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假私生女后我变美了》 作者:石上清泉   文案:   顾纤穿到一本书里,成了南市顾家的私生女,也是天之娇女顾菀的容器。   女主顾菀长得美艳精致,是潜力无限的女星,但除了顾家人以外,没有人知道她得了肾衰竭,需要换肾。   原身刚上大学,被骗到了一场酒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发生关系,怀了孕。酒会的照片被人发到网上,她成了众所周知的拜金女。   按照原本的剧情,原身因为流言蜚语的攻讦,精神状态不稳定,稀里糊涂打了胎,却死于大出血,顾菀伤心欲绝,最后用了原身的肾脏活了下来。   现在顾纤成了原身,身上还带着金手指,要做的只有三件事:   好好读书   养好身体   远离顾家   谢颂看着花园里看书的少女,黑眸闪烁不定   秘书:谢总,这块地位置偏僻,就算开发也不一定会收回成本   谢颂态度冷淡:别废话,买   顾纤发现自己多了一个新邻居,是她姐姐做梦都想攀附的男人   标签:情有独钟 重生 女配 穿书   ============== 第1章   顾纤站在书房门外,左手握住门把手,身体却僵硬的可怕,动都动不了半下。   房间里的对话声仍在继续。   “菀菀的肾病不算太严重,遵医嘱服药还能控制住。”中年男人的声音很温和,顾纤对这道声线印象很深,他自称是她的爸爸,把她从酒店带到顾家。   “控制顾临呈,你明知道肾移植才是最好的选择,否则你把顾纤带回来干什么不就是为了给菀菀当供体吗”   女人的声音格外尖利,让顾纤忍不住颤了颤,她放开门把手,慢慢退回自己的房间,将房门锁好,后背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顾临呈,菀菀,肾移植   这几个词语组合在一起,让顾纤想起了她昨晚看的那本叫做千金影后的小说。书里的女主顾菀,是南市顾家的小姐,也是拥有千万粉丝的流量小花,她拥有美丽的容貌,高贵的出身,光鲜亮丽的外表近乎完美。   除了肾病。   顾纤咬住自己的食指,用了很大的力气,直到口腔中尝到腥甜味后才松口。   她踉踉跄跄冲到浴室,镜子里倒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跟原本的她有五分像,但眉眼要稚嫩许多,身材也干瘦的可怕。   一个钟头前,她浑身赤裸的躺在酒店的床上,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闻讯赶来的顾临呈带到这里。   顾临呈管她叫纤纤,她的确叫顾纤没错,却不是顾家的女儿。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也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但就算顾纤再抗拒,看过的剧情仍旧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书里的顾纤跟她同名同姓,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配角,她刚上大一,是顾家的私生女,与陌生男人一夜情后怀了孕,想打胎却不料死在了手术台上,给顾菀了肾源。   顾纤把领口往下扯了扯,脖颈,锁骨,胸前全都是大片大片玫红色的痕迹,她狠狠揉搓着肌肤,留下了一道道血痕,泛着针扎般的刺痛。   不是做梦,这是她的身体,她穿越到一本书里,成了活不了多久的炮灰女配。   读这本小说时,因为跟女配拥有同样的名字,她实在无法接受“顾纤”的下场。   顾纤不是自愿肾源的,她在终止妊娠的过程中大出血,危在旦夕,顾家人没经过她的同意,就进行了换肾手术。   女配死在了手术台上,而经过肾脏移植的女主顾菀,醒来后为妹妹的死哭了一场,在医院的病床上发誓,要代替“顾纤”更好地活下去,她强忍悲痛,将不堪的记忆都深埋在内心深处,再也不曾提起。   这样的剧情十分恶心,她大概看了三分之一就忍受不了了,把书随手扔在床边便睡过去。   仔细梳理着脑海中的记忆,顾纤坐在浴缸边上发呆,直到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黯淡下来,她才缓过神。   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冷水刺激了神经,也让顾纤更加清醒。   无论拥有怎样的身份,她都想好好活下去,因此必须远离顾家,远离顾菀,至于这具身体将来会怀上的孩子,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顾纤深深吸了口气,打开门,找到二楼最旁边的楼梯,走下去,就瞥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一对男女。   男人大概二十七八,他相貌俊美,身材高大,定制的西装十分贴合,不带半点褶皱,一看就是极富教养的贵公子。   而女人穿着纯黑长裙,长卷发绾在耳后,有几缕落在脸颊旁边,更衬得那张面孔艳光四射,一笑时,嘴角的梨涡时隐时现,难怪粉丝们将顾菀称为“最温柔的女明星”。   “纤纤,你怎么下楼了”   顾菀有些意外,她这个妹妹被带回家后,很少离开自己的房间,即使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将近一年,也算不上熟悉。   刚才顾父接到酒店的电话,大堂经理让他把女儿接回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联想到昨晚的慈善晚宴,她眼神闪了闪,心中不断猜测。   顾纤的视线落在顾菀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她面前的酸枝木钟箱上,里面装着民国时期的老式座钟,大概是年头太久了,箱体被人摩挲的格外光滑,那只座钟在曲家摆了二十几年,连带着顾纤也对它多了丝丝熟悉的感觉。   几月前,原身刚高考完,搬到顾家,顾菀来到她的房间把座钟搬走了,那时原身还对这样的家庭抱有期待,并没有将事情说破,但现在的顾纤不想忍了,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死,她还怕什么   “把座钟还我。”顾纤走到顾菀面前,冷着脸索要。   顾菀明显有些尴尬,两手搭在膝头,轻咬着下唇,犹豫好半天都没开口。   顾纤是乡下人,不识货,也不知道这只座钟有近百年的历史,价格高昂,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原家老爷子最爱收藏钟表,要是把座钟给他,贺岁电影的女主角就是自己的了。   “这不是你送我的吗难道反悔了”   要是顾纤没猜错的话,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就是书里的男主原秋林,他是明辉娱乐的总裁,按照剧情发展,顾菀对他抱有好感,肯定不想给原秋林留下坏印象。   “对。我反悔了,这是外公的遗物,不能给你。”   苍白瘦弱的少女站在客厅里,如同纤细的芦苇,风一吹就飘飘摇摇,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客厅里很安静,别墅外面传来时高时低的鸟鸣声,顾菀不想再在这个妹妹身上浪费时间,她咬咬牙,将钟箱往前推了推。   “既然这东西这么珍贵,你可要好好保管,千万不能再随便送给别人了。”说到“送”时,顾菀刻意加重了语气。   顾纤漫不经心点了点头,转身上楼了。   座钟虽然价值不菲,但顾纤却不在乎这一点,她真正在乎的是钟箱最底层藏着的东西原身母亲和顾临呈的结婚证。   这是唯一能证明原主不是私生女的证据,可惜按照原本的剧情,它被顾菀送给了原老爷子,就算原身想解释也没有办法,她只能缩在阴暗角落里,默默承受着来自外界的恶意。   回到房间,顾纤把房门反锁上,右手拇指轻轻摸了摸左手腕处的红痣,一阵凉意从那处皮肤涌出,让她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顾纤不是不害怕、不惶恐,但从小跟着她的红痣还在,一切就还有转机。   在现实世界,顾纤是华国最出名的花艺师,之所以能在不到三十的年纪取得这样的成就,是因为她有红痣这个金手指。   顾纤最开始并不相信这红痣的来历,每次爷爷提起,她都是当成故事听的。   据说顾家世代种植花木,她太爷爷在世时,曾是当时最有名的花匠,有一位高官找到顾家,让他救一棵烧焦的桃树,这是高官已逝夫人亲手种下的,意义非比寻常。   花匠擅于养花种草,却不能起死回生,太爷爷婉言拒绝,岂料高官当场翻脸,拔出手枪抵着太爷爷的脑袋,用全家人的性命要挟他,让他在一个月内救活桃树。   太爷爷没有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眼见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桃树依旧是老样子,没有半点好转。心灰意冷之下,太爷爷将希望寄托于满天神佛,他去道观跪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手腕上就出现了这颗红痣。   红痣里藏着息壤,它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没有多大用处,但对于花草树木而言,功效无与伦比,太爷爷将一捧息壤跟树下的泥土混合起来,没过多久,枯死的枝头就再次发出新芽。   顾纤没学到栽种的手艺,但红痣传到了她身上,她对花木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只要用上息壤,所有的植物都能在她手中达到最佳状态,呈现出最美的一面,才让她灵感源源不绝,搭配出备受称赞的盆栽。   低头打量着手腕,那粒红痣仿佛蒙了一层薄雾,影影绰绰,根本看不清楚。   她记得书里说过,顾纤是最适合顾菀的供体,只有移植了她的肾脏,才能还顾菀一个健康的身体。别看顾临呈此时还不同意,一旦真影响了自己的利益,他会头一个对顾纤下手。   这会儿顾纤感觉胃部隐隐作痛,原身的体质实在是太虚弱了,只走了几层楼梯,她就累得气喘吁吁,鼻尖也渗出了点点细汗,要是不好好调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直接猝死。   有息壤调理身体,顾家人从来没有感受过虚弱的滋味,即使是家里的老人也精神奕奕,长命百岁。现在穿到了病秧子的身体里,说真的,她还真不太习惯。   慢慢喝了口水,顾纤揉了揉平坦的肚皮,等缓过气来就将钟箱、换洗的衣服,还有洗漱用品都装进行李箱。   原身刚读完大一,现在正赶上暑假,学校里回不去,但乡下的房子还在,这家人一直惦记着她的肾,为了顾菀,就算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她既然想活着,势必要离顾家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这本书的背景是2012年,女主不是私生女,有结婚证哒 第2章   顾纤拎着行李箱下了楼,顾菀跟原秋林都不在客厅,她本想开导航,却发现手机里没有那些常见的a。   这时她才想起来,书里的世界大概处于2012年,智能手机虽然上市了,但定位功能却还没有完善,根本不像以后那么便捷。   无奈之下,顾纤只能四处问路,找到一家药店买了事后避孕药,吃完才走向地铁站。   原身生活在最繁华的南市,就读于c大,这所大学建校足有百年,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前三,想考上这里,必须付出很大的努力。她以为进了大学就离实现梦想不远了,哪知道不久后顾家找到了她,成为噩梦的开端。   原身是由外公外婆带大的,外公在一年前过世了,外婆又摔断了腿,行动不便,这几年都住疗养院里,更没精力照顾原身。刚成年不久的小姑娘渴望家庭的温暖,才会在顾临呈出现时,毫不犹豫地跟着回去。   可她也不想想,一个有父有母、有儿有女的家庭,并不缺她这个人。   更何况,顾菀还比原身大了五岁,她出现在顾家的亲朋好友面前,所有人都认定了原身是私生女,还真是不公平。   曲家住在桃花镇上,那座小镇是南市着名的古镇,距离主城区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原身的外公名叫曲辰,在镇上有宅基地,洋房也是自己建的,风格独特,院中种了大片的紫藤,每到花期,这里将会成为紫色的海洋,深浅不一,柔香浮动,简直美得像梦境一样。   不过这会儿紫藤开得少,只有零星几串。   顾纤顺着石板路往前走,走到尽头时就到了曲家。   曲外公以前是c大的老教授,在学术界有很高的声誉,他研究出来的冻干专利对食品行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顾临呈就是为了这项专利跟曲斓结婚的,那时顾菀已经出生,顾临呈跟叶楠青还没领证,在法律上不算是夫妻。   顾临呈的婚姻状况是未婚,谁也不知道他拥有事实婚姻,就因为这样的漏洞,曲斓才会上当受骗。   顾纤讽刺地笑了笑,她没费什么力气就进了篱笆院,由于没人修整,院子里的杂草没过鞋面,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打开门,被房间里飘散的灰尘呛得直咳嗽,缓过气儿来就拿起工具收拾。   老房子闲置了足足一年,角落里积满脏污,只打扫了卧室、客厅、厨房和卫生间,就花费了两个小时。   顾纤本想把钟箱锁在衣柜里,刚动手就犹豫了下,随后便取出座钟,用螺丝刀将钟箱撬开箱底,将结婚证正反面都拍下来,然后才把东西放回去,边抻懒腰边往卫生间走。   顾家人老的小的都不要脸,以前原身听话,结婚证拿不拿到手他们根本不在乎,但现在换了个芯子,一旦她稍稍不服管教,顾临呈肯定会狗急跳墙,把自己所有的把柄藏好。   顾纤站在镜子前,她揉了揉肩颈酸胀的肌肉,看到里面倒映出的那张脸,脸颊消瘦,眼窝深陷,肤色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原身刚刚成年,还不会照顾自己,以前高考压力大,不是吃食堂就是吃泡面,空下来的时间都用来学习,这才能考上c大。   她摇了摇头,找出身份证去银行改密码,盯着不到两千块的余额,再看看每月接近七千的流水,顾纤两腮绷紧,咬牙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说起来,原身也不是大手大脚的人,之所以花这么多钱,是因为外婆住在疗养院里,那家疗养院在南市根本不算好,每月都要花上五千多。   曲外公在世时总会资助山区里的贫困学生,也没有多少积蓄,现在都花的差不多了,总想着节流没有用,要是不尽快开源,她恐怕真要落到没米下锅的地步了。   想想穿越前,她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好歹也有车有房,吃穿不愁,此时积攒多年的积蓄一分不剩,顾纤感到一阵肉疼,伸手拍了拍一马平川的胸脯,她自言自语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钱总会有的   顾纤打定主意要赚钱,她揣着改过密码的银行卡,四处问路找到了附近的花鸟市场。   身为花艺师,她搭配出来的盆栽色彩明丽,在华国格外受欢迎,即使现在的她一无所有,也能慢慢爬起来。   顾纤去的是南市最大的花鸟市场,这里的花卉品相称不上好,但胜在价格便宜,没有经验的外行人来买可能会吃亏,但顾纤和花草树木打了十几年交道,南市跟她生活的城市差不多,物价还要更低,这些她心里门儿清。   走到一个摊位前,看着装在塑料花盆里的西洋报春花,顾纤蹲下身,两指抚过花茎,双眼仔细打量花苞,发现这几盆报春花颜色娇艳,实际上却有点打蔫儿了,要是养不好的话,四五天就会枯萎。   卖花的老板大多都是花农,对花木的了解不比顾纤少。面前的小姑娘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大,保不齐还是大学生,巴掌大的小盆报春花只开了三四朵,直接叫价三十。   “三十太贵了,报春花根系受伤了,根本开不了多久。”   一听这话,老板就知道自己遇上内行了,揉了把脸道“别看塑料盆小,也都是网上批发的,成本将近两块,我也不说虚的,四块钱一盆。”   “浓粉、浅粉、橘色的各要三十盆,再来些鹅河菊、匍匐南芥、常春藤。”   这些花材加上运费,一共五百块,想到自己卡里的余额,顾纤浑身僵硬了一瞬。她刷了卡,这才坐公交去菜市场买了只乌鸡,本来还想再买点青菜的,但小贩都快收摊了,摊位上的青菜全是被人挑剩的,蔫搭搭,叶片枯黄,实在激不起购买欲。   顾纤做菜不怎么好,但炖汤的手艺还不错,喝些汤汤水水也能补一补。   上午收拾东西时,她在厨房找到了调味料和不少晒干的药材,待会正好能熬一锅当归党参乌鸡汤。   她前脚刚进家门,花鸟市场的配货员后脚就到了桃花镇,顾纤推着板车往外走,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还有不少老人小孩,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把手,避免出现意外。   配货员见过她一面,签单以后,帮忙把花盆放在板车上便开车离开了。   这具身体底子太差,顾纤才走了没几步路,汗水便不住往外涌,幸亏她穿着深色短袖,就算全都湿透也看不出什么。   好不容易将花材运回家,顾纤累得脸色涨红,大口喘着粗气。   这些花材本来就伤了根,必须尽快将它们移栽到院子里,她也不敢休息,端起塑料盆走进屋,放在客厅的地板上。   拇指揉了揉左手腕上的红痣,顾纤闭上双眼,集中注意力,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从手腕里溢出来似的,息壤不断倒入盆中,发出哗哗的响声。   细碎粉末洁白如雪,还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她抿了抿唇,眼里沁出笑意。   息壤每天能取出三次,每次只有一捧,量虽不多,却不是凡物。   按理而言,移栽报春花最好要用腐叶土,但顾纤一时间也找不到那些原料,只能用普通的园土代替,好在息壤功效强劲,只要掺在土中,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别说那些报春花只是伤了根系,即便像桃树那样快死透了,依旧能救回来。   她走到院里,用铲子将花材移栽到墙角,又将息壤跟原本的泥土混合起来,覆盖在表层上。   等忙完了,顾纤进厨房洗手,把处理好的乌鸡跟药材都放进砂锅里,先开大火煮沸,再转小火慢炖。   过了一个小时,她刚盛了碗鸡汤,手机就响了,按下接听键后,顾菀的声音传了过来。   “纤纤,天都黑了,你怎么还不回来我不知道座钟是你外公的遗物,东西已经还给你了,都是一家人,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也别让爸爸担心。”   顾菀是科班出身,不止一张脸无可挑剔,就连演技也可圈可点,三年前她主演的古装偶像剧爆红,一夜之间成了家喻户晓的小花,今年年初刚涉足电影圈,她担任三番的片子票房破亿,形势大好。   可惜庆功宴过了没多久,她就查出了自己有肾病,就算现在还能控制住病情,将来也有很大几率恶化,同父异母的妹妹能最合适的肾源,这也是父母同意把顾纤接回家的原因。   顾纤吹了吹碗里的热气,慢慢喝了一口鸡汤,鲜美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忍不住眯起眼,脸颊也变得红润不少。   “最近刚好是假期,我有点想家了,就回乡下住几天。”   顾菀的手机开了免提,少女的声音清澈温润,坐在椅子上的叶楠青反而皱紧了眉头,顾纤搬到顾家足有几个月了,还说什么想家,这里难道不是她家吗养了这么久都养不熟,真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同意捐肾。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面的花艺作品参照了黑田健太郎的书籍,还有百度的图片,大家别当真嗷   更新时间在每天18:00 第3章   叶楠青是c大的年级主任,平时工作很忙,却对唯一的女儿格外上心。突然,她放在桌面上手机震动了下,有学生发了条短信过来。   “叶老师,有人在学校论坛发了贴,您快去看看吧。”   叶楠青打开论坛,看到位于最前方,足有上千条回复的帖子,嘴角微微一翘。   见母亲神情不对,顾菀交代几句就挂断电话,她虽然没去过桃花镇,但知道大概的位置,也不怕顾纤跑了。   “妈妈,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   顾菀凑过去,大致浏览了帖子的内容,思索一会儿才问“您的意思是”   “这张照片应该给你爸看,让他知道顾纤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免得他上当受骗。”一边说着叶楠青一边往书房走,把手机交到顾临呈手里,见男人的脸色逐渐变得黑如锅底,她眼底的笑意更浓几分。   与此同时,顾纤也打开电脑,登录了c大论坛,发现有个叫“冯冯猫”的用户在上面发了贴,标题就是“慈善晚宴”四个字。   刚参加了南市的慈善晚宴,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给大家分享。图片   那张照片是原身的,她穿着黑色抹胸小礼服,跟一个地中海的中年男人站在宴会厅的角落里,黝黑的手掌搂住细腰,两人头挨着头,像是亲吻,姿态暧昧极了,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   南市的慈善晚宴只有上流圈子的富商以及受邀的明星才能参加,绝大多数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张年轻漂亮的面孔出现在其中,又不是演员,看着能不扎眼吗   顾纤性格内向,平时很少跟同学们交流,但架不住她五官长得好,就算瘦的不到八十斤,依旧被评选为法学院的系花,c大认识她的人也不在少数。   学生们对富商的生活很感兴趣,查找线索的能力堪比福尔摩斯,很快中年男人的身份也被扒了出来。   他是天恒集团的董事长。   天恒集团靠房地产起家,业务遍及全国,资产上千亿,许瑞逢身为天恒的董事长,有钱有势,跟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待在一起,动作还这么亲密,所有人都把顾纤当成走捷径的拜金女。   不是吧,这不是咱们的系花吗不至于让人包养吧   系花怎么了系花也爱钱。更何况财富是会增值的,而美貌只能贬值,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10086   这样的评论层出不穷,恶意十分明显,即使顾纤早就知道剧情,有了心理准备,此时指尖仍在轻轻颤抖着。   她应该庆幸现在是暑假,要等到开学的话,她肯定会像原身一样,受到同学朋友的冤枉、指责、辱骂,发展到后期,甚至还有人做出校园霸凌的举动。   顾纤把电脑关了,刚准备去卫生间里洗澡,顾临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顾家养不起你是不是竟然跟许瑞逢搞在一起,昨天我问了几百遍,你撒谎说什么事都没发生,要不是网上爆出来了,你还打算瞒多久”   顾临呈气急败坏,劈头盖脸痛骂了顾纤一顿。   作为顾氏的总裁,他不在乎事情真假,只在乎顾家的名声,顾氏的资产虽然不少,但在那些真正的富豪眼里,也不过是发迹十多年的暴发户罢了,顾临呈做梦都想融入南市的勋贵圈子,但这条新闻一出,顾家的脸面哪能保住   顾纤从小跟着姓曲的老东西在乡下长大,眼皮子浅也是正常,不然哪能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许瑞逢的年纪比他都大,还真是犯贱。   “我跟许董事长没关系,那张照片是别人故意挑角度拍的。”顾纤淡淡解释。   她没指望顾临呈相信自己,反正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肾脏的供体,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的用处,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差别   顾纤心里升起阵阵烦躁,关了手机,倒头就睡。   第二天还不到七点,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顾纤只穿了睡衣,她套上外套开门,发现顾临呈跟顾菀站在对面。   顾临呈脸色铁青,一耳光甩在她脸上,嘴里骂道“干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你居然还能睡着,我们顾家亏待你了吗许瑞逢给你多少钱说啊”   这么多年来,顾临呈一直保持着健身的习惯,手上力气非常大,将顾纤半张脸打得又红又肿,嘴角也渗出血丝。   旁边的顾菀眼神闪了闪,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顾纤神情冰冷,她不是原身,不会对顾临呈这个血缘上的父亲有任何期待,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她恼怒极了,砰的一声就把房门关上。   “你还反了天了我是你爸,快把门打开”顾临呈一边踹门一边叫骂,还算儒雅的面庞气得涨红,看起来格外狰狞。   顾菀轻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   “您别气了,纤纤不是故意的,她就是一时糊涂”   “不是故意的就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她要有心,是不是能把整个顾家都给毁了”   顾纤后背贴在冰冷的门板上,隔着一层木料,父女俩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妈妈昨晚就跟论坛管理员联系了,让他们删帖,肯定能处理好这次的事,不会对家里造成多大影响,您跟纤纤放心吧。”   顾莞的声音温和柔润,顾纤却暗暗冷笑。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正是叶楠青母女亲手把原身推入绝境。   慈善晚宴的一张照片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只要帖子删干净了,谣言也会逐渐平息。   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有人爆出了顾纤的身份,说她是当红明星顾菀的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两人又相差五岁,只能推出一个结论顾纤不是婚生女。   普通的桃色新闻并不会激起多大水花,一旦牵扯到了娱乐圈,关注度就会不断攀升。   正在这时,顾菀工作室突然在官方贴吧和微博上发文道歉,说妹妹是因为年纪小,做错了事,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看到这样的内容,键盘侠们集体高潮。这份声明相当于间接承认了网友的猜测,顾纤是顾家的私生女,同时也是许瑞逢的情人,不然他们为什么要道歉   致歉信引发了新一轮的风暴,同时也使原身的处境更加艰难,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不为过。   脑海中回忆着剧情,顾纤一直没有动弹,任由顾临呈站在外面发疯,他狠狠踹门,发出哐哐的响声,但门板质量过硬,他也没法把顾纤揪出来。   桃花镇是全国闻名的水乡,又离南市很近,来来往往的游客并不在少数,这会儿他们听到动静,都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顾临呈,有的人觉得顾菀眼熟,不断打量着她,甚至还掏出手机拍照。   顾菀正打算拍一部央视的公益宣传片,要是这时候闹出负面新闻,央视肯定不会考虑她。   伸手压了压帽檐,她神情有些尴尬,低声道“爸,这人太多,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万一再闹到网上,事情就更不好处理了。”   顾临呈在商场上打拼多年,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阴沉着脸点了点头,这才驾车带着大女儿回了南市。   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顾纤揉了揉酸胀的额角,也没因为顾家人的到来影响心情,她拿着钱,走到桃花镇的河边,想跟垂钓的老爷子买条鲫鱼,炖一锅番茄鲫鱼汤。   镇上的番茄没打农药,又酸又甜,能压住那股鱼腥味儿,只要一想她就忍不住犯馋。   顾纤刚走到河边,就看到有个人在河面扑腾,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附近的居民掉了下去,想也不想就跳进水里,游到男人身边,搂着他的身体往回返。   游泳本身不会耗费太多体力,但这个男人长得十分高大,身体又沉又重,还死死箍住顾纤的腰,差不点把她拖进水里,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人带上岸,然后开始人工呼吸。   按了没几下,他嘴里就呕出了水,缓缓睁开眼睛。   顾纤这时才注意到男人的相貌竟然格外英俊,鼻梁高挺,轮廓深邃,像是混血儿的感觉,即使浑身湿透了,也丝毫不显狼狈,浓眉微微皱起,黑眸望着顾纤,目光冷淡,隐约带着几分厌恶,一把拨开她的手。   “你别误会,我在做人工呼吸。”   顾纤本来就累得够呛,眼前这人还不知感恩,她心里顿时就蹿起了一股火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用力扭了扭衣服下摆的水,她今天穿了件v领短袖,这么一扯锁骨脖颈的皮肤就露出来了,被暖洋洋的日光一照,简直比奶油还要细腻晃眼。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顾纤抬起头,发现周围多了好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他们将男人扶上车,其中一人还递了张名片过来。   “谢谢你救了我们老板。”   名片上只印了一串电话号码,顾纤接过来,也没放在心里。   那个落水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否则哪能请的起这么多的保镖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 第4章   等这群人开车离开,顾纤从湿漉漉的衣兜里掏出钱,在坐在岸边看热闹的老爷子手里买下条鲫鱼,拎着草绳往回走。   到了家门口,有名身材高挑的女生站在篱笆院前,穿着酒红色的吊带裙,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一瞧见顾纤,就露出惊喜的神情。   “纤纤,你怎么淋湿了镇上没下雨啊”   “刚才不小心掉河里,没什么事,换件衣服就好。” 顾纤不记得这个女生究竟是谁,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认识原身,自己不能露出破绽,免得被人识破。   “岸边是挺滑的,要小心些。我家停水了,能不能来你家打点儿”   曲家的院中有一口水井,即使桃花镇上的自来水停了,井水也源源不断,张明明是曲家的老邻居,小时候就经常来曲家玩,哪会不知道这点   顾纤低低嗯了一声,将木门打开,张明明提着水桶,嘴里哼着小曲儿走进来。   原身跟张明明小时候经常玩在一起,但原身越长大性格越内向,与好朋友的接触越来越少,即使两人都在c大读书,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纤纤,论坛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怎么跟天恒集团的董事长扯在一块了”   顾纤沉默了一会儿,先把井水打上来,才缓缓解释“当时我脚崴了,许董事长只是好心扶我一把,没想到就被人拍了照片,传到网上。”   “我就说嘛,你为了高考那么努力,曲外公又是c大的老教授,根本不可能当小三”张明明忍不住嘀咕着。   “对了,我最近开始用微信了,我加你吧。”   顾纤手机里有微信这个软件,只不过用得不多,她通过好友验证,看了备注才知道面前女生叫什么名字。   擦了擦溅在手背上的水珠,顾纤试探着说“明明,有空过来玩啊,我一个人在家挺没意思的。”   “行,今天谢谢你了。”   张明明笑了笑,拎着水桶回到隔壁,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顾纤终于松了口气。她不是原身,也没有原身的记忆,跟这些熟人接触时都提心吊胆的,生怕露馅儿。   走到硕果仅存的紫藤花前,顾纤摘下花苞放进碗里。   他们家的息壤传了几代,能让烧焦的桃树长出新芽,是难得的宝贝,她太爷爷的兄弟也抱着这种想法,甚至将息壤直接吞进肚子里,谁知道不止没能强身健体,之后还大病一场,休养了小半年才能下地。   自那后,顾家人再不敢乱吃息壤,反倒不断摸索着正确的方法,尝试了近十年,才明白该怎么做。   息壤不能直接被人体吸收,但用息壤种过的植物,花叶果实中都残存着药效,只要吃下去,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   这一过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必须拥有足够的息壤才行,不然别人花再多心思都没用。   顾纤早就想到了这点,那天移植报春花时,她在紫藤根系附近的泥土中掺了息壤,现在花开的格外好,做出来的紫藤饼不止别有风味,还能补一补身体。   花饼的做法不难,只要将花瓣洗净,加面粉搅拌均匀,用平底锅煎熟就行。   顾纤边吃着饼边进了论坛,发现有关“慈善晚宴”的帖子已经被人删除了,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顾氏是南市有名的企业,叶楠青又是学校的行政老师,删帖也不算什么。   不过学生们也不是好糊弄的,有人再次发帖询问,一旦带上“慈善晚宴”四个字,马上就会被管理员删除,然后做封号处理,这样大规模封id的举动犯了众怒,也让c大的学生彻底记住了顾纤这个名字。   但凡有正义感的人都对小三深恶痛绝,加上顾纤跟许瑞逢又没有出来澄清,风向全往一面倒,大家都认为学校屈服于强权,才屡屡做出反常的举动。   “冯冯猫”再次出现,新发的帖子只有一句话有钱真好。   短短几个字,如同引燃了的炸药桶,瞬间将火力吸引过来,骂声一片,甚至还有人要人肉顾纤的地址。   眼见事情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顾纤赶紧编辑了一篇文章发上论坛,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无奈学生们早就戴上了有色眼镜,认为慈善晚宴只是有钱人用来赢得名声的工具,根本不会相信顾纤的说辞,反而变本加厉地辱骂她。   顾纤不是原身,她没有抑郁症,也不怕挨骂,一目十行看完评论后,她心里憋着气,细瘦手指一下下按着键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粉润嘴角突然向上一勾。   曲外公以前资助的学生中有一对姓夏的姐妹,姐姐夏秦月,妹妹夏楚阳,都是南市本地人,母亲因为家暴杀了自己的丈夫,被关进监狱里,所有的亲戚都不愿意收养她们,当成皮球推来推去,要不是曲外公看到新闻,按月给姐妹俩打生活费,两人早就吸血的姑姑送到福利院了。   夏秦月比顾纤大六岁,她在曲外公的帮助下,读了初中高中,一直念完大学,毕业后就进了顾氏。   夏楚阳跟顾纤同年,也是她的室友,暑假刚好在顾氏实习。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论坛上的“冯冯猫”就是夏楚阳。当年曲外公帮了这对姐妹俩,把她们从绝境里拉出来,不求受到帮助的人知恩图报,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费心费力地陷害。   顾纤占据了原身的身体,没有原本的记忆,好在千金影后里提及过夏楚阳的反应,说她陷害了顾纤以后,最开始是惶恐的,只是没被人发现,甚至还顺理成章取代顾纤成为法学院的系花。   与她相比,原身遭受着校园霸凌,又怀了孕,最终死在了手术台上。   而年迈的曲外婆跟原身相依为命,得知唯一的亲人也不在了,老人家彻底没了盼头,她不想给疗养院添麻烦,就拄着拐连夜爬到山顶,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只要一想到身形瘦弱的老人步履蹒跚地爬上山,期间跌倒了无数次,摔得鼻青脸肿,衣衫褴褛,最后怀着绝望的心情一跃而下顾纤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对夏楚阳的厌恶也到达了顶峰。   顾纤刚洗完澡换上睡衣,手机就响了。   “纤纤,是外婆啊,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搬回桃花镇住没问题。”   曲外婆腿坏了,但脑袋却十分清醒,曲外公留下多少钱她心里有数,花了这么长时间,估摸着家里的积蓄已经见底了。纤纤开学才上大二,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跟含苞待放的娇蕊一样,哪能为钱操心   即使顾纤从未见过电话那端的老人,也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打算,眼眶又酸又涩,刚想开口拒绝,却瞄到了手腕上的红痣。   用力拍了下额头,她没想到自己竟把息壤给忘了,这种宝贝用在植物上头是枯木逢春,用在人身上一样能调养身体,让曲外婆焕发生机。   “那我明天把您接回来,现在正好赶上暑假,我住在镇上也能照顾您。”   “你回桃花镇了”曲外婆先是诧异,随后又有些欣喜。自打女儿过世后,她就看清了顾临呈的真面目,为了利益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纤纤住在顾家,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刚回来没几天,我想您了。”   听到外孙女撒娇,曲外婆笑得合不拢嘴,祖孙俩又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第二天一早,顾纤坐地铁去了疗养院,到了便开始办手续,忙到中午才接到曲外婆。   老人家今年刚满七十,头几年没摔断腿时,身子骨也算硬朗,但栽了那一下后走路都不利索,曲外公想照顾却力有不及,只能将人送到疗养院。   顾纤推着轮椅,看着外婆花白的头发,道“我给您染染头吧,显年轻。”   “我都多大岁数了,哪用得着费这么多心思倒是你正上大学,多买几件好看的衣裳,可比打扮我这老婆子强”   顾纤见过曲外婆年轻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却依旧能看出她五官精致,头发乌黑浓密,明显是个大美人。   “爱美不分年龄,外婆长得好看,必须好好打扮。”   顾纤手里只剩下一千多块钱,但曲外婆身体不好,该花的地方还得花,她从疗养院打车回了桃花镇,推着轮椅走在石板路上,很快就进了家门。   先前买的报春花、鹅河菊在息壤的滋润下,开的极为娇艳,花苞完美绽放开来,浓淡相连,风一吹还轻轻颤了颤,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人都愿意生活在风景优美的地方,曲外婆也不例外,她不住笑了笑,拉着顾纤的手,连连夸赞。   “镇上的游客越来越多了,我想做些盆栽拿到集市上卖。”   “盆栽太重,携带也不方便,买的人可能不太多。”不是曲外婆想给外孙女泼冷水,只是事实就是如此,期待落空的滋味她再清楚不过了,提前打个预防针,也能让纤纤不那么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是单更呀,等上架后,我保三争六叭   更新时间1800 第5章   “报春花适合做花团,比普通花束多了甜蜜华丽的味道,小镇上的游客很多都是情侣,应该能卖出去。要是不行的话,我就把花团改成壁挂式,放在客厅里,自己看着也舒心。”   说话时,祖孙俩进了门,顾纤给曲外婆倒了杯温水,又将盛着紫藤饼的碟子放到近前。   “我昨天做了些花饼,您尝尝味道,要是哪里不合适我再改。”   看着少女里里外外忙活着,曲外婆暗暗叹了口气,她的纤纤从小就懂事,在顾家住了将近一年,这会儿突然搬回来,肯定是受了委屈。   越想曲外婆心里越难受,深恨自己当初看走了眼,把小斓嫁给顾临呈这个混帐东西,不止害得女儿早早过世,还连累了纤纤。   轻轻咬了口花饼,曲外婆不由愣了一下,她知道这几年纤纤都是自己做饭,却没想到外孙女手艺这么好,花饼软糯,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吃了没几口腹部就涌起一阵热流,简直舒坦极了。   顾纤早就习惯了息壤的功效,但曲外婆却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东西,反应大些也不奇怪。   她走到院子里选花,脑海中已经勾勒出花团的形状以及色彩搭配,行动起来自然不慢。三束颜色各异的重瓣报春花在正中间,周围绕了一圈鹅河菊,边上的甜蜜香雪球花瓣柔白,紧紧簇拥在一起,最后再缀上常春藤,花叶相映,仿佛美好的梦境一般。   曲外婆转动轮椅过来,看着木桌上已经成型的花团,温声道“纤纤以前说要当律师,这才报考了法学院,难道现在改主意了”   顾纤眨了眨眼道“我保证不会落下学校的功课,外婆您相信我。”   在花盆里填了土,她双手捧着花团,献宝似的送到曲外婆面前,轻声问“好看吗”   少女五官生得好,但她太瘦了,一张脸只有巴掌大,下巴尖尖,看起来柔弱又可怜,老人家心疼孙女,伸手揉了揉顾纤毛茸茸的脑袋,眼底带着欣慰“好看,我们纤纤做的花团是最好的,比那些花艺师都厉害。”   顾纤羞涩一笑,颊边的酒窝格外明显。   “你脸色不太好,得多吃点东西补一补,年轻人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临到老后悔也没有用。”   曲外婆从衣兜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顾纤手里,后者想要拒绝,却拗不过老人家。   “密码是你生日,去市场买点鲜肉和笋子,咱们晚上吃腌笃鲜。”   “不行,您得好好休息”顾纤急得脸都白了。   曲外婆摆摆手,“我坐在旁边指挥,你下厨,不会有事的。”   听了这话,顾纤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她点了点头,转身去市场买菜,还捎了些软烂好嚼的水果。   途中经过游客最多的横街,正好看到一家花店在招聘花艺师。   顾纤眼神亮了亮,在花店工作可比摆摊强多了,她决定明天来这里碰碰运气,这具身体看似年轻,但她的经验却堪称丰富,穿越前甚至还斩获了不少国内外的奖项,一定能成功的。   回家后,顾纤在曲外婆的指导下炖了一锅腌笃鲜,没加多余的调味料,只借助食材本身的原味,就熬出一锅鲜美无比的汤水。   第二天一早,顾纤忙完家里的事便马不停蹄地赶到花店,花店整体是偏中式的风格,在篱笆墙上挂了一块木牌,写着“在林间”三个字,庭院里栽了一大片木槿,花期正是七至十月,粉色云团挂在枝头,柔软的花瓣被风拂落,坠在经过的游客身上,几名小女生瞪圆了眼,嘴里发出一阵低呼。   顾纤跟在游客身后走进去,其中一个年轻女生戴着胸牌,抱着的几打玫瑰马上就要掉下来,顾纤赶紧上前一步,帮她抬了一把,把花束放在操作台上。   “谢谢了,你是来买花的吗”   “不是,我看你们在招聘花艺师,今天是来面试的。”她的声音极为柔和,就像山涧里流淌的泉水似的。   “你竟然是花艺师”年轻女生面露惊讶,她仔细打量着顾纤,看着少女稚嫩的面庞以及纤瘦的身材,说是高中生都有人信,怎么会是花艺师   “小妹妹,你快回去上学吧,这里不招童工。”女生笑嘻嘻的。   “什么童工”   一道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顾纤刚一回头就看到了位气质温婉的美人,她年纪已经不小了,笑时眼角带着细细的纹路,身上透着浅淡清香,让人觉得很舒服。   顾纤从包里取出身份证,哭笑不得地解释“我已经成年了,是来应聘花艺师的。”   说话间,她将自己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昨晚刚做好的花团就挂在客厅的墙面上,常春藤与报春花的搭配并不算新奇,但花团就是透着勃勃生机,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你真是花艺师”女人挑眉问道。   顾纤手里已经没剩多少钱了,又不想用曲外婆的积蓄,因此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她点头说“如果姐姐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插花。”   “姐姐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你阿姨了,我姓徐,你管我叫徐姨吧。”   女人哼笑一声,转头指着操作台说“这有不同种类的花束和花瓶,你开始吧。”   顾纤知道,能够证明自己的只有实力,她走到操作台前,看着五彩斑斓的花束以及做工精致的花器,伸手触碰着娇艳的花蕾。   插花有多种形式,昨晚做的花团是壁挂式插花,更偏西式,工序颇为复杂,而在林间的装修风格接近于苏州园林,做花团显然是不合适的,她闭眼思索片刻,就已经有了想法。   顾纤选中了一只黑瓷尊当花器,花材挑了荷花、荷叶、莲蓬以及水草。她手里拿着花剪,咔嚓咔嚓几剪刀就把花枝修剪成型,白中透粉的莲瓣与通体漆黑的瓷器对比鲜明,再配上半开的花苞,鲜嫩的莲蓬,整体素淡的色泽十分清逸。   徐雁是花店的老板,这些年来也见过不少花艺师,为了搭配出令人眼前一亮的花束,必须要事先画好插花构图,一遍遍地修改,最后才能成型。   但眼前的少女却极有灵气,这几朵荷花经过她的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堪称妙不可言。   “你才刚成年,不用上学吗”徐雁拂过冰冷的瓶身,轻声问道。   “最近刚好是暑假,我想到贵店应聘兼职花艺师,等开学以后,没课的时候也能来上班。”   顾纤也开过花店,知道店里琐碎的事情很多,要是员工总缺勤的话,会带来很大的麻烦,但她必须养活自己和曲外婆,实在别无选择。   “兼职也可以,我们这底薪一千,你每卖出一束花,有百分之十的提成。”   南市在华国是数一数二的大都市,消费高昂,要是不多赚点钱,很难生活下去。