怪不也是一身玉骨,但那天她抱起来照样很爽。   苗六溪又开了一罐可乐,边喝边问道:“生生,你们家乡是不是有一个小公主啊?”   贺楼生点头。   苗六溪试探着靠近他,从衣兜里拿出准备好的便利贴和笔,递出去,“你能告诉我小公主的名字吗?”   贺楼生顿了几秒,然后接过纸笔。   他准备写,苗六溪也很认真地看着。   但很快,苗六溪捕捉到了他握笔的那只手,好像在微微颤抖。   难道是小公主的遭遇,在他们家乡已经人尽皆知,并且不能被随意提起?   苗六溪立马抓住贺楼生的手臂,叫停道:“算啦算啦,小公主这么善良,还是神秘一点比较好。”   她收回纸笔,并且在心里暗下决定,以后不再去探听别人的名字。   时间不知不觉走到凌晨,贺楼生让她回去睡觉。   苗六溪第二天清早还要上班,而且明天周五,馆长临时开了个什么企业答谢会,苗六溪也被要求去接待了,所以必须比正常上班起得更早。   烦死,换岗了还是躲不掉端茶倒水的命啊。   苗六溪只好告别小骷髅怪,抱着零食默默回家。   可她刚走几步才猛然想起,指环还没还给人家呢!   “生生!”   苗六溪转身高喊,但贺楼生已经消失。   ……行吧。   那就明天再见一面吧。   苗六溪开门回家,发现小房间的灯已经关了。   看来租客已经睡了。   她走到洗手台前慢慢卸妆,但是脸上的睫毛膏和粉底只会越擦越乱,她嫌麻烦,直接冲进浴室里全身上下洗了一遍。   入睡前,苗六溪拿着贺楼生的指环反复研究了很久。   这东西通体是银色的,外表看上去跟普通银饰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摸上去光滑玉润,重量也很沉手。   它真的是块骨头吗……   苗六溪实在忍不住牙痒痒,像嗑瓜子一样嗑了一下它,牙齿立马传来酸痛感。   哇梆硬。   若是平时这个时候,这只夜猫子可能还会上网刷刷短视频什么的,但今天很稀奇,她睡得特别安稳。   安稳到什么地步呢。   就是苗六溪做梦的时候,明明知道这个梦境已经出现过一次了,而且也知道接下来会有无数个尸体空着心窝子从天上砸下来,但她却没有这么害怕了。   还是熟悉的氛围,还是熟悉的纯白色背景,但这回场景布置得稍微细致了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还有血液流淌下来,周围也隐隐浮现一些古代建筑。   苗六溪猜测,这应该是今天去看了惊悚片的关系,所以画面感才会那么真实,还有如果没记错的话,三秒后演员各就各位,马上就要开始往下掉了对吧?   “三……二……一!”她默数着。   数不清的尸体,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天上摔落下来。   这回苗六溪观察得更仔细了。   周围那些人都穿着古代的将士衣服,有被活活捅死了的,也有没死透的,还有痛苦扭曲着身子的……   但无论现场是个什么状态,他们的眼睛,都在直勾勾地盯着苗六溪看。   苗六溪:“别看我啊,我在梦里一向很没有参与感的,救不了你们我也很无奈。”   紧接着,天空像是被火染的画卷一样,开始吞噬燃烧,大片大片的浓血逐渐蔓延下来,苗六溪知道,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个场景了。   天哪,下一个场景,不就是那个脸白得像鬼一样的男人在笑?   苗六溪不再害怕尸群,但她依旧很怕那个男人。   男人笑起来跟哭一样。   苗六溪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但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她只能捂紧双耳,眼睁睁看着周围环境的变化。   笑。   还是那个人的笑声。   还是撕心裂肺。   苗六溪就算捂住耳朵,也还能很清晰地听见那笑声,算了,麻了,爱咋地咋地吧。   她放下双手,干脆坐在地上看着他笑。   眼前的尸群像血雾一样慢慢散开,男人的背影萧条又凄薄。   “你太吵了,”苗六溪小心吐槽,“能不能安静一点?”   笑声戛然而止。   好吧,又是这种,拿按照惯例他马上就要转过来了。   苗六溪拍拍脑瓜。   男人缓缓转头,半张脸颊阴森可怖。   上次苗六溪只顾着害怕去了,但这回她惊奇的地发现,这男人居然长得还挺帅?   不过,他只歪了小半张脸。   苗六溪:反正气氛都已经烘到这一步了,不如直接把整张脸歪过来看看呢?   “给我。”   男人说话了,他的声音异常嘶哑。   苗六溪:“什么啊?公子别杀我,我是局外人。”   “给我。”他重复。   苗六溪说不出话了。   这就好比是鬼片里的“还我命来”,不管别人解释什么他都不听,他只想搞命。   “你要什么啊?”   “骨牌,给我。”   “骨牌?”苗六溪诧异道,“是推牌九的那个骨牌吗?”   想不到公子好杀还好赌啊。   苗六溪正纳闷着,这时突然感应到从对面迅速伸过来一只大手,那只手骨节分明通体惨白,甚至看不出一丝纹路。   “妈呀!”   苗六溪吃惊大叫。   公子你不讲武德!   与此同时,床上的苗六溪猛然惊醒过来。   睁眼,正好撞上了一只森森白骨的手…… 第35章   苗六溪睁眼就看见小骷髅怪倾身靠近自己。   他忽如其来的那只右手,跟梦中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生生?”   苗六溪松了口气。   吓死,还以为撞鬼了呢。   不过……他是怎么进来的?   “你跟踪我?”苗六溪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因为怕吵醒小房间里的租客。   贺楼生摇头。   他其实是想从苗六溪手里取回自己的指环,却不料被当场抓包。   但看苗六溪的反应相当淡定,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因为太困了,总之现在的感觉十分不妙,幸亏他现在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骷形态,否则贺楼生的体温必定会从胸口一路升到脸颊。   他主动后退,拉开距离。   苗六溪起身靠在床头,双手埋进被子里紧紧抓着床单,心想自己要是再晚醒来一步,那小骷髅怪是不是就贴上来了了?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贺楼生的姿势,九十度大弯腰还靠那么近,膝盖都贴到床边了,这是要干嘛?啊?   苗六溪尴尬地偏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来干嘛的?”   贺楼生指着她的被子。   严格来讲,是指着她藏在被子里的手。   那枚指环正戴在她的手里。   苗六溪没看懂。   “……你还是回家睡吧。”   属实是因为家里有人,不然这么晚了,让他留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为什么要指我的床?骷族人的表达方式都这么直接的吗?   苗六溪更尴尬了。   与此同时,她发现贺楼生已经抬不起头了,可怜巴巴地靠在衣柜上,这仿佛是勇敢表白却被拒的反应。   苗六溪穿好拖鞋下来,解释道:“是这样的,旁边那间小屋子我租出去了,你要是被那人发现会很糟糕。生生,如果你想回来住,只能再等两个月,到时候我绝对不会赶你走了。”   贺楼生看了她一眼,莫名点头。   “嗯,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苗六溪说这句话的时候鼻子有些酸。   她悄悄打开房间门,伸头往外探视,确认租客不在并且客厅一片漆黑后,才叫他出来,但这时感觉手边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自己一下,苗六溪低头去看,发现那是贺楼生的手。   她的鼻子更酸了。   苗六溪牵住那只手,简单地握了握,“保护好自己。”   贺楼生也是稳稳抓着她的手,但总会担心现在的自己会令她恐惧,他不敢用力,也无法像人形时那样非分,他只是轻轻将苗六溪的右手托起,摘下那枚指环。   苗六溪这才想起自己还戴着他的指环。   指环与苗六溪无比契合,舒适到可以直接忘记它的存在。   “不好意思啊,忘记还给你了。”   贺楼生摇头示意,并准备出门。   “生生!”苗六溪悄声叫住他,“你以后,还会来找我玩吗?”   贺楼生回头一笑。   他走了,每远去几步,苗六溪就忍不住悄悄跟在后面,直到目送他进入电梯。   今晚谁都过得不太舒坦。   第二天清早苗六溪起床,一出房门就看见租客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她本来没想搭理,但很快就发现了餐桌上的美食。   贺楼生歪出了半个脑袋看她,惭愧说道:“昨天,对不起。”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临时有事也正常,昨天可能是我没听清。”   贺楼生看她顶着两个黑眼圈,有些担忧。   “把早餐吃完再走吧。”   “哦哦,感谢感谢。”苗六溪跑到桌前开吃。   吃完早餐后,她匆忙洗漱准备出门,贺楼生指着报纸顶部提醒说今天有雨,但由于她太赶时间就没有回应。   今天是馆长特地安排的答谢会,地址就选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而且因为参会的知名企业较多,各大媒体纷纷慕名而来蹭饭吃。   听说因为安排得非常仓促,所以馆里还为企业贵宾们订好了上等房间。   苗六溪发现裴老师也在现场,还有宋甄。大家今天穿得非常正式。   她没想太多,急哄哄地就跑去化妆室里准备了。   化妆师一边给苗六溪盘发一边告诉她,虽然只是接待,但面对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豪门贵族,而且苗六溪是接待组里所有人中长得最标致的,所以不管是妆容还是服装上,都要比其他人还要更隆重更显气质。   直到全部收拾完毕之后,苗六溪往镜子前面一站,才发现自己既不是隆重也不是气质,简直就是一个妖精。   “哇!美女,你这么打扮出来真是惊艳到我了!”化妆师兴奋地夸赞。   苗六溪往上扯了扯抹胸,非常不自在。   “你确定真的要穿成这样?”   妹子,这是答谢会不是舞会啊!主角是那些大背头企业家啊喂!   “原计划就是这样的,你们馆长说,所有员工里就属六溪最漂亮,他还特地吩咐我要把你打扮成仙女,让那些人开开眼呢。”   苗六溪只想白那馆长一眼。   什么仙女,这分明就是报复她上回让胥老板发宣传册这事。   毕竟俗话说得好,仙女就应该躲在暗处,太惹眼只会引来狼狗。   果不其然,苗六溪刚走出化妆室没几步,就有好几双眼睛在她身上移不开了。   苗六溪只觉得自己很尴尬,明明没什么实际作用,却偏要被迫来蹭热度。   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那些眼睛移开,不如飙两句国粹?   上午十点,大背头老板们差不多都到齐了。   苗六溪觉得他们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就好比自己周末明明在睡觉,但领导偏要打个电话来吩咐加班,同理,大背头们之所以不开心,肯定是因为明明忙挣钱忙得飞起,但馆长还要拉他们来参加这个什么答谢会,感觉完全没有必要啊,蹭饭的媒体还这么多。   不过,那些老板们一看见苗六溪,眼神瞬间就精神了起来。   瞧,上回这个漂亮的蓝眼姑娘,又在端茶倒水呢。   这下苗六溪彻底懂了,原来自己的作用就是来舒缓大背头们的心情的。   呸呸!   不过苗六溪的茶倒着倒着,恍惚中好像还看到了自家租客?   怎么回事?   她眯了一只眼仔细去瞧,只见对面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和胥老板商量着什么事情。   苗六溪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哇靠那的确是撩技忒烂中途跑路的衣冠禽兽啊!   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还跟着胥老板一起?   胥老板你看人眼光不太行啊。   厌屋及乌,苗六溪掉头就走,决定连带胥老板的茶也不倒了。   差不多要到了用餐时间,馆长站在台上发表着几句感谢的话,全场灯光也非常配合地暗了下来。   这时,坐席上的一位年轻男人忽然举起手来,提问道:“馆长你好,我是电视台的一名实习记者,对历史古籍这一块非常感兴趣。我有听说贵馆目前正在修复一本千年前的古籍,请问主要是讲哪方面的呀?贵馆以后会考虑将它公开吗?”   馆长清了清嗓子,回道:“呃这个嘛,我也知道这个项目,不过具体是哪方面的,还得让我们古籍修复组的裴老师来解答。”   随着一阵掌声响起,穿着深灰色中山装的裴老师缓慢走向台上。   裴老师:“大家不用拍照录像了,我只回答刚才那位年轻人的问题。我们的确有在修复一本名为《赫胥史》的古籍,不过这本古籍是一位姓李的网友邮寄过来的,那是他家祖上留下来的东西,但是,历史早晚会被揭开,至于什么时候公布,就要看那位李先生怎么跟我们谈了。”   记者:“这本古籍里讲的是什么呀?裴老师方便提前透露出来吗?”   裴老师:“年轻人,还是要多磨砺磨砺啊,这光听书名,不就可以知道它讲的是什么了。”   男记者尴尬一笑,说:“哦对对对!那应该是一本史书了!”   这短短的两句对话,虽然不温不火,但足以勾起大家的兴趣,媒体团原本只是打着来采访名企名人的旗号来的,但这回又发现了更加新鲜的事情,史书?谁能想到,图书馆里竟还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餐后,胥巳拉起贺楼生开始讨论刚才的事情。   他们一人手持一杯顶级红酒,说的话也不易被察觉,外人看来,就像是两个老板正在讨论商业上的合作而已。   “舅舅,那个‘李先生’是个什么人啊?他怎么会有《赫胥史》?”   贺楼生:“他应该是李沐的后代。”   李沐是赫胥国的史官,他在写完《赫胥史》的上册时,不过也才二十一岁。   当初赫胥帝和骷族公主一起生活的时候,才得知领土之下,原来还生存着数不清的骷髅人。   赫胥帝十分忌惮骷族,就暗中派遣李沐去往地下深处潜伏,要求记录下骷族的日常生活以及族群制度。   《赫胥史》的下册,便由此而来。   “李沐”很年轻,但同时也很危险,因为他在骷族里蛰伏了整整七年,直到二十八岁未曾化骨,才被贺楼生所发现。   而他那本记录有骷族一切的《赫胥史》,一夜之间莫名消失。   胥巳:“舅舅,我一定会找出那个人。”   贺楼生:“事情已经发生,找到人也无用,先保护好自己再谈论他人。”   《赫胥史》的重现对胥巳很不友好,因为上面就有他的名字,虽然说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但有些麻烦还是能避免就避免。   胥巳知道,舅舅在担忧自己。   胥巳:“我知道了。”   刚忙完一波的苗六溪再次发现了他们。   苗六溪盯了他们很久,直到租客离开后,她才走上去跟胥老板打招呼。   本来苗六溪不想跟胥老板啰嗦的,但因为刚才听到裴老师在台上的发言,她心里总是放不下小骷髅怪。   而且昨晚,她把小骷髅怪支走之后,第一回 尝到了心痛的感觉。   简单寒暄过后,苗六溪才悄悄问他:“你舅舅呢?”   “我舅?”胥巳下意识看了一眼贺楼生的方向,好家伙,刚离开不久的舅舅居然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来了。   胥巳:“我舅……我舅在家。”   “他还好吗?”   “好啊,好,好着呢。”胥巳笑着回答。   “我下班去找他玩。”   苗六溪刚说完这句,原本在旁若无其事夹蛋糕的租客就开始发言了:“你跟他舅舅什么关系啊?女朋友。”   苗六溪:“关你什么事。”   贺楼生:“怎么不关我事了。”   胥巳:真是够了,再见。   胥巳默默撤离。   苗六溪看见租客相当烦躁,但奈何吃人的嘴软,要不是因为早上那顿早餐,苗六溪恨不得多怼他两句。   “没心情跟你玩闹,我忙去了,今晚不回家。”   “又去找男人,你要夜不归宿?”   “别管我!”苗六溪调头就走。   酒店里安排了好几个贵宾包间,用来给大家谈谈生意或者打打麻将什么的。   苗六溪刚拿着茶壶走近A包间,发现里坐的是裴老师和古文翻译的王老师,而且宋甄也在里面。   她简单打了一声招呼,准备倒完茶就走,而这时却听到裴老师说了一句十分震撼的话:   “他居然杀了那么多人?!”   王老师:“是的,一个人,杀光了赫胥国的十万将士。”   裴老师:“骷族人好厉害,居然可以凭一己之力灭了赫胥国,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王老师:“贺楼生。”   苗六溪猛然僵住。   她感觉脑袋好像是什么被炸了一下,耳朵嗡嗡响。   贺楼生?   没听错吧?   苗六溪倒完茶后缓缓起身,呆呆地看着两位老师。   宋甄察觉出不对劲,立马问道:“怎么了六溪,哪里不舒服吗?”   苗六溪没有去看宋甄,她只是摇头,随后硬着头皮去问裴老师:“你们在说《赫胥史》吗?”   “是啊,我把最后几张书叶的内容提前修出来了,没想到结尾竟是这样的。”裴老师拿起茶抿了一口,转头又去问王老师,“最后骷族那段译出来了吗?”   王老师:“还没有,‘下册’里的文字全都写得乱七八糟的,我很难翻译出来。”   听到这里,苗六溪已经不淡定了,她着急着又问:“请问王老师,那个贺楼生……是谁啊?”   “他是骷族的君主,前几张书叶里早就提到过了。”   苗六溪的心仿佛塌了。   是……生生吗?   他是骷族的君主?   他杀了赫胥国的十万人?   “六溪,你怎么了?”宋甄再次察觉出不对劲,立马起身扶住她。   苗六溪穿得本来就单薄,再碰上这人手上的高温,她下意识立马后退。   “没、没……我还要去别的包间倒茶,先走了。”   宋甄本来还想去追,却被他爸吭声阻止了。   “爸……”   宋甄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测试,测试苗六溪到底认不认识“贺楼生”。很显然他们猜对了。   所以前几天将他关在电梯里的那个男人,确实就是骷族君主。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骷髅人。   .   苗六溪自从知道这个信息之后,整个人就迷糊起来了,在其它包房里倒茶的时候脑袋也是晕乎乎的。   不敢相信,这么温柔的小骷髅怪,怎么会是杀人犯呢?   晚上苗六溪忙完之后,就寻到楼上一个没人的地方透气休息,上来之前还顺了一瓶红酒。   她很少会去记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但她这时想起了初见贺楼生时,当时的状况。   那会儿贺楼生正抓着一个偷书的人,差点把人家活活吓死。   想到这里,苗六溪忽然胆颤起来。   自己之所以会暂时忘记那件事情,是因为之后在和贺楼生的相处中,能感觉出他不是一个坏人,并且,对她真的很好。   怎么会……   她越想越难过,扬起高脚杯将剩余的红酒一口吞了进去。   “美女,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干嘛呀?”旁边突然出现了一道油腻的男声。   苗六溪偏头去看,她认识这个人。   不对,他不是人,他就是个油腻腻的色狼!   刚才苗六溪正在包间里倒茶,这个色狼喝多了,借酒撒风摸了苗六溪的手。   苗六溪想起就很不爽,刚才因为包间里人多,她也没怎么细想,现在又在这里碰上,果然是变.态跟的踪狂。   苗六溪当即骂了他一句草包。   不料色狼听到这句脏话后,居然更兴奋了。   “小美女声音怎么还甜哒哒的,穿得这么暴露太危险了,我带你去选两套衣裳,或者穿我这件?”   男人开始扒自己的衣服。   苗六溪立马开跑,但那个男人对她穷追不舍,并且还用身体挡住了大门,也就是说如果苗六溪想跑到楼下人多的地方,那就必须要先越过这个恶心的人。   她穿的是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因为没有口袋,所以手机也不在身上,苗六溪无法通过电话来求救,她只好先稳住男人。   “我警告你,这是法制社会,你就不怕死吗?”苗六溪威胁道。   “法治社会也要看人来的,美女,我犯罪和其他人犯罪,结果都是不一样的,懂不懂?”   苗六溪稳不住了,她破口大骂:“对付你这种人渣结果当然不一样!你就活该被枪毙!”   男人有些生气,拖来了好几张椅子挡住大门,然后打着酒嗝往苗六溪的方向抓。   苗六溪站在原地没动,等男人一来,猛然就扇了对方一个大嘴巴子,但是这下不光是手变疼了,就连双脚也有些站不稳。   她刚才酒喝太多,整个脑袋晕乎乎的。   被打的男人大发雷霆,狠狠踹翻了身旁的椅子,并且抓来一张椅子高高抬起,准备往苗六溪的头上砸,苗六溪大喊救命,并迅速避开男人。   男人一直追着她不放,嘴里还不停骂着脏话。   苗六溪跑到了这层楼的露台处,但进去之后才发现无路可走。   前有色狼,后有高台,苗六溪咬住下唇,想也不想就爬上了高台。   “你别过来。”   男人好像就是来找刺激的,他下眼眶红得非常,一见她居然还想跳楼,就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女人就是爱搞这些小花招,你还能跳下去?你敢吗?哈哈……”   苗六溪伸手直直指着他,“我记住你了。”   “你怎么记?晚上还能装鬼来找我呀?来来来来现在就来找我……”   苗六溪攥紧拳头,跳楼她的确不敢,但原本也只想吓唬他来着,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变.态成这样,都这样了还在怂恿别人跳楼,真是恶心至极!   男人还在缓缓靠近,并且肆无忌惮地朝她张开手臂,一步步试探对方的底线。   苗六溪的心脏跳得特别快,仿佛只要某个节律不对,就会连带着主人一起跳下楼去。   她脑袋忽然一下子全都空白了。   “嘭——”   一声类似于爆炸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苗六溪被吓得身子一颤,崴了脚踝。   ……这下不想跳的都要跳了。   突然,面前极速闪过一道黑影,那人赶在苗六溪的身子后仰之前,仅用一双手就稳稳扶住了她。   苗六溪猛然睁眼,眼前是一张无比白皙的脸。   空空的脑袋里,瞬间闪出了画面:   白皙的脸颊……   阴森的男人……   撕心裂肺的笑声……   苗六溪想起来了。   面前这个男人,跟昨夜梦境里的那半张脸,极度相似。   可他是苗六溪的租客。   他的眼神,温柔中带着一丝阴冷。   苗六溪怔怔看着,发不出声。   作者有话说:   咱们下章被窝见,我先去擦鼻血了。 第36章   贺楼生解下自己的西装扣,将衣服搭到苗六溪身上。   苗六溪还没能从刚才的惊吓中清醒过来,就被他揽进怀里,温柔地拍着后背安慰。   “没事,没事了。”   后方油腻男人准备撤离,而这时正好听见异动的几个人同时上楼,一见情况不妙就赶紧把他拦住。   胥巳一把揪住男人的领子,扭头急切问道:“六溪怎么样了?”   在场的没有任何人可以看见苗六溪的状态,因为她此时正被贺楼生完全护在怀里。   只有贺楼生,将她的恐惧尽收眼底。   贺楼生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去往楼上预订好的套房里。   房间里的灯光昏暗舒适不刺眼,直走进去就是一张豪华大床,苗六溪被平稳放在中间,这途中从未说过一句话。   贺楼生的声音和眼神都很温柔。   “我出去一会,马上回来。”   他见苗六溪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傻愣着,看样子是还没有从害怕中抽离出来。   贺楼生忍不轻抚她的额头,暖暖亲了一口。   “等我。”   贺楼生关好门出来,迅速就换了张阴冷严肃的脸,他加快脚步,边走边将自己的黑皮手套取出来戴上。   他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黑屋前。   胥巳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舅舅,在里面。”   贺楼生一言未发,推门而入。   接着,屋内传来阵阵男人的嘶喊呼救声与惨叫声,以及肉身被反复摔打、骨头断裂之声。   惨叫声持续了十分钟后就戛然而止了。   胥巳拧着眉眼探头去看,正好贺楼生也出来了。   “处理一下。”贺楼生拿出酒精瓶在自己身上喷了几道。   胥巳将他送走之后,特地进小黑屋看了眼油腻男人的现场情况。   只见那人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脖子歪得跟被扯断了一般。   胥巳蹲下来检查,感应出他身上的骨头已经全部断裂,可见舅舅下手极重,但又没有将他痛快打死。   这人身体时不时还在抽搐着,见到胥巳进来,以为遇到了白衣天使,原本伸手想要呼救,却发现再也喊不出声。   “真是活该,”胥巳冷笑道,“也不看看你惹的是谁。”   “啪!”   胥巳怕他醒着太痛苦,索性给他加了一巴掌,让病人暂时先昏睡过去。   .   贺楼生回房途中,遇到了修复组的裴老师,和他的儿子。   裴老师主动走过去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六溪单位的领导,非常感谢小友今天救下六溪,请问怎么称呼?”   贺楼生简单看他一眼,说道:“既然是领导,正好,我替她向你辞个职。”   裴老师:“?”   宋甄:“?”   两人都还没从那句话里反应过来,就见对方毅然决然地走了。   裴老师立即跟宋甄使了个眼神:跟上去。   贺楼生回到套房时,特意给房门留了个缝隙。   苗六溪脚踝受伤,完全不能下地,只能老老实实在床上待着。   她的状态明显已经恢复大半。   只是看见租客时,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不为别的,只因苗六溪刚才被他抱进来的时候,或者更早一些,在露台那被他紧紧搂住的时候,苗六溪就觉得他格外熟悉。   那种独一无二的触感,苗六溪只有在贺楼生的身上,才会感受出来。   所以他应该是贺楼生,对吗?   心中的疑惑还在盘旋,苗六溪就看见对方坐了过来,他温柔地看着苗六溪,右手很自然地抚上她的脸颊。   “好点了吗?”   苗六溪微微皱眉。   她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再后退一寸,因为那人的左手已经垫在了她的脑后,而且力度控制得非常精准,苗六溪现在就像是被无形中固定了一样。   “你先放开我,”她努力偏头,“别靠这么近。”   但就不知这人吃错了什么药,竟是耳不能闻口不能语,完全不顾苗六溪的抗拒,他将自己贴得更近,鼻尖轻轻触着她的额头,再缓缓而下,烙上一吻。   苗六溪:焯。   怎么又被安排上了!   苗六溪第一反应就是跑路,但奈何脚踝受伤根本就动不了下半截,再加上贺楼生的上身已经完全将她控制住了。   这人似乎很能掌握她的弱点。   “救你一命,不谢我?”   “谢谢你。”   苗六溪谢过了,并尝试推开他。   贺楼生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双手捧住了她的小脸,“哪能这么简单。”   “你要怎样啊!”   贺楼生眼神向下,浅浅端详她的粉唇。   苗六溪立马看出不妙,抬手准备自己捂嘴,不料竟被他抢先一步,反手抓住手腕,唇也被对方亲了上来。   苗六溪:!!!!!   她不停扭着双腿,好不容易把腿从被子里蹭了出来,却又被贺楼生搂住膝盖一把塞了回去,反正就是浑身上下哪里都动弹不了,就这么干受着被他亲吻。   苗六溪慌了,心道打不过就加入,于是她张嘴去啃,但是啃了半天了愣是没有啃到对方的嘴,每一次的撕咬都能被他精准避开,接着又是一阵更为激烈的索取。   苗六溪:麻了。   她逐渐放弃挣扎。   主要是挣扎也无用,越挣扎他越强硬。   苗六溪想不到啊……想不到他长得清汤寡水的,这方面倒是刺激得很……而且亲也不好好亲,这么过分干什么!   一直站在门外的宋甄,整个人跟遭了雷劈似的。   他默默低头,离开。   同时,贺楼生渐渐松了下来,撩着苗六溪的碎发。   “我去关个门。”   苗六溪:?   都给你亲成这样了,结果你没关门?   苗六溪想踹他一脚。   贺楼生关门回来,爬上床还想继续跟她来下半场。   苗六溪连忙弯曲双膝,不准他乱来。   “你疯了吧!”   “有用吗。”贺楼生一只手肘搭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托着自己的下巴。   “……”   是,没用,对他这个禽兽来说,怎么防护都没用。   “我脚崴了,疼。”   “我知道。”   “知道你还那样对我,变.态啊。”   贺楼生将她受伤的那只脚移出来,大致扫了一眼。   “我带你去医院。”   苗六溪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不是……贺楼生吗?   贺楼生好像能瞬间治好骨伤的吧?   那为什么还要去医院?难道这人装上瘾了?   苗六溪没说话。   她也不能百分百确认租客到底是不是小骷髅怪。   “我抱你?”贺楼生说这句话时,双手已经伸到她的膝盖下了。   “不要你送。”   “那你自己能走么。”   “我自己喊宋……”   苗六溪猛然停住了。   因为她发现男人的神情不太对劲。   贺楼生:“我叫胥巳送你。”   苗六溪的心又情不自禁提了起来。   小骷髅怪和租客刚好都认识胥老板,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你怎么会认识胥巳?”她试探问。   “跟他有房产项目的合作。”   “他不是开医院吗?!”   “他名下有五十多家上市公司,医院只是开来玩玩而已。”   苗六溪突然想起来,上回胥老板就是用了一家旅游公司的账户打钱过来的。   真有钱人……   苗六溪沉默了。   贺楼生:“你如果想当老板,我可以给你买一家过来。周一别去上班了。”   苗六溪:“走开好吗,这是我的自由,不归你管。”   “……”   贺楼生移开身子,发了条信息给胥巳,叫他过来接人。   胥老板接到人后二话不说,就将苗六溪抬到了一晚八万的医疗套间。   从此苗六溪与骨科病房无缘。   这整得她有些害怕。   因为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听闻曾经杀过十万人的骷族君主。   苗六溪不敢确定古籍上说的是否属实,毕竟那是来自赫胥国的笔墨。   但如果真的……   时间容不得她再继续往下想了。   小骷髅怪出来了。   她呆呆看着他,没有说话。   贺楼生戴上黑皮手套,开始检查她的伤势。   整个治疗过程十分安静,一向在生生面前活泼自然的苗六溪也未曾出口一句话。   甚至连看也没再看几眼。   治疗结束后,贺楼生按照惯例给她送来好吃的,苗六溪却怎么都伸不出手。   “谢谢,我吃过了。”   这是今天,她唯一对小骷髅怪说出的话。   贺楼生有些惘然,但也没再做些什么,自顾自地离开了。   .   苗六溪回家之后,发现小房间里的灯是开着的。   所以租客到底是不是小骷髅怪?   她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苗六溪分别回想起他们两人的状态。   一个死皮赖脸话又多,一个温柔哑巴小可怜。   他们可能会同是一个人吗?   而且,骷族人不是年满二十八岁就会化骨吗?   那按道理说,贺楼生起码也活了一千年吧?   难道是自己对租客产生什么别样的情感?   苗六溪摇摇头,很快否定了这个疑虑。   多年的独处生活,使苗六溪对任何人都不会轻易产生依赖,尤其是安全感。   她只在小骷髅怪身上产生过安全感。   但租客……   也仅仅只是今天的一个身体接触而已。   苗六溪不敢随意乱下定论,但也不想再这么思虑下去。   她摸索了一个最简单的测试。   苗六溪拿出手机,拨通贺楼生的语音电话。   她在小房间的门边附耳听。   有没有铃声呢……   铃声呢……   声呢……   呢……   “哐”   门开了。   苗六溪:!??!   她愣住了。   租客也愣住了。   贺楼生:“你做什么?”   苗六溪愣了三秒后开始干笑。   “我,那个,吃了吗?”   “吃了,我带你吃的,你忘了?”   “哦,对,那没什么事早点睡吧,晚安。”   “嗯。”   他将门关了。   呼……   苗六溪抚着胸口使自己镇定下来。   吓死喵了。   她低头一看,发现通话页面已经结束,对方并未接听。   苗六溪并不傻。   她记得每回只要租客在身边时,打小骷髅的电话对方总是不会接。   小骷髅怪性子虽冷,但绝对会回应她。   呵,雕虫小技。   苗六溪又接着打了过去。   呵,小骷髅怪想不到吧,想不到我还会再打第二次吧?   呵,禽兽租客也想不到吧,想不到我压根就没离开吧?   苗六溪嘴角一勾,眼里充满狡猾与智慧。   她浅浅躬身,再次小心翼翼地去听。   铃声呢……   声呢……   呢……   “哐”   房门又开了。   苗六溪:?   她刚一抬头,就被一只修长的手猛然拉了进去。   “哐!”   房门关闭。   作者有话说:   欢迎收看偷听不成蚀豆腐系列。 第37章   苗六溪被大力拉到门后,她还没来得及挣脱,自己的两只手腕就被那只大手死死扣在了上方。   “放开我!”   贺楼生倾身靠近,问:“在我门口偷偷摸摸的,想干嘛?”   “什么偷偷摸摸,这是我家。”   “既然是你家,何必躲在门口,直接进来岂不更好。”   这话苗六溪没法接。   要是能进来还偷听干嘛。   她将头偏朝一边,尽量避免与贺楼生目光对视,但由于身上穿的是丝绸睡衣,领口低下宽松,细长白皙的脖子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   她渐渐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又赶紧把头偏回来,但这时便给了对方趁虚而入的机会,苗六溪才回头半秒,贺楼生就将她的腰肢揽了过来,她整个身体猛然一震,头就撞到贺楼生的右肩上了。   “别别别,咱们有话好好说,别来这种……”苗六溪试着跟他讲道理。   “我跟你无话可说。”贺楼生准备在她脖颈上亲吻。   苗六溪气得咂嘴。   “那你先把我放开!手都举麻了。”   贺楼生将她的一只手松开,另一只手依旧攥紧放在身侧,刚要准备吻下,苗六溪就抵住了他。   苗六溪:“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莫名其妙跟你好上了吧。”   “我们不是早就好上了吗。”   “……”   谁跟你好上了。   睡上和好上能还是一个级别吗!   “想知道名字,来。”贺楼生将脸微偏,指指自己。   苗六溪:无语了好吧。   她咬咬牙,迅速亲了对方一口,回来还用手臂擦拭嘴唇,心道这人老变态了。   正当苗六溪张口准备重新问时,嘴又被对方猛然堵住。   这下是真的玩完。   苗六溪不仅初吻没了,很可能连人都要交代在这里,因为贺楼生已经将她抱了起来,直直就往床的方向走。   苗六溪内心:骂他!   “唔唔……唔!!!”   她挣脱不开对方,只能不停地捶打。   但这也只是白费力气,贺楼生丝毫不受影响,步伐稳健地将她放到床上,倾身困住苗六溪。   苗六溪:“你是嗑药了吗这么猴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居然还在等待对方回应。   而贺楼生压根就不打算说话,心里熊熊燃着一把火,哪还有时间聊别的,他对她充耳不闻,直直就吻了下去。   苗六溪攥紧被子,感觉贺楼生已经亲得迷失自我了。   她心想要不还是算了,先忍完这一阵再说?   上边那位正在无比火热中,而苗六溪这时还不忘解开心中疑惑,一边受着压迫一边还将手伸向枕头,去摸他的手机。   只需看看对方手机里有没有微信提醒,苗六溪就能知道他是不是小骷髅怪。   但奇怪,手机怎么不在枕头边?   那到底在哪呢?   苗六溪左探不到手机右探不到手机,只好暂时作罢。   回头又发现自己的睡衣领口已经塌了大半,苗六溪倔强地将衣领扒拉回去,可刚弄好又被贺楼生大力一扯,最上面那颗纽扣直接崩开。   苗六溪心道要完。   今晚真的要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失去束缚的丝绸开始欢脱,开始自由。   一根根青丝在雪白的颈间纵横交错,像是一幅繁杂凌乱的密林,贺楼生修长如笔,手指轻轻拨开密林,炽热之息顿时弥漫开来,丹唇步步落下,那处更为白皙的密境逐渐显现,是温软的绛墨推磨凝脂,是柔情的兽齿,在雪白下细细烙下殷红。   苗六溪全身上下仿佛被针刺一般,她肢体通麻,筋脉全酥。   这是个什么体验,母胎单身的自己从未有过。   贺楼生亲吻的力道控制得刚刚好。   苗六溪的身体没有任何压迫感,或许有,但都被那种其妙的感觉代替下去了。   她控制不住嘤泣出声,那双腿上一刻还在挣扎着四处乱蹬,而下一刻却相当老实地瘫在两侧,但床单早就已经被磨得不成样子了。   贺楼生轻轻抬额,故意问道:“怎么不动了?刚才不是能耐得很。”   “自己动,我不动。”   反正动了也没用,还不如省点力气。   贺楼生浅浅一笑,又在她的颈间落下一吻。   苗六溪刚才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烫,直到这时才看见了他锁骨上的项链。   “那个,你的项链好烫。”   贺楼生停下动作,伸手去摸自己的骨牌。   果然。   苗六溪看不明白他这是个什么表情。   为什么会忽然皱眉?   还有,原来身材这么好啊。   她双手原本是紧紧攥着枕头边角的,而这时发现贺楼生的眼神变了,变得比刚才还要更加如狼似虎。   苗六溪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贺楼生抱着挪上来了一大截,她现在靠在床头,后颈一片冰凉。   “干什么?”苗六溪有些懵。   紧接着又是一吻袭来。   比刚才还要更加激烈。   她现在终于知道,这只禽兽为什么要把自己挪到床头了。   是因为后脑勺抵在床头根本就无法动弹!!!   好狡猾的禽兽,为什么喜欢搞这种!!!   半晌,苗六溪被亲得失去理智,双手控制不住地爬了上去,绕着他的脖颈,原本安静的双腿也开始微微颤抖,不由自主弯曲起来,想缠住贺楼生的腰。   这瞬间,仿佛脑袋都被挖空了。   苗六溪脸颊绯红,气息连带着身子微微痉挛。   丹唇交融,她在缠嗍中迷失自我。   两人深吻了很久,这时贺楼生渐渐抽离,深眸凝望着她。   苗六溪皱眉:别这样看我,我只是有点上头而已。   她轻咳两声,将睡衣合拢遮住胸口。   “六溪。”贺楼生轻声唤她,语调非常温柔。   “啊?”   贺楼生顿了顿。   “晚安。”   这声晚安,仿佛是即将破碎的月光,听得她有些恍惚。   苗六溪没能从贺楼生眼里探出任何信息。   只觉得他好像正在克制些什么。   下一秒,贺楼生将她抱了起来,并帮她顺好发丝,合上衣服。   苗六溪:?   他将苗六溪送回了隔壁房间。   苗六溪:就无语。   衣服和扣子都给他扯崩了,结果他???   好的,这回苗六溪知道了,他不行,他不行!   他不仅爱玩消失,他做事还半途而废!   苗六溪气得蹬了一下被子,蒙头大睡。   今晚的梦还是那个场景。   古代的背景,殷红的血雨。   无数个尸体不断往下掉落。   苗六溪:有完没完。   她直接穿过尸山,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但她知道,无论自己走到何处,下一个场景,永远都是男人在笑。   男人……   苗六溪回忆了一下,之前贺楼生救下自己的场景。   是的,她已经知道了,租客就是贺楼生。   而她更想确认的,是梦境中那个男人的脸。   苗六溪加快脚步,打算去寻觅那个笑声。   脚下遍地尸首,那些人全是古代将士的装扮。   苗六溪内心突然揪起,因为她这时又想到了裴老师说过的话。   贺楼生只身一人,杀了赫胥国的十万将士。   不久后,笑声出现。   苗六溪再次发现男人的背影。   她一步一步,缓慢走向男人。   苗六溪停在他的身后,没动。   她不太敢看了。   因为心里的答案只有一个。   “生生?”她试探着唤了一句。   笑声停止。   男人转头过来,露出了半边脸颊。   苗六溪移动身子蹲下来,发现他未曾显露的另外半张脸,全是伤痕。   这回看清楚了。   男人正是贺楼生。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被他所杀。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   苗六溪忽然怔住。   他在看她。   梦境里的贺楼生,眼神里没有一丝温柔。   他似乎不认识苗六溪。   苗六溪也不打算跟他打招呼。   心道这人老渣男了。   “你杀过谁我管不着,但你下手也太狠了吧,至于吗。”   苗六溪对贺楼生还是有些心悸。   她知道在古代,一旦谁坐上了君主的位置,杀人夺城也是难免的事。   但细看那些死去的将士,他们的状况何其惨烈。   十万人,贺楼生对赫胥国究竟是有多恨,竟然孤身灭了他们整个国土。   贺楼生没有说话,表情依旧阴冷。   苗六溪仔细扫视了他现在的装扮,别说,还挺帅。   要是脸上没有血痕就好了。   苗六溪撸起袖子帮他擦血,边擦还边吐槽:“你也是厉害,难道骷族没有将士吗?两国打仗不都是让将士来群殴的吗,怎么你一个君主还亲自下场了?”   说到这里,苗六溪突然停下手边的动作。   她想了想,又问:“你既然是君主,那有没有娶过老婆?有没有儿子女儿什么的?哇贺楼生你要、你要是有过老婆不告诉我,你就死定了!”   苗六溪又回想起,他说过骷族有一个小公主的事情。   那小公主不会是贺楼生他女儿吧?!   苗六溪猛然站起来。   不给他擦血了。   虽然内心极度不平静,但苗六溪觉得还是不能妄下定论。   这种事情应该亲自找贺楼生问问才对。   她想从梦里醒过来。   但是该找的办法都找了。   试过手掐大腿、绝命奔跑,甚至360度拔刀自刎。   但这些都失败了,梦境不死金手指简直厉害。   后来她失望透顶,爬到赫胥国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苗六溪猛一睁眼。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我醒来了?”   果然还是往高处跳靠谱!   苗六溪高高兴兴起床,却发现这里不是她家。   ……哦豁。   跳楼跳成梦中梦了。   她无语扶额。   郁闷,每次这种情况都绝对醒不过来。   但这个地方,似乎不是赫胥国。   这里看起来比赫胥国还要宽广。   苗六溪走了很久,发现这里有很多跟贺楼生长得极为相似的骷髅人。   他们也是身披连帽斗篷。   所以这里是骷族?   苗六溪记得《赫胥史》有提到过,骷族人生活在底下深处。   但是观察下来,她发现这里不仅如同白昼,而且环境还特别好。   无论是未曾化骨的少年人,还是已经化了骨的骷髅人,大家都相处得格外融洽。   这里仿佛是一个秘密仙境。   在这里生养出来的少年人,无论男女,每一个都长得十分清秀。   苗六溪看得直发愣。   远处,有几个尚未未化骨的年轻人正在聚拢说话。   看样子,似乎还是一件非常紧急事情。   苗六溪走过去听。   “不好!我们这里出现了人族!”   “怎么会,咱们防守这么森严,人族没有骨牌根本就进不来。”   “我也不知道呀,而且听说那个人还在我们这生活了整整七年!”   “七年?!什么人这么大胆!”   “好像叫李沐,是从赫胥国下来的。”   “赫胥国?那不是公主殿下的……”   这个人说到这里时,立马就闭嘴了。   苗六溪心里猛然一颤。   哥们你倒是继续说呀!   她想起小公主嫁给了赫胥国的帝王。   哦不对,那个渣渣帝没有娶她,是小公主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哎?赫胥国渣渣帝欺骗小公主的时候,自称自己叫“胥赫”。   而叫贺楼生舅舅的那个人叫“胥巳”。   那是不是也就说明,胥老板真的是贺楼生的外甥?   那……小公主不是他的女儿,是他的妹妹?!   苗六溪的脸色明显灿烂许多。   就说嘛,贺楼生整一个钢铁大直骷,怎么会有老婆呢。   “那你们君主呢?”苗六溪情不自禁问了一句。   当然,现场没有人理会她。   他们压根就看不见苗六溪。   不过这时正好也有其他人问了:“君主呢?君主是否知晓此事?”   另一人回答道:“君主知道。那个李沐今年刚好满二十八岁,但他没有化骨,被君主发现了,现在那人身在刑牢,君主正在拿他问话呢。”   “哼,又是人族,估计赫胥就是想占领我们骷族,所以才派来细作的吧,真是可恶!”   “那我们现在就去刑牢看看那人的情况!”   “好,走!”   苗六溪内心激动。   她隐约知道,这个梦境应该跟上一个梦并非同一个时间段。   那这个时间段的贺楼生,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他那张脸在古代,没有血痕的样子,应该会更加好看。   苗六溪立马跟上大部队。   走,一起去看骷族君主! 第38章   苗六溪跟着大部队来到骷族的刑牢。   刚跨进牢门她就不由感叹,真是天下刑牢一般黑,一牢更比一牢强。   这里的“黑”并非指光线,相反,它居然还是个超大型的露天平台。   最中间是一个祭坛模样的场景,本次提审的犯人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其中。   之所以会认为它“黑”,是因为平台上纷纷攘攘,气势过于浩大,光是用眼神就可以凌迟死他。   苗六溪觉得这里压根就不是刑牢。   它更像古代的鞭尸刑场。   最高、也是最为庄严的上席之位,安静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男子。   苗六溪老远就能看出来,此人就是贺楼生。   他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一致。   别人都是在炯炯有神地盯着犯人看,而他呢,眼神慵懒地单手托着太阳穴,若是此处还有歌声,怕是会直接眯了过去。   苗六溪啧啧两声。   不愧是目中无人之形象代言人。   苗六溪现在处于一种上帝视角的存在,她在梦里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她大摇大摆地,与骷族君主并肩坐在了长椅上。   果然是高处不胜寒,一览众山小。   坐在这样舒适的位置上,别说他贺楼生想眯,就连苗六溪都忍不住葛优躺了。   面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水果。   审讯审渴了还能吃点水果,真是好雅致。   虽然在梦里品尝不到味道,但来都来了,流程总得走一个。   苗六溪瘫坐在君主椅上,抓了一串葡萄来吃。   旁边还站着另一个成年男子,正在向族人们宣读李沐的卧底罪行。   他大概就是本场的审判人员。   苗六溪完全听不进那人讲了些什么。   她的注意力全都锁在贺楼生脸上。   此时的贺楼生长得更加清秀一些,估计也就二十五岁左右的样子。   骷族人到了二十八岁就会化骨,也就是说,他只有不到三年的时间,就能光荣退休。   苗六溪:啧啧。   贺楼生纵使外貌年轻,但那身庄严的君主扮相,只会不断提升他的气质。   苗六溪看得有些发愣,但又忍不住想逗他。   她揪来一颗葡萄,在贺楼生面前晃晃悠悠,最后果断塞进他的嘴里,但怼了半天就是怼不进去,苗六溪又着急又想笑。   少年人,你这般任人摆弄的样子,真是好有趣。   卧底的罪行念得差不多了,审判员扭头过来喊了一声“君主”。   贺楼生这才抬起眼皮,凝视前方。   正在专注搞恶趣味的苗六溪小脸一红,立马挪开了自己。   审判员见自家君主没有说话,只好继续去折磨犯人。   “李沐,现在整个骷族都知道你是赫胥国人,你居然还矢口否认?”   李沐:“李沐一生忠诚于君主,绝非赫胥国人。”   ……   苗六溪:没看错吧,贺楼生居然在笑?   他笑得十分轻蔑,完全把那句话当成老狗在叫。   审判员:“就算你不是从赫胥国下来的,那总归是人族吧,你在骷族暗藏了这么多年,会不知道我们与人族的界线?说,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沐:“我李沐,绝非人族。”   啧啧,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不服软。   苗六溪十分叹服。   审判员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好转向贺楼生,寻求指示。   “君主,此人相当嘴硬,您看看是否需要动刑?”   贺楼生依旧一言未发,只是抬了抬食指。   审判员立马意会,朝李沐冷言道:“你伪造骨牌混入骷族,在此地隐藏七年,今天要是不老实交代,我立马将你另一只手的指骨也削掉!”   苗六溪这才留意到,李沐的右手大拇指是断掉的。   怪不得之前翻译老师说,《赫胥史》里的文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原来是因为李沐只能用其余四根手指握笔。   她发现贺楼生又笑了。   那种眼神,明显是觉得罚得不够重。   苗六溪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就对贺楼生吼道:“你笑什么,砍掉手指够残忍了,不许笑。”   然而等她回过神,就听见李沐的一阵惨叫。   行刑者办事麻利,立即碾掉了李沐的左手拇指。   苗六溪后悔来看热闹了。   这种场面过于血腥,她不喜欢。   审判员:“滋味如何?再不交代出实情,我就叫他们把你其余指骨也一起废了!”   这狗逼男人真够恶心的!   苗六溪一连揪了好几颗葡萄砸到他脸上。   李沐躺在黏腻的浓血里,双手控制不住地在颤抖,眼神已经失了光亮。   “李沐……绝非人族。”   这句话,一字一句都非常痛苦。   然而在骷族人听来,却是无比幼稚的笑话。   “哼,亏你还隐藏七年,难道不知道我们到了二十八岁就会化骨?”   “这么蠢还来做什么密探,回家种田不好吗?”   “赫胥帝派你来,不会就是为了让你赴死的吧?”   “哈哈哈哈……”   苗六溪懂了。   原来这个李沐是个社恐宅男。   来当卧底却啥也不打听,居然都不知道化骨这回事。   懵逼了吧,打脸了吧,尴尬了吧。   “你当真不是人族?”   贺楼生终于开口,所有人立马安静下来。   李沐继续咬牙否认:“不是。”   “满二十八了么?”贺楼生忽然认真了起来,   李沐:“……满了。”   贺楼生:“好,且不说你是个什么东西,既然来到这里,就必须要遵循骷族的规矩,李沐,你未能化骨,那我就帮帮你。”   李沐:“什么?”   贺楼生:“剥去你这一身皮肉,你从此就是骷族人了。”   李沐立马从地上爬起来,痛苦地磕头大喊:“不、不要!君主!君主!不要……”   “你不是说,要一生忠诚于我吗。”   李沐泣不成声。   贺楼生:“我只问一遍,你是不是人族?”   “是……”   “赫胥派你来的?”   “是……”   “有何目的?”   “他、他让我来这里,探查骷族的消息,确保对赫胥国没有威胁。”   “就这些?”   “对,就这些。”   “那你认为,骷族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你们能在深不见底的地下存活,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不错,那我就让你看看,我们都拥有些什么能力。”   贺楼生浅浅勾出一笑,朝行刑者抬了抬手臂,顿时,李沐便被人高高架到了石柱上。   “君主!不要!求求你……李沐虽然来此七年,但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   这回不用君主说话,负责审判的男子就对李沐冷哼一声,吼道:“你不是不做,是根本没机会做,这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苗六溪看着被绑在石柱上的男人,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她不停地对着贺楼生摇头,哪怕知道根本无法改变现状。   “贺楼生你不要这样,李沐肯定也不愿意来的,他才二十八岁啊!擒贼先擒王,你去找赫胥算账不行吗?”   ……出口即后悔。   苗六溪忽然想起,他孤身一人干翻了十万将士的事情。   这时贺楼生站起身来,目光更加凛冽。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想想,你现在所供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可能为自己减轻刑罚。”   李沐顿了些许,说道:“我知道,我说……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曾为赫胥帝诞下一子。”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他叫什么名字?”   “胥巳。”   贺楼生:“三天之内,我要见到这个孩子。”   审判员立即对他躬身抱拳,“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贺楼生:“李沐擅闯骷族,挑衅我族威严,七日后将其剥皮削骨。当年的守将是谁?也一并罚了。”   苗六溪的心凉了一大截。   她不想看了。   场面越发热闹。   而苗六溪再次爬上城墙,一跃而下。   睁眼,又是另一层梦境。   有完没完。   这层的梦境很浅,苗六溪感觉自己就要醒过来了。   她看见房中的李沐,用其余四指手指艰难写下一封书信,以及尚未完成的《赫胥史》。   短短几日,李沐已两鬓泛白。   苗六溪知道,他纵使在骷族待了七年,但依旧是一颗护佑家国的心。   他日夜不休写下这本《赫胥史》,只为等待这段历史,终有一日被后人揭开。   