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与寒门将   作者:橙与白   文案:   苏宜家是世家出身嫡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德容言功更是上乘。   韩至是随新帝打下江山的大将军,出身寒门。   就是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被一道圣旨绑在了一起。   婚后,   她总是嫌弃他粗鲁邋遢,他嫌她事儿太多。   她嫌他不知打点上下关系,他嫌她太过汲汲营营。   她嫌他对表妹太好,他嫌她心中有个表哥。   两个人成亲五年,吵了三年,冷战两年,终于看不惯彼此,闹到御前去和离。   一觉醒来,她回到了新婚的当晚。   两人刚洞房结束。   他看着她娇美的模样,想着她即便有心上人,这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下去。   她卯足了劲儿,一脚把他踢下床。   他异常愤怒。   好,很好,他一会儿就把她那个表哥打一顿!   阅读提示:   1.男女主都不是完美人设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宜家,韩至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世家女与寒门将婚后日常   立意:夫妻生活重在沟通和理解。   ​ 第1章 重生   ◎韩至被踢下床。◎   明正五年,立冬时节,花木零落,蛰虫休眠。头顶不知何时聚起滚滚乌云,厚重低沉,为冬日添了几分萧索和寒冷。   紧闭的沉重朱色宫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一位貌美的年轻妇人从里面缓步而出,厚厚的夹袄和襦裙难以遮掩她姣好的身形,举手投足间尽显林下风致,又有几分婀娜。此刻她的脸上带着几分轻松,如林间小鹿一般雀跃。   在她身后数步之处跟着一位高大魁梧的男子,男子身形颀长,肩宽厚实,胸膛健硕,剑眉星目,皮肤黝黑,身着厚重的黑色铠甲,腰间挂着一把利剑。他站在貌美妇人的身后,将刮向妇人的寒风牢牢挡住。   此刻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脸上的那一道疤显得有几分狰狞,看一眼便让人觉得比今日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二人出了宫门,双双停下脚步,相视一眼。   妇人对男子莞尔一笑,艳若桃李,仿若为冬日添了几分颜色。只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觉得如坠冰窟:“韩至,后会无期,往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没有人干涉你了。”   男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眉头略微皱了一下。   “我与你说过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宜家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不是我想的那样又是哪样?”   韩至这次没有说话。   看着韩至的反应苏宜家脸上的笑消失殆尽,道:“韩至,你一向如此,从不与我解释,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最烦你这副模样了。不过,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时,早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的车夫朝着这边走来,笑着道:“恭喜苏大姑娘得偿所愿,大少爷已经命我们等候多时了。”   苏宜家看向来人,她认出来这是林家表哥的奴仆。她没再理会韩至,转身欲上林家的马车。只是刚上前走了一步,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那一只手掌大得惊人,将她牢牢锁住。   苏宜家看向韩至,眼神中蓄满怒意。   韩至同样有怒气,质问:“你的车驾呢,为何要上林家的马车?你是不是要去找你那表哥?”   苏宜家嗤笑一声,提高了一丝声量:“关你何事?你既不与我解释你的事情,也别管我的事。”   闻言,跟在身侧送他们出来的内侍抬头看了她一眼,守在宫门口的两名护卫眼神也往这边瞥了一下。   见众人如此反应,苏宜家羞愧不已,脸上流露出来嘲讽的神色。   她是苏家的嫡女,京城中贵女的典范,一言一行皆是众人楷模。婚后不过短短数载,竟变得如泼妇一般,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叫嚷逼问,将那些圣贤书和闺阁礼记都忘得一干二净。   瞧着苏宜家脸上讥讽的神色,韩至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他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   苏宜家:“韩至,你别忘了皇上已经同意了你我二人和离,等我明日将和离书送到你手中,以后咱们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了。”   韩至垂了眸,不知在想什么。   苏宜家趁机一把甩开了韩至,另一只手拍了拍刚刚被韩至触碰过的地方,一脸嫌弃的模样,仿佛韩至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你我既已和离,往后嫁娶随意。”   这种讥讽、嫌弃的眼神韩至再熟悉不过了,她一向瞧不上他的,从成亲的第一日起就瞧不起他。不管他做什么她都要嫌弃,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而他最讨厌她这种眼神。   他本欲解释,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若对方心中已认定他有错,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这门亲事从头到尾就是错的。   他放她自由。   他自嘲一笑,忍住心中酸涩,道:“好!”   瞧着他又是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苏宜家忍无可忍,冷笑一声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韩至立在原地看了片刻,直至马车消失不见,转身上了马,朝着皇宫的西面扬长而去。   一左一右,驶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也即将驶向不同的人生。   马车上,苏宜家接过婢女桃红手中的手炉抱在手中取暖,微微暖和一会儿后,她靠在了身后的迎枕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和韩至的亲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   她这一生也都像是个笑话。   大凌国原是被四姓世家把持,分别是周、林、苏、秦。   她出身世家,是有着数百年历史,历经三朝不倒的苏家。父亲苏国公官拜户部尚书。大凌国重文轻武,苏家在整个大凌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数一数二的世家。   身为苏家的嫡长女,她从一出生就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她身份尊贵,京城中的贵女多半要看她脸色行事。   长大后和同是世家的林家长子林青淮定了亲,准备到了适婚的年纪便成亲。然而,成德末年的那一场兵变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成德末年,先帝多病,太子年幼体弱,朝政被左相和武大将军把持着。   先帝不得不求助于世家,许诺许多好处,只求他们将左相和武大将军正法,辅佐太子登基。与此同时,左相和武大将军也一一与世家联络,分析利弊。   世家根基深厚,各家族的族长老谋深算。不管谁登基,不管将来这个国家姓什么,他们的地位都不会动摇。若此刻跳出来支持皇上,输赢就不好说了。倘若四家联合支持,各有损伤还好,若只有一家损伤,等事情结束后定会动摇根基,沦落为末等世家。   四家全都等着对方先动。   门阀士族迟迟不动,先帝看出他们的意图,不再寄希望于他们,转而悄悄给被其发配到荒凉之地镇守边关的庶长子写信,许诺帝位,让其来相助。   这一仗打了三年,最终皇长子将左相和武大将军赶下台。   先帝大喜,着手整顿朝纲。   待一切事定,先帝却后悔了,欲让太子即位,然,兵权在大皇子手中,他不得不将皇位传给大皇子,并让大皇子发誓此生善待太子。   来年春天,新帝即位,国号明正。   太子在位多年,朝中支持者甚多,如今新帝虽即位,依旧有不少臣子站在太子那边,尤其是世家大族。先前先帝和左相大将军相争他们龟缩起来,此刻却跳出来对新帝多加指责。   原因就在于新帝的母亲是一名宫女,身份低微。太子生母皇后娘娘,出身门阀士族,身份尊贵。而世家向来注重血脉,支持正统。有这样一位母族低微的皇帝,世家觉得丢脸。   新帝一生远在边疆,甚少有世家大族支持,只有身边的一众武将。   世家大族在大凌国遍布各地,朝中多半被其把持,长此以往下去,皇位不稳。   为巩固帝位,新帝欲为心腹爱将指婚士族。   韩至,少时便入了新帝的军营,是新帝身边最忠心的臣子,是此次灭左相的大功臣。如今被封为镇国大将军,掌管京城的防卫。韩至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刚入京城时吓哭过小孩子。听说少年时也是个俊俏的郎君,后来和邻国作战时,为救皇上脸被敌军将领划伤了,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因其一直守卫在新帝身侧,年过二十,尚未娶妻。   如今大业已成,新帝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大凌国被四姓家族把持,朝中大臣多是出自这四姓。先皇后出自周家,周家是太子的母族,不会站在皇上这边。秦家尚武,军中多是秦家子弟。林苏两姓多出文官,是屹立数百年的书香门第。   而这两姓,即将联姻。   不日赐婚的圣旨就下到了苏家,苏家长女苏宜家嫁镇国大将军。   举国哗然。   更令人惊讶的是苏国公在抗旨数日后接了旨,绝口不提长女和林家定亲一事,只说和林家定亲的一直都是次女。   想到这些,苏宜家再次长叹一口气。   世家最重血脉和脸面,鲜少与寒门联姻。她一直都是贵女的典范,却要嫁给寒门出身的一个武将。世家和寒门之争,新帝和老臣的博弈,这一巴掌最终落在了她的脸上。   朝局稳固,她以为自己会嫁入林家,也早已准备好嫁入林家,将来成为林家的主母,掌管内宅。不曾想一夕之间她从天上掉在了地上,即将要嫁给入寒门,而她的庶妹代替她嫁入了林家。   嫡长女嫁的不如庶女,她成为了全京城的笑话。   婚后她和韩至摩擦不断。他们二人观念不合,对很多问题的看法都不一样。她希望韩至去改变,韩至却不愿听她的话。韩至甚至有心上人,从未将她放在心上。韩府也是一大堆糟心的事情。   两个人争吵了三年。   后来皇上开始削弱世家,两个人彻底站在了对立面,于是便开始冷战。   如今皇上将矛头对准了苏家,而此事是韩至来做的。丈夫对付娘家……她再次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当庶长兄被韩至抓入天牢时,她去找他问此事,他闭口不答,一句话也不与她解释。父亲最重视二弟,府中庶务都交由二弟打理。庶兄一直在外读书,从未参与府中之事,何其无辜。可无论她怎么和他说,他都不曾理会。   她甚至看到他和周家女私下会面,隔天他便将周家的子弟放了。   到此,她终于忍无可忍,闹到御前和他和离。   如今皇上终于同意了,她自由了,不用再夹在寒门和世家之间受煎熬。   桃红:“夫人,咱们——”   苏宜家倏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婢女,缓缓问:“你刚刚唤我什么?”   桃红自觉说错了话,忙改了口:“大姑娘。”   苏宜家脸色好看了几分,轻声道:“嗯,往后别叫错了。”   桃红:“是,大姑娘。大姑娘,奴婢想问您咱们是回苏府还是去寻林大少爷?”   苏宜家想了想,道:“哪也不去,去桃花阁吧。”   桃花阁是京城中的一家酒楼,环境十分雅致,是她成亲前最喜欢去的地方,她时常和林家表哥来这里玩儿。   她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大醉一场,松快松快。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最初是一段漆黑的路,随后是满目猩红,十分骇人。梦里乱糟糟的,阴森恐怖,令人窒息。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原来她梦到了自己大婚之日。想必梦里的红色就是成亲之日的喜色吧。怪不得她觉得窒息,毕竟眼前的一切就是她悲剧的开端。   她虽是苏家的嫡长女,可因所嫁之人是寒门子,那些世家中常见的面孔并未来参加她的喜宴,即便是苏家的亲戚也没来多少人。大家都觉得丢脸,不愿承认这样一门亲戚。   世家虽没来多少人,这场喜宴却着实热闹。新帝重视寒门,有意提拔寒门,寒门出身的官员几乎全都到了。这些人也没那么重规矩,热热闹闹的。   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人推入到了新房之中。   屋里是大红色的浪潮。   很快韩至进来了。   在身侧嬷嬷的催促下她喝了交杯酒。   她的头更晕了。   床幔落下,两个人依偎在了一起。   所有的一切都和她当初成婚时一样,只是,当熟悉的疼痛来袭时,她突然开始怀疑这一切究竟是假还是真。好在很快这一切都结束了。屋内安安静静的,只有大红喜烛燃烧时发出的声音。   躺在床外侧的男人看向躺在身侧正在熟睡的姑娘,唇红齿白,乌发凌乱,身上有点点痕迹,目之所及看得他心头一动,抬手抚摸上她那一张娇美动人的脸。   他的手指粗糙,她的脸颊细嫩,在抚摸上的那一瞬,他的手指微颤,像是怕把她弄碎了一般。想到刚刚的事,他心里如同饮了琼浆玉液一般痛快。   她怎么长得这般好看,这世上怎会有长得这般好看的女子,仿若天上的仙女,让人怎么都看不够。   自打入京之后,世家大族的嘴脸他看的太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个个虚伪至极,又高高在上,不拿正眼看人。他以为她也是这样的,所以皇上为他赐婚时他十分抗拒。   后来知晓这门亲事躲不开,他便偷偷去看了她一眼。自从一个月前见了她一面,抗拒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而那一张脸也再忘不掉。   他当时想,不管她眼神如何,性情如何,他都想将她娶回家。   睡梦中,苏宜家感觉脸上痒痒的。她的身子实在是太疲累了,又喝了太多酒,眼皮沉重睁不开。只是那双粗糙的手却不老实,一开始只是摸她的脸,后来又往下摸。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她骤然睁开眼。   四目相对。   两个人眼中皆是惊讶。   韩至惊讶于苏宜家为何会突然醒过来,她刚刚明明累得不行,眼皮沉重,不该此时醒来才对。   苏宜家是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看到的竟然会是韩至。   难道她喝醉后被送回了韩府?她怎么记得她回家了,并未回韩府中。   韩至见苏宜家要发火,忙收回自己的手,轻咳一声,心虚解释:“你……你脸上有蚊子。”   在战场上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大将军此刻竟变得结巴起来。   那声音传到苏宜家耳中却觉得如钟声一般,震得人耳膜疼。   多少次了,她都说过多少次了,他声音太大,她让他小声说话。他表面应承,而后依旧我行我素。这两年他才稍微降低了些音量。没想到今日又这般大声与她嚷嚷,真是粗鲁至极。这分明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想到今日他们刚刚去皇宫和离,他也答应了此事,此刻又恬不知耻地和她亲热。苏宜家觉得恶心极了,怒火中烧,卯足了劲儿,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一脚将韩至踢下了床。   韩至正沉浸在刚刚的美事中,细细回味着,没料到苏宜家会有此举,一时不察,从床上掉了下去。好在他身手极佳,不至于滚到地上,几个转身,在地上站稳了。   看着苏宜家那熟悉的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样,韩至忽然想到了刚刚看到她和林家大公子在一处时的温柔小意,心中异常愤怒,心头的旖旎一下子消失殆尽。   想他堂堂镇国大将军竟然被一妇人踢下了床,说出去要丢死人了。   他知道她瞧不起他,她定是还想着林家那个大公子,刚刚她还偷偷溜出新房去见他了。   好,很好,既然她敢打他,他一会儿就去将那个林家大公子打一顿,看他不打死那个弱鸡仔。   作者有话说:   韩至:媳妇儿打我,我打情敌!   嗯,没毛病,韩大人逻辑满分o( ̄▽ ̄)d   接档文《和离前一晚侯夫人失忆了》求收藏~   文案一   赏花宴上,作为太傅府庶出的小姐,苏婉清连个座位也没有,只能站在嫡母身边伺候着。而嫡母正与人讨论着,要把她嫁给尚书府的纨绔四少爷。   她面无表情,抬头看了看宴席最前面的位置,恰好看到一个清冷的男子。他们二人当真是云泥之别,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嫁给他这种身份的人,即便是做妾也不够资格。   转头嫡母吩咐她去湖心亭取东西,湖边泥泞,她被人推入湖中。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而身侧的男人正是宴席上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平西侯世子。   文案二   程予身份尊贵,又屡立战功,是年青一代中的翘楚。众人都在平西侯夫人选哪家贵女为妻,没想到最后花落太傅府。   世人皆知平西侯世子与夫人关系不和,成亲三载,吵闹从未停,只因平西侯心中有个白月光,娶了如今的夫人也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人。   如今那白月光终于要回来了,二人便决定和离。只是没想到没过几日这二人竟然和好了,如那年轻男女一般陷入热恋之中,当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第2章 道歉   ◎卑微的韩至。◎   里面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屋外的人也听到了,桃红和柳绿连忙冲了进来。   韩至听到动静,连忙一把抓过床上的外衫罩在了身上,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   两个婢女进来后就看见姑爷大喇喇地站在地上,一双眼睛瞪着姑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而姑娘坐在床上对姑爷怒目而视。   桃红顿时就怒了:“姑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家姑娘?你是什么身份,我家姑娘是什么身份?姑娘嫁给你本就委屈了,你还想打我们姑娘不成?”   世家大族,不仅主子看不上寒门,就连府中的奴仆也是瞧不上寒门的。   桃红以前经常说这样的话,不觉得有什么。一旁的柳绿虽然不太赞同桃红的话,但此刻护主心切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唯独坐在床上的苏宜家有些诧异。   一开始她们的确对韩家很不满,后来韩至对付世家时,她渐渐回过味来,开始约束身边的下人,不让他们对韩至这般无礼。桃红也转变了对韩至的态度。当她和桃红透露出来要和韩至和离的意思时,桃红十分反对,最近也一直劝她和韩至和好,如今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她抬眸望向桃红,试图从她脸上发现端倪。眼角在看到桃红身侧的柳绿时,目光顿时变了。   柳绿不是失足落水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她眼花了?   苏宜家闭了闭眼,又睁开,柳绿不仅在,还朝着她走了过来。   柳绿上前握住了苏宜家的手,心疼地问:“姑娘,您还好吗?”   苏宜家看向自己手背上的那一只手。   那一只细嫩的手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也是热的。   柳绿见自家姑娘不说话,更加着急了,问:“姑娘,您怎么了,快说话啊。”   见自家姑娘似是被吓傻了,桃红更生气了,看向韩至,道:“姑爷,这是你和姑娘的新婚夜,姑娘才嫁给你一日你就这样欺负姑娘,明日我们就回府告诉国公爷去!”   新婚第一日……   苏宜家看看柳绿又看向了桃红,随后重新打量起屋内的陈设。   果然,这里的陈设与她和韩至成亲那日的陈设一致。   所以,这是她和韩至的新房。   今晚是她和韩至的新婚夜,刚刚似真似幻的婚仪也是真的。她不是因为喝醉了眼花看到了柳绿,柳绿是真的还活着。   她竟然回到了五年前。   没想到人生竟然还可以重来,想到这些年她受的委屈,眼泪不受控地掉了下来。   韩至被桃红说了几句,甚是气恼,脸色不太好看。加之刚刚被踢下床,此刻已经怒到了极点。他正欲转身去离去,突然看到了苏宜家的眼泪。   心里的火一下子就没了。   美人落泪如梨花带雨,别有一番滋味。他心里觉得酥酥麻麻的,痒痒的,那种酥麻的感觉又很是抓人,让人觉得很痛快。只是,见那眼泪如雨丝簌簌落下,她眼眶哭得通红,他心中又如针扎一般难受。   她是世家嫡长女,一向高高在上,嫁给他这个武夫已然是委屈她了。而他脸上多了一道疤,她又长得这般貌美,是他配不上她,高攀她了。她一直强忍着,即便刚刚在床笫间再痛苦的时候也是一直隐忍,只拿一双眼睛冷眼看她,不见她掉泪。   可见此刻是真的难过极了。   踢他一脚怎么了,又不疼。不就是被踢下床了么,又没人知道,哪里就丢脸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跟一个弱女子计较这些呢。   他抿了抿唇,艰难地说出来三个字:“对不起。”   听到这话,苏宜家止住了眼泪,看向韩至,眼里有几分惊讶。韩至虽出身寒门,却从不自卑,也不会向她低头。她说什么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从不听劝。两个人时常闹得不欢而散。   他今日竟然会跟她道歉。   这一分惊讶转瞬而逝,想到这几年自己过的日子,想到父亲对于她和离的态度,她委屈极了,又继续哭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大。   桃红柳绿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安慰。   韩至也被她哭得没了主意,心慌意乱。他索性来到苏宜家身侧坐下,小心翼翼地抬手将她搂入怀中。他不确定苏宜家是否会推开他。他想着,若是她真的推开他,他一定不能怂,要好好安抚她。   苏宜家的确十分抗拒韩至,抬手使劲儿推他。   韩至一咬牙,说道:“你别哭了,你打我吧!你若是生气就打我一顿出出气,别哭坏了身子。”   苏宜家本有些抗拒,听到韩至这番话后,将手握成拳,使劲儿捶打韩至得胸膛。   她这点力气对韩至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   韩至想到世家一向好面子,怕她哭得不好看在下人面前丢脸,赶紧抬手让桃红柳绿出去。   两人有些迟疑。   忽然,柳绿看到了床上的痕迹,见自家姑娘对姑爷似乎没有特别厌恶,她扯了扯欲说话的桃红,拉着她出去了。   “打扰姑娘和姑爷了,奴婢们先退出去了。”   说罢,柳绿拉着桃红走了。   出了门,桃红不解地问:“你刚刚拉我作甚,你没看到姑娘都被姑爷气哭了吗?”   柳绿将桃红扯远了,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起刚刚在屋里看到的床上的痕迹。   桃红听后脸色变得不自然。   两个人相视一眼,都没再打扰他们二人。   屋内,韩至一直任由苏宜家打他,丝毫没有反抗。   打了一会儿,苏宜家感觉手指酸痛。韩至的胸膛如铜墙铁壁一般,打起来一点都不解气。她使劲儿推了推他,没推动,抬手打开他的胳膊,往旁边挪了挪。   韩至看着苏宜家如幼鹿一般清澈的双眼,微微敞开的领口,有些心猿意马。他正值日血气方刚的年纪,活了二十多年从没碰过女人,如今终于娶了娘子,知道了个中滋味,有些食髓知味。   他尽力克制住自己,看着苏宜家那双如葱根一般的嫩手,问:“疼吗?要不……我给你揉揉?”   苏宜家将韩至眼底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的,她从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个德行。   他就是个色胚,此刻竟然还想着那些事儿。   她拢了拢敞开的领口,遮住了里面的肌肤,理都没理他,躺在了里侧。   很快,身侧之人也躺下了。   苏宜家再次惊讶,转身看向韩至。前世洞房夜,她对他实在厌倦不已。结束之后就冷冷看着他,出口骂了他,让他滚。他当时很愤怒,摔门离去,一整晚都没回来。   今生她都将他踢下床了,能看得出来他刚刚的怒火比前世还盛。加之她还打了他许久,他竟然厚着脸皮留下了。   为什么?   韩至不明所以,他不知苏宜家望向他的眼神是何意。不过他能看得出来,此刻她眼中没有对他鄙夷和瞧不起。他刚刚仔细回味了一下今晚的事情。猜想她之所以将他踢下床,可能是因为他刚刚太粗鲁太急切了。   “对不起,要不……下次我轻点?”   韩至再次卑微道歉。   他怎么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苏宜家怒气蹭得一下子就上来了,脸也羞得通红。她懒得骂他,也不想再理他,转身对着墙闭上了眼。   那三年,她已经将该说的话都说尽了,也吵累了,冷战的那两年两人也都互不搭理。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况。   看着苏宜家的背影,韩至心中暗想,她这是真的恼了他了?   韩至没敢再多言,生怕又被她一脚踢下床去。   作者有话说:   韩至:媳妇儿不理我怎么办╮(╯▽╰)╭ 第3章 粗俗   ◎韩至被扇一巴掌。◎   苏宜家此刻不仅身体不舒服,脑子里也乱极了。   那日她喝得醉醺醺的,从桃花阁里出来后就坐着林府的马车回了娘家。   回家后便看到父亲正等着她,她踉踉跄跄地走向父亲,笑着说:“父亲,今日我去宫里和皇上说了要和韩至和离一事,从今以后您再也不用担心世人嘲笑咱们和寒门结亲了。”   父亲脸上不仅喜色,脸色阴沉,抬手重重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她彻底打蒙了。她瘫坐在地上,捂着被打红的脸,不可置信地望向父亲。父亲一向疼爱她,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今日为何要打她。   苏国公阴沉着脸,道:“蠢货!谁允许你和韩至和离的?”   苏宜家不解。父亲不是一向不喜她这门亲事,也从看不上韩至吗?她和韩至成亲是慑于皇权,无奈之举。如今皇上终于同意她和韩至和离,父亲当高兴才是。父亲的反应为何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父亲,为何……”   苏国公:“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岂是你说和离就能和离的!”   苏宜家更不明白了。父亲何时这般惧怕过皇上,在朝堂上也一直挺起腰板,有着世家的风骨。更何况此事本就是皇上有错在先,是皇上断了她和表哥的姻缘。   他们是占理的。   苏宜家:“可是今日皇上同意了。”   苏国公依旧反对:“皇上同意了你也不能和离!”   苏宜家直视父亲,道:“为什么?女儿不明白,还请父亲解答。”   苏国公:“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和离?”   苏宜家想,为何要和离,当初这门亲事就是个错误,是个笑话,想和离不是正常的吗?   苏国公:“韩至可有犯错?”   苏宜家抿了抿唇,道:“女儿看到他和周家二姑娘在一处。”   苏国公:“二人可有行不轨之事?”   苏宜家没回答这个问题。她看到了二人在一处,她很愤怒,并未继续看下去。而更让她愤怒的是第二日韩至就将周二姑娘的胞弟放了。   他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她此刻说不清到底是气韩至和别的女人在一处,还是气他不给自己面子。   “我让他放了兄长,他并未答应,结果今日却将周三公子放了,他这分明没将苏家放在眼中。”   更没把她当成妻子看待。   苏国公眼神微变,道:“老大的事儿不能全怪韩至,这是皇上的意思。”   苏宜家不解:“父亲这是何意?”   苏国公不欲和女儿解释此事,道:“此事你莫要多问。既然韩至并无错处,你便老老实实回去,莫要再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苏宜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向听话,做事妥帖,父亲竟会这样的词来形容她。   苏国公:“从前是什么情况,如今又是什么情况?皇上大力提拔寒门士子,咱们世家被大力压榨。你好不容易嫁给了韩至,还不赶紧去求他让他支持为父成为左相。”   左相……左相……父亲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竟然不顾世家的颜面,也不管她的终身。   她当时喝得醉醺醺的,脑子很不清楚,又被父亲打了一巴掌,内心伤心不已,没有多想。   此刻回想起来发现疑点重重。   从前她一直都想和离,父亲也同意这件事,只推说皇上不允许,让她稍安勿躁忍耐下去,如今皇上同意了,父亲反倒是不同意了。   可见父亲并不希望她和韩至和离。   当初父亲同意她嫁给韩至本就有些奇怪。   父亲答应得太痛快了。   依着苏家和林家的实力,新帝又刚刚登基在朝堂上根基不稳,若当初真要反对这门亲事,也未必不能成,可父亲偏偏答应了,还将妹妹嫁入了林家。既拉拢了朝廷新贵,又继续和世家联合。   想到此处,苏宜家眸光一闪,浑浊的脑袋渐渐清晰。   难道这才是父亲的真正目的吗?   皇上登基后一直在对付世家,其余三家皆有损耗,唯独他们苏家不受影响,隐隐成了世家之首。   可到了最后,皇上还是对他们家动了手,兄长被韩至抓了。   苏宜家嘴角露出来一抹讥笑。   父亲既失了世家的风骨,也没能保全苏家,机关算尽,到头来一场空。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想着想着,苏宜家累极,沉沉睡去。   一旁的韩至听着身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知晓她睡着了,松了一口气。他刚刚一直提着一口气,生怕这个大小姐一个不顺心又把他踢下去了。   他倒是不怕她,就是觉得再被踢下去的话脸上有些不好看。   第二日一早,苏宜家醒来后看着眼前熟悉的大红色,重重地呼出来一口气。   没有改变,昨晚一切不是梦,她的确回到了刚刚和韩至成亲的时候。   她不爱韩至,韩至也不爱她。   韩至身上有一大堆臭毛病,婚后那五年她实在是受够了他,不想再跟他多过一日。   她是一定要和韩至和离的。   只是,若她猜测为真的话,父亲为了拉拢权贵一定不会轻易同意她和韩至和离。她只能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忽然,一个物什重重压在了她的胸口上。   苏宜家停止了思考,低头看了去,在她胸前正放着一条胳膊。那条胳膊又粗又重,像一块巨石一般压在她身上,直压得她喘不上来气。   瞧着这条胳膊,苏宜家嫌弃地皱了皱眉,抬手试图将那胳膊挪走。结果胳膊纹丝不动,甚至越收越紧。   故意的吧!   停顿的这片刻,她发现那只手开始不老实,于是转头愤怒地看向身侧的男人。   男人却始终闭着眼睛,并未睁开。此刻他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竟然露出来一抹笑,脸上的那道疤也柔和了几分。   这会儿那只手越发不老实。   苏宜家身体不受控地苏麻了一下,浑身一抖,那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色胚!   苏宜家羞恼不已,忍无可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了韩至的脸上。幸而韩至皮肤黝黑,看不出来痕迹。   韩至顿时惊醒过来,一双眸子变得锐利,像是要吃人一般。   苏宜家从未见过韩至这般凌厉的模样,心尖一颤。   待看清楚眼前的情形,韩至收敛起眼底的杀意。只是想到刚刚被打了脸,他心头不悦,盯着苏宜家的眼睛,沉声问:“为何打我?”   “胳膊。”苏宜家出声提醒。   韩至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竟然压在了苏宜家身上,手还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刚刚做了那样一个梦。   他有些不舍地缩回胳膊,眼眸逐渐变得温和,语气里也有几分卑微讨好:“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   这几年他一直在打仗,时常枕戈待旦,夜里睡得不安稳,有一点动静就会惊醒过来,生怕是敌军攻过来了。   又道歉。   苏宜家眼眸微动。她刚刚明明打了他,他竟然反过来跟她道歉。从前她跟他吵却从不见他服软。这男人这两日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过,男人真是贱骨头,平日里骂他几句他就不高兴了,如今她打了他他却毫无感觉,还贱兮兮地往她跟前凑。   她没理他,催他离开:“时辰不早了,该起了。”   这么快就天亮了?韩至:“哦。”   说罢,他掀开被褥,下了床。只见他上身没穿衣裳,光着膀子,露出来精壮的胸膛和胳膊,身上布满了伤痕,竟没有一处好的皮肉。   下面仅着一条亵裤。   苏宜家的脸渐渐红了。   又羞又气。   前世他们二人只有初一和十五会同房,每次都跟完成任务一般,结束后她就让他滚,从不和他睡在一处,没见过他这般无耻的样子。   她只知他邋遢不爱干净,不知他还有这样无礼的一面。   昨日丫鬟们进来时他尚且知道穿上外衣,如今却这般衣衫不整。   真是越了解越发现这个人没有下限。   韩至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光着膀子大步去净房更衣、洗漱。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苏宜家的脸更红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流氓,她还在屋里,他就不能出去更衣吗!   韩至很快就从净房出来了,他朝着床边走来,苏宜家看着他赤、裸的胸膛,拿起来枕头扔了过去。   韩至身手矫健,一把接住了大红色的枕头。   又打他。   她一个世家女怎么这么爱动手呢?   他得好好说说她。   但当他看到苏宜家羞红的脸时,意识到她为何如此生气,顿时就不气了。他一边穿衣裳,一边说了一句:“昨晚你我二人都洞房了,娘子怎得还这般不好意思,往后咱们得日日在一处,你得慢慢习惯。”   苏宜家快被他气晕过去了。   他说话怎得这般粗俗。   韩至迅速穿戴好衣裳,见苏宜家仍旧一动不动坐在床上,脸上还有几分红晕,凑过去问:“娘子可是要我帮忙穿衣?”   苏宜家忍无可忍,怒斥:“滚!”   不光打人还骂人,当真是大小姐脾气。今日成亲第二日,他先忍了,往后她再这般,他绝不忍她。韩至在心中暗暗发誓。   他没再自讨没趣,出门去了,出了门顺便将桃红柳绿唤到屋里去服侍。   韩至走后,苏宜家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几分。   她从前没怎么正眼瞧过韩至,倒是没发现他这般好色,睡梦中都想着那些事儿。前世他们二人一个月只有两次,若依着他这个性子,定会忍不住的,说不定早就和别的女子宿在一处了。想到这一点,她觉得有些恶心。   她可以不喜欢韩至,但她更讨厌脏男人。   既然她不能主动提出和离,那就等他自己露出来马脚。   世家大族最重脸面,若韩至行不轨之事,再闹得人尽皆知,届时父亲即便想要拉拢新贵,也定会为了苏家的脸面答应她与韩至和离。   桃红和柳绿很快就进屋来了。   桃红看着自家姑娘身上的痕迹,红着脸嘴里又骂了韩至几句。   苏宜家看向柳绿:“找人盯着韩至,将他的一举一动报给我。”   柳绿虽不解,但还是恭敬地应了:“是,姑娘。”   作者有话说:   韩至:呜呜呜,不是在被媳妇儿打就是在被打的路上o(╥﹏╥)o   宜家:呸! 第4章 敬茶   ◎韩至帮苏宜家说话。◎   收拾好之后,苏宜家准备去正院敬茶。   她再不满意这门亲事,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韩至起床后就在院子里练剑,见苏宜家要走,他连忙收好剑跟上了。一路上,韩至为苏宜家介绍府中的景致。   苏宜家一个字也没跟他说。   她和他吵了几年早就吵累了,还是互不打扰的状态更舒服。   韩至虽出身寒门,但毕竟是新贵,又被皇上封为大将军,因此韩府的宅院并不小。不过,跟历经三朝的苏家比就显得有几分寒酸了。   到了正院,韩父和张氏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们姗姗来迟,韩父尚好,脸上带着笑容。张氏脸上有几分不悦。哪家的媳妇儿不是天不亮就来伺候,哪有像她儿媳一样起那么晚,这都日上三竿了才来给公爹婆母敬茶,也太不像话了。   苏宜家:“儿媳来迟了,请父亲母亲见谅。”   张氏正欲说话,被韩璨挡在了前面。   韩父:“不迟,我与你母亲也是刚刚起。”   丈夫已经发话,张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桃红将蒲团放下,苏宜家跪在蒲团上,恭敬地给韩父张氏敬茶。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任谁都说不出来一个不好。即便最想挑刺的张氏也无话可说。   喝了茶后,韩父张氏将礼递给了苏宜家。   柳绿将礼接了过去。   随后是平辈们间的见礼。   屋内有三个年轻人,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其中一位身着华服,另一位穿的略显朴素。   上一世苏宜家将最厚的礼给了男孩,两位姑娘的礼一样。   那时她根本就瞧不上韩家,也没想和韩至好好过日子,对于韩家的事情几乎不怎么过问,也没有事先打探韩家的事情。随便拿了三份礼应付过去,没管这几人的身份如何。   事实上,这三人中,男孩韩继是张氏所出,穿着华丽的女子是张氏的表侄女范可儿,穿着朴素的是韩至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韩晚秋。   张氏并非韩至和韩晚秋的亲生母亲,而是他们的继母。韩至的母亲在生韩晚秋时难产而亡,再后来韩父续娶了张氏。   韩继,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张氏对他的厚望,这是希望他继承韩家的家业。范可儿是张氏的表侄女,也是张氏心尖儿上的人。   和韩至一母同胞的韩晚秋是这个家中最没存在感的一个人,有时连丫鬟都不如。因为她出生时韩母就死了,算命的人说她克死了生母,是不详之人。   张氏见苏宜家的目光落在韩晚秋身上,指了指儿子,为苏宜家介绍:“这是你二弟,韩继。”   苏宜家收回目光,从托盘里拿出来最贵重的那块玉佩,来到了韩继面前。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越过韩继和范可儿,递给了站在末尾处穿着朴素的韩晚秋。   所有人因眼前的一幕怔住了,全都看向苏宜家和韩晚秋。   面对众人的不解,苏宜家开口解释:“长幼有序。”   韩继和韩晚秋同是正室所出,韩晚秋是原配生的,韩继是继室生的。虽然男子地位高于女子,但苏宜家此举也占理。   后来张氏几人如同苍蝇一般没少给她找麻烦,只有韩晚秋老老实实的,始终对她恭敬客气。那时她恪守世家礼仪和教养,即便讨厌这些人也没表现出来。如今重活一世,她觉得前世活得有些累了,突然就不想再忍着这些人了。   她虽不会在韩府久留,也不想让这三人称心如意。   韩璨神色微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韩继不满地看向苏宜家。在这个家中,他是男子,又是读书人,他才是地位最高的那个。若非兄长跟着皇上打下江山有功,地位绝不如他。更何况韩晚秋克死了生母,是个不祥之人,地位如蝼蚁。   张氏看不惯苏宜家这副模样,以为终于抓住了儿媳的错处,瞥了一眼侄女,道:“既然长幼有序,那就应该先给可儿。”   苏宜家用四个字轻轻松松挡了回去:“亲疏有别。”   范可儿的泪说来就来,她先看了韩至一眼,见韩至目光落在苏宜家身上,心里更难受了。她垂眸,拿起来帕子遮了遮鼻子,细细抽咽起来。   韩继第一个发现范可儿哭了,他连忙道:“表姐,你怎么哭了?大嫂,你说我就算了,怎么可以这样说表姐。”   范可儿抽咽了几声,轻声道:“二弟,你莫要怪表嫂,我知道自己是个外人,表嫂没说错。”   韩继:“表姐可不是外人,你和我们是一家人!”   苏宜家在一旁冷眼瞧着,心想,又来了。   前世,范可儿在外人面前一向装得柔弱,委屈的话一套一套的,眼泪也是说来就来。偏偏那些没脑子的愚蠢男人就吃这一套。   苏宜家瞥了一眼愚蠢的韩继,又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更加愚蠢的韩至。   韩至瞧着自家娘子的眼神,顿时觉得后背一凉。暗道,他刚刚可是什么都没说,她何故用这种眼神瞧他。难道她知道那件事了?韩至顿时有些心虚。   他正欲开口解释,娘子却转过头去了。   苏宜家本不想理会范可儿,可想到前世那些不痛快的事,又不想这样算了。   她肃着一张脸,郑重道:“大喜的日子,范家表妹何故哭哭啼啼?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亦或者是对这门亲事有什么不满?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莫不是你对圣上不满?”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这帽子扣得极大,范可儿不敢再装下去了,立即收了眼泪:“我从未说过此话,表嫂误会了。”   苏宜家没再给她眼神。   韩父从中打圆场:“可儿定是瞧着她表哥成亲了,甚是欢喜,这才哭了。”   苏宜家:“原来如此,多谢父亲为儿媳解惑,儿媳险些以为表妹是对这门亲事不满了。”   韩父:“可儿绝无此意。”   苏宜家点了点头,看向了托盘。   韩父见儿媳不再纠结于此事松了一口气,在看到一旁哭哭啼啼的侄女时,顿时有几分不喜。从前府中只有可儿和晚秋两个姑娘,他觉得可儿知书达理,柔顺恭谨。如今和出身世家的儿媳一比,可就差得远了,太过于小家子气了。   他觉得有件事今日必须定下来。   苏宜家从托盘里拿出来剩下的两个样子差不多的玉佩,一个给了韩继,一个给了范可儿。将向来高傲的韩继放在韩晚秋后面,又将范可儿安排在最后,主打一个气死所有人。   见礼结束,韩父道:“宜家既已嫁过来,管家一事便交给你了。”   这是韩璨深思熟虑过后做出来的决定。   韩家是寒门,小门小户,如今能在京城立足全靠长子的从龙之功。但若是想让韩家长久发展下去,定要理清府中庶务。   张氏是乡绅之女,从前在县城中还能打理好内宅,在京城这么复杂的大地方就不够看的了。京城中官员众多,世家云集,关系错综复杂。世家又向来眼高于顶,不买他们寒门的账。   儿媳就不同了,她出身顶级世家苏家,大凌国的朝堂内外遍布苏家的子弟,就连皇家都得给苏家面子。   他虽然帮不上儿子什么忙,也不能扯儿子后腿。   韩家的女主人,还得是儿媳。   韩父这话一出,堂内众人的神情各异。   张氏的脸色尤其难看。若这般做,整个韩家就都是韩至的了,哪里还有她和儿子的事儿。   苏宜家陷入了回忆中。前世韩父也提过此事,她并未接管家一事。一则是因为长辈尚在世,她作为儿媳不好横插接手,这不合世家礼仪。另一则是她看不上韩家,不屑去管韩家的事。   如同前世一般,张氏第一个出声反驳:“宜家刚刚嫁过来,尚不了解府中的事情,老爷是不是太急了些?且他们小两口感情正好着呢,管家会耽误时间,影响夫妻感情。”   闻言,韩璨有几分迟疑,他看向了苏宜家。   他也知道这个决定有些突然,可如今韩家的关系网太复杂了,张氏难以操持。不说别的,昨日的婚仪就闹了不少笑话,如此下去韩家将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今日他观儿媳行事有度,处事有方,说话做事都透漏出来规矩和大气。可儿行事不妥,她点了出来,但又不会一味地抓住她的错处,得理不饶人。这样的品行极适合管家。   苏宜家看向张氏,笑着说:“母亲说的是呢,我刚来府中,不太了解府中的事情。”   张氏松了一口气。   苏宜家又看向韩父,接着说道:“不过,作为晚辈定要听从长辈的吩咐,父亲既然说了让儿媳管家,儿媳也不敢推辞。”   韩家没多少人,亲朋好友更是少之又少,她连苏家那么复杂的家事都能管得过来,更何况韩家?既费不了她多少功夫,还能给张氏添堵,何乐而不为。   张氏心沉了下去。之前丈夫和她提过此事,她每次都委婉地反对,丈夫后来也没再提。她原以为丈夫歇了这个心思,没想到今日竟会当众提出来,可见他是铁了心要让儿媳掌家了。   婆母尚在,哪有儿媳掌家的道理,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而且,这一场喜事可没少收礼。宫里送来的,各个世家送来的,那些宝贝她见都没见过,看得她眼花缭乱,可不能让老大将便宜占了去。   张氏见丈夫和儿媳这边行不通,她看向了韩至。   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如今成了镇国大将军不说,还娶了顶级世家的嫡长女。不过,他的心思可瞒不过她。他那一双眼睛都快长在苏家女身上了,可见对其十分满意。   若是他当初听她的话娶了可儿,如今整个韩府就全都是她的了。   “阿至,你媳妇儿刚刚嫁过来,得好好休息,可不能累着你媳妇儿了。咱们府中庶务又多又杂,不好弄呢。不如让你媳妇儿歇几日,过些日子再将管家一事交给她?”   韩至侧头看向了苏宜家。她身形这般瘦弱,打人的时候也跟挠痒痒似的,确实没多少力气。忽然,他看到了她脖子上的一抹痕迹,心头微微一热,想到了昨晚。昨晚确实累着她了,若是再管家的话,不知她还有没有精力。   苏宜家似是察觉到了韩至要说什么,她转过头去,一句话没说,就这般静静看着他。   她虽不想和他吵,可若是他敢阻挠她做事,她定不依不饶。   韩至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一直镇守边关,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光是高大威猛的敌军,豺狼虎豹他也见过不少,甚至还不小心踏入过狼群的地盘。他照样能从里面脱困,丝毫不觉害怕。   可此刻看着苏宜家如秋水一般的眼眸,他无端有几分惧意,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不如让娘子试试吧,若实在太累再另行安排。”   算他识趣。   苏宜家收回了目光。   “既然父亲和夫君信任,宜家定不负厚望,会将府中事打理妥帖。”   想监视韩至最好的办法不就是管家吗,这样就能知道韩至的一举一动,还能顺便给张氏添堵,一箭双雕。   作者有话说:   韩至:媳妇儿瞪我(○` 第3章 ′○) 第5章 吵架   ◎韩至吃醋生气。◎   见儿媳终于接过管家一事,韩璨松了一口气。   张氏气得牙痒痒,她攥紧了帕子,瞥了一眼侄女,对苏宜家道:“你刚来府中,不熟悉府中的事务,不如让可儿帮你。”   苏宜家:“母亲说得对,我初来乍到,的确不了解府中的事情,应该找人帮忙。可儿表妹毕竟是客人,怎能劳烦客人呢?我瞧着晚秋就挺合适的。父亲,您觉得呢?”   韩璨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发妻因生女儿而亡,他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女儿,也鲜少过问她的事情。他只知女儿性格内向,每次见了他都低着头不说话,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如此这般,他更是不喜。   韩晚秋和张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张氏自是不想让韩晚秋来管家,她道:“晚秋性子内向,又不爱说话,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只会给她嫂嫂帮倒忙。不如让可儿来。”   韩晚秋低头用手指搅着衣裳,一言不发。   韩璨觉得此话有理,正欲点头,苏宜家开口了。   “晚秋虽然年纪小,但也过了及笄的年纪,过不了几年就要出嫁了。若是从前便也罢了,如今夫君贵为大将军,将来晚秋也定会嫁入高门成为主母。若什么都不会岂不是会让人笑话夫君,嘲笑咱们韩家?”   前世那五年足够苏宜家了解韩家的每一个人。韩父虽然偏心韩继,但人还算清醒,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比如,保住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   苏宜家这一番话顿时让韩父醍醐灌顶。   是啊,如今和从前不同了,女儿是大将军的嫡亲妹妹,将来最差也会嫁入官宦之家,不像从前在县城准备一副嫁妆就行了。韩家好不容易成了显贵,可不能就这般没了。他虽不喜女儿,但毕竟是亲生的,还是疼爱的。亲疏自有判定,他最终还是点头应了女儿管家一事。   “宜家说得对,就让晚秋帮你吧。”   韩璨越发觉得让儿媳掌家是个明智的决定。   张氏快被气死了。   范可儿一连受了两次打击,气得饭都没吃下去,饭前借口身子不适离开了。   范可儿身子一向弱,偶尔不和大家一起用饭,众人也没多想。唯独韩至瞥了一眼范可儿离开的方向。   苏宜家瞥了一眼韩至的神色,见韩至在看范可儿,心下了然。   饭后,韩至和苏宜家一同离开了正院。   回去的路上,苏宜家突然主动和韩至说起话:“我瞧着可儿今日似乎不太开心,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让晚秋管家没让她帮忙。我本意是觉得可儿是府上的客人,不想麻烦她。不料她却不开心了。这可如何是好?”   韩至本想跟苏宜家说一说范可儿的身世,见她愧疚的样子,立马说道:“娘子刚刚并未做错什么,不用内疚。可儿提前离席,是她没规矩。”   苏宜家再次惊讶。前世范可儿时常在韩至面前告她的状,每次韩至都要来责怪她,认为她瞧不起范可儿。这次竟然没顺着她话说。   她记得成亲第二日范可儿就来院中告诉她韩至去她院中看她了。   前世敬茶时她并未和范可儿有过多交流,范可儿仍旧觉得委屈,韩至也觉得她委屈。如今她当众让范可儿难堪,韩至不知会有多心疼。   她心下不以为然,猜测韩至此刻是装的。   想到自己的目的,她还是将想说的话说完了。   “我虽然没做错什么,但可儿毕竟是客人,客人不高兴了,也是我的错。我听说将军和表妹一同长大,关系不错,不如你去安抚安抚她?”   韩至想起范可儿哭哭啼啼的模样,眉皱了起来。   他不想去。   昨日刚刚成亲,他想和娘子在一起。且范可儿是个姑娘家的,他一个大男人去安抚什么。   苏宜家:“快去吧,毕竟是客人,得有待客之道。”   前世不就去了么。   既然早晚要去,还装什么装。   有些男人就是矫情。   韩至琢磨了一下,还是将范可儿的身世说了出来:“其实可儿也不算客人,她从小在我家长大的。爹娘之所以格外照顾是因为当年表舅父是为了救父亲死的,表舅母也随表舅父去了。我们家对她有愧疚。”   他想说的是范可儿不是客人,不用这般客气。   苏宜家却觉得范可儿在韩至心中是不同的,立即道:“这么大的恩情,讲究就更应该去看看她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韩家也一直拿她当恩人来对待。韩至这些年一直在外打仗,再加上范可儿是继母的侄女,两个人并不亲近。若是范可儿遇到了麻烦,为了恩情,他拼了性命也一定会帮忙,但眼下这种安慰人的事他不想干。   还有——   继母一直想让他娶了范可儿,而他对范可儿无意。若是去了,让娘子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他本不想去,又怕娘子认为他薄情寡义,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嗯,我送娘子回去后再去看她。”   他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的。   苏宜家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   她知道张氏一直打算把范可儿嫁给韩至,以前韩父也是答应了的。后来韩至跟新帝打天下,韩父便歇了这个念头。   前世韩至对范可儿有所偏爱,除了因为范可儿的父亲救了韩父,定也因为有情。   男女七岁不同席,谁家好人家的已婚男子会去单独看未婚表妹,丝毫不知道避嫌。   也就韩至这种色胚会这般,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不用,就这几步路,我认识路。”   苏宜家婉拒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韩至深深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苏宜家瞥了一眼柳绿,柳绿立即让人跟上了。   回到院中,她着手让人收拾东西。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韩至回来了。瞧着屋里的丫鬟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脸上流露出来不解。   苏宜家:“将军去看过表妹了?”   韩至神色有些不对,胡乱应了一声:“嗯。”   苏宜家:“将军这么快就回来了,表妹心情可好些了?”   韩至没再回答这个问题,他盯着床铺,问:“娘子为何让人收拾我的东西?”   苏宜家:“我不习惯和人睡在一处,劳烦夫君往后去书房歇息吧。”   昨晚和今日一早的体验着实不好,她还是如前世一般和韩至分开睡吧,免得她看到这一张脸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打他。   韩至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目光死死盯着苏宜家,脸上的那一道难看的伤疤显得狰狞了几分。   那模样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两人不知吵过多少回,苏宜家早就摸清了韩至的性子,他再生气也不会打人的,顶多是气势强了些。   她就这般静静看着韩至,一言不发。   韩至:“娘子究竟是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处,还是不想和我睡在一处?”   他们二人刚刚成亲就要分房而居,她分明是不满意他这个人。   苏宜家话说的十分委婉,韩至却将话说的极为直白。   见屋内的婢女都看了过了,苏宜家脸色有几分不自在,心中暗恼韩至说话粗鄙,什么话都好意思往外说,不懂委婉。   苏宜家也沉了脸:“夫君想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睡。”   韩至上前一步,质问:“娘子心里莫不是还想着林家大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苏宜家秀眉皱了起来。吵架便吵架,他突然提林青淮作甚?前世她知道他不喜林青淮,但他从没在嘴上说过。如今他倒是说出来了。   “这跟表哥有何关系?”   她只是单纯讨厌韩至这个人,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见苏宜家不承认,韩至愈发气闷,一双眼睛盯着苏宜家不说话。   表哥……叫的还挺亲热的。   苏林两家虽有亲戚关系,但并不是十分近的血脉。据他所知,苏宜家的母亲和林青淮的母亲并非亲姐妹,而是远方亲戚。因此苏宜家和林青淮之间不知隔了几层。   这么远的亲戚关系她竟然还叫他表哥。   苏宜家哪里知道韩至心中所想,从她记事起母亲就让她唤林青淮表哥,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个称呼。   若是从前苏宜家定要再说韩至几句,前世她跟韩至吵架太多,已经吵累了,也不愿跟他多说话。见他不语,索性不再搭理他,坐在一旁的榻上,继续安排婢女去整理箱笼。   韩至见苏宜家压根儿不理他沉着一张脸转身大步离去。   苏宜家抬眸瞥了一眼韩至的背影,心想,这个人当真是莫名其妙。   这时,柳绿进来了。   苏宜家:“他们二人都说了什么?”   柳绿:“将军没去找表姑娘,他去找晚秋姑娘了,托晚秋姑娘去安抚表姑娘。”   苏宜家心底有几分诧异,重复了一句:“没去?”   那她刚刚问韩至时他为何说自己去过了。   柳绿点头:“将军的确没去,他和您分开后就直接去寻晚秋姑娘了,跟晚秋姑娘说完便回了书房,在书房待了一会儿来了回了院中。”   苏宜家:“当真?”   柳绿:“千真万确,奴婢虽然没跟上前去,但亲眼看到她去寻晚秋姑娘了,跟在将军身后的小厮听到将军让晚秋姑娘安抚表姑娘。没过多久将军就去了书房,再之后他就来了咱们院中。”   苏宜家沉默不语。   她有些不懂韩至为何没亲自去看范可儿,更不懂韩至为何撒谎。   桃红想到怒气冲冲离开的将军,看着丫鬟手中的铺盖,试探地问:“姑娘,这些东西还要搬吗?”   苏宜家的视线挪到了铺盖上,顿了顿,道:“罢了,再给他放回去吧。”   他今日没犯错,此时若将他的东西搬走不占理,倒显得她无理取闹了。   他对范可儿的好可不止这一桩事,他很快就会犯错的。反正此事也不急,等明日回门之后再寻机会让他滚蛋。   桃红:“是。”   作者有话说:   韩至:媳妇儿想让我滚蛋,委屈╥﹏╥ 第6章 回门   ◎韩至受辱,宜家同情。◎   韩至气得不轻,出了如意院就去了演武场,在演武场上和府中的护卫们一一过招。等将所有人都打趴下,这才觉得心头的郁气消散了些。   午饭过后,韩至去了书房中。   既然那位大小姐不欢迎他,他也不想去自讨没趣。   不让他在如意院中睡觉他就不去,以后她求他他都不会再踏足一步。   结果回到书房之后,在里面绕了一圈也没看到自己的东西。他将守在书房门口的小厮唤了过来询问,小厮说并未见内宅来送东西过来。他顿时心中欢喜,朝着如意院走去。至于刚刚心中所想早已忘记。   去如意院的路上,韩至觉得风里都带着花香。   是他误会娘子了。   娘子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并不是瞧不起他嫌弃他。结合这两日的事情来看,娘子唯一恼了他的就是昨晚洞房之事。她之所以撵他走定是因为他昨晚太过孟浪了,娘子生了他的气。   此刻苏宜家正在床上睡觉。   韩至轻手轻脚地进了正房之中。待他发现自己的铺盖果然还在床上放着,顿时放松下来。   他猜的没错,娘子就是嘴硬心软,嘴上说着撵他走,实则是希望他留下来,都怪他早上没明白娘子的意思,误会了娘子。   韩至瞧着躺在床上睡觉的人,顿时着了迷。   她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之人。   皮肤白皙透亮,因为睡觉泛起了丝丝红晕,弯弯的眉毛,小巧而又挺立的鼻子,殷红的唇瓣……   韩至盯着苏宜家的唇,想到了昨晚的事,那滋味他尝过,当真是美妙极了,喉结滚了滚。   他的手伸向了苏宜家的唇,忍不住摩挲了几下。   不知他若是偷偷亲她一下,她会不会又恼了他。   苏宜家本来只想着小睡片刻,却不知为何睡得越发沉了。她做了一个噩梦,骇人极了,梦到最后她趴在坟前痛哭,墓碑上赫然写着“韩至”二字。   苏宜家心如刀绞,蓦地睁开了双眼。   这怎么可能!   她对韩至没有任何感情,他是死是活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可能为了他流泪的。   韩至没料到苏宜家会突然醒过来,他的手还放在她的唇上,没来得及收回来。   这个色胚!   刚对他宽容了一些,他又得寸进尺了。   果然是梦,她不可能为这样的人伤心。   苏宜家抬手打掉了韩至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淡道:“将军怎么又回来了?”   刚刚走得时候不是挺生气的么,如今回来得倒是挺快。   韩至收回了手,脸上的表情讪讪的,好在他脸皮足够厚,权当做是没听明白,笑着说:“我听说娘子要收拾院子,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   苏宜家拒绝:“没有。”   很快,桃红和柳绿进来服侍苏宜家起床,起床后,开始收拾院子。   韩至就跟在苏宜家身侧。   为了防止铺盖被搬走,韩至没再离开。   至于苏宜家说要将他铺盖搬到书房一事他问都没问,假装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苏宜家也没提。   昨日刚刚成亲,今日如意院中的东西还没有规整好。苏宜家指挥着众人将院中收拾了一番,东西放好,院子里的一些摆设也要挪一挪位置。   苏宜家见他一直不走,委婉提醒:“这里有些杂乱,恐扰了将军,将军不如去别的院中歇一歇吧。”   韩至:“不打扰不打扰。”   他哪里敢离开,就怕他前脚刚走,后脚自己的铺盖就去了书房。   苏宜家不知他心中所想,又继续吩咐下人收拾东西了。   见箱子太重,苏宜家打算让桃红去外院找人来搬。   韩至立即上前,道:“不用找别人,我来搬。”   苏宜家正欲阻止,韩至上前就将极重的箱子搬了起来。那力气不是一般的大,看得苏宜家惊讶不已。   韩至将几个大箱子全部搬到指定地点之后,又回到了苏宜家面前,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看在他刚刚亲力亲为去为她搬箱子的份上,苏宜家难得说了一句:“多谢将军。”   韩至眼睛立马就亮了,道:“娘子客气什么,你既嫁了我,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使唤我。”   苏宜家:“将军歇一会儿吧,剩下的事让她们去做。”   韩至:“不用,我不累。”   虽然他如此说,苏宜家也没再吩咐韩至,让桃红去收拾别的箱子。   韩至见婢女们做的都是一些细活儿,自己也的确帮不上忙,立在原处略微有些尴尬。不过,他这个人一向不会让自己尴尬。见苏宜家不理他,便主动搭话。   “娘子可还需要搬动什么东西?”   苏宜家:“不用。”   韩至自讨了个无趣,老老实实候在一旁。   如意院中的东西收拾了足足一整日才收拾好。   夜幕降临,府中渐渐有了亮光。   苏宜家累了一整日,不到亥时就去床上躺着了。   没过多久韩至也躺下了。   就在苏宜家即将要睡着之际,一只手伸了过来,在她身上游走着,她的背后也贴了一具滚烫的身体。   这种情况她再熟悉不过了。   昨晚刚洞房,没想到他今日竟然又想了。   苏宜家抬手拿开韩至的胳膊,转身看向他。   黑夜中,韩至的目光炯炯有神,亮得吓人。   苏宜家打量了他一眼,正欲说话,忽然皱了皱眉,道:“你没沐浴。”   韩至的习惯非常不好,十分不爱干净,尤其不爱沐浴。别的时候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上她的床之前必须沐浴。   韩至抬着胳膊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道:“我今日没出汗,没味儿,不脏。”   他今日就没出门,哪里就脏了。   前世为了此事两个人吵过不止一次,她和韩至说了多遍他才听到心里去。如今苏宜家懒得与他吵,就这般静静看着他。总之,大有一副他不沐浴就得滚的气势。   又是这个眼神,真是怕了她了。为了一会儿的好事儿,韩至妥协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沐浴,娘子莫要睡着了,等等我。”   苏宜家:……   猜到韩至又想到了那事儿,心中直骂他色胚。   苏宜家转身对着里侧睡了。   韩至的速度十分惊人,苏宜家尚未睡着他便出来了。上床之后掀开被褥,整个人又贴了过去。   苏宜家被其烦得不行,抬手打掉了韩至乱摸的手。   韩至凑到苏宜家耳边,沉声问:“又怎么了?我都洗干净了,不信你闻闻。”   耳朵是她十分敏感的地方,韩至滚烫的唇数次贴到了她耳垂上。   苏宜家身子一颤。   “我乏了。”   韩至维持着这个动作没变,见苏宜家不理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躺了回去。   苏宜家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韩至又贴了过来,将苏宜家圈在了他的怀中。   苏宜家身子一僵。   难道他还想着那件事?   苏宜家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让韩至打消这个主意。   好在这次韩至只是抱着她,没做别的事,苏宜家没再说什么,渐渐睡着了。   这一晚,苏宜家做了个梦,她梦到回到苏家的当晚就被父亲送回了韩府之中。父亲去了宫中和皇上言明,此事是她和韩至夫妻二人闹了一些小矛盾,让皇上看笑话了。至于和离一事,从未有过。   闹了这么大的事,她又回到了韩府,韩府众人对她冷嘲热讽。   她的脸被父亲狠狠踩在了脚底下。   至于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苏宜家正欲继续回忆,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对劲儿,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住了一般,她回过头去,只觉一片雾蒙蒙的,看不清是何人扯住了她。   渐渐地,意识回笼,苏宜家睁开了眼。   梦里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一条胳膊紧紧搂住了她,而她的脖子处又痒又疼,时不时有温热的气体喷薄。   苏宜家本想一脚踢开身上的人,结果韩至早有准备,立即抬腿压住了她。   四目相对。   苏宜家淡淡地看向韩至。   韩至有些心虚,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抱歉,弄醒你了。”   苏宜家拧眉:“我脸上又有蚊子了?”   韩至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道:“不……不是,是娘子身上太好闻了,我没忍住闻了闻。”   鬼扯!若只是闻了闻,她为何会觉得疼。   “时辰不早了,将军可以起了。”   韩至不舍地看了一眼苏宜家娇嫩的脸庞,道:“哦,好。”   瞧着韩至望向自己的眼神,苏宜家有时候真的很想打他一顿。他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前世每逢初一十五他虽急切但却不似如今这般日日饥渴,总是能收敛一些的。   见韩至又没穿衣裳就起床了,苏宜家又羞又怒,懒得理他又觉得眼睛疼,转身面向墙壁继续睡。   净房很快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苏宜家气得不行,睁开了眼睛。   这觉却是怎么都睡不下去了。   韩至对她的态度和前世大为不同。不仅饥渴,他甚至时常和她道歉。前世今生,她对韩至有什么不满都是直接表现出来。   不同的是前世她是打心底厌恶这门亲事,觉得韩至很不顺眼,对他的厌恶表现了出来,嘴里也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如今她依旧烦他,只是不似从前那般情绪起伏了,大多数时候懒得搭理他。别说嘲讽了,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只有在他做一些令她不高兴的事情时才会打他,亦或者冷艳看他。   可为何前世韩至不仅不听还要和她争辩许久,今生不用她动嘴他便和她道歉,又或者去改变。   难不成他也重生了?   苏宜家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他们二人前世闹的那么不愉快,若韩至也重生了,应该是希望和她和离的,或许他们二人和离一事能尽快实现。   她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他。   韩至洗漱的速度依旧迅速,没过多久苏宜家就听到他出来了。   待他去院中练剑,苏宜家也起了。   吃过饭,两个人坐上马车回苏府。   如同前世一般,苏国公将韩至晾在了院子里,没让他进屋。苏府的下人们对他指指点点的,嘴里满是嘲讽之语。   前世苏宜家没觉得父亲这样做有什么问题,甚至觉得韩至过于丢自己的脸面,对他更加厌恶。如今看着挺立在院中的韩至,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韩至又做错了什么呢?他除了出身卑贱并无任何错处。数月前,他把肆意□□世家的武大将军斩于马下,整个京城的人都应该感激他。如今这些人仿佛忘了此事,一个个的都在羞辱他。   人真是健忘,又虚伪。   韩至最讨厌别人瞧不起他,听到苏家下人对他的辱骂,心里愤怒极了,恨不得立即就离开这里。但他不能走,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而且他的确配不上娘子。娶了那么一个天仙似的娘子,这些罪都是他应该受的。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屋里似乎有一道视线正在看他,他抬眸看了过去,正好看到苏宜家同情的目光,顿时眼前一亮,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子憋屈也没了。   娘子这是在关心他?   这时,一道声音在苏宜家耳畔响了起来:“宜家,看什么呢,快过来瞧瞧这个布料,这是母亲特意给你留的。”   苏宜家收回来视线,啪得一声关上了窗户,道:“好的,母亲。”   同情韩至不代表她就要跟他过一辈子。   韩至没做错什么,她又何尝做错了事,凭什么让她成为世家和寒门斗争的牺牲品。   这婚还是早些离了的好。   作者有话说:   韩至:娘子心里有我!!!(╥╯^╰╥)   有些人吧,你看他一眼他就觉得你爱上他了╮(╯▽╰)╭ 第7章 求情   ◎苏宜家为韩至求情。◎   梅氏见女儿心思沉沉,瞥了一眼院子,轻叹一声:“哎,委屈你了,嫁给这样一破落户。”   说着,梅氏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也没心思看手中的布料了。   她金尊玉贵的女儿命怎么就这么苦呢,那丫鬟生的尚且能嫁给世家子,从她肚子里生出来却只能嫁给一个寒门子。   梅氏越想越觉得难过,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见母亲流泪,苏宜家心里也觉得酸涩不已。   是啊,她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梅氏:“若非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你本应该嫁给清淮的,将来做林家的主母。”   苏宜家垂了眸。   她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前世那五年让她看清了很多事。   “即便没有韩至,女儿也未必能嫁入林家。”   梅氏不解:“你这话是何意?”   苏宜家:“当初第一次林国公向先帝提起这门亲事,先帝满口应允,过了数日钦天监却说北边正在起战事不宜嫁娶。又过了数月,父亲再次提起此事,周皇后又突然生了重病。”   梅氏:“不可能吧,战事是真的存在,皇后也是真的病了。”   苏宜家:“咱们大凌国重文轻武,何时管过边关战事如何,京城一向歌舞升平的。再者,皇后的病情是太医传出来的,还不是太医想说什么说什么。”   她也是后来有一次无意间在宫里听到了之前在周皇后宫里服侍的宫女的谈话,才知道周皇后是在装病。   梅氏沉默了片刻,道:“周家本在四大世家中排在末流,只因周家出了一位皇后,渐渐壮大起来,将咱们苏家踩在脚下。若是苏林两府联姻,势必会影响周家在朝堂上的势力。这周家女果然诡计多端。”   苏宜家深以为然。   周家女的确诡计多端。