顾纤不打算一辈子在花店打工,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希望能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   “小张,你带她去把兼职合同签了,今天就开始上班。”   张笑应了一声,赶忙拉着顾纤的手,将人带到办公室,打印一份合同让她签字。   徐雁没有跟过去,反而上了二楼,推开会客室的门,俊美非常的男子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狭长黑眸微微眯起,手里夹着一根香烟,却没有点燃,他抬了抬下颚道“刚才来应聘的女生,可能不太适合留下。”   “阿颂认识她那个小姑娘对色彩的敏感度很高,她插花的手法我很喜欢,是这么多年以来见过最好的。”   谢颂皱起眉,板起一张俊脸,“妈,您不知道,那个女生叫顾纤,是顾临呈的女儿,根本不像她表现的那样单纯。”   徐雁倒了杯花茶,阵阵暖意透过杯壁传递到手心里,她笑了笑,把水杯放在谢颂面前。   “你对她有偏见。”   “不是偏见,而是事实。顾氏一直想跟谢氏合作,但我拒绝了顾临呈,没想到他这么厚颜无耻,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利用,不然的话,顾家的小姐为什么要来花店做兼职她又不像您一样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我跟谢朝阳早就离婚了,就算顾纤有其他目的,也应该把心思放在谢氏上面,而不是我。要是她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用你说,我会把人赶走的。”   母亲看似温柔,实际上最是执拗,一旦认定了的事情绝不会更改。谢颂突然站起身,拎起西装外套就往楼下走,浓黑眉宇透着丝丝怒意,看起来格外瘆人。   正在切割木料的张笑吓了一跳,握着的手锯差点掉在地上。   顾纤插花时格外专心,再加上店里的游客不少,她也没注意逐渐接近的男人。   直到眼前多出的黑影遮住了视线,她才察觉异常,缓缓抬起头,一双清凌凌的杏眼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歪头试探着问“你是来跟我道谢的”   谢颂扯了扯领口,“道谢我为什么要道谢”   顾纤放下手里的洋牡丹,神情无比认真“之前你掉到水里,是我把你救上来的。” 第6章   谢颂呼吸一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瞥了眼放在操作台边缘黑瓷尊,即使他不喜欢面前的女人,也不得不承认她在插花上的天赋,莲花秀美,不染俗尘,几滴透明的水珠从瓣尖滑落,隐隐透着几分禅意。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她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他压低声音道“顾小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顾纤心里咯噔一声,没料到自己的身份竟被人识破了。是了,她之前看到那些保镖时,就已经猜到这男人不简单,不过自己救了他,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凭什么灰溜溜地主动离开   她低头继续修剪花枝,之后插进花泥中。   谢颂眸色转深,也没再多说什么,大阔步离开了在林间,等人走远了,周围还有小姑娘注视着门口,不舍得移开视线。   顾纤不是受虐狂,无论刚才那个男人相貌多出众,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依旧令人生厌。   她把掉落在地的手锯捡起来,问“张姐,刚才那人是谁啊”   张笑这才回过神儿,往四处看了看道“谢先生是老板的独子,究竟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每星期都会来花店一趟,还带了不少保镖,肯定不是普通人。”   “谢先生”   偌大的南市姓谢的人不在少数,但能摆出这种架势的,只有谢氏集团的人了。谢氏与天恒一样,都是房地产界的龙头公司,但却不止局限于房地产,还涉足新媒体、生化领域、娱乐业,在全国都赫赫有名。   那位谢先生出自谢家,能查到她的身份也不奇怪,大概她是被人当成了心机女,他才会如此警惕。   顾纤耸了耸肩,反正她问心无愧,也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整个下午顾纤都在处理花材,因为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并不觉得疲惫,等到五点下班,她骑着自行车赶回家。她刚走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陌生的香水味,不是顾菀用的五号,也不是张明明身上的海盐香,到底是谁来了   顾纤推开门,看到安稳坐着轮椅的曲外婆,她松了口气,随后才将目光移向并肩站着的两个女人身上。   其中年纪小些的鼻尖长了颗痣,格外特别,也让顾纤猜出了她究竟是谁。   “纤纤,你回来了,我跟姐姐来看看曲外婆。”   “秦月跟楚阳有心了,听说我从疗养院搬回了桃花镇,便特地过来一趟,还带了不少东西。”曲外婆转动轮椅来到外孙女身旁,见她一直不说话,心里生出了几分不解。   还没等曲外婆开口规劝,顾纤勾唇笑了笑,“来就来吧,这么客气做什么快坐。”   夏楚阳仔细端量着顾纤,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才放假没几天,顾纤仿佛有哪里不同了,仍是一副瘦可见骨的模样,却丝毫不显得可怖,面颊的皮肤也从苍白变为莹润的粉白,透着健康的光泽。   “纤纤,论坛上的帖子我都看见了,你别放在心上,谣言肯定会不攻自破的。以前曲教授帮过我们姐妹,我也会陪着你走到最后的。”夏楚阳拉着顾纤的手,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关切。   “你说得对,真相总会水落石出,更何况那些帖子早就删光了,不会有事的。”少女抿了抿唇,情绪很是低落。   听到这话,夏楚阳眼底划过一丝讥讽,管理员疯狂删帖的举动早就犯了众怒,慈善晚宴的事情压抑到了极点,总会有反弹的时候,等开学以后,那些愤怒的学生肯定会把火气发泄到顾纤身上,让她付出代价。   即使心里这么想,夏楚阳表面上也没有露出破绽,她边叹气边点头,眼圈微微泛红,仿佛真为同学担忧。   顾纤也没打算戳破她,算算时间,顾菀工作室应该已经查到“冯冯猫”的究竟是谁了,之所以没有揭穿,只是为了把自己狠狠踩在脚下,等到她“私生女”的身份爆出来,才是该反击的时候。   “帖子什么帖子”   曲外婆苍老的面庞露出疑惑,隐隐还带着一丝紧张,她握着外孙女的手,忍不住发问。   顾纤弯下腰,笑着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有几个人说我坏话,那些都是造谣,不信您问楚阳。”   曲外婆将目光投注在夏楚阳身上,后者心中暗自腹诽顾纤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她否认的话,岂不是让两人都下不来台   她僵硬的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您看,楚阳也说了没事,您就别担心了。”顾纤拉着老人家的手,又端来几杯热水放在茶几上。   “纤纤,你用的什么牌子的粉底,妆感特别轻薄。”夏秦月好奇地问,她进顾氏两年了,由于工作压力大的缘故,前一阵子都要熬到凌晨两三点才能把事情做完,下巴长了不少痘痘,还留下了痘坑,即使用了遮瑕都盖不住。   顾纤扶着曲外婆上了厕所,出来时才道“我没用什么粉底啊,可能是天生的吧。”   夏秦月哽住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妹妹说得没错,顾纤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令人生厌的气息,跟她们姐妹气场不合。   “曲教授不在了,你一个人住校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受了委屈就跟叶老师说一声,她主管行政,性情温和正直,又是你的继母”   温和正直   夏秦月还真敢说,但凡叶楠青有一点良心,都不会再跟顾临呈有丝毫牵扯,那个男人跟曲斓结婚时,她肚子里已经有了顾菀,为了拿到那项专利,她忍了整整五年,一直没给孩子上户口,四处东躲西藏,等曲斓难产过世了,才堂而皇之地来到顾家。   顾纤往窗外看了看,天色漆黑一片,她毫不客气地催促“秦月姐,桃花镇地方偏僻,晚上八点是最后一班地铁,你们快回市区吧,免得交通不方便。”   原本夏楚阳还憋了一肚子的话,现在却不好再说了,她抿了抿唇,强笑道“纤纤,那我们就先走了,反正咱们俩住在一个寝室,等开学就能见面了。”   顾纤笑着点头,等两姐妹离开后,她把门窗打开通风,过了许久,屋里的香水味才散去。   在花店上了一星期的班,期间顾纤还抽空去了趟法院,对“冯冯猫”提起诉讼,今天已经正式立案了,想必要不了多久,起诉书就会送到夏楚阳手里。   法学院的学生的确能接触到各式各样的案件,但大多都是在实习及日后的工作过程中,像夏楚阳这种才上大一就卷进官司里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顾纤做好了一束捧花,趁着休息的档口,她打开手机登录论坛,发现已经被封号的“冯冯猫”再次出现。   c大论坛只要有手机号就能注册,因此封id根本无法杜绝谣言。   之前的事情还有后续,我们的系花不止跟许董事长“关系匪浅”,还是小花旦顾菀的妹妹图片图片   主楼的几张照片都是顾家人的合照,苍白瘦弱的小姑娘站在最边上,身畔就是妆容精致、艳光四射的大明星,直接把清汤寡水的原身比了下去。   我就说顾纤长得眼熟,原来是菀菀的妹妹,但我记得菀菀上节目时说过,她妈妈生她难产,以后不能再生育了,怎么还有个孩子   楼上,说不定是顾菀撒谎   我女神不可能撒谎,再说了,叶老师在c大这么多年了,之前没开放二胎,不可能生小女儿的   惊了不是叶老师生的,难道是私生女   帖子的走向与书里描述的一模一样,顾纤并不觉得惊讶,她连了店里的ifi下载微博,给自己注册了微博账号。只要顾菀工作室发布声明,她就把结婚证的照片传到微博上,孰是孰非,长眼睛的人都能分辨。   顾纤退出论坛,把做好的花束交给客人,那对小情侣年纪不大,但感情很好,女孩怀里抱着花,双颊红润润的,一直牵着男朋友的手。   刚把客人送出去,就有一辆迈巴赫停在门外。   一名戴着眼镜的青年率先下车,把门打开,身形高大的谢先生这才出现在顾纤视线内,他穿着笔挺的定制西装,从容不迫地迈进店里。   顾纤侧了侧身,利用花束遮挡自己的脸,她不是傻子,也能看出这人对她没有好感,为了避免麻烦,还是躲着点为好。   虞美人盛放在金属花瓶中,大朵大朵的娇花开得正艳,紧紧簇拥在一起,几乎能遮住瘦弱的少女。   几乎。   顾纤并不知道,她身上围兜的系带已经开了,挂在操作台边角处。   胸前的布料晃晃荡荡,顾纤眨了眨眼,突然察觉到不对,她两手并在背后,摸索着系带准备重新打结,岂料带子没摸着,还碰到了一片质地细密且坚硬的竖墙。   顾纤脸色扭曲了下,仿佛烧红的火炭烫伤了,忙不迭地把手收回去。   过了片刻,她慢慢转头,发现那位谢先生板起脸站在旁边,浓眉微拧,一看就不太好相处。 第7章   顾纤知道自己将来会跟顾家撕破脸,万一再得罪了谢家人,她在南市恐怕就寸步难行了。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可曲外婆上了年纪,中年丧女,晚年丧夫,腿脚又不好,实在经受不起更多的打击。   她既然用原身的身体活下去了,曲外婆就是她的责任,这么一想,对眼前的男人稍稍示弱也算不了什么。   “谢先生,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这一回”顾纤想要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但细长的柳叶眉却不自觉皱起,杏眼中也映着盈盈波光,配上那张还带着稚嫩的脸庞,更显得柔弱无助。   谢颂心底升起一丝荒谬的感觉,分明是顾纤居心不良,但现在自己好像成了那个仗势欺人的恶徒。   黑眸没有半分波动,他淡淡问“你躲在这干什么”   听到这话,顾纤暗自腹诽明明是他心存偏见,自己想躲起来避免冲突,难道还有错吗   “我知道谢先生不喜欢别人打扰。”顾纤往后退了退,虞美人娇嫩的花蕾抚过她的面颊,更衬得她皮肤洁白似雪。   “来店里的游客挺多的,我去把花束处理一下。”顾纤抱起几打鲜花就往后走,即使她没回头,依旧能感受到男人的眼神,那道包含警惕及审视的视线,刺得她浑身都不太舒服,但她现在是花店的员工,除了忍耐以外再无选择。   好不容易走到库房,顾纤把鲜花放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突然,她手机铃声响了,电话刚一接通,叶楠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纤纤,明天是你爷爷生日,记得回一趟老宅。”   顾家人掌控欲极强,无论何时都不会尊重别人的想法,叶楠青打电话过来也只是通知顾纤一声,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来到陌生的世界将近十天,每到夜里,顾纤都会梦到那个可怜的少女,她渴望家人的关爱,却被叶楠青母女逼到绝路,甚至在死后都不得安宁,肾脏被挖走,只为了让顾菀能平安顺遂地活着。   顾纤用力咬着下唇,心里不甘极了。   跟顾临呈不同,顾老爷子性情正直,最开始并不知道长子做下的糊涂事,等叶楠青带着顾菀找上门,他才了解到事实真相,恨不得跟顾临呈断绝关系,要不是顾奶奶在旁边劝说,叶楠青想进顾家的门,绝没有那么容易。   下班后顾纤回了家,在院子里的韭菜周围洒了薄薄一层息壤,原本茁壮的菜叶色泽更浓,说是青翠欲滴也不为过。   上了年纪的人恢复力会逐渐减弱,当年曲外婆摔断了腿,虽然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却依旧离不开轮椅。   连续吃了几天的紫藤饼,曲外婆只觉得自己麻木多年的左腿再度有了感觉,酥酥痒痒,仿佛筋肉骨骼在重新生长一般。   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所以也没告诉纤纤,免得外孙女担心。   顾纤进屋洗手,发现曲外婆在厨房里面,她忍不住问“您怎么不去休息高压锅里的黑豆粥一直都是热的,待会就能吃晚饭了。”   “外婆不饿,你上班累了一天,好不容易才回家,别为我操心。”   别人家的小姑娘刚上大学都快快乐乐的,没有任何负担,但纤纤不同,她从来没感受过父爱母爱,还要被她这个老婆子拖累,真是命苦。   曲外婆越想就越难受,眼圈泛红,粗糙手掌扶在门框上,好半天都没吭声。   顾纤没回头看,她将刚摘下的韭菜洗净,跟鸡蛋一起下锅翻炒,又用虾酱炖了豆腐,一边忙着一边将叶楠青打电话的事情说了。   “外婆,明天我要回一趟老宅,爷爷过生日,我把饭菜做好,您用微波炉热一热就能吃了。”   “外婆知道了,你别担心。”看见纤纤一副小管家婆的模样,曲外婆既欣慰又心酸,自家孩子懂事是好,但太过懂事只能说明她受了苦,生活剥夺了她任性的权利。   顾纤早就跟徐姨请好了假,翌日一早,她把家里的一切都收拾妥当,便乘地铁来到市区,又花费半个小时才找到老宅。   顾老爷子今年六十八,因不是整寿,也没有大操大办,只把家人全都聚在一起,也能热闹热闹。   顾临呈是顾家的长子,也是顾氏的总裁,生了顾菀、顾纤两个女儿。   顾琳排行老二,是顾纤的姑姑,她结婚很早,儿子赵行舟都已经二十七了,丈夫赵俊不务正业,在顾氏挂职,这些年捅出了不少篓子,为了他,顾琳没少跟老爷子起争执。   小叔叔顾临州今年三十六,还没结婚,对做房地产不感兴趣,反而再做网络社区,可惜没什么进展,一直在赔钱。   顾纤边想着边走到老宅门口,管家李叔刚把门打开,一个相貌俊美的男人便吹了声口哨“几年不见,小侄女怎么还瘦的跟麻杆儿一样”   说话的人正是顾临州,先前去了美国,这个月才回南市。   顾纤低低叫了声小叔,原身性格内向,以前出现在这种场合,因为跟众人不熟悉,都很少开口,她也没露出什么马脚。   “快进去吧,顾菀没来。”   顾临州以前就很喜欢纤纤,可惜小侄女被曲家接走了,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长大后联络就更少了。与顾纤相比,他对顾菀的态度就冷淡许多,当初曲斓还活着时待他很好,以至于后来顾菀出现,顾临州才知道大哥从一开始就对不起大嫂,也对不起纤纤。   顾纤进了客厅,顾奶奶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茶盏,闻声抬头,看到了小孙女,眼神中透着丝丝复杂。   “纤纤过来坐,你爷爷在书房呢,待会就下来。”   拉着孙女纤细的手腕,顾奶奶暗暗叹气,问“你外婆身体怎么样了那个疗养院设施一般,不如再换一家。”   “谢谢奶奶,我已经把外婆接回桃花镇了,她身子骨比之前结实不少。”顾纤不想接受顾奶奶的好意,委婉拒绝。   “你把人接回桃花镇了”   顾奶奶满脸震惊,当初因为叶楠青母女,顾家跟曲家彻底闹生分了,好在还有共同的血脉顾纤,近一两年关系也缓和了些许。因此,曲外婆的身体状况顾奶奶很清楚,她行动不便,必须要护工照顾,纤纤才刚成年,哪能担得起这份责任   “纤纤听话,奶奶再给你找一家疗养院,这样对你外婆最好。”   顾纤再次摇头,曲外婆呆在疗养院的确没有风险,但想要接触到息壤却十分困难,最近几天她明显感觉到外婆脸色红润了,动作也比先前灵活许多,说明息壤有用。   “你还真倔。”   顾临州从瓷盘里拿了个山竹,掰开,一半给了顾奶奶,另一半给了顾纤。   少女轻声道谢,颊边露出小小的酒窝,看起来格外乖巧。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容貌秀丽的女人挽着顾临呈的手臂走进来,顾菀和她长得很像,不是叶楠青还能有谁   叶楠青先跟顾奶奶、顾琳等人问好,之后才将目光投注在顾纤身上,“纤纤来的还真早,我记得桃花镇离市区挺远的。”   顾纤没吭声,却拧紧了眉。   顾临州不太乐意,但叶楠青好歹是他嫂子,话也不能说的太过分,他眯了眯眼,笑着发问“顾菀怎么没来大明星都这么忙吗”   叶楠青脸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地朝向顾奶奶看去,没从她老人家脸上发现异样,这才放下心。   “菀菀正在给央视拍公益广告,机会难得,晚饭前肯定能到。”   顾临州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样的态度让顾临呈不太舒服,但当着顾奶奶的面,他也不好发火,只能忍了。   自从“冯冯猫”在c大论坛发了贴,叶楠青一直在关注这件事,现在学生们都认为顾纤是私生女,但顾家人却清楚真相并非如此,万一有人乱说话,菀菀的名声肯定会受到影响。   趁着顾奶奶去洗手间的空档,叶楠青攥住顾纤的手腕,把人带到楼梯口,那张秀美知性的面庞透着丝丝担忧,任谁也看不出这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纤纤,阿姨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能不能答应阿姨一件事”   想起自己裤兜里的录音笔,顾纤眼神闪了闪,有些不解地问“什么事”   “你姐姐是明星,正处于上升期,任何负面的绯闻都会对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学校里的谣言确实过分,阿姨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时间能淡化一切,你忍一忍,不要在外面说出自己的身世好不好”   小说里面,叶楠青也对原身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原身心软,点头答应了她,却没想到会把自己推到无尽的深渊中。   现在的顾纤知道剧情,又怎会傻傻往陷阱里跳   “您很清楚,爸爸是和我妈妈先结的婚,我也不是私生女,您跟姐姐对不起我们母女,为什么还要我忍妈妈生前最在乎名誉,我不能让她在地下都无法瞑目。” 第8章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想呢死去的人固然重要,但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又何必这么执着你姐姐是公众人物,身上不允许出现丝毫污点,否则便会被人戳着脊梁骨指责,纤纤,你在顾家呆了快一年,菀菀对你多上心,你就帮她一回还不成吗”   叶楠青从没想到向来懦弱的继女会反驳自己的提议,她用力揉了几下眉心,脸上的表情虽没有太大变化,眼神却冷了几分。   顾纤脊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抬起头与叶楠青对视。   “从小到大,我能让的已经全让给姐姐了,除了妈妈的名誉外,我什么都没有了。”就算顾纤早就对叶楠青厌恶至极,现在也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她只能继续忍耐。   “阿姨会补偿你的”   话没说完,就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大嫂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菀菀是顾家的女儿,纤纤同样是顾家的女儿,没道理要牺牲一个来给另一个铺路。”   顾临州修长手指夹着香烟,他眯了眯眼,嘴里吐出烟雾,神情中隐隐透着不满。   叶楠青没想到自己与顾纤的谈话竟会被老三发现,她心里一咯噔,脸色由青转红,思索许久才解释“临州,你误会了,是有人在论坛上爆出纤纤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这孩子是咱家的,再隐瞒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您既然知道隐瞒没好处,为什么还要撒谎” 顾临州嗤笑一声,语气更为不善。   按照原本的剧情,并没有第三个人听见原身和叶楠青的对话,此后半年,顾临州为了公司的事情满世界跑,等他再次回国时,肾移植手术早已做完,小侄女的尸体也火化了,他再想挽回都无济于事。   顾纤心里还是挺感激顾临州的。   此时除了顾临呈夫妻外,其他人都不清楚顾菀患有肾病,也不会想到早在一年前肾脏配型就做好了,顾纤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叶楠青到底历练了这么多年,身体僵硬片刻就恢复如常,她温声说“既然纤纤不愿意,那就算了,菀菀出道这么多年,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这回也能挺过去。”   顾临州不想跟她争执,伸手推了顾纤一把,“老爷子出来了,快回去吧。”   “好。”少女乖巧点头。   顾纤回去时,顾老爷子正坐在顾奶奶身边,苍老面庞上透着严肃,冲着她招了招手,“纤纤,公司法务部在c大招了实习生,你怎么没去”   “以后我可能不会当律师或法务,所以就想趁着暑假做点别的。”   顾纤并没有撒谎,她从小到大都和花木密不可分,即使大学学的专业不同,也不会改变原本的想法。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顾临呈一看到小女儿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冷着脸斥责“顾纤,你明知道今天老爷子的生日,怎么空手就来了”   “都是一家人,咱们不讲究那些虚的。”顾奶奶瞪了长子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顾临呈的心从来都是偏的,否则也不会将原身利用彻底,她想保住肾脏,就必须让顾老爷子他们站在自己这边,这样夫妻俩就只能在私底下使手段,不敢闹到明面上。   “我准备礼物了,一进门就交到李叔手里,还没来得及给爷爷看。”   少女起身走到门口,从管家手里接过一盆菖蒲,小心翼翼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古人按照官秩等级把花卉分为九品九命,其中一品九命的有兰,牡丹,梅,腊梅,细叶菊,水仙,滇茶,瑞香,菖阳。其中菖阳正是菖蒲,寓意福寿绵长。”   顾纤在花店做兼职,但还没到发薪水的时候,她手里没什么钱,就在店里买了只瓷尊,将形状秀美的菖蒲栽在其中,又在花泥表面撒了一层息壤,菖蒲长得越发亭立了。   息壤虽然不能直接吞服,但到底不是凡物,平时接触着也有好处,只不过没那么明显而已。   吃过午饭,一家人都在客厅,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停车声。   一袭长裙的顾菀走了进来,她仿佛没察觉到尴尬的气氛,直接坐在顾奶奶身边,搂住老人家的胳膊撒娇。   “奶奶,我不是故意迟到的,实在是有事才耽搁了,您跟爷爷别生气。”   “知道你忙,快坐吧。”顾琳冲着大侄女笑了笑。   跟家人打了招呼,顾菀不由暗暗打量起顾纤,十天前她见到这个妹妹时,顾纤还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好像风再大点都能把她吹走,但才过了多久,她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同了,从一株杂草变成开得正艳的娇蕊,这种改变让顾菀心底升起阵阵烦躁,却不能表现出来。   顾菀很小的时候就记事了,以前的社会风气没有现在开放,未婚先孕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为了不在老家丢人现眼,叶楠青带着年幼的她东躲西藏,同龄的孩子都骂她是野种,如同过街老鼠一样的日子顾菀早就过够了,因此当她知道自己有个妹妹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活得比顾纤好,所有的一切都要超过她。   网上的流言蜚语能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跟顾菀的放纵脱不了关系,她本以为顾纤是个自卑懦弱的废物,肯定会被谣言折磨得心惊胆颤,但如今看来,倒是她小瞧了这个妹妹。   “那些帖子我会处理的,纤纤别担心。”   顾纤抬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处理道歉吗”   见她已经猜到了,顾菀也没打算隐瞒,“谣言止于智者,有些事情你越澄清越会惹人怀疑,还不如趁早发致歉信,这样网友们很快就会转移注意力,热度也能下去了。”   顾纤脸色不太好,她早就知道顾菀会说什么,毕竟书里写得明明白白,女主骨子里就是个利己主义者,为了达到目的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但亲身感受到这一点,她简直恶心的想吐。   听到两人的对话,老爷子和蔼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疑惑,他转头望着顾纤,问“你们在说什么”   老爷子性情正直,顾纤也不怕他偏袒谁,当即便将慈善晚宴上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c大论坛里颠倒黑白的帖子,以及管理员的处理方式。   “那个冯冯猫是谁,你们没去查吗”   “c大论坛都是匿名的,她来回换了好几个i,不太好查。”   顾纤知道顾菀在撒谎,无论论坛是不是匿名的,管理员都能查到发帖人的信息,c大论坛闹出这么大的风波,那些学生肯定不会隐瞒身为行政老师的叶楠青,因此,顾菀才能跟夏楚阳见面。   谣言在网上发酵了好几天,由于家里多了个私生女,顾菀一直处于受害者的地位,吸引了一大批路人粉的怜爱。不过炒作的手段过犹不及,为了不耽误公益广告的拍摄进度,今早工作室就已经在贴吧和微博上发布声明,那封致歉信不到一个小时转发评论数就破万,可想而知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我知道冯冯猫是谁。”   顾纤冷不丁开口,把顾菀吓了一跳,她叹息着说“纤纤,你又不是黑客,哪能查出来冯冯猫的真实身份仅凭怀疑是没有用的。”   “法院已经立案了。”   明星表情管理做的很好,即使心里再惊讶面上也带着淡淡笑意,但此刻顾菀瞪大双眼,眉头紧皱,语气尖锐极了“你什么时候起诉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女人纤细柔白的双手原本搭在桌面上,这会儿却紧握成拳,指甲也泛起淡淡青色。   顾纤低垂眼帘,她很清楚顾菀究竟在担心什么。   最初的确是夏楚阳自己发的帖子,但没过几天顾菀就查到了她的身份,还给了夏楚阳一笔钱,让她爆出两姐妹的关系,如此一来既能将顾纤推到绝路,也能为自己炒一把热度。   这件事她自认为做得隐秘,不过要是曝光的话,她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   还没等顾菀说什么,顾老爷子就拍板了,“就走法律程序吧,顾氏有最好的律师,不怕打官司。”   闻言,顾菀脸色铁青,用力咬住下唇。   顾纤在老宅吃了晚饭,她本想搭地铁回桃花镇,但顾临州不放心,索性开车把人送了回去。宾利停在曲家门前,浅淡花香涌入鼻前,让男人精神一振。   “小叔,您进来喝杯茶吧。”   顾纤把安全带解开,偏头望着顾临州,眼神真挚极了。   “好。”   顾临州跟在少女身后走进了篱笆院,即使晚间光线昏暗,他依旧能辨别出这里的花木长得有多好,生机勃勃,看着就无比喜人。   顾纤进厨房拿了只玻璃罐子,里面装满了晒干的茉莉花苞,这些花苞吸收了息壤的灵气,再配上甘甜的井水,喝完唇齿留香,整个人都轻盈了几分。   她将两杯花茶放在茶几上,犹豫了片刻才道“小叔,您能不能帮我个忙”   顾临州挑了挑眉“什么忙”   “把冯冯猫上传到云端的音频拷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花卉的品级出自瓶花谱 第9章   夏楚阳性情无比谨慎,顾菀约她见面的时候,她随身带着录音设备,为的就是避免这位大小姐翻脸不认人。   那段音频被她传到云端的加密空间里,普通人找不到,但要是换成黑客的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手。   顾纤把千金影后这本书看了三分之一,也知道顾临州就是一名技术高超的黑客,他之所以在网络社区下功夫,是因为对新媒体感兴趣,构建的平台几乎没有程序上的漏洞,只不过暂时没发掘出盈利的渠道而已。   她回忆起现实世界各种各样的a,抿了口花茶说“我知道您在做网络社区,但普通的平台很难盈利,为什么不将电商领域囊括在内”   顾临州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原本他只把小侄女当成孩子看待,但此时不由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腰背挺直,用审视地目光注视着顾纤。   “国内的几大电商平台都已经走上正轨了,新的网络社区想要分一杯羹,恐怕不太容易。”   “网络平台最重要的优点就是它的时效性、传播性以及共享性,社区给用户了交流的空间,但国内的商品在某些层面上不能完全满足顾客的需求,需要从国外进口,小叔您要是做跨境电商的话,可能会更有市场。当然了,这只是一个提议,到底合不合适还需要公司进行评估。”顾纤慢吞吞道。   顾临州受到启发,一波接一波的灵感在脑海中涌动,他强压下激荡的心绪,注视着面前的少女,沉声问“冯冯猫究竟是谁”   “我外公在世时热衷于慈善,资助了不少贫困学生,冯冯猫就在其中。但升米恩斗米仇,我也不明白哪里招惹到她了,她像发了疯似的在论坛里抹黑我,那段音频是很重要的证据,希望您能帮帮我。”   顾纤没提“冯冯猫”与顾菀的关系,毕竟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也无法未卜先知,要是能精准把握到别人的动向,反而令人怀疑。   茉莉花苞在热水中浸泡了一会儿,此时已经彻底绽放开来,不止拥有完美的形状,香气也馥郁清甜,极为诱人。   顾临州对花茶没有任何兴趣,换成别人拿过来,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感觉自己渴得厉害,便伸手端起玻璃杯,慢慢喝了一口。   刚才顾纤把花茶端上来时,并没有错过小叔嫌弃的眼神,这会儿忍不住问道“好喝吗”   顾临州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尴尬的情绪转眼就消失无踪,镇定自若道“还不错,你有多少花茶,全都给我吧。”   顾纤用看强盗的眼神看着他,粉润唇瓣紧紧抿着,到底也没说出拒绝的话。天底下没有白吃的晚餐,能请动顾临州这么牛的黑客,一罐子花茶又算得了什么   她转身去厨房取了茉莉,不舍道“小叔,这个对身体有好处,您每天泡一杯就差不多了。”   “成成成我记住了,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却跟葛朗台一样抠门儿,跟谁学的”   一边说着,顾临州一边将罐子抢了过来,冲着顾纤摆摆手就离开了。   等男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后,顾纤打开手机,登上微博,甫一点开热搜榜,“顾家私生女”这一词条就出现在视线内。   自从帖子被爆到微博那天起,顾菀连续多日没有更博,她的粉丝纷纷在最后一条微博下留评,不是出言安慰,就是用各种不堪入目的脏话来辱骂顾纤,仿佛这一切都是顾纤一手操控。   顾纤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耐心等了一夜,翌日清早,顾临州就给她发了一个文件。   “这是你要的东西。”   就算顾纤没见到顾临州,也能猜到这人的神情有多难堪。诚如她所料想的那般,为了确定音频的真实性,顾临州提前听了音频的内容,在发现“冯冯猫”与大侄女做了交易,他既愤怒又失望。   顾氏虽然没有涉足娱乐产业,但在公司的支持下,顾菀的资源在娱乐圈里已经算很好了,与她相比,纤纤没有完整的家庭,没有充裕的资金,根本不像是顾家的小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用尽手段设计自己的亲妹妹   顾临州在电脑前坐了整整一夜,等到天亮他终于下定决心,将音频发给了小侄女。   做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任何人都不例外,要是这回顾菀没有得到教训,将来肯定会走上歪路。   顾纤可不管顾临州究竟是什么想法,证据到手后,她也不想再忍耐那一家三口了,先拍下法院的立案通知书,又将曲斓的结婚证传上去,顾纤没有浪费脑细胞编辑多余的文字,反正所有的辩解都不如真相鲜明有力,她圈了顾菀及工作室,便按下了发送。   许多大v一直关注着这件事,见当事人之一发声了,赶忙转发评论,很快就把回应顶到了热搜榜上。   无论是在路人还是粉丝眼中,顾菀都是名副其实的白富美。她出身名门,心地善良,学历在娱乐圈也不算差,不少年轻男女都把她当作自己的女神,但此时此刻,顾菀污蔑自己的亲妹妹,心思龌龊至极,女神形象也轰然崩塌。   没过多久,顾菀工作室也得到了消息,霎时间乱作一团。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来回踱步,焦急的神情无从遮掩,正是顾菀的经纪人覃权。   覃权是明辉娱乐的金牌经纪人,早些年也带出来过影后,不过后来那名影后就跟明辉解约,自己成立了工作室,覃权没有跟着过去,他见顾菀家世好,有潜力,就把人要了过来。   千金小姐一出道就有顾氏财团保驾护航,大概是顺风顺水的日子过的太久了,面对这种紧急情况,覃权一时间竟束手无策。他拿着手机刷微博,额头上渗出大滴大滴的冷汗,用纸巾来回擦拭几次也没擦干净。   “你不是说顾纤是私生女吗,为什么她妈妈会有结婚证”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外人,覃权也不必再顾及形象了,他暴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冲向年轻女人质问。   昨天在老宅,顾菀就知道顾纤起诉了,她那时便有些后悔,想让工作室将这件事彻底解决掉,但没料到顾纤这么狠,不止将夏楚阳给告了,还反咬一口,毁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   “为什么为什么说这么多有用吗现在要想想该怎么办,曲斓生顾纤时难产,我以为这种东西早就没了”   顾菀从出道起就被人用“灵动温柔”来形容,古装扮相也是娇艳动人,但现在她那张秀美的面庞格外狰狞,狠狠将手机摔在地上,嘴里吐出一连串的脏话,要是让她的真爱粉看到了,肯定会大跌眼镜。   “要不你给顾纤打个电话,让她把微博删除,我再买水军压一压评论。”覃权头痛欲裂,根本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你以为她是傻子吗她能把结婚证发到网上,说明早就做好了准备。别说是我,就算是我爸亲自开口,顾纤也不会删除。”   这会儿顾菀倒是冷静下来了,她深深吸气,涨红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常,摆手道“你发条微博,说我父母中途离过婚,前些年又复婚了,而我最近都在山里拍戏,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   覃权思索片刻,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便将原来的声明删除,重新编辑了一篇澄清的文章,大意就是   顾菀与顾纤都是婚生女,顾氏总裁反复经历了三次婚姻,才会引发外人猜疑,之前工作室是被盗号了,相关人员请即刻停止诽谤行为,否则必将依法追责。   眼见着网上的负面评论被遏制住,顾菀放心的同时又有浓浓怒火在胸腔中蔓延,她再也忍受不了了,拨通顾临呈的号码。   “爸爸,顾纤把您跟曲斓的结婚证发到网上了,要不是工作室反应快,事态根本控制不住。五岁之前,我的世界里没有父亲这个角色,所有人都骂我是父不详的野种,就算您跟妈妈结婚了,在纤纤眼里,我的身份也没有变过,她从来都看不起我”   听到女儿委屈的声音,顾临呈说不出的心疼。   顾临呈对叶楠青是真爱,要不是为了得到曲外公手里的专利,他也不会伏低做小跟曲斓结婚,让自己和楠青的骨肉承受整整五年的谩骂。   他对顾菀有多愧疚,就对顾纤有多厌恶,得知后者做的事情险些毁了大女儿的未来,怎能不气急败坏   “菀菀别哭了,全都是顾纤的错,爸爸会好好管教她。”顾临呈温声安抚。   两行泪水顺着女人白皙的面颊往下滑,顾菀的神情格外冷漠,声音却带着哽咽“您千万别怪纤纤,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不该在真相查明前道歉,让妹妹蒙受不白之冤,她跟许瑞逢没有关系,否则法院也不会立案。” 第10章   “不管顾纤是不是冤枉的,她都不该把结婚证放上去,顾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居然被反咬一口”   顾临呈越听越怒,气得脸色发青,又出言安慰几句才挂断电话,原本他下午还有个例会,现在直接让秘书取消,然后驱车赶往桃花镇。   顾纤很清楚,自己狠狠打了顾菀的脸,顾临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了避免他来曲家,气坏外婆的身体,她特地请张明明帮忙盯着隔壁,一旦顾家人上门了,及时通知她一声。   安排妥当后,她才去在林间上班。   花店老板徐雁明显不是普通人,她有特殊的渠道,每天运送到店里的花材都格外新鲜,之前顾纤为了省钱在花鸟市场买花,那些报春花即使种在息壤里,长势旺盛,形态也称不上美丽。   但眼前这打白玫瑰却完全不同,花蕾初绽,柔瓣还带着点点露珠,她用花剪去除多余枝茎放入盒中,再配上同色的雏菊、娇嫩的蓝花楹,搭配好的花盒既清新又美丽。   顾纤做花盒时张笑也在旁看着,清秀脸庞上满是赞叹“纤纤,你可真厉害,明明刚来花店上班不久,弄出的花束却打出了名气,不少客人都点名要你做的呢”   少女抿唇笑笑,还没等回答,张明明的电话就打来了,她忍不住叠眉,再也顾不得什么便请了假,骑着自行车往回赶。   顾纤到时,银灰色的宝马停在道边,她在篱笆院外张望一眼,发现大门敞着,估摸着是外婆听到声音,把门打开让顾临呈进去了,老人家本就身体不好,更受不得气,否则就算有息壤调理,依旧无济于事。   这种想法在脑海内转了一圈,她急慌慌冲进去,果然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   顾纤杏眼微微闪烁,仔细端量着曲外婆,发现她神情中只有担忧而无恼怒,便猜到顾临呈还没来得及告状,她不由松了口气,将老人家送回卧室,这才坐在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父亲面前,状似诧异地问“您怎么来了”   “你干了什么好事心里不清楚吗菀菀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亲姐姐的”顾临呈气急败坏。   顾纤暗暗冷笑,说了句“我给您听点东西”,然后便找出手机里的音频,按下了播放键。   “夏小姐,或者称呼你冯冯猫更为合适你是顾纤的室友,几年前还得到了曲辰的资助,如今在论坛里散布谣言,到底是为什么”   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近二十年,顾临呈怎会辨别不出大女儿的声音他嘴唇抖了抖,没想到菀菀在私底下跟“冯冯猫”有牵扯,这   音频继续播放“你接着在论坛里发帖,说顾纤是我的妹妹,也是顾家的私生女,我会先支付十五万定金,要是你做得好,还有十五万的尾款。”   顾菀好歹也是娱乐明星,手里自然不会缺钱,但刚念完大一的夏楚阳却截然不同,就算亲姐姐在顾氏工作,三十万对于姐妹俩来说无疑是笔巨款,再加上她本就厌恶顾纤,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   顾纤抬眼望着顾临呈,“您都听清楚了,是顾菀跟夏楚阳串通起来,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要是您觉得我的做法不妥,大可以让爷爷奶奶评评理,他们二老处事公正,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人。”   顾临呈心里咯噔一声响,他哪敢让老爷子知道这件事老宅的人从十几年前就对楠青母女有意见,最近好不容易缓和了关系,却也经不起折腾,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是爸爸误会你了,把音频删了吧。”他作势要抢夺手机。   少女嘴角勾了勾,缓缓道“这东西我还有不少备份,只要您别再找麻烦,我也不会公布,但要是顾菀不知悔改,会有怎样的后果我就不能保证了。”   按照书中的描述,顾菀虽然得了肾病,她是ab型血,并不像熊猫血那么罕见,非原身不可。但不到万不得已,顾临呈与叶楠青都不愿意牺牲自己,毕竟顾纤是o型血,符合输血原则又配型成功了,还是个年轻人,为女儿摘除肾脏怎么了   老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一家三口都极为自私,为了达成目的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跟冰冷粘腻的毒蛇一样,真是恶心。   顾临呈在曲家呆了整整两个小时,期间费尽口舌劝说顾纤,但这个不孝女根本不为所动,他不想让菀菀受伤害,只能憋着火气离开桃花镇。   等人走后,曲外婆拄着拐来到客厅,这几天她身体好多了,虽然动作仍有些迟缓,但总比时时刻刻都坐在轮椅上强。   顾纤给外婆泡了杯花茶,颊边挂着浅浅笑容,“老喝茉莉总有点腻歪,再过几个月桂花开了,我弄些桂花蜜,用水一冲,味道甜丝丝的,您肯定喜欢。”   曲外婆端起茶杯,想问问顾临呈为什么来,嘴唇嗫嚅几下,最终还是没问出口,纤纤已经成年了,也有自己的想法,即使她是长辈也不能时时盯着。   夜里顾菀一回家就进了书房,叶楠青也在旁边,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顾临呈一直都在忙事业,不如母女两个相处的时间长,顾菀对母亲的性格很了解,二话不说便开口道歉“爸爸,刚才在车上我就想明白了,网上的谣言之所以会闹到那种程度,都是我的错,没处理好才连累了纤纤,您要骂就骂我好了,别气坏身体。”   大女儿向来懂事,也是顾临呈的骄傲,望着她这副愧疚的神情,再想想刚才听过的音频,他心底说不出的别扭。   “菀菀,你跟爸说实话,冯冯猫是不是你指使的”   顾菀唇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她脑海中涌起各种念头爸爸一向很信任她,无论顾纤怎么污蔑,都会跟她统一战线,但此时却问出这种话,难道是发现什么了   不得不说,顾菀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娱乐圈出身好的明星并不在少数,很多人却不温不火,只有寥寥几个能走红,可见她的优势。   她眼眶微红,并没有落泪,“您知道了对不对我是嫉妒纤纤,那段不堪的往事我根本忘不了,那时候妈妈还没进c大,要打好几份工,白天根本不会回家,出租房的孩子很多,他们把我关进仓库里,无论我怎么哀求都不开门,我才五岁,是真的害怕啊   明明都是您的孩子,凭什么顾纤能光明正大的活在世上,而我只能承受所有人的恶意我不配当您的女儿吗”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当初她们母女因为经常搬家的缘故,的确住过出租屋,却没有人霸凌过顾菀,所谓的“回忆”是她根据初中同学的经历加工而成的,大概是科班出身的缘故,她演技不错,也没露出破绽。   顾家是财大气粗,但十几年前连监控摄像头都没多少,又哪里查得清楚越想顾菀越有恃无恐,谎言也编的更为真实可信。   叶楠青用力将女儿抱在怀里,哭问道“出了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您当时那么辛苦,我说了也没用。”顾菀声音沙哑地解释。   原本顾临呈还打算教训大女儿,但将母女抱头痛哭的画面收入眼底,愤怒的情绪仿佛被蒸发的水汽,彻底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愧疚。在他看来,顾菀会针对顾纤,完全是因为童年阴影,现在她知错了,以后也会改过自新。   “都是爸爸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听到这话,女人眼神闪了闪,神情温和又柔顺。   整个假期顾纤都呆在桃花镇,白天去花店上班,晚上回来照顾外婆,顺便复习大一的课程。