他做到了。   “罪人李沐,明日午时处以剥皮削骨之刑,君主有令,即刻将其押送至司刑台。”   苗六溪彻底醒来之前,耳边以及眼前,全是嘶喊与鲜血。   贺楼生,原来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可你不是答应过,会为李沐减轻刑罚吗?   为什么言而无信。   .   清晨,苗六溪从房里出来。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份《人民日报》。   贺楼生将报纸放下,展出一张笑脸。   他刚要起身,苗六溪就下意识退了半步。   苗六溪:“我上班去了。”   “今天周末。”   “周末加班。”   贺楼生没再说些什么,但他知道苗六溪从不加班。   苗六溪走向大门,慌慌张张地穿鞋。   贺楼生察觉出不对劲。   “六溪,你还没洗漱。”   贺楼生的语调非常温柔,但苗六溪听得惶恐不安。   她随意“哦”了一声,就回到洗手台前洗漱。   洗脸正洗到一半时,苗六溪抬头,在镜子里发现他站在身后。   她头皮瞬间发麻。   贺楼生:“吃早餐吗,我给你订了……”   “不吃,”她立马打断,“我不饿。”   “你怎么了?”   “昨晚忘记调闹钟,时间很急。”   “那下班我去接你。”   “不用,我会加班到很晚,”苗六溪大概知道他晚上基本不会出现,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可能要凌晨才回来。”   贺楼生有些错愕,图书馆会加班到半夜?   他心有疑惑,但也没再多问。   “晚上不安全。”   “没事,我经常夜不归宿的。”   这话贺楼生没法接。   他重新回到沙发上看报纸。   “那你早点回来。”   苗六溪洗漱完毕,一声不吭地就关门走了。   其实图书馆是要上班的,而且只有周末人最多。   但偏偏古籍中心不上,这就让今天的苗六溪很头疼。   二楼有一个培训室。   这个时间段,周末的修复培训班正好开始。   苗六溪发现桃子正在讲课。   桃子一出门就撞见了她,兴高采烈地挽住她的胳膊,拉她进去充数。   苗六溪发现宋甄也在。   但她没有来到熟人身边,而是找了个角落坐起来。   宋甄倒是很意外,立即移过去挨着她坐。   “六溪,昨晚你还好吗?对不起我来晚了。”   确实是来晚了,因为宋甄昨晚刚好撞见她与另一人正在缠绵。   苗六溪:“没事,那人就是个醉汉,三两下就打发走了。”   “没事就好。你来学习古籍修复吗?”   “不是,我就进来看看桃子。”   宋甄礼貌点头,没再接着问了。   桃子给每位学员都发了一张残破不堪的皮纸,以及修复用的材料工具。   她也给苗六溪发了一份,让苗六溪随便玩。   学员们开始根据桃老师的指导,一点一点修补残缺。   苗六溪平时在修复室里,天天看大家工作,虽然没有真正动手尝试过,但耳濡目染,居然是第一个将皮纸修复完毕的。   宋甄学了很久居然都及不上她,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夸赞:“六溪真厉害,做这个比我还快。”   “平时看老师们修补,差不多也懂一些,你也很棒。”   苗六溪话刚说完,身前的皮纸就被桃子给拿了起来。   想不到啊想不到,桃老师居然双手将她的“作品”举高,直接展示在众人面前。   桃子:“这位美女的手法真是一绝啊!”   学员们看向那张被修补得非常精细的皮纸,每个人都发出了赞叹。   随后在桃老师的指引下,大家又看向苗六溪。   果然是个美女!   桃子平时工作十分严谨,基本很少说话。   但谈起苗六溪来,就会忍不住往死里夸。   苗六溪:……   谢谢,人在教室,已经社死。   为了找到那种周末加班的感觉,苗六溪整整参加了三节培训课。   不同的学员,同一个老师,同样的夸赞,同样的社死。   苗六溪:我下次再也不来了……   结束后,正好也是下班时间,宋甄提出请她们吃饭。   苗六溪本来不想麻烦人的,但走出大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贺楼生。   他什么时候来的?   贺楼生也看见了苗六溪,正想走过来打招呼,可又见她上了别人的车。   后座位上,桃子一直盯着后方的男人看,疑惑道:“六溪,刚才那个好像是你男朋友。”   苗六溪随意瞟了一眼。   “看错了吧。”   开车途中,宋甄接到了医院领导的电话。   领导叫他回去加班,语气相当急促。   桃子:“怎么你周末也要加班吗?是有什么严重的病人?”   宋甄咬着牙,有些胸闷。   “嗯,那病人点名要我去。”   桃子:“想不到宋医生还搞出名气了,平时还约不到你。快去吧,工作不能耽误,你下回再请我们吃饭也行。”   宋甄皱着眉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把你们送到餐厅,那边结束之后给你打个电话,说不准还能赶上夜宵。”   桃子:“哟,到时候可得你结账啊。”   宋甄:“没问题,你们慢慢吃,等我来。”   宋甄离开之后,桃子就拉起苗六溪往餐厅里走。   但苗六溪今天的状态很差,她看出来了。   桃子:“六溪怎么了?培训累着了?”   “没有,听你的课不会累,你讲得特别好。”   桃子被她夸赞,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你真的很聪明,居然一学就会了,你在这方面有很大的天赋,如果能正式加入修复组,绝对会是大家的左膀右臂,搞不好,未来还是一名优秀的古籍修复师呢。”   苗六溪其实不太想在事业上有什么突破。   要求能养活自己就可以了,她只想当个咸鱼。   但是桃子姐的好意不能敷衍。   苗六溪展开笑容,乐道:“我回头想想吧。”   然而这话在桃子的耳朵里,好像就变了个意思。   桃子:“好的好的,那周一我就去跟裴老师说,我们多了个师妹!”   苗六溪:?   桃子姐你是不是听岔了些什么啊……   两人吃完饭,苗六溪却还不想这么早就回去,但也不好耽误桃子,就说先送她回家。   桃子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这妹妹今天好像有心事。   “还不着急呢,不如我们去喝咖啡吧。”   “喝咖啡?”苗六溪看了下时间,“这么晚你敢喝咖啡?”   “有什么不敢的,我还经常在周日晚上逛酒吧呢,只是不想带坏你而已。”   苗六溪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关于喝酒这件事,她也是踩过很多坑。   苗六溪找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点了两杯拿铁。   桃子先跟她聊了很多关于工作上的事情,包括修补的技巧,还有工资待遇等。   看来,她是真的要把咸鱼苗当成师妹来养了。   苗六溪认真地听着。   其实工资待遇还不错啦……   要不真的考虑考虑?   她陷入了思想斗争中。   这件事要是放在以前,苗六溪兴许会爽快地答应。   但现阶段,他们修复的是《赫胥史》。   《赫胥史》出自李沐的笔墨,想想就知道,上面肯定有很多对骷族不好的言论。   光是一个梦,苗六溪就已经对贺楼生产生了阴影。   要是真的将《赫胥史》修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接受他。   苗六溪正想到这里,不料对面桃子话锋一转,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你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苗六溪:“啊?”   “其实我看出来了,今天来接你那个就是你男朋友,六溪,你怎么不理他?”   苗六溪沉默。   怎么大家都默认了贺楼生是男朋友?   当事人都还没有认定呢,嘶。   桃子一见她如此神伤,立马生气拍桌。   “说,是不是臭男人欺负你了?我道上找人搞他去!”   苗六溪:……   桃子姐究竟几重身份?   半晌,苗六溪回答道:“那,能多找点身强力壮的吗?我怕两三个打不过他。”   桃子:“噗——”   桃子:“不是吧,他真欺负你了?”   苗六溪:“也不算,就是觉得没意思。”   “长得不够意思?”   “那倒不是。”   “啊?难道他家里条件不行?”   “没有啦。”   “我知道了,肯定是海王对吧?我告诉你,长成那样的多半就是海王!”   苗六溪伸出双手捂住了整张脸。   好无奈啊。   桃子叹了口气,十分心疼地给她一个摸摸头。   “别难过,天下男人多得是,甩一个再捡一个呗,我们六溪又年轻又漂亮,很多人巴不得上门呢。”   “可能怪我,对他的从前放不下吧。”   “果然,那渣男跟前女友联系上了吗?!”   苗六溪:?   “六溪,分手吧,我支持你。”   苗六溪:??   “咱不吃这个亏,他配不上你!”   苗六溪:???   于是,桃子跟她聊了很久。   从如何鉴别渣男,到如何反制渣男,甚至如何PUA对方,最后再脱颖而出成为公众女神,全都给她讲得明明白白。   畅聊结束之后,即将快到凌晨。   她们从咖啡馆里出来,就看见了贺楼生的车。   桃子本来还想上前挑衅两句,但发现那个男的,好像看不见自己??   桃子:“他是不是视力有点偏差?不然怎么满眼都是你。”   贺楼生走过来,先朝桃子做了个点头礼,然后看向苗六溪。   “我等你好久。”   苗六溪避开他的目光,没有选择甩他走人,但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哦,好。”   贺楼生:“回家吧。先送你朋友回去。”   苗六溪刚要开口,背后就突然被谁推了一把,直直就撞到贺楼生面前。   苗六溪:?   她没看错!   她没看错!!   推她的正是刚才怒骂渣男的桃子!!!   这是什么个状况,苗六溪有些惊诧了。   桃子姐你不是支持我搞死他的吗?   那这是个什么搞法啊这?   桃子看着他俩,一脸姨妈笑。   “帅哥,你不用管我,带她回家就行,二位周末愉快,拜拜。”   哦,这就是桃子姐说的PUA是吧。   学到了学到了。   苗六溪谈定从贺楼生身上抽离出来。   她想去追桃子,但桃子已经跑了。   跑了。。。   那行吧,苗六溪也跑。   反正现场已经没人再认识贺楼生了,也不用担心他面子挂不住什么的。   她推开贺楼生,转身撒腿就跑,但下一刻手腕就被对方抓住了。   贺楼生:“苗六溪,你干什么?”   “放手,大街上的你羞不羞。”   苗六溪挣脱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躲我?”   “有必要吗,你住的可是我家,为什么要躲你。”   “可你……”   “我把你渣了。”   贺楼生:“?”   苗六溪:“我不想和你好。”   她转身才刚走两步,却又被贺楼生堵在面前。   贺楼生怔怔看着她,眼睛里冰都快要化了。   “贺楼生。”   既然如此,苗六溪也无需再隐藏什么,直接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就是贺楼生吧。问我为什么,那怎么不先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要欺骗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作者有话说:   我的小朋友们,六一快乐哦! 第39章   苗六溪鼓足很大的勇气,才叫出的这个名字。   然而在对方眼里,她只看到了沉默。   其实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早就已经无所谓了。   对苗六溪来说,生命中无论遇到谁,都远不及下一顿饭来得重要。   而当苗六溪喊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头皮都在发麻。   她要走。   起码今天不想看见他。   苗六溪选择再次离开,很快,贺楼生又追了上来。   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她听不进去。   “别跟着我!”   苗六溪忍不住破口一吼,贺楼生稍微后退两步。   路过的行人都在看着他们,以为是两个小情侣正在吵架。   苗六溪厌烦周围的目光,自己在路边打了一辆的士车,但坐好之后,又久久说不出地点。   开车的是一个女司机。   “去哪里啊?”   “随便开。”   司机:“……”   司机不敢在路边停留太久,顺着前路就开走了。   途中,苗六溪忍不住会往后看,发现贺楼生的车紧紧跟在后面。   真是甩不掉的牛皮糖。   “姐姐,辛苦开快一点。”   司机其实早就留意到乘客的状态,以及后面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了。   她老生常谈地叹了一口气:“小姑娘不要总闹脾气,对象条件多好。”   “没有对象。”   “你现在还年轻,要是等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知道找个有钱人当老公多么幸福了。”   苗六溪没回话了。   越聊越离谱。   女司机自发推荐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是失恋终结最佳地。”   苗六溪:……   司机把她送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等到苗六溪下车后走几步,观察发现,这原来是乌漆嘛黑的大海边。   ……好一个佳地。   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清凉的风缓缓拂过面颊,浪漫吗?   不,吵死。   失恋终结地?   确定这真的不是短命集中营吗?   司机姐姐你好狠的心啊。   苗六溪拿出手机,准备重新叫一辆网约车过来。   这时远处刚好亮起一道强光,她回头看,发现那是贺楼生的车。   他居然一路跟到了这里。   苗六溪想也不想就撤离,寻到一个车都开不进来的角落。   现在她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是失恋终结地了。   要么跟他拉着小手,要么推他车毁人亡。   苗六溪点开打车软件正在浏览。   这时“生生”发来一条微信。   ……   生生?   这个备注还是过于亲切了。   苗六溪点进微信,给他换回“贺楼生”。   她顺便看了一眼消息。   【贺楼生:你别走太远,天黑了。】   现在虽然是凌晨,但周围的光线意外很足。   苗六溪扭头寻找光源,最后发现是他一直开着车的前照灯。   微信消息声再次响起——   【贺楼生: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你确实不应该骗我。”苗六溪自言自语了一句。   但其实堵在心里的那块石头,并非欺骗。   只因贺楼生曾是残忍嗜血的君王。   他没有皮肉,却披着无辜的外衣。   虽然一个梦境证明不了什么,但就是令苗六溪心有余悸。   她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苗六溪:你回去吧。】   五分钟后,贺楼生发来消息。   【贺楼生:那我叫胥巳来接你。】   随后,她听见车辆发动的声音。   声音越走越远,光线越来越暗。   原来天空真的很黑。   苗六溪走出来,探出一个头看看。   他走了。   苗六溪的心情有些低落,但想着那人走了也好,他在反而会放不开了。   她心里劝导自己一定要坚强,毕竟也坚强了这么多年不是吗。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才会把脆弱拿出来看。   苗六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头,就赫然撞见了一身熟悉的斗篷衣。   苗六溪:?   他……不是走了吗……   大脑在引导苗六溪往他刚才离去的方向看,但眼睛却怎么都移不开了,它盯得出神。   此时贺楼生一袭黑色斗篷,已然换回了骷形态。   他静静凝望着苗六溪,一个字也没有说。   但他大概知道,苗六溪始终无法接受自己。   半晌,他走了过去,抬起左手将指环摘下,将那枚小东西递出去。   “给我吗?”苗六溪有些错愕。   贺楼生点头。   “给我做什么?”她又问。   贺楼生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摊开她的手,将指环放在她的掌心。   苗六溪虽然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也没好拒绝,便把指环收进口袋里。   有人送礼,那,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   就是太贵重了,怎么就厚脸皮收下了……   拿人的手短啊……   而下一刻她抬头,只看见了贺楼生的背影。   他在走。   他要走。   伸进口袋里的那只手猛然颤了一下。   苗六溪的心,就像是捏成一团的白纸,明明绷得好好的,却偏要在这一刻被全部放开。   好痛。   她攥紧心口外的衣服,难受得差点蹲了下去。   “贺楼生。”她轻唤。   苗六溪缓了缓心情,下意识捏紧口袋里的指环。   她继续淡淡说道:“我之前答应过你,不会再把你赶出去,不想食言……回家吧。”   贺楼生顿住。   只是因为这个吗。   ……   小骷髅怪很善良,他从来不会丢下苗六溪一个人。   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但由于是骷形态不能开车,而苗六溪也没学过驾照,所以两人只能躺在后座椅上,打开天窗看星星。   苗六溪冷静了很久,才渐渐将理智找回来。   “我其实没想怪你的,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她余光瞥了一眼小骷髅。   那张脸好像委屈极了。   海面恢复平静。   半小时后胥巳赶到,将他们平安送回了家。   .   苗六溪打了一晚上的手机游戏,直到天蒙蒙亮时,她才起床找吃的。   前段时间,跟人形态的贺楼生相处久了,苗六溪都已经习惯爬起来坐等早餐。   打开房门,她发现贺楼生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依旧是往日的姿态。   唯一的变化就是,从人身回到了骷髅。   苗六溪偷偷瞄了眼餐桌。   上面跟往常一样摆满了早餐,还有她最爱的火腿三明治。   她揉揉肚子。   好馋。   贺楼生听到动静放下报纸,对她招了招手。   他不生气吗?   苗六溪心中有些难安。   今天是贺楼生最安静的一天。   他静静看着苗六溪吃饭。   表面上,似乎是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吃完早餐,苗六溪走向门口穿鞋。   她刻意放缓动作,却没能听到对面的问候。   往日这个时候,贺楼生总会想办法说两句话,他多是喋喋不休的。   但今天十分安静。   苗六溪起身看向贺楼生,正好对方也在望着自己。   “我去加班。”她主动说。   贺楼生依旧没吭声,只是微微点头。   苗六溪:……   莫不是,昨晚伤他伤得太过了?   不至于吧,小心脏这么脆弱吗。   苗六溪没想太多,关门走了。   ·   苗六溪来到图书馆,但今天并没有参加桃子的培训班。   她去了六楼修复室。   整个楼层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苗六溪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加班,结果到了修复室门口,发现里面的灯是打开的。   原来裴老师也在。   苗六溪开门进来,跟老领导打了声招呼。   这其实很尴尬,因为她本打算去看一眼那本《赫胥史》的。   但《赫胥史》此时正在裴老师的工作台上。   感觉他的修复工作就从来没有休止过。   “今天怎么过来了?你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两天的。”裴老师说。   苗六溪顺手打开自己的电脑,解释道:“我在参加桃子姐的培训班,想起还有些存档没做,正好有空,顺便上来弄一下。”   “参加培训班,你想学习修复?”   这话要是桃子姐来问,估计苗六溪没什么压力。   但现在换成了裴老师,好像就不怎么好回答了。   苗六溪硬着头皮,缓声道:“我想试试。”   裴老师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摘除眼镜认真看向她。   “决定好了吗?”   “……”   没有,要不我还是走吧。   “一旦正式进入修书这个行业,那就要做一辈子。”   苗六溪瞳孔一震。   “不能退休吗?”   这话逗得裴老师一笑,他解释道:“是因为,你如果接触了这个行业,就再难有心思去做其它的了。”   苗六溪:哦,那我还是考虑一下吧。   但她没好意思说。   裴老师:“修一本书,可能要花上好几年。”   苗六溪觉得他说的不对。   《赫胥史》的上册不是才修了半年吗?   而且看样子,“下册”也快修完了吧。   她正想到这里,就看见裴老师捧起身前的《赫胥史》,展示给她看。   苗六溪走上前,忍不住想摸一摸。   但她知道这本书籍,脆弱得跟豆腐一样,根本不能随意触碰。   她收回了手。   裴老师:“想不想跟我们一起修书?昨天桃子还在跟我夸你,说你的技术比她还强。”   苗六溪脚趾抓地,小声逼逼:“那不是夸,那是扯。”   “什么?”   “我平时看大家修修补补的,所以学得比较快,桃子姐教得好。”   “不是所有人看一眼都能学会的,你很有天赋,六溪啊,我还是希望你能加入修复组。”裴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保险箱上的透明展示柜,“修一本书,就可以揭开一段历史,你看上面那两块玉石,如果不是因为修书,我们可能都还不知道,它其实是一对生物肋骨。”   苗六溪的内心忽然一紧。   她看向那个透明展示柜。   她知道,里面躺着的那对肋骨,其实是贺楼生的。   这段真相,也会出现在《赫胥史》里吗?   苗六溪:“我可以近距离看看它吗?”   “去吧。” 第40章   小小的方形展柜特别精致。   哪怕是颗普通的石子,摆放在其中,都能被瞬间拉高档次。   何况,里面躺着的是一对玉骨。   它琳琅高雅,仿佛一位纤尘不染的矜贵璧人。   这会儿正好裴老师出去倒茶水,苗六溪才离它更近了一些。   她怔怔站在这对玉骨面前,伤感油然而生。   想起贺楼生好歹也是一族君王,却不知到底遇到过什么劫难,竟会被这般对待。   “你一定也受了很多苦,对吗?”   假如这对肋骨,真是由李沐后代送过来的……   那会不会是他对贺楼生的报复?   李沐的后代子孙想去复仇,结果却被反杀?所以赫胥国才会被灭?   《赫胥史》被送进古籍中心,是不是他们刻意为之?   想到这里,苗六溪回到工位上,打开《赫胥史》的最新存档资料。   原来不知不觉,这本古籍已经修到了第十张书叶。   她点开最近完成的一张书叶,认真地上下扫视。   歪歪扭扭的古文当中,只有“生”字最为显眼。   苗六溪认不得其它文字。   对她来说,上面满篇都是贺楼生。   她依旧像之前那样,一笔笔抄下上面的文字。   最后临走之前,苗六溪对裴老师说,她愿意加入修复组。   .   苗六溪打包了很多材料工具,准备自己在家试着先弄一弄。   虽然同事们都很乐意帮助,但她也不好总麻烦别人。   苗六溪一进门,就在客厅发现了闲得要命的贺楼生。   这人仿佛是退休在家享清福的老头。   除了看报纸和看新闻,好像什么也不感兴趣。   哦,他还搞整容。   书上说,老人一旦清闲惯了,就会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处,会抑郁。   为了不让他闲着,苗六溪从厨房搬来搅拌器,对他说道:“给你展示一个绝活。”   贺楼生:“?”   苗六溪指着他手里的报纸。   “你先把它撕了。”   贺楼生:“???”   他不干。   他把报纸藏在身后。   苗六溪不满咂嘴。   屋里放着这么多看完的旧报纸,又不拿去卖,留着干嘛。   这人什么老古董。   但对方不肯配合,苗六溪只好拿出从单位带过来的皮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最后交给贺楼生,重复道:“把它撕了。”   贺楼生接过皮纸,毫不留情地将它撕碎。   撕、碎、了……   染上颜色,都可以直接当成肉沫炒来吃的那种碎。   苗六溪:……   搞成这样还怎么补!   她叹一口气,重新寻来皮纸,又随便写上几首唐诗,就自己咔咔撕了起来。   一张千疮百孔的页面,就这样被制作出来了。   苗六溪将破损的纸张平整放在竹帘中,又把它们摁进水里完全浸湿。   她一边忙着一边对贺楼生问道:“你能帮我做些纸浆吗?”   贺楼生默许,从袋子里翻出了好几张手工纸。   他发现袋子里物品蛮多,什么毛笔、镊子、针锥以及刀子什么的……   贺楼生隐约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撕碎它。”苗六溪提示道。   这回就不用心疼了。   因为用来做纸浆的手工纸,原本就是要给它咔咔剪碎的。   苗六溪一步步引导他。   在搅拌机里放入水和撕碎好的手工纸,将它们混合打成纸浆。   一阵尖锐刺耳地“嗡嗡”声,在几分钟后终于停止。   苗六溪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先把心里的事情告诉他。   “贺楼生,我要开始修书了。”   她所说的“开始”,并非只是现在,而是未来的每一天。   苗六溪发现,贺楼生手上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会儿。   当初去云蓝村寻找补纸的时候,她就跟贺楼生说过,有人正在修复《赫胥史》。   那时候她还没有参与太多,更不知道那本古籍对于贺楼生来说,真正意味着什么。   虽然现在也不能完全猜透,但苗六溪之所以选择告诉他,是因为不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揭开他的故事。   反正迟早都会被揭开的。   “我要修的那本古籍,有你家乡的名字,”她看了看他的反应,淡然说道,“上面还说,你是骷族的君主。”   对方死亡一般寂静。   苗六溪也没再继续讲了。   她拿起滴管,在破碎的纸张上面滴入纸浆。   那些残损破洞经过于她的手,都被一一填满。   苗六溪忽然停下。   她又再次开口:“贺楼生,我跟你做个约定,无论里面有多少关于你的故事,善或者恶,我们以后都是好朋友。”   苗六溪没有抬头,眼皮也未曾掀一下。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苗六溪:……   他为什么不说话啊?   也不换回人身。   这样搞得沟通很有障碍啊。   苗六溪猜不透他。   但还是忍不住,缓缓抬起头。   那张小骷髅脸,无辜得像一只被遗弃的猫。   苗六溪:……   他把李沐挂在石柱上的时候,可不是这种神态。   他干翻赫胥国十万人的时候,也不是这种神态。   明明是缺心少肺的衣冠禽兽,装什么小可怜。   苗六溪没管他了,继续忙着手上的活。   而这时对面忽然发疯,竟一把抓坏了她刚补好的纸张。   苗六溪:“有病啊!!!”   就知道!   这禽兽就是个装病装哑的白切黑!   疯子!有病!   贺楼生有病归有病,但一日三餐还是不会忘的。   晚上他订好了饭菜,却不见苗六溪出来。   微信消息也没有回,他以为苗六溪被自己活活气死了。   贺楼生轻轻推开她的房门,发现她四仰八叉地睡觉。   看了下时间,现在才到下午六点半。   如果她现在就睡着的话,那半夜肯定会爬起来熬通宵,然后第二天有气无力地去上班。   贺楼生走进去拍了拍她的肩头。   差点被对方骂死。   “自己吃饭别叫我!”   苗六溪继续闷头大睡。   即便是在睡觉,她也还记得贺楼生辣手摧纸之仇。   贺楼生倒是无所谓被骂,非要折腾她起床。   后来苗六溪忍无可忍,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怒吼:“不要吵我了,昨晚一天没睡!”   贺楼生:……   “看什么看?还不都怪你。”   贺楼生:是是是。   “出去。”   贺楼生:好好好。   二十分钟后,贺楼生再次开门进来。   果然,她又将被子踢下了床。   头还沉沉地压着手臂,到时候要是骨折了,可别哭着来求人。   贺楼生捡起被子,好端端给她盖了回去,又将那只手臂小心翼翼移出来放好,换成抱枕给她垫着。   原以为至少能管个十来分钟,但贺楼生发现还是高估了。   她这状态仅仅维持了五秒。   右腿一迈,被子被踹。   左腿一伸,人枕离分。   贺楼生无奈摇头,只能上前重新给她整理。   结果刚一转身,那人原本并拢的双腿,又开始分叉了。   他不厌其烦,仔细掖好每一处缝隙。   她孜孜不倦,疯狂在床上翻山越岭。   五六次回合之后,贺楼生受不了了,直接取来针线把被子四周缝严,将她牢牢封在里面。   贺楼生:皮。   .   第二天清晨,贺楼生刚起床,发现门居然打不开了。   他拼命摇晃门锁,但却怎么都推不开。   贺楼生:怎么回事?   此时,苗六溪正在客厅里吃着三明治。   表情非常淡定。   她小指上套着一把钥匙,时不时地转着玩。   不一会儿,微信消息响起。   【贺楼生:开门。】   【苗六溪:[/微笑]】   【贺楼生:开门,不然你没早饭吃了。】   苗六溪将手上的三明治拍给他看。   怎么,缺了你我还会饿死?   【贺楼生:这个昨晚掉地上了,非常不干净。】   【苗六溪:将就。】   【贺楼生:不能将就,吃坏肚子要上医院的,开门,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苗六溪:多大点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贺楼生没再回复了。   他好像放弃挣扎了。   也罢,苗六溪洗漱收拾完,准备上班。   应该是被贺楼生听到动静,微信消息再次响起。   【贺楼生:你不会打算把我关到下午吧?】   【苗六溪:不,下午要请同事吃饭,晚上吧。】   【贺楼生:这么记仇。】   【苗六溪:天蝎女了解一下。】   【贺楼生:那你明天没饭吃了。】   苗六溪看到这条消息后,心里立马燃起怒火。   她走到贺楼生房门前,冷冷说道:“我会稀罕你订的饭?自己又不做,以后我出去吃。”   刚一出门,苗六溪再次收到了贺楼生的消息。   【贺楼生:那我试试。】   .   苗六溪自今天加入修复组起,就学到了很多技巧。   同事们虽然很忙,但都非常热心地主动过来指导。   她从未受过这种待遇。   大家今天好像都在围着她转。   后来渐渐地,苗六溪也进入了工作状态。   但手机震动个不停。   忙完后打开一看,全是贺楼生发来的消息。   苗六溪:……   男人是什么?   男人只会是我事业线上的绊脚石。   不过苗六溪看了下时间,中午十一点半。   那就先找块石头歇一歇吧。   她开始翻看贺楼生发来的消息。   来自贺楼生的分享——   【天蝎座今日运势:三星,宜早日回家…】   【如果遇到了这种“天蝎女”,请尽早回避!】   来自贺楼生的消息——   【贺楼生:上面那个说的是不是你?】   【贺楼生:真的有这么记仇么。】   【贺楼生:原来你占有欲这么强。】   【贺楼生:早点回家,我没吃饭。】   【贺楼生:六点半看不到人,我踹门了。】   【贺楼生:你饿不饿?】   苗六溪:饿你大爷。   【苗六溪:踹门赔我两万八[/微笑]。】   一分钟后。   【贺楼生向你转账了28000元】   苗六溪:神经病。   又一分钟后。   【贺楼生向你转账了28000元】   【贺楼生:可以踹两道门吗。】 第41章   苗六溪下班时和桃子走在一路。   她们约了古文翻译的王老师出来吃饭。   在等待王老师的过程中,桃子还特意朝周围望了好几眼。   苗六溪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于是也莫名跟着扫了一遍。   直到听见对方忽然问了一句“你男朋友呢”,苗六溪才立马收回视线。   “他其实……不是我男朋友。”苗六溪垂着头,小声解释。   “得,我都看出来了,你就是嘴硬。他周末没照顾好你吗?”   “照顾”二字,桃子姐说得意味深长。   苗六溪都有点哑然了。   反过来,她才把贺楼生“照顾”得可好。   就是不知道关他这么久,那人会不会无聊。   十分钟后,王老师从图书馆大门出来。   三人乘坐上车,往预订好的饭店里去了。   其实这次请客,源于苗六溪跟桃子询问王老师的微信。   她本来是想先结识结识王老师,这样以后需要翻译的时候,就不用再到处找人了。   可谁知桃子鼻子一翘、胸脯一拍,提议直接请人家吃顿晚饭。   但现场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苗六溪平时上网倒是能说会道,但现实里就有点社恐。   尤其是跟不怎么熟的长辈,无论怎么表现都会显得拘谨。   不过好在一路都有桃子活跃气氛。   桃子不管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可爱模样。   在桃子姐的帮助下,苗六溪与王老师正式结识。   王老师见到她们,也是意外地高兴。   “六溪我知道啊,修复室里新来的小伙伴,你好像很收欢迎啊。哎?上回在答谢会上的那个小美女,就是你吧?”   苗六溪一时接不住话,手伸进饭桌下面搓了好久。   “对呀,王老师记性真好,那天裴老师就带她去了。我师妹听说您古文翻译这块特别厉害,她可崇拜您了呢。”   苗六溪:虽尬但对。   王老师被夸得老脸一红,当即就跟她们畅聊起来。   三人很快就混熟了。   苗六溪跟王老师沟通起来,也基本没什么障碍。   吃完饭后,进入闲聊时段,苗六溪才从包里将之前抄写好的古文拿出来。   她这次没有制作成小卡片,因为即便那样单独地几个字几个字列出来,估计对方也能看出是哪本古籍。   在长辈面前还是不要耍小聪明了。   她直接把自己的手抄本拿出来,递给王老师看。   “王老师,我很喜欢《赫胥史》里的故事,所以忍不住把它抄了下来,但就是不太能看懂上面的文字……”   压根就看不懂。   苗六溪心虚地眨着眼皮。   王老师一开始有些惊诧。   想不到这小姑娘实在厉害,居然能把如此复杂的文字一笔一划抄写下来,可见耐心不一般。   王老师从口袋里摸出老花眼镜。   他眯着眼认真观看的时候,神态像极了裴老师。   苗六溪细致地观察他脸上的变化,生怕老师额头上的皱纹突然抖一下。   两三分钟过后,王老师从本子上脱离视线,正准备寻找些什么。   苗六溪立即反应过来,从包里取出纸笔,递出去。   王老师惊喜地点点头,对孩子表示赞许。   他接过纸笔开始翻译,零零散散写下几个词汇。   苗六溪探头去看。   老师字迹潦草,从她这个方向,很难看出对面写了些什么。   她的心也不由揪了起来。   半晌,王老师在纸上记录结束,说道:“其实这一篇,老裴已经给我看过了,但内容比较复杂,我也没记这么多,大概给你们再讲讲。”   说是骷族人的“骨牌”,其实就是自己的指骨。   当年李沐受赫胥帝之命前往骷族,却发现进去要被检查骨牌。   李沐亲眼所见,骷族人竟然活生生掰断自己的拇指,递交给守将查看。   没有骨牌,李沐无法进入骷族。   但回想起自己的目的,他一鼓作气,忍着痛也掰断了自己的拇指。   他用这个极端的方法,成功混入骷族。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骷族人可以再生白骨。   而他不能。   今后的很长一段日子,李沐都要强忍断指之痛。   他只能用其余四指,记录下这一册《赫胥史》。   ……   苗六溪大概听到了这些。   她心里说不出地难受。   既然骷族人可以再生白骨,那为什么,贺楼生的肋骨却再生不了呢?   她埋下疑问。   饭局已到尾声,三人都准备散了。   准备回家之前,苗六溪跟服务员要了一个奶茶杯子。   晚上她一进家门,室内尤为安静。   打开客厅灯后,发现房子并没有什么变化。   贺楼生不是口出狂言说要踹门吗?   怎么不踹了?   她轻手轻脚接近贺楼生的房间门口,附耳去听。   因为有过前车之鉴,苗六溪这回连怎么跑的姿势都摆好了。   但房间里并无一点声响。   苗六溪从包里取出钥匙,缓慢扭动门锁。   咔。   房门开启。   里面漆黑一片。   他又在搞什么东西?   苗六溪伸长手摁开灯光。   只见床中央躺着一只冰清玉洁的骷髅,双手叠放于腹前,十分安详。   苗六溪:?   “贺楼生?”   没回应。   睡着了?   她走进去坐在床边,拇指与食指呈“O”形在唇边哈了一口热气。   “哐~”   并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   嗯?   还不醒?   苗六溪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哦,原来是死掉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小小一间屋子,竟能将昔日的骷族君主给活活闷死。   哎,大意了。   罪过罪过。   苗六溪斜眼看着他。   淡定如斯,甚至还有点渴。   她将吸管插.进杯口,失望说道:“本来是买回来带给你喝的,但既然你没了,那我就自己喝吧。”   苗六溪嘬了一口。   正沉迷于死亡中的贺楼生悄悄瞥她一眼。   奶茶?   那还是算了吧。   他继续死。   苗六溪喝完一口之后,十分满足地躺在一边。   她故意将刚才喝过的东西移到贺楼生鼻间晃了晃。   “这味道简直绝了。”   贺楼生瞬间灵魂归体。   鱼翅汤?   嗯,味道是不错,足够新鲜。   但他依旧没醒过来。   比起喝鱼翅汤,还是逗逗苗六溪更加有趣。   苗六溪十分有趣,直接伸手探到他腰间,轻轻挠着小玉骨。   ……但他好像不怕痒。   没劲。   苗六溪低头俯在他耳边,两根指头拎住他衣帽一角,问:“真死了?”   贺楼生默默攥紧床单。   他还不醒,他装上瘾。   苗六溪:行,可以。   苗六溪直接在他身上摸出手机,翻出胥巳的电话,打过去。   “舅舅?”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听了,十分礼貌。   苗六溪:“是我。”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胥巳:“晚上好啊六溪!”   苗六溪:“你舅舅死了。”   ……   苗六溪:“嗯,别难过,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苗六溪:“不知道啊,我一回家他就死了。”   苗六溪:“先别哭,过来见他最后一面再说吧。”   她无奈将电话挂断。   对面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唉,血脉至亲啊。   苗六溪为贺楼生盖好被子,坐在床尾一边打游戏一边守他。   半小时后,她困意满满,差点都要睡过去了,外面的门铃才响起来。   苗六溪一打开门,胥巳就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跑进里屋对着贺楼生哭丧。   “舅舅——你好惨啊舅舅——   “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啊舅舅——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舅舅——   “舅舅你安心去吧。”   苗六溪:……   苗六溪有些愧疚了。   胥外甥哭得好凄惨。   唉,不应该吓唬他的。   但这贺楼生也真是,怎么在晚辈面前还这么能装呢。   幼稚。   “上半夜我守完了,那下半夜就交给你了,我先去睡一会儿。”   苗六溪摆摆手就走,回到自己房间。   胥巳听到苗六溪离开的脚步声后,立马将房门关上。   哭声停止。   他走到贺楼生身旁,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便伸出手,佯装去探舅舅的鼻息。   他舅一把将他拍开,默默从床上坐起来。   胥巳压低声音,忙问道:“您没事吧?可着急死我了。”   他舅脸色不太好看。   “您的骨牌呢?怎么又不见了?”   他舅歪头瞪他一眼。   胥巳见此状态,觉得舅舅肯定有话要说,赶忙从身上拿出纸笔递过去。   贺楼生写道:你来做什么?   胥巳:“苗六溪不是说您死了吗,我担心您出什么意外,就过来看看情况。”   贺楼生:放肆,我分明只是睡着了。   “没事就好……舅舅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装得一点都不像,她居然还当真了。”   贺楼生:胡说,我可是连鱼翅汤都忍住没喝的。   贺楼生下意识看了一眼桌上的汤。   你可以走了。   ——他写道。   “那您的骨牌呢?我帮您找找。”   贺楼生写道:不需要。   胥巳叹了口气。   骨牌这么重要的东西,舅舅竟然可以丢两次。   果然是爱情迷糊人的双眼,每当舅舅到了她尚在人世的时段,总会出些匪夷所思的意外。   胥巳心酸地想着,这时对面再次递过来一句文字——《赫胥史》正在修复,注意隐藏身份,需低调。   胥巳接过,将纸张折好放进兜里。   “知道了,但……”   但骷族灭亡的那段真相,也会重见天日。   且不说,骷族会不会被探查出来,但就光凭这段历史的重现,对贺楼生而言本就是一种伤害。   胥巳思虑了很久。   “舅舅,不如我去盗走《赫胥史》?”   贺楼生摇头。   不可。   “您就不怕,她会知道您的过去?”   胥巳紧盯着他,却见对方毫无回应。   每次谈论到这个话题时,他总是沉默。   “舅舅,我若被人发现,定能全身而退,可是您怎么办?这一世您好不容易把苗六溪追到手……哦不,好像还没追到手……”   贺楼生:?   胥巳:“无妨无妨!这一世追不到,下一世再继纟”   .   苗六溪不知道胥老板跟他舅告别告得怎么样了。   但见胥巳出来时,他红着眼眶,嘴角好像还哭歪了。   闹大了。   胥老板肯定受了极大的心灵创伤。   苗六溪有些头疼。   可见他赚着医生的钱却不干医生的活。   那么明显的装死他居然看不出来?   其实联系胥巳,也只是为了吓唬吓唬贺楼生,却没想到胥巳真的伤心成这样。   外甥单纯。   不过仔细想想,贺楼生他身为骷族君主,装死挑逗小姑娘这么幼稚的事,要是被晚辈知道了,老脸往哪搁。   也能理解。   苗六溪:“节哀顺变。来都来了,我请你个吃夜宵吧。”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只看到对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后拿出手机翻找联系人。   苗六溪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胥老板这个状态,莫不然是……   胥巳:“喂,火葬场吗?我舅舅他……” 第42章   !!!   大外甥不干人事,居然直接联系火葬场?!   苗六溪迅速拍掉他的手机。   胥巳吓了一跳,肩膀猛地一抖,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你干嘛?”   苗六溪:“蠢货,你是他亲外甥吗?”   胥巳:“当然是亲的,如假包换。”   苗六溪:“亲外甥能干出这事?”   胥巳立马改变站位,朝对面房里安详躺着的舅舅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都那样了,不烧留着干嘛。”   苗六溪:……   无语。   无天下之大语。   好孝。   好外甥之大孝。   她并没有当场拆穿贺楼生。   但也绝不能让胥老板做出后悔的事。   苗六溪认真想了半天,最后款款说道:“这样,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有点接受不了,相信你也是,不如咱们先按规矩来,给他摆个三天看看,万一诈了呢。”   内心:禽兽,三天内要是再不醒来,那咱们火葬场见。   胥巳沉吟半晌,认真考虑了一下。   最后哀叹一声。   “唉,那好吧。”   苗六溪:“别难过,我请你吃顿夜宵先?”   “可以,来点鲍鱼和法式鹅肝,你家没有啤酒吧?再来点冰镇啤酒,哦哦还有,点外卖吧,别把舅舅一个人留在这,我们陪一陪他。”   苗六溪:。   这舅甥俩怎么同一副德行?   苗六溪:“没有你说的那些,只有可乐和麻辣小龙虾。”   “……也行,点吧,叫老板多发点辣。”   四十分钟后外卖到了,两人坐在客厅里诡异地吃着。   “我舅舅年轻的时候可厉害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谁都及不上他……”   胥老板正在一边絮絮叨叨,夸他舅舅以前如何如何完美,多么多么善良。   然而苗六溪一句也听不进去。   她时不时会往小房间的方向看。   贺楼生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想着今天关了他整整一天,肚子肯定饿坏了吧。   怪可怜的。   苗六溪于心不忍。   她从外卖袋子里拿出另点的小烤肉,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加上筷子吸管一起送了进去。   出来时顺便把房门给关上。   胥巳忍不住站起来,问:“刚才那一盒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不拿出来啊,你偏心!”   苗六溪白他一眼。   “跟长辈抢什么食物……那不得先贡一贡啊。”   哎,头疼。   但是胥老板明显有些不平衡了。   他从手机相册里翻出来一张精致的藤条图片,递给苗六溪看。   胥巳:“六溪,告诉你,我舅可凶,平时总家暴。看到没?我小时候忒皮,他就拿这个抽我,从七岁抽到现在……你敢想,我都已经成年了,他居然还抽我。”   苗六溪:“那你好可怜。”   内心:抽得好,换我我也抽你。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胥巳擦擦嘴巴说要把他舅给抬回去。   “不行!”苗六溪严厉发言,“我养了他这么久,本都还没找回来,可他呢,说死就死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不许抬。”   “所以你?”   “后面的事我来处理,你先回去吧。”   胥巳:……   姑奶奶可别真的把我舅给烧了。   不过胥巳相信舅舅的实力。   对付这种情况,他肯定手到擒来,十拿九稳。   胥巳也没说什么,假装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点头同意。   “行,那我可就走了啊!”   这句话的尾音他拉得又高又长,只想故意想让房中那人听到。   所以,舅舅保重。   目送胥巳进了电梯口后,苗六溪总算松了口气。   她推门进去小房间查看情况。   好家伙,贺楼生居然还在躺呢。   够执着。   她又看向小桌前,刚才拿进来的烤肉是一串也没动过。   不过,她在收拾桌面的时候,发现奶茶杯里的鱼翅汤见底了。   苗六溪:嚯,真会挑。   苗六溪深知,贺楼生没皮没肉却极好面子,所以也不好拆穿他。   只是出门前故意举高那杯见底的鱼翅汤,惊诧道:“鱼翅汤怎么没了?见鬼。”   她给贺楼生关上房门。   洗漱过后,苗六溪回到房间准备休息。   她侧卧在床上,止不住地开始猜想。   既然能再生指骨,为什么再生不了肋骨了?   贺楼生的指环,会是他的骨牌吗?   她从抽屉里拿出那枚指环,摸了摸它的质感。   指环和它主人身上的小白骨一样玉润。   好吧,看来这真的是贺楼生的指骨。   苗六溪将指环戴在自己手上,细细欣赏。   半晌,眼皮一沉,她渐渐睡了。   毫无意外,她又做了那个梦。   这个梦境像是被人摁了重复键一样。   她甚至可以预测出,下一个掉落的将士的具体方位。   麻了。   真的麻了。   这就是潜意识吗?   潜意识在反复地告诉苗六溪,小骷髅怪就是个玩命高手。   知道了,然后呢?   那又怎么样呢?   法治社会,他还能杀死我不成?   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啊。   苗六溪无聊地坐在地上,看着十万将士跟瓢泼大雨一般哗啦啦地往下掉。   很快,梦境即将进入第二场景。   她依旧觉得无聊,但想起这一场的C位是贺楼生,苗六溪还是决定去看看。   笑声。   撕心裂肺的笑声。   一如既往。   “贺楼生!”   苗六溪隔着老远就叫住他了。   ……还有点兴奋怎么回事。   笑声戛然而止。   “嘿~咻。”   苗六溪气喘吁吁跑过来,挨着他一起坐。   贺楼生的脸上,依旧是大片大片的血迹,不知是赫胥国将士们的,还是他自己的。   她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见到这张脸了。   战损的贺楼生脸简直不要太好看。   那双瞳孔凝望着某处,像是两颗血红的玻璃球。   她揪起袖子给贺楼生擦血。   “你的族人呢?”   对方无应答。   苗六溪伸手掰来他的脸,使对方看着自己。   但她没能在那双眼中发现自己的影子。   也罢,做梦嘛。   苗六溪感觉自己有点变态。   她好喜欢贺楼生的这张脸。   不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喜欢。   而是呆毛孔雀渐渐打开羽翅,肆无忌惮地展露出脆弱与美。   是无关于过往与当下,他像朦胧中的月色,残缺,但足够明亮。   苗六溪挑起月色的下巴,带着他晃了又晃。   “小样,还敢跟我玩装死。”   她仿佛一个正在调戏妇女的大爷。   下巴调戏够了,她渐渐将视线移到下方。   手指,真是好长的十根手指。   苗六溪曾经碰过这双手很多次,但还是第一回 碰得这么具体。   他不仅身骨玉润,居然连皮肤也这么滑。   苗六溪抓着他的手腕,仔细回忆“骨牌”的样子。   一边回忆着,一边挪到他的大拇指上……   所以那枚指环到底张什么样啊?   怎么忽然就给忘记了呢?   淦!   “淦”音一落,只听“喀嚓”一声,贺楼生的大拇指像块饼干一样酥酥脆脆地断了。   苗六溪:?   震惊!   她居然把贺楼生的手指给掰断了!!!   苗六溪:……   离谱。   离天下之大谱。   苗六溪颤抖着双手,想将贺楼生的拇指给重新安回去。   但好像安装不回去了……   接着,贺楼生断掉的那根指节上,又重新长出了新的骨头。   ……那好吧。   说什么也算块玉对吧。   先揣着。   后来,苗六溪想,还是找个机会把他的指环还给他算了。   苗六溪在这里待了很久。   她不想离开,因为第三场景过于残暴。   她静静与贺楼生坐在一处,遥望远方千万红雨坠落。   苗六溪这一晚睡得很舒适。   她睁开眼,天就已经亮了。   苗六溪打开门,往客厅瞅了瞅。   一份《人民日报》映入眼帘。   呵。   不是死了吗。   你倒是死透啊。   苗六溪扭头去瞅餐桌。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她大口大口吃着,并没有刻意去提贺楼生的黑历史。   但是现实中,往往不会像梦境里那样大胆。   苗六溪没理他,自顾自吃完上班去。   .   图书馆。   修复室里的氛围都特别安静。   苗六溪花了一个早上在研究残缺的书叶。   她学得很快,但真正接触到《赫胥史》时,却显得有些无从下手。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她瞥了一眼,是串陌生号码。   苗六溪习惯性地挂断。   三十秒后,那串号码再次打过来。   苗六溪不得不放下手边的工作,走去门口接听电话。   “喂?”   “哎您好,苗女士对吗?我是‘真爱永恒’的鲜花配送员。您是在图书馆六楼对吧?麻烦您稍等一下,我路上出了点问题,大概还有十分钟就给您送到!”   苗六溪:?   真爱永恒??   鲜花配送???   苗六溪:“什么情况?我没订花啊,你打错了吧。”   电话那边稍微停滞了一会,而后又忽然放声道:“哦对!这不是您订的,是一位姓贺的先生给您订的!不好意思呀,我是新来的。祝你们幸福久久哦~”   苗六溪:?   贺? 第43章   等苗六溪一脸懵地拿到鲜花之后,她人却傻在那了。   几十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被黑金色的高级雾面纸层层包装起来,花边上面还闪着细细碎碎的小金粉,没有过多装饰,格调却极为高雅。   苗六溪上大学时,见到富二代学长跟学妹单膝下跪那天,手里捧的就是这种花。   苗六溪:……   而接下来,没有更惊喜,只有更惊悚。   只见鲜艳夺目的大红玫瑰花中,赫然立着一张银灰色花边的小卡片,上面铺满了桃色爱心。   没有什么长篇大论的爱情理念,也没有表白,上面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贺楼生赠。   苗六溪:我赠你大爷。   他竟敢直接用“贺楼生”这个名字?   难道他不知道,《赫胥史》里到处都是他的名字吗?!   苗六溪沉下了脸。   趁现在还没同事发现,她将玫瑰花束拿到楼道里,迅速扒了上面的层层包装纸,干干捧着这些花回到了修复室。   同事见到后立马震惊起来,问道:“六溪,怎么抱着这么多花呀?”   苗六溪对大家展开笑容,说道:“感谢师兄师姐们这段时间的帮助,我买了一些小红花送给大家。”   桃子被她逗笑。   “我们又不是小朋友了,还需要发小红花呀~我还以为是哪个帅哥送你的呢。”   “不是啦,现在没几个帅哥这么土的。”   苗六溪一边解释,一边每人两朵两朵地送。   