前世,今上怕先太子起复,打压周家的势力,周二姑娘找上了韩至。   梅氏:“等过些日子让你父亲去求一求皇上,我看这门亲事还是趁早离了吧。就算不嫁入林家,也不要跟这种寒门子扯在一起。”   天底下的世家子多得是,总好过韩至的出身。   苏宜家眼中眸光微闪。   让父亲去求皇上?她原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的。可前世父亲的做法让她彻底看清了父亲的想法。就算皇上同意她和韩至和离,父亲都不会同意的。   梅氏见女儿不说话,以为女儿心头难过,握了握女儿的手,道:“你放心,娘一定会跟你父亲提的。最近你二弟也跟在你父亲身边做事了,他最喜欢你这个姐姐,娘让他也跟你父亲提提。”   苏宜家抬眸看向母亲,瞧着母亲眼底的心疼,忽然就想到了昨晚梦中父亲要把她送回韩府时母亲的哀求。   她很想告诉母亲父亲的真实想法,但,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徒增烦恼罢了。   “好。”   梅氏怕女儿伤心不再提此事,跟女儿看起了布料。   “这是冰蚕丝,你成亲那日南边送来的。用它做些衣裳,酷暑穿上凉快。”   苏宜家也没再跟母亲说什么,配合母亲说起布料。   在管事的过来说庄子上事儿的时候,苏宜家以去探望父亲为由出去了。出了正房的门,她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韩至。   韩至眼神本是黯淡无光的,冷冷瞧着一旁说他坏话的婢女,在看到苏宜家的那一瞬亮了起来,眼里有了光。   苏宜家瞥了他一眼,没跟他说一个字,朝着院外走去,在。来到婢女面前时,她停下了脚步,留下了两个轻飘飘的字:“掌嘴。”   婢女吓得跪在了地上。   娘子没跟他说话,韩至心中有些失落,可娘子竟然为了他罚了苏家的婢女,可见他在娘子心中的地位不一般。他心里就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出了正院的门,苏宜家朝着书房走去。想到父亲前世对韩至的态度,她觉得父亲此刻的做法挺恶心的。   用得着的时候就去求韩至,用不着就极尽打压。   昨晚的那个梦她十分确定是真实发生过的,她前世也经历过此事,甚至梦中没发生的细节她也想起来了。只是不知为何前日重生回来时她没想起来。经过昨晚,她已经将此事完全想起来了。   她的确很讨厌韩至,也想和他和离,但也受不了如此虚伪的父亲。   刚到书房,就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父亲,如今妹妹已经嫁给了韩至,韩至就跟咱们是一家人,您罚他站在院子里,不让他进去恐不合礼数。”   这是苏景臣的声音。   苏国公冷嘲一声:“一家人?老大,为父送你去明德书院读书是去明理的,你怎得越读越愚笨了?韩至,寒门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苏景臣:“他虽出身不好,可却武艺高强,谋略过人,忠心护国,是百年难遇的良将。他是咱们大凌国之福。”   苏国公:“那又如何?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武夫罢了。且他面目丑陋,多看一眼都怕脏了为父的眼睛。”   苏国公毫不掩饰对韩至的厌恶。   门外的苏宜家面色沉了下来。此刻她对父亲失望透顶。父亲打压寒门又利用寒门,她原只觉得父亲是个虚伪的人。如今看来父亲何止是虚伪?父亲这般厌恶韩至却仍旧同意了皇上了赐婚,可见在父亲心中对她这个女儿毫无感情。往昔父亲对她的关爱都是假的。   门内,苏景臣问了一个问题:“父亲既觉得韩至如此糟糕,又为何要同意这门亲事?”   苏国公眼里流露出来一丝寒光,认真地审视着站在面前的儿子。   “谁教你忤逆为父的?”   苏国公一直是上位者,不怒自威。这句话站在门外的苏宜家都听出来了怒意。   大哥怕是又要被罚了。   苏宜家抬手敲了敲门。   苏国公眯了眯眼,冷声问:“何人?”   门外的护卫都在做什么,竟然放人进来偷听。   苏宜家:“父亲,是我。”   听到长女的声音,苏国公提着的心放下了。   “是宜家啊,进来吧。”   苏宜家推门进去。   苏景臣此刻正跪在地上,父亲坐在书桌前。   苏国公对待庶子和嫡女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态度,他认真打量着女儿,心疼地道:“一日不见,宜家,你憔悴了。这门亲事着实委屈你了。”   苏宜家自然也瞧出来父亲眼底的心疼。可即便再心疼又如何,在面对权势时,父亲还是选择牺牲她。她很想问问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但她知道她得不到答案的,她只想按照计划早日与韩至和离。   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兄长,柔声道:“父亲,是女儿托兄长过来为韩至求情的。”   苏国公十分惊讶,道:“你托景臣为韩至求情?”   前日长女出嫁时还满脸拒绝,如今竟然会主动为韩至求情,短短两日长女竟然看上了韩至那厮不成?虽然他瞧不上韩至,觉得韩至很不堪,但若女儿能踏实地跟着韩至,那就正好顺了他的心意。   跪在地上的苏景臣也和诧异。苏宜家是府中的嫡长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不过是府中的庶子,两个人虽是兄妹却没多少感情。   苏宜家:“正是如此。”   苏国公:“为何要为他求情?”   韩至那般性格和丑陋的相貌,长女如何能看得上他。   苏宜家:“父亲这话说的好生奇怪。韩至是女儿的夫婿,女儿是他的妻子,为他求情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苏国公眸光一闪。   苏宜家又道:“况且,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父亲惩罚了他就是不给皇上面子。”   苏国公轻笑一声:“宜家,两日不见你怎得这般胆小了?为父怎会怕他?”   苏宜家反问了一句:“既然不怕,父亲又为何同意这门亲事呢?”   当初父亲可是告诉她,他是被皇上逼迫,不得不将她嫁去寒门,如今又这般说辞。   苏国公顿时语塞,眼底渐渐浮现一丝怒意。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来忤逆他。   见父亲神色不对,苏宜家收起心底的愤怒,敛了眸子,缓声道:“女儿知道父亲定是为了苏家数百年的基业才如此行事的。”   苏国公心情缓和了些:“你明白就好。”   果然还是长女比这个庶子更懂事些。   苏宜家:“只是,如今韩至毕竟是女儿的丈夫,他被罚,被人嘲笑,女儿脸上也不好看,觉得甚是丢人。父亲为了女儿的颜面,还是让他进屋去吧。”   苏国公沉思片刻,道:“是为父考虑不周,本想着为你出口气,却不曾想伤了你的颜面。既如此,就让他进去吧。”   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折磨韩至?父亲究竟是为她好,还是想通过打压韩至来显示他们苏家的厉害呢?   父亲做这种事又有何用呢,从答应皇上赐婚的那一刻苏家和林家就已经低了皇上一头了,此刻做这样的事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苏宜家:“女儿都明白的,多谢父亲。”   事情说完,苏宜家和苏景臣离开了书房。走远后,苏景臣道:“多谢妹妹在父亲面前为我说话。”   苏宜家对这个庶出的兄长没多少感情,若非他提到的事情和韩至有关,她刚刚也不会为他求情的。不过,她着实没想到苏景臣竟然会为韩至求情。   前世韩至可是亲手将苏景臣抓了起来。   “兄长为何要为韩至求情,你和他很熟?”   苏景臣:“妹妹误会了,我并不认识韩将军,从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不过,我仰慕他许久了。”   仰慕韩至?   兄长博闻强记,博览群书,文采斐然。再过几年就要步入朝堂中,在朝堂上大放异彩。若非是庶出,将来定能为相。   那个行事鲁莽没头没脑的色胚有什么值得这般优秀的兄长仰慕的。   思及前世韩至将兄长抓了起来,兄长对韩至越夸赞,就越显得韩至是个小人。   苏宜家:“兄长怕是看走眼了,有些人不能光看表面,接触久了才能看出来是人是鬼。”   苏景臣沉思片刻,并未反驳,点了点头。   见苏景臣没再为韩至说话,苏宜家也没再说什么。   回到正院,瞧着依旧站在院中的韩至,苏宜家停下了脚步。她瞥了一眼身侧的柳绿,柳绿会意,朝着韩至走去。   苏宜家没看韩至,掀开帘子进屋去了。   柳绿来到韩至面前,道:“侯爷让将军进去。”   韩至得知自己可以进去了,活动了一下腿脚。在这里站久了,腿都麻了。这苏国公也不算太狠心,没那么绝情。   “多谢侯爷。”   苏景臣没进屋,他来到了韩至面前。   “刚刚宜家去父亲面前为你求了情。”   韩至眼眸微微瞪大了些,脸上也浮现出来笑容。原来娘子刚刚是去找苏国公求情了,他就说么,苏国公何时瞧得上他了。   娘子果然对他有情。   “在下韩至,见过苏大公子。”   苏家一共有两子,一嫡一庶。嫡子行二,庶子行一。这位必定是苏家大公子。   苏景臣回礼:“韩将军客气了,你随宜家唤我一声兄长便好。”   韩至立即道:“兄长。”   作者有话说:   韩至:娘子爱我至深!(*^▽^*) 第8章 板栗酥   ◎解除了前世的一个误会。◎   韩至今生虽然被允许进屋去了,但苏家众人除了苏景臣所有人都对他冷嘲热讽,处处瞧不上他。   苏宜家见状心里很不舒服。   尤其是父亲的态度,让人觉得很不适。   从前她很喜欢回娘家,不觉得这些人对韩至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但后来父亲的态度着实伤了他。既然世家要利用寒门,又怎么有脸处处踩他的。   她也没多待,吃过饭便和韩至一同离开了苏府。   回去的路上,韩至没有骑马,和苏宜家一同坐马车。   苏宜家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韩至坐在侧边,眼睛时不时看向苏宜家。   韩至的目光实在是太明显了,苏宜家觉得浑身不舒服,想到今早的怀疑,她睁开眼看向韩至。   韩至眼睛亮亮的,一脸喜色,自信地说道:“娘子走得这般匆忙是因为我吧。”   娘子定是觉得他在苏府受了委屈所以尽早离开了苏府,没想到他在娘子心中竟然比娘家还重要了。   苏宜家瞥了一眼韩至,心想他倒是敏锐,没她想的那般憨傻。她既没说是,也没否认。   韩至又自顾自说道:“今日多谢娘子为我在国公面前求情。”   苏宜家这次开口了:“将军想多了,倒也不是为了你,我只是觉得丢脸。”   韩至:“娘子果然口是心非。”   苏宜家:……   他是不是书读得不多,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就他这种理解能力,也怪不得后来在皇上面前越来越不得宠,都是他应得的。   韩至又腆着脸道:“大舅哥都跟我解释过了,娘子是特意去国公那里为我求情的。”   既然提到了兄长,苏宜家也顺势说道:“我去书房时大哥已经在那里了,他正在为你求情。”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韩至的表情。   韩至前世将兄长抓了起来,即便她去求情他也没将兄长放出来。若韩至是重生回来的,他对兄长为他求情一事一定不会无动于衷。   她能明显看到韩至怔愣了一下。   苏宜家立即打起了精神。   这人一向性子直,很多事装都懒得装。所以,他当下的表现一定是最真实的。   可见他对于苏景臣为他求情一事也很惊讶。   只是不知他惊讶的是什么?是愧疚于前世将兄长抓起来吗?   韩至脸上很快又流露出来喜色:“大舅哥果然是个好人。”   苏宜家:……   果然是她想多了。   韩至:“大舅哥学识渊博,我拍马也赶不上。”   苏宜家没再理会他。通过刚刚的试探,她觉得韩至不像是重生的。不过,也可能是装的。究竟是不是还得再看。她怕自己试探太多被他发现端倪,便没再多说什么。   韩至却仍旧在说苏景臣:“大舅哥刚刚与我聊了许多,他说是你让他去寻我的,娘子可真照顾我。”   苏宜家一脸茫然。她让兄长去和韩至接触?韩至没听错吧!前世韩至将兄长抓了起来,她希望兄长避开他,怎会让他俩去接触。   回顾自己刚刚跟兄长说过的话,暗道原来理解能力差的不止韩至一人。   她分明是让兄长避开韩至的,兄长怎么主动去接触韩至了。不行,她还是得找机会跟兄长说一声,可不能让兄长和韩至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接触。   尽管苏宜家什么都没承认,韩至依旧觉得她心中有他,不然不会去苏国公面前为他求情,还让苏大公子照顾他。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宜家,让苏宜家觉得心烦意乱。   苏宜家索性闭上了眼,眼不见心不烦。   皇上即位不过数月,朝堂依旧不稳,反对的声音时有,韩至作为皇上的心腹大将不能离开朝堂太久。新婚第四日,韩至去上朝了。   韩至一走,苏宜家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瞥了一眼一旁的枕头,想到他昨晚和今早又有些不轨之举,心里和身体都有些不舒服。晓说裙四尓二尓吾救依四七整理本文发布她思索着如何将韩至撵走才好,免得他日日扰乱她的心神。   瞌睡遇到了枕头,后半晌,如意院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范可儿来了。   前世苏宜家刚嫁到韩家时范可儿也来过如意院中几次,苏宜家不怎么理会她,后来又不喜她那幅受委屈的模样,她再来时便不让她进来了。   今日苏宜家让她进来了。   因为她十分好奇范可儿会说些什么,也想知道韩至背着她做了什么,若他做了不轨之事,正好借机撵他去书房。   范可儿:“见过表嫂。”   苏宜家:“表妹坐吧。”   范可儿和苏宜家寒暄了几句,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苏宜家脸上的神色淡淡的。   终于,范可儿开始提韩至了。   苏宜家多了几分兴趣。   范可儿:“在表哥和表嫂新婚第二日表哥就过来与我解释过了,我方知自己误会了表嫂,原来表嫂十分关心我。”   闻言,苏宜家挑了挑眉。那日柳绿说过韩至并未去范可儿院中,没想到范可儿竟然会撒谎。   想到前世她也时常与她说韩至对她的好,她有些怀疑那些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前世她内心瞧不起范可儿,看不上她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懒得理会她。至于她和韩至的事情,她觉得膈应,便没去探究。   如今看来好多事情似乎不像她想的那样。   这时婢女将茶点端了上来。   苏宜家:“厨房刚刚做好的点心,味道不错,表妹用些吧。”   范可儿看了一眼点心,道:“我脾胃不好,不能吃板栗酥。多谢表嫂的好意了。”   苏宜家微微一怔。   范可儿不能吃板栗酥?她怎么记得前世韩至特意给她买过。韩至和范可儿相识多年,又对范可儿有些情意,这种事不会记错才是。或许是她记错了,毕竟这样的小事她从前一向不在意。   没等苏宜家说什么,范可儿又自顾自说道:“因我之故府中的厨房从来不做板栗酥,表哥倒是时常给我买些好克化的点心。”   总之不管是什么事,范可儿总能扯到韩至身上。   苏宜家轻轻瞥了她一眼,随后看向桃红:“给表姑娘换一些好克化的。”   桃红:“是,夫人。”   苏宜家继续刚刚的话题:“原来将军那日亲自去表妹院中了?表妹和将军的感情可真好。”   她想知道韩至还对范可儿做过什么事,想找找韩至的错处。   范可儿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抿了抿唇,笑着应了:“嗯,我自幼时常来姑母家走动,和表哥一同长大,表哥时常给我买些东西回来。”   苏宜家:“你和将军差几岁,没想到还能玩到一起去。”   范可儿神色微滞:“嗯,主要是阿至表哥带着我们几个小的玩,他不嫌弃我们。”   苏宜家:“将军可真贴心。”   范可儿觑了一眼苏宜家的神色,拿起来帕子遮了遮唇,一副说错话的模样:“呀,我说多了,表嫂可别误会。”   这副做作的模样真是让人恶心,又觉得幼稚。这话前世苏宜家听了不少,她故作不知,问:“误会什么?”   范可儿:“误会我和表哥。”   苏宜家静静看着范可儿,不言不语。   看得范可儿心里直打鼓。   就在这时韩至回来了。   韩至没料到范可儿也在,当下便想转身避开。   范可儿转头看到韩至,面露惊喜,站起身来行礼:“表哥。”   韩至此刻不好再离开了,他应了一声,走了进来:“嗯,可儿表妹也在。”   范可儿:“我是来谢谢表哥和表嫂对可儿的关心。那日是可儿的不是,可儿误会表嫂了。”   韩至:“你身体不好,别想太多。你表嫂不是那样的人。”   范可儿:“我都明白的。”   韩至来到苏宜家身边坐下,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他看了眼苏宜家的神色,问:“刚刚说什么呢?”   苏宜家没说话。   范可儿:“正好说起表哥对我和阿继的照顾,表嫂说羡慕咱们表兄妹之间关系好。”   韩至直觉这句话不太对劲儿,想反驳,但他又不知哪里不对。范可儿的父亲救了他爹,他他们家的确待她不错。这般一想,他点头默认了。   苏宜家见他如此反应,垂了垂眸。   范可儿:“表嫂,你和表兄弟们间的关系也很好吧?”   天下人谁不知她的未婚夫是林家的大公子,如今被韩至横插一杠,她嫁给了韩至。   这是想给她挖坑?苏宜家抬眸似笑非笑地看向范可儿。   范可儿眼神游离。   苏宜家又瞥了韩至一眼。   范可儿这个坑挖的没什么技术含量。没能嫁入林家她固然会十分伤心,但韩至面子上也不会好看。   韩至脸色难看至极,对范可儿道:“可儿,时辰不早了,你嫂子累了一整日该休息了,你改日再来吧。”   范可儿看向苏宜家和韩至,见他们二人神色都不好看,满意地离开了。   苏宜家没再坐在外间,起身朝里间走去。   韩至停顿片刻,提着板栗酥,起身跟上了。   “可儿一直生活在小地方,不会说话,娘子别跟她一般计较。”   他本意是想安慰苏宜家,希望她不要因为别人的话不开心,可听到苏宜家耳中却变了意思。   苏宜家:“我计较什么,她又没说错什么。”   没说错什么……娘子这是承认和林青淮感情好?韩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瞥了一眼床铺,见自己的铺盖还在,心下稍安。   “对,娘子大度,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他想起手中的东西,将板栗酥递到了苏宜家面前。   “这是我刚买的板栗酥,还热乎着,娘子尝尝?”   苏宜家盯着韩至手中的板栗酥出了神。   板栗酥……她想起来了。她并没记错,前世韩至的确给范可儿买过板栗酥。   前世范可儿第一次来她院中也是在今日。韩至去上朝后范可儿便来到了院中,告诉她韩至去看她了。第二日又来了一次,告诉她韩至给她买了板栗酥。   范可儿第一次来时她只让桃红上了茶,没用板栗酥招待她,所以范可儿没说自己不能吃板栗酥的事儿。   成亲前她不知道韩至和府中的表小姐关系这般亲近,听了范可儿的话,觉得这两个人挺恶心的,不等韩至回来就让人将他的东西搬走了,后来再也没让人搬回来。   瞧着韩至小心翼翼讨好的神色,苏宜家心中一动。   难道板栗酥不是买给范可儿的,而是买给她的?   作者有话说:   韩至每日三思:   上朝时:铺盖还在否?   走在路上:铺盖还在?   处理公务时:铺盖在? 第9章 看书   ◎灯下看美人。◎   “给我买的?”   苏宜家问。   她还是不信。   她和韩至刚刚成亲没几日,韩至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苏宜家沉默的这片刻韩至手心都出汗了。他鲜少给人买东西,也没送过什么东西给别人。他家世远不如她,自知配不上她,也生怕她会嫌弃他给她买的东西。   韩至舔了舔干涩的唇,道:“嗯,对,给娘子买的。”   苏宜家看向韩至:“为何给我买?”   韩至解释:“回来的路上见排队买板栗酥的人极多,想着应该会很好吃,就买来了。”   苏宜家:“万一我不喜欢吃板栗酥呢?”   韩至还真没想过这一点,难道娘子真不喜欢?他道:“娘子新婚夜不是吃了两块吗?”   新婚夜新娘子不能去外面吃席,他回来时看到她吃过点心了这才没让厨房给她做饭。   竟是这个原因。   这下苏宜家是真的相信板栗酥是韩至买给她的了。   如此说来,前世韩至买回来的板栗酥应该也是给她的。   韩至因为看到她在新婚夜吃了两块,便猜到了她喜欢吃板栗酥,于是买了回来。回来后发现他的东西已经被她搬到了书房去,二人吵了一架。他没把板栗酥拿出来。那板栗酥不知如何到了范可儿手中,于是第二日范可儿来寻她炫耀。   从刚刚和范可儿的谈话中得知范可儿并不喜欢吃板栗酥。   她当时定是故意气她才说是韩至亲手买给她的。   是她误会了。   桃红进来看到韩至手中的板栗酥,道:“将军买的这家板栗酥太甜了,我家姑娘不爱吃他家的,只吃赵婆子做的。”   世家豪奢,她又是喊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小姐,金尊玉贵,定不会轻易吃外面的吃食,一应所需府中都会准备。他还是做错事了。韩至脸色有些不自在,握着板栗酥的手紧了紧。   苏宜家垂了眸:“放下吧。快到用晚饭的时间了,不好再吃点心,等明日饿了再吃。”   韩至的眼睛顿时亮了。   她没有嫌弃他!   韩至放下东西后去了前院书房。   趁着韩至出去的功夫,柳绿说起了今日发生的事。   “将军离开府邸之后就去上朝了,早朝结束后他没有出来,听说是被皇上留下了。将军在宫里吃过午饭才出来。”   苏宜家想,韩至还真是得盛宠,休假后第一日就被皇上留在宫中用膳了。许多官员一辈子也没有此殊荣。   “从宫里出来之后将军绕着京城巡察,遇到了两起偷盗案,一起抢劫案,还有醉酒男子轻薄女子,他将人全都押送至京城府尹处。”   苏宜家:“韩至亲自绕着京城巡察?”   柳绿点头:“对,将军亲自去的,沿着整个京城的八条主干道,二十四条次干道巡察,每一条街道都巡察了。跟在将军身后的护卫累得不轻,中途换了一个人。”   金城卫的首领手中有兵权,这个职位一直都是世家争抢的重要位置。金城卫名义上是守护京城的治安,但却不见其真的去做此事。京城的治安一直靠京城府尹去守护,世家争去也只是为了兵权。   苏宜家记得之前这个职位是周皇后的侄子,她那侄子是周家的嫡子,养尊处优。她从未见过那位周大公子亲自去巡察,甚至从未见过任何金城卫去巡察。金城卫有什么事情都交给副将去干。   没想到韩至还挺负责的。他倒不似京城的那些世家公子哥,是个干实事的。既然干了实事,又得皇上宠信,后来怎么就失了宠呢?   说到底还是不会办事,性子不好,冲动易怒。   “你接着说。”   柳绿:“等忙完这一切将军便回府了,回府的路上看到一家卖板栗酥的,排队等了半个时辰。接着就拿着板栗酥回了府中。”   苏宜家看向柳绿:“你说他亲自去排了半个时辰的队,只为买板栗酥?”   柳绿点头:“对。”   听护卫来报时她也很惊讶。林大公子虽然对姑娘好,但也没亲自为姑娘做过什么事。世家公子哪有亲力亲为的,一切都交由身边的小厮婢女。   苏宜家:“嗯,我知道了。”   吃过饭苏宜家拿了一本书坐在榻上看。   韩至想和苏宜家说话又怕打扰到她,她又要生气,也不敢和她说话。一会儿弄弄这,一会儿弄弄那。可这些都没什么意思,最后他还是跑去书房拿了一本书,回到了苏宜家身边,试探地坐在了榻上。   见苏宜家没什么反应,他放心了些,打开书,用手端着,视线渐渐上移,看向了坐在对面的苏宜家。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书本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娘子更好看些。   苏宜家早就发现韩至的小动作,只不过懒得搭理他,目光一直放在书上。然而,韩至却越来越过分,一直盯着她看。   这书是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苏宜家放下书,道:“夫君若是无事就去院子里转转。练练剑,打打拳。”   韩至:“我有事,我看书呢。”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书。   苏宜家看着书封,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三字经》……他竟看这种孩童读物。   前世她让他多读些书,他怎么都不听,还要跟她吵,吵着吵着就扯到了林青淮身上。如今他竟会主动去看书。她刚刚还想着他是否转了性,又或是重生回来的。原来也就是装装样子罢了。说到底他还是不喜读书。   她忍不住讥讽了他一句:“将军上前线打仗就是靠这本书吗?”   韩至也发现自己拿的是什么书了。他平日里不怎么看书,就随手摸了一本,没想到会是这本。   “当然不是,我靠的是脑子,是计谋!”   苏宜家:“哦。”   她还真没看出来。   说完不再搭理韩至,目光又挪到了自己手中的书上。   黄沙落日,大雁成群,苍茫辽阔。有时候她真的很想去见识一下书中所描述的风光,而不是将自己囿于这一方狭小的天地之中。   韩至觉得自己被人小瞧了,他瞥了一眼苏宜家的书,眼前一亮,道:“这地方我去过,要不我给娘子讲讲?”   苏宜家顿时对此处失了兴趣。   “不用了,我乏了。”   说着,合上书,唤人进来洗漱。   韩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站起身离开了如意院中。   桃红不解,嘀咕了一句:“将军怎么走了?新婚第一个月不是不能空房么。”   柳绿瞪了她一眼,她没敢再多说。   苏宜家只当韩至不存在,他来或者走都随他。   等韩至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苏宜家已经洗漱完躺在了床上。   韩至在原地踱了数步,熄灯,上床。   一上去,他就贴了过去。   苏宜家不耐烦地拍掉了他乱动的手。这人白日里还好些,只敢看,不敢碰她。一到晚上熄灯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韩至在苏宜家耳边道:“我刚刚洗干净了。”   苏宜家心想,纯属胡扯,她刚刚都没听到他去沐浴。想到他亲自为她排队买板栗酥,她对他多了一些忍耐,没踢他下床。   韩至看出来苏宜家态度软化,心中一喜,立即打蛇上棍,故意凑到了她耳边,尽量放轻声音,沉声道:“真的,我在书房洗的。”   热气喷到了耳朵里,苏宜家身子一颤。   她刚刚还在想他为何突然离开了,原来是跑去书房沐浴了。这人果然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儿。   见苏宜家如此反应,韩至开始得寸进尺。   他日日夜夜如此,苏宜家竟被他弄得心有些乱。她不懂自己为何会如此,心中猜测可能是因为这个身体早就熟悉了他的味道。   就在苏宜家愣神的片刻韩至已经翻身过来,低头吻上了苏宜家的唇。   熟悉的感觉袭来,苏宜家的心跳加速,酥麻的感觉窜向了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苏宜家心慌意乱。   两个人每个月虽同房两次,但很少亲吻。   她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韩至,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韩至还没怎么享受,那美妙的感觉就消失了。看着苏宜家眼中的嫌弃,整个人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缓了缓,平躺回去。   韩至受伤的神情令苏宜家心头一紧。   等韩至离开后巨大的空虚朝着她袭来。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同情韩至,为什么会被他的情绪所左右。自重生以来,她看韩至时常心情复杂。   此刻她睡不着了。   前世不管两个人吵得再凶还是冷战的时候,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同房,如今好似好久没有同房了,那种事确实还算舒服。   “你快些。”   韩至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宜家见韩至没什么反应以为他睡着了,顿时心里有几分羞恼,后悔自己说了那三个字。   明明是他主动挑起的,如今却好像是她想了一般。   下一瞬,身侧有了一丝动静,一个滚烫的身体贴了过来。   韩至这次没亲苏宜家的唇,抱着她的脸啃了起来,毫无章法,急切地不行。   然后……很快就结束了。   两个人都愣住了。   韩至羞恼不已:“我……我……我……”   一连几个“我”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表现得这么差,一看到娘子就开始自乱阵脚,激动地不能自已。   苏宜家:“哦。”   这下她是真的相信韩至没有重生了。   作者有话说:   韩至:就……挺突然的(╥╯^╰╥)o(╥﹏╥)o 第10章 管家   ◎张氏被气病。◎   韩至平躺回去,久久不动。   苏宜家见他没什么反应,身上很不舒服,道:“你将桃红和柳绿唤进来。”   韩至依旧没什么反应,如死了一般沉寂。   苏宜家大概能明白他为何如此,但对他没什么同情心,见他不动,抬脚踢了他一下,说话也客气了几分:“麻烦将军唤她们二人进来收拾。”   韩至收起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认命地起床,穿好衣裳,打开了房门,让人去抬热水。   等人将热水抬过来,他没让任何人进来,亲自服侍苏宜家。   苏宜家有些抗拒。前世也不见他如此殷勤,今生这是怎么了。   “我不用你服侍,让桃红柳绿进来。”   韩至梗着脖子拒绝:“不行。”   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这般丢脸的行为。   苏宜家也不说话,就这般默默看着他。见他面色始终不好看,她还是妥协了。   她自己来!   韩至却一把将她抱起,放入了桶中。   无论苏宜家怎么反抗,他都要亲力亲为。   等从净房出来时已经是两刻钟后了,苏宜家满脸通红,韩至一脸兴奋。   二人重新躺回床上,韩至凑近了苏宜家,试探地道:“要不……再试试?”   这次他肯定没问题。   苏宜家困得睁不开眼,想到刚刚沐浴时被韩至占了便宜,怒火中烧,冷冷道:“滚!”   韩至听出来苏宜家是真的生气了,顿时不敢再多说,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躺了回去。   韩至这一晚睡得很是煎熬。   苏宜家倒是睡的挺香。   第二日天不亮韩至就起身离开了。   苏宜家起床后去了正院。   到了正院,她并未如往常一般看到张氏,屋里也没有椅子。   李嬷嬷:“夫人正在梳洗,劳烦大少夫人等一会儿。”   苏宜家:“好。”   说罢,李嬷嬷就进去了,张氏许久都不曾出来。   苏宜家安安静静站在外间,一句话也没说。既无催促,也无抱怨之言。   正院里伺候的人都在一旁偷偷看着,既不给苏宜家拿椅子,也不给苏宜家倒茶。心中无不想着,即便是世家女又如何,嫁入了韩家还不是得听婆母的。   桃红脸色不太好看,柳绿虽然沉稳些,但也能看出来不满。   她们家姑娘低嫁入了韩家,韩家不仅不重视他们家姑娘,竟还故意怠慢。   里间,张氏正和李嬷嬷说着话。   张氏紧张地问:“她可有说什么?”   李嬷嬷笑着回答:“没有。”   张氏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带了几分不悦,嘴里嘟囔道:“老爷一直嘱咐我要好生待她,不能得罪了,这几日我一直过得小心翼翼的,还得看她的脸色行事。谁家儿媳妇年轻的时候不受磋磨?我这些年可没少受那老婆子的折磨。就她特殊!”   李嬷嬷:“夫人说得对,老太太当年就一直磋磨您,不让您好过。咱们也不该低头的。”   张氏脸上带了几分神气和得意:“可不是么,凭什么让我给她低头。我这做婆婆的得有做婆婆的样子。”   李嬷嬷:“您这样做就对了。”   张氏见苏宜家受了磋磨也没敢吱声,心中喜不自胜,又道:“那管家的对牌钥匙我一直拖着没给她,她也不是没敢说什么。”   李嬷嬷:“哪有婆婆还在就让儿媳掌家的,说出去也是夫人丢脸,她一个世家女最好面子,肯定不好意思给您要。”   张氏笑眯眯地道:“就是这个理儿。”   外间,苏宜家依旧笔直地站着,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   见桃红想说些什么,她抬了抬手,制止她说下去。   张氏这个人她再了解不过了,小门小户出身,眼里只有钱。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生的韩继继承韩璨的家业。后来见韩至在军中混出来些名堂,又想将自己的侄女嫁给韩至,把整个韩家牢牢掌握在手中。   前世她没有接过韩家管家一事,她和张氏之间也还算和谐。张氏屡次想找茬都被她挡了回去,受挫后张氏也不再欺负她。她在如意院中不出来,张氏在正院中,婆媳二人互不打扰。   张氏最怕的人是韩璨。   打蛇打七寸,讲究一招致命。她瞥了一眼柳绿,轻声说了几句话,柳绿立即离开了。   约摸过了两刻钟左右,苏宜家动了动脚。   时辰差不多了。   她和韩至早晚要和离,也从未想过要讨好这个府中的谁。不过,身为世家女,她也不想别人抓她的错处。   等两刻钟算是给足了张氏面子。   身为儿媳,她已经尽了礼数,旁人也说不出来什么。   她看向一旁一直盯着她的一个大丫鬟,道:“你跟母亲说一声,我院子里还有事就不叨扰母亲了。”   见苏宜家要走,正院里的人反倒是慌了。   张氏听到动静也慌了,连忙站了起来。心想,她不会去告状吧?   李嬷嬷:“大少夫人还是世家女,怎么这么不讲规矩,夫人都没发话,她怎么就要走了。”   听到这话,张氏稳了稳心神。对啊,她是苏宜家的婆婆,苏宜家得听她的。   张氏:“你去跟她说,让她去院子里等着。”   李嬷嬷领了命,立即出去了。   “站住!”   苏宜家听到李嬷嬷的声音,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李嬷嬷看到苏宜家的神色,心里一紧,但想到自己是奉了老夫人的命,又恢复了倨傲。   “大少夫人,夫人还没允许您离开呢,您怎么就走了。”   苏宜家没理她,侧头瞥了一眼桃红。   桃红向来爽利,说话毫不客气:“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人,我家少夫人自是应该理解长辈的意思,离开此处,以免扰了长辈的清净。”   李嬷嬷:“你胡扯什么,夫人何时病了?你在诅咒夫人!”   桃红:“既然夫人身体康健,何故不出来见我家少夫人?难不成是故意刁难我家少夫人?”   李嬷嬷:“哪里有刁难,不就是多站了一会儿么。”   苏宜家此刻已经走到了门口,眼角瞥到门口的身影,她瞥了一眼桃红,桃红也看到了门口来的人,立即大声道:“我家少夫人如今要管家,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耽搁了许多事。”   苏宜家这是故意让桃红提起来管家的事。   之前韩璨提出来让她管家,可是过了数日也不见张氏将管家的钥匙账册交给她。韩璨当初提出来时非常着急,他定是希望她立即管家。如今张氏迟迟不交钥匙,他一定不知道。   李嬷嬷哪里有这么多的心眼儿多,立马就上了套,主动提出来管家的事儿。   “你这死丫头胡扯什么,如今钥匙和账册还在夫人手中,大少夫人管得哪门子家,莫要扯这等谎话。不就是不想站在这里么!夫人说了,让少夫人去院子里站着!”   桃红笑了。   苏宜家也淡淡地瞥向李嬷嬷。   李嬷嬷直觉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但又说不出来。   很快,韩璨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苏宜家等一下人福了福身请安。   李嬷嬷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韩璨沉着脸问:“夫人呢?”   李嬷嬷十分心虚,小声道:“在……在里面呢。”   韩璨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苏宜家:“父亲,儿媳先回去了。”   韩璨停下了脚步,看向儿媳,道:“好。”   心想儿媳定是猜到了他和夫人会吵架所以主动避开。果然是世家出身,懂事有礼知分寸。   韩璨解释了一句:“你母亲身体不适,并非针对你,你莫要往心里去。”   苏宜家:“儿媳都明白的。”   韩璨见儿媳如此通情达理甚是欣慰。   苏宜家尚未走出院子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我与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为何要故意为难儿媳?”   “我这做婆婆的让她在外面站一会儿怎么了?我还没让她进来服侍我呢!”   “家里的婢女婆子不够你用的吗?非得让儿媳伺候你!”   “谁家儿媳不是这样过来的,儿媳伺候婆婆天经地义。”   ……   后面又说了什么苏宜家没兴趣知道,她很快便离开了正院。   桃红倒是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回来学给了苏宜家。   韩璨将张氏骂了一顿,并责令张氏将钥匙账册交给苏宜家。张氏气得在屋里摔打东西,大哭了一场。   张氏即便是再不情愿,还是在午饭前将家里的对牌钥匙账册交给了苏宜家。   苏宜家也没客气,接了过来。   韩府中的下人们一直在观望着,见少夫人轻飘飘就战胜了夫人,立即明白这个家究竟是谁做主。   下午张氏就病了。   苏宜家让人给张氏请了郎中。   韩至回来后去正院请安,见张氏病了很是奇怪,早上走时母亲还好好的。   “母亲怎么病了?”   张氏不说话,一脸痛苦的模样。   范可儿:“姑母这是被表嫂气病的。”   韩至惊讶极了,娘子做了何事,怎么把母亲气病了,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转而问了一句:“请郎中了吗?”   范可儿见韩至不搭理她的话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但还是回答道:“请了。”   韩至:“郎中怎么说?”   范可儿:“郎中说姑母是被气病的,要多休息。”   韩至立即站起身来:“既然如此,儿子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母亲您好好休息。”   见韩至真的走了,张氏又被气到了,范可儿连忙追了过去。   “表哥,你等等。”   韩至停下脚步,看向范可儿:“还有什么事?”   范可儿:“有些话按说我不该多说,但表嫂今日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不吐不快。”   韩至依旧没搭话。   范可儿:“姑母病了,表嫂作为儿媳理应侍疾,可她就在郎中来时看了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韩至:“郎中是谁请的?”   范可儿顿了顿,道:“是表嫂,可虽然是表嫂请的,但是她也应该留下来服侍姑母。”   韩至不解:“你表嫂不是郎中又不会看病,家中也有服侍的下人,这里用不着她。”   范可儿:“可……”   韩至不欲和她多言,道:“好了,你回去伺候母亲吧,我先走了。”   说罢,大步离开了正院朝着如意院走去。   如意院中此刻刚刚摆上饭,韩至也没客气,坐在了饭桌前。   苏宜家没什么话想和韩至说,韩至却十分想和她说话。见饭桌上太过冷清,他问了一句:“听说今日你和母亲闹了不愉快?”   闻言,苏宜家将手中的碗放在了桌子上,静静地看向韩至。   原来韩至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差点忘了韩至和张氏的关系还算和谐。前世张氏管家,不知昧下了韩至多少家产。她曾提醒过韩至,韩至这个蠢货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反倒是觉得她太过斤斤计较。   看着苏宜家这个熟悉的眼神,韩至顿时有些后悔。   他似乎没找对话题。   苏宜家:“将军吃饱了吗?”   韩至:“嗯?”   苏宜家:“吃饱了就去书房处理公务吧。”   对于这种蠢货她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就让他继续被张氏骗吧。只是她这个人一向厌蠢,看不得韩至这副愚蠢的模样。   韩至:……   作者有话说:   苏宜家:吃饱了就滚。   韩至:……没吃饱。 第11章 欺负   ◎苏宜家和韩至夜里谈话。◎   苏宜家没有一丝委婉,已经直接开始撵人了。这要是放到前世,韩至二话不说就会离开。此刻韩至却并未离开。也不知他今生为何如此没脸没皮。   被人说到了脸上韩至当然会不高兴,只是如今相处了几日,他对苏宜家的性子多少了解一些。她好像看上去也没有太生气。   见苏宜家继续低头吃饭,韩至小声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会生出矛盾,要是娘子不想说就算了。”   苏宜家的确不想说。前世她和韩至常常吵架,几乎一见面就吵。他们吵架的原因有很多,关于朝事,关于世家,关于范可儿,关于张氏……能吵的都吵了。谁也不听谁的,谁也无法说服谁。吵了三年,她吵累了,现在不想再和韩至说一些车轱辘似的没用的话。   苏宜家用实际行动告诉韩至她不想说关于今日的事情。   韩至讨了个没趣,接下来安安静静吃饭,没敢再多说半个字。   吃过饭后,苏宜家坐在榻上看账册,依旧没有搭理韩至。不管韩至如何主动说话她都没理他。   韩至在屋里坐的浑身不自在,去外院了。   来到书房,他从匣子里拿出来一本书,坐在桌前细细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等他察觉到天色已晚,再看滴漏已经亥时了。他连忙匆匆回到了如意院。   好在如意院尚未落锁,他成功回来了。   此刻苏宜家已经洗漱完了,她正在和柳绿交待明日的事情,听到韩至进来,看都没看他一眼。   见下人们正准备去净房抬水。韩至连忙阻止了,自己先跑进去沐浴了。等他沐浴完这才让下人将水抬出去。   一切都弄好,韩至熄了灯躺到了床上去。   眼前是一片漆黑,耳边也是静悄悄的,但他知道身边躺着一个人,还是个美人。美人就像是墙角种的玫瑰花,浑身上下长满了刺,却又香气扑鼻,容色艳丽,吸引着人去关上采撷。韩至大着胆子将手往旁边伸去,手刚刚碰到玫瑰花,下一瞬就被刺了一下。   “啪!”韩至被打了一巴掌。   韩至讪讪地收回了手。过了片刻,他又将手探了过去。   不出所料,又被刺了一下。   “啪!”手再次被拍了一下。   苏宜家:“我困了,将军若是不想睡就去书房吧。”   韩至连忙道:“想睡想睡。”   和去书房相比他当然是更喜欢躺在这里,即便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看花儿,闻闻花香也是好的。   接下来他没敢再造次,只是想到自己昨日的表现心里依旧很不得劲儿,总想着伺机证明一下自己。   这一晚,苏宜家没有梦到她忘记的那些事情,而是梦到了刚刚和韩至成亲时的一些事。   那日她发现张氏在管家时谎报了采买花草的价格。张氏明明买的是劣等花草却说成是上等的,旁人或许瞧不出来,她打小就见过很多花一眼就瞧出来这其中的不同。劣等的花只需一两银子就能买一盆,上好的却需要百两甚至更多,价格直接翻了百倍。   若是按照张氏此次购买的数量,这一次张啊至少吞了韩至一千两银子。   虽说她不怎么喜欢韩至,可韩至毕竟是她的丈夫,张氏这般做实在是欺人太甚。她让人给韩至传了消息,请他忙完后回如意院中一趟,有事相商。   傍晚时分,她没有等到韩至,等到的是韩至和范可儿在小花园里拉拉扯扯。这一幕把她恶心得够呛,她多看一眼都想吐出来。   她转身离去。   韩至很快就来到了如意院中,满面春风。   瞧着韩至新换的衣裳以及脸上的笑容,她觉得更恶心了。他看到范可儿就那么开心吗,还需要换一身新衣裳?平日里出门会客都没见他这般隆重。   韩至一直在观察苏宜家的脸色,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他找了个话题:“听说今日夫人和母亲吵了一架?”   苏宜家感觉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她为了韩至好将他喊了回来,结果他却来质问她和张氏吵架的事情。她为何会和张氏吵架,还不是为了他吗?   韩至见苏宜家一直不说话,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他直截了当地问:“夫人唤我回来有何事?可是因为此事?”   苏宜家面露讥讽的神色:“没什么事,就是觉得你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都特别喜欢觊觎别人的东西。”   看着苏宜家的神色韩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顿时沉了脸,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宜家扯了扯嘴角:“你那个继母见不得你有钱,恨不得将你的钱都装进自己的腰包里。你那个表妹就更不用说了,眼里只看得到别人的东西……”   说完,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韩至一眼,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韩至有什么好的,出身不好,长相丑陋,要不是那一道圣旨她正眼都不会瞧他一眼。就这种人还被人惦记着。   她这话说的不是继母和表妹,而是在说他吧,说他觊觎她,说他从林青淮手中抢走了她。   韩至生平最烦别人瞧不起他,他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我知道夫人出身世家,瞧不起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人,可夫人不要忘了当初是谁将你们救出来的。”   苏宜家也来了火气:“你还觉得自己很厉害不成?即便没有你们我们苏家依旧能在朝堂上立足,管他皇帝姓什么,都不可能扳倒我们家。”   韩至冷嘲:“是是是,你们苏家厉害。你们苏家再厉害夫人不还是嫁给了我!也没见你们苏林两家站出来反驳这门亲事,没见你那个表哥去和皇上说要娶你。”   韩至竟然又提她的亲事,简直无耻至极。   “当初明明是你破坏了我和表哥的亲事,竟然还怪表哥!”   “表哥,表哥,你心中就只有你那个表哥!”果然是为了林青淮来和他吵架的,韩至脸上阴云密布,那一道伤疤也显得格外狰狞。   苏宜家更气了。她和表哥平日里鲜少见面,见面后更是恪守规矩,哪里像他和他那表妹一样。他竟然也有脸来说她。   果然是寒门子不懂规矩。   跟这种不懂礼义廉耻的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苏宜家气极,沉了脸,将桌子上的茶盏全部挥到地上。   “韩至,你给我滚!”   韩至也没多停留,冷哼一声离开了。   这种憋闷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也太令人窒息,像是一根针堵在了胸口,刺得人生疼生疼。苏宜家从梦中惊醒过来。醒来后,胸口那种憋闷的感觉仍在。   多年的军旅生活使得韩至睡觉一向警醒,听到身侧的动静,顿时醒了过来。   他侧过头去看了看枕边的人,只见苏宜家正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眼里有着浓浓的痛楚,甚至还有一丝泪光。   韩至的心似油泼过一般,百爪挠心,他担心地问:“娘子,你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宜家转头看了过去,在看清韩至脸的那一刻,梦中的情绪叠加了。   “滚!”   她不想见他,看到他就烦。   韩至:……   又撵他走!   吃饭时撵他走,现在又撵他。   不过,看在她此刻不太清醒的份儿上他忍了。   “娘子究竟梦到了什么?”   韩至果然还是和前世不同,前世她让他滚他立马就滚,现在像是没听到一般。   苏宜家:“你。”   韩至:……   早知道不问了。   他厚着脸皮上前,故意和苏宜家开玩笑,缓解她的情绪:“既梦到了我,那应该是美梦才对。”   苏宜家冷笑一声。他这个人可真是奇怪,前世自尊心特别强,说一句就要炸。今生却厚脸皮得很,不管她如何骂他又或者打他,他都没什么感觉。   韩至见苏宜家依旧不开心,不再说些不该说的话,他道:“梦都是相反的,我对娘子一片赤诚,千依百顺。”   油嘴滑舌!   好听的话真是一套一套的。   也不知今生他为何有这么大的变化。   梦里的他和现在的他好似重叠了,又好似两个人。   苏宜家看着韩至的眼睛,认真地问:“可若你真的欺负我了呢?”   黑暗中,苏宜家的眼睛格外明亮,如同浩瀚的星空,像是要将韩至整个人吸进去一般。   韩至这等对苏宜家毫无定力的人自然被吸进去了,他立即保证:“那娘子就欺负回来!梦里的我若是骂了娘子一句,娘子就骂我十句。我打了娘子一下,娘子就打我十下。任凭娘子骂我打我绝不不还口还手。”   苏宜家:“当真?”   韩至:“千真万确!娘子,你来吧,是动口还是动手你来选。”说着闭上了眼,一副任由人宰割的模样。   看到这一张脸苏宜家是真的很想同打他一顿出出气。她快速抬起胳膊,扬起了手掌。然而,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令她厌恶的脸,她久久没动。   那些都是前世发生的事情了,气她的也是前世的他,如今打他又能有什么用。   韩至见娘子久久不动,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他沦陷。   娘子的胳膊好白啊!看起来和月光一样莹白。啊,不对,是比月光还要 白。她身上像是发着光,那光还香喷喷的,摸起来一定十分的柔滑。   苏宜家见韩至一直盯着她的胳膊,她准备收回来,结果被韩至握住了。   即便屋内黑暗,苏宜家仍旧能看出来韩至和自己的肤色差异极大。   韩至握着苏宜家柔嫩的胳膊,大拇指摩挲了几下,贱兮兮地问道:“怎么不打了,娘子可是舍不得了?”   苏宜家:……   韩至抓着苏宜家的胳膊,目光盯上了她的唇,再往下看,脖子上还有点点痕迹。   这是昨晚……   韩至咽了咽口水。   苏宜家察觉到韩至一直盯着她看,转头看向他,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韩至目光深邃,带着几分危险。   他这是又想……   他这个人满脑子都是那些事儿,聊不了几句就往那件事上想。前世他不是挺克制的么,也没见他说过这样的话。   韩至凑近了苏宜家,打量着她,哑声问:“还是说……夫人刚刚说的‘欺负’,指的不是我说的那些,而是别的?”   要真是那件事他可实在是太亏了,梦里的他先享受了,现实中的他只能憋着。   这话意有所指,说的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苏宜家顿时红了脸,心中暗骂:色胚!   她死劲儿抽回来胳膊,拢了拢衣裳,转身朝着里侧睡去。   作者有话说:   苏宜家:色批!   韩至:(*^▽^*) 第12章 侍疾   ◎韩至的直男思维。◎   韩至遗憾地轻叹一声。   哎,又不理他了。   还不如骂他两句,打他两下。   苏宜家虽然闭上了眼却没有睡着。她的思绪仍旧沉浸在刚刚的梦中。那日她和韩至不欢而散,两个人好几日都没见面。婚后她因为自己嫁的不好时常被人嘲笑,便很少出门应酬,关上如意院的门谁都不见。   等过了几日再出院子时,她发现之前那些花草都不见了,那负责采买花草的管事的也不见了。至于去了哪里她没问,总之罪魁祸首张氏还好好的在韩家待着,只不过气色看上去不太好看,完全没有了前几日昧下韩至千两银子时的得意。   她一向懒得管韩家的事,又因为和韩至吵了架,更不想打听此事,便什么都没问。   此时再回想起来此事总觉得事情好像不似她想的那样,张氏昧下韩至银钱的事情应该是被发现了。不过,即便真的被发现了也未必会是因为她的缘故,说不定韩至从别处知晓了此事,毕竟后来韩至也没跟她提过这件事。   想着想着,苏宜家渐渐睡着了。   韩至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娘子到底梦到了什么,究竟为什么不理他了啊!   第二日一早,苏宜家去正院给张氏请安,张氏今日没敢晾她太久,让她进去了。   一进去,苏宜家就看到了半躺在床上的张氏。张氏脸色不太好看,一副病殃殃的模样。李嬷嬷站在她的左侧,范可儿坐在她的床前。   苏宜家:“儿媳见过母亲。”   张氏看也没看苏宜家,过了有一会儿,她咳嗽了几声。这时似乎才终于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哦,是老大媳妇儿来了啊,我这次病得不轻,耳朵都有些不好使了。”   苏宜家直起身子问:“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张氏叹息:“哎,感觉比昨日更难受了,我这身子老了,不中用了。”   范可儿在一旁说道:“姑母快别这样说,您还年轻着呢,旁人都说咱们不像是姑侄,倒像是姐妹。”   张氏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你这小嘴倒是甜得很,要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我哪里还会生病。”   说着话,她的眼睛往苏宜家身上瞟。   世家大族关系盘根错节,府中的人事更是复杂,苏宜家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世家斗争向来都是表面亲亲热热,给对方留足了面子,背后捅刀子。如张氏这般小伎俩都摆在脸上的,实属少见。她一眼就将她看穿了。   她像是没听懂张氏言外之意,道:“看来是昨日请来的郎中医术不好,今日儿媳给您换个医术好的郎中。”   张氏见苏宜家不接她的话,说的更直接了些:“倒也不用换,药吃着还行,就是身边没个端茶倒水的,很是不方便。”   苏宜家怔了一下。   她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斗争,倒是有几分不习惯。   张氏见儿媳不接话,以为她没听懂,说的更直白了些:“我听人说你最是孝顺不过,你母亲病时都是在你床边伺候。”   张氏这是暗示她要她留下来侍疾。苏宜家听懂了,但她只是用眼神看着张氏,一个字也没应。   张氏哪里有苏宜家这份定力,很快就败下阵来。   昨日丈夫刚刚警告过她,让她不要再为难苏宜家。只是她心里气不过,就像磋磨磋磨苏宜家。可她又不敢明说让儿媳留下来侍疾,怕被丈夫知道了又数落她。今早她们便想出来一个主意,暗示苏宜家,让苏宜家主动留下来侍疾。   世家重面子,她以为儿媳会接她的话,没想到儿媳一个字也不说,就这般静静看着她,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氏眼睛瞥了一眼侄女。   范可儿立即道:“表嫂,姑母是你的婆母,如今正病着,你作为儿媳该好好服侍她。”   苏宜家淡淡瞥了范可儿一眼,昨日便是范可儿去和韩至告的状,她和韩至关系可真是好。   “可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听说昨日一直都是你在侍奉母亲,你这是怎么侍奉的?”   范可儿被指责,觉得十分好笑:“……侍奉婆母是儿媳应该做的,表嫂怎得将此事怪在了我的头上。”   苏宜家:“母亲平日里时常说你是自己人,母亲也是把你当成女儿一样对待的,你对母亲也该如此才对。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若是不会伺候人,以后到了婆家岂不是会被婆家嫌弃?”   儿媳应该服侍婆母。苏宜家用范可儿的话来攻击她。   范可儿被怼得满脸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若她反驳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苏宜家不仅不侍疾,还当着她的面责骂侄女,张氏这下是真的被气到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表妹,儿媳伺候婆母天经地义,侍疾本就是你的事情,莫要往旁人身上推。”   苏宜家:“父亲命我管家,希望我尽快将府中的事情整理好。父亲催得急,我实在是抽不出来手来母亲床边侍疾。家中事有多乱想必母亲也是清楚的。母亲确定要我留下来侍疾吗?那府中的事我可就不管了,我现在就去和父亲说是母亲不让我管的。”   对于直白的人就用直白的话,看到张氏紧张害怕的样子,苏宜家不得不承认还挺爽的。   张氏:“我何时说过不让你管家?”   昨儿丈夫刚交代过要她配合,她哪里敢。   苏宜家:“多谢母亲体谅。昨日我便嘱咐院子里的仆妇们好生伺候着,难道有人偷懒了?李嬷嬷,你也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连伺候人都不会吗?”   李嬷嬷见大少夫人对准了自己,连忙道:“少夫人这话好没道理,我……”   桃红立即站了出来:“放肆!你一个下人竟敢这般跟主子说话,好没规矩。”   李嬷嬷见桃红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说自己,更生气了,张嘴就要反驳。   柳绿:“少夫人,昨日奴婢整理了一下府中各处伺候的下人们的契纸,有好些人的来历不清不楚的,就怕是别的府安插进来的探子。”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些动静,苏宜家看向外面,只见那里有几个人影。   苏宜家:“这院子里的人也太不懂规矩了,主子们说话竟然也敢偷听偷看。”   随后,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母亲若是觉得这院子里的下人们不得力,那就换一批吧,免得换进来奸细。”   无论是在屋里伺候的,还是趴在门口偷看的人全都被吓到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想起来一个他们忽视的问题,那便是如今后宅掌家的人是苏宜家。   张氏气得脸通红:“你……你……”   苏宜家:“母亲放心,您若嫌人手太少,儿媳定多给您安排几个令人放心的人,保管将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张氏虽然经历过宅斗,但也只是和乡下出身的老太太斗心眼子,哪里遇到过苏宜家这种看遍宅斗的高手,她已经绷不住了,道:“不用你假好心。”   苏宜家:“母亲这话说得不对,儿媳不是假好心,是真好心,真心为了母亲着想。”   张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胸口起伏得厉害,显然被气得不轻。   苏宜家见张氏这般模样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张氏宅斗经验实在是太少,不是她的对手,她怕再说下去张氏真的要被她气病了。   “郎中昨日说过母亲的病需要静养,儿媳还有事务未处理完,就不叨扰母亲了。”   说罢,她瞟了一眼屋内屋外的人,沉声道:“你们都好好伺候夫人,若是母亲再与我抱怨身边缺个端茶倒水的,你们就不用在将军府待着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留下这一番话,苏宜家转身离去。   下人们各个吓得脸色苍白,连李嬷嬷都有些绷不住。   张氏这下是真的被气病了,苏宜家一走她就觉得头疼。   韩至巡视完京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一开始他巡视时还算顺利,路上很少遇到麻烦。最近也不知怎的,老是遇到一些问题,一个是南城,一个是北城。北城倒是好说,都是一些地痞流氓,这种人他最会整治。只是南城那边有些麻烦,那些世家公子哥太会找麻烦了,抓一个又会牵扯到很多事情。   回到府中后,他直奔如意院去,走到一半被范可儿拦住了。   范可儿眼睛通红,哭哭啼啼的。   见她这副模样韩至皱了皱眉,问了一句:“可儿,你这是怎么了?”   范可儿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道:“表哥,我没事。是姑母,姑母今日是真的被表嫂气病了。”   韩至看向范可儿,问:“母亲今日真的被气病了?”   他的重点在“今日”二字上,范可儿没听出来,她点了点头,说起今早的事情:“对,表嫂早上来给姑母请安时说……”   话未说完就被韩至打断了。   “难道昨日是假的?”   范可儿顿时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宜家听到柳绿传回来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韩至这个直肠子的人有时候说话杀伤力也挺大的。   这范可儿也是个蠢的,说话做事不过脑子。   恰好韩至从正院回来了,他见娘子在笑,问道:“娘子在笑什么,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不如说给我听听?”   苏宜家脸上仍带着笑,在看到韩至的那一瞬间笑容渐渐没了,嘴里挤出来两个字:“笑你。”   韩至:……   “能逗笑娘子是我的荣幸。”   苏宜家:呵。   作者有话说:   韩至:娘子笑我是因为心里有我O(∩_∩)O~   苏宜家:呸! 第13章 孝子   ◎韩至出手对付张氏。◎   韩至觉得自家娘子并不似表面这般冷淡,背后还会讨论他,可见心里有他。他笑眯眯地坐在苏宜家身侧,和她说话。他说十句苏宜家答上一句。   晚上睡觉时,韩至又轻轻靠近了苏宜家,苏宜家再次制止了他。   韩至这下是真的不明白了。明明娘子今日的心情不错,怎么还是对他这般冷淡。他今日没做错什么啊。   难不成还是因为那日的事情?   韩至觉得十分受伤,他侧身看向苏宜家,轻轻唤道:“娘子。”   苏宜家闭着眼没理他。   韩至以为她没听清,声音提高了些:“娘子!”   他那声音刺耳得很,苏宜家皱了皱眉,睁开了眼,不悦地看向韩至。   韩至:“那个……我有话想和娘子说。”   苏宜家忍住怒火:“说。”   韩至:“娘子可是因为那日的事情不愿搭理我。”   苏宜家皱眉。   那日,哪日?   韩至见娘子没明白,轻咳了一声,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   “那日是个意外,我平时不这样的。”   看着韩至略带羞赧的神色,苏宜家渐渐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上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   臭不要脸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苏宜家没理他,转身朝着里侧睡去。   韩至想碰碰她,但瞧着她刚刚神色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没敢碰。   韩至睡不着便想了很多事情。   回顾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娘子是因为昨日他问了她和母亲的事情才突然变了脸色。昨日他去看过母亲,母亲的脸色还好,看不出来多少病容。今日再去看,屋里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观其神色似乎真的病了。   表妹又说母亲今日真的病了。   那   ||||||   说明昨日母亲就是在装病。   为何装病,又为何真的病了?   韩至不敢再吵醒苏宜家,只得将这些事放在心里。   第二日一早,韩至早早起床去院子里打拳,锻炼完,他朝着正房走去。瞧见娘子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他将人唤了过来。   “这几日府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宜家不想说,桃红柳绿自然也不想和他说。   桃红一向看不上这些寒门,说话也不怎么好听,阴阳怪气道:“将军去问问表姑娘不就知道了。”   见桃红如此,柳绿扯了扯她的衣袖。   桃红收敛了神色,不再说话。   韩至看向柳绿。   柳绿:“并非是我们不想说,实则是我们也不知道。老爷之前让少夫人管家,这一点将军也是知道的。事实上直到昨日夫人才在老爷的催促下将府中的钥匙交给少夫人。夫人前脚将钥匙刚交出来,后脚她就病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就不清楚了。”   韩至能上战场打仗,并不是个蠢的,只不过是心思没往后宅上放。柳绿稍微一说他就明白过来了。   见柳绿说了,桃红也开口说道:“少夫人昨日去正院给夫人请安,夫人故意将少夫人晾在屋里,我们足足站了两刻钟。后来夫人还想将少夫人撵到院子里站着。要不是老爷来了少夫人还不知道要站多久。”   韩至脸色阴沉的吓人。   桃红继续说道:“昨日老夫人又想要留我们夫人给她端茶倒水,在她身边伺候着。”   韩至沉声道:“嗯,我知道了。”   说罢,换好衣裳,大步离开了如意院。   桃红嘟囔道:“也不知道将军听进去没有。”   柳绿瞥了一眼屋内,道:“不管将军能不能听进去,该说的我们都说了。”   苏宜家早就醒了,也听到了外面的谈话。   其实她也很好奇韩至这次会如此做。若他做一些不妥的事情,她是否能拿此事提出和离呢?   “进来。”   柳绿和桃红立马噤声,二人互看了一眼,进屋去了。   苏宜家看向柳绿:“盯紧他。”   柳绿:“是。”   韩至一整日都在外面忙着,早上上朝,散朝后回去处理公务,后半晌去巡防。等一切事情结束,他回了府中。   这次他没回如意院,直接去了正院中,到了晚饭时他也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张氏:“你在这里用饭?”   韩至沉声道:“若母亲不嫌弃,儿子今晚就留下来用饭。”   张氏:“我怎么会嫌弃呢,你能留下来我很开心。”   张氏甚是愉悦。   范可儿喜不自胜。   李嬷嬷等人也开心不已。   她们开心的是韩至这次站在了她们这边。说到底这个家是将军府,做主的人应该是韩至。苏宜家娘家再厉害又如何,她如今已经嫁给韩至了,夫唱妇随。   苏宜家得知韩至留在正院用饭很是失望,同时又觉得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前世也是站在了张氏那边,他能做出来这样的事一点都不奇怪。   她瞥了一眼他的铺盖。   两个人睡有点挤,还是一个人睡更舒服些。   今晚韩至还是去书房睡吧。   在正院用过晚饭韩至还是没离开。   此刻张氏有些摸不清韩至究竟在想什么了。   这时韩璨从外面回来了。他见儿子也在脸色有几分惊讶,于是出口询问:“你怎么还在,可是有事要和我说?”   韩至站起身朝着父亲行礼,道:“儿子没什么话要和父亲说。”   韩璨:“那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   韩至:“母亲病了,儿子留在正院侍疾。”   张氏心情甚好。   继子果然比儿媳懂事多了。   韩璨:“你母亲身边那么多仆妇哪里就用得着你了,再不济还有可儿和你二弟。天色不早了,你明日一早还得上早朝,赶紧回去歇着吧。”   韩至一脸郑重的神色:“儿子不能走。母亲病了,宜家本应侍疾,只是她要管家,身上的事儿多,身子又柔弱,劳累不得。儿子身为人夫,理应替她在母亲床边尽孝。今晚儿子就不走了。”   韩璨想到昨日的事情,看向张氏,一脸不悦。   当着儿子的面他不好多说什么,他忍住火气,看向长子。   “你母亲就是小病,没什么大碍,哪里就需要你们来床前伺候了?你回头和宜家说一声,你母亲的病需要静养,这几日她都不用过来了。”   韩至瞥了一眼张氏,又看向父亲。   “这不妥吧……万一传出去,外面再说儿子和宜家不孝……”   韩璨:“你们夫妇是最孝顺的人,为父心中有数。明日为父就交待府中的下人不能出去乱说,你放心离去吧。”   韩至看向张氏:“那儿子走了,母亲好好养身体。”   韩璨虽然给了张氏面子,但对她的容忍度还不够高,而且韩至遗传了他的大嗓门。韩至刚出了正房的门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韩璨的怒吼了。   “你又为难儿媳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好好待她。府中那么多伺候的人还不够你使的吗?我听说儿媳今日又给你了两个丫鬟,怎么,还不够用?你瞎折腾什么!”   张氏:“我瞎折腾?你怎么不问问苏家女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韩璨:“我不用问也知道是你的错,晓说峮寺贰你在想什么我心里清清楚楚的。你若是再故意找儿媳的茬以后你就别出门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从前儿子当了将军时和他结交的都是一些寒门子,自打和世家结亲,好些个贵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他知道不是因为儿子,而是因为儿媳。   这个家不能没有儿媳。   屋里的争吵声不断,还有一些茶盏落地的声音。   韩至回了如意院中。   此刻苏宜家已经躺床上准备休息了。瞧着门口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张了张口,准备撵他走。   还没等她开口,韩至便道:“娘子稍等,我先去沐浴,免得将病气过给了娘子。”   刚刚在正院待了几个时辰,身上一股子药味儿。   母亲还病了,万一传给娘子就不好了。   苏宜家正琢磨着如何将他撵走,这时柳绿进来了。她看了一眼净房的方向,附在苏宜家耳边和她说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她们刚刚将事情说完,韩至就从里间出来了。   柳绿赶紧离开了。   韩至腿长,三两步就来到了床边,麻利地熄灯、上床。因他身形实在是高大,整个床都晃了晃。   他块头大,往那里一躺就占了大半张床,苏宜家看起来只有他身形的一半,瘦瘦小小的。   韩至心想还是娘子这里好啊,香喷喷的,不似正院的气味难闻,令人窒息。   两个人依旧和从前一样不说话,不过,这次打破沉静的是苏宜家。   苏宜家:“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听到娘子主动跟他说话,韩至心中乐了,心想娘子果然还是关心他的。   “母亲不是病了么,我回来后就直接去了正院服侍母亲。”   苏宜家:“你倒是个大孝子。”   只不过孝顺得有点过头了,有了今晚这一遭,张氏的病怕是更重了。   韩至没听出来苏宜家嘴里的讽刺之意,一本正经地说道:“为人子女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宜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韩至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转过头去看向身侧的人。   娘子竟然真的在笑。   他将娘子逗笑了?   那是不是说明娘子不生他的气了?   韩至试着往旁边靠了靠。   娘子没有推他!   他的胳膊碰到了娘子的胳膊,粗糙的大掌碰到了娘子细嫩的小手。   娘子还是没有推他!   韩至心中一热,将娘子冰凉的小手握在了掌心中。   苏宜家身子一僵,试着抽了抽自己的手。   韩至握得更紧了。   苏宜家平躺在床上,微微侧头,斜睨了他一眼。   韩至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快要被勾没了,喉结滚了滚,哑声道:“娘子手太凉了,我给你暖暖。”   苏宜家:臭不要脸的!   若是前世的话倒也没什么,韩至人虽然不怎么样,在某些事上表现还不错。但今生的话……苏宜家想到了上次,心中有几分犹豫。   没等苏宜家开口拒绝,韩至便趁机掀开自己的被子,钻进了她的被子里。   韩至算是摸清了一些娘子的性子,只要不冷脸打他那就是默认了。这种事总不能让娘子主动开口的对吧,他得积极一些。   苏宜家抬手推了推韩至,韩至身体如同城墙一般,纹丝不动。不过,手下的触感倒是不错。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韩至已经开始行动了。   苏宜家想着他最近几日表现还算不错,半推半就应了。   很快床上就有了一些奇怪的动静,床吱扭吱扭的响,床幔也摇摇晃晃的。   这一次倒是比上一次舒服多了。   她日日派人盯着韩至,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也没见他去找别的姑娘,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难不成无师自通?   作者有话说:   韩至:娘子又理我了,开心ヽ(°▽°)ノ 第14章 管家   ◎她在勾引他?◎   一番收拾过后,二人重新躺回了床上。   韩至觉得太过安静,此刻总想说些什么,他想到了刚刚在正院发生的事,道:“母亲生病了需要静养,父亲说这几日都不必去正院请安了。”   提起此事苏宜家来了精神。   “嗯,我知道了。”   韩至犹豫许久,对苏宜家小声说道:“母亲多半是在装病,你不必担心。”   