她以前没学过法律,什么法理、法史、法逻,看得她眼花缭乱,来回背了几遍才能分清。   好在大二就要学新的课程了,一切重头开始,她也不必太过担心。   顾纤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夏楚阳却截然相反,终日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她没想到顾纤会去法院起诉,诽谤虽然是自诉案件,但触犯的可是刑法,一旦她被判刑档案上就有了污点,日后再也不能从事法律职业。   自从父母过世后,夏楚阳天天盼望着能改变自己的人生,摆脱那帮冷血无情的亲戚,但现实无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   为了保住女儿的名誉,顾临呈给夏秦月升了职,同时也敲打她,让她看管好自己的妹妹,别在外面胡言乱语。   姐妹俩都是孤儿,没有任何特权,自然承受不起顾氏的怒火,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每天坐地铁去往桃花镇向顾纤道歉,就差跪在地上哀求了,但她的好室友可真狠,无论如何都不撤诉。   最后夏楚阳被判处一年有期徒刑,缓刑两年,即便不用坐牢,她的人生也毁了。   早知道陷害顾纤会有这种下场,当初她说什么都不会在论坛发帖,可惜天底下没有后悔药 第11章   英俊非凡的男人坐在汽车后座,手里捧着色泽暗沉的保温杯,氤氲水汽夹杂着馥郁花香,很快就将狭小空间给沁透了。   别看顾临州年纪不大,骨子里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平时对花花草草完全不感兴趣,也不会料到突然有一天他会爱上花茶。   李秘书把车停好,两人坐着电梯往上楼时,她实在忍不住了,问“老板,您的花茶是在哪买的这股味儿还真香,以前从没喝到过。”   顾临州黑眸中透出淡淡笑意,嘴角微抬说“是我侄女亲手做的,小姑娘年纪不大,手还挺巧的,趁着暑假在老家鼓捣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这个当叔叔的总不好让她失望,就拿回家尝了尝。”   做程序的大多会失眠,顾临州也不例外,即使他由于常年锻炼的缘故身体健壮,精力比普通人充沛,整夜辗转反侧的感觉依旧称不上好,但这种情况在前阵子得到了改善。   那天夜里,他在桃花镇尝了茉莉花茶,之后为了顾菀的事情整宿没睡,已经做好第二天头疼的准备了,谁知道翌日他根本没觉得疲乏,晚间上床后没多久就睡沉了。   连着几天都休息的不错,顾临州还以为花茶里含有褪黑素的成分,他特地找了个研究所做鉴定,发现这就是普通的茉莉,只不过品相特别好,多喝些对身体有益处。   做鉴定的研究员看着眼热,还想问问顾临州从哪里买的东西,一听是自己家做的,便只能失望地打消这个念头。   想着想着顾临州就给顾纤发了微信“纤纤,你开学是不是就要搬回寝室了”   此时顾纤正站在地铁上,c大最第一堂课是八点半开始,她从桃花镇赶地铁还是来得及的。   大二课程并不算多,她每周也只有一堂早课,就算不住校也没什么,毕竟外婆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   但早高峰挤地铁还是挺痛苦的,秋天本就闷热,车厢像装满沙丁鱼的罐头,人群来回晃动,晃得顾纤头昏眼花,额角鼻尖渗出点点汗珠,挂在瓷白的皮肤上,配上那张巴掌小脸,格外惹人怜惜。   好不容易到了c大站,她飞快地赶往明德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进了教室才看到新消息。   “我还住在桃花镇,不搬回去,小叔,老师开始上课了,再见。”   “冯冯猫”虽然在论坛道了歉,但那个帖子浏览数足有几万,甚至还上了微博热搜,在法学院闹得人尽皆知。昨晚很多同学都已经返校了,就顾纤没回宿舍,上课前也不见踪影,不少人都猜测她不会来了,没想到她居然踩着点进了教室。   顾纤坐在最后一排,她回完消息便将书本翻开,拍下t的内容认真记笔记。   坐在前方的夏楚阳看到肤白胜雪的少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攥着教材的手也迸起青筋,好在她得了教训,也不敢再招惹顾纤,默默低下头。   旁边的宋皎回头看了一眼,扯了扯夏楚阳的袖子,小声说“一个假期没见到顾纤,她变得不一样了。”   “谁知道呢”夏楚阳闷闷回了一句。   “好像比之前胖了点,皮肤更细腻清透,人也有精神了”宋皎自言自语,眼底浮起一丝羡慕,原本顾纤就是法学院的系花,那张脸比明星也不差什么,只不过气色不太好,显得太虚弱了。   但经历过论坛风波,顾纤非但没憔悴,反而出落的更加美丽,班里的男生都在偷偷看她。   自打掌心多出了那枚红痣后,顾纤的感知就变得十分敏锐,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她也没太在意,只是在拍t时正好跟一个容貌清秀的女生对视了,后者吓了一跳,忙不迭低下头去。   顾纤手上的动作没停,脑海中却在不断回忆着剧情。书里面夏楚阳是个戏份不多的配角,不过她陷害了原身,给女主顾菀了肾源,这个因果链很重要,前期对她的描述也挺多的。   夏楚阳不像原身那样内向,反倒格外开朗,甫一开学就参加了各种社团,跟学生会副主席宋皎关系最好。宋皎比她们大一届,是学中文的,想修法学的双学位,才会来上这堂民法课。   若只是这样,宋皎跟顾纤也没什么牵扯,坏就坏在她谈了个男朋友,在原身被流言蜚语攻讦后提出想“玩一玩”,谈话内容恰巧被宋皎听到了,从此她便恨上了原身。   算算时间,待会民法课一结束,那个渣男就该出现了。   果不其然,下课铃一响,顾纤刚走出教学楼,就在石桥上被人堵住了去路。   瘦高的男生穿着白衬衫,五官姑且能称得上俊秀,却透着一股油腻感,他单手撑着栏杆,另一手从裤兜里掏了只盒子,直勾勾盯着顾纤,眼神说不出的污浊。   “顾纤,我觉得这条项链挺适合你的,要不我替你戴上吧”   要是换成患有抑郁症的原身,面对这种情况肯定会吓得浑身发抖,但顾纤好歹经历过生死,心理素质比普通人强多了,此刻不止不怕,甚至还冷笑一声“你女朋友宋皎今天来上民法课了,项链送错人了吧”   “没送错,就是给你的。”石桥附近的学生很少,刘铭的态度也越发轻佻,作势要将那只黑色小天鹅挂在顾纤脖颈上。   顾纤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他的触碰,脸上也露出鄙夷之色“你是要跟宋皎分手,然后来追我”   “都是成年人了,何必这么认真”   刘铭把手伸进裤兜里,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几个月以前,他的确愿意和女友分手跟顾纤谈恋爱,但现在面前的人已经成为臭名昭着的拜金女,给钱就能玩的东西,哪还值得花心思   即使这话刘铭没说出口,顾纤也能猜出他的想法,一个还没进入社会的年轻人,根本不会掩饰自己的欲望,他见顾纤许久都不吭声,难免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天恒集团的董事长给了你多少钱你直说吧。”   大部分学生都混论坛,刘铭也在其中,想到看似清纯的系花勾引了个能当她爸的老男人,刘铭心里极为鄙夷,但看到少女润白的脖颈,绯红的唇瓣,他又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上前一步,抬手想摸一摸她的脸。   只听啪的一声响,顾纤狠狠拍开了刘铭的手,“你离我远点”   刘铭的爸妈都是律师,家境不错,因此他一直对自己很有信心,认为顾纤肯定不会拒绝他,这会儿被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狠狠打脸,刘铭怒意横生,嘴里骂骂咧咧“你装什么装慈善晚宴的帖子说的很清楚,你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搞过了,还敢摆系花的架子”   “冯冯猫因为触犯刑法,被判处一年有期徒刑,刘铭,难道你也想尝尝坐牢的滋味”顾纤似笑非笑。   刘铭脸色猛地变了,也没再开口,只用阴鸷的眼神紧盯着顾纤。   顾纤没搭理他,转身往桥下走,瞥见榕树后边的随风拂动的衣角,也知道宋皎就藏在那里。男朋友骚扰别的女生,精神正常的人都会选择分手,偏偏她与众不同,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原身头上,认定原身主动勾引刘铭,简直令人无语。   回到寝室,顾纤把这学期需要用的教材都装进行李箱,又把衣服折好,放入防尘袋里。   室友宁岚岚从食堂打饭回来,见状不免有些惊讶,“纤纤,你要搬出去住了吗”   “嗯,我老家在桃花镇,离学校不算太远,走读还能照顾老人。”   顾纤她们寝室是四人间,但只住了三个人,其中宁岚岚是对原身最好的,在原身被泼了满身脏水时,跑回寝室拿了干净的衣服,还一直维护着她。   就算那些事情如今尚未发生,她依旧承了这份情,想了想便从书包里取出小罐子,放在宁岚岚书桌上。   “你给我茉莉花干嘛”打从开学起,宁岚岚就很喜欢这个漂亮乖巧的室友,现在看着顾纤如同削葱的细嫩指尖,不由咽了咽口水。   “这是我自己晒的,你尝尝怎么样,多喝些花茶能美容养颜。”   顾纤记得宁家经营了一间茶馆,以前在南市还挺有名气的,但近两年来开的茶楼越来越多,他家的生意也跟着一落千丈,虽然还不至于赔钱,却也是在勉强支撑罢了。   宁爸宁妈只有岚岚一个女儿,自然对她千娇百宠,不想让她为生意上的事情担心,所以宁岚岚并不清楚家里的情况,性格尤为单纯善良。   顾纤下午没课,拎着行李就走了,等她离开后,寝室里就只剩下宁岚岚自己,她跟夏楚阳关系不太好,一想到四人间只剩下她们俩,她嘴里就泛起了丝丝苦意,把玻璃罐子放进包里,宁岚岚叼了根棒棒糖,搭乘地铁往家赶。   刚进家门她就坐在沙发上,脑海中浮现出室友的模样,黑发浓密丰厚,肌肤匀白雪润,确实比之前更水灵了,难道花茶的功效这么神奇 第12章   宁岚岚越想越心痒难耐,先洗干净双手,往掌心里倒了些茉莉花苞,因为家里开茶馆的缘故,她从小到大喝的花茶不在少数,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   不过这些茉莉虽然看起来普通,闻着却有一股极淡的香,用水冲泡后味道更浓,在偌大的客厅中弥漫开来。   还没等宁岚岚把色泽浅黄的茶汤送到嘴里,房门就被人打开了,消瘦不少的宁爸站在外面,连拖鞋还没来得及换,便嗅到了那股近乎霸道的香气。   他双眼猛地亮起来,紧紧盯着坐在沙发上的女儿,确切地说,是盯着她手中的茶杯。   “岚岚,你上哪儿弄的茉莉花,我喝了这么多年的茶,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品相。”宁爸回来时,天空飘了小雨,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脚印。   “您没开玩笑吧这是我同学自己在家里弄的。”一边说她一边将茶杯递送到爸爸面前,让他尝尝。   宁爸手掌都有些发颤,慢慢啜饮了一口,有股暖流随着食道蔓延开来,他略显老态的面上透出惊叹之色,眉间的皱纹都舒展了。   “真有这么好喝”宁岚岚不太相信。   宁爸正色点头,“要是咱们店里也有这种上等的花茶,茶馆的招牌就能立住了,不过你同学可能有自己的秘方,别人学是学不来的”   宁岚岚虽然单纯,却也不是个傻子,也能猜出最近家里情况不好,可惜她没能力,根本帮不上忙。   “不然我问问纤纤,要是这种花茶数量足够,咱们多买些放在茶馆里,客人尝过也能惦记着。”   宁爸无奈苦笑,这个月市中心的租金又涨了一万,如果店里的生意再不能好转,恐怕就要关门大吉了。   接到宁岚岚电话时,顾纤丝毫没觉得诧异,毕竟经过息壤浸润的花茶品质极佳,宁爸又是个有眼力的,分辨不出来才是怪事。   “我家的园圃本就不大,茉莉也差不过快过季了,现在只剩下几罐子花茶。”c大九月份开学,茉莉的花期也是九月,这是没办法的事。   宁岚岚心里有些失望,但她仍很感激顾纤,刚要道谢就听室友继续说“我今天晒了些桂花,喝着不比茉莉差,宁叔叔有兴趣的话,可以这周末来桃花镇看看。”   “好,那我们周六就过去”   听到小姑娘年轻鲜活的声音,顾纤抿唇笑了笑,她走到窗边盯着楼下郁郁葱葱的花木,暗暗摇头。   曲家庭院在一般人看来并不算小,但栽了那些花卉后就有点不够用了,想做出大量的花茶更是难上加难,好在不同时令有不同的品种,桂花开败,山菊花也差不多长成了,省着些也还过得去。   第二天顾纤上午没课,就呆在家里给外婆染头发。   老人家常年住在疗养院里,身体没出毛病,但不能跟亲人住在一块,情绪难免低落,没多久头发就白了大半,这会儿全染成黑色,整个人瞧着也精神多了。   因为手上缺钱,顾纤除去上课以外,有空就会去花店做兼职。   她效率很高,插花技艺娴熟,出品的花束让客人无比满意,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转眼就到了周六,宁岚岚带着宁爸来到曲家,顾纤冲了两碗桂花蜜端上去。   宁爸刚闻到那丝甜香,面皮涨得通红,等喝过后更是赞不绝口,忍不住问“纤纤,你也知道叔叔家是开茶馆的,你要是有多余的花茶,能不能拿到茶馆售卖赚的钱全归你。”   顾纤之所以把茉莉拿给宁岚岚,就是为了回报她对原身的恩情,此刻自然不会占宁家的便宜,笑着回答“您千万别这么说,岚岚是我最好的朋友,您要是真想合作,五五分成就行,我的花茶数量不会太多,但质量都有保证。”   宁爸眼里透出狂喜,忙不迭地道谢。   其实宁家的茶汤味道一直在线,但要说出众也算不上,再加上其他茶馆聘了不少年轻漂亮的女生表演茶艺,有时还会跳些尺度大的舞蹈,他不想随波逐流,客人就越来越少了。   将宁家父女送出门,顾纤回到卧室休息,这两个月她一直没闲着,倒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从她穿进这具身体后,便再也没来过例假。   一开始她没太在意这个问题,原身体重还不到八十斤,严重营养不良,月经不规律也是正常现象,慢慢调养才能恢复健康,她倒是没往怀孕那方面想,毕竟老早便吃过避孕药了,照理说应该不会   可惜意外是防不住的。   顾纤坐在书桌前,握了只笔在台历上勾勾画画。   桃花镇就有药店,距离曲家不远,但街坊邻居一起住了十几年,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要是她真在镇上买验孕棒,肯定会闹的人尽皆知。   顾纤坐地铁去了市区,买好东西回来,看到上面明晃晃的两条杠,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阴沉的快滴出水来。   小说里每个配角都有他既定的命运,原身只是个不起眼的炮灰,存在的意义就在于给顾菀肾脏。   她本以为自己穿进了这具身体,及时避孕,就能改变剧情,不会死在手术台上,但命运的力量当真强大,她还是怀上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这个认知让顾纤的心情格外糟糕,她两手握拳,指甲狠狠抠进肉里。   蝼蚁尚且偷生,谁也不想年纪轻轻就面对死亡,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剧情中原身不是打胎才出事的吗那她就偏不打,不止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还要活得更好。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顾纤的思绪,她打开门,便对上了老人家关切的眼神。   “外婆,要是纤纤让您失望了,您会不会不认我”少女向来清脆的嗓音此时透着丝丝沙哑,眼底也爬满了红血丝。   曲外婆只剩下外孙女一个亲人了,见状万分心疼,用力将人搂在怀里,不断拍抚着她纤瘦的脊背。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告诉外婆。”   顾纤拉着曲外婆坐在床边,哑声道“从几月前起,我就一直在做噩梦,梦见自己意外怀孕,想打胎不成却死于大出血,那时候我也没把这个梦放在心上,毕竟我连恋爱都没谈,怎么可能会怀孕”   听到这里,曲外婆一颗心不住往下坠。   “后来在那场慈善晚宴上,我被下了药,就出事了。我买了避孕药,可没有用,还是怀孕了,是不是也会像噩梦中那样失去生命”说着说着,顾纤甚至带着一丝哭音,她是真的惶恐,没有人想自寻死路,更何况还死得那么屈辱。   抱住少女抖如筛糠的身子,曲外婆咬咬牙“纤纤别怕,大不了就把孩子留下来。”   顾纤愣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周一顾纤刚到学校,就见到宋皎站在讲台旁,眼圈又红又肿,估摸着是跟刘铭大吵了一架。   说实话,她不知道刘铭哪里吸引人,品行低劣,狂妄自大,眼高手低,几乎挑不出任何优点,为了这种人招惹麻烦,当真不值。   宋皎又不是瞎子,哪能注意不到顾纤她暗自咬牙,哑声开口“赵老师,我身体不太舒服,要不您让顾纤去送文件吧”   “顾纤”   “对。她办事细致稳妥,又安静懂事,比我这种大大咧咧的人强多了,绝对不会弄出岔子。”   隔着老远,顾纤就听到宋皎提到自己的名字,她略微皱眉,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正想着,便见年级主任冲着她招手“顾纤,这是研究生院下达的文件,你帮我去行政楼送一下。”   形状姣好的杏眸睨了宋皎一眼,顾纤知道她心怀不轨,但又不能拒绝年级主任,只能点头应了。   “好,待会下课我就过去。”   闻言,宋皎唇角翘了翘,上午她在行政楼时,正好听见校长助理跟人通电话,说三点左右会有一位大人物来c大,先在校长办公室休息,等晚上再谈投资教学楼的事情。那位先生脾气古怪,不喜欢被人打扰,要是顾纤无意间惹怒了他,肯定会招致领导的恶感。   赵老师离开后,宋皎冷淡道“是七楼的校长办公室,这份文件要的急,你别送错了。”   “什么东西要直接送给校长”顾纤有些怀疑。   “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些文件是涉密的,我劝你不要偷看,否则造成什么后果可就难说了。”   宋皎转身走回座位,健步如飞的模样完全不像病人。   顾纤还想再问几句,但上课铃已经响了,民法老师走上讲台,手拿扩音器开始讲课,无奈之下,她只能安心听讲,反正论坛上的谣言早就澄清,她也不必杞人忧天。   接连两堂民法听得顾纤很是吃力,她没有法学基础,对一系列专业名词的了解也几近于无,课间上网查了查,才弄懂了大致的意思。   等到三点半下课,顾纤去往行政楼,刚一按开电梯门,就扫见一张英俊淡漠的面孔,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不是那位谢先生还能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去医院一趟,明天恢复下午六点更新,感谢29171051和卷毛毛的地雷 第13章   初秋的天气不算太冷,顾纤换上姜黄色的v领针织衫,下身配着线条简洁的牛仔裤,更显得腰身不盈一握,双腿修长笔直,既保暖又靓丽。   她怀里抱着文件袋,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电梯里只有谢先生一个人,他本来就对自己存有恶感,主动往前凑恐怕更加引人误会。   这么一想,顾纤默默后退几步,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阖上。   她乘坐下趟电梯去了七楼,敲了敲校长室的门,由于许久没有回应,顾纤便打算将文件直接放在办公桌上。   她推门走进去,办公室的光线格外昏暗,床帘拉得严严实实,窗扇却没关紧,微带凉意的秋风卷动着柔软的布料,上下翻飞。   等顾纤适应了房间内的亮度,才发现刚刚遇见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浓黑剑眉紧紧皱起,双目泛红,面上布满了被打扰的不耐。   “出去”谢颂沉声呵斥。   “抱歉,我只是来送文件的,谢先生别误会。”   顾纤低低解释,也猜到宋皎到底有什么目的了,谢家人都不好得罪,眼前这位明显不是什么旁支,否则也不可能让c大校领导如此谨慎,要是将这人惹怒了,往后三年她肯定没什么好日子过。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将怀里的文件袋放下,刚想离开,身前便出现了一道肉墙,挡住她的去路。   “你用了什么香水”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隐隐透着一丝急切。   顾纤不习惯跟陌生人接触,她身子不由僵硬了一瞬,摇头道“香水我没用香水。”   年轻女生确实喜欢那些做工讲究的香料,但现在的她不止要为生计发愁,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生命,就算有息壤在身,也不好用多了那些刺激性的东西。   谢颂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她皮肤生的极白,隐隐还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如同最莹润的美玉。   男人突然低下头,仔细辨别着空气中的香气。   “你身上有桂花的味道。”   听到这话,顾纤不由怔愣片刻,她身上的确带了一小盒干桂花,白天自己泡茶喝,没想到竟然被这人发现了。   “有是有”   “把东西给我。”   月初谢颂出国谈了个项目,连续多日都没休息好,偏偏没有半分睡意,即使吃下安眠药也没有用。刚才他来到校长室,本打算在沙发上休息片刻,没曾想顾纤闯了进来,并且一闻到她身上的桂花香,他居然有了几分困意,这个认知让他无比诧异。   顾纤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徐姨的儿子,徐姨在她最艰难困苦时出手相助,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就算谢先生防心重了些,到底不是恶人,给些花茶又算得了什么   少女低着头,润白双手在挎包中翻了翻,才取出一只透明玻璃盒,里面盛满了浅黄色的金桂,看起来尤为喜人。   “你可以走了。”   顾纤暗暗翻了个白眼,她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卸磨杀驴”,商人还真是世界上最实际的物种,自私的让人大开眼界。将盒子放在茶几上,她忍不住开口“谢先生,咱们也见过这么多次了,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男人低垂眼帘,并没有作答。   顾纤耸了耸肩,转身往外走,还没踏出校长室,便听到了语调清晰的两个字   “谢颂。”   顾纤瞳仁猛地缩了一下,红润唇瓣微张,愕然的神情根本无从掩饰,她心跳得极快,勉强维持镇定将实木门关严,之后便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脊背紧贴在冰凉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是了,她怎能把如此关键的人物给忘了呢   千金影后里曾经提过,女主顾菀是一个拼尽全力也要达成目的的人,她想要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也想得到最优秀的男人作为伴侣。   在跟原秋林互通心意前,顾菀就盯上过一个人选谢氏财团实际的掌舵者,据说他冷血无情,六亲不认,把所有的亲人都送进监牢,简直像是个疯子。偏偏这个疯子牢牢把控住南市,乃至于整个北方的经济命脉。   顾菀渴望谢家的财富权势,但还没等她找到机会接近那个男人,后者便因为积劳成疾猝死在一个雨夜中。   后来原家及其余几个家族瓜分了谢氏的产业,原秋林一跃成为华国最优秀的世家子弟,顾菀这才改换目标,两人越走越近,最终成为情侣。   而那个死在雨夜的倒霉鬼,正是谢颂。   顾纤拍了拍柔软的胸脯,小脸上不免露出几分疑惑,她跟谢颂打过几次交道,这人的性子的确冷淡,但也称不上疯子,难道后来又发生了意外,才导致他性情大变   此时她不免有些懊悔,要早知道自己会穿越到书里,她无论如何都要将那本小说看完,而不是只扫过简介,以及前面三分之一的内容。   少女边思索边往楼梯口走,校长助理和年级主任迎面而来。   “顾纤,那些文件交给院长了吗”赵老师问道。   “院长”顾纤眸光微闪“可是宋皎同学说的是校长室呀我把东西放在办公桌上了。”   闻言,校长助理面色大变,急切的问“那你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有。我过去时,谢先生正好坐在沙发上,我假期在他母亲经营的花店里打工,就认识了。”   “他没动怒吧”   “没,我还给了谢先生一盒花茶,估摸着他这会儿正在泡茶嘞。”   校长助理唇角不住抽动,他以前曾经见过谢先生,知道他性情淡漠,又怎会跟个女学生讨要东西呢说不定是这位顾同学在撒谎。   不过校长助理也是个明理的人,知道这事怨不得顾纤,摆摆手让她离开了,随后他才怀着忐忑的心情踏进校长室,等闻到花茶的香气时,他不由瞪大双眼。   “谢先生,都是我不好,让学生进来打扰您了。”赵老师内心忐忑不已。   谢颂啜饮了一口茶汤,缓缓道“离吃晚饭还有一两个小时,我先休息会儿。”   校长助理会意,连忙退出去,同时还不忘将房门反锁。   行政楼里发生的一切都跟顾纤无关,她下地铁后,也没急着回家,反而先去了趟在林间,将新鲜的石斛兰放在操作台上,剪下鲜丽的花苞,再用铅丝固定在早已制好的椭圆形骨架上,搭配浓绿的衬叶,花环带着一股清新自然之感。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顾纤回过头,就看见徐雁站在她身旁。   她乖巧地问了声好,而后又用花剪修了修多余的杂叶,认真专注的模样无比可爱。   徐雁拿着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忍不住问“纤纤,我能不能把这些照片传到微博上”   顾纤自然不会拒绝,在徐雁的要求下,她还把花环戴在头上,充当了一回模特。   照片中的少女五官精致,杏眼明亮,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简直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精灵一样,徐雁有时候都在想,要是她有这样的女儿,肯定会疼爱到骨子里。   又过了二十分钟,徐家的厨师来送饭了。   徐雁将顾纤留下,她舀了一勺海鲜浓汤,喝了几口便皱起眉,“今天的汤味道怪怪的。”   顾纤也跟着尝了尝,她感知很敏锐,没觉得哪里奇怪。   “挺香的,里面好像加了芝麻酱,还有点特别。”   徐雁脸色大变,一把将勺子扔在地上,冲到卫生间催吐。   “徐姨,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对芝麻过敏,只要吃一点就会呼吸不畅,快、快打急救电话”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徐雁面颊已经肿胀起来,她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顾纤吓了一跳,急忙拨通了120,随后扶起徐雁的胳膊,将她放在沙发上。   容易过敏的人顾纤见过不少,但像徐姨这么严重的,倒是头一回碰上。她半点犹豫也无,直接打开通讯录,找到谢颂的号码拨了过去。   “妈,有事吗”   “谢先生,我是顾纤,阿姨不小心吃了芝麻,现在昏过去了”   谢颂蹭的一声站起身,声音透着惊慌与紧张,“抽屉里有氯雷他定,你先给我妈吃一片,我这就过去。”   顾纤按照谢颂的话给徐雁喂了药,但由于情况太过严重,好半天都不见好转,她难免有些心急,想起息壤对人体的好处,她把息壤培育过的金桔盆栽端进来,摘了几颗金桔掰碎了塞进女人嘴里,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酸甜的汁水划过喉咙,徐雁只觉得身上的灼烧感减退不少,她费力咀嚼,将果汁果肉一并吞进肚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顾纤不清楚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她眼睛发亮,赶忙将急救医生带进屋里,他们先检查了病患的情况,才让担架员把人抬到车上。   “医生,阿姨对芝麻过敏,刚才不小心吃了一口,她没事吧”   “病人过敏症状不算严重,家属不必担心。”   在顾纤未看过的剧情中,徐雁没能分辨出芝麻的味道,将浓汤喝下大半,餐厅里只有她一个人,等送到医院时,已经来不及抢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没设置密码,纤纤才能用哒 第14章   顾纤跟着医生们上了救护车,等到达市医院后,也没忘记通知谢颂。她坐在急救室外面,两手交叠,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细眉越皱越紧。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回过头,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高大英挺的男人。   “谢先生,医生正在急救,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顿了顿,她试探着道“厨师在徐家工作了好几年,也该了解阿姨在饮食上的禁忌,不知道海鲜浓汤里为什么会出现芝麻酱。”   谢颂盯着急救室亮起的红灯,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十几年前的画面。那时母亲还没跟谢朝阳离婚,老东西每天都和不同的女人厮混,恬不知耻又恶心至极,甚至在醉酒后,还会向他施暴,因为这个,母亲再也不能继续容忍,才主动提出离婚。   后来老东西娶了自己的秘书,生下小儿子谢思铭。这一次母亲之所以会过敏,指不定就跟那对母子脱不开关系。   越想谢颂的神情越发阴沉,狭长黑眸微微眯起,周身渗出一股慑人的寒意,让顾纤觉得有些发冷,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顾小姐,今天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及时把母亲送到医院,后果不堪设想。”男人语气无比诚挚,天知道他从c大开车赶往市医院时,内心承受着怎样的煎熬,万一母亲真出了什么意外,他肯定会后悔终生。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徐姨对我很好,只是这件事必须查清楚,否则总不能安心。”   顾纤偏头往窗外望去,外面漆黑一片,她想起还在家里的曲外婆,难免有些着急,“谢先生,既然您在,那我就先回桃花镇了。”   谢颂早就看过顾纤的资料,也清楚她跟外婆相依为命,老人家身体不太健康,确实离不开人。   “周恒,送顾小姐回去。”   被称作周恒的年轻人大概是谢颂的秘书,带着细边金丝眼镜,相貌虽不算出众,但看起来却十分沉稳。   顾纤知道,越是高高在上的人,控制欲就越强,也不喜欢别人违拗他的想法。   她略一思索,没有拒绝谢颂的好意,点了点头,便由周秘书开车送回了曲家。   顾纤到家时都已经快九点了,曲外婆放心不下,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听到开门的声音,苍老面庞上透出浓浓喜色,拄着拐站到少女身边。   “外婆,我不是给您打电话了吗怎么不早点休息”她不由皱眉,水眸中满是担忧。   “你老板没事吧”   “徐姨只喝了一勺浓汤,也没什么大碍。”顾纤将挎包扔在沙发上,扶着外婆坐下,她弯着腰,轻轻按摩着外婆受过伤的左腿。   “您最近感觉如何桃花镇没有雾霾,空气质量比主城区好,对身体也有益处。”   听到这话,曲外婆是觉得自己精神强了点,以前住在疗养院时,她白天坐着轮椅,行动不便,心里也憋屈得慌,这两个月她左腿好像恢复了几分,走路时仍一瘸一拐的,却不用别人时时刻刻盯着,自己也能到处逛逛。   有了前人总结的经验,顾纤对息壤的功效很是了解,它能安神止痛,若是经常失眠的人喝了花茶,当即就能见效。   但换成像曲外婆这种年岁颇大,又遭受沉疴困扰的人,息壤的用处便没有那般明显了,只能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使身体焕发生机。   顾纤揉按了四十分钟,见外婆面上露出疲态,轻声道“您先睡吧,这几天老板不来,花店不会开门,我也能在家多陪陪您。”   等曲外婆歇下后,顾纤走到仓房里,将瓷坛的盖子掀开,一股馥郁的清甜味瞬间席卷而来。金桂是泡茶的好材料,但鲜桂花总有些苦味,用生石灰干燥脱水,不仅能使桂花变得干酥,还能保持香味与色泽。   这些桂花茶是要送到宁家茶馆的,成色自然不会差。   顾纤将花瓣装到玻璃罐里,等明早宁爸过来时,把东西交给他就行。   翌日不到七点,宁爸就把车停在曲家门口了。   玻璃罐中的桂花并不算太多,不过也有十斤的量,桂花价格低廉,市价通常在几十块钱左右,但顾纤炮制的花茶品相出众,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因此宁爸先给了她三千块钱,要是不够,等茶叶的售价定下来后再补也不迟。   宁爸开车返回市区时,宁妈在店里急得团团转。   宁家茶馆开在人民公园附近,以前晨练的老人都会来到这里要杯茶,吃些点心,但自打对面开了一家名叫潮声的茶楼后,宁家便遭到了极大的打击,这才刚刚八点,对面就放起了音乐,开始茶艺表演,还有一竖排小姑娘穿着薄而透明的服装在翩翩起舞。   爱凑热闹是人的天性,许多客人都被吸引走了,宁爸刚进门,就被妻子一把攥住胳膊,嘶哑问“老公,就算咱们有好茶,客人不来也没用啊”   “你先别急,去拿一套茶具,我在门口支张桌子泡茶,这桂花味儿有多特别你也知道,客人们还是能分清好坏的。”   宁妈仔细想了想,也明白这个道理。   南市爱茶的人不在少数,即便他们最开始会贪图新鲜,被潮声茶馆所吸引,但只要宁家拿出真正的好茶,一切旁门左道都没有用。   宁爸用炭炉子烧开质地清冽的泉水,先以热水将茶壶茶杯烫过一遍,再拿着比指甲盖大不了的竹勺舀了些桂花放入瓷盏中,又倒了些龙井。   刚用开水洗茶,那股霸道的香味就出来了,等正式泡茶后,茶馆前方这一片区域都萦绕着桂花的香甜。   原本许多老人正在练太极剑,闻到了香气,练剑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眼神不断往宁家茶馆的方向瞟去。   “老陈,这桂花茶闻着可真香,不知道喝起来怎么样。”   “可潮声茶楼有表演,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那些表演有什么好看的这半年来天天都有,你不腻我都觉得腻歪了。”说完,老爷子将长剑收起来,直接朝宁家茶楼走。   短短半个小时,茶楼便吸引了不少客人,一坐下就要点桂花茶,宁爸宁妈喜得合不拢嘴,内心对顾纤的感激也成倍增长。   转眼又过了一周,这天晚上,顾纤刚洗完澡,头发来没来得及吹,透明水珠顺着细嫩脖颈往下滑,将白t恤打的半湿,隐隐能透出肉光。   突然,门铃响了,顾纤急匆匆开门,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眸。   “谢先生,您怎么来了”   少女脸上满是诧异,她拿起毛巾擦拭发尾,由于嗅觉敏锐的缘故,也闻到了男人身上携带的腥甜气那是鲜血的味道。   顾纤熟知剧情,也清楚面前的男人究竟有多危险,她身子瑟缩了下,被水汽激得泛红的面颊也缓缓褪了颜色。   “不请我进去吗”谢颂问。   顾纤忙不迭摇摇头,她弯着腰,在鞋柜里不断翻找,却忘记自己穿着的衣裳格外宽松,白皙的肌理、精致的锁骨全都一览无余,甚至还能看到胸口丰盈的形状   谢颂不由愣住了,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薄唇紧抿成线。   顾纤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双没开封的拖鞋,等谢颂换好鞋后,她才把人带到客厅。   “谢先生要喝点什么花茶、牛奶,还是啤酒”   “我开了车过来,不能喝酒,你泡杯花茶就好。”   顾纤点点头,走到厨房,先用发绳把湿漉漉的头发扎起来,而后才取出先前剩下的茉莉,泡了两杯花茶端上去。   “徐姨身体怎么样了”说实话,只要一回想起徐姨过敏的症状,顾纤心里便有些后怕,万一那天餐厅里没有别人,她误食了过敏原,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她住了几天院,明天就能回花店了,厨师做浓汤时并没有添芝麻酱,是请来的保姆放的。”   离得近了,顾纤只觉得那股血腥气更为浓郁,她很想问问那个保姆怎么了,但看着这人慢条斯理品茶的模样,她实在没胆子问出口,憋了好半天才道“您、您找我有事吗”   谢颂从十四岁起就在商海中浮沉,面前的少女在他眼里与一张白纸无异,任何心思都无从隐藏,他知道顾纤在怕什么,却也不打算戳破。   “我只是来道谢的,之前你把我救上岸,还将母亲送到医院,这一桩桩恩情,我全都记在心里。”   谢颂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波动,也不带任何异样,但不知道是怎么了,这番话听在顾纤耳朵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必”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摆手打断,“你救了两条命,想让我怎么回报”   红唇微颤,顾纤犹豫了许久,咬牙道“既然如此,我想请谢先生保护我。”   “保护”谢颂浓眉微抬,声音透着一丝疑惑。   “顾菀患有肾病,我的肾脏是最合适的,但我不想做移植手术,万一他们使出阴招,就只能拜托谢先生帮忙了。” 第15章   晚风吹过院中的紫藤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顾纤许久没得到回应,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紧张。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男人深邃的眉眼,柔声道“要是谢先生不愿意,也没关系的,顾菀的身体还没差到必须换肾的地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颂将茶杯放下,发出一声脆响。   他腰背挺直坐在沙发上,如同草原上正在捕猎的花豹,顾纤不由屏息,就听到他继续说“你放心,顾菀的阴谋不会得逞,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顾纤左手一直搭在杯壁上,有些烫着了,她下意识捏了捏柔软的耳垂,又仔细端量着谢颂的神情,发觉这人格外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才慢吞吞说“过段时间我想休学半年,叶楠青是c大的行政老师,可能不会准假,谢先生能不能帮帮忙”   今年谢氏给c大捐了一栋教学楼,还设立了奖学金,以及公费出国交流的项目,对于校领导来说,这样的企业家万万不能得罪,只要他开口,不必经过行政老师的批准,顾纤就能办理休学手续。   谢颂性情冷淡,即使对眼前的少女心存感念,也不会对别人的生活多加干涉。   “好。你什么时候想休学了,直接告诉我就行。”说着,他两指按住薄薄名片,往前推了推。   顾纤的记忆力很好,一周前她曾用徐姨的手机拨通过谢颂的电话,现在名片上的那串数字与当初完全相同,可见这位谢先生还是挺信任她的。   如今谢朝阳早就退出了谢氏财团的管理,公司交到谢颂手中后,规模扩大了数倍,股票的价格一路飘红,涨势惊人,如果不是谢颂身体出了问题,突然猝死在雨夜中,谢氏也不会土崩瓦解,让原家捡了便宜。   其实顾纤并不想掺和到原本的剧情中,但顾菀早就盯上了她的肾脏,要是找不到一个强有力的靠山,等那对母女狗急跳墙了,迟早会对她下杀手。   现在有了这句承诺,所有的一切就会发生改变,这人在商场上所向披靡,顾家根本无力与他抗衡。   让谢颂长命百岁,不止是在帮他,同样是在帮自己。   杏眼微微闪烁,顾纤扬起小脸,盯着已经见底的茶杯,语气夹杂着雀跃,问“谢先生喜欢花茶的味道我小叔也挺喜欢的。”   谢颂没有回答。   顾纤耸了耸肩,也不在意这人淡漠的态度,只将色泽灿金的桂花舀进小瓶,把人送出门时顺便将东西交给他。   “我知道您工作忙,但无论什么都比不上健康重要,您别让徐姨担心,记得多喝些花茶,对身体有好处。”   说完,顾纤关好车门,双臂环抱站在篱笆院前,几缕碎发被晚风吹拂,遮挡住大半面颊,只余下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回去吧,别着凉。”   留下这句话后,车窗缓缓升起,谢颂发动引擎,没多久便离开了。   翌日清早,顾纤和外婆一起吃了早饭,便直接去了在林间,徐雁到的很早,正在将鲜花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   一看到顾纤,女人保养得宜的脸上透出浓浓喜色,拉着她的手道“纤纤,你来得正好,我接了个婚礼布景,你上午没课吧咱们直接去雅舍酒店一趟,跟客人见个面,顺便商谈一下该如何用花卉进行装饰。”   顾纤偏头端量着徐雁的面色,发现她精神饱满,不带一丝虚弱,这才松了口气。   “我过敏的症状很严重,要不是你把我送到医院,可能在林间就要关门大吉了。”   徐雁笑着眨眨眼,带着张笑顾纤两人往主城区赶去。   雅舍酒店坐落在岷江江畔,这一带都是尚未拆迁的老城区,还有不少前朝的建筑留了下来。   酒店选定好地址后,负责人特地请来全球最为知名的设计师,与华国的老匠人们多次协商,最终才让酒店完美的融合在这片土地上,成为岷江附近最闪亮的明珠。   顾纤跟在徐雁身后走入酒店大堂,就有侍者将她们引到咖啡厅。   坐在藤椅上的顾菀看见她时,放在膝头的左手不由紧握成拳,但她好歹也是知名女星,经历过无数镜头与镁光灯的考验,很快便恢复如常。   顾纤没想到自己会在雅舍酒店碰上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往旁边瞟了一眼,发觉顾菀身畔坐了一位风情万种的大美人,那张脸在电视上出现过无数次,正是今年才摘下影后桂冠的虞忻。   对于顾菀而言,她的事业刚刚起步,必须在电影圈闯出一片天,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一个三番女配显然是没有说服力的。   她需要更多的资源,而虞忻正是她的贵人。   书里提过,虞忻是京城虞家的女儿,自从出道就在电影圈打拼,由她主演的电影票房都不会低,因此虞忻跟京圈的大导演关系特别亲近。   顾菀和她交好后,得到一位名导的赏识,拍了部小成本的文艺片,不止磨砺了演技,还在观众心中攒下了良好的口碑。   就算姐妹俩之前闹得不太愉快,也没到撕破脸的地步,顾纤率先打了招呼,而后坐在顾菀对面,冲着她跟虞忻笑了笑,一举一动挑不出任何错处。   “纤纤,你怎么会在这里”顾菀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发问。   “我跟着老板过来的。”说完,少女看了徐雁一眼。   虞忻知道徐雁是谢颂的母亲,因此态度十分客气,同时她也信得过徐雁的专业水准,但当她瞥见顾纤尚带着稚嫩的小脸时,眼底溢出一丝不满。   “徐老板,这名花艺师未免太小了吧说不定她还没成年,哪能设计婚礼现场”   听到虞忻质疑的话,顾菀难免幸灾乐祸,但她却不会表现出来,只叠着眉,状似忧虑道“纤纤,你才刚上大二,读的还是法学专业,根本不懂插花。婚礼一生只有一次,不能容许出现半点差错,你快别闹了,回去好好上课吧。”   说完,她还嫌不够,主动跟虞忻提议“忻姐,我从小在南市长大,也认识几位出名的花艺师,不然你见见他们其中有一个还给卓影帝布置了婚礼现场,经验技术都不错。”   徐雁跟顾纤相处的时间长,也知道她在插花上的天赋有多出众,单凭年龄就否决掉她的才华,实在是不公平。   “虞小姐,顾纤是店里最有天分的花艺师,不然您订个主题,几名花艺师画出概念图,到时候您先看草图,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实在话,虞忻并不想得罪徐雁,毕竟谢氏财团的生意已经遍及整个华国,这样出众的商业天才,拉拢都来不及,又怎能将人越推越远呢   只不过她不想搞砸自己的婚礼,才争辩了几句。   “我很喜欢梵高的星月夜,就以这幅画当主题吧,一周后咱们还在雅舍酒店见面,时间应该足够了吧”   顾纤微微点头,眼底满是认真。   从市中心返回的路上,张笑有些气不过,忿忿不平道“在林间本来就是南市最好的花店,就是没上市,名气稍显逊色罢了,那位虞影后还信不过咱们,真没眼光”   “她是顾客,只要不提出太过分的要求,我们都应该尽量满足。”   边说着,顾纤边闭上眼,仔细回忆起星月夜那幅画。   浩海的夜空包含着星云与光影,深邃的墨蓝、金黄的满月、暗色的柏树在画纸上交相辉映,形成巨大的漩涡,仿佛能将所有的物质都吞噬殆尽,让时间停在最美好的一刻。   思索了近半个小时,顾纤脑海中的设想终于有了大致的框架,她从背包里取出草稿本,用铅笔来回勾勾画画,哪里不对就擦掉重来。   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星球在纸上显现出形状,周围簇拥着大量的花卉,有鸢尾花、有紫罗兰,但最多的还是形如玫瑰的蓝色妖姬。   即使这份草图还没上色,也足以让张笑惊讶。   她们一起去了雅舍酒店,仅在宴会厅外停留了不到五分钟,顾纤竟然能记得宴会厅内全部的构造,还能在此基础上加以完善,仿佛于骨骼上填充血肉,让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浑然天成,无比完满。   等汽车开回桃花镇时,顾纤已经将草图画好了。   徐雁把车停进库里,瞥了一眼草稿,她只觉得掌心发痒,忍不住捏了下少女光洁的脸颊。   “纤纤设计的这么好,要是虞忻再不满意,只能说明她眼光有问题。”   顾纤抿嘴笑了笑,颊边露出浅浅的梨涡,整个人显得尤为乖巧。   书里的世界正处于2012年,经济还没有发展到后世的程度,对婚礼的设想也有很大的局限,像这种大胆张扬的构图,实在是不多见。   一行人进到花店,顾纤没有急着插花,反而用彩色铅笔给设计稿填充颜色。   张笑在旁边修剪花枝,看着少女专心致志地忙活,在操作台前一坐就是一下午,水都顾不上喝,心里暗暗赞叹。   这样认真的人就该获得成功,她心里只有佩服,连半点妒意都生不出。 第16章   顾纤在花店里忙到下午五点,徐雁端着一盘洗净的草莓放在操作台上,睨了少女一眼,试探着问“我听阿颂说,你要休学半年”   来到在林间后,徐雁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她也将这位阿姨当成长辈看待,有些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不如坦诚相告,反正周围并无外人,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不瞒您说,我怀孕了,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顾纤声音柔和娇软,但语气中却蕴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坚定。