然而等所有同事都得到玫瑰花了,她才发现没有自己那份。   ……   有点空虚怎么回事。   这时桃子给她递了一朵过来,笑着说道:“喏,傻丫头,光顾着照顾我们了,怎么也不给自己留一朵呢。”   苗六溪:“没事的,我暂时找不到地方放。桃子姐你快收回去,玫瑰花就是要两朵放在一起才好看。”   “哟,小嘴甜,那我下午请你喝奶茶。”   大家继续回到工作状态。   然而苗六溪却从刚才起,就不淡定了。   根本无心工作。   她打开微信,给贺楼生发消息。   【苗六溪:你什么意思?】   【贺楼生:?】   【苗六溪:你疯了吗。】   【贺楼生:哪有。】   行,还在装是吧。   苗六溪特意拍下其中一朵花,以及那张卡片发送过去。   【苗六溪:贺楼生,你到底什么意思??】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   【贺楼生:没别的意思,好看吗?】   ……   【苗六溪:我很无语。】   【贺楼生:那就好好工作,别摸鱼。】   工作?   她觉得,贺楼生肯定是忘了她现在的工作。   还是说,这个人居然可以自信到,认为暴露自己的名字是没有关系的?   他填的地址可是古籍修复室啊!   他疯了。   是的。   贺楼生疯了。   他接连疯了好几天。   因为往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她都收到了贺楼生的花以及卡片。   不见其人,先见其名。   修复室里的同事们,每天收花都收懵了。   甚至已经有人在怀疑苗六溪,是不是在外面找了什么有钱的小男友。   终于,苗六溪忍不住了,下班回家后,第一时间就踹了他的房门。   她当着贺楼生的面,将撕得粉碎的一堆卡片全部扔在了地上。   “你故意的?”   贺楼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低头看了一眼。   “每天都送花,每天都留名字,我每天都要浪费时间站在门口等那个配送员!”   苗六溪气得很。   这人分明就是怕自己火不成,对吧?   贺楼生想去拉她坐下。   “别碰我!”   她像玫瑰一样带着刺。   “你要是真喜欢这么高调,就直接去公园里跳广场舞好了,何必还花钱买那些。”   贺楼生:……   贺楼生淡淡摇着头,转身去床上睡觉了。   苗六溪:……   完全跟他吵不起来。   贺楼生自从变成小骷髅怪之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苗六溪就是有些郁闷,他最近几天的一举一动,分明这么刻意,但现在居然还在装小哑巴、装小可怜。   回到房间后,苗六溪收到了贺楼生的微信消息。   【贺楼生:别生气,以后不会送了。】   好了。   苗六溪觉得自己的位置瞬间被拉低了。   这一下子就变得更郁闷了。   但是讲道理,她撕的明明只有卡片,又没动那些无辜的花。   贺楼生都这把岁数的人了,应该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居然还盘不明白这些?   委屈个什么劲。   .   这两天是周末,苗六溪都没去参加桃子姐的修复班。   修书的工作虽然不辛苦,但时时都要保持高度谨慎的状态,过程又实在枯燥。   周末,她要快乐地当两天咸鱼。   苗六溪之前买过一款小型投影仪,只因店家说此物乃是独居女孩必备,浪漫得要死。   结果放出来的效果也就一般,画面模模糊糊的,音效倒是不错。   她买来后只用过两次,就没再打开过了。   今天苗六溪特意找了一部电影出来,混混时间。   电影的评分还不错,只可惜上次看到一半就给睡着了,之后也没再想起。   她打开投影,盘腿坐在地毯上,打算从头开始观看。   桌上摆满了各种水果和零食,四个方形抱枕整整齐齐地摆在沙发上。   沙发上还坐着有一个贺楼生。   并非苗六溪不再计较之前那件事了。   而是她即便再气,一到饭点,她还是会忍不住伸出半颗头往餐桌上瞧。   跟贺楼生住在一块,她每次都能吃到更加新奇的美食。   这一来二去的,以往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平复下去了。   苗六溪嘴里还啃着苹果,却又忍不住吧啦吧啦跟他剧透。   “怎么样,还行吧?男女主马上就要见面了。”   贺楼生左手托着脑袋,姿态矜贵地翘着腿,他懒洋洋斜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右指无意识绕着她的一缕头发。   贺楼生:剧情很无聊,服化道一般。   想起大约十五年前,影视剧还不是铺天盖地,当时各大影视公司都招不到人,但偏偏只有一家,成为了当红演员模特们挤破门槛,也要想办法签约进去的地方。   那就是由贺楼生幕后指导、胥巳亲自砸钱的巨佬影视公司。   由他们公司出品的影片,部部都是经典巨作,比起如今这些同质化严重的影视剧来说,简直就是爹看儿孙耍猴。   “他俩终于见面!我上次就是看到这里然后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电影都放完了,这次一定要好好看完!”   苗六溪很认真地沉浸在男女主的狗血爱情里。   但怎么看着看着……感觉有点不对劲?   男女主这才第二次见面,怎么说也应该礼貌地保持距离啊,再不然,拉拉小手也可以。   但为什么男的把女的给抱进房了?   还上嘴啃了?   苗六溪紧皱眉头。   这电影逻辑有问题。   她沉闷地喝了一口可乐。   而下一幕,更是直接震惊眼球。   只见男主撕破了人家的衣带,然后开始与女主360度无限翻滚,顿时天地旋转,屋内一片黑暗,是谁压坏了床,又是谁放纵了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恩恩爱爱,烈烈轰轰,空空空空。   苗六溪:……   哇靠。   很快,她的视线就被一双大手给覆盖住了。   苗六溪:嗯?   她不满咂嘴,扒开贺楼生。   走开。   苗六溪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部电影评分这么高了。   这完全是在伦理与边缘线上无限摩擦啊!!!   她看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而旁边的贺楼生显然已经不行了。   他立马拿来遥控器,关掉屏幕。   苗六溪:?   嘛呢?   然而,贺楼生真的只是关掉了屏幕画面。   音响里,依旧回荡着男人的喘息与女人的嘤泣……   苗六溪小脸一红。   她突然想起,好像自己身上,也发生过类似的场景?   嘶……   失去画面感的爱情片啥也不是。   她默默关闭了声音。   好羞人。   “我回房间整理下资料。”   说着苗六溪连忙起身,却不料自己的一缕头发还在贺楼生的食指上缠绕着,苗六溪大惊不妙,然而这时再调整站姿已经来不及了,紧接着她的脑袋往下一沉,直接嗑到了贺楼生硬邦邦的膝盖。   呜。   疼。   苗六溪:为什么要被他揪头发!!!   苗六溪:好想断掉他手指。   贺楼生立马将她扶起来,下一刻扶起来后,见到的却是一张羞红尚未褪去的脸。   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苗六溪:“看什么看!”   贺楼生立即回神过来,将她扶在沙发上坐好。   苗六溪刚才被磕到的地方疼得厉害,她正准备去揉,而这时却被贺楼生的手抢先了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揉着。   那张骷髅脸上不展露出任何表情,却是将温柔都揉进了骨子里。   苗六溪想逃离。   因为她感觉出自己的脸,越来越烫。   而当她后退时,后脑勺却被贺楼生的另一只手牢牢抵住。   苗六溪:……   她不怎么敢瞧他。   因为比起对面那张毫无波澜的脸,自己明显要更吃亏啊。   苗六溪伸手去抓他的帽子,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那张骷髅脸。   “别看我。”   她迅速起身准备撤离,怎料对方竟提前掌握了她的身法,原本护在后面的那只手风驰电掣般抓住了她的手腕,苗六溪身子受力往侧方一扭,居然就这么被贺楼生给擒了。   而且还是双手背在身后的那种擒法。   “放开我!”   苗六溪完全挣脱不了。   禽兽。   贺楼生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拽,浅浅歪着头,神鬼莫测地盯着。   贺楼生:就看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4 20:56:39~2022-06-06 00:0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桃桃纸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苗六溪:……   完了。   苗六溪完了。   她感觉自己有点不正常了。   别人都是对着一张俊朗的脸庞小鹿乱撞,而她却看这只骷髅眉清目秀看得心生涟漪。   苗六溪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来电之人的名字亮起时,她感觉后方那骷髅似乎冷笑了一声。   但苗六溪双手正被抓得牢实,根本无法接听电话。   她只能伸长脖子去看是谁打过来的。   手机屏幕上,亮着“宋医生”的名字。   宋医生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在参加修复班的时候接到领导的电话,领导每次都叫他回去临时加班,桃子劝他换家医院工作,他又不肯。   这次打电话过来,想必是为了补偿上一次的失约。   苗六溪:“撒手,我接个电话。”   但后方一点动静也没有,手中力道也分毫未减,像个死板的聋子。   苗六溪有些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并瞪他一眼。   “你烦不烦哪。”   贺楼生单手握住她的两只手,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去拿她的电话,但也没有就此放开,而是帮忙点了接听键和免提键。   苗六溪:@!#$%^&*……   宋甄:“六溪,明天有时间吗?”   苗六溪脱口而出:“有啊,宋医生,我明天随时都有空。”   说完这句话,她就感觉背后的手腕微微发紧。   宋甄:“我明天休息,请你和桃子出来吃饭。”   苗六溪:“好啊。”   苗六溪身子忽然一颤。   ——身后那骷扯了她一下。   宋甄:“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过来接你?”   苗六溪:“都行,你问问桃子姐吧,接我?好啊……啊!!!”   宋甄:“怎么了?!”   苗六溪感觉自己好像被贺楼生咬了。   小骷髅怪你大爷的居然会咬人?!   苗六溪:贺楼生我淦你!   她如鱼离水般疯狂挣脱贺楼生,随后猛地抬腿给了对方一个回旋踢,不料对方身坚骨硬如钢筋,腰部受力居然纹丝不动,可恶可恶,好痛好痛。   痛的不是贺楼生,而是她苗六溪。   她抱膝喑声,眼里泛着泪花。   电话那头的宋医生顿时惊慌起来。   宋甄:“六溪?你没事吧?是不是摔倒了?”   宋甄:“你说话啊!”   苗六溪坐回沙发上,也准备咬贺楼生一口。   但那混蛋骷髅实在狡猾,连连避退身子就是不给咬,欺负她腿脚不行。   这和平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苗六溪气得不轻,胀红着脸就对手机吼道:“什么明天,你现在就来接我!”   宋甄:“?”   吼出这句话时,苗六溪是有点暗爽,但马上就开始后悔了。   小骷髅不干人事,单手将苗六溪抱了起来,分分钟挂断电话。   “放我下来!”苗六溪张口去咬他的肩头。   纵然已经做好了嗑坏牙的准备,但贺楼生的肩,讲真不是吹的,咬起来跟石头一样硬。   但再硬的骨头也怕獠牙,苗六溪只需一直咬着他不放,相信总有把他疼哭的一天。   苗六溪不知道贺楼生扛着她具体都做了些什么,总之从客厅到房间这段路程,她是一秒都没有松过嘴。   直到她被放到大床中央,牙齿也依旧像颗铁钉一样牢牢挂着贺楼生。   这回贺楼生实在遭不住了,他好像开始疼了。   这叫什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小骷髅怪但凡不乱咬人,人也不会记仇再给你咬回去对吧。   但苗六溪发现自己想错了。   贺楼生非但不疼,他还鼓励苗六溪换颗牙齿继续咬。   最好咬在脸上,脸咬起来不费劲。   苗六溪:我呸!   苗六溪终还是经不住对方的厚脸皮,勉强松开了他。   张口即骂人,她恶狠狠看向对方,脑袋里全是国粹。   “才不稀罕你这坏骨头!”   贺楼生冷哼,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瓜。   “君子动口不动手,有本事你骂我!”   贺楼生:“!!”   他骂了。   “我跟宋医生吃个饭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吗!”   “!!”   “宋医生可是个正经人,哪像你,身子又硬又漏风!”   “!!”   “你个小骷髅怪,除了老实待在家还能干嘛!还妄想管我?!”   苗六溪觉得贺楼生有点骂不过来了,啊他好像气急败坏了。   接着她感知对方手力一紧,那颗骷髅头就朝自己颈间凑过来了。   一阵前所未有的冰凉猛然袭来,嘶~啊~   苗六溪羞恼地将他的脸掰了回去。   “你是狗啊!!!脖子有动脉会咬死人的!!!”   熟悉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苗六溪猜肯定是宋医生打过来确认情况的,但当下她和她的手机都在贺楼生手里,对方不肯配合,苗六溪根本没有办法。   “手机给我,这通电话要是不接,宋医生肯定会上门找我,到时候看见你的样子,明天的顶流就是你。”   而她发现贺楼生不但不愿把手机还来,甚至还摆出了一副“那就等他上门”的姿态。   苗六溪实在忍不了,怒吼一声:“给我!!!”   贺楼生:...   他默默把手机还回去了。   苗六溪没有立即接听电话。   她瞥了一眼压在身前的小骷髅怪,冷言道:“下去。”   对方很听话,并且高傲地抬起了身子。   要是能出声,苗六溪甚至可以听见一声傲慢的“呵”。   接听电话。   宋甄:“六溪,你刚才怎么了?”   苗六溪:“没事,被狗咬了。”   “……”对面沉默一阵,“狗?”   “嗯。”   “来医院打狂犬吧。”   “没事,家犬。”苗六溪一边说着,一边摸向自己脖颈上的牙印。   “你家养狗了?”   苗六溪斜眼看了看对面那只双手抱胸的狗。   “宋医生,我这暂时有点情况,晚些再联系你。”   “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要在家打狗。”   贺楼生:?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那好吧。”   电话挂断。   苗六溪怒直贺楼生,凶巴巴说道:“绝交吧,和你玩根本就没有意思,你下手不知轻重!你咬我!你知不知道我还是个妹子!啊?!”   “叮咚——”   门铃响起。   “您好,送餐员,您今天订的晚餐到了哟——依照惯例给您放门口了哟——祝二位用餐愉快哟——”   苗六溪:……   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贺楼生高傲地靠在门边,高傲地歪着头,高傲地看着她。   “看我干嘛?去拿餐啊。”   贺楼生淡淡摇头,且长腿一伸,顺便将门给关了。   苗六溪:“打归打,闹归闹,别拿肚子开玩笑,快去。”   贺楼生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贺楼生:你刚才跟姓宋的说要打什么?】   苗六溪老实回答:“打狗。”   【贺楼生:谁是狗。】   苗六溪:“你是狗。”   【贺楼生:行,今晚谁都别想吃。】   苗六溪无语凝噎。   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怎么能因为恼羞成怒,就要故意饿我的肚子?   可恶。   过分。   渣骷。   苗六溪本来准备自己去拿,结果双脚刚刚抬起,一阵骨痛就马上袭来了。   完犊。   刚才回旋踢他的时候,是不是把脚给踢伤了?   死样,梆硬。   她抬眼看向贺楼生,音调瞬间变成苍蝇:“那个。”   贺楼生:嗯?   “你饿不?”   贺楼生摇头。   苗六溪:“晚餐在外面放久了,容易被偷的。”   贺楼生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将门打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苗六溪:“你自己去不行吗,没看见我在睡觉?”   贺楼生高傲抱胸。   苗六溪无奈扶额。   “是我不对,不应该骂你是狗,我错了。这样,贺楼生是我见过最帅的骷,所以能不能先帮我看看腿呢?腿好像出了点小问题……”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礼貌了吧。   但礼貌却打动不了小骷髅怪。   只见对方晃起自己修长的食指,默默说“NO”。   苗六溪:行,你了不起,你清高。   她又重新拨通宋医生的电话,刻意打开免提。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苗六溪:好,那就再等等。   本人独来独往二十多年,没有你贺楼生我还活不成?笑话。   很快,宋医生回拨了过来。   苗六溪按下免提接听。   宋甄:“六溪,对不住,明天我又得加班了。”   苗六溪有些震惊。   “你们工作好忙。”   “唉,没办法,我们约下周吧,周二周三都可以。”   “哦对了我那个腿……”   苗六溪下意识看了一眼贺楼生。   宋甄:“怎么了?”   “没事。”   宋甄:“好,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要跟我说。”   “嗯,拜拜。”   通话结束。   苗六溪冷着脸缩进被子里。   “出去,我不吃了。”   她久久没有听见离去的脚步声。   她悄悄掀开一丝缝隙,想瞄一眼那人还在不在。   贺楼生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床边。   他赶在苗六溪反应过来之前,精准地抓住了那只往回缩的手。   苗六溪心里还有些堵。   “干嘛。”   贺楼生依旧没有声音。   他的手像一只冰凉的石枕,稳稳地托着苗六溪的脚踝。   他能十分精准地找到那处受伤的地方,轻缓揉着,温柔舒适。   苗六溪:……   她在贺楼生耳边悄声说道:“你上辈子一定欠了我很多钱。”   贺楼生:?   “不然非亲非故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贺楼生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回应,继续小心地为她揉着伤口。   “说啊,为什么?”苗六溪整理了一会思绪,继续说道,“贺楼生是骷族的君主,你存活了一千多年,为什么单单要来照顾我?”   贺楼生:想知道?   苗六溪的眼睛,像两颗晶莹剔透的蓝水珠一样,聚精会神地望着他。   非常想知道。   贺楼生伸出食指,指向下方、那个装有自己骨牌的床头柜。   贺楼生:想知道,就把骨牌拿出来。   作者有话说:   ?? 第45章   苗六溪抬头瞅一眼贺楼生,又低头瞅一眼床头柜。   差不多能明白他的意思。   她之前是有打算,以后将那个贵重的小东西还给贺楼生的,但“自己给”和“别人主动要”完全是两个概念。   自己送出去的戒指怎么能自己要回去呢,这不合常理。   于是苗六溪就装傻。   “什么?”   贺楼生的手伸得更近了些,继续朝那个方向指,提醒她。   “什么东西?”   贺楼生:……   算了还是吃饭吧。   他调头出门,去拿晚餐。   苗六溪以为,贺楼生终于可以放弃了。   殊不料那人深更半夜时,趁她熟睡,又回来了。   贺楼生轻手轻脚开门进来,暗中瞄了一眼苗六溪,确认她已经熟睡,于是继续往前走,来到床头柜前蹲下。   贺楼生对指环有感应,他知道小东西正在里面。   而他刚打开一条缝隙,床上的苗六溪就将身子转了过来,并且迷迷糊糊地睁眼,睡眼惺忪盯着他。   贺楼生:……   苗六溪:……   贺楼生当即机灵起来,迅速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床头柜的边沿,假装自己其实是来做保洁的。   苗六溪非常理解,她淡定如斯,指着旁边的衣柜说道:“顺便把那儿也擦擦。”   贺楼生:。   “你真勤劳,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会打扰我休息,明天怎么样?明天帮我把地也拖了行不行。”   她感觉贺楼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瞧那小身板呆呆地蹲在那里,死一般不可思议地凝望着,可怜极了。   苗六溪:装得好,继续装。   苗六溪阴森森地笑了。   小骷髅怪三更半夜不睡觉,居然妄想来我房里偷东西?   真是好大一张脸。   “怎么了?继续擦呀。”苗六溪提醒道。   而对面根本没有解释的余地,他只能乖乖转过去擦衣柜。   “擦好之后就去休息吧,别太辛苦,明天来。”   苗六溪下巴垫在手臂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贺楼生拿着纸巾在衣柜上画大饼,随便敷衍两下后,就默默关上门出去了。   苗六溪笑送贺楼君主离开。   呵小样。   之后的几天里,苗六溪出门前,都会特地把贺楼生的指环带在身上。   这样回到家后,不仅能看见打扫得焕然一新的房间,还能看到贺楼生的苦闷模样。   苗六溪每天都将指环放在外衣内侧的小包包里。   贺楼生只能知道在她的身上,却不知具体在哪个位置。   .   古籍修复室。   今日正在就新修补好的一张书叶,进行讨论会。   其实不到特殊情况,大家都只是默默工作,并不会聚在一起讨论,只是每周以及每月会根据修补情况,来做一场简单的工作总结。   而今日之所以临时开展讨论会,只因为这张书叶是由大家的“小师妹”修补的。   “小师妹”就是苗六溪。   每个人的新加入,对当前的进度来说都会是一场挑战,因为这个工作技巧细腻,并非一学就会,它需要漫长地教学以及足够深沉的耐心。   苗六溪却与其他新手不同,她学习能力非常强,真正是看一遍就能自己操作,根本无需大家操心。   大家一个一个夸不过来,所以特地开了场小型讨论会,全体夸。   “这块边角处理得非常好,大家看PPT,它原先的样貌经过虫蛀,上面还有霉斑,但修补过后基本看不到印记。”   “确实很完整,但六溪你要记住,咱们这个不能让它变成崭新的,我们只要尽力恢复它的原貌就好,主要是内容嘛。”   “内容也补得完美,六溪找的补纸非常到位,基本看不出任何差别。”   ……   一顿猛夸之后,苗六溪都恨不得钻桌角了,大家终于才开始进入下一步的翻译阶段。   裴老师:“这一段讲的是骷族公主和她儿子相见,但却不敢承认有这个孩子,天天把他当成陌生人。”   桃子:“也能理解这个母亲,前几张书叶里总是在反复强调,说骷族君主生性多疑手段残忍,要是被他知道那个小孩就是妹妹的亲儿子,那孩子长大后就惨啦。”   另一位同事接着说道:“我觉得也是,明明可以好好做一个正常人的,却偏要在二十八岁变成一副白骨,看来这骷族君主也不咋样,自己单身狗不找老婆也没有儿子,却偏要捉来妹妹的孩子来当君主,可怜啊。”   “唉,如果不是被他捉来了骷族,估计孩子就可以在赫胥国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吧。”   ……   苗六溪有些听不下去了。   她也不知道谁对谁错,不好参与评价。   正常人?胥老板现在不就是正常人吗,他是人骷混血,却没有骷髅的样貌。   还是说……其实贺楼生根本没有让他继承骷族?舅舅良心发现?   “哎对了,裴老师,那个骷族公主叫什么名字啊?”其中有一位同事问道。   裴老师:“公主的名字,叫贺……”   忽然“啪”地一声,修复室里的所有光亮立即熄灭。   好像是停电了。   这时,苗六溪的手机正好震动起来,她拿起一看,这串号码……好像是那个鲜花配送员的?   不是跟贺楼生说过不要再送花来了吗!   苗六溪:“应该很快就来电了,我出去接个电话,顺便看看楼下的情况。”   她起身出门接听电话。   “苗小姐,你好呀。”电话那头果然是配送员的声音。   苗六溪:“有事吗?”   “是这样的,那位贺先生现在正在楼下等您呢。”   “什么意思?他来了不会亲自给我打电话?你这……”   不对!   苗六溪忽然想起,现在的贺楼生是骷髅人的样子!   小骷髅怪你没事不好好待在家里,跑出来干什么?!   苗六溪急问道:“他在哪里?”   “就在你们图书馆的地下停车场,他在那等着您呢。”   “知道了。”   苗六溪挂断电话,立即去寻找贺楼生。   正常电梯都是有独立电路电源的,所以即便停电了也能正常使用。   但今天特别奇怪,整个六楼的电梯都用不了。   苗六溪只能气喘吁吁跑楼梯。   期间她打过很多次贺楼生的电话,但对方都没有接听。   搞什么嘛。   来到停车场,苗六溪远远地就看见了贺楼生的影子。   乌黑色的斗篷衣,他身影颀长,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萧条。   苗六溪走到一半,就不想再接近他了。   不愧是百年的妖千年的怪,好个族群领导一把手,人高胆大不怕死,竟敢光天化日就出现在这里。   苗六溪有些恼怒。   “来干什么?为什么来?”她远远地问。   这时,苗六溪的手机又震动了。   是桃子姐打来的电话。   桃子:“六溪,你在哪里?《赫胥史》被偷了!我们修复室刚刚进贼了!你注意保护自己啊!”   苗六溪立即惊恐起来。   居然能有人打开安全门进去偷书?!   她脑子唰地一下空白,怔怔看着对面那人。   如果说工作与贺楼生之间,非要选择一个,那她会毫不犹豫转身,回到六楼查看情况。   但转身后,脚步又立马停了。   她还是放心不下那个人。   “贺楼生,回去吧,不要再靠近这里。”   这句话说完,苗六溪就回到修复室了。   修复室这次停电长达十多分钟,直到电路终于恢复时,大家却发现这里所有的灯光都变得昏暗起来,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土黄色的纱布。   气氛相当诡异。   裴老师下意识去望向展柜中的那对肋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将注意力移到那个地方。   他想将里面的肋骨拿出来,但打开盖子伸手一碰,就像被触电了一般全身通麻起来。   他吃痛大叫,连连往后倒退。   “裴老师!”   几位男生赶在裴老师后仰倒地之前接住了他。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诧异投在那对神奇诡异的肋骨上时,竟发现它开始冒起了火花。   “不好!有火!”   “快出去拿灭火器!”   而下一刻,更令大家无比震惊。   安全门居然,完全打不开了。   火势以展柜为中心迅速蔓延开来,周围像是被人泼了酒精一般,火焰色火焰彼此沾黏地熊熊燃烧着。   “怎么回事?!我电脑里所有关于《赫胥史》的资料全部没有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了起来。   “打电话报警!快!打119!”   “手机屏幕怎么黑了?是它自己关机了吗?!什么情况!”   “电脑也连接不上网络!怎么办啊!”   “别弄那些了!赶紧把所有电源都拔了!谁有水都拿出来!”   现场乱成一片,大家开始救火。   他们好像,被人为地困在了修复室里。   苗六溪也很紧张,但她心里一直在无数遍告诫自己,出现这种情况一定不能慌乱。   她在认真地回忆,刚才造成失火事故源头的,好像是因为裴老师摸了一下那对白玉肋骨?   难道说,那个偷盗《赫胥史》的纵火犯,将什么“开关”设立在了展柜后面?   她走到展柜前,紧紧盯着那对白玉肋骨。   那是贺楼生的肋骨。   它可以莫名消失,但绝不能这么被毁。   苗六溪咬了咬牙,将手伸进火中,想要取走那对肋骨。   “六溪!危险!别碰它!”   所有人的呼喊声,仿佛都被苗六溪自主屏蔽了。   她此刻就像一个跌入湖底的人,想要上岸却挣脱不了,同时,也听不见别人的声音。   她克制不了自己。   下一秒,苗六溪稳稳抓住了那对肋骨。   所有人都张大嘴巴,骇目惊心地盯着她看。   裴老师尚还躺在对面的沙发上休息,他远远地就看到这一切,不由咳了好几声。   “六溪……快回来!”   桃子一把将愣在火中的傻丫头揪了回来,哽咽着朝她大吼:“你干什么!!怎么危险你在干什么啊!!”   苗六溪被她吼回了神,低着头细细发抖。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再无计可施的时候,都逐渐转变成了慌乱,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嘭——”   突然,外窗处传来一阵极为刺耳的破裂之声。   无数玻璃渣飞溅而来,众人吓得连连躲闪,都以为是谁居然激动到要去跳楼,大家惊急地往窗边去看,结果发现并非谁要跳楼,而是有一道黑色身影从窗外迅速飞进来,并从桃子手里夺走了苗六溪。   众人惊恐万分。   这根本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速度。   作者有话说:   回到人形倒计时。 第46章   黑色的斗篷衣背对着大家,所有人都看不见那个人的正脸,但大家知道,苗六溪此刻是被他挟在身前的。   “你是谁?放开她!我们已经报警了!”   黑衣人恰到好处地稍微偏头,但大家依旧没能看清他的相貌,只能隐约感觉出对方绝非普通人,能从这么高的地方直接破窗而入,可见他有多么可怕。   苗六溪抬头,怔怔望着面前的骷髅人,整个人僵成了木偶。   但更要命的是,后方同事们已经开始不顾危险、默默拿起了武器,朝这边碎步而来。   苗六溪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踮起脚双手环抱住贺楼生,并悄悄在他耳边提醒:“快走……快走……”   当视线转到同事们那边时,她发现大家都在惊恐地望着自己。   她急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快走……”   下一瞬,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那黑衣人搂住了苗六溪,带着她从窗外跳了出去。   “妈呀!!!”   大家都以为那人是带着苗六溪跳楼,结果惊慌跑上前探头一看,却发现底下什么也没有。   .   贺楼生将她安全带到附近的小巷子里。   站稳后,捧起那张小脸一看,她已经吓得面色煞白,眼底还布满了一圈血丝。   贺楼生拍拍她的背,想将她再好哄一哄,而这时苗六溪却把对方轻轻推开,把护在怀里的红色丝绸层层打开,理智中带着一丝慌乱,朝贺楼生递了过去。   “贺楼生,给你……”   她颤抖着双手,将那对白玉肋骨捧在他的面前。   贺楼生久久没有接住。   苗六溪抬头去看,发现他格外阴沉。   这段回忆对他来说,一定很痛吧。   苗六溪也不愿意,将一个人的痛苦就这么捧在他面前,揭开他的伤疤。   但如果不把这个东西带出来,而将它留在火场,很可能就会转变成苗六溪的痛苦。   贺楼生收走玉骨,随后再次朝她伸手,在食指上画着小圈。   苗六溪懂了,他原来是来要债的。   纵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但当下情势不得不先打发他。   谁能想到,这小骷髅怪为了寻回自己的指环,居然直接跑出来找人。   苗六溪默默从衣服内兜里拿出指环,递给他。   这时对方调皮地拍了一下苗六溪的手背,并晃晃自己的手。   苗六溪:?   大哥您的意思是……要我给您戴?   脸呢?要不要脸?   很明显,对方不要脸。   苗六溪不想跟他在这耗费时间,也没想太多,就将指环套进了对方的无名指上。   贺楼生:……   气氛好像变沉默了。   苗六溪:?   有什么不对吗?   苗六溪恍惚地盯着他看,不留神触碰到对方冰凉的指尖,她忽地一震,手中红丝绸轻轻滑落在地。   她蹲身伸手去捡,却感知到另一只臂弯被贺楼生扶住。   苗六溪还没来得及去看他,就见到那红丝绸上,渐渐伸来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是一只皮肤细腻的手,在红色丝绸中显得格外白皙。   苗六溪不禁吸了一口气,视线从红丝绸中,一寸一寸地缓慢往上走着。   那是人形态的贺楼生。   他不知什么时候也蹲了下来,对着苗六溪微微一笑。   苗六溪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脖颈就被他揽进了怀里。   他将苗六溪当成了一只受惊的小猫,不断地给予温暖,与安抚。   此时的贺楼生最是温柔,苗六溪靠在他怀里,整个人就像栽进了云朵。   她无法表达出当前的感受,总之就是激动他脸回来了,贺楼生的脸回来了!   但纵然再激动,苗六溪的心依旧悬着,她心里放不下受困的同事和老师。   她推开贺楼生,说了一句“抱歉”,随后立即起身准备回去。   贺楼生抓住她,劝道:“别去,那里危险。”   “我得去叫人救出他们。”   “会有人处理的,你不用管那些。”   “不,他们是我的同事,每个人都对我很好,如果你在里面,我也会想要进去救你的。”苗六溪掰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贺楼生顿了两秒,又迅速追上去拦截,并将那对白玉肋骨递了出去。   “在这里等我,帮我保护好它。”   苗六溪大概知道他的意思,心里又惊又怕,但当下除了贺楼生外,没有人可以及时赶上救援。   她连连点头,将肋骨好生护着。   贺楼生临走前还脱下自己的斗篷外衣,一并交给苗六溪保管。   他很快就爬上六楼,直直往火灾的方向走,并将挂在门外的灭火器取了下来。   走到修复室门口,耳边就沉闷地响起阵阵嘶喊声,贺楼生小小后退几步,猛一用力,冲上去一脚踹开了安全门。   被困在火场中的众人一见有救,纷纷捂住口鼻弯下腰来,互相扶持地走出去了。   贺楼生微微朝后一瞥,确认人都走光了,他就熟练地拔掉灭火器插销,握住喷管,瞄准火焰按压开关,浓烈的干粉喷.射而出,迅速扑灭了火焰。   贺楼生将火场处理干净,走出门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出来才留意到,原来大家都还没有离开,个个虚弱地蹲在外面。   一见他走出来,大家就纷纷围了上去,对这位出手相救的恩人感激不已。   贺楼生没有多做停留,淡然点头致意后,就自顾自离开。   “这位兄弟……好像是六溪的男朋友啊!”   忽然有一人说出这话,在场其余人都惊讶起来,纷纷在脑中寻找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对对对!我说谁这么热心,原来都是朋友,哥们,感谢你!”   “六溪呢?她刚才被一个混蛋挟持跳楼了!朋友,你看见她没有啊?”   贺楼生停下来,沉着脸说道:“她没事。”   这会儿电梯已经恢复运行,刚好医院的救援人员也赶来了现场。   宋甄冲出电梯就撞见贺楼生,但并未停留太久,直直就跑到他爸跟前,询问身体状况。   被困人员不仅受到惊吓,多多少少也带着外伤,宋甄安排好救护人员和车辆,决定将他们全都送进医院。   路过一楼大厅时,众人发现了坐在阶梯上的苗六溪。   她似乎也在焦急地等着大家。   桃子第一眼就看见了她,立即从远处小跑到她身边,急问道:“六溪!你没事吧?太好了……”   “桃子姐,我没事,你怎么样啊?伤着哪没?”   “没有没有,还好你男朋友及时赶到,他好厉害,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砸穿了门救出我们……”   苗六溪也发现了对面的贺楼生,他也正往这边赶来。   他身后是修复室的同事,有几位受伤严重的已经躺在担架上了。   苗六溪很着急地望着大家。   但当前状况,她不仅不能起身,还下意识地捂紧了肚子。   宋甄一路快步走来,跟她打招呼,却见她一直捂着肚子尚未起身,忙问道:“六溪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苗六溪立马拧紧眉头,绷住表情。   “我、我肚子疼。”   “肚子什么情况?我看看……”   宋甄话语刚落,就受到了旁边桃子鄙夷的目光。   桃子:“你管人家什么情况,亏你还是个医生,走开!”   桃子见到贺楼生过来,连忙将宋甄拉开,给人家正牌男友让出位置,又趁机对宋甄悄声说道:“放弃吧,他俩才是一对,改明儿我给你介绍一个。”   贺楼生蹲在苗六溪跟前,温柔询问:“还好吗?”   苗六溪点点头,偷偷跟他使了个“嘘”的眼神,并小心挺直腰背,露出斗篷一角给他看。   贺楼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悄声说道:“真聪明。”   同事们被送上救护车,苗六溪也松了口气。   不过她心里还有件事情堵着,《赫胥史》被偷了。   这本古籍对于后人来说何其重要,尤其……   她看了一眼贺楼生,那人好像跟没事人一样。   “回家吗?”贺楼生问。   苗六溪摇头,“我想去看看他们。”   贺楼生从她怀里取出自己的斗篷,叠在臂弯上,并拉她起来。   “那行,我叫胥巳给你订个上等套间。”   苗六溪: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吗。   .   修复室众人都被送到了烧伤科,而苗六溪,则被贺楼生带到了一晚八万的豪华套间里。   这个地方虽然明码标价,但好像始终只对她一个人开放过。   上次她用过的洗漱用品,都还整齐地摆放在洗手台上。   “难不成是因为,价格太高没人愿意住?”她一边洗手,一边自言自语问。   贺楼生随后过来,也在旁边另一个洗手台里洗手,淡淡回答:“不,这是我住的地方。”   苗六溪:!   “你住的地方?!”她惊讶摆出了兔子站立的动作,两只手疲软地垂在前方。   贺楼生对着镜子,浅浅打理自己的头发。   “在这里只是图个方便,随便住一住而已。我有车有房有存款,要搬来和我一起住吗?”   苗六溪冷哼一声。   “稀罕。”   ……等会儿。   他家不是拆迁了吗?   难道还有别的房?   有房还来嚯嚯我?   苗六溪瞥了一眼正在整理西装领口的他,冷冷吐槽道:“死样。”   “今晚好好休息,请你吃大餐。”他聋了。   苗六溪还有些忐忑不安,支支吾吾问道:“那,住宿能不能也免了?八万好贵。”   贺楼生动作忽然一滞。   贺楼生:?   这姑娘,好像有个亲兄弟明算账的观念。   贺楼生上前几步,不知不觉将她逼到墙角,试着修正她的观念:“我们是一家的。”   苗六溪伸手堵住他缓缓来袭的唇。   “谁跟你是一家的。”   贺楼生不惊不躁,对付她得心应手。   他轻轻将苗六溪的手放下去,说道:“你吃我的,住我的,现在说这些,心里过得去吗。”   苗六溪:可以,都用上道德绑架了。   “怎么过不去?你不也住在我家,每天还开着大灯看报纸,咱们扯平。”   “扯不平,我亏。”   “哪亏?”   “不仅吃我的住我的,你还和我睡……”   苗六溪猛地捂住了他的嘴。   呼~还好还好,没听到。   她咬牙切齿道:“找死啊!”   贺楼生就着当前的状态闷声说道:“怕什么,又没有外人。”   “不许说!”   贺楼生继续闷声说道:“占人便宜还不敢承认。”   “都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成熟一点,看开一点。”   贺楼生生气蹙眉,立即拿走她的手。   “说谁大把年纪?”   “你啊。我才二十四,你多大?”苗六溪故意问他。   贺楼生哑口无言。   “……我二十八。”他说这句自己都没有底气。   “吹牛,你不是活了千年吗。”   “是啊,你连千年的人都敢睡,还有什么是你做……”   苗六溪赶紧又捂住了他的嘴。   要命,好想整死他怎么办?会坐牢吗?   “贺楼生你听着,既然你已经变回人形,自己也有房子,那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今后你别打扰我,我也不影响你,行不行?”   贺楼生:?   这姑娘好像没有心啊。   苗六溪抿抿唇,接着说道:“但你这能不能借我住一晚,或者安排一间病房给我也行,我想陪陪他们。”   她觉得自己表达得已经够清楚了。   然而对方却沉默了。   苗六溪渐渐放下手,等了许久,才等出他一句话。   “对别人这么好,对我这么冷淡?”   苗六溪垂头不语。   其实并非是她冷淡,而是内心对任何人都有一种天生的距离感。   或许只有贺楼生例外,但越是例外,就越担心会折腾对方。   她独自生活二十来年,经历过的人间冷暖,却比一个正常出生到死亡的人还要更多。   贺楼生感应到了她的难过,也低下头来捧起她的脸,温和说道:“六溪,我会对你好的,别再推开我好不好?”   苗六溪内心晃荡两下,最终还是别开了脸。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但,我不够爱你。”   贺楼生顿住未作回应,但看她脸颊的温度越来越烫,却不是一般小姑娘的害羞,而是随时都有可能迸发出来的难受。   贺楼生贴住她的额头,在她唇边吻了一下。   “那就做朋友吧。”   苗六溪手里攥紧衣角,怔怔望着对方,差点出不来气。   “……哪有朋友乱亲人的。”   “朋友就是要亲一亲嘛,”贺楼生缓缓靠近,将她稳稳地拢进怀里,“朋友还可以抱一抱。六溪,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苗六溪的心防顿时破裂,左右手僵在两旁无处安放。   她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应不应该给出回应。   “贺楼生,谢谢你。”   贺楼生在让她肩上轻轻磨蹭,许是摇头。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   作者有话说:   苗六溪:我一点都不想谈恋爱。   贺楼生:那你想得可真美。   开启疯狂撩妻模式! 第47章   胥氏医院。   胥巳穿着防护服,站在妇产科病房的玻璃窗前,呆呆望着刚出生两周的婴儿。   婴儿身旁陪着年轻貌美的母亲,大人面目暗黄疲惫,但依旧掩不住喜色。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哄孩子入睡。   孩子长得可爱,整只脸蛋软乎乎粉嫩嫩的,藕节般的手臂挥舞着小拳头,咿咿呀呀笑着。   那孩子每笑一下,胥巳就会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   胥巳的记忆深处,也曾出现过这样一位母亲,她的容貌,与病房中那位温柔的女人极为相似。   他依稀记得,那个人也曾这般哄过自己入睡,温柔地唤自己“阿巳”。   那个时候,胥巳的拳头都还不及里面那个胖娃娃的大。   记忆不知不觉浮现在了眼前,他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的环境。   “你生的?”   旁边忽然多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胥巳惊忙回神,扭头一看,来人原来是舅舅。   “不是……”胥巳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下头。   贺楼生迅速看了病房一眼,转身准备要走。   “别看了,我找你有事。”   “舅舅,”胥巳小声叫住他,“您相信转世吗?您看看那个人的样貌……”   “不信。”   “可苗六溪她……”   “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胥巳见他毫不犹豫地走了,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抓紧又望了病房一眼,随即就默默地跟在舅舅身后。   通常情况下,贺楼生不会主动找他,尤其不会主动将胥巳带到往生室里。   往生室里,大多都是一些沉痛的回忆。   来到此处,一向七嘴八舌的胥巳都会自主屏气凝神,特别是站在那片以千万灵牌组成的石墙下方时,他不仅不能出声,而且依照惯例,他还要对着诸位上香跪拜。   “你盗走了《赫胥史》?”   胥巳刚抬起头,就听见舅舅淡然问了一句。   他没有回答。   贺楼生也不指望他回答,继续说着:“你知不知道,今天惹了多大的祸?”   胥巳缓缓起身,将手里的竹立香插.入香坛,老实说道:“知道。”   “若是喜欢玩火,怎么不先烧了你这医院?”   胥巳摸摸后脑勺,逗趣说道:“哎呀,医院有病人嘛。”   “胥巳,你这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后来不是给他们叫救护车了吗。舅舅,我下次不敢了,我就想早点把书拿回来,那东西他们要是再修下去,裤衩子都给我曝光。”胥巳弱声道。   贺楼生听不得他这般半吊子的回答,脸上逐渐布满阴霾。   胥巳察觉出情况,立马起身对他拘礼,正色道:“舅舅,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不该拿人命作玩笑。我只是害怕,他们总有一天会找来这里,《赫胥史》里记载着骷族的历史,那是整个家族的颜面啊,我们一旦被人发现,光耀的是他们,可倒霉的是我们。”   “所以让你隐藏好自己,但你在做些什么?要不是被我发现,你就打算让他们死在那里,对么?”   “那又怎样呢,比起骷族被人发现,断人之口岂不更好。”   “混账!”   胥巳被吓得浑身一颤。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舅舅这般生气了。   他知道,光凭这点理由,完全不能说服一位心思城府的君主。   贺楼生和别人不一样,他甚至连至亲之人的话都要怀疑三分。   胥巳缓和些许,终于还是将心底之话道了出来:“我只是不希望您被发现,还有……母亲。”   他弱声说到“母亲”时,贺楼生的手蓦然颤了一下,脸色也浮出一层低靡。   胥巳:“舅舅,母亲亡故之因,被记载在《赫胥史》的最后,我不希望她被外人知晓,我要毁了看过这本书的人。”   贺楼生冷笑一声,低声说道:“那就更不该把气撒到无辜者的头上,你应该去找那位李家后人。”   “李沐的后人?可此人神秘得连个名字都没有,我从何寻起啊?”   “寻不到是能力问题,怪不得别人。胥巳,《赫胥史》后几页我都不知道讲了些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胥巳后悔了。   他知道舅舅又开始了。   每回那人用这种口吻质问人时,就算没事情的都得问出些事情来。   胥巳小声回答:“我监控了修复室的电脑,不是看到了嘛……”   “你有点可耻。”   胥巳半天吭不出声。   他知道这么做是很可耻,但比起那一段过往被人揭开,他宁愿更加可耻一点,无论是远程操控删除文件,还是放火直接烧掉那群人。   在胥巳看来,没有人比母亲的声誉更加重要。   但其实,胥巳的母亲,至死都是不愿意承认他的。   在《赫胥史》最新修复的一张书叶里,也有这么写道过。   胥巳刚被送到骷族的时候,贺楼生就已经高高坐在了君主之位。   他第一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君主时,那人正在闭眼小憩。   君主身旁的卫令大人告诉胥巳,这个人是他的舅舅。   在赫胥国,“舅舅”一词代表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父亲曾经告诉过他,亲人之间就要相互照顾,团结友爱。   但父亲没有做到,因为他并不疼爱胥巳。   胥巳的其余九个哥哥也没有做到,因为他们只会欺负弟弟。   所以,胥巳对于这个同样有着血缘关系的“舅舅”,天生就带有一种畏惧。   直到后来,胥巳还得知,自己在骷族有一个“母亲”。   而那位母亲更是不得了,直接把他当成陌生人。   初见时,胥巳被带进了君主宫殿。   贺楼生小憩结束,睁开双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胥巳跪在堂下不敢发言,下一刻抬眼,就看见君主走了下来。   他告诉胥巳,自己以后,就是骷族的君主,是要坐在他的那个位置上,统治整个骷族的人。   但是,必须要在体内埋下骨契,接受化骨。   胥巳那时还不懂“化骨”是什么意思,宫殿内也没有任何人给予解释。   所有人都默认他必须要这么做,于是,他就迷迷糊糊地同意了。   这时,他听见外面有人传报,说是公主殿下来了。   公主殿下一身华贵,样貌俱佳,她是骷族受尽万千尊崇的女子。   但在赫胥国,她连带着自己的孩子,早已臭名远扬。   小胥巳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母亲见到自己的时候,该会有多么高兴。   然而,他耗尽心神去捕捉母亲的表情,换来的却永远不是正脸。   “兄长为什么要逼迫一个人族孩子,跟你签下骨契?”   公主的这句话,听上去是在向着胥巳,但她依旧不曾看那孩子一眼。   胥巳一路追逐她的眼神,都快有些徬徨失措了。   贺楼生浅笑一声,反问道:“这么关心他,难不成是你的儿子?”   一句话,将这位高傲的公主堵得哑口无言。   “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同样也是一句话,就令胥巳默默将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既然不是你的孩子,那就不要多管闲事。”   “你自己没有孩子,就压着别人的孩子下来受罪,贺楼生,你不怕遭到报应吗!”   “贺楼影,生在骷族就要讲骷族的规矩,要想孩子不受罪,何必当初做错事。”   ……   后来,贺楼生将胥巳带到血池,当天就要给这个孩子埋下骨契。   这时的胥巳就隐约察觉出不对劲了,但根本不敢违抗舅舅。在这个地方,哪怕一只蚂蚁都要听从于他。   血池,是由骷族历代君主的血液养成、能活吞人骨的“怪物”。   骷族每定一位继任君主,便要用他的指骨为契,并以历代君主之血融成帝髓,待现任君主二十八岁化骨之后,继任者无论年岁,都必须立即上任。   同样,在胥巳二十八生辰当天,也要接受化骨为骷的命运。   胥巳被埋下骨契时,右手的指骨与血肉生生分离开来,他痛彻心扉,大颗大颗的泪水与汗水滴入血池。   但他即使再痛,也依旧紧紧咬着牙关,憋得小脸火红一片。   一旁的卫令大人见状,震惊得嘴都合不拢,并揭露以前君主小时候接受骨契时,哭得可大声了。   贺楼生瞪他一眼。   当场,贺楼影殿下突然发疯,竟然提前现出了骷髅形貌,面目狰狞地要去撕咬贺楼生。   贺楼生挥挥衣袖,一脸淡然地走了,半句话也没有留下。   他只将胥巳留在了那里。   胥巳看着骷髅形态的母亲,吓得双腿发抖。   “怕吗?”贺楼影问他。   胥巳摇头。   “疼吗?”她又问。   胥巳看了看自己消失的指骨,一时难忍,委屈地点了点头。   “永远记住这个疼,以后,加倍还在他身上。”   从那时起,贺楼影的寝殿夜夜都会传出哭声。   她夜夜都在诅咒贺楼生,碎尸万段。   后来,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代表骷族灵脉的神树轰然倒塌,成为了一棵干尸模样的枯树。   而骷族,也在一夜之间,从此消亡。   .   深夜,苗六溪从床上猛然惊醒。   她的双手滚烫黏腻,举起一看,掌心上全都是汗。   梦里的场景,真实得就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胥巳没有了指骨……   小公主悲痛到提前化骨,脸上的容貌格外狰狞……   还有那棵忽然倒塌的人形大树……   上一次梦见贺楼生对李沐施刑之时,她都没有这么恐惧过。   而且人形神树,似乎曾经也在梦中出现过?   苗六溪走下床来回踱步,不断回忆,最终,在记忆深处寻到了一个地点。   胥氏医院负八层。   她第一次梦见那棵神树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胥氏医院的负八层。   难道说……神树真的存在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和骷族,又有什么联系?   苗六溪掐着大拇指,也不知道自己猜想的到底对不对。   毕竟……毕竟医院的负楼层,还是能别去就别去。   但她根本,无法克制住欲望。   苗六溪磨磨蹭蹭穿好外衣,从房里出来,走到第二间电梯前。   这间电梯她还记得。   头一回来医院的时候溜进来过,当时发现它居然直通地下负八层,吓得她汗流浃背。   如今虽然过去了很久,但两扇电梯门合上之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嗯……   希望不要遇到什么凉飕飕的东西。   另一边,贺楼生表情淡然,却将胥巳说得抬不起头。   贺楼生与从前大为不同,以前是脾气不好,说话也不太中听。   现在是脾气乍一看很好,说话乍一听很温柔,但内容仔细一盘,就是在伤人肺腑。   胥巳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哪怕现在也是千把岁了,但还是会被舅舅说得鼻酸眼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人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拿出挂在墙上的藤条,一下一下抽他。   “知道错了?”   贺楼生淡定地喝了一杯凉茶,眼见两个小时已过,也该休息休息了。   “嗯。”胥巳的声音闷在嗓子眼里,根本不敢多言一句。   “费用给他们免了吧,那也是你应该做的。”   “嗯、嗯。”   “若是他们其中一人出现问题,麻烦你,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嗯、嗯。”   “还有,不要总在产科病房外逗留,像个流氓一样。”   胥巳:“……”   贺楼生的第二杯茶正准备入口,这时却警觉出一丝动静。   “谁?”   他仅说了这一个字,胥巳就敏锐地走向门前,背对石门,小心翼翼从门缝里瞄向外面。   胥巳一脸严肃,悄声说道:“来人穿了一身黑色上衣,看不清样貌,但看身手……应该是个厉害人物。”   贺楼生默默起身,面无表情地走上去一把推开胥巳,并打开石门。   苗六溪双手遮于眼前,随着耳边的开门声越拉越长,她细细眯着眼,从指缝里看向对面。   “……”   贺楼生?   作者有话说:   : 第48章   苗六溪立马放下手。   这地方贺楼生都能来,那肯定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眼神越过二人,一个劲地往石门里面瞅。   贺楼生两步走上前来,很自然地搂住了她的小腰,顺便遮挡她的视线。   苗六溪:……你家小孩还在这呢,要不要脸?   胥巳自身难保,赶紧趁此机会默默溜走。   “胥老板!”   苗六溪本想跑过去叫住他,但很快又被贺楼生揽了回来。   贺楼生:“你来这干什么?”   苗六溪想了一会儿。   总不能老实交代,说自己是来窥探他们骷族秘密的吧?   于是她就假作很害怕的样子,细声说道:“做噩梦了……”   苗六溪还没把“下来走走”四个字继续说出来,就发现对方脸色忽然大放异彩。   苗六溪:?   如何是好,刚才那个表现,好像有点激动到他了。   贺楼生:“做噩梦,第一时间就来找我,不错。”   苗六溪:果然,年度自恋奖非你莫属。   贺楼生:“走吧,我带你上去。”   苗六溪立马脱离开他,指着石门问道:“里面是什么啊?”   “什么都没有。”   “我不信。”   “真的,没骗你,上楼吧。”   “……”   东家不留客啊。   苗六溪清了清嗓子,不再表现出好奇的模样。   但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脸也是扳得很难看。   贺楼生笑,哄道:“那就让你看一眼。”   “好!”   她双手扒在石门一边,小心翼翼往里面探头去望,借着这个空闲随口问了一句:“你来这干嘛?”   “睡觉。”   “哈?”   “房间被你占了,我肯定要找一个地方睡觉……除非……”   “闭嘴。”   苗六溪感觉里面应该很宽敞。   但光线黑乎乎的,好像真的什么也没有。   “你去把灯打开。”   贺楼生:“?”   “不是在里面睡觉吗?没有灯怎么睡。”   “是啊,没有灯也得睡。”   苗六溪:……   苗六溪暂停了对内部模样的探究,转而将注意力移到贺楼生身上。   “怎么不找间空病房睡?”   哦对,突然想起他老讲究了。   苗六溪继续说道:“那这样,你别在这里了,我去病房睡,你回去就好。”   “何必麻烦,我们可以一起睡病房。”   “滚?”   “那我睡沙发吧。”   ……   最后,两人还是回到了套间。   苗六溪睡大床,贺楼生躺沙发。   夜里一片祥和。   房间里的空调,从27度猛然降到了18度。   苗六溪冷得打颤,四肢和脑袋钻进被窝,像只受冻的小猫一样全身蜷缩起来。   她目前相当迷糊,就是属于冷,但是懒得起来的状态。   不过再懒也抵不住寒冷,苗六溪磨蹭了一会儿,就准备下床查看情况。   而刚起身,她就看见原本睡在沙发上那个人同时也起来了,看方位……好像正准备走过来?   笑?他笑什么笑?   贺楼生发现自己被发现了,先是笑容和身子忽然僵住,随后又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躺回沙发。   苗六溪:“好冷,你看看是不是空调有问题。”   他既然已醒,那苗六溪就不用再下床,连忙将脚缩回被子里。   贺楼生随意朝某处看了眼,说:“嗯,它自己降温了。”   “那你调一下。”   “遥控器不见了。”   “你找找。”   “找不到。”   “……”   苗六溪自己下床,看了一眼18度的空调面板,不禁打了个哆嗦。   什么烂空调,居然会自动降温?   苗六溪弯下腰,在方桌底下扫视一圈,又在周边继续搜寻,但都一无所获。   这地板比脸干净,更别说掉个遥控器了,连粒灰尘都没有。   她直起身子,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贺楼生很顺便地就将自己的外衣搭到她身上,柔声道:“别感冒了,一个人睡冷不冷?”   苗六溪:“……”   冷个球子。   苗六溪走到立式空调前,点了一下电源键。   然而奇怪的一幕发生了,触控居然没反应??   苗六溪:“你家空调好像坏了。”   没听见任何回应,她疑惑着转头去看贺楼生,只见对方十分淡定地喝着热水,隔了很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是啊。”   苗六溪又反复在面板上点触多次,依旧没有变化。   无语了,这家人这么有钱,竟连空调都不修的。   “冷吗,”贺楼生问,“要不我给你暖暖床?”   苗六溪听后冷笑几声,随即右脚伸进空调下方用力一挪,轻轻松松就扯掉了它的电源线。   贺楼生:“……”   他好像整张脸都变了。   苗六溪斜着眼瞅他。   “年轻人,不要太狂妄。”   深夜,回归于平静。   两人分别回到各自的地方,继续睡觉。   苗六溪正睡得舒坦,耳边忽然出现了贺楼生的声音。   她懒得睁眼去看,只能听一句嗯一句地敷衍对方。   “六溪,六溪?”   “嗯……”   “我得走了,我的时间不多了。”   “嗯……”   “白天再来陪你。”   “嗯……”   嗯?   他要走了??   时间不多了???   苗六溪艰难睁开一只眼,发现对面明明活得很好。   她有些烦躁地转了一个身,并默默挥手跟对方拜拜。   贺楼生给她掖好被子,就迅速拿着斗篷出门了。   .   胥氏医院负八层。   黑暗的往生室里,出现了一束光芒。   苗六溪不信贺楼生的邪,还说要在里面睡觉?   真是天大的玩笑。   她实在好奇,什么样的地方究竟可以那么神秘?   苗六溪凭借对贺楼生的了解,认为他绝对有鬼,并且他和他的这个地方肯定都有点鬼。   以及,里面到底有没有骷族的神树?   所以苗六溪来了,趁着贺楼生出门,就开着手机闪光灯偷偷摸摸地下来了。   她扒开石门,在黑暗中打开一束光亮。   其实这里并非她之前想的那么可怕,而且这里毫无空旷感,感觉应该会有很多东西。   它更像是没交过电费的停车场,但周围却挤满了车。   还有些冷。   苗六溪搓了搓两只手臂,继续往前探索,这时发现身旁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小石桌,桌上摆着未下完的黑白棋子。   这玩意儿她懂。   倘若出现在室外,那应该就只是简单的对弈游戏,但它偏偏就摆在这么阴暗诡异的地方,嗯……应该是什么秘密机关,只要破了棋阵,说不定会打开什么更神秘的世界,电视剧里就是这么演的。   苗六溪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局好像是五子棋。   那可太简单了。   先手要攻,后手要守,以攻为守,以守待攻。   苗六溪拿起一枚白子,在棋盘上走了一步。   果然,这时对面棋罐突然异动,一枚黑子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好聪明的人机,居然连这种阴招都能看懂。   苗六溪沉思些许,继续走出下一步。   攻守转换,慎思变化,先行争夺,地破天惊。   守取外势,攻聚内力,八卦易守,成角易攻。   啧啧,这究竟是什么牌子的人机,居然能做到一边堵住苗六溪的路,一边又故意给她放水?   导致整场游戏玩下来,棋盘都快被铺满了,但就是没有一方获胜。   苗六溪:玩不起了。   “我放弃了。”她揉揉眼睛,对人机说道。   “再来。”   苗六溪:???   人机会说话?   苗六溪迅速拿起手机照射前方,只见黑暗中出现了好大一个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吓晕了。   没错,直接晕过去了,毫无征兆。   贺楼生稳稳把她扶住,将她抱到石床中间放好。   他其实是来这里休息的,因为人形态的时间已经用尽,   以往,贺楼生回到骷形态时,都会选择回到往生室。   他通常会将化形时间选在晚上,这样在石床上睡一觉后,再醒来时,大多可以恢复人身。   之前跟苗六溪说的都是真的,他确实喜欢在黑暗里睡觉。   但谁知这姑娘着实胆大,居然孤零零一个人就跑下来了。   贺楼生将她安顿好了之后,立马打电话给胥巳,叫胥巳把她带上楼。   可不料大外甥不干人事,一听他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反手就将石门锁了。   没办法,贺楼生只好寻来几块黑布,手忙脚乱地布置现场,将石墙上的灵牌全然遮挡,以及最中间那块,刻有自己名字的灵牌。   他原以为,苗六溪很快就能清醒过来,但这姑娘实在厉害,晕着晕着居然还睡着了。   直到贺楼生都已经再次恢复人身,苗六溪才渐渐苏醒。   苗六溪醒来之后,发现趴在身旁的贺楼生。   二话不说,直接把他踹下床。   贺楼生睡眼惺忪地睁开,见她气愤地看着自己,也不多加解释。   “才醒啊,几点了?”   苗六溪:傻缺,大晚上装鬼吓我,管你几点。   她生气得很,现在根本不想跟贺楼生多说一句话。   她立马下床,发现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方被点上了烛光。   苗六溪也只是简单扫了一遍,随后跑去门边。   不想跟这个笨蛋待在一起!   她开门。   开不了?   她慌了。   门怎么回事?!   苗六溪转身回去准备问问情况,发现贺楼生正好也走过来了。   贺楼生:“门被锁了。”   “那赶紧叫胥巳来开啊!”   她慌得一批。   但那贺楼生怎么回事?怎么还坐下来了?还喝茶?喝你个锤子?   苗六溪:“你打电话给胥巳啊,快!”   贺楼生无奈地揉了揉眼皮,直接将自己的手机放在桌上。   苗六溪拿起手机,找到胥巳的号码拨通过去。   “嘟——”   对方接了。   苗六溪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电话那头就莫名激动了起来。   胥巳:“舅舅!怎么样?得逞了吗?需要什么用品告诉我,我马上给您送过来!”   苗六溪:……   贺楼生:……   她呵了。   整片石墙上的灵牌都听见她呵了。   乃至整个往生室里的每粒尘埃都听见她呵了。   他完了。   “贺楼生!!!”   苗六溪恨不得手里变出三把飞刀,刀刀直戳贺楼生心口。   想不到啊想不到,清汤寡水的骷族君主竟是这种口味,装鬼吓晕良家少女,然后把她带到梆硬的床上准备上下其手,好你个贺楼生,正规渠道你不走,偏要背后下黑手。   苗六溪对他一路追打,贺楼生也躲得十分矫健,两个人就这样围着被黑布遮挡的灵牌,开始你追我跑。   “有本事别跑,跟我解释清楚。”   “这个不好解释,但门不是我锁的。”   “有本事做没本事承认?贺楼生,我今天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色狼!”   “不,事情很简单,但情况很复杂,你只要不来,一切都不会发生对吗。”   “……”   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可是自己决定过来的啊。   苗六溪陷入了沉思。   不对,但门也确实是锁了。   贺楼生和他外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苗六溪继续追他,但对方身手矫健实在追不动,她索性一把扯了旁边的黑布,无论如何先搞他两下再说。   贺楼生一见黑布被掀,大惊不妙,眼见着自己的灵牌马上就要现身,他连忙停下脚步,反向朝苗六溪的方向跑。   苗六溪发现对方风向突然变了,也立即停了下来,诧异中带着紧张,紧张着带着恍惚,恍惚中带着茫然,啊,怎么办,她好像茫茫然然地被贺楼生用黑布盖住了脑袋,然后那人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地把她扛到了石床上。   她在黑布中挣扎,在黑布中咆哮,在黑布中与他撕扯扭打,并且展开芬芳之口:   “贺楼生我淦你!你是个禽兽知道吗!”   当然,贺楼生肯定顾不上这么多,他只会一边挨打一边帮着掀开黑布。   但这就是好人?不,他是禽兽,他为了让苗六溪安静下来,不惜显露原型,抓住人家的两只手腕固定到头顶上方,然后火急火燎阴气森森地盯着对方。   他眼神凝滞,仿佛风中饿狼。   作者有话说:   注:“先手要攻,后手要守,以攻为守,以守待攻。攻守转换,慎思变化,先行争夺,地破天惊。守取外势,攻聚内力,八卦易守,成角易攻。”出自《那氏五子兵法》。 第49章   苗六溪被他盯得半个字也蹦不出来,心跳倒是越来越快。   再加上刚才头被闷在里面,本来就已经够热了,又突然被这么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给她燎得火辣辣的。   “骂我干嘛,又没欺负你。”   “那你蒙我头做什么?”   “跑不动了,歇歇。”   “说你是禽兽没错吧。”   “对,没错,”贺楼生点头赞同,并缓缓朝她靠近,“怎么样吧。”   “……”   苗六溪偏离视线,根本无法正视那双眼。   这个场面太过熟悉,差点没窒息过去。   苗六溪:“松开,有事好、好商量。”   贺楼生也不怕她变卦,当即就放开她的手。   苗六溪立马变脸,伸手就要往他脸上打。   “啪~”   这大概是一个耳光。   贺楼生:“?”   苗六溪:“?”   苗六溪刚才本来是打算狠狠扇他一耳光的,却不料力度没掌握好,加上此时胆量被明显压制,竟是将“狠狠扇”浓缩成了“狠狠摸”。   她自己都震惊了。   贺楼生抚着自己刚才被拍的那半张脸,内心浮上微妙。   为了缓解尴尬,苗六溪只能干笑一阵。   “哟,这肉身,还是实打实的呢。”   贺楼生随之一笑,说道:“我身上还有更多实打实的。”   “……”   苗六溪:?   是不是给他打出问题了?   苗六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总之,她好像已经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了。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空气中充满了溽热的气息。   她知道一旦跟贺楼生四目相接,时间久了肯定要出问题,所以尽量避开他的视线,只有手还在倔强地抵着对方。   然而对方好像,不太能忍耐了。   苗六溪:……   但是贺楼生你要考虑清楚,你这么一嘴下来,很可能咱俩连朋友都做不成   不出所料,对方果然对她下了一嘴。   并且下得十分精准,就在苗六溪上回被他咬过的那个地方。   柔软的唇半嗍一下,虽然是在蜻蜓点水,但内心充满热流。   苗六溪攥紧自己的衣角,她此时就像一个软绵绵的糖人,鼓又起鼓不起来,融又融化不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总之就是觉得,既然悲剧都已经发生了,那再挣扎也是废的。   嗯,看开点,看开点,多想想晚上的红霞和明天的日出。   “唉。”   贺楼生停住,问:“叹什么气?”   苗六溪:“我在想明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   “结束了吗?结束我走了。”苗六溪问。   “没有。”贺楼生相当诚实。   “那你快点。”   “此处不可,我们换个地方。”   苗六溪:?   还兴换地图的?   苗六溪被贺楼生拉起来,一路朝着门外走,中途还见他又重新拾起黑布,将什么东西给覆盖住了。   不过苗六溪的注意力不在那边,因为她已经发现了位于中央位置的大树。   果然,那棵人形大树和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已经全然枯萎,但不知它是否就代表骷族的现状,如果是,那骷族岂不真的……   还有,为什么那棵树的形态,会与贺楼生长得那么像呢?   苗六溪充满疑问。   两人来到石门前停住。   一想起这个门,苗六溪就生气。   他这又是何必呢?   苗六溪一脸淡定地盯着门缝,看他怎么办吧。   直到见他抬手一推,轻轻松松就将挂在外面的锁链给弄断了。   苗六溪:焯。   未曾想贺楼生不做人,进电梯前还挺正人君子的,进电梯后苗六溪仅一个不留神,就又让他给凑上来了。   “有监控,不要脸了?”苗六溪果断推开他,皱着眉说道。   “这里没有监控。”   啊?是吗?   苗六溪看了看头顶的四周。   哦,果然。   然而她刚一低头,下巴就撞上了贺楼生的唇。   没错!贺楼生不做人!他平时吃不到豆腐,以至于看到一点豆腐渣都要上嘴来啃!他禽兽!他混蛋!   苗六溪吓得缩在角落完全动不了。   没办法,她只能一边用手掌抵住电梯,一边仰头去看楼层,另一边又在想怎么还不到地方,所以明天到底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终于,顶层到了,两人精准地提前三秒就恢复了正常,只是苗六溪的后颈热得全都冒了汗。   电梯门刚一开启,她就赶紧跑了出去,奈何自己不知道房间的密码,要命,还得等他来。   贺楼生以一本正经地走过来,看了一眼慌里慌张的她,笑道:“密码三个八三个六。”   苗六溪控制着手抖,输完密码赶紧开门跑进去,不料身后那人手臂长得跟不要钱似的,一把就将她揪到手里,随后关门抵墙俯身搞得行云流水。   苗六溪:。   明天还是穿黄色衣服吧,黄色死得痛快些。   很快,他又上嘴了,不过这次没再继续亲脖子,贺楼生的唇是往上走的,因为此时如果往下走可能会有点危险。   他覆上苗六溪的唇,四片柔软相互推磨。   其实苗六溪的内心极为复杂,她百分百是有理智在身上的。   但是,百分百的理智却耐受不了贺楼生的一句温柔,就像他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苗六溪都会因为很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而暂失理智。   又像他此时身上的温度,炙热,并且可以在苗六溪身上相互传输。   以及他散发出来的控制欲。他的手,像一根极具生命力的藤蔓,每一个触摸都能在她的身上扎根、吸附、攀爬,甚至全然拥有。   苗六溪整个后背紧紧地贴在墙上,虽说后面早就已经被体温磨不再冰凉,但这个姿势终归不太健康,她吻着吻着抽出空闲,说道:“好硬。”   贺楼生:“?”   “这墙好硬。”   贺楼生立马心领神会,抱着她来到大床上,还没将怀中人稳稳放好,就又迫不及待开始下一场更深的探索。   苗六溪拿他实在没有办法,但心里又不肯屈服,只能干躺着任他胡来。   那身上人实在厉害,虽说全程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出力,但这力实在出得如痴如醉,搞得苗六溪身上火热得不得了。   她知道自己又要完了,今天多半是要瘫在这里了。   苗六溪被他亲得出不来气。   那人似乎就是故意的,非要全部带走她身边的空气,要么令她窒息,要么让她顺依,但苗六溪此刻能保持镇定不把他踢下床就已经最好的反应了,他想怎么样?   后来,苗六溪实在被亲得进不了空气,理智瞬间降智,她终于还是环住了贺楼生的脖子,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贺楼生捧住她的小脸亲吻,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   苗六溪也开始逐渐放开,一点一点地主动吻他,但她的力度比较小,比起贺楼生刚才的索取来说,反倒有点像是蚊子在脸上吸血,她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反正电影就是这么演的。   贺楼生明显不知足。   他其实,也是千年老孤寡一个,虽说这方面没有经验,但作为主导地位,他的一切流程都是很有科学且健康安全的,所以他开始亲身示范,引导苗六溪怎么亲吻。   先是轻轻点缀,再逐步用力,最后软中带硬,干湿交替,无论是被亲吻的地方还是整个身体,都能获得前所未有的体验。   苗六溪做到了。   她学以致用,把贺楼生亲得全身紧绷青筋凸起,整个人在上面就像是一团灼热的火焰。   然而燎人害己,她也仅仅只是嘚瑟了几秒而已。   很快,苗六溪就感觉自己受到了嘲讽。   贺楼生:“没长进。”   苗六溪:?   都把你火热成这样了,还没长进?那你要怎样?   她索性伸手探进贺楼生的衣服里,在他紧实的腹肌上捏了一把。   “长不长进?”   贺楼生眉头一拧,似乎真是有被震慑到。   就在苗六溪继续嘚瑟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肩膀一凉,原本穿得好好的衣服竟然被一下子扯掉了半截。   她及不服气,咬着牙大力一扯,直接扯掉了贺楼生的两颗扣子。   呼,好痛,什么衣服质量这么好。   苗六溪有些尴尬。   下一秒,身上那人再次俯身下来,由于腹部已经没了两颗扣子,所以苗六溪接触到的都是实打实的皮肉,就是贴在身上,就与隔着衣服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与亲吻时的触感也不一样。   两人紧贴着的腹部非常炽热,柔软,并且就连呼吸与起伏,节奏都在逐渐统一。   贺楼生紧紧搂着她,并没有立马开始进行下一步,他唇瓣再次移到苗六溪的脖颈处,沿着侧边一路往上亲吻,到下颌角的时候停了一瞬,又慢慢移到耳边,苗六溪乖巧地蹭着他的唇,源源不断的热流在此蔓延开来,带着男人极度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   “六溪,你要不要我?”   苗六溪身子酥了大半,心里默默打着颤,问道:“要……什么?”   是问要不要你的人,还是?   男人的气息更加浓烈起来,声音再次传入耳中,他没有解释,他只是重复。   “要不要我。”   苗六溪想了一下,老实说道:“我可能不会对你负责。”   苗六溪:哪有时间想那么多,肯定爽完就跑啊。   贺楼生紧贴她的额头,整个人脆弱得跟烧坏了一样。   “无需你负责。”   “是吗,”苗六溪勾起了笑,“那我若是不肯要呢?”   贺楼生沉默半晌。   他好像有点无语。   苗六溪哪管这么多,身上火都被他燎起来了,先自顾自爽了再说。   她很不客气地咬住他的喉结,双腿又搭上他的细腰,脚后跟在他后背上来回磨蹭,直接把贺楼生的衬衫尾部从皮带里蹭了上去。   “等会……”贺楼生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去洗个澡。”   作者有话说: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道德经》 第50章   苗六溪耳朵竖起,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止,便立马关闭了手机里的网页资料。   她看见贺楼生从远处走来,穿上那身纯白色的浴袍,腰细腿长小白脸,整片头发湿漉漉的,像个干干净净还懵懂无知的大男孩。   贺楼生直直地站立在床边,水滴由发根处滴落,从眉间一路下滑到鼻梁,最后直接落进胸膛。   苗六溪那对圆溜溜的眸子,都情不自禁地放大了。   就是觉得有时候吧,真的不能怪她lsp。   但凡对方长得没有那么美,也不会让人看了只会流口水。   她发现贺楼生低垂着眉眼,有些发愣。   苗六溪:?   这只骁勇善战的禽兽这会儿是怎么了?   怎么开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难道是洗个澡出来给他洗冷静了?   想起上回就是因为他中途跑路,导致苗六溪吃到一半的豆腐突然散架。   禽兽男人兽着兽着突然向善,类似于光着膀子的烤鸭给你舌忝了两口,感觉差不多可以继续了,最后它却飞了,带着自己腌入味的身体飞球了。   恨吗?恨。   能忍吗?不能忍。   苗六溪迅速拉住浴袍的衣襟,把他上半截身子扯过来大力往下一扒,直接让他袒胸露背!   苗六溪:嗯,有肉有身有腹肌,可以。   然而对面好像有些不对劲了。   苗六溪感觉他身子明显退缩,并且像个还没做好准备的初.夜小娘子一样,默默提上肩带…哦不,浴袍。   莫不是贺楼生的脑袋进水了?   苗六溪双手趴在贺楼生的肩上,毫不客气地晃了晃他的头,发尾的水滴飞溅到她脸上,苗六溪抖了一个激灵。   怎么是冰的?   “你怎么用冷水洗澡?”她问。   “哦,没太留意水温。”   苗六溪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只感觉这是一个刚从冰箱里走出来的人。   她突然有些心酸,没想到情.欲不仅能模糊人的双眼,还能压低人的智商,他堂堂一个骷族君主,居然已经蠢到冷热不分的地步了,而且头发也不擦干就这样出来。   苗六溪三两下解除浴袍腰间的衣带,顺手掀起下摆一角,给他擦拭头发,唉,可怜可怜,心疼心疼。   这时对面体温瞬间暴涨,苗六溪心里才闪过一丝欣慰。   对,就是要这样,不然这么冰的水谁受得了,冷热结合才能维持生态平衡嘛。   “六溪,你真的……”   贺楼生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苗六溪充耳不闻,还没等他继续,她就抱着他的脖子朝自己压了下来,也不怎么给对方思考空间,当即就开始索吻。   苗六溪:做这种事需要说话?啰嗦。   于是乎,挂在贺楼生脖子上的那双手,就再也没有放下来过。   他们像是相互拧成一团的棉花糖,以其中一根为中心,另一根就尽情地在他身上缠绕,沾染,黏腻,她软糯如浆,他坚.挺如棍。   等会儿……他根本不像棉花糖,他竟然有点像麻花,只有麻花才会这么死板,淦。   苗六溪非常不服。   凭什么,凭什么贺楼生把她拉下了水,现在她终于沉到水底,已经全身浸透湿漉漉的,而他却在道德边缘上下起伏,这真是好过分哦,苗六溪不服,她也要把他拉到水底深处,把坚韧的麻花揉成软哒哒的面团。   但麻花,无论怎么改变都只能是麻花。   哪怕是放到火里煎炸,他也只会越来越坚韧,外强里更强,更何况此刻包裹自身的是一根甜而不腻的棉花糖。   经过一番热火朝天的沸腾,棉花糖已经慢慢融化,她不行了,她已经快融成渣了,她逐渐不想用自己脆弱的身体包裹这只越来越壮的麻花。   但麻花不依,他成功被拉到了水底深处,却不料水中全是干柴与烈火,它们在极为恶劣的环境下熊熊燃烧着,一边将麻花烤得梆硬,一边将棉花糖融成糖渣。   但苗六溪不是普通的棉花糖,她不光只有味道上那么甜,她还有坚韧不屈的内心。   虽然贺楼生的过分弄得她很想哭,但她不是来跟他交心的,她只是馋,因为麻花跟棉花糖的结合真的超级香,满满的糖汁裹在梆硬的麻花上,嫩红的外表光滑如玉,一只手握不住,但两只腿刚刚好。   最后,贺楼生累倒在床上,苗六溪则淡定地提了裤子走人。   时间来到下午,贺楼生一脸阴霾地走进烧伤科的某间病房里,盯着正在看望病人的苗六溪。   在他来之前,苗六溪本来是打算走的,但刚起身就看见了他,想想还是坐会吧,人多,热闹,他不敢。   这间是裴老师的病房,来探望他的人很多,基本五六个都是苗六溪的同事。   他们一见门口站着火场上的救命恩人,连忙都迎接起来。   “朋友,太感谢你了,要不是因为你救了大伙,我们现在能不能安全出来都不知道呢!”   “你也是来看裴老师的吗?还是来看女朋友啊?”   那人提到“女朋友”时,大家的目光就纷纷移到苗六溪身上。   苗六溪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啃苹果,一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也没什么好表态的,就对贺楼生招呼道:“来啦?吃了吗?”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贺楼生沉着脸将她拉走。   他不忘给看热闹的诸位道歉:“不好意思,打扰。”   众人:发生什么事了??   苗六溪被他拉到四下无人的楼道里,有种饿狼发现自己的肉肉被吃,却再也要不回来的气愤。   苗六溪立马拍开他的手,小声吼道:“拉拉扯扯干嘛。”   贺楼生:“你跑什么?”   苗六溪知道他在郁闷什么。   多半是睡完一觉过后,发现床上没人,本还想再吃第二顿的饿狼气得跳脚,嗷呜嗷呜地爬下来疯狂找肉。   苗六溪:嗐。   苗六溪:君主大人还是太过封建。   苗六溪啃完手中的苹果,一脸安慰地看着他,解释道:“如果不是因为事故,今天还是工作日,我得上班,得照顾照顾领导,不能趁这个时候摸鱼。”   贺楼生:?   贺楼生:摸鱼?   贺楼生:跟我在一起=摸鱼?   贺楼生:……   他心里十分不平衡,并且又想起之前苗六溪对待自己的态度,他委屈,他愤恨,但他说不出口,亦表现不出来。   想凶她,又怕吓着她,想砸墙,又怕吓着别人。   贺楼生手握成拳,往苗六溪身旁的墙上弱弱锤了锤,最后还是抑制不住,咬牙说道:“你好烦哪。”   苗六溪也陷入了自责中,抬起手背往贺楼生头上浅浅摸了摸。   苗六溪:“吃苹果吗?”   她手上还拿着啃干净的苹果核,因此只能用手背表示安慰,但她始终觉得贺楼生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没必要这么伤感,又不是没见过世面。   苗六溪:哎?对了,他见没见过世面?   苗六溪认真问他:“你有过老婆吗?或者情人什么的?初恋呢?”   贺楼生:“什么意思?”   苗六溪:“就是人生在世,不能往一棵树上吊死。我们贺楼君主这么厉害,妻妾肯定很多吧?”   贺楼生:“没有。”   “没有?”   苗六溪:他竟然是个处.男?   苗六溪:他没有老婆小妾?   苗六溪:他第一次被我上了?!   苗六溪:啧啧啧啧,可惜可惜。   苗六溪:“鬼信。”   贺楼生心里慌了,他连忙解释:“真的没有。”   “那你这一千年都白混了,我跟你说,在古代,但凡是个皇帝,后宫多多少少都要有点活力。”   贺楼生:“你在劝我?”   “不然呢,跟着我你吃亏呀。”   贺楼生被这话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苗六溪看他有些低落,担心会真正刺激到他,那样世上就会多出一个忧郁男人。   这种男人后期很危险,他会一直这么伤感下去,不找老婆也不生娃娃,还可能每天晚上坐在天台上,手弹吉他借酒消愁。   苗六溪:有画面感了救命。   “哎呀……”她双手搭到贺楼生的脖子上,很豪迈地给了个拥抱,“没事没事,慢慢来慢慢来。”   这时忽然瞥到有个人走了过来,苗六溪立马从他身上弹开,对着来人招手唤道:“宋医生,好巧。”   贺楼生:?   宋甄礼貌跟她点头,看样子似乎还在工作,手里拿着黑笔正在写些什么。   “六溪,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的这位朋友说。”   苗六溪:“好。”   她正准备走,手却被贺楼生一把拉住,揣进了他的西裤口袋里。   贺楼生:“有事就说,她又不是外人。”   宋甄顿了一会儿,眼神控制不住地往他裤子口袋里看。   “是这样的,听说是你救了大家,我代表我父亲,感谢你。”   说完,宋甄拿出准备好的名片,递了过去,“这是我的名片,我是胥氏医院的骨科医生,上回在村子里见面,没有好好跟朋友介绍,很遗憾以这种方式跟你认识。”   贺楼生莫名地看了他很久,似乎并不打算接住那张名片。   他打算将遗憾延续下去。   苗六溪笑了一声缓解氛围,马上替他接住名片。   “谢谢,宋医生好热情啊。”   宋甄回笑,又对贺楼生说道:“那,朋友,是否可以跟你要一下名片呢?”   交换名片是商务礼仪,在特定场合下,如果对方主动递上名片,而此时接受名片的人却不拿出自己的名片,往往会被认为是傲慢无礼之人。   贺楼生何止傲慢,他根本目中无人。   苗六溪不仅要替他尴尬,还要替他再次开口:“宋医生,我这朋友没有名片,他都没有工作。”   苗六溪:嘶啊~   可恶。   贺楼生居然在口袋里捏了一把她的手。   而且还是很用力的那种!   苗六溪报复心强,当即也掐了回去。   贺楼生报复心更强,掐得她外酥里嫩却叫不出声。   苗六溪:混蛋。   她直接隔着裤子,揪了一把贺楼生的大腿。   贺楼生:……   另一边,宋甄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一个没有工作的男人,内心一定很自卑。   况且,对方还穿得这么讲究,应该是只能通过装饰华丽的外表,来掩饰内心的卑微吧。   宋甄:懂,都懂。   他自觉道歉:“不好意思。”   苗六溪:“没事没事。”   宋甄继续问道:“那么朋友,是否可以告知一下名字?”   苗六溪:……   这时候如果说他没有名字,会不会有点假?   苗六溪默默看向贺楼生,发现对方好像也在考虑。   这时,楼道外忽然走来了另一道人影。   那人的皮鞋声越来越近,应该就是要走到这里没错。   苗六溪莫名有些紧张,因为光看对方影子的身形,就感觉很不好惹的样子……   忽然她耳根一热,传来了贺楼生的声音:“没事,自己人”   自己人?   苗六溪挺直了身板。   一看来人还是胥老板,苗六溪直接翻了个白眼。   什么自己人,这舅甥俩没一个好东西。   她迅速将手从贺楼生裤兜里抽出来,心里还在窝火他俩合伙锁门一事。   宋甄见到胥巳,自然是下属见了最高领导,连忙给他低头问好。   胥巳也是目中无人之形象继承人,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将笑脸投给贺楼生。   “是您来了,怎么在这里啊?哎?这不是六溪吗,好久不见。”   苗六溪:切。   苗六溪:“你好你好你好。”   胥巳给两位打完招呼,才将视线放到宋甄身上。   “小宋,你在这干嘛?不工作吗?”   宋甄急忙解释:“是因为……这位朋友救了我父亲,我其实也在忙,但还是想过来跟他道谢。”   胥巳:“道谢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呢,这位可是我的贵宾。他要是真救了你爸,你改天买点白松露和鱼翅什么的,亲自登门,这才叫道谢。”   宋甄:“……”   胥巳:“行了,都别站着了,两位贵宾来我办公室坐坐。小宋,还愣着干嘛?去上班啊,哦等会……给这两位倒点热茶过来。”   宋甄:“好。”   苗六溪有些替宋医生尴尬,抬手说道:“我就不用了,我去看看同事,他们都在烧伤科。”   一听到这句,胥巳就回避目光不敢发言了,因为在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人的伤都是怎么来的。   哦对,还有他舅舅知道。   胥巳觉得,舅舅此时肯定也在盯着自己吧。   他小心翼翼将目光重新投到舅舅身上,却发现那位不知不觉已经跟着苗六溪走了??   还当众去抓人家的手?   这是……得逞了?   “啧啧啧……”他不禁羡慕出声,“有点配啊。”   一旁的宋甄看着二人的背影,内心更是复杂。   原来六溪口中的“没有工作”竟是这个意思。   能让胥氏医院的老板都敬让三分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所以……录音里的那位“贺楼生”,究竟是不是他?   他会是骷族的君主吗?   “小宋,你在干嘛?”胥巳突然冷语过来,恢复正色。   宋甄立马回神,说道:“我只是,对那位贵宾有些好奇。”   “不该你好奇的,最好想都不要想。”   “好。”   这会儿胥巳轻咳两声,指着远处那两位的背影,问道:“你觉得他们相配吗?”   宋甄:“……”   “说话啊。”   宋甄垂下了眼,缓缓说道:“路无止尽,能遇上就是贵人,她值得更好的。”   “放弃吧,你不可能赢得过他。”   “为什么呢?大家都是普通人。”   胥巳冷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宋甄啊,这个社会,是要分清高低贵贱的,就像有的人可以随时出入名贵场合,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家仆抢着伺候,而有的人,就只能在这里天天加班,靠着工资吃饭。”   宋甄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大概知道,老板这是在赶人了。   但宋甄来到这家医院,就是存有目的的,他可以忍耐加班,也能忍耐胥巳的嘲讽。   并且胥巳的话,更能让宋甄合理怀疑,那位被他夸上天的贵宾,大概率就是骷族君主贺楼生。   他们不是商业朋友,也不是什么主客,他们应该……是舅甥?   宋甄回到烧伤科病房,轻轻推门而入。   父亲正在睡觉。   步入老年的父亲不仅只是烧伤,他其实心肺也不太好。   并且,任何一点声音都有可能吵醒到他。   宋甄刚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过来,   裴老师初睁眼时还在迷糊状态,第一反应就是去寻找眼镜,这会儿又突然想起自己身在病房,动作僵滞了一下,叹口气又把手伸回被子里了。   《赫胥史》的丢失,对修复室的任何一个工作者来说,都是遗憾。   尤其是为此熬更守夜的裴老师。   他揉揉松弛的双眼,说话也没什么力气。   “坐吧。”   宋甄:“爸,我今天见到六溪的朋友了。”   “怎么样?”   “大概和您想的差不多。”   裴老师听到这句回答,肺部突然一颤,连连咳了好几声出来。   宋甄立即倒了一杯温水给他,劝道:“爸,别太操心了,我会尽力探查的。”   “不要尽力,你要必须……那个胥巳,肯定就是他拿走了《赫胥史》,古籍一定就在医院里,你务必……把它找出来,那是赫胥国人留下来的东西,它落到骷族人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好在没有毁在火场,不然我,惭愧啊……”   “好、好,我会去查,我一定去查,爸,爸爸您别着急。”   宋甄握着父亲颤抖的手,眼眶忍不住就红了。   他自从记事起,就很难见到父母在一起生活过,他们的大半辈子都在忙于工作。   结果母亲因为劳累意外去世,而父亲,也是整日整夜地在修书。   面对亲情缺失的痛苦,他只能选择吞咽,因为真正认知到这一点的时候,他都已经步入社会了。   没有人愿意等一个孩子的成长,起码他的父母不能。   但他可以,照顾年迈的父亲老去。   同样,也照顾他的所有,包括寻找《赫胥史》的愿想。   .   宋甄在工作,但又心不在焉,因为他无时无刻都在搜寻熟悉的人影。   直到半夜,他才从老板的办公室外,守到那位“贵宾”从里面出来。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走路的速度极快,宋甄必须要加紧脚步才能追进他的电梯。   宋甄小跑进来,假装只是碰巧地跟他笑了一下。   然而,与宋甄单独见面的男人却失了上午的淡雅,他的面色极为森冷,眼神不在宋甄身上,但周围的空气却全然阴凉下来。   这不禁让宋甄觉得,目前周围所有的改变,都只因为自己迈进了这部电梯。   尤其,是在两扇不锈钢门关闭之后。   他咽了咽口水,轻轻摁下录音笔的开关。   宋甄:“朋友,好巧,又见面了。” 第51章   自说出这句话起,宋甄就做好了坐冷板凳的准备。   当下气氛诡异得很,再加上电梯已经开始缓缓向下运行,几近密闭的空间与身旁这位“贵宾”,只会让人更有压迫感。   宋甄此时有些莫名慌乱,脑中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铺垫,直接对着男人开问:“敢问朋友,是姓贺楼吗?”   他这才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一丝变化。   不是名字忽然被外人知晓的“疑惑”,而是一种极为淡然地、感觉全世界都知道他,却只有宋甄不知道的那种冷嘲。   “不好好工作,专做起打听别人的活了?”   宋甄听到这句,脑海里就不自觉地浮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正是这家医院的老板,胥巳。   胥巳待人的态度与此人一样轻慢,尤其是那种高高在上又目中无人的姿态,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而《赫胥史》里写过,胥巳自幼年被带入骷族时,就由他舅舅贺楼生一直抚养,言传身教,估计两人的秉性也不会相差太远。   宋甄心里,对这个男人的身份大概已经有了答案。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   电梯内恢复平静,耳边只有机械轨道在缓缓滑动的声音。   只是电梯越往下沉,宋甄就越觉得冷,他感觉自己的手臂上肯定挤满了疙瘩。   这种超乎寻常的感知在宋甄脑袋里产生了一些碎片信息,记忆中,自己好像躺在一个特别黑暗的地方,那时与现在同样阴冷。   这一幕似乎曾经发生过,但感觉又不在现实中,或许是梦中的场景?他也不清楚,总之记忆像一把细小的珠子一样到处散落,混乱不堪。   宋甄有些头疼,同时也有些喘不上气。   但如果,身旁之人真是那个手段狠毒的骷族君主的话……   他屏住呼吸,尽量压制自己的心慌,眼睛慢慢从对方身上,移向楼层显示器。   五楼。   为什么才到五楼?   时间这么慢吗?   接着,他又扫了一遍楼层按键。   之前因为目标都在对方身上,所以宋甄根本没有按下任何楼层,而且默认大家都要去到一楼的,但为什么……他也不按呢?   “哎呀,忘了。”宋甄匆忙摁下数字“1”,同时也压不住心中疑虑,又试探问道,“你也忘记按楼层了?”   贺楼生勾出一笑。   宋甄:“……”   电梯内所有的事物,都随着这个诡异的笑发生了变化。   明亮的灯光忽地闪了一下,楼层显示器随之关闭,就连宋甄刚才摁下的“1”楼圆键外层的白色光圈,都莫名熄灭了。   宋甄:怎么回事?!   电梯稳稳下沉的声音还在继续,他故作镇定,伸手再次去按一楼,却发现光圈怎么都亮不起来了。   宋甄再也无法掩饰内心忐忑,慌里慌张地一次接着一次重复按键,其它楼层的也点了一次,可都依旧无法点亮。   直到最后这一下,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宋甄猛然抬头,看见了提着红色袋子的苗六溪。   苗六溪见到熟人,不由惊讶了一下,脱口喊出“宋医生”。   然后走进电梯……要命,里面还有个更熟的人。   她的忽然出现,给在场其余两位都带来了不同程度的震惊。   宋甄觉得那个人十分危险,本想给苗六溪使眼神提醒,却不料下一秒,她就被那人拽到身边了。   宋甄:……   苗六溪扒开贺楼生的手,并瞪他一眼,用唇语骂道:要死啊。   不过怎么会这么冷?这电梯开冷气了?   贺楼生:“去哪?”   苗六溪:“回家。”   贺楼生:“……回家?”   对话才进行到这里,电梯门就开了。   苗六溪跟宋甄简单告辞,就拔腿开溜。   而贺楼生,先是停顿了会,随即又连忙跟上她。   宋甄一个人呆滞在电梯内,看了看不知何时恢复正常的显示器,又看了看渐渐远去的两人,内心混乱一片。   .   苗六溪准备在路边打出租车,手臂刚刚抬起,就被后面来的人抓下去放好。   贺楼生态度决然,自然是不想让她走的。   “回家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苗六溪撇开他。   “不带我?”   “带你干嘛,你又不是没家。”   “……”   苗六溪发现他臂弯上挂着斗篷衣。   想起这人每天晚上都玩消失,她猜测,贺楼生应该是一到某个时间点,就必须要变回小骷髅怪,就像是灰姑娘的魔法一到午夜十二点就会解除。   小骷髅怪怎么坐车,万一在路上chua地一下变身了,你让司机情何以堪。   唉,讨嫌是真讨嫌,可怜也是真可怜。   苗六溪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明天吃完早饭就来。”   说完这句,她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才渐渐松了下去。   贺楼生:“那我叫车送你。”   苗六溪对他展颜一笑,说道:“不用啦,省得麻烦,这里打车方便。”   “那明天早点起,我来接你。”   “。”   苗六溪脸色不太好看。   贺楼生知趣地帮她拦住出租车,并嘱咐她好好睡觉,睡饱了再出来也可以。   苗六溪倍感欣慰。   但到家后,她倍感无聊。   以往家里都有贺楼生陪着,哪怕小骷髅怪一句话也不说,但家里总归有点人气。   这一下子忽然分别,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她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很多,比如玩玩游戏看看书什么的,实在不行,关心关心社会新闻?   于是她去关心新闻了。   新闻不在电视里,也不在手机中,新闻就在隔壁的小房间里。   隔壁那间原本只是用来储物的小屋子,竟被贺楼生收拾得干净整洁,地上看不见一丝灰尘,乍一看还有点高雅贵族的调调。   而且前不久,他还买了进口的纯手工羊毛地毯,苗六溪脱掉鞋走在上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那样舒服。   光是上面用来缝制的一条金线,都比苗六溪家的沙发还贵。   如此高端奢华的小房间里,桌上却叠满了旧日的报纸。   它们在贺楼生这就像是无价之宝。   他平时都舍不得扔,甚至也不愿用来垫别的东西。   桌上满满地全是报纸。   它们不同于一般书籍,而更像是统一底色的花色衬衫,根据不同的日期来有序排列,看起来十分整齐。   其实苗六溪也不舍得扔,它们代表着贺楼生从来到这里开始的每一天时光。   她看了一眼摆在最后面的那份报纸,日期还停留在两天前,心中不免感慨,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心情如同缺了时间线的报纸,怎么看都觉得不完整。   苗六溪便跑去门口报箱里,将存放了两天的报纸拿了出来。   她又确认了一遍时间。   ……好像感觉出有些什么问题?   两天前,就在《赫胥史》被盗走的前几分钟,她在图书馆的停车场里见到过贺楼生。   但那个时候已经接近下午,按照日常规律来说,他应该早就看完了,怎么当天的报纸还会留在报箱里?   苗六溪也没想太多,就将报纸拿到他的房间,顺便翻阅两页。   但是对她来说,看新闻报纸和上政治、数学课的区别不大,总之都挺催眠的。   结果她靠在贺楼生的床上,渐渐睡去了。   贺楼生枕边的味道非常独特,香味并不浓烈,但沁人心脾,加上床垫非常软和,感觉像是置身于森林之中,躺在由千年雪松搭建的山间小屋里,清凉又舒适。   这里没有噩梦,也没有喧闹,甚至连压力和烦恼都能渐渐忘却。   就是有点想他。   苗六溪睡了很久。   手机铃声在耳边响起,苗六溪逐渐醒来。   揉了揉眼睛,发现是贺楼生打来的电话。   她拿起手机,却不急着接听,先清个嗓子再说。   “干嘛?”   电话那头也停顿了很久,好像大清早的吵醒人家还有些不好意思。   “起床了吗?”   “没有。”   “可你不都醒了吗。”   “你不打电话我会醒吗!”   “那就顺便起个床?”   “呵。”   “我只是不想让你错过早餐。”   苗六溪:早餐?   哦对,贺楼生除了每天订报纸外,他还会每天订吃的。   苗六溪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   想起这两天因为修复室的事情,确实有些吃不下饭,他不提倒没什么感觉,但这一提吧,还真有些饿了。   “知道了,谢谢。”   苗六溪正准备挂,这时又听见对方忽然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过来?”   她想了想。   “下午吧。”   对面似乎有些着急,说道:“不是说吃完早饭就来吗?”   苗六溪:“有吗?”   苗六溪:“没有吧。”   苗六溪:“下午再来。”   对面沉默了。   苗六溪打了个呵欠,都穿上拖鞋出去拿早餐了,但还是没听见动静。   她刻意咳嗽一声,说道:“那没事我就先挂了啊。”   “嗯,早点来,不然你领导没人照看。”   “?”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问号,这个问号是苗六溪通过收紧嗓子眼中的气息传递过去的。   至于为什么要传递,想必对面心里应该有点逼数。   苗六溪:“为什么要这么阴阳怪气?”   “没事,就是手有点痒。”对面阴阳怪气。   “!”   啊啊啊他手痒了!   他要捏锥子了!   他无理取闹!   苗六溪:“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贺楼生:“给你半小时吃饭,我在楼下等你。”   苗六溪:“呵,您这么能耐现在就飞过来呗。”   “叮咚——”   门铃声炸耳般地响了。   贺楼生不负所望,十分能耐地站在了门外。   苗六溪:………………   这一顿,两个人吃得都不太管饱。   贺楼生说她领导得住院两天,建议她在工作日里好好看顾上司,所以雷厉风行地翻了个小行李箱出来,让苗六溪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去医院跟着住几天。   苗六溪:就无语。   半个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沉着脸坐上了贺楼生的车。   贺楼生车也不好好开,动不动就伸手薅她头发,半刻意地说道:“洗发水的味道,好熟悉啊。”   苗六溪虽然还在保持无语的状态,但遇到这种问题,还是觉得务必要回答一下。   “昨晚睡前太困,用错了你的,不好意思。”   “黑白不分,待会带你去检查一下色盲。”   “都跟你说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管什么颜色啊。还能好好开车吗?”   “好,好的。”   到了医院,贺楼生将她的小行李箱保管得十分妥当,一刻也没离开过手上,直到带着她回到顶楼套间。   “那这两天,你一分钱也不能跟我要,我是被逼无奈的,知道吗。”   她舒适地躺在大圆床上,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贺楼生哪管她无不无奈,放好她的小行李箱就收拾了起来。   苗六溪:“我会经常下楼看同事,你最好不要出现。”   苗六溪:“吃饭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会去食堂。”   苗六溪:“听到没?说话啊。”   没有得到回应,她有些不开心地瞪着贺楼生,却见对方收着收着突然从里面拎出一件小吊带,问:“这挂哪?”   苗六溪瞬间红脸,一把抢了回来,并指着衣柜里刚被他挂上的衣服,说道:“又不在这长住,扔在行李箱就好,把衣服都收回来。”   贺楼生充耳不闻,继续埋头收拾。   “这是?”   苗六溪将小吊带藏进被子里,转而看见他手里拿着几份报纸,便说道:“哦,是这几天的报纸,你不是三天没看了吗,怕你无聊,给你带过来。”   贺楼生唇角微微勾起,掩不住内心喜悦。   “有你在,不会无聊。”   “我没时间跟你玩的,得去多看看同事,不能他们受伤我倒舒坦了。”   贺楼生有些失落。   “总得回来休息吧。”   “是啊,但也没有空闲陪你,哎,不如我们分开住?”   “……”   苗六溪原本展开的嘴角立马收回。   她看见对方将报纸甩到一边,走两步到身边坐下来,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   感觉好像是来讨债的。   贺楼生:“我在这附近家也没有,你让我住哪。”   苗六溪无法跟他对视太久,只能在躲闪眼神的同时默默伸出食指,指向隔壁间的沙发。   贺楼生:“那沙发又冰又硬,面积也小,你不会这么对我吧?”   苗六溪:装可怜,行。   “那我去睡沙发。”   “一个小姑娘睡什么沙发。”   “……总之就是不跟你睡!”   贺楼生缓缓起身,无奈叹气。   “那我只好,去黑暗的负楼层将就一下了。”   苗六溪:……   .   深夜,宋甄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仔细对比着两段不同的录音。   第一段:   【对了,朋友,还不知该怎么称呼你,贵姓?】   【我姓贺楼。】   【你们正在修复的那本古籍里,应该会有我的名字。】   第二段:   【不好好工作,专做起打听别人的活了?】   两段音色基本一致,并且语气中都夹杂着冷傲。   因此,宋甄无比确信,与自己对话的男人正是贺楼生。   这么说,他真的是……骷髅人。   只是宋甄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缺失了第一段的记忆?   自己莫名消失的那两天,都在哪里?   ……   宋甄将问题暂时放到一边。   他将上次的骸骨检测结果翻了出来。   那原本,是由一位李姓网友邮寄给修复室的。   只是因为外形与质感极为特殊,刚好又与《赫胥史》中的骷族人描述相符,宋甄在父亲的安排下,对骸骨进行了检测,发现它们的确是一对生物肋骨。   而且种种信息核对下来,那个贺楼生,多半就是这对肋骨的主人。   他竟然缺失了一对肋骨……   是经历了什么吗?   宋甄想不明白。   宋甄又仔细地去看了看那份检测结果。   但是……总感觉有些熟悉?   他皱着眉头,两只指腹不断地揉着眼睛,从记忆中筛选类似的案例。   忽然,脑中闪过一组临床中的骨质数值,恰好与之相符。   ……苗六溪?   