苏宜家看向韩至,问:“你怎么知道的?”   韩至这次没说实话。   他总不能说从前母亲也这样对付过他吧?之前他还在边关的时候,有一次立了功,被封为百户。母亲写信称自己病了,让他回来。   孝道大于天,他快马加鞭从边关回来了。   回家后却发现母亲并未生病,而是借着生病的名义让他回来和范可儿成亲。   他发现此事后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了张氏。他谎称军营有事,不得耽搁,连夜跑了。   他差点和范可儿成亲一事是万万不可以让娘子知道的。   “我熟读兵书,在战场上用兵如神,还能看不破这样的小事?”   苏宜家:……   呵。   前世也没见他看清。   不仅内宅失火,官场上也是一团糟。   “你若不想说便算了,何必诳我?”   说罢,苏宜家转身朝着里侧睡去,没再理会韩至。   韩至讪讪地笑了两声,厚着脸皮凑过去将苏宜家抱入了怀中。   第二日醒来,桃红和柳绿进来服侍。   苏宜家想到昨晚的事情,看向柳绿:“你确定派出去的人一眼不眨地盯紧了韩至?”   柳绿不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道:“或许更衣时没看到?不知夫人问的是什么事?”   苏宜家抿了抿唇,道:“他可有和别的女子接触过?”   柳绿:“不曾。将军在外面从来不正眼瞧别的姑娘,只有回府中和表姑娘说过几句话。”   这话听得苏宜家有几分不舒服,道:“知道了。”   这几日苏宜家已经将府中的事务梳理了一下,对府中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梳理好府中的事情后,苏宜家让人将管事的叫到了如意院中,又让人去跟韩晚秋说一声,让她来院中一趟。   得到这个消息后张氏冷哼了一些。   她这儿媳还是嫩了些。   真以为让她管家她就能将这个家管起来吗?还想将管事的叫过去,这些管事的不见得会听她的!她就等着看她笑话了。   张氏派去如意院中打探消息的丫鬟很快传回来消息,除了采买的张管事没到,其他管事的全都到了。   张氏大为震惊。   这些管事的许多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一个个架子大得很,她命令这些人去做一些事情时这些人常常推三阻四,很难管理。   为何这般听苏宜家的话。   在听到这些管事的一个个对苏宜家都异常恭敬时张氏气得心口疼。   下人们之所以这般也能理解。张氏父亲是乡绅,无官无职,寒门都算不上。苏宜家却是世家出身,还是四大世家之一的苏家。   张氏是小地方来的,对这些权贵没太大的概念。府中的下人们多半都是京城人,还有一些罪官家的奴仆,对权势看得再清楚明白不过了。莫说夫人了,将军又算什么,世家可是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他们又哪里敢得罪苏宜家。   张氏渐渐回过味来,心中对苏宜家有几分不喜也有几分惧怕。   苏宜家这几日已将府中所有人的情况都摸得清清楚楚的。包括每个人籍贯在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亲朋好友,擅长做什么事。   后半晌,她正安排着人事调动,韩至回来了。   苏宜家也没理他,继续处理府中的事务。   张氏管家已有数月,府中各处的安排仍旧乱得不行,每个人该干什么都不清不楚的。从前苏宜家便知这一点,只是她懒得管,只关上如意院中的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如今既然接手了,这些事就不得不管了。   她也没给张氏留什么情面,直接将张氏的安排全都推翻,建立了新的规矩。她将每个管事的职务安排得清清楚楚的,包括手下有哪几个人,每日要做的事情,每日的活动范围。还告知仆人每个人的上级是谁,听谁管理,有事一级一级上报,不得越权。每个人各司其职。又建立了奖罚制度,做的好有赏,做不好要罚。   韩至坐在一旁目光紧紧追随苏宜家。心中感慨娘子真的是太聪慧能干了。她都没用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喝茶看书。下面这些女使们各自去安排着府中的事务。   桃红干活利索性子泼辣娘子安排她去调教不老实的小丫鬟们,柳绿心细让她去管府中的账册。   王嬷嬷是韩府中的人,他原以为娘子不会用她,没想到娘子连她都用上了。王嬷嬷不似那些婆子一般爱说话,性子严肃,娘子让她去管府中积年的老人……   女使们若是遇到问题就去请教娘子,娘子只一个眼神她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按照她的指示去安排众人的去处。   娘子会管人,又会用人,足以见她的本事。   他从前只觉得世家虚伪又奢侈,如今赫然发现世家也并非全是道貌傲然的人和绣花枕头。世家数百年的底蕴培养出来的人有着寒门没有的东西。   渐渐地他又想到了自己。从前他跟皇上在漠北时手下有数千人,每日他们的活动就是吃饭训练巡边睡觉,再无其他事。   日子过得极其简单。   如今来到了京城,他只管着数百人,却总觉得有些吃力。   他每日的事情不再只是训练和巡边,他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每日巡逻得花费半日的时间,有时遇到一些难缠的地痞流氓又或者世家子又得耽误许多时间,好多公务他都没时间去处理了,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可晚上他还想跟娘子在一处。   他是不是也可以学着娘子一样去管理下面的人?将权力下放,每个人各司其职。只是,权力究竟下放给谁是个大问题。他还得如娘子一般找几个合适的人。   等到将所有的事情都吩咐好,苏宜家瞥了一眼众人,道:“劳烦诸位去通知一下张管事,既然他今日不来,以后就永远都不用来了。”   她真是给他脸了。   前世她就想收拾他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生正好收拾了。   众人顿时一惊。   这其中也包括韩至。   张管事可不是一般人啊。   管事们离开后,屋内渐渐安静下来。   韩至觑了一眼娘子的脸色,道:“张管事的身份不太一般。”   苏宜家:“看出来了。”   主家的吩咐都敢不听,身份可不就是不一般么。前世便是他伙同张氏在采买上动手脚,单单是花草一项就一次贪了千两。   韩至怕娘子不懂,又解释道:“他是母亲的远方弟弟,是亲戚,不算是下人。”   苏宜家:“哦。”   韩至见娘子态度冷淡,又道:“这事儿怕是有些难办。”   苏宜家:“哪里难办了?他是没领将军府的月例还是没吃将军府的饭菜?既领了月例那就应该听从将军府的安排。不管他是谁的亲戚朋友,又或者是普通的下人,都应该用同样的规矩约束。倘若人人都有样学样,这个家还如何管?”   韩至想娘子是不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可转念又一想,娘子世家出身,对这些人情世故应该比他更精通才对。一时有些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苏宜家:“将军不想将他撵走?”   韩至沉思片刻,道:“他毕竟是母亲的弟弟,二弟的舅舅,父亲和他关系也不错。”   怕是轻易动不得。   苏宜家想到前世后来张管事还是被撵走了,开口问道:“若是他采买时贪了你近千两银子,府中还会不会用他?”   韩至:“自然不会。”   苏宜家笑了。果然,人只有在侵害到自己的利益时才会做出改变。前世韩至就是如此。   韩至很快明白了娘子的意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今他只犯了一点小错,父亲和母亲不会同意将他撵走。若他贪了千两银子,父亲和母亲那边就无话可说了。”   他担心她不能如愿,恐到时候会心情不好。   原来他是这个这个意思。   苏宜家:“你怎么知道他只犯了小错?”   韩至立即明白过来:“他在别的事情上犯错了?”   苏宜家微微点头。   韩至琢磨了一下,道:“你将他的把柄交给我。”   娘子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她既然这样说,定是张家舅舅犯了大错。   苏宜家看向韩至:“你要销毁证据?”   韩至:“我去将这件事告诉父亲。”   苏宜家:“为何?”   韩至:“娘子刚嫁过来不久,做这件事难免会被人议论,不如我去。”   苏宜家抿了抿唇,眼睛一直盯着韩至。很多时候她都不明白韩至到底在想什么,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前世她提醒他时他从来都不信的,还要和她大吵一架。   如今她不提醒他了,准备自己去做,他反倒是要过来帮忙。   韩至也在看苏宜家,对方眼神中的情绪他有些看不懂。不像是欣喜,也不像生气。她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难道是被他的行为感动傻了?   “咳。”韩至故意轻咳一声唤回了苏宜家的注意力。   苏宜家眼皮微动。   韩至:“娘子不必如此感激我,我是你丈夫,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宜家张了张嘴,尚未开口拒绝,韩至就凑近了她,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娘子若实在是想谢我,不如将这份感动留到晚上。”   话里流露出来几分暧昧之意。   苏宜家的耳朵一向敏感。   此刻热气喷到耳朵里,她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脸上也有几分酡红。   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韩至本是玩笑之语,然,看着眼前艳若桃李的这一张脸,他觉得嗓子有些紧。   他还没在白日里见过娘子脸红呢,可真好看。   苏宜家本以为韩至是在开玩笑,然而她转头时看到了韩至的眼神。这个眼神她太熟悉了,仿佛自己是他的猎物一般。   这种眼神她只在夜晚看到过,如今在白日看到,她竟有些不敢韩至对视,内心突然生了几分羞耻,想要逃离,脸也比刚刚热了。   见她如此,韩至的眼神深了几分。   她一向端庄,对他有几分疏离。他刚刚说的孟浪之语虽是发自真心,但也从未奢望过她会在意。他甚至做好了被骂,甚至被打的准备。   即便是被骂被打他也认了。   可娘子既没有骂他,有没有打他,她竟然脸红了!那一双眼睛像林间的小鹿一般清澈,也像是小鹿被抓后流露出来的胆怯害怕。   这种神情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的脸上。   除非——   她这是在故意勾引他吗?   作者有话说:   韩至:娘子在勾引我!(*^▽^*)   苏宜家:??? 第15章 帮忙   ◎韩至帮助苏宜家。◎   韩至越想越激动。   苏宜家实在是受不了韩至这种目光,微微垂眼,看向了别处。   看不到韩至的眼神时她脑子清醒了几分。   韩至果然是个色胚,大白天的就想那些事。   他脑子里就不想点别的事情,说不了两句就要现出原形。   “将军还请自重。”苏宜家说道。   自重……韩至盯着苏宜家的侧脸,心想刚刚娘子也挺不自重的。不过,他就算是再傻也知道现在不能说这句话。   “哦。”   他此刻很想做点什么,但太阳尚未落山,他什么都做不了。   哎,真是可惜了。   天怎么还不黑啊!   苏宜家想到刚刚韩至说的话,道:“多谢将军好意,不过不用了,此事我会处理的。”   韩至:“娘子不必跟我客气。”   苏宜家:“我没有跟你客气,我说的是真心话。”   瞧出来苏宜家眼中的郑重韩至没再多言。   很快就摆晚饭了。   虽然平日里韩至吃饭的速度就很快,今日他格外快一些。吃完饭他也不走,眼睛时不时瞥苏宜家一眼。   苏宜家吃饭依旧慢条斯理,即便察觉到韩至的目光也依旧吃得优雅。   吃过饭,苏宜家坐在榻上看书,韩至去了书房。他倒是想留在内宅中,可惜他今日尚有公务没有忙完。   今日的公务很繁重,即便韩至加快了速度,等他忙完也到了亥时了。   他连忙回了如意院中,赶在了苏宜家睡觉前来到了院子里。   见娘子已经躺在了床上,韩至坐在床边拖鞋,上床。   他刚刚掀开被子就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   韩至仔细看了看苏宜家的目光,不像是激动,倒是有几分嫌弃。他连忙放低了姿态:“就一晚!就今晚不洗了,行不行?”   苏宜家也不说话,就这般静静看着韩至。   韩至:“反正一会儿还得洗一次,干嘛这么麻烦。”   每次结束后娘子都会催他去沐浴,既然一会儿还得洗,现在洗不是浪费了么。   听出来韩至话中之意,苏宜家气得脸色微红。   韩至很喜欢苏宜家脸红的模样,不过,他也分得清此刻她脸红究竟是为何,多半是生气了。   见自己求饶无效,他不得不妥协。不过,对于自家娘子不讲情面的样子还是有几分无奈。下床前,他快速亲了一下苏宜家的脸颊,然后在苏宜家反应过来之前快速下床,拿起来干净衣裳去了里间。   苏宜家先是愣住了,后来心里有了几分恼怒。   韩至这人何时变成了这般无赖的模样!前世他话少脾气又差,今生话多得很,脾气也没那么差了。   明明只有她一人重生了,为何他也变了。   之前被苏宜家搁置在一旁的疑惑再次浮现在心头。   韩至很快就洗干净出来了,上床前,他刚要吹灭蜡烛,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随后掀开被子上了床。   苏宜家昨晚没睡好,今日白天事情多,没能补觉,很快她就睡着了。刚睡着就被人弄醒了,迷迷糊糊间她发现是韩至。   “走开!”苏宜家瓮声瓮气说道。   韩至却像是没听到一样。   “滚!”苏宜家越发生气。   韩至依旧没停。   被人吵醒本就是一件令人十分烦躁的事情,尤其对方还不顾她的意思一直在闹她。这下苏宜家是彻底怒了。她抬脚朝着韩至踢去。   自从第一晚被踢下床韩至在床上时就警惕了几分。苏宜家的脚尚未碰到他,他就快速将苏宜家的脚握住了。   娘子的脚好小啊,柔弱无骨。   四目相对。   苏宜家满脸烦躁。   韩至眼中尽显得意。   他的得意没有维持太久,苏宜家冷着脸道:“要么老老实实的,要么滚出去,你自己选。”   韩至再迟钝也发现苏宜家此刻是真的恼了他。   “为什么?”   他不理解。   明明傍晚时不是这样的。   苏宜家也不理解。韩至今日怎么这么烦人?平日里她若是拒绝的话他肯定会收敛一些,今日为何这般无赖。   见娘子不说话,韩至说出来自己的疑惑:“傍晚时娘子分明很想,此刻为何改变了主意?”   苏宜家更不解了:“我何时想了?”   她确定自己从未表达过这种意思。   韩至:“那你脸红什么,还用那种眼神看我。”   苏宜家仔细回忆着傍晚的事情,思来想去终于明白了韩至的意思,她顿时就觉得有几分羞恼。她一直以为韩至就是个神经大条的武将,十分迟钝,不懂人心,没想到他竟然发现她害羞了。   不,她绝对不能在韩至面前承认这一点。他本就是个色胚,若是知晓此事还不知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还不是因为你对着我耳朵吹气,我的脸是被熏红的。”   韩至的眼睛顿时一亮。   娘子最敏感的地方果然是耳朵。从前他便发现了,只是没有确定,此刻终于确定了。   “所以,娘子当时是害羞了?”   他果然什么话都敢说,完全不考虑她此刻的心情!苏宜家抿了抿唇,冷声道:“你今日去书房睡吧。”   察觉到苏宜家真的生气了,韩至不敢再做什么,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道:“娘子,我错了,我这就睡,这就睡。”   说着,他离开了苏宜家的被窝,转身吹灭蜡烛,将床幔放了下来。   苏宜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背过身去时她还在想刚刚的事情。韩至竟然这般敏锐吗,竟然能从她的脸色和眼神察觉到她的情绪。   韩至那边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哎,都怪他嘴贱,说了不该说的话,娘子恼羞成怒了。若他不说那些话,或许娘子不会拒绝他。   那日苏宜家虽然拒绝了韩至,但韩至并未放下此事。他让人去查了查。整个将军府都是他的,府中的人自然听他的。张氏和张管事的小地方来的,没经过什么事儿,做事儿也并不周全。尤其是刚刚来到了京城这个陌生的大环境中,对一切都不甚熟悉,做事露出来的马脚也很多。   不过半日韩至就将张管事的做过的事了解的七七八八,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猜测,约摸知道了他都做了什么事。   再然后,他也查到了张氏的头上。   几日前他惹恼了娘子,娘子这几日都没给他好脸色。   既然娘子不让他去寻父亲,那他就不去了,免得再惹娘子不开心。   不过,他还是派人守在父亲身边,等娘子一去寻父亲,他立即就跟了过去。   苏宜家这几日一直在梳理府中的事务,自然发现了张氏在管家上的小动作。   张氏管家不久,她虽贪了些,但还不算太过分,比之前世少之又少。。   而她贪的最大途径就是通过采买。   做这件事的人就是张管事的。张管事的不仅为张氏做事,自己还从中获了不少利,这半年多获利几百两。   既然放出话去要收拾人,她自然要一击即中,否则她以后如何再管理将军府?   苏宜家先将张管事做的事告知了韩璨。   韩璨看着手中的证据,脸色难看至极。这些财物都是儿子在战场上一刀一枪用命换回来的,张家小子竟然敢弄到自己的腰包里,简直无耻至极!亏他当初为了瞧着他可怜将他带到了京城来,没想到他就是这样对待他们府的。   苏宜家刚刚只说了张管事的,还没说张氏的,她正打算说张氏的事情,这时韩至走进来了。   韩至:“张管事的虽然贪,但好多事是受旁人的指使。”   韩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背后还有人?”   韩至:“父亲,您想想他听命于谁?”   韩璨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可他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说……你母亲?”   韩至点了点头。   原以为妻子愚蠢,被人欺瞒了,没想到她也参与其中。韩璨皱了皱眉,问:“她都干了什么?”   韩至看向苏宜家:“娘子,你就别替母亲隐瞒了,还不赶紧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父亲。”   苏宜家:???   她何时打算为张氏隐瞒了?她本就是来告张氏状的。张氏是张管事的靠山,弄走一个张管事的,张氏还可以再安排其他的心腹。前面她先说张管事的只是一个铺垫,重点是后面的张氏。   韩至将证据递给了韩璨。   韩璨看着手中的证据,脸色铁青。   妻子不仅拿走了儿子放在账面上的钱,竟然还将儿子和儿媳婚仪上的一些贺礼拿走了,其中还包括皇上皇后的赏赐。   皇上的赏赐都是记录在册的,东西值多少钱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一种脸面。这种东西是要当成传家宝传下去的。   妻子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这件事为父一定让你母亲给你们一个交待。”   他得赶紧去问问这些东西有没有被她卖了,若是卖了可就麻烦了。   韩至:“多谢父亲。”   说完事,韩至和苏宜家离开了书房。   回去的路上,苏宜家时不时看韩至一眼。   韩至和张氏的关系不是挺好的么,前几日还关心她和张氏之间发生的事,今日怎会主动和韩璨说张氏的不是。   韩至察觉到娘子在看他,厚着脸皮问:“娘子可是又想感谢我?我说过了,娘子若是想感激我不如留到……”   话未说完,苏宜家就瞪了他一眼。   韩至顿时不敢再说。   苏宜家想,她也没那么想感激他,这些事她自己也可以做的。不过,不得不承认,韩至去做的确能省去她不少麻烦。   “谢谢。”   听到这一声谢,韩至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甚至,比某些时候还让他兴奋。   “不用谢,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以后娘子有什么麻烦尽管跟我说,我都能为娘子办到。”   娘子世家出身,有钱有人有头脑,什么事情都能独自解决,从来用不着他。今日他终于帮了娘子一次,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瞧着韩至傻呆呆的模样,苏宜家难得给了他一个好脸。   他好像没那么讨人厌了。   张氏偷偷昧下的东西都被韩璨翻了出来,重新放回了韩至的库房之中。   对此,张氏哭闹不止。   上次的病刚好,这下又倒下了。   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闹得阖府皆知。   晚上,韩至对苏宜家道:“这几日你先别去给母亲请安了,若母亲唤你的话……你就让人去寻我。”   苏宜家瞥了一眼韩至。   韩至又解释了一句:“母亲知道此事是咱们二人做的定不会轻易饶了咱们。”   苏宜家:“知道了。”   韩至察觉到苏宜家心情不错,晚上故意试探了一下。果然,如他所愿。不过,在他想燃着蜡烛看清娘子害羞模样时被无情拒绝了。   作者有话说:   韩至:娘子需要我!(p≧w≦q) 第16章 不解   ◎韩至被张氏责罚。◎   第二日傍晚,韩至回府后去给张氏请安了,刚走到院子里就被正院里的人拦住了。   张氏身边的李嬷嬷站在台阶上,居高看着韩至,道:“大少爷,夫人身体不适正睡着,请您在外面候着。”   韩至瞥了一眼屋内亮着的灯,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若家中的夫人正睡着,屋内怎么可能会掌灯。母亲定然醒着,只是不愿见他。至于为何,那定是因为昨日的事情。   “好,等母亲醒了嬷嬷记得告诉她我在外面。”   李嬷嬷:“老奴一定告知夫人。”   李嬷嬷进屋后,韩至侧头看向身边的长随:“你去打听打听今日母亲可有为难少夫人。”   得胜:“是,将军。”   不多时得胜回来来了,在韩至耳边说道:“属下打听过了,今日少夫人没有来给夫人请安,夫人也没去找少夫人的麻烦。”   韩至点了点头,神色轻松了许多。   还好他昨日将事情揽了过去并将娘子洗白了,不然今日被罚的人就变成娘子了。罚站这种事对于他这种习武之人再寻常不过,小时候他也经常被母亲罚,早就习惯了。   夜幕降临,韩至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下人时不时瞥他一眼。   苏宜家知晓此事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她只安排人跟在韩至身后,没往正院里安插人。盯着韩至的人知道他进入了正院,直到许久没出来才从正院人口中打听到韩至正被张氏罚站。   柳绿与苏宜家说完此事,问:“夫人,咱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苏宜家看向了窗外。此刻寒风起,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比白日里多了几分冷意。她抬起纤细的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裳。   说到底,韩至被罚是因为他向韩璨说了张氏将账上的银钱划到了她的私账上,又将一些外府送来的礼放入了她的私库中。   这件事本应她去做的,韩至却挡在了她的前面。   张氏虽是继室,但毕竟是韩至名义上的母亲。张氏罚他,天经地义,任谁都说不出来一个不字。韩至那个人又是个直性子的,不会转弯,定然想不到为自己开脱。   张氏今日没找自己麻烦,倒是找了韩至的麻烦,所以韩至这次替自己挡了灾。   思及昨日韩至所为,她道:“天色不早了,父亲也该回来了,去看看父亲在哪里。”   柳绿会意:“是,夫人。”   过了没一会儿柳绿匆匆从外面回来了,苏宜家有些讶异,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父亲回来了?”   柳绿脸色不太好看:“不是……老爷正在赶回家的路上,约摸还有两刻钟才能回来。是表姑娘,她去了正院为将军求情。夫人不同意,她就站在院子里陪着将军一起罚站。夫人心疼表姑娘,就让他们进去了。”   苏宜家愣了一会儿神,道:“嗯,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此事不用管了。”   柳绿:“那表姑娘……”   苏宜家:“盯紧韩至便是。”   柳绿将心头的话咽下:“是。”   韩至从正房出来时正好看到自己的父亲匆匆赶来。   韩璨上下打量了一下儿子,问:“你没事吧?”   韩至:“儿子无碍。”   韩璨:“因为管家一事你母亲最近心情不好。”   妻子做了这么一件错事,不仅不反省自己,竟然还迁怒儿子,当真是过分至极。只是她毕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犯了错也及时改正了。   管家的事交给了儿媳,他这几日又当众训斥了她,恐怕她心里不舒服,面子上过不去。   韩璨又道:“好在她将东西都还了回来。这些年你母亲操持家务,照顾你们兄弟妹几个也不容易,你多担待。”   对于儿子被妻子处罚一事韩璨远没有之前儿媳被罚那般愤怒,甚至还让儿子体谅妻子。   韩至:“儿子明白。”   韩璨:“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他今日再跟妻子好好说一说。   韩至:“是,父亲。”   韩璨进屋后正想说妻子几句结果看到范可儿也在,他缓和了一下心情,没怎么说张氏。即便他没怎么说,张氏依旧委屈地不行。   “我是他的母亲,这个府中的女主人,老爷不让我管家,让儿媳管家,你可知道我有多丢人?我不过是让他在外面站一会儿都不行了吗?”   张氏这般一说韩璨也来了火气,不顾侄女还在,说道:“让你管家?你再继续管下去府中的银钱怕是都得被你拿走!”   张氏很是有理:“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怕他年轻气盛乱花钱,先给他存着。”   韩璨戳穿了张氏的谎言:“你究竟有什么打算你我心知肚明,莫要再这般说。”   张氏气极:“对,我是有打算,我还不是为了继哥儿,继哥儿没他兄长有本事,当不了官,我作为他的母亲不应该为他打算吗?那些钱我可是一分没往娘家带。”   这话一出韩璨态度平缓了许多,只是嘴里还是说道:“那你也不应该拿老大的东西给他,这对老大不公平。”   张氏:“怎么就不公平了?这些年我也没苛待过他。老爷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继哥儿说不上媳妇儿吗?老大是继哥儿的亲哥哥,我们让他给继哥儿谋个差事,结果他每次都要推三阻四,这哪里是亲哥哥的做派。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啊,想拿点钱为继哥儿谋差事。我自己可是一分也没花的……”   韩璨沉默了片刻,道:“这件事我会好好跟老大说的。”   一共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长子发达了,次子一事无成,长子理应拉弟弟一把。可长子的性子又是个直的,不会为次子谋差事。   夫妻二人说完,韩璨去了外院。   范可儿:“大表哥不是那样的人,姑母好好跟他说,他一定会听的。”   张氏立即变了副嘴脸:“他怎么就不是这样的人了?那小子就是这样的人,他才不会拉你表弟。你刚刚竟然还为他求情,你是不是忘了和谁亲了?”   范可儿心思百转,道:“可儿怎么会忘记呢?可儿自然是和二表弟关系更亲近。姑母,大表哥的性子旁人不清楚,您定是清楚的。咱们越是强硬让他做一件事,他越是不做。”   想到韩至多次拒绝她,张氏冷哼了一声。   范可儿见姑母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又道:“咱们不如试着换个法子。”   张氏:“什么法子?”   范可儿:“既然硬的不行,那就软的。刚刚可儿为大表哥求情就是想获得他的好感,好寻机会说服他帮衬二表弟。”   这话张氏爱听,她道:“还是你机灵想得多。”   范可儿琢磨了一下,又道:“我瞧着姑父也没有因为此事太生气,不如明日大表哥再来时您仍旧罚他站在外面。”   张氏倒是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你姑父虽没有太生气,但总归是不高兴了。再说了,那小子我看到就烦,不想让他进院子里来。”   范可儿:“姑母,您忘了刚刚可儿说的话了?”   张氏思索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博取他的好感?”   范可儿点头:“正是如此。这样做既能让姑母出了这一口气,又能让可儿博取大表哥的好感,还能为二表弟争取机会。”   张氏:“还是你疼你表弟。等我病好了,我定会让媒婆上门,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将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范可儿眼皮动了动。   好亲事?她无父无母,寄居在表姑母家里,能有什么样的好亲事?最好的就是嫁给表哥。她瞧着苏家大姑娘和表哥之间并不似新婚的小夫妻那般,她有的是机会。   只是这种话不好与姑母讲,免得姑母以为她是站在表哥那边的。   “多谢姑母。”   从正院离开后韩至回了如意院中,如意院中一切照旧。韩至不是一个会卖惨的人,没有说在正院遇到的事情。   苏宜家也佯装不知道没有多问。   晚上韩至又想亲近苏宜家时,苏宜家拒绝了他。   韩至心中难受极了。   哎,他怎么就这么惨呢,娘子说不理他就不理他。   接下来几日韩至又被张氏刁难了。   巧合的是每次张氏刁难韩至,范可儿都会恰巧出现解救他。   旁人都是英雄救美,他是美救英雄。   苏宜家渐渐察觉出来张氏和范可儿的小算盘了,觉得这二人的行为甚是可笑。   韩至这几日快要被折磨死了。   娘子到底为何又不理他了!   一天两天也就罢了,现在已经过去七日了,娘子都不让他碰一下。   他仔仔细细将那几日的事情思索了一遍,自觉并未做什么惹怒娘子的事情。不仅如此,他还做了许多讨好娘子的事情。在父亲面前顶替娘子告了母亲一状,代替娘子被母亲责罚,娘子不说要感激他,也总不能因为这些事而厌烦他吧?没道理啊。   韩至手中拿着公文,眼睛一瞥无意间看到了书架上的一个匣子。   这匣子里的东西是在边关时皇上给他的。那时他已到了适婚的年纪却迟迟不肯成亲,家中给他安排的亲事他也躲掉了。皇上赏赐给他几个美人,吓得他好几日没回府中。皇上误以为他有隐疾,让人将这个匣子给了他。   难道娘子嫌弃他?   那晚娘子的确有几分不悦。   之前几日他表现得也不太好。   韩至心中有了定论,低头将剩下的基本公文看完,站起身来走到了书架前,拿着钥匙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本书。   一个人坐在桌前细细看了起来。   这书据说是前朝流传下来的,从前看时觉得很没意思,如今成了亲再看,个中滋味很是玄妙。   作者有话说:   韩至:娘子不理我一定是我不够好! 第17章 请帖   ◎韩至的真实想法。◎   韩至苦读到深夜,回到了如意院中。   苏宜家今晚没给他留灯,他进去时屋里是暗的。幸而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即便屋里没掌灯也能依稀看清屋里的情形。   瞧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韩至瞥了一眼净房的方向,朝着床边走去。   既然娘子睡着了,他不沐浴也没关系吧?   走到床边,想到娘子平日里对他不沐浴的态度,韩至一咬牙,又出去了。   罢了,她最近本就有些不喜他,若她明日知道他没沐浴,定然更加厌烦他。   怕吵醒娘子,韩至去旁边的厢房沐浴了,等洗好了才回到了正房中。   一上床他就将睡在里侧的人揽入了怀中。   瞧着怀中的人因酣睡脸颊微微泛起粉红,韩至眼睛都直了。娘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韩至鼓足勇气凑近了,轻轻亲了一下。   软软的,热热的,比以前在军营中吃到的刚刚出锅的大馒头还要松软。   韩至没忍住又亲了一下。   见怀中的人眼皮动了一下,他吓得立马闭上了眼。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怀中的人有动静,韩至又睁开了双眼。   这下他不敢再乱动了,生怕将苏宜家吵醒了。   哎,他怎么就这么难呢。明明他们二人是正当的夫妻,他是她的丈夫,他怎么过得还不如那些以色侍人的小妾。   苏宜家昨晚睡得早,第二日早早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韩至胡子邋遢的模样。   他这是几日没刮胡子了,胡茬都长出来了。   这些青黑的胡茬长在这一张黝黑又有几分刚毅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性感。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苏宜家吓了一跳。不,她不应该这样想的。他这般邋遢,她应该十分厌恶才对。   韩至睡觉本就浅,几乎是苏宜家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就醒了过来。他故意没睁开眼,就是想看看苏宜家想做什么。然而,他等了许久都没见苏宜家有任何的动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自己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到苏宜家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的下巴看。   “娘子看什么呢?”   韩至因为刚刚睡醒,嗓子有些低沉。   苏宜家却因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而这个声音在清晨响起又有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瞬间她的心里有几分慌乱,眼睛再也不敢看韩至的下巴。   韩至以为自己声音太大吓到了娘子,忙放轻了一些声音:“娘子想什么呢?”   苏宜家:“你没刮胡子。”   韩至:……   一大早就嫌弃他。   韩至被嫌弃了几日,心中顿时有些不悦,他低头故意亲了苏宜家的唇。   饶是唇上的触感很快就消失了,苏宜家仍旧处于震惊之中,她抬眸看向了韩至。她与他说过了,她不喜欢他亲她的唇,前世今生她都说过。前世她说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敢亲过,今生她说的话他都当耳旁风了不成?   苏宜家抿了抿唇,吐出来一句话:“韩至,你有病吧!”   韩至爽快地道:“对,我有病!”   对于韩至快速承认错误的行为苏宜家很不悦,哪有人做错了事还这般理直气壮的。这哪里是道歉,分明是在挑衅她。   在苏宜家开口之前,韩至又补了一句:“相思病!”   苏宜家:……   韩至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低头又亲了一下苏宜家松软的唇。瞧着她眼中的怒意,没等她发火,快速下床跑了。   苏宜家气得不行。   心想他一大早发什么神经。   韩至生怕苏宜家会追上他,很快就离开了如意院。走了一射之地,风一吹,头脑冷静了许多,在原地站定了脚步。略一思索,又折返回来。   守在门口的婆子本就是韩府的人,见他回来,笑着道:“将军,您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可需老奴去为您取回来?”   韩至脸色有些古怪,他将婆子唤到一旁,小声道:“若夫人往外面搬东西,你赶紧去外院寻人报于我。”   他刚刚只顾着招惹娘子了,没想过后果,此刻想到娘子的眼神,心里有几分担心和害怕。   婆子立即道:“将军放心,老奴一定跟您说。”   韩至这才放心地去上朝了。   对于韩至早上的行为苏宜家虽然有几分恼怒但也不至于将他的东西丢出去,她心中暗骂了他几句后就将此事放在了一旁。   吃过早饭,苏宜家接到了一个帖子,帖子是秦家发出来的,邀请她去赏梅。   这种宴席她不知参加过多少,名义上是赏梅赏雪,实则是大家族之间互相联络感情。   成亲前她不仅时常参加这样的宴会,也经常作为主家举办宴席,几乎每一次宴席她都会参加。等到婚后,她便鲜少去参加这种宴席了,到了后来一年也去不了一次。   婚前,她是世家的嫡长女,人人都捧着她,敬着她。   婚后,她是寒门媳,很多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看她的目光也充满了怜悯。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目光,也不愿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后来便不再去了。   如今许多事她都看开了,倒是没那么厌恶这样的宴席了。   毕竟,除了想看她笑话的人,她也有好多亲朋好友许久未见了。   前世这一次的宴席她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去,原因在于秦家是武将,韩至也是武将。一个是受先帝重用的武将,一个是受新帝重用的武将。新帝上位,秦家备受冷落。两方多有矛盾。为了韩至的面子,她拒绝了秦家。   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她还是去了。   “跟秦姑娘说,这次宴席我一定准时赴约。”   她早晚会和韩至和离,和离后她依旧会有自己的生活,既没必要活在别人的目光中,也没必要将自己困死在韩家后宅之中。况且她此次的确有些事想与秦大姑娘说。   将军府就这么大,秦家过来时苏宜家也没瞒着,因此秦家送来帖子的事情府里的人很快就知道了。   这晚韩至去和张氏请安时又被罚站了。   范可儿再一次恰好出现在正院里,陪着韩至站在了一处。   韩至:“表妹,你身体不好,我早就与你说过了,你不必陪我站着。”   范可儿:“可儿不愿看表哥孤零零地站在这里,想陪着表哥说说话。”   韩至看了范可儿一眼,憋了许久,说道:“我不用人陪。”   他没觉得自己孤单,也不怎么想说话。本来他站一刻钟就能走了,范可儿一来他又得多站一刻钟。   范可儿陪着韩至站了一刻钟左右,里面的张氏终于发话了。   李嬷嬷出来,先看了一眼范可儿,这才对韩至道:“大少爷,夫人怜悯表姑娘体弱,怕她身子受不了,就不让您等着了。您可得记得表姑娘的好才是。”   韩至心中虽有不悦,但还是对范可儿鞠了一躬:“多谢表妹。”   然后看向李嬷嬷:“请母亲保重身体,我明日再来。”   说完转身离去。   这几日每次来请安都是这般,站两刻钟,然后李嬷嬷出来放他离开。韩至已经很熟悉这一套流程了。   见韩至大步离开,范可儿连忙跟上了。   瞧着自己快要跟不上了,范可儿在背后说道:“表哥,你等等。”   韩至停下脚步看向范可儿。   范可儿加快脚步,来到韩至面前。   韩至:“表妹有事?”   范可儿捋了捋因跑太快而有些凌乱的发丝,道:“也没什么事。”   韩至:“嗯,没事我便走了。”   说着韩至便要继续朝如意院中行去。   见状,范可儿忙道:“其实可儿有些事想跟大表哥说,但又怕伤了表哥和表嫂的感情不敢和表哥说。”   一听事关娘子,韩至停下了脚步,脸上流露出来郑重的神色。   “何事?”   范可儿:“既然表哥想知道,那可儿就说了。今日秦家送来了帖子,邀请表嫂去参加赏梅宴,表嫂答应了。”   听了这番话韩至没说什么,不过脸色却不太好看。   觑了一眼韩至的脸色,范可儿继续说道:“那秦国公曾上书参表哥,告表哥的状,表嫂怎么丝毫不顾及您的面子,还去秦家参加宴会。虽说他们苏秦同为世家,但如今她既已嫁入了韩家,就应该顾全表哥的颜面才是。”   韩至瞥了一眼树后,抬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范可儿拦在了韩至身前:“表哥?”   韩至停下脚步,看向范可儿。   最近他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在路上有人跟踪,回到府中还有人跟踪。应该不是同一拨人,外面跟着他的人身手极好。有次他发现了那人,追了出去,结果却追丢了。府中盯着他的人身形笨拙,每次还不是同一个人。   外面应该是世家又或者是宫里派出来的人,府里的是谁派来的他心中也有数。   目前这两拨人还算有分寸,既没有跟他进衙署,也没有跟进书房和如意院,他姑且先不管他们。这样也好让里外的人放松警惕。   韩至收回目光。   “嗯,你刚刚说的事我知道了。”   范可儿说了许久就等来这一句话,心中自然不满意。   “我知道表嫂是世家出身,从小锦衣玉食,自然瞧不上咱们这些人,她……”   话未说完就被韩至打断了。   “你表嫂和秦家姑娘打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我和秦国公只是政见不合,不至于影响她们姑娘家的情谊。”   范可儿没想到表哥会是这样的反应,心里气闷不已。   韩至又说了一句:“你表嫂没有瞧不起咱们,你别想多了。”   说完韩至离开了此处。   范可儿心里有苦说不出。她本以为今日终于抓住了苏宜家的把柄,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韩至很快便回到了如意院中。   想到早上的事情,他小心翼翼地瞥了苏宜家一眼,见她正在和婢女挑选衣裳没搭理他,这才坐在了榻上。一转头,他就看到了放在矮几上的帖子。   苏宜家一转头就看到了韩至的目光。   二人的目光恰巧交织在一起。   韩至:“娘子这是要出门?”   苏宜家:“对。”   想到前世二人因为这一张帖子发生的不愉快,她眼眸微动,轻启朱唇补了一句:“后日秦家大姑娘准备了宴席,她邀我去赏梅。”   韩至又瞥了一眼帖子,道:“哦。”   瞧着韩至不同于前世的平静反应,苏宜家大为不解。他是没听清她的意思吗?   她又补了一句:“秦国公府的大姑娘。”   韩至这次目光从帖子上挪开,问了一句:“秦大姑娘只邀请了娘子一人吗?”   苏宜家:“应该不是。”   赏梅宴怎么可能只邀请一个人。   她觉得韩至好生奇怪。前世韩至看到帖子后很是生气,不问青红皂白和她吵了一架,而她本在犹豫要不要去,一气之下说自己要去。   如今他为何只关注秦大姑娘邀请了何人,秦大姑娘邀请了何人又与他有何关系?   “你问这个作甚?”   苏宜家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困惑不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韩至。   在她目光注视下,韩至脱口而出:“林青淮去吗?”   苏宜家:……   所以,他真正关心的只有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韩至:啊啊啊,娘子要去见情敌了_(:з」∠)_   一个预收《糙汉与娇妻》求收藏~   家道中落,苏暖茹随爹娘回了村子。她空有美貌,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娇花。   面对斯文俊秀的秀才和人高马大眼神灼灼似要吃了她的种田汉子的求娶,她选择了前者。   后来秀才高中,又得知自己是侯府嫡子后,将她抛弃。   种田汉子去了边关杀敌,血战沙场,成了将军。   一遭重生,苏暖茹回到了新婚之夜。   看着大红蜡烛和熟悉的锦被,她哭得泣不成声。为何老天让她回来了,却没能早一日,她还是嫁给了那人面兽心的畜生!   这时,门嘎吱一声响了,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泪眼婆娑间,苏暖茹看清来人长相,顿时一怔,这一世她为何嫁给了种田汉子?   顾青山冷脸道:“哭哭哭,就知道哭!那钱秀才已经娶了旁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苏暖茹瑟缩了一下。   而婚后,看似凶神恶煞的种田汉子把她宠上了天。   不过,苏暖茹却不愿再像前世一般囿于内宅之中,最终被人抛弃。   她卖吃食开铺子,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后来,当她在顾青山那里看到那块熟悉的认亲玉佩时,心中更是诧异。   这不是钱秀才的玉佩吗,今生怎么会在他这里? 第18章 乖巧   ◎苏宜家梦到前世。◎   虽然苏宜家有和韩至和离的打算,但有些事她还是要说清楚的。   苏宜家正色道:“我没有向秦家人打听,所以表哥去不去我并不知道。自从你我二人成亲,我从未见过表哥。”   韩至虽不想让娘子见林大公子,但还是说道:“嗯,知道了。”   苏宜家见韩至不再对她去秦家参加宴席一事表示不满,越发好奇他的转变。   过了片刻,韩至离开后柳绿过来和苏宜家说了几句话。   柳绿:“表姑娘将您要去秦家的事情跟将军说了,后来将军发现了跟踪之人,那人没能听到将军说了什么,只知道表姑娘脸色不太好看。估摸着将军应该没说什么表姑娘爱听的话。”   苏宜家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韩至从书房回来时已经近亥时,那时苏宜家还未就寝。他和往日不太一样,今日格外沉默,似是在生闷气。   晚上熄灯后躺在床上,苏宜家催他去沐浴。   韩至:“从书房洗完回来的。”   苏宜家也没再多言。   今晚韩至比从前老实了许多。   苏宜家很快就睡着了,梦里她梦到了前世的事情。   成亲已有大半个月,苏宜家一直郁郁寡欢,这日收到了好友的帖子,她在犹豫要不要去。   晚上,她对着镜子试着衣橱里的衣裳。   桃红柳绿在一旁为她参谋。   主仆三人正试得开心,韩至从外面回来了。   见他来了,主仆三人没再讨论。   韩至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帖子,问:“夫人这是要出门?”   苏宜家淡淡应了一声:“嗯。”   韩至:“去哪里?”   苏宜家没有回答。韩至在官场上和秦国公不合,她虽然有些想去,但要不要去秦家,她还没想好。   韩至:“是不是去秦国公家?”   苏宜家看向韩至,眼底有几分不悦。   他竟然调查她!   “对!”苏宜家索性承认了。   韩至:“为什么一定要去秦家?”   苏宜家:“我为何不能去?秦大姑娘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从小就相识。秦家伯父伯母待我也极好。我总不能因为嫁了你故旧就全都丢了,只和与你相熟的寒门结交。”   韩至脸色沉了下来。   “故旧?哪些人?”   苏宜家扯了扯嘴角,嘲讽道:“无非是秦家的,林家的,秦家的人,总之都是世家,说了你也不认识。”   韩至:“林家的人也去?”   苏宜家:“自然是要去的。”   韩至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苏宜家:“将军若无事就回吧。”   韩至身形微顿,起身沉默离开。   苏宜家再次从梦中惊醒过来,此刻天色仍是暗的,她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胸口。每次梦到前世的事情她的胸口总会觉得憋闷不已,此刻回想起梦中韩至离开时的身影,那种憋闷的感觉越发强烈。   回来之前她一门心思要与韩至和离,此刻她应该十分讨厌韩至才对,可她总会对韩至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感觉。明明前后两世韩至做了同样的事情,她却觉得他比前世顺眼许多,也在某些事情上对他多了几分容忍。   明明梦里她并未有这种感觉,前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不知如今为何会这般。她总觉得她似乎忘记了很多十分重要的事情,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苏宜家闭上眼准备继续入睡。一闭上眼,韩至离去的背影又浮现在了眼前,萦绕在她的心头久久不散,她心里像是空了一块,惶惶不安,久久难以入睡。   她抬手碰了碰身侧的男人。   韩至睡得正熟,一个激灵立即清醒过来。   “怎么了?”韩至沉声问。因为刚刚醒过来,他的声音有几分沉闷。   苏宜家那一块空了的心却突然被填满了。   “没什么。你打呼的声音太大了,吵醒我了。”   韩至:“……抱歉。”   二人沉默片刻,苏宜家再次开口:“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秦家?”   韩至刚醒,一时没回过神来,顿了顿,方道:“没有。”   苏宜家听出来他的停顿,猜测了一番,点了出来:“听说你和秦国公在朝堂上闹过矛盾。”   韩至心里一暖,原来娘子还是关心他的,顾及他的面子才会在夜里犹豫。想到他昨日因为林青淮生气,顿时觉得自己小肚鸡肠。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样呢,很是不应该。   “我和秦国公只是政见不合,秦家和娘子交好,娘子不必顾及我,你想去便去,没必要为了我和秦家绝交。”   前世这番话是她一怒之下说出来的,如今却是他心平气和主动提出来的。   苏宜家:“你接着睡吧。”   韩至:“哦。”   韩至的眼睛刚闭上,猛地又睁开了。不对,依着娘子的性格,若他打呼的声音太大吵到她的,她定不会那般温柔的叫醒他,一定会打他的。   他侧过身去,看向睡在里侧的人。   天色如墨,床被床幔和帐子遮得严严实实的,伸手不见五指。苏宜家的脸却白的发光,如月一般,整个人美的如仙子。   “娘子做噩梦了?”   苏宜家睁开眼,看向韩至,否认:“没有。”   “又梦到我了?”   苏宜家抿了抿唇,没说话,那一双眼却像是会说话一般,将人牢牢吸引住。   韩至低头亲了亲苏宜家的眼睛。   苏宜家下意识闭上了眼,眼睫轻颤。   瞧着她这种反应,韩至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他靠近了些,将唇挪到娘子耳边,哑声问:“娘子梦到我什么了?”   苏宜家身子颤了颤,细声细语道:“没……没梦到什么。”   她没有拒绝他!   娘子今晚好生乖巧。   韩至感觉心里有一团火即将喷薄而出。   第二日一早,韩至难得起晚了,得胜在外面叫了好几次他都没醒。   苏宜家先醒了,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韩至,她抬手推了推。   韩至终于醒了过来。瞧着怀中□□的人,想到昨夜,眼神渐渐变了。   苏宜家实在不习惯二人这样的相处方式,顿时红了脸,板着脸道:“将军该起了。”   韩至心里不满。   哼!昨晚明明不是这样的,一到白天就变了个样。   苏宜家实在受不了韩至这种侵略性极强的眼神,裹着被子朝里滚去,不再看韩至。   “将军,该起了,再不起就迟了。”得胜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韩至扬声道:“知道了。”   瞧着滚到里面去的娘子,韩至起身去净房了。   听到净房传来的声音,苏宜家想到昨晚的事情,第一次觉得无颜面对,很不优雅地将被子蒙在了头上。   一定是因为做梦后情绪不对,心里太过脆弱,所以才会对韩至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苏宜家一觉睡到了晌午。   晚上韩至回来后苏宜家也没搭理他,晚上更是拒绝了韩至。   隔日便到了秦家的赏梅宴。   苏宜家打扮了一番,坐着马车朝着秦家去了。   将军府在城东,秦国公府在城南,苏宜家到时大部分宾客都已经来了。   她一来便吸引了无数目光。   从前苏宜家参加宴席也会被关注,那时大家关注的是她苏家嫡长女的身份,想着巴结她奉承她。如今大家关注的却是她一朝跌入泥土中,嫁入了寒门,更多是想看她的笑话。   前世面对众人打量的目光苏宜家表面冷静,心里则是掀起了惊涛骇浪,颇不平静。如今再听到众人的议论,她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微笑,心里也十分平静。   别人的眼光又有何重要的?日子是自己在过,不是旁人在过。   苏宜家朝着秦家当家主母国公夫人所在的花厅走去。   “苏家嫡长女到!”门口的丫鬟扬声道。   屋内本来一片欢声笑语,听到这句话全都安静下来,目光看向了门口。   下人掀开帘子,苏宜家抬步走了进去。   “见过国公夫人,见过各位夫人。”   秦国公的继室董夫人笑着说道:“好孩子,快起来。来,到我身边来。”   苏宜家站起身子,无视众人打量的目光,朝着董夫人走去。   董夫人握住了苏宜家的手,道:“孩子,你受委屈了。”   苏宜家笑了笑没说话。   前世她顺着董夫人的话抱怨了几句,收获了长辈们的同情以及对新帝和韩至的咒骂。隔天便有御史参了韩至一本,说他苛待妻子。韩至被新帝斥责,回府后和她大吵一架,两人不欢而散。   这件事她除了收获了大家的同情还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这只会让她沦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让人觉得她可怜。   舆论虽然有用,但若无实事打底,只会是空语。大家只会觉得韩至对她不够好,但要说韩至究竟做了什么错事,也说不出来个一二。韩至依然是她的丈夫,皇上没有同意他们和离。   一旁的其他夫人也都说着可怜她的话,苏宜家始终微笑以对,什么都没说。   董夫人见她不语,又继续说道:“他若欺负你了,你跟伯母说,伯母为你做主。”   前世苏宜家没发现什么,如今再听董夫人的话,发现她一直在鼓动她去说韩至的不是。她虽不喜欢韩至,也不愿当别人手中的箭。   秦国公和韩至不合是他们的事情,与她无关。   她软软地推了回去:“多谢伯母,若宜家以后有需要定会跟伯母诉苦。”   言下之意便是如今没有受苦。   见状,董夫人没再继续说,道:“英姐儿和婉儿一直在念叨你呢,她们在梅林那边,你去找她们玩吧。”   苏宜家:“宜家告退。”   苏宜家走后,屋里的夫人仍在谈论她的事。   “哎,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嫁了这么一个莽夫,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么,若是我家姑娘,我得心疼死了。”   “没看到么最近梅夫人都不怎么出来了。”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能不心疼么?我听说她最近病了。”   ……   听到这番话苏宜家秀眉微蹙,前世她不记得母亲此时生过病,又或许是因为前世没听人提起。   柳绿低声道:“没听说夫人病了,我这就让人去打听。”   苏宜家:“嗯。”   作者有话说:   韩至:(*^▽^*)   抱歉,上一章写错姓了,姓秦。 第19章 赏梅   ◎秦府的宴席。◎   刚走出花厅没多远,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苏雪晴看到长姐,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步子也加快了些。   “长姐!”   面对庶妹,苏宜家客气而疏离:“二妹妹。”   苏雪晴:“长姐怎么这么快就从花厅出来了?可是被撵出来的?这些人可真会捧高踩低,瞧着长姐嫁入了寒门就冷待了长姐。长姐,你如今可真可怜!”   苏雪晴表面上为苏宜家打抱不平,说出来的话却是阴阳怪气。   从前高高在上的嫡姐如今从云端跌落,摔得难看至极。   而她却代替嫡姐嫁入世家。   她如今可太开心了。   柳绿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上前要说话,苏宜家抬手制止了。   苏宜家并不喜欢这个庶妹。   陈姨娘本是母亲身边的婢女,趁着母亲怀了弟弟时爬了父亲的床,生下了二妹妹。   陈姨娘和二妹妹从前看起来是老实本分的人,从不碍母亲的眼。就在二妹妹和苏家定亲后,母女俩便露出来本来的面目,一个个在府中抖了起来。   苏雪晴出嫁后,每次回府都要炫耀一番,碍于苏家的颜面,母亲并未过多责罚陈姨娘。   虽不喜欢这个庶妹,但想到她后面的结局,看着她小人得志一般的笑容又觉得有几分可怜。   苏宜家想到刚刚在花厅听到的事情,问:“我听说母亲最近病了?”   苏雪晴:“是啊。”   苏宜家眼底流露出来关切,又问:“为何病了,病情如何?”   苏雪晴不甚在意,随口道:“还能是为什么,长姐嫁入了寒门,母亲心里不舒服可不就病了么。”   看着苏雪晴的态度,苏宜家有几分不舒服。   苏雪晴:“对了,长姐,下个月我就要嫁给林家四公子了,长姐莫要忘了来林家参加宴席啊!”   说着话,她的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对于嫡母病了一事毫不在意,若在以前她可不会这般。   饶是稳重如柳绿也怒了。   二姑娘明明知道她们家大姑娘和林大公子定过亲,后因皇上赐婚这门亲事才没能成,如今她怎么能在她们家姑娘面前说这样的话。   他们家姑娘还不是为了整个苏家才嫁的。   二姑娘得了便宜竟这般不知感恩。   重活一世,兴许是因为知道庶妹的结局,苏宜家对这个庶妹多了几分容忍。   她没有计较刚刚苏雪晴对她说过的话,转而说道:“从来只听说林家有三位公子,他们个个样貌英俊,人品贵重,不知这位四公子如何。杭州的那位邵公子虽家世差些,好在才华出众,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二妹妹不妨去打听打听,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情,望妹妹慎重考虑。”   在和林家定亲之前苏雪晴被苏国公许给了杭州的一位世家子,虽说同是世家,邵家要比林家差上许多。后来苏宜家被赐婚给韩至,苏国公舍不得断了和林家的联姻,将次女嫁入了林家。   苏雪晴脸色立马变了:“大姐姐这是瞧着自己没能嫁入林家也要阻拦我嫁过去是吗?就因为我是个庶女,所以只能嫁低一等的世家,不配嫁入林家是吗?”   苏宜家:“我并非这个意思。父亲将你嫁入林府有他的考量,林家四公子如何你最好去打听打听,免得将来后悔。”   苏雪晴怒道:“不用你假好心!你就是嫉妒我嫁的比你好!将来我的孩子身上留着林家和苏家的血,身份比皇家还要尊贵,你的孩子留着低贱之人的血,是下等人……”   话未说话,一个巴掌落在了脸上。   柳绿:“放肆!”   她们家姑娘是苏家的嫡长女,可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苏雪晴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柳绿。   她一个婢女竟然敢打她!她可不只是个苏家的小庶女了,她还是林家媳。   苏雪晴身边的婢女如月上前就要打柳绿。   苏宜家淡淡瞥了她一眼。   慑于往日苏家嫡长女之威,如月顿时不敢再有动作,她瞥了一眼自家主子。   苏雪晴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她也不敢。   嫡姐虽然嫁入了寒门,可父亲母亲一向疼爱她,苏家未来的家主二哥哥又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此刻苏宜家眼底彻底没了温度,她上前半步,冷声道:“你嫁与何人与我有何关系?我只是提醒你一句罢了。你且记住,不管将来你嫁给谁,你永远都是苏家的姑娘,我是你的长姐。莫要觉得自己攀上了林家就可以将所有人踩在脚下,就可以没大没小。长幼有序,这一点永远都改变不了。”   苏雪晴捂着脸没敢说话,将恨意掩藏在眼底。   苏宜家没再理会苏雪晴,朝着梅林走去。   罢了,是她多管闲事了。   花厅里的夫人们多半是苏宜家的长辈,看着苏宜家长大,嘴上虽然在议论苏宜家和韩至的亲事,但多少对她这个小姑娘有几分同情。   梅林中的几乎都是小姑娘们,她们大多身份不如苏宜家,从前都仰望着苏家嫡长女。如今苏家嫡长女跌落入凡尘,她们心情可就复杂了。   有人唏嘘,有人同情,有人嘲讽,有人看笑话。   苏宜家淌着这一滩浑浊的水,穿过一片落了雪的红梅树走到了好友秦梓英面前,秦梓英待苏宜家一如从前,她上前握住了苏宜家的手。这一举动倒是和董夫人极为相似,不同的是董夫人眼底的情绪不似秦梓英这般浓烈。   “宜家,你总算来啦。”   苏宜家笑了:“梓英。”   她们二人是打小的情谊,两个人样貌极好,一文一武,是世家中有名的闺秀。   这一幕本是极为养眼的,却无意间刺痛了许多人的眼。   秦梓英拉着好友走到了一旁,见离众人远了,这才小声问道:“宜家,你日子过得可还好?”   苏宜家柔声道:“你放心,我过得挺好的。”   秦梓英用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好友,见好友面色红润,这才放心了些。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生怕你在韩家过得不好。若不是父亲和韩将军不合我不便登门,我早就套了车去将军府看你了。”   苏宜家又岂不知这个原因,她拍了拍秦梓英的手。   “我自然明白你的。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一切都好。”   秦梓英虽瞧着好友的面色极好,可一想到兄长说过的话,又有些担心。   “你真的过得好吗?我兄长如今在韩将军手下做事,听他说这位镇国将军做事一意孤行,只用寒门,从不用世家,对世家子甚是厌恶。他对你也是如此吗?”   苏宜家敛了眸。   韩至的确是好友口中说的这种人。前世他就对世家存着偏见,从不用世家子。后来他着手对付世家,抓了不少世家子,连她兄长都抓了起来。   至于他对她如何……   “宜家,是不是,你说话啊?”见好友不语秦梓英很是着急,“若他对你不好我现在就提着剑杀去韩家。”   苏宜家不欲让好友担心,抬起头笑着说:“不是,他待我极好。”   她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秘密,也不会对彼此撒谎。秦梓英也没多想,道:“那就好。不管他在外面对旁人如何,只要他在家里待你好就行。”   苏宜家想到一事,说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秦梓英眼睛闪了一下,道:“我有什么好说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女声插入进来。   “大姐姐,你和苏家姐姐在聊什么呢,可是在交流嫁入寒门的心得?”   秦梓英眼里冒出来一丝怒火。   苏宜家今日之所以会来为的就是这件事。   秦梓婉抬步来到二人面前,眼里流露出来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秦梓英:“三妹妹,此事父亲并未确定下来,你莫要到处乱说。”   秦梓婉,行三,是董夫人所出。   “我哪里乱说了?父亲早已和田将军说好啦,就等着姐姐嫁过去了。韩将军和田将军同为皇上的左膀右臂,你二人一人一个,也算是千古流传的一段佳话了。”   秦梓婉咯咯咯笑了起来。   跟在她身后的那些贵女们也都拿着帕子捂着嘴笑。   其余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也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秦梓婉的举动彻底燃起了秦梓英心底的怒火,她脚下微动,一根树枝从地上飞到了眼前,她抓住树枝直接架在了秦梓婉的脖子上,沾染了尘土的树枝上还落了一些雪,冰凉的雪落入秦梓婉的脖子里,她吓得脸立即白了。   秦围看热闹的贵女们也被吓到了,暗道这将门女果然不一般。   秦梓英冷脸道:“三妹妹,这些毫无根据的话莫要再说。若再有下次,我拿的就不是树枝而是剑了!”   秦梓婉吓得花容失色,但还强装厉害:“你敢这样对我,仔细我告诉母亲去!”   秦梓英:“你去啊!你这般当众污蔑我的名声,不如咱们去山上找祖母评评理?”   秦家的当家主母虽然是董夫人,其实秦家还有一位老夫人,如今正在山上礼佛,常年不在府中。这位老夫人之所以去山上就是因为不喜董夫人这个儿媳。   秦梓婉顿时失了言语,不敢再说此事。不过,她也没有就此罢手,她瞥了一眼苏宜家,摸了摸手腕上的粉宝石珠串,脸上流露出来一丝诡异的笑容,又看向了秦梓英。   “我就看你们还能得意几时。”   等她成为林家的主母,整个林家都是她的了,至于她长姐和苏大小姐,统统都要朝着她行礼,被她踩在脚底下。   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转身离去,众人也不敢看热闹,渐渐散去。   秦梓英:“梓婉要可能要嫁给林大公子了。”   苏宜家还在想刚刚那个粉宝石珠串,她眼皮微动,回过神来。   “我知道。” 第20章 林青淮   ◎苏宜家和林家大公子相遇。◎   秦梓英很是惊讶。   她之前怕好友伤心没敢和她说,刚刚若非二妹妹说那句话她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否则还会继续瞒着好友。   她惊讶于好友原来早就知道,既然知道为何这般平静。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秦梓英道。   苏宜家是前世知道的。   后来她听旁人说起表哥的事情方知他差点和秦二姑娘结亲。   “皇上既然没有同意我和表哥的亲事,你觉得他有可能会同意林家嫡长子和秦家嫡女的亲事吗?”   庶出的怎样都无所谓。因为他们不会继承家业,嫡出的就不同了,两府联姻会影响大局。   秦梓英恍然大悟:“还是你考虑周全,怪不得你一点都不难过。”   她不难过的原因并非如此。   苏宜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向秦梓英,说起她的事情:“你想嫁给那位田将军吗?”   田征北和韩至虽然都是皇上身边的人,但二人又有所不同。   韩至爱憎分明,对世家的厌恶表现在脸上。   田征北则是一个周全至极的人,他早年便明白了圣意,不仅能令皇上宠信,还能与世家相处融洽。   因田征北跟皇上时间并不长,所以并不如韩至和皇上关系更亲近。   前世她便一直希望韩至能像田征北学习,莫要那般针对世家。   二人就此事争吵了许多次,每次都不欢而散。   再后来,田征北越发得皇上宠信,韩至却渐渐失了宠。   那日复一日积压在皇上案头的弹劾奏折终于起了作用。   韩至金城卫的职务被撤,他被皇上调去了大理寺。   田征北和韩至还有一点不同,田征北长得好看,面色如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文臣。而韩至,貌丑。   见好友没说话,苏宜家又道:“你若不想嫁给他我可以帮你。”   秦梓英:“说实话我有些犹豫。”   苏宜家:“为何?”   秦梓英脸上难得流露出来一丝羞怯:“事实上我见过他,他长得挺好看的,性子也好,武功高强。我兄长时常夸他。他除了出身不好,其他都挺好的。”   苏宜家很想反驳秦梓英,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今日这是怎么了,她前世明明觉得这位田将军挺好的,为何此刻如同韩至一样想要出口贬低他。   根据她后世知道的事情,这位田将军的确挺好,待梓英也很好,除了取代了韩至的位置也没别的问题。   而韩至丢了官职也是他咎由自取。   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盘桓却始终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也不是第一次了。   见好友面色不对,秦梓英关切地问:“宜家,你怎么了?”   苏宜家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若你真的想嫁给他最好打听打听他府中的情况,免得嫁过去了受苦。”   秦梓英笑着说:“嗯,我会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旁的婢女走了过来朝着秦梓英福了福身。   “大姑娘,舅夫人和表姑娘来了,夫人让您去见客。”   听到自己舅母来了秦梓英脸上露出来一些激动,道:“好,你稍等我这就过去。”   秦梓英看向好友:“你等我,我还有好些话要和你说。”   苏宜家笑了笑:“好。”   秦梓英离开后苏宜家一直在想和那位田将军有关的事情,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来他究竟有什么问题。一时想不起来,她便先搁置在一旁,独自逛了逛。   对于众人嘲讽的话她只当做没听到。好在嘲讽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大多数贵女都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对她的态度还和以往一样。   前世她太在意那一两个嘲讽的声音了,以至于忽视了别人。   事实上她平日里待人温和,世家女又多读书知礼,大多数人对她依旧很好,并没有因为她嫁的不好就出口嘲讽她。   恰恰是那些平日里想要巴结她的人此刻露出来真面目在一旁嘲讽她。这样的人也不必在意。   苏雪晴从花厅过来就看到了嫡姐站在一群贵女之中,她明明嫁入了寒门这些贵女们却还愿意和她结交。她要嫁入林家了,这些人还是看不上她,她刚刚连花厅都没能进去,只在外面给董夫人请了安。   这时,有个婢女出现在她面前。   “请问姑娘可是苏府二姑娘?”   如月:“正是我家姑娘,你有何事?”   婢女:“林家大公子想见苏家大姑娘一面,想请您帮帮忙,他就在竹林那边等着苏大姑娘。”   如月看向苏雪晴,苏雪晴本能地想要拒绝。转念一想,眼里流露出来一丝算计,点了点头。   见自家姑娘点头了,如月道:“你去告诉那位林大公子,说我们家大姑娘一会儿就去。”   婢女:“是,多谢苏姑娘,多谢姐姐。”   婢女走后,如月小声问:“二姑娘,咱们为何要帮着林大公子见大姑娘?大姑娘和林大公子关系那么好,您又快嫁入林家了。若大姑娘在林大公子面前说您的不是可怎么办?”   苏雪晴勾了勾唇,道:“我自有我的打算。”   如月:“咱们直接去和大姑娘说吗?”   苏雪晴想了想,道:“不行。大姐姐那个人重规矩和脸面,即便想去也未必会去。以防万一,绝不能告诉她是林大公子在等她。”   如月:“那怎么办?”   苏雪晴琢磨了一下,附在如月耳边说了几句,如月眼前一亮。拿着银子给了秦府的一个小丫鬟,让她将苏宜家引到了竹林那边。   苏宜家刚和几个说完话,带着柳绿继续赏梅,这时秦府的一个婢女走过来了。   婢女一脸着急:“苏姑娘,我家姑娘心中难过,正在竹林哭,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您过去看看?”   苏宜家打量了一眼婢女,这婢女她从未见过,不是好友身边的。   她要是连这点把戏都看不明白的话就枉活了那么多年了。   “只她一人在吗?她身边的流云呢?”   婢女目光有几分躲闪,道:“流云姐姐不知去了何处,只我家姑娘一人在。”   苏宜家:“当真?”   婢女没想到苏家大姑娘这般难对付,怕她发现自己是谁,万一捅到主子那里去就不好了。   她连忙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苏姑娘若是不信就算了,我去找我家二姑娘安慰大姑娘。”   说罢,婢女匆匆跑了。   这婢女的表现未免太拙劣了些。   柳绿:“奴婢去看看究竟谁在算计您。”   苏宜家点了点头,很快,她又扯住了柳绿的胳膊,道:“不要一个人去,你去外院带上张婆子一起。”   这一次来秦府不止她们二人来了,还跟来了护卫、车夫以及婆子。护卫和车夫不好进内宅,婆子可以。   柳绿:“不用那么麻烦,奴婢远远看一眼就回来。”   苏宜家想到前世的事情,柳绿去为她办事,失足落水死了。   “不,必须带上张婆子,以防有什么不测。”   柳绿不知自家姑娘在想什么,但还是同意了:“好,奴婢先去找张婆子,再和她一起去竹林看看。姑娘一个人小心些。”   苏宜家点点头:“好,你放心去吧,我去一旁的凉亭等你。”   不多时,柳绿匆匆回来了。   苏宜家:“发现是谁了?”   柳绿脸色有些怪异,道:“是林家大公子。他说姑娘若是不去,他便一直等在竹林那里。”   苏宜家垂了眸,许久方道:“你去和表哥说今日我不会去见他的。”   柳绿:“奴婢明白了,刚刚奴婢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二姑娘身边的如月,她躲在一旁鬼鬼祟祟的,奴婢猜测刚刚来传递消息的小丫鬟多半是被二姑娘收买了。”   苏宜家点了点头。   柳绿又去竹林那边见了林青淮,很快便回来了。   得知林青淮依旧坚持,苏宜家没再说什么。   柳绿:“幸好姑娘没去,奴婢回来时看到一群姑娘朝着竹林那边去了,如月那丫头倒是不见了。”   苏宜家嘴角露出来一丝嘲讽的笑。   她这位二妹妹可真有能耐。   苏宜家觉得自己刚刚对苏雪晴的提醒甚是可笑。她顾及姐妹手足之情,对方却早就设好了圈套等着她去跳。   若她刚刚真的去见了表哥,名声就彻底臭了。   同是苏家女,她若是名声臭了,二妹妹难道就能有什么好名声不成?当真是个蠢货!被陈姨娘养的没有眼界。   柳绿想到刚刚打听到的事情,对苏宜家道:“刚刚奴婢去外院寻张婆子,从跟着二姑娘来的婆子口中得知夫人之所以病了是被二姑娘和陈姨娘气的。”   苏宜家的脸色瞬间变了。   柳绿:“二姑娘和陈姨娘故意去夫人面前炫耀,话里话外说姑娘嫁的不如二姑娘。夫人罚了她们二人。老爷回来后为二姑娘求了情,说二姑娘不日就要嫁入林家,不让夫人罚她。夫人和老爷因为此事吵了一架,第二日就病了,应该病得不重。”   苏宜家:“我知道了。”   