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要她去做终止妊娠的手术,就会被世界意志推向死路,与其如此,还不如将孩子生下来,即使他没有父亲,自己也会全心全意对他好。   顾纤从不认为自己正在孕育的生命是污点,无论是原身还是她,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望着少女平坦的小腹,徐雁不由皱紧了眉头,语带担忧道“纤纤,你才十八岁,真做好决定了吗”   顾纤知道徐姨是在关心自己,她笑了笑,郑重颔首“我已经考虑好了,您不必担心,等这个学期一结束,就需要谢先生办理休学手续了。”   说话时,顾纤眼底带着几分羞赧,她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徐姨与谢先生帮了她许多,要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回报他们。   顾纤拿起一颗草莓,小口小口地咬着,自上往下看,只能瞧见那头丰顺的黑发,衬得她肩颈脊背都格外纤细。   徐雁越看越觉得心疼,忍不住念叨着“你想生就生吧,反正咱们都住得近,我也能帮你照看着些。对了,阿颂在镇上买了套房子,好像就在你家隔壁,估计这几天就能搬进来。”   徐雁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便说了一嘴。   “谢氏财团不是在高新区吗怎么会搬到镇上”顾纤实在是想不通,面带疑惑地问。   “谢氏收购了桃花镇附近的土地,要建一座度假村,不会破坏古镇的环境,还能带动经济发展,是个挺不错的项目。”   顾纤对商场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她茫茫然点了点头,眼见着时候不早,跟徐雁说了一声,把草图带回去继续修改。   没过多久,张明明一家就从老房子里搬走了,听说是在c大附近买了学区房。   这天顾纤扶着曲外婆在庭院里歇息,隔着道篱笆墙,正好见到搬家公司的人来回进出,将家具电器都换成新的。   当晚谢颂就住了进来。   夜里顾纤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开始看书,法学类的专业书籍浩如烟海,她本身就比别人少学了一年,就算记忆力还不错,也不能生出懈怠。   基于这种想法,顾纤每看一本书,都要求自己写出两千字的读书笔记,以输出带动输入,效率才能更高。   张、曲两家自建的小楼外观虽然不太一致,但房型却很相似,两间卧室刚好相对,只要站在阳台边上,就能看到亮起暖黄色灯光的房间。   顾纤一直拉着窗帘,并不知道新邻居就住在对面,她抻了个懒腰,在窗台上压腿。   这具身体是有舞蹈底子的,因此筋骨尤为柔韧,现在的她不宜做剧烈运动,但练练基本功却没有任何问题。   谢颂单手撑着栏杆,另一手夹着香烟,光点在夜色中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曲家的窗帘质地轻薄,在灯火映衬下能完完全全地看清轮廓,仿佛皮影戏一般,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以及脆弱不盈一握的脚踝尽数呈现谢颂没料到自己会看到这副画面,他默默抽完一支烟,薄唇抿得更紧,转身回到房间。   翌日一早,顾纤吃完饭准备出门,就看到一辆奥迪停在她家门口,车窗慢慢往下滑,露出一张俊美英挺的面庞。   “上车,我送你去学校。”   听到这话,顾纤不免有些犹豫,还没等她找出理由拒绝,男人已经迈开长腿走下来,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了。   “我要回公司一趟,正好经过c大,顺路而已。”   顾纤仔细思索着,她身上除了息壤,也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根本不值得谢氏财团的总裁耗费心思,估摸着谢先生只是为了遵守承诺而已。   越想顾纤越觉得有理,她上了车,将安全带系好,肌肤在日光映衬下更显白皙细腻,隐隐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两人坐在狭小的车厢中,少女身上幽幽香气再次萦绕在谢颂鼻端,不同于上次闻到的桂花甜香,这次的香味更浅、更绵密,好似朦胧的薄纱,将他整个人给笼罩在内。   男人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踩下油门往主城区开。   一路上,顾纤看了不少有关星空的画作与照片,不断汲取灵感,用电脑记下要点,神情专注极了。   到c大校门口时,她笑着道谢,眉眼弯弯,眸光愈发皎洁明澈。   等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谢颂才驱车离开。   顾纤快步往明德楼赶去,刚走到教室外面,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她。   “顾同学,上次的文件你送给院长了吗”   宋皎状似严肃,但要是细细观察的话,不难从她眼神里分辨出幸灾乐祸。在她看来,那位大人物脾气不好,贸贸然被人打扰,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说不定还会在校领导面前抱怨,这样一来,顾纤肯定没有好下场。   上周宋皎去邻市参加活动,并不在学校,因此也不知道事情的后续发展。   顾纤淡淡瞥她一眼,问“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跟我说的是校长室,怎么突然又成了院长呢”   她确实不想跟同学起争执,但对上宋皎这种欺软怕硬,又会耍小心思的人,若不让她长教训,恐怕以后都不会安分。   “是你记错了吧我一直说的都是院长室。”宋皎没料到顾纤还敢争辩,以前这个女生性格内向,甚至说是懦弱也不为过,即使五官长得不错,是法学院的系花,喜欢她的人依旧寥寥无几。   用刘铭的话来说顾纤漂亮是漂亮,却只是一束毫无灵气的假花,看着就觉得乏味。   但此时此刻,这束假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不止变得鲜活,还长出扎手的尖刺。   顾纤笑了笑,她足有一米六五,比宋皎高出五公分,这会儿微低着头道“宋同学,当时我录音了,还把音频放给了那位谢先生听。”   宋皎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哪能得罪得起手眼通天的企业家她骨子里涌起一阵寒意,咬牙道“你、你在撒谎”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谢先生,他总不会骗人。”   顾纤耸了耸肩,余光扫见宋皎发青的脸色,心里总算舒坦了不少。   她走进阶梯教室,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堂外法史是大课,三个班级的学生一起上,足有一百多人,这里的空气也格外憋闷。   现如今,论坛上的帖子虽然删除了,但顾纤却在法学院刷了一波存在感,许多人看到她,都会在背地里小声嘀咕,说她不检点,却不敢像剧情里那样霸凌她。   教外法史的老师大概四十上下,头发是自然卷,戴着圆不溜丢的眼镜,看起来很和蔼。他手里拿着点名册,正好提问到了顾纤。   “这位同学,请你简要概述一下卢梭的法律思想”   顾纤深知自己的不足,从昨晚就一直在预习今天的功课,当即便答道“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提出了天赋人权和主权在民的观点”   “坐吧,你们要重视起这门课,好好听讲。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法史虽然不如部门法实用性强,但历史却是一切学科出发的。”   这堂课上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结束以后,顾纤直接去了图书馆,还碰到了一个熟人。   叶楠青看着继女红润的脸颊,心里不太舒服,菀菀在网上承受着黑粉的谩骂,她倒好,安安稳稳呆在学校,根本不在乎亲人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还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察觉到女人不善的目光,顾纤也没说什么,只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往二楼走。   “纤纤,你等一下。”   叶楠青叫住了她,把少女带到一楼的咖啡厅,状似关切地问“曲老太太在疗养院里住得好好的,突然接回老家,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顾纤没有回答。   叶楠青以为自己说中了,嘴角微微上扬,继续道“要是钱不够的话,阿姨可以打给你,还可以将你外婆送到南市最好的疗养院,你年纪轻轻,也不必承担那么大的压力。”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顾纤想看看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外公留下的遗产的确所剩无几了,我最近也在打工。”她佯作黯然,两手紧握着玻璃杯,指甲都泛起了青白色。   “阿姨愿意帮你,只不过有个条件”   少女抬起头,杏眼里透出阵阵疑惑,“什么条件”   “你姐姐得了肾衰竭,需要换肾,我跟你爸爸都不合适,便想带你去做配型,看能不能救菀菀。”叶楠青很会演戏,这会儿眼圈通红,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模样极其可怜。 第17章   即使叶楠青说的再动情,顾纤也不会轻易地被欺骗,明明这对夫妻早在一年前就做好了配型,顾菀甚至还将她的肾脏视为囊中之物,现在当着她的面装模作样,真是令人作呕。   “叶老师的意思,是让我把肾脏捐给姐姐”   只要一想到死在手术台上的原身,顾纤便觉得有股无名火在她胸腔中蔓延,原身是最无辜、也是最可怜的人,只因为顾菀需要,她就在十八岁那年被挖了肾,剥夺了整个人生,这样自私自利的东西,也配称为血亲   叶楠青心里的确是这种想法,但她到底还是要面子的,交谈时多加修饰,给自己的目的蒙上了一层遮羞布,此刻被顾纤毫不留情地戳破,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尴尬。   “先去医院配型,成与不成都是说不准的。”   “叶老师,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动手术,更何况姐姐并不是特殊血型,应该也能找到其他捐献者。”   无论是顾纤还是原身,都不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健康来成就顾菀,因此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免得那家人总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在叶楠青看来,顾纤刚满十八岁,是个还没出社会的小姑娘,就算性情再冷漠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去死,但现实狠狠在她脸上甩了一耳光,让她瞠目结舌,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你、你怎能这么冷漠菀菀是你的亲姐姐”   叶楠青颊边的泪痕还没干,一张脸却已经变得扭曲,看上去尤为狰狞。   “可她还是叶老师的亲女儿,您为什么不去做移植手术”   见叶楠青张嘴准备辩驳,顾纤摆手打断她“您是不是想说自己做过配型,但结果不合适可能是当初的医院出了差错,大不了再找几家医院,重新出报告,您十月怀胎才生下姐姐,母女俩血脉相连,肯定能移植肾脏的。”   顾纤每说一个字,叶楠青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了最后,她浑身发颤,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显然是气得狠了。   自打带着女儿踏进顾家大门的那天起,叶楠青就再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毕竟她很早就跟顾临呈相识了,两人拥有深厚的感情,结了婚后也甜蜜非常,是曲斓一辈子都及不上的。   对于男人而言,一个是工具,一个是爱人,闭着眼睛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因此,叶楠青从来没把那个性格内向的继女放在眼里,不曾想她刚刚长出来翅膀,居然就想反抗了。   顾纤走到柜台前,将自己的那杯咖啡给结了,随后顺着靠墙一侧的扶梯上了二楼,找了个空位看书。   她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显然没因为刚才的事情影响心情。   与顾纤相比,还坐在咖啡厅里的叶楠青黑着脸,指尖一边发抖一边按下了接听键。   “菀菀,我找了顾纤,她不同意。”   此时年轻女人正在房间里敷面膜,由于身体状况不断下滑的缘故,她的皮肤比往日粗糙了不知多少,就连面颊也变得蜡黄暗沉,如果不尽心竭力好好保养,只怕状况会更差。   听到母亲的话,顾菀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她伸手将面膜扔进垃圾桶,咬牙切齿道“她不同意也没关系,舅舅不是艾宁医院的院长吗直接让他把手术需要的设施仪器准备好,到时候木已成舟米已成炊,顾纤还能把肾脏从我身体里挖出去吗”   叶楠青明显有些犹豫,在电话那端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这是犯法的吧等手术结束,顾纤绝对会四处造谣,你的名声就毁了,再说了,老宅的人一直盯着咱们母女,你爷爷奶奶不会同意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让我等死吗您说服不了顾纤,那我去求她,我给她下跪总行了吧”   顾菀扯着嗓子低吼,大概是说得太急,她突然捂着嘴咳嗽起来,原本娇美的面庞涨成了猪肝色,配上缓缓往下淌的精华液,形容狼狈极了。   而她的经纪人覃权此时在屋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显然心情也称不上好。   覃权做梦也没想到,看似健康的顾菀竟然有病,要只是一般的小毛病也就罢了,停工一段时间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偏偏是肾衰竭,就算这会儿情况不太严重,但她却不能吃苦,也经不起熬,哪能拍出有质量的片子   叶楠青只有顾菀一个女儿,自然将她看得极为重要,怕她情绪波动太大,忙道“你放心,妈妈一定会想办法,让顾纤松口。”   顾菀挂断电话,只觉得浑身疲乏,颓然地陷在柔软的沙发中,眼神时而阴沉时而疯狂,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覃权走到她身边,哑声说“我让保姆熬了锅海鲜粥,你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我不饿。”   “你看看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万一让媒体偷拍了,要不了多久你吸毒的通稿就满世界都是了”   其实并不是顾菀在闹脾气,而是得了慢性肾衰竭的人,在初期的确会有食欲下降的症状。   这是因为血中有毒物质正在不断增加,每过一天,她就会变得越虚弱,就算吃药控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顾纤在图书馆看了会书,下午又上了两堂课,便接到了顾临州发来的消息“纤纤,你在c大吧晚上一起吃个饭”   顾纤想了想,她确实好些日子没见到小叔,就答应了。   下了课后,她跟曲外婆通了电话,老人家的身体日渐康复,甚至比摔断腿之前还要硬朗,也无需顾纤操心。   五点整,黑色宾利准时停在学校正门口,少女穿着米白色的丝缎衬衫,下身配着深蓝色牛仔裤,更显得身形纤秀。   男人上下打量着小侄女,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我们纤纤还真是个美人胚子,不当明星可惜了。”   顾临州今年都快四十了,因相貌俊朗家世出众,这些年谈过的女朋友能从南市东门排到西门,顾纤知道他那张嘴有多厉害,也没把这话当真,只低头笑了笑。   “对了,最近有家茶楼在南市挺火的,想喝到桂花茶必须提前预约,你知道那家店吗”   “您说的是宁家茶馆是我室友爸妈开的店,他家的桂花茶的确是我的。”   顾纤这么一解释,顾临州就明白了。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小侄女有多能耐,之前送给老爷子的那盆菖蒲养得格外挺拔茁壮,看着就喜人,至于桂花茶他也尝过,是外面买不着的好东西。   “成,那我去茶馆办个会员,反正公司就在人民公园边上,午休时去喝杯茶也不错。”   顾临州把车停在酒店前,这里十二楼是家牛排坊,大厨曾在法国进修十余年,经验老道,火候掌控极好,做出的菜品很不错。   由于早就订好了位置,两人刚一进去,就被侍者引到靠窗的座位。   “我去洗手,你直接点餐就好。”顾临州单手扶着椅背说。   顾纤颔首,低头翻看菜单,余光突然瞥见一双皮鞋,视线上移,能看到修长挺拔的身躯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覆盖,即使男人下颚紧绷,依旧挡不住他出色的相貌。   “谢先生”   顾纤语气中透着疑惑。   “你跟谁一起来的”黑眸盯着那张瓷白小脸,谢颂想起刚才那人亲密的举动,眉心微微一皱。   “我小叔,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早些年顾临州一直呆在美国,并且从未插手顾氏的生意,谢颂虽然知道有这么个人,却没打过照面。   听到顾纤的回答,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竟松了口气。   凌雨颜站在入口处,远远看着谢颂跟一个年轻女生交谈,心里不免升出几分危机感,她快步走到男人身边,温婉地笑笑“阿颂,不介绍一下吗”   “顾纤,这是凌雨颜,我的高中同学。”   凌雨颜对“高中同学”这四个字不太满意,但她却不敢反驳谢颂,勉强点了点头,望着男人的眼神中充斥着柔顺与依恋。   女人生了一张秀丽清雅的脸,身穿简单大方的针织连衣裙,配上唇角浅浅的笑容,透着一种温柔的美丽。   但顾纤拥有息壤,感知比普通人敏锐许多,自然不会被表象所迷惑,也能看出凌雨颜眼底的防备。   顾纤觉得分外好笑,她跟谢颂没有任何瓜葛,肚子里又怀了宝宝,怎会突然被人当作情敌看待了   她不想掺和进豪门世家的感情纠葛里,正琢磨着该如何撇清关系,就听到谢颂低沉的声音响起   “几个高中同学在这里聚一聚,待会结束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那位凌小姐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再变,双手都快把提包表皮给抠烂了。   顾纤内里有些无奈,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软声道“不麻烦谢先生了,小叔会送我回去,您玩得愉快就好。”   谢颂性格本就淡漠,被人拒绝后也不会再重复第二回,只见他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 第18章   顾纤在现实世界没结过婚,更不清楚怀孕是什么感受,打从她看到验孕棒上的两条杠时,就意识到自己需要承担起孕育新生命的责任。   她上网查了不少资料,知道孕妇最好吃熟透的食物,因此即使这里的牛排再鲜美,她也不能入口。   在顾临州诧异的目光中,她点了份意面,慢慢吃着。   待会还要开车,顾临州并没有喝酒,修长指节轻叩桌面,道“过几天有一场酒会,老爷子让你过去。”   一听到“酒会”两个字,顾纤忍不住抖了抖,面色也如同雪片般煞白。   对于原身来说,那场慈善晚宴是永远的噩梦,即使她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这具躯体,细胞中依旧残存着恐惧,甚至还影响到了顾纤。   她怔了片刻,硬着头皮问“我可以不去吗”   男人耸耸肩,摇头,“恐怕不行,这场酒会是谢氏财团董事长举办的,为了庆祝他小儿子学成归国,顾家一直想和他们合作,怎么看都无法拒绝。”   “谢家的小儿子”顾纤低声喃喃。   “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应该不太清楚。”顾临州身子往前倾,压低声音说“谢朝阳的原配名叫徐雁,是和他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学历、身份、相貌都挑不出任何瑕疵,偏偏男人有劣根性,谢朝阳改不了拈花惹草的毛病,又对处处管束他的徐雁极为厌恶。   他用尽方法想要离婚,为了逼迫徐雁,甚至还虐待他们共同的儿子,女人到底心软,徐雁前脚刚签下离婚协议,谢朝阳后脚就和自己的秘书结婚了,生下小儿子谢思铭,初中就送到美国读书,今年刚大学毕业。不管他学得如何,想跟同父异母的哥哥抗衡,我看难。”   顾临州喝了口水润润喉,板起脸说教“有了前车之鉴,以后你结婚时可要擦亮眼睛,不能找那种渣男。”   顾纤嗯了一声,指尖轻颤,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蠢,也知道小叔口中的“哥哥”正是谢颂。   父亲为了跟母亲离婚,竟然用虐待的手段达成目的,如今还要为弟弟举办酒会,任谁处于那种境地,恐怕都会心灰意冷。   谢颂看似强大,但顾纤却见过那人最狼狈的模样,他溺水时在河里挣扎,把自己当成唯一的浮木,紧紧箍住不愿放手,可见他内心是没有安全感的。   顾临州伸手在侄女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少女摇摇头,慢慢抿了一口果汁,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在餐厅游走,想看看谢颂坐在哪里。   她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男人的身影,只得作罢。   夜里顾临州将顾纤送回了桃花镇,曲外婆已经睡下了,她轻手轻脚地冲澡,不敢弄出半点响动,正在擦身体乳时才想起自己的睡裙还晾在外面,便围着浴巾走到阳台。   停车的声音突然出现。   顾纤低头往下看,车灯的光亮在黑暗中尤为刺目,她眼前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在睡裙是丝缎质地,手感与普通的衣服不太相同,她一摸到就转身回屋,还不忘把窗帘拉好。   谢颂倚靠着车门,面前正是一棵桂树,浓黄的花瓣如细雨般飘飘旋落,夹带着馥郁的甜香。   脑海中回忆起顾纤身上的味道,比此刻的桂花香浅淡,却更清透,自她清晨下车起,香气萦绕了整整一天,直至现在都未消散。   谢颂有轻微的烟瘾,但他不想让烟味污染了车内的气息,想抽烟时都会特地从车上下来。   他本以为那股无形无状的香气带给他的影响已经够深了,却不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带来的冲击大少女仅用浴巾自胸前绕过一圈,能覆盖住大半身子,却遮不住线条柔细的双肩,雪莹玉润的肌肤在暖黄灯光的映照下,几乎不见一丝瑕疵。   谢颂掐灭香烟,觉得自己既卑鄙又无耻,顾纤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他却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肖想她,就跟着魔了一样,这种行为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顾纤并不知道楼下的人是谢颂,她吹干头发,便坐在书桌前继续画图。   马上要到约定的期限了,设计图仅完成了五分之四,她必须尽心尽力修改,才能做得更好。   转眼又过了三天,顾纤跟着徐雁一起去了雅舍酒店,天空中积聚着铅色的乌云,黑压压一片,也让人心情变得越发压抑。   顾纤手里拿着画本,缓缓往窗边走去,顾菀跟虞忻都在,她们身旁还有个长相阴柔的男人,大概三十上下,眼尾上挑,整个人都瘦成了一把骨头。   “纤纤,你来了。”   顾菀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刚才她脸上带着浅浅笑容,这会儿逐渐收敛,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对姐妹关系并不亲近。   一见到顾纤,顾菀就回忆起自己曾经吃过的亏,她先在微博上传结婚证的照片,害自己被黑粉谩骂,甚至还面临着被央视导演换掉的风险,要不是工作室处理得当,她的演艺事业肯定会遭遇极大的波折。   不仅如此,顾纤还丝毫不在意她的死活,心性有多冷漠,可见一斑。   顾纤没吭声。   清凌凌的目光落在唯一的男人身上,她耐性不错,并没有率先开口,只坐在藤椅上,最后还是虞忻忍不住了,问“你们的设计图都带来了吧”   消瘦男人倨傲地点头,而顾菀则晃动着杯里的菱形冰块,温声道   “杰森曾经获得过欧洲杯花艺大赛的亚军,普通人很难达到他的水准,这幅设计图也是汲取了星月夜的精髓,以星系作为主题,恒星行星都是其中最为亮眼的元素,色鲜分明,能在视觉上给予冲击性”   杰森面上透着几分得意,他瞥了眼顾纤,语带不屑,“婚礼设计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除去插花功底以外,还需要绝佳的审美,以及对色彩的敏感度,顾小姐这么年轻,不如好好回去读书。”   这一番话显然没给顾纤造成任何影响。   她仔细辨别着杰森的图稿,发现这人为了表现出星球的地位,选择金红作为主色调;且相较于鲜花,他更喜欢用干花作为材料。   设计图虽然不能完全展现出成品的效果,却能达到五六分的程度,杰森布置的宴会厅的确很美,但星球元素整体看来有些粗犷,并不细腻,也少了几分浪漫与鲜活。   虞忻抬了抬下巴,“顾小姐的呢”   顾纤将画本翻开,湛蓝的图画霎时间呈现在几人眼前,她用画笔勾勒出各种花卉分布的区域,其中以蓝色妖姬的范围最广,用量也是最多的,成为整个宴会厅的核心,向外则由鸢尾、紫罗兰、勿忘我层层递进,最终形成一片蓝紫色的汪洋。   “这是什么”   虞忻伸手指着纸上莹亮的光点,这些光点如同银河中的繁星,虽比不上满月耀眼,却依旧能带给人美的感受。   “这些都是玻璃灯具,用来布置会场的。”   两幅设计图摆在眼前,即使顾菀偏心杰森,也不得不承认顾纤的作品更加吸引人,没见到虞忻眼睛都亮了吗看来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越想她心中越不舒服,两手握拳,指甲都嵌进肉里,丝丝缕缕的痛意从掌心蔓延开来。   虞忻没料到自己竟然看走眼了,顾纤还挺有本事的,她以手抵唇,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在林间的设计稿我很喜欢,顾小姐,就麻烦你帮忙布置宴会厅了。杰森老师,我们有机会再合作。”   男人的脸色有些崩不住,但他却不想得罪影后,只能强挤出一丝笑,维持风度,同顾菀一同离去。   徐雁跟虞忻的经纪人商议合同的条款,顾纤站起身,指尖碰了碰花盆里的木春菊,浅白花瓣不住颤动,看起来尤为可爱。   “木春菊也叫玛格丽特,就像一名清纯羞涩的少女那样,她的花语是期待的爱。”   身为花艺师,顾纤既热爱自己的职业,也热爱种类繁多的花卉,木春菊看似不起眼,甚至到了随处可见的程度,但她却对这种顽强的生命力深深着迷。   虞忻倚靠着木制窗台,偏头望着顾纤的侧脸,发现她跟顾菀话语中的那个妹妹完全不同,甚至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你们姐妹俩相差五岁,从小不在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可能存有误会。”   虞忻是虞家旁支的女儿,大家族枝繁叶茂,无论到哪里都有利益纷争,她对那种生活很是厌倦,索性就进了娱乐圈拍戏,没想到还真闯出名堂来了。   这样的人,根本算不上圣母,但作为女主的金手指之一,虞忻内心总会不由自主地偏向顾菀,这一点顾纤也能理解。   “没什么误会,只是没什么情分罢了。”顾纤淡淡回答。   “那是你亲姐姐、”   话没说完,就被顾纤打断了,“虞小姐,咱们谈谈婚礼的事项吧,以免当天出现纰漏。”   见她不愿多谈,虞忻也不会上赶着找不痛快,她暗暗摇头,只觉得小姑娘性情太倔,就跟蛮牛似的,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第19章   顾纤离开雅舍酒店时,外面正飘着绵密的雨珠,空气中也弥漫着青草的气味,清新极了。   这几天她一直没见谢颂,听徐姨说那人去京城出差了。   毕竟规模越大的公司,事务也越冗杂,否则他在小说里的结局也不会是猝死于雨夜。   傍晚顾纤回到了桃花镇,刚走到家门口,就有一股浓到化不开的鲜香味扑面而来,原来是曲外婆在炖鲫鱼豆腐汤。   她飞快跑进厨房,见外婆没坐轮椅、也没拄拐就站在灶台前,顾纤眉心皱得更紧,杏眼也流露出丝丝焦急。   “您怎么忙开了应该再等我一会儿的”顾纤走到老人家身畔,搀着她的胳膊,将人扶到了沙发上。   曲外婆也知道外孙女是在担心自己,此时笑呵呵地拍着她的手,“我好得很,纤纤不必担心,来回运动运动也有好处。”   坐了几年的轮椅,曲外婆都快忘记走路是什么滋味了。当时住在疗养院,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早就不抱有任何期待,只是怕纤纤性子拗,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耗在她这个无底洞上面,苦了自己。   哪曾想搬回桃花镇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居然渐渐恢复了健康,不止断掉的左腿有了知觉,就连四肢都变得更加有力,好像年轻了十几岁一样。   曲外婆退休前是老师,心里也是拎得清的,知道自己的状态在医学上几乎能称之为“奇迹”,这种情况一旦透露到外界,肯定招来不少麻烦。   轻抚着少女丰厚柔亮的黑发,曲外婆笑得很和蔼,“你现在怀着孕,不能饿着,还是先吃饭吧。”   砂锅中的鱼汤熬了好几个小时,鱼肉软烂非常,鲜甜味全都融化在汤水中,顾纤先给外婆盛了一碗,然后才低头喝着汤水。   说来也怪,有的孕妇闻到鱼腥味儿胃里便会翻江倒海,甚至连饭都吃不下,但她不止没有孕吐的毛病,食量还比以前大了不少,下午她呆在酒店的咖啡厅里,喝了杯牛奶,还吃了好几块饼干垫垫肚子,这会儿又饿得不行。   不过顾纤最近更偏爱味道重的食物,之前家里泡了些酸萝卜,加了辣子、猪油放在锅里翻炒,喷香的滋味最适合佐粥,别说她了,就连曲外婆就着这道小菜,也能多吃一碗饭。   鱼汤刚出锅,喝着还有些烫口,即便顾纤吃得慢,鼻尖依旧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儿,配上粉润润的小脸,看上去特别招人疼。   “纤纤,你有没有想过结婚”   老人家突如其来的问话将她骇了一跳,好险没把汤碗摔在地上。   华国的法定婚龄与现实世界不同,女性十八岁,男性二十岁,也就意味着,只要顾纤有了合适的对象,想结婚随时都可以。   “我年纪还小,结婚的事情先不着急。再说了,肚子里孩子还没出生,哪有心思想这么多”   哪怕顾纤的语气还算平和,曲外婆依旧从她语气中分辨出了抗拒,既然纤纤不愿意,浪费再多口舌都没用,强扭的瓜不甜,不如算了。   晚上顾纤收拾完屋子,便找了只干净的木盆,将最近一段时间积攒的息壤都倒进去,银白粉末不断洒落,很快就将盆底覆盖住,如同白沙一般。   息壤本就不是凡品,即使在顾家扎了根,每一代拥有息壤的成员产出的量却是不同的,顾纤体质最适合,方能得到最多的息壤。   她转身往庭院走,将园土与息壤均匀混合。   天黑后,外面光线昏暗,也没人看见那些白色粉末像是化开了般,完全浸润着园土,使之变得格外肥沃,更适合花木生长。   半个月前,顾纤买了许多山菊花的花苗,全都种到院子里。   幼苗十分脆弱,要是没有息壤,她想栽活它们并不容易,现在倒是长得尤为茁壮。   翌日下午,正是谢家举办酒会的日子。   顾临州驱车来到桃花镇,先带着顾纤去了造型室,换上合身的黑色小礼服,配上经典款的银色高跟鞋,满头黑发披散下来,发尾带着微卷的弧度,更添几分活泼。   少女生得最好的地方便是那双杏眼,水光潋滟,即使不化妆都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精心装扮后,比许多明星还要美丽。   顾临州对小侄女的模样很满意,连连点头,而后将人领到了酒店。   有侍者在前引路,叔侄俩很快就进了宴会厅,厅内大多都是南市商界的老板,还有不少容貌亮眼的男女明星,谢家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顾纤坐在角落,有人端了一杯鸡尾酒送到她面前。   “好久不见。”   说话的男人长了一张斯文俊秀的脸,在电视上出现的频率很高。   顾纤不爱追剧,却依旧认出了这人的身份正当红的小鲜肉池昭,他曾经跟顾菀搭过戏,虽然在那部电视剧里并不是男主,但由于人设出彩,吸引了一大批粉丝。   按理来说,原身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即使同父异母的姐姐是明星,但结合顾家的情况,她也不该跟娱乐圈有什么牵扯。   现在这个池昭主动上前搭讪,不知道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少女低垂眼帘,并没有吭声,长而卷翘的眼睫微微颤动,如同一把小扇子。   池昭注视着她的侧脸,内心浮起诧异,他没想到短短两月不见,顾纤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刚才他都不太敢认了。   “纤纤,怎么不喝难道是信不过我”池昭把酒杯往前推了推。   “抱歉,我不太舒服,不能喝酒。”   顾纤虽然看不透池昭的想法,但瞧着他眼底算计的精光,也能猜到这人不怀好意。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在池昭纠缠着少女的档口,顾菀正扶着顾老爷子走进宴会厅,祖孙俩坐在椅子上,年轻女人站起身,四处打量,瞧见顾纤时,她眼神闪了闪,软声道“爷爷,纤纤还真受欢迎,正跟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聊天呢,我记得他俩关系不差,说不定是谈恋爱了。”   顾老爷子性情低调,因是白手起家,他极爱惜顾家的脸面,生怕小辈闹出错处,影响了整个家族。   当初顾菀刚进娱乐圈时,老爷子心里头就不太舒坦,倒不是觉得演员这个职业不好,而是孙女出道的方式太过招摇,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顾家的女儿,背后有顾氏保驾护航。   他明里暗里点了顾临呈夫妻数次,偏偏那一家子完全不为所动,可把老爷子气得够呛。   顾菀不理解老爷子的想法,只以为他瞧不起娱乐圈的人,现在他心存愧疚的小孙女跟一个流量明星纠缠不清,没准还会闹出不利于顾家的绯闻,顾菀倒想看看老爷子会不会将一碗水端平,像教训自己那样教训顾纤。   “只不过是朋友罢了,你别多想。”顾老爷子淡淡说道。   池昭并没有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他毫不客气的坐在顾纤身旁。   鼻前嗅着少女身上的浅香,他脑海中生出不少污浊龌龊的念头,眼神也越发淫秽。   突然,他看到了顾菀,身体不由僵硬了一瞬。   顾纤察觉到池昭的变化,循着视线往左侧望去,发现他注视着的,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好姐姐。   顾菀脚踩高跟鞋站在原地,她并没有往前走,反而冲着池昭勾了勾手指,随即便往楼梯的方向拐去。   后者瞥了顾纤一眼,将酒杯放在桌上,快步跟上了。   楼梯附近放了一盆绿萝,长得郁郁葱葱,枝叶垂落在地,正好能遮挡住两人的身形。   顾菀脊背倚靠着冰凉扶手,压低声音问“你没骗我,真有顾纤和男人开房的录像那个男人是谁”   池昭伸手拨了拨头发,嘴角勾起一丝邪笑,“菀姐你也知道,你妹妹一直暗恋我,感情不错的男女总会做些成年人爱做的事。那天晚上,我让酒保把顾纤送进房,不曾想却送到了别人床上,至于那人的身份,我也不太清楚,摄像头只录到了他的背影,没有正脸。”   听到这番话,顾菀心里因肾源而产生的焦虑逐渐平复下来。   顾纤是曲外婆亲手抚养长大的,对老太太无比在意,要是用这段视频来要挟她,肯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菀姐,只要您在原先生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我就把录像发给你。”   池昭出身一般,没有任何后台,他想趁着新剧播放期间的热度获得更好的资源,偏偏娱乐圈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演技不算绝佳,长相也称不上顶尖,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能轮得上资质平平的人   后来他遇上了顾纤,以为能借此搭上顾家的大船,谁知道这个女人半点用处都没有,还被别的男人给搞了。   池昭觉得鄙夷的同时,也想从顾纤身上压榨出最后一点好处。   他是明辉娱乐的艺人,清楚之前的风波给小花顾菀造成多大的影响,得到视频后,便试探着联系了她,没想到这位大小姐还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架,届时会有三更奉上,谢谢妹砸们的陪伴   在这里放个幻言的预收,喜欢的可以戳一下   小画眉重生   画眉人美声甜,是瑞峰商行少东家的心肝肉,如笼中鸟,被豢养地格外精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三年前的一次输血,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等她见到极其相似的另一张脸时,才知道自己成了双生姐姐的替身,甚至连心脏都要换给她   再次睁眼,她回到了十年前   养父推了她一把,压低声音催促“那是瑞峰商行的穆三爷,还不快唱”   画眉这才想起来,穆三爷,不正是她前世丈夫的亲叔叔吗 第20章   到了顾菀这种程度, 对一般的资源根本看不上眼,她和原秋林关系不错,只要稍微说两句, 给池昭几个三番的角色也不算什么。   两人达成协议, 顾菀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也没有多做停留,起身走到顾纤跟前,眉头微蹙道“纤纤,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顾纤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放下手中的苏打水,跟在女人身后走进休息室。   顾菀伸手按下了播放键, 视频就开始了。   只见一名穿着制服的酒保扶着原身,将她送到了房间内, 不久后, 又有一个男人踉踉跄跄闯了进去, 看样子应该是喝醉了。   顾纤回忆着自己刚穿到书中的情形,那时天已经亮了,房间里仅有她一人, 不见那名醉汉的踪影, 也许是他醒得早些, 发觉情况不对就离开了。   她望着顾菀, 冷声开口“怎么这段视频能证明什么你又有什么目的”   女人以手掩唇, 咯咯笑出声来, “当初网上的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我还真以为你和许瑞逢有关系呢,不过看那名醉汉的身形,并不是许董事长。你把夏楚阳告到法院,好不容易洗白了名声,要是这段视频传出去,恐怕先前所做的努力也就白费了吧”   “不过要是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视频删除”   顾纤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讥讽道“顾菀,你不就是想要换肾呢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叶楠青的器官难道不能用吗”   要说顾菀有多在乎叶楠青,还真算不上,她不想用母亲的肾脏,只是觉得供体年纪过大,会影响肾源的质量罢了。   这话她当然不会说出口,反正她们早就对好了说辞,撒起谎也是信手拈来。   “她和爸爸做过、”   “做过配型,但不适合动手术对不对”   顾纤不由暗暗冷笑,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见过像叶楠青母女这样无耻下作的人,幸亏现在是法治社会,否则这帮人指不定会使出什么腌臜手段。   “我劝你死心吧,这辈子我都不会把肾脏给你,别说只是毁了名声,就算是丢了一条命,我的决定都不会更改”   “之前因为一张结婚证,把你送上了热搜,你工作室给出的理由是顾临呈接过三次婚,但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没有人比你我更清楚。当时他和我妈妈结婚就是为了冻干技术的专利,而你才是众人鄙夷、不见天光的私生女你敢把视频流到外面,我就敢把真相说出来,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少女神情无比冷漠,语气讥诮道。   不知为何,对上她的眼神,顾菀突然打了个寒颤,她咬牙质问“你要把真相曝光的话,顾家的名声就全毁了,你难道不怕被老爷子赶出家门吗”   细腻指腹拨弄着光滑的墙面,顾纤低笑出声。   “从小到大我没花过顾家一分钱,是否被赶出家门对我来说根本没多大区别。但你是当红小花,一旦身上有了污点,就是一辈子都洗刷不净的错处,演艺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顾菀,我奉劝你考虑清楚,肾源没了还可以再找,事业毁了就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了。”   说完,顾纤拉开休息室的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顾菀则被气得面色发青,眼珠子里爬满密密麻麻的血丝。   酒会进行过半,今晚的正主终于出现了。   俊秀青涩的年轻人跟在一名中年男子身后步入大厅,正是谢朝阳、谢思铭父子俩。   顾纤定定地看了一眼,发现单论样貌,谢家兄弟俩的确有几分相似,但谢思铭及不上谢先生俊美,更甭别提气势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了。   二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南市,想攀附谢氏财团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很快就有人凑到谢朝阳身边,连连赞叹,恨不得将谢思铭夸到天上去。   青年内心看不起这些人,但面上却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谢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纤哪能看不出谢思铭在刻意表现她胸腔里憋着一股郁气,偏偏无从发泄,只能走到阳台边上,吹着冷风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突然,有一件西装外套罩在她身上,阻隔了夜晚的凉意。   顾纤回过头去,便瞧见了男人俊美非凡的面庞,他将外衣给了自己,身上仅着了件质地轻薄的白衬衫,更能显出宽肩窄腰的好身形。   不知怎的,顾纤脸颊有些发烫,她低声道谢,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嘟囔道“我以为谢先生今天不会来了。”   谢颂很想揉揉少女毛茸茸的脑袋,但这样的行为太亲密,他怕顾纤生出误会,便将这股冲动强自按捺下去,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人躲是躲不了的,还不如直面迎上去。我要是不出现的话,恐怕那些人早就忘了公司究竟在谁手里。”   顾纤煞有其事地点头。   男人恰巧站在风口的位置,晚风如刀,不断吹拂,衬衫紧紧贴合着精壮的身躯,隐隐能看到肌理的轮廓。   年轻是最好的护肤品,顾纤今年才十八,脸上的妆容并不算厚重,却将她五官的优点完全展现出来,眉眼澄澈明净,唇瓣上涂了薄薄一层口红,衬得唇珠尤为饱满润泽。   黑眸扫过那处软肉,谢颂只觉得浑身燃起了一把火,在体内不住翻涌,就连视线都变得滚烫。   气氛越来越奇怪,正当顾纤犹豫着要不要回到大厅,便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刚才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话一出口,谢颂心里便升起丝丝懊悔。   现在的女生都不喜欢拘束,万一少女觉得自己在监视她,生出厌烦该如何是好   越想浓眉皱得越紧,谢大总裁极罕见地露出纠结的表情,让顾纤不由笑出声来。   “谢先生说的是池昭吗我跟他不熟,也不明白这人主动凑上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闻言,谢颂眸光微闪,下定决心要好好查一查那个姓池的,免得他对纤纤不利。   “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算短,你叫我谢先生实在太见外了,不如直接叫我的名字。”男人面容严肃,语气中却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这样的反差要是让外人见了,肯定会瞠目结舌。   “好,那以后我就不叫谢先生了,直接叫你谢颂,谢颂谢颂”   娇软的声音一遍遍唤着自己的名字,让男人浑身紧绷,呼吸几欲凝滞,好在他从少年时就开始历练,最初的失态过后,很快便将情绪尽数收敛起来。   