宋甄迅速坐直身板,从“患者资料”中找到了苗六溪的检查报告。   他仔细地一点一点对比二者的各项指数,发现竟然一模一样。   宋甄:……   “这是怎么回事?” 第52章   古籍修复室正在重新装修,除了裴老师还在住院外,修复组的其余同事都已经相继恢复。   为了表示感谢,大家决定请那位“救火英雄”吃一顿饭。   地址就选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苗六溪成为了最合适的传话人。   但她内心其实不太希望贺楼生抛头露面,毕竟无法掌控对方的变形规律,万一他吃着吃着变个身,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刷刷晕倒一片,那多不礼貌。   但贺楼生倒是无所谓,他表示很乐意吃这一顿。   尤其是听到“五星级”这种高端词语后,简直眼睛都快要亮起来了。   苗六溪和他找到酒店包间,发现同事们都已经到齐。   电动餐桌旁,同事们围坐在一起,欢快地玩着小游戏。   两个人一走进去,桃子就优先发现了他们,立马站起身来,并指指自己右方的两个座位:“六溪,你们来啦!快来坐这!”   随后,其余同事也接二连三站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像极了一场低调奢华的欢迎盛会。   苗六溪下意识遮住身后之人,嘴边的笑微微扬起,却显得没那么自然,因为她挡住的是那个人的秘密。   结果贺楼生简直就是一个自来熟,才与大家见面还不到五次,就非常自然地跟他们打着招呼,又主动给苗六溪拉开椅子。   他自己都不怕暴露,那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苗六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兄弟,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方便说一下吗?”戴着高度眼镜的男同事问道。   苗六溪心里揪了一下,大脑情不自禁地开始高速运转,她在想应该怎么敷衍过去,然而下一秒,旁边就传来了贺楼生的声音。   贺楼生:“我叫贺楼生,幸会。”   苗六溪:……   “噢!你好你好,我叫王严进,你也可以叫我王眼镜。”   眼镜哥这话一出,其余人开始哄堂大笑。   贺楼生也很捧场,绅士的笑容时不时挂在嘴边,就像参加普通聚会一样融洽。   而当视线转到苗六溪身上时,就撞上了一双冷眼。   苗六溪:傻子。   他的名字在《赫胥史》中反复出现多次,那对苗六溪来说是何其敏感的三个字,而这三个字在本人那里,竟然可以聊得如此云淡风轻。   不过根据观察同事们的反应,她猜测大家都还不知道骷族君主的名字,不然也不会回应得这么自然。   可这并不代表贺楼生就是绝对安全的,因为无论是裴老师还是做古文翻译的王老师,都已经知道了这个名字,哦对,还有宋医生。   都已经有这么多人知道了贺楼生,而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同事们开始自顾聊起天来,但具体说的什么,苗六溪也没留意,她目前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个傻子身上,忙着与他干瞪眼。   贺楼生觉察出这关不太好过,就收敛笑容,主动倒了一杯饮料给她,当然,这肯定也是要遭冷眼的。   正好这时菜已上齐,同事们全体起立,首先对救火英雄表示感谢,贺楼生也拉着她站起来,将刚才未能送出去的饮料再次递过去。   苗六溪全当看不见,举起身前的红酒就和大家干杯。   贺楼生:……   他愣了一会,将就手中的饮料喝了。   全体坐下之后,很自然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苗六溪这才听清,原来他们聊的是《赫胥史》。   一谈起失窃的古籍,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沉重。   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监控里完全看不到人,那家伙可太神秘了。”   “而且肋骨绝对也有问题,平白无故怎么会燃起来呢?”   “不可能,宋医生之前检测过,它就是一对生物肋骨,没有什么别的机关,但肯定是不详的东西,诡异得很,丢了就丢了吧。”   “不能这么说,那肋骨可是……”同事本来还想再继续说下去,但忽然想起包间里还有一个外人,就立马收回了。   大家心照不宣,并纷纷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那个“外人”身上。   可是他在做些什么??   他好像在逗苗六溪??   是的,贺楼生基本没怎么听大家说话,并且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正在尝试用自己纤长的食指,暗暗挑逗苗六溪的下巴。   其余众人:……   罢了罢了,什么外人,未来都是妹夫。   大家脸上都浮现不同程度的姨妈笑,并没有打扰他们,继续开始讨论。   苗六溪没怎么搭理贺楼生,也没有参与话题。   关于骷族的讨论被源源不断地灌进耳朵里,他们越是揪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她心里就越堵得慌,就怕谁突然来一句“哎那个骷族君主好像叫贺楼吧啦吧啦……”   那简直要颅内大飙血。   然而目光转到当事人身上时,苗六溪发现他已经超然物外了,好像这个世上就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他。   可以,不愧是退休千年的老妖怪,往日变态不复存在。   要是他此时还是千年前的骷族君主,苗六溪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在听到关于自己的坏话后,嘴角一勾,食指一扬,然后就是大型撕皮现场。   嘶……   可现实却是,昔日君主洗心革面,一本正经地跟她暗送秋波,虽然眼神里还是透着若有若无的冷冽,且极有可能在下一秒现出暴君原形,但奈不住他好看啊。   苗六溪:唉,lsp属性害我。   同事们的讨论越聊越深,已经从《赫胥史》的失窃讨论到了最新修复的故事中去。   “这个种族都没什么感情,当妈的不认儿子,就连亲兄妹也能互相残杀。”   “可不,那个君主连自己的外甥都害,简直惨无人道。”   “……他们不算人吧?”   “赫胥史官跑到这么深的地下去送死,实惨,我要是李家后人,肯定得恨死骷族。”   桃子放下手中的筷子,加入讨论。   “可他是卧底哎,骷族虽然手段残忍,但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忍受自家的秘密被外界知道,还被一一记录下来。而且《赫胥史》是李沐自己写的,多少都要沾点自己的主观看法,骷族又与赫胥国对立,里面肯定有很多不好的言论。”   眼镜哥不知从哪薅来了一把折扇,十分悠闲地在身前晃着。   “桃子姐,胳膊肘不能总往外拐,那李沐可是活生生的人嘞。”   桃子:“我没说错啊,我的职责只是修书而已,至于书里写了什么,谁都不好批判,历史谁管得着?好好搬砖吧。”   ……   现场无形中成立了讨论组,但跟这群敬业的同事们不一样,苗六溪反倒不想在休息时间聊工作相关。   总之她听不下去了。   她起身跟桃子说要去躺洗手间,就一个人默默走了出来。   苗六溪寻到一处偏僻的休息区内,拿出手机准备也叫贺楼生下来,内容删删改改,正要点击“发送”时,却见他已经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她怔怔望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   贺楼生:“怎么出来了?”   “你不怕吗?”她反问道。   “有什么好怕的。”   也是。   想想他在听到大家讨论骷族时,甚至是讨论他妹妹时,贺楼生居然都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苗六溪挨上前,傻愣愣地看着他。   贺楼生被这目光盯得有些意乱,弱声问:“看什么?”   苗六溪:“我在看,是什么磨平了你的棱角。”   “……”   贺楼生捏住她紧绷绷的脸蛋,依旧保持着浅浅微笑,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得意。   “是不是在担心我?”   苗六溪:……   放手,可别给我脸捏歪了!   苗六溪拍开他的手,说道:“只是不想他们那样说你。”   这时贺楼生已经削去笑容,眼神抛出孤光,一点一滴投落在苗六溪身上,灼烧着她的肺腑。   “那些不过是只言片语。”   只言片语……   也是,对一个不太讨喜的君主来说,想必那些话早就已经听烂了。   苗六溪:“蠢货。”   骂过他的人肯定很多,苗六溪也经常骂他,但总感觉骂不到点上,不然他怎么听完不痛不痒的,还勾起一副邪笑。   而且这个人很奸诈,笑完之后又将眼神聚焦在某一个点上,眼角连带着嘴角微微弯起,它们像是会说话的精灵,连哄带骗地就要开始接近苗六溪。   苗六溪:这谁顶得住。   她后背靠在门边,完全无法倒退。   她抿了抿唇,眼见着对方唇友渐渐逼近,自己不慎红润起来。   “六溪!你们怎么在这呀!”   忽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场面。   是桃子。   苗六溪深吸一口凉气,靠在门上茫然地抠着太阳穴。   桃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迅速收回刚想迈出去的步子。   “哦……那个,我们商量着一会去唱歌喝点小酒,你们去不去啊?”   苗六溪:“去!”   贺楼生:“不去。”   二人几乎同时发声,但苗六溪的节奏比他快了半拍,并加以说道:“他不去,我去!”   贺楼生:“?”   对面的桃子不知所以,问道:“你们不一起吗?”   “不不不,他习惯早睡早起,我就是个夜猫子。”苗六溪舔舔嘴唇,忍不住问道,“都有些什么酒啊?”   “你爱喝的都有!”   “好啊!那咱们什么时候出……”   苗六溪:嘶啊~~   呜。   “六溪?怎么啦?哎你人呢?”   桃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突然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是被什么人拖到门后面了吗?   算了,不管了。   桃子:“那我们十分钟后就走,你俩留意时间啊。”   赶紧溜。   苗六溪蹲在大门后面,捂着自己温热的脖子一脸神伤。   “跟我回家。”贺楼生站在她面前,眼神严肃。   苗六溪歪头看他。   “你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   “小姑娘不要喝酒。”   “谁规定的?你规定的?”   “……”贺楼生气得不轻,但又拿她没有办法,那根欲讲道理的食指愣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其实并非苗六溪要刻意怼他,但他真的太过分了!   为什么非要在外面干这种事情,把精力留到家里不好吗?   贺楼生实在管不动她,只能摇头叹气,并决定跟她一起去玩。   苗六溪有些震惊:他不化身骷髅了吗?不怕被发现?   而对方的眼神告诉自己,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怕”这个字。   苗六溪尚还没有完全回神,就见他将手伸了过来,说道:“事先说好,咱们喝两杯就回家。”   她考虑了一下,两杯……好像也行。   苗六溪连连点头,牵上了他的大手。   然而现实大多不景气,因为没有人告诉他,那个“杯”到底是哪种杯。   300毫升的杯也是杯,500毫升的杯也是杯,同理,摆在KTV大包间里的那杯1000毫升的扎啤杯,它怎么就不能算杯了呢。   那扎啤杯,苗六溪看了都要跪。   不过既然话都放出去了,她只能轻拍贺楼生的肩,让他不要小看自己的酒量,让他放心。   贺楼生:……   现场炸耳歌声不断,喧闹不绝。   贺楼生安静坐在角落,食指无聊地缠绕着苗六溪的发梢,与大家显得格格不入。   他心里只装着两件事:时间,以及两杯酒。   修复组的同事们各自唱干嗓子眼后,依照惯例,玩起了酒桌游戏。   游戏名叫做“小鬼捉大鬼”。   由大家决定选出一位“恶魔”,恶魔需要用三枚骰子掷出一组数字。   其余人也要跟着掷骰子,谁掷出的点数与恶魔相近,那个人就是被命运选中的“大鬼”。   除了大鬼之外,所有玩家的初始身份都是平民。   全场熄灯,进入黑夜,每个人身前都亮着一支蜡烛。   贺楼生不喝酒,因此他是场上的“恶魔”。   大家掷玩骰子后开始闭眼祈祷,希望那个“大鬼”不是自己。   忽然,苗六溪的头被薅了一下,她睁眼,被恶魔告知自己是鬼。   苗六溪:运气贼好呢。   她看着桌上放着满满的一杯扎啤,有些心虚。   按照游戏规则,大鬼必须要捉来一个平民,让他成为“小鬼”,并熄灭他的蜡烛。   小鬼每天晚上也要捉一个玩家,如果捉到的是平民,那平民变成小鬼捉其他玩家,游戏进入循环。   如果成功捉到大鬼,那所有人获胜,大鬼抱着扎啤一口闷。   反之,如果场上蜡烛灭了一半,却依旧未能捉到大鬼,那大鬼获胜,所有小鬼敬大鬼一杯。   苗六溪扫了一眼现场的“平民”们,还是觉得桃子姐最安全,于是捉了桃子姐变成小鬼。   桃子头上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她睁眼,发现贺楼生手上拿着眼镜哥的折扇,接着“唰”地一声合上,她面前的蜡烛就这么被精准熄灭了。   好的,桃子明白,自己是被选中的“小鬼”。   她想也不想,直指对面苗六溪的方向。   桃子:肯定就是六溪!只有她敢逮我!   贺楼生忍不住笑了一下。   恭喜!   恭喜大鬼成功被捉!   全体喝彩。   苗六溪:无妨无妨,小场面小场面。   苗六溪将垂到胸前的头发甩到身后,正当她诧异着桌上怎么忽然多出了一杯时,又发现贺楼生朝自己迅速眨了两次眼。   她看懂那是一种暗示,暗示自己喝第二杯。   苗六溪:?   以苗六溪对他的了解,想必第二杯是假酒吧。   不能搞这种的,要玩得起输得起知道吗!   苗六溪在同事们的激动鼓舞中,接过第一杯大扎啤一饮而下。   同事们纷纷鼓掌,夸赞六溪酒量真好。   而她已经不知不觉靠在了贺楼生的肩上,但那人似乎脸色不太好看?   管他呢。   “第一杯。”贺楼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在耳边提示道。   苗六溪:“啥呀?”   没得到回应,第二轮游戏直接开始,大家掷完骰子纷纷闭眼。   然而不幸的事情发生了,苗六溪又被薅了头发。   苗六溪皱着眉瞪了贺楼生一眼。   他是不是出老千了?   这回苗六溪放聪明了,不再去捉桃子姐,先捉一捉眼镜哥看看。   眼镜哥面前的蜡烛熄灭,同时头上也被扇子敲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小鬼,于是扫视了一遍周围,觉得身旁那位暗恋自己多年的郭师妹比较可疑。   郭师妹面前的蜡烛熄灭,先是怀疑了一把桃子,但见桃子面前的蜡烛依然亮着,这才转过来发现了已经熄灭的眼镜哥。   郭师妹有些震惊,没想到自己默默付出多年,今天居然被师兄主动“捉”了,内心激动之余,顺便随手点了旁边的同事,继续闭眼。   一支支蜡烛接二连三地熄灭,已经快要消除接近一半,但都没有人能捉到真正的大鬼。   场面愈发紧张起来,在这种越来越昏暗的游戏环境下,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等待着“恶魔”的宣判。   苗六溪倒是兴奋得很,此刻虽然闭着眼睛,但能感知到周围每一次光线的变化。   果然是这样的吗!   果然她今天终于要赢一把了吗!   她忍不住搓起了小手,幻想里全是各位师兄姐们举杯敬自己的宏大场面。   蓦地,一支蜡烛“咻”地一下熄灭,苗六溪猛然睁眼,却发现被灭的是自己面前那根。   苗六溪:“……”   众人大放异彩,拍案叫绝。   “六溪厉害!连续当了两次大鬼,还两次都中奖。”   “家属不能帮忙的哦。”   ……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桌上的两杯大扎啤,眼里布满云雾。   迷糊了迷糊了,还是保命要紧。   于是她将眼神投向贺楼生,想在他那寻求提示。   贺楼生眨了一次眼。   太棒了,那这就说明第一杯是假酒对不对!贺楼生你真好!好稀饭你好稀饭你!   苗六溪激动拿起第一杯啤酒,想也不想就给自己灌了进去。   同事们都震惊了。   贺楼生也震惊了。   苗六溪也……   好~震~惊~啊~   这~杯~好~像~是~真~啤~哎~   苗六溪:卒。   她已经站不稳了,身子晃悠悠地即将要倒下去。   贺楼生立马将她扶稳,搂进怀里幽幽骂了一句“蠢货”。   苗六溪柔弱无骨地挂在他身上,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并幽幽回了一句“淦你”。   霎时,不知何处袭来一阵诡异的风,将其余蜡烛全部熄灭。   冷。   异常地冷。   众人纷纷昏睡下去,偌大的包间内,只有贺楼生与另一道黑影站得笔直。   苗六溪从他怀里钻出一个脑袋,抬手指向了面前的黑衣人,弱弱问道:“啥呀这是……”   贺楼生低头,将她刚冒出来的脑袋又摁了回去。   黑衣人缓缓转身,面朝贺楼生。   “舅舅,您的名字已经暴露,是否需要清除他们的记忆?” 第53章   贺楼生将醉醺醺的苗六溪带回顶层套间。   苗六溪像一只柔软无骨的八爪鱼,双手双脚都缠绕在贺楼生的身上。   他拿这个小祖宗毫无办法,力气轻了就挣脱不开,可重了又怕会伤着她。   但化形时间在即,他必须要尽快回到往生室。   其实原本可以不用这么麻烦,只因上回的骷形态直接将苗六溪吓晕了过去,自那以后,贺楼生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显露骷形。   经过一番折腾,贺楼生终于把缠在身上的磨人精送到了床上。   在完全从对方手里脱离之后,他顺手拉来被子给她盖上,起身之际,又发现自己的领带不知何时被她用头发给缠住了。   贺楼生无奈摇头,只能以极快的速度将那段死结打开。   苗大醉妹嗅到熟悉的气息就在身旁,她伸长右手去薅,却捞了个空,睁眼见到好像有人在脚边给自己脱鞋。   细细一看,耶?那不是我家小骷髅吗!   小骷髅怪来来来,让我好好rua一rua。   她心这么想,却懒得开口说话,只是动动手腕对他招手。   贺楼生帮着脱完鞋之后,又抓住那只晃来晃去的小手,将它埋进被子里,同时嘱咐道:“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这话听得苗六溪浑身不爽,刚放好的手立马又蹦了出来,牢牢扯住他的领带,哼哼唧唧说不行。   她感觉那人极为敷衍地亲了自己一口,然后又要准备撤离。   苗六溪手脚乱动,全部钻出来勾住他的腰。   新一轮的八爪鱼之战再次开启。   贺楼生横不过她,便逐渐放弃挣扎,尝试跟她讲道理。   “早听话不就好了,现在醉成这样,该不该?”   “不该。”   贺楼生忍不住发笑。   小丫头就连喝醉,都还是那副性子没变。   贺楼生:“我出去一趟,明天就回来。”   苗六溪:“?”   小骷髅怪在挑衅苗大醉妹的尊严?   他发言竟敢如此严肃,难道是忘了昔日的养育之恩?   他该死,他有罪!   二话不说,苗六溪张嘴就往他的脖子上咬。   哎,爽。   还香香的。   贺楼生:“……”   场面僵持了一小段时间。   贺楼生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久了就会有些不适,他只能抓紧床沿,稍作调整,顺便问问身下那人咬够了没。   苗六溪忙着叼他的脖子,不屑回复,只是老实地摇头。   贺楼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心里大概有了数,又问:“十分钟能睡着吗?”   苗六溪继续摇头。   “那十五分钟,我再陪你十五分钟好不好?”   咬在脖子上的牙齿这才渐渐松了下来。   但她并没有立即放开,而是像婴儿嘬奶一样地嘬了他两口。   贺楼生被这毫无征兆地一嘬嘬得浑身战栗。   不过想起她当下醉得迷迷糊糊,嗯,也正常,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   缓慢移动上身后,终于从对方的牙口里挪开,贺楼生摸摸脖颈上凹凸有致的牙印,不用猜也知道,以往的印记又得加深一层。   苗六溪并没有因此就完全放开她,右手的小拇指依旧牢牢勾在他领带上,将整个衣冠楚楚的正经男人磨得相当邪欲。   贺楼生脱了鞋钻进她的被子,手臂娴熟地垫在怀中人的颈下,并像护着一块宝贝那般将她紧紧搂住,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时不时地拍抚着苗六溪的后背,哄她安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原本清新凉快的空调房里,竟潜滋暗长着两段温暖的气息。   乌云遮住盈月,屋内屋外风物安谧。   怀中人睡得香甜。   贺楼生也有些困了。   纵然贺楼生不喜欢睡觉,但她的呼吸声是世上最好的催眠剂。   十五分钟,一分未浪费,一分未耽误。   贺楼生缓缓将手臂抽出来,再将她搭到自己身上的手和腿轻轻放回去,转而去拿长条抱枕给她揽在怀里。   “六溪,明天见。”   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贺楼生摸摸她的侧脸,声音无比温柔。   他拿上斗篷衣和三份报纸,匆忙离开。   到了往生室后,贺楼生迅速换上衣服,开始化形。   他坐在石床中间看报纸。   此处没有楼上清凉的气息,也没有棉被与枕头,只有千千万万块灵牌与一棵枯萎的大树陪伴着他。   贺楼生报纸正看得认真,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是苗六溪打来的。   确认了下时间,这也才过去两个小时不到,怎么她这么快就醒来了?   贺楼生接听电话。   苗六溪:“哎……你人呢?”   贺楼生想想自己该说些什么。   无名指上的指环被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却不知该如何回复对方。   “你去哪了?”苗六溪接着又问。   她的声音沙哑又慵懒,音调缓慢而低沉,听起来晕乎乎的,想必是酒气还未散去。   贺楼生猜测,酒醉中的小丫头见不到自己,怕是会害怕到哭起来吧?   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让它更加害怕,想了想,还是不要上去了,也最好不要透露任何信息,免得让她找过来。   “我在外面。”他回答说。   “在外面干嘛?”   贺楼生下意识扫了一眼周围,没能编织出任何环境词汇,那就只能掂掂手中的报纸,答道:“在看报纸。”   “你不回家看,这有灯。”   “嗯,怕吵到你。”   “……”   他听到对方好像吸了一下鼻子。   贺楼生不禁也心酸起来。   事后才觉察到,自己怎么找了个如此蠢的理由。   贺楼生:“六溪,我会很快回来,你好好睡。”   苗六溪:“……”   贺楼生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觉得对方果然是生气了,心里顿时焦愁起来。   不管了,先上去陪陪她再说。   他扔下报纸,整理好衣领,拿上手机准备离开。   然而这时,却听见了电话那头,发出了缓慢而均匀呼吸声。   她睡着了。   贺楼生收回脚步,重新爬上石床,将手机搁在身旁,并点开通话扬声器,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听她呼吸。   以往惯在睡梦中翻腾的苗六溪,今天变得安静了。   以往看着报纸极为认真贺楼生,今天开始分心了。   今夜,格外漫长。   .   苗六溪醒来的时候,发现手机居然还保持着与贺楼生的通话页面。   妈耶,那得浪费多少话费。   她爬起来拿上手机,想也不想就挂断了。   呜呜老孤寡,电都给我耗没了。   然而……事情角度换成贺楼生这边,就不太轻松了。   刚才他听见手机里发出声响,内心躁动之余想着她终于醒了,而且眼看只剩下半个小时,贺楼生就可以化作人身上楼陪她。   太好了。   “六溪。”他高兴地喊了一声。   但是!   对方挂断了。   挂断了。   断了。   了。   。   贺楼生:……   杀伐决断、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骷族君主,此时此刻内心绞痛,无比神伤。   他的六溪,他等了十个百年才等到的一次相遇,怎么就……挂断了……   她一定难过极了。   她一定悲痛极了。   她一定气到炸了。   未来的半个小时里,贺楼生都将在自责中漫长度过。   直到恢复人身,他沉着脸上楼,却发现苗六溪正在收拾行李。   贺楼生:?   这才住了几天就要走了?   是生气了所以要离开吗?   他上前制止她正在动作的手,弱声问道:“你去哪?”   苗六溪先是在大脑里发了个问号,然后回道:“收拾回家啊。”   同事们都出院了,她长期住在这里也不方便,而且裴老师有他儿子照顾,根本用不着自己。   贺楼生低沉垂头,渐渐松开手。   他拉开衣柜,说道:“那我也收拾收拾。”   “你收拾干什么,你不有家吗?”   贺楼生沉默不语,但心里想着,她肯定已经忘了之前答应过自己的话。   一件件昂贵的西服搭在手臂上,手臂多么沉重,他的心情就有多么沉重。   苗六溪看得发愣。   这人怕不是已经忘了,他在她家里放的那些西装和衬衫,已经多到塞都塞不下了吗?   这时候还搞什么贫富差距!   你的衣服倒是爽了,那我的呢!我的又放在哪里!   我不用买新衣服的吗!   苗六溪:过分。   她上前一把抓住贺楼生手臂上的西服,认真道:“不行,不可以,我们各回各家。”   贺楼生:“不要,我要跟你回家。”   苗六溪:“……”   老不羞的。   苗六溪其实也考虑过很多次。   但如果以后都要跟他住在一起,恐怕,自己的一生真的就要这么托付过去了。   但她真的能在毫无报答能力的情况下,浪费别人的几十年光阴吗?   两个人只有情是不够的,还得有爱不是吗。   苗六溪自己爱不爱贺楼生,她也不知道。   她内心平复些许,将之前贺楼生给的银行卡拿出来,放在桌上。   “你以前救过我很多次,我不能要你的钱。”   “……”   “收拾好之后我先去看看裴老师。贺楼生,你,你下午送我回家吧。”   这算是拒绝吗?   贺楼生呆呆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他默默将自己的衣服收回衣柜里。   嗯,应该是在拒绝吧。   “六溪,我昨晚,是真的有事。”他自主解释道。   “哦,我知道的。”苗六溪连连点头。   其实在贺楼生进门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了对方手臂上搭着黑斗篷,所以他一定是去化身小骷髅了。   “对了,”苗六溪这时忽然想起些什么,继续说道,“昨天谢谢你带我回来,但我真的不知道KTV里的酒杯会这么大,失态失态……哎?昨晚胥老板是不是来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喊你舅舅。”   贺楼生:“你听错了。”   “哦。”   她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中午,苗六溪吃完午饭,下楼到烧伤科看望裴老师。   刚一推门,她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一声声道歉的声音。   苗六溪立马进去查看情况,发现裴老师正在打电话,刚才的道歉声音正是他对电话那头说的。   宋甄也在病房里面,一身白大褂直直地立在床边,看样子十分紧张。   裴老师:“李先生,真的对不起,这的确是我们的责任,不过请你放心,我们会尽量寻回《赫胥史》。”   看来是李沐的后人在得知古籍被盗走后,打电话过来问责了。   苗六溪放下手中行李箱,安静走过去坐在另一张病床上,这才留意到宋甄的两只手已经包扎起来。   她关切地小声问道:“宋医生,手怎么回事?受伤了?”   宋甄看了看自己的手,笑着摇摇头。   没日没夜的工作导致他面色憔悴,整个人就像累瘫了却还坚守岗位的白天使。   宋甄:“帮老板搬机器的时候手被压到了,不疼。”   苗六溪:老板?   是胥巳吗?   哇胥老板怎么能使唤自家医生搬机器,有点变态啊。   但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而且现在更加严重的问题,是李沐的后人打电话上门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未播放出来,但观察裴老师的表情,苗六溪觉得对方肯定不好对付。   想想也是,祖辈传下来的千年古籍就这么被盗走了,纵然书中的内容被修复出来,但损失却是无法弥补的。   可裴老师还病着呢,他这么一个劲地跟对方道歉,会影响到身体吧。   苗六溪心里担忧着,这时见到宋甄跟裴老师使了个眼色,并轻微晃晃自己受伤的手,说道:“我来,爸,我来跟他说。”   裴老师皱着眉,眼里尽是无助与沧桑,他叹了叹气,点开扬声器递到宋甄面前。   宋甄坐下来,弯着腰跟那位李先生对话。   宋甄:“李先生,你好,我是修复组的工作人员,我叫宋甄。”   “我管你真不真!总之古籍不找回来,你们就等着吃官司吧!”   电话那头十分愤怒,嗓门又粗又壮,听起来像个魁梧的中年人。   宋甄:“我们一辈子都用来修书,古籍被盗走我们比谁都着急。李先生,想必你也看到了新闻,前几天修复室遭遇火灾,我爸爸五十九岁,他将《赫胥史》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可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忍着痛苦给你道歉……”   苗六溪觉得自己告辞告错时间了。   宋医生说着说着好像都快哭了,怎么办。   宋甄:“……这场火灾初步判定下来,是人为造成,目前警方已经掌握了嫌疑人的信息,《赫胥史》肯定就是被他盗走的,但里面都是残缺的书叶,普通人拿来根本没什么用。李先生,相信我,三个月之内绝对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吼道:“三个月太久了!如果一个月内找不到我家古籍,你爸就算七老八十走不动了,他也得给我吃官司!”   宋甄:“放心吧。手机号是你的微信吗?我稍后马上添加你,一旦有新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李先生:“可以,我等着你的消息!”   电话挂断。   宋甄深吸一口气,歇了不到两秒便打开微信加人。   裴老师心酸地看着他,抬起手背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而苗六溪这边其实也不太平,她心里无比发慌。   首先,她担心裴老师的身体。   其次,宋医生刚才提到了“警方”“嫌疑人”这两个关键词,是通过监控提取到的吗?   如果是监控,那是否就说明,贺楼生的骷髅样貌被截取了?   苗六溪不太记得当天的状况,只知道自己拿了贺楼生的肋骨之后,脑袋就唰地一下空白了。   然后……然后贺楼生就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把自己带走了?   所以,警方是通过监控掌握到了他的信息?   但《赫胥史》应该不是他盗走的吧,那时他明明跟自己在停车场里。   苗六溪想着想着,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她此时的状态,跟床上那位随时都有可能吃官司的老年病人,并无差别。   “六溪,你准备回家吗?”宋甄看了一看旁边的小行李箱,问道。   “是的,我想先来看看裴老师,但就……”   宋甄大概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于是笑着安慰道:“没事,我们一定会找到《赫胥史》。”   床上的裴老师沉沉咳嗽两声,也安慰道:“六溪,这几天修复室不上班,在家好好休息,那天吓坏了吧,不用特地过来看我。”   苗六溪:“裴老师,我没事的,您要多注意身体,宋医生每天都在担忧您,只有您好起来了,我们才能安安心心投入工作。”   裴老师欣慰笑道:“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回去吧,好好休息。宋甄,送六溪回家。”   宋甄跟父亲简单道别后,就和她进了电梯。   苗六溪其实不太想被一直跟着,因为贺楼生很可能就在楼下。   他虽说现在是人的模样,但终归还是个小骷髅怪,贺楼生从名字到样貌都极为敏感,苗六溪希望谁都不要再发现他。   “六溪,看你最近都在医院,是在附近订了酒店吗?”宋甄看着她手里的行李箱,问道。   “啊?是。”   “什么样的酒店啊?价格呢?我天天加班,晚上都懒得回去了。”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说住在医院肯定不行……要不说是胥老板好客,免费请的?   不行不行,胥巳的名字应该也很危险。   她不说话,宋甄也没再追问。   他眼神缓缓移动,仔细地观察着旁边的楼层按键。   胥氏医院最低只有负二层,而那所谓的“负八层”,除了在录音里出现过,还有一次,是在苗六溪那里听到过。   胥氏医院真的有负八层吗?   可为何大家都看不见的东西,她却能看见?   宋甄紧了紧两边的颊肌,眼睛注视着“﹣2”按键下方的空白位置。   他缓缓开口:“六溪,我的手不方便,你能帮我按一下负八层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14:59:00~2022-06-20 23:5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李李、小小九、二十四汀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苗六溪弱弱看着前方的“﹣8”按键,有些犹豫。   且不说那里除了棵枯萎的大树外什么都没有,但宋医生去负八层做什么?   而且那里黑黢黢的,空气也不好,待着根本没意思。   她内心百般不愿,但奈何楼层按键就摆在那里,刚好宋医生的两只手都受伤了,如果不帮忙的话,会很没礼貌吧。   苗六溪的手指头微微动了动,当真就迟疑着要去按键。   这时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贺楼生和他大外甥走了进来。   贺楼生和胥巳撞见她后,脸上没有什么波澜。   倒是看见宋甄……两人好像都不太待见他。   贺楼生站在她与宋甄中间,主动帮忙拿行李箱,也没说什么话,看起来心情不怎么样。   胥老板的表情很有韵味,尤其是见到宋医生之后,那种老板与员工乘坐同一部电梯的尴尬氛围油然而生。   “小宋,去哪啊?”胥老板问。   宋甄有些难以回答。   按道理说,医生这个职位非同于普通搬砖者,而是资深专业的搬砖者,那既然是资深专业的,人家要去哪关你什么事。   但他显然已经习惯了老板对他的过分关注,苗六溪发现宋医生见到胥巳之后,不仅是头低了一寸,就连受伤的两只手也莫名颤了一下。   唉,大外甥变态,跟他舅舅一副德性。   胥巳:“小宋,说话啊。”   宋甄:“我、我……”   不行,宋医生你这么怂可不行,不就是负八层吗?有什么羞于出口的吗。   苗六溪觉得他是平日被老板吓怕了,所以说话都开始结巴,有些想帮他出头,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就帮忙回答了。   “宋医生要去负八层。”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胥巳的眼神好像浮上了一层雪花。   “正好,我也要去,一起。”   这句话说完,苗六溪就看见大外甥伸手按了“﹣8”。   但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为什么他们三个人的状态都有些奇怪?   胥老板嘴边带笑,一副恶毒后妈要搞人的模样,而宋医生紧绷着脖子,有几根筋骨都明显凸了出来。   只有贺楼生比较淡定,但也只是演技派的淡定——这个表情她见过,可以用“暴风雨前的宁静”来形容,这么说吧,他在骷族刑场上看别人扒皮的时候,就是如此淡定。   负八层何其诡异,宋医生双手又受着伤,万一被变态老板拖进去殴打,那他也不好还手啊。   电梯缓缓下降,马上就到一楼。   苗六溪越发不平静起来,感觉如果宋医生真要遭打,那她刚才就是无形中的帮凶。   “叮——”   电梯门开启,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贺楼生就拉住她的手直直往外走。   搞什么,你个当舅舅的怎么回事?你看到大外甥那双后妈眼了没?他都恨不得要搞死人了,你还若无其事的,到时候闹出新闻我看你怎么办。   苗六溪心里愤愤不平,甩开贺楼生就扭头回去。   贺楼生始料不及,跑上去准备拉她,但奈何她已经赶上电梯门关闭之前进去了,没办法,他只好按下开门键,电梯门重新打开,贺楼生也随着跟了进去。   这人一进来就变脸,非常严肃地盯着她问道:“进来做什么?”   胥巳也是没想到,但又不敢插嘴,只能默默靠在边上看着。   苗六溪稍微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刚才回头太急,后面的发丝全都跑到前面来了。   她不紧不慢说道:“我也要去负八层。”   贺楼生:“?”   胥老板:“?”   宋医生:“?”   面对三人的疑惑,她也没有解释,总不能说是怕宋医生被他老板揍吧。   贺楼生:“别闹,我送你回家。”   苗六溪:闹?你外甥刚才嘴角都快翘上眉梢了,看见没有?   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不动。   “没事,我不赶时间,我们正好四个人,还能凑一桌麻将。”   其余三人:……   这一波,苗六溪就赌他胥老板不敢乱来。   果然,胥巳肉眼可见地怂了,刚才的气质不复存在,还郁闷地扶了扶额头。   宋甄也轻松很多。   但也因此,心里的疑虑逐渐得到答案。   苗六溪可以看到负八层,说明她与贺楼生、与骷族的关系都不简单。   电梯门缓缓打开,宋甄抬头看了一眼显示器,果然已经到了负八层。   胥巳在前面带头,三人跟在后面。   环境一如既往黑暗,只有几根像道具一样的蜡烛长久不衰地燃着火光。   他们来到一处古老的大石门前停下。   苗六溪记得这扇门,她曾经被舅甥俩合伙关在里头过,可恶,那天差点当了胥巳他舅妈。   一想起这个就非常生气。   再加上周围和里面如此昏暗的环境,苗六溪更加确定,要是让宋医生单独前来,可不得被吓个半死。   胥巳指着上方石雕样的古文说道:“小宋,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看见了么?还想进去?”   那三个门匾样式的古代文字,好像被深深嵌进了石头里,上面沾着灰尘与岁月的痕迹,像古代那种修仙的山洞。   苗六溪不认识古文,但她看懂了第二个字——生。   宋甄也看不懂古文,但他知道,这里大概就是骷族的所属地。   想起《赫胥史》里提到过,李沐如此聪慧的人进了骷族的领地后,都惨遭厄运,何况此时此刻,那位手段残忍的君主就在身侧。   宋甄对这里充满了恐惧,但现在箭在弦上,他已经踏足了胥氏医院最为神秘的地方,自己已经无路可退,而且,没有一定的牺牲就换不来真相,他之所以会来到这家医院,也正是为了今天。   他要进去。   “六溪,你能帮忙把我的笔拿出来吗?就在衣服口袋里。”   苗六溪有些震惊。   怎么这时候了宋医生还想着写字?   是要记录什么创作灵感吗?   “你现在写字没问题吗?”苗六溪问。   “那我念一串号码,你帮我写在纱布上。”   “好。”   苗六溪正准备伸进白大褂的兜里时,忽然被另一个人的手拦住了。   那是贺楼生的手,骨节分明又白又细,嘶。   苗六溪抬眼,疑惑地看着他,发现对方的脸都白了。   苗六溪:……   搞什么,拿支笔而已。   贺楼生将她的手移回来,转而自己去拿那支笔。   他仅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笔身,跟不良少年叼烟一样地姿势,看着宋甄,再缓缓递到他面前。   “写什么?”   宋甄明显地咽了两下口水,眼睛看都不敢看他,声音也有些发凉。   “我……怕忘记朋友的号码,先记一下……”   贺楼生:“别解释这么多,直接说写什么。”   贺楼生给人的压迫感,丝毫不亚于胥巳。   甚至宋甄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但对方又从未真正拿出过手段,这种未知的恐惧令他提心吊胆。   宋甄念出了一段数字。   贺楼生摁出笔头,一只手拎着他受伤的手臂,另一只开始轻快地在纱布上记录,写完就立即松开,也不管他疼不疼。   随后,贺楼生观赏起了那支笔。   宋甄紧张得肌肉僵硬。   这支是特殊定制的录音笔,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发现它里面暗藏机关。   但他心里还是很慌,因为按照时间来算,面前这位骷族君主已经活了有上千年,普通人短短的一生就能学会很多技能,看破很多机关,更何况是他……   宋甄仔细捕捉着对方脸上的每一丝变化,然而发现什么都看不明白。   因为贺楼生,将他的笔又扔回兜里了。   宋甄:……   录音已开,只要成功进入石门,他应该就可以探听到骷族的秘密。   “你确定要进去?”胥巳又问,脸上的神情异常阴森。   宋甄:“嗯。”   胥巳:“跟我来。”   胥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玉白色的指环,放在石门前一处凹陷进去的地方。   苗六溪探头看了看,觉得那应该是什么指纹解锁之类的高科技。   哦,那枚指环,应该就是他的指骨了吧。   没他舅的好看啊。   苗六溪下意识看了眼贺楼生的手,发现银色指环不在他手上。   咦?这么精致的小东西为什么不戴出来?是怕被妹子误会结婚了吗?   在她还在疑虑中的时候,石门就已经自己打开了。   好家伙,原来这东西还是个自动门。   那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苗六溪也打算进去,这时身旁的贺楼生一把将她拉住,说什么也不准她走。   苗六溪疑惑地看着他。   来都来了,不再进去看一眼?   而且你外甥那架势明显不对,他万一把员工打残了,那你们医院还想不想开了。   “让我进去啊!”苗六溪朝他吼道。   贺楼生不回应她,默默等石门关闭。等门关了,苗六溪那边也开始不淡定了,他再扭头给她赔笑。   “我送你回家吧。”   “不,要么让我进去,要么我在这等宋医生出来。”   贺楼生:“?”   “你们合伙欺负人是吗?胥老板目中无人压榨员工,你呢,怎么做人舅舅的?”   “是他自己要进去的。”   “那是因为,宋医生不知道里面的危险。”   “是吗,你说说,里面都有些什么危险。”   苗六溪:……   说不出来。   总之很危险就对了。   贺楼生继续说道:“你怎么就这么关心别人。”   “他帮助过我,对我有恩。”   贺楼生眉头一紧,脸色有些难看。   “我也对你有恩,你怎么不关心我,小白眼狼。”   苗六溪有些接不过来。   讲真,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关心贺楼生了,跟他睡觉的时候连被子也不带抢的,所以到底谁是白眼狼,只有天知道。   苗六溪:“总之我回家之前,必须要看到宋医生好端端的。”   “那就要让你失望了,古往今来,但凡对骷族产生好奇的,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果然。   他果然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贺楼生!   真是做梦都不带冤枉你的!   看他顿时换了另一种风格,苗六溪丝毫不慌。   但那石门没有钥匙铁定进不去,所以在这干着急也是无用。   不如给他来个措手不及,把他绑了?   她正认真想着流程,这时贺楼生凑上来,跟有读心术一样地瞧着她,并说道:“如果想要把我绑起来,趁早,你把我绑回家,说不准我一害怕,就把那个姓宋的放了。”   苗六溪:……   这骷族君主,怕不是有点受虐型人格。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不妥,万一给他整急眼了,徒手撕我皮怎么办。   “不了,我就在这等。”   贺楼生见忽悠不到她,暗中叹了叹气。   转而右手一扬,打开虎口就捏住了她两边的脸颊。   “干什么啊!!!”   苗六溪:完了完了完了。   苗六溪:这还没开始就急眼了,他不会要捏尖我的脸吧……   苗六溪:妈呀,贺楼生审美也就那样了,可千万别给我整成锥子啊。   她服了。   她心服,口也服了。   “呜。”   “回家,”贺楼生淡然说道,“若不依,我就捏坏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   纵然脸在他手里,但苗六溪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宋医生对她有恩,她更不能坐视不理。   算了,捏就捏吧,就是能不能整得自然一点?   她鼓着一张包子脸,倔强摇头。   贺楼生实在逼不了她,便逐渐松开手。   苗六溪慌忙捧着自己的脸,摸摸骨头有没有变化,对了有没有镜子!求个镜子!   她不开心了。   小骷髅怪没人性,吃完抹嘴不认主,竟敢这样欺负她。   贺楼生:“他没事。”   听到这句话时,苗六溪发现贺楼生背对着自己。   转过来啊,你不给我看看表情,我怎么知道你是随便说着玩的还是认真的。   贺楼生他沉默了一会。   “今时,不同往日了。”   苗六溪大概能懂他的意思。   应该是,以前不高兴可以抓个人随便杀杀,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不高兴只能像现在这样背过身去叹叹气,而且法治社会,随便杀杀是要被关起来的。   不错,还挺有底线。   “那胥老板把他带进去干嘛?”她问。   “人类是个很贪婪的东西,只要一日不解除心中疑虑,他就会一日想办法寻觅。”   苗六溪:“哦。”   不对。   东西??   嗯???   老孤寡,骂谁呢。   “可里面除了一棵大树什么也没有,还能寻觅到什么?”   “那可不是普通的树,”贺楼生边说着边朝她走过来,“它是骷族之根。”   骷族之根?   苗六溪在梦见骷族消亡之时,那棵人形大树正好也倒塌了下来。   她未能记清前因后果,但心里隐约觉着,神树跟骷族有着莫大的关系。   原来,它就是命系骷族的根源。   传闻可以永生的骷族,就这么灭亡了?   只剩下贺楼生和胥巳了吗……   她闷在心里没问。   一抬眼,贺楼生已经走到跟前。   “我在梦里见过那棵神树以前的样子,它好漂亮。”苗六溪夸赞道。   贺楼生点头,赞同。   足以支撑起整个骷族天地的神树,自然是世上最神圣、最壮丽的存在。   它是由千千万万个数不尽的灵脉所成,树底深处,埋藏着族人最美好的年华。   骷族人自出生起,就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瓷罐。   在他们二十八岁生辰当天,会将自己的容貌与肉身都装进瓷罐里。   每深埋下一个瓷罐,树上就会长出一片晶莹剔透的叶子。   神树,依靠着骷族人最美好的年华生长。   骷族,依靠着神树的生长方能支撑天地。   它们彼此滋养着。   苗六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告诉自己这些。   或许是因为自己梦见过神树,有缘?   但她还有一个更加关心的问题。   “那树,为什么长得跟你好像?”   “想知道?”   “啊。”   ……   她后悔了。   因为贺楼生把脸凑过来了。   苗六溪郁闷地咂了下嘴,暗中环顾四周,顺便又再瞅一眼紧闭的石门。   她迅速啵了他一口。   贺楼生摸着刚才被亲的地方,嘴角情不自禁地往那边脸颊上扬。   “那棵树很神奇,每个人看到的形态都不一样,你之所以看到是我,是因为心里有我。”   苗六溪:“吹牛。”   “真的,”贺楼生单手托住她的后颈,自己又肆无忌惮地抵住她的前额,“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怎么试?”   两双眼,以一个拳头大小的距离凝视着对方。   他的瞳孔如星辰般明亮。   他的睫毛很长,每次扇动都像一把黑色的小刷子挠着她心里的某处地方,会有些痒,却又不知道痒在何处。   苗六溪看得脸红心也跳,在对方的眼神暗示下,她试着,主动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回。   也还好,心里没有太多涟漪。   她沉吟了一会,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只是颜狗。”   贺楼生:“?”   苗六溪:“颜狗的意思就是……我很吃你的颜,但不太吃你这个人。”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诚实了。   然而诚实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那贺楼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总之脸上的表情随着一次次痉挛逐渐阴沉下来。   苗六溪见他喉间开始滚动,就知道事情有些严重了。   她连忙安慰道:“但你也别太难过,万一遇上更好的呢。”   话毕,苗六溪后颈上的那只大手开始紧缩,以一种绝对掌控的方式锁定着她的筋骨,苗六溪心道不妙,怎么贺楼生软硬都不吃的?   她好怕,好怕他会在这个鬼地方就地胡来。   智者不入爱河,但智者可以服软。   苗六溪:“好好好……那个,我爱你我爱死你了可以吗,啵啵啵~”   为了稳住贺楼生,她又在他唇边嘬了几下。   怎样,爽吗。   很显然,他爽到了。   贺楼生很欣慰地抚了抚苗六溪的脑袋,又忍不住凑过去来了个深吻。   苗六溪:要命。   亲吻时间长达十秒,苗六溪被他搞得站都站不稳,这人长得又高,又吻得相当沉迷,靠靠靠,她脚都给踮麻了。   时间一过,终于结束,苗六溪从嘴唇到脖子全都火红一片。   反观贺楼生,吻技也就那样,但脸是红都不红一下子啊,依旧像块冰玉一样在那杵着,好气,他凭什么可以这么淡定。   苗六溪心里极不平衡,伸出双手就在他脸颊上揪,定要给他揪红起来。   这时,正好石门大开,胥巳和宋甄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个人看到门外场景,都浮现出不一样的震惊。   苗六溪听到声音立马停下动作,扭头去看二人。   见到宋医生好手好脚地站在对面,她欣喜地叫了对方一声,然而却没有得到应答。   而且他的神情明显不对,有种全身皮毛都炸开了的感觉,是被骷族的神树震撼到了吗?   苗六溪走过去,准备离他近点观察。   可刚前近一步,脑袋就仿佛扯断了线的风筝,整个人轻飘飘的,眼前场景猛地晃了几道,身子突然倒下。   卧槽,贺楼生,他竟然在嘴里下毒。 第55章   苗六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   屋内摆设不多,但整体格调高贵奢华,像那种重量级老板才会住的豪华酒店。   仔细会听到淅淅沥沥的小雨,每一滴雨声都温柔沉闷地打在耳膜上,感觉非常舒服。   苗六溪下床掀开丝绸窗帘,从宽大的落地窗中往外探。   她发现自己应该身处四五楼的样子。   楼下好像是一个大花园,有几名佣工装扮的人正在打着雨伞收拾残叶。   难道这不是酒店?   这是私人住宅?   外面焕然一新的天色告诉她,自己已经在这里睡过起码一整天了。   整间屋子从床品到装饰,都在向她暗示这家主人的基本信息。   她觉得,目前除了贺楼生外,朋友圈子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高逼格的人了。   怎么就来了他家?   哦对,昨天,应该是在昨天,苗六溪亲完他的嘴之后就晕过去了。   可恶,这老孤寡居然在嘴里下毒!   她打算找贺楼生问清楚情况。   打开房门出去,苗六溪顺着弧形楼梯往下走了两层。   感觉这栋房子尽是充满着贵族气息,但又贵得十分清冷,这种扶手上也要镶钻的奢侈调调,她偶尔在一些豪门狗血剧里看到过。   一层十分宽敞,光是客厅的部分,就已经比她家整个房屋面积都大。   挑高足有八米,水晶吊灯东一盏西一盏地垂着,灿若星河。   客厅旁是十二人桌的餐厅,但椅子上只坐了一人,远远望去,好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   女孩望着大门的方向,那个地方站着一个正在换鞋的男人。   苗六溪不认识女孩,她立马在楼梯口停住,心中万马奔腾,想着怕不是来错人家了?   但仔细一看门口那人,拿着黑色雨伞似乎准备出去,而那身影……像极了胥老板。   “今天是她忌日,你真的不去?”   男人对女孩说道。   苗六溪动了动耳尖,认为应该就是胥老板的声音。   “舅舅难得回来一次,我想陪陪他。哥哥,你代替我跟妈妈问好吧。”   女孩也说话了,声音温柔娇弱,好比即将破碎的铜铃。   苗六溪从这句话中提取了两个关键词——   舅舅?   