去竹林那边的贵女们并不知有事发生,只是听说这边景致不错,在这边绕了一圈就离开了。苏雪晴没看到长姐和林大公子,心中很是失望。   很快宴席便开始,宴席结束后苏宜家并未着急离开,而是在秦府多待了一会儿,和秦大姑娘说了会儿话才走。   刚走到外院,她便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人。   那人披着蓝色的斗篷,身形颀长瘦削,举止优雅,气度不凡,一看便知是哪家的贵公子。   他的眼神本是黯淡的,在看到来人时眼睛瞬间变得明亮,嘴角也扬起一丝弧度。   “阿霁。”声音如林间的风,清凉,沁人心脾。   霁,雪后放晴。   幼年识字时,苏宜家特别喜欢霁这个字的意思,总觉得这个字代表着新生希望。当时表哥也在,从那以后便给她起了一个小名,阿霁。   这是独属于林家表哥的称呼。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苏宜家心情十分复杂,她抬脚缓步来到林青淮面前,距离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福了福身,疏离地唤了一声:“林大公子。”   作者有话说:   吃瓜群众:韩将军快来,你家媳妇儿和情敌见面了!!!   韩至:阿嚏!谁在想我?是不是我家娘子(*^▽^*) 第21章 朋友   ◎韩至打林青淮。◎   听到这个称呼林青淮眼底有震惊的神色,旋即又黯淡了几分。   “阿霁,你刚刚唤我什么?”   问完后,见苏宜家离自己太远,林青淮往前走了一步。   苏宜家往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回答林青淮的问题。   林青淮看着离自己又远了的人,眼底有一丝悲伤:“阿霁,我们之间有必要这样吗?”   苏宜家也不想两人这般生疏,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林大公子,如今我已嫁人,往后咱们就不要私下再见了。”   如果注定改变不了什么,再见,只会为彼此增加烦恼。   林青淮很痛心,漂亮的眸子有些湿润。   眼前的这个姑娘是和他一同长大的人,他从小就知道她会成为自己的妻子。   她长得漂亮,礼数周全,端庄娴雅,是世家贵女中的典范。   有这样一个未婚妻他很为此感到骄傲。   可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姑娘如今竟然被一个低等的寒门武夫娶回了家,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林青淮闷声道:“我刚刚还在想是不是柳绿诓骗于我,没曾想竟然是真的。阿霁,你是真的不想见我。”   苏宜家没说话。   林青淮难过不已,想到一种猜测,问道:“阿霁,你这么快就喜欢上韩至了?我记得咱们上次见时你还不是这般。”   苏宜家抿了抿唇,道:“和是否喜欢无关,你我二人身份不同,不适合再见。不见面,对你我都好。”   他们二人虽是一起长大,如今身份却不同了,她已经嫁人了。   此事若是被旁人知晓又是麻烦。   不知为何苏宜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来韩至那一张脸,又想到了他前世所为种种事。   林青淮:“怎么就不能再见了?即便做不成夫妇,你我还是亲戚,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苏宜家垂了眸。   她能和旁人做朋友,可他们二人曾经定过亲,她不能再和林青淮做朋友了。   “我听说你要和秦家二姑娘定亲了?”   林青淮脸上浮现出来一丝慌乱的神色:“我并不知道此事,是父亲为我定下来的,我拒绝了。阿霁,你别误会。”   苏宜家狠了心:“嗯。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林大公子也回去吧。”   林青淮还想再说些什么,守在一旁的小厮匆匆赶来,道:“大少爷,有人走过来了。”   林青淮:“知道了。阿霁,下次我给你写信,你记得出来。”   苏宜家笑了笑,没说什么。   林青淮以为她应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苏宜家也很快离开了此处,上了马车后她闭上了眼。   林青淮这个人看似对她情深深种。   实则……他对很多人都是如此。   秦二姑娘手腕上的珠串是林青淮买给她的,当时恰好邻国进献了更加昂贵的红宝石珠串,他便把红宝石珠串给了她。   她之前一直没想过粉宝石珠串去了何处,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他拿来送给秦二姑娘了。   他倒是不浪费东西。   很多年前她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身为苏家的家主,父亲虽然只有母亲一位妻子,却有三房姨娘,还有数不清的女人。   林青淮是林家的嫡长子,将来会继承林家的家业,他也会有很多女人。   一开始得知林母给他屋里安排了两个通房时她很生气,后来听说他去打赏花魁,得了几个江南女子时,她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世家男子多是如此薄幸,她早已经习惯。   天下男子亦是如此。   府中从前有个在厨房干活的小厮,后来成了管事的,没过多久就纳了一个小妾。   贫穷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有闲钱能养活很多人的富人。   可见男子是否花心与权势无关,也与金钱无关,本性如此罢了。   话本子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一个笑话。   苏宜家缓缓睁开眼:“一会儿我给母亲写一封信,你亲自送回去,交到母亲手中,看看母亲究竟如何了,再问问母亲身边的嬷嬷。”   她成亲不到一个月,不好老是往娘家跑,先让柳绿去看看。   柳绿:“奴婢记住了。”   回到府中后苏宜家写了一封信,柳绿立即坐马车回了苏府。   半个时辰后,柳绿回来了。得知母亲身子并无大碍,苏宜家终于放心了。   另一边,韩至带着金城卫巡防结束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最近南城这边越发不太平了,总是有一些公子哥来寻麻烦。   今日他有个副手世家公子哥请假,南城更乱了,因此晚了些。   路过桃花阁时,韩至突然想到之前他从仆妇口中得知娘子爱喝这里的桃花酒。   思及那日他为娘子买了板栗酥时娘子心情不错,他勒了一下马缰,将马系在一旁,朝着桃花阁走去。   韩至想要的桃花酒在二楼,他嫌伙计手脚慢,等不及了,便随伙计一同上楼去取。   两人在路过雅间时,韩至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顿时停住了脚步。   林青淮从秦府出来后心情极差,便约了几个公子哥来桃花阁畅饮。   几个人包了一个雅间,又叫了几个花娘在身边伺候着。   酒过三巡,一个个都喝得醉醺醺的。   此刻林青淮脸色微红,领口敞开,露出来里面白皙的皮肤,那皮肤比一旁花娘的肌肤还要细嫩。他的头枕在一个身形圆润的花娘腿上。   他旁边的另一个貌美的花娘抬起纤细如葱的手执酒喂他。   好一副风流的姿态。   其余几个公子哥的状态和他差不多。   这几个人正在讨论着苏宜家的婚事。   一人道:“那位寒门出身的镇国大将军一入京就将京城最美的姑娘娶回家了,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苏大姑娘也是可怜,明明是天上的云,如今却成了脚下的泥,生生变得俗气了。”   另一人道:“谁让人家运道好,十年前就跟在大皇子身边出生入死。”   林青淮喝得晕乎乎的,并未注意众人说了什么,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韩至抢了他的媳妇儿这件事上。他抬手打翻了花娘手中的酒杯,一脸不屑:“韩至算个什么狗东西,他也配,他也配!他那个丑样子给我家洒扫庭院我都嫌他脏!”   “是是是,他那丑样子哪里配去林府洒扫,合该去打扫茅厕。”   “可不是么,他那模样正好相配。”   众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不知何人又提起了苏宜家。   “今日秦府宴席上我远远瞧了她一眼,啧啧啧,眼里都没光了,一个神仙似的人物竟成了这般,当真是可惜啊,可惜。”   “我倒是觉得那位苏大姑娘嫁人后比从前多了几分韵味。”   这人眼底流露出来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意。   几人都明白彼此在说什么,互看一眼,相视一笑。   好不猥琐。   从前他们哪里敢在席间拿苏宜家开玩笑,如今不过是瞧着她嫁入了寒门,瞧不上她罢了。确切说是瞧不上韩至。   韩至听着包间里众人的笑,脸都青了,手指头捏的嘎吱嘎吱响。一旁的伙计想催他快些跟上,在看到他脸上那道暴起的疤痕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天子脚下怎会有这般恐怖的人。   韩至生平最烦别人瞧不起他。   如今又多了一项,那就是觊觎他的娘子。   正好里面的人两样都占了。   看他今日不打死里面这群畜生!   韩至火气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踢开门,快步走到了里面。他先来到了林青淮面前,上去就给了他一拳。   他想打林青淮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   韩至:来了!今日他要打死她表哥!!   预收文《我在玛丽苏文里种田》求收藏~   顾芸儿穿到了一本玛丽苏小说中。   男主是侯府嫡子,女主是侯府养女。   幸运的是她穿成了男主的亲妹妹,不幸的是她是为衬托女主而存在的极品小姑子。   幼时,男主带着妹妹去看花灯,不慎将其丢失,待妹妹归来各种照拂。此举刺激了养女,养女寻死觅活。在养女和真千金之间侯府选择了前者。   这一家人脑子都不正常!   顾芸儿发现自己穿到了小说的前传中,也就是她被找回京城的前一年。这时她刚刚嫁人,还在乡下。   待她被侯府找回后,一脚就踹了这个丈夫。   没想到后来这个男人竟然考中了进士来到京城,她从前在乡下的那些事被人当众抖落出来,侯府颜面全无,将其送去了乡下庄子上养病。   顾芸儿想到这些糟心的剧情两眼一黑,只想再投一次胎。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还是破败的茅草屋外加两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以及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姑娘。   什么狗屁侯府,什么新科进士,她还是先活下去吧。   不过,一向对她冷冰冰的男人怎么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儿。 第22章 饮酒   ◎苏宜家醉酒。◎   一拳下去, 林青淮被打得在地上滚了几滚,嘴角多了一丝血渍,脸迅速肿了起来。   瞧着他这副弱鸡的模样韩至甚至对他产生了一丝怜悯, 觉得自己胜之不武。   但看到这一张令人厌恶的脸, 想到他刚刚说过的话, 还是没忍住上去又打了他几拳。   胜之不武就胜之不武吧, 今日他就当一次小人。   韩至来得太突然了,动作又快, 雅间里的众人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   林青淮身边的小厮率先反应过来,此刻见自家少爷被打了立即上前。   然而这些人哪里是韩至的对手,三两下就被韩至打趴下了。   打完林青淮,韩至一把提溜起离的最近的那个公子哥。那公子哥很快脚就离地了, 吓得哇哇乱叫。   “韩至,你敢打我, 你可知道我父亲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 韩至确定刚刚讨论娘子的男子里没这个人。不过, 虽然嘴上没说,刚刚肯定笑了的, 即便如此也不行。   他的娘子是天上的仙女, 哪里是这一群虚伪又恶心的世家子可以讨论嘲笑的。   “老子管你爹是谁!敢在背后议论我家娘子, 看我不打死你个杂碎。”   他连林国公府的大公子都敢打, 还会管这个人是谁?   就算他老子来了他也照打不误!   韩至对着这个公子哥的肚子来了一拳,这公子哥瞬间就吐了。   韩至嫌恶地瞥了他一眼, 好似这公子哥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胳膊往外一伸将人甩了出去。   旋即, 韩至那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又盯上了他旁边的那个人。   那人立马认怂:“不……不……不是我……我……我……我刚刚什么都没说……我没有说苏大姑娘。”   这人一开口韩至就听出来了, 他脸上露出来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比地狱里的小鬼笑得还难看。   那人见韩至没放过他,吓得没了刚刚的风流倜傥,不顾自身形象,双脚并用往外爬去。可惜他和韩至之间力量悬殊,韩至三两步就追上了他,一把抓住他,对着他的脸就是两拳,打完仍不解气,又对着肚子来了两拳。   见人说不出话来了才撒手。   雅间内其余两个公子哥早就吓得六神无主,朝着外面跑去,打算趁着韩至不注意跑出去。   韩至操起来凳子砸了过去。凳子在门框上碎了,四分五裂。   两个公子哥的胆子也彻底被吓破了。   这二人一个跪在地上求饶说自己没讨论苏大姑娘,一个说自己说了,请韩至放过他。   韩至自然是一个也没放过,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疼得在地上打滚。   看着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人韩至心底甚是鄙夷。   瞧瞧当初他都救了什么人,一个个孬种,怂包,伪君子。   第一个被打的林青淮率先回过神来,被打了几拳,整个人清醒了许多,不似刚刚那般晕了。待他看清来人是韩至时,心里愤怒极了,这人抢了他的未婚妻不说还敢来打他,他要跟这个杂碎拼命。   “你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武夫,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觊觎我的阿霁,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说着,林青淮从腰间抽出来一把软剑。   林青淮身形颀长,比一般男子要高上许多,可若是和人高马大的韩至比,那就有些矮小了。   瞧着林青淮的模样,韩至冷笑一声,大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阿霁?这是娘子的小名吗?   他都不曾叫过,这个林青淮竟然叫得这么顺口!   韩至的拳头紧紧握在了一起。   “你的阿霁?再敢说这种话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林青淮:“你打死我我也得说,阿霁是我的!”   韩至一步一步朝着林青淮走去,嘴里说的话也越来越扎心:“既然当初皇上赐婚时你个怂包没敢反抗,往后也离我家婆娘远些。再让老子知道你私下见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韩至说的是新婚那日二人见面一事。此刻还不知今日林青淮和苏宜家见过面,若是知晓了怕是更生气了。   一提此事林青淮就觉得心痛不已。   但他不承认自己怂,他认为根源在于韩至横刀夺爱。   “是你,都怪你,没有你我早就和阿霁成亲了。”   韩至嗤笑一声:“怪我?林大公子是怎么舔着脸说出来这种话的。当初皇上赐婚时你们林家可没人站出来反驳。你没有反驳,你父亲也没有反驳。你们一个个都往后缩,躲在自己的龟壳里不出来。如今我和娘子成了亲,林大公子倒是有胆子出来对付我了。说到底还不是胆小怕死不敢反抗吗?你们林家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不用我多说吧?林大少爷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不会连些事这都不懂吧?”   他虽没读过多少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对于人心却有几分了解。   世家大族的嘴脸早在成德之乱时体现地淋漓尽致。   面对叛军的刀枪剑戟唯唯诺诺,毫无世家的风骨。对于来解救他们的漠北军巴结逢迎,对他更是好脸色,迎为座上宾。   等到叛军被灭,一个个又仿佛活了过来,腰板挺直,不仅不拿正眼瞧他,甚至还开始反对率领漠北军来解救他们的新帝。而在看到新帝手中的兵时,又缩了回去。   所谓的世家风骨因权力来回摆动。   就如此刻这些世家公子哥的模样。背后痛骂他,拳头打在身上时知道疼了开始跪地求饶,等到身上伤疤好了又或者自己的靠山来了又会骂他。   林青淮脸色很难看。   韩至继续戳他心窝子:“大凌国官场中有一半是苏林两府的门生,你们两个府是不可能结亲的。不说今上,即便先帝在位时,也不可能放任你们结亲。即便没有我韩至也会有其他人和她成亲,你和她今生注定没有缘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嘴里说着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心里则是想娘子注定要嫁给他。   说着,韩至一把夺过了林青淮手中的剑,反手就插在了门框上,那个想要趁着韩至不注意偷偷跑出去的小厮看着近在咫尺冒着寒光的剑,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韩至提起来林青淮的领子,抬手又给了他一拳。   林青淮也不会任由韩至打他,抬手还击。   韩至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结果可想而知,林青淮被打得鼻青脸肿,站不起身来。   一旁的小厮想上前又不敢,只敢在一旁道:“你……你……你竟然敢打林家的大公子,谁借给你的胆子?莫要觉得自己是天子近臣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什么都不是!你等着我家大人明日参你一本!”   韩至活动了一下拳头,弄的骨头嘎吱嘎吱响,居高临下,阴恻恻说道:“好啊,我就等着你们参我。”   说着,他的扫过了一旁围观的公子哥。   刚刚想放狠话的人顿时闭了嘴装哑巴。   韩至扫视了一圈,扬声道:“各位给我记住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往后若是再让我听到尔等在背后议论我家娘子,看老子不打死你们!”   说着,韩至朝众人亮了亮自己结实的拳头。   众人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与其对视。   一群怂包,只敢看不敢上前。   韩至理都没理众人,解了气,扬长而去。   晚饭时间很快就到了,屋里刚刚摆好饭,韩至就回来了。回来时手中还拎着两壶酒。苏宜家一眼便瞧出来那酒是桃花阁酿的上等的桃花酒。   韩至平日里不怎么讲究,没想到还挺识货的,知道哪一种酒更好喝。   前世和韩至分开后她就去了桃花阁,可惜当日的桃花酒已经卖完了,她喝的是别的口味的。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喝过桃花酒了,倒是有些馋了。   见娘子在盯着他手中的酒,韩至脸上笑眯眯的。   韩至:“听说娘子喜欢喝桃花酒,我巡防时恰巧路桃花阁就去里面买了两壶,娘子要不要尝一尝?”   路过?苏宜家不信。他上次买板栗酥明显就是知晓她的喜好,今日桃花酒定然也是从旁人那里打听出来的。他愿意去打听可见对她还算有几分上心。   不过,男人惯会如此,表哥也是这样。   表哥对她很好,知晓她的喜好,但不妨碍他心里还装着别人,知晓别的姑娘的喜好。   苏宜家没拒绝韩至。   她今日有些不痛快,正好想喝些酒。   韩至有点摸清娘子的性子了,只要她没拒绝,多半就是默认的意思。   他将酒放在了桌子上,不客气地坐下了。   桃红觑了一眼自家夫人的脸色,去拿了两个小杯子,一个放在夫人面前,一个放在姑爷面前。   韩至瞥了一眼面前的小杯子,暗道哪有男人用这种小杯子饮酒的,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这酒是我专门为娘子买来的,娘子一个人喝就好。”   苏宜家难得给韩至一个好脸色:“一起吧。”   一个人喝酒没什么意思,还是一起喝比较有意思。   韩至立马改变了想法,欣然应允,他拿起酒壶亲手为苏宜家斟满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苏宜家轻抿一口,浑身舒畅。就是这个味道,清甜可口,有淡淡的桃花香,让人仿佛置身于桃林之中。今日那些不愉快似乎也随着酒入肠中缓解了许多。   至于坐在她对面的韩至则是另一番表现。   酒到了口中,韩至差点一口吐了出来。这是什么鬼东西,就这寡淡的味道也能称之为酒?这和井水有什么区别?一股子甜味,还不如井水好喝。他刚刚打的那一群杂碎喝的似乎也是这种酒。真不知道这些世家出身的公子小姐们怎么这般爱喝这种酒。   漠北的浓酒才是真的酒,这只能算作白水。   韩至正欲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就见苏宜家一脸的享受。   因为饮了酒,她的脸红扑扑的,就像三月盛开的桃花,格外诱人。   那双眼睛流露出来几分迷离,如琉璃一般动人。   韩至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下意识端起酒杯来又喝了一口。   这酒哪里难喝了,分明很好喝,真甜,真香。   苏宜家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偶尔吃几口菜,三杯两盏下肚,整个人微醺。   桃红听到护卫来报的事情,着急死了,立即就想上前去告诉自家夫人。   柳绿见夫人和姑爷相处很是和谐,一把扯住了桃红,示意她不要进去。   桃红压低声音:“你干嘛阻拦我,你刚刚没听到吗?姑爷把林大公子打了!”   柳绿想到今日姑娘对林大公子的态度,私自做了个决定:“姑娘如今已经嫁给了将军,林大公子不过是苏家的远房亲戚。姑娘自然是和将军比较亲近。”   桃红有些犹豫:“可是……”   柳绿:“好了,你若是真心为姑娘好就听我的。”   桃红知道自己不如柳绿聪明冷静,只好按下心思,听了她的。   一共两壶酒,苏宜家和韩至一人喝了一壶。   苏宜家喝得醉醺醺的,心中的郁结一并消散了。酒可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记烦恼,仿佛置身于梦中。   此刻苏宜家脑袋有些晕,人都有些看不清了。   韩至虽觉得自己不过是喝了两口白水,瞧着坐在对面的娘子却也感觉自己仿佛醉了。   苏宜家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的脸庞,勾唇一笑,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韩至被苏宜看的魂都没了,听话地将脸凑了过去。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一张熟悉的脸,苏宜家忽然双手捧住,扬起精致的小脸,“吧唧”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韩至顿时失了言语,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   她之前不还讨厌他亲她吗,今日怎的主动亲吻他了。   桃红见自家夫人主动亲了姑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不得不承认,柳绿说的是对的。   两人互看一眼,默契地关上了房门。   亲完,苏宜家笑着问:“阿至,你喜欢吗?”   韩至瞬间怔住了,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忘记了呼吸。   娘子刚刚唤他什么?   阿……阿至……   韩至喉结滚了滚,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娘子刚刚唤我什么?”   苏宜家笑得更开心了,她拿起手指点了点韩至的唇:“阿至啊,阿至,我的阿至。”   阿至……他没有听错,她真的叫了他的名字。   娘子一向称他为将军,连夫君都不曾叫过,今日竟然叫了他的小名。   莫非娘子一直都对他有意,只是羞于表达?   苏宜家捧起韩至的脸又亲了一下他的唇。亲完,见韩至没什么反应,又问了一遍:“喜欢吗?”   她记得韩至很喜欢她亲他的,今日怎的这般冷淡。   巨大的喜悦如潮水一般将韩至淹没,韩至结结巴巴:“喜……喜欢。”   何止是喜欢,他爽的快飞起来了。   娘子都主动亲他了,他再不表示表示就太不男人了。   韩至激动地不行,抬起大掌,扶着苏宜家的头重重地回吻过去。   作者有话说:   韩至:(p≧w≦q) 第23章 误会   ◎韩至终于被撵到了书房。◎   两个人忘情地拥吻着。   就在苏宜家被亲得无法呼吸时, 韩至终于放过了她,起身弯腰抱起她,朝着床边走去。   苏宜家用纤细的胳膊紧紧搂着韩至的脖子, 眼睛一直含笑看着他, 时不时亲他一下。   韩至哪里受得住, 脚步加快了一些, 几步就来到了床边,将苏宜家重重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因为刚刚成亲, 尚在新婚之中,床上的用品全都是大红色的。苏宜家肤色本就白皙,在大红色枕头和被单的映衬下更加莹白。她那一头乌发散落在床上,眼神迷离地看着韩至, 韩至只觉得一股热流冲向头顶。   苏宜家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韩至脸上的伤疤。   韩至连忙侧头躲开了,有些自卑地说道:“娘子别摸, 太丑, 脏了你的手。”   苏宜家:“很好看。”   好看?娘子竟然说他的伤疤好看?   苏宜家眼神有几分迷离, 捧着韩至的脸,语气认真地说道:“你是这个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男子。”   兴奋之余, 韩至浑浊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大半。   娘子说他长得最好看?   在他从军之前, 街坊邻里倒是夸过他好看, 那时大家说他肤白, 胳膊长腿长,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后来从军, 肤色被晒得黝黑黝黑的, 身体渐渐变得壮硕, 身上也多了许多疤痕, 旁人夸他都说他孔武有力, 不再夸他好看。后来他受了伤,脸上留下了一道疤痕,不光不好看,反倒是会吓到小孩子。   所以,娘子绝对不是在说他。   他想到了今日见过的林青淮,林青淮那一张脸白白嫩嫩的,倒是很符合时下京城姑娘们的审美。   韩至本就没喝多少酒,此刻全都醒了。   他后悔了。   后悔今日打林青淮时打得太轻了。   苏宜家抬手拍了拍韩至的脸,轻喃:“你怎么不理我?”   说罢,没等韩至说话,她就一把扯住了韩至的衣领,将他带到了自己面前。纤细的手指依旧抚摸着韩至的疤痕,唇却落在了韩至的喉结上。   她记得,韩至最受不了她亲他的喉结。   亲完,她静静看着他,眼底满是狡黠。   韩至的理智彻底没了,眼睛变得猩红。管她将他当做谁了,总归她如今嫁给他了,她是他的娘子,只能是他一个人的,谁也别想将她抢去。   铺天盖地的吻重重落了下来。   两人沉沦其中。   最后关头,韩至还是恢复了一丝理智。他看着躺在自己身下被他亲得意乱神迷的姑娘,重重喘息,哑声道:“我是谁?”   苏宜家只觉得燥热难耐,并未理会韩至。   韩至又问:“我到底是谁?”   苏宜家不解,你是谁你自己不知道吗,为何来问她。   韩至虽然极不舍,也没有乘人之危,他艰难地起身,准备下床去榻上睡。   这时,苏宜家一把扯住了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娇声问:“干什么去?”   韩至撒了谎,落寞道:“去沐浴,娘子不是说不沐浴不能上床么。”   苏宜家想平日里也没见他这般爱干净,怎么今日讲究起来。   “你何时变得这般矫情了?”   韩至想,娘子说他矫情?他哪里矫情了,他还不是怕她醒来后会后悔吗?   苏宜家受不了他这般,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子,吻上了他的唇,喃喃道:“磨磨唧唧。”   韩至刚刚建立起来的理智又没了。他想,他给过她机会了,是她偏要拉着他的。随后化被动为主动。   一夜沉沦,一夜摇曳,许久方歇。   第二日一早,苏宜家巳时方醒,醒来时头痛欲裂,身体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样。她揉了揉酸痛的额头,逐渐回忆起昨夜的事情。   她记得昨夜她和韩至一同喝了酒,然后两个人又同房了。至于她和韩至说过什么话,她一点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这一次似乎很久很久,体验感十分的糟糕。   韩至竟然敢趁她喝醉酒占她的便宜,狗男人!   她不能再喝酒了。   不,她得让韩至滚。   等韩至晚上回来就让他滚!   午后,苏宜家收到了林青淮的信,知道了韩至昨晚干的事情。   她顿时沉了脸,抬手使劲儿拍了一下桌子。   韩至这厮不仅占她便宜,昨晚竟然还去打了表哥。   她早该想到此事的,前世他就没少去打表哥。前几日他就十分在意表哥去不去赏梅宴,他去打表哥定是因为昨日她和表哥见面了。   他总是这样,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就去打人。   屋内服侍的人都被她这反应吓到了,全都安安静静地跪在了地上。   苏宜家抬手让人退出去,只留下了桃红柳绿。   她目光看向柳绿,沉声问:“柳绿,昨日你没让人跟着韩至吗,还是说被韩至发现了?”   韩至最近似乎警觉了许多,护卫不敢靠他太近。   柳绿跪在地上认错:“护卫跟上了,但离得太远,不清楚将军为何与林大公子起了冲突,只远远看到将军打了雅间的人。昨晚护卫来说了此事,是奴婢的错,昨晚奴婢见您和将军相谈甚欢,自作主张没告诉您。今日又将此事瞒下。”   柳绿向来忠心耿耿,这是她第一次自作主张。苏宜家忍住了心头的不悦,沉着脸警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柳绿:“是,奴婢记住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晚饭时韩至回来了,他的步伐比以往轻松许多,脸上笑眯眯的,心情显然愉快极了。他的好心情只维持在进如意院之前,一进院子,他就感觉到院中的氛围不太对。院子里的人都离正房远远地,正房门口守着娘子最贴心的两个丫鬟。   他抬步走到了正房中,此刻正房中只有娘子一人。   在看到苏宜家的表情时,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他不确定娘子是否是因为他不高兴,试探地问了一句:“娘子,你用过晚饭了吗?”   苏宜家也没跟他废话,直接了当地问道:“将军昨日在桃花阁打了林国公府的大公子还有其他几个世家公子?”   原来娘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听这话韩至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今日御史还因为此事参了他一本,他在朝堂上被皇上好一番训斥。不过,他不后悔,不后悔打了林青淮,只后悔打得太轻了。   他敢作敢当,道:“对啊,是我打的。”   韩至又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苏宜家火气顿时上来了。   前世他就是如此,时常去打林青淮,打了之后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苏宜家忍住喷出来的火气,问道:“你昨日为何要去打他们?”   她昨晚还以为他是特意为自己买酒去了,根据他前世所为,想来打林青淮才是他的目的,买酒只是顺带的。   韩至:“看他们不顺眼,打就打了,打他们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苏宜家气得不行。   “我昨日和表哥见面时离得很远,并未有任何逾矩之举,你莫要胡乱猜测,忌恨表哥。”   韩至一听这话立即炸了:“你们昨日还见面了?”   苏宜家顿时更生气了。原来他并不知道自己昨日和表哥见面一事,既然不知道,他为何去打表哥?可见他的所作所为和他自己说的一样,看表哥不顺眼,没什么理由,就是想打他。   好好好,枉她还以为韩至如今变了,他和前世不同了,没想到还是和前世一样横冲直撞蛮横无理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   “将军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卑鄙吗?”   韩至冷笑:“我卑鄙?我哪里卑鄙了?”   娘子竟然认为他卑鄙,明明最卑鄙的人是林青淮!   林青淮当初放弃了娘子,如今他们二人成亲了,他却一次又一次地打娘子的主意。   他昨日就打轻了,下次再见他定要再痛打他一次,以泄心头之恨!   苏宜家:“表哥一介书生,你是行伍之人,你无缘无故打了他难道还觉得自己很厉害不成?”   韩至:“我确实比他厉害!”   苏宜家被这话气得不轻。   韩至可真不要脸!   她和林青淮从前本就有婚约在身,后来若非皇上下旨,他们二人早已成婚。此事最委屈的人是她和林青淮,韩至这个既得利益者竟厚着脸皮说出这等大言不惭的话。   想到昨晚苏宜家将他认作了林青淮,韩至心中十分不悦,道:“我知娘子从前和林青淮有过婚约,但娘子如今既已嫁给我,就莫要再时时刻刻想着他了。”   苏宜家气得快炸了,此事明明是韩至的错,他竟然还将错推到了她的身上。这人可真会颠倒黑白。   “我何时想过林大公子?”   反正屋里也没人,韩至索性将话挑明了:“何时?娘子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新婚当晚娘子就私下见了他,昨晚喝醉酒竟还想着他。”   苏宜家听明白了韩至的意思,脸蹭的一下子红了。   她酒品一向好,喝醉酒从不会胡言乱语,只会蒙头大睡,她确定自己昨晚喝醉后绝不会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想到昨晚的事情她就生气,昨日明明是韩至的错,他还敢倒打一耙指责她。   此刻苏宜家也顾不得规矩了,骂道:“韩至,你无耻!你就是个流氓!昨晚明明是你趁我喝醉轻薄我,竟还反过来诬陷我!”   她清楚地记得韩至昨晚兴奋得意的模样,那模样简直没眼看。   韩至:“我轻薄你?明明是娘子主动的,怎么反过来说我的不是了?”   苏宜家要被气笑了:“我主动?你莫不是昨晚吃醉了酒记错了。”   她怎么可能会对着韩至主动!一定是之前她给韩至脸了,纵得他现在得寸进尺,嘴里胡说八道。   韩至:“娘子做了还不敢承认了?”   他站起身来,来到苏宜家面前,绘声绘色地描绘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试图唤起苏宜家的记忆。   “娘子就这坐在这里,这般勾着我……”   “啪!”   话未说完,苏宜家抬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   韩至的话顿时收住了,他抿着唇,眼里冒火,看向苏宜家。   苏宜家冷冷吐出来一个字:“滚!”   她就不该听韩至在这里鬼扯。他们二人明明在说他打林大公子一事,他却扯到了二人昨晚的事。再吵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就如同前世他们吵了三年。   她累了。   韩至也怒了:“好,我走,我这就走。”   娘子昨晚就想着林青淮,此刻还在为林青淮说话,他在她心中又算什么,林青淮的替身吗?   再踏入如意院中一步他就是狗!   韩至大步离开了如意院,去了书房中。   很快,如意院中的人将铺盖送到了书房。   韩至气得只想再去将林青淮打一顿。   作者有话说:   韩至:老子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第24章 谈话   ◎苏宜家调查那晚的事情。◎   韩至走后, 苏宜家缓了许久才没那么生气了。   她已经很久没跟韩至吵架了,一吵架还是被气得不行,胸口堵得难受。   韩至这个人总是说不通的, 全然不讲道理, 每次都是我行我素。   无论她和他说什么问题他都不听, 依旧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这样的日子她是一日都过不下去了。   和离, 她要抓紧时间和离。   苏宜家气得晚饭都没吃。   几个嬷嬷和大丫鬟们都心疼得不得了,想着该如何解决此事。   昨晚如意院中的下人都被撵得远远地, 并未听到里面的谈话,桃红和柳绿这两个守在门口的丫鬟却是听到了。   一向稳重的柳绿此刻面上带了几分着急。   这才刚成亲姑娘和姑爷就吵了好几次了,往后可怎么办。   桃红问了一句:“咱们要劝一劝吗?”   柳绿点了点头,劝肯定是要劝的, 只是姑娘如今发了那么大的火,不知该如何去劝。   桃红有些犹豫:“可是姑娘本就应该嫁给林大公子, 若是姑娘和姑爷分开了, 说不定还能嫁到林家去, 这样姑娘不就如愿了么。”   姑爷有什么好的,寒门子, 长得也丑, 处处不如苏家。嫁给姑爷后, 不仅苏家丢尽了颜面, 姑娘也丢尽了颜面。   柳绿脸上带着几分深思。   桃红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姑娘并不喜欢姑爷, 姑娘还让她派人跟踪姑爷, 寻找姑爷的错处好找机会和离。   可她总觉得姑娘对姑爷并非全然无情,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就是有这种感觉。   就比如说, 虽然姑娘一直想将姑爷撵出去,但始终没有行动,直到姑爷打了林大公子才将姑爷撵了出去。之前虽说是因为姑爷没有犯错,可姑娘若是不想让姑爷留下又何必寻了他的错处才将他撵走,直接撵走便是了。   再比如说,林家大公子当初一直想要和她们家姑娘有些亲密的举动,姑娘却从不让他碰她一下。不说脸,手都不曾碰过。姑娘口口声声说要和姑爷和离,却一直和姑爷有些亲密的举止。照理说,相较于姑爷,姑娘应该更喜欢林家大公子才对,行为举止却更偏向于姑爷。   桃红见柳绿不说话,一时没了主意,又道:“要不咱们还是别劝了。”   柳绿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觉得不管姑娘如何选择,咱们还是将事实真相说清楚比较好。”   将一切都说出来,交由他们家姑娘来判定。   桃红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   到了休息时,两个大丫鬟来到了苏宜家面前。   柳绿:“姑娘,昨晚好像的确是您主动的,并非姑爷强迫。”   柳绿用了一个“好像”,给苏宜家留了一丝颜面。   苏宜家像是没听清一般,一脸怔愣地看向柳绿。若此话是桃红说的,她或许还会怀疑话中的真伪,但此话是柳绿说的。柳绿一向稳重,说话做事妥帖,断然不会说假话。   一旁的桃红也忍不住道:“将军说的都是真的,您的确主动勾上了将军,后来将军想要离开也被您阻止了。”   昨晚屋里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她和柳绿听得清清楚楚,面红耳赤,她们也觉得姑娘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苏宜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脸瞬间就红了,又羞又气。   “不可能。”   她直接否认。   即便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不可能对她说谎她也不相信这些话是真的。   她不可能对韩至那个人主动的。倒不是说韩至长相如何,她讨厌的是他的性子,她受不了他鲁莽又固执的性子,恨不得立即和他和离。   她怎么可能勾引他!   那个色胚不用他勾引自己就会贴过来。   她平日里行为举止有度,绝不可能做出来这种不端庄优雅的事情。   一定是柳绿和桃红看错了,听岔了。   桃红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您昨晚喝醉了,会不会是您把姑爷当成了什么人?”   不光姑娘不相信,若非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她也不愿相信自家姑娘回做出来那种不得体的事情。   昨晚姑娘对姑爷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跟她平日里对姑爷的态度完全不同,她在想会不会是姑娘将姑爷当做林大公子了呢?   苏宜家秀眉紧紧皱了起来,立即反驳:“这就更不可能了。”   她清楚地记得昨晚韩至的反应,她也并未将他当做是任何人。   他只是他。   那张脸甚是令人讨厌。   桃红和柳绿对视了一眼。   柳绿:“姑娘,不管您信不信,我和桃红说的都是真的。不如您再好好想一想。”   苏宜家沉思片刻,道:“你们俩先退下吧。”   熄灯后,苏宜家躺在床上,正眼看着床顶。   虽然她极力否认,但理智告诉她柳绿和桃红不可能对她说谎,所以她们俩说的都是真的。   事实就是,她昨晚的确勾引了韩至。   以她对韩至的了解,韩至虽然好色,但不管前世今生他都还算尊重她,只要她不同意他绝不会碰她。   她本就对韩至厌恶,即便是喝醉了酒也不该对他有什么别的想法。   昨晚的事确实有些奇怪。   到底是为什么呢?   重生以来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很多事情,不仅昨晚的事情记不得,好多事都不记得了。对于回到韩府的事情记忆十分模糊。好似后面又发生了很多事,她却一点都不记得是什么事。   想着想着,苏宜家渐渐睡着了。   这一晚,她又梦到了韩至。   这一次她梦到了一些她不记得的事情。   在她回到韩府不久后,韩至就将兄长放了。   苏宜家醒来时外面天还黑着,她睁开眼,陷入了沉思中。   昨晚梦里的事情真实发生过,她之前虽不记得,通过梦境她想了起来。   父亲将她送回了将军府。   韩至去放兄长的那一日她也偷偷跟着去了。她看到韩至和兄长在大牢前不知说着什么话,两个人甚是熟稔的模样,完全不似她想的那般对立。   韩至为何会和兄长关系那么好?他们两个人前世什么时候结交的?兄长没和她说过,韩至也没跟她说过,她一点都不知道。   难道她真的误会韩至了?   最近她发现好多事都误会了韩至,今生的许多事都与她前世所想不同。   起床后,桃红柳绿将外面的事情报给了苏宜家。   桃红:“外面都在说将军打了林大公子等世家公子一事,说将军仗势欺人,横行霸道,还说……”   苏宜家看向桃红。   桃红一脸气愤:“说您是红颜祸水!”   她们家姑娘那么端庄,是世家贵女的典范,他们怎么能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她们家姑娘。这对姑娘而言是一种侮辱。   苏宜家面上无波无澜。   因为这些话她前世不知听了多少,早就没感觉了,她甚至还听过更难听的话。   前世韩至每次打了林青淮外面都要说她是红颜祸水,一开始听到时她很愤怒,又无能为力,除了和韩至吵了一架表示自己的不满,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流泪。   后来习惯了。   想到昨晚的梦境,苏宜家吩咐道:“去查一查韩至为何要打林大公子。将所有的细节都查清楚,包括他们当时说的话,做过的事,当时还有谁在场。”   昨晚梦境之中韩至和兄长关系极好,丝毫看不出来二人有仇。   她记得前世和离那日她回家后和父亲说韩至抓了兄长,父亲曾说过此事和韩至无关。   既然和韩至无关,韩至又和兄长关系交好,又会是谁将兄长抓起来的?   全天下最喜欢和世家对着干的人就是韩至。   兄长贵为苏家子,除了韩至,又有谁有这个胆子抓兄长。   到底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午饭时,韩至正准备用膳,下属来报苏景臣来了。   韩至连忙出去了。   韩至前日将林青淮打了,昨日御史纷纷上奏弹劾,如今此事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之所以传得这般快,那是大家本就对苏宜家、韩至以及林青淮之间的三角关系感到好奇,又有有心人从中间推波助澜。   满京城谁不知道苏家和林家准备联姻,结果韩至横插一杠,破坏了二人的姻缘。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从前寒门再世家面前抬不起头来,被世家按在地上捶打。如今却是寒门权贵打了世家公子。   韩至抢了林青淮的未婚妻,竟然还又打了林青淮。   这事儿谁听了都觉得是韩至的错。   甚至有些人说皇上太宠信韩至,纵容韩至欺压世家,不给世家面子。   “见过兄长。”韩至对苏景臣行礼。   苏景臣:“我过几日便要回书院读书,今日恰好路过此地,想着你在这里,顺便见一见你。”   苏府和金城卫府一南一东,离得极远,且金城卫府又地处偏僻之处,等闲人也不让靠近。苏景臣并未是顺路来的,而是特意来的。   韩至心里门清,但他没说出来。   “也怪我最近事多没能去见见兄长。正好今日事少,咱们去福禄酒楼一叙。”   福禄酒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苏景臣:“不必如此,我刚刚一路行来发现不远处有个面摊,就去那里吧。”   韩至:“委屈兄长了。”   苏景臣:“哪里话,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吃糠咽菜,不过是填饱肚子罢了。”   韩至:“兄长请。”   面上来后,苏景臣吃了一口面,赞道:“味道不错。”   韩至:“难得兄长不嫌弃。”   苏景臣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没有世家公子哥习气的公子哥。   苏景臣笑了笑,转而说起正事:“你打林大公子一定是缘由的。”   韩至心里一热。   很多人都认为他仗着自己是新帝宠臣故意打林青淮,大家都认为他不占理,是他错了。还有一些人认为他打得好,就该给世家一些教训。   没有人关心他为何打林青淮,大家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评判此事的对于此。   此刻竟然有人客观理智地分析他做的事情。   他心中十分感动,但嘴里还是说道:“能有什么理由,就是看他不顺眼罢了。”   苏景臣抬眸看向韩至,笑着说:“你不是那样的人。”   林青淮和妹妹早就定了亲,他时常去苏府做客。旁人不知林青淮的性子,他却是知道的。韩至这人的性子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定是林青淮做了什么事,又或者说了什么话,惹了韩至不快。   韩至心里甚是熨帖:“兄长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苏景臣吃了一口面,擦了擦嘴,似是方想起如何来形容韩至。   “一个好人。”   韩至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苏景臣忽然又正色道:“林大公子固然该打,你可有想过宜家的感受?”   韩至止了笑,没说话。   娘子心疼林大公子,讨厌死他了,还将他撵了出来!   苏景臣:“不管你是因为何种理由打了他,旁人只会觉得你是在泄愤,你是故意的。你夺人妻子,还要将人踩上一脚。”   韩至:“我才不怕别人怎么说。”   苏景臣:“你是不怕,那宜家呢?二男争一女,大家只会将此事想成一段风流韵事,背后议论宜家如何貌美,如何周全于两个男子之间。”   韩至沉了脸:“谁敢议论我家娘子,要是被我知道了我定打烂他们的嘴!”   苏景臣:“你打的了一个人,还能打一群人,打整个京城的人吗?悠悠众口,你堵不住的。”   韩至沉默下来。   苏景臣:“将军往后做事还是多想想后果为好。”   一想到此事可能会对自家娘子造成不好的影响,韩至就觉得不舒服。可若是让他忍下来不去打林青淮,他心中又十分不甘心。   韩至什么都没说,从竹筒里拿出来筷子哧溜哧溜吃起面来。   作者有话说:   韩至:本将军心里委屈,但本将军不说o( ̄ヘ ̄o#) 第25章 主意   ◎韩至回如意院。◎   苏景臣:“有些话我本不该说, 可上次和韩将军一见如故,又想多说几句。”   韩至嚼完嘴里的面,恭敬地道:“兄长请说。”   苏景臣:“如今你圣眷正浓, 有皇上庇佑, 自然不怕旁人的言语, 也不怕百官弹劾。可将来呢?朝堂之事瞬息万变, 君恩难测,若有一日你做错了事失了圣心呢?这些都将成为皇上厌恶你的理由, 也是旁人攻击你的箭簇。”   韩至虽读书不多,但道理却都懂,他沉默了,片刻过后, 道:“人活一世,难道事事都要忍让不成?那也太憋屈了。”   说完, 将一瓣蒜塞到了嘴里, 又吃了一大口面。   苏景臣瞥了一眼韩至手中的蒜, 又看向韩至:“发泄不满难道只有明着打人这一种法子吗?将军这么聪明,就不知想想别的法子?”   韩至聪明归聪明, 就是太直了, 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 也不知迂回处理事情。   做事过于磊落。   这一点本是优点, 可若放在朝堂上就是一个活靶子,容易被人利用, 被人攻击。   韩至先是一愣, 旋即明白了苏景臣的意思, 顿时就想大笑。想到嘴里的面还没嚼完, 他连忙快速咀嚼几下, 将面吃完了。接着便大笑起来,他看苏景臣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欣赏。   这大舅哥果然对他胃口。   “兄长知识渊博,小弟佩服。”   苏景臣见韩至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放心了,他笑了笑,没再多说。像韩至这般聪明的人一点就透,旁的也不用多说。   韩至笑过又不由得心生感慨。   同样是苏国公所出,可惜他家娘子就不这样想。   “娘子若是和大哥一般想法就好了。”韩至叹息道。   苏景臣:“宜家是个明理之人,相信她很快就能想明白的。”   韩至沉默了许久,支支吾吾说道:“她……她昨日还将我撵出了房。”   此事他觉得甚是丢人,没跟任何人讲。他识人无数,能感觉到眼前的大舅哥是真的为他着想,是一个可以信赖之人,于是对他说了实话。   他正愁着如何回去呢。   也不知大舅哥能不能给他出个主意。   苏景臣能看得出来韩至是真的喜欢妹妹,他笑着说:“宜家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小姑娘,她看似冷漠,实则心肠比谁都软。”   一听这话韩至来了兴趣,他支着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苏景臣:“小时候嫡母十分不喜我,时常罚我,宜家常常暗地里帮我,不过,事后我去感谢时她又不承认自己做了这样的事。”   韩至突然想到了前晚。前晚不就是这样吗,她明明主动来亲他,昨晚还不承认。   他认真地问道:“那你觉得我还能回去吗?”   苏景臣:“宜家嘴硬心软,但也好面子。你当众打了林大公子,虽然折损了林大公子的名声,但对宜家的名声也有损。不过,她十分讲道理,你与她好好解释一番,她应当会理解你。”   韩至突然又问了一句:“你觉得她对林青淮的感情深吗?”   这是一句废话,所有人都知道答案的废话。苏宜家和林青淮从小就认识,两个人无论家世相貌还是喜好都很相似,又早有婚约,感情比一般人要深。   韩至不想承认这样的真相。   苏景臣知道韩至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但他无法昧着自己的良心说假话。   那日宜家去为韩至求情就已经说明了宜家对韩至的态度有所好转。   宜家刚刚嫁给韩至就已经对他有所不同,这说明宜家并非他想的那般厌恶韩至。假以时日,说不定韩至真的能取代林青淮在宜家心中的位置。   他顿了顿,道:“如今宜家已经嫁给你了,将军还担心自己比不过他吗?”   韩至瞬间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他一向十分自信,怎么可能会认为自己不如林青淮。   “多谢兄长为我解惑。”   苏景臣见韩至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松了一口气。他十分欣赏韩至,不愿韩至一步步走向深渊。今日他犹豫许久才来了这里,好在韩至并未生气,还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去。   他离开时又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蒜,多了一句嘴:“对了,宜家很讨厌蒜味儿,你回去时记得漱漱口,仔细她又将你撵出去。”   韩至怔了一下,道:“多谢兄长提醒。”   另一边,苏宜家也知道了当晚在桃花阁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在场的人有很多,桃花阁里的小厮在场,几个世家公子哥也在场,苏宜家身边的护卫很快就将此事查清楚了。   她也终于知道,韩至那日的确是特意为她买酒去的,路过时听到里面的公子哥正在谈论她,言语间很不恭敬。林青淮骂他,言语间又提了她,所以韩至才打了他。   他一向是冲动的性子,做这样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那群公子哥竟然私下这般说她,当真是令人恶心。   前世韩至经常打表哥,每次她知道了都很生气,找韩至去理论。韩至从来不说为何打表哥,一副故意打表哥的模样,所以她每次都认为是韩至无理取闹   ||||||   。   如此看来,也未必每次都是韩至的错。   后半晌,天上飘起了小雪,后来雪越下越大。   雪大了房屋容易倒塌。苏宜家让柳绿去检查了一下各处房屋的安全,尤其是下人们住的地方。   柳绿领命去各处看了看,看完后对苏宜家道:“夫人放心,家里的房屋都修缮得极好,只有两处废弃的宅院窗户坏了,其他各处都没问题。”   苏宜家:“嗯,辛苦了,去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柳绿没走,又道:“奴婢刚刚看到表姑娘打着伞站在书房院门口。”   苏宜家眼神微顿,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事情。她记得前世也有这么一件事,范可儿在书房那里等着韩至。下雪过后的第二日,范可儿来到了如意院中,跟她说昨晚去找韩至,两人秉烛夜谈说起了儿时往事。一时忘了时辰,韩至亲自送范可儿回院子里。   “盯好了。”   她倒要看看范可儿在这件事上有没有撒谎。   柳绿:“是,夫人。”   韩至回府后本想直奔如意院,可到了这时又欠缺了些勇气。他的确打了林青淮,还让娘子因此沦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本是因为那几个公子哥议论娘子才打了他们,谁料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娘子。   如今想想的确有些后悔。   那日娘子生气的样子犹在眼前,一想到那个场景他就有些心虚和犯怵。   他踟躇片刻,最终还是先去了书房。一到书房门口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两个人。看那模样是一主一仆。   难道是娘子?这个念头在韩至心头一闪而过。他刚要加快步子走过去,又放慢了脚步。   不可能的,他家娘子绝不会站在这里等他。韩至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离得近了,他发现来人是范可儿和她的婢女,那婢女好似叫花儿。   范可儿见韩至回来连忙迎了上去:“表哥,你终于回来了。”   韩至:“天这么冷,还下着雪,你怎么会在此处?”   范可儿顺势打了个喷嚏。   韩至见状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他身体强壮倒是无所谓,只是他一会儿打算去见娘子,娘子那般柔弱的一个人,可不能将病气过给了娘子。   “表妹既然病了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范可儿听到韩至关切的话语心里一暖,表哥心中果然还是有他的。她抬步往前走了一步。   韩至退至一旁,躲开了她。他浓眉微微皱了皱,问:“表妹寻我可是有事?”   此刻天色已晚,万一一会儿娘子院子里落锁了,他就进不去了。   范可儿:“我听说表哥被表嫂撵了出来,怕表哥心里不痛快,想过来和表哥说说话,宽慰一下表哥。”   表妹这般关心他,他竟还怕她过了病气给他。韩至为自己刚刚的举动感到了羞愧,说话的声音柔和了几分:“表妹真是有心了。劳表妹担心,你放心地回去吧。你表嫂最是心软不过,我和她之间没什么问题,一会儿就去找你表嫂,她定会原谅我的。”   范可儿:……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女子出嫁从夫,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表哥,你还要向表嫂低头吗?你何必如此卑微。”   韩至皱眉,盯着范可儿不说话。   范可儿被看的心里有些不适,道:“表哥为何这般看可儿,可儿哪里说错话了吗?即便表嫂是世家女,可您今时不同往日,是大将军,朝中的一品大员,不用这般低三下四。”   韩至:“我是否会和你表嫂道歉与我的身份无关,而是与我是否做错事有关。此事我的确做错了,做错了就该承认错误。”   范可儿想继续劝说:“可是……”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韩至打断了。   “好了,天色已晚,你身体又不好,赶紧回去吧。花儿,送你家姑娘回去。”   花儿:“表少爷,奴婢不叫花儿了,小姐给奴婢改名为侍书。”   韩至有几分不耐烦:“嗯嗯,侍书,送你家小姐回去。”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主仆二人,朝着内宅走去。   走到一半,看着如意院亮着的光,又有些怂了。   恰好这时他看到了父亲身边的长随,得知父亲已经回来了,想到他已经好几日没见过父亲,转身去了正院请安。   这时柳绿已经将韩至和范可儿之间的对话传给了苏宜家。   听着韩至和范可儿说的话,苏宜家有些怀疑韩至究竟喜不喜欢范可儿了。若是不喜欢的话为何对范可儿不同,甚至比对自家妹妹还要好。可若是喜欢的话,他为何私下对范可儿这般绝情。   韩至进去时张氏正跟韩璨说着苏宜家让人去检查各处房屋的事情,韩璨对此没什么反应,张氏说的有些泄气,见韩至进来了,立马跟韩至说了起来。   “世家养出来的女儿果然讲究,咱们的屋子几个月前才修缮过,如今她又在检查各处房屋了。了解她的说她尽责,不了解的还以为她想借此捞点什么钱呢。”   嘴上这样说,心中却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太少了,不如世家女会捞钱。下个雪都能想到去修缮房屋。要说村里的房子会被雪压塌她还信,天子让人盖的屋子还能被雪压塌了不成?不就是想弄点钱么。   韩璨和韩至的目光都挪向了张氏。   张氏被看的有几分心虚,讪讪道:“我自然是了解老大媳妇儿的,知道她会管家,尽职尽责。”   韩璨冷脸斥道:“儿媳是世家女,家中富贵,哪里会在乎这些银钱。夫人可别再说这种话了,说出去免得笑掉了别人的大牙。”   继子还没说啥的,丈夫竟然这样说,张氏顿时就有几分不悦。   两个人吵了几句。   韩璨觉得丢脸极了,道:“你问问老大,世家多有钱,儿媳会不会在意这点子东西。”   在张氏说修缮房屋时韩至就走神了,此刻见父亲和继母都看向他,他站起身,道:“娘子不是那样的人,她才不在乎这些银钱,母亲莫要误会了。儿子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想到回到如意院中的法子了!   张氏气的不行。   韩璨见儿子要走,想到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连忙问:“你回哪里去?”   韩至:“如意院。”   听到这个回答韩璨放心了,他没再多问,抬了抬手,让儿子离开了。   从正院离开后韩至就去了如意院。他想过进院子时会遇到的情况,然而真的进来时却发现跟自己想的完全不同。这里跟他离开前一模一样,下人们各忙各的,看到他时的态度一如从前,没有丝毫的惊讶。他想,果然是世家出来的,这些奴仆也都十分稳重。   韩至走到了正房门口,一旁的一个婢女接过他手中的伞,另一个给他拿了一双干净的鞋子,又给他一条帕子。   韩至换好鞋子,拿着帕子擦了擦身上的雪水。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裳,清了清嗓子,抬步走入了屋内。他将身上的大氅脱下,递给了一旁的婢女。   见苏宜家正坐在榻上看账册,进屋时,他步子特别轻,像是怕吵到谁一般。   苏宜家早就知道韩至回来了,从他离开正院朝着这边走来就有人来报给她了。   今日下了雪,她脑海中又想起了前世许多不美好的回忆。除却范可儿来说韩至在下雪天和她秉烛夜谈,还有韩至下雪天进屋从来不换鞋,也不擦掉身上的水渍,弄的屋里特别脏。她与他说过几次,他每次都很不耐烦,嫌她麻烦。   没想到他今日倒是乖觉,换鞋子、擦衣服,没有任何的反抗和不悦。   这人还真是奇怪,前世怎么都不肯做的事情如今竟然欣然应下。   作者有话说:   韩至:旺旺~~   专栏里有一大堆古言完结文,可放心食用。记得收藏一下作者哦,开文早知道~   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26章 和好   ◎韩至厚着脸皮回来。◎   韩至见无人阻拦他进屋, 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心中在想,早知道无人阻拦他昨日就回来了!   他来到榻边轻轻地坐下了。   苏宜家看都不曾看韩至一眼,仿佛不知他回来了。   坐了片刻, 韩至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极了, 心中琢磨着娘子难道没看到他?他坐正了身体, 轻轻清了清嗓子。   苏宜家依旧没什么反应。   娘子这是太专注了没听到?韩至咳嗽的声音大了些。   心想这下应该听到了吧。   韩至发现娘子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但依旧没搭理他。   这下他不敢再加大声量了,怕把娘子弄烦了。   不多时桃红进来了, 她瞥了一眼韩至,很快又挪开目光,对苏宜家道:“夫人,用饭吗?”   苏宜家的目光终于从账册上挪开了:“嗯, 摆饭吧。”   苏宜家下了榻,净手, 坐在了饭桌前, 全程没有搭理韩至。   韩至心里有些打鼓, 不知她究竟有没有原谅他。   他跟着苏宜家来到了饭桌前。   饭摆好后两个人就吃了起来,整个饭桌上安安静静的, 只听得到细微咀嚼的声音以及窗外的风声。   韩至的目光一直落在苏宜家身上, 这顿饭吃的很不是滋味。   饭后, 苏宜家坐在榻上看书, 韩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娘子,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 他瞥了瞥屋里伺候的人。意思很明显, 他希望屋里面的人都能出去。   苏宜家眼皮微动, 头侧了侧。   柳绿会意, 让人都出去了。   对于说服苏宜家这件事, 韩至多了几分信心。   很快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韩至再次开口:“娘子,我错了。”   苏宜家目光从书上挪到了韩至脸上。见韩至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 ,对他的行为越发惊讶。   之前韩至也在和她道歉,只是那些事毕竟都是一些小事。这两日二人之间的不愉快可不是小事,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大事。前世两个人每次遇到这件事都要大吵一架,不欢而散。韩至一直都认为他没错,从来不和她道歉,等到初一十五再和没事人一样回如意院中。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如今他不到十五就回来了,她以为他会和前世一样不道歉,假装无事发生就这样轻轻揭过去,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承认了错误。   见苏宜家没说话韩至心中有些打鼓,再次说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瞧着韩至认真的模样,苏宜家心中一动,轻启樱唇,问:“错在哪里了?”   娘子的眼睛生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当她认真看向他时,他觉得她满眼都是他,那一双眸子里似乎只盛得下他,也只有他。他整个人和整颗心都被深深地吸引着。   韩至感觉自己那一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恨不得将心底所有的话都说给她听。   “我不该不顾及娘子的面子就去打林家大公子和其他世家公子。这次是我行事鲁莽,害娘子没了面子,害娘子被旁人议论。我保证,我下次绝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对于韩至这么快能想通,苏宜家心中十分惊讶。不过,根据她对韩至的了解,韩至绝不可能自己想通的。因为前世他不止打了表哥一次,他隔三岔五就去打表哥,不管她与他说什么他都不听。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是什么人提点了他。   刚刚柳绿过来说韩至来之前见过范可儿,还去过正院。范可儿和他的谈话她已经全都知晓,去正院的话他和公爹婆母聊过,谈话的内容她并不知晓。   婆母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公爹倒是有可能。不对,韩家出身寒门,从前并未在京城生活过,不了解世家,公爹未必能想到这一点。   或许是兄长?她记得今日下人来报兄长去寻韩至了。只不过他们二人聊天时让人离得远远地,她的人没能听到他们二人说了些什么。   她和兄长一向不亲,母亲也时常苛待兄长,兄长会为了她去提点韩至吗?   她总觉得不太可能。   思索片刻没想明白,苏宜家没再想此事,她转而问:“你那日为何去打表哥?”   韩至眼神微闪,还是用了之前的回答:“哪有什么为什么,就是觉得他该打。”   娘子就是那天上的仙女,高洁纯粹,那些污言秽语若是传入娘子耳中的话会脏了娘子的耳朵。   苏宜家秀眉微蹙。又是这种态度!前世韩至每次打了林青淮都是这样的态度,让人觉得他很随意,没有缘由就去打人。这种态度真的让人很生气。   要不是提前让人去查过,她可能又要被韩至塑造的假象迷惑了。   苏宜家冷了脸,语气里也带了几分严肃:“说实话!”   见娘子板起了脸,韩至知道娘子不高兴了,这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他们说话我不爱听。”   要让他去学林青淮那群世家公子哥说了什么话,他绝对干不出来。那些肮脏的词语,那些猥、琐的态度想想就让人恶心。而且,他也不想将林青淮和自家娘子的名字放在一起,放一起就觉得碍眼。   苏宜家眼眸微动,又问:“什么话?”   韩至敛了脸上的表情,看向苏宜家,又瞥开眼神,道:“就是骂我,瞧不起我,那些话我可说不出来。”   苏宜家瞥了韩至一眼,只见他眼神闪躲,一副别别扭扭的模样。   据她调查那些话多半是关于她的,韩至也是因为雅间的世家公子们言语间对她不恭才发火的。此刻她问他缘由,他却只往自己身上推,丝毫不提自己。   他在外倒是挺维护她的。   苏宜家看出来韩至是真的不想说,没再勉强他。不过,有些话她还是得说清楚。   “嗯,我不问了。不过,我希望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将军能和我说实话。”   若他前世说了实话,她或许就没那么生气了。   若他那日和她说了实话,她也不会这么生气。   韩至眼前一亮。   娘子这是准备原谅他了?   苏宜家:“实话或许难听,但你若不讲出来的话会生出来不必要的误会。”   韩至眼眸微闪。   娘子难道知道那些人说了什么话?   “好,我记住了。”   韩至认错的态度太好了,这一次他之所以打那些人又是为了她,苏宜家心软了下来。   “你其实没必要打他们,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自是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这次只是恰好被将军听到了,听不到时他们说的怕是更难听。”   前世自从嫁给韩至,难听的话她不知听到了多少,很多人对她的态度也不似以往那般恭敬,她已经习惯了。   这一瞬家韩至在娘子身上看出来几分落寞和脆弱,他心头微微一痛。   苏宜家抬眸看向韩至,又道:“以后将军做事前多考虑考虑后果,莫要再这般为一些不值得的事情冲动,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皇上一开始或许不在乎那些御史对韩至的弹劾,多来几次,时日久了,或许就有所不同了。前世韩至的确渐渐不似如今这般受宠了。   为了她,不值得。   韩至上前握住了苏宜家的手。   苏宜家吓了一跳,试着抽回来自己的手,抽了几下没能抽回来。   韩至:“值得的!”   苏宜家停止了动作。韩至的手掌极大,上面布满了伤痕,很是粗糙,但又很温暖。   韩至:“娘子,那些污言秽语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往后我听他们说一次就打他们一次。以后娘子若听到别人这样说你就和我说,不要一个人生闷气,我替你收拾他们。”   苏宜家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软软的。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生气了?有这么明显吗?她明明将情绪藏得很好。   她抿了抿唇,道:“我没有生闷气。”   韩至:“娘子不生气就好。”   苏宜家没再理韩至,又继续低头看书。   娘子虽然什么都没说,脸上也没什么笑意,韩至却敏锐地察觉到她心情似乎变好了。娘子心情好,他心情就好。   苏宜家刚看了一会儿书就突然想到了韩至最后说的话。   她刚和他说完不让他打人,不让他冲动,他又说打人,这人压根儿就没把她说的话听到心里去。   她抬眸看向韩至,恰好韩至正满脸笑意盯着她看,那些要说出口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罢了,他这次冲动都是为了她,她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人的观念也不是一两天能改变的,她以后再找机会和他慢慢说吧。   亥时左右苏宜家便准备上床去睡觉了,韩至紧随其后。   等苏宜家沐浴完他也去沐浴了。   出来后,他直接上了床。   苏宜家瞥了他一眼。   韩至以为苏宜家要撵他走,立即道:“书房漏雪了,我今晚得在这里睡。”   苏宜家:“……漏雪?”   她听过漏雨,从未听过漏雪。而且柳绿后半晌刚刚检查完家里各处,除了那两座废弃的院子,其他地方并无任何问题。他可真会撒谎。   韩至坚定地道:“对,漏雪了,我今晚没地方睡了。”   苏宜家戳破了韩至的谎言:“我下午刚让人检查过,书房好好的。”   韩至:“定是下人检查的不仔细,要么就是下午没漏雪,晚上漏雪了。总之我回来时发现书房里有雪。”   为了能留下韩至绞尽脑汁编瞎话。   苏宜家:“这样啊,那我现在让人去修补一下。”   韩至立马正色道:“这种小事何必劳烦娘子,且天色已晚,府中的下人怕是已经睡下了,不好麻烦人的,我明日自会找人修好。”   瞧着韩至一脸严肃的模样,苏宜家觉得这个人撒谎的本领是真的高。   苏宜家清楚他的打算,故意说道:“让小厮将你的东西拿来,你去榻上睡吧。”   韩至:“铺盖都淋湿了,怕是不能用了。”   苏宜家:……借口可真多。   “正好柜子里有新的被褥,我让人给你拿出来。”   韩至见没了借口,立即道:“不用那么麻烦,我躺这里睡就行。”   苏宜家:“下雪了,天气寒凉,为了避免感染风寒,将军还是盖被子吧。”   韩至:“不用,我身强体壮,不会感染风寒的。”   说话间韩至就在苏宜家身侧躺下了,一扭头就将蜡烛熄灭了,屋内顿时变得一片昏暗。   今夜下了雪,天气比平日里冷了些。   苏宜家将被子往上面扯了扯。   反观一旁的韩至,仅着里衣,合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真的不冷吗?   