别人分辨不出谢颂的喜怒,顾纤却知道此刻他是高兴着的,眼神比平时更柔和,眉心的褶皱也没有出现。   “我出来有一会儿了,得快些回去,免得小叔担心。”   说着,她将外套褪了下来,交到谢颂手里,指腹不小心蹭到了这人的手背,后者喉结不住滑动,身躯也略微紧绷。   顾纤进大厅后,便走到老爷子身边,也不在意顾临呈的臭脸,笑眯眯地同祖父问好。   “上次的菖蒲您还喜欢吗最近花店里进了几株墨菊,开的可好了,改天给您送过去。”   年岁大的人就喜欢乖巧懂事的小辈,老爷子只有两个孙女,一个眼睛里只有事业,回到家话说不到三句,就想让公司资源;另一个则是纯粹的关切,不求回报。   两相对比之下,老爷子的心不偏向顾纤才是怪事。   “纤纤可给我长脸了,我那些老朋友来家里下棋,有几个爱花的瞧见了菖蒲,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一直说我养了个好孙女”   祖孙俩正聊着天,神情阴沉的顾菀走到跟前,她对顾纤极其恼恨,但当着祖父的面,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只能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爷子一见到大孙女,抿了抿嘴,也不吭声了。   这样明显的差别待遇让顾临呈万分尴尬,他咳嗽两下,问“菀菀最近行程忙吗不忙的话回老宅住几天,陪陪你爷爷奶奶。”   还没等顾菀回答,顾临州便摆手拒绝“我在老宅养了两条藏獒,别回去了,免得吓着菀菀。”   “你弄藏獒干什么万一咬着人怎么办”   从十几年前起,顾临呈就看不上这个弟弟,觉得他玩物丧志、不求上进,连家里的生意都插不上手。   现在这几条危险的獒犬,更印证了他的想法顾临州还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东西。   “我朋友出国了,把藏獒放在咱家寄养几天,爸妈都同意了,大哥要是不乐意看见,大可以等一周后再去老宅。”   顾临呈虽然脾气不小,却不敢跟老爷子叫板,只能咽下这口气。   正好一家主事的人都在,顾纤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先看了看顾临呈,又望着老爷子,正色道“爷爷,有件事我觉得不该瞒着您”   “顾纤,你住口”   顾菀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忍不住呵斥一声,声音十分尖锐,身为女明星的优雅所剩无几。 第21章   顾菀的声音格外高亢, 吸引了众人的视线,老爷子不由黑了脸,沉声呵斥“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 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大概是气得狠了, 女人妆容精致的那张脸彻底涨成猪肝色,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顾临州递给她一杯水,淡淡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纤纤想说什么话就让她说出来,我这个当叔叔的正好也能听一听。”   原本顾纤并不想这么快跟顾菀撕破脸,但后者实在是欺人太甚, 拿着原身陷入泥沼的视频要挟,她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也不愿再虚与委蛇了。   “恐怕大家都不知道,姐姐生病了, 而且还病得很严重。”   顾老爷子到底是心疼孙女的, 这会儿眉心紧皱, 急声问“什么病”   “肾衰竭。不过情况并不严重,只要能寻找到合适的肾源,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少女唇角微勾, 眼底的冷意丝毫未加掩饰。   见状, 顾临州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 额角迸起青筋, 咬牙道“该不会是想让纤纤做移植手术吧”   “小叔您猜对了, 姐姐分明不是特殊血型, 肾源虽然难找,但还是有很大几率找到的,偏偏她不知着了什么魔,只想要我的肾脏,那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   顾纤看过小说,很了解老爷子的性子,因此在说这番话时,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除靠得近的顾家人外,别人是听不清内容的,也能保全顾家的颜面。   秘密被呈现在血亲眼前,顾菀神情颓唐,整个人就跟掉了毛的鹌鹑似的,即便粉底遮瑕力再强,也盖不住她灰败的脸色。   与她相比,顾临呈的目光则透着丝丝狰狞,瞧那模样,好似要将顾纤剥皮拆骨一样。   “混帐东西菀菀是你亲姐姐,把肾脏捐给她一个又能怎样反正你有两个肾,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顾临呈自诩是顾纤的生父,对儿女有绝对的掌控权,就算他从来没尽过当父亲的责任,这种自大狂妄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老爷子听得心口发堵,恨不得一拐杖抽在长子头上,但宴会厅并不是顾家老宅,事情闹得越大,便越会被旁人耻笑。   因此他只能强压怒火,沉声道“今晚都回老宅,咱们把事情说清楚,免得一家人离了心。”   顾临州没想到大哥会这么糊涂,本来就是顾家对不起纤纤,甚至还间接害得大嫂早早离世,尽心尽力对纤纤好都不足以抹煞之前铸成的大错,如今还要挖人家的肾,怕不是疯了吧   看着少女微微泛红的眼眶,他止不住叹气,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信誓旦旦地保证,“纤纤放心,有小叔在,绝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   顾纤低垂眼帘,缓缓点头。   没等酒会结束,顾老爷子就带着家中小辈离开了,顾纤坐在顾临州的车上,跟外婆通了电话,告诉老人家自己今晚不回去了,免得她担心。   过了大约四十分钟,汽车停在别墅门前。   顾纤率先下车,她回过头去,看着顾菀不必化特效妆就惨白至极的脸,心情突然舒畅起来。   常言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话说得对也不对。在面对那些不要脸的东西时,你越忍让,他们越会认定你软弱,变本加厉地欺负着。   但你要是奋起挣扎了,这些人反倒会觉得棘手。   此刻顾奶奶跟叶楠青都在老宅,看到众人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脸色,叶楠青指尖不住颤抖,强挤出一抹笑,问“今天回来的真早,谢家的酒会怎么样”   没人回答她的话。   顾奶奶跟老爷子结婚多年,早就将丈夫的脾气摸透了,这会儿让保姆泡了杯桂花茶送到他面前,轻声道“这是临州拿回来的花茶,我尝了尝,味道还挺香的。”   老爷子却没心情喝茶,他冷眼看着顾菀,又看了看顾临呈,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临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硬着头皮分辩“一年多以前,菀菀身体不舒服,便去医院做了检查,发现得了肾衰竭,就算能用药物控制住症状,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逐渐恶化,必须换肾才能解决问题。”   闻言,叶楠青好险没摔在地上,知道事情暴露了。   她是个聪明的,否则当年也不会生生忍下屈辱,带着年幼的孩子东奔西跑,付出极大的代价才得偿所愿,成为顾氏财团的夫人。   “爸,您听我解释,我们也是被逼无奈的,如果不做移植手术的话,菀菀的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她才二十三岁,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您忍心让她一直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永远无法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吗”   叶楠青这话看似有理,却经不住细细推敲。   顾菀的命是命,顾纤的就不是了吗同样身为顾家的女儿,难道还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叶老师,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明明我没去医院配型过,为什么姐姐偏认准了我记得高考后,您曾经带我做过体检,隔了一个星期我才被接到顾家,那次体检,真的只是体检吗”   说着说着,少女眼底便有泪光闪动,配上仅有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极为可怜。   叶楠青万万没想到,自己曾经做下的事情全都被顾纤给猜中了。   因为曲斓的缘故,她并不喜欢这个继女,每次看到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要不是为了让女儿好好活下去,谁会把这种碍眼的东西放在眼皮子底下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她急忙道“纤纤别误会,我们的确没做过配型,只是因为你跟菀菀是亲姐妹,猜测成功的几率会大些,才将期望放在你身上。”   直到现在,叶楠青还在撒谎。   顾纤用力咬住下唇,流着泪道“您还真是关心姐姐,可是又有谁来关心关心我我从一出生起就没了妈妈,被外公外婆抚养长大,好不容易回到家了,你们却只是为了挖我的肾,这样的亲人,我要不起。”   看着自己孙女眼圈泛红、强忍委屈的模样,顾奶奶也难受得很,拉住少女的胳膊,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抚。   “纤纤别哭了,有爷爷奶奶在,不会让他们胡闹下去。”   顾纤要的就是这句保证。   任凭顾临呈再胆大妄为,也不敢违拗老爷子的意思,他是顾氏总裁不假,但老爷子手里却握有最多的股份,若是真让他寒了心,总裁的位置恐怕就要换人坐了。   弄清了来龙去脉,顾临州的表情格外冰冷,注视着顾菀的眼神也流露出几分厌恶。   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这个侄女生了副自私自利的性子,不过顾菀处事周全,就算有点小心思也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不会太过分,但今天她实在是触及了自己的底线。   “菀菀,我会让医院留意着,一旦有合适的肾脏便动手术,你也不必把主意打在亲妹妹的头上。”   “小叔,您误会了”   顾菀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临州摆手打断“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清楚,不必自欺欺人。”   事实真相已经摆在眼前,无论顾菀再怎么解释,老宅的人都不会相信,毕竟顾纤从来都没有冤枉过她,叶楠青带继女去做过配型,那一家三口也确实想要原身的肾脏,甚至就连原身的死,都是在为剧情做铺垫。   老爷子拄着拐杖,用力敲击地面,发出砰砰的响声,他正色道“老大,我要你保证,这辈子都不让纤纤肾源。”   “爸,您不能只顾及纤纤,不顾及菀菀啊”叶楠青忿忿不平地叫喊。   顾菀扯住了母亲的袖口,声音略微发颤“爷爷,是我一时糊涂,您别责怪爸爸。我发誓总行了吧要是用了妹妹的器官,我会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这场闹剧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直到顾临呈三人离开老宅,风波才算平息。   顾纤擦了擦眼角的水雾,真心实意地冲着祖父母和小叔道谢,若没有他们,以顾菀执拗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你是我侄女,这么见外做什么瞧你瘦的,都跟皮包骨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家虐待你,不给你饭吃”   男人虽然板着张脸,但眼神中带着的浓浓关切却做不了假。   顾纤知道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她最是记恩不过,此时垂眸笑了笑,红唇微挑,看起来极其明艳。   “好了,折腾了一晚上,你先进房间休息,明天我送你回桃花镇。”   少女连连点头,她刚要上楼,就瞥见了自己先前拿来的菖蒲,它被摆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上,枝叶油绿繁茂,生机勃勃。   菖蒲这种植物生的越好,散发的香气便越浓,这盆花有息壤滋养,称之为极品也不为过,它散出的气味既能开窍醒脑,又能趋避蚊虫,是难得的好东西。 第22章   顾纤拇指揉搓着腕间的红痣, 没多久便有不少息壤落在掌心里,她走到花盆边上,先用手拂了拂冰凉的叶片, 再将细碎粉末洒了上去。   息壤遇土即化, 也不会让人发现, 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菖蒲吸收了灵气,不止芬芳更浓,花苞内还蕴着点点水雾,看起来格外润泽,与边上那几盆品相不错的兰花相比更胜一筹。   在老宅住了一晚, 第二天清早,顾临州就敲响了客房的门, 把顾纤叫了出来。   少女睡眼惺忪,看着小叔端在手里的狗粮, 不由打了个激灵, 瞌睡也清醒了。   “您这是要去喂狗我就不去了吧, 听说藏獒性情凶悍,万一咬着人就不好了”   顾临州却没给顾纤拒绝的机会,拽着她的胳膊直将人带到洋房后面一处用铁丝网严密环绕的地方。   两只黑乎乎的小狗崽从犬舍里探出头, 大约十几斤的模样, 边摇尾巴边往这边冲, 离得近了, 顾纤才注意到它们眉心、前爪以及肚皮都是橙黄色, 毛发蓬松, 眼珠水汪汪的,这副模样不止不吓人,反倒称得上憨厚可爱。   “这就是您说的两只藏獒”顾纤有些无语。   昨晚上顾临州阻止顾菀留在老宅,给出的理由就是怕藏獒会突然暴起伤人,当时她没有看到实物,心里还挺胆怯的,哪曾想小叔养的根本不是什么恶犬,而是两只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小奶狗。   小藏獒性格比较亲人,等顾临州将铁门打开后,它们咻的一下钻出来,用爪子牢牢抱住顾纤的小腿,毛脸也在来回蹭着,带来阵阵痒意。   “我养了咖啡、巧克力好几天,待遇还不如你,真是太令我伤心了。”   动物虽然听不懂人言,却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这会儿两只毛团纷纷冲到顾临州身边,不断刨着他笔挺的西裤。   “时间不早了,我先把你送回桃花镇,等过几天再来老宅住。”   顾纤乖巧点头,她坐在宾利的副驾驶上听歌,到曲家后又取了些新制的花茶,交到叔叔手里,巴掌小脸挂着甜笑,酒窝简直能腻死个人。   顾临州前脚刚走,顾纤便换了套衣服,推着轮椅将外婆带出去逛逛。   老人家的身体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在街坊邻居眼里,她依旧是那个摔断过腿的年迈老人,平时走路都不利索,若是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地站在外面,未免太招眼了。   轮椅接触地面,发出骨碌骨碌的响声。   轮胎缓慢轧过金黄落叶,散出植被所特有的清新香气。   顾纤往后山的方向前行,经过一处坡面后,她看到有施工队在百米开外的河边建造别墅。小镇的空气质量本就比主城区强,还依山傍水,格外僻静安宁。   据小道消息所说,桃花镇风水好,人杰地灵,前朝时出过不少状元,甚至还有一位成为天子近臣,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许多富商都信风水,如今房屋尚未建好,就有不少买家盯上了谢园,可惜谢氏一直没开盘,那些人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少女紧盯着光秃秃的后山,探出粉嫩舌尖舔了舔唇瓣,说不出的眼馋。   之前她跟宁爸合作,向茶馆花茶,这才过了短短两周,她就已经赚了七八千了,若不是自家花卉的数量太少、花茶占据市场的程度有限,肯定不止于此。   与花木相比,南市的气候更适合种植果蔬,要是能将后山承包下来,绝对会大赚一笔。   过了好几个月紧紧巴巴的日子,顾纤对金钱的渴望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不过她性子轴,花自己的钱心安理得,一旦用了别人的,便觉得浑身别扭,想法设法也要还回去。   将外孙女渴望的神情收入眼底,曲外婆思索了会儿,道“这附近的土地应该都被谢氏承包了,住宅用地产权都是七十年,也不知后山会不会重新改建,毕竟那是荒山,长满了灌木杂草,不仅没有出产,看着也不太美观。”   “谢先生就住在隔壁,有机会我问问他。”   祖孙俩出门时天气还算晴朗,没想到才过了半小时,天幕便被厚重铅云积满了,远处隐隐还有轰隆隆的雷声响起,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会下一场大雨。   “咱们得快点回去。”顾纤抬头望天。   话落,她推着轮椅顺原路返回,还没等到家,豆大的雨滴便噼里啪啦坠了下来。   顾纤年纪轻轻并不怕淋雨,但曲外婆身子骨本就不好,就算有息壤养着也不能随意折腾,万一感冒了,肯定要吃不少苦。   这么一想,她将外套褪了下来,盖在老人家头上。   “你快把衣服穿好,别管我”曲外婆急声道。   “雨下的越来越大,咱们先回家再说。”细密雨珠将姜黄色的丝质衬衫打湿,紧紧贴合在少女窈窕的身躯上,深秋的气温本就不高,顾纤冷得浑身发抖,不由加快脚步。   突然,一阵鸣笛声自身后响起。   她回头看去,便见英挺高大的男人快步走过来。   谢颂手里握着黑色伞柄,将雨伞撑在祖孙俩头顶,黑眸瞥见已经浸湿的布料,浓眉皱得更紧,催促道“上车吧。”   顾纤没有拒绝谢颂的好意,她扶着曲外婆坐在后座,发现谢颂将轮椅折起,放进了后备箱,动作很是熟稔。   男人上来后,伸手将车内空调打开,又把手帕递到后座。   “先擦擦,免得着凉。”   手帕带着淡淡木质香,顾纤怔愣了一瞬,赶忙接了过来,轻轻拭干头脸处的水珠。   昨晚参加酒会,她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脚掌磨得又酸又胀,回到家就换了双平底的芭蕾舞鞋,舒服是舒服了,却格外容易渗水,这会儿将车厢内的毯子弄湿了一片。   等汽车到达曲家门口时,谢颂把伞往顾纤跟前递了递。   “谢先生,您要不要进屋坐坐”   当着外婆的面,顾纤不好意思唤他的名字,毕竟谢颂身份不凡,在南市这片土地上,能直呼其名的人并不算多。   对上那双如黑葡萄般润泽的眼眸,谢颂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略微颔首,冒雨跟了上去。   顾纤先将外婆送到檐下,而后转身往外冲,想撑伞把男人接过来,岂料竟撞在了一堵肉墙上。   “您、您怎么自己跟上了”   雨水将黑发打湿了大半,往后一拨,露出饱满的额头,深邃的眉眼,以及高挺的鼻梁,再配上顺着肌理不断往下滑落的透明水珠,简直比杂志上的男模还要性感。   饶是顾纤早就知道这人生得好,此时也似经受不住了那般,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好像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一样。   “您快进来。”   情急之下,顾纤一把攥住谢颂的手腕,将人带到屋里,之后又去浴室找了条崭新的毛巾交给他。   见外孙女穿着湿衣服忙里忙外,曲外婆急得不行,嘴角都快冒出燎泡了,忙道“你身体不比以前,赶紧回房间换件衣服”   顾纤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怀孕了。   细腻手掌覆上了平坦小腹,她点点头,快步往楼上走。   等那抹纤细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谢颂眯了眯眼,状似无意地问“纤纤的身体怎么了是病了吗”   “不是,她只是怀、”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未婚先孕依旧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曲外婆不想让外孙女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抿了抿嘴,改口道“只是有点小毛病,多谢您关心。”   顾纤换好衣服下楼后,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已经离开了,她有些奇怪,不过并没有多问,去厨房煮了些葱姜水,跟曲外婆一人喝了一碗,浑身都发出汗来,终于觉得舒服多了。   谢颂冒雨回到家中,刚一进门,他从兜里摸出烟盒,两指夹着一根香烟。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手一直在发抖,用打火机点了几次,都没点燃。   脑海里回忆起曲外婆说的话,她只是怀怀什么   怀孕吗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谢颂就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打从他记事起,谢朝阳就会带着各种各样的女人回家,毫不避讳徐雁,更不会避讳当时不到十岁的他。   那些女人以为谢朝阳对长子无比厌恶,为了讨到他的欢心,她们甚至还会帮着谢朝阳虐打谢颂。   为了金钱,为了利益,为了谢氏总裁夫人的位置,她们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这样的嘴脸丑陋至极。   同时也令谢颂无比厌恶。   后来他成年了,接手谢氏的生意,谢朝阳便再也嚣张不起来了,那些攀附他的女人见捞不到好处,一个个离他而去,既现实又凉薄。   谢颂不想变成谢朝阳那样的混账,肆意伤害自己的家庭,再加上工作繁忙,对恋爱没有任何兴趣,便一直单身到了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了让自己动心的少女,他本打算循序渐进地追求,却被曲外婆一番话推到无尽深渊之中。   他爱慕的女人,肚子里却怀着别人的骨血。 第23章   一场春雨一场暖, 一场秋雨一场寒。   暴雨停歇后,桃花镇的温度又降了不少,顾纤怕庭院中的山菊淹坏了根, 第二天又取出些息壤洒在根茎附近, 有了灵气的滋润, 这些花木根本不可能出问题。   正当她忙活时,曲外婆拄着拐从屋里走出来,大概是日子过得舒心,她眼角的纹路都少了许多,配上刚染完没多久显得格外乌黑茂密的头发, 说是四五十岁也有人相信。   “纤纤,你看桂树上是不是多了个蜂窝”   闻声, 顾纤抻头望去,果然有零星十几只蜜蜂绕着枝叶打转, 蜜蜂不是马蜂, 危险性并不算太大, 与其直接将蜂窝给捅了,让它们无家可归,不如弄只蜂箱回来。   顾纤把自己的想法跟外婆说了, 老人家自然不会拒绝, 因在桃花镇住了许多年, 她还认识几个擅长养蜂的老邻居, 当即给人打了电话, 订了一只蜂箱。   “成了, 明天老刘亲自过来,把蜜蜂转移到蜂箱里,你也不必担心了。”   桃花镇虽然距离主城区很近,但植被覆盖率却非常高,其中囊括了各种各样的花木,春天的柑桔、夏天的椴树、秋天的荞麦、冬天的柃木这些都是品质上佳的蜜源植物,因此小镇上也有不少养蜂人。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刘叔抬着蜂箱来到曲家门前,在洋房后找到了摆放花盆的木台,将蜂箱放上去,往里面抹了些蜂蜜,又点燃了蜂巢残片。   没多久,顾纤耳边听到了嗡嗡声,果然有蜜蜂进到这里。   那天从曲家离开后,谢颂便请了侦探,让他查了查池昭的经历。   池昭好歹也是娱乐圈的明星,最近又有了几分热度,想找到他的资料并不算难,不出三天,这些文件就被摆在了谢氏总裁的办公桌前。   修长手指翻动纸页,发出轻微的响声,在看到一行字时,谢颂瞳仁骤然紧缩,周身的气压也沉了下来。   池昭与顾纤是恋人关系。   a4纸被他捏的微皱,手背上迸起的青筋也足以说明男人的心绪有多不平静,之前谢家举办酒会时,谢颂特地问了顾纤池昭是谁,当时她回答说两人没什么瓜葛,但侦探送来的资料却不会有假。   谢颂并不认为顾纤会故意欺骗自己,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了,一个刚上大学的少女未婚先孕,确实不宜声张。   秘书周恒端来一杯桂花茶,端到桌面上,见老板脸色黑如锅底,内心涌起忐忑,问“老板,您今天是留在市区的公寓,还是回桃花镇”   整整一周,谢颂再也没能见到顾纤,他本以为控制见面的次数,体内分泌过剩的多巴胺便会减退,让他恢复到以往冷静理智的状态。   没料到事与愿违,越是见不到少女,他就越是想念,顾纤不止会在白天出现在他脑海中,夜晚的梦里也是她。   削薄唇瓣紧抿成线,谢颂眸色暗了暗,终于做下了决定,“去在林间。”   不管事实真相究竟如何,他都想亲耳听到顾纤的解释。   在林间。   店里的花艺师虽然不少,但由于影后虞忻的婚礼已经提上日程,近来大家格外忙碌,徐雁经常会带着顾纤张笑两人去挑选花材,免得婚礼现场生出什么差错。   好不容易从鲜花基地回来,顾纤只觉得格外疲累,她整个人都趴在了操作台上,水眸半睁半阖,慵懒的情态就跟只猫儿似的。   此时家远的员工都下班了,工作室仅剩顾纤一人,她准备歇一会儿再离开,哪曾想眼皮像打架似的,竟直接睡着了。   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   谢颂站在顾纤身侧,略微垂眸,便能将恬静的睡颜收入眼底。记得刚见到顾纤时,她还是个黄毛丫头,瘦可见骨,双颊凹陷,完全没有精神。   但隔了两个月,少女丰盈许多,原本蜡黄的肤色逐渐被莹白雪腻所取代,唇瓣粉润堪比桃花,黑发顺滑犹如丝缎,这份美好足以吸引任何男人,自然也包括他。   顾纤恍恍惚惚睁开眼,便见到有个人影出现在面前,她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子,却因为双腿发麻向前栽倒,亏得谢颂及时扶了一把,否则额头磕在桌角上,流血破皮都是轻的。   “谢先生、谢颂,您来了怎么不叫我”   被禁锢在坚实怀抱中,顾纤觉得别扭,伸手推搡了几下,谢颂才反应过来,扶着她坐回原处。   “我看你睡着了,就没想打扰。”   两人面对面坐着,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顾纤皱起眉头,狐疑地打量着他,问“您今天好像不太一样出什么事了吗”   谢颂抬眼,佯作平静地问“你还记得池昭吗”   顾纤没有原身的记忆,自然也不知道“她”曾经跟池昭的关系,也许有的人天生便气场不合,酒会上见到池昭第一眼,顾纤就对这人升不起半分好感,甚至还在时刻提防着他。   “怎么突然说起他了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谢颂的目光落在少女依旧平坦的小腹处,口腔中弥漫着一丝苦意,“你的孩子是不是池昭的”   听到这话,顾纤吓了一跳,她清楚谢先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难不成原身是池昭的女朋友   不过一夜情的对象明显不是池昭,毕竟她看过录像,那名醉汉身形高大,起码有一米八五,而池昭走的是奶油小生路线,官方身高都不到一米八,宝宝肯定与他无关。   “孩子不是他的,也没有父亲。”   顾纤没有询问谢颂是怎么得知自己怀孕的,毕竟他是谢氏的总裁,用神通广大这四个字来形容,并不过分。   看着少女低垂眉眼、不再开口的模样,谢颂心头一滞,沉声道“以后我来照顾你跟孩子吧”   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有些唐突,谢颂怕吓坏了她,便寻找理由补充“你救过我,也救过我母亲,现在照顾你也是应当的。”   顾纤缓缓摇头,伸手拍了拍自己胸口,轻笑一声“您的谢意我接收到了,不过不需要付出这么大的回报。徐姨一直对我很好,在那种情况下,只要是个三观正常的人都会把她送到医院,即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您不用放在心上”   谢颂是女主曾经动过心思的对象,小说中也有很多关于他的描述,但大部分词句都围绕着他有多冷血、多无情展开,仿佛他不是个活生生的人类,而是没有生命的机器。   顾纤却不这么认为,在她眼里,谢颂性子虽有些冷,却是个心善的好人。   谢总裁还不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他站起身,两手撑着桌面,俊脸上透着严肃,“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说这个了,上回的花茶您喝完了吗要是没了,我再给您送过去些。”少女连连摆手。   “还剩下不少,若不够的话,我再来找你。”   一个月后,在林间的花艺师们终于将雅舍酒店的宴会厅布置好了,虞忻站在门口,将那片深蓝色的神秘星海收入眼底,由于太过惊讶、太过感慨的缘故,她的唇瓣不住轻颤着,眼底也有水雾涌现。   当初看到顾纤的设计图纸时,虞忻心里就充满了震撼,她本以为这种感觉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但满眼的鲜花娇艳、星辰夺目,仍狠狠击中了她的心房。   签到台的位置摆放着精心搭配的花团,虞忻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传到微博上,只写了短短五个字梦中的婚礼。   身为影后,虞忻在华国拥有无数粉丝,微博甫一出现,就被粉丝乃至路人转发点赞,不到一小时便上了热搜榜。   与此相关的词条一共有好几个   虞忻大婚   虞忻伴娘   这会儿顾菀在玩手机,直接转发了这条微博,她也是受邀的伴娘之一,正好能凭借这场婚礼维持自身的热度。   之前网上就有传言,说顾菀会去当伴娘,如今实锤出现,菀粉们一个个兴奋地不行,恨不得冲到雅舍酒店,跟女神来个近距离接触。   微博上热闹的情景与顾纤无关,此时的她正准备休息,为明天画上完美的句点。   别看徐雁平时十分和蔼,但工作时却格外认真。   她承办了婚礼设计,就不容许现场出现任何瑕疵,因此要求花艺师守在宴会厅,顺便将捧花交给新娘。   顾纤就是被选中的人。   她早早睡下,翌日天蒙蒙亮,便跟着徐姨往主城区赶去。   到了雅舍门口,一排豪车格外惹眼,想必其中有很大部分都是来参加婚礼的。   趁着还有时间,顾纤仔仔细细地将花束、灯具,以及其他装饰品检查一遍,之后才将新娘捧花交到司仪手里。   厅内的宾客与记者越来越多,很多现场的照片都被发布出来,浪漫的布景、唯美的设计令网友们赞叹不已,甚至还有人在论坛中发帖询问,想找到这场婚礼的设计师。   此时顾纤并不知道,她忙碌的模样也被人拍了下来,掺在众多照片中。 第24章   注意到顾纤的除了摄影师外, 还有她的好姐姐顾菀。   盯着正在整理花束的少女,顾菀只觉得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掌在搅动她的五脏六腑,那种疼痛实在难忍, 但宴会厅内不止有宾客, 还有虞忻请来的娱乐记者, 万万不能失态。   这些娱记的主要目标便是今日的新娘以及伴娘,毕竟新郎是圈外人,虽然英俊富有,却没有曝光的必要,不如尽心尽力拍摄这些女明星, 才能使新闻更加夺人眼球。   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里顾菀都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但眼下许多人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她身上,反而紧紧望着顾纤。   记者们都以为那是个还没出道的新人, 便将镜头对准少女, 不断拍了好些照片。   顾菀站在新娘身边, 死死咬牙,尽量不露出狰狞的模样。   为了以最好的状态参加这场婚礼,昨晚她特地做了一次血液透析, 治疗的过程并不会产生疼痛, 但失血的感受却十分难捱, 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力也如同血液一样缓缓流失, 明明都是顾家的女儿, 凭什么上天给了顾纤一副完好的躯体, 却要剥夺她的健康   越想就越是不忿,直到司仪让伴郎牵起她的手,顾菀才回过神来,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婚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期间没有发生任何错处,顾纤终于松了口气,仰起头,冲着徐姨笑了笑,朱唇贝齿,楚楚动人。   此时有一名来到现场的摄影师在微博上传了照片,其中第九张他最为满意。   那是个年轻的少女,站在藤蔓环绕的廊柱边上,踮起脚尖,凑上前嗅闻玫瑰的香气。她的肌肤细如白雪,唇瓣艳似红梅,两种颜色相互交织、相互映衬,如同幽暗山林里的精怪,美得不似凡人。   这位摄影师在圈内也挺出名的,最开始只有粉丝评论,等上了热门后,不少路人也纷纷点赞,认为这场婚礼着实令人难忘。   不过没多久,网友们便转移了注意力,在底下一条条刷起了评论   图9的小仙女是谁太美了吧   麻麻,这就是我初恋的样子   这颜值比明星也不差什么,她出没出道啊   类似的评论很快就盖起高楼,吸引了更多的关注,热度仅次于“虞忻婚礼”这一词条,甚至还把伴娘的风头压了下去。   摄影师也没料到一张照片能引起这么多的讨论,但他心里还挺高兴的,毕竟讨论度越高,他的商业价值就越大。   这么一想,他又编辑了一条微博,将九张顾纤的单人照放了上去,或站或坐,或静或动,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找不到任何瑕疵。   有网友认为少女是化了浓妆,又了图,才能达到这种效果,没准真人出现就“见光死”了。   但在林间的官博却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前一阵子,顾纤手工编了花环,成品极具民族风情,徐雁很喜欢,便让她戴着拍了几张照片,如今图片还挂在花店官博上,就被火眼金睛的网友找到了。   看着如同精灵一般展颜微笑的少女,许多颜控仿佛被爱神丘比特一箭射中了心脏,不由捂住胸口。   女人们都看得出来,照片里的姑娘并没有化妆,甚至穿着都十分随意,但就是这样简单随性的打扮,却让人眼前发亮,完全舍不得移开视线。   有人猜到少女应该是在林间的花艺师,便私信官博,询问顾纤的身份以及名字。   花店微博平时是由张笑打理的,偶尔徐雁也会上传花艺作品的图片。   短短一个小时内多了上万粉丝、几千条私信,把张笑吓了一跳,她快步走到老板身边,问“纤纤在网上火了,该怎么处理啊”   多年以来,徐雁经历了不知多少风风雨雨,自然不会将一条热搜放在眼里。   她摆手道“把纤纤那条微博隐藏起来,不用回复。”   听到这话,张笑一边点头一边照做,但即使隐藏了微博,还有不少人提前保存了图片,一时半会儿热度也降不下来。   有位娱乐博主转发了摄影师的微博,并且他还认出了顾纤的身份,艾特了顾菀,问女神,这是不是你妹妹啊   经过他的提醒,网友们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发现这名精灵似的少女叫顾纤,的确是顾家千金,前几个月因为和天恒集团的许董事长闹绯闻,被人追着骂了很久。   离开雅舍酒店后,顾菀就一直在刷微博。   不管是否健康,情绪起伏过大都会对身体造成影响,顾菀很清楚这一点,但她就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手,也停不了下拉刷新的动作。   助理正在开车,经纪人覃权跟她一起坐在后排,见女人浑身紧绷、面色发青,便凑上前瞟了一眼,皱眉道   “你看她干什么又不是圈内人,没几天就被大家忘到脑后了。”   覃权撇撇嘴,对顾菀自讨苦吃的行为很是不满,却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顾菀身后站着整个顾氏,可不是一个经纪人能开罪得起的。   指甲一下下戳着手机屏幕,顾菀咬牙切齿“你看看她,出落的一天比一天美,而且她才十八,这副皮囊还能维持十几年,万一她想拍戏,那我怎么办作为前浪被她拍死在沙滩上吗”   带了顾菀这么多年,覃权对她还是有那么几分情谊的,思索片刻,道“我去买水军,让别人认定顾纤是在炒作,总行了吧”   “明晚还要去医院做透析,你要不要把身体状况公布出来”   “算了吧,我已经够惨了,又何必再卖惨”顾菀言语中透着讥诮。   顾纤很少玩微博,自然不清楚自己在网上有多火,就算她知道了,只怕也不会在意,毕竟她需要照顾外婆和宝宝,余下的事情并不足以让她分心。   这天她上完民法课,准备直接乘坐地铁去医院产检,岂料刚走到c大门口,便见到不远处停了辆迈巴赫,穿着羊绒大衣的谢颂站在车前,深邃俊美的轮廓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   “您怎么来了”   顾纤提着饺子包,几步冲到男人跟前,这一连串动作让谢颂眼皮狠狠一跳。   “小心点,注意身体。”   边说着他边把车门拉开,顾纤坐在副驾驶上,便听到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听母亲说,你今天要去医院做产检,刚好在附近开完会,就过来了。”   “那您下午没事吗会不会耽误行程”   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少女脸颊冻得通红,鼻尖也不例外,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惜。   谢颂将围巾取下来,给她系好,“我下午没有安排。你也是快当妈妈的人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从很早之前,顾纤就发现男人身上带着一股极淡的木质香,那种味道不像是人工合成的香料,格外好闻。   手指无意识捏弄着围巾柔软的边角,车内播放着ton of di,悠扬的声调让少女忍不住弯了弯唇。   同时,谢颂的眼神也更加柔和。   顾纤是头一次怀孕,也是头一次做产检,有很多事项都不太清楚,谢颂帮她挂号、交费,还陪着她在b超室外面排队。   他手里拿着保温杯,里面装满了温水,往前递了递,正色道“我听医生说要多喝点水,已经不烫了。”   前排有个二十出头的女生回头看着顾纤,脸上满是羡慕“妹妹,你老公对你真好,我丈夫最近出差了,让我一个人来做产检。”   顾纤刚想解释,就被谢颂拍了下肩膀。   “说得太多,反而会引起误会,都是我不好。”   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炙热气息喷洒在耳廓,那处肌肤尤为敏感,此时红了一大片。   “顾纤,进来做b超。”   护士出门喊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边点头边往科室里走。   少女将外套脱了,平躺在床上,医生掀开毛衣,露出微微凸起的腹部,在上面涂了一层冰凉的凝胶。   顾纤知道谢颂也跟着进来了,那道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仿佛能将她灼烧出两个窟窿一般,好不容易检查完胎儿的状况,她鼻尖出了一层细汗,脸颊也红润润的。   “宝宝大概长十三厘米左右,很健康。”   顾纤虽然没什么实战经验,却能看懂谢颂的眼神,也能感觉到这人有多热情体贴。   他应该是喜欢她。   这个认知让顾纤觉得非常诧异,毕竟在小说中,因为童年时期的灰暗记忆,谢颂对女人一直没什么好印象,就连女主想攀附他都没有成功,此刻竟主动送到自己面前,不吃惊才是怪事。   如此优质的男人,顾纤说不抱有一丝好感,那肯定是假话。   但现在的她实在没有精力去经营一段感情,谢颂值得更好的,不该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谢颂本身就具有极敏锐的观察力,自然能察觉出少女神情的转变,抢在她开口前说“我除了母亲以外,再也没有感受过亲人的关怀,你和宝宝像是照进我心底的一束光,能不能让我当孩子的干爸纤纤会拒绝吗” 第25章   即使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 但谢颂却非常了解少女的性格,她看似柔弱,精致的如同瓷器一般, 胸腔内却生长着一颗无比坚韧、无比倔强的心脏, 不愿给别人添麻烦, 有什么苦都会自己咬牙扛过去。   若是换成无关紧要的人,谢颂不仅不会在意,甚至还会欣赏这种性格。   但此时此刻,面对自己抱有好感的姑娘,他难免会涌起挫败感。   文明社会的商界本质上与遍布野兽的丛林没有任何不同, 谢颂既是最优秀的商人,同时也是最出色的猎手,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以何种方法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达成目的。   纤纤最大的弱点就是善良, 而他也卑鄙地利用了这一点。   沉默了足有一分钟, 顾纤仍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白皙小脸皱成一团,连那双向来明亮的杏眼中也满是纠结之色。   将她这副模样收入眼底,谢颂有些不舍, 俊美面庞流露出一丝黯然, 苦笑道“是我太唐突了, 不该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纤纤既然不愿意, 那就算了, 我们是朋友, 也不该让你因为这种小事为难。”   “不我不是不愿意,只是”   顾纤急忙反驳,她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谢颂故意示弱,触动了少女的心弦,让她生出几分不忍。   “只是什么”   “你是谢氏总裁,身份远非普通人可比,要是将来组建了新的家庭,恐怕会产生误会。”   谢颂低笑着摇头“以后的事情等以后再说,我只问你一句愿意还是不愿意”   黑眸紧盯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谢颂嗓音略带嘶哑,隐隐还夹杂着激动。   这档口,就算顾纤心肠硬的像铁石一般,也没办法吐出拒绝的话,只得点头。   谢颂突然弯了弯唇,他容貌本就极其俊美,但平时不苟言笑,加上气势非凡,总会让人心生惧意,现在倒是温和许多。   “纤纤放心,终此一生,我都会好好照顾宝宝的。”也包括你。   为了不吓坏顾纤,男人并没有将后面四个字说出来,他眉眼处带着浓浓愉悦,像呵护至宝般将人送回曲家。   与此同时,顾菀经纪人买的水军也开始工作了。   长成这样还叫什么小仙女自炒的嘴脸不要太难看   顾纤以前也不长这样,她是不是整容了   1,明明就是故意营销,还非要装出一副清纯无辜的模样,妈耶,直接说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不就行了   之前因为许瑞逢的事情,顾纤将“冯冯猫”告上法庭,水军们也都是有脑子的,他们虽然想赚钱,却不愿意惹上麻烦,便刻意避过慈善晚宴的风波,只攻击顾纤的长相,并且将这次热搜渲染成刻意炒作。   群众的情绪极容易受到舆论的引导。   最初只有一个人这么说,网友们自然不会相信,但十个、百个、成千上万的黑子出现,很多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甚至还信以为真。   除去水军外,菀粉们也对顾纤没什么好感。   毕竟“同父异母”这四个字本就带着一丝不和谐,再加上顾纤曾在微博上公布过父母的结婚证,好险没将自己的偶像推入深渊,粉丝们肚子里都憋着气,偏偏顾纤是圈外人,根本无处发泄。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们自然不会错过,纷纷涌进了顾纤以及在林间的微博,以各种不堪入耳的言辞辱骂。   只扫了一眼那些未关注人的私信,张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暗暗嘀咕几句,觉得网络暴力真可怕。   下午谢颂刚回到公司,周恒便迎了上来。   “老板,网络上有很多不利于顾小姐的流言,我查了一下,应该是有人买了水军,刻意抹黑顾小姐的名声。”   男人微微皱眉,快速浏览了微博,声音冰冷到了极点“把评论压下去,再查查是谁在背后搞鬼。”   周恒连忙点头。   能给谢氏总裁当秘书,周恒自身的业务能力极强,在下班前便已经将事情弄得一清二楚,站在办公室内汇报   “买水军的人名叫覃权,是女星顾菀的经纪人,不过这件事究竟有没有顾菀的授意,暂时还不能确定。”   即使是朝夕相处的亲兄弟,为了利益都有可能撕破脸,更何况根本没有多少感情的异母姐妹。   如今顾菀得了肾病,想让纤纤肾源,器官远比金钱重要得多,为此出手抹黑纤纤,也能说得通。   “热度下去了吗”   “我联系过向经理,那边的程序员已经开始处理了。”周恒道。   花钱请来的水军自然比不得微博的领导,他们一发话,程序员马上便删除了包含该词条的内容,甚至还封了许多小号,网上的不利评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此时顾菀还没得到消息,她正在医院中,准备做透析。   只要一想到网友们对顾纤的辱骂以及厌恶,她的心情便格外畅快。   不得不说,顾纤的容貌与曲斓极其相似,都是那种不用费心装扮便尤为亮眼的美人,这样的优势就算在娱乐圈中都十分显眼,一旦她拍了戏,岂不是将自己当成垫脚石,狠狠踩下去   但现在倒是不必担心了,无论她长相有多美,还没出道就被狠狠打压,以后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大概是太过高兴,女人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   岂料做完体检,护士刚将针头插进血管中,覃权便走了进来,他脸色青白交加,额头上也渗出一层虚汗,这副模样显得格外狰狞。   “出什么事了”   覃权瞥了一眼护士,等她们离开后才气急败坏地抱怨“你们家对顾纤还真好,明明仅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负面消息,他们竟联系到了新浪高层,现在不止不能评论,甚至连热搜排名也在不断地往下掉,还真是舍得”   男人每说一个字,顾菀面上的笑容便僵硬一分。   