哥哥?   难不成她是胥巳的妹妹?   骷族小公主后来又生了个女儿吗?   看到胥巳,她这才放心大胆地朝二人走来。   “胥老板。”苗六溪喊了一声。   原本正躬身换鞋的胥巳一见苗六溪,脸上光彩不少。   “哟,睡一天终于醒了?”   好意思说?   你舅舅对我下毒了你知道吗?   苗六溪冷笑一声,但又不好在陌生女孩面前讨论那些。   她发现椅子上的女孩看见自己之后,整个身子明显往后退缩,眼神里充满着害怕,纵然苗六溪此时离女孩五六七八米远。   感觉女孩不太愿意见到外人。   “她叫小琳,是我的妹妹。”胥老板跟苗六溪介绍完之后,转而又朝向女孩,“小琳啊,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六溪姐姐,我们都是好朋友。”   小琳弱弱点着头,十分谨慎地盯着苗六溪看。   苗六溪脑子有些懵。   自己与那女孩,虽然从外表看起来年纪相差不大,但如果她真是胥老板的亲妹妹,那完全没必要喊自己姐姐啊,甚至这位还可能是祖宗级别的前辈。   不妥不妥,得罪得罪。   “你好,小琳。”   苗六溪笑着跟她打招呼,但是对方没有回应。   胥巳:“我出去一趟,你们自己玩。”   苗六溪立即问道:“去哪?你舅舅呢?”   胥巳反应迟钝了一下,这时有位中年男管家进来,说车已经准备好了。   胥巳一手摁开黑伞,另一手捧起旁边的金菊花,说道:“我去给亲人祭祀。舅舅很快回来。”   苗六溪连忙跟上,目送他们离开。   她正好在外面发现了贺楼生,那人也是单手撑着黑伞,从远处慢慢走来。   舅甥俩刚一碰面就不知说了些什么。   他们统一身着黑色西装,看上去就好像两位严肃的商业伙伴。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   苗六溪侧头靠在门边,下一秒贺楼生也看了过来,对着她微微一笑。   随后胥巳上车,那辆不知品牌但看起来非常高级的黑车缓缓开走。   贺楼生朝她走过来,迎上苗六溪一双冷眼。   要不是因为里面有个小妹妹坐着,苗六溪真想把他堵在门口,问问他为什么要下毒。   还有,宋医生呢?你丫的把人家弄到哪去了?   贺楼生笑着说道:“快进去,外面下雨别着凉了,饿不饿?”   何止是饿哦。   想把你吃了的心都有。   苗六溪敏捷地躲过他伸过来的手,嘴上虽然半句话也不说,但眼神十分生气。   贺楼生一进门,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小琳就迫不及待站起来了,白白净净的小脸笑得十分可爱,甜甜地喊他舅舅。   贺楼生对她淡淡点头,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将苗六溪带到客厅。   小琳似乎非常黏她,也跟着小跑过来,并倒了一杯茶水。   “舅舅,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昨晚你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睡觉,哥哥也真是,都不告诉我。”   小琳满脸地撒娇委屈,并将倒好的茶双手递给贺楼生。   苗六溪一看到这个场面后,就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外人了。   茶呀,妹妹我也好想喝啊,但我不好意思自己去倒啊。   贺楼生问小琳:“他去祭祀了,你不跟着去?”   小琳摇摇头说道:“今年舅舅难得回来,我想陪陪你嘛。”   苗六溪脚趾抓地。   甚至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管家从门口小跑进来,对着贺楼生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先生,一路辛苦,您是否需要就餐?”   贺楼生拉着苗六溪坐到自己身边,问道:“想吃什么?”   苗六溪有些不好意思。   在这样的高端环境下,她感觉什么都想吃,但又非常害羞,于是就客气说道:“一碗鸡蛋羹吧,谢谢。”   贺楼生对着管家说道:“那就按照平时的来,再加碗鸡蛋羹。”   管家:“好的,先生。”   坐在对面的小琳抿抿嘴唇,委屈巴巴说道:“舅舅,我也没吃……”   贺楼生:“这都几点了,怎么不吃?”   “想等你一起吃来着。”   苗六溪觉得这个外甥女可爱是可爱,但赶不上胥老板那样怂。   他们称呼贺楼生都是用“您”,而只有她是叫“你”,别说还蛮亲切。   苗六溪扭头,发现他正在用手背轻拍没有灰的裤子。   贺楼生:“我不吃。你想吃什么跟管家说。”   苗六溪:你不吃弄啥嘞?叫我和你外甥女单独有些尴尬啊。   她暗中扯了扯贺楼生的衣角。   “吃吧,一起吃点。”   一旁的管家立马解释:“苗小姐,是这样的,今天的鱼翅不太新鲜,我下午就让人买点好的回来,到时候先生再和你们一起用餐。”   苗六溪:……   搞得好不自在啊,这都什么家庭啊讲究这么多,麻烦,她要回家,她下午就回家嗦粉。   还没等她开口告辞,就听见贺楼生吩咐道:“没事,那就一起吃点,你多准备一份。”   管家:“好的,先生。”   看着管家渐渐离去的背影,那道身影因为长期鞠躬而显得有些老态,苗六溪不禁感慨,贺楼生真是小日子过得舒坦,古代当君主现代当富豪,就连在她家都要把格调搞起,真的好难养啊。   她越来越觉得,让贺楼生回家是正确的,毕竟自己没有这么多讲究,她只会天天蹭人家饭。   “舅舅,你尝尝这杯奶茶,我跟着网上自制的,非常好喝!”   小琳从冰箱里拿出一杯蓝白渐层的奶茶,递给贺楼生。   “我不喝甜的,”他将奶茶转递给苗六溪,“你尝尝。”   苗六溪不太想接,因为暗中观察他外甥女的眼神来看,对方似乎不太喜欢自己。   “我最近减肥不太能喝甜,你喝。”   贺楼生:“你哪胖了,瘦得很。”   “这个不甜,”小琳将奶茶从她面前拿走,重新放在舅舅跟前,“我知道舅舅不喜欢糖,所以只放了一点点蜂蜜。”   好吧,知道你俩关系好了,但也不用这样孤立我哇。   苗六溪单手托腮,感觉自己吃完饭就该走了。   随着小琳说话结束,贺楼生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那张脸,简直比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奶茶还要冻人。   小琳感觉到了舅舅不高兴,低下头没再多说什么,漂亮的桃花眼弱弱瞥着他面前的两杯饮品,委屈得小嘴翘起。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女孩富养?   大外甥成天被他舅舅针对,没记错的话,好像还有根藤条专门抽他,而换成外甥女就不一样了,感觉她更像是滋养闺中的富家千金,不仅长得干净,就连行为举止都很温雅。   这跟嗦碗粉都要加麻加辣的苗六溪不一样,她没有这么严谨的规则要求自己,能苟活就好。   贺楼生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苗六溪面前。   他大概知道自己伤了小琳的心,便对她说道:“我记得,你做饼干比较好吃,能再去做点吗,”   虽然从语调上听不出内容,但清冷的面色不改。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让她做饼干是假,让她离开才是真。   小琳将头低低地垂下去了,整张脸都充满着阴霾。   纵然看上去百般不愿,但最终还是得起身离开。   贺楼生支走她后,眼中的冷冽才逐渐融化,转而看向苗六溪时,又情不自禁笑起来了。   “昨晚睡得好吗?”   “你还有个外甥女?”苗六溪没回他的话,另起问道。   “她是胥巳收养的妹妹。”   收养?   是没有任何血缘的那种收养吗?   苗六溪:……   胥老板这种看上去就很现实的人,会去收养这么大个妹妹?   她不信。   贺楼生看出她有疑问,解释道:“她出生后不久,母亲就过世了,今日正好是她母亲的忌日。”   哦,原来如此。   看样子,女孩应该是被胥老板养了二十多年,怪不得跟着一起喊舅舅。   但苗六溪心里还有一丝顾虑,又小声问:“那她知道你们的身份吗?” 第56章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冲动地问了。   按道理说,小琳跟他们生活了二十多年,无论从感情上还是关系上,都比苗六溪要重要得多,万一真知道他们身份,也并非什么稀奇的事。   直到看见对方摇头,她潜意识里那些亲疏之分才浅淡些许。   苗六溪:“那胥老板还挺善良,不仅收养朋友的孩子,还常去探望。”   她记得刚才胥巳说,今天是小琳母亲的忌日。   贺楼生顿了一会,说道:“不是朋友。”   “啊?”   “那个人,长得和胥巳的母亲很像。”   苗六溪顿时把气咽回去了。   贺楼生刚才那句话,是“长得和胥巳的母亲很像”而不是“长得和我的妹妹很像”。   可见兄妹俩关系一直不好。   看来在梦里发生过的那些,大概率都是真的。   骷族小公主因为记恨兄长,至死都不愿原谅他。   而当贺楼生谈起妹妹时,表情也是极为淡漠……可能也不算吧,总之看不出半点情感就是了。   苗六溪觉得这个话题,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她转而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苗六溪:“昨天为什么弄晕我?还有,宋医生呢?”   “你怎么总记挂别人?”贺楼生也问。   苗六溪:为什么记挂别人?   苗六溪: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如果宋医生真的没事,那你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而不是带回医院?”   “怀疑我?”   “怀疑你。”   他脸色阴沉下来。   那表情,简直就像苗六溪抢了他嘴边的肉一样。   果然当君主的就是这样对吗?和她搞暧昧的时候,和她醉生梦死滚床单的时候,他什么情话都说得出来,可一到关键问题,需要他解释自己毒晕别人的心路历程的时候,他就装!他就板脸!   苗六溪猜测,宋医生的的状况肯定不好,但又怕接着问下去会把贺楼生惹毛,就没再继续追究。   她打算等吃完饭后,直接给宋医生打个电话看看情况。   在贺楼生家吃饭规矩实在太多。   十二人位的餐桌只有他们三人,但距离必须隔得老远。   饭菜每人一份,不能伸筷子夹别人盘里的,不能说话,吃饭得细嚼慢咽,喝水必须掩住口鼻。   这特么都什么封建家庭!   苗六溪在自己家的时候,饭不仅可以在客厅吃,还可以端到房间里吃,而且就连贺楼生在的那段时间,他都不敢哔哔,凭什么身份换了就要迎合?小骷髅怪是忘记当初一起怼可乐的那段快乐了吗!   她趁小琳不注意,扔了一坨鱼子酱到贺楼生碗里,说道:“太腥,不好吃。”   这场面,看得静候一旁的管家脸色骤变。   那表情就像是看到有人在干净的鱼池中洗脚,在白豆腐皮上画猫,在皇帝的水中放毒。   管家眼睛瞪得像铜铃,他感觉自己下一刻就快要被皇帝赐死了。   但管家不敢哔哔,因为听说苗小姐是先生的朋友,惹不起。   小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察觉出管家的神色不对劲,便立马看向舅舅,舅舅的勺子里多了一点鱼子酱,他顿了两秒,随后将勺子靠近嘴边,将鱼子酱一口吃了。   吃了!他竟然吃了!皇帝陛下您快吐出来啊!这可能有毒!   ——苗六溪对管家现状态的深刻解读。   管家十分震惊,眼皮明显地跳了三跳。   他是怎么都想不到,一向格外讲究、对任何行为都要下点规矩的贺楼先生,竟然吃了别人碗里的菜!   而且光吃一回不够,他得知苗小姐不喜欢鱼子酱后,居然坐过去将整盘鱼子酱都端到面前,又顺便就这样在她旁边一起用餐。   咦?二位看上去好像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难道说……难道说苗小姐是贺楼先生的亲戚?!   此番不光是管家,就连小琳都有些震惊。   她知道舅舅从不亲近人,哪怕对胥巳哥哥也一样。   更别说平时吃饭了,舅舅经常自己单独用餐。   可现在呢,他坐在一个陌生女人身旁,温柔地看着她的眉眼,不仅失了往日清冷,还忘了自己定下的规矩。   都觉得他不对,但都不敢指责他。   苗六溪没有留意到其余人的目光,她只觉得这样才正常,吃饭本来就该轻轻松松的啊。   得知贺楼生并非那种装格调摆架子的人,她深感欣慰。   但这并不代表苗六溪就此原谅他了。   装鬼吓人之仇、下毒迷晕之仇、欺负医生之仇,一件一件,都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吃完饭后,苗六溪准备离开,又见贺楼生眼巴巴地要跟过来。   她咬牙切齿,立马阻止,说得他一阵沉默,最后扬长而去。   苗六溪回到之前睡过的房间里,打算先给宋医生发个微信。   经过观察,这个套间应该不是贺楼生的房间,因为衣柜里只放着她的小行李箱,而且卫生间里也没有男士用品。   在她关门之后,听到同一层楼的另一道房门也随之关闭,她猜测,那里应该才是贺楼生的睡房。   苗六溪打开微信,给宋医生发了一句“在吗”。   大概等候十多分钟,对方未有回复,朋友圈的最新动态停留在半个月前。   苗六溪想了想,还是给对方打了一个电话。   宋医生未接听。   苗六溪接着又给他打了两通电话,但对方依旧没有接听。   宋医生双手受伤,按道理说不可能在手术。   而且也不能联系裴老师,万一让他担心,只会加重病情。   苗六溪更加怀疑,宋医生肯定出事了。   好你个小骷髅怪,忽悠说不会伤害别人,结果呢?   她觉得想再多也无济于事,干脆就冲进贺楼生房里,问问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结果贺楼生没逮着,反而撞见正在房里的小琳。   完犊,不会跑错房间了吧!   两人对视片刻,各自脸上都浮出尴尬。   苗六溪抱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打算赶紧离开,结果扭头一瞥,发现了摞在床头的几份报纸。   感觉他们家就只有贺楼生喜欢看报纸,所以这应该是贺楼生的房间?   不管了,先溜再说。   苗六溪转身要走,却见小琳大步跑到身前,张开双臂将她拦住,像捉到了入室盗贼一样。   小琳:“你来我舅舅房里干嘛?”   得知是贺楼生的房间,苗六溪就硬气不少。   但眼下状况着实尴尬,她没找到人不说,居然还撞见了其他妹子。   哎?那小琳又来这里干嘛?   苗六溪没问,毕竟那可是胥巳他妹,怕是得像个宝贝一样宠着。   苗六溪:“我进来找他。”   “找他干嘛。”   苗六溪:?   这外甥女有点管事啊。   “我要回家,跟他告辞。”苗六溪说。   小琳这才放下拉开警戒线的手,但也没有因此让道,依旧站在房门中间。   “姐姐可以先回去,我帮你转告舅舅。”   这声称谓听得苗六溪有些迷糊。   迷糊什么呢,迷糊自己是“姐姐”而贺楼生是“舅舅”。   四书五经道德伦常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但苗六溪自视没什么道德。   她没走,反而还问了句:“既然这是他的房间,那你进来做什么?”   “我来帮舅舅收拾收拾床铺。”   “哦,也别太辛苦,这些管家应该会做。”   “不,他的房间每天都是我亲自整理的。”   苗六溪:?   一个长得如此清秀的千金,端庄干净小白裙,居然天天给她舅收拾房间。   真孝顺!   苗六溪在心里为她竖起大拇指。   “那行吧,我给他打个电话说。”苗六溪翻出贺楼生的号码。   “你怎么会有舅舅的手机号?!”小琳十分震惊。   在她看来,舅舅的行踪一直是个谜,一年都难得回来几次,但这人居然能有他的手机号,还是可以随时保持联系那种!   苗六溪看出对方困惑,心里咯噔了一下。   看来贺楼生在家里的地位和明星大腕差不多,都是那种又高又冷还很强的存在。   但是小姑娘你这样可不好,你只看到了你舅舅的A面,却没有看到他的B面,要了解一个人,得跟他多接触接触,接触多了自然就能明白,他不是什么好人。   苗六溪解释道:“我和你舅是朋友嘛,知道号码很正常。”   “朋友又怎样,”小琳悄无声息地冷哼一声,抬手指向床头柜上的一摞报纸说道,“他最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朋友也不可以,但我行。”   苗六溪:“你说得对。”   快跑。   苗六溪不想跟她缠斗,立马靠边出去,而这时手腕却被对方抓牢一扯,阿西……痛痛痛!   琳妹妹长得如此文静,怎么力气这般大?   小琳:“你可以把他的手机号给我吗?”   她说完就看见苗六溪蹲下去了,表情似乎还很痛苦,怎么?小姐姐竟如此脆弱的吗?不过轻轻扯一下,感觉就跟骨折了一样?   小琳:“你……干嘛啊,不至于吧?”   她甩开苗六溪的手,却发现对方身子颤了一下,面色苍白。   完了,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小琳心里有些紧张,但也不敢招人过来,就急急忙忙地关门跑了出去,谁知刚一出门就撞见舅舅,那人直直立在前方,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但一身墨黑的他显得十分严肃。   小琳伤人跑路被抓现行,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低着头缩到角落。   贺楼生每朝她走一步,她的头就会情不自禁更低一分。   直到只能看清他的皮鞋,小琳就觉得危险临近,害怕得鼻子都酸了。   以往无论是谁惹到舅舅,他都只是淡然地挥挥手,而这简单的一挥,却能将那人的未来拉向谷底。   小琳不敢说话,一想到舅舅才刚回来,自己就伤了他的朋友,怕是今后吃饭都得站着……   脑袋被他掌心一碰,小琳紧张地闭上眼,谁知舅舅只是轻微地抚了抚。   他的声音悬在头顶,像河流那般温柔:“与人相处要和善,回去吧。”   短短几个字,小琳就在这句低沉的语调中,迷乱了自己。   她看着底下那双干净的皮鞋,小脸绯红。   再一抬头,贺楼生已经转身,去往房间里了。 第57章   苗六溪:实惨。   她小心翼翼托起受伤的那只手,来到床边坐下,无助望天。   刚才这波觉得实在怪不得别人,因为小琳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苗六溪揉着手臂,正在想该怎么处理。   贺楼生?   不行不行,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好像和贺楼生闹僵了,要是现在找他的话,估计会被捏成一根筋吧。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苗六溪坐直身子,以为是小琳又回来了。   她尽量做出没事的样子,起码不能给人家带来瓷娃娃的印象。   结果探头一瞧,说曹操曹操到,来者竟是捏脸大佬贺楼生!   苗六溪:救救我救救我。   想是这么想,但她憋得像只无声的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毕竟人要脸树要皮,才僵过的脸怎能说软就软。   真要服软,起码也得先确认好宋医生的安全后才能软,不然依照贺楼生的性子,绝对会坐地起价。   苗六溪一脸淡然坐在床尾,抬眼看着贺楼生走进来,也坐在自己身侧。   她直接开问:“你们把宋医生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我打他电话不接。”   “手机给我,我帮你打。”   苗六溪用力拍了一下他刚伸过来的手。   信你个鬼。   贺楼生:“别人的事暂且放到一边,我们先来谈谈自己的事。”   “我跟你有什么事好谈的?”   贺楼生拉起她受伤的那只右手,垫在自己的下颌角处当枕头,眼中尽是温润。   被人这么神情款款地看着,是个妹子都顶不住。   苗六溪:稍等,停,已经不是顶不顶的问题了。请问您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枕我的手?你自己没有手吗?   那只手她完全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迫捧着贺楼生的脸。   贺楼生:“你昨天说爱我爱得要死,倒是说说,怎么个爱法?”   此时空气凝固,二人四目相接,淡蓝的巩膜对上深邃的黑眸,耳边是绵绵细雨,眼前是讨债之人。   苗六溪:玩完。   苗六溪:“就是和你待在一起压力太大,所以爱得让人很想去死。”   昨天那句话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肯定用不上了。   而且他贺楼生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什么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想泡妹子除非别搞事,既然现在己也为了,事也搞了,还想让人爱你?爱你个小玻璃球。   贺楼生听后无动于衷,抓着她的手一点也没松开。   不仅如此,他还格外过分,直接将苗六溪的手移到自己膝盖上,还跟老夫老妻闲谈似的拍了两下。   贺楼生:“这样,乖乖做我女朋友,我就把那姓宋的放了。”   “乖不起来。”苗六溪左手伸过去,默默将自己受伤的右手抽离出来,继续说道,“别人家里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父亲,你这样欺负人,好意思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论起年岁,一百以下的都是孩子。”   苗六溪:……   老孤寡没救。   “迂腐!”苗六溪吐槽他。   “既然没得聊,那就打个电话给胥巳,把他处理掉。”   “等会!”苗六溪立马叫住他,眨着一双大眼,已经掩盖不住紧张,她弱声道,“可以乖的。”   贺楼生浅浅勾起唇角,牵回她的手,柔声说道:“乖一个瞧瞧。”   “等着,”苗六溪偏头,单手拨开自己的衣领,并指着自己雪白的脖子说道,“来!”   贺楼生:“?”   “咬我。”   贺楼生:“???”   怎么还一脸问号呢?   是听不懂吗?   您贺楼君主不就好这一口吗。   苗六溪:“我够乖吧?”   贺楼生莫名发笑,而且边笑边摇头,有一种谦谦君子婉拒女色的感觉。苗六溪冷眼看他装。   “这算哪门子的乖。”   “那怎样才叫乖?”   “别再离开,跟我住在一起。”   苗六溪诚实摇头,“你家规矩太多,我不习惯。”   而且他家几百年前肯定是那种,仆人不搞个书面申请都见不到主子的,或者主子吼一吼全家抖三抖,总之身在他家规矩多,苗六溪还年轻,她还想多自在几年。   贺楼生见她对这里一脸嫌弃,便告诉她:“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结束。”   苗六溪:“哦?那咱俩这段犹如死灰一般的爱情也可以结束吗?”   贺楼生:“?”   贺楼生:“我们下回聊。”   他起身要走,苗六溪连忙伸出食指勾住他的袖口,急道:“别走!我们现在聊!”   贺楼生故意问:“聊什么?”   “做你女朋友啊,谈恋爱啊,一起创造美好未来啊。”   “真的?”   “当然,”苗六溪张开左边臂膀,“过来抱我。”   贺楼生:……   他眼底含笑,乖乖走过去将折了半边翅膀的小天使抱了起来。   与她耳鬓厮磨正值情浓意切时,不料肩头竟被这小天使大口一咬,惊得他上身微微一颤。   贺楼生没有因此就推开她,只是眉头紧锁,真是意想不到。   什么小天使,这分明就是一只记仇的小天蝎。   贺楼生:“舒坦么?”   苗六溪:“还行吧,就是有点骨感。”   “那我回头多吃点?”   “也别吃太多,肥腻反倒不合口。”   贺楼生轻柔抚着小白眼狼的发丝,低声说道:“明天出去玩,怎样?”   “玩完可以放了宋医生吗?”   “……”   贺楼生身子微微一怔,主动推开她。   两双眼各有所思地盯着对方。   苗六溪看他摆着一张臭脸,好似有话要讲。   贺楼生:“知道了,小白眼狼。”   此时的白眼狼闪过一丝得意,堵在她心里的事情总算有了着落。   她重新靠回贺楼生的胸膛上,抿抿嘴唇,甩了甩自己死沉沉的右手,试探问道:“那……能帮忙看下手吗?它好像断掉了。”   贺楼生眼睛向下一瞥,再淡淡往上一勾,好似棵没有感情的千年雪松。   “不是有宋医生吗,叫宋医生给你看。”   “说的什么话,你不治我,那我明天残着跟你约会?”   “有何不可。”   她看不见贺楼生是什么表情,但耳边传来的这话好像带着零下十八度的冷气。   苗六溪:聊不下去了。   苗六溪冷哼一声,从他怀里钻出来。   “再见。”   她打算回去睡觉,但自己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被贺楼生抓着藏进了兜里。   这人实在太坏,手在他兜里拔也拔不出来,无语,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苗六溪:“不治算了,我睡觉去,放手。”   贺楼生心平气和,慢慢地将她拢回来抱稳,拇指有意无意地在她耳边磨蹭,看似要哄,实则不然。   “放走姓宋的是一回事,帮你治伤又是另一回事,小白眼狼,不是不愿欠下人情吗,那我们只谈交易。”   听听这话,男人说要跟他女朋友谈交易。   闻所未闻。   但苗六溪也想知道,他的脸皮究竟能厚成什么程度。   “你且说说?”   “把他删了。”   “为什么?宋医生帮助过我很多次,我平时开药都得找他。”   “你不需要医生。”   “那万一以后跟你分了,出了事我还得眼巴巴地来求你?”   贺楼生静默些许,说:“我们不会分开。”   苗六溪:“……”   智者不入爱河。   智者不入爱河。   智者不入爱河。   ——她默念了三遍。   “嘀咕什么呢?”贺楼生问。   “没,不肯治就算。困了,你放不放?不放我就这样睡了。”   “睡呗。”   苗六溪心道这小骷髅果然讨嫌,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她说倒就倒,也不管贺楼生的体验为何,真的就瘫在人家身上打呵欠了。   别说,还挺舒坦。   贺楼生也没料到她会懒成这个样子,连忙伸手将她扶正,并用自己的身体给予支撑,眼见着小白眼狼就要沉沉闭眼,贺楼生冷哼一声,将她受伤的那只手搭到肩上,再将整个人抱起来扔到床上。   这床柔软度大为惊人,苗六溪就像栽到了小时候玩耍的蹦蹦床里,一弹一弹地真的好爽。   可恶,这么顶级的床为什么不是摆在她的房间。   惊喜间,只见贺楼生跪了上来,苗六溪的双腿被他大力往腰间一扯,完犊,他好像并不打算让她睡觉。   贺楼生一脸诡笑地前倾过来,说道:“要睡就在床上睡,怎能站着,岂不委屈。”   “怎么会,一点都不委屈的,”苗六溪边说边默默把腿从他腰间挪开,“而且这种事,只要当事人不说,就没人知道我委屈,站着好,站着健康。”   贺楼生并未继续接话。   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身下之人,并且无论眼神如何专注,手都能轻松捞回对方偷偷挪动的脚。   苗六溪无力逃跑,右手也抬不起来,索性就这么算了,吃完真的困,爱咋咋地吧。   在决定躺平之前,她气呼呼地蹬了贺楼生一脚,而正是这么一脚,好死不死就蹬掉了贺楼生的一只皮鞋,无语,也不知他究竟怎么跪的,怎么这种姿势都能丢鞋?   贺楼生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掉落的皮鞋,随后扭头回来,轻飘飘问:“你想做什么?”   “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于是就脱了另一只鞋,正大光明地蹭上床来,搞得苗六溪一脸懵逼。   他想亲她。   苗六溪立即偏头。   坏成这样也没谁了,死都不给你亲。   贺楼生掰回她的小脸,要求道:“撒个娇。”   撒个锤。   不撒。   贺楼生:“要么删人,要么撒娇。”   苗六溪单手楼上他的脖子,学着书里女妖精那套哼哼唧唧了两道。   贺楼生:“亲我。”   得寸进尺了不是?   亲个锤。   不亲。   但贺楼生好像忍不住了,他还没等到对方表态,自己就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由此苗六溪内心总结:所以你问什么呢?反正该来的都是要来的,直接省去说话环节不好吗?我还困着呢。   时值中午,雨声尚未未歇。   智能窗帘自动合并,光线骤降,屋内漆黑一片。   贺楼生抱着她睡了。   晚上,明月高照,天边零零散散挂着几颗星星,别墅露台外的绿林中绵绵不断传来蝉鸣。   胥巳已经回家,大家齐聚在水景台旁吃烧烤。   中年管家像个慈祥的侍卫一样守在旁边,等候差遣。   他不能有半分走神,因为贺楼先生难得回来一趟,且每次回来都能摆出不一样的冷脸。   没有人敢怠慢这位主子。   但今年却是清奇,先生不仅脸上浮出笑容,而且还主动来吃烧烤。   从前“烧烤”在他眼里,那就是糊了炭灰的腥食。   如今几月不见竟大有转变,他不仅吃烧烤、喝可乐,他身旁还坐着一个美女。   管家反复观察,认为那位女子应该比亲戚关系还要更上一个档次,以他的经验来看,应该就是女朋友没跑了。   哎?   先生会有女朋友?   刚交的吧,感觉没有女孩能忍耐先生三天。   管家:也是苦了这孩子。   管家正想着,只见那个可怜孩子朝自己走了过来。   苗六溪:“叔叔,有酒吗?”   管家在听到这句话时,下意识望向了远处的贺楼先生,先生并未留意到这里。   管家立即悄声告诉她:“有倒是有,但先生不让拿出来。”   苗六溪大为不解。   “为什么?”   “苗小姐,您别问了,先生嘱咐过,尤其不能让您沾酒。”   苗六溪:?   小骷髅怪几个意思?   吃完豆腐结果酒不让碰?   “别听他的,”苗六溪伸出两根指头比了个值,“就给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管家十分为难。   “这……被发现了我……”   “没关系,这罪我替你担了。”   管家:“……”   苗小姐倒挺讲义气,就是不知道她和先生的关系能维持到多久,能不能镇住人,毕竟先生的脾气……   贺楼生从远处走来,管家看到后第一时间低下头,并主动后退几步。   他听到两人的对话——   贺楼生:“冷不冷?”   苗六溪:“还好。”   贺楼生:“少吃点,这些对肠胃不好。”   苗六溪:“别管。”   贺楼生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到她身上。   “别太晚,我先回去了。”   “去吧。”   这一通对话下来,管家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想不到啊,先生竟然对她这般忍让!   苗小姐有点东西啊。   苗六溪走上前来,指了指自己的可乐罐子,悄声说道:“叔,他都走了,能偷偷给点酒吗?我就倒在这里面,绝对不让人发现。”   管家心道她和先生要是成了,那以后就是家里的女主人。   而且别看这位长得温柔,却能镇住贺楼先生,怕是手段只会更加凶残,惹不起惹不起……   他立马点头,将苗六溪带到负一层去。   负一层也是极为宽阔,会客厅的两旁正是茶室与酒厅。   酒厅内,一整片墙都是深棕色的大酒柜,其中斜躺着上百瓶世界顶级名酒,中间是个一米二左右的高档吧台,除了头顶上价值百万的欧式吊灯外,吧台两边还立着白色蜡烛。   氛围感直接拉满!   苗六溪看得眼睛发光,捏紧可乐罐就迫不及待地跟上来。   “苗小姐记得少喝一点,要是被先生发现了,我可就……”   “放心,我就随便来两杯。”   “好的,那我出去了。”   管家走一走,酒厅归我有。   苗六溪点兵点将挑了其中一瓶,拿着开瓶器拧了半天,最后将浓稠的红酒倒进可乐罐中,搞里头搞里头~   浅尝两口,葡萄酒香带着轻微的苦涩,感觉有千万只小火苗在舌尖上跳舞,度数应该不大,但足够浓郁辣喉,入口还有回甘。   嘶哈嘶哈,这是什么人间极品,她顿时将贺楼生家的规矩抛之脑后,要是天天能泡在这间酒厅里,那简直就是梦的天堂。   苗六溪喝完半罐,脸颊已经通红,体温也开始逐渐上升,但她不忘清理现场,将那红酒的瓶身擦干净,再放回原位。   她嗅到自己身上一股酒气,这会要是出去恐怕会被捉现行。   苗六溪想了想,眼下天色已晚,不如直接回房洗澡睡觉?   她歪歪扭扭去找楼梯,结果在楼梯隔壁发现居然还有电梯,整挺好,不用爬楼了。   自己住几楼来着?   三楼……还是四楼啊?   苗六溪迷糊着眼去找楼层键,手指在三楼与四楼之间来回游动,结果瞳孔一震,她发现这里居然也有负八层!   Oh,on!Shit!淦……嗯?等会儿?   这里又不是医院。   刚才这波直接将她的醉意吓退一半。   苗六溪怔怔盯着半晌,使神差地,按了“﹣8”按键。   作者有话说:   最新CP名——   小骷髅怪!   小白眼狼! 第58章   经过一条铺满灯饰的长长甬道后,前方只有一间屋子。   屋子不仅从外表看起来古香古色,就连她开门进去,发现里面也全是古代的装潢。   想起贺楼生这个千年老孤寡,能在自家地下室里搞一个秘密基地并不稀奇。   而且这地方比胥氏医院里的负八层温馨多了,那里好像只有一张梆硬的石床,但这里不仅有正经床,上面还有软乎乎的被褥。   初猜测,这里应该是贺楼生的专属房间,因为她看到枕边放着几张报纸。   报纸的日期正好是在昨天。   但奇怪了,男人的房间怎么会有梳妆台?   干净的台面上只有一把木梳和眉笔,中间赫然立着一块铜镜和一块木牌,木牌两边,摞着几个巴掌大小的方形盒子。   苗六溪鼻尖凑过去闻了闻味道……好香,它跟寺庙里卖的那些供佛檀香有点类似,但真正比起来,好像味道又淡了不少,没有刺鼻的香精味,更像是天然檀木。   她经不住手痒,拿起那块木牌看了看,原本只想确认香味是否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但却发现木牌上刻了几个字,而且全是古文,一个也不认识。   苗六溪好奇心起,将手中的可乐罐放好,又褪下了贺楼生的外套,拿起眉笔将上面的文字打乱顺序抄写在手腕上。   她又拿出手机,准备找人翻译翻译。   贺楼生肯定不行,万一被他知道自己小偷小摸来他房间搞这些,肯定要被制裁。做贼就要有个做贼的样子。   王老师也不行,万一上面的信息跟骷族有关,那得不偿失。   她又想起之前在论坛上,用小号加过一位自称能翻译古文的大师。   苗六溪迅速切换小号,找到大师的微信。   页面中,还是上一次的聊天记录——   【李家大爷:五块钱一个字。】   真是神仙职业,翻译一个古文居然要五块钱!   得亏苗六溪酒喝多了相当豪放,五块钱对现在的她来说不过是个数字。   苗六溪反复数了多次,手腕上总共是七个字,她一不做二不休,先将文字拍照发过去。   【喵六西瓜:师傅在吗?你看看这个能翻译吗?】   在等待对方回复这段时间,苗六溪准备休息一下。   她哼着小曲,伸手到后面解开头发上的小皮筋,又扒了扒两边的刘海,正好桌上还有梳子,苗六溪干脆坐下来,对着铜镜梳起了长发。   暗黄色的镜面只能照见大概轮廓,这渣渣像素虽然模糊,但好歹也是个价值不菲的宝贝。   可能宝贝就是这样,再白的肌肤照起来都是黄的,可一旦碰见脸颊上的红晕,不过稍稍点缀,就仿佛整个镜面都喜庆了起来。   苗六溪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状态,镜中已经泛起了淡红色的光,但也可能是角度不对,照起来总有一种哈哈镜的感觉。   她起身调整角度,重新看向镜子,不料镜面里竟赫然出现了一个红衣人影。   这场面吓得苗六溪浑身一颤,她心惊胆战,机械式地扭头看向那人,发现那人坐在床边,一身新娘装扮,头上盖着红盖头。   这……天上掉下个新娘子?   不止是新娘子,就连屋子里的装饰也全都变了。   光线明显提高,四周都挂着火红火红的绸缎,蜡烛也是红色的,梳妆台上全是古代的化妆品,就连床……妈耶,连床带褥全都铺满了红。   好了,现在目之所及都在告诉苗六溪,自己才是那个从天而降的人。   咋梳个头还给自己梳穿越了?   还是新娘出嫁的场面。   她拿起木梳研究半天。   苗六溪多次瞟向新娘的方向。   等了许久都未见新郎进来,她又抑制不住手痒,奇怪,今天为什么格外手痒,最开始痒着去倒酒,后来痒着去拿木牌,现在又痒着要揭人家的盖头。   那新娘子仿佛人偶一般,苗六溪都伸手揭开一半了,都能看见美人的小红唇了,但她竟能保持纹丝不动。   哇妹子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把我当成新郎官了吧。   苗六溪内心复杂地“嘶”了一声,正在考虑要不撒手算了,这会儿又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又尖又细的笑声,听起来好像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她连忙放手,跑到一边躲起。   “姑娘真是好福气,这一大清早的,宰相大人的喜轿就已经停在门口啦!”   喜婆进门,拿起木梳给新娘子从头到尾梳了几道。   苗六溪一听说外面有喜轿,就忍不住想去看看。   她试着伸手在喜婆面前晃了晃,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可见这要么是梦境,要么是幻觉,反正不管是什么,这古代官员娶妻的场面,肯定相当有排面,她迫不及待要去要去凑凑热闹了。   原本昏暗的甬道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挤满百姓的街市。   都听说是宰相大人娶亲,半空中全都挂满了红灯笼,就连人们身上都穿着喜庆的衣裳,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人群中间,立着一个富丽堂皇的大花轿。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沸腾欢呼中,新娘子被前呼后拥地迎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小孩手腕上分别挂着红色布袋,肥嘟嘟的小手伸进布袋里,将一个个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小东西撒了出来,百姓争抢不断。   “我捡到了金子!”   “我捡到的是银子!”   “哇!是银票!发财了发财了……”   ……   苗六溪顿时看傻了眼。   宰相娶老婆居然直接撒钱啊!好壕好壕!   这是什么壕无人性的家庭,妹子嫁过去真有福气。   苗六溪也跟着蹲下来捡,期间好像听到些什么……说是宰相已经有了妻室,娶那位姑娘不过也只是看她长得漂亮之类的,反正苗六溪也管不着,她忙着捡钱。   那宰相大人出手相当阔绰,就连新娘子上花轿后,喜童们都还不停在撒钱。   苗六溪一路跟着轿子后头捡,捡了满满一口袋,装都装不下,她觉得这些钱估计都够买一栋大别墅了,就连地址都想好了,就选在贺楼生他家旁边,先大概搞个三层,一楼当酒吧,二楼睡懒觉,三楼看日出,怕什么,做梦就要大胆。   一路跟着捡了一段时间,感觉热闹不比之前,随后不知哪来的凉风一吹,花轿突然停了下来,苗六溪抬头观望,才意识到四下已经无人。   什么?偌大的街道竟然只剩她一人在捡钱,人呢?都不想卷了吗?   疑惑间,她听见前面传来对话,好像是轿夫遇到了什么挡路的人,正在破口大骂:“什么人!穿得跟个鬼一样,竟敢挡我家二夫人的喜路!”   只听见骂声,却不见回答,苗六溪疑惑着走到前面一看,只见那人身穿一袭黑色斗篷,戴着连衣帽子,看不见模样。   小骷髅怪?   他挡在马路中间干啥呢?   苗六溪正准备喊他,可下一秒,就见男人戴起黑皮手套,步履如飞地闪到轿夫面前,一个一个地捏断了他们的脖子。   两个喜童被吓晕过去,苗六溪也被吓得不敢作声,找了个摊位角落掩藏起来。   斗篷男子处理完轿夫之后,就摘下手套扔了,准备去掀开轿子上的帷幔。   “贺楼生!!!”苗六溪见他实在过分,便忍不住朝他大喊一声。   随即,贺楼生果然停住了。   但令他停下来的不是苗六溪的叫喊,而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哭声从轿中传来,从耳根灌入大脑,悲痛欲绝。   贺楼生放下手,只给新娘子留了一句话——   “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嫁给他不会幸福。”   躲在一旁的苗六溪暗中回答:“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贺楼生走了。   他吓晕孩子、捏死轿夫之后,又留下可怜的新娘子,自己潇潇洒洒地走了。   新娘子半路遭遇血劫,无法回家,可能连夫君家也不能去了。   苗六溪迅速跑过去,口袋中的红包散落了一地,她掀开帷幔抓住新娘子的手,急道:“快!我带你跑!”   不料那新娘的手比玉还滑,她十分轻松地挣脱了苗六溪,苗六溪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右手捏了个东西,左手掀开自己的盖头,朝贺楼生的后背直直冲了出去。   哇靠!大反转啊!新娘子手里捏的那个,是刀子吗?!啊?!是吗!   苗六溪顿时脑袋跟糊了一样,张口竟然喊不出声来,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新娘子拿着刀刺向贺楼生。   两人距离仅一拳之隔,贺楼生转了过来,劲风正好吹掉了他的帽子,一头白骨露了出来。   新娘的身子猛然僵滞起来,苗六溪虽然看不见她的模样,但根据现场情况来看,她肯定吓傻了。   不。   三秒后,只听远处扑地一声响,那新娘子,沉沉地倒下了。   她活活吓死了。   贺楼生低头看着她,那身高贵的骷族玉骨,似乎没有半分伤痛。   苗六溪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   半晌,贺楼生的声音低沉响起,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给她立个牌位吧。”   面对因他而亡的女子,他竟如此淡漠。   还有那块木牌,是新娘子的……牌位吗?   .   苗六溪是被一连串微信声吵醒的。   睁眼时,她发现自己趴在梳妆台上,手臂处好像还垫了些什东西,有些硌。   她起身一看,原来自己正压着那块檀香木牌!   罪过罪过!对不起对不起!   她赶紧双手合十给人家道歉。   微信消息是那个“李家大爷”回的,看了下时间,原来苗六溪都睡了一个多小时了。   【李家大爷:能啊,肯定能翻译。】   【李家大爷:五块钱一个字。】   【李家大爷:七个字,一共35R,微信还是支付宝?】   【李家大爷:你翻译这玩意儿干嘛?】   苗六溪:……   所幸是被师傅吵醒了,要不然在那梦里根本就醒不来。   她没有多聊,咬咬牙直接给他转账35元。   【李家大爷:收到,字乱七八糟的,等我好好研究研究。】   刚才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苗六溪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被木牌硌到了胸口,总之醒来之后,就连喘一口气都觉得费劲。   她总感觉,贺楼生藏了太多的秘密。   如果刚才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间带有梳妆台的房间,应该也不是贺楼生的吧?   这是新娘子的房间?   他们以前认识?   各种各样的关系浮现在苗六溪的脑海:敌人,朋友,知己……总不会是前任吧?   好家伙,贺楼生不让自己的妹妹跟人族有染,结果自己呢,亲手毁了一个女孩子的幸福不说,还把人家活活吓死了,到最后只留下一个孤独的牌位。   苗六溪重新捧起女孩的牌位,浅浅叹了叹气。   “唉,遇人不淑。”   她感觉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栽进去了。   接着,苗六溪将注意力投在那几个巴掌大小的方盒子上。   那里面……不会是什么别的木牌吧……   带着这样并不吉利的想法,苗六溪硬着头皮取来其中一个盒子。   好奇心与对贺楼生的探知心充斥了她的大脑,就算潜意识里已经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她也想亲眼看一看,不撞南墙不回头。   盒子打开。   里面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可怕。   物件只有两样,一只白色的耳环,以及一张写满古文的纸条。   耳环。   女人的东西。   是……新娘子的吗?   苗六溪有些低落。   她感觉贺楼生在埋藏女人的东西。   用这么精致的盒子装着,像个宝藏一样。   她不由自主地拿起第二盒、第三盒。   除了都有不同的古文字条外,里面分别是香囊和发钗。   这看样子,是那个女孩子的遗物。   接着第四盒、第五盒、第六盒……   整整九盒,苗六溪跟拆盲盒一样,拆出了九样不同的东西。   物件有大有小,外表极为精致,明显都是妹子的东西。   以及,每个方盒子里都放了一张不同文字的纸条。   其中的文字也大有变化,像是经历了九个不同朝代的字体。   这难道代表着九个不同的时代?   苗六溪看了眼最新开出的一条文字,上面写着什么什么年生,什么什么年逝,看着好像是生辰八字?   哦不,是生死簿,他居然记录别人的生死!   那也就是说,九样物件,分别代表着九个不同的女子?   好家伙,看来贺楼生不仅只有一个白月光,他甚至有九个白月光啊!   这个骗子!   不是说没有前任的吗!   渣男!   苗六溪气得双手颤抖,迅速拿起桌上的可乐罐,将剩余的红酒一口闷了。   闷完之后,她看着凌乱不堪的木盒子,一边擦泪一边收拾,因为不识古文,也实在对不上号了,就一盒一物一纸条地随便放了。   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实在漂亮,不知是白月光自己的还是贺楼生送她们的,妈的,好羡慕啊……   每收拾一个盒子,就像是被一个古代美人炫了一圈,这种感觉实在难受,苗六溪又愤恨又委屈,想起自己短短的几十年,不过只是对方的过眼云烟,和这么个千年老孤寡处对象,真的好吃亏啊!!!   她气呼呼地摆好那些盒子,掀起袖口抹干眼泪,好气,她要踩烂贺楼生的鞋子。   苗六溪一扭头,凶巴巴的蓝眼撞上了对面的一道黑影。   那双眼,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在凝视她了。   她猛然一顿,脑袋情不自禁地抖了两下。   作者有话说:   刚才凶得要死的苗六溪:$%*^&**(!@#!!!   现在猛然一顿的苗六溪:…   .   感谢在2022-06-27 11:57:15~2022-06-29 11: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九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做贼心虚的苗六溪被捉拿现场,脑子瞬间短路,并开始反复播放刚才自己收拾残局的画面。   还有刚才她是不是抹泪了?   哇靠为什么要抹泪啊好丢人!   那人正缓缓朝这边走来。   然后更要命的来了,她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   她怂了。   大脑在命令自己快跑,但奈何身体力不从心,迟钝得跟只树懒一样,只有脚还在纠结前进还是后退。   贺楼生已经走到身前。   苗六溪终于知道,刚才为什么没察觉到有人,因为他穿的是那件杀人必备之黑衣斗篷。   这人死寂一般的眼神直击灵魂,看得她直冒冷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喝酒了?”贺楼生问。   苗六溪深知唬不住他,但还是指了指妆台上的可乐罐。   ——我喝的是红酒味的可乐,信吗?   贺楼生迅速那掠视一眼,并未追究,但接着又问:“怎么在这里呢?”   苗六溪反应慢了好几个拍,脑袋里全是之前那个问题,她解释道:“你家酒藏得实在高调,藏了整整一面墙,太容易被发现。咦?你不是说去休息吗,怎么在这里?”   ……后半句是不是曾经问过?   苗六溪被看得心慌。   因为在这样密闭的环境下,他又穿着这样一套衣服,保不齐下一个捏的就是她的脖子。   苗六溪估测了一下,自以为二人距离足够安全,如此对方伸手过来掐的时候,她先下腰扭头,接着一个旋转飞踢,不求全身而退,但求两败俱伤。   可幻想很美好,而现实很骨感。   就在前一秒钟,她明明捕捉到对方的手已经蠢蠢欲动地要伸过来,但奈何她力不从心,不知是酒喝懵了还是腿吓软了,总之就是僵在原地没动,不料下一刻竟被贺楼生紧紧一搂,吓得她魂飞魄跳。   完犊。   他好烫。   他的项链好烫。   小骷髅怪是不是打算用他的项链间接烫死我?   多么痛的贴贴。   苗六溪咽了咽口水,她挣脱不开这致命的拥抱。   而且项链真的好烫,怕是七八十度有了,不会烫破他的皮吗?   “干什么?”她弱弱问。   “想你了。”   “……”   苗六溪:君主不愧是君主,当着你九个白月光的面都敢说这种话。   她想冷笑,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不可以呵呵哒,否则君主会让她掉渣渣!   感觉君主很喜欢那种逆来顺受的乖乖女,否则为何不仅没骂,还抱得十分舒坦。   苗六溪都快被他烫死了。   现在她浑身黏黏糊糊的,再加上酒精上头,实在没力气跑路,脖子又僵又酸,只好时不时靠上去歇歇,歇完又擦擦额边的汗。   过一会儿苗六溪实在受不住了,只好拎着他的项链提醒:“项链好烫。”   那人死猪不怕开水烫般地淡定看了眼,好像才意识到温度。   他停顿些许,慢慢推开苗六溪。   “那我处理一下,你先上楼吧。”   “哦。”苗六溪赶紧溜,随即又想不起自己住在几楼了,忙问道,“几楼来着?”   “三楼。”   “哦。”   快跑。   她回到房间冲了一个清凉澡。   临睡时,苗六溪手机响起,是宋甄打来的。   她迅速接听。   “宋医生?”   “六溪,抱歉,我上午忘带手机了,现在才看到消息。”   苗六溪大吃一惊。   宋医生没有被那舅甥二人绑起来吗?!   她试探问:“你没事吧?”   “什么事啊?”   对方反而很疑惑。   苗六溪:……   奇怪,之前看到他从石门里出来的状态好像挺惊恐的,怎么才过一天,就忘了?   她没再追问。   “我是说你的手,其实受伤了可以请假的吧。”   “没事,我们科室最近来了位新医生,需要带带,闲着也是闲着。”   “那好吧,注意安全。”   “嗯。对了六溪,距离上次体检快一年了吧?明天有空的话过来做一次。”   往回体检,苗六溪都是直接答应。   但明天不行,明天她要跟杀人不眨眼的君主去约会。   想想就头疼,要是放他鸽子的话,怕是会被记仇吧。   不管了,先敷衍小骷髅再说!   苗六溪:“明天有事,后天呢?有空吗?”   宋甄停顿了一会儿。   “后两天我休息。”   狗领导难得让宋医生休息一回,这下终于是肯放人了。   苗六溪不想占用别人的休息时间,想了想,说:“那好,但我可能很晚才到。”   “没事,我上通班等你。”   “好嘞。”   挂完电话,苗六溪长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贺楼生没有绑架宋甄。   错怪了?   那也应该还清了吧,自己的便宜他倒没少占。   第二天一早,苗六溪和贺楼生约上了死灰一般的会。   何为死灰?   就是气氛尴尬死,面色如尘灰,从坐车到午饭这段时间半句话也没有。   好像两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才出来约会。   苗六溪觉得他应该是对白月光忏悔了。   昨晚离开那个小房间前,她偷偷从窗户外瞄了一眼,见到贺楼生满脸神伤地将盒子中的物品重新整理了一遍。   可谓是自古君王多滥情,九个月光囤一起。   哦,现在她是第十个。   就是不知道以后她升天了,贺楼生是否也会像对待那几个姐妹一样,把她的遗物装进小盒子里,然后再抱上别的女人。   靠。   苗六溪不服。   今晚就要跟他分手!   在路过一家高档西装店时,苗六溪难得地挽上他的手臂,说给他买套西装吧。   贺楼生眼角一挑,问了句:“你确定?”   有什么好确不确定的呢。   反正今后跟他一别两宽,就当是分手费了。   “确定。”她十分诚恳。   结果,在试完一轮之后,贺楼生选中了一套看起来比较朴实的。   然而,就是这么一套朴实无华的西装,在营业员说出价格的那一瞬间,苗六溪彻底傻了。   营业员:“您好,一共是一万八,请问怎么支付?”   苗六溪:?   苗六溪:什么?   苗六溪:一万八?!   ……要不这个手还是下次再分吧……   她肉疼,紧握付款码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随着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苗六溪跟着吸了一口气。   这瞬间,她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   她的魂,已经被刚才那机器“叮”地一声夺了去。   反观贺楼生,身姿矜贵地坐在等候区,但却像个获得奖励的小男孩一样,抱着苗六溪给他买的宝贝西装,又摸又闻,开心得不得了。   苗六溪内心os:你闻的那是西装吗?不,你闻的是我的心!我的肉!   从坑爹商店出来后,苗六溪脸上的灰更厚了一层。   贺楼生则不然,他的世界仿佛变成了彩色,还总是故意在她面前炫——看,这是我女朋友给买的西装。   苗六溪:别太嘚瑟,嘚瑟容易跑对象。   时间来到下午。   两人路过一家大型猫舍,贺楼生被高清玻璃内的一只猫吸引了。   它是一只肥嘟嘟的布偶,有着跟苗六溪一样的蓝色眼睛。   贺楼生指着猫的眼睛逗她:“你看这只猫像不像你?”   苗六溪仔细一看,哎,别说,长得还挺可爱。   