且看他装到几时。   苏宜家闭上了眼没再搭理韩至,过了一会儿,她还是睁开了眼,说道:“柜子里有被子,将军去拿一床吧。”   见娘子关心他,韩至心中一喜,不过,他有别的打算,所以笑着拒绝了苏宜家的好意:“多谢娘子关心,我不冷。”   既然他这样说苏宜家也懒得理他了,转过身去闭上眼睡了。总之她已经告诉他被子在哪里了,他若真的冷的话自会去拿被褥。   很快,韩至就听到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心头一喜,转过身去掀开被子将人抱在了怀中。   拿什么被褥啊,和娘子睡在一处多好!   他以后再也不要独自睡了,他要和娘子睡在一个被窝里!   韩至低头嗅了嗅苏宜家身上熟悉的香气,浮躁的心渐渐静了下来,慢慢地睡着了。   屋外雪依旧下着,屋里一片静谧祥和。   桃红和柳绿见屋里没了动静,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都松了一口气。   姑娘和姑爷总算是和好了。   第二日早上苏宜家醒来时韩至已经离开了,她瞥了一眼一侧空荡荡的床位,心想他昨晚和今早倒是老实了许多,没动手动脚闹她。可见那日吵了一架后他还是长记性了。   起床后,桃红看着自家夫人脖子上的痕迹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心想,柳绿说的果然是对的,他们家姑娘应该是喜欢姑爷的。不然不会在姑爷打了林大公子后还原谅了姑爷。   柳绿:“姑娘,天冷了,您昨夜睡得可还好?”   苏宜家:“挺好的,昨夜倒是没觉得冷。”   不光没觉得冷还觉得挺暖和的,丝毫没感受到寒凉。   柳绿:“那就好,今日给您换一床厚的被褥吧。”   苏宜家:“也好。”   穿好衣裳,洗漱完,苏宜家坐在了铜镜前。   然后,她发现了脖子上的痕迹。   她先是一怔,很快红了脸,心里有几分羞恼。   亏她以为韩至昨日变老实了,没想到还是和从前一样。昨夜她没感觉到冷定是因为韩至!怪不得不让她拿被褥,原来是存了这种心思。   这人真是又好色又无赖,她但凡给他一点好脸色他都要蹬鼻子上脸。   亏她昨晚还担心了许久,生怕他因为两人吵了架不好意思去用她的新被褥,可见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今日没有下雪,天晴了,韩至回来时天色已暗,苏宜家正在处理府中的事务。   最近几日韩至仍旧亲自去巡防,不过,自从那日见娘子如何管家之后他便试着将事情分了下去。   京城共分为东西南北四城,北城贫民多,就让赵三铁去。赵三铁跟在他身边多年了,性子暴躁,正好威慑那些地痞流氓。   他悄悄跟在赵三铁后面去看过,赵三铁一个人也能将事情处理好。   这几日北城也一直没出什么打乱子。   还有东城……西城……都很好安排,他有几个旧部正好适合,只有南城不好弄。   南城几乎全是世家,世家又不喜他,加之前几日他将林青淮打了,巡防时总是会遇到一些麻烦。今日他亲自去了南城,遇到了一些事情,耽搁了许久,还有很多公务没处理完。   今日王嬷嬷来说的是后半晌府中有两个奴仆吵起来了。   这两个奴仆一个是她从苏家带来的,一个是韩府的老人。   王嬷嬷将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包括为何吵架,吵架的内容是什么,有什么人帮忙等等。   苏宜家:“两个人先各罚半个月的月例。”   听到这个处置结果王嬷嬷愣了一瞬,她原以为少夫人多少会偏袒她娘家的人,没想到她对两个人同样的处置。   韩至也看向苏宜家。   除了娘子不偏袒娘家人,带给他更多震撼的是娘子竟然会重用王嬷嬷。   苏宜家:“若到年前不再惹事,月例还给她们,若谁再先生事扣一个月月例。”   谁不喜欢公平公正的主子?   王嬷嬷态度越发恭敬:“是,少夫人。”   得到了处置结果王嬷嬷离开了如意院。   从刚刚起苏宜家就发现韩至一直在盯着她,如今王嬷嬷已经走了韩至仍旧在盯着她。   虽说韩至平日里也很喜欢盯着她,可今日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同。   不似那种炙热的仿佛要将人灼烧的目光,而是一种探究的眼神。   处理好事情后,苏宜家开口问道:“将军可是有话要说?”   韩至回过神来,道:“只是有些不懂娘子为何要用那王嬷嬷,她毕竟是母亲之前用过的人。娘子将别人换掉了却不将她换掉,这是为何?”   娘子之前处理张家舅舅时可是一点脸面都没给母亲留,干脆利索就将人撵走。如今对王嬷嬷却委以重任,这是何道理?   苏宜家:“礼记有云,选贤与能。这不仅适用国家大事,同样适合内宅之事。她出身如何和她的能力有什么关系?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我现在也不是全然相信她的言辞,会安排人去盯着府中各处的动静。”   她虽然想用王嬷嬷,但出于对此人的不了解还是会安排人监督。此事柳绿已经跟她讲过了,她大概知道事情是怎样的,所以才有了刚刚的处罚结果。   韩至似乎被某一句话震住了,嘴里喃喃道:“出身与能力无关……”   听到韩至的喃喃自语苏宜家想到了前世韩至的做法。   韩至厌恶世家,只用寒门子,这就导致世家子对其不满。   她前世不止一次跟韩至说过让他用一下世家子,消除世家对他的不满。   韩至却始终认为她站在了世家那边,一心为世家谋取利益,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虽然世家子弟们也不是各个都是有能力有才干的人,同样的寒门子也没见得各个都是优秀的人。   那日丛英的话犹在耳边。   苏宜家琢磨了一下,换了一种法子来提醒韩至。   “出身的确和能力不能完全等同。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兄长就是世家子,将军觉得他的才华如何?”   韩至不带一丝犹豫,答道:“大舅哥才华横溢,能力出众,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苏宜家:……   韩至这是将自己学过的词全都用上了吗?   看来他和兄长的关系的确不像她前世想的那样,二人关系好极了。   她暂且按捺住此事不提。   又问:“前几日被将军打的那几个世家子又如何?”   韩至面露嫌弃:“一群酒囊饭袋。”   苏宜家:“所以,世家中的子弟有好有坏。皇上如今既用寒门子也用世家子,我也不过是效仿古代先贤和今上罢了,既用世家跟来的仆妇,也用韩家带来的仆妇,不管谁犯了错都一视同仁。”   说了几句后苏宜家又想起了前世两个人争吵的画面,有些后悔自己多说了。但话已到了嘴边,她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难道将军只用寒门子不用世家子吗?”   韩至面上没有一丝不满,他只觉当头棒喝。   娘子说得对啊,英雄不问出处。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苏景臣也是世家子,但他却是个好人,一个大大的好人。   他知道南城应该安排谁去了!   他身边有一副将是秦家的,那人有几分傲气,时常顶撞他,但客观来讲此人做事还行。   他本不想用他,如今想想这人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南城是世家聚集地,向来喜欢给他惹麻烦,尤其是他打了林青淮那几个世家子之后这些人更喜欢找茬了。   安排秦丛远去南城巡防再合适不过了,届时再给他安排一个寒门副手从旁监督,一切事情迎刃而解。   苏宜家见韩至不说话觉得自己今日又在浪费口舌了。   前世她直接点出来问题他要和她吵闹,今生她委婉提出来他重寒门轻世家的做法他又假装没听懂。   她还以为今生二人关系和从前不同,或许会有所一样,事实上他们两个人始终不在一条线上思考问题。   罢了,她以后不说了。   就在这时,韩至突然凑了过来,抱着她的脸重重亲了一口。   苏宜家被韩至的举动搞懵了,一脸呆滞地看向韩至。   韩至为何突然亲她?   他是觉得她说得对?   他听心里去了?   苏宜家抿了抿唇,克制心底的喜悦。   一旁的婢女们互看了一眼,连忙垂着头退了出去。   韩至捧着苏宜家的脸,一脸喜悦,赞道:“娘子真是赛诸葛!”   这副画面本是极为美好的,却见苏宜家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她皱了皱眉,一脸嫌弃拍掉韩至的手,问:“你吃蒜了?”   韩至脸上的笑顿时凝滞住了。   他这不是瞧着昨日晌午吃了蒜娘子没闻出来,所以没就将此事当回事。   今日没忍住又吃了两瓣。   作者有话说:   韩至捂住嘴连连否认:不是我,我没有,娘子你听我狡辩(ToT)/~~~   一个预收《糙汉与娇妻》,希望大家多多收藏,看文愉快,么么哒~   家道中落,苏暖茹随爹娘回了村子。她空有美貌,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娇花。   面对斯文俊秀的秀才和人高马大眼神灼灼似要吃了她的种田汉子的求娶,她选择了前者。   后来秀才高中,又得知自己是侯府嫡子后,将她抛弃。   种田汉子去了边关杀敌,血战沙场,成了将军。   一遭重生,苏暖茹回到了新婚之夜。   看着大红蜡烛和熟悉的锦被,她哭得泣不成声。为何老天让她回来了,却没能早一日,她还是嫁给了那人面兽心的畜生!   这时,门嘎吱一声响了,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泪眼婆娑间,苏暖茹看清来人长相,顿时一怔,这一世她为何嫁给了种田汉子?   顾青山冷脸道:“哭哭哭,就知道哭!那钱秀才已经娶了旁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苏暖茹瑟缩了一下。   而婚后,看似凶神恶煞的种田汉子把她宠上了天。   不过,苏暖茹却不愿再像前世一般囿于内宅之中,最终被人抛弃。   她卖吃食开铺子,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后来,当她在顾青山那里看到那块熟悉的认亲玉佩时,心中更是诧异。   这不是钱秀才的玉佩吗,今生怎么会在他这里?   阅读提示:   1.怕猫怕狗怕男主的娇娇女VS不怕天不怕地就怕女主哭的糙汉 第27章 辩解   ◎苏宜家梦到韩至。◎   苏宜家又拍掉了韩至另一只手, 拿起来帕子遮了遮鼻子。   韩至此刻无比后悔没听苏景臣的话,他后退一步,道:“我没吃, 是旁人吃的, 味道熏到了我身上。”   苏宜家就这般静静地看向韩至。   她还是头一回听说身边的人吃蒜味道会传到自己身上的。   虽然她捂住了口鼻, 依旧能闻到一丝蒜味儿, 这蒜分明就是韩至自己吃的。   韩至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借口很离谱很可口,他讪讪地笑了笑, 道:“我突然想起来书房还有公务没处理好,我先去书房了。”说完赶紧离开了。   一边走一边懊恼自己中午怎么就没忍住又吃了两瓣蒜。   他瞧着刚刚娘子的态度很是软和,若不是自己吃了蒜,此刻说不定还能和娘子温存一会儿。这么好的机会竟被自己白白浪费了, 真是可惜!   他抬起手哈出来一口气闻了闻,没闻到有蒜味儿, 娘子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苏宜家很讨厌蒜的味道, 她刚刚闻到韩至口中的蒜味儿时差点吐了出来。   即便韩至已经离开了她仍旧觉得屋里一股子大蒜的味道。   她连忙换了个位置, 又让人打开门窗通了一会儿风才觉得那味道消散了些。   冷静下来后,她又想到了韩至刚刚的态度。   前世她一直想扭转韩至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 结果试了几年都没能成功。韩至依旧我行我素, 丝毫不听她的话。今生她好好和他说他竟听到了心里去。这是不是说明她以后可以换种态度和韩至说话?   韩至在书房里重新安排了一下金城卫各处的头领以及副手。   既然决定让秦家公子去南城, 又给他安排了一个寒门子弟为副手, 那么就不能只有这一处这样干。北城,西城, 东城也得如此才好。   他自然是十分信任这些寒门子, 不觉得他们会做出来违反律法之事, 不过为了不让那群世家子心里有意见他还是安排了副手, 这些副手就安排了世家子。   金城卫中最不缺的就是闲散的世家子, 从前金城卫有九成都是世家子。   新帝即位后金城卫有一半是世家子,一半是寒门子。   娘子刚刚怎么说的来着:兼听则明,偏听则信。   对,就用这个说辞。   这样各处都能相互监督制约。   安排好人选后,韩至回了如意院中。   如今天气这般寒凉,娘子依旧让他天天沐浴。   他心中十分抗拒此事,只是一想到沐浴后就能抱着香喷喷的娘子,他又忍了。   沐浴时,他特意多刷了几遍牙,使劲儿闻了闻,确保一点蒜味儿都问不出来这才从里面出来了。   一打开床幔,韩至就看到了一床崭新的被褥,顿时心凉了一截,此刻心中无比懊悔自己中午吃了那两瓣蒜,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韩至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躺了一会儿,闻着身侧传来的香气,忍不住抬手去碰了碰身边的人。   手刚刚伸过去就被拍了一下。   韩至顿了顿,又试探了一下,这一次手不是被拍了,而是被掐了一下。   他虽皮糙肉厚的不怕疼,可掐一下和拍一下还是不同的,他疼得龇牙咧嘴的,强忍住没叫出声。   这下却再也不敢再试探了,只得将手缩了回来。   一个人睡哪里有两个人睡好,他厚着脸皮裹着被子靠近了苏宜家,嘴里不住求饶:“娘子,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苏宜家很不喜欢蒜的味道。韩至前世也时常吃蒜,她跟他说了很多回他都不听。好在二人也不是日日住在一起,只要他初一和十五不吃,其余时候她也懒得再和他说。如今他们二人日日在一处,必须得说清楚了。   “将军,有件事我须得说清楚了。我很不喜欢蒜的味道,你若是想回来睡,那就不能吃蒜。”   从前只是要求他每日沐浴,如今又要求他不能吃蒜。   娘子要求也太多了些。   韩至的抱怨都是无声的,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哪里敢说出来。   他嘴里立即答应了:“好,我答应你。”   蒜虽然好吃,哪里有娘子香啊。   在蒜和娘子之间他当然选择后者。   见韩至答应得这么爽快,苏宜家有些狐疑,问:“你确定?”   前世她不让他吃蒜时他可是一肚子大道理怼她,譬如一口面一口蒜;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大男人哪有不吃蒜的,皇上也吃等等。   韩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苏宜家伸出手来想要和韩至击掌为誓,韩至立马伸出来手,与苏宜家的手互击一下。   他这人虽然不爱干净但答应她的事都能做到,苏宜家心情轻松了几分。   韩至见娘子心情比刚刚好些了,一把握住了娘子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苏宜家一想到他今日吃过蒜,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把手抽了回来。   这手上似乎也沾上了蒜的味道,此刻二人已经躺下,不好再下床去净手。   可这手脏兮兮的,她不想往被窝里放。   苏宜家瞥了一眼身侧的韩至,将手放在他的身上擦了擦。   韩至看着胸口上乱动的手,心里一热,原来娘子喜欢这种?   他立即握住了苏宜家的手往胸口摁了摁,人也往前凑了几分。   苏宜家愣住了:“你做什么?”   春宵苦短,还能做什么?   娘子都主动了他再不行动起来就太不男人了。   “我都懂的,娘子不必多说。”   苏宜家:???他懂什么?她怎么不懂?   苏宜家先是感觉被子被人掀开了,身上一凉,接着便是似火炉一般的身子朝她靠近。   她刚刚明明拒绝了他,他不该这样的。这人虽然好色,但在此事上一直尊重她。   就在苏宜家怔愣的间隙韩至已经行动起来了。   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法子,弄的苏宜家一下子晃了神。   当她回过神来时声音有几分颤抖:“你……你刚刚说什么?”   韩至抓过来苏宜家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娘子,咱们是夫妻,你不必害羞。”   苏宜家愣了一下明白了韩至话中之意。她刚刚是想拿着韩至的衣服擦一擦手,没有别的意思。况且帐子里太黑了,她根本就没看清自己将手放在哪里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韩至反问:“那娘子是何意?”   苏宜家沉默了。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韩至亲了她的手,她嫌他太脏了,想用韩至的衣裳擦擦手吧?   韩至却误以为苏宜家是害羞了,行动上更过分了。   苏宜家推了他几下他都没有停止,后来当她想开口拒绝时才发现已经晚了,没力气再推他。   不过,当韩至想亲她时她还是避开了。   韩至满脑子都是自己中午吃过的蒜。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吃的。   第二日一早韩至早早醒了过来,看着躺在自己臂弯中的人,他大着胆子亲了亲她的脸。   苏宜家没有任何反应,睡得沉沉的。   韩至心中得意,又亲了亲她的唇。   不让他亲,他偷偷亲!   娘子的唇软软的,香香的,真好!   苏宜家眉头动了动。   韩至吓得赶紧挪开了,平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过了片刻这才蹑手蹑脚起床了。   今日天气不错,吃过早饭,苏宜家回了娘家。   府中各处乱糟糟的,时常有下人急匆匆跑来跑去,没什么章法。   苏宜家心中不解,为何府中会乱成这样?即便二妹妹成亲也不该如此。   当初她成亲时府中动静也很大,但各处都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心中暗道,难道是母亲病得太重没空去管家事了?   她没理会这些下人,快步朝着正院走去。   见着女儿,梅夫人既欣喜又有几分心疼。   “你这孩子,我不是让人给你传信说了我身子无碍么,你怎得还是回来了。天气这般冷,前几日落了雪,路上结了冰,万一冻着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梅夫人一共生了两个孩子,虽然疼爱儿子,但对长女也十分重视。   苏宜家笑着说:“女儿没事,马车驶得极慢,路上甚是平稳。”   梅夫人知道女儿这是不放心她,再次说道:“我身子是真的没事。”   随后梅夫人细细和女儿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梅夫人的病并不算重,事实上除了第一日有些不适,第二日就好了,这几日她在装病。既然她教训庶女丈夫要拦着,她索性也不管了。不仅不管庶女,庶女出嫁的事情她也不管,就看看到时候着急的是谁。   苏宜家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明白为何府中这般乱糟糟的。   瞧着母亲身子骨不错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梅夫人也打量了女儿的脸色,道:“我瞧着你脸色也不错,面色红润。原以为前几日的事情会让你伤心难过,正想着抽空将你叫回来宽慰宽慰你,没想到你今日来了。”   韩至和世家公子打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苏府早已知晓。   外面的人都在讨论此事,有站在韩至那边的,也有站在世家公子那边的。   苏家是世家,自然站在世家那边。   梅夫人:“说起来此事是女婿做得太过鲁莽了,只是委屈你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最委屈的人就是女儿。   此事看似是寒门子不满世家子,实则是女儿的丈夫和她的前未婚夫不合。   苏宜家跟梅夫人解释了整件事情。   梅夫人听后脸色甚是难看:“这帮纨绔整日闲的没事做就知议论世家姑娘,你放心,你父亲不会放过他们的。”   苏宜家也没假慈悲原谅这些人。她不仅是韩家媳,也是苏家嫡长女,这些人虽然表面在议论她,实则打了苏家的脸。   “多谢父亲母亲。”   梅夫人又道:“不过,韩至打青淮的确不应该。若非因为他,你本应该嫁给青淮。此事他应向青淮道歉。”   林青淮是梅夫人的远房亲戚,她自然是希望女儿能嫁给这个外甥的。   前世母亲也提过这个建议,当时她觉得母亲说的特别对,回府就跟韩至说了,韩至自然没有答应下来,两个人还因此事吵了一架。   今生她不这样想了。   “韩至打人确实是他的不对。只是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说起来韩至也并未做错什么。”   听到女儿这样说,梅夫人惊讶地看向女儿。   从前女儿明明十分厌恶韩至,怎得突然对他改观了。   “你看上韩家那小子了?”   梅夫人心情有些复杂。作为母亲,女儿喜欢上女婿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可一想到这门亲事的由来,想到女婿的身份,她又为女儿感到不值。她的女儿这般优秀,本应该配上更好的儿郎。   苏宜家微微摇头:“没有,女儿只是就事论事。”   梅夫人:“你这样说也没错。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不是韩至能决定的。不过,咱们和林家毕竟是亲戚,他这般对青淮实则是不给咱们家面子,你最好还是劝劝他,尽量去林家道歉。”   在梅夫人眼中这个女婿出身寒门,无法和林家相提并论。   他打林大公子就是他的不对,应该去道歉。   让韩至去和林青淮道歉?依着苏宜家对韩至的了解,即便太阳打西边出来他都不可能做这样的事。韩至虽然出身寒门,却从不自卑,也不见他对世家有多么恭敬和敬畏。   苏宜家不欲让母亲担心,垂眸,道:“女儿知道了。”   吃过午饭后,见母亲睡下了,苏宜家想到还有一事没有处理,便借口要去自己从前住过的院子看看离开了正院。   刚走出正院没多久,迎面便走过来几个人。   苏宜家站定了脚步,淡淡地瞥向了来人。她没去找二妹妹,没想到二妹妹自己送上门来了,倒是不用她再多跑一趟了。   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着来人。   苏雪晴看到长姐后脸上露出来大大的笑容,一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长姐嫁的人低如泥土她就觉得开心,脚步也加快了一些。   今日她穿了一件湘妃色的短袄,下身是浅绿色的裙子。头上戴着碧玉簪子,蝶恋花金钗,镶着宝石的步摇……满头珠钗。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加上她雀跃的步伐,似一只花蝴蝶一般招摇。   来到苏宜家面前后,苏雪晴道:“妹妹见过长姐。”   她虚虚福了福身便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丝毫不见对苏宜家这个长姐的尊敬。   不待苏宜家说什么,苏雪晴便自顾自继续说道:“听说姐夫前些日子将林家表哥打了,这些日子御史一直在上本参他,姐夫的日子不好过吧?想必姐姐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这种夹在前未婚夫和丈夫中间的滋味不好受吧?妹妹一想起此事心里就觉得难受,为姐姐不值。”   苏雪晴嘴里一副为长姐担忧的模样,脸上却丝毫不见担心,像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   前世,在苏宜家嫁人之后苏雪晴也没少来讥讽她。苏宜家每次听了之后都很不舒服,心中不仅对苏雪晴不满,更多的是对这门亲事的厌恶。若是没有韩至,她也不必受这些委屈。可惜今生她不这样想了。   瞧着自己面前这一张洋洋得意的脸,苏宜家抬手给了苏雪晴一巴掌。   苏雪晴被这一巴掌打蒙了。   “长姐为何打我?”   苏宜家看着苏雪晴,冷淡道:“不管你嫁给谁,你永远都是苏家的女儿,需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若你不懂的话,这门亲事也没必要结了。苏家不只有你一个女儿,叔伯家也有几个妹妹。三妹妹四妹妹都是嫡女,想必这门亲事若是换成她们的话林家也会同意的。”   苏雪晴被苏宜家的眼神吓到了,也被她话中之意吓到了。   她这个长姐向来说到做到,她有这个本事的。   不过,想到这些日子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她又强硬起来。   “长姐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任你欺负的庶女吗?你想换成谁就换成谁?也不看爹爹能不能答应。三妹妹四妹妹跟咱们可不是一个父亲。我定要将此事告诉爹爹,你瞧好了,看父亲如何罚你。”   嫡母之前虐待她都被父亲罚了,她就不信长姐能例外。   父亲若是知道长姐打她,还说了这样的话,一定会处罚长姐的。   苏宜家神色没有丝毫改变,冷冷道:“父亲之前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才对你格外优待,若父亲知晓那日在秦府时你领着世家女们去捉我和林大公子奸,你觉得父亲会如何想?”   苏雪晴没想到此事已经被长姐知晓了,眼里流露出来惊恐的神色。   苏宜家:“父亲最重脸面,而你所为丝毫不为苏家着想,只想看苏府的笑话。一个不能为苏家带来利益的女儿没有联姻的必要。”   苏雪晴的脸色变得煞白。   “不,不是我……”   苏宜家:“究竟是不是你所为二妹妹心里清楚。若你不想此事被父亲知晓,那么在你出嫁前就不要再来正院惹母亲生气。若我再听说你惹了母亲不悦,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雪晴抿着唇不说话。   与嫡母相比她更畏惧苏宜家这个长姐。   嫡母对她的厌恶向来是直接浓烈的,不管她做什么都厌恶她。   而长姐不同,长姐只会在她惹到她时才会对付她。   此事她不终究占理。   而父亲一向看中长姐。   苏雪晴终究还是败下阵来,转身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院中。   苏宜家朝着外院走去,得知苏景臣出府了便回了内宅中在家里四处走了走,不多时便来到了自己出嫁前的院子,想着左右无事,抬步朝着院子里走去。   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里的一应物什和从前一般无二,可见在她出嫁后母亲依旧让人每日都来打扫。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苏宜家回到屋里,坐在了榻上,看着窗外的梅花。   渐渐地,她有些困倦,闭上眼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和韩至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那日兄长从大牢里出来后,苏宜家对韩至便有了改观,两个人不似从前那般冷漠,至少可以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话。   “夫人……”   苏宜家从梦中醒了过来。   柳绿:“夫人,大少爷过来了,您要不要见一下?”   苏宜家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嗯,请大哥进来吧。”   柳绿:“是。”   作者有话说:   韩至:阿嚏!娘子又想我了?(*^▽^*) 第28章 探病   ◎韩至的冷笑话。◎   苏宜家:“见过兄长。”   苏景臣:“大妹妹好。”   苏宜家:“听说兄长不日便要离京去书院, 妹妹刚刚去寻兄长,结果兄长出门了。”   苏景臣:“嗯,我听说妹妹去寻过我, 便过来了。”   苏宜家:“马上就到腊月了, 兄长怎么不等年后再回去?”   苏景臣:“不了, 我离开书院许久, 也该回去了。今年过年就不回来了。”   苏景臣虽是世家子,但毕竟是庶子, 在苏家没什么地位,往年他过年时也常常不在京中。对此苏国公并未说什么。   前世今生发生了那么多事,如今苏宜家对这个兄长感情不似从前那般淡漠,倒是希望他能留在京城过年, 但她也知道此事她做不了主。   苏宜家:“兄长在外多多照顾自己。”   苏景臣:“好。”   苏宜家:“若兄长遇到什么麻烦不妨和我讲,能帮的我一定尽力帮。”   闻言, 苏景臣眼中流露出来几分讶异的神色。虽是兄妹, 他和府中的弟弟妹妹们一直都不算亲厚。从前大妹妹虽然接济过他, 但二人也甚少有什么交流。如今大妹妹竟然主动提出来要帮他,当真是令人意外。   “好。”   接下来安静下来, 兄妹二人平日里甚少交流, 此刻也没什么话说。   过了许久, 苏景臣先开口了:“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他还是想知道为何大妹妹突然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苏宜家是个聪明人, 她知道苏景臣问的是什么。   “我知道兄长那日去劝过韩至。”   苏景臣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   他本就长得好看, 笑起来时更加光彩夺目。夕阳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 他整个人显得十分柔和。   苏宜家一直觉得兄长是个书呆子, 没什么脾气性格, 在家里也没什么存在感, 此刻觉得自己似乎看走眼了。或许兄长并不像她想的那般平庸无能,往日他一直都在掩藏自己。   只是她依旧不能理解兄长究竟为何会和韩至关系那般好。   他们二人明明是两类人。   苏景臣:“韩至虽然出身不高,却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皇上当初赐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想让世家和寒门结亲,而不是结仇。”   苏宜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晚上,苏国公回府了,得知女儿来了,他来了正院中一同用饭。   苏国公和梅夫人因为庶女出嫁一事二人闹得不太愉快,饭桌上氛围不太好。   苏国公看向夫人,先低了头:“夫人,雪晴的婚事还是得你来操持。”   前几日夫人一直在装病,今日女儿来了她起来了。苏国公自然也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梅夫人神色缓和了些,嘴里说道:“我瞧着陈姨娘挺能干的,二姑娘也有自己的主意。二姑娘如今要嫁入高门大户了,我是不敢管了。”   苏国公看出来夫人态度软和了些,给夫人夹了菜,笑着说:“不管她嫁给谁夫人都是她的嫡母,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她若是敢对夫人不孝,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梅夫人也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并非真的不管苏雪晴。她固然想看庶女的笑话,但若这笑话也将她自己牵涉其中,她就不可能冷眼旁观。   这件事看似是庶女和林家庶子的亲事,实则是苏林两府联姻。她和林家有亲戚关系,此举也拉近了她与林家的关系。她自然要好好办。   “老爷将来可莫要忘了自己今日说过的话。”   苏国公知道事情说定了,又为梅夫人夹了一筷子菜:“忘不了。”   苏宜家一直在旁边瞧着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相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父亲和母亲之间一向如此,面上和和气气,其乐融融,发生再大的事只要苏府不倒两个人都能笑着将饭吃完。   这样活着不累吗?   她一向是个脾性好的人,然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做不到这一点。   苏国公见女儿在看自己,他拿起公筷为女儿也夹了一筷子菜。   “这是你最爱吃的糖醋鲤鱼,你母亲每日都让厨房为你备好鱼,生怕哪日你突然来了却吃不到。”   苏宜家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她侧头看向了母亲。   梅夫人脸上带着笑意,瞥了一眼丈夫。   “说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疼女儿似的。你父亲有个门生在鲁地,这鱼还是他让人送来的。”   苏宜家又看向父亲。   父亲一向重视她,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   只是在后来涉及到家族利益时,父亲依旧会将她推到门外。   人可以复杂到这种地步。   “多谢父亲母亲,女儿很喜欢。”   苏国公大笑起来:“喜欢就好,走的时候再拿走几条放到家里养着,想吃的时候就能吃。”   苏宜家:“多谢父亲。”   苏国公:“你跟为父还客气什么,快吃吧。”   苏宜家看着碟子里的鱼肉心里满满的感动,她想到一事,抬眸看向父亲:“父亲,女儿有一事不明。”   苏国公:“你说。”   苏宜家:“女儿记得苏家常常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只有三位公子,那位四公子是何人所出,怎么没大听说过。”   苏国公眼神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   没用他回答,梅夫人先回答了女儿的问题。   “是府中姨娘生的,他姨娘生他时就去世了,后来林家就将他扔到了庄子上。”   苏宜家看向父亲:“也不知他品行如何,配不配得上二妹妹?”   苏国公:“为父见过那位林家公子,长得一表人才,知书达理。”   苏宜家又进一步指出:“他和二妹妹若是性子不和的话日子也未必能好过。”   苏国公笑了笑:“宜家,你嫁人之后怎得天真了许多?身在世家,性子是否相契合重要吗?”   闻言,苏宜家止住了话题,刚刚心底升起的那一丝对父女亲情淡了几分。   “父亲说得对,是女儿多虑了。”   苏国公又为女儿夹了一筷子鱼肉,道:“你关心妹妹是好的,你妹妹性子不好,往后你多担待。为父知道你和韩至性情不和,日子不好过。这桩亲事若非皇上赐婚为父定不会答应。几个月前苏家基业险些不保,是皇上带兵解了京城之困。这门亲事咱们苏家只得应了。如今你和韩至刚刚成亲不好和离,不过你放心,过些日子为父定会寻机会助你和韩至和离。”   听到这一番话,苏宜家垂了眸。   前世她嫁给韩至后一直想和离,每次回府都和父亲抱怨此事,父亲也是这般答应她的。后来她和韩至闹到了御前,皇上终于答应了和离,父亲又反悔了。   如今再听父亲这般说,苏宜家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意图,父亲这样说并非是真的希望她与韩至和离,只不过是为了稳住她罢了。   “嗯。”   梅夫人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儿,道:“吃饭吧。”   一家人正吃着饭,婢女在门外报:“国公爷,夫人,韩将军来了。”   苏国公笑容凝在了脸上,眉头皱了皱,他瞥了一眼女儿,道:“嗯,让他在外面等着。”   婢女:“是。”   苏宜家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他们二人又继续吃饭了,仿佛刚刚婢女没有说过话一般。   前世她虽然嫁给了韩至,父亲母亲却从未正眼瞧过他,也从来不留他在府中吃饭。   韩至出身寒门,身份甚至不如苏家的门客,寒门和世家之间身份差距大,前世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若是父亲一直这样她还能赞父亲有风骨,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摆出来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借打压寒门来抬高自己罢了。   苏宜家:“父亲,我和韩至毕竟是皇上赐婚,韩至在皇上面前又甚是得脸。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让人说父亲的不是,不如让他进来等着吧。”   苏国公:“为父又岂会怕旁人说什么?不过既然宜家这般说了,那便让他去一旁的花厅等着吧。”   韩至本是等在外面的,见人引着自己去花厅了,心中有些惊讶。上次他陪着娘子回门苏国公就没让他进门,是娘子和大舅兄求情他才能进屋去的。难道这次又是娘子求情?   韩至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他开口问引着他去花厅的婢女,婢女一个字也没回他。   他讨了个无趣,没再多言。   过了片刻,苏国公看向女儿,说道:“宜家,为父瞧着你出嫁后比原来的眼界更宽广了,格局也更大了。”   苏宜家:“多谢父亲夸赞。”   吃过饭,过了片刻,苏宜家正欲辞别,苏国公似是刚刚想起来还有个女婿在花厅等着。   苏国公:“让人将他叫过来。”   婢女:“是,国公爷。”   韩至进来后先观察了一下屋内,见娘子在,他心里顿时开心起来,不过,他面上丝毫不显。   “见过国公爷,国公夫人。”   他知道岳父岳母瞧不起他,所以也没称呼岳父岳母。   苏国公轻抿了一口茶,放下,方应了一声:“嗯。”   梅夫人瞧着站在屋里的女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女婿长得人高马大,皮肤黝黑,脸上还有一道疤。且不提身份,这种相貌的儿郎如何配得上她如花似玉的女儿。   韩至站直了身子,又瞥了一眼娘子。   见娘子在看他,他朝着她点了点头。   苏国公将这个小动作收入眼底,能看得出来这个少年将军很喜欢他的女儿。既然如此,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听说前几日你在桃花阁打了林家、李家还有高家的几位公子?”   韩至收回目光看向苏国公:“确有此事。”   苏国公:“旁的人家便罢了,林家的家主夫人和咱们家是亲戚,你这般做伤了亲戚家的情分。明日你带上厚礼去林家道歉吧。”   韩至没说话。   苏宜家也垂了眸。   从前她也觉得父亲说得对,他们家和林家是亲戚,韩至这样做伤了亲戚情分,不给苏家面子。如今看来父亲未必是这样的打算。   被韩至打得最狠的是高家的二公子,相比较而言,表哥算是被打得最轻的。   父亲却只让韩至去林家道歉。并非因为两家是亲戚,更多的是因为如今林家在世家中的地位高于他们苏家。   苏国公见女婿不应,不悦地问:“韩将军不想去?”   韩至不卑不亢,沉声道:“此事的确是小婿鲁莽,但却是林大公子失礼在先。几家看病问诊的费用由小婿出了,至于赔礼道歉绝无可能。”   苏国公瞬间冷了脸。作为一家之主苏国公一向说一不二,即便皇上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还从未有人敢这般反抗自己。   苏宜家盯着站在屋里中间韩至一时出了神。   重生后韩至对她的态度一向不怎么正经,成天嘻嘻哈哈,好色无赖。他此刻的样子让她想起他前世便是如此。原来他只是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对旁人还是那般。   梅夫人对韩至这个女婿也不太满意,林家又是自己娘子的亲戚,她在一旁说道:“你这般态度让宜家如何跟亲戚相处?你若没有和宜家成亲,你怎么都无所谓。如今你和宜家成亲了,也该多考虑考虑她才是。”   这次韩至没说话,他无声地看向苏宜家,眼底有几分复杂的情绪。   苏国公也看向女儿。   当韩至的目光和自己的对在一处时,苏宜家从回忆中抽回了思绪。她转头看向父亲,站起身来,道:“时辰不早了,女儿先回去了,改日再回来探望父亲母亲。”   苏国公对女儿的态度有些失望。   他刚刚还觉得女儿出嫁后格局大了些,不再一味不喜庶妹,能站在一定的高度看待家族利益。此刻女儿的做法推翻了他刚刚的想法。   要教育女儿什么时间都可以,唯独不能在女婿在的时候。   苏国公:“嗯,确实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路上慢些。”   苏宜家:“是,父亲。”   临行之前,苏国公对女儿道:“你放心,李家和高家那几个不成器的为父会和他们父亲说一说的,至于林府,最好亲自去道歉。”   苏国公说这番话时韩至就站在一旁。   苏国公虽然不是对着他说的,却也是说给他听的。   苏宜家:“女儿知道了。”   韩至骑马来的,苏宜家坐马车。   苏宜家坐在马车上,闭上眼。她又想起了下午时做的那个梦。确切说那不是个梦,而是前世被她遗忘的事情。   她被送回韩府之后一开始十分痛苦,觉得自己全然没了面子,拒绝见韩至。后来韩至将兄长放了,她才再次见了他。   经此一事,她知晓和离无望,也对父亲心灰意冷,不再指望娘家。   两人的感情倒是比从前好了许多。   重生回来后,她一直都想和韩至和离,但又屡屡对韩至心软。她一直不懂为什么,此刻终于明白过来了。定是因为脑海中有这些记忆的残存,所以她才不似前世那般厌恶韩至。   不多时一行人回到了府中。   车夫将矮凳放在了地上,柳绿掀开厚重的帘子,抬手扶了扶苏宜家的胳膊,扶着她下马车。   韩至从马上下来,将马交给看马的师傅,朝着苏宜家伸出了手。   苏宜家看看放在地上的矮凳,又看了看韩至,手放在了韩至手中。   韩至受宠若惊,紧紧握住了苏宜家的手,也没顾及一旁的众人,又上前一步,拦腰将苏宜家抱了下来。   苏宜家被吓到了,惊呼一声。   韩至连忙将人放在了地上。   苏宜家瞥了一眼众人,见大家都低下了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从外院离开朝着内宅走去。   韩至步子很大,苏宜家步子小。   这几日下过雪,地面有些滑,苏宜家走的就更慢了些。   韩至走两步停一停,等等身后的人。因为心里存着事,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走快了。   见娘子差点摔倒,手放在了一旁柳绿的胳膊上,他皱了皱眉,大步往回走去。   来到苏宜家面前时,俯下身子,将其拦腰抱了起来,然后大步朝着如意院中走去。   苏宜家没料到韩至又来这么一出,忙道:“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韩至嘟囔了一句:“娘子走得也太慢了些,王八都比你爬得快。”   苏宜家:……???   韩至竟然敢骂她?   韩至这人刚刚对她父亲说话时还算文雅,一到她面前就好似换了个人似的,他定是故意的。   韩至一低头看到了怀中人的眼神,顿时察觉到自己嘴里没把门又说错话了。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王八……哎,不是……我是怕你摔倒了。”   苏宜家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才是王八。”   韩至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怀中的人,娘子刚刚竟然骂他?   苏宜家也意识到自己被韩至带的说了粗鄙的话,脸羞得通红。   韩至看出来她的不好意思,立即解围,承认了:“对,我就是王八。”   苏宜家:……   这人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这般厚。   见娘子心情不太好,韩至又补了一句:“我若是王八,娘子就是王八媳妇。”   苏宜家:……好想捂住他的嘴。   韩至故意说了个笑话缓和气氛:“难不成是绿豆?”   王八对绿豆。   苏宜家忽然觉得一阵寒气袭来,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韩至这个笑话当真是比今日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作者有话说:   韩至:当狗还是王八无所谓,只要和娘子在一起就行╮(╯_╰)╭ 第29章 妥协   ◎一碗鸡汤面。◎   回到如意院中后, 桃红让人将提前煮好的姜汤端了过来。   苏宜家抱着碗喝了两口,肚子里立马热了起来。透过氤氲的热气,她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皱着眉喝姜汤的男人, 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是穿着官服去的苏府, 想必并未用饭。   “桃红, 灶上的鸡汤还炖着吗?”   桃红:“一直炖着呢。”   夫人喜欢吃鸡汤面, 灶上常常炖鸡汤。   苏宜家:“去煮一大碗鸡汤面吧。”   桃红诧异:“夫人还没吃晚饭?”   这时韩至也抬头看向了苏宜家。   苏宜家:“吃过了,去煮面吧, 再切一盘鸡肉。”   既然吃过了为何还让她们去煮面?还要那么多肉。桃红和柳绿的目光对在了一处,看着柳绿的目光顿时明白了什么。   韩至:“娘子没吃饱?”   见韩至没明白,苏宜家也没搭理他,去里间换衣裳了。   等苏宜家换好衣裳面也煮好端过来了。   李婆子:“将军, 婆子第一次给您煮面,不知道您的口味, 您尝一尝, 下次老奴心里就有数了。”   韩至:“这是给我煮的?”   李婆子笑着说:“夫人吃过饭了, 可不就是给您做的么。”   韩至此刻终于明白刚刚娘子为何看他的眼神那般奇怪了,原来是让人给他做的饭。娘子对他可真好啊, 发现他没吃饭, 还知道他最爱吃面。   “啊, 对, 就是我给做的。我不挑食,什么吃食都行。”   李婆子:“那您尝尝。”   韩至拿起来筷子吃了一口面。   这面煮的着实好吃, 鸡汤的味道也十分鲜美,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鸡汤面。   “好吃!就是味道淡了些, 要是能咸一些, 辣一些就更好吃了。”   最好能配两瓣蒜。   但他不敢吃。   李婆子:“好, 婆子记住了。”   过了一会儿,李婆子让人拿了些辣酱过来。   韩至拌着辣酱吃了两大碗面,又吃了一盘子鸡肉,吃得甚是满足。   他本是有话要和娘子说,得胜来报有下属过来了,他跟娘子说了一声去了外院。   来人是赵三铁、樊大虎和鲁一直,这三人都是跟着新帝从漠北来的,如今领着北城、东城和西城的巡防任务。其中赵三铁曾是韩至的下属。   韩至:“你们都吃饭了吗?”   三人回答在外面吃过了。   韩至:“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可是巡城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三人互相看了看,赵三铁上前一步,说出了三人来的缘由。   “将军,您为啥安排一个世家子跟在咱们身边,可是不相信咱们兄弟几个?”   韩至瞥了一眼其余二人,明白了三人今日过来的意图,道:“这说的什么话?如果不相信你们我又怎会将巡城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赵三铁:“既然相信咱们,又为啥让那几个世家子跟着。”   韩至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道:“坐下说,得胜,去上茶。”   赵三铁:“将军,我们不渴。”   其余二人也说自己不渴。   韩至:“是我渴了。”   三人不再多言。   自从苏宜家掌家以来,书房所在的院子里就安排了一个小厨房,只要韩至在府中,小厨房这边就不会断火。所以,没过多久得胜就将泡好的茶端上来了。   赵三铁是个直性子的 ,立即问道:“将军这是猜到我们几人会过来了?”   韩至:“不曾猜到。是你们嫂夫人提前准备好的,你们也知道她是世家出身,是个讲究人。”   提起来娘子韩至满脸喜色。   其余三人想到之前见苏家大姑娘时,苏家大姑娘并未正眼瞧他们,都沉默不语。   韩至:“喝茶。”   赵三铁:“谢将军。”   几口茶下肚,几个人的情绪平稳了许多。   韩至虽然没有猜到他们几人今日会过来,但也早就料到他们会有此一问,答案他早就准备好了。   “我的确是故意安排那几个世家子跟着你们,但却不是不相信你们。”   赵三铁吃了一颗定心丸,脸上露出来笑容,大喇喇跟其余两人道:“我就说将军没这个意思吧。我跟着将军很多年了,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中十分清楚。”   樊大虎:“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鲁一直:“对对,没别的意思。”   韩至:“你们做得很好,不用担心。咱们金城卫一半是跟着皇上从漠北来的,一半是世家子。要是全都安排漠北军,世家子难免会不满。”   赵三铁:“将军怕他们作甚?管他们满意不满意的,一群软脚虾,干啥啥不行,敌人来了就知道投降。”   他这是想到了当初他们刚入京城时遇到的世家子。   韩至:“之所以这样安排是为了金城卫内部的稳定。皇上最近的安排想必大家也看出来了,文武并用。我虽然也瞧不上那些世家子,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世家子在治理国家方面的确比咱们强。”   赵三铁嘟囔了一句:“那是因为他们有钱,书读得多。”   韩至:“你也承认他们是书读得多,平时没事儿少四处闲逛,多读点书。”   赵三铁最头痛读书,听到这话脸色不太好看,道:“知道了,将军。”   樊大虎:“属下不明白将军为何要让秦家那个公子哥儿去巡察南城,秦家公子哥儿就知道捯饬自己,不是个干正事的。咱们从漠北来的那一群兄弟里面也有一些能干的。将军给他安排的那个副手黄家兄弟就比他强多了。”   赵三铁:“就是!天天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涂脂抹粉,一副公子哥的模样。”   鲁一直:“秦公子天天换衣裳。”   韩至:“自从秦丛远接手南城以来,南城那边可有闹事的?”   三人沉默了。   韩至又道:“你们再想想从前,即便我亲自去巡城依旧有世家寻衅滋事。这不是谁更能干的问题,而是谁更适合。”   赵三铁:“怪不得将军让他去,您不说我还没发现,这小子还挺有用的。”   鲁一直:“可不是么,用处还怪大,这几日西城偶尔还有闹事的,最乱的南城和北城倒是老实了许多。我得跟赵大哥和秦公子好好学习学习。”   赵三铁:“跟我学就够了,跟他学啥,涂脂抹粉吗?”   两个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韩至无奈摇头,道:“行了,你二人也多注意注意形象,别十天半个月才洗一次澡,天天洗洗,衣裳每天都换,干干净净的。”   赵三铁:“天天洗?夏天便也罢了,如今可是冬天,哪有人天天洗澡的。咱们以前在军营里几个月不洗都是有的。”   韩至:“那是从前,现在不同了。皇上给你分了府邸,府中要什么有什么,你勤快些,多洗洗。”   赵三铁:“我没闻见有啥味儿,你闻闻,我有味儿吗?”   鲁一直凑近了闻了闻,道:“没啊,你觉得我有味儿吗?”   赵三铁:“没有。”   韩至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从前没觉得这二人邋遢,如今瞧着怎么这么脏这么臭。   “你瞧瞧,袖口都黑了,还有你,每天洗脸也不知道洗洗脖子。”   韩至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樊大虎身上,打量了他一眼,道:“大虎倒是干净,你们多跟他学学。”   赵三铁:“大虎哥有嫂子,俺们俩啥也没有。”   韩至:“那就收收心,娶个媳妇儿。”   鲁一直:“俺们倒是想娶媳妇儿,这不是不认识么。”   赵三铁:“是啊,谁不想娶媳妇儿。”   韩至心中一动,问:“你们想找个什么样的,跟我说说,我让你嫂子给你们介绍。”   如今皇上正忙着朝堂之事,定然想不到这些下属的亲事问题。   赵三铁和鲁一直眼睛立马亮了。   嫂子对他们虽然冷淡,但谁不羡慕将军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啊。   长得好,家世好,又有学问。   “长得好看的,温柔的。”赵三铁那张黝黑的脸泛起来一丝红晕。   鲁一直:“俺也一样。”   韩至:“家世呢?”   赵三铁:“俺家就是种地的,也就是运道好遇到了将军,又跟了皇上来京城。啥家世不家世的,只要有好姑娘愿意跟着俺就行。”   鲁一直也在一旁点头。   一旁的樊大虎沉默了,袖中的手渐渐握成了拳。   他是这一群人里家世最好的,能力也只比将军差一些,比旁边这两位强多了。如今他们领着正五品的官职,娶的姑娘定也是官宦之女。将军的夫人是苏家的嫡长女,认识的人家世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将来有了岳家的助力,定能平步青云超过他。   可惜他成婚太早了,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韩至几人并未注意到他的情绪,仍在说此事。   韩至:“你们放心,此事我放在心上了。”   赵三铁:“多谢将军!”   鲁一直:“多谢将军!”   这时,得胜在门外问道:“将军,夫人让人来问几位大人是否留在府中用膳,若是用膳她让厨房准备一下。”   赵三铁:“不用不用,我们吃过了。”   鲁一直:“对对。”   韩至:“去跟夫人说不用了,几位大人吃过饭了。”   得胜:“是,将军。”   韩至又和赵三铁和鲁一直聊了一会儿,他终于注意到了一直沉默的樊大虎。   “大虎,想什么呢?”   樊大虎回过神来,笑着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今日巡城时遇到的一些事,一时走神了。”   韩至:“这几日东城如何?有没有捣乱的?”   樊大虎:“没有,东城一切都平顺,无事发生。”   鲁一直诧异地看了樊大虎一眼。他记得听东城的兄弟说遇到了一件难事,怎么大虎没跟将军说。或许是怕将军为此事烦忧?他暂且按下了心中的想法。   韩至:“嗯,你一直都很能干。”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韩至回了内宅之中。   苏宜家正在屋里看书,听到韩至回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将军回来了。”   见娘子主动和自己打招呼,韩至心里如同喝了蜂蜜一样甜,即便觉得她这般主动是有别的打算依旧很开心。   “嗯,回来了。”   打过招呼后,苏宜家又继续低头看书了。   韩至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来到榻边坐下。见娘子在看书,他也从旁边拿过来一本书看了起来。   韩至打小不怎么爱读书,只爱舞刀弄枪,平日里让他看书比登天还难。今日也是如此,他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看看娘子。见娘子一直在看书,他倒是也专心看了起来。   一晃时间就过去了,亥时,苏宜家放下书准备洗漱睡觉了。   等她从净房出来,韩至也放下书去沐浴。出来后,苏宜家已经上床了。   韩至吹灭屋中的蜡烛,拉上床幔,上了床。   帐子里安安静静的。   有件事情横亘在韩至心中有一晚上了,见苏宜家一直不提,他问了出来。   “娘子,你睡着了吗?”   苏宜家想她又不是那等入睡容易之人,躺在床上就能睡着,她刚沾枕头哪里睡得着。   “将军有事?”   韩至:“娘子希望我去和林府向林家大公子去道歉吗?”   岳父刚刚当着他的面让娘子劝他去林家道歉。这一晚上娘子都没有提此事,难不成是忘了吗?还是说她不好意思和他开口讲?   苏宜家沉默不语。   什么叫她希望,难道她希望他去道歉他就一定会去吗?   韩至一向是个主意正的人,何曾听过旁人的意见。   许久没听到身侧之人的回答,韩至心往下沉了沉。   就在这时,苏宜家开口说道:“若我希望将军去林府道歉的话,将军就一定会去吗?”   这下沉默的人变成了韩至。   苏宜家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刚刚也是故意那般说的。   既然他从来都没打算听从她的意见,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她?   就在苏宜家准备转身背对着韩至睡觉时,只听韩至开口了。   “若娘子希望我去,我可以去。”   苏宜家像是没听清一般,转头望向韩至。   韩至竟然会主动去和林家表哥道歉?   莫不是她听错了?   她微微侧身看向韩至,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韩至一咬牙,又快速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可以去道歉。”   苏宜家这下确定自己没听错了,韩至的确说自己要去林府道歉。   “为何?”   前世别说是道歉了,韩至不再去打林青淮一次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韩至看向娘子,瞧着她眼神里的疑惑,道:“我不想让娘子为难。”   岳父都当着他的面跟娘子说此事了,想必私下也没少说。娘子是个孝顺知礼容易心软之人,夹在中间定然很为难。   看着韩至的神色,苏宜家眼眶微微有些酸涩。   原来他也是商量事的,他也可以为了她低头。   前世两个人之间怎么就吵成那个样子?   韩至:“只此一次,绝无下次!”   苏宜家吸了吸鼻子:“哦。”   韩至察觉到苏宜家情绪不对,凑近瞧了瞧她,看着她眼角的泪,心疼坏了。   “怎么哭了,好好好,是我不对,这次都是我不对,我以后绝对不打他了,再也不让你夹在中间为难了。我明日就去林家道歉好不好?你快别哭了。”   韩至手忙脚乱地想要安抚苏宜家,抬了抬手想为她擦掉眼泪,又怕把她弄疼了。   只要她不哭了,让他去做什么都行。   苏宜家:“你不用去道歉。”   韩至有韩至的骄傲,她不想他为了自己低头。   听到这番话,韩至心里暖暖的,也在为自己的冲动感到一丝悔意。   “娘子知道我没错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放心,我明日就去道歉。”   苏宜家看向韩至,认真道:“我说了,不用你去道歉。”   韩至看出来娘子是真的不希望他道歉。他本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也不想去道歉。此刻之所以答应下来也是因为怕娘子为难,既然娘子说不让他去道歉,他自然不想去。   “岳父那边……”   苏宜家:“不必理会。”   韩至看着娘子眼中的潮湿,心中有几分不解,问道:“为何?”   苏宜家:“你打人固然不对,但此事是表哥骂你在先,那些世家公子先做错了事。要是道歉的话也应该是表哥先和你道歉,其余几府的公子哥来咱们府上道歉。若他们做不到,又凭什么要求你去做?”   经历了前世那几年,苏宜家早已看清了世家的嘴脸。数百年累积下来的世家底蕴的确深厚,但世家也高傲太久了,低不下头颅,无法正视自身存在的问题。   当苏宜家将寒门和世家放在同等位置上去看待问题时,问题便有了不同的解读。   她懂他!   她尊重他!   她没有瞧不起他!   韩至此刻心潮澎湃。   他恍然明白了娘子掉泪并非因为气他打了林青淮。   他看着苏宜家的眼睛,认真地问:“娘子刚刚为何会哭,可是……心疼我?”   苏宜家愣了一下,随即否认:“不是。”   韩至抓住这个问题不放:“那是为何?”   苏宜家眼神闪躲,瓮声瓮气道:“我困了,明日再说吧。”   她总不能和他说她刚刚想起来了前世的事情吧?   韩至按住了苏宜家的肩膀:“今日说。”   苏宜家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抿了抿唇,脸上带了几分薄怒。她望向韩至,正欲说些什么,却见韩至的目光如一汪寒潭,深邃不见底,像是要将她吸入其中。   其实前世的那些事情又怎么能全怪他呢?   她其实也有错。   她一开始便瞧不上他的出身,每每说话时便夹枪带棒。他又是那般冲动的性子,自然是受不了的,两个人话不投机便会吵了起来。   如今她不再瞧不起他,好声好气和他说话,他便什么都能听进心里去。既能明白她的意思,也能站在她的角度理解她夹在世家和寒门之间的不易。   他甚至还愿为了她去和表哥道歉……   她又怎能不为之动容?   此刻她不知心中哪里来了一股冲动,抬手扯住了韩至的衣领,将他拉向了自己,吻上了他的唇。   唇上软软的触感传来,韩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时竟忘了呼吸。   亲了一下后,苏宜家松开了韩至。见韩至不再提刚刚的事情,她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韩至此刻终于回过神来,他又怎会浪费这个好机会。   睡什么睡,此刻这种情况怎么能说睡就睡。   铺天盖地的吻朝着苏宜家袭来。   苏宜家承受不住,推了推他。   “韩至……我……我困了。”   韩至沉声道:“嗯,正好,我也困了,一起。”   苏宜家刚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唇就被堵住了。   想到那晚自己醉酒时勾引了韩至,韩至那一晚的疯狂,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招惹了他。   这人一向如此,经不起一丝撩拨。前世她不给他好脸色他都十分热情,给了他好脸色他更加疯狂。   苏宜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辰睡着的,只知道这一晚都乱七八糟的,醒来时已经快到午时了,床上甚是凌乱。   想到昨晚韩至所为,她决定这几日都不给他好脸色,不,最好如意院都不让他进。   作者有话说:   韩至:娘子懂我(*^▽^*) 第30章 妹妹   ◎说话的艺术。◎   吃过午饭, 苏宜家身子仍旧不适,躺床上去睡了一会儿。后半晌,她正处理着白日未处理的事情, 韩至回来了。   他今日回来得倒是比以往早了一些。   苏宜家想到昨日韩至所为, 看都没正眼看他一眼。   韩至腆着脸坐在了苏宜家身边,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也不说话,拿着一本书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听着。   过了一会儿柳绿从外面回来了, 她先瞥了一眼韩至,这才和苏宜家说道:“奴婢刚刚回来时看到晚秋姑娘一直在院门口徘徊着。”   苏宜家早在管家第一日就让人去请韩晚秋了,她一直都没过来。虽说前世她对韩晚秋印象不错,可毕竟没怎么深入了解过。管家一事也是因为她不想让范可儿参与进来所以点的她的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应该尊重。   因此,韩晚秋不来, 她也没强求。   既然她今日想通了, 她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将晚秋姑娘请进来吧。”   柳绿:“是, 夫人。”   不多时,韩晚秋跟在柳绿身后进来了。   韩晚秋打听过兄长回来的时间, 她特意趁着兄长回来前过来的, 没想到兄长竟然在, 在看到兄长时她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韩至正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见妹妹这般畏缩的模样,浓眉皱了起来。   他这个妹妹从小就怕他, 当他是洪水猛兽。如今这般大了, 竟然还是这么怕他。   而他在面对她时心情也很复杂。   妹妹生下来时比旁人都要大一些, 若非如此, 母亲也不会死。道观里的算命之人也说妹妹八字硬, 把母亲克死了。   他十岁左右就去参军了,那时妹妹还不到他腰身,这些年来他没怎么在家,鲜少与她交流。   他一方面想试着关心妹妹,另一方面又会想起母亲去世的事情。   晚秋吓得身子有些哆嗦,小声道:“哥哥,嫂嫂。”   韩至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苏宜家虽然也觉得晚秋胆子太小,行事不够大气,不喜欢她这般模样。但她更不喜韩至的态度。韩至对范可儿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都能和颜悦色,说上几句话,怎么对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没什么好脸色。   即便范可儿的父亲救了韩父,韩至也不该这般明显地区别对待。   苏宜家吩咐桃红:“给晚秋妹妹拿些瓜果点心。”   见桃红要去,韩晚秋忙红着脸拒绝:“不……不用……不用……我不吃。”   桃红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对韩晚秋笑了笑,转身离去。   韩晚秋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苏宜家:“妹妹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韩晚秋点了点头,她用手捏着衣角,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见她如此,韩至浓眉死死皱了起来。   苏宜家也看到了韩晚秋的小动作,她知她一向内向,思索了一下,又问:“可是因为管家一事?”   韩晚秋抬眸看向苏宜家,点了点头。   苏宜家丝毫没提之前韩晚秋一直没过来的事情,道:“管事的们今日已经散去,他们每日辰时会来此汇报府中之事,妹妹明日早些过来。”   听了这番话韩晚秋并未开心,一直用手搅着衣角,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见妹妹如此怯懦不语的样子,韩至这个急脾气终于忍不住了,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莫要这般支支吾吾的。”   韩至嗓门本就比寻常人大,这会儿因为心中不快声量提高了一些,屋外的人都听得清秦楚楚的,全都往屋里看。   韩晚秋素来胆小,更是吓得哆嗦起来。   苏宜家瞪了韩至一眼。   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这般大的嗓门。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妹妹胆子小吗?他这般说,她就更加不敢说了。   “你小声些。”   韩至见自家娘子看过来了,收敛了些,开口解释:“她性子一向如此,有什么话都不敢说,我这也是着急了。”   这时桃红将瓜果点心端了过来。   苏宜家没再搭理韩至,对韩晚秋道:“这是西域来的葡萄,很是清甜,妹妹尝一尝。”   韩晚秋被兄长吓得眼泪都蓄在了眼眶里,她生怕旁人看到她掉泪,转身背着众人擦了擦眼泪,瓮声瓮气道:“谢谢嫂子,我不吃。”   韩至感觉自己胸口憋了一口气,堵的难受。   他这还没说什么呢,她就已经哭起来了,胆子也太小了,做事太不大方了。   如今她要和娘子一起管家,这般性格可不行。   他刚想再吼几句,思及娘子说过的话,又放缓了声音,说道:“你平日里不是常跟可儿在一处么,多跟她学一学,莫要这般小家子气。”   这话苏宜家可不爱听了,范可儿究竟有什么好的,韩至竟然让自己妹妹去跟她学。之前她有几分怀疑韩至和范可儿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她想的那样,今日听了这番话又有些动摇了。   毕竟前世韩至对范可儿可不一般,一直也没见韩家为范可儿说亲。   见韩至还要继续说下去,苏宜家道:“我记得将军刚刚说有事要忙,不如先去书房处理公务吧。”   韩至:“我何时……”   苏宜家不给韩至说话的机会,她看向柳绿,道:“柳绿,送送将军。”   韩至本想直接说自己没事,不想走,可瞧着娘子的反应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了,他没敢说出来。生怕说出来驳了她的面子。   只是心中着实不解,她怎么又生气了,莫名其妙的。他刚刚不是按照她的意思小声和妹妹说话了么,她怎么还不满意。   再说了,他刚刚一直在跟晚秋说话,并未说她,真不知道哪里又惹她不高兴了,女人的心思可真难猜。他本想问一问缘由,但见自己妹妹在,有些话不好多说,他只好按下心中的不悦先出去了。   “那我去书房了。”   苏宜家应付了一声:“嗯。”   另一边,韩至走后,韩晚秋愈发伤心起来,想哭又不敢哭。   苏宜家:“晚秋,你很好,你不必去向任何人学习,做你自己就好。”   管家的事学不学又有什么关系,会不会说话又有什么区别,每个人只要活得舒适自如就好了。重活一世,很多事情她早已经看开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韩晚秋呆呆地看向苏宜家。   苏宜家:“你莫要理会你兄长,他就是那般急躁的脾气,脾气上来了就不管不顾的,什么话都往外说。”这一点前世她深有体会。   韩晚秋哽咽道:“都是我的错,和兄长无关。”   见韩晚秋哭得伤心,苏宜家递给韩晚秋一方帕子,有些话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不过你兄长刚刚那般说也不是故意的,他常年在军营里待着,身边都是男子,说话时难免大声了一些。他对旁人说话也是那般。”   韩晚秋哭泣的声音小了些,她抬眸看向苏宜家。   她一直觉得兄长很讨厌她,可嫂嫂的意思是兄长并不是针对她。   苏宜家:“他应当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大胆一些。”   韩晚秋咬着唇没说话。   苏宜家:“坐下歇歇。”   韩晚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来来回回想刚刚的事情。她抽咽了一会儿,悲从中来,又道:“都怪我,因为我嫂嫂和兄长吵架了。”   兄长刚刚走时很明显非常愤怒。她很喜欢嫂嫂的,想和嫂嫂好好说说话,可不知为何又把事情弄糟了。   她怎么这么没用。   韩晚秋越想越伤心。刚刚已经止了泪,此刻又垂着头不停地拿着帕子抹眼泪。   见状,苏宜家走过去抬手摸了摸韩晚秋的头发,安抚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是你兄长说错话了,他先凶你的。”   韩晚秋眼泪不停流,头也在摇。   “不怪兄长,是我的错,是我做事不妥当。”   她从生下来就是个错误,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她不该活着的。   苏宜家知道韩晚秋的观念不可能一朝就改变,她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你想哭就哭吧,哭完咱们再说。”   韩晚秋似是得到了鼓励,哭得更厉害了,直到一刻钟后才停。   “是我失礼了,对不起,嫂嫂。”   苏宜家:“去洗把脸。”   等韩晚秋收拾好,再次来到了苏宜家面前,将自己今日的来意说清楚了:“嫂嫂,您也看到了,我什么都不会,只会给人添麻烦。管家的事我实在是做不了,帮不了嫂嫂,嫂嫂还是让可儿表姐来帮您打理家事吧。”   苏宜家看向韩晚秋,认真地说道:“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做,只要你肯学,一定能做好。”   韩晚秋垂着头,道:“我很笨的,什么都学不会,只会拖累嫂嫂。”   苏宜家本以为韩晚秋是不想管家,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卑不敢过来。这些年韩晚秋不知道在府中受了多少苦如今才会这般不自信,抬不起头来。   “没关系,我可以让人教你。”   韩晚秋眼前一亮,明显有几分犹豫,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学不会的。”   苏宜家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什么内情,她琢磨了一下,问:“可儿姓什么?”   韩晚秋不知嫂嫂为何问这个问题,道:“范。”   苏宜家:“你呢?”   韩晚秋:“韩。”   苏宜家:“那这个府姓什么?”   韩晚秋瞬间明白了嫂嫂的意思,抿了抿唇,小声道:“韩。”   苏宜家:“是啊,这是韩府,是你的家,范可儿只是一个客人。哪有主家闲着让客人去管家的道理?”   韩晚秋十分羞愧。   苏宜家:“前些日子府中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韩晚秋点了点头。   母亲将兄长放在账面上的钱拿走了,还将兄嫂大婚时皇上赏赐的东西藏了起来,谎称弄丢了。其实这些东西都被母亲拿走了。   她知道这件事后急得不行,可又什么都做不了。   苏宜家:“整个家之所以有如今的富贵,都是你哥哥拼命换来的,他九死一生才为你们挣来的荣华富贵,你难道想看着他的东西被旁人抢去吗?”   韩晚秋内心一震。   苏宜家又下了一剂猛药:“这个府邸是镇国将军府,镇国将军是你嫡亲的兄长。