她不信邪地登上小号,试着评论摄影师的微博,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回复不了,这种情况并不是系统出了问题,而是有人在背后控评。   “不可能我爸才是顾氏总裁,他根本不在乎顾纤,又怎会为了她付出这么多的心力”她不住喃喃。   “事实摆在眼前,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覃权狠狠拍了下脑袋,突然手机响了,助理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覃哥,不好了,菀姐跟原少爷吃饭的照片被人爆出来了”   如今的顾菀正处于转型期,需要好好磨砺自己的演技,多拍几部有口碑的片子让观众记住她,因此应当极力规避绯闻,免得造成大规模脱粉的后果。   顾菀也听到了电话的内容,她强自压抑住内心的焦躁,摆手解释“我跟原秋林只是朋友,并没有过限的举动,这些狗仔是在捕风捉影。”   “无论新闻是真是假,你都要注意些,等过了这段关键时期再谈恋爱也不迟,否则不止会影响到你的风评,还会引起公司的不满。”   顿了顿,覃权继续补充“明辉娱乐家大业大,在娱乐圈的影响力极深,要是真有原少爷保驾护航,你的路也能好走许多。”   女人并没有回应。   在她眼里,原秋林的确能称得上优秀,但比起另外一个人还差得远。   顾纤的月份一天比一天大,好在天气转冷后,她身上的衣服也足够厚重,完全看不出微凸的小腹。   因此,除了老家的人以外,c大的同学并不知道她怀孕的消息。   这天顾纤来到学校,宁岚岚一看到她,便乐陶陶冲上前,挽住了好友的胳膊。   “纤纤,你居然参加了虞忻的婚礼,现场有那么多明星,布景也美得像仙境一样,未免太幸福了”   昨天下午,宁岚岚从茶馆回到家里,闲着无聊便刷起了微博,谁知道竟在网上看到了少女的照片,她的纤纤美极了,比那些明星还要耀眼。   宋皎坐在后排,听到宁岚岚激动的声音,不由咬紧了牙关。   上次因为送材料的事情,年级主任将她狠狠骂了一顿,完全没有避讳学生会的成员,现在她在学校里都抬不起头来,这一切都是拜顾纤所赐,要是没有她的话,自己也不会丢尽了脸面   她就不明白了,顾纤除一张脸长得还算凑合,根本没有任何优点,那些人竟然都关注了她,难道他们都瞎了眼不成   顾纤没理会宋皎愤恨的目光,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从包中取出只透明玻璃瓶,里面盛放着金黄色的粘稠液体,隐隐还透着几分甜香。   宁岚岚双眼顿时亮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很清楚纤纤拿出来的都是好东西,市面上买都买不到。   要不是有了茉莉、桂花以及现在的山菊,她家茶馆的生意也不会越来越好,甚至还压过了对面的潮声。   “这是什么”   “先前我在老家弄了只蜂箱,蜜蜂采集了柃木的花蜜,便会产出蜜糖来,我想着给你送过来些,也能尝尝味道。”少女眯眼笑道。 第26章   曲家庭院里没种柃木, 但距离洋房不到百米的山坡后却生长着一片柃木林,顾纤知道蜜蜂会去采蜜,便带着积攒了数日的息壤, 洒在几棵开花最为茂盛的树根处。   如此一来, 十棵得到息壤润泽的柃木不止花期更长, 娇蕊中含着的花蜜品相也得到了提升。   昆虫的感知比人类更为敏锐,发现其中的不同后,便围绕着那些柃木打转,酿出的蜂蜜格外出众,只要尝过就难以忘怀。   顾纤将搜集的蜂蜜装进罐子里, 分成四份,一份留在家中, 一份送到了老宅,一份给了宁岚岚, 还有一些则交给了徐雁和谢颂。   毕竟那是宝宝的干爸, 四舍五入也算是亲人了, 万万不能亏待。   此时宁岚岚欣喜不已,她接过玻璃小瓶,低头凑上前仔细嗅闻着, 眼中的亮色也变得越发明显。   “纤纤, 你可真厉害。既能插花, 又能设计婚礼, 炮制的花茶味道那么好, 我要是男人的话, 都想把你娶回家了”   宁岚岚搂着顾纤的胳膊撒娇,那股劲儿堪称腻歪,要不是宪法老师进了教室,恐怕她还得乐上许久。   上了整整一下午课,宁岚岚打车去了店里,她下午很少喝茶,便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鲜奶倒进碗中,用微波炉打热。   放温后,她刚要入口,就想起纤纤给的蜂蜜,心血来潮滴了两滴进去。   顿时便有股沁人心脾的香甜在厨房中逸散开来,甚至还被秋风吹拂到了外面。包括宁岚岚在内,宁爸宁妈以及店中的客人全都闻到了这股味道。   有位老爷子叫住了宁爸,问“老板,你们家在弄什么吃的馋得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卖不卖啊”   男人憨厚老实的脸上写满了茫然,摇头说“不清楚啊,我过去看看。”   他来到厨房门口,正好遇上了老婆,夫妻俩对视一眼,站在女儿身边,看着她手里捧着的瓷碗,不可置信地道“你刚刚只加热了牛奶”   宁岚岚点点头,“下午在学校时,纤纤给了我一小罐蜜,说是自家弄的,我在牛奶里加了一点,没料想味道会这么好。”   宁爸也是个聪明人,猜到这种蜂蜜怕是不能量产,便下楼跟客人解释道“夏先生,实在是对不住,蜂蜜是朋友送的,拢共就只有一小瓶,我们也不打算卖。”   “别介啊”   夏文陶是个老饕,还办理了宁家茶馆的会员,想到待会要来的那位,他转了转眼珠子,压低声音蛊惑,“老板,茶馆虽然有会员制度,但实际上也体现不出多大的差别,不如将蜜茶当作新增的品种,按季节供应,会员先得,您看怎么样”   被一直照顾生意的客人软磨硬泡,宁爸也不晓得该如何拒绝,最终还是同意了。   等他将蜜茶端上去后,发现桌前多了一名俊美斯文的年轻人,由于相貌太过出众,宁爸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色泽金黄的茶汤配上莹白茶盏,卖相格外诱人,再加上那股蜂蜜的香气不断往鼻前钻,夏文陶喉结滑动了下,“原先生,您尝尝蜜茶,味道很特别。”   原秋林是明辉娱乐的继承人,因自家经营娱乐产业,他经常出现在杂志上,曝光率比起寻常明星也不差什么,是不少华国女性的梦中情人。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贵公子竟然喜欢甜食。   夏文陶是老导演了,手里有部文艺片想跟明辉合作,之前他已经去了总公司一趟,不出意料地被拒绝了,但他不肯放弃,便将原秋林约出来,想再跟他谈一次。   “原先生,您相信我,那部片子的剧本很好,拍出来肯定是要拿奖的”   原秋林抿了口茶,心情变得愉悦不少。他是个商人,拿奖不拿奖他并不关心,能给公司带来利益的项目,才有尝试的必要。   “夏导,如果您想让明辉投资这部影片,女主角必须启用顾菀,这个条件您能答应吗”   夏文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顾菀曾经演过的角色,发现那个女明星长相还算漂亮,但演技却有所欠缺,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灵气,想达到他心中的标准,必须耗费极大的功夫。   “这”   原秋林抬了抬手,成功让夏文陶把没说完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我只有这一个条件,夏导再考虑考虑吧。”   说完,男人将碗里的蜜茶一饮而尽,转身离开了茶馆。   等原秋林走后,坐在柜台后的宁岚岚看着失魂落魄的老爷子,也觉得他有点可怜,便给他泡了杯菊花茶,随后才上楼,蹲在阳台上给好友打了个电话。   “纤纤,你给我的蜂蜜真是太棒了我在厨房冲了杯热奶,那股香味飘得到处都是有个老导演跟我爸讨价还价,好不容易要了杯蜜茶,没想到他自己不喝,反而把茶汤给了那位经常上电视的原少爷。”   宁岚岚声音清脆,叽叽喳喳仿佛欢畅的鸟儿一般,本来顾纤也是笑着的,这会儿笑容不由收敛几分,试探着问   “岚岚,你知道那位导演叫什么吗”   “诶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我在茶馆的时间不多,哪能记住人家的名字不过听我爸说,老爷子早些年还挺出名,那部家喻户晓的宋业就是他拍的。”   顾纤打开电脑,在搜索框中输入了“宋业”两个字,导演栏出现的名字让她下意识摒住了呼吸。   夏文陶。   果然是他。   按照原本的剧情,顾菀从流量小花转型为演员,需要有质量的作品作为后盾。其中夏文陶导演的百鸟张更是让她获得了影后的提名,也得到了观众们的认可。   百鸟张是围绕口技来讲述整个故事的。其中女主角是口技世家的传人,从小就在爷爷的教导下学本事,长大后因美貌与才情,在京城极有名气。   恰逢乱世,国家动荡。   即便女主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有一腔热血,她护住了许多前朝遗留的珍稀档案、画卷、手札,又救下许多有识之士却因答应要为敌军登台表演而遭受万人唾骂。   在表演结束后,她没有解释,一枪杀死了给百姓带来极大痛苦的卖国贼,随后饮弹自尽。   女主角从早期的稚嫩到后来的成长,中间有个极大的跨度,凭顾菀的素质想要胜任这个角色,可谓是千难万难,但夏文陶导演也是个拗的,对自己的作品有极高的要求,每个镜头都反反复复地琢磨,这才让顾菀在电影圈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如果顾纤没记错的话,由于早年牵扯进一桩官司中,夏文陶在圈内的名声并不好,即使后来证明是冤枉的,也没有谁愿意跟他合作。   因此,他才会找上原秋林,最终让顾菀捡了漏。   顾纤挂了电话,起身下楼,走到谢家门前,犹豫着该不该敲门。   谢氏财团确实涉及娱乐圈,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跟谢颂商谈。难道要告诉那人,说自己能未卜先知,预料到夏文陶拍摄的片子会火   这跟精神病有什么区别   谢颂搬到桃花镇后,就在门口安了摄像头,此时透过屏幕看到少女鼓着腮,状似苦恼的模样,眼底流露出一丝宠溺。   他站起身,快步上前,将房门打开。   顾纤没料到谢颂会突然出现,她双眼瞪得滚圆,结结巴巴道“您、您怎么出来了”   “我看你站在外面也有一会儿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别忘了,宝宝也是我的孩子。”   不知为何,顾纤总觉得这话有歧义,她面颊微微泛红,余光扫见脚下踩着的毛绒拖鞋,才发现自己因为太过激动,竟忘记换鞋就出门了。   “不进来吗”   谢颂侧过身,将拖鞋放在地板上,沉声询问一句。   少女摇摇头,小巧莲足便露了出来,踏进了深灰色的棉质布料中。暗沉与柔腻相对比,更显出奶白的肌肤有多细致。   男人高大的身躯紧绷了下,很快又恢复自如,他将顾纤带到沙发上,给她泡了杯牛奶。   “说吧。”   捧着温热的玻璃杯,顾纤心一横,咬牙道“您听说过之前拍宋业的那位导演吗他手里有部很好的片子,要是拍了的话,肯定不会吃亏的,我记得谢氏也有娱乐公司,便想着把这消息告诉您。”   谢颂两指摩挲着下颚,笑着问“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少女面色严肃地颔首。   “业务部的总监曾经将有意拍摄的电影篇目报上来过,初审时这部百鸟张也在其中,但却没得到董事会的支持。”   “这部片子很好,为什么没选上”顾纤觉得奇怪。   “剧本确实不错,不过拍摄出来,有很大的可能是叫好不叫座,无法让公司收获利润,所以才没有通过评估。”   谢颂给出的理由非常充分,顾纤也能理解。   但她更清楚百鸟张的口碑有多好,甚至票房都达到了十亿,是明辉娱乐收获最丰的投资,同时也是顾菀走向神坛的第一步。 第27章   顾纤张了张嘴, 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按照原本的轨迹,百鸟张就是特地为女主准备的磨刀石, 将她从平平无奇的璞玉打造成光芒四射的艺术品, 也许这部戏注定属于她, 谁都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   这么一想,顾纤难免有些不舒服,低头喝了口牛奶,以此掩饰自己的情绪。   谢颂屈起指节在茶几上轻叩数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吸引了少女的注意。   “怎么不过是一部电影而已,无论票房是高是低, 都不值得你为它发愁。”谢颂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决定, 准备待会便通知业务部的总监, 让他重新将百鸟张放入备选名单中。   说实话, 谢颂并不明白顾纤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可能是出于感激,也可能是出于其他理由。他不想追根究底, 却愿意遵从内心深处的想法, 永远将少女纳入到自己羽翼之中。   “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很多优秀的作品都因为不符合市场被筛选掉了, 其实要能拍出来, 应该也挺好的。”顾纤暗暗摇头。   “你真这么看好夏文陶”即使知道夏导演是个年过六旬的老爷子, 谢颂胸腔中仍有丝丝妒意涌现。   他认识纤纤已有四个月了, 却从来没得到她的夸赞。   顾纤没注意男人渐渐暗沉的眼神,自顾自说道“夏导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要不是当年平白无故受人牵连,如今也不至于会落到这种境地。”   这个世界虽然仅是由小说架构而成,但其中每个人物都是真实的,都拥有自己的性格,顾纤曾经处于旁观者的位置,对这一点的认识尤为深刻。   作为书里的女主,顾菀能一步步爬到事业的巅峰,引来无数追求者的爱慕,她的心性必定十分坚毅,认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更改,否则根本走不到那一步,也不会若无其事地接受亲妹妹的肾脏。   现在顾纤不止没有肾源,反而跟那一家三口彻底撕破脸了,以顾菀的脾气,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如此,她就必须想办法自保。   “你在想什么”   略显喑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吓了顾纤一跳,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边摆手边道“我还是觉得夏导的片子值得一试,如果谢氏不跟他合作的话,我就去找小叔问问。”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谢颂不着痕迹地皱紧眉头,他希望少女在遇到麻烦时,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我改主意了,有些事情确实值得尝试。”   “您要投资这个项目”顾纤眨眨眼,内心涌起几分期待。   “对。”   “谢先生谢颂拍摄百鸟张绝对不会吃亏的,您相信我,在明年之前肯定会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   男人弯了弯唇,意味不明地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进入十一月后,顾纤用在学习上的时间更多了,闲暇时便会翻开专业课的教材,一遍遍浏览着老师上课讲过的知识点。她的基础本就比别人薄弱,万一没通过期末考试,很有可能要面临重修。   想到那样的后果,她不由打了个激灵。   忽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顾纤连忙下楼开门,发现一名温婉秀丽的女人站在外面,正是曾经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凌雨颜。   要是顾纤没记错的话,这位好像是谢颂的高中同学。   “凌小姐,您是不是找错了谢先生住在隔壁,不在这里。”顾纤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   凌雨颜抿唇笑了笑,摇头道“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见顾小姐一面的,跟阿颂无关。不请我进去吗”   顾纤做了个请的手势,等凌雨颜走进客厅后,还给她泡了杯花茶。   看着身穿宽松家居服的少女,凌雨颜眼神中划过一丝郁色。从高中算起,她认识谢颂已经足有十二年了,他们是同班同学。在那三年内,谢颂鲜少跟班上的女生接触,更不会对她们另眼相待。   因此,凌雨颜对自己很有信心,她坚信自己一定会成为谢氏总裁的夫人,得到谢颂的爱。   但眼前的少女却让她升起一阵阵危机感。   “顾小姐,您过了年才十九岁,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纪,不知道有什么打算”指尖抚过微烫的杯壁,凌雨颜轻声询问。   听到这话,顾纤觉得既荒唐又可笑,一个跟她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竟然找上门问她对未来的规划,她实在是理解不了这种人是怎么想的,直截了当道“您不必做这么长的铺垫,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凌雨颜低低叹息。   “很早以前,阿颂就一直在照顾我,我们决定在年前订婚,希望顾小姐不要破坏这份感情。”   女人的眸光不住闪烁,不必看都知道在撒谎,不过顾纤并不打算拆穿她。谢颂是宝宝的干爸不假,但感情上的事情却不容外人插手,必须由他自己做出选择。   “破坏您怕是误会了。我跟谢先生只是朋友,要是你们产生矛盾的话,我现在去找谢先生,跟他解释清楚。”   说着,顾纤从沙发上站起身,作势要往隔壁走,这副模样把凌雨颜吓得心惊胆颤。   刚才她那番话说的半真半假,若是闹到谢颂面前,恐怕就无法收场了。   “别别去”   凌雨颜紧紧握住少女的手,泪眼婆娑地道“如果阿颂知道我来找你了,肯定会怪我。顾小姐,我十几岁时便爱上阿颂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好吗”   顾纤挣脱开她的钳制,又坐回沙发上,冷声开口“您的事情与我无关,会不会订婚我也不在乎,不必特地前来通知。”   凌雨颜低着头,遮住自己不忿的神情,脑海里将顾纤骂了千次万次。谢家掌控着整个南市的经济命脉,谢颂又无比俊美,哪个女人会不对他动心顾纤还装模作样,还真虚伪   心里这么想,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默默啜泣着,让不知情的人见了,想必会认为顾纤在欺负她。   顾纤被她哭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威胁“凌小姐马上离开,我还会为你保守秘密,要再不走的话,就别怪我不守诺言了。”   闻声,凌雨颜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也不敢多说什么,提着包灰溜溜地离开了。   在引进了花茶后,宁家茶馆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价格却没有提高,仍保持着最初的水平。   夏文陶虽然落魄,但一杯茶还是喝得起的,这会儿便坐在角落里,慢慢吹散茶碗上方的水汽,余光紧盯着手机屏幕,希望有人能联系他。   等了不知多少天,他心中的期冀一次次被冷水浇灭,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投资人,他便只能答应原秋林的条件,启用顾菀作为电影的女主。   其实仔细想想,顾菀作为年轻一代的小花,演技并没有那么差,如果多历练历练,说不定会有很大的进步。   夏文陶拿起手机,盯着原秋林的号码,指尖不住颤抖,好半晌都没有按下去。   突然,屏幕亮了起来,他接通电话,就听到了一道柔和的女声“请问是夏导吗这里是谢氏集团的业务部门,我叫李琴,想跟您谈谈合作的事宜”   夏文陶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谢氏在娱乐圈的影响力与明辉相差不多,但由于总裁谢颂太过雷厉风行,也没有人敢在公司中搞潜规则,不少人受不了这种“水至清则无鱼”的状态,纷纷跳槽,不过夏文陶却很是欣赏谢颂的做法。   拍片子就拍片子,弄那些乌七八糟的饭局有什么用还经常对导演、编剧们指手画脚,简直不知所谓   谢氏自上而下都对极了夏文陶的胃口,偏偏人家公司要求高,他被刷下来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合作,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到底也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即使夏文陶情绪激动,仍保有几分理智,试探着问“之前贵公司也接到过百鸟张的部分剧本,但并没有通过评议,怎么又选中了”   李琴笑着解释“这部片子是总裁亲自审批的,具体什么原因,我们也不太清楚,若夏导有空的话,可以来高新区的公司进行洽谈。”   夏文陶自然不会拒绝,约定好时间后才挂断电话。   宁爸正在收拾茶具,见老爷子脸上的颓色一扫而空,他笑呵呵问了一嘴“大导演,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夏文陶咂咂嘴,故作神秘道“现在还作不得准,过段时间才能确定。”   几天后,夏文陶从谢氏集团走出来,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谢氏总裁果然跟传闻中一样,年纪不大魄力不小,跟他签订合同后,承诺绝不插手剧组选角的事宜。   如此一来,在资金充足的情况下,夏文陶自然没必要委屈自己的片子,他选了几名科班出身的新人,又请了些比较有知名度的老戏骨,在山西平遥展开拍摄。 第28章   近段时间, 覃权乃至于整个工作室的员工都忙得焦头烂额,心情无比烦躁。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往有绯闻出现在网络上, 只要请水军压一压, 再爆出其他或真或假的消息, 公众很快就会转移焦点。   但这次他们用了不少手段,顾菀与原秋林恋爱传闻的热度仍没有减退,仿佛有人在幕后操纵一般。   覃权还特地请了新浪高层吃了几次饭,赔了无数笑脸,依旧没问出什么所以然来。   好在原秋林本就对顾菀存有好感, 也没把这些花边新闻放在心上,否则他真想不到该如何收场了。   覃权去取了些资料, 而后走到女人身边,将这些a4纸交给她。   “公司送来的剧本, 我都挑过一遍了, 你看看喜欢哪个”   顾菀随手翻了翻, 不由皱了皱眉头,“这几部片子的确都是大制作,但给我的角色却都是三番, 连个二番都没有。”   “一般来说, 大制作的电影整个团队的质量都在线, 启用的演员也都是既有流量又有演技的。菀菀你虽然拍过电影, 表现力却不是很好, 直接担任主演恐怕不太行。”   覃权好歹也带出来过影后, 对手下艺人的短板很是了解。   顾菀明白经纪人说的是实话,但她仍有些不甘,自己好歹也是顾家的千金,凭什么要给别人作配   “我记得原少爷之前说过,夏文陶要拍一部有关口技的片子,那个剧本怎么没送来”她忍不住问。   覃权摇摇头,眼底划过一丝不满,淡声道“夏文陶攀上了谢氏,哪还能看得起明辉百鸟张你别想了,反正就是一部普普通通的文艺片,根本击不起什么水花。”   “谢氏”顾菀双眸微亮,娇躯也跟着颤了颤,幸好她还记得正在做血液透析,动作的幅度不算太大,否则肯定会吃不少苦头。   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波澜,她状似无意道“谢氏与明辉虽说是竞争对手,但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要是接了夏导的这部电影,说不定还能跟谢家打好关系。”   身为明辉娱乐的老牌经纪人,覃权的消息极为灵通,早就得知原秋林与夏文陶的约定。   为了不让自家艺人再胡思乱想,他只能明说了。   “菀菀,你跟原少爷是朋友,他也很欣赏你。当初跟夏文陶见面时,便提出要投资百鸟张,前提就是让你当女主角,只是夏文陶不愿意,甚至还使出浑身解数搭上了谢氏这条大船,你是成立了工作室不假,但到底是明辉的演员,不能打了原少爷的脸。”男人苦口婆心地劝说。   闻言,顾菀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俗话说的好上赶着不是买卖,那老头子这么看不起她,主动凑上前也难有什么好结果,不如算了。   “我明白了。”她咬牙点头。   趁着做透析的这段时间,顾菀来回翻找,结合覃权的意见,终于选好了剧本吕氏春秋。   小花顾菀参演吕氏春秋的消息很快被爆了出来,就算顾纤没特地关注这件事,也有不少人在她耳边念叨着,宁岚岚便是其一。   “纤纤,顾菀要演孟姜女了,利影帝、徐影后他们都在这部电影中,顾菀虽然不算主角,但这个资源也太好了吧听说顾氏还追加了一笔投资”   “公司在我爸手里,他为女儿铺路也是正常的。”少女低笑一声,露出浅浅的酒窝。   顾菀最终还是错过了百鸟张,吕氏春秋虽然也是好电影,但导演瞿侠却是业内有名的好脾气,不会对演员有太多的要求,只要能达到及格线即可。   在这种情况下,顾菀想取得进步,恐怕不太容易。   “难道你不是他女儿吗偏心偏的都没边了。你从高中毕业就开始打工,现在咱们都大二了,要不是做兼职赚了点钱,我都不知道你该如何生活”   宁岚岚性格单纯,又是家中的独生女,实在不能理解世界上为何会有这么狠心的父亲,对一个孩子视若珍宝,却对另外一个不管不顾。   顾纤揉了揉好友的脑袋,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她也能猜到顾临呈的想法。   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总将那份自尊心看得极重,一边是温柔小意的情人,一边是他设计利用过的妻子,每当对上顾纤,想必顾临呈都会回忆起曲斓,以及那段出卖身体换取专利的过往。   顾纤不需要顾家的钱,但属于原身的部分,她也会分毫不少地夺回来,绝不让别人占了便宜。   时间一天天过去,即便顾纤不常玩微博,粉丝数也破了十万。   之所以有这么高的关注度,还得感谢顾菀。姐妹两个关系微妙,有些菀粉便会特地盯着顾纤,找准机会来攻击她。   只可惜她再也没有登录过微博,倒是让黑子们白费心思了。   这天顾纤呆在花店,手中拿着梅枝,插进悬胆瓶里,突然张笑走进了工作室,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说“纤纤,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来找你的。”   瓷白小脸露出几分疑惑,顾纤放下花剪,走到在林间门口,便对上了许久不见的顾临呈与叶楠青。   男人身穿深色风衣,一张脸黑如泥丸,额角青筋鼓胀,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跟我回家”   顾纤皱起眉,冷声发问“我在外婆家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去”   “你做的那些事情,自己不嫌丢人,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胡闹。”说话时,顾临呈阴鸷的眼神落在了少女的腹部。   冬天衣服穿得厚,即使月份大了,也显不出身形来。   但只凭顾临呈的表现,顾纤便猜到怀孕的事情暴露了。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需要别人决定我的生活”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不耐打断,“你在外面鬼混,都弄出野种来了,居然还不打胎,反而把他留了下来,你是不是想让我和整个顾家都沦为南市的笑柄”   这会儿正赶上饭点,花店只有零星几位客人,顾临呈也不怕丢脸,口沫横飞指着顾纤的鼻子怒骂,那副模样极其狰狞。   站在旁边的叶楠青面带忧虑,佯作关切地道“纤纤,听你爸爸的准没错,这个孩子不能留,你总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   即使情形太不妙,顾纤心里也不怎么害怕,毕竟在林间是徐雁的地盘,附近安插了不少保镖,一旦这对夫妻做出过分的举动,他们马上便会冲出来。   见少女闷不作声,叶楠青唇角微微勾起,继续劝说“咱们去医院把孩子打了,一切就能从头开始。”   “你也不想让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吧他对你妈妈有愧,一直护着你,甚至还立了遗嘱,准备将部分股份留给你,纤纤,要是你未婚先孕的事情传扬出去,别说股份了,他认不认你这个孙女都不一定”叶楠青走到继女身边,压低声音威胁。   她哥哥是艾宁医院的院长,早就准备好了做肾脏移植手术的器械,只要顾纤同意去打胎,就保不住自己的器官了。   “你大可以说出去,我不在乎。”   少女耸了耸肩,转身往花店走去。   见状,顾临呈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攥住顾纤的手腕,把人往停车的位置拖拽。   一眨眼的功夫,周围多出了不少身材高大壮硕的保镖,打头那人挡住顾临呈的去路,瓮声瓮气道“麻烦这位先生放开顾小姐。”   “我管教自己的女儿,哪里轮得上你们多管闲事”   顾临呈好歹也是顾家的当家人,自然不会害怕几名保镖,但还没等他打开车门,胳膊便被扭到背后,嘴里也溢出一声惨叫。   顾纤获得自由后,两指揉了揉红肿的手腕,胸腔中充斥着对谢颂的感激,要不是他,今天会发生怎样的事,她想都不敢想。   “你们疯了还不快住手”叶楠青扑到丈夫跟前,心里又急又怒。   还没等顾纤开口,徐雁便快步从店内走出来,冷眼望着那对夫妻。   “顾总裁,我把纤纤当成侄女看待,你说都不说一声就想将人带走,未免有些过了吧”   徐雁以前可是谢氏的总裁夫人,即使露面的次数不多,顾临呈也记得这张脸。但叶楠青嫁进顾家的时间晚些,那时徐谢二人早就离婚了,谢朝阳还娶了公司的秘书,并且从不会在公开场合提及前妻。   因此叶楠青根本不知道徐雁是谢颂的母亲,她忍不住怒骂“你又是谁叫了一帮黑社会打人,你这是犯罪”   这会儿保镖已经放开了顾临呈,后者赶忙捂住老婆的嘴,歉声道“徐夫人,我太太不是故意的,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至于顾纤”   “纤纤很好,我支持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徐夫人,这孩子要不得啊就连顾纤自己都不清楚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一个小姑娘,不懂事,将来肯定会后悔的”顾临呈摆出一副慈父模样,看着无比恶心。 第29章   顾临呈是一名合格的商人, 他对顾菀格外上心,不仅仅是出于血缘关系的羁绊,还有自傲、得意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   顾菀犹如最光鲜亮眼的商品, 他投注了无数心血, 若真被肾衰竭夺去了性命, 岂不是意味着这么多年的付出都白费了   顾临呈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才会拆了东墙补西墙,想用顾纤这个“失败品”来挽救顾菀。   徐雁也能猜出他的心思,自然不会被表象所蒙骗,皱眉道“顾先生,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会好好照顾纤纤和孩子, 余下的事情不必您操心。”   话落,她拉起少女的手腕, 将人带回在林间。   眼见着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 叶楠青有些急了, 咬了咬牙“不管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也不能对别人的家务事指手画脚,要不咱们报警吧”   此时顾临呈已经上了车, 听到妻子喋喋不休的念叨声, 心中烦闷越积越多, 用力握着方向盘, 面无表情道“报警你知道那是谁吗她是谢颂的生母, 只要一句话, 就能影响到顾氏的生意,我哪敢招惹人家   顾临呈驱车离开小镇,停在道边,便点燃了一根烟,在车内吞云吐雾。   他实在没想到,那个懦弱内向、平平无奇的小女儿居然出落的如此娇美,比起当年的曲斓都不差什么,还搭上了谢家这棵大树。要知道,早先菀菀也参与过谢氏的饭局,可惜连句话都没跟谢总裁说过。   似是想到了什么,男人脸色不断变幻,将烟头掐灭,飞快地赶回市区。   顾纤跟在徐雁身后往前走,嘴里连连道谢,她本想回工作室继续插花,却被女人带到休息室前。   脸上透出一丝疑惑,她刚推开门,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俊美青年,不是谢颂还能有谁   “您怎么来了”   杏眼透着柔亮的光芒,顾纤搬了张椅子坐下,心里觉得很奇怪。   书里的谢颂无疑是个工作狂,否则也不会在夜半时分突然猝死,最近顾纤都是在下班后才能见到他,没想到工作时间这人也会出现在店里。   “我跟母亲谈些事情,正好听到动静,她便下楼阻止了。”   不是谢颂不想出面,而是他不愿让纤纤为难,顾临呈本性贪婪,若是见到自己,很有可能会做出不利于纤纤的举动。   少女点了点头,手掌一下下轻抚着小腹,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今天多亏您跟徐姨了,否则那对夫妻恐怕会强行把我带到医院,到时候究竟是打胎,还是换肾,谁也说不清楚。”   徐雁低头喝了口花茶,疑惑道“顾菀也不是特殊血型,怎么他们就跟疯了一样”   “正规医院的肾源紧缺,黑市上买来的肾脏质量参差不齐,顾菀什么都想要最好的,我跟她是亲人,又刚成年不久,各项机能都处于最旺盛的状态,肯定比五六十岁的捐献者强。更何况我跟她都姓顾,一旦出了什么事,也方便压下去,免得影响她的星途。”   还有一点顾纤没明说,叶楠青母女由于早些年的经历,对原身存了一种特殊的情绪,说是嫉妒也好,厌恶也罢,总想把原身所拥有的东西抢过来。   比如之前的座钟,便是如此。   “纤纤,这几天你别去学校了,让阿颂帮你请个假,顺便办理休学手续,等孩子生下来,再继续上课也不迟。”徐雁提议道。   顾纤也知道徐姨是在为她着想,毕竟她肚子里的宝宝已经四个多月了,一旦生出什么差错,吃苦受罪的还是自己。   徐雁有午睡的习惯,聊了没多久,便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   等她走后,谢颂抬手点了点桌面上放着的多肉植物,问“前一阵子,是不是有人去曲家找你了”   听到这话,顾纤脑海中浮现出凌雨颜的脸。   当时她答应过那位凌小姐,不把二人见面的事情告诉谢颂,这会儿水盈盈的杏眼眨了眨,她歪头道“找我的人很多,今天的那两个不也是吗您在说谁”   谢颂聘请的保镖都是退伍的特种兵,侦查能力极强,安置的监控能将房屋周围所有角落查探清楚。   谢曲两家相隔不远,该看的也都能看到,所以当时凌雨颜刚一出现,谢颂便收到了消息。   这些天他左等右等,希望面前的少女能主动找上自己,可惜纤纤性子太拗,他终究是没等到。   “凌雨颜。”谢颂直截了当地回答。   顾纤指尖捏了捏耳垂,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原来你问的是凌小姐啊,她确实过来了,也没有多说什么”   顾纤不想掺和进谢颂的感情中,便只能含糊其辞,希望能快些跳过这个话题。   但谢颂却并不会让她如愿,黑眸微眯,一瞬不瞬紧盯着少女,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我还有两个花团没做完,要是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顾纤刚要起身,一只修长的手掌便搭在椅背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不知道凌雨颜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但我和她没关系。”青年面色严肃,全然不像在开玩笑。   休息室内仅有他们两人,顾纤觉得无比别扭,她身躯紧绷,尽量不碰到谢颂。   “嗯,我知道了。”   谢颂心思敏锐,怎会察觉不出少女在刻意回避他视线下移,正好能看到不断颤动的眼睫,如振翅欲飞的蝴蝶般,让他心头一软。   谢颂没打算把人逼得太紧,索性放开手,起身将顾纤送回工作室。   不到三天,休学手续就办好了。   叶楠青在c大做行政工作,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但手续是校领导直接批准的,办公室的老师根本无法插手,就算她心里再恼火也无济于事。   “叶老师,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位顾纤同学应该是你的女儿吧,她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要休学半年”同办公室的齐微忍不住问。   叶楠青对顾氏总裁夫人的身份很得意,也从来没有隐瞒过,因此整个学院上至教授下到学生全都知道此事。   听到这话,女人精心保养的面孔微微扭曲,心里忍不住想要真是顾纤得病就好了,也省得她的菀菀吃苦受罪,偏偏老天爷不开眼,给了顾纤一副健康的躯体。   叶楠青淡淡说“顾纤从小跟外公外婆一起长大,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前几天刚见过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叶楠青刚进家门,便看到了女儿。   此时顾菀并没有化妆,由于生病的缘故,她脸色隐隐泛着青白,眼眶发黑,头发也变得干枯毛躁。   “菀菀,你不是进组去拍电影了吗怎么有空回来”叶楠青脸上带着笑意,赶忙迎了上去。   年轻女人死死抠住沙发的布料,沉声质问“之前舅舅都跟我说了,顾纤怀了孕,肚子里的野种都已经四个多月了,为什么还不把她送到医院去”   顾菀的舅舅名为叶炳,的确是院长不假,但他管理的艾宁只是一家私立医院,其中顾氏还占了一半的股份,在南市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力。   不过叶炳的妻子却在市医院妇产科上班,无意间看到了顾纤的产检报告,便将事情告诉了丈夫。   “不提这事还好,你一说我就来气,你爸爸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那天从桃花镇回来后,就告诉我不准再去找顾纤的麻烦,可她的肾脏本来就是你的,有现成的不用,难道还要老老实实去医院排队等肾源吗”叶楠青连连抱怨。   顾家的保姆都干了十几年了,对太太的性格很是了解,此刻眼皮子动都不动一下,将两碗椰汁糖水放在桌上,而后又进了厨房。   顾菀抿紧唇瓣,嗓音嘶哑“爸爸是不是反悔了我身体不好,即使移植了肾脏也比不上普通人,就跟残次品一样;但妹妹不同,她那么健康,又生得美貌,怀了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将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她依旧能派上用场。”   叶楠青一把搂住女儿,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低声劝道“别胡思乱想,你爸爸最疼爱的就是你了,顾纤从小没养在身边,就算骨子里流淌着顾家的血,仍是个养不熟的,这点他必定比咱们更清楚。”   “话虽如此,爸爸总要给我个理由啊我满心期望现在都化成了绝望,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看到顾菀泪流满面的样子,叶楠青甭提多难受了。   忽然,她脑海中闪过猜测,压低声音说“前几天去找顾纤时,我和你爸遇上了一个女人,正是谢氏总裁的母亲,就因为她护着,才没能成功将人带回来。”   顾菀愣住了,呐呐道“谢氏总裁的母亲”   七八年前,谢家虽然有权有势,却不像如今这般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但自打谢颂接任了谢朝阳的位置,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那样高不可攀的男人,注定会属于她。 第30章   休学手续办好后, 顾纤手上的事情少了许多,也不必从桃花镇折腾到主城区,来回奔波了。   她每天除了照看外婆外, 便会去在林间做兼职, 插花插累了就看会书, 日子倒比先前惬意不少。   这天徐雁拿着张图纸过来,放在操作台上,轻声问“纤纤,谢园附近的后山栽哪种花木比较好那边光秃秃的全是灌木草丛,完全融入不了周围的景色。”   顾纤仔细想了想, “一座山头占地宽广,种些既有园艺价值, 又有实用价值的植被,不是一举两得吗像刺玫是冬春两季开花, 木香花期在四五月, 整座山处处有花, 时时有景,不分冬夏,岂不是很美   而且刺玫花苞、果实、以及木香根茎, 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能充分利用的话, 也不算暴殄天物了。”   徐雁坐在木椅上, 随着少女的描述, 脑海中逐渐勾勒出花海的景象, 心情更为愉悦。   “成,我回头再跟阿颂商量商量。”   顾纤点点头,在玻璃瓶中接了一升凉开水,倒了些白砂糖和硼酸,趁着徐雁不注意,她还在其中洒了点息壤,这样调配出来的营养剂能最大限度保持切花的色泽,减缓代谢。   徐雁出去了一趟,不到十分钟便转身回来,兴冲冲道“我给阿颂打了个电话,他说将后山全权交给你打理,除去基本工资外,还会给你发一笔奖金。”   两指转动着铅笔,顾纤试探着问“徐姨,我能不能不要奖金”   “那你想要什么”   “后山会有不少产出,这些就足够了。”   顾纤手里有息壤,培育出来的植物不止品相上佳,就连花叶果实中也带着淡淡灵气,将这些东西处理一番,也能带来一笔不小的收益。   徐雁经常喝少女送来的花茶、蜂蜜等物,也明白她的打算,当即便点了点头,道“好,那些孳息全都是你的,阿颂的要求只有一点,美就足够了。”   顾纤抿唇笑笑,将图纸复印了几份,尝试着用铅笔勾画出各种花木的分布区域,遇到不合适的地方便擦去重来,神情无比认真。   见状,徐雁也没打扰她,转身离开了工作室,岂料没走多远,就有一道窈窕的身影迎面而来。   女人穿着卡其色风衣,手里拎着精致的礼品袋,温婉秀美的脸蛋格外出色,不是顾菀还能有谁   顾菀好歹也是正当红的明星,虽称不上家喻户晓,但年轻一代中鲜少有人不认识她,这会儿纷纷用余光打量着,猜测她来花店的目的。   之前顾菀曾在雅舍酒店见过徐雁一回,那时她并不知道眼前的中年女人竟是谢颂的生母,若能早点得知这个消息的话,她也不会刻意找来杰森,与在林间打擂台。   “徐”   还没等她打完招呼,徐雁便直接转身上楼了,扫都不扫她一眼。   顾菀从小打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冷待,霎时间羞愤无比,面颊也涨得通红。   还是张笑看不过去了,主动问了一句“顾小姐,您是要买花吗”   顾菀对那些花束没有任何兴趣,她连连吸气,略有些尖锐的指甲抠进肉里,剧烈地疼痛刺激了神经,让她不至于在公众场合失态。   “不了,我是来找人的。纤纤在吗”   张笑并不清楚顾家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会猜到姐妹俩的关系竟如此恶劣,她将顾菀引到工作室门口,道“她就在里面。”   等张笑离开后,顾菀意思意思敲了两下门,随即走了进去。   听到声音,顾纤将图纸扣在桌面上,看清来人的脸,柳眉不由皱紧。   “你怎么来了”   既然跟顾家撕破了脸,她也不必虚以逶迤,让这些恶心的人压在头上。   顾菀万万没想到,以前的自己竟看走眼了。她这个妹妹演技真不错,明明是个度量狭小精于算计的女人,偏装出一副内向懦弱的无辜模样,将顾家所有人都给骗得团团转。   不过此时自己有求于她,就算心里再不痛快,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   强挤出一丝笑容,她道“纤纤,你不想把孩子打掉,我也不逼你,甚至还会帮你劝劝父亲,让他消气。”   顾纤眼神闪了闪,已经猜到顾菀是为何而来了。   前些天顾临呈认出了徐姨的身份,想必不会隐瞒大女儿,顾菀对谢颂存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眼下估摸着是想将她当成垫脚石,以此接近谢颂。   “不必。我没觉得自己有错,也不用你费心。”少女坐在木椅上,小手拄着下颚,莹白小脸儿挂着明晃晃的厌恶。   顾菀暗暗咬牙,将礼品袋放在桌上,憋气道“这是我买的营养品,听说对孕妇有好处,你吃了也能补补身子。”   边说着她边弯下腰,神情无比真挚,“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不该因为自己得了肾病,便苛求你器官;现在我知错了,咱们可是亲姐妹,能不能原谅我这一回”   顾纤又不是傻子,怎会被顾菀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她将东西塞进女人怀里,言语中透着淡淡讥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像你这种人,根本配不上谢氏总裁,无论使出多少手段,结果都不会发生改变,还是趁早死心吧”   怎么说谢颂也是自己孩子的干爸,那样优秀出色的男人,配谁不好,偏偏让顾菀这条美女蛇给盯上了,亏得两人之间没什么进展,否则还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谢颂是鲜花,而顾菀便是污浊不堪的牛粪。   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顾纤没有注意到立在门外的那道身影。   女人连退几步,眼底露出明显的震惊,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心思竟被顾纤猜中了。   一直以来,她对谢颂的想法都藏得很好,连覃权也没发现,顾纤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顾菀再也没有心情想那些有的没的,她尖声质问“纤纤这样胡说八道,难道不怕影响顾氏的声誉吗爷爷最在乎的就是顾家的脸面,你忍心让他老人家失望”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反正你记好了,离谢颂远点,不然我就把之前的录音发到网上。你不是正准备演孟姜女吗一个刻意污蔑陷害自己妹妹的明星,可跟哭倒长城的孟姜女不太相符呢”   这一番话好险没把顾菀气昏过去,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毕竟顾纤手上确实有她的把柄,万一透露出去,她的人设恐怕就维持不住了。   