苗六溪:“像像像!”   贺楼生:“是吧,肥头大耳的。”   苗六溪:“……”   店长将他们引入店内。   一看二位的穿着就是富裕家庭,她连忙好茶好糕点的伺候上,双手情不自禁握在胸前,眉开眼笑的。   店长:“这只两万五!”   苗六溪:擦。   苗六溪:又想坑我。   苗六溪:“不买不买。”   她转身要走,贺楼生和店长同时叫住了她。   贺楼生:“看它多可爱。”   店长:“帅哥很有眼光嘛!这只是纯种布偶,它上五代在我们这儿都是有证书的,它爸妈更是赛级布偶,一家子品相好得很!看这小脸,捏起来跟包子一样。”   苗六溪:小脸怕是不经捏。   说话间,店长将布偶猫抱了出来,想也不想就将小家伙塞给了贺楼生。   小家伙在贺楼生怀里那叫一个嗲。   它好像能分辨谁更喜欢自己,又或者本就是只好色的小猫咪,才不到一分钟,竟然就开始蹭人的脸了。   苗六溪:!……?   lsp最懂lsp,她没看错。   那漂亮猫仿佛找到了快乐的源泉,它把贺楼生往死里黏,它把贺楼生往死里蹭,毛茸茸的脸蛋连带肥嘟嘟的腰身,明明是只猫却要学条蛇一样地在他身上扭来扭去,那双圆溜溜的宝石蓝眼睛,恨不得挤出水来。   “喵~”   “喵~~”   “喵~~~”   哇。   这家伙居然还是夹子音。   瞧把贺楼生乐的。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骷族君主,那个沾了蚊子都要喷点酒精的骷族君主,现在居然沉迷在一只喵星人的美颜里。   苗六溪:……   这瞬间苗六溪觉得他都不需要女朋友了。   对啊,养只乖猫不香吗,要什么女朋友。   贺楼生抽空看她一眼,“喜欢吗?送给你。”   苗六溪:“你喜欢就买呗。”   “买来陪你玩。”   “没时间养。”   贺楼生:“我帮你养。”   贺楼生:“不错,又会撒娇又黏人。”   听听这话。   哦,他自己陷入小漂亮的漩涡里出不来,然后说买给她,帮她养。   苗六溪一脸???   店长察言观色了一番,去里屋拿出一个粘毛器,递给苗六溪。   店长:“布偶的确不好打理,家长带回去需要耐心,尤其是这一只,它的先天条件太好了,我们平时都惯着养,像二位这么好的脾气,交给你们,我也放心。”   说完店长看了一眼苗六溪。   原本递出粘毛器,是想叫她给男朋友粘去身上的猫毛,结果怎么回事?她居然在粘自己?   其实苗六溪的想法是,贺楼生竟然这么喜欢猫,那肯定会爱屋及乌地喜欢它的毛。   这种两厢情愿的事尽量别掺和。   贺楼生很干脆,简单地听完养猫事项后,就领上礼品和证书刷卡走了。   他将小家伙放到车里,自己先不急着上车,并拉住苗六溪也不让她上车。   苗六溪飘来一个问号,只见对方拿出粘毛器,递了过来。   贺楼生:“能不能帮我粘粘毛?”   苗六溪:“可是,你手比我长。”   贺楼生:“刚才抱累了,抬不起来。”   看吧,喜欢小漂亮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苗六溪瞥了眼他的手,好像真的有点抬不起来。   她接过粘毛器,由贺楼生的后背开始,从肩头一路滚到腰间。   这个对什么都很讲究的人,难得今天这么开心,与刚出门时的状态判若两人,他会笑得忍不住抖肩。   现在的他,像极了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   苗六溪给他弄干净后背,撕掉一层粘纸又开始处理身前。   前面不太好弄,因为他的手抬不起来,苗六溪只能一只手拎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滚动粘毛器。   两边都弄得差不多了,又得去粘他领带上的,麻烦,以后都不要给他弄了!   哎不对,想什么呢,以后都没有以后了。   再见吧海王君主,今晚我就要丢下你和猫过单身日子了,哼哼。   “好了。”   猫毛全都粘完之后,苗六溪舒了一口气。   嘿哟,好累。   结果一个不留神,那个说自己手臂累到抬不起来的贺楼生抬起手臂将她紧紧一抱,苗六溪整个人都被他牢牢圈在怀里。   “生气了吗?”他问。   苗六溪有些惊吓。   “没……”   “我只是想,买件礼物送给你。”   “平时上班没空养,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我来养。”   “……我也没空和你玩。”   贺楼生沉默一阵。   “六溪,你不是说过,不会再赶我出去了吗。”   “……”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像即将干枯的河水,像支离破碎的玉珠。   苗六溪的手无处安放,半举着在他腰间,微微发颤。   她忽然想起,贺楼生被折断的那只肋骨。   每每想起肋骨,苗六溪都会忍不住包容他的所有。   她都不敢碰,那一定很疼。   她不忍心再让他疼。   呜呜,今天这手怕是分不成。   .   吃完晚饭,两人一猫准备回家。   快到贺楼生家后,苗六溪才想起今天要体检。   “我得去一趟医院,预约了今天要体检,可不能让宋医生多等。”   “宋医生?”贺楼生故意装傻,“他不是被我绑架了么。”   苗六溪心里白他一眼。   “你家开幼稚园的吧。”   “开过,风水不好,改成酒吧了。”   苗六溪:……   苗六溪:“哪个酒吧?在哪?”   贺楼生:“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贺楼生将车先开到自己家,他要上楼换一套衣服。   苗六溪待在车上,一边逗猫一边等。   五分钟后,小琳从大厅出来,叩了叩车窗。   苗六溪仰头一看,跟她打了声招呼:“还没睡啊?”   小琳本来脸色不太好看,但听见后座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仔细一看竟然是只猫,她整张脸都变了。   “你怎么拿了只猫来!”   “买的。”苗六溪一脸懵地回答。   “这是什么猫?好漂亮啊。”   “……听说是布偶。”   “我想要。”   苗六溪:?   苗六溪:不给。   她脑袋快速运转了一下,说道:“改天我买只送你,这猫不行,掉毛掉得厉害。”   “可是它好可爱!我、我想要嘛。”   苗六溪被她刚才那一系列表情惊呆了。   哇,妹子,都是同龄人就不要跟我撒娇了吧。   小琳打不开后座的门,就只好伸长手去摸猫。   苗六溪怕她够不着,赶紧研究怎么开这个神叨叨的门,后来实在开不动,只好将整个航空箱都抬起来给她摸。   小琳rua得爱不释手,并固执地认为经过她手的东西,那就是她自己的宠物了,于是就直接从苗六溪手上夺过猫猫,苗六溪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晚了,妹子已经乐滋滋地将小家伙拐跑了。   啊啊啊抢猫了!贺楼生你管不管!你外甥女抢我猫了!!!   苗六溪难受得很,但又感觉自己追不上那个小灵精怪,她焦急地跺脚,从包里翻出手机准备给贺楼生打电话。   那手机自上午付完一万八的款项之后,苗六溪就忍住不再看它了。   这会儿她一点开屏幕,一条微信消息明晃晃地横在消息栏。   【李家大爷:你好,古文翻译出来了,内容是】   【李家大爷:挚友苗六溪之墓。】 第60章   苗六溪?   苗六溪脑袋上一排问号。   怎么自己的名字和他白月光撞上了?   【喵六西瓜:你没看错吧?】   【李家大爷:没看错,死者的名字念起来跟你很像哦。】   【喵六西瓜:……】   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想起她与贺楼生的迷之相遇,以及他每次突如其来的关心,就像是失去蒸煮环节的一锅饭菜,食之无味,但确实就莫名其妙地熟了。   嗐,不过是彼此的床上用品罢辽。   苗六溪猜想,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和他白月光一样,所以才会被他看上?   但那个木牌上写着“挚友”。   她觉得可信度不高,毕竟这辈子没见过谁会活生生吓死挚友的。   又或许……是贺楼生求爱不成,然后又听说佳人要嫁人,一怒之下因爱生恨,故意变身把她吓死?   得不到,就毁掉?   啧。   好了。   苗六溪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个替身。   白月光替身文学,这种作品放在图书馆里,都会被分配在最角落的一排架子上,那个保洁阿姨进去都要骂上一嘴的地方。   从前,苗六溪对这些都是持有统一态度:不吃,不看,不感冒。   但没想到,这种事竟会落到自己身上。   所以肯定是因为贺楼生百年前造下恶果,上天才派同名同姓的她来折磨他了。   苗六溪托腮悲叹:妹子好惨,可我好懒,怕是无法帮你复仇。   苗六溪再没心思想那只被拐跑的猫,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苗六溪”。   她甚至怀疑,不仅自己是替代品,很可能就连那些装在盒子里的物件的主人,也都是替代品。   照这么看来,那就是九个苗六溪?   想不到,贺楼生还是个痴情男子汉。   简单说就是痴汉。   她叹了口气,扭头望向后座上的高级西装袋。   其实也不亏,毕竟贺楼生平时挺照顾她的,而且她自认识贺楼生之后,身上骨折都是他给治好的。应该满足才是。   苗六溪仰头靠在副驾驶上,思绪有些凌乱。   过了几分钟后,她看见贺楼生换了一套干净的西装出来。   苗六溪去过他的衣帽间,但那简直不能用“间”来形容,整个楼层就跟男装批发商一样,全都是纯手工定制的昂贵布料。   哦,所以她给他买的那一套,也不过是千分之一而已。   贺楼生永生不死,他未来,还会穿更多的西装。   苗六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胡思乱想,可能是一个人太过无聊的缘故。   贺楼生刚一上来,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安全带。”   她迟钝地“哦”了一声,正准备伸手去系,却发现贺楼生已经凑了过来,干脆利落地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两只手无意间相碰,贺楼生顺势握住她的手。   微风扫过她的鼻尖,传来一阵清凉的气息。   贺楼生:“你的手好冰。”   苗六溪撞上他的视线,发现对方正巧也在看着自己。   她怔了怔,又立即推开贺楼生。   “好好开车。”   贺楼生厚脸皮地笑着,并未被她这吹灰之力影响半分,反而还挨得更近了。   他蜻蜓点水地亲了苗六溪一口。   “才离开几分钟,就想你想得要命。”   苗六溪:?   无语,一天不亲他闷得慌。   让你好好开车,不是让你开车。   她抹了抹嘴唇。   贺楼生吃完豆腐,心满意足地回头,顺便看了一眼后视镜。   “猫呢?”   苗六溪:“小琳想养几天,我给她了。”   本以为这话会让他很不舒服,可看贺楼生也没什么反应,就微微应了一声。   哎不是,花两万多买来的小嗲精,就被这么干干脆脆借给别人养,都不表态的吗?   当初买的时候喜欢得不得了,这才过去半天,怎么就随便点了个头?   贺楼生给自己系好安全带,转眼见她诧异地看着自己,便问:“怎么了?”   “你没意见?”   “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自然会去照顾它的。”   “你这么喜爱那只猫,如今看不到,会心痒吧。”   贺楼生稍稍一顿,拇指握在方向盘上轻微磨蹭。   “你真以为,我喜爱的是那只猫?”   苗六溪:?   苗六溪:你难不成还喜欢别的猫?   苗六溪:难道猫也是替代品嘛?   苗六溪:哇塞骷族君主好口味。   气氛逐渐转变,两人安静下来,贺楼生精打细算掐着开车时间,苗六溪则悠闲地玩着手机,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看空荡荡的航空箱。   到达胥氏医院之后,宋甄带着苗六溪做了一些常规检查,以及骨密度测定。   最后一项,苗六溪被带到了影像科的一间医疗机房外。   她看了一眼头顶的标识牌,上面写着“磁共振室(MRI)”。   宋甄:“做个磁共振吧,它能更好地检查你的软组织和关节情况,并且没有辐射,比较安全,就是时间长些,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苗六溪不太懂这些,以往都是医生喊检查什么,她就只管点头。   进去之后,她看见里面赫然摆着一台类似于ct的机器,但外表比ct还要更厚更重些。   而且也是和ct室一样分成两个区间,病人需要躺在检查床上,身子慢慢滑进滚筒般的机器里,医生负责在另一间查看显像。   苗六溪做过ct,那大家伙主要是成像骨骼和脏器的,但如今这台更肥的家伙,感觉还要越发厉害一些。   等等……那钱岂不是也要花得更多一点?   苗六溪有些苦恼,虽然说吧,在宋医生这里多少都能贪点便宜,但也不能总麻烦人家。   ……   好吧主要是没钱!没钱啊!   内心正吐槽着,这时宋甄端来一个空篮子,说道:“六溪,把身上所有的金属物品都放进来,设备运行后磁场很大,会有危险。”   她呆滞地“哦”了一声。   全身金属物品只有手机和钥匙,她将两样都放了进去。   随后,宋甄递给她一对耳塞,和一只黑色眼罩。   “设备运行的声音很大,必须随时戴着耳塞,还有我记得你有幽闭恐惧,戴上眼罩,能大大缓解紧张。”   苗六溪犹豫片刻,都接过了。   她心道花钱就花钱吧,反正决定这辈子只做这么一次。   苗六溪躺上检查床,宋甄在旁边将检查床慢慢推进去,推到一半时,他忽然问:“你那位朋友要不要也做一个?我们医院有活动,最近两天做这项检查,二人可免一。”   苗六溪:哈?贺楼生看上去很虚吗?居然都到了医生一见就要喊体检的程度?   虚不虚是其次,主要是苗六溪怕他们两个会产生更多嫌隙,这样影响不好。   刚才来做检查前,她就有意支开贺楼生,让他去候诊区等着了。   再来就是,苗六溪还是没能从白月光替身梗里走出来,她觉得这段死灰死灰的感情简直太扯淡了。   而且他没有必要参加活动,细想整个胥氏医院都是他外甥开的,要想去哪台设备上躺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哦,不过检查出来,他绝对是缺心少肺的。   苗六溪:“不用,我一个人就好。”   宋甄:“那好吧。记得戴上耳塞和眼罩。”   苗六溪被缓缓推了进去。   光亮忽然暗下来,周围一片幽静。   她像是一头闷进了滚筒洗衣机里,就连呼吸一口气都成了很困难的事。   这体验可比ct难受。   苗六溪戴上耳塞和眼罩,希望自己可以先睡一觉。   但是机房内的闷热,以及潜意识里对环境的辨知,都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自己就是在一个狭小密闭的盒子里,未来的一个小时内,她都要遵循医嘱,四肢不能乱动,必须像个躺尸一样安静地躺着。   接着,原本幽静的空间里发出了“滋滋滋”“嘀嘀嘀”“biu biu biu”的噪音,苗六溪的意识瞬间炸开火花,即便现在戴着耳塞,但那道类似于装修冲击钻、大型电锯、AK步.枪的声响,实在是要把她的脑仁当成核桃仁来敲打。   她还感知到,有无数根细小的针透过毛孔扎进皮肉里,四肢百骸都有一团火烧,体内流动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岩浆。   经过一阵阵噪音的轮番攻击,苗六溪感觉大脑混乱得很。   她忽然想起修复古籍当中的“滴补法”。   将皮纸撕碎后放进搅拌机内,再加入相应的天然染料,开启机器搅拌,最后利用滴管,将残缺的故事一点一滴修补起来。   想来她现在的状况也差不多如此,大脑正在被无休止地干扰,明明眼前黑暗一片,意识里却布满了碎片纤维,杂七杂八地出现一些莫须有的幻觉。   苗六溪不由自主地臆想出好几段黑白画面——这大概就是臆想,因为自己从来没经历过那些场景。   荒野孤山中,年幼的小女孩手里只有两块脏兮兮的馒头,女孩身上也是脏兮兮的。   她估计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女孩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身旁多了个火堆,上面还架着香喷喷的肥鸭。   她激动地将食指探过去,其余四根还在倔强地捏着馒头,然而却被树杈烫伤,她迅速将食指缩回来,放进嘴里嘬了嘬。   这时前方发出声音,好像是谁骂了一句“蠢货”。   但女孩似乎并不知道“蠢货”是什么意思,她跑过去看,只见一个黑衣人伫立在面前。   那个人很高很瘦,在昏暗的环境下基本看不清样貌,女孩只能将脸仰起来,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女孩把食指从小嘴里拿出来,指了指身后的烤鸭。   她想吃肉。   能不能帮帮忙?   黑衣人仅仅看了她一会儿,就冷漠地调头走了。   小女孩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馒头不慎掉落。   “别跟着我。”黑衣人迅速从她手里抽走衣袖。   被扔下的女孩愣在原地,几秒后哇哇大哭。   黑衣人渐渐止步。   这娃娃的哭声简直可以穿透山林。   他只好转身回来。   他随意掰下自己的指骨扔给她玩。   女孩哭得更大声了。   黑衣人无奈摇头,蹲在女孩面前,冷厉道:“你很吵。”   吵是什么意思,女孩似乎不知道。   貌似没人教过她理解字词,甚至说话。   她只是想吃块肉而已。   小女孩重新揪起他的袖子,指了指身后的烤鸭。   黑衣人淡淡一笑。   “不肯开口说话,凭什么给你。”   两人似乎不是头一回见面。   女孩撇着小嘴看他,眼神既委屈又倔强。   黑衣人右手戴着同样颜色的手套,正准备抬手摸摸小家伙的头。   山顶上凉风一掠,将他头上的衣帽轻轻吹落下来,露出了森森白骨。   女孩呆呆看着面前的骷髅人,张着嘴巴,瞳孔逐渐放大,晶莹的泪还含在眼里,她倒抽一口气,最后倒了下去。   黑衣骷髅怔了一下。   他神态淡漠,将女孩抱在怀里,放在火堆旁,默默陪她待了一整晚。   那女孩再未醒来。   后来,骷髅人发现女孩的脖子上,挂着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香囊。   他取下香囊,将其放进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   静默一晚的骷髅人,终于再次开口,但字句语调中,却比昨晚的夜还要冷寂。   “此处正好是深山,那便将她埋了吧。”   一个小时似乎很长。   苗六溪不仅只有这一个幻觉。   她脑海里,断断续续出现了不同女子的离世画面。   而这些场面,无一例外地,都相关着同一个人。   那个身穿黑衣斗篷的骷髅男子。   苗六溪将这些幻觉总结为“臆想”,因为它们更像是梦境。   当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出现在梦中时,做梦者往往都会代入成自己,见她之所见,感她之所感。   苗六溪觉得,她大概是把自己代入成了那个女孩,所以才会稀里糊涂地认为,不断离世的是自己。   时间过得煎熬又漫长,她的意识已经将近麻木,就像是置身于梦境与清醒的边缘,浑身上下哪里都动不了。   “呲呲呲呲呲呲——”   “哐哐哐哐哐哐——”   “哒哒哒哒哒哒——”   核磁共振的运行声,还在以一次一秒的节奏,高频率地响着。   这是一个十分恐惧的过程,苗六溪感觉装着自己的已经不再是形如滚筒的机器,而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碾出人命的轨道。   她心里很慌,她害怕自己醒不过来。   迷糊间,苗六溪打开唇齿,一个一个的呼唤从她喉间努力挤压出来。   “贺楼生……贺楼生……”   宋甄正在另一间室内工作。   他完全听不到那道微弱的呼救。   此时,磁共振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宋甄被这个破门而入的男人吓得惊慌失措。   贺楼生没有多看宋甄一眼。   他直直走向检查床,关闭了运行中的机器。   随之进来的是胥巳。   胥巳捂着嘴,心疼地看着被踢坏的门。   他咬紧牙关走向宋甄,指着显示屏上的骨形图像和一组数据,问:“小宋,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贺楼生:原来我走的是追妻路线。   .   感谢在2022-07-01 02:54:24~2022-07-04 17: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李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贺楼生将检查床缓缓移出来,目不转睛地观察她的状态。   苗六溪蒙着双眼,十分安静地躺着,只有嘴唇在梦呓般地轻微颤抖,气息非常虚弱。   贺楼生轻抚她的鬓角,顺手揭下挂在耳后的细带,那双被闷了一个小时的眼睛终于解放出来,睫毛已被泪水浸透,湿哒哒地黏在眼睑上。   “六溪。”贺楼生柔声叫她。   苗六溪逐渐被唤醒,疲软地睁开眼睛,但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   目前感觉下来,身体仿佛是被猛然拔掉的萝卜,虚脱无力,甚至没反应过来。   贺楼生将她扶起来坐好,自己也坐上去,随后双手一揽,把她的上身拢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拍后背。   “是我,六溪。”   耳中传来另一边的对话。   宋甄:“我在给病人做体检。”   胥巳:“正常体检,怎么会需要磁共振呢?”   宋甄:“病人体质特殊,容易骨折,每年都要定期检查软组织和关节功能是否正常。”   胥巳:“再特殊也轮不到你管。小宋,你是没有别的病人了吗。”   ……   怀中人轻微动了动,贺楼生将注意力收回来,低头看她,“害怕了?”   苗六溪没出息地点点头。   “不怕,我在这里。”   她现在大脑跟被抽干了一样,只有太阳穴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再加上整个人都是懵的,根本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飞出去的魂好像也没回来。   胥巳透过玻璃窗探了探内室。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舅舅的后背,他将那只可怜虫保护得相当严实。   胥巳转而去看宋甄,发现那人也在盯着他们,眼里全是担忧。   “小宋,跟我来下办公室。”   胥巳这句话,正巧钻进苗六溪的耳朵里,她顿时魂归一半,有些害怕宋医生会有危险,正准备将头抬起来时,却又被贺楼生重新摁了回去。   贺楼生:“别管他。”   苗六溪没说话,乖顺地靠回去。   其实想管也无法,她现在连自己的中枢神经都管不动了。   胥巳带着宋甄离开,还贴心地合上被踹烂的门。   苗六溪听到二人出去的动静,她也不想待在这里,这个地方四周密闭也没有空调,要是再关上灯,那估计蚊子都活不下去。   还有这台核磁共振的机器,恐怖得像个鬼洞一样。   她指腹轻轻磨着贺楼生的衣扣边缘,弱弱开口:“回家。”   贺楼生点头,给她穿好鞋。   穿鞋只是个过场。   苗六溪连床都未得下来,整个人就被他轻松抱起。   贺楼生:“我先带你上楼。”   她摇头。   不给抱。   “这是医院,羞人。”   “医院怕什么,有的病人还得躺在担架上呢。”   “我可以自己走。”   “确定吗?那好。”   贺楼生小心翼翼将她的双脚放下来。   刚一下地,苗六溪就感觉踩到了绵密的棉花。   好丢人,她竟然,把自己吓到腿软。   现目前苗六溪完全站不稳,猛地一头扎进了贺楼生怀里,她心里一紧张,便像只树懒一样抓着大树。   苗六溪:**   贺楼生将她保护得很稳,语气坏坏地戏谑说:“如何,还可以走么。”   苗六溪挠挠耳后根。   “那就歇会儿再走。”   刚说完,她的鼻梁就被人捏了一下。   贺楼生:“嘴硬。”   苗六溪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又被他重新抬起,贺楼生再次将她抱了回来。   她没再多说什么,就是感觉自己目前好手好脚的,却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不知道的肯定以为这对男女故意在医院秀恩爱,好丢人的。   想法似乎被贺楼生感应了出来,他将苗六溪先放在检查床上,再脱下自己的外套,严严盖在她的头上。   苗六溪眼前瞬间黑暗,双手紧张地攥紧他的衣服。   “干嘛,这样更丢脸。”   “之所以觉得丢脸,是因为眼睛看得到别人,那就将眼睛和脸藏起来,看不见别人,也不会丢脸。”   “……”   她觉得很有道理,但用黑布盖在头上,看起来很像只鬼,而且还是那种多少有点毛病的鬼。   贺楼生将她严严实实抱走。   路过显像区时,他在显示器旁看见一个红色的篮子,里面放着苗六溪的手机和钥匙。   他先将钥匙揣进自己的口袋里,视线在手机屏幕上停留片刻,然后摁开电源键,唤醒屏幕。   一条20分钟前的消息横在中上方——   【李家大爷:感谢客户支持!下回需要古译还找我哦~】   贺楼生神色淡然地看着,似乎还在分心想别的事情。   这时怀中人不安分地动了动,他回过神来,将手机放进她的口袋。   从安静的医疗室出来,耳边就传来别人走动的声音。   此时苗六溪的心情豁然开朗,感觉就像走出牢狱一样轻松。   而且贺楼生说的对,盖上衣服遮住眼睛之后,也没觉得有多丢人,蒙在里面虽然也是狭小密闭,但周围全是他的味道,安全感油然而生。   纵然进了电梯,苗六溪也没有被他放下来。   这才叫尴尬呢,有种她故意占便宜不想动的感觉。   她认为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要求下来,但贺楼生不依,非要送佛送到西。   没办法,苗六溪轻轻扯了扯他的衬衫,扯道:“黑色不吉利,这是医院,叫人看了不好。”   她完全看不到贺楼生现在的样子,而这人,已经隔着衣服挑起了她的下巴。   贺楼生:“那下回给你盖红的,可以吗。”   苗六溪不说话了。   两人来到顶层套间,贺楼生将她放在床上坐好,回头接了杯温水,揭开衣服准备将水递出去,却见她眼眶红了。   好像是才哭红的。   “怎么了?”他放下水杯,问道。   苗六溪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哭。   就因为自己胡思乱想,将他刚才的话,当作了对另一个苗六溪的弥补。   而且,之前在贺楼生家的小房间时,她误打误撞进了别人的幻境,看见贺楼生呆呆地站在新娘轿前,如此情形之下,谁不想亲手揭开心上人的盖头。   他肯定爱极了那个姑娘。   苗六溪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要哭。   但既然眼泪都掉下来了,不哭点什么,好像又不太正常。   贺楼生未能得到回答,心急地与她并肩坐在一起,说:“是因为我的外套不透气,将你闷坏了吗?”   再次未见回答,他继续补充:“我这就把它扔了。”   说罢,他当真就把那价格昂贵的外套丢到了地上。   苗六溪哭得淡定,见到此举也没什么好劝的,只是情不自禁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我不是智者。”她说。   “怎么会,十加三等于几?”   这题也太简单了。   苗六溪吸了下鼻子,答道:“十三。”   “三百减五十呢?”   娘的,他骂我。   苗六溪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掐着他的手臂骂道:“二百五,你才是二百五。”   “我家六溪挺聪明啊,怎么不是智者了。”   苗六溪渐渐收声,但还是没能止住眼泪。   “你骗我。”   “哪里骗你,说说看。”   “你有前任,还有九个,在那个小盒子里我都看见了,骗子!跟我说没有!”   鼻子瞬间发酸,她再次破防,忍耐不住地抽搭起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贺楼生却开始笑了。   苗六溪对他简直无语。   笑你个小玻璃球!有没有点同情心啊!还笑!你把九个妹子放在一屋,还跟她们待在一起!要死啊!就不怕她们半夜索你命啊!啊?!!   贺楼生:“谁跟你说是前任了。”   怎么!不是前任难道是现任吗!那意思是你在跟鬼谈恋爱吗!   她给气糊涂了。   所以,都这样了还哭什么呢。   苗六溪强行忍耐,开始憋气收声,就是不想让他这么得意。   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为了男人浪费一滴眼泪!   贺楼生继续说道:“都是你啊,苗六溪。”   苗六溪没听懂贺楼生的意思。   只关注到他喊自己“苗六溪”。   贺楼生看出她不相信,就先帮着擦擦泪,再将温水拿过来,另一只手安抚她的头。   “你所看到的那些物件,其实都是你的东西,你前九世,都叫苗六溪。”   苗六溪:吹牛。   可能正因为她和贺楼生的白月光同名同姓,所以才会被他随便搪塞。   那万一白月光叫王芳,叫翠花,叫张伟呢?   那是不是全国这么多妹子都要成为受害者啊??   苗六溪憋得很不舒服,喝一口水缓缓。   “不信。”她直接说。   “没有前世的记忆,不相信也正常。”   贺楼生没再说些什么,只顾着擦她脸上的泪痕。   这就相当于什么呢——   男方:宝贝你听我解释!   女方:我不听我不听!   男方:好的。   女方、苗六溪:……   他不解释,苗六溪的心情反而更加郁闷。   “其实就是在唬人,对吧?”   贺楼生右手滞在半空,与那双半信半疑的眼神对视着。   “命运就像一团篝火,当你绚烂时,总会有人围着你转,而当你燃烧过一段时间,日渐湮灭时,所有人都会离开,六溪,你是我生生世世的顾念,只有我不会背弃你,又何必在意从前,我们应该珍惜眼前才是。”   苗六溪沉默了。   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刀口舔血的人,正在慢悠悠地给自己念诗词。   她恍惚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哪怕眼前这个男人,字字句句都是谎言,她都觉得编得真好,很打动人,颜值又那么高,素质也过得去,这种优质男人摆在面前,不糟蹋一番,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她弱声道:“不是说,女儿才是父亲的前世情人吗?”   贺楼生:“那你叫声爹来听听。”   苗六溪:?   行,念诗词的人要改行当爹了。   长这么好看却偏偏不要脸。   酣畅淋漓地痛哭一场后,苗六溪沉沉睡下了。   迷糊间,她感应到陪在身旁的人动了动身子,似乎准备离开。   苗六溪下意识揪住他的衣服,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贺楼生悄悄在她耳边笑。   “你今天好粘人啊。”   她没松手,但力度极小,正常人轻轻一动就能撇开。贺楼生没撇开她。   贺楼生吻了吻她玉白的额头,用尽量不会吵醒她的音量说:“我明天再来陪你。”   他将勾在腰带上的那两根指头轻轻掰开,握在手里,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熟睡的样子。   真舍不得。   但有些事情,必须做个了结。   贺楼生提前换好斗篷衣,戴上黑手套,直往负八层走去。   .   往生室。   舅舅今天心情不好,胥巳看出来了。   可不嘛,那个姓宋的骨科医生,原本是打算好心放他一马的,结果他竟然带着苗六溪去做什么核磁共振。   要知道,那台设备普通人可做,但苗六溪胆子这么小的,最好碰都别碰。   贺楼生坐在高处,左手托着太阳穴,右手举着修补好的古籍书叶,面不改色地看着。   在这种尤为沉寂却充满压力的场面下,就连亲外甥也不敢主动跟他说话。   胥巳只好将注意力投在刚绑来的医生身上。   他手里拿着一沓数据资料。   “小宋,好手段,竟敢窃取病人的机密数据。还有,你偷偷弄这些东西做什么?哦,原来当医生只是个副业而已,你也想做一名考古专家,是不是?”   宋甄全身被束缚着,心知自己已经无路可逃,整个人逐渐低沉下去,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胥巳:“有些不该你们碰的东西,就最好提前把手收回去,否则以后子孙问起来,都不知道你们怎么死的,哎?你没有子孙吧?可惜了。”   宋甄终于开口:“六溪呢,她怎么样?”   一听到这个名字,胥巳就下意识看了贺楼生一眼。   舅舅并未做出任何反应,他很专心,好像还没看完书籍。   胥巳重新对上宋甄。   “还好意思提她?你那是在要她的命,懂么?”   宋甄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胥巳将手里的一沓A4纸狠狠砸到他脸上,“那你收集这些是什么意思!”   宋甄无言以为,生无可恋地仰靠在椅子上。   胥巳冷哼一声,对着高座之人唤了声“舅舅”。   这般,便也是将身份主动在外人面前摆明了。   胥巳对贺楼生说道:“原来他们一直都在探听骷族的秘密。我从他电脑里找到了一些资料,除了苗六溪的体检数据之外,还有几份关于骷族的记录。难怪,这人的脑子总是洗不干净。”   贺楼生将看完的书叶放下,抬起指腹揉揉眼睛。   “把他父亲带来。”   宋甄一听急了,连忙立起身子,拼命摇着头。   “你们有什么怨尽管找我!别带着我家人!他……他还在病中。”   “以为自己是谁,有怨找你?小宋啊,你还不够格。”   胥巳说完就转身离开。   仅过了十分钟,宋甄的父亲就出现在了往生室门口。   因为此人年老体衰,胥巳并没有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只是告诉他宋甄在自己手里,老头就乖乖地跟了下来。   进门后,胥巳将尚未修补完整的《赫胥史》拿到手里,对身旁人说道:“裴老头,你对骷族这么感兴趣,是不是也想加入进来?我看这破书你也修了大半,应该知道,我们会怎么对待客人吧?”   裴老师倒没被这白脸小子吓唬到。   几十年来,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心疼这么珍贵的古籍在骷族人手里,竟然就成了“破书”,急怒之下,他重重咳了几声。   裴老师:“《赫胥史》果然是被你们偷的!修复室的火也是你们放的吧?你轻点碰它!”   “偷?”胥巳冷笑,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裴老师当然知道他是谁,并且早就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   “胥巳”是赫胥帝王的小儿子,但他也是骷族帝王的外甥。   他应该是由贺楼生一手带大,所以,心机和手段肯定也跟贺楼生相差无几。   随后,那个在古籍里,早已被定论为城府极深的君主,已经悄然无声地走了过来。   贺楼生从胥巳手里接过《赫胥史》,又迅速看了下时间。   他将脆弱不堪的古籍递给修复师。   贺楼生:“我只给你三个小时,将这本书全部修复完整,否则,不管是姓裴的还是姓宋的,都得死。”   作者有话说:   贺楼生:我超凶。   苗六溪:略略略。   .   感谢在2022-07-04 17:59:48~2022-07-06 11:5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九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苗六溪半夜醒来,大脑有意识,却未睁眼。   她自然地将腿抬到身旁,搭上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嗯?软的?   不是贺楼生啊?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抱的是个长条枕头。   贺楼生又跑了。   苗六溪找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晚上十点半。   睡不着。   她发现“李家大爷”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想起自己还没切换账号,于是就赶紧操作一番,想先问问贺楼生在干什么。   他可能去变身了吧?   想来,除去幻境里,她也好久没有见到小骷髅怪的骷髅造型了。   苗六溪内心直呼可悲:怎么什么造型都想要,什么xp。   微信账号切换成功,而出现在最顶部的永远是工作群。   也不知道领导们怎么想的,一个员工非得要求加这么多群,什么图书馆总群、省修复中心群、修复中心特藏部、古籍修复技术人员培训班……哦,还有一个修复小组。   修复小组里只有十几个人,专门负责某一册古籍的修复整理工作。   苗六溪加入的这个小组里,就只负责《赫胥史》的日常分享。   其它事不关己的工作群,她一直都是屏蔽的,偶尔才会看看,但只有“《赫胥史》修复小组”一直都处于提醒状态。   刚一上线账号,群消息就是标准的99+。   苗六溪看得头都疼了。   她本来只想清理一下小红点,却发现大家居然还在聊,十分热闹。   【王严进:我觉得他在忽悠人。】   【郭子洛:要不还是去看看?万一是真事呢。】   【桃子:裴老师的手机也关机了,准备一下,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郭子洛:我好怕啊,感觉这不像是在开玩笑。】   【黄涛:宋医生厉害了,居然能在医院里找到骷髅人的踪迹,还不事先告诉我们,这么能耐不如辞了医生来修书呗。】   【王严进:老黄可别这么说,万一人家就是想出名呢,修书他还不一定瞧得上,搞不好人家想当科学家。】   ……   苗六溪看到“骷髅人”三个字时,心脏猛然一跳。   怎么回事?   她快速地将聊天页面往上翻,查看之前的记录。   原来是上午时,宋甄在自己的个人微博里发布了一条信息,说是在胥氏医院里发现了存活千年的地底生物,大概是“骷髅人”,还说有录音文件作为证据,文件将会在凌晨十二点自动发表。   这条消息一经发出,就引起了社会媒体的关注,各大网红博主纷纷转发,很快便冲上了热搜。   对此,专家们各说纷纭,有极大部分持有怀疑态度,都决定还是等时间到了看看文件再说。   苗六溪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她打开窗户,探头往外面看,发现医院周围已经围满了人,还有保安在维持秩序。   宋医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贺楼生”这个名字,就连负责修复古籍的同事们都不知道,他又怎么会……   苗六溪忽然想起,上次在答谢会上,专职翻译的王老师就提起过“贺楼生”。   当时裴老师和宋医生都在场。   难道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关注了?   苗六溪去微博里找宋甄的账号,在最新发表的博文中,留意到“录音文件”这个关键词。   她不得不怀疑,宋医生之所以从最大的骨科医院转来这里,就是为了去打听骷族的消息。   怎么一个比一个狠的,世界这么大,就容纳不下别的生物吗?   她记得,当年赫胥国的渣渣帝就是因为容不下骷族,抛妻弃子,最后引来灭国之祸。   要换做以前,贺楼生还是只可怜兮兮无依无靠的骷时,苗六溪会担心他被送去研究。   但现在不一样,得知贺楼君主曾经孤身干翻过十万人,现在要是把他惹毛了,那指不定以后的人们不是大腿细胳膊粗,就是普遍锥子脸……所以捉他有啥用,反正他又死不成。   苗六溪拨打贺楼生的电话,对方关机。   她又前后去寻裴老师和宋甄,发现这两位都不在。   那就只剩一个地方了。   胥氏医院负八层。   负八层的按键如此醒目,想必就算不是专业,而但凡好奇心强一点的,都会忍不住想去看看吧。   现在外面聚集了这么多人,万一他们真涌进来,非要找什么地底生物,贺楼生和胥巳不就暴露了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苗六溪已经乘上电梯,到达负八层了。   两扇石门严严紧闭。   她第一次下来的时候打开过这道石门。   也不知是什么lsp高科技,好像看见美女就能自动解锁一样,但要换成胥巳,就必须得拿出指骨来开锁。   苗六溪想开门进去,但又不太敢。   她不想看见贺楼生成为焦点的样子,同时也害怕,贺楼生伤害别人的样子。   这时,石门却被主动拉开。   胥巳从里面走出来。   胥巳见到她,主动迎上去问:“六溪?怎么下来了?”   “你舅舅呢?”   胥巳迟疑了一会,“他忙着呢。”   苗六溪举起手机,将宋甄发的那条微博拿给他看。   “胥老板,你们现在危险,外面有很多人。”   她之前是怎么都想不到,一向温和的宋医生,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但观察胥巳的表情,苗六溪觉得他早就知道了这些。   胥巳:“好,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你们不怕暴露?”   “怕什么,他拿不出证据。”   苗六溪越发着急,觉得是胥老板没看清楚内容,于是就指着上面的“录音文件”四个字,说道:“他有录音啊!你那天把他带进去之后,跟他说了些什么?肯定是被录下来了!”   但胥巳还是一脸淡定,神色甚至还有些阴暗。   “那个文件,他再也发不出来了。”   苗六溪不理解。   那万一是个定时文件呢!   ……不对,他刚才说什么?再也?再也?!   “你们……撕、撕、撕票了?”   胥巳:“不可以吗。”   苗六溪:草!   她赶紧跑进去看,一探头,发现裴老师和宋甄父子居然在里面修书,旁边还有温茶备着。   苗六溪:……   大外甥多少有点讨死啊。   也不知为什么,原本打算出去的胥老板居然不走了,直接就跟在苗六溪身后。   这就让她有点不好操作,因为胥老板是贺楼生的晚辈,要是当着晚辈对他指手画脚的,那说什么也有点难堪。   贺楼生看见她来,神态阴森地看了胥巳一眼。   大外甥急忙咳嗽,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来了”默默传递过去。   苗六溪一脸阴霾,走过去将贺楼生从高位上拽下来,准备拉他出去谈话,路上还不忘跟领导打个招呼。   贺楼生脸上笑着,嘴上却在小声提醒:“拉拉扯扯不好。”   这时大外甥狗皮膏药般地跟上来,苗六溪很不耐烦地咂嘴道:“大人说话小孩子躲开!”   那个被24岁妹子当成小孩的千岁胥巳:?   苗六溪将贺楼生带出来,张口就说:“快回家。”   贺楼生随意指了指石门,“这不正是我家。”   苗六溪没心思跟他开玩笑。   “贺楼生,有人要来抓你,快回家!”   “你在担心我吗?”   苗六溪:担心你干什么。   苗六溪:我在担心外面那些人啊!   苗六溪:“对对对,我好担心你,赶紧,十二点之前收拾东西走人。还有你说得对,不能随便相信别人。”   最后这句,她是针对宋甄。   但也可能是立场不一样吧,比如在病人面前,宋甄的确是一个好医生,但换做拥有“邪恶”标签的骷族,任何人都会选择抗衡,只不过宋甄捡着修复组的便宜,却在暗中打探消息,吃相实在难看。   苗六溪急着要将贺楼生拉走,但他却跟个石门一样一动不动,怎的?还想上新闻不成?   贺楼生:“我不能走。”   “为什么?”   “我想知道,《赫胥史》最后都写了什么。”   苗六溪:?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着追书??   她刚才看见裴老师和宋甄正在修复一本古籍,难不成是《赫胥史》?   而且工具和材料都样样齐全,整得还有模有样的。   苗六溪心里浮出一丝不安。   “你叫他们修复《赫胥史》?那本古籍……是你盗走的?”   贺楼生没有回答,但他也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就是默认。   《赫胥史》是他盗的。   修复室的那场火……也是他放的?   过分!!!   她说怎么就胥氏医院不按寻常路出牌,就连医药费都不要人家的,原来如此啊,做贼心虚啊!   苗六溪气得咬紧下唇,想起实在又忍不住,就拍了他的手臂一下,愤恨道:“你有点讨厌啊!”   她留意到贺楼生穿着黑色斗篷。   这是又打算变身吓人吗?   之前吓唬吓唬妹子就算了,现在居然连老人都不放过,裴老师都还生着病,而且也未必知道他儿子的所作所为,贺楼生不尊老不爱幼,竟然把人家抓来修书,可恶。   苗六溪很生气,他看出来了。   “别生气,你先上楼,回头我再跟你说,好吗。”   贺楼生笑着,却见对方动也不动地瞪着自己,便想将她揽进怀里哄哄,却被当场泼了冷水。   苗六溪推开他,直接问:“你要怎样才肯回去?”   贺楼生见她开始认真起来,也逐渐收敛了笑,正色道:“我要他们修完《赫胥史》。”   “就这么想知道内容?”   “是。”   两人对视了很久,彼此的眼里,都充满着铮铮不屈的态度。   贺楼生对她一向温柔,她也知道自古君王无情,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但苗六溪,是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这股寒冷,即便他刚才那些话没有半句凶狠,却也是直戳人心。   他倔,他死倔,他倔得苗六溪心肝疼。   苗六溪虽然嘴硬,但性子极软,认真起来根本犟不过他。   她弱下眼神,眨了两下湿润的眼眶,将头沉了下去。   “六溪。”   贺楼生唤她,但苗六溪现在气头上,根本不想搭理,摆摆脸色就径直走进石门。   她坐到距离裴老师两米远的地方,自己翻出剩余的书叶,再拿上材料,就准备一起跟着修了。   裴老师捂住嘴咳嗽两声,暗暗提醒她:“别来!太危险!”   苗六溪抬头,看裴老师最近又苍老许多,手上还贴着输液后留下的胶布。   也不知道裴老师的病怎么样了,他都五十几岁了,却还被贺楼生这般对待,要是……要是苗六溪也有父母,估计也和他差不多的年岁吧。   想起父母子女,苗六溪就情不自禁地看向宋甄。   宋甄似乎已经无颜面对她了,不说话,也不跟她对视,只是自顾自修书。   哎,坑爹啊。   苗六溪留意到他们前方,立着一个正在倒计时的钟表。   59:59   59:58   59:57   这应该,就是贺楼生给他们限制的时间。   还有一个小时。   苗六溪看了下现在的时间,正好是晚上十一点。   她又翻了翻剩余未修复的书叶,还有十多张。   通常的修复工作,一张书叶,资深的修复师都要修上半天。   而且还是破损不严重的情况下。   现目前就只有他们三人修书,一个小时,最快也只能修复六张书叶。   娘的,贺楼生,你有种。   苗六溪气得手都在发抖。   而且这里也没有专业机器,别说一小时十页,就连十小时十页都修不成。   那既然如此,就只能随便搞搞了。   管它补纸匹配不匹配,瞎搞。   管它虫洞是大还是小,瞎搞。   管它书口掉屑不掉屑,瞎搞。   就这么东搞搞西搞搞,二十分钟差不多能完成两张书叶。   宋甄在苗六溪的带动下,也开始学着随便搞搞了。   只有裴老师,总是紧紧拧着眉头,老花眼镜在衣服上擦了一遍又一遍,接着又抓紧投入工作,就像细线穿针那般认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贺楼生依旧坐在高处,安静得跟一个不存在的人一样。   底下三人的分分秒秒,都在与时间竞速,大家忙得不可开交,谁也顾不上谁。   而贺楼生的分分秒秒,全都盯在苗六溪的身上。   剩下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苗六溪修得手都酸了。   不急不急,甩一甩又可以修补一张。   后来实在搞不动了,她撇嘴,委屈着抬头去看贺楼生的方向,发现他身前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她记得,贺楼生是穿着一身黑下来的。   而此时,高坐上一片墨黑,是他将自己融入了其中,还是……要准备变身了?   十分钟后,倒计时结束。   苗六溪颤抖着双手,将刚修复完的最后一张书叶,交给胥巳。   她吸了吸鼻子,在胥巳耳边咬牙说道:“去告诉你舅舅,我修得手都废了。”   胥巳:……   胥巳看了一眼即将黑化的苗六溪,咽了下口水,又转眼看向黑暗中沉静无言的男子。   舅舅你完了,你今晚得跪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贺楼生:嗯,姿势都想好了。   .   感谢在2022-07-06 11:55:57~2022-07-07 23:5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李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胥巳将修补得参差不齐的书叶递给贺楼生。   为了方便阅读,他将烛火再次点上。   灯烛亮起,大家的视线统一投了过去。   远处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清一张森严的脸。   苗六溪想起了高中时期的批卷老师。   当老师收到乱糟糟的答卷后,差不多也是这种神情,一副要骂不骂的样子,给人看得大气不敢喘一个。   可以,把心思留给自己,把压力带给别人,瞧那倒霉外甥,站在旁边汗都滴下来了。   胥巳擦了擦额角上的汗,凑过去一起看了几行。   苗六溪从贺楼生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在观察胥巳的表情变化时,她第一次,从这个鼻孔翘上天的外甥身上,寻出了一丝破碎感。   那本古籍的最后,讲的无非是两虎相争,家国灭亡,百姓离散。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舅舅,想着,胥巳有过父母,却一直活得像个野孩子。   而现在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可当他再次看到《赫胥史》时,还是会忍不住脆弱起来。   倒是贺楼生冷静得很,苗六溪都要怀疑他那张脸是不是忘记跟脑部神经对接了,看到书中写的那些场面……怎么还能如此镇定?   但胥巳似乎从他身上感应出了什么,也同样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朝苗六溪走了过来。   胥巳:“我们出去吧。”   苗六溪一脸诧异。   “为什么?”   胥巳没有回答,只是投来了一个“不要惹事”的眼神。   苗六溪觉得莫名其妙。   现场氛围不是挺和谐的吗?   但见胥巳一脸阴沉的样子,怕是真有什么特殊情况。   想来大外甥身世凄苦,能熬到现在实在不容易,苗六溪也没驳他面子,一边惴惴不安地看着另外三人的方向,一边跟着胥巳出去。   主要是,她感觉贺楼生目前状态稳定,不太像会乱杀的人,反倒是那个宋医生,好像有点危险。   不对!   是很危险!   出来后,苗六溪马上摸出手机想看微博,而就在石门关闭之后,里面传来了一道非常震耳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坏了。   她吓得双肩一颤,再加上手指本就酸痛,手机也直接掉到了地上。   苗六溪:……   那部陪了她五年零八个月的32G国产智能机:卒。   她有些发懵地问胥巳:“里面是不是有动静?”   “没有啊,幻听了吧。”   胥巳十分淡定,并帮她把手机捡起来前后检查了一番,指着碎裂的屏幕说道:“买新机吗?我那有货,给你打八折。”   苗六溪:无语。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舅甥俩串通一气,一个负责支走自己,另一个负责关门撕票,丫的,上当了!   苗六溪迅速回头,准备开门进去,胥巳三两步就上前挡住了石门。   胥巳:“六溪,现在不能进去。”   苗六溪恨不得踹他一脚。   “为什么?你舅舅糊涂你也糊涂?”   “《赫胥史》最后的内容绝不能被公布出来,也最好别让舅舅看到。”   “可他不是看到了吗。”   “所以啊,我才叫你出来,只有你出来了,舅舅才好发脾气。”   “靠。”   苗六溪骂了一声。   这舅甥俩是摆明了要整裴宋父子啊!   苗六溪:“既然知道他看不得,为什么刚才修书的时候你不阻拦?”   胥巳:“我也是才看到书里的内容啊。”   苗六溪:“那还啰嗦什么,我还以为《赫胥史》是你写的呢,走开!”   她想继续往前走,但胥巳实打实地挡在门口就是不让进去,苗六溪火冒三丈,怒道:“现在骷族的消息都已经在网上传开了,有空拦着我,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那些热搜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封他们的嘴。至于舅舅,你更不用管,他疯起来没人能劝”   疯?   怎么能用这个字来形容你舅?   “什么意思?”   “别看他平时闲云野鹤,但心里的事比谁都多。赫胥灭国,骷族消亡,这些听起来都是他一人所为,但其实舅舅做这些,都是因为……总之真相非常残忍,我舅舅是骷族百姓最敬仰的君主,他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而故事又被记载在《赫胥史》中,我之所以盗走那本书,就是希望那段过往不会被公众于世。那段过去,对舅舅来说十分阴暗,他花了很多年才走出来的,时间积累起来,换作普通人,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但他每每想到这些,还是会痛不欲生的。苗六溪,我都劝不了他,你还能怎么办?”   苗六溪听他细细说来,内心不由浮出阴霾。   