若你什么都不会,将来嫁了人在婆家出了丑,旁人只会说镇国将军不会教妹妹。难道你想拖累你兄长吗?”   韩晚秋从来没这般想过问题,她立即道:“我从来没想过拖累兄长。”   兄长是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亲的人,她最不愿意连累的人就是兄长。   苏宜家:“既然你不想拖累将军,那就从现在起好好学习管家一事。”   她不仅想帮助韩晚秋,也想着即便将来她离开了将军府,也不能让张氏和范可儿如愿。   看着嫂嫂的目光,韩晚秋点头应了下来。   虽然府中人人都不喜她,人人都在欺负她,人人都看不起她,没人给她好脸色。可她总觉得嫂嫂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嫂嫂虽然对她严肃,但她能感觉到嫂嫂不像旁人那般讨厌她。   她不想拖累兄长,也不想……让嫂嫂失望。   苏宜家:“明日辰时便过来吧。”   韩晚秋:“是,嫂嫂。”   临走之前,韩晚秋犹犹豫豫地说道:“嫂嫂,您和兄长……”   她想说的是刚刚的事情。   苏宜家不愿多说,只道:“放心,我和你兄长好着呢,他一会儿就会回来。”   韩晚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放心地离开了如意院。   没过多久就到了吃晚饭的时辰。韩至在书房坐了片刻,等着如意院中的人来叫他去吃晚饭。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他心中越发不悦。   娘子这脾气也太怪了些,常常莫名其妙生他的气。   不行,他得问清楚了。这般一向,他合上书,朝着内宅走去。   到了内宅时桌子上已经摆上了饭菜。   幸亏他来的及时,不然今日就吃不上饭了。   韩至心中的不满达到了顶峰,他不悦地问了一句:“我若不回来娘子就要开饭了不成?”   苏宜家:“对。”   韩至手中捏着筷子,既想要发火不吃饭,又怕自己万一说出来一些狠话后面不好收场。昨晚娘子都主动亲他了,两个人明明相处得极好,他以为今日会和从前有所不同,为何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缓了缓心头的情绪,又问:“为何不等我?”   这话倒是把苏宜家问愣了,她又何时等过他了?他是否回来吃晚饭从来没和她讲过。   “将军也不曾说过自己会回来用晚饭。”   韩至一想,的确如此,他没说过会来吃晚饭,心里的气顿时散去一般。他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我往后都来这里吃晚饭,若是不吃的话我会提前说一声。娘子莫忘了等我用饭。”   苏宜家:“哦。”   除却吃饭时的那番谈话,二人没再说过一个字。   一直到晚上熄灯躺在床上苏宜家都没理他。   秉着娘子不理他,他就主动去找娘子的原则,韩至往里面靠了靠。   他的手刚刚碰到苏宜家就被苏宜家掐了一下,韩至吃痛,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忒狠的心,差点就掐破皮了,好在他皮糙肉厚。   “娘子~”   苏宜家没理他。   “娘子~”   苏宜家依旧没理他。   “娘子,我错了。”   苏宜家冷哼一声。   前世韩至浑身上下就嘴最硬,无论何时都不曾服软,今生韩至这张嘴最喜欢道歉了。   可惜晚了!   他得让她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免得他在那件事上一高兴起来又不管不顾的。   苏宜家翻身朝着里侧,看都不曾看韩至一眼。   韩至连忙贴了过来,继续道歉:“娘子,我真的知道错了。”   随后,他想到了昨晚,学着苏宜家的语气说了一句:“娘子我求求你了,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一听这话,苏宜家脸蹭得一下子红了起来,她转身瞪了韩至一眼。   韩至顿时不敢再说。   苏宜家此刻气得不轻。昨晚她便是在这张床上苦苦哀求了他好多次,可他像是没听到一样,不管不顾。今日却用她昨晚说过的话来向她求饶。   将军,我求求你了……   “去书房还是榻上,你自己选。”苏宜家冷着脸说道。   韩至知道苏宜家是真的生气了,连忙保证:“我什么都不说了。”   苏宜家没理他,转身朝着里侧睡去。   韩至低叹一声,恨自己嘴欠。   作者有话说:   《论说话的艺术……》 第31章 管家   ◎冷战◎   两个人一夜无话。   韩晚秋早早来到了如意院外等着, 见兄长出来,她吓得躲了起来,直到兄长离开她才从树后面绕出来去了如意院中。   苏宜家醒来时韩晚秋已经等了多时。见韩晚秋在, 问道:“妹妹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韩晚秋:“我早上醒得早, 睡不着。”   苏宜家:“还没吃饭吧?”   韩晚秋:“吃……吃了。”   苏宜家瞥了一眼韩晚秋。韩家大厨房都是固定时间去放饭, 此刻厨房刚放饭, 她如何吃过了?她也没拆穿韩晚秋,道:“我一个人吃太孤单了, 你再陪着我吃一点吧。”   韩晚秋抿了抿唇:“好。”   二人吃过饭,管事的全都过来了。苏宜家坐在帘子后喝茶,管事的们在花厅里跟柳绿汇报昨日的事情以及今日的计划。   等管事的汇报完,领了银子离开, 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管事的们匆匆来,匆匆去, 每个人各司其职, 效率很高。   韩晚秋久久不能回神。   她第一次见人这般管家的。从前母亲管家时, 管事的们来了之后乱糟糟的,都在一起嗑瓜子说话, 母亲问他们话时他们也都是支支吾吾的, 态度高傲的很。   她一直以为这些人就是这样的性子。   然而, 这些人在嫂嫂这里却像是变了一副模样。   每个人都老老实实的, 一句话也不多说,把事情汇报完就离开, 完全不似在她面前的盛气凌人, 也不似在母亲面前的敷衍。   而嫂嫂根本就没有出面, 只是坐在一旁听着, 干着自己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身边的大丫鬟们做的。那些人不仅畏惧嫂嫂,也畏惧嫂嫂身边的人。   这一刻她对嫂嫂的崇拜达到了顶峰。   她心中暗暗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像嫂嫂一样的人。但同时也明白自己一辈子也无法成为这样的人。   等管事的们走了,苏宜家见韩晚秋不知在想什么,道:“想问什么?”   韩晚秋犹豫了一下,道:“这些事嫂嫂不用亲自过问吗?”   母亲管家时每一件事都会问得清清楚楚,每一笔钱的去向也都会过问。那时候她以为每个人都如母亲一般管家的。   苏宜家:“若你事事都过问,还要下面的管事的们做什么?管家第一件事便是学会用人。”   当家主母每日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在府中,除了管家还有照顾长辈和子女,关心丈夫,管理院子里的妾侍。在府外,维系好与亲朋好友之间的关系。除了这些,还得有自己的时间,去读书、去弹琴、去街上逛逛。   若府中的事情事无大小全都自己亲力亲为,哪还有做别的事情的时间。   韩晚秋:“若万一这些人拿着钱去做了别的事情呢?”   苏宜家:“这就是用人不疑。除此外,每个管事的都有一个副手,一个管钱,一个管账,互相监督和制约。”   韩晚秋大受震撼。   她昨日在嫂嫂的鼓励下觉得自己可以,今日看了嫂嫂如何管家又觉得自己太过自信了,她根本就学不会的。   “这也太难了。”   苏宜家管家的本事是从小耳濡目染的,这些对于韩晚秋来说有些难,她打算让她先从小事做起。她对着韩晚秋笑了笑,道:“那咱们就从容易做的事情做起。”   看着苏宜家的笑容,韩晚秋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苏宜家:“识字吗?”   韩晚秋点头:“嗯,之前父亲请先生教过,不过识得不多。”   苏宜家:“库房里的东西有些乱,我想整理一下,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库房十分重要,但她一直没有让人去整理,因为她在等韩晚秋。她想着,若是能等来韩晚秋最好,等不来的话年前再收拾。   韩晚秋性子比较沉静,与人打交道的事情对她来说或许有些难,整理东西就简单许多。先让她从此事做起,后面的事情就好进行了。   库房里都是将军府的财物,单单只是她的人去整理的话万一有什么事说不清,最好跟着一个韩家的人。   韩晚秋最合适不过了。她和韩至一母同胞,绝不会做出来和张氏一样的事情。   韩晚秋愣住了。最近府中发生的事情就是和库房有关,母亲原本掌着库房的钥匙,偷偷将库房里的东西搬到了自己的私库中。兄嫂发现后告诉了父亲,父亲责骂了母亲。   嫂嫂竟然会让她去做这件事。   “我不行,我做不来的,库房太重要了。”   苏宜家:“正是因为重要所以才交给你。你是将军的妹妹,这个府中我最信任你了。”   韩晚秋一直被府中的人欺负,生来就不自信,她最欠缺的就是信心,得给她足够的信心。   果然,听到这番话她的神色变了。   苏宜家又道:“我相信妹妹可以的。”   苏宜家看向柳绿,柳绿将册子拿了过来,递给了韩晚秋。   “库房里的东西有的是皇上赏赐来的,还有各府送过来的,以及他自己买的。每一样都记清楚了,何人何时因何事给的。你别担心,我让柳绿陪着你一起弄。”   韩晚秋刚刚看到柳绿是如何与那些威风凛凛的管事们相处的,她心中对她佩服极了,听到柳绿和她一起,顿时将提着的心放下了。   “好,我想试试。”   苏宜家笑了。   柳绿将院子里的事情安排好就与韩晚秋一同去了库房。   库房大门打开的那一刻韩晚秋怔住了。活这么大,她从未见过这么多宝贝。里面全都是珍宝,有的打开了,有的没打开。   她走了进去,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了什么东西。   柳绿安排人将库房里的东西搬了出去,然后按照类别一一放置。单单是这一件事就忙活了一整日。   晚上回来后,韩至先去书房转了一圈,得知如意院没将自己的东西送过来,他放心地回了内宅中。   到了如意院中,他先觑了一眼苏宜家的神色,见她没搭理自己,悬着的心放下了。   最近一段时日他将娘子的性子摸了个七八分。娘子若是高兴便会主动和他打招呼,若是烦了他就会冷着脸和他说话,不搭理他就说明不喜不怒。   他见娘子不理他,主动和娘子挑起来一个话题。   韩至虽说与韩晚秋不亲,但毕竟还是关心自己妹妹的,说出来的话和自己的妹妹有关。   “晚秋没给你惹麻烦吧?”   韩至就对自己妹妹这么不放心?这话苏宜家不爱听,她理都没理韩至。   韩至又自顾自说道:“若她给你惹了麻烦,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摆平。”   晚秋性子懦弱,什么事都做不好,他真怕妹妹会给娘子惹麻烦。   苏宜家终于看向了韩至,道:“多谢将军关心,不用了,妹妹乖巧听话,我很喜欢她。”   韩至偷偷看了苏宜家一眼,这已经不是娘子第一次夸赞晚秋了,暗道娘子难道喜欢那样的?   他扪心自问,自己也很听娘子的话,娘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娘子怎么就对他不上心呢?也不见她夸他两句,还时不时打他两下,给他脸色看。   幸好苏宜家不知道韩至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了定要啐他几句。   这人你不给他好脸的时候他还能老老实实的,一旦给了好脸色就控制不住了。   韩至:“没给娘子惹麻烦就好。”   这几日他一直想着要给下属说亲一事,只是那日他将娘子得罪了,此刻不是说此事的好时机。不如先让娘子消了心头的气再提。   苏宜家发现韩至晚上突然老实了,第二日一早也规矩得很,这倒是让她挺奇怪的。   韩晚秋早早起床来到了如意院门口。   韩至一出门就看到了躲在树后面的人。他昨日就发现她了,只不过没点出来,今日他特意走了过去。   韩晚秋见到自家兄长吓得话都没说成个儿。   “哥……哥哥。”   韩至仔细打量了起妹妹来,他怎么看都没发现妹妹有哪里讨喜的地方,不明白娘子为何那么喜欢妹妹。明明范可儿性子更讨喜一些,有了可儿的对比还能喜欢上妹妹。   突然韩至想到了一点,难道娘子是因为晚秋是他的亲妹妹,所以爱屋及乌才喜欢她的?   这般一想,韩至心情大好:“嗯,来找你嫂嫂?”   韩晚秋见兄长在打量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不知自己哪里又做错了,小心而又紧张地应了一生:“嗯。”   韩至:“怎么不进去?”   韩晚秋:“我……我怕……怕扰了兄嫂休息。”   对于韩晚秋的表现韩至十分无奈。他的妹妹为何胆子这么小?   幸好韩至不知道韩晚秋是因为害怕他才不进去的,若是知道了心中会更加气恼。   韩至:“下次别再站在这里等了,若是来得早就进去。”   韩晚秋:“……是。”   韩至走后,韩晚秋吓得拍了拍胸口,朝着如意院走去。   如同昨日一般和苏宜家坐在一处,隔着帘子听着内外院的管事们汇报事情。听完事情她去了库房,昨日整理好库房,今日她便开始分门别类记录了。   李管事是跟在韩至身边的老人了,府中的这些东西他基本上都清楚,那些不清楚的也有册子。   柳绿和李管事根据册子来确定东西是何人何时因何事送来的,韩晚秋拿着笔在册子上记录。   一转眼就到了午时,几个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中。   韩晚秋心情很好。自己终于能为这个府中做些事情了,而不是像从前一样如同一个废物一样活着。太阳虽然炽热,她却觉得光明。   好心情只维持到来到芙蓉院门口。   她刚到门口就被人撞倒在地上,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没看对方是谁下意识就开始道歉。   “对不起。”   侍书:“呀,这不是晚秋姑娘吗,都怪奴婢没长眼竟然撞倒了您,没撞坏您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韩晚秋抿了抿唇,心情顿时不太好了。   “我没事。”   范可儿:“如今妹妹可是与从前不同了,你还不赶紧将她扶起来?”   侍书:“对对对,是奴婢的错,奴婢忘了现在晚秋姑娘是大少夫人身边的红人,可不敢得罪了。”   说着便弯腰伸手去扶韩晚秋,韩晚秋吓得躲了一下。侍书却没放过她,手还是碰到了韩晚秋,手刚碰到韩晚秋,韩晚秋就感觉一阵痛楚。   她一把甩开了侍书。   侍书:“姑娘,您瞧瞧,晚秋姑娘不领情呢。”   韩晚秋没理会这主仆二人,她看到自己的册子掉落在一旁伸手捡了起来。瞧着上面的灰尘,轻轻吹了吹,一副宝贝至极的模样。   范可儿见韩晚秋那么宝贝手中的东西,她瞥了一眼侍书。   侍书会意,立马弯腰从韩晚秋手中夺走了册子。   韩晚秋急得不行,想要去抢。   侍书将册子递给了范可儿。   范可儿瞧着上面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扯了扯嘴角。   “表嫂就教了你这些东西?”   韩晚秋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眼睛盯着范可儿。她看向范可儿的目光中有胆怯,有害怕,还有一丝想要上前又不敢的犹豫。   范可儿嗤笑一声:“还是说你太过蠢笨学不会?”   韩晚秋眼里的那一丝犹豫消失了,眼神中只剩下落寞,她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范可儿将册子扔在了范可儿的身上,道:“你还是趁早去跟表嫂说自己做不了这件事,让她换个人。”   韩晚秋没应,她弯下身子将册子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她脑海中响起了嫂嫂跟她说过的话,站直身子,反驳:“嫂嫂说我可以。”   范可儿怔愣一下,道:“你竟然敢反抗我了?你莫要忘了你的婚事还在姑母手中,赶明儿我就跟姑母说让她将你嫁给一个五十岁的鳏夫!”   这样的话韩晚秋不知听过多少回,她已经麻木了。   范可儿也不在乎韩晚秋有没有反应,她道:“莫要忘了我说的事,别让我等太久了。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好,姑母又很听我的话。即便一时将你嫁不出去,你也总能受些折磨的。”   韩晚秋脸色煞白。   范可儿满意地离开了。   韩晚秋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掉落下来。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朝着芙蓉院中的偏房走去。   范可儿和韩晚秋同住在芙蓉院中,范可儿住的是宽大的正房和南边的几间厢房。这院子里只有北边的一间偏房是她的。这对韩晚秋而言已经很好了,以前在家时她都是住在杂货间的。   回到房中,韩晚秋仔细擦拭册子上的灰尘,随后打开册子细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嫂嫂说过了她不能给兄长丢脸,她得赶紧学会如何管家。   至于范可儿主仆二人欺负她一事,她并未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她是个不祥之人,生下来时就克死了生母,这一切都是她该受的。   但管家的事她不想再推辞。因为她不想让嫂嫂对她失望。这么多年来,嫂嫂是唯一一个关心她的人,她决不能让嫂嫂失望。   韩晚秋抹了一把眼泪,仔细回顾着今日学到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韩至:学习ing 第32章 吃醋   ◎韩至吃醋。◎   第二日一早韩晚秋又早早到了如意院门外等着, 等兄长走了她才进去,听完管事的们的汇报,韩晚秋去了库房。至于范可儿昨日和她说过的事情, 她一个字也没跟苏宜家提。   范可儿等了一日不见韩晚秋有任何动作, 顿时恼了她。   晚上, 韩晚秋刚回到院子里范可儿就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韩晚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险些摔倒在地。   范可儿:“看来我最近对你太好了,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话了。莫不是觉得自己找到了靠山?别忘了这个家是谁当家做主!”   韩晚秋捂着脸不说话。   范可儿:“你当真觉得苏家女能为你做主?那就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女, 哪里会管你这低贱之人的死活!”   韩晚秋抬眸看向范可儿,认真地说道:“嫂嫂不是那样的人。”   范可儿:“你还敢顶嘴了?你难道忘了这个家姓什么?我父亲又是怎么死的?”   一听到范可儿父亲的死因,韩晚秋顿时沉默了。   表姐的父亲是为了救自己父亲死的,他们韩家欠他们一家。   第二日一早范可儿照例来到了正院。   往日她一直很开心, 今日却耷拉着脸,张氏察觉到她的异常, 问:“你这是怎么了?”   范可儿抿了抿唇,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什么。”   张氏:“有人欺负你?是谁?苏家那个?”   范可儿摇头:“不是。没有人欺负侄女, 侄女就是心里有些不痛快,为姑母感到憋屈。”   张氏:“你这话是何意?”   范可儿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道:“您可知表嫂安排晚秋去做了什么?”   张氏这些日子病虽然痊愈了, 但因为没了管家权, 并不知院外的事情。   “去做什么了?无非是学着怎么去管理下人, 怎么办府中的差事。”   范可儿:“表嫂让晚秋去管库房了,之前库房一直在姑母手中, 如今表嫂却让晚秋去管。”   张氏脸色顿时变了。   之前一直是她管着库房, 后来因为韩至和苏宜家, 她的这项权力被韩璨收回去了。   不让她管库房, 却让韩晚秋管着?   那个死丫头会什么?怕是还不如她呢!   范可儿觑了一眼张氏的神色, 又道:“表嫂这不是故意打您的脸么。”   张氏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可不就是在羞辱她么!   她都管不好,韩晚秋那个死丫头能管好?   张氏快要气死了。   看着姑母的神情,范可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为了能够尽快学会管家,韩晚秋中午都不回去休息。这日午时,韩晚秋刚刚吃过饭,正准备继续整理东西,正院里来人了,将她叫了过去。   到了正院,韩晚秋没被允许进屋,她站在了廊下。   下午,柳绿从厨房那边来到了库房。   柳绿是苏宜家身边的大丫鬟,管着许多事情,库房只是她诸多任务中的一个。这几日她见韩晚秋上了手,便没有时时刻刻盯着这边,只安排了一个小丫鬟阿银帮她的忙。   午饭时厨房那边出了点状况,她去处理了,直到未正才处理完。   她没看到韩晚秋,随口问了一句:“晚秋姑娘还没过来吗?”   阿银:“没有。”   不仅韩晚秋不在,外院的李管事也不在。   瞧着日头正盛,柳绿以为韩晚秋还在休息,便没多想。   柳绿在这边待了约摸两刻钟左右,厨房那边又闹了起来,她连忙过去了。等她处理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她先去如意院中和苏宜家汇报了厨房的事情,又处理了如意院中的一些事,这才去了库房。   此刻已经近午时,柳绿发现韩晚秋竟然还不在。   柳绿:“晚秋姑娘下午一直没来吗?”   阿银:“没有。”   柳绿觉得有些奇怪,这几日晚秋姑娘一直都来得很早,走得很晚,没有一日耽搁的。上午还好端端的,怎么下午突然没来。   她总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措辞,对阿银道:“你去芙蓉院中看看晚秋姑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你别提来库房一事,就说少夫人担心她的身体,怕她病了,命你去瞧瞧她。”   阿银:“好。”   两刻钟后,阿银回来了。   柳绿:“见到晚秋姑娘了吗?她在做什么?”   阿银:“我没看到晚秋姑娘,她们院中的人也都没看到她,说她早上就出来了,一直没回去。”   柳绿不解,晚秋姑娘没回自己的院子里还能去哪里了?   “你去问问这个院子里的人,可有看到晚秋姑娘去了哪里?”   阿银很快回来了,她摇了摇头:“没人看到晚秋姑娘。只知道她中午在这里吃的饭。后来院子里的人都去厨房拿饭了,回来就没看到晚秋姑娘出来。”   柳绿琢磨了一下,离开了库房,她找人去查了查韩晚秋的去向。   苏宜家管着将军府的内务,想要查的话很快就查了出来。   竟然是正院的人将韩晚秋叫走了。   大中午的韩晚秋在院子里站了一个时辰,后来她进屋去了,一直没再有动静。   这件事不是柳绿能处理的了的,她连忙将此事告诉了苏宜家。   苏宜家听后脸色沉了下来。   张氏这哪里是处罚韩晚秋,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说起来已经有几日没去过正院了,也该去看看母亲了。”   苏宜家前脚刚去了正院,韩至后脚就回到了如意院中。刚刚他又被母亲罚站了半个时辰,出来正院后,他去了书房一趟,这才回了如意院。   得知母亲今日罚了晚秋,娘子为妹妹去了正院,他连忙出了院子朝着正院走去。   晚秋性子一向安静,从不与人有争端,也从不惹事,母亲待她也一直温和,怎么今日母亲要罚她呢?   说起来张氏虽然自私有自己的小九九,但胆子还是小的。她敢日日罚继子站在外面,也敢当众处罚继女,却不敢用这般手段对付儿媳。   一则是她领略过儿媳的厉害,二则是府中下人们的态度足以让她明白世家意味着什么。   若儿媳不高兴又告到了丈夫那里去,她少不得又得被骂。   苏宜家在外面站了约摸半刻钟张氏就想让她进来了。   范可儿忙劝道:“姑母,表嫂那般对您,您对她未免太宽和了些。”   张氏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哪里想对儿媳宽容了,还不是她背后站着的世家,她不敢对付她。   “你是不知道她们苏家有多厉害。”   范可儿:“您是她的婆母,孝道又大于天,您还能怕了她不成?”   张氏虽然很好面子,但也知晓利弊,可在现实面前人不得不低头。   “我自然不怕她的,可你不知道你姑父有多重视苏家,万一被他知道了又得不高兴。”   范可儿还欲再说什么,张氏抬了抬手制止了。   “好了,你别说了,她就是个大麻烦,赶紧让她进来说完事让她走。”   苏宜家进来后对着半躺在床上的张氏行礼,寒暄了几句,切入了正题:“听说母亲今日中午将晚秋请过来了,不知她可是在母亲这里躲懒了,我那里一摊子事儿没人做。”   原来儿媳是为了继女来的,张氏道:“她确实过来了。”   苏宜家:“母亲安排的事情她可做完了?若是忙完母亲这边的事,还请母亲放她回去忙府中的事。”   张氏心中甚是不悦。儿媳管得未免太宽了些,竟然连继女的事情都要插手。她虽然不能对付儿媳,对付韩晚秋还是没问题的。   “她今日不回去了。”   苏宜家:“为何?”   范可儿在一旁道:“表嫂这话好生奇怪。姑母身子不适,你作为儿媳理应日日侍奉才对。只姑母大度,没和你计较,如今你竟还拦着晚秋妹妹在母亲床边尽孝。”   张氏并未反驳范可儿这句话。   苏宜家知道这是张氏的意思。   她瞥了一眼范可儿。   范可儿在人前一向是娇弱的,今日倒是张牙舞爪了些,与前世在她面前的模样一致。   看了一眼范可儿后苏宜家挪开了目光,再次看向张氏:“孝道大于天,晚秋来母亲床边伺候是她该做的事情。只是不知晚秋去了何处,怎得没看到她在母亲床边尽孝?莫不是在哪里躲懒?”   张氏嫌弃韩晚秋,见都不愿见她,这是苏宜家前世就知道的事情。   张氏神色有些不自然。   韩晚秋是个不祥之人,谁惹上她都没什么好事,作为她的继母,张氏怕被这个女儿克死了,很是不愿见她。今日她将韩晚秋叫过来,罚她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又让她去柴房跪着了。   “她去厨房熬药了。”   这时桃红进来了,她趴在苏宜家耳边说了一句话,苏宜家脸色顿时变了。   “我来了也有一会儿了,怎么药还没熬好?柳绿,你去催催,让妹妹动作快些。忙完这边的事好去忙库房的事情。”   张氏见柳绿要离开,怕柳绿发现她将继女关了起来,立即道:“我乏了,要休息了,你若无事便回去吧。”   苏宜家猜到张氏应该是将韩晚秋放在别处处罚,她思索片刻,道:“也好,儿媳就不叨扰母亲休息了。”   见她没追查下去张氏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出顺,只听苏宜家又开口了。   “母亲让儿女来身边侍疾天经地义,传出去只会说咱们将军府母慈子孝。只是,若子女太过孝顺,日日站上几个时辰,又或者跪着服侍的,传出去的话怕就不只是说母慈子孝了,恐会对母亲的名誉有碍。”   范可儿:“表嫂,您在说什么?姑母待人一向宽和,哪里会像您说的那般。再说了,谁会往外面传一些不实的传言?怕是只有一些怨恨姑母的人会做了。”   她说这番话时一直在瞥苏宜家,这是在暗示苏宜家会往外传。   苏宜家:“母亲,父亲身边有一位福姨娘,您来京城的时候故意将她留下来了,是吗?”   张氏心里一惊,问:“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苏宜家瞥了一眼门外偷听的下人们,道:“是啊,我怎么知道的。”   张氏脸色不太好看,此事她责令下人不许往外说。   苏宜家:“京城人向来娇养女儿,喜欢将女儿嫁到家宅和睦,婆母宽厚的府邸之中。不过母亲也不必太过担忧,总归二弟是男孩子,晚两年说亲也没事。兴许到时候京城的人会忘记此事,依旧将女儿嫁到咱们家里来。”   见张氏脸色变了,范可儿立即道:“表嫂,你莫要危言耸听。二表弟长得好,学问也好,大家都想嫁到咱们家来。最近有好些人家问过二表弟的情况。”   苏宜家一向懒得搭理范可儿,此刻本也不想理她,今日瞧着她屡次来堵她的话,说了一句:“表妹自然是不怕的,你毕竟是个姑娘家,要外嫁的,又不姓韩。”   瞧着范可儿和张氏脸色地变化,苏宜家满意地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母亲好好休息。”   苏宜家走后,张氏指着她离去的方向,看向范可儿:“她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范可儿:“表嫂故意那样说的,姑母可莫要着了她的道。”   张氏没说话。前些时候确实有不少人家问过她儿子的情况,可那些人问过之后就没了下文。也有那贴着他们家想嫁进来的,但都是一些商贾或者小门小户。长子娶了顶级世家之女,她亲生的怎么可以差那么多!   她这儿媳在世家长大,世家大族娇养女儿,或许真的很讨厌刻薄的婆母。   事关儿子,张氏不得不小心谨慎。   “让那个死丫头回去吧。”   范可儿大惊失色:“姑母,您这是在跟表嫂低头吗?她前脚刚走,您后脚就将晚秋放了。”   为了儿子低头算什么?况且,刚刚儿媳有句话说的很对,侄女毕竟是外人,未必会为韩家着想。在儿子面前,侄女的话也没什么用了。张氏抬了抬手,道:“好了,你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吧。”   范可儿还想再劝,张氏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她没敢再多言,只好出去了。   苏宜家一出院子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韩至。   “将军是要和母亲请安吗?你进去吧,母亲在里面,我先回去了。”   韩至心情委实有些复杂。   刚刚里面的谈话他全都听到了。   若娘子想要帮他的话,母亲罚他的第一日她就能将他救出来,可她却没这样做。   或许,娘子不知道他日日在正院受的苦?   见娘子朝前走去,韩至连忙跟上了。   “我今日来过了。”   苏宜家没什么反应。她日日派人监视他,早就知晓了此事。   韩至又道:“母亲让我在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   苏宜家依旧没什么反应。之前是一个时辰,如今是半个时辰,可见韩璨的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我听说范家表妹也陪着你罚站了?”   韩至觉得这不是重点,应了一句:“对。”   接着又说起自己想说的事情。   “最近母亲日日罚我站在院子里,若是明日母亲再罚我,娘子能不能……能不能……”   韩至觉得自己有卖惨的嫌疑,他不太熟悉这种事,有几分青涩。   苏宜家停下脚步看向他,认真地说道:“你放心,我定第一时间去将表妹请来为你求情,不让你站那么久。”   韩至:……   作者有话说:   韩至:有时候真的挺孤独的o(╥﹏╥)o 第33章 愤怒   ◎“府中留不得她了。”◎   韩至见外面人来人往的没再多言, 随苏宜家回了如意院中。   他们前脚刚回来,后脚便有人来报了正院的事情。   “将军,少夫人, 夫人将晚秋姑娘放了, 晚秋姑娘回了芙蓉院。”   苏宜家想了想, 看向柳绿:“你拿些伤药去看看妹妹。”   韩至看向苏宜家:“娘子多虑了, 母亲虽然不喜我和晚秋,倒也从没打过我们。”   苏宜家没理会韩至这句话, 对柳绿道:“去吧。”   柳绿:“是,少夫人。”   柳绿走后,韩至又强调了一遍:“我说的是真的,母亲从没打过我。”   娘子会不会想太多了。   苏宜家有些不高兴了, 张口就想刺韩至一句。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不想和韩至吵。   她上下打量了韩至一眼, 忍住心中不悦, 尽量平静地说道:“将军人高马大的, 府中谁能打得过你?几个仆妇能按住你?”   韩至顿时不说话了。   他力气大自然没人敢打他,可妹妹那般柔弱说不定有人敢欺负她。   瞧着韩至的脸色, 苏宜家开始反思自己。   她不能再像前世一样张口就反驳韩至了, 不能过于冲动。   说起来韩至之所以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是因为他生存的环境简单, 韩家本就是县城的一户人家, 家中人口简单。在母亲死后,他十岁左右就去参军了, 军营里的环境更简单。再到后来入了京城, 全家都随他入京。没过几个月, 他娶了他。   这人在打仗带兵方面十分厉害, 但缺少后宅生活经验, 不知道后宅中的刀光剑影。   他几乎没跟女子接触过,对于韩家这几口人的了解怕是还不如她。   苏宜家放软了语气:“我也没说母亲会打妹妹,只是怕下人们会误解了母亲的意思,冲撞了妹妹,也担心妹妹在柴房里待了半日不小心磕碰了。”   大宅院里什么事不会发生?   男子生来地位高于女子,又能和当家人接触,主母自然不敢太过分,女子就不好说了。   尤其是晚秋那种不爱言语的性子,最容易被人欺负。   张氏虽然看起来不是个狠辣的,但也得查查看才知道。   韩至觉得娘子这番话十分有道理,点了点头。   “娘子说得对,还是你考虑周到。”   见韩至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苏宜家心里的火气渐渐降下去了。   前世她但凡看到韩至做的事情说的话不合自己的心意便要和他吵,结果吵来吵去什么问题都没解决,还让两个人矛盾越来越深。如今换了一种方式倒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多时柳绿回来了。   苏宜家:“如何?”   柳绿:“晚秋姑娘说自己没事,不让奴婢查看。”   苏宜家秀眉微蹙。   韩至:“我刚刚就说母亲不可能打妹妹的,看来是娘子多虑了。”   苏宜家瞪了韩至一眼。   韩至顿时不敢再多言。心中也在纳闷儿,他到底哪个字又说错了。   这件事定然有隐情。苏宜家本想着明日等韩至走了再处理此事,她反复琢磨了一下,觉得此事还是韩至在场比较好,须得让他知道才好。   “你等妹妹睡下后将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叫过来。”   柳绿:“是。”   韩至:“娘子怀疑妹妹在撒谎?”   苏宜家:“将军觉得她会不会呢?”   韩至:“我倒不觉得她会撒谎。会不会是晚秋不好意思让人查看?”   韩晚秋性子内向,也不是没这种可能。苏宜家看了柳绿一眼,从柳绿的眼神中她觉得事情可能不太简单。   “还是查一查更让人放心。”   不多时如意院中就摆饭了,饭后,苏宜家坐在榻上看书,韩至也拿了一本书坐在一旁。他看了一会儿书,想起来一事,眼睛瞥向了一旁的苏宜家。   苏宜家察觉到韩至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将军有事要说?”   难道还是想说刚刚的事情?   有件事放在韩至心头几日了,他一直没说出口,此刻犹豫了一下,道:“娘子可认识一些适龄的未出阁的小姑娘?”   苏宜家:“将军打听这件事做什么?”   韩至犹犹豫豫地不知该如何开口。世家一向厌恶寒门,未必瞧得上他们这些人。   “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   韩至向来不怎么关心姑娘家的事情,今日突然这般问定是有缘由的,苏宜家一下子就猜到了韩至的意图。再结合前世发生的事情,她几乎可以猜到他想为谁说亲。   前世他并未问过她这个问题,今生怎么突然问了。   “将军想做媒了?”   韩至眼神一亮,娘子果然聪慧,他一张口她就知道他的意思。   “对。”   苏宜家:“将军想为谁说亲?”   韩至:“我身边有两个副将,一个叫赵三铁,一个叫鲁一直,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赵三铁跟在我身边多年,性子秉直憨厚。鲁一直虽从前没在我的帐下做事,但我对他也十分了解,很是老实的一个人。”   苏宜家垂眸,心想,果然是这两个人。   好像后来这两个人一个娶了另一个副将的妹妹,另一个娶了一个小户女。   韩至鼓起勇气说了最后一句话:“只是……只是这二人家世不太好。”   苏宜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二人都是朝中的新贵,世家虽然表面上个瞧不起他们,但通过后面几年发生的事情,她知道其实大家是愿意和他们联姻的。   若是做成了此事,对韩至倒是大有益处。   她前世劝他打点上下关系时,他可是百般不愿,还嫌她太过势利。如今他自己倒是要做此事了。以他这种直肠子,当真能想到这一层吗?   韩至见娘子看过来了,心中还在打鼓:“也不是非得是世家,只要是家世清白,性子温和就好。”   苏宜家:“将军怎么想到为他们二人说亲了?”   韩至:“他们也老大不小了,该定下来了。不然整日闲的没事做。”   苏宜家觉得自己猜想是对的,韩至并未如她这般想的这般复杂。   “好,此事我会留意的。”   见娘子答应下来了,韩至心中别提多开心了。   “我替他们二人谢谢娘子。”   苏宜家:“不必。”   此事若是做成了不光对韩至有益,对她也有益处。   想到这二人后面娶的娘子,苏宜家忽然心中一动,问了一句:“将军觉得晚秋如何?”   说起来晚秋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小姑娘文文静静的,长得也不错。若是嫁给了韩至的下属,有韩至这个兄长撑腰,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   韩至想也不想,立即否定:“晚秋不行。”   这二人官职五品,家世清白,人口简单,与韩家也算相配,怎么就不行了?难不成韩至觉得自己妹妹配不上这样的军官?   苏宜家顿时冷了脸,她张口就想刺韩至,但她忍住了,她且先听听韩至的解释。   “为何?”   韩至:“晚秋性子太过内向,这二人又是行伍出身,怕是……怕是……会吓到她。”   他这妹妹见了他都吓得躲起来,见了这二人怕是更加害怕。   苏宜家没想到竟会是这个原因,道:“难不成这二人长得十分凶神恶煞?”   韩至:“自然不是。娘子莫要误会,他们二人长得十分周正,改日我让他们二人来见见娘子。”   苏宜家:“哦,也好。”   韩至又多解释了一句:“晚秋胆子太小了,见了我都吓得不行,估摸着她喜欢读书人。”   苏宜家:“哦。”   她忽然又想到一人,问:“那你觉得可儿呢?”   这一次韩至犹豫了。   苏宜家一直盯着韩至的反应,见他犹豫,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韩至犹豫的原因究竟是范可儿的性格不适合,还是他对范可儿有情不想将她嫁出去。   前世她嫁过来五年范可儿都没有成亲,她一直待在韩府中。   就在这时,韩晚秋身边的丫鬟过来了。   金菊和侍书同为姑娘身边的丫鬟,两个人的待遇却完全不同。侍书可以随着范可儿在府中行走,也不用干杂活。金菊却要干活。她名义上是韩晚秋的丫鬟,实则和院子里洒扫的仆妇干同样的活。   苏宜家仔细打量了一下金菊,道:“姑娘睡下了?”   金菊点头:“嗯,睡了。”   苏宜家:“来京城这几个月你们可还习惯?”   金菊:“都挺好的。”   苏宜家:“姑娘可有不顺心的事?”   金菊眼神有些闪躲,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当真是谁的丫鬟像谁,见她如此,韩至道:“让你说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金菊吓得哆嗦了一下。   苏宜家瞪了韩至一眼,韩至立马闭了嘴。   苏宜家:“你们家姑娘是将军的亲妹妹,将军得知了一些事情,很是生气。你家姑娘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今日将军定会为你家姑娘做主的。”   韩至诧异地看了娘子一眼,心想他何时说过这番话了。   不过他并没有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反倒是顺着娘子的话说道:“对,你尽管说。”   金菊虽然害怕将军,可一听将军愿意为姑娘做主,胆子大了起来。   “是表姑娘!”   苏宜家本想着去查查看韩晚秋在正院有没有受伤,没想到炸出来的人竟然是范可儿。   苏宜家都觉得诧异了,韩至就更惊讶了。   “可儿?”   这怎么可能。他记得可儿和妹妹一向形影不离,二人关系十分好,如亲生姐妹一般。可儿怎么可能会欺负妹妹。   金菊:“对,就是表姑娘,表姑娘天天欺负我家姑娘!”   韩至刚想反驳,他突然想到了刚刚在正院听到的话。   娘子是去帮助妹妹的,可儿话里话外都在反驳娘子,也就是说她站在了娘子的对立面,她并未帮助娘子。   他又想到了别的事情。   可以既然可以为他求情,自然也可以为晚秋求情。晚秋被母亲押了半日,她定是没有求情的。   苏宜家看向韩至,见他没有反驳而是在思考,放下心了。   “金菊,表妹是如何欺负晚秋的。”   金菊:“表姑娘日日让我家姑娘为她干活,把我们家姑娘当成丫鬟使唤。从前在老家的时候她就指使我家姑娘给她干活,现在来了京城家里仆妇多了,她还是让姑娘干活。姑娘若是哪里做的不顺她心意,她就要打骂姑娘……”   苏宜家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个范可儿比她想象中还要过分。   金菊越说越委屈,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前几日少夫人让姑娘帮您管家,她回去时表姑娘就打了她,她还让我家姑娘辞去管家的事情,让姑娘跟少夫人说让表姑娘来管家……我家姑娘今日之所以被夫人叫去了正院就是表姑娘告的状。”   金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军,少夫人,求你们为我家姑娘做主。”   韩至眼里快要喷火了。   他虽然不喜欢晚秋,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金菊,问道:“你这番话当真没有一句虚假?”   金菊:“将军,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韩至气得不轻,大声问:“若是实话,你从前为何不说?”   金菊吸了吸鼻子:“将军去了军营不在家,老爷向来不待见姑娘,夫人又是表小姐的表姑母,奴婢能和谁说呢……”   韩至顿时闭了嘴。   可他还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范可儿竟然是这样一种人。   苏宜家看出来韩至的意思,对金菊道:“晚上好生服侍你家姑娘。若她明日辰时之前能醒过来的话,就让她过来一趟。”   金菊:“是。”   金菊走后,屋里气氛有些凝重。   苏宜家瞥了一眼韩至的神色,又看向柳绿,问:“你刚刚都打听出来什么事了?”   柳绿:“表姑娘和晚秋姑娘虽同住在芙蓉院中,但表姑娘住的是宽大的正房和南边的几间厢房,晚秋姑娘只住北边的一间偏房。”   苏宜家皱眉:“我怎么记得管事的说正房是晚秋住的?”   柳绿:“正房里放了些晚秋姑娘的东西,晚秋姑娘和表姑娘对外宣称是晚秋姑娘在住,实际上是表姑娘在住。刚刚奴婢亲眼看到晚秋姑娘睡在了北边的偏房中。”   苏宜家顿时冷了脸。   她瞥了一眼韩至,韩至的脸色难看得很。   苏宜家:“还有呢?”   柳绿:“表姑娘日日让晚秋姑娘去服侍她。金菊虽然名义上是晚秋姑娘的下人,实则在芙蓉院中干粗活,表姑娘不让她去服侍晚秋姑娘……”   柳绿又说了许多刚刚打听来的事情。   柳绿说完便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韩至和苏宜家两个人。   苏宜家觑了一眼韩至的脸色,问:“将军不相信表妹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韩至沉默了片刻,道:“其实我对她并不了解。”   苏宜家没料到韩至会是这样的回答。   不过……不了解?   张氏都要把范可儿嫁给他了,他还能不了解她?   韩至:“表舅父救父亲时我在军营中,等我归家时表妹已经被接到了府中。那时她就是个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和晚秋差不多,见了我也不吭声,我也没太注意她。后来……”   后来母亲突然当众说要让可儿嫁给他。   把他吓得不轻。   听到韩至停顿,苏宜家开口问道:“后来怎么样?”   韩至:“后来她就长大了。”   苏宜家淡淡地瞥了韩至一眼。她知道韩至在撒谎,也多少猜到了他迟疑的内容。她装作没听出来,问道:“可儿见了将军竟然不搭理你吗?”   韩至:“何止是不答应,在看到我脸上的疤时甚至有几分畏惧……还有……”   后面那个词韩至有些说不出口。   苏宜家猜测了一下,替他说了出来:“嫌弃?”   韩至似是不愿承认这一点,但还是点了点头,下意识将有疤的那半张脸隐藏在苏宜家看不到的方向。   苏宜家微微垂眸,问:“那时将军在军中是什么职位?”   这件事过去太多年了,韩至并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职位,思索许久,道:“好像没什么职   ||||||   位吧,要么就是百户长。”   这和苏宜家料想的一致,她又道:“还真是看不出来表妹从前这般害怕将军,这些日子瞧着表妹时常盯着将军看,还去找将军。”   韩至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儿,张口想反驳,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苏宜家说完才发现自己多说了,在韩至开口之前她忙转移了话题:“表妹又是何时转变了对将军的态度?”   这个问题好回答,韩至想也没想答道:“在我被封为百户长之后。”   说完,他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有几分怔愣。   他无官无职时表妹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对他有几分嫌弃,在他被封了百户长之后表妹对他越发热络。他从前只觉得表妹对自己前后不同是因为二人从前没说过话,后来母亲做主想为他们二人定亲。仔细想来,是他想错了,表妹对他的态度是因为他的官职。   不过,范可儿对他态度如何于他而言没什么重要的。   苏宜家见韩至这么快就平复下来眼神暗了几分。   韩至应当听明白了她话中之意,却似乎并不在意。   不在意的原因又是什么?   晚上发生了韩晚秋的事情,苏宜家和韩至心情都不太好,两个人没再说什么,早早睡下了。   得知嫂嫂要见自己,韩晚秋早早来到了如意院中等着。   没想到她不仅等来了嫂嫂还等来了兄长。   “哥哥,嫂嫂。”   苏宜家:“坐。”   韩晚秋沉默地坐下。   苏宜家:“昨日在正院里母亲可有为难你?”   韩晚秋低垂着头,摇头:“没有。”   苏宜家瞧出来她的不对劲儿,道:“抬起头来。”   韩晚秋紧紧攥着帕子不说话。   韩至瞧出来端倪,朝着妹妹走去。   韩晚秋瞧见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色皂靴,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一双盛满怒意的眼睛。   韩至眼神极好,虽然此刻天色未大亮,他依旧瞧出来妹妹左边脸肿了起来。   “谁打的?”   韩晚秋连忙垂下头,摇头否认:“没……没人打我。”   韩至:“母亲打的?”   韩晚秋:“不是。”   韩至:“是可儿表妹?”   韩晚秋顿了顿,摇头:“不是。”   韩至:“那是怎么回事?”   韩晚秋结结巴巴地撒谎:“我……我……我自己摔的。”   韩至还欲说什么,胳膊突然被人握住了,他侧头看向身侧之人。   苏宜家冲着他摇了摇头,随即看向韩晚秋,柔声道:“我们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就与你兄长说实话吧。”   韩晚秋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苏宜家。   苏宜家:“这些年妹妹受苦了。”   韩晚秋眼里渐渐蓄满了泪花,她怕被兄长说,抬手抹了抹眼泪。   韩至恰好看到她手腕上的一道伤痕,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往上弄了一下她的衣袖。   韩晚秋吓得想抽回来手。   韩至冷着脸问:“谁打的?”   韩晚秋十分慌张,一直掉眼泪,一个字也不敢说。   瞧着眼前的情形,苏宜家压抑住心中的愤怒,抬手拍了拍韩至的胳膊,道:“将军,晚秋是个姑娘家的,您这样做不好。”   韩至松开了握着妹妹的手。   苏宜家看向柳绿:“带晚秋去屋里换一身衣裳。”   柳绿会意,领着韩晚秋去了里间。   不一会儿柳绿就出来了,对苏宜家道:“晚秋姑娘胳膊上腿上都有伤,有被掐的,有被指甲划伤的。”   苏宜家眼神冷了下来。   不管她将来会不会和韩至和离这件事她管定了,要么将范可儿撵出韩府去,要么给韩晚秋找个合适的人家嫁出去,总之不能再让她和晚秋在一处了。   这时她看到了一旁脸色阴沉的韩至。   韩晚秋是他的亲妹妹,范可儿是韩家恩人的女儿,还是差点嫁给韩至的人。   不知他会如何选择。   “晚秋被人欺负了,将军打算如何做?”   韩至一双眼睛布满了寒意:“府中留不得她了。”   作者有话说:   韩至:我不是个称职的哥哥o(╥﹏╥)o 第34章 商定   ◎韩至决定送走范可儿。◎   韩至虽然鲜少和女子接触, 也不了解内宅之事,但他带过兵。   范可儿挑拨母亲和晚秋的关系,唆使母亲关押晚秋。   又打骂晚秋, 将晚秋当成丫鬟使唤……   这样的人换成他手下的兵就是个惹祸精, 不能留在军营里。   为了家里的和睦, 这种亲戚不能再留在府中了。   苏宜家很少见到韩至这般愤怒的样子, 心中难免有些诧异,她没有想到韩至竟然将事情做得这般绝。   只是, “留不得”了……究竟指的是什么意思?   “将军的意思是要将范可儿嫁出去?”   韩至:“她这等品性若是嫁出去岂不是要与人结仇?”   范可儿性子比妹妹外向些,他昨晚的确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为她说一门亲事,如今觉得幸好没答应下来,否则将来他很难和下属交待。   苏宜家放心了, 问:“那你打算将她安排到何处去?”   韩至:“我记得范家族里还有人,将她归还给范家。”   苏宜家发现韩至这人处理事情还挺狠的, 有军里的作风, 全然不似她们后宅女子的做法。前世他们二人吵了那么多次架也没见他对她如此, 可见还是留情了。   “将军说过表姑娘与韩家有恩,首先父亲母亲不会同意这件事, 其次外面也会说将军忘恩负义。”   韩至:“父亲那边我去说, 只要父亲同意了, 母亲也会同意的。将她送回去后, 若她一辈子不成亲,韩家就养她一辈子。若她成亲, 就养到她成亲那日, 再为她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至于外人如何说又何必在意, 难道要为了堵住外人的话就要让自己人受苦吗?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 没必要牺牲自己的亲人。”   虽说他不喜欢妹妹的性子, 可说到底妹妹才是自己的亲人,范可儿只是一个外人。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是只有养在府中这一条路可走。   还有一点,母亲曾经想将范可儿嫁给他,此事娘子虽然不知道,可她终究不适合再待在府中了。   前后两世,韩至终于做了一件令苏宜家满意的事情。   苏宜家心情好,道:“如果父亲不同意,将军就说我已经知道了府中曾想将范可儿许给将军为妻。”   她对韩璨多少有些了解。韩璨和张氏不同,他十分重视自己和韩至的亲事,也将她的位置抬得很高,若韩璨知晓了此事一定会同意将范可儿送走。   “你就说我因为此事十分生气。”   韩至张了张口,道:“你……你知道这件事了?”   苏宜家:“雁过留痕,这件事很难打听吗?”   韩至:“哦。”   既然知道了之前为何提都不提?   韩至沉默片刻,终究什么都没说,道:“我先去上朝了,晚上我会和父亲提此事,白日里就麻烦娘子多照顾晚秋。”   苏宜家:“嗯,将军放心去吧。”   韩至:“好。”   不多时韩晚秋从里间出来了,她刚刚哭过,眼睛还是红肿的。   苏宜家:“你放心,你兄长会为你做主的,他已经决定让范可儿回范家了。”   韩晚秋震惊地看向苏宜家,道:“这……这……这怎么行。”   苏宜家本想安抚韩晚秋几句的,话到了嘴边,又变了:“为何不行?”   韩晚秋:“可儿表姐的父亲救过父亲,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我们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原来这个傻丫头是这个原因才一直容忍范可儿的。   苏宜家:“所以你就容忍范可儿一直欺负你?”   韩晚秋捏了你衣角,垂下眸子,道:“表姐没欺负我。”   苏宜家:“范家舅父的确救过父亲,他对咱们家有恩。但是,这并非是范可儿可以欺负你的理由。一码事归一码事。救命之恩要偿还,欺负了人也要付出代价。你不能因为范家舅父救过父亲就忍受范可儿日日欺辱你。”   第一次有人对韩晚秋说这样的话,她震惊地看向苏宜家。   苏宜家缓声道:“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报恩,但绝对不是以牺牲妹妹为代价。”   韩晚秋:“我……我……我是个不祥之人,生下来就克死了母亲。”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嫂嫂不必为了我做这样的事。”   瞧着韩晚秋脸上的神色苏宜家越发觉得心疼,道:“怎么会呢?你何必信那些子虚乌有的话。你是母亲拼死留下来的,妹妹难道要这般作践自己来回报母亲吗?母亲若是看到你过得这般痛苦,不知心中会有多么难过。”   韩晚秋的眼泪顿时涌了上来。   母亲真的是因为喜欢她才生下来她的吗?   “难道不是我害死的母亲吗?”   苏宜家:“这和你有何干系?你那时刚刚出生,还是一个婴儿。母亲难产绝非你之故,相反,母亲在自己的性命和妹妹之间选择了妹妹。你应该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替母亲好好活下去才对。”   韩晚秋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簌簌落下。   待她哭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后,苏宜家抬手摸了摸韩晚秋的头发,道:“库房那边的事不急,今日如意院中有些事,妹妹就留在如意院中吧。”   韩晚秋点了点头。   苏宜家本来是安排柳绿带着韩晚秋的,她觉得自己想错了,韩晚秋胆子太小了,她不适合跟着柳绿,反倒是适合跟着桃红。   桃红性子直率泼辣,胆子大,正好带带韩晚秋。   范可儿并不知韩至已经决定撵走她了,瞧着韩晚秋不在,她去库房那边寻了寻她,得知她去了如意院走,她抬步朝着如意院走去。   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苏宜家一直不喜范可儿,如今更是不想见她。   范可儿又跑去张氏那里告状了。   姑侄二人将苏宜家骂了一通。   晚上,韩至回来后去寻了韩璨,将韩晚秋的遭遇说了出来。   韩璨震惊不已,道:“当真?”   韩至:“千真万确。”   韩璨还是不太敢相信,道:“会不会是她们小姑娘家闹着玩的?”   韩至:“绝对不是。妹妹身上的伤不止新伤,还有旧伤。”   韩璨着实难以将乖巧听话的侄女和打人、骂人、挑拨离间这些词放在一起。   韩至说出来自己的决定:“父亲,可儿表妹不适合再留在咱们家了。”   韩璨下意识反驳:“这怎么能行?你忘了可儿的父亲救了为父?咱们家不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为了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女儿将恩人的女儿赶出府去,这种事韩璨做不来。他们家不差这么一口饭吃,没必要为此丢了面子。   韩至:“父亲,儿子从来没想过要做忘恩负义的事情。范家舅父的恩情咱们家一定要报。只是如今范可儿做下了这等事就不能再留在府中了。”   韩璨:“你每个月俸禄那么多,咱们家又有许多田产铺子,怎么就养不起她一个小姑娘了。她犯了错,以后让你母亲好好教便是了。”   自从范家兄弟救了他,他就打算将他的女儿当做是亲生女儿来对待了。不管是为了心里的良知还是为了面子,他都得这样做。   韩至:“父亲,这不是小事。她不仅因为晚秋没听她的话便在母亲身边说晚秋的不是,鼓动母亲去对付晚秋。还时常与母亲说我家娘子的不是。之前母亲出手对付娘子就少不了她的手笔。长此以往,是败家之相。”   韩璨的神色郑重了几分,但还是有些犹豫。   “不如好好教教她吧,她还小,说不定能教好的。”   韩至:“她也不小了,早已过了及笄的年纪。若她真的知道悔改就不会一次又一次欺负晚秋了,也不会一直在母亲面前挑拨离间。”   单单是他看到的伤痕就十分骇人,那些他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如何严重。   不说别的,仅从范可儿对他的态度改变就足以证明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有些人是教不了的,也改不了自己的错误。   韩璨沉默了。   韩至:“父亲,您可别忘了当初您和母亲想将她嫁给我。”   韩璨身子坐正了些。   他的确在正院听到过夫人和可儿说儿媳的不是,那时他觉得是夫人不满他将管家一事交到了儿媳手中。仔细想来,他曾经想将可儿嫁给儿子,如今儿子娶了旁人,可儿心中未必没有怨言。   韩至又添了一把火:“我和娘子毕竟是皇上赐婚,可儿这般做不合适,还有,若是哪一日娘子知晓了此事父亲想过后果吗?”   韩至并未说出苏宜家已经知晓了父亲差点将范可儿许配给他的事情。因为若是说出来难免会让父亲母亲他们以为是娘子想将范可儿撵走。是他铁了心要将范可儿送走的,不能将此事怪在娘子头上。   韩璨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   可儿虽是恩人之女,但儿媳毕竟是皇上赐婚,还是世家女,自己的女儿也在受苦。   孰轻孰重,他心中自有判断。   “你想过如何安排她吗?”   若是安排的不适合难免会落人口舌。   韩至:“送回范家,以后吃穿用度全由咱们家负责,她出嫁咱们也给她一副丰厚的嫁妆,绝不让人说父亲半分不是。”   看来儿子早已经安排好了,韩璨这就放心了。   “还有半个月就到年了,等过了年再让她走吧。”   韩至:“好。母亲那边……”   韩璨:“我去说。”   韩至回去时韩晚秋还在,苏宜家正在和她讲书上看到的故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看着不远处温馨的场景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除却醉酒那日,娘子从不曾用这般温柔的目光看他。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韩至的声音一出来,姑嫂二人都看了过来,吃肉来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韩晚秋甚至吓得离开了榻上,站在苏宜家身侧。   韩至:……他就那么可怕吗?   晚秋怎么每次见了他都像是老鼠看到了猫,胆子也太小了。   韩至朝着榻边走去,坐在了刚刚妹妹坐过的位置上。   他瞥了一眼妹妹,想说些什么。   苏宜家打断了他欲说出口的话,问:“将军刚刚去找父亲了?”   韩至:“嗯,去过了。”   苏宜家:“如何?”   韩至瞥了一眼妹妹,道:“父亲同意了,年后便送范可儿回范家。”   韩晚秋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兄长。   兄长竟然为了她将表姐赶走了?   韩至看到妹妹眼底的震惊,道:“以后若是受了委屈就来和我说,若实在不想和我说就和你嫂嫂说也是一样的。你胆子大些,别这般胆小怕事——”   他还是不太习惯和妹妹沟通,说着说着就开始训教。   苏宜家轻咳一声:“咳。”   韩至顿时闭了嘴。   兄长一向这般和自己说话,更何况兄长今日还为了她将可儿表姐送走。她虽然依旧惧怕兄长,但心中也十分感念他为自己做的事情。   不过,欢喜之余,亦有几分担忧。   “哥哥,这样做不好吧,表舅当年救了父亲……”   韩至:“救命之恩由我来还,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兄长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韩晚秋很想谢谢他,可她张了张口又闭上了,不知该如何说。   苏宜家看出来兄妹二人的别扭,此事解决了便好,她开口缓和了气氛:“晚秋,年前你就留在如意院中吧。”   以范可儿的性子,她真不知此人会做出来什么事情。正好如意院比较大,空房子多,将她留在这里她比较放心。   韩晚秋本不想麻烦兄嫂,见嫂嫂坚持,这才留下了。   韩晚秋又坐了一会儿便由桃红带着去一旁的厢房安置了,正房里只剩下苏宜家和韩至二人。   苏宜家拿起桌子上的书看了起来。只是今日看的不是特别专心,时不时瞥韩至一眼。   韩至向来敏锐,察觉到她的目光,主动问道:“娘子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苏宜家拿过一旁的书签塞到书中,合上书,对韩至道:“是有些话想和将军说。”   韩至:“娘子尽管说。”   苏宜家:“将军不是个冷血的人,为何对晚秋那般冷淡?” 第35章 交谈   ◎韩至对妹妹态度转变。◎   韩至神色微僵。   见韩至似是不愿开口, 苏宜家道:“将军不愿说就算了,只是我希望将军以后——”   话未说完就被韩至打断了。   “不是不愿与娘子说,是……只是……”   苏宜家:“可是因为母亲?”   韩至神色黯淡下来, 沉默地点了点头。   苏宜家:“抱歉, 提起来将军的伤心事了。”   韩至:“没关系, 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   苏宜家顿了顿, 又道:“母亲去世时将军已经记事了吧?”   韩至再次点了点头:“嗯。”   苏宜家:“将军可曾记得母亲怀有晚秋时是什么心情?”   韩至陷入了回忆中,停顿了许久, 说道:“我记得母亲那时十分开心,时常摸着腹中的胎儿微笑。尤其是快要生产时笑得越发开心。只是后来没想到……”   后面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苏宜家喃喃道:“是啊,没想到后来母亲竟然在生产时去世了。”   提到这个话题韩至格外沉默。   苏宜家在世家中长大,十分会察言观色, 她察觉到韩至的情绪,后面的话本不应该继续说下去, 只是, 话已出口, 不说也得说了。   “晚秋却活了下来。”   对于此事韩至心情十分复杂,他没有接话。   苏宜家又道:“将军难道不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吗?”   韩至看向苏宜家, 不解其意。   苏宜家为他解惑:“许多妇人难产时一尸两命, 而晚秋却幸运地活了下来, 这不是上天的恩赐又是什么?说不定冥冥之中是母亲在庇佑她。”   韩至神色有几分错愕。   苏宜家:“我相信母亲在世时应该与将军说过弟弟妹妹生下来后, 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之类的话吧?”   韩至点了点头,母亲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苏宜家:“将军又是如何做的呢?”   韩至沉默了。   那时他还小, 得知母亲去世异常伤心。后来又有算命的上门说是妹妹克死了母亲, 他就更加讨厌妹妹了。再后来他去参军, 几年才见一次妹妹, 两个人之间十分生疏。   苏宜家:“你们是血浓于水一母同胞的兄妹, 我不求将军有多么疼爱晚秋,只希望你以后对她的态度能和善些。想来母亲也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形。”   韩至呆呆地坐在榻上一个字也没说。   他就这样坐了许久,直到苏宜家准备去洗漱,他这才有了反应。   苏宜家低头看了一眼被握住的手腕。   韩至:“其实晚秋小时候我也想抱抱她的,只是一想到旁人都说她克死了母亲我心里就十分矛盾,以至于渐渐忽略了她,我们兄妹两人也越来越生疏。后来我想和她说说话,结果她一见我就跑,我说上两句话她就要哭,我就更不想和她说话了。”   苏宜家:“将军可有想过为何晚秋会是这样的性子?”   韩至并未想过这个问题。   苏宜家:“将军作为晚秋一母同胞的兄长对她尚且如此,那些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待她又会如何呢?想必更糟糕。她的周围全都是嫌弃否定的声音,性子能大方起来才怪。”   韩至怔住了。   娘子的意思是晚秋变成这样他也有责任?   他可不就是有责任么。   他对晚秋没什么耐心,对她不管不问,那些下人们最会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一定会欺负她的。范可儿之所以敢欺负晚秋,还欺负了那么久都没被人捅出来,不就是这个原因么。   “竟然如此……是我错了……”韩至喃喃说道。   听到韩至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苏宜家松了一口气。   虽说她不喜欢韩至的性格,但不得不承认韩至是个好人,他既然承认了错误,往后一定能好好对晚秋。   其余的话她也不必再多说。   她也不想指责韩至什么。   “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韩至:“哦,好。”   两个人洗漱了一番,躺在了床上。   第二日一早韩至早早醒了过来去院子里练剑。   练完剑,他转身看向了晚秋厢房的方向。   “晚秋?”   一个身影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哥……哥哥。”   从刚刚韩至就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了。   韩至:“你躲……”   刚说了两个字,韩至就想起来昨晚娘子说过的话,声音顿时轻了一些。   “你怎么起这么早?”   兄长第一次对自己说话这般温柔,韩晚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哥哥吗?   见妹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韩至轻咳一声,道:“你若是想看我练剑就搬个板凳坐旁边看,不必躲起来。”   自己做的事情被人戳破韩晚秋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我……我……”   韩至瞧着妹妹似乎十分惧怕自己,也知道很多事情急不来,他没再多说什么,收了剑,跟晚秋说了一声去上朝了。   苏宜家一醒来就得知了早上韩至和晚秋之间的谈话,见韩至愿意去改变,她十分欣慰。   早上起来后范可儿去正院给张氏请安,张氏告知她韩璨决定过了年就将她送回老家去。   她整个人都难以置信。   短短一夜发生了何事,怎么就要撵她出韩府了?   得知是因为她欺负韩晚秋,她心里顿时就怒了,没想到那个丧门星竟然敢去和表哥告状。   “姑母,她说的都是假的,我没打过她,她一定是故意的!”   张氏:“我自然也相信你没打她,可你姑父相信他。”   说起来这件事张氏也很生气,范可儿是她的表侄女,撵走她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吗?昨晚韩璨来通知的她,她和韩璨闹了一个晚上。韩璨却铁了心一定要将侄女送走。   范可儿:“我去和表哥说,表哥一定会相信我的。”   张氏:“你跟他说什么,事情就是他干的,你求他也没用。你放心,我是不会同意让你走的。”   范可儿:“不,我不信表哥会为了韩晚秋撵我走。”   韩晚秋就是个灾星,表哥十分厌恶她,她不信表哥会为了韩晚秋将自己撵走。   张氏:“罢了,你试试吧。”   晚上,韩至没去外院直接回了内宅中,他正朝着如意院的方向走去,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他连忙往旁边闪躲一下。   待站稳了方看到人是范可儿。   想到晚秋的遭遇,他心里升起浓浓的厌恶。   范可儿:“表哥……”   范可儿未语泪先流。   对此,韩至心里没有升起来一丝波澜,眼神依旧冷漠。   “你在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忏悔吗?”   范可儿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一脸怔愣地望向韩至。她缓了缓思绪,抽抽涕涕道:“表哥,你问都不问一句就定了我的罪,你就这么瞧不上我吗?”   韩至冷着脸道:“如若我问你,你就会承认吗?”   范可儿被噎了一下,反问:“我没做过的事情如何承认?”   韩至:“所以,问与不问又有何区别?”   以范可儿的品行,做了这样的事绝不会承认的,他也就没必要问了。   范可儿:“不……不是……表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从来没做过那些事,晚秋是在骗你,你不要相信她。”说着话范可儿就要上前拉扯韩至的衣裳。   韩至后退一步。   范可儿抓了个空。   韩至:“我不相信她,难道要相信你一个外人吗?”   范可儿这下彻底懵了。   表哥一向不喜欢韩晚秋,两个人虽说是亲生兄妹,话都说不了几句的,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万一表哥偏向韩晚秋,她就彻底没了机会。   “表哥,我真的没做错那些事啊!”   见范可儿依旧在狡辩,韩至问:“你们两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如果事情不是你做的,那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做的?”   范可儿眼神有几分闪躲:“那也有可能是院子里的下人做的。”   韩至:“下人?哪个下人?你找出来。”   范可儿张了张口没能说出来。   韩至不愿再理会她。   范可儿:“表哥,你难道忘了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韩至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表舅父救了父亲,这件事我韩至一辈子都不会忘,一定会报答你父亲的恩情。没把你叫过来当众审问就是看在表舅父的份上保全你的面子,你莫要再惹是生非。年前老老实实在韩家待着,等过了年就回范家去。韩家以后也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范可儿面如死灰。   表哥竟然真的一点都不顾及父亲的恩情了。   韩至今晚没再去给张氏请安。   他之前一直去给张氏请安,接受张氏的惩罚,是因为怕张氏欺负苏宜家。如今知晓苏宜家的厉害,深知她不会被张氏欺负,便不打算再日日去受罚。   他直接回了如意院,回到如意院中时已经快开饭了。   韩晚秋跟在桃红身侧,学习着如何管理下人,苏宜家坐在榻上静静看着她们。   韩至来到苏宜家身边坐下。   他盯着苏宜家的脸渐渐出了神。   娘子长得可真好看,一举一动都让人觉得舒适,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幅画,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苏宜家察觉到,侧头看向他,眼里有几分疑惑。   韩至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刚刚的失神。   “娘子今日都做了什么?”   苏宜家:“没做什么,不过是见了几个管事,问了问外面铺子里的事。”   韩至又看向韩晚秋,问:“嗯,晚秋呢?”   苏宜家:“将军为何不亲自问她?”   韩至心想,他倒是想亲口问妹妹,这不是妹妹一见他就害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么。不过,既然娘子提了,他也不会反驳。   “好。”   不多时,如意院中摆饭了。   吃饭的时候韩至看着坐在娘子身侧安静吃饭的韩晚秋,问道:“晚秋,你今日都做了什么?”   韩晚秋吓了一跳,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   见状,苏宜家柔声道:“这个汤不错,尝一尝。”   说着接过韩晚秋的碗,为她盛了一碗。   韩晚秋受宠若惊:“多谢嫂嫂。”   苏宜家对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韩晚秋似乎得到了鼓励,看向韩至时没那么害怕了,道:“我今日跟着桃红姐姐学习管家。”   韩至:“嗯,好好学,等范可儿走了你那院子就由你自己管了。”   韩晚秋:“是……是……哥哥,我知道了。”   今日已经有进步了,苏宜家适时说道:“吃饭吧,要凉了。”   众人没再说话。   晚上,熄灯后,韩至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昨日苏宜家说过的一句话。   他犹豫许久,说道:“娘子,我和范可儿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苏宜家先上了床,此刻都快睡着了,听到这话清醒了几分。   