顾菀踉踉跄跄往外冲,刚走到门口,便对上了一张俊美逼人的脸孔,她嘴唇颤了颤,眼圈陡然红了。   “谢先生,您别误会,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是纤纤在撒谎。”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再加上她本就生得好,若换成别人,肯定早就心软了,偏偏谢颂却视而不见,直接越过她,走到了工作室内。   还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回想起顾菀不可置信的表情,顾纤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也太坏了。”   她不知道顾菀走没走,便将音量压得极低。   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杏眼,谢颂心头一热,指腹描绘着如画的眉眼,上面的薄茧刮过,带来阵阵酥麻。   顾纤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有避开,她抿了抿唇,刻意转移话题,“她走了吗”   谢颂用手机打开花店的监控,只见一道身影飞快地跑出去,而后驾车离开。   “为什么说顾菀配不上我”男人低着头问。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顾纤面前,两人的距离不过十几公分,浅淡香气如云似雾,不断涌入鼻间。   顾纤捏了捏食指,正色解释,“顾菀想挖我的肾,还找人设计我,说明她人品有问题;而且您本来就是个工作狂,演员也要四处拍戏,一年到头聚少离多,到后来感情肯定会出问题”   青年眸光微黯,坐在窗边,半晌没有开口。   室内陷入了一阵静默,只能听到空调外机的响声。   顾纤有些过意不去,从包里取出蜂蜜,用温水冲泡了放在窗台上。   “您喝一口,很甜的。”   工作室内开了空调,少女上身穿着一件丝质衬衫,由于布料轻薄的缘故,能看到她纤秀的四肢,以及微微隆起的小腹。   “真的甜吗”谢颂哑声问。   顾纤神情极其认真,不断点头。   修长手指端起茶杯,谢颂的目光落在丰润唇瓣上,慢慢抿了一下,“嗯,的确很甜。”   顾纤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微微仰头,笑道“我的蜂蜜是外面买都买不到的,您多喝一点,也有好处。   不过我觉得您应该适当减少工作量,我听朋友说,有个做销售的学姐因为工作的缘故,天天熬夜,出差时端着饭碗的手一直在打颤,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得了脑梗,后悔也晚了。”   谢颂略微颔首。   以往他觉得生活无趣,便将所有精力都投注在工作上,但现在周遭的世界多了一抹亮色,吸引他不断探寻、不断追逐,直到得偿所愿。 第31章   自桃花镇离开后, 顾菀止住眼泪, 神情从最开始的悲伤逐渐变为冷漠。   她直接给叶楠青打了个电话, 哑声道“妈, 先前我听爷爷说过, 他有个老战友的孙子在公司担任总监,快三十了还没有结婚,不如让他和顾纤相亲。”   顾菀说的这人叶楠青也见过,名叫秦羽恒,长相端正英俊, 虽然比不得明星轮廓精致, 但在普通人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怕是不成吧顾纤还怀着孕呢,哪能相亲”   叶楠青觉得这事不太靠谱, 秦羽恒怎么说也是名校毕业,相貌能力都不差,应该不会心甘情愿替别人养孩子。   “您不能这么想。顾纤好歹也是顾家千金,她一张脸又长得格外美丽, 就跟妖精似的,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说不定秦羽恒见过她后,就同意了这件事呢”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顾菀厌恶到了骨子里,偏偏碍于许多原因, 她不能像设想中那般, 只将顾纤当成随时取用的供体, 还得替她安排一个好归宿。   不过秦羽恒既跟顾家有关系,又能拿得出手,想必老爷子他们知道了,不止不会怪罪,还会认为她想得周到。   “菀菀,你实话告诉妈妈,是出什么事了吗”   叶楠青心里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此刻她从办公室走出来,站在空无一人的楼梯拐角处,皱眉发问。   “您也知道,顾纤搭上了徐雁,否则那位徐夫人也不会阻拦您跟爸爸。但我刚才去了趟在林间,发现事情远不像咱们想的那么简单,顾纤不止认识徐夫人,她跟谢颂的关系也不错,万一她成为了谢氏总裁夫人,只凭咱们曾经做下的事情,想得到好结果怕是比登天还难。”   电话那端的声音微带颤抖,叶楠青不由咬紧牙关,只觉得顾纤这丫头生下来就是为了克她们的,否则那些麻烦事也不会一桩接一桩地找上门。   “这样吧,我先跟秦羽恒见一面,探探他的口风,如果他愿意和顾纤相处下去,再跟老宅那边提也不迟。”   顾菀也知道叶楠青这么做才是最稳妥的。   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心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将痕迹抹去,不然若是惹出了麻烦,便会对她这种公众人物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正当顾纤忙着绘制图纸时,一段只有二十几秒的视频在网上传开了,被人疯狂转载。   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捂着脸从花店里跑出来,脚步踉跄,神情痛苦,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要是个毫无知名度的素人,根本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偏偏视频的主角是当红小花顾菀,拥有上千万粉丝,传播的速度自然不慢。   我女神怎么哭了我好心疼啊   诶,这个地方我去过,花店的招牌虽然被挡住了,但也能认出来,就是前一阵子为虞忻设计婚礼的“在林间”   不是吧我记得顾纤是在林间的员工   不久前,顾纤曾经上过热搜,网友们扒出了她花艺师的身份,现在顾菀去找妹妹,却哭着离开,其中的猫腻让不少好奇心旺盛的人心痒难耐。   此时张笑凑了过来,将手机拿到顾纤面前,忍不住道“纤纤,你说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明明是顾菀主动找上门的,偏偏把过错全都推到你头上,她工作室也没有澄清,这不是故意膈应人吗”   张笑认识顾纤几个月了,也知道这个小姑娘有多不容易,不仅要照顾身体虚弱的外婆,还要在怀孕期间打工,有时看她抬着沉甸甸的几打鲜花便直接进了工作室,她都觉得心惊肉跳。   顾菀的确没有义务帮助成年的妹妹,但她表面上说着姐妹情深,背地里却对顾纤困窘的处境冷眼旁观,这样的亲人真是既虚伪又可怕。   杏眸瞥了眼手机上的内容,顾纤摇头笑笑,“就让她们骂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话音刚落,有一位大v发了条新微博,大致意思就是在林间老板的身份不简单,有她护着,顾纤才敢肆意侮辱践踏自己的亲姐姐。   眼见着有人将战火引到了徐雁身上,顾纤脸色立刻就变了,直接登录了自己的账号,飞快写下一句“如果你再不辟谣,我就把录音发出来”,并且艾特了顾菀及她的工作室。   这会儿顾菀刚拍完一场戏,正坐在保姆车里休息,看到顾纤发布的内容,眼底充斥着愤怒,隐隐还透着一丝惊慌,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通了电话。   “纤纤,是别人在网上乱传谣言,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凭什么又扯到我身上”   少女眼中没有丝毫波动,语气也尤为平静,缓缓道“只要你把事情解释清楚,我就删微博,你知道的,我向来遵守承诺。”   顾菀用力攥着剧本,白皙手背迸起条条血管,她看了一眼身畔的覃权,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好,我现在就去澄清,你满意了”   “满意,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清脆笑音传了过来,将顾菀气得眼前发黑,即便她没看到顾纤那张脸,也能想象出她是一副什么德行,肯定在暗暗嘲笑自己。   她挂断电话,转头望着经纪人,道“你帮我发条微博,就说我是因为家务事跟顾纤起了争执,与在林间的老板无关,别冤枉了好人。”   就算徐雁看不上自己,顾菀也不敢惹怒她,毕竟她还想追求谢颂,要是招致了未来婆婆的厌恶,这条路恐怕就更难走了。   不过顾纤也得意不了多久,她未婚先孕,本就是极大的污点,只要秦羽恒主动追求,老爷子绝对愿意把她嫁出去,到时候看她还拿什么跟自己争   短短二十分钟,顾纤微博下已经有了两千多条评论,大部分都在破口大骂,让她不要撒谎,编造出莫须有的录音抹黑自己的姐姐,但还有一部分人相信了她的说辞,不住留言鼓动,上赶着凑热闹。   顾纤没理会那些或好或坏的评论,将初步完工的设计草图复印几份,再用彩铅上色。   每个季节盛放的花卉不同,花木生长的状态也不同,需要分时间段全部画出来,才最接近真实的效果。   铅笔接触纸面,发出沙沙的响声,大概是工作室的空调开得太高了,少女白皙匀净的面容略微涨红,还有几缕柔软的发丝贴在颊边,配上那双水润润的杏眼,模样甭提有多稀罕人了。   即使张笑是个女人,这会儿都目不转睛的看着。   等她回过神,发现纸页上充盈着绚丽的色彩,浅白的木香花犹如繁星,在绿海中柔柔浮动,搭配上淡粉桃花,以及色泽偏深的红叶李,美得像童话一样。   突然,张笑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一丝担忧,问“纤纤,人挪活树挪死,这些花木确实能栽到后山,但想将它们养好、开出大片大片的花朵却不太容易,也许在三年内都达不到设计图的效果。”   顾纤眨眨眼,故作神秘地道“笑笑姐,我会调配一种营养剂,能让花草树木长得格外茂盛,而且没有副作用。”   “真的假的”   张笑有些愕然,不过她仔细想了想,经由顾纤处理过的植物确实茁壮了许多。   “当然是真的了。别忘了,我外公可是全国知名的学者,他的主要研究方向是食品,但还有个农学专业的博士学位,这种营养剂的方子就是他留下来的。”   曲外公的确是农学博士不假,却并没有留下什么营养剂。顾纤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免得她一个花艺师种出来的东西比经验丰富的老农都好,肯定会让人心生怀疑。   忙了一会儿后,顾纤还不忘抽空看了看顾菀的主页,见她发声解释了,便删除了自己的微博。   此时顾菀的私信已经炸了,都想知道顾纤手里的录音究竟是什么内容,为什么菀菀会服软   很多黑粉及路人都在猜测,顾菀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顾纤抓住了把柄,才会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言听计从。   而菀粉们却不相信,他们对正主无比维护,认为菀菀太过善良,不想让妹妹和花店老板遭受到网络暴力,才会主动发博。   这样的女星真是越来越少见了。   张笑搬来了两打玫瑰,脸皱成一团,“善良吹得太过了吧明明这件事跟老板没什么关系,解释清楚来龙去脉是顾菀的责任,现在却好像欠了她一样,也不知道这些粉丝们是怎么想的。”   “笑笑姐别生气,粉丝们看喜欢的明星,总会带上一层滤镜,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眼里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等时间长了便会慢慢冷静下来,日久见人心可不是白说的。”   顾纤伸手扶着后腰,用木椅上站起来,腹部仿佛有一条鱼儿在来回游动,听医生说这是胎动,宝宝在跟她打招呼。   少女缓缓走出工作室,也没注意到有人用手机偷拍她。 第32章   环境优美的咖啡馆中有小提琴的声音在缓缓流淌, 宛转悠扬的曲调让精神无比放松, 叶楠青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 手指按住牛皮纸信封, 往前推了推。   “羽恒, 纤纤从小由她外公外婆带大,你应该也没见过她,先看看照片吧。”   对秦羽恒来说,叶楠青是总裁夫人,突然将他叫出来,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怀着这样的疑惑, 他将信封拆开,随手取出一张照片, 便看到一名少女坐在操作台前,手里拿着一只红玫瑰,暖融日光照在她脸上,衬得肌肤更白, 唇瓣更艳,就算没有化妆,依旧能看出她有多美丽。   秦羽恒不由怔愣片刻,等回过神来,便对上了叶楠青调侃的目光,面皮不免有些发烫。   “顾太太, 您这是什么意思”   叶楠青好歹也活了大半辈子, 在嫁给顾临呈之前, 就靠着揣摩男人的心思过活。如今的秦羽恒还太年轻,不能完全掩饰住自己的想法,看透猜透并不算难。   “我想你应该知道,顾纤是我的继女,我打算找一个合适的对象,跟她共度余生。”   秦羽恒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从胸腔中跃出来一般,他口中有些干涩,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好事落在自己头上,试探着问“您的意思是,想让我跟顾小姐相亲吗”   叶楠青笑着点头,而后话锋一转,“羽恒先别急着答应,有件事必须提前让你知道。”   青年心里一咯噔,道“什么事顾太太直说即可。”   “纤纤确实很好,但她在几个月前出了意外,怀了身孕,她的体质不宜打胎,就把这个孩子留下来了,若你不嫌弃的话,再商谈下一步也不迟。”   听到这话,秦羽恒面上的笑容陡然僵硬,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楠青也不着急,摩挲着盛放柠檬水玻璃杯,眯眼望着杯底山峦的形状,给出时间让他慢慢考虑。   过了约莫十分钟,在此期间,秦羽恒无数次升起拒绝的念头,但想起顾纤那张美貌的脸,以及她的身份,涌到喉间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他两手握紧了拳头,郑重颔首“顾太太,我同意了。”   见面之前叶楠青还没有把握,但当她见到秦羽恒的反应时,心里便有数了这又是一个被皮囊迷惑的傻子,而且他是个聪明人,拼了命地都想往上爬,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   网上的事情不断发酵,自然瞒不过谢颂,瞥见那些粉丝对纤纤的辱骂,男人眉头紧皱,眼底也有丝丝煞气涌现出来。   周恒冲了杯蜂蜜水,里面还加了几粒干桂花,放在办公桌上。   他刚欲离开,便听到了上司的声音“你去查查顾菀最近在做什么,把她的戏和代言都给撤下去,违约金由我出。”   谢氏旗下虽然也有娱乐产业,但总裁却对娱乐圈的事情不太关心,最多也就审核一下公司明年要拍摄的影片。   不过最近倒是有了几分不同。   谢总先是力排众议,通过了百鸟张的项目,又打算教训顾菀,出现这么大的变化,难道是谈恋爱了   一个好秘书的基本素养就是想得多,说得少。   即使心里的好奇不断翻涌,周恒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恭声点头后,就开始联络几家公司,首先便是吕氏春秋的投资商。   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南方又没有供暖,只要拍摄一结束,顾菀就会钻进保姆车里,喝着姜茶暖暖身子。   突然,有人敲了下车窗,助理把车门打开,副导演便坐上来了。   他脸上带着笑容,咳嗽两声,“顾菀啊,有件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唉”   顾菀心底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柔声道“刘导,咱们合作过这么多次,也算是老熟人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那我就不瞒你了,孟姜女这个角色你演不了。”   “我知道自己演技不好,但我会努力的、”   话没说完就被刘副导摆手打断“不是努不努力的问题。瞿侠导演是业内有名的好脾气,对演员的要求没那么高,否则也不会启用新人演员,只是投资商突然通知剧组,让你离开,就算是赔偿违约金,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吕氏春秋已经拍了三分之一,而你的戏份才刚刚开始,就当为了大家的心血,你主动退组好不好咱们有机会还能再合作。”   到底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刘副导还是懂的,也没把话说死。   顾菀还想争辩,就被覃权用力按住了手腕,“您说的在理,都是朋友,少了一次合作的机会也不算什么。”   等刘副导离开后,顾菀气得脸色发青,忍不住吼道“你看看他的态度就像打发阿猫阿狗一样,我好好拍戏,凭什么要把我赶走”   “你冷静点。”覃权揉了把脸,肚子里憋着一股郁气。   “从你出道那天起,圈内就没有谁不知道你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要捧着,现在投资商发话要把你赶走,说明他不怕顾氏,咱们先把事情查清楚了,再想办法也不迟。”   即使顾菀心里再愤怒,也不得不承认覃权的话很有道理。   车内弥漫着沉郁的气氛,助理不敢吭声,老老实实坐在前方开车。   正在此时,覃权的手机响了。   “林总,您有事找我什么,菀菀的珠宝代言取消化妆品的推广大使也没了”覃权是个男人,但眼下他的声音却如同野猫那般尖锐,显然是太过惊讶所导致的。   顾菀死死咬住下唇,口腔中涌出淡淡血腥气,眼珠子里也爬满了血丝。   等覃权挂断电话,才转头望着自家艺人,语气透着几分疲惫,“菀菀,你说实话,最近有没有得罪了谁刚才林总提点了下,是有人在故意为难你。”   脑海中浮起一个猜测,顾菀身躯颤颤,嗫嚅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我问了林总,他不肯透露,看来这件事必须要找你父亲解决,否则你的演艺生涯就完了。”   不管顾菀到底有多红、有多少粉丝,都抵不过资本的力量,她被迫结束了所有的工作,先去医院做透析,夜里才回到顾家。   书房的灯还亮着,顾菀快步上楼,抬手敲了敲房门。   “进来。”   见到正在工作的顾临呈,她的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爸,现在只有您能帮忙了,快找人查查是谁在针对我,不止把我从吕氏春秋的剧组赶出去,还撤掉了所有代言,我该怎么办”   闻声,顾临呈大惊失色。   “都已经签订了合同,为什么他们说违约就违约,完全不把顾氏放在眼里”   “我也不清楚”顾菀神情无措,不断摇头。   到底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顾临呈还是挺疼爱顾菀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安抚“医生说过,你的情绪不宜有太大波动,否则会影响身体。这件事交给爸爸,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翌日一早,顾临呈让秘书多方打听,直到下午才查出了结果。   手指不断翻动着纸张,男人额际渗出大滴大滴的冷汗,嘴唇发紫,胸口也涌起阵阵疼痛。见状,秘书赶忙从抽屉里取出四颗速效救心丸,让他含在嘴里。   谢氏怎么会是谢氏   顾临呈做梦都想跟谢颂打好关系,毕竟谢家的生意不止遍及整个华国,甚至还打入了欧美市场;而顾家则全然相反,只在南市本地有影响力,一旦离开了这片土地,能量便可以忽略不计。   眼下他不仅没了帮女儿出头的心思,甚至心底还翻涌着无尽的懊悔。他怎么生了这样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招惹了天大的麻烦,该如何收场   越想越是憋气,他直接给顾菀打了个电话,让她来公司一趟。   顾菀心思敏感,自然能分辨出父亲语气不对,但她只以为是幕后黑手抓到了,也没有多想,驱车去到高新区,直奔顾临呈的办公室。   她推开门,便见到父亲背对着她,站在窗边。   顾菀往前走了几步,张嘴就问“爸,查出来那人是谁了吗我怀疑是徐雁,毕竟之前的微博牵扯到、“   只听啪的一声,顾临呈一耳光甩在了她脸上。   男人额角青筋鼓胀,骂道“你还有脸说你得罪的哪里是徐雁,分明是谢颂就算是十个顾氏叠在一起,也无法跟人家抗衡,你让我怎么办”   顾菀捂住左脸,眼底尽是不可置信,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只见过谢总一面,哪有机会招惹他肯定是顾纤在背后搬弄是非,她最恨我了,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收拾收拾,和我一起去给谢总道歉,要是他不原谅,你干脆退出娱乐圈,安分在家呆着吧”   顾临呈语气冰冷至极,全然没有转圜的余地,即便顾菀再是不愿,也拗不过他,只能跟着去了。 第33章   坐在顾临呈车里, 一路上顾菀整颗心仿佛悬在了半空中, 无法落到实处, 那种剧烈地恐慌感将她层层环绕, 几乎透不过气来。   父女俩来到谢氏楼下,由于没有预约, 顾临呈去找了前台登记,亏得他这张脸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顾菀又是知名女星, 否则前台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们的说辞。   前台通知了总裁特助, 没多久周恒便来到了一楼,看到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 以及面颊肿胀的顾菀, 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礼貌道“谢总还在开会,二位跟我上去吧。”   周恒将他们带到会客室,顾临呈等了整整一个小时,连咖啡都喝完了, 谢颂仍没有出现。   顾菀越发心焦,嘴唇嗡动“爸,谢总不知道何时才会出现, 咱们还要等多久啊”   “闭嘴要不是你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我哪里会受到这种羞辱待会乖乖给谢总道歉”   话没说完, 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顾菀下意识回头望去,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英挺俊朗气势非凡的男人。   她急忙站起身,眼泪顺着面颊往下落,透着几分楚楚可怜,哽咽道“谢先生,之前的微博虽然不是我发的,却给徐夫人造成了困扰,全部都是我的错,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回吧。”   顾菀嘴上说着道歉的话,眼底却充斥着不甘之色,面前的青年身份高贵、格外出众,本来是不该这样对她的,偏偏顾纤在背后挑拨离间,才让谢颂对自己生出了误会。   站在旁边的顾临呈也连连附和。   在他看来,即便顾菀是他疼爱多年的女儿,也远远比不得顾氏的生意重要,只要能让谢总消气,就算让菀菀退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颂一直没有开口,黑眸中不带一丝波动,冷冷注视着那二人。   顾临呈缩了缩脖子,呐呐道“谢先生,听说纤纤在徐夫人的花店里打工,这孩子也是个乖巧懂事的,看在她的面子上,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成吗”   “看在纤纤的面子上”谢颂一字一顿,指节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知为何,顾临呈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身躯哆嗦了一下。   看着这对自私自利的父女,谢颂只觉得无比恶心,从最开始他们就没把纤纤当成亲人,而将她视为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更确切地说,是肾脏的供体。要不是他护着纤纤,破坏了顾家人的计划,他们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改变想法。   谢颂也曾经被自己的血亲伤害过,希望一次次变为绝望,那种感觉他深有体会,神情也越发冷肃。   “谢总,您给个准话吧,我们怎么做您才能消气”顾临呈忍不住问。   “顾菀对不起的是我母亲和纤纤,要道歉的对象也应该是她们,而不是我。”   谢颂不想让纤纤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这些人欠下的债,他会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男人两指夹着一支香烟,并没有点燃,只放在鼻前轻轻嗅闻着那股烟草的味道。二手烟会对孕妇的身体造成伤害,就算谢颂从不在少女面前吸烟,衣服上也难免会有残留,因此他便升起了戒烟的念头。   周恒走上前,冲着顾家父女道“该说的话二位也都说完了,谢总还有别的事要忙,请吧。”   紧盯着坐在沙发上的那道背影,顾菀死死咬住下唇,甭提有多难受了。但她好歹也是当红女星,实在拉不下那个脸反复哀求,只能跟在周恒身后,离开了顶楼。   翌日,顾菀退出吕氏春秋剧组的消息占据了微博热搜榜第一,当初在确定出演孟姜女这一角色时,顾菀工作室在网上发了无数通稿,将热度炒了起来,眼下突然退组,剧组连个理由也不给,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菀粉们发博抗议,让剧组给个交代。   岂料还没等瞿侠导演回应,那些顾菀代言过的品牌也纷纷删除了相关微博,如此大的动静只有在针对劣迹艺人时才会出现,但顾菀既没插足别人婚姻,又没有做出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为何会闹到这种地步   此刻曲外婆不在家,拄着拐去外面散步了,房中只剩下顾纤一人,她瞥了眼微博,心里觉得十分奇怪。   吕氏春秋是一部很好的电影,虽然比不上百鸟张,但对于顾菀这种年轻演员而言,也是个不错的尝试。以她的野心,势必会好好珍惜,不会轻易跟剧组的人闹出不愉快。   现在她不止退组了,还和不少代言的品牌解约,究竟是什么原因   顾纤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手机放下,走进浴室准备洗澡。   哪知道刚冲干净黑发间的泡沫,花洒中就没水了。   小脸儿上露出一丝诧异,顾纤走到盥洗池旁,打开水龙头,只有零星几颗水珠滚下来。   正在此时,门铃突然响了。   顾纤还以为是曲外婆没带钥匙,裹了条浴巾,披上针织薄外套就下了楼,客厅里的空调开到了27度,她也不怕着凉,直接将房门打开。   待看到站在面前的高大人影时,顾纤心里涌起些许尴尬,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毕竟她围着浴巾,也穿着衣服,将身体遮住了大半,只露出脖颈和小腿,还比不上先前的小礼服凉快。   更何况,她信得过谢颂的人品。   “您找我有事吗要不先进来坐一会儿,我换件衣服,马上下来。”   谢颂站在玄关处,感受到身后吹来的阵阵冷风,眼疾手快地将房门关严。   由于刚沐浴过的缘故,少女的身子泛着淡淡的粉,及肩黑发随意绾起,有几缕垂落在颈侧,滴滴答答的水线往下坠,将纯白浴巾淹湿了一片,恰好还是在胸口的位置。   女性怀孕后,由于体内荷尔蒙分泌的增多,乳腺组织也会逐渐增长,即使顾纤将浴巾围得严严实实,依旧显出了几分美景。   青年浑身紧绷,尽量不去看那如同凝脂般细腻的肌肤,以及修长匀称的小腿。   “刚才谢园的施工队不小心将水管挖爆了,正在紧急抢修,但也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我怕你着急,便来提醒一声。”   谢颂呼吸略有些急促,语调也比平时沙哑,好在他自制力极强,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顾纤轻笑着道谢,知道自己怕是洗不成澡了,问“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了,我还要回谢园处理点事情,你月份越来越大,应该好好休息。”   说完,谢颂喉结滑动了下,还没等他转身离开,鼻间升起一股痒意。他暗道不妙,抬手碰了碰,便见着了一片刺目的鲜红。   “您怎么流鼻血了”   想起谢颂过劳死的结局,顾纤语调里透着浓浓担忧,赶忙拽住他的胳膊,将人按在沙发上,从饮水机里接了盆水,又扔了些冰块进去,这才把浸湿的毛巾敷在青年隐隐发烫的额际。   “把头低下来,别昂着,以免被血呛到了。”   伴着娇柔的声音,冰凉柔腻的指腹在鼻梁两侧按压着,谢颂暗暗苦笑,他活了近三十年,向来都是冷静自持的,没想到竟会在心爱女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我早就说过,您的工作强度太大,正常人都承受不了,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替徐姨考虑考虑”   谢颂心里很清楚,他之所以流鼻血,跟工作强度无关,完全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所导致的,但这些话他又不能说出口,只得闷不作声地点头。   顾纤忙活了半天,血终于止住了,她松了口气,将茶几上装着蜂蜜的小瓶取出来,边冲蜂蜜水边道“顾菀那边好像出了些问题,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大概是因为只从母亲这里得到过关爱,谢颂对徐姨格外孝顺,顾菀的粉丝不依不饶地追着徐姨辱骂,甚至还要人肉在林间的员工,已经触及了青年的底线。   以他的脾性,做出这些事为母亲出气,也算不得奇怪。   青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坐直身体,声音嘶哑地催促“快上楼换衣服吧,免得感冒。”   说完,他将蜂蜜水一饮而尽,道谢后便离开了。   顾纤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窝在家里画草图。比她相比,顾菀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她接到一通通解约的电话,唇边也长了一圈燎泡,配上青黑的眼眶,凹陷的面颊,简直憔悴到了极点。   看着彷如木雕般正在发呆的大女儿,顾临呈就气不打一处来,嘴里骂骂咧咧“明明谢总都给过你机会了,道个歉有这么难吗是不是非要把整个顾氏拖下水,你心里才痛快”   此刻叶楠青也在书房,见状不由劝道“菀菀从小到大都没受过委屈,老公你别逼她,再给她点时间考虑”   “给她时间那谁给我时间原本有个项目好好的,今天人家打电话过来,说要解除合同,再拖下去,顾氏干脆关门算了” 第34章   父母的争执声格外高亢, 不断往耳朵里涌, 同时也使得顾菀心底的烦躁越发浓重, 好在她还保有几分理智, 知道自己除了道歉以外,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否则不止会毁了演艺生涯,还会将偌大的顾氏牵连其中。   “爸爸,您别生气, 我现在就去桃花镇道歉。”   话落, 女人摇摇晃晃站起身,仿佛马上就要跌倒一般, 叶楠青赶忙上前搀扶, 却被顾菀挣脱了。   “您别管我, 祸是我闯下的,您跟爸爸呆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望着女儿踉跄远去的背影,叶楠青只觉得难受极了,她瞥了顾临呈一眼, 暗暗咬牙,开车直接往老宅的方向赶去。   顾纤抢去了女儿健康的身体,夺走了老爷子的疼爱, 还三番四次挑拨是非, 影响菀菀的名誉, 她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要是不付出代价的话, 叶楠青自然不会甘心。   与此同时,司机将顾菀送往在林间。   到达花店门口,她戴好棒球帽和口罩,这才下了车,缓缓往前走去。   刚一进门,她就看到了坐在徐雁身旁少女,手里拿着几张图纸,脸上挂着暖融笑意,也不知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顾纤听到脚步声,回头扫了一眼,对上顾菀阴沉的面庞后,不由挑了挑眉,杏眼中透出一丝意外。   “徐夫人,纤纤,之前我没有约束好粉丝,让你们平白无故遭受了辱骂,都是我不对,现在后援会已经解散了,以后绝不会再有相同的情况发生。”说着说着,顾菀红了眼,泪水涌出眼眶,看起来极其可怜。   但顾纤并没有心软,她性子虽然温和,却不是糊涂人。   顾菀身为女主,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能毫不留情地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那时的她怎么不可怜可怜原身现在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就以为能将以前做过的事情抵消了吗还真是异想天开   此时花店里还有不少客人,最开始只是觉得顾纤长相精致,想多看几眼,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那个戴帽子的女人极为眼熟,不是小花顾菀还能有谁   耳畔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顾纤不由皱起眉头。若只有她自己的话,并不惧网上的流言蜚语,但牵连到徐雁便不妥了。   “歉也道了,你怎么还不走”   顾菀怯怯地瞥了眼徐雁,没得到后者的回答,她也不敢贸然离开。   “徐夫人,您真的不能原谅我吗那我跟您下跪,求求您别让谢总封杀我,我很想演戏,也热爱这个职业”   活了这么多年,徐雁最厌恶这种有事没事便哭哭啼啼的女人,就跟趴在脚面上的癞蛤蟆似的,不咬人膈应人。   她眼底透出一丝不耐,将草图倒扣在桌面上,摆手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和谢家没有任何关系。”   徐雁的态度无比冷漠,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顾菀心里愤怒极了,面上却丝毫不露,流着眼泪离开了在林间。   等她走后,徐雁揉按着酸胀的眉心,对纤纤的处境深表同情。   小姑娘过了年也才十九岁,有这么一个性格不安分的姐姐,可想而知以往的日子有多苦。   “纤纤,你要是我女儿多好阿姨一定好好疼你,不让你受委屈。”   少女低低笑出声来,歪头蹭了蹭徐雁的肩膀,跟她撒娇。这样慈和的长辈顾纤也很喜欢,就好像现实世界的妈妈那样,能带来许多温暖的感觉。   “不然我当你干妈吧”徐雁主动提议,越想她越觉得可行,像纤纤这么好的姑娘,也就顾家人不知珍惜,将来肯定会后悔。   还没等顾纤回答,门外便传来了道低沉的声音“不行。”   看到突然出现的儿子,徐雁先是诧异,随后忍不住微微拧眉,问“为什么不行难道你不想让纤纤当妹妹”   青年幽深的目光落在少女微微隆起的腹部,面容严肃地答道“我是宝宝的干爸,若您认了纤纤当女儿,辈分便捋不清了,反正您都是孩子的祖母,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要不是顾纤知道谢颂的想法,恐怕真会被他的说辞迷惑了去。这人撒谎的时候毫不露怯,神色也颇为正经,徐雁被哄得连连点头,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妥。   “这话确实在理”   顾纤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感受,她并没有插花,只拨弄着悬胆瓶中的梅花,抬手轻轻碰了碰内蕊,衣袖滑落,露出了左手腕上的那粒朱砂痣,红得刺目。   红白两色交织,嫩藕似的手腕极为光洁,堪比上好的美玉,挑不出半分瑕疵。   谢颂深受吸引,喉结不住滑动着,体内也有阵阵热流在四肢百骸中游走,让他呼吸急促。   好在徐雁的手机铃声响了,才没让他更加失态。   按下接听键,一道温柔的女声传了过来,“阿姨,我朋友从国外带回了不少咖啡,明天我给您送过去吧。”   由于息壤的缘故,顾纤的五感比普通人要敏锐许多,也能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是谁。   凌雨颜。   “辛苦雨颜了,你不用这么费心。”徐雁脸上露出笑容,看上去心情不错,应该对凌雨颜挺有好感的。   自从知道谢朝阳刻意虐待儿子是为了和自己离婚后,徐雁就觉得愧对谢颂,她希望这孩子过得好,身边能有个人陪着,日后互相依偎、互相扶持。   最开始她并没有将凌雨颜放在心上,毕竟谢颂性子冷,加上幼时造成的阴影,鲜少会主动和女性接触。但凌雨颜却不同,她生病时阿颂会嘱咐秘书去探望,之前出了车祸,也是周恒忙里忙外,精心照料,直到她痊愈。   正因为这份特殊,让徐雁不由生出期待,以为自己的儿媳妇有着落了,态度越发亲热。   挂断电话后,她盯着青年,笑着开口“明晚上雨颜要来,你跟纤纤也一起吧,正好大家见个面,认识一下。”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顾纤自然不好拒绝,乖顺地点了点头。   翌日下午四点钟,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花店前,凌雨颜穿着酒红色风衣,烫了栗色波浪卷发,脸上化着淡妆,那副模样显得格外温柔美丽。   她熟门熟路走进来,一看到徐雁,便亲热地挽住了后者的胳膊,软声道“徐姨,半个月没见,我都想您了。”   将礼品袋放在茶几上,女人眨眨眼,待瞥见坐在工作室里的顾纤时,嘴角的笑容不由一僵。   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徐雁笑道“小姑娘叫顾纤,今晚和咱们一起吃饭,她性子好,在插花上又有天赋,将来肯定会成为最好的花艺师。”   凌雨颜没想到徐雁会对顾纤有这么高的评价,她口腔中弥漫着淡淡酸涩,眼神落在少女凸起的腹部,诧异问“纤纤是怀孕了吗难道她结婚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心脏砰砰直跳。谢颂对顾纤的态度明显不同于常人,要是她已经有了丈夫和孩子,以男人的骄傲,必定不屑于做出插足的举动。   到时候,就没有谁能抢得过自己了。   “没,她还小呢,不急着结婚。”   徐雁没有细说,毕竟凌雨颜跟纤纤不熟,谈论别人的隐私也不礼貌。   “您说得对,纤纤这么美,确实不急。”   嘴上说着夸赞的话,凌雨颜却不太好受,她跟谢颂是高中同学,今年都二十八了,却仍未得到任何回应,难道真要耗上十几二十年吗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她都觉得绝望。   顾纤将花束插好,抬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略一抬眼,便发现妆容精致的女人站在工作室外。   两人对视时,凌雨颜想起自己找顾纤哭诉的事情,心中升起丝丝尴尬,好在徐姨跟谢颂都不知情,否则她的脸就丢尽了。   等到六点,花店关门后,谢颂也开车过来了,准备接她们三个去南市知名的私房菜馆。   顾纤月份渐大,步伐也慢,略微落后了些,此时凌雨颜已经站在了车前,作势要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谢颂转过头,面上不带半分情绪,淡淡道“纤纤身子不方便,坐在前面吧。”   听到男人拒绝的话,凌雨颜娇美的脸庞霎时间涨得通红,呐呐发不出声音,转身去往后排。   顾纤走了过来,恰巧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对上凌雨颜嫉妒的目光,以及谢颂平静的眼眸,她只觉得前排的座位如生了刺那般,让她头皮发麻。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车”   少女略微颔首,抿了抿唇便上去了,刚一坐定,鼻前便嗅到了那股好闻的木质香,让她绷紧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   “那家馆子主要以粤菜为主,文昌鸡做得最好,鲜嫩的鸡肉配上鸭肝和火腿,香醇可口又毫不油腻,纤纤肯定会喜欢。”   见徐雁兴致勃勃地介绍起私房菜馆,凌雨颜脸上的笑容越发勉强,幸好她还记得自己坐在谢颂的车内,没有表现的太过,只是心中对顾纤的恶感又加重不少。 第35章   车里少了个人, 徐雁脸上不由露出丝丝诧异, 来回看了几眼,轻声问“阿颂, 雨颜呢她不是要和咱们一起吃饭吗”   男人平稳地开着车,淡淡解释“刚才周恒也跟着过来了, 凌雨颜和他比较熟,便坐了周恒的车。”   听到这话,徐雁也没觉得奇怪,毕竟当初凌雨颜生病住院时, 都是周恒陪在身边的, 二人关系好也是正常,不过她瞥了眼青年俊朗的侧脸,心里暗骂他不开窍,这样主动把姑娘往外推,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爱人   谢颂并不清楚母亲的想法, 就算他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在意, 凌雨颜在他眼底什么也不是, 若非碍于当初的承诺,他根本不会容忍那个女人三番四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青年打开音响, 放起了漫步人生路。   这样经典的曲目顾纤自然是听过的, 甜美的女声娓娓倾诉着爱语,她忍不住抬起头, 恰好在后视镜中跟谢颂对视了一眼。   男人深邃的眼眸中似海面般, 有无数狂风掀起浪涛, 这样的情感让顾纤招架不住,下意识别过视线,低下头,手指不断拨弄着钥匙扣。   谢颂不免有些遗憾,专心致志地开车,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一处小巷。   顾纤站在巷口,发现这家私房菜馆并没有挂招牌,不过走到院外便能嗅到浓郁的卤汁香气,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这家馆子开了二十多年了,老板祖上是宫里的御厨,手艺相当不错,待会你尝尝就知道了。”   徐雁拍了拍少女的手,只觉得纤纤生得真好,不止五官精致出挑,就连身段儿肌肤也无可挑剔,黑发浓密茂盛,这样的小姑娘还真招人稀罕。   此时凌雨颜也下了车,见徐雁对顾纤十分亲昵,整颗心仿佛浸到了酸水里,滋味儿甭提有多难捱了,但多年以来,她在徐雁面前都是一副温婉大方的模样,万万不能因为顾纤遭到破坏   察觉到那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顾纤暗暗皱眉,心里也不太舒坦。   凌雨颜喜欢谢颂是她的事,与自己无关,谢颂是否回应也不是别人能掌控的,现在把罪过一股脑儿地推到自己头上,也不知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徐雁早就在私房菜馆中订好了位置,几人被一个年轻的男孩引到包厢,便听他道“席面的菜单都是师傅搭配好的,主要是按时令进补,也能起到调养身体的功效。”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顾纤微微隆起的腹部,显然会根据孕妇的体质将菜品稍作修改。   凌雨颜坐在藤椅上,瞥见顾纤艳丽逼人的面庞,又透过手机屏幕看到了自己的长相,抑郁更加重了,攥着茶杯的手也不由紧了紧。   她深吸口气,转头望着谢颂,轻笑道“阿颂,安然好久没见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回家一趟“   似是觉得自己这话会引起误会,凌雨颜眼神闪了闪,主动解释“安然是我妹妹,今年七岁了,很喜欢阿颂呢。”   徐雁轻咦一声,她从来没见过儿子对哪个小孩有好感,难道这个安然有什么特别的吗   “小孩子总呆在家里也怪无聊的,反正桃花镇离主城区很近,不如把安然带到花店里。”   凌雨颜之所以提起妹妹,就是为了将她送到在林间,免得顾纤贪图谢颂的身份以及谢家的财富,趁自己不在,使出那些不要脸的手段主动勾引。   不过这话却不能由她口中说出来,否则让阿颂生出不满,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七八岁正是活泼玩闹的年纪,我怕安然给阿姨添麻烦。”女人刻意流露出一丝为难。   “有什么麻烦的要是安然不习惯,再送回家就行,雨颜不用担心。”   两人交谈期间,凌雨颜的眼神不住往谢颂身上瞟,但男人却恍若未觉,端起茶汤慢慢抿了一口。   很快服务生就进门了,一碟碟精致可口的小菜摆在雕花木桌上,香气飘散在空气中,让人食指大动。   谢颂用公筷给徐雁夹了一块文昌鸡,又给顾纤夹了桂花扎。   “纤纤一向喜欢吃桂花,这家的桂花扎做得精细,蜜香清甜,应该合你的口味。”   包厢里坐了三名女性,其中两人都得到了谢颂的照顾,只把凌雨颜给落下了,这样明晃晃的差别待遇让她无比煎熬,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好险没把筷子给掰折了。   顾纤很喜欢品尝各式各样的美食,但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最开始她手里根本没有几个钱,也不敢大手大脚地花用,后来好不容易宽裕些了,又发现自己怀了孕,自然没了出门的心情。   她也不在乎凌雨颜的臭脸,小口小口地吃着菜,杏眸中蒙上了一层水光。   这会儿周恒也在包厢内,他名义上是谢颂的秘书,但实际上两人还是大学室友,关系极好,因此他也能猜出兄弟的想法,无非就是看上了顾小姐,却一直没将人家追到手罢了。   至于凌雨颜,周恒对她的态度虽然客气,心里却很是不喜。   虽然他没有经历过当年的事情,但隐隐约约能猜到几分,道德绑架了这么多年,这女人竟然越发变本加厉了,还刻意误导夫人,真是厚颜无耻。   顾纤没有孕吐的症状,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她的饭量比先前大了不少,不止吃了好几块桂花扎,就连烤鹅、乳鸽也没有放过,绯红唇瓣沾了些汁水。   谢颂唇角微勾,从怀里掏出手帕,往前递了递。   “擦擦嘴。”   听到这话,少女一张脸略微泛红,接过手帕仔细擦了几下。   