可如果真如胥巳说的这样,骷族和赫胥国的灭亡真相都被写在《赫胥史》上,那按道理讲,应该对贺楼生来说是种洗白,起码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在平白无故杀人,也不会给他贴上“手段残忍”的标签。   这种标签,苗六溪就给他贴过,甚至至今都撕不下来。   可怎么会有人,宁愿错杀别人,也不愿摘去自己的标签呢?   真相到底是什么?   贺楼生一向泰然自若,还有什么,是会在他心坎里过不去的呢?   她逐渐感觉,自己真的劝不动了。   苗六溪:“让我进去,万一他真的伤害到人怎么办?说到底,《赫胥史》也不是他们写的,大家只负责修书,那是工作,你们不该把罪责推到修复师的身上,那古籍你们偷就偷了,还把人抓过来修,修完了又不满意,烦不烦。”   “可他们依旧在打听骷族的消息,不是吗。那个宋甄表面上是个干干净净的医生,背地里,却三番两次使用卑劣手段,一个大男人成天带着支录音笔,不觉得变态么。”   苗六溪沉默了。   好像是有点变态啊。   胥巳:“人族贪得无厌,自古如此。”   “话也别这么说,胥老板,你自己不也在人类世界生存吗,你现在吃的每一口饭菜,不都是人类栽种的粮食吗,你赚的钱、住的房子,全都是人类用汗水一砖一瓦搭建出来的,你作为挥金如土的资本家,吸食着人类的劳动力,左右都离不开人脉,怎么却反倒说我们贪得无厌?”   胥巳:……   胥巳:“妹啊,真行,说不过你。”   “别叫我妹,难听。我现在跟你舅舅在一起,要是不出意外,以后可能是你舅妈,好外甥,还不快放我进去。”   胥巳:………………   娘的。   胥巳不由笑了一会,问:“你平时,对他也这么蛮横吗?”   苗六溪:啊?那倒不是,我很温柔的好吧。   苗六溪:“关你屁事。”   “行行行,怕了你,要是真能耐,那就请吧。”   胥巳主动为她打开石门,脸上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他说:“就是,我舅舅问起来,千万别说是我放你进来的。”   嗯,大外甥乖。   苗六溪发现,贺楼生并没有从高坐上下来。   她松了口气。   可是,他面前的桌子被拍裂了。   刚修补好的书叶被平整放着,上面布满了残缺的古文。   真败家,那古董桌最低百万起步。   她看了眼修完书却被莫名凶了一顿的父子二人,宋甄就算了,年轻人受点苦没什么,但裴老师……状态就非常差,似乎被吓得不轻。   苗六溪又转眼去看贺楼生。   他自看到她进来后,情绪明显收敛了许多。   贺楼生一个人坐在那里,目光黯淡。   正好四周石墙又都搭上了黑布,就显得他整个人格外森冷,那张脸白皙如玉,像是被困在层层黑棋中的唯一变数。   一束幽光斜斜照射下来,在空旷的石室内割裂出了不同的两个时代。   这种前所未有的距离感,令苗六溪窒息。   她缓慢走上去,才看出贺楼生怒气未消,一双眼尽是嗜血的阴冷。   不过好在,他没有变身吓人,否则就算胥巳再厉害,也压不住骷髅人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怎么就停了脚步,兴许是身体的自卫功能在提醒自己别再上前了,否则那人会六亲不认地吓死她。   好丢人,刚才还在跟胥巳说,要做他舅妈来着。   现在舅妈怂了,就连头都抬不起来。   苗六溪小心翼翼抬眼,发现贺楼生也在看着自己。   贺楼生伸出手,将她的双手轻轻托住,牵到身旁一起坐。   他力道不大,因为还记得她手指很疼。   “六溪……”下方,裴老师眼神焦虑地看着。   苗六溪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就是感觉……坐在这个“君主”级别的位置上,有点占下方那三位的便宜。   所以该让他们走了!   她正想着用什么媚术来蛊惑这个君王,但下一刻,却被贺楼生揽进了怀里。   苗六溪:嘶,君王主动媚我?   “对不起。”贺楼生在她耳边悄声说。   苗六溪觉得他人不错,气头上还不忘跟自己讲礼貌。   “疼不疼?”他又问。   问的大概是手吧。   苗六溪吸吸鼻子,委屈道:“好疼。”   她趁贺楼生温柔哄着自己的这个机会,抽出一只手来,用手势悄咪咪跟底下那三位说拜拜……哦不,说“快走!”   快走!这个杀人狂魔被我控制住了,赶紧走!不用管我!   但胥巳没有舅舅的特许绝逼不走,非要杵在那吃狗粮。   倒是另外两位看不下去了,纷纷避开视线。   胥巳不肯走,他们两个肯定也走不成。   啧,大外甥不懂事。   贺楼生今天不知是怎么了,自从见到苗六溪后,就好像把别人都当成了空气一样,抱她抱得很紧。   不害臊。   苗六溪甚至觉得,这个看上去是在安慰她的男人,其实,反倒正在一点一滴破碎。   “怎么了?”她主动问。   “我好痛心。”   苗六溪能感觉到,贺楼生的气息逐渐微弱下来。   他像一个四肢无力的人,疲倦而沉重地靠在她的肩上。   这一下子,苗六溪就成了他全部的支撑力。   苗六溪心里也慌了,感觉他似乎是经历了一番厮杀后,却发现身边什么人也没有,那样地可怜。   不像装的,他甚至快哭出来了。   苗六溪忽然想起,在梦里见过的贺楼生。   他跪在十万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当中,嘴上笑着,其实心里,在一点点地撕裂。   贺楼生,是在挂念骷族的百姓吗?   还是在懊悔自己做过的事?   胥巳说,他痛不欲生。   所以《赫胥史》里,一定有着对他而言,非常难堪的过去。   苗六溪像他平时安抚自己那样,安抚他的背。   她另一只手,紧张地抓着贺楼生。   这是头一回,无比真切碰到他的手套。   冰冰凉凉的触感,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每一根指骨,在她手中虚弱地伸展。   指骨……   贺楼生他,要变回骷髅了。   苗六溪内心慌乱,在耳边喊他的名字。   “贺楼生,你听我说,先让他们出去好不好?好吗?”   然而,贺楼生似乎是聋了,她听不见苗六溪的声音,只是一遍一遍地低吟。   “我好痛心。”   “……”   苗六溪迟疑些许,咬咬牙,一把抓起桌上的书叶,移到烛火中,燃烧殆尽。   “苗六溪在干嘛!那可是千年的古籍啊!”   作者有话说:   其实发生这种情况,只需要亲亲抱抱哄一哄就没事了。   另外,快完结了,感谢小可爱的陪伴。   .   感谢在2022-07-07 23:58:23~2022-07-09 23:5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飘啊飘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裴老师在底下已经快站不住了,气得差点晕倒。   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小徒弟,居然会为了一个外来物种,亲手将如此珍贵的古籍烧毁。   但看当前形势,苗六溪跟此人的关系绝非一般,为了不惹怒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骷族君主,裴老师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默默取下眼镜,揉揉眼珠。   宋甄扶着父亲,神情倒是出奇地淡然。   他同样也知道苗六溪跟贺楼生之间的关系。   只是,根据她的体检报告,以及跟之前那张生物肋骨的数值对比下来,除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之外,其余基本一致。   那对肋骨的各项检测数据,都要远远超于正常人。   而苗六溪的数据也是,虽然她体质特殊,容易骨折,但倘若将生物肋骨比喻成一块“玉”,那她就是整块玉中最脆弱的部分。   也就是说,苗六溪很可能不是人类。   她极有可能,与贺楼生是同一个种族。   现当前状况,贺楼生和胥巳,还有苗六溪都是统一战线,而只有他与父亲势单力薄,况且人类在骷族人面前太过脆弱,想要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苗六溪烧尽书叶之后,就顺便吹灭了蜡烛。   她可不希望别人发现贺楼生化成小骷髅怪的样子,那小哑巴看起来太好欺负了,   她拍拍贺楼生,在他耳边悄声说:“贺楼生,《赫胥史》已经没有了,别怕,以后不会有人知道你的秘密。”   然而对方一声不吭,好像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救命,你是什么魔鬼,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也睡得着觉?   可是她不明白,但是大佬想睡就睡吧,为什么还要持续变身,难道是控制不住体内的某种力量?   苗六溪抓着他坚硬骨感的手臂,感受他的身体越来越消瘦。   怎么说呢,这仿佛不是在变身,而是在见证一个人从虚弱到死亡、从柔软到僵硬的整个过程。   难怪,前几个苗六溪们都会被吓得要死。   纵然身处黑暗,下面的人看不清上面的情况,但她还是非常担心,万一小骷髅怪的模样再被记录下来发到网上,那以后可就麻烦了。   苗六溪将手伸到他额上试探,发现这人已经凉透了,变回了久违的小骷髅怪。   她短暂叹气,手忙脚乱地帮他把帽子抽出来戴着,随后小心翼翼托起小骷髅怪的头,放进怀里藏好。   舒坦么,禽兽。   她轻咳一声,对胥巳请求道:“胥老板,你能不能,帮我把裴老师和宋医生平安送回家?”   胥巳双手抱胸,依旧是那副讨嫌姿态。   “六溪,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裴宋父子二人知道骷族的事情,舅舅说过,所有妄想探寻骷族消息的人,都该去死呢。”   苗六溪:“……”   好一个阴阳怪气的胥老板。   行,大外甥牛鼻子翘上天,什么都要听你舅的,你这么没主见迟早是要吃亏的知道吗!   而且,现在网上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样了,肯定都已经传开了吧,宋医生也是心狠,居然都不跟大家商量一下,直接就把消息发布到网上。   还有那些能证明骷髅人存在的文件,究竟是什么内容?   苗六溪不愿再想下去,只好低头看向躺在怀里的小骷髅怪,因为光线实在太暗看不清任何,就只能轻拍他的脸,“贺楼生,快醒醒!不能弄出人命了!贺楼生!”   贺楼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一动不动的,好像昏死过去了?   ……   苗六溪:“贺楼生……”   苗六溪:“你别吓我。”   苗六溪:“我好怕。”   究竟是怎样的过往,会让他心痛得再度沉沦。   他又究竟是怎样的人,明知道重温一遍过往会很痛苦,却还是会想再看一遍《赫胥史》。   苗六溪发现,其实自己还不够了解贺楼生。   她的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脸上,一滴眼泪划落下来,滴到他的额前。   苗六溪:“你就不能让他们走吗,这么多人看着好尴尬,我都不好意思抱你了。”   “那就让他们出去。”   苗六溪:……   就知道你丫的又在装死!   贺楼生的声音极小,小到仅有苗六溪才能听到。   但他这回的难受好像不是装的,只是勉强撑起来发表一下意见而已。   胥巳站在底下,虽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大概是懂了意思。   他终于还是慢慢变了。   这么多年,他不再将自己隐藏起来,因为只要有苗六溪在,他哪怕再深隐,也会守她平安一世。   只是那姑娘前几世实在可怜,平均寿命也短,年纪轻轻就又没了,他能陪着她的时光左右不过二十几年,但二十年一过,他又会将自己藏在这个地方,等候她下一世的出生。   骷族灭亡之后,他好像只专心做两件事:   在往生室里忏悔。   在外面找苗六溪。   胥巳没能听到舅舅对苗六溪说了些什么,但想着,自己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他主动说道:“裴老头果然是年纪大了,实在折腾不起,刚才苗六溪亲手烧了你的心血,啧啧,叫我看了都寒心,那可是我骷族存于世上的唯一的证明。这样吧,就把她留在这里给我舅舅处置,至于你们父子俩,我带你们去神经科看看,万一受刺激伤了脑子,那社会上又会少了两位翘楚,岂不可惜。”   “你做梦!我警告你们,把六溪也放了!不然我掘地三尺也要曝光你们的踪迹!”裴老师朝他怒吼道。   胥巳:“不是,老头你搞错了,我没打算放走你们啊,我只是出于好心,带你们去看看病,苗六溪?你以为她跑得掉?没看见上头正热闹着吗。还有什么叫掘地三尺?这地方可不是普通地下室,此乃我骷族地界,只有同族人才能自由出入,你们既然被带来这里,那这辈子算是完了。”   同族人?   苗六溪歪头去听,而下一秒,脑袋却被贺楼生摁进了怀里。   苗六溪:?   她暗自骂道:“蠢货,我不是来跟你睡觉的。”   贺楼生的黑手向他伸了过来,在她湿润的脸颊上轻轻擦拭。   “跟我走吧,二位,别顾着担心别人,放心,你们也跑不掉的。”   胥巳的声音在底下高调响起。   苗六溪内心不安,因为这次闹得挺大,直接引起了社会和媒体的关注,她感觉贺楼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等到那三人出去后,她才弱声道:“他们要是在这里出了事情,我就是共犯,我至少十年见不到你。”   “那你会想我吗?”   “当然了,十年见不到男人,可不得想死你。”   “其实,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苗六溪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白天不是才见过?   难道他说的是——很久没有以小骷髅怪的身份见到你了?   对,苗六溪记得上回真切见到小骷髅怪的时候,都已经过去蛮久了,好像也是在这个地方吧,那晚乌漆嘛黑的,鬼屋氛围感直接拉满,贺楼生装成人机跟她下棋,步步紧逼,好不要脸的。   “哎,不如我们去另一边,那边亮堂。”她捧起贺楼生的下巴说道。   “不要,累。”贺楼生十分疲倦地说。   “哦,那你把裴老师他们放了好不好?可以跟他们签个协议,保证这辈子都不许把骷族的事情告诉别人……不过网上好像都知道了,胥老板说会控制流传,希望他能做到……贺楼生?你说话啊!”   他又不说话了。   他好像一个呆子。   苗六溪无奈地靠在他硬邦邦的胸锁上,那大概是胸锁吧?伸进去摸一下?   “别动。”贺楼生拒绝。   苗六溪默默把手移出来,在黑暗中寻找他的视线。   看来现在不适合劝导,贺楼生刚才应该是发了很大一通脾气,气头上呢,怎么会答应放过那父子二人。   她想了想,那就先拖一拖,等胥老板把网上的消息全都封锁之后,热度降下来,再让他们坐下来好好商量。   苗六溪差不多把后面的事情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甚至连怎么稳住贺楼生的方法都想好了,她觉得这人吃软不吃硬,看来只要平时表现得乖巧一点,就能魅惑他的良知。   想那商纣王暴戾成性十恶不赦,不也被小狐狸精迷得鬼迷心窍。   想那贺楼生手段残忍杀人如麻,不也被小夹子猫叫得神魂颠倒。   呵,男人。   她找准地方,手指放在他胸前,跟拨动琴弦一样地拨拨他的肋骨。   “你别生气。”   “嗯。”   他就回了这么一个字。   哇靠他好冷淡。   苗六溪觉得自己魅惑不了他了,起码魅惑不了这只骷髅,她觉得还是人形的贺楼生好撩一点。   苗六溪准备起来,趴在这椅子上面很不舒服,睡不下两个人,而且小骷髅怪也不待见她,唉,走了走了~   爬起来后,她的手腕被那只黑手抓住。   贺楼生:“去哪?”   “你好没意思,我走了。”   “走哪?”   苗六溪:……   他是不是睡迷糊了?   苗六溪:“我要回家。”   “等天亮可以吗?”   贺楼生的声音依旧很虚弱,虚弱到根本分不清是在说梦话还是正常交流。   苗六溪有些不忍心再僵持了,她说:“不想待医院了,你……跟我一起走吗?”   要和她一起走,就必须得回到人形态。   贺楼生沉默了,慢慢放开她。   苗六溪:?   “我走不了。”他说。   “为什么?”   “我目前,只能维持十二个小时的人形。”   “哈?”   苗六溪记得,骷族人是二十八岁以后才变成骷髅没错,但她以为是可以随意控制形态的,就比如高兴想撩妹的时候变成帅哥,不高兴想吓人的时候变成骷髅。   哦,原来是有时间限制的啊。   那、那岂不就代表,以后的每天,白天看见的是英俊潇洒贺楼生,晚上看见的是清冷闷骚小骷髅?   妈呀。   那岂不是可以拥有两个贺楼生!   赚大发了!   苗六溪压制住自己的妄念,安慰道:“你好可怜。”   对方沉默了一会,说:“没有人身,是可怜吗,六溪,你害怕我的样子,对不对。”   苗六溪:“没有啊,怎么会怕呢,你长得很好看,我喜欢你。”   贺楼生:……   苗六溪以为他不信,就干脆坐到地上,摸着黑抓起他的手,将下巴垫到他腿上。   苗六溪:“说你可怜,因为你很厉害,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样貌,你好像不喜欢自己的样子,所以就错误地以为别人也不喜欢你,这么想可不对,仰着天和低着头都看不到人,又怎会知道别人喜不喜欢你。贺楼生,别总躲在黑暗里,我就非常喜欢你。”   他依旧没说话。   都给苗六溪整尴尬了。   好吧好吧,不说话就算了,反正她的意思已经表达出去了,他听不懂就算。   苗六溪打算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冷不防这时被贺楼生一把扯了回去,抱在身上锁牢。   苗六溪也不挣扎,就乖巧地靠在他身上。   下一秒,脖子上传来冰凉,一阵轻微的痛感猛然袭来。   呜,他又咬我。   这到底是什么表达爱意的方式!为什么偏偏要咬我!你不会亲吗!亲我啊!亲我啊!笨蛋!   苗六溪忍着没喊出声。   其实那感觉也不算太痛,而且和贺楼生情迷意乱时他也经常咬的,她都习惯了。   只是这次有点突然,苗六溪被咬得猝不及防,感觉贺楼生像是在发泄些什么,但又不忍心咬得太狠,就软硬兼施了。   可是,苗六溪都趴在他身上差不多半小时了,脖子上那张嘴却还没松开,所以说今晚还能不能好好睡觉?她都困了。   “你好了没?”她有些难受地问。   贺楼生没动静。   难道是睡着了?   苗六溪戳戳贺楼生的脸,他疲乏地扭了扭脖子,埋在她颈间继续睡。   苗六溪:……   不是吧。   把她抱在身上,粘她,咬她,折腾她,把她磨得欲罢不能,结果,他睡了。   苗六溪:……   很好,下回不要跟他玩了。   苗六溪得以爬起来,但却不怎么困了。   这地方阴阴冷冷的,连张正经床也没有,四周石墙也是黑漆漆的……怎么还用黑布盖着呢?   她上前去,小心翼翼掀开黑布一角,发现上面全是古文。   呃,好吧。   想来应该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嘶,这地方怕不是藏了一整墙的古董啊!   啧啧,这地方要是被外人找到,岂不是闪哭他,怪不得会用黑布遮挡。   苗六溪是个小财迷,她忍不住想看。   就着刚才掀开的一角继续往上掀,她发现还是古文。   但这些东西,感觉很熟悉。   苗六溪似乎在另一个妹子的房里看到过,这东西,好像是……   !   是灵牌啊!!!   作者有话说:   苗六溪:贺楼生是狗,他咬我,还咬我半个小时:)   贺楼生:跟你学的。   苗六溪:乱讲,我哪有咬过你?   贺楼生淡定地拨开自己的衣领,露出……   苗六溪:好好好,行行行,稳住车速,稳住。 第65章 正文完结(上)   黑布掉落,露出满墙的灵牌。   苗六溪打了一个哆嗦。   她收回刚才那句“这里全是古董”的想法。   这么多灵牌被整齐排列地供在这里,远看像一幅精雕细琢的神圣壁画,但从苗六溪这个角度仰头去望,那就是是密密麻麻的石窟。   她凝望着各位亡灵,亡灵们仿佛也在凝视着她。   苗六溪手臂上冒起鸡皮疙瘩,凉意从脚趾一路窜到头顶。   “打扰……”苗六溪抱歉地给诸位鞠了个躬。   灵牌墙下的另一头,伫立着一棵枯萎的大树。   她记得贺楼生说,这是骷族之根。   骷族人二十八岁之后,会将自己的容貌与肉身放进一个罐子里,再深埋于神树之下,那是他们最美好的年华。   就是不知道贺楼生究竟开了哪道小门,居然可以无视这条规则。   而摆放在墙上的诸位,想必就是骷族子民。   贺楼生说过,骷族人永生不死,可他们全都随着这棵树的枯萎,骨化形销了。   她心里冒出了一个不正经的疑惑——那为啥贺楼生没死嘞?   直到苗六溪走到最中间,看到长桌上立着另一块被黑布遮盖的灵牌。   它比墙上那些都明显更大一些。   她掀开黑布,灵牌上赫然出现几个大字:&%¥#*@生。   意思就是,虽然不知道前面几个写的啥,但能认出最后那个字是“生”。   自古皇家规矩,任何人都不得与君王撞名,她猜测,这应该是贺楼生自己的东西。   会是他的“灵牌”吗?   可他明明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搞这个东西啊?   苗六溪想,他一定不会像古籍里说的那样残忍。   贺楼生对待子民,一定也有温柔的一面,否则不会刻下自己的灵牌,与他们陈放在一起。   苗六溪将现场收拾干净,最后在一个小地方找到一盒火柴。   她赶紧拿上去,将贺楼生面前的蜡烛点亮。   小骷髅怪,好久不见。   她想等贺楼生一起回去。   索性就抓来他的手臂,当个枕头睡了。   第二天,昨晚围在医院门口的那些人都已走光。   两人吃完饭后,回到苗六溪家。   贺楼生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苗六溪则躺在旁边,哀悼自己猝掉的手机。   也不知道网上的消息,已经传到什么地步了。   她忐忑不安地望向贺楼生。   这人看报纸跟批阅奏折一样,一天不看就担忧江山不稳。   她舔了舔唇,低声问:“贺楼生,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下个软件。”   贺楼生也没多问,腾出一只手就把手机递过去了。   苗六溪本打算直接去应用商店下载微博,但小脑袋瓜乍一机灵,好想知道他都安装了哪些APP啊……   听说要了解一个人,就要看他的手机里都有些什么软件。   虽然这么干很讨死,但她的大脑控制不住地非要叫她这么干。   指腹快速滑动,屏幕桌面只有两页,除了一些系统自带的软件外,单独下载的仅有一个微信。   苗六溪:……   所以说跟这种人玩有什么乐趣!   苗六溪下载微博,先在热搜榜上看了一眼。   很好,昨天稳居前五的“地底人”话题已经消失。   她又去搜索宋甄的微博,发现这个人的账号居然被封了?!   被封原因是“传播封建迷信,引起社会恐慌。”   哇哦,被封了耶。   苗六溪忍不住笑出声。   对面看报纸的人投来了一个诧异的目光。   她又去搜了一些关于“地底人”的关键词,发现基本没人再发布昨天那件事的博文。   看来消息都已经被压下来了,胥老板果然不是虚的。   苗六溪舒缓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正巧这时胥巳发来一条微信:【舅舅,裴宋二人怎么处置?】   苗六溪当即就想回个“那当然是放了呀,我的好大甥”,可她觉得这样做实在不礼貌。   嗯,还是得依靠实力来说服贺楼生。   她先将微博卸载,随后自己走过去,坐在贺楼生的大腿上。   被莫名侵犯的贺楼生:……   苗六溪展开甜甜的笑容,“手机还你,谢谢。”   贺楼生细微地咳了两声,一眼就看出来者不善。   他姿势未改,任由她坐。   “有事求我?”   苗六溪尴尬一笑。   “没~有。”   “那就好。”贺楼生继续翻阅下一张。   苗六溪讨好扑了个空,有些挫败,但她又极不服输,当即环住贺楼生的脖子,头轻轻贴在他的锁骨处,假装黏人小娇妻一般,和他一起看报纸。   这叫三十六计之美人计,别看她表面软糯香甜,实则是在利用自己勾引他内心深处的禽兽。   禽兽,放人,懂?   贺楼生不负所望,虽然腾不出手去回应她,但下巴也在轻微磨蹭她的脑袋,实在忍不住了就埋下去亲她一口。   谁叫美人好看呢。   眼看就要成功引诱上钩,苗六溪打算将准备已久的台词说道出来,可刚张口喊出一句“贺楼生”,她就无意中在报纸上看到了“骷髅人”一词。   想来是胥老板功课没有做全,光顾着封网民的嘴了,却将传统纸媒忘了。   苗六溪正想继续看,却见贺楼生合上报纸,将她刚立起来的脖子又摁了下去,另一只手也环住了她的腰。   “想吃什么?下午带你出去。”他说。   苗六溪迟钝地想了一下。   “嗯……我们买点米和菜吧,想在家里吃。”   贺楼生有些为难。   “可我不会做。”   “你不会学吗。”   “……那试试吧。”   苗六溪重新粘着他,笑容未减,但心里已经开始发毛了。   苗六溪:“下午再去买菜,我得先去图书馆一趟。”   “不是在休假吗,去做什么?”   “去辞职。”   “不想修书了?”   “想啊,可是搬砖好累,我打算做个全职女友,靠每天讨好大佬苟活,可以吗?”   贺楼生表示赞同。   腻完一段时间后,苗六溪懒虫般地爬回沙发上躺着,叫贺楼生去拿纸笔,帮她写封辞职信。   看他进屋后,苗六溪又急哄哄起来,从报纸里抽出刚才登有“骷髅人”信息的那一张出来,折叠成小方块揣进兜里。   贺楼生将写好的辞职信递给她。   她满意地点点头,打开一看,好家伙,一张A4大小的信签纸,上面就写了几个字:不想干了,下月离职。   苗六溪看着这封言简意赅的辞职信,眼皮不禁抽了两下。   “你是不是从没离过职?”   贺楼生吹了吹保温杯里的水,答道:“我从没上过班。”   “再见。”   她出门,先去附近买了部手机,然后装上SIM卡,下载地图软件,搜索出市内所有的报刊亭。   其实跟贺楼生说要去辞职,只是一个离开的借口而已。   千年古籍被苗六溪亲手烧毁,想必都不用她提,自会有解聘书和大笔的赔偿款等着自己。   这些问题她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她无时无刻不在忧虑。   只是,当务之急,是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任何关于骷髅人的消息了。   这短短的小半天,前后经历四五个小时,她根据地图一家一家地找寻报刊亭,将刊登有“骷髅人”新闻的报纸全部买下。   所幸,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怎么看报纸。   前后寻到了十几家,太阳灼热地挂在头顶,苗六溪实在走不动了,身上的钱也没剩多少,只能先到附近的公园里坐下来歇一歇。   她身旁恰好有一个垃圾桶,一位七旬大爷走过来,看了眼她旁边的黑色大塑料袋,感慨道:“唉,小姑娘这么年轻,就出来干这活。”   苗六溪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此话的意思,直到看见大爷弯着身子从垃圾箱里翻出几个瓶子。   苗六溪:……   大爷一边伸手往箱子里薅,一边安慰她说:“长这么漂亮,出来干这个太可惜了,应该努力工作才对。不过没关系,既然入了这行就要耐得住性子,甭管别人怎么说,他们讲他们的,咱们捡咱们的,等他们说完,什么啤酒瓶子塑料杯,迟早都要随手丢弃,最后还不得进咱们的口袋。”   大爷说着,就从里面捡了两个瓶子捏在手里,递给她。   “来,给你,愣着干嘛?拿着!”   苗六溪差点冒汗,迟疑些许,默默伸出手,接过大爷赏的瓶子。   “姑娘,记住喽,这一带是公园,高峰期在晚上六点到九点,如果你起得来,可以赶在凌晨四点之前,那时候环卫工人还没醒。还有那个那个……”大爷指了指南边的方向,“哦!你往这里走个二十分钟,对面就是图书馆,那的人普遍素质高,有时候读书费嗓子,多喝几点水,瓶子主动就扔进了捅里,我每天都能在里面捞上不少。”   苗六溪听到这里,内心有些难过。   图书馆,她一毕业就考上编制的地方,但以后,怕是只能路过了。   她礼貌地向大爷点头,感谢大爷跟她普及业务知识,这时忽然想起些什么,苗六溪立马问道:“您回收废报纸吗?”   ……   苗六溪将手里的报纸卖给了大爷,好极,现在又有闲钱去寻找下一个报刊亭了。   走到图书馆大门时,她仅仅是多留意了两眼,就看见修复组的同事们正巧从里面走出来。   桃子也一眼发现了她,连忙小跑过去打招呼:“六溪来啦!你手机怎么关机了呀?我们找你都找不到,哼!”   苗六溪看着故意装生气的桃子,先笑着安慰了几句,然后解释道:“我手机被摔坏了,刚才重新买了一部。你们呢?今天不是休息吗。”   “修复室装修得差不多了,我们过来看看成果,裴老师说下周就可以回来上班了,呜呜我要上班了。”   苗六溪:呜呜我要被辞了。   ……   不是,等会,停!   裴老师?   苗六溪着急地问:“裴老师他什么情况了?”   桃子:“他还在医院,估计也快好了,刚才就是他跟我说你电话关机,让我们记得通知你,下周要上班。”   苗六溪:……   她正沉浸在这句话的意思里没想明白,忽然王严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问:“小师妹,你手里拿这么多报纸干嘛?”   苗六溪:“啊?我……”   另一位同事凑个脑袋过来,躬身瞅了眼报纸的日期,问:“这不是今天的报纸吗?六溪,你个大咸鱼还看报纸啊?”   大咸鱼:……   桃子也跟着将头歪过去看,苗六溪下意识将报纸藏在身后。   手里这些,全是她单独选出来的带有“骷髅人”的那面,由于不敢确定收报纸的大爷都拿回去干嘛,索性就自己将那些都挑了出来。   但桃子不知怎么,内容倒没看清楚,脾气却莫名上来了。   桃子:“草,就是这份报纸,想起就来气,那宋甄什么德性,居然忽悠我们说有胥氏医院里有骷髅人,我们还一直担心呢,连夜赶去医院蹲消息,结果屁都没看着,还被警察轰走了,这些媒体也是,傻不拉几的,都没搞清楚事情的真伪就乱登报纸,社会群体怎么没见他们关心啊!”   说着,就自顾抢过苗六溪手里的报纸,盯着那条“骷髅人”的消息,边看边骂。   王严进在一旁更是生气,他推了推眼睛,怒道:“早知道就不跟他啰嗦了,要不是因为裴老师的关系,谁乐意教他修书!还好意思发表到微博上?我们昨晚守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凌晨十二点,结果不仅文件损坏了,他账号也被封了,我呸!活该!”   王严进气得从桃子手里夺过报纸,怒气冲冲地开始手撕报纸,一个人撕不完,就分发给大家一起撕,何其凶残,何其嚣张。   苗六溪看得大惊失色。   眼前的同事,真的是平日里文质彬彬的修复师们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啊啊哈哈哈!   报纸被撕得粉碎,大家纷纷将其扔进垃圾桶。   桃子拍了拍手上的纸屑,随口问道:“六溪,你是在收集今天的报纸吗?”   苗六溪有些难为情,毕竟这事,说来也挺蠢的。   “嗯。”她简单回答道。   “我们跟你一起去吧。”桃子指了指身后的图书馆,说,“三楼就是报刊借阅区,大家想个法子,把今天的报纸全部毁了。”   苗六溪大脑一下子空白了,这下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桃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苗六溪过来这里,也是因为知道图书馆里会有报纸,并且借了还得还,不像报刊亭可以花钱买。   她震惊地看着大家。   “桃子姐你、你们……”   桃子恢复正色,说:“六溪,你男朋友,是叫贺楼生,对吧。”   苗六溪心里咯噔一响。   最怕别人提到这个名字。   她情不自禁地埋下头,就像一个亲手犯了错的人一样站在师兄师姐们的面前。   “是,他叫贺楼生。”   作者有话说:   苟番外中……   .   感谢在2022-07-11 14:59:18~2022-07-13 19:3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李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正文完结(中)   对方阵容一脸严肃的表情,令苗六溪有些害怕。   大家莫不是知道了贺楼生就是骷族君主?   也知道偷走《赫胥史》的人是胥巳,火烧修复室的计划也是这么来的?   苗六溪缓缓低下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们接下来的话了。   桃子:“刚才我们去六楼的时候,正好撞见王老师,他在给《赫胥史》的最后一段做译文。那个骷族君主,好巧,居然跟你男朋友一个名字。”   最后一段?   怎么还有啊!   苗六溪明明记得,最后一段是昨天才修复出来的,怎么就先跑到王老师那里去了?   她仔细回忆,好像之前确实听裴老师说过。   裴老师先将最后的几张书叶修复出来,以电子文件的形式发给了王老师,但他只翻译了一部分,还有另外一部分没有被翻译出来。   苗六溪尬笑道:“原来他们同名同姓啊,可太巧了。”   桃子:“对啊,修复室那天火灾,要不是你男朋友把我们救出来,大伙都不知道现在在哪。那个骷族君主也是倒霉,族群都灭绝了却还要被传到网上,你男朋友正好跟他名字一样,我们帮忙把这些报纸处理了,也算是间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嘛。”   苗六溪嘴上在笑:“哈哈哈。”   苗六溪内心在哭:唉唉唉。   大伙是不知道,那场大火其实就是他的好外甥放的。   苗六溪大胆猜测,古籍被胥老板盗走之后,最后的几页肯定被他人为毁过了。   不过大外甥怎么回事,明明已经看过里面的内容,却还要故意装傻?就等着他舅舅痛心?   这时王严进突然说一句:“说来也巧哈,胥氏医院的老板跟骷族小殿下的名字也一样,哎六溪,你说他跟你男朋友会不会认识?”   桃子立马打断他:“差不多行了啊,王眼镜,干嘛总打听别人,跟你又没关系。”   王严进:“随便问问嘛,又不掉你一块肉,而且你都这么胖了,掉块肉也没关系嘛。”   桃子:“你**我****”   他们两个打起来了。   然而苗六溪却崩溃了。   王老师还有资料存留,那是不是就代表,《赫胥史》都白烧了?   他们会公布出来吗……   几位同事分头行动,帮她把市内其余报刊亭的当日报纸都买了下来,一一处理掉。   直到夜幕降临,大家才结束忙碌,苗六溪请同事们吃完饭后,就目送他们各自回家。   虽然累了一整天,但她心里轻松不少,一个是因为消息总算压下来了,另一个是贺楼生主动放过裴老师的事情。   贺楼生肯定饿了吧?   苗六溪坐在石阶上,拿出新手机捣鼓了一下微信,登录成功后,就给贺楼生打语音电话,说要请他吃大餐。   贺楼生也不客气,跟着她发来的定位,十几分钟就找到地方。   但苗六溪远远看着,总觉得他脸色不太好看。   完了,之前她光顾着请同事吃饭,倒把家里这位君主撇到一边不管,哦豁,肯定把他饿坏了。   苗六溪眼神飘忽不定,从椅子上站起来,心虚地挠挠颈侧,心想这该咋整。   眼看对方离自己仅有十几米远,苗六溪索性一股脑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不管了,先假装卖个乖再说。   贺楼生将她稳稳接住,但脸上的阴霾分毫未散。   “不是说要买米菜吗,菜呢?”   苗六溪拍拍脑袋,“哎呀,给忘了,明天再买,今天先请你吃大餐!”   对方开始盲猜:“庆祝离职?”   “没…领导叫我下周一回去上班。”   “哦。”   苗六溪被风吹了一晚上,整张脸颊看起来有些红润,她搓搓手笑嘻嘻说:“贺楼生,谢谢你能把裴老师放出来。”   “不接受口头感谢。”   苗六溪:?   哦,他一定是觉得口头感谢不够诚恳,所以必须要行为感谢才行!   苗六溪小脑袋瓜转了转,赶紧挨上去亲他两口,并附言:“我好喜欢你哦!”   贺楼生显然不买账。   贺楼生:“不接受口头喜欢。”   苗六溪:???   一脸懵逼呀。   于是乎,她头顶挂着问号,神色浮出呆滞,双脚离地,身体悬空,整个人都被贺楼生抱起来塞进了车里。   哎?怎么回事?   咱不是说好过来吃饭的吗?   怎么给她送回家了!   贺楼生因为被遗忘在家一下午,他似乎气得不轻,回家后鞋子也不换,面色阴沉地直接把苗六溪赶进了房间,开始深刻教育。   苗六溪哪经得住他这番折腾,被无情地扔到床上之后,就开始想方设法逃离魔爪,奈何细胳膊小腿实在掰不过他。   苗六溪好心提醒:“吃饭啊,不吃饭怎么能有力气。”   贺楼生一本正经问她:“几点了?”   苗六溪:“九点了吧。”   “九点才回家,也好意思吃饭?”   “搞错啦,是叫你去吃,我其实都和同事吃过了,嘿嘿。”   “……”   苗六溪笑得乐呵,转而见他直接变了张脸,看起来凶巴巴的,手上的青筋也一根根显露出来。   不好,这是黑化的象征!   她立马化身乖巧小娇妻,抱住上面的贺楼生哄哄:“哎呀~是我不对,饿坏了吧,我给你点份外卖赔罪,想吃什么?”   贺楼生冷哼一声。   苗六溪懂了。   他不喜欢外卖。   苗六溪:“或者,厨房有面,去煮碗面吧,顺便也给我煮一碗。”   贺楼生向来嘴刁,他摇头。   “从来不吃这些东西。”   苗六溪:“那你吃啥?”   出口即悔。   他肯定说要吃鱼翅。   苗六溪都准备好被宰了,这时忽然感觉空气燥热,周围的气流凝固起来,对方压在身上不动也不说话。   “……吃什么?”她紧张得连求生意识都在颤抖。   贺楼生伸出一只手摩挲她的脸颊,时不时轻柔捏捏,撂下一句:“专吃养不熟的白眼狼。”   苗六溪刚听完这句话,就感觉到贺楼生顺着她的身体一寸寸吻了下去,柔软的唇舌伴着些许温润,在耳畔挑逗发丝,在玉肩勾勒筋骨,在颈侧引肉出体,最后缱绻于胸口,软柔细绵,嗍噙咀咬,强行霸占,强行霸道。   苗六溪身子微颤,吟泣声在喉间细细滚动,他间接不断,她也间接不断。   终究还是大意了。   原来他今天不想吃鱼,也不想吃狼,他要吃的是人。   半夜。   苗六溪睁眼,发现贺楼生不在身边。   她迷迷糊糊爬下床,在灯光昏暗的客厅里,发现了已经变回小骷髅怪的贺楼生。   贺楼生躺在长沙发上,身上盖着他的小毯子。   苗六溪揉了揉眼睛,走过去脱了鞋,和他挤在一张沙发上睡。   贺楼生清醒过来,却没跟她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身子微微往里面挪。   “关灯。”苗六溪打了个呵欠,弱声说。   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纯属懒人设计,她就特地将开关安排在沙发旁边,就怕哪天自己犯困灯又开着,懒得回房又懒得关灯。   “啪嗒”一声,客厅里顿时黑暗。   苗六溪软绵绵地翻身过来,钻进了他怀里。   “贺楼生抱我。”   贺楼生动作滞了一下,准备从口袋里拿出手套。   那手套皮质柔软,戴着手套抱她,她不会觉得不舒服。   苗六溪似乎是能看懂一样,立即抓住他的手,放到耳边当枕头。   这还戴.套?大可不必。   为防止苗六溪掉下沙发,他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将其小心翼翼地揽了进来,并给她盖上小毯子。   随后,那只手又绅士般地缩了回去。   苗六溪不开心地咂嘴。   “把手放回来。”   贺楼生犹豫了会,下意识动动手指,听话地将手搭回她腰上。   苗六溪这才愿意好好睡觉。   .   几天后,苗六溪吃完早餐,转眼看贺楼生在镜子前穿得整整齐齐,她很是疑惑,因为平常这个时间段,他都是在看报纸的。   苗六溪:“要出门啊?”   “嗯,出去一下。”   “去哪啊?”   贺楼生没回她。   苗六溪走进他房里,叫他转过身来,贤惠地主动给他打理领带。   “你领带歪了。”   眼看如此温馨的画面,而在苗六溪这里却另有盘算,她趁对方不注意,一把将那根领带抽了出来。   贺楼生愣了一下,左手滞在松垮的领口前。   苗六溪:“说,去哪?”   这姑娘不好忽悠,贺楼生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我联系到了李沐的后人,准备跟他商量古籍被毁一事。”   苗六溪心脏猛地一跳。   这李沐的后人脾气可不好,苗六溪亲手把他祖宗的杰作一把火烧了,怕是要赔不少钱。   她有些心虚,又有些害怕。   贺楼生伸手欲要拿回他的领带,但苗六溪这次不迷糊了,迅速将领带藏到身后。   苗六溪:“我跟你一起去,书籍是我烧毁的,跟你没有关系。”   “你去做什么。”   “赔、赔钱啊。”   “以后看什么不顺眼,尽管烧了便是,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贺楼生说完还夸她烧得真好。   苗六溪都给听懵了。   虽然吧,有大佬包.养确实很爽,可是这样真的不好,那是她自己犯下的错,而且她烧的不是一般书籍,那可是千年古籍,怕是赔上一栋房子都不够。   贺楼生知道劝她无用,就干脆重新找条领带。   “在家待着。”   可是问题来了,衣柜里没有更合适的领带了。   苗六溪看出他的烦恼,心中不由一笑。   老孤寡,穷讲究,没有领带你还不出门了?   没错,贺楼生当真就是这么想的。   没有更合适的领带,要么重新买,要么不出门。   而恰好这条顶级领带是限量款,全国也只有几十条,只能搭配身上这套西装,现在买肯定来不及,他也不想再换其它衣服。   贺楼生只好服软,答应带她一起去。   然而套路来了,苗六溪被他带到一处幽静的公园里面。   她起初真以为那二人相约在这种地方,结果见贺楼生转身去往对面小卖部,买了一个儿童泡泡机递过来。   贺楼生:“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苗六溪:?   不是,大哥,你就算不想让我跟着去,也别拿个玩具敷衍我呀。   她非常不开心,贺楼生看出来了,抚着她的脑袋哄道:“你去了没用,只有我才能处理。”   “可是那个人好凶,上回我在医院听见裴老师和他打电话,他连裴老师都敢骂,我……我怕他骂你。”   苗六溪越说越小声,想着自己是个妹子,那位李先生的态度应该会温柔一点,但要是贺楼生一个人去,估计会骂到他发火,然后捏脸锥子一条龙……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贺楼生反而一笑,阴阳怪气道:“放心,没人能够骂我,你乖乖在这等着,要是不听话,或者跑了,我就请你们整个图书馆的人吃饭。”   苗六溪:……   苗六溪笑着把他送走。   作者有话说:   咸鱼逐渐娇妻。   .   感谢在2022-07-13 19:31:37~2022-07-15 09:4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衣轻裘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正文完结(下)   胥巳孤身站在一块陵墓前,神情恍惚,仿佛飞到了九霄云外。   “今天是你母亲的忌日,你上错坟了。”   顷刻,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胥巳扭头去看,对来人微微一笑。   “您不也上错坟了,舅舅。”   贺楼生明显不是来上坟的。   他手里连一捧鲜花都没有。   他和胥巳的距离隔得很远。   其实无论是亲人还是君臣,贺楼生从来不会亲近别人,他与胥巳如此,与骷族的百姓更是如此。   贺楼生安静地陪他站了一会,随后终于,将目光投在那块墓碑上面。   逝者的名字,是一个陌生女人。   但逝者的遗像,与胥巳的母亲极为相似。   胥巳忽然问:“舅舅,您看她与母亲,有几分相似。”   贺楼生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有时间拐弯抹角,他直说:“跟你说过很多次,你母亲不可能转世。”   胥巳默默垂下头,攥紧了拳头。   他手里捏着一个还没啃完的苹果。   “您口口声声说母亲没有转世,但您对待别人又何其偏心。”   胥巳口中的“别人”,指的正是苗六溪。   细数下来,那个女孩每百年就会经历一次转世,到目前已经轮回了十次。   起初的几百年里,贺楼生尚未从灭族的伤痛中走出来,他对待那个女孩也只是随意照看,死了就埋,他眼睛也不眨一下。   胥巳差不多帮着埋了她五六回。   所以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转世?   舅舅说母亲没有转世,那一定是骗他的。   “胥巳,你可以不信我,但这并不是你能够伤害我的理由。《赫胥史》的后半部分,是出自你的笔墨吧?”   胥巳瞳孔一亮,缓缓抬起头来,僵硬地扭过脖子看着他。   没错。   《赫胥史》是当年胥巳去牢狱探望李沐时,李沐临死前暗中交给他的,就凭他是赫胥帝的小儿子。   而那本史书的后半部分,正是他以“李沐后人”之名,瞒着贺楼生偷偷写下的。   只是他不知道,贺楼生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既然舅舅知道我是故意给你看到,那按照您的规矩,我是不是就该去死了。”没有刻意发问,因为他知道舅舅从不顾念别人。   贺楼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母亲,是我妹妹,我何尝不想她能转世,骷族千万子民,我又何尝不想让他们转世。胥巳,你用这般极端的手法揭开我的旧伤,你真的,令我好痛心。”   胥巳目前的状态与平时不一样,他脸色苍白,与一个病入膏肓的老者并无区别。   甚至就连贺楼生刚才的那段话,他都没有力气再做出回应。   这是一种反噬。   当他在吸取别人脑中的记忆时,自己同样也会受到莫大的痛苦。   他亲手将骷族的秘密呈现在世人眼前,又亲手将那些秘密一步步销毁,只为了将那段过去辗转带到贺楼生眼前,亲眼见证这个人的痛苦。   其实胥巳内心深处,不愿相信舅舅如此淡漠。   他非要让舅舅看到母亲之后痛彻心扉,非要他流下两滴泪来。   胥巳愚弄了很多人,就只为了想在舅舅那里得到答案,为什么母亲不能转世,而别人却可以?苗六溪既然可以打开往生室的门,那也就代表,她其实也是骷族人啊!   为什么!   舅舅为什么要如此偏心!   他甚至看到与母亲容貌相似之人,都可以视而不见!为什么!   胥巳在心里憋了很多很多年,但总不敢作出声来,有什么苦楚都是自己往肚子里咽。   贺楼生:“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贺楼生:“那年我即将二十八岁,化骨前夕,骷族灭亡,我失去了一对肋骨。”   贺楼生:“还想听吗?”   胥巳有些糊涂。   他没懂舅舅的意思。   贺楼生淡淡看他一眼,继续说道:“苗六溪并非骷族人,也没有所谓的转世,她只不过,是我永世的天罚。”   胥巳大概懂了。   “这么说,只要您存活一天,她就不能真正的死亡?”   “她离世过很多次,但我们终归还会再见面的,她不是转世,但非要这么解释也行。”   胥巳彻底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您的……”   “苗六溪是一个正常人,哪怕没有我,她依旧能够独立生存二十四年。而你母亲,承的是骷族血脉,骷族再不可能复生,倘若真能转世,我也希望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可以重新开始。”   “所以您从来不肯见到与母亲相似之人,是悔吗?舅舅,您后悔过吗?”   “胥巳,不要再说这些了,好吗。”   胥巳收回接下来欲要出口的话。   他知道舅舅不想解释的事,换成谁开口都没用。   贺楼生看了一眼时间,正好过去半个小时。   他也不多留,只跟胥巳说了一句“早点回去”,就自顾转身离开了。   胥巳留在原地,目送舅舅的身影远去。   他漫不经心地扭头回来,举起手中泛黄的苹果,浅浅咬了一口。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   胥巳极少会像今天这样,静下心来,与她闲言碎语。   “母亲,这些年,我常能遇见与您容貌相似之人,她们的习性与职业都各不相同,但最令我高兴的是,她们的生活都十分美满,有幸福的家庭和挚爱的亲人。孩儿何其有幸,能亲眼见证一个个与母亲容貌相似之人从年少到老去,那样即使您不在身边,也算是填补了我幼时的空虚。   “舅舅待我极好,这些年,我一直守护在他身边,他时常会跟我提起您,我猜想,舅舅一定也是想念您的。而今时过境迁,心头之恨不过前尘往事,孩儿多么希望,母亲能与他冰释前嫌。   “孩儿不孝,近几月体弱多病,记忆日渐消退,只能在与您相似之人墓前寥寥几语,但愿九泉之下,母亲常乐无虞。”   .   贺楼生回来得很快,只不到一个小时苗六溪就看到他了。   她立马跑过去迎接贺楼生。   苗六溪:“怎么样!那个李先生,他有没有为难你啊?”   内心话:怎么样!那个李先生,他的脸还正常吗?   贺楼生摇头,但脸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沉重。   怎么……难道他赔了很多钱?   苗六溪惴惴不安,赶紧迎上去问:“赔了多少啊?”   贺楼生叹一口气。   “有点多。”   苗六溪整个人都傻了。   有点多是有几多……   但不管最后赔了多少,她都十分肯定,这些钱应该能堆出一座小山。   苗六溪:唉,我该怎么还啊。   路上,贺楼生也是频频叹气。   “唉,你该怎么还啊。”   苗六溪:“哎!要不我卖个s……”   话没说完,她就被贺楼生捂上了乌鸦嘴。   苗六溪被良心谴责得没有办法,只能红着眼钻进他的怀里,一边感激不尽,一边哭唧唧地说:“那我以后好好工作,慢慢还你可以吗?”   贺楼生抱着怀里的小粘人精,心疼点头,“可以,可以。”   “我以后都不闹脾气,就对你一个人好。”   “好,好。”   “对不起贺楼生,让你破费了。”   “没事,以后多听话就行。”   “好,我听话的。”   “乖。”   两人正腻得热火朝天,这时身旁突然飞来许多泡泡将他们围住,一个个晶莹的小圆球在阳光下被照得七彩斑斓。   贺楼生发现了身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屁孩,他眉头一蹙,向小孩投了一个严厉的眼神,小孩的肩膀立马缩了一下,后退两步。   苗六溪赶紧从他怀里抽离出来,对着孩子尬笑。   贺楼生指着小屁孩手中的泡泡机,并向苗六溪投来质问的眼神。   苗六溪俯在他耳边悄声解释:“不给他玩,他会哭呢,奶凶奶凶的。”   原来如此。   贺楼生胆大地捏捏苗六溪的脸,随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男孩另一只手里的小风车。   苗六溪看得目瞪口呆。   啊这个这个这个……   不太好吧!   苗六溪和小屁孩都还没反应过来,贺楼生就拉起了她的手,带着她从孩子的哭泣声中一路狂奔,最后开车跑了。   .   古籍修复室。   苗六溪正在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当中。   这时裴老师通知有个紧急会议要开,大家拿上纸笔,井然有序地进入会议室。   苗六溪发现裴老师变了,怎么说呢,好像老人生病确实会对记忆带来一定损伤,她感觉裴老师都不记得负八层那晚的事情了。   然后关于《赫胥史》烧毁事件,就仿佛苗六溪走了后门一样,没有人责怪她,更没人主动提起这件事。   她也不敢主动请罪。   毕竟赔是真的赔了啊!   她现在每天还都还不完,就靠色.诱大佬勉强苟命。   本次的会议内容,依旧是围绕已经丢失的《赫胥史》展开。   中间那块大型幕布上,投影的是《赫胥史》的最后几段译文。   这场会议十分沉默,因为大家全程都在抬头看译文,没有任何人发出声响,有的只是一声比一声更长的叹息。   现场,安静得能听见旁边人的呼吸。   苗六溪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从她这个角度,能轻易观察到大家的神色。   她发现桃子无奈地摇头,手里攥着拳头,仿佛捏了一把汗。   一向幽默的王严进师兄也摘下眼睛,缓缓揉着鼻梁,再抬头时,两边眼睑都红润了。   甚至就连裴老师,也一言不发地僵着脖子去看,似乎每多看一个字,都能增加一分老态。   其实古代文字翻译出来,也就只有那么几段,但偏偏就是那么简短的文字,却记录着一场人生的悲剧。   译文上,总结其内容,大概就是赫胥帝发出信件,主动请求与骷族建立邦交。   而骷族君主贺楼生,原本是答应了这个请求,却在签署下协议之后,发现了妹妹的尸骨。   当天,正好是贺楼生二十八岁生辰前夕。   也是当天,他杀光了赫胥国的十万将士,断了赫胥帝的项上人头。   骷族因此遭到天罚,全族灭亡,血色淋漓之下,整个赫胥国土,仅剩下贺楼生一人。   修复室的氛围异常冷清,没有人敢指责他做得不对。   而之前修复室里收到过的那对肋骨,正是骷族小公主的。   苗六溪看到这里,久久不能安神。   原来,这是他妹妹的肋骨。   那贺楼生的肋骨呢?他的肋骨分明也消失了啊……   苗六溪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   下午六点,苗六溪从图书馆的大门走出来,她第一眼就看到远处,贺楼生正对着自己,盈盈笑着。   以往,总是她孤身一人,走过大街小巷,度过严暑寒霜,身后没有人等她,她也不可能停下来等任何人。   而如今她心里已经不知不觉灌满蜜汁,恨不得时时刻刻,从眼睛里溢给他看。   贺楼生缓缓走来,他风度翩翩,雍容文雅,叫苗六溪看了好生欢喜。   想来,从前在他身上都发生过什么,好像已经不再重要。   看他如今站在苗六溪面前,笑得多好。   -------------------------------------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感谢你陪着六溪和小骷髅走到这里,再见哦~   等会儿……番外呢?番外呢!说好的秋名山车神呢!   哦吼那先不再见了,我们番外尽情玩。   目前定下的番外有——   1、秋名山车神。   2、骷族的灭亡。   3、恩爱的日常。(也可能不写)   4、绞结人骨恋。(没有特殊xp千万别买)   5、不知道了……有想法可以跟我说,没想法我们就下本再见!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