韩至又道:“父亲和母亲一直希望我能娶范可儿,但这门亲事我一直没有同意,我们二人也并未定过亲。”   前世韩至若是说这番话苏宜家或许不信,今生她一直派人盯着韩至,韩至究竟做了什么她一清二楚,而范可儿前世说她与韩至之间关系亲密的事也多半是谎言。   见苏宜家没什么反应韩至心中十分着急。   他撑起头来看向了里侧。此时帐内十分昏暗,他看不清娘子的脸色。   “娘子,你睡着了吗?”   “没有。”   “听到我刚刚说的话了吗?”   “听到了。”   听到了为何不回他?   “那你怎么不说话。”   “哦。”   一个“哦”就完了?   韩至:“我可以发誓的,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苏宜家看向韩至:“我知道。”   韩至虽看不清苏宜家的脸色,但却看清了她的眼神。   她的眼睛本就生的好看,眼神又在今夜格外清亮,像是汩汩温泉,将人包裹在其中,暖暖的。   韩至今晚再次失了神。   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几分喑哑:“娘子,你生的真好看。”   苏宜家忽然想起了饭前韩至看自己的眼神。   所以,他刚刚是因为看她才失神的,而不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   前世也没见他被自己迷成这样,今生怎得屡屡看她出神。   苏宜家眨了眨眼。   韩至喉结微滚,后面的事情自然顺理成章。   韩至发现自己对娘子的喜欢越来越深了,成亲不过短短数月,他好像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苏宜家也发现韩至恢复了前世的水准,倒也不怎么排斥。   除此之外,韩至身上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第36章 说亲   ◎给韩至下属说亲。◎   年前苏宜家越发忙碌了, 各个府中开始迎来送往。   年底了,正是亲戚间联络感情的好时机,若有那有目的的就更加积极了。   苏宜家第一年成婚, 应该去亲戚家拜年。   前世她也曾去亲戚家拜年, 听了不少嘲讽的话心情很不好, 这个年也没有过好。   经历了那么多事, 如今很多事她已经看开,不再将这些世家亲戚的看法放在心上, 只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喝茶,将礼数尽了,很快便回府中。   当她不再将那些异样的目光放在心上,视线也开阔了不少, 世家多半将规矩,会当面议论人的是少数, 多数人还是十分友善的。   她大方的表现反倒是让人高看了一眼, 觉得她不愧是苏家的嫡长女,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坦然面对。那些本想说嘴的人倒是觉得自己格局小了,不再多言。   韩至作为新帝的宠臣来往的人自然也不少。   晚上, 韩至回府后开始没话找话, 问苏宜家今日去做什么了。   苏宜家:“去了姑母家和表姨家。”   苏宜家简单将自己去过的两家亲戚说了一下便停了。   前世韩至一向不喜欢她提那些亲戚, 一提就不耐烦。尤其是当她说起这些亲戚如今是什么职位, 对他有什么裨益时,他更是不想听。   她嫌弃他不知道打点上下关系, 他嫌她太过汲汲营营。   两个人在这件事上始终达不成统一的意见。   她不想和他吵架, 便不似从前那般多说。   韩至见娘子说的十分简单有些失落。娘子是不是不想和他说话?每次说几个字就停。   不过没关系, 娘子不说, 他可以问。   “是吏部的程大人和礼部的杨大人家吗?”   苏宜家抬眸看向韩至。   她原以为韩至对自己的亲戚并不了解, 没想到他竟知道的那么多。   所以,他前世为何那么不耐烦去听?   “对,姑父在吏部任职,表姨夫在礼部。”苏宜家又多问了一句,“将军如何知道的?”   瞧着娘子探究的眼神,韩至坦诚地说道:“他们是娘子的长辈,成亲前我多了解了些。”   韩至的神色着实真诚,有那么一刻苏宜家觉得自己心头拂过一阵清风,沁人心脾。   “哦,我还以为将军不喜欢去了解世家。”   韩至想到负责南城的秦副将,道:“我从前的确不太喜欢世家,如今发现自己带有偏见,世家中不乏才干出众之人。”   闻言,苏宜家眼里带着几分惊讶。   这番话着实不像韩至能说出来的。   不过,她能听出来他话里的真心实意。他能够转变自己的想法她十分欣慰。随后,她与韩至说起了两位长辈的官职,以及他们如今都在做什么差事,又不着痕迹说起了他们的姻亲。   说这些话时苏宜家一直盯着韩至的眼睛,没发现他有丝毫不耐烦。   她这番话前世也说过的,引起了韩至的反感。   她仔细回顾了一下,那时她刚在外面受了冷嘲热讽,被表姐妹们压了一头,心情十分不好。想必和韩至说话时态度也不佳,流露出来对他的鄙夷和不满。他这个人又向来不喜旁人瞧不上他,想来他不高兴正是因为她的态度。   苏宜家正回忆着前世的事情,一只大掌突然在眼前晃来晃去。她回过神来,看向韩至。   韩至:“娘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刚刚唤了你几声你都没听到。”   苏宜家:“没什么,就是想到之前将军说过的一件事了。”   韩至好奇地问:“何事?”   苏宜家琢磨了一下,道:“将军曾说过要为赵大人和鲁大人说亲,如今可有人选了?”   韩至:“不曾。”   苏宜家:“如今近年关,是亲戚家走动的时候,也是说亲事的好时机。将军明日请两位大人过府一趟,我见见两位大人,也好为他们说一门合适的亲事。”   如今新帝在位,用的多是他从前在军中之人。世家经过成德末年之乱伤了元气。若是两者结合,定能互补,对世家有益。   这对韩至在朝中的影响也大有裨益。   当脑海中冒出来这个想法时,苏宜家怔愣了一下。   韩至眼神亮亮的:“娘子竟还想着此事,我先替他们二人谢谢娘子了。”   他激动地不只是自己下属有着落了,更多的是娘子将他说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他就知道娘子心中有他,他能感觉到的,尤其是昨日晚上。   韩至看着娘子放在桌子上的手,忍不住将手掌覆了上去。   韩至的心思太好猜了,苏宜家一看韩至的眼睛就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她本想否认自己没为韩至想,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韩至却像是得到了鼓励,将手掌下的小手放在手中细细摩挲。   娘子的手好小啊,好软啊。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桃红从外面走了过来。   苏宜家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抽了回来。   韩至意犹未尽。   他轻咳一声,道:“明日我便让他们二人来府一趟。”   苏宜家:“嗯。”   第二日傍晚,韩至从前院回来了,跟着他一同来的还有两位将军,分别是赵三铁和鲁一直。   毕竟是内宅,二人又是外男,到了院外,韩至独自一人进了如意院中去和苏宜家说此事,赵三铁和鲁一直先等在院外。   苏宜家是顶级世家苏家的嫡长女,知书达理,容貌甚美,在京城中赫赫有名。听说她要见他们二人,赵三铁和鲁一直紧张得不得了。经过樊大虎的指点,从金城卫所离开后,他们并未直接来韩府,而是回府中换了一身看起来斯文一些的衣裳。   这衣裳是新作的,剪裁合度,很是板正。   然而,赵三铁和鲁一直是武将,又一直在漠北军中,从未穿过这种衣裳,感觉浑身不得劲儿。   赵三铁觉得束缚极了,低头扯了扯腰间的腰带,对一旁的鲁一直道:“我怎么觉得自己今日穿的不伦不类的,大虎兄的建议到底靠不靠谱啊?”   鲁一直也一直在扯自己的衣裳,他比赵三铁老实些,没想过怀疑樊大虎,嘴里说道:“应该靠谱吧,他平日里就穿得挺板正的,小姑娘们也喜欢看他。”   赵三铁:“他都成亲了,打扮得那般板正有啥用?难不成还想再娶一个?”   鲁一直:“你可别乱开玩笑,大虎兄不是那样的人。”   赵三铁:“嘿嘿,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你可别跟他说,他那人是极为仗义的,就是有些小心眼子,前日我将他腰间的荷包扯了下来他还骂了我一通。”   鲁一直:“我是那样的人么。”   赵三铁正欲继续说些什么,忽然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吵闹声。   “嘘!”   他静静听了听,声音是从一旁传过来的,他抬步朝着声音的来源走了过去。   鲁一直怕一会儿将军找不着他们,又觉得不该在内宅乱跑,有些着急,想喊赵三铁回来,又想跟着他过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   范可儿一直让人盯着韩晚秋的一举一动。   这几日韩晚秋不是在如意院中就是去了库房中,每次身边都陪着好几个人,从未有过落单的时候。今日终于被她逮着了机会,她将韩晚秋堵在了如意院外。   范可儿恶狠狠地看向韩晚秋,质问:“是不是你在表哥面前乱说话了?”   韩晚秋这几日一直跟着苏宜家学习管家一事,胆子比从前大了许多。然而,面对欺负了她多年的范可儿,她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害怕,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   范可儿:“我就知道是你这个死丫头说的!韩晚秋,你胆子大了啊,竟然敢在表哥面前编排我的不是。我从前与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全都忘记了?”   说着话,范可儿抬手拧了拧韩晚秋腰间的肉。   韩晚秋吓得一直在颤抖,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但,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告诉她,不要怕,要勇敢。   她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抬手打掉范可儿的手,反驳:“我没有和兄长说你的不是,那些事都是你做的,是事实。”   见一直被自己欺负的人敢反抗了范可儿心里愈发愤怒,将这几日在府中受到的冷待全都归到了韩晚秋身上。   “你就是个克死亲生母亲给韩家带来不幸的不祥之人,我往常那样对你那是看得起你,你看看这个府中除了我还有谁正眼瞧过你一眼。你当真以为你能将我从韩府中撵走吗?我告诉你你做梦!姑母已经在给你物色夫婿人选了,她有个远房亲戚,今年五十多了,刚死了老婆,正好娶了你。”   韩晚秋眼底流露出来恐惧。   范可儿很满意韩晚秋的反应,得意地笑了出来,抬手又想去掐韩晚秋。   就在这时,一只大掌死死握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甩了出去。   范可儿没有防备,摔倒在地上。   赵三铁跟在韩至身边多年,和韩至的性格一般无二,头脑甚至更简单些。他向来主张能动手的事儿直接动手,绝对不在嘴上吵吵。   “你这姑娘生得一副好相貌怎么心思这般歹毒!”   范可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打量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见他们穿着普通便以为是府中的小厮,眼底流露出来愤怒:“你在何处听差,竟然敢对我动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赵三铁:“我管你是谁呢,你出手打人就是你的不对!”   范可儿微抬下巴:“我是将军的表妹,是将军府的恩人,将军府的贵客。你们就等着被将军捆了手脚发卖吧!”   听到范可儿的身份,赵三铁面露迟疑。若是旁人便罢了,竟然是将军的表妹。他跟在将军身边多年,知道将军家住着一位表妹,也知道这表妹的父亲救过将军的父亲。   只是心中觉得将军那么正直的人怎会有这种表妹,辱将军了。   鲁一直怕赵三铁不管不顾,扯了扯他的衣袖。   赵三铁:“我不管你是谁,下次别再让我看到你欺负人。”   范可儿见对方得知了自己的身份竟然不知害怕,还敢教训她,顿时就怒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教训我?”   说着,走上前来,扬起了巴掌。   就在这时,得胜循声过来了。   “赵大人,鲁大人,将军和夫人要见你们。”   赵三铁没再理会范可儿。离开前,他瞥了一眼靠墙蹲在地上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快些离开这里吧。”   他怕他们走后将军的表妹又要欺负她。   赵三铁也是个大嗓门,韩晚秋听后哆嗦了一下,随后抬眸看向他。   这个人好高啊,眼神也十分吓人。   不,她不能怕他,也不应该怕他,刚刚是他帮了她。   赵三铁见小姑娘不说话,又不好当着得胜的面明说将军表妹的不是,急得不行,催促道:“你快走啊!”   得胜这时终于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韩晚秋,瞧着韩晚秋的状态,他又瞥了一眼一旁的范可儿,顿时明白了什么,脸沉了下来,扯了一个谎。   “大姑娘,少夫人刚刚还在找您呢,您快回去吧。”   听到嫂嫂要见自己,韩晚秋连忙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裳。   “好,我这就去。”   说完,她快步离开了,离开前偷偷瞥了赵三铁一眼。   待韩晚秋离开后赵三铁终于回过神来,问得胜:“大姑娘?”   得胜:“对,刚刚那位是将军的妹妹。”   赵三铁:“将军的亲妹妹?”   他和鲁一直互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一旁一脸愤恨的将军表妹。   范可儿见赵三铁看了过来,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所以,将军的表妹刚刚竟然欺负将军的亲妹妹?   早知如此他刚刚就该狠狠教训一下那个表妹!   一个客人竟然欺负主人,定是她仗着恩人的身份欺负将军的亲妹妹,不行,他得找机会和将军说一声。   鲁一直见赵三铁一直盯着范可儿的方向,催了催他:“赵大哥,赶紧走吧,别让将军等急了。”   赵三铁:“好。”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如意院正房。   苏宜家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男子,转头看向韩至。   不会是韩至为他们二人准备的新衣吧,穿上不伦不类的。   韩至为几人介绍:“夫人,这两位是我在金城卫的副将,这个是赵三铁,这个是鲁一直。”   赵三铁:“见过夫人。”   鲁一直:“见过夫人。”   苏宜家:“两位大人请坐。”   赵三铁和鲁一直落座,柳绿很快将茶水端了上来。   若说刚刚在外面赵三铁和鲁一直就觉得身上的衣裳不舒服,此刻这种不舒服达到了顶点。   将军夫人长得可真好看啊,就像是庙里供人祭拜的观音菩萨一样,让人不敢多瞧一眼。在她面前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坐立不安。   苏宜家:“两位大人平日里有什么爱好?”   一听苏宜家问话,赵三铁立即站了起来。   鲁一直也连忙站起身来。   苏宜家:“两位大人不必这般拘谨,快请坐。你们虽是将军的下属,也是和将军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韩至听了这番话心里美滋滋的。他原以为娘子只是见一见他们二人,没想到娘子这般给自己面子,对自己兄弟也很亲切。   赵三铁心里的紧张顿时去了大半。   “也没啥爱好,就喜欢舞刀弄枪,和将军以及兄弟们喝点小酒。”   韩至见赵三铁什么都往外说,连忙咳了一声提醒。   赵三铁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偶尔喝,啊,不,将军从来不喝,都是我在喝。”   苏宜家对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赵三铁见苏宜家笑了,顿时不敢再看她。他总觉得将军夫人比将军还可怕,虽是一直笑嘻嘻的,却像是能把他看穿一般。   苏宜家又看向鲁一直:“这位大人有什么爱好?”   鲁一直早就紧张得不行,他也不咋会说话,只道了一句:“俺……俺跟他一样。”   苏宜家又笑了笑。   “咱们这便算是认识了。晚上两位大人留下来用饭吧,明日正好休息,我让厨房做一桌子好菜,你们和将军喝几杯。”   赵三铁眼前一亮,道:“多谢夫人。”   韩至想到刚刚赵三铁说自己不喝酒的话,捂着脸不想看他。   他从前怎么没觉得自己这兄弟这么傻呢?   此刻他不是间接承认自己喝酒了吗?   苏宜家体贴地道:“将军,你将两位大人的口味和厨房说一声,陪两位大人去前院吧。”   韩至犹豫了一下,道:“好。”   他还是赶紧将这个傻兄弟带走吧,免得他一会儿再抖落出来什么不该说的话。   几个人一走,柳绿就过来了。   刚刚得胜将外面发生的事情与她说过了。   听到范可儿所为苏宜家冷了脸。   韩璨答应年后送走范可儿,她本打算这几日忍了她,如此看来倒是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明日起安排两个嬷嬷守住芙蓉院,这几日除了去正院,哪里也别让她去。”   柳绿:“是,夫人。” 第37章 不正经   ◎韩至送走范可儿。◎   今晚韩至在外院用饭, 苏宜家让人将韩晚秋请了过来,两个人一同用饭。   吃饭时她仔细瞧了瞧韩晚秋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 便没有在饭桌上说什么。   待用完饭, 她让人退下, 留下了韩晚秋。   “听说刚刚范可儿又找你麻烦了?”   韩晚秋眼神微动, 抿了抿唇,没说话。   苏宜家:“你忘了我与你说过什么了?她并不可怕, 也莫要怕她。你若是先露了怯,她便会觉得你软弱可欺。你若是受了欺负不说,那么她会变本加厉欺负你。若不想被人欺负,须得自己先立起来。”   韩晚秋眼泪刷得掉了下来,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嫂嫂,表姐说母亲要将我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鳏夫, 我不想嫁。”   苏宜家大惊。   张氏竟敢做这样的事情?   很快她又恢复平静。   “你觉得母亲能做成此事?”   韩晚秋眼里流露出来茫然。   苏宜家:“那鳏夫可有官职?职位高低?”   韩晚秋摇头:“无官无职。”   苏宜家:“你兄长如今是镇国大将军, 你是他的亲妹妹, 父亲怎会同意这样的亲事。你莫要被范可儿的话吓住了。她正是想要利用你这种心理来恐吓你。”   韩晚秋怔了怔,很快就想明白了许多事。   “表姐从前在老家也这样说过……是啊, 那时哥哥还不是将军。如今哥哥已经是将军了, 父亲不可能同意了。”   苏宜家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所以你看面对敌人不能一味的害怕, 得动动脑子想一想。不能让人看清你心底惧怕的东西是什么, 否则会被人抓住弱点。”   韩晚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韩至今晚并不想喝酒,甚至想早早结束这顿饭, 回如意院陪娘子。然而两位兄弟兴致十分高, 他们许久没在一处喝酒了, 两位兄弟一直拉着他说话。   这一喝就是一个时辰后了。   见两位兄弟喝的醉醺醺的, 韩至将他们安排在了前院的客房中。   他闻了闻身上浓重的酒气, 觉得即便沐浴也散不去这一身的味道。他没敢回如意院,让得胜去跟娘子说一声,自己今晚宿在前院。   韩至今晚喝了酒,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不过,多年的军旅生活让他十分警醒,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就醒了过来。   他心中还在纳闷,得胜不是刚刚走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范可儿见床上的人没说什么,提着裙子蹑手蹑脚朝着床边走去。   若她想留在将军府中,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刚刚在面对韩晚秋时虽然十分厉害,但她知道这个家表哥说了算,表哥因为表嫂对她态度十分冷淡,根本就不会同意她留下。   她刚刚回芙蓉院时看到了两个婆子,猜到她们是来监视她的,她后面再想做什么都没机会了。   正好表哥今晚喝醉了,只要她和表哥躺在一处,再找人将旁人都喊过来,这下将军府只能留下她。   范可儿看着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人,抬手抚摸上韩至的伤疤,嘴里喃喃道:“表哥,苏家女一定瞧不上你的,只有我不嫌弃你,过了今晚,你就是我……”   手刚刚碰到韩至,下一瞬手腕就被牢牢握住了。   韩至的眼睛倏地睁开,眼底满是寒光。   范可儿吓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上。   “表……表哥……你……你醒了……”   韩至一把甩开了范可儿,脸色冷如冰。   “来人!”   外面很快进来两个人。   韩至冷着脸问:“谁准许你们放她进来的?”   两个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跪在地上请罪。   “表姑娘说夫人派她来给将军和大人送解酒汤,我们就让她进来了。”   韩至:“将她捆了,一会儿一人去领十军棍。”   “是,将军。”   范可儿知道自己要完了,她爬到了韩至面前,扯住了他的腿:“表哥,我真的是来送醒酒汤的,我没干别的事情。”   韩至毫不留情地抬脚将她踢开了,居高临下看着范可儿,道:“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你我心知肚明。我给你留最后一丝颜面,莫惹我不高兴。”   范可儿从没见过韩至这样一面,只觉得他像是从地狱中走来的一般,整个人阴森可怖,她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韩至:“去将李叔找来。”   李管事匆匆过来了。   韩至:“安排人将她送回范家去。”   李管事一怔:“现在吗?”   韩至:“现在。”   范可儿拼命挣扎,想说些什么,可惜嘴被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管事瞧出来不对劲儿,没敢多问:“是,将军。”   处理完此事,韩至捏了捏酸痛的眉心。   “夫人睡了吗?”   得胜:“听柳绿的意思夫人正准备歇下,此刻估摸着已经睡了。”   韩至:“知道了。”   韩至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起身洗了一把脸,朝着如意院走去。远远看去,如意院已经暗了下去,只有微弱的一丝灯光。   韩至推开房门,走入了屋内,轻手轻脚上了床。   直到嗅着娘子身上熟悉的香气才觉得心安。   苏宜家还未睡着,她被韩至箍得难受,抬起来胳膊挣扎了两下。   韩至连忙松了松胳膊:“抱歉,弄疼你了?”   苏宜家尚未开口,先闻到了韩至身上的酒气。   “将军今晚喝了多少酒?”   韩至顿时心虚,开始扯谎:“没喝多少,就喝了两口。”   苏宜家就这般静静看着韩至,对他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韩至:“是……是旁人喝的,熏到我了。”   苏宜家:……每次都是这个借口。   见娘子一直瞪着他,不相信他的话,韩至酒壮怂人胆,低头吻住了苏宜家的唇。   跟她说什么废话,总之酒他是真的喝了,也喝了很多,吐不出来了。   浓重的酒气混杂着男子浓烈的气息朝着苏宜家袭来,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的心快速跳动起来。她使劲儿推了推韩至,韩至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吻也更加深入。   就在苏宜家快要呼吸不过来时韩至的唇终于离开了她的唇,但他没有离开,而是将唇落在了别处。   苏宜家察觉到他的意图,抬手使劲儿推了推他。   “韩至,你走开!”   韩至亲吻的间隙回了两个字:“不走。”   苏宜家:……   他喝了酒怎么变得这般幼稚了?   她又死劲儿推了推他,依旧纹丝不动。   苏宜家拿他没办法,道:“你去沐浴。”   韩至:“不去。”   苏宜家:……   胆子肥了?   “去!”   韩至:“就不去。”   他今晚就是不想去沐浴。   苏宜家:……   她抬了抬手想给韩至一巴掌,韩至反倒是将脸放在了她的手上,厚着脸皮道:“你打我吧,打我我也不去。”   苏宜家:“……你在发什么酒疯?”   韩至:“老子没疯,快被你折磨疯了。”   听到这话,苏宜家瞬间明白了韩至的意思,顿时红了脸,终于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说什么浑话!”   被打了一巴掌,韩至没像从前一样伤了自尊离开,反倒是更铁了心留下。   “不是浑话,是实话!”   苏宜家:“你滚!”   韩至:“就不滚。”   苏宜家觉得今晚韩至没法沟通了,她冷了脸:“你再不滚我就生气了。”   韩至似是察觉到了苏宜家的情绪,心里顿时委屈起来。要不是他警醒,他今晚差点就失身了,娘子竟然一点都不关心他,还要撵他走。   好狠的女人!   韩至伤心不已,低下头在苏宜家唇上咬了一口。   苏宜家抬手捶了韩至一下,怒斥:“韩至,你属狗的吗?”   韩至:“我不属狗,我属娘子,只属于娘子。”   听到这话,苏宜家心里的恼怒瞬间消了大半。   看在他今晚喝醉的份上她不跟他计较了,她好声好气地哄他:“将军,你先去沐浴好不好?”   韩至:“我不去,娘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苏宜家:……   怎么说的好像受委屈的人是他一样,明明此刻被压制住的人是自己。   韩至:“就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韩至亲了那么久早就忍不住了,一边说话一边行动。   “不行。”苏宜家抬手阻止她。   然而,她力气本就不够。今晚韩至又似发了疯,丝毫不让她,也不听她的话,她根本就控制不住韩至。   两个人扭打在一处。   床一直吱扭吱扭的响,最终还是被韩至得逞了。   韩至闹腾了许久。结束后,苏宜家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任由韩至抱着去里间沐浴。   收拾好后,韩至将苏宜家紧紧抱在怀中,满足地睡去。   第二日苏宜家醒来时已经日晒三竿,想到昨晚韩至的疯狂,她气得牙痒痒。   她刚准备给韩至好脸,韩至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虽然昨晚韩至不听她的话,表现倒还不错。人有些陌生,却陌生得让人有几分心动。   想到昨晚的事情,苏宜家的脸渐渐红了。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她羞涩地捂了捂脸。   这时,柳绿进来了,告诉她一个消息。   “夫人,表姑娘昨晚被将军连夜送走了。”   苏宜家顿时将注意力放在了此事上。   “韩至送走了范可儿?为何?”   难道是知道范可儿昨日又欺负了韩晚秋?应该不是,韩至已经决定送走范可儿了,不会因为范可儿这个举动就立即送走她。想到昨晚韩至莫名其妙的举动,他那般着急,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   柳绿:“奴婢也不清楚。昨晚表姑娘去了前院书房,她刚进去将军就发了火,将守门的两个侍卫都罚了,还将表姑娘捆了,让李管事连夜将她送走了。”   苏宜家:“你去……”   话音还未落门外就想起了桃红的声音。   桃红:“将军回来了,夫人正起床呢,您一会儿再进去吧。”   她这是在提醒里面的人,将军回来了。   韩至停下脚步瞥了桃红一眼,暗道这丫头说什么奇怪的话,他和娘子是夫妻,娘子没穿衣裳的样子他日日见,她换衣裳他怎么就不能进去了。   他理都没理桃红,推门进去了。   桃红见拦不住,跟着进来了。   韩至大步来到了床边,一脸笑意:“娘子醒了?”   想到昨晚,苏宜家又羞又气。她刚想骂韩至两句,忽然发现了他脸上的巴掌印。   韩至肤色黑,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来。   全天下敢打韩至的没几人,韩至今日又不曾出府,只能是府中人打的。   她昨晚下手不重,他脸上应该不会留下巴掌印才对。   结合刚刚柳绿说的事情不难猜出是谁干的。   “母亲打你了?”   韩至神色微滞。   柳绿和桃红对视了一眼,两人默默退出去了。   “没有。”   苏宜家:“那是谁打的?”   韩至:“娘子忘了么,昨晚你打的。”   苏宜家:……   “我昨晚并未用力,不可能留下巴掌印。”   韩至眼睛一亮:“哦~原来娘子没舍得打我。”   苏宜家:“……你想现在来一巴掌吗?”   韩至:“不想。”   苏宜家还在想范可儿被送走一事,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与其费力去打听,不如直接问问韩至。   “昨晚发生了何事?”   韩至眼神有些闪躲:“没发生什么事。”   苏宜家说的直白了些:“那你为何将范可儿送走了?”   韩至:“本就决定要送走她,昨晚正好有镖队回去,提前将她送走了。”   苏宜家:“说实话。”   韩至张了张口。   苏宜家在他开口前提醒:“若你不说实话今晚就别上床了。”   韩至看出来娘子是真的生气了。昨晚的事丢脸至极,他是任何人都不想说的。但若娘子因此事不让他上床,那他就太亏了。   “她……她偷偷摸我。”   苏宜家:……???   他在说什么。   万事开头难,既然开口了,后面就好说了。   韩至硬着头皮说道:“昨晚她潜入我房间,摸了我一下。”   见韩至这般难以启齿的模样,苏宜家忽然往别的地方去想了。   她开口问道:“摸你哪里了?”   问完往下瞥了一眼。   韩至:“脸。”   苏宜家顿时松了一口气。那还好,看韩至的反应她还以为摸了别的地方。   韩至怎么觉得娘子的反应这么奇怪,他问:“不然娘子以为是哪里?”   苏宜家连忙否认:“我什么都没想。”   她越是这样说,韩至越觉得她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当真?”   苏宜家:“真的。”   韩至:“你肯定想的别的地方。”   苏宜家:“真没有。”   韩至:“你有。”   苏宜家:“我没有。”   韩至:“你肯定有。”   苏宜家:“我肯定没有。”   娘子平日里多淡定啊,此刻的反应太奇怪了,脸上甚至有些红晕,这就是心虚的表现。韩至心里忽然有了个猜想。   他将苏宜家压在了床上,沉声问:“说,你是不是想到那里去了?”   苏宜家心虚:“我……我没有。”   韩至:“我都没说是哪里。”   苏宜家:……   韩至:“娘子,你不正经。”   苏宜家心思被戳破,脸色渐渐变得酡红,像是吃了酒一般。   “你才不正经。”   韩至本是跟她开玩笑的,一时竟看呆了。   他想到了昨晚,喉结滚了滚。   晚上光线昏暗,看不真切,若是白天可以……   “对,我不正经。”   苏宜家见韩至又看她看呆了,想到刚刚他因为被范可儿摸了一下难受的模样,抿了抿唇。   她主动亲了一下韩至左侧的脸。   韩至顿时如同石化了一般。   苏宜家:“是摸的这边吗?”   问完,又亲了另一边。   “还是这边?”   韩至眼底瞬间融化。   苏宜家:“大过年的,别不高兴了,好不好?”   韩至被哄得异常听话:“好,都听娘子的。”   “那你先下去,让柳绿进来。”   “好。” 第38章 提醒   ◎苏宜家发现韩至的改变。◎   苏宜家很快就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张氏得知侄女被儿子送走, 气得将韩至叫了过去。   韩至并未解释范可儿为何被送走,只说她犯了错,连夜将其送走了。   张氏自然不满意, 盛怒之下打了韩至一巴掌。   韩璨知道此事后将儿子叫了过去训斥。韩至没跟张氏说实话, 主要是怕她乱说, 但他和韩璨说了实话。韩璨得知事情原委后没再怪罪儿子。   张氏很生气, 在府中闹了一整日,苏宜家没理会她。   到了第二日张氏仍旧在闹。   今日府中来了客人。   苏宜家看到好友十分开心。   “梓英。”   “宜家。”   苏宜家:“你今日怎得得空过来了?”   前世她们二人关系也一直十分要好, 但秦梓英从未来过府中。原因很简单,秦家和韩至算得上是政敌,秦梓英的兄长在韩至手下任职,二人十分不对付。   她们二人若是见面多半会私下见, 不会拿到明面上。   事实上不仅仅是秦梓英,世家很少来韩府中, 即便和苏宜家关系再好的, 他们也只会去苏家, 不会来秦家。   秦梓英:“我和兄长一同来的。”   苏宜家更惊讶了。   秦丛远是秦家的嫡长子,代表着整个秦家。他此时来韩府中可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交情, 而是在对外面传递着一种信号, 世家秦家和寒门韩府握手言和。   这虽是苏宜家想看到的局面, 但当真的出现时又觉得奇怪。   “你兄长为何会来?”   秦梓英:“说起来此事还得多谢你。”   苏宜家就更不明白了。   秦梓英:“那日我和你说韩将军孤立我兄长, 我当时只是想抱怨两句,没想到你竟然放在了心上, 说服了韩将军, 重用我兄长。”   苏宜家:“你确定是我?”   秦梓英:“是啊, 韩将军自己同我哥哥说的, 说你让他用人时不要看对方的出身。如今我兄长不再是闲职了……韩将军还在圣上面前夸了兄长……”   苏宜家并未打听过韩至在金城卫中做了什么, 她只隐约察觉到韩至似乎改了什么,没想到竟是这个。   她想起从秦府回来后没多久二人曾探讨过世家和寒门之间的关系,想必就是那次了。   韩至竟然听了她的话……前世她一直想让韩至听她的,重用世家,她说了许多遍他都没听。如今他不仅听了,还执行了。   她前世未能做成的事情今生竟然无心插柳做成了。   这是不是说明韩至这个人也并非无法沟通。   或许只是她从前用错了方式。   秦梓英:“宜家,多谢你。”   苏宜家回过神来,笑着说:“谢什么,这不仅对秦家好,对韩家也好。”   两个人都是世家出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说起来,同样的事情前世也有发生过,那时并非韩至所为,而是田征北做的。在秦梓英嫁给田征北之后,田征北重用了秦丛远,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秦家的好话。   只是,后来皇上清算世家时,秦家也没能幸免,仍旧第一个被清算了。   田征北那时大权在握,比韩至还得宠,应该能保住秦家才对,怎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秦家被清算后田征北却好好的,甚至比从前更加受宠了。   难道是韩至做的?   不对,应该不是,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事儿当真是奇怪。   她总觉得关于田征北自己忘了什么事,可想了很久都没想起来。   “对了,你的亲事如何了?”   提起来亲事,秦梓英脸色微红:“等开了春就打算将亲事定下来。”   苏宜家:“恭喜。对了,伯父伯母可有去查一查田将军?”   秦梓英:“他说要去请皇上赐婚,我父亲对他很满意,并未去查他。”   苏宜家抿了抿唇,心中莫名不安:“还是去查一查吧,放心些。”   秦梓英不解:“宜家,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事,为何多次让我去查他?”   苏宜家:“没有,只是希望你过得好,婚前多查查总是好的。”   秦梓英:“哦,我还以为你听说了什么。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我兄长最近也总是说他不好。他从前总说韩将军的不是,如今也不知怎么的和韩将军关系好的不得了。我父亲今日本不想让他来的,他非得来,你知道的,我父亲有时候也管不了我哥。”   苏宜家想,不会是韩至跟他说田征北的不好吧。从前韩至没少和她说田将军的不是。   “可能秦大哥和田将军性格不同。”   秦梓英:“我也这样觉得。我父亲说我兄长不够成熟,太不稳重。”   苏宜家:“秦大哥没经过事,以后多历练历练就好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张氏那边又闹了起来。   秦梓英有些好奇,问:“这是怎么回事?外面怎么这么吵?”   苏宜家皱了皱眉。   她没想到张氏竟然还在闹,这般不顾及韩家的脸面。   “没什么,你先坐,我去看看。”   秦梓英:“好。”   苏宜家走出院子,朝着桃红招了招手,附在她耳边道:“你去跟父亲说秦家大公子和大姑娘都在府中,夫人若是再闹,丑事一定会传到外面去。”   桃红:“是。”   没过多久,外面就安静下来了,桃红悄悄跟苏宜家说了几句话。   韩璨得知此事十分生气,去正院和张氏说了一句:“夫人既然那么心疼可儿,那就回老家去陪她吧。”   张氏顿时老实了。她只是想发泄心中的不满,希望丈夫能把侄女接回来,可没想过自己离开韩府。   秦丛远和秦梓英兄妹二人在府中待了大半日,直到后半晌才离开。   韩至今日又喝了酒,他昨日刚发了酒疯,今日没敢回如意院中。   他却不知苏宜家今日刚刚得知他听从了她的建议,对他感官十分好。   见韩至不回来,苏宜家贴心地送去了醒酒汤。   韩至十分惊喜。昨晚娘子并未给他送醒酒汤,还生了他的气。今日怎得更加贴心了。难道娘子口是心非,其实她很喜欢他昨晚的表现?   一想到这一点,韩至心潮澎湃,快速喝完醒酒汤,穿上鞋回如意院了。   他回去时苏宜家正躺在榻上休息。   他直接上了榻,躺在苏宜家身侧,紧紧抱着了她。   苏宜家嫌弃道:“你起开,一身酒味儿。”   韩至动也不动:“娘子,我头疼。”   苏宜家:“头疼还喝那么多?看来还是不疼。”   韩至:“你别动,我真的疼,你就让我躺这里歇一会儿吧。”   苏宜家作势要起身:“好,那你在这里,我去别处。”   韩至一把扯住了苏宜家:“不行,你陪我。”   苏宜家觉得韩至越发像个小孩子了,常常跟她耍无赖,偏偏她拿他没办法。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动。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都有些乏了,慢慢地睡着了。   太阳渐渐西沉,天色变得昏暗,躺在榻上的人猛然睁开双眼,一双眼睛里满是寒意。   韩至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醒了过来。瞧着娘子的眼神,他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苏宜家:“田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至脸色顿时变了,他思索许久,用了一个自认为相对客气的词:“假模假样。”   苏宜家:“将军为何这样评价他?”   韩至:“好好的一个武将非得日日穿长衫,系荷包,戴玉佩,拿折扇,装成斯文人。”   苏宜家:“……那日赵大人和鲁大人不也如此。”   韩至:“是吧,我那天说他们了,穿的什么啊,怪模怪样的。”   苏宜家还以为是韩至让他们穿的,原来不是啊。   苏宜家:“还有别的吗?”   韩至抿了抿唇,道:“从前他身边有个副将,那日杀敌时,副将挡在了他的身前,为他而死,他借机杀了敌方的一个将领。此事我是亲眼所见。结果事后他将此事归功于自己,丝毫不提那位副将的牺牲,后来也不曾照顾副将的孤儿寡母。”   这件事韩至前世从未跟她讲过。   每次都是她夸田征北好,夸田征北会做人,夸田征北得人心,让韩至向他学习。韩至则是对此嗤之以鼻,嘴里一直不停骂田征北,丝毫不提他干过的事。   不过,若韩至当时讲了此事,她又一定会信吗?   她怕是会觉得韩至在为自己找借口。   苏宜家:“将军没跟人提过此事?”   按照韩至的性格不应该啊。   韩至:“自然提了。但他不承认,除我外没有其他的人看到,他甚至还在军中说我嫉妒他。”   提起来此事韩至就生气,他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愠色。   苏宜家:“所以你们二人自那时起便有了过节。”   韩至:“不是,是我不屑和这样的人为伍。”   苏宜家:“对,将军一向光明磊落,自然不屑和这种小人为伍。”   听到娘子夸他,韩至欢喜不已,凑过去亲了亲娘子的唇。   亲了几下,没亲够,还想继续亲,苏宜家抬手阻止了他。   “除了这件事呢,还有没有别的事?”   韩至握住了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手,细细摩挲,问:“别的事?娘子指的是什么?”   苏宜家:“比如他家里的事。”   韩至想了想,道:“不清楚。我和他关系不好,对他不了解。”   苏宜家:“那他以前在老家成过亲吗?”   韩至:“好像没有吧,一直没听说过。”   苏宜家:“真没有?你再想想,他身边有没有过女子?”   韩至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好像以前有个姑娘一直陪着他,有人问他是谁,他说是他姐姐。”   苏宜家眯了眯眼。   她刚刚又梦到了前世,这次她梦到了秦梓英。   在梦里,田征北和秦梓英成亲后,田征北有个姐姐带着孩子来京城投奔他。   秦梓英哭着和她说,田征北府中的那个姐姐并不是他姐姐,而是他的童养媳,那个孩子是田征北的孩子。   秦梓英跟田征北闹,一向温和的田征北却打了她。   那时秦家已经被皇上收拾过了,秦家在军中的势力几乎都被田征北接手,秦家无法和田征北抗衡,只能忍了这件事。   韩至亲了亲苏宜家的手,察觉到她的不对,问:“娘子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宜家本想和韩至说,想了想又止住了。   不,此事她不能和韩至讲。   以韩至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此事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但他和田征北有竞争关系,他做此事容易被田征北嫉恨打击报复。她和韩至都不是怕事的人,自然不怕他。只是,此事有更好的人选,没必要让韩至趟这一趟浑水。   “没什么,就是刚刚秦大姑娘和我讲了秦家和田将军正在议亲,我看田将军面色不善,有些为他担忧。”   韩至:“那田征北的确不是个好人,秦丛远也不想让妹妹嫁给他,可是秦国公不听。夫人若是和秦大姑娘关系好的,还是得好好提醒一下她,免得将来后悔。”   苏宜家:“好。”   当晚,苏宜家让人写了一封信,第二日一早送给了秦丛远。   秦丛远正好端端走在路上,不知从哪里来的人碰了他一下,然后他手中就多了一张纸条。   这一幕恰好被韩至遇到了。   韩至见秦丛远看着一处发呆,上前问道:“发什么呆呢?”   秦丛远:“没什么,就是刚刚有个人故意碰了我,还给我一张纸条。”   韩至顺着秦丛远的目光看向了那个钻入人群中的人,他怎么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到过。   秦丛远嘟囔了一句后,打开了纸条。   看着纸条上的内容,眼神瞬间就变了。   “田征北早已娶妻生子,女子名叫浣娘。”   韩至见秦丛远眼神不对,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秦丛远和韩至二人都不喜欢田征北,他也没瞒着,将纸条拿给韩至看。   韩至眼神也变了。不仅因为纸条上的内容,还因为此事昨日傍晚时娘子曾问过他。   怎么会这么巧?   那个给秦丛远塞纸条的人又是谁?   秦丛远反应过来后很是愤怒:“这个渣男!我得赶紧回去跟父亲说一声,千万别将小妹嫁给他。”   韩至阻止了他。   秦丛远:“将军,此事关系小妹的终身幸福。”   韩至:“你如何判定这件事是真的?你最近一直在阻止这门亲事,秦国公本就对此不满。此刻你如此兴师动众去跟秦国公说,你觉得国公会相信你吗?”   秦丛远顿时冷静下来,道:“可若此事是真的,小妹嫁给他一辈子都毁了。”   韩至琢磨了一下,问:“你们两府的亲事到哪一步了?”   秦丛远:“口头上约定好了,等开春后田征北去求皇上赐婚,到时候再正式定亲。”   韩至:“距离过年还有十日左右,皇上赐婚的话最早也得出了正月,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正好你趁着这个机会私下去查一查,务必找到确凿的证据。届时国公定不会再相信他。”   秦丛远:“将军说得对,刚刚我太冲动了。”   韩至:“你手中可有人?”   秦丛远点头:“有暗卫。”   韩至:“那就好,务必私下查,别打草惊蛇。”   秦丛远:“知道了。” 第39章 做媒   ◎苏景臣的秘密。◎   晚上回去后, 韩至将今日遇到的事情和苏宜家说了。   “说来也是巧,今日秦大公子收到了密报,说田征北在老家已经娶妻生子。”   苏宜家脸上流露出来惊讶:“竟然有这样的事?”   韩至:“是啊, 秦大公子已经派人去田征北老家查了。”   苏宜家:“是该好好查查。不过, 听说田将军的老家受了灾, 整个村子都没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出来。”   韩至:“你放心,秦大公子虽有些冲动, 能力还是有的,他定能将此事查出来。”   苏宜家:“嗯,如此我便放心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将此事揭过。韩至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   “对了, 娘子哪日回苏府?”   苏宜家:“过几日吧。”   前几日她得到消息,父亲要求兄长今年回京过年。父亲一向不喜韩至, 她想等着兄长回来后再和韩至一同回去, 这样韩至也能有个说话的人, 在苏家不至于受到冷待。   又过了几日,得知苏景臣回了京, 韩至陪着苏宜家回了娘家。   苏宜家和母亲说起了为韩至下属说亲的事, 问母亲可有合适的人选。   梅氏:“他们虽然官职不低, 可毕竟出身寒门, 没有根基,世家多半不愿和这样的人结亲。”   苏宜家:“也不是一定非得是家世特别好的, 他们二人对家世和姑娘父兄的官职没什么要求, 只求姑娘好, 家世清白。”   梅氏琢磨了一下, 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你表舅家的兰儿不就是一个好的选择。”   苏宜家:“兰表姐?”   梅氏:“对。前几日他和那位小夫人来咱家时, 还曾与我说让我给你表姐说一门亲事,如今他也知道急了。”   苏宜家细细琢磨了一下。   兰表姐比她大几岁,之所以没成亲是因为被耽搁了。当年快要成亲时,表舅母突然去世了。表姐守孝三年。而在这期间,表舅想将府中的姨娘扶正。这事儿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都说表舅宠妾灭妻,当年表舅母就是被姨娘害死的。   兰表姐极力阻止姨娘扶正。   这姨娘又岂会真的为兰表姐打算,屡屡阻止她的亲事。   如此一来,一个没能被扶正,一个没能嫁出去。   拖来拖去,表姐的年纪就大了。若只是大了还好说,问题是府中还有个姨娘当家,一般的世家即便想娶兰表姐,也不愿和姨娘打交道。   表姐的性子泼辣,鲁一直老实些,两个人倒是相配。   苏宜家:“表舅能同意这样的亲事吗?”   表舅身上有侯爷的爵位,又在鸿胪寺任职,家世极好。   梅氏:“定能同意。”   苏宜家:“母亲为何如此肯定?”   梅氏:“他那小夫人总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她若是想扶正,须得赶紧将你表姐嫁出去。只有你表姐嫁出去了,才没人阻止她被扶正。从前她拦着你表姐的亲事,既害了你表姐,也对她自己没什么好处。如今她急着将你表姐嫁出去,你表姐反倒是不急,她年纪大了,又名声在外,不在乎颜面。只要小夫人给她说的亲事太差,她就上门去搅和了。那小夫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今没有了合适的人选,急死了。”   苏宜家点了点头,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那就劳母亲问问表舅和表姐的意思。”   梅氏:“跟我客气什么。你如今为女婿的下属操持婚事,想必和女婿过得不错?”   苏宜家脸微微一红,没说什么。   梅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女儿已经嫁了,她自然盼着女儿好。   另一边,韩至和苏景臣相谈甚欢。   对此,苏国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和次子在前厅招待世家贵客,懒得理会女婿和庶子。   苏二公子招待完客人后,他和苏国公说了一声,准备去后院。   路过花园时,他看到了在凉亭里说话的苏景臣和韩至。   心中有些奇怪这二人怎么混在一起了。   苏景臣和他打了一声招呼:“二弟。”   苏景祐:“大哥。”   打完招呼,他瞥了一眼韩至,一言不发。   苏国公和苏景祐对韩至一向如此,韩至也没说什么。   苏景祐和二人没什么话可说,简单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待他走后,苏景臣道:“二弟应该是有事要忙,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韩至:“嗯。”   苏景祐过来时苏宜家正在看梅氏新留下来的花样子。   苏景祐:“长姐。”   苏宜家看到弟弟笑了笑:“二弟过来了。”   苏景祐:“嗯,前院的客人刚走。”   苏宜家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苏景祐坐在了苏宜家的对面,很快便有婢女上了茶。他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问:“长姐最近过得如何?”   苏宜家:“挺好的。”   苏景祐:“韩至粗俗又貌丑,嫁给他当真是委屈长姐了。不过长姐放心,父亲说过了,等过几年皇上的态度松动了你就可以和他和离了。”   苏宜家看向弟弟,道:“其实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糟糕。”   苏景祐:“他家世那么差,长得也不好看,脾性也不好,这还不算糟糕?”   苏宜家:“他人还是不错的。”   苏景祐:“人好有何用,长姐嫁给他一辈子都得低人一等。”   苏宜家琢磨了一下,道:“是否会低人一等和家世无关,全看你自己如何想。世家子若是立不起来,没什么本事一样让人看不起。寒门子若是有本事,能独当一面,也会令人尊敬。”   苏景祐惊讶地看向长姐,似是不敢相信这样一番话是长姐说出来的。   “长姐,你如今说话好奇怪。”   苏宜家抬了抬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去了。   “景祐,如今皇上屡屡重用寒门子,在朝堂上提高寒门子的比重,这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苏景祐面露不屑:“皇上的确如此做了,可世家也不是吃素的。那些寒门子还不是被世家压得喘不过来气。”   苏宜家:“景祐,你是府中的世子,将来整个苏家都要交到你的手里,有些事情你该好好想想了。如今世家当真还和从前一般说一不二吗?吏部的年终考核优等之人全都是世家子吗?世人对世家还像从前一般畏惧吗?”   苏景祐皱了皱眉。   苏宜家:“成德之乱后,世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世家当初的懦弱不作为没有担当的行为已经让世人看清了他们的嘴脸,如今再不像从前那般惧怕和敬畏世家。   苏景祐并不愿承认这样的事实,道:“长姐这些话是听韩至说的吧?他一向厌恶世家,绝对说不出来什么好听的话。”   苏宜家:“我并非是听他说的,景祐,你该好好想想了。”   苏景祐:“我不相信这样的话,如今世家依旧掌握着朝堂,就连皇上也得避世家锋芒。”   苏宜家:“那你告诉我,我为何会嫁入寒门?”   苏景祐:“自然是因为皇上不想看到世家联姻,想削弱世家的势力。咱们家无法拒绝。”   苏宜家:“当真无法拒绝吗?既然皇上不敢反驳世家,那为何父亲没有拒绝这门亲事?”   苏景祐愣了一下。   苏宜家:“父亲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苏景祐:“长姐这是何意?”   苏宜家:“你没发现最近世家隐隐在和寒门结亲吗?世家地位不如从前了,很多人,甚至就连父亲都在试图拉拢寒门。”   苏景祐:“这不可能,父亲不喜寒门。”   苏宜家:“是真不喜欢吗?”   苏景祐再次沉默。   苏宜家:“景祐,你好好想想吧。”   苏宜家和韩至在府中没有待太久,吃过午饭就回去了。   苏国公待韩至态度比从前好了几分,虽然没搭理他,但在长子带着韩至上桌时,他并未说什么,仿佛默认了一半。   苏景祐看着眼前的情形,想到了刚刚长姐说过的话,心情有几分复杂。   这天晚上,苏宜家又梦到了前世。   这一次她梦到兄长死了。   韩至后来将兄长放了出来,兄长回到府中没过多久就病了,又过了一月竟然躺在床上起不来,不到半月兄长竟去世了。   苏宜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天色还未大亮,她正眼看着床顶,眼里满是伤心和困惑。   兄长去世后她开始怀疑韩至,她怀疑是韩至下毒害死了兄长,日日和韩至闹。后来得知韩至和兄长关系一直很好,她知道韩至没有害死兄长。   可若不是韩至,又会是谁呢?   她虽和兄长不亲,但也想知道害死兄长的凶手。   她派人去查了此事,不查不知道,原来兄长并非只是书院的学生,他还做了许多事情。比如,联合江南的士子上书皇上改革选拔制度,再比如,兴办学堂让穷苦的孩子能够读书。   改革选拔制度,为寒门提供公平入仕的机会。兴办学堂,能够读书的人便不只是世家。他这些做法严重触及了世家的利益。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后来再次查时被韩至阻拦了。她不愿承认那样的事实,再后来,此事便搁置了。   想到这里,苏宜家侧身看向韩至。   韩至之所以和兄长关系这么好,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事。   见韩至睡得正香,她抬手推了推他。   韩至一向警醒,几乎是在苏宜家碰他的同时他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美艳的脸。他眼底的冰冷瞬间消散,变得和煦。   “娘子,你醒了。”   苏宜家:“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韩至:“你说。”   苏宜家:“你何时认识我兄长的?”   韩至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懵,他想了想,道:“陪娘子回门那日。”   苏宜家:“在此之前你二人并不认识?”   韩至:“对,没见过。不过,我早就听说过兄长的名字。”   苏宜家:“何事?”   韩至没开口,他在思考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娘子。此事兄长做的十分隐秘,若非替皇上查事情,他也不知此事。   苏宜家:“办学堂的事?”   韩至顿时变得轻松:“原来娘子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苏宜家:“嗯,刚知道。”   韩至:“其实我挺佩服兄长的,身为世家子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格局真的大。兄长虽然在京城没什么名气,但他在寒门之中名气极大。只不过他用的化名,无人知晓是他。”   苏宜家:“兄长做的事情十分危险,若是被世家知晓怕是性命不保,你派些人手保护他吧。”   韩至:“好。”   天色还未亮,苏宜家打算闭眼再休息一会儿。   韩至醒过来就睡不着了,此时还不到上朝的时辰,他瞥了一眼躺在身侧的娘子,心头一动。昨晚他就有些意动了,只不过娘子太累了,他没敢。   苏宜家察觉到韩至的小动作,抬手打了一下他的手。   “别乱动,将军要是睡不着就起来吧。”   韩至:“不是娘子把我叫醒的么。”   他哪里是睡不着,他睡得正香,是娘子将他叫醒的。   苏宜家没说话。   韩至:“就一会儿,我保证,一会儿就好。”   苏宜家拒绝:“想都别想。”   韩至知道今早是不成了,心情十分不美好。   “娘子刚刚还有求于我,此刻就翻脸不认人了?”   苏宜家沉了脸:“……你也可以不办。”   韩至脸上露出来讨好的笑:“办办办,我没说不办,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么。”   见韩至这般,苏宜家也觉得自己刚刚态度不太好,毕竟是自己将韩至吵醒的,还求他办了事。只是她刚刚回忆起了前世被她遗忘的一些记忆,此刻心情着实不太好,没有兴致。   “要不……晚上吧。”   韩至顿时眼前一亮,娘子还从未在此事上应承过他。   “好,那咱们晚上早点睡。”   苏宜家:…… 第40章 揭露   ◎田征北的真面目被揭露。◎   韩至没敢再乱动, 他搂着娘子闭眼休息。   苏宜家闭上眼又想到了昨晚的梦。   那日她醒来时就觉得梦里很是可怖,醒来后,她以为自己喝醉了酒做了噩梦。如今想来, 定不是噩梦, 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到今日为止, 她想起了很多遗忘的事情。那些事情虽然不够美好, 但也不至于令她受到刺激遗忘。   好友被欺骗,兄长病逝……后面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   她闭上眼睛努力去回忆, 结果脑海中只有一些血淋淋的片段,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脑子也疼得不得了。   韩至察觉到怀中人的难受,吓了一跳, 连忙问:“娘子,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韩至的声音将苏宜家拉回了现实中。   苏宜家看着韩至的脸, 嘴唇颤抖了几下, 道:“没什么, 就是有些头疼。”   韩至紧张地道:“一会儿让太医来看看。”   她刚刚好像看到韩至死在了她的面前,杀他的人正是田征北。   这怎么可能。   田征北虽然和韩至属于竞争关系, 但他们二人没有深仇大恨, 两个人都是皇上的下属, 同属寒门, 应该是同一阵营里。要是说起来最恨韩至的人,应该是世家才对。   苏宜家抬手摸了摸韩至的脸。   韩至正说着话, 察觉到苏宜家的动作, 顿时闭了嘴。   “秦大公子那边有消息了吗?”   韩至被问懵了:“什么?”   苏宜家:“关于田征北的事。”   韩至:“好像还没, 昨日还听他抱怨秦家的探子做事太慢, 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苏宜家:“嗯。”   韩至觉得娘子今早怪怪的。   吃过早饭, 苏宜家将柳绿留了下来。   苏宜家:“柳绿,你知道兄长在做什么。”   她用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柳绿抿了抿唇:“知道。”   苏宜家:“你还帮他瞒着我。”   柳绿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   苏宜家叹气:“起来吧,以后莫要再瞒着我。”   柳绿:“是。”   前世柳绿失足落入了水中淹死,她怀疑过许多人,直到今早想起兄长的死因才渐渐明白柳绿前世是为何死的。   柳绿落水当日曾去见过兄长,想必是被人发现了什么,又或者是为兄长挡了什么。   苏宜家:“你是如何知道的?”   柳绿:“奴婢有个失散多年的弟弟,前几年大公子找到了奴婢的弟弟,安排他在学堂中读书。”   苏宜家:“以后若是再去见兄长告诉我一声,自己也小心些。”   柳绿:“奴婢记住了。”   苏宜家:“你去忙吧。”   午饭前,梅氏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姜大人同意了,兰表姐的意思是想先看看人再做决定。   苏宜家将此事和韩至说了。   “我表舅你知道吗?”   韩至:“鸿胪寺卿姜侯爷?”   苏宜家点了点头:“对,他家有个长女还未婚配,我想着她和鲁大人倒是有些相配,不知你觉得如何。”   韩至笑了:“竟有这样的好事?”   苏宜家:“你先别高兴。我表姐人长得极好,性子也好,就是年纪比鲁大人大了三岁……”   韩至:“大点好啊,大了会持家,这算什么缺点。”   苏宜家:“我和你看法一致,不觉得女子的年龄是个劣势。只是有些男子介意,所以你问问鲁大人的意思。若他觉得合适,就安排他俩见一面。”   韩至:“不用看了,他肯定同意。”   苏宜家:“你还是问问吧,我表姐也想看看鲁大人再决定。”   韩至:“好。”   第二日韩至就去问了鲁一直。   毕竟这样好的亲事打着灯笼都难找。   韩至跟他一说,鲁一直喜不自胜,很满意这样的亲事。   苏宜家也和表姐那边回了话。   两边商议好过了年初六见面,地点就安排在韩府。   转眼前便过年了,等到初六那日,兰表姐来了韩府中。   苏宜家小时候时常见到兰表姐,后来表舅母去世了,她就很少再看到她了。   姜青兰守孝三年,后来又在家和姨娘斗,年纪又渐渐大了,出了门就被人议论,也就不爱出门。   算起来两个人已经五六年没见过了,见了面有些生疏。   苏宜家:“给表姐介绍这样的亲事,委屈表姐了。”   苏宜家觉得按照表姐的家世,她本应该嫁的更好,都是因为府中的姨娘耽搁了。   姜青兰脸上并未有委屈,她看向苏宜家,道:“你嫁给韩将军觉得委屈吗?”   苏宜家被问得怔了一下。   姜青兰:“你这不是过得挺好的吗?面色红润,眼神明亮,还圆润了些,看着比从前精神多了。可见家世就是个屁,还是得看男人品行。家世再好,品行不行,那也是地狱。”   比如她父亲,出身世家,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   苏宜家没想到表姐如今竟然想得这般通透,可见这些年她经历了不少事情。   “表姐高见。”   这话一出,姜青兰眼里也有几分惊讶。   她这表妹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没那么装了。   两人说了没几句韩至就带着人过来了。   苏宜家将姜青兰和鲁一直安排在了院中的凉亭中。   韩至在屋里坐不住,时不时站起身来去窗口看上一眼。   苏宜家瞥了他一眼。   韩至解释:“我这不是着急么,怕万一不成……”   苏宜家:“哪有一次就能成的,若是不成,再慢慢找便是了。”   韩至心想,这么好的亲事不成多可惜。不过嘴上还是说道:“嗯,娘子说得对。”   两个人在凉亭里聊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只见姜青兰一直在问问题,鲁一直扭扭捏捏半天答上一两句。   韩至越看越心凉。   苏宜家瞧出来韩至的失望,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口。   表姐神色凝重,鲁一直皱着眉,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半天憋出来一句话,表姐微微点头。   完全看不出来两个人在聊什么,也看不出来对彼此的满意。   这门亲事估计是成不了了。   苏宜家:“以后碰着合适的再相看吧。”   韩至目光从远处挪了回来,看向苏宜家,说了一句:“其实也不用以后。”   苏宜家不解:“嗯?”   韩至:“赵三铁也来了,要不……让表姐再看看他?”   他想着这亲事这么好,万一表姐看不上鲁一直,还能让表姐看看赵三铁。于是把两个人都叫过来了。   苏宜家:……   见娘子脸上不赞同的神情,韩至赶忙解释了一句:“我这不是想着多给表姐一个选择么。”   苏宜家半晌憋出来一句:“将军想的可真周到。”   韩至舔着脸笑:“娘子谬赞。”   苏宜家:……   这人是听不出来好赖话么。   不一会儿姜青兰和鲁一直回来了。   韩至将鲁一直拉到一旁,训了他两句:“你是不是不会说话,见着姑娘扭捏什么?”   鲁一直摸了摸头:“我……我……俺不知道说啥。”   韩至叹气。   另一边,苏宜家和姜青兰二人也在说此事。   苏宜家虽然心中已经猜到了结果,但还是问了一句:“表姐觉得如何?”   姜青兰:“挺好的,就他吧。”   苏宜家惊讶地看向姜青兰:“表姐确定?”   姜青兰:“确定。”   苏宜家:“不用再考虑考虑了?”   姜青兰:“用不着。”   苏宜家:“我能多问一句为什么吗?”   姜青兰:“他无父无母,我嫁过去就能当家。他府中没有小妾,事儿少。他答应我以后不会纳妾,我答应他过了三十还没生子就给他纳妾。”   她这辈子恨死妾侍了,只想找个家世简单人又听话的。   苏宜家:……竟然聊这么深了。   姜青兰:“嫁给他虽看似没了面子,但却有了里子。面子算什么,不过是世人给的枷锁,还是里子重要。多少世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多少妇人打落牙齿和血吞,我不愿做这样的人。”   母亲的一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最后,姜青兰跟苏宜家说道:“其实昨日我找了个美艳的丫头去试探他了,不是那好色之人。”   苏宜家:“……表姐想的真周到。”   姜青兰:“你若是遇到个我那样的父亲,怕是比我想的还周到。”   表舅毕竟是长辈,苏宜家不好说什么,她没接这话。   韩至一直等着苏宜家派人来跟他说让赵三铁过去,等了许久没等到,他让人去问了问,得知表姐已经走了。   韩至回了如意院中。回去时,他看到娘子正坐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   “娘子?”   苏宜家回过神来:“你回来了。”   韩至:“娘子刚刚在想什么?”   苏宜家:“没什么,就是在想刚刚表姐说过的话。”   她在想女子嫁人,究竟是面子更重要还是里子更重要。   表舅母选了面子,兰表姐选了里子。   韩至猜测了一番,体贴地道:“没关系,娘子不要有心理负担,你能给他们说亲他们已经很感激娘子了,成与不成看天意。”   苏宜家:“表姐同意了。”   韩至愣了一下,问:“表姐同意了?”   苏宜家点头:“我一会儿就让人去跟母亲说此事,将军也跟鲁大人说一声吧。”   韩至脸上露出来笑容:“好,好,好。”   过了一会儿韩至去外院和鲁一直说了此事。   鲁一直很是惊喜,脸上露出来羞涩的神情。姜姑娘长得那么好看,竟然能相中他。   赵三铁也为兄弟感到开心,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说着说着,他忽然想到一事,道:“以后将军要叫一直姐夫了。”   韩至怔了下,踢了赵三铁一下:“没大没小。”   鲁一直:“不用叫,不用叫……还没成呢。”   韩至瞪了他一眼:“成了你也别想。”   鲁一直一个劲儿傻笑。   韩至看向赵三铁:“你也别急,夫人正为你寻着呢。”   赵三铁:“好!”   秦丛远动用了不少秦家的势力,终于赶在花灯节前查到了消息,田征北早已娶妻生子,那个曾在他家住着的寡妇并非他的姐姐,而是他的童养媳。   秦国公看着儿子拿出来的证据和证人,异常愤怒,心里有一种被人欺骗、被人耍着玩的感觉。他堂堂一个国公差点被一个寒门子戏弄了,当真是奇耻大辱。   若是一般的世家遇到这种事,心里虽然恨极了田征北,但也会将自己曾想将女儿嫁给他一事隐瞒下去,只当做此事从未发生过,其背地里再报复田征北。   秦家虽然也是世家,但和苏林这种文臣不同,他是武将。武将自有武将的处置办法,他让人将那对母子接到了京城来。   二月初一那日秦国公宴请宾客。   秦家想要将女儿嫁给田征北一事并不算是一个秘密,很多人家都知道秦国公相中了田征北,想让他做自己的女婿。   宾客们都以为这次宴席是秦国公将女婿介绍给众人。   田征北也是这样以为的。   他跟秦国公说要求皇上赐婚,给足秦大姑娘面子,但此事一直没能做成。原因无他,他在皇上面前不似韩至那般受宠。   好在秦国公最近也并未催促,此事他便一直拖着。   过了今晚,秦家的亲朋好友都知道秦国公要将女儿嫁给他了,算是过了明路,他想着大家都知道此事,秦国公即便想反悔也反悔不了。如此一来他也就不用费心求皇上赐婚了。   等秦大姑娘嫁给他,他就是秦家的女婿。   皇上一直想打压世家,收回世家手中的权力。他定能为皇上完成此事,他可以借着收世家兵权的名义,将秦家的兵权渐渐收到自己手中,自己就能与韩至抗衡了。   韩至没能缓和世家文臣和寒门的关系,他却能收回世家手中的兵权,皇上自然明白谁才是更得用之人。   田征北正做着美梦,这时他身边的秦国公突然站了起来,对众人道:“今日有一事要恭喜田将军。”   田征北知道重头戏来了,笑着站了起来。   “国公说的哪里话,同喜同喜。”   秦国公:“怎会是同喜呢?这是田将军自己的私事。”   田征北感觉哪里似乎出了问题,但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这时,秦国公道:“来人,将人带过来。”   田征北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多时,一对母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田征北脸色顿时变了。   秦国公:“半个月前我手下的兵从贼寇手中救下来一对母子,惊奇地发现这对母子竟然是田将军的家眷,你说这是什么缘分。”   浣娘领着孩子上前,激动地道:“阿北,多亏了国公爷,我和孩子终于见到你了。”   浣娘是小地方来的,性子单纯,她什么都不懂。当年丈夫将她和儿子安排在漠北,说以后会回来接他们。她等了许久也没见他来,结果在漠北遇到了贼寇,她带着儿子逃到了乡下去。突然有一天有人来告诉她要接她和儿子去京城和丈夫团聚,她连忙收拾好东西来了。   小孩子更是什么都不懂,清脆地叫道:“爹爹。”   宾客们顿时哗然。   田征北脸上没了血色。他走之前跟他们母子说过了,耐心地等着,等他去接他们。他们怎么跟别人来了。   韩至和苏宜家也受邀来了秦府中。   苏宜家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梓英终于不用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韩至也不用被田征北取代了。   想到这里苏宜家转头看了韩至一眼,不过,这还不够。   韩至心里正在骂田征北这个渣男,一扭头看到了娘子的目光,他心里一紧,立马道:“我绝对没娶过妻,也没有儿子。”   苏宜家:……   韩至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他有没有娶妻皇上肯定是知道的,若他真娶了妻,皇上绝对不会赐婚的。毕竟,当初赐婚是为了缓和世家和寒门之间的关系。若韩至真娶了妻,那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苏宜家没理他,又继续看向了田征北那边。   秦国公:“恭喜田将军了,来,大家一起举杯祝贺田将军。”   宾客们举起杯子来,齐声道:“恭喜田将军。”   这场闹剧很快就结束了,等到了晚上,韩至和苏宜家熄灯躺在床上,韩至仍在苏宜家耳边道:“娘子,你信我,我真的没有。”   苏宜家有些困了,声音里也有几分不耐烦:“我知道。”   不是信他,而是知道。   韩至:“娘子如何知道的?”   苏宜家上下打量了韩至一眼,应付了一句:“将军当初的表现也不像是娶过妻子的样子。”   韩至:……!!!   往事不堪回首。虽然这足以证明什么,但这对韩至也是奇耻大辱。   苏宜家说完就没再理会韩至,转身朝着里侧睡去。   韩至很想叫醒娘子,但他不敢,只得独自生着闷气。 第41章 提防   ◎察觉周家的异动。◎   韩至晚上没敢叫醒苏宜家, 第二日一早他却被苏宜家叫醒了。   苏宜家昨晚本想着和韩至说件事的,结果昨晚在秦府和秦梓英说了一会儿话,回来后忘记了, 再后来又睡着了。   早上她醒得早, 见韩至没醒, 就将韩至叫醒了。   “我想起来一事忘记和你说了。”   韩至昨晚郁闷了很久, 没睡好,此刻还有些困。可他哪里敢跟苏宜家发脾气, 忍住困倦,道:“你说。”   苏宜家:“我听你提过田征北的事情,知道他是个小人。既然他是个小人,昨日又被秦国公羞辱, 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你又素来与他不睦,说不定他将来会针对你。你以后多提防提防他。”   韩至顿时没了脾气, 道:“娘子这是在关心我吗?”   苏宜家:“……我自然是关心你的, 你莫要忘了提防他。”   韩至:“田征北那个小人并非我的对手, 娘子不必将他放在心上。”   见韩至没当回事,苏宜家抿了抿唇。韩至这人十分自信, 有时甚至自信过了头。正是韩至眼中微不足道的人前世杀了他。   苏宜家:“我昨晚做了个噩梦, 梦到他将你杀了。”   韩至没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凭田征北?他就是个花架子, 假把式,没什么用, 他连我的身都近不了, 怎么可能杀的了我?”   