凌雨颜嫉恨地不行,眼珠子爬满血丝,幸亏包厢内灯光是暖黄色的,也看不太真切她僵硬的面容。   吃完晚饭,顾纤坐在车上,手机突然响了,是老宅那边打来的电话。   “纤纤,你明天回家一趟,爷爷有事要问你。”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明白自己怀孕的事情瞒不了多久。   顾菀跟叶楠青母女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谢颂让顾菀吃了那么大的亏,丢了孟姜女的角色、失去将近十个代言,她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这家人不敢对谢颂展开报复,却敢将事情捅到老爷子面前。   等电话挂断后,谢颂状似无意地问“你明天要去老宅”   顾纤微微点头。   “那我送你过去吧,地铁上乘客太多,你怀着孕不太方便。”他主动提议,没给顾纤拒绝的机会。   翌日一早,谢颂的车停在曲家门前。   如今曲外婆身子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要不是怕被人怀疑,她出门时都不必拄拐。   顾纤吃过早饭,跟老人家交代一声,便上车了,临走前她还不忘拿上一瓶蜂蜜,直接将玻璃瓶放在了车后座。   谢颂透过后视镜看清了少女的动作,他心底划过一丝暖意,哑声道“若是老宅的人为难你,记得给我打电话,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知道吗”   “知道了,谢大总裁”   顾纤皱了皱鼻子,忍不住咕哝着,“之前咱俩刚见面,我把你从水里救上来,你连声谢谢都没说,态度还特别冷淡,那时我对你的印象就不太好”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谢颂沉声回答“小时候,谢朝阳会将不同的女人带回家,有一次他们在泳池开派对,我听到声音,把窗帘拉开看了一眼,就被其中一个女人发现了。她从管家手里要到了钥匙,把我从楼上带下来,先扔到水里,再救上岸一次又一次地反复,后来我昏厥过去,她怕闹出人命,这才停手了。”   即便顾纤早就从小叔口中得知了青年童年的遭遇,却没想到谢朝阳会这么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这种行径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再联想到他对小儿子谢思铭的疼爱,顾纤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说不出的恶心。   “那天落水的时候,不堪的记忆一直在脑海中浮现,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是我不好。”   顾纤张了张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等到达顾家老宅时,她才低低开口“这不是你的错,都是他们不对。”   说完,她下了车,慢慢往小区里走。   谢颂按下车窗,看着少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他的眸光柔和了不少。   纤纤永远不会知道,那些曾经折磨过他的女人,不是穷困潦倒、走投无路,就是被他送到了监狱里;至于罪魁祸首谢朝阳,他同样不会放过。   顾纤来到老宅,管家将大门打开,面色没有太大变化,但余光却总往她腹部瞟,少女感知敏锐,自然能察觉出来。   此时老爷子、顾奶奶以及顾临呈一家三口都在客厅,除他们以外,还有老爷子战友的孙子秦羽恒。   就算老爷子早已得知小孙女怀孕的消息,但见到了顾纤,他的脸色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手里的拐杖狠狠拄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你跟我上楼一趟” 第36章   顾纤跟在老爷子身后往楼上走, 经过摆放花盆的石台时, 才发现自己送过来的菖蒲与墨菊都不见了, 也不知究竟是移到了别处, 还是被扔出了老宅。   多了这样一段小插曲, 顾纤一语不发地进了书房,老爷子板着脸,阴郁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视着她,那种感觉实在称不上好。   “你到底怀了谁的孩子要是个父不详的野种,为什么不终止妊娠”   听到老爷子一口一个野种, 顾纤不由拧起眉, 声音颇为冷淡“孩子已经将近二十周了,与其引产, 还不如生下来。”   “你真是个有主意的,比你姐姐强多了,她只不过犯了点小错罢了,而你倒好, 未婚先孕,差点毁了顾氏的名声”   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书桌上的茶杯扔在地上,碎片四溅,茶汤也洒在顾纤腿上,幸亏早已凉透,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最开始顾纤对老爷子还挺有好感的, 毕竟这位老人虽然在乎颜面, 却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没想到她居然看走眼了。   所有温和的表象,都在触及利益时分崩离析。   老爷子坐回木椅上,抽了口烟,慢吞吞道“刚才客厅里坐着的年轻人,你应该也见着了,他叫秦羽恒,你觉得怎么样”   顾纤心底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你肚子里怀着的是野种,就算你自己不在意,我也不能由着你胡闹,羽恒是个好孩子,他爷爷是我的战友,若不是有这层关系,他也不会如此大度,包容你以前做下的错事,照顾你及肚子里的孩子,这样有责任心的年轻人现在已经不好找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顾纤还不明白老爷子的意思,那她跟傻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您想让我嫁给秦羽恒”   老爷子连连点头。   “我知道你年轻,还不定性,但我活了大半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绝对不会害你,这桩婚事是最好的出路,要不是羽恒厚道,谁愿意接手这么个烂摊子”   老爷子丝毫不顾及顾纤孕妇的身份,不断吞云吐雾,说出的话也足以激怒任何一个三观正常的人。   少女紧紧抿唇,突然上前一步,从他嘴里把香烟扯了出来,用力在烟灰缸里捻灭,毫不客气道“您既然爱惜顾家的名声,就应该做得滴水不漏,孕妇不能吸二手烟是常识,也是礼貌的表现,您连这点都办不到,不就是应了那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老爷子没想到顾纤会如此无礼,他手指颤了颤,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要是换成普通老人,恐怕早就气昏过去了,但他经常冲泡顾纤送到老宅的花茶,身体比先前硬朗无数倍,这会儿除了愤怒,倒也没有其他的症状。   “不管秦羽恒好是不好,我都不会和他结婚的,您要是真想把孙女嫁给战友的孙子,不如选择顾菀,她不也是您的孙女吗美丽聪慧,又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总比我强多了”   从昨天接到电话开始,顾纤心里头就不太舒服,眼下见到了老爷子,那丝不详的预感终于化为现实。   她以为的骨血亲情,终究抵不过所谓的名誉,还真是可笑。   “如果没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顾纤拉开门,还没等她迈出去,便听到了老爷子的话。   “遗嘱我已经立好了,给你留了不少股份,要是你同意嫁给羽恒,上面的内容就不会改变;要是你不同意,一分钱都拿不到。”   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很了解金钱权势的分量,他的小孙女虽然执拗,却也是个聪明的,不会做出不利于自己的选择。   顾纤转过头,菱唇微带着一丝笑意,问“我活了这么多年,花过顾家多少钱,不如您仔细算一算,等账单出来了,再寄到桃花镇也不迟。”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离开书房,走下楼,便看见顾菀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   “纤纤,爷爷也是为了你好,千挑万选给你找了个好归宿,就算是徐夫人知道了,也挑不出什么理来。我明白你害羞,但羽恒性格很好,感情多相处相处就有了”   客厅中坐了这么多人,除了顾奶奶脸上透出为难之色外,其他人仿佛都不觉得老爷子这么安排有错,尤其是那一家三口,眼底的恶意几乎未加掩饰。   秦羽恒站起来,他生得又高又瘦,外形确实很不错,不过顾纤却对他生不出半分好感。   “纤纤,我是秦羽恒,很高兴认识你。”   之前看照片时,秦羽恒就知道顾纤是个难得的美人,但静态的图像无法将她的美丽尽数展现出来,此时面对面站着,他切切实实意识到少女有多生动艳丽,即使怀了孩子,依旧瑕不掩瑜。   若她把肚子里的野种给打了,反而轮不上自己。   顾纤虽然不清楚秦羽恒到底在想什么,但青年的眼神却令她不太舒服,她不止没有跟他握手,还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秦先生,这次相亲从最开始就没有征求我的意愿,我不想和你结婚,还是趁早结束这场闹剧吧。”   闻言,顾临呈认定了顾纤不知好歹,忍不住骂道“闭嘴你不想和羽恒在一起,还想嫁给谁”   以往顾纤觉得老宅还是有正常人的,单顾临呈一人奇葩而已,却没想到基因本身就是个极其微妙的东西,顾临呈会养成这种刚愎自用的性格,与老爷子脱不了干系。   “在华国,只要符合结婚条件的公民都享有婚姻自由,你们不能逼迫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眼见着顾临呈暴跳如雷,扬手想要打她,突然一阵狗叫声响起。   她转头望去,发现小叔站在门口,手里牵着狗绳,正是许久不见的两只獒犬。   隔了两个月,咖啡、巧克力长大了不少,原本憨厚可爱的毛脸也透出几分狰狞,冲着顾临呈呲牙,涎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将客厅的地毯淹湿了一片。   “大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   最近顾临州在忙网络社区的事情,鲜少会回老宅,没想到刚一到家,就遇上了这种事。   “你把这两条狗弄出去,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   顾临州没理会大哥,他瞥了眼小侄女高高耸起的肚腹,脸色霎时间变了,“纤纤,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小叔帮你教训他”   顾纤眼圈微微发热,轻声道“小叔,没谁欺负我。即便我未婚先孕,也不愿在别人安排下结婚,我先走了。”   叶楠青蹭的一下站起身,想上前抓住继女的胳膊,却不料被两条藏獒挡住了去路,它们嘴里发出低咆声,看起来格外瘆人。   顾临州也没阻拦,甚至还刻意松了松绳子,将叶楠青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让她走她敢踏出老宅的门,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男人扯着嗓子喊道。   顾纤唇畔勾起一丝冷笑,她脑海中一片清明,知道这样的家人还不如没有,反正她又不依赖顾家过活,只要把他们曾经欠下的债讨回来,便两清了。   她走到小区门口,发现谢颂的车仍停在原地,高大俊朗的男人倚靠在车门上,两指夹着一支香烟,来回转动着。   鼻前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气,谢颂抬起头来,就看到笑意盈盈的少女站在面前。   “这么快就出来了”   “只是把我叫过去骂一顿,你当他们有多少肺活量,难道能接连不断骂上一两个小时吗”顾纤歪着头道。   谢颂拧起眉,眼底溢出淡淡的煞气。   他将面前的少女当成珍宝那般呵护备至,连根头发丝都舍不得碰,现在竟被人辱骂了半个多小时,他能舒坦才是怪事。   见男人神情不虞,顾纤很清楚他在为自己担忧,连忙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把烟点燃没带打火机吗”   “戒了。”   低哑的两个字一出口,顾纤只觉得心弦都跟着颤了颤,也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桃花镇后,她登了自己的微博,将那两段音频都给发到了网上。其中一段是叶楠青与她的对话,证明了顾菀才是私生女;另一段是夏楚阳录下的,她跟顾菀做交易的证据。   有了这些,想必顾菀纯洁善良的女神人设,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近段时间,顾纤的粉丝在以缓慢的速度增长,除去黑粉外,还有不少人是被她的颜值以及插花的技艺所吸引的,此刻她一发博,很多人都收到了提醒,纷纷点开音频听了起来。   两段录音的背景都有些嘈杂,但对话声却格外清晰。   “您很清楚,爸爸是和我妈妈先结的婚,我也不是私生女”第一段音频中,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那种委屈绝望的语气让人无比怜惜。   “夏小姐,收了钱就乖乖办事,我要让顾纤身败名裂,永远都不能翻身”   而另外一段音频的声线网友们就很熟悉了,赫然是小花顾菀,顾纤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第37章   最近一连串的解约风波, 对顾菀的事业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粉丝们觉得正主可怜, 被有心人针对才会错失许多工作机会。   但黑子们却不会这么想, 他们开始在顾菀身上找原因, 但顾菀工作室以及背后的明辉娱乐都极具经验,将所有信息埋藏地滴水不漏,暂时也挖不到什么料。   工作室为了艺人的前途,一直都在澄清菀菀想要转型,专心磨练演技, 才会暂停手上的工作去进修。   但这种理由根不住脚, 毕竟吕氏春秋就是大制作,导演乃至于整个团队都在水平线上, 想认认真真演戏只推掉代言就足够了,为什么连电影都不演了   这些天网上流传着各种猜测,什么顾菀吸毒、被包养之类的应有尽有,可惜都站不住脚。   正在风波将要平息时, 两段音频又爆了出来。   听到女神亲口说要让亲妹妹身败名裂,永远翻不了身,菀粉们全都不敢相信,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女神从出道起就和别人不同,她家世好、学历高、教养极佳、热衷慈善,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怎么会做出这种阴险恶毒的事情   他们并不知道, 太过完美的面具,本身就意味着虚假。   粉丝们爱的是那个善良自信的白富美,而不是这个连血亲都不放过的恶毒女人,想起她刻意营造出的温婉模样,便觉得不寒而栗。   妈耶,我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蛇蝎美人   说不定音频是假的,等官方回应吧   还等什么回应当初慈善晚宴的那个帖子我也看了,不少人都在往顾纤身上泼脏水,说她是私生女,丢了姐姐的脸,但事实恰好相反,顾菀才是出身不堪的那个,豪门撕x大戏实在太可怕了   顾纤早就预料到了网友们的反应,因此也并不觉得意外。   先前她之所以没将音频公布出去,就是希望顾菀能安分点,没曾想这女人就跟疯了似的,几次三番找她麻烦,甚至还跟老宅的人串通好,逼她嫁给秦羽恒。   一个人的忍耐终有限度,此时的顾纤已经不想再忍了。   微博发出去不到十分钟,还留在老宅的顾菀便接到了经纪人覃权的电话,听到覃权语气中的慌乱无措,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起来,连通话都没来得及挂断,直接打开微博,就看到顾菀 顾纤的词条挂在热搜榜第一。   下面还有顾菀 私生女、顾菀 蛇蝎等热搜。   女人指尖发颤,浑身无力地栽倒在沙发上,一旁的叶楠青见状,面上不由露出几分疑惑“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   话还没说完,叶楠青就瞥见了屏幕上的内容,她再也维持不住优雅的表象,双目圆瞪,忍不住惊叫出声   “顾纤她、她怎么敢”   此时顾临州也在客厅,闻言不由皱起眉头,“大嫂把话说清楚,别冤枉了纤纤。”   顾菀死死咬住下唇,殷红的血线顺着苍白肌肤往下滑,衬得她脸色无比狰狞。   “小叔,明明我跟顾纤都是你的侄女,为何你总是护着她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她把两段录音都爆到微博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上一辈的事情,我的名声、前途都毁了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也都付诸东流你满意了吗” 女人嘶声叫喊道。   说着说着,顾菀心头便涌起了浓浓恨意,要不是顾纤,她也不会落到这种身败名裂的地步都是顾纤的错   老爷子刚从书房走出来,便听到孙女的哭诉声,他板着脸问,“出什么事了”   看到老爷子,顾菀仿佛落水之人看到了浮木一般,眼神暴亮,从沙发上站起身,说“爷爷,顾纤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身为顾家的女儿,却不在乎整个家族的颜面,因为一己之私毁了我,同时也将公司推到危险的境地内。”   老爷子心底升起不详的预感,他几步冲到楼下,抢过手机开始浏览最新资讯的内容,越看身体颤抖的幅度越大,模样格外瘆人,偏偏神智极为清醒。   见状,顾奶奶赶忙劝道“这些负面新闻只要压一压就能下去,千万别气坏了身体,更何况纤纤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就能做出未婚先孕、吃里扒外的事情,要是她真有心,是不是会用刀直接捅死我”   自打退伍后,老爷子便将全部心血都投注在顾氏上,耗费了无数精力,才使得公司在繁华的南市站住脚,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为了让顾家的辉煌延续下去,他从很久以前就在悉心培养长子,让顾临呈接任了总裁的职位,寻找各种机会锻炼他,甚至在得知他跟曲斓交往时,老爷子也并没有阻拦。   当时曲教授是全国知名的食品专家,他研制出的冻干专利在食品领域中是一个极大的飞跃,可惜曲教授正在跟另一家公司接洽,若真成了的话,会给顾氏造成灭顶的打击   闭了闭眼,老爷子不愿再继续回忆下去,他环顾一周,冲着老三吩咐“你跟顾纤最合得来,给她打电话,让她把微博删了。”   顾临州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猜到了纤纤公布录音的目的,并不觉得小侄女有错。   “本来就是我们对不起曲家,纤纤微博的内容也是事实,我没资格让她删除。”   老爷子举起拐杖,狠狠捶在顾临州脊背上,骂道“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冻干专利的保护期都已经过了,难道你还要替顾纤讨回去吗顾临州,你跟她不一样,你这三十多年一直都是靠着顾家过活的,一旦顾氏倒闭了,你什么都不是”   暴躁的怒吼声回荡在整个客厅中,顾临州只觉得万分烦躁,一刻也不愿多留,开车带着咖啡、巧克力离开了老宅。   等人走后,顾菀惨白着一张脸,颤声道“顾纤有谢家护着,根本不会听我们的,该怎么办”   说话时,她心底涌起阵阵悔意,要是早知道顾纤这么狠,她肯定不会自找麻烦,将秦羽恒带到老爷子面前。但事已至此,无论顾菀多么难受,也无法再扭转局面了。   顾临呈的目光落在大女儿身上,他深深吸气,好似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菀菀,那两段音频都是真的,想要否认几乎没有任何可能,不如你暂时退出娱乐圈,时间长了,风波也就平息了。”   顾菀如遭雷劈,她年幼时的梦想就是当明星,长大后也一直为了目标努力着,她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如今因为长辈们曾经犯下了恶果,就要毁了她所拥有的一切,真是太不公平了   直到现在,顾菀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要不是她买通了夏楚阳,想要逼死原身,就不会留下把柄;如此一来,即使她出身不光鲜,也不至于沦落到退圈的地步。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又能怪得了谁   顾纤发完微博后,也没有继续关注网友的反应,她戴上手套,直接走到了后院的蜂箱前,准备取蜜。   不知道是不是息壤的缘故,曲家附近的蜜蜂好像聪明了不少,它们数量虽多,却从来没有叮咬过人。   取蜜的步骤并不算太繁琐,顾纤将蜂箱打开,用巧劲儿抖落了蜂脾上的蜜蜂,而后拿起刮刀把上层的封盖割开,放进摇蜜机里,很快便淌出了色泽金黄的蜜水,丝丝甜香萦绕在庭院周围。   来小镇游玩的行人闻到这股味儿都觉得口舌生津,偏偏曲家是私宅,他们也不好闯进去。   顾纤将蜂脾放回原处,拎着一桶蜂蜜进了厨房。   曲外婆走下楼,看着她忙里忙外的样子,不由想起了早逝的女儿,伸手抹了抹眼睛。   “纤纤,这些蜂蜜确实挺好,兑了温水冲泡,喝着全身都暖融融的,我腿脚也比之前灵活了。”   帮外孙女将蜂蜜装进小瓶中,曲外婆犹豫了好半天,才试探着问“我能不能拿几罐蜂蜜送人”   “送人”   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外婆的性子比她谨慎多了,也清楚花茶、蜂蜜的不凡之处,此刻这么说,肯定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你还记不记得曲芸你芸表姐比你大五岁,从小就没了父亲,跟母亲妹妹相依为命,但十年前,她妈出了车祸,之后便瘫痪了,小芸必须照顾两个亲人,我跟你外公给她送钱,这孩子也不要,每天打好几份工才能攒下一点,还当年的手术费。”   顾纤并不记得曲芸是谁,不过既然外婆主动开口了,她也不会拒绝,当即点了点头,“家里还剩下不少花茶和蜂蜜,茶馆那边的货都送过去了,要不我再包出一部分拿给小芸表姐”   “小芸知恩图报,又是个嘴严的,绝不会在外面乱说话,将蜂蜜的好处泄露出去,纤纤不必担心。”   曲外婆连连叹气,显然很心疼那个堂孙女。 第38章   顾纤去找曲芸的时候, 她正在咖啡店里做兼职, 穿着统一发放的深蓝色衬衫, 端起咖啡甜点分别送到客人面前。   早在出门时顾纤就看过曲芸的照片, 不过那都是七八年前拍摄的, 像素不高,只能呈现出大致的轮廓,具体长什么模样实在看不真切。   即便如此,顾纤也能确定这位表姐是个纤细柔弱的美人,但此时此刻, 见到了曲芸左边眼角下的那颗泪痣, 她的手忍不住颤了颤。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书里面曾经提过, 女主身为顾氏千金,曾经帮舅舅聘请了全国最好的律师,解决了大麻烦一个长了泪痣的疯女人。   小说里并没有提到疯女人的姓名,只说她过得很苦, 从小没了父亲,母亲出车祸后被送到了艾宁医院。岂料在手术途中,由于主刀医生与麻醉师起了争执,导致了医疗事故,最终落得下身瘫痪的结果。   这些年来,女人一直想找医院讨回公道, 可惜叶炳身后站的是整个顾氏, 为了医院以及公司的名声, 他们使出各种手段将这起医疗事故压下去。   甚至为了遏制住女人的行动,还刻意安排了一场车祸,不曾想没杀死女人,反而将她母亲、妹妹送进了地狱。   在所有亲人离世后,女人彻底疯了,带着刀去找当年的主刀医生叶炳,想要报仇,却不料被早有准备的叶家人送进了警局。   后来她被鉴定出精神有问题,之前所说的一切成了谎言,原本被大众质疑的顾氏及艾宁医院得以洗白,而她则在精神病院里待了一辈子。   在女主看来,解决一个故意伤人的疯子并不算什么,甚至连姓甚名谁都不值得她上心,但顾纤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疯子竟是她的亲人。   想起曲芸未来的命运,顾纤浑身发冷,她点了杯热奶,连喝了小半杯,紧缩的心脏才觉得舒服了几分。   她在店里坐到下午五点半,好不容易等到曲芸换班,这才叫住了她。   “芸表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顾纤啊”   曲芸偏着头,桃花眼中先透出疑惑,随即盈满了惊喜。十年前母亲出了车祸,甭说亲戚,就连街坊邻居都很可怜她,每次见了面都会塞钱过来,希望母女三人不必活得那么辛苦。   那时的曲芸年纪虽小,却也明白救急不救穷的道理,她是想照顾好母亲、妹妹没错,却不愿意让自己的不幸连累了别人。   为了不再给好心人添麻烦,曲芸鲜少到亲戚邻居家走动,就连曲外公葬礼时,也只见了曲外婆一面便匆匆离去,仔细算一算,她足有七八年没跟顾纤碰面了。   “纤纤,你越长越标致了,来咖啡店做什么”   说话时,女人颊边的梨涡时隐时现,透着几分娇怯的感觉。   这会儿顾纤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满五个月,从外表上看,也瞧不出什么来。   “我们家养了些蜜蜂,产的蜂蜜品质不错,想拿给你尝尝,芸表姐可别嫌弃。”她将帆布袋子摆在桌面上,黄澄澄的蜂蜜装在玻璃罐子里,看起来尤为喜人。   “这怎么好意思”曲芸面颊略微泛红。   “咱们都是一家人,表姐还真是见外。袋子里有晒干的茉莉、桂花、山菊,用来泡水也挺不错的。”   现在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两人一起走出咖啡馆,顾纤眼神闪了闪,还是想确认一下,曲芸究竟是不是那个疯女人,便问了一句“表姐,之前舅妈是在哪家医院手术的,有没有去复查过”   提着帆布口袋的手紧了紧,曲芸苦涩一笑“当年救护车直接把我妈拉到了艾宁医院,不过那边的环境不太好,这几年都在市医院做检查。”   听到这话,顾纤心跳不免有些急促,但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继续道“外婆说您住在人民公园附近,怎么来高新区上班了”   “这边工资相对高些,而且工作时间不算太长,我能早点回家照顾母亲。”曲芸将帆布袋子挎在肩上,身上的棉服都掉色了,却仍掩不住她的清丽。   “我有个朋友开了家茶馆,离表姐家很近,要不您去试试茶馆环境很好,实行会员制,薪水也不算低。”   顾纤说的正是宁家茶馆。自打茶馆中卖起花茶后,生意一日好过一日,近段时间在南市打响了名气,甚至还有人去宁家录制美食节目,因此更忙不开了。   昨晚宁岚岚给她打电话,说宁爸打算招几名茶艺师,只要人品好就行,其他不做要求。   曲芸眼带犹豫,嗫嚅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他家本来就要招聘,表姐去试试也没关系,万一通过了,岂不就方便了”   顾纤将宁家茶馆的地址及联系方式都留给了曲芸,姐妹俩又聊了几句,互加了微信,这才分开。   曲芸回到出租屋后,先帮母亲解决了个人卫生,洗净了手便开始煮饭,锅里面炖了排骨汤,她记得母亲爱吃甜食,就将蜂蜜倒进杯里,用温水冲开,又加了几粒桂花,顿时便有一股馥郁甜蜜的香气充斥在房间内,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白彦君坐在轮椅上,喝了一口蜜水,苍老面庞上透出笑意,道“芸芸,这蜂蜜是哪儿买的好些年都没喝过这么醇正了的。”   “这是纤纤送过来的,听说是自己养的蜜蜂,产出的土蜂蜜才格外香甜。”   白彦君端着水杯,看着女儿消瘦的面颊,心头一阵泛酸,“你别老顾着我,也得照顾好自己,我瘫痪了整整十年,早就接受现实了,再跟艾宁医院起争执也没有用,我们争不过的”   还没等曲芸回答,突然传来了开门声,她转头一看,发现是正在上高二的妹妹曲璟回来了。   “小璟先回屋看书吧,待会饭就好了。”   曲璟长得很娇小,她先将书包放在凳子上,然后抽了抽鼻子,忍不住问“姐姐,家里好香啊。”   “就是普通的蜂蜜水,瞧你馋的”   捏了捏妹妹的鼻尖,曲芸又去兑了两杯蜜水,曲璟喜滋滋地喝着,还不忘催促,“你快尝尝,真好喝”   曲芸轻笑一声,岂料浅黄色的蜂蜜水刚一入口,那双桃花眼陡然瞪大了,惊愕的神情让曲璟乐不可支。   “我就说好喝吧,你还怀疑,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曲芸神情复杂地点点头,不由对宁家茶馆的面试生出了几分期待。   在返回桃花镇的路上,顾纤仔细回忆着剧情。艾宁作为私立医院,这些年来出过不少医疗事故,但叶炳的亲妹妹是顾氏的总裁夫人,财大气粗,将那些微弱的声音全都给压了下去,曲芸一家就在其中。   原书中顾菀是女主,跟她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例外。   但她也不想想,那些被无情压榨着的同样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血有肉,自然也有将不公诉诸于口的权利。   这样傲慢地俯视别人的生命,还真是恶心至极。   顾纤并不知道那些病患的名字,不过她还有时间,也能慢慢收集证据。总有一天,她会彻底扳倒叶家,让魔鬼付出相应的代价。   下了车后,少女提着包往前走,刚到篱笆院拐角,便看见了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   “谢颂,你在等人吗”   这会儿太阳快下山了,日落的余晖洒在俊朗的眉眼处,弱化了他的棱角,也弱化了他身上冷峻的气质。   “刚才我听了天气预报,今晚柳山会下雪,要不要去看看”   南市的冬天并不算冷,市区乃至于周边的城镇都是零度以上,很久没下过雪了,只有像柳山这种海拔高的地方,才能看见银霜满天的画面。   那天在私房菜馆吃饭时,顾纤曾提了一句,很喜欢雪景,没想到谢颂就记住了。   她思索片刻,道“那我回去跟外婆说一声。”   话落,顾纤刚想往前走,就被青年握住了手腕,“我刚才见到了她老人家,已经提过这件事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顾纤满脸狐疑。   “我对自己有信心。所以纤纤,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柳山吗”   谢颂生得很高,顾纤只到他胸口,此时热气喷洒在她发顶,带来阵阵痒意。   因为两人挨得近,幽深黑眸中闪过那丝忐忑,她看得一清二楚,终究没忍心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谢颂忍不住笑了,开车载着顾纤赶往柳山。   与此同时,明辉娱乐以及顾菀工作室也发布了声明,说顾菀因为身体原因,暂停了一切工作,归期不定。   声明一出,不少网友纷纷涌到了微博底下留言,大骂顾菀是个虚伪的白莲花,事到如今居然还在撒谎,公司也毫无底线地包庇这种品行恶劣的艺人,带坏了整个圈子的风气。   这条评论足足有好几万赞,被顶到了最前方。有许多菀粉依旧相信自己的偶像,在底下与他争辩,可惜粉丝的数量远远及不上路人,没多久就被淹没了。 第39章   网络上对顾菀的骂声接连不断, 最开始有多少人被她完美的人设所吸引,如今就有多少人脱粉, 他们甚至还在微博评论底下疯狂回踩。   以前我认为顾菀是真善良,毕竟她和普通的明星不一样,将精力都放在公益上面。但现在想想,一个对自己亲妹妹都狠得下心的女人, 怎么可能真心怜惜那些贫困山区的孩子们   1, 我现在怀疑热心公益也是顾菀人设的一部分, 人家是白富美,就算业务能力不强,手上也有不少钱可以挥霍, 花点钱做慈善名声就有了,还能吸引更多粉丝, 好心机啊   要不是顾氏与明辉两家公司一直捧着她, 像这种恶毒不要脸的女人恐怕早就糊到十八线开外了   诸如此类的评论层出不穷,工作室见势不妙, 花了大价钱请水军控评, 依旧收效甚微。   此时顾菀坐在休息室内,双眼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看到恶评的数量不断增长,她用力咬紧牙关, 身躯也在轻轻颤抖着。   旁边的原秋林拍了拍女人瘦弱的脊背, 沉声安抚道“别为了这些污蔑烦心, 你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 顾纤本来就和你没有姐妹情,才会故意设下圈套陷害,就等着你跳下去呢。”   从最开始认识顾菀起,原秋林就对她抱有好感。他很清楚这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也欣赏她的野心,要不是负面新闻大规模爆发,原秋林甚至还想将顾菀送到好莱坞,参与大制作的拍摄,给她镀一层金。   可惜现在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顾菀放在手机,仰头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足有一分钟,才道“之前我跟覃权商量过,要把病历放到网上。你也知道我得了肾衰竭,透析只能维持现状,无法解决所有的隐患。当初顾纤说要给我肾源,后来她却矢口否认,把我当成傻子玩弄,因此我才会找上夏楚阳,想给她一个教训,这也有错吗”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苍白面颊滑落,顾菀到底也是明星,相貌生得不错,憔悴的神态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让原秋林心口一滞。   “顾纤还真是无耻,先给了你期望,又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期待落空,她以为她是什么操纵别人生命的神吗”   余光瞥见原秋林义愤填膺的神情,顾菀眼神微闪。   同情弱者是人类的本性,连明辉娱乐的少东家都不例外,更何况那些年纪偏小,情绪容易受到别人操纵的粉丝呢   “其实也不能怪顾纤,摘除一个肾脏必定会对身体造成影响,她不愿意也无可指摘,但她却不能欺骗我,让我做了错事。”   顾菀拿着手帕,缓缓擦拭着颊边的泪痕,嘶哑道“如今我马上就要退圈了,不想带着一身污点离开这个地方,总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免得被大众误解。”   原秋林自然不会拒绝,连连点头。   “你让覃权把病历放上去吧,网络并非法外之地,如果有人再传谣、人身攻击,直接以法律手段处理便是。”   话落,原秋林还伸手揉了揉女人的头,姿态无比亲昵。   两人离开休息室前,顾菀就给覃权打了个电话,让他将所有证据公布到网上,并且关闭评论和私信。   覃权当了这么多年的经纪人,曾经还带出过一个影后,业务能力自然不差,他先编辑了一条长微博,写明了顾菀的身体状况,还说姐妹俩是因为一些事情发生争吵,菀菀鬼迷心窍才会做下那样的错事,希望粉丝们能接受她的道歉,原谅她的一时糊涂。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的不是谎言,覃权还附上了两张图片。   第一张是顾菀的病历,第二张是她插着针头做透析的画面,殷红的鲜血从体内流出来,配上女人格外苍白的脸色,顿时便勾起了大众的同情心,原本的骂声也渐渐减弱了。   天啊我没看错吧顾菀竟然得了肾病   微博里还说跟顾纤发生过争吵,什么争吵那是不是菀菀找上夏楚阳的导火索   我已经猜到菀菀为什么这样做了。她跟顾纤是亲姐妹,却被病魔夺走了健康,妹妹本来能救她,却毫不顾忌姐妹情,非要害她,有这样心狠的姐妹,菀菀要是不反击,恐怕真没活路了   覃权请来的水军在此时终于起了作用,将顾菀弱者的形象渲染地淋漓尽致,眼下这个病人还被舆论逼迫着退出娱乐圈,实在太可怜了   风向逐渐往一面倒,之前辱骂顾菀的网友纷纷删除评论,即便如此,他们也被某些极端的菀粉追着教训,说他们没有最基本的同理心,竟然用这么恶劣的手段打压一个病人。   这会儿原秋林陪着顾菀去医院做了一次透析,望着女人即使虚弱依旧露出笑容的模样,他心中对顾菀的好感更加浓郁。   他将微博打开,大致浏览了上面的内容,看见一排排的女神加油,不由低笑出声“菀菀放心吧,舆论已经控制住了,你安心养好身体,等做完肾脏移植手术后,就能再回来演戏了。”   顾菀眼底划过一丝黯然,摇了摇头,“医院的肾源非常紧张,哪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也许一两年之内都等不到合适的器官,不过我也不着急,正好趁现阶段沉淀一下自己,确定好方向再出发也不迟。”   说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明明顾菀跟原秋林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却对这人的性情极为了解,知道他欣赏哪种类型的女性,便会刻意朝着那个方向来展现自己。   眼见着男人眸中的情感一日比一日浓厚,她心底不免升起了几分得意。   柳山距离桃花镇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等顾纤谢颂赶到半山腰时,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还有细碎雪花洋洋而落。   汽车停在一座树屋酒店前,青年将围巾取下来,绕在少女脖颈处,将她大半张脸都给藏住,免得吹到冷风。   顾纤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穿越前她就是南方人,很少能见到雪景,忍不住伸出手,接着六角形的雪花。   “先进去,酒店有壁炉和落地窗。”   顾纤跟在谢颂身后,走到酒店大厅中,侍者给他们安排好了三开间套房,还端来了一杯热牛奶。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去到哪儿都要喝热奶”她将牛奶放在桌上,挂好厚重的羽绒服,快步走回窗边。在灯火的映衬下,那双杏眼仿佛盈着一层波光,看起来格外明亮。   “你身体状况特殊,再忍一忍,等宝宝出生了,想吃什么都行。”谢颂低头喝了口红茶,语气尤为柔和。   “酒店里应该有西餐厅,我请你吃饭吧。”   青年想抓住一切机会跟顾纤相处,此刻自然不会拒绝,两人找到了侍者,问明西餐厅的位置,刚走进去,顾纤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凌雨颜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墨绿色针织裙,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身形,她的眼神落在谢颂身上时,其中的爱意几乎要满溢而出了。   “阿颂,纤纤,没想到这么巧,会在树屋酒店遇见你们。”   听到女人欣喜的声音,顾纤勾了勾唇,她从不认为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南市周边不止柳山一处景点能看到雪,柳山上的酒店又不止一家,能在西餐厅碰上,恐怕是早有预料。   “确实挺巧的。”   凌雨颜跟徐姨关系好,要是闹得不愉快,徐姨难免会伤心,因此顾纤便坐在了凌雨颜对面,谢颂紧挨着她。   青年面无表情,眼底却隐隐透出一丝不快。   凌雨颜并没有注意到谢颂的异常,她整颗心都像是被浸在了酸水里,几乎透不过气来,顾纤皮相生得好不假,但她肚子里分明怀着野种,无论如何都不配嫁进谢家,为何阿颂会对她另眼相看   要不是自己恰好听见周恒在预定酒店,是不是顾纤就要得逞了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顾纤偏头看去,发现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来到凌雨颜身边,大概是有血缘关系的缘故,她们两的五官很是相似。   “阿颂哥哥。”   凌安然甜甜地唤了声,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但她却好似没看见顾纤一般,连声招呼都不打。   这样明显的差别待遇,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顾纤又怎会不明白   谢颂没有回应,拿着菜单点餐,俊脸凝着寒霜,配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上去无比瘆人。   原本凌安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在跟青年对视后,涌到喉间的话又被咽了回去,小小的身子也绷紧了。   感受到妹妹的变化,凌雨颜暗骂她没用,低垂眼帘,状似不经意地道“纤纤,再过不久,你腹中的孩子就要出生了,难道不打算给他找个爸爸吗我有几个同学都很优秀”   “雨颜,如果你这么想结婚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当证婚人。”谢颂不咸不淡道。 第40章   听到谢颂冷漠的话语, 凌雨颜鼻子都快气歪了,脸上的笑容也几乎维持不住, 她暗恋这人十几年,本以为就是块石头都能给捂热了,却没料到他根本没长心。   眼见着凌雨颜红了眼眶,泪水在眸中打转, 顾纤也不好再看下去, 她低着头, 抿了口温热的牛奶,粉嫩唇瓣沾上了圈奶胡子,白生生挂在唇边, 让谢颂眼神暗了暗。   他抬起手,擦去了那抹湿痕, 略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细腻温软的肌肤, 仿佛触了电。   意识到凌家姐妹一直在盯着自己,顾纤也没往后躲, 在谢颂收回手后, 她刻意露出一丝羞怯的笑容,如同风中摇曳的花瓣, 让人恨不得采撷。   两人卿卿我我的模样彻底刺痛了凌雨颜的双眼,她用力切着牛排, 发出刺耳的响声, 吸引了附近客人的视线。   顾纤凑到青年身边, 压低声音道“和她们吃饭影响心情, 不然我们先回去”   这话正中谢颂下怀,他自然不会拒绝,跟侍者交代一声,便带着少女往外走。   “阿颂,你们要去哪”凌雨颜有些急了,一把将刀叉扔在桌面上,语气万分委屈。   谢颂没有回头,态度冷淡地摆了摆手,“你不是都知道吗何必多问”   等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凌雨颜面上也没了血色,凌安然抬起头,余光瞥见姐姐狰狞扭曲的神情,不由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吭声了。   顾纤回到套房后,终于松了口气,她浑身瘫软坐在沙发上,无意识地用指节蹭了蹭下颚,好奇地问“谢颂,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凌雨颜是你高中同学,她喜欢你这么多年,难道你就没动过心吗”   谢颂瞥了她一眼。   “她喜欢我她是喜欢谢氏总裁夫人的身份,而且凌雨颜高中到大学毕业那段时间谈过恋爱,对象还是我的好兄弟。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所谓的感情,从最开始就掺满了杂质。”   碍于当年做下的承诺,谢颂并没有将全部真相都吐露出来。即便只说了部分,顾纤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人对凌雨颜没有任何感情,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套房里灯光昏黄,萦绕着一缕暧昧的气息,顾纤拨弄着钥匙扣,刻意转移话题“今晚上我睡次卧,你睡主卧吧。”   谢颂淡淡反驳“你怀了孕,住主卧比较方便。”   没等顾纤答话,侍者便推着餐车过来了,孕妇大都禁不住饿,少女进食的速度虽然不快,但饭量却不小,谢颂怕她不够,又将鳕鱼往前推了推。   他知道顾纤的口味,爱吃鱼类,不吃略苦的肝脏。   “我饱了。”她呐呐开口。   “多吃点,我是宝宝的干爸,不能让他饿着。”   见她吃得艰难,谢颂也没有勉强,将盘子撤下去,又找出防滑拖鞋让她换上,才把人放到浴室洗澡。   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如同不断被人拨弄着的大提琴,扰乱了男人的心神,让他不由回忆起少女微透着粉的皮肤,纤细柔软的小腿,以及不盈一握的脚踝越想他浑身血液越滚烫,索性站起身,停在了落地窗前。   外面的雪花最初还算细密,这会儿已经变成了硬币大小,照这样的势头下去,恐怕到明早,山路便会被堵住了。   谢颂略微皱眉,给周恒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如果明早大雪封山的话,记得及时通知曲外婆一声,免得她老人家担心纤纤。   没多久,顾纤便洗完澡了,她将一次性浴巾围在身上,慢慢吹干头发。   谢颂邀请她来柳山看雪,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除去保养品外,还有孕妇穿的内衣裤及睡裙。   只听咔嗒一声响,少女从浴室里走出来,她刚洗完澡,面颊粉润润的,像枝头初熟的樱桃,甜美的不可思议。   谢颂喉结上下滑动,哑声催促“你先进主卧休息吧,空调别开太高,免得夜里上火。”   自从发现自己怀孕后,顾纤就再也没熬过夜,她乖乖点头进了主卧,将大灯关了,只留下一盏壁灯,昏暗的光线盈盈照过来,配上窗外明亮的雪光,景色美得不可思议。   谢颂伫立在门口,房间里住着他爱慕的少女,即使不能进去,只能守在外面,他都觉得无比安心。   正在此时,客厅里的灯闪了闪,啪的一下熄灭了。卧室里的壁灯亦是如此,只剩下雪光还带着微亮。   黑暗能激起人类内心深处的恐惧,顾纤躺在床上,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她隐约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停驻在她门前,脑海中也不断浮现出闪灵的画面,奔涌而坠的血海,凿破门的斧头让她忍不住颤抖着。   一阵敲门声响起。   “纤纤,酒店的电路坏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纤猛地坐起身子,赤着脚将房门打开。   “这里没有发电机吗”少女惨白着小脸,哑声问。   谢颂看不清她的脸色,却能分辨出声音中的颤抖,他抿了抿唇,低声解释,“发电机在酒店库房中,外面的风雪太大,不管是维修还是发电都要等雪停后再进行。”   她刚要点头,便听谢颂语气严厉地道“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   顾纤眼底流露出一丝