苏宜家有些无力感。   该如何说才能让韩至重视起来呢?   她想了想, 凑近了韩至, 亲了亲他的唇, 看着韩至的眼睛,柔声道:“夫君,我怕噩梦应验,你就当是为了我,找个人盯着他,好不好?”   她叫他什么?   夫君……   韩至哪里受得住这些,呆呆地应了一声:“好!”   韩至虽然自负,但若是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苏宜家放了心,准备回到自己枕头上继续睡。   就在这时,韩至说道:“我既答应了娘子,娘子也答应我一事可好?”   苏宜家:“好,何事?”   韩至这次没有答话,他抬手托住了苏宜家的头,凑过去吻上了她的唇。   他亲了许久才松开。   看着身子的人唇瓣殷红,眼睛里如同蒙了一层水雾,韩至本不想做什么的,却克制不住了。   他低头又亲了上去,哑声道:“这件事,可好?”   苏宜家也有些意动,不过,她瞧了瞧天色,道:“快到你上朝的时辰了。”   韩至笑了:“来得及。”   等苏宜家再次醒来时已经日晒三竿了。   看着站在床边的桃红,她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   桃红笑着说:“巳正了。”   看着桃红脸上的笑意,苏宜家脸上有些羞意:“嗯。”   早上她又被韩至逼着叫了许多声夫君,叫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韩晚秋如今已经回到了芙蓉院中,范可儿被送走了,府中的下人也看清楚了风向,不敢再如同从前一般欺负她。   这一个多月在苏宜家的帮助下,韩晚秋比从前自信大方了许多。   瞧着今日天气好,午睡过后,苏宜家想着出去逛一逛。   “晚秋,一会儿你陪我出去转转吧。”   韩晚秋既兴奋又有些紧张,自打来了京城,她还没出去转过呢。   “好。”   将府中的事情安排好,苏宜家带着晚秋出门去了。   二人先去了首饰铺子,苏宜家为韩晚秋挑了几件首饰。   女子大多喜欢首饰,韩晚秋自然也十分欢喜。只是她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她不好意思收下,连连推辞。   苏宜家:“过些日子我还要带着你出门应酬,若你不穿件新衣裳岂不是会丢了我和你兄长的脸面?”   韩晚秋这才应下了。   随后二人又去逛了成衣铺子,苏宜家为她挑选了几件衣裳。   韩晚秋在店员的陪同下去了里间试衣裳,这时,一个妇人朝着苏宜家走来。   苏宜家看到来人,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国公夫人。”   来人是周国公的夫人,梁氏。周家是先皇后的娘家,当初先皇在位时,周家隐隐是世家之首。后来新皇登基,周家渐渐被打压,周家的弟子们也都沉寂下来。   不过,也只是表面上的沉寂,后面那几年周家又开始活跃了。   她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个小小的成衣铺子里遇到梁夫人。   梁夫人抬手握住了苏宜家的手,笑着说:“你这丫头也太客气了,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苏宜家:“礼不可废。”   梁夫人:“快坐,快坐。”   苏宜家:“您请坐。”   等梁夫人坐下,苏宜家这才坐下。   梁夫人:“你是个好孩子,不管周家有了何等变故,还似从前那般敬重我。哎,京城里的人大多见风驶舵,早就不理我老婆子了。”   苏宜家:“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国公府爵位尚在,您还是国公夫人。”   梁夫人:“哎,不提这些了。你也是个苦命人啊。”   苏宜家没接话。   梁夫人又继续说道:“多好的一个姑娘啊,本应该嫁入世家,如今却只能嫁入寒门,还在这种地方买成衣。你本该奴仆成群,让那绣娘亲自上门做衣裳的。”   苏宜家:“无论是绣娘上门,还是我来买成衣,都只是做一件衣裳罢了,没什么紧要的。我如今过得挺好的。”   梁夫人的手微微一顿,道:“真是个体贴的好姑娘,受了苦也不往外说,不过,我都懂的。”   苏宜家觉得今日梁夫人过于热情了。   不仅是今日,前世她对她也过于热情了。   她记得在一次宴席上,梁夫人也拉着她的手说了些有的没的。她一向不喜和旁人诉苦,对于梁夫人的话只觉得丢脸难看,并未和她多说什么。后来再见着她就躲得远远的,不愿听她说那些话。   瞧着梁夫人脸上看似真诚的目光,苏宜家脑海中突然产生了一个不一样的想法。   她来的这处成衣铺子挺小的,位于北城附近,梁夫人家住南城,和这里是相反的方向,她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苏宜家顿时改了主意,垂了垂眸,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和他是皇上赐婚,只能认命了。”   梁夫人眼前一亮,握着苏宜家的手更加紧了。   “认什么命?你还年轻,可不能认命。”   苏宜家:“夫人,我不认命还能怎么办?嫁都嫁了。哎。”   这时,试衣裳的房间传出来一些动静。   梁夫人压低了声音:“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你且耐心等着,总能找到办法的。”   苏宜家:“多谢夫人宽慰。”   韩晚秋从里面走了出来,梁夫人止了话头,笑着说:“今日真是巧了,竟在这里遇到你,你往后多去府中走走,我闲来无事,就喜欢见你们这些小姑娘。”   苏宜家:“好,以后有时间定去叨扰。”   梁夫人很快就离开了铺子里。   苏宜家看向韩晚秋,笑着说:“这身衣裳不错,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若没有喜欢的衣裳,那就看看布料,挑一些喜欢的布料,做一身衣裳。”   韩晚秋去挑布料了,苏宜家对柳绿道:“去找人查查国公夫人今日都去了何处。”   柳绿:“是。”   等挑完布料,苏宜家又带着韩晚秋去酒楼里吃了晚饭。   韩晚秋跟着苏宜家玩了一整日,别提多开心了。   苏宜家回去时韩至已经在如意院中等着了。   回来后没见到娘子,他拿了一本书坐在榻上看。   听到苏宜家回来,他立马站起身来,笑着问:“娘子去哪里了,怎得现在才回来?”   苏宜家:“我今日和晚秋去外面转了转,买了些首饰衣裳。”   韩至瞥了一眼奴婢们手中拿着的衣裳,问:“你和晚秋都买了?”   苏宜家:“对,都买了,我给爹娘也各买了块布料,等明日让铺子里的人来量一量尺寸。”   韩至盯着苏宜家,一言不发。   苏宜家有些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她给他爹娘做衣裳,他怎么还不高兴了?她没理会韩至,去里间换衣裳了。   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苏宜家从里面出来了。   韩至扒拉着衣裳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问:“我的呢?”   苏宜家顿时愣住了。   是了,她忘记韩至了。   看着娘子的神情,韩至有些失望。娘子谁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他。   苏宜家:“那些成衣都不适合你,布料也不太好,我嫁妆里有一块上好的玄色布料,我打算用那块布给夫君做一身。”   韩至有些不信:“真的?”   苏宜家:“自然是真的。”   韩至:“你刚刚说裁缝明日要上门给爹娘量尺寸,可没提到我。”   苏宜家:“……你的尺寸我都知道,不用量。”   韩至这下相信是真的了,脸上露出来笑意。   苏宜家见过了关,也放松了些。   这时,柳绿从外面进来了,她瞥了一眼韩至,又看向苏宜家。   苏宜家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看了一眼韩至,道:“没事,你说吧。”   若她猜测是真的,这件事须得让韩至知道才好。   柳绿:“夫人和晚秋姑娘到了首饰铺子后没多久梁夫人就坐着马车去了,她在首饰铺子里转了一圈,去了对面的茶楼,一直盯着您。等您和晚秋姑娘离开首饰铺子,梁夫人也离开了茶楼。她见晚秋姑娘进去试衣裳,立马就进去跟您说话了。”   苏宜家点了点头:“你再去查一查,最近她都见了谁。”   柳绿:“是,夫人。”   柳绿走后,韩至紧张地问:“娘子,有人盯着你?”   苏宜家:“是周国公的夫人,梁氏。”   韩至神色变得郑重。   周国公……先皇原本立的不是今上,而是二皇子。周国公是二皇子的亲舅舅。如今朝堂之上不仅世家和寒门在博弈,二皇子那边的世家势力也在反对皇上。   苏宜家:“虽然同为世家,但周家是武将,我们苏家和他们家关系一般。梁夫人今日见了我却格外热情,一直拉着我诉苦,还在为我抱不平。我觉得此事有些奇怪,就让安排人查了查。结果她当真是故意去见我的,那么她说的那些话定也是有目的的。”   韩至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他想了想,道:“若周家有异动,绝对不会只派梁夫人去做说客,周大人和周家公子们定也参与其中。”   苏宜家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如今寒门尚未在朝堂中站稳脚,世家内部又出现了反对的声音,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韩至:“娘子放心,事情交给我去办。待查明了,我便禀报皇上。”   苏宜家:“好。”   两人说完此事,苏宜家就坐在一旁看书了。   看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韩至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娘子,厨房那边何时开饭?”   苏宜家愣了一下,道:“你还没吃饭?”   韩至:“……娘子吃过了?”   苏宜家:“我刚刚和晚秋在酒楼吃过了。”   韩至:……   这个没良心的。   她心里根本就没他吧?   见韩至脸色不好看,苏宜家连忙道歉:“抱歉,我是真的忘了,让赵婶儿做一碗你爱吃的鸡汤面好不好?”   韩至向来好哄,即便有些不开心,还是说道:“好。” 第42章 提醒   ◎苏宜家想起前世所有的事。◎   不多时, 赵婆子就将面做好了,韩至饿狠了,吃了满满两大碗, 还有喝了一碗汤。   韩至在饭桌上用饭, 苏宜家就坐在榻上看书。手中的这本游记还剩下三页, 不一会儿就看完了。等她看完, 恰好看到了韩至放在桌上的一本书。   那书是蓝色的封皮,上面什么字都没写。   苏宜家见韩至看过许多回, 她有些好奇,拿起了书。   韩至喝完碗中的汤,满足地摸了摸肚皮,一抬眼, 他看到了苏宜家手中的书,顿时紧张地站了起来, 朝着榻上跑去。   可惜晚了, 苏宜家已经打开了。   苏宜家看着书里的内容, 脸渐渐红了,她连忙合上了书, 把书扔到了韩至身上。   “这就是你日日看的书?”   韩至接过了书, 讪讪地笑了笑。   苏宜家:“流氓!”   亏她以为韩至转了性子了, 日日看书, 没想到看的竟然是这种书。   韩至:“娘子莫要误会。”   苏宜家:“我误会?你是不是日日在看?”   韩至:“也不是日日看,就看到几次。”   苏宜家见韩至如此厚脸皮, 瞪着他不说话。   韩至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娘子才看的么。”   苏宜家被气笑了:“为了我?韩至, 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来, 你真不要脸!”   韩至小声道:“娘子不是挺开心的么。”   苏宜家脸更红了, 拿起来手边的迎枕就砸了过去。   韩至伸手接住了。   苏宜家因为忘了给韩至做新衣裳, 还忘了他还没吃饭,本来心中对他有几分愧疚,如今是一点都没了。   “你今日就在榻上睡吧。”   韩至立马老实了,不敢再开玩笑:“娘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宜家没搭理他,这一整晚都没再搭理他。   等到熄了灯,韩至还是厚着脸皮去床上睡了。   他哄了许久没将人哄好,但他也不会轻易放弃。他早已知晓苏宜家是个什么性子,死皮赖脸贴了过去,一边求饶,一边说着甜言蜜语。   苏宜家也不是真的生韩至的气,态度不太坚决,最终还是被韩至得逞了。   苏宜家累得一动也动不了,她趴在韩至的胸膛上休息。   突然,她想起来一事,问道:“你何时开始看这本书的?”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韩至也没再隐瞒。   “咳,成亲后没多久就开始看了。”   苏宜家:“哦。”   她心中大概有数了。之前她还曾怀疑过韩至飞速提升是不是因为在外面找了其他女人,如今想来,他不是从别人身上练出来的经验,而是自己看书提升的。   韩至趴在苏宜家耳边,贱兮兮地问:“娘子可还喜欢?”   苏宜家觉得自己已经成亲了,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她道:“还行吧,继续努力。”   韩至似是没料到苏宜家会这样回答他,他先是一愣,很快发出了爆笑,笑声从胸膛里传出来,震得苏宜家耳膜疼,她抬手打了他一下。   韩至搂紧了身上的人,一个翻身,再次将人压在了身下。他找准苏宜家的唇,狠狠亲了上去。   “娘子,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   苏宜家又抬手打了他一下,有气无力道:“抽什么风!”   韩至:“我就是想努力努力,争取让娘子满意。”   苏宜家:“今日不行,改天吧。”   韩至:“娘子别动,我来。”   苏宜家:……   不管韩至说什么苏宜家都没答应。   很快,韩至就将和周国公联系的人查了出来。除却有些人本就和周家关系好,还有许多寒门。甚至,田征北也在列。一开始田征北和周国公的联系并不多,两个人一个月见一次。在秦国公当众宣布他早已娶妻生子后,短短半月,他们二人见了两次。   苏宜家时刻在关注周国公和田征北的事情,得知他们二人竟然勾结在了一起,她愣住了。那些不完整的画面忽然清晰起来。   所以,田征北之所以拿剑指向了韩至是因为他倒戈到了二皇子那边。   苏宜家摁住了韩至的手,道:“此事你先别和皇上讲。”   韩至:“为何?”   苏宜家:“你忘了,你之前在田征北身上吃过亏。他向来巧舌如簧,若只是你一人去说,万一他狡辩怎么办?”   韩至:“娘子说得对,最好能再找个证人来证实此事。”   苏宜家:“对。”   等到他得知田征北和周国公第三次见面时,韩至带上了皇上的舅舅莫侯爷。   当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将此事告诉了皇上。   皇上本就对田征北隐瞒娶妻生子一事对他不喜,如今得知他竟然背着自己去和二皇子的舅舅联系,彻底厌了他。   “既然他那么喜欢周国公,那就让他去周家军做事吧。”   很快,田征北就被安排到周家军中,不仅如此,皇上也借机敲打了周国公。   皇上身边的宠臣对周国公是有用的,如果这个人不再是皇上的人,他要来何用?而且,皇上此举明晃晃的告诉他,他已经知晓了他们二人勾结。   田征北悔不当初,私下求见皇上。   皇上没有见他。   得知田征北被皇上厌弃,苏宜家彻底松了一口气。   田征北算是彻底废了,没什么用了。周国公的阴谋也被皇上发现,应当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这段时间她精神一直紧绷着,往后,她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晚上,她主动了些。   韩至欣喜不已。   两个人闹到大半夜才睡。   过了不到两个时辰,苏宜家从噩梦中醒来。   她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不只是韩至死了,皇上竟然也在战乱中去世。二皇子登基称帝,寒门被排挤,被杀害,世家再次掌权。这也是大齐世家最后的辉煌。   没过多久,邻国来犯,二皇子逃跑。整个京城如同修罗地狱,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哭声。她死了,她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死了,鲜血染红了整个京城。   眼泪如同决堤一般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渐渐响起了抽泣声。   韩至听到动静醒了过来,见娘子在哭,他紧张极了,连忙将人搂入了怀中。   “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我去请太医过来。”   苏宜家紧紧抱住了韩至,阻止他动,她依旧哭个不停。   韩至只好抱着她,抬手抚摸着她的背安抚。   苏宜家哭了许久才停下来。   韩至:“娘子梦到什么了?”   苏宜家哽咽道:“我梦到二皇子和周国公造反,你死了,皇上也死了。后来邻国借机攻打过来,我死了,我身边所有人都死了。大齐……亡国了。”   因为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一提此事苏宜家就觉得身上窜起一股子寒意,眼里也满是惊惧。   韩至心疼得不得了,将人紧紧揽入怀中。   “都是梦,都是假的,不会发生的。”   苏宜家依旧很想哭,但她克制住了,她推了推韩至,看向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万一真的发生了呢?”   韩至:“不可能会发生的。”   身为大齐的镇国将军,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宜家:“如果秦大公子没收到那封信,如今秦家已经和田征北结亲。皇上现在有意要收拢世家的势力,当初同意田征北和秦家结亲也是想将秦家的兵权收到皇上手中,对不对?”   韩至眼神微动。   这种机密的事情娘子怎么知道的。   苏宜家:“我知道我说对了。田征北早已有意和周国公勾结,如若秦家的兵权交到了他的手中,你想过后果是什么吗?”   韩至顿了顿,道:“没有娘子说的那么吓人,皇上身边还有我呢。”   苏宜家:“那如果你不得宠了呢?如果皇上不再信任你,不再重用你呢?”   韩至没有一丝犹豫:“不可能。”   苏宜家:“我知道夫君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做事坦荡。可田征北是个小人,他若是想陷害你,你确定能躲得过去?你又一向不爱解释,旁人定会误会你。皇上能容忍你一次两次,一年两年,但若是有人一直在皇上耳边说你的不是呢?说上三年五年,皇上还会不会如同现在一般器重你?而田征北从秦家拿到了兵权,皇上定会高看他。你二人对比,皇上又会器重谁呢?”   韩至从没想过这种可能,他沉默了。   苏宜家:“田征北一旦被器重,他又是周国公的人,他们二人联合起来对付皇上。再者,世家本就不喜皇上重用寒门,他们又会支持谁呢?如此一来,皇上必败。”   韩至不傻,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娘子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的。   他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苏宜家:“田征北是皇上的人,跟随皇上身边多年,他都能被周国公策反,那么旁人呢?他们是否还是皇上的人?跟皇上是不是一条心?在漠北苦寒之地大家能受得住,可面对世家的诱惑呢,他们是否还能坚守?”   二人渐渐沉默了。   过了许久,韩至沉声道:“娘子提醒得对,此事容我好好想想。” 第43章 动荡   ◎苏宜家开始行动起来。◎   接下来一段时日韩至变了许多, 晚上回来的越来越晚。   这晚,韩至回来时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苏宜家有些担心他,问:“你怎么了?”   韩至看向苏宜家, 道:“樊大虎叛变了。”   苏宜家听韩至提起过此人, 金城卫一共有四位副将, 樊大虎是其中一个。   樊大虎出身寒门, 和韩至认识多年,韩至和他的感情极好。   听到他的名字, 苏宜家有些心惊。若连樊大虎也叛变了,那么前世韩至会败也就不奇怪了。   韩至:“我没想到他竟然没能经受住诱惑。自从娘子那日和我说过那番话后,我便将此事和皇上说了。皇上安排我去调查此事。我查了许多人,也查出来几个有问题的。我怀疑过所有人, 唯独没怀疑过身边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没能坚持住。”   樊大虎看中了一个姑娘。那女子长得温柔貌美,知书达理, 和他那乡下来的娘子完全不同。   二皇子那边说这女子是周家的一个远房亲戚, 是世家女。如若樊大虎能为二皇子做事, 便将此女子许配给樊大虎为妾。   樊大虎在女子的温柔乡以及二皇子许诺的事成之后的爵位中逐渐迷失了自己,出卖了自己, 也出卖了皇上。   然而, 这女子并非此身份, 而是二皇子培养的一个杀手。   苏宜家:“有些人可以共患难, 却未必能同富贵。幸好夫君现在查出来了。若查不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韩至:“是啊, 也幸好查出来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 韩至似乎想好了对策, 性子还和从前一样, 但却忙碌了许多。   秋天来临时, 韩至沉着脸对苏宜家道:“二皇子的确一心想要夺回皇位,他私下做了不少事。因为隐秘,查了许久才查出来。也幸好查出来了,不然时间久了就晚了。”   苏宜家:“皇上是什么态度?”   韩至:“皇上夺了周家的一部分兵权,并私下警告了那些牵涉其中的世家,并言明若再有异心,抄家灭族。”   世家根基太深,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即便想动也不敢轻易动。   苏宜家沉默许久,道:“最重要的还是要发展自己的势力。”   韩至:“对。皇上在加紧推行新的选拔制度。”   苏宜家点了点头。   韩至抬手握住了苏宜家的手,道:“我接下来可能会很忙。”   苏宜家猜测:“皇上派你去练兵?”   一个国家若想安稳,兵力十分重要。   韩至:“娘子聪慧,的确如此。”   苏宜家虽不舍,但还是道:“好,家里你放心,绝不会乱。”   韩至:“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很快韩至就被调到了京郊营中,一个月中,他一半时间在大营,一半时间在京城。   秦丛远跟着韩至去了大营。   对此秦国公很不满,他让儿子去金城卫是镀金的,等过上两年就能接受秦家军。可儿子根本不听他的,日日跟在韩至身边。他一怒之下将儿子关起来打了一顿。   等秦丛远好了之后,将金城卫的职位辞掉了,偷偷跑去了京郊大营。不过,辞掉之前他为韩至推荐了一个世家子。   韩至没有发现苏宜家也变了。   回忆起前世的所有事后,苏宜家变得沉默寡言,时常梦到前世的血腥画面。韩至在时还好,韩至去军营时她便时常做噩梦。   她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给苏景臣。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苏宜家决定做些事情。   后来苏宜家收到了苏景臣的回信。   要说苏景臣如今最缺是什么,那就是银子,而苏宜家最多的就是银子。身为世家的嫡长女,她出嫁时带了富可敌国的财富。   这些金银细软在国破时仍旧在库房里存放着,最终归了敌国。   与其这样,不如为大齐出一份力。   除此外,苏宜家开始频繁出门去社交。   她联络寒门的女眷,及时查探这些人有没有叛变。同时,也联络世家的女眷,通过女眷知晓世家的动向。   回来后她会和韩至说一说。   韩至发现自己真的是娶到宝了。每次他觉得自己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时,她都能再做一些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带给他更多惊喜。   苏宜家本就是顶级世家中的嫡长女,从前她未出嫁时在京城女眷中影响力就很大。如今她周旋于各个府中,不少人受到了她的影响,有些苏家的门人站在了寒门这边。   如此过了数月后,世家中终于有人察觉到了苏宜家的意图。   二月初一,苏国公让人给女儿递信,让她回娘家一趟。   回到苏家后,苏宜家被苏国公叫到了书房。   见了女儿后,苏国公什么都没说,抬手给了女儿一巴掌。   想象中的巴掌落到了自己脸上,苏宜家眼神多了几分冷意。父亲前世不同意她和韩至和离,是为了稳住寒门的势力。但这不代表他会同意女儿完全倒戈寒门,为寒门奔走。   苏宜家捂着自己的脸看向父亲。   “父亲为何打我?”   苏国公:“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你还知道自己是苏家的女儿?”   苏宜家平静道:“怎会不知。”   苏国公:“既然知道,那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苏宜家:“做自己该做之事。”   苏国公被女儿这态度气笑了:“该做之事?你一个姑娘家的在外面都说了什么?你就该在府中相夫教子。如今你已经成亲一年多了,肚子还没有动静,你就不怕被人笑话?”   苏宜家:“父亲,女儿是个人,不是只会生育的一个木偶。”   苏国公:“朝堂上的事情你莫要再瞎掺和,老老实实在后宅中绣花。”   苏宜家:“有一事女儿不解,父亲当初为何会同意将女儿嫁给韩至?”   苏国公:“这不是为父能决定的,是皇上的旨意。”   苏宜家:“是吗?凭借着苏家的实力,如若你不想将女儿嫁给韩至,真的办不到吗?”   苏国公眯了眯眼,道:“你在怨我?”   苏宜家:“女儿没有这个意思,女儿只是陈述事实。父亲可以办到的,但您没办。女儿知道为什么,您是做了两手准备。将来不管寒门压过了世家,还是世家压过了寒门,苏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不是吗?”   苏国公等着女儿没说话。   苏宜家又道:“父亲,我知道你一直在打压寒门,可作为大齐的子民,您真的觉得自己做的对吗?”   苏国公沉着脸道:“你一个内宅女子懂什么,也能评价为父做的对不对了?是谁给你的胆子,韩至吗?”   苏宜家:“成德之乱后大齐元气大伤,正是该休养生息的时候。父亲却还在内斗,一门心思对付寒门。如此下去,大齐会越来越弱,邻国有虎狼,又岂会坐视不来侵犯?父亲,您熟读史书,难道不知道这样下去对大齐有利无害吗?”   苏国公气得抬手拍了一下桌子,冷脸道:“你在胡扯什么!为父在内斗?你支持寒门对付世家,难道不是在内斗吗?数典忘祖的东西,你也配姓苏!”   苏宜家:“女儿这不是在内斗。世家如今究竟如何,父亲难道不知道吗?世家早就从里面烂了!不用旁人动手自己也会完蛋。女儿只希望大齐能革除陈弊,繁荣昌盛。”   苏国公拿起来砚台砸向女儿。   砚台在苏宜家脚边碎了一地。   苏国公:“滚出去,以后不许再来了。”   苏宜家垂眸看着地上碎掉的砚台,道:“父亲,若有一日大齐亡国了,‘世家’也就不存在了。”   苏国公:“滚!”   苏宜家最后看了父亲一眼,朝着门口走去,开门之际,她又转身看向父亲,说道:“父亲,您应该知道皇上已经开始出手对付世家了吧?皇上首先对付的是秦家。我听说秦家已经准备交出兵权了。”   苏国公显然没听过此事,脸色微变。   二皇子的母族周国公是武将,如今他手中的兵权已经被皇上收归了一部分,不成什么气候。若是秦家的兵权再交出去,大齐的兵权就几乎全都在皇上手中了,谁都无法与之抗衡。   苏宜家:“皇上早晚要对付咱们家,而如今咱们苏家实力已经大不如从前,根本不是皇上的对手。皇上若是收归了秦家,那咱们苏家就更不可能和皇上抗衡了。”   苏国公冷静下来,道:“这不可能。”   苏宜家:“父亲为何认为不可能呢?您应该知道秦家从前有多么讨厌韩至,可如今呢?秦家的嫡长子不顾秦国公的反对,执意要弃了秦家军投向韩至的麾下。而且,之前秦家可是有意要和寒门结亲的。一手世家,一手寒门。这不正和父亲的想法一致么。若秦家先倒向了皇上,就能在皇上那里占得先机了。即便以后父亲再向皇上示好,怕也免不了被清算。”   苏国公眼眸微动。   苏宜家:“父亲不是一直想让苏家成为大齐文臣之首吗?林家一直隐隐高过咱们苏家。这可是一个极好的超越林家的机会。父亲难道不想把握住吗?”   苏国公细细琢磨了一下,忽然,他抬头看向了女儿。   “你今日是来当说客的。”   苏宜家:“女儿绝无此意。今日是父亲将女儿叫回来的,您忘了么?”   苏国公仔细审视着女儿,眼前的女儿还是原来的长相,却又十分的陌生。   “滚出去。”   苏宜家朝着苏国公福了福身,离开了书房。   一开门,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景祐。   “长姐,你最近做的事情太过分了,你身为苏家女怎可胳膊肘往外拐?如今韩至爱你纵着你,若有一日他不爱你了,你只有娘家可以依靠。你快醒醒吧。”   苏宜家:“景祐,刚刚我和父亲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究竟谁对谁错。你首先是大齐的子民,其次才是世家的嫡子。只有大齐稳固了,咱们苏家才能世代昌盛。”   苏景祐从来考虑的只有苏家,从未想过大齐会如何,他一下子有些懵。   “大齐将来如何,咱们苏家有人会如此,就看你了。”说罢,她又低声道,“我刚刚看得出来,父亲已经意动了,你也好好想想吧。”   跟苏景祐说完,苏宜家坐着马车离开了苏家。   回到韩府后,她坐在榻上揉了揉额头。   她毕竟是苏家的女儿,还是希望能将对苏家的伤害降到最低。皇上是铁了心要改革,要对付世家,任何人都不能阻止。   苏家一定会被清算。   她希望能少些动荡,大齐能没有那么多的内乱。   想着想着,她躺在榻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苏宜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到了床上,而腰上多了一条胳膊。   感受着身后熟悉的味道,苏宜家心安了不少。   韩至:“娘子醒了?”   苏宜家:“嗯。”   韩至:“娘子辛苦了。”   苏宜家转过身,面对韩至:“我还好。”   看着韩至憔悴的脸,她抬手摸了摸,道:“你在军营辛苦了。”   韩至拿过来苏宜家的手亲了亲:“身为镇国将军,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宜家:“你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   韩至:“想娘子了,就回来了。”   苏宜家:“是不是李叔跟你说我被父亲叫去了?”   韩至没答,道:“娘子为我牺牲太多了。”   苏宜家:“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所以你不必有负担。”   在经历了前世的那场亡国之乱后,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历史重演。   见娘子如此体贴,韩至心里暖暖的。   娘子是苏家女,竟然为他得罪了娘家。   天底下有几个女子能做得到?   韩至低头亲了亲苏宜家的唇。   两个人快一个月没见了,苏宜家也有些意动,抬手圈住了韩至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   韩至的吻越来越深,帐子里的氛围也越来越暧昧。   苏宜家突然想到一事,推了推韩至。   “去沐浴。”   韩至哑声道:“一会儿再去。”   苏宜家:“不行,现在去。”   韩至不动。   苏宜家坚持。   韩至使劲儿亲了苏宜家以下,沉声道:“真是狠心的女人,一点都不为自己夫君着想。”   苏宜家抿着唇笑,催他:“快去快去。”   韩至见娘子在笑,起了坏心思,将苏宜家抱了起来:“一起吧。”   苏宜家:“韩至,你放我下来。”   韩至:“不放。”   这一夜两个人闹了许久,看着沉沉睡去的人,韩至趁夜回了军营。 第44章 改革   ◎选官制度。◎   苏宜家那日跟苏国公说的话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夏天尚未到来, 秦家的兵权交到了皇上的手中,秦家军至此成了历史。不过,因为秦家主动上交兵权, 因此秦家得到了承诺, 三代以内, 秦家军的首领将由秦家人来担任。如今掌管的人就是秦丛远。   秦家的结局和前世一样, 秦家军被皇上收了。不过,又有所不同。前世秦家军入了田征北的麾下, 而如今是秦丛远麾下。虽然秦家军将听从皇上调遣,但好在秦家可以再掌管三代。   苏国公本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得知秦家的做法时几日几夜没睡好。   四大世家倒了两个,还都是武将。如此一来, 兵权几乎全都收归到了皇上手中。有了兵权,皇上说话就硬气了许多, 他开始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首先, 皇上将周家剩下的兵权彻底收到了手中, 周家军也成为了历史。   早在皇上登基时很多人便料到了这一日。毕竟,周国公是前太子的舅舅, 皇上不会坐视此事不管。周家军也成了历史。   接着, 皇上开始改革选官制度, 让寒门和世   ||||||   家有同等入仕的机会。   这下子触动了世家文臣的利益, 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前世皇上也曾改革,然而, 光是收归兵权就用了三五年的时间, 兵权还落到了田征北手中。后来皇上推行选官制度, 受到了重重阻碍, 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苏宜家前世一直没想明白为何, 今生却是明白了,因为推行此事的领头之人,也就是兄长,去世了。   今生和前世大不相同,必不会出现前世的事情。   苏宜家从母亲那里得知父亲最近似乎很苦恼,于是为他添了一把火。   苏宜家开始频繁联系林家人,今日和林家女逛逛街,明日和林家媳在宴席上相谈甚欢,又或者去林家拜访。   苏雪晴早已嫁入了林家,嫁入林家后她方知这一切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美好。那位没什么名气的林四公子性情阴晴不定,并非一个好相与之人。   她曾经忍无可忍和他吵了一架,结果他整整一个月没和她说一句话。在外人面前也丝毫不给她留一丝颜面,见了她也像是没看到一般,害她被整个林家笑话。她回娘家去和父亲诉苦,父亲却劝她改改脾气。   约摸过了三个月左右,林四才又和她说话。自从那次吵架后,只要她做的有什么不顺他心意的地方,他就不搭理她,一个字也不和她说,仿佛是个哑巴一样。有时甚至离开家不回来,她找都找不着他。   她在林家苦不堪言。但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在外装做过得很幸福。   这日,得知自己的长姐上门了,苏雪晴将自己最好的衣裳和首饰找了出来。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绝不能在长姐面前示弱。   等苏雪晴收拾好去正院时,苏宜家已经准备离开了。   她今日来林家本就是做给父亲看的,并未想过在林家多停留。   “长姐,您怎么来林府了,走得也太急了,不留下来吃饭吗?”   苏宜家打量了一下庶妹,道:“不了,我府中还有事。”   苏雪晴:“什么事这么着急,你我姐妹俩还没好好聊聊呢。”   苏宜家:“家里一大堆事等着。”   苏雪晴看了一眼出来送人的嬷嬷,道:“你跟大伯母说一声,我有话想和姐姐说,一会儿我送姐姐离开。”   等正院的嬷嬷走后,这里就只剩下苏宜家和苏雪晴的人了。   苏雪晴脸上的笑立马变了,嘲讽道:“长姐,你知不知道你如今已经成为全京城最大的笑话了?”   苏宜家神色淡淡,并未因苏雪晴这话有任何的改变。   苏雪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又继续说道:“你身为世家嫡长女,却日日为寒门活动。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什么,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你不会以为林家和苏家会像秦家一样妥协吧?那秦家不过是武将,原就不受重视,林家和苏家不同,都是文臣,遍布大齐。你都不知道旁人都在背后如何笑话你的,别人都说你是……”   苏宜家没空听苏雪晴说这些有的没的,她开口打断了苏雪晴的话:“二妹妹,你如今过得如何,林四公子对你好吗?”   苏雪晴抿了抿唇:“……好啊,他对我好极了。你看,我如今穿的比在苏家还好,戴的也都是贵重的金银首饰。我可比你……”   苏宜家:“过得好就行。不过,我怎么听说林四公子时常留宿在外,不回府中。”   苏雪晴脸色立马变了。   苏宜家:“二妹妹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家事。”   苏雪晴瞪了苏宜家一眼。   苏宜家就知道看她的笑话!   她如今自己就是最大的笑话,还好意思笑话她!   “我过得再不好也比你过得好,你嫁了寒门子,这辈子都别想要爵位了!而我的儿子生下来就有爵位。”   苏宜家瞥了一眼苏雪晴的肚子,道:“二妹妹有了?恭喜恭喜。”   苏雪晴:“……现在没有,不代表一直没有。”   苏宜家:“那你多多努力,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姐妹俩正说着话,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   来人看到苏宜家,眼里迸发出惊喜的色彩:“阿霁!”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苏宜家微微皱了皱眉。她本是趁着林青淮不在府中才过来的,没想到这么不凑巧,临走时遇到了他。   “林大公子。”   苏雪晴瞥了一眼长姐,冷哼一声,朝着林青淮行礼:“大哥。”   林青淮哪里会注意到苏雪晴,他的目光都在苏宜家身上。   “阿霁,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专门来找我的?”   苏宜家:“林公子误会了,我今日是来找伯母的,刚刚已经和伯母说完事,正准备离开。”   林青淮:“怎么走这么急?你最近如何?”   苏雪晴见林青淮不搭理自己,立马插了一句:“我长姐过得挺好的,刚刚还听她说韩将军对她有多好。”   闻言,林青淮脸色不太好看,道:“韩至就是一个武夫,他能对你好?”   苏宜家:“他的确对我挺好的,多谢林公子关心。”   林青淮:“阿霁,咱们二人怎么这般生疏了?”   苏宜家不想多和林青淮说话,尤其是苏雪晴在场,不知会传出去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见苏宜家要走,林青淮上前来想要抓住她的衣袖。   苏宜家连忙后退一步,朝着林青淮福了福身,快步离开。   林青淮立即就想追上去,苏雪晴见状拦在了他的面前。   林青淮:“你让开!”   苏雪晴:“大哥不想知道刚刚长姐都说了你什么吗?”   林青淮停下了脚步,他看了一眼苏宜家越走越远的背影,问:“说了什么?”   苏雪晴:“我长姐说他早就不爱你了,她爱的人只有韩至。”   林青淮脸色沉了下来。   苏雪晴继续添油加醋:“她说你没有韩至长得好看,没有韩至功夫好,没有韩至品行好。”   林青淮并不相信苏雪晴的话,可苏宜家成亲之后对自己的态度的确一直冷淡,刚刚甚至都不愿多与自己多说一句话。   见林青淮脸色不好看,苏雪晴吓了一跳,道:“这是长姐说的,不是我说的,我当然觉得大哥长得好看,才学又好,京城的姑娘都想嫁给大哥。”   林青淮的脸色并未因为苏雪晴这几句话变得更好,他一言不发,沉着脸离开了。   苏雪晴脸上露出来一个得意的笑容。   长姐这种人只配和韩至那种低贱的寒门子在一起,绝对不能高攀林家长子。   这时,她身后响起了一个阴沉的声音。   “想嫁给我大哥?”   苏雪晴吓得哆嗦了一下。   林四:“行啊,我今晚就将你送到大哥的床上,你看看大哥要不要你。”   苏雪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夫……夫君,我绝无此意。”   林四冷哼了一声,越过苏雪晴朝着外院走去。   见状,苏雪晴立马跑过去,问:“你干什么去,又要离开家?”   她这丈夫只要一有不顺心的就离开家,不跟任何人说他去了哪里。   林四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朝前走去。   苏雪晴心里有些慌。婆母一开始对她还好,最近看她越来越不顺眼了。尤其是林四被自己气走后,婆母就更烦她了。   “你别走!”   林四步子走得更急了。   苏雪晴眼见着跟不上林四,大吼一声:“你再走咱们就和离!”   闻言,林四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好啊,你现在就去写和离书。”   他早就想和离了,可他们二人是联姻,不由他决定。   苏雪晴:……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林四失望,道:“你什么时候写好和离书我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大步离开。   苏雪晴很生气却拿丈夫没有一点办法。   为了不让婆母生自己的气,回头她就跟人说林四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在外面有了女人,他去外面喝花酒了,将自己说的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苏宜家和林家具体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每次苏宜家脸上都带着笑容,可见心情不错。   后来甚至有人看到苏宜家和林青淮在酒楼私会。   京城中开始传二人的八卦。   苏国公听到这些事想到的却不是女儿和林青淮曾定过亲的事情,而是女儿之前说过的事情。秦家主动交了兵权,得到了不少好处。虽兵权没了,但秦家第一武家的名号却坐实了,将来三代可掌秦家军,秦家百年内不会倒。   那林青淮本就喜欢女儿,女儿又和林家有亲戚关系,她那张嘴惯会说的,万一林家也学秦家的话该如何是好? 第45章 大结局   ◎新年已至。◎   过了几日, 苏宜家在外面应酬完回府时天色已黑,见到韩至,她感觉一身的疲惫顿时减轻了许多。   “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韩至觑了一眼自家娘子的神色, 道:“今日本就是我应该回来的日子, 娘子难道忘了吗?”   苏宜家算了算日子, 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十五。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她给忘了。   “抱歉,我忘了。”   韩至抬手揉了揉苏宜家的头, 道:“没事,娘子刚刚去哪里了?”   苏宜家顺势靠在了韩至的身上:“和林大姑娘去桃花阁吃酒了。”   韩至眼神微微一变,问:“只有林大姑娘吗?”   苏宜家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她抬起头来看向韩至:“夫君这是何意?”   问完, 她仔细看了看韩至的脸色,总觉得他今日似乎有什么心事。往日他若是从军营回来心情都十分好, 今日看起来脸上没多少喜色。   “发生了什么事?”苏宜家又问。   韩至看向苏宜家, 憋了半天, 问:“娘子今日去见林青淮了?”   苏宜家眼底浮现出来了然的神色。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事。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韩至始终在乎林青淮, 还好他今生比前世稳重许多, 至少他没有直接去酒楼里打林青淮, 而是选择等在家里问她。   苏宜家承认了:“确实见到他了。”   韩至心里一紧。他相信自家娘子, 可是这二人毕竟从前定过亲,他总担心娘子会被人抢走。总之一句话, 他相信自家娘子, 但他不相信自己。   苏宜家又道:“你别误会, 我不是特意去见他的。我进去时正好碰到了他。今日晚秋也随我去了, 她全程都在, 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她。”   只要娘子不是故意去见林青淮的韩至就放心了。   “我一直都相信娘子。”   苏宜家故意去接触林家人,的确乱了苏国公的心,同时也乱了韩至的心。他生怕娘子会和林青淮旧情复燃。   苏宜家:“我就那么让你不放心吗?”   韩至抿了抿唇,道:“是我对自己没信心。娘子太好了,我配不上你。”   他得知了此事特别想去看一看,但他忍住了。   因为他相信娘子。   苏宜家踮起脚亲了亲韩至的脸。   “你对我也很好啊。”   被娘子主动亲了一下,韩至心情顿时美了起来,他凑近了苏宜家的耳朵,低声问:“哪里好?”   苏宜家抬手打了他一下,道:“你怎么说两句话就开始不正经。”   韩至:“这就叫不正经了?我还能更不正经些,娘子想不想感受一下?”   苏宜家看出来韩至的意思,抬手捶了他一下。   韩至立马抓住了苏宜家的手,将她带到了自己怀中。一个月没回家,他可太想她了。   他低头亲了亲苏宜家的唇,许久才放开,哑声问:“娘子想我没?”   苏宜家低声嗯了一声。   韩至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又继续问:“嗯?想没想?”   苏宜家又嗯了一声,这一次比刚刚声音大了一些。   韩至仍像是没听到一般,抬手挠了挠苏宜家的腰,又问:“嗯?”   苏宜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在韩至怀中动了动。   韩至哪里受得住,抱起怀中的人朝着床边走去。   许久过后,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说话。   韩至:“对了,娘子可知我如何知晓你见了林青淮?”   苏宜家:“旁人看到告诉你的?”   韩至:“是林家四公子说的。”   苏宜家有些惊讶,看向韩至:“林四公子?他如何知道的?”   韩至亲了亲苏宜家的唇,道:“你二妹妹知道你和林大姑娘要见面的事情,将此事告知了林青淮,引着林青淮去见你。”   苏宜家眉头皱了起来。   苏雪晴到底在干什么,她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如果韩至不相信她,如果他们二人感情一般,他们夫妻二人很有可能因为苏雪晴的举动大闹一场,从此感情破裂。   “二妹妹这个人自己家里一团糟,还不想让别人好过,自从父亲将她许配给林家,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韩至:“或许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从前不敢,后来仗了林家的势。”   苏宜家点头:“你说得对。”   韩至感慨了一句:“苦了林四了。”   闻言,苏宜家看向韩至:“你和林四很熟?”   韩至:“还好吧。”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林四的风评都不太好,林家人瞧不上他,没有在朝中给他安排职位。苏雪晴也很不喜她这个丈夫,时常回娘家诉苦,说林四的不好。   不过,仔细想想,她对林四的了解似乎更多的是来自苏雪晴,而苏雪晴这个人——   不值得信任。   韩至又道:“他之前偷偷去了军营中,想要从军,后来被人发现了。我瞧着他一门心思想报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他留下了。”   苏宜家没想到林四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可见她前世今生对林四误会颇深。   “怪不得他时常离家出走,原来是去军营了……”   苏雪晴却对外说他去喝花酒了。   她当初还劝苏雪晴莫要嫁过去受苦,原来受苦的人一直都是林四。   改革一直在推进,朝中为此争论不休。   民间也开始沸腾。   江南有位陈姓少年一直带领寒门子参与此事。   此事毕竟是皇上主导,而皇上已经将兵权收归到了手中。朝中大臣们即便是不满,也只敢在嘴上说说。慑于皇权,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过了数月,改革已经隐隐有胜利的征兆。   这时,苏景臣从江南回来了。   苏景臣回到京城那一日苏宜家等在了城外。   看到她,苏景臣很惊讶,问:“妹妹怎么等在这里?”   苏宜家:“我不放心兄长。”   苏景臣笑了:“怕什么,你让韩至安排人保护我,哪有人能伤害的了我?”   前世兄长刚到京城就被人设计陷害入了狱,从狱中出来后又被人毒死,他的理想抱负全都没能施展开来。   今生苏宜家让韩至将兄长保护得很好,迄今为止京城世家还不知道引导此次改革的那个寒门子其实是兄长。   苏宜家:“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我随兄长回府。”   苏景臣:“不用,这件事我已经准备了十多年,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   苏宜家:“可我想听,我做了那么多事,投入了那么多钱,想知道结果。”   苏景臣笑了:“也好,那你随我去吧。”   苏国公正为改革一事忙得焦头烂额,明知不可为,他还是想做一些事。得知长子和长女要见他,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苏宜家看向管家:“阿叔,你去跟父亲说,寒门子陈景苏想见他。”   苏国公听到管家的话愣住了,陈景苏竟然敢来见他?他派人去江南暗杀此人,可派去的人全都有去无回,竟是连陈景苏的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苏国公很快见到了长子和长女。   他此刻还不知道什么,有些不耐烦。他想见的是陈景苏,不是这两个只会惹自己生气的孩子。   “你俩若无事赶紧出去,为父有事要忙。”   苏宜家:“父亲在忙什么?忙着对付陈景苏吗?”   苏国公:“你既知道就别打扰为父,对了,为父说过不让你来,你怎么又来了,谁放你进府的?”   苏宜家本就是苏家嫡长女,而她的母亲是苏家的主母,她想回府再简单不过了。   “陈景苏就站在父亲的面前,父亲何必再费心思找他。”   苏国公愣了一下,看向长子,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苏景臣,陈景苏。   那个人竟然是他的儿子!   他原以为长女吃里扒外已经是最大的叛徒,没想到长子做的事情更绝!   苏国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内心的愤怒,此刻他半丝优雅都无,咬着牙吼道:“为父供你长大,让你去书院读书,这些年你都在干什么!”   苏景臣:“儿子在拯救大齐,拯救世家,拯救苏家。”   苏国公拿起来砚台砸了过去。   这次和上次不同,苏国公上次并未砸女儿的身上,这一次砚台结结实实砸在了儿子身上。   虽然苏宜家拉了一下苏景臣,苏景臣却没想过躲,所以砚台还是擦过了他的额头,血从额头流了下来。   苏宜家大怒:“父亲,你在做什么,你难道要杀了兄长吗?”   苏国公:“我在做什么,他又在做什么,你们俩又在做什么,你们这是想要为父的命!”   苏景臣不甚在意,抬手擦掉额头上的血,道:“父亲,世家历经百年,早已腐朽。生了蛀虫若不挖去,整个大厦都要倾倒。若想苏家长久,须得狠心改革。”   苏国公:“改革?我看你是想杀了为父自己掌管苏家。我当真没想到你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苏景臣:“儿子从未想过取代父亲,也不会取代父亲。儿子只希望天下能给寒门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让寒门学子能够读书,能够入朝为官。世家把持朝政太久,对大齐并非好事。”   苏国公:“你知不知道你如今能被称为苏大公子都是为父的功劳,若是没了苏家,你俩和路上的贫民又有什么区别?享受了世家带来的好处,如今却要砸了世家的碗。为父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苏景臣知道自己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可能会不太好听,父亲可能会更加愤怒,他不想牵连妹妹。他看向苏宜家,道:“宜家,你先出去,我和父亲聊一聊。”   苏宜家有些担心苏景臣,但还是说道:“你小心些,我就在门外守着。”   苏景臣对妹妹笑了笑:“好。”   苏宜家出了院子,琢磨了一下,让人将苏景祐叫了过来。   今日过后,苏景臣的身份整个天下都会知道。   苏宜家将此事告知了弟弟。   苏景祐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他没想到令父亲恨得咬牙切齿,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竟然是自家兄长。   苏宜家:“我上次跟父亲说过的话是不是应验了?皇上早晚会改革,咱们家不能再和皇上对着干了。”   苏景祐沉默许久,道:“上次长姐走后我想了很多,咱们家确实快撑不住了。”   苏宜家:“所以你要多劝劝父亲。”   苏景祐:“我劝过了,父亲也有些意动,只是他还在观望,结果后来皇上推行了选官制度,父亲特别生气。”   得知了这个信息,苏宜家心里有数了。   苏景臣:“长姐,你也为父亲考虑考虑,为苏家考虑考虑。若是皇上的选官制度真的推行下去,苏家就真的不复从前的繁盛了。皇上想收拾咱们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苏宜家:“你放心,只要父亲及时站队,苏家不会完的。”   书房里很快又传出来争吵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父子二人吵了许久。   一个时辰后,苏景臣从里面出来了。   看兄长的神色,以及他身上的茶叶水的痕迹,苏宜家就知道他没能成功说服父亲。   苏宜家想了想,再次进入书房。   看到来人是长女,苏国公没什么好脸色,道:“滚。”   苏宜家:“女儿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   苏国公冷笑。   苏宜家:“父亲担心苏家一旦站出来支持皇上的改革,将来文臣们便不会再听苏家的,朝堂上苏家的门生也会越来越少。苏家世家的地位将不保。”   苏国公:“为父从未说过要支持改革。”   苏宜家:“兵权如今尽数在皇上手中,此次改革不管任何人阻拦都会继续下去的。这一点我想父亲也是知道的。父亲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个问题。”   苏国公知道女儿嘴里说不出来什么好话,没理会女儿。   苏宜家:“主导此次改革的人是在天下素有才名的寒门子陈景苏,此人在寒门中地位超然,一呼百应。而这个人是您的儿子,是苏家子。您什么都不用做,寒门士子就会以苏家为首。改革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苏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苏国公今日第一次正眼看女儿。   苏宜家:“另一方面,兄长的身份公开后,您说您不支持改革,天下人会信吗?您倒不如向皇上坦诚,就说自己早已知道此事,此前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迷惑世家。其实您是支持改革的。”   苏国公眯了眯眼。   苏宜家:“父亲做与不做,改革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若你主动去支持改革,或许对苏家的结果会不同。”   苏宜家出来时苏景臣和苏景祐正在一处说话,兄弟俩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苏景祐一直以为兄长是个性子有些内向的读书人,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对兄长的了解太少了。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苏景祐去书房了。   苏宜家:“兄长今日不要在府中住了。”   苏景臣知道妹妹在担心什么,道:“不用,我相信父亲。”   苏宜家想到前世的事,说道:“我不信,听说兄长在江南时遇到了不少杀手。”   苏景臣:“那时父亲不知道我的身份,如今既已知晓,断然不会再做什么。”   苏宜家:“兄长,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是最了解此次改革的人,你想过没有,若你离世,改革将很难推进。”   苏景臣迟疑了。   苏宜家:“就当是为了百姓,兄长今日找一处安全的地方住。”   苏景臣:“好。”   苏宜家回到府中时发现韩至回来了。   苏宜家:“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韩至:“兄长今日回来,我不放心。”   苏宜家:“既然你回来了,不如让兄长住在咱们府上吧。”   韩至:“好。”   随着苏景臣的身份公布,整个大齐都沸腾起来。   苏府从未有过的热闹。   苏国公渐渐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世家认为他是叛徒,寒门又觉得他们是世家,高高在上。   一个月后,苏国公终于妥协了,在朝堂上公开支持皇上改革。   苏家如今虽然已不复从前的辉煌,但作为在大齐屹立数百年的世家,在文臣中的影响不可小觑。苏国公这一倒戈,赞成改革的人多了起来。   支持者比反对者要多了。   以林家为首的文臣们不敌赞成改革者。   皇上借势开始清算林家,林家从国公府变成了侯府。   而苏国公爵位却没有发生改变。   众人看清了形势,知道无力回天,渐渐也不似从前那般反对了。   年底之时,选官制度正式确定下来,推举和考试各占一半。   改革不可能一下子全都改掉,要一点一点来,世家能同意寒门通过考试选官已经是巨大的让步。   等到来年三月初一,大齐将举办一次考试,不论出身,任何人都可报名参加。   新的一年很快到来了。   转眼间苏宜家已经嫁给韩至一年多了,这是她在韩家过的第二个新年。   前世就如同一场噩梦,大齐是个巨大的修罗场。   如今噩梦散去,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着。   皇上兵权稳固,苏宜家不用再担心内斗,寒门可以通过考试入仕,将会改变世家把持整个大齐。大齐没有乱,在一点一点变得更好。邻国即便想侵占也没有可乘之机。   听着不远处的鞭炮烟火声,苏宜家望着窗外,道:“新的一年来了。”   韩至伸手将苏宜家搂入怀中:“嗯,新年到了。”   作者有话说:   巧了,最后一章在今天发出来,后面还有几章番外。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46章 番外第1章   三个月后。   要说如今京城中最受欢迎的人是谁, 非今年的文试第一名莫属。   文试第一名的少年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待人谦和, 脸上始终带着温润的笑容, 一出现就引得京城的女子争相围观。   这人也不是旁人, 正是苏景臣。   苏景臣不仅在寒门中受欢迎,因为他的身份, 他在世家中也十分受欢迎。想要和他结亲的人快把苏家的门槛踏破了。   如今京城最热闹的府邸,非苏国公府莫属。   人人都说苏国公命好,当初皇上改革时苏国公看清形势,及时站位, 保全了苏家的数百年基业。林家一直和皇上作对,不肯支持皇上的决定, 落得个被清算的下场。周家是太子的母族, 又跳出来惹事, 不复存在。秦家虽然也站对了,但毕竟是武将, 无法和苏家相提并论。   苏国公命好的又不止于此。他最命好的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和一个好女儿。   女儿嫁给了镇国大将军, 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武将。儿子又是皇上改革的头号先锋, 如今又是文试第一名。一文一武, 可保苏家百年繁华。   苏国公当初被迫站队时心里憋屈得很,他不想听到世家门客的指责, 龟缩在家中不敢出门, 直到改革的落定, 林家又被清算, 这才又重新出门了。   且他最近十分得意, 觉得自己很有眼光,苏家在他的手中成为了大齐第一世家。   苏国公府隔三岔五就置办宴席,热闹得很。   韩至思索数日后,对苏宜家提起了此事。   “娘子不如劝劝岳父。”   苏宜家早就知晓了此事,闻言,她放下手中的书,问:“劝什么?”   韩至委婉地提醒:“劝劝岳父莫要如此张扬。”   在此次朝堂动荡中,四大世家中苏家是唯一被保留下来的世家。皇上如今想要削弱世家,重用寒门。若是岳父再如此下去,怕是皇上就要抓到他的把柄对付他了。   苏宜家淡淡道:“父亲性子就是如此,我劝不动的。”   韩至见娘子反应平平,心中觉得十分奇怪。娘子对朝堂之事一向敏锐,怎得在此事上如今迟钝。这不应该啊……   难不成娘子是故意的?   “娘子为何不想劝岳父?”   苏宜家:“有什么好劝的,你没见兄长都没劝动吗?父亲本就不喜我,更不会听我的话。”   韩至又看了娘子一眼,没说什么。   梅氏最近有些纠结。   她自问不是一个恶毒的嫡母,只要下面的庶子庶女不找事,她也不会去欺负他们,该有的都不会少。她一直以为苏景臣是个老实孩子,从不惹事,也不出头抢儿子的风头,十分本分。没想到这个老实人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如今还考了文试第一。   丈夫因为长子之前做的事情到现在都不管他的事儿,长子的亲事就由她决定了。   她在纠结是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还是随便塞给他一门亲事。   若是门当户对的,她又担心长子抢儿子的爵位。若是随便塞一门亲事的话,如今长子简在帝心,外面他的支持者又众多,怕出事。   梅氏知道女儿和长子关系好,将女儿叫了回来,问女儿的意见。   听到母亲的话,苏宜家笑着说:“母亲,您不用想太多,兄长从未想过要和二弟争爵位。您放宽心,将来苏家一定是二弟的。”   梅氏:“当真?从前他在家中不受宠,不过是一介白衣,在朝堂上没有官职,那时他不敢想。如今他在朝廷内外影响力颇大,未必不起这样的心思。”   苏宜家:“母亲,您想想看,兄长为了这一日谋划了数十年了,这份心性不是常人能比的。兄长是个有本事的人。凭着他的本事,他要是想争早就争了,二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梅氏仔细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苏宜家:“兄长志不在此。母亲,如今世家的权势被削弱,咱们苏家已经不复从前的辉煌了。而寒门崛起,将来兄长的成就定不会止步于此,说不定二弟将来还会受他的照拂。您不如对兄长好些,这对二弟,对咱们家将来都好。”   梅氏看向女儿:“我倒还没想过这一层。”   说完,琢磨了片刻,又道:“寒门的确崛起了,可他们在朝堂上没什么根基,怎么可能能和世家相比。咱们苏家可是唯一一个没被清算的,根基强着呢。”   苏宜家:“林家从前不强吗?他们比咱们苏家还厉害些呢,如今还不是说倒就倒了?周家、秦家皆是如此。咱们苏家如今看似繁盛,实则早就空了。”   梅氏:“不可能。”   苏宜家:“父亲如今领了什么差事?”   梅氏:“你父亲管着吏部呢。”   苏宜家:“皇上商议要事时可有留下父亲?”   梅氏顿住了,脸上的神色变了。   苏宜家:“父亲看似一切都好,还比从前好些,实则早就不如从前了,机要之事从不与父亲商议。皇上给父亲一个看似权势大的官职,却又不给他实权,不过是安抚其余世家的心罢了。”   梅氏:“可你父亲说他有望擢升右相。”   苏宜家:“母亲,父亲从前可没少和皇上对着干,还派人刺杀过寒门学子,兄长都差点被他杀了。如今寒门学子崛起,您觉得这些人会服父亲吗?”   梅氏久久没说话。   苏宜家:“如今皇上还愿意给咱们苏家面子,咱们就应该知足了。”   梅氏喃喃道:“可你父亲不是这样说的。”   在丈夫的口中,他们苏家依旧是大齐的顶级世家,甚至是排在头位的世家。   苏宜家:“父亲如何想如何做是他自己的事情,母亲,您该醒醒了。无论是世家还是寒门,都是大齐的子民。您往后与寒门女眷接触时切不可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一开始梅氏觉得苏家要完了,可最近丈夫的话又让她产生了错觉,觉得苏家依旧繁盛,甚至比从前还要好。她陷入了丈夫编织的一张虚假繁荣的网里。   梅氏低声问:“宜家,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苏宜家:“没有,女儿只是旁观者清罢了。旁人都看得清,只有父亲还没看清。”   梅氏经女儿一说,一颗浮躁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想起今日叫女儿来的目的,道:“一会儿你问问你大哥他想找个什么样的,我给他安排。”   苏宜家:“好。”   又在正院略坐了一会儿,苏宜家起身去了前院。   苏宜家今日休沐,正在书房中看卷宗。   苏景臣:“我听人说你来了,正想着午饭时去正院看看你。”   苏宜家:“兄长可知我今日为何会来?”   苏景臣:“来劝父亲?”   苏宜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兄长劝过了吗?”   苏景臣神色平静:“劝过两句,父亲并未当回事。”   苏宜家:“兄长都劝不动,我自问也没这个本事,就不去父亲面前讨嫌了。”   苏景臣眉微微一挑:“妹妹今日不是来寻父亲,是来寻我的?”   苏宜家点头:“就是为了兄长的事情来的。”   苏景臣:“何事?”   苏宜家盯着苏景臣看了看,兄长的确长得好看,一表人才,如今又得盛宠,还中了文试第一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也怪不得那么多姑娘想嫁给兄长。   苏景臣被妹妹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裳,没发现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苏宜家:“兄长难道不知道如今有好多夫人来寻母亲吗?”   苏景臣:“知道,府中的客人就没断过。”   此时此刻父亲仍在前院待客,刚刚父亲来寻过他,他借口身体不适没去,父亲好生气恼,责令他既然病了今日就别出门了。   苏宜家:“其实有好多夫人是为了兄长来的。”   苏景臣愣了一下:“为我?”   苏宜家笑了:“兄长,你该说亲了。”   听到这话,苏景臣稍微一愣,又恢复了平静。只见他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兄长的反应也太平静了些,苏宜家问:“那兄长想找个什么样的妻子呢?”   苏景臣沉思片刻,道:“都行,母亲看着安排就好。”   苏宜家:“兄长确定?”   苏景臣点头:“嗯。”   对他而言娶谁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了吵闹声。   苏宜家:“柳绿,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苏景臣:“应该是二妹妹回来了。”   苏宜家:“嗯?二妹妹?她来府中闹什么?”   苏景臣:“二妹妹想要和林四公子和离,父亲并未同意。不过,我瞧着父亲也快同意了。”   苏宜家看向苏景臣:“为何?”   苏景臣:“林家倒了,虽然尚有侯府的爵位,但也只是个空壳子了。二妹妹对林公子越来越不满意。父亲一开始还保持文人风骨,不想让二妹妹和离。如今怕牵连自家,觉得这也不是一门好亲事。”   苏宜家:“嗯,和离了也好,对他们二人都是好事。”   兄妹二人互看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苏宜家回正院时正好遇到了哭着从里面跑出来的苏雪晴。   苏雪晴看到长姐,心情十分复杂,她道:“看到我如今的下场你终于满意了?”   苏宜家瞥了苏雪晴一眼,道:“二妹妹,你过得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论你之前嫁的好,又或者如今过得不好,日子都是你自己在过。没有人在乎你过得好不好,只有你自己在乎。”   苏雪晴:“说得冠冕堂皇!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在背后嘲笑我!”   苏宜家懒得理会她:“二妹妹喜欢背后嘲笑旁人,便以为旁人都和你一样吗?大家都忙着呢,没空关注你。”   苏雪晴被苏宜家不在乎的态度刺激到了,满腔的不满发泄出来:“都怪你!当初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嫁到林家去的,要不是你我根本不用受这样的苦。”   林家从前是顶级世家,隐隐高过苏家一头,短短两年过去,林家已经不复往昔的繁盛,落了下去。而如今他们苏家蒸蒸日上,父亲站对了队伍,得了圣心,并未被皇上清算。兄长和姐夫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一个文一个武,他们苏家成为世家之首。   苏宜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苏雪晴,眼底满是冷意。   “当初我不能嫁到林家,而你要嫁到林家去,二妹妹是多么的欢喜。不仅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和姨娘还跑到母亲面前叫嚣。如今林家不复从前的繁盛,你就将此事怪到我身上了?所以,你嫁得好是你命好,你嫁的不好就是我的错?这是何道理。”   苏雪晴别怼得哑口无言。   苏宜家继续说道:“你从前便做了不少事,还试图破坏我和夫君的婚姻,我没与你计较你竟然更加过分。你想和离就去找父亲,若是再跑到母亲面前来说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苏雪晴刚刚说出来那番话是一时冲动,如今听到苏宜家竟然知道她干的事情,怕苏宜家报复她,吓得赶紧跑了。   傍晚,韩至来苏府接苏宜家。   从前苏家对韩至有多冷淡,如今就对他有多么客气和恭敬。   苏国公一向不正眼瞧韩至的,今日见了韩至却一脸和煦的笑意:“贤婿来了。”   韩至:“见过国公爷。”   苏国公:“怎么还叫国公,多么生分,你随宜家唤我一声父亲便是。”   韩至:“岳父。”   苏国公脸上的笑意加深。   “今晚留下来吃晚饭吧,我让厨房多准备两个菜。”   韩至看向苏宜家。   苏宜家看向梅氏,瞧着梅氏脸上的笑容,她微微点头。   韩至:“多谢岳父。”   这顿饭表面看起来吃的十分温馨。不过,暗潮汹涌。苏国公一直在试探,韩至假装没听懂,什么都没说。   等吃过饭,苏国公忍不住将女婿叫到了一旁,问的直白了些。   “贤婿,我听闻皇上要重选左相右相,不知谁更有希望?”   韩至:“小婿就是一介武将,对此事毫不知情。”   苏国公仔细看着韩至的神色,问:“你当真不知?”   韩至:“不知。”   苏国公很失望。   儿子和女婿看似得了皇上的宠信,可却没有一个能用的。   回去的路上,苏宜家问韩至:“父亲刚刚问你什么?”   韩至:“问我左相和右相会是谁。”   苏宜家想到了前世,前世父亲也一门心思想做左相,还让她劝韩至支持他。前世皇上手中得用的人不算多,父亲或许还有几分希望,今生绝无可能。   “你不必理会父亲。”   韩至看了一眼苏宜家的神色,道:“其实……”   苏宜家:“嗯?”   韩至跟苏宜家说了实话:“皇上不准备用父亲了。他之前阻挠改革,派人暗杀过大哥,这些皇上都知道了。父亲后来及时站队,也算是对改革起了一定的作用。他的爵位或许不会变,但也只有爵位了。”   苏宜家愣了一下。这对于一门心思想掌权的父亲而言,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安排挺好的,我还真怕皇上不计前嫌继续用他。”   前世父亲的确杀了兄长,今日虽然没能成功杀了兄长,但他也有这个意图。在面对大事时,父亲左右摇摆,永远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如今的位置。   这也是她为何前些日子不劝父亲的原因。父亲如今的结局太好了,皇上对他太过仁慈。她想着父亲做的越过,或许皇上就会下定决心收拾他。还好皇上心中有数。   听到这话,韩至松了一口气。万一娘子对此事不满,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他抬手将苏宜家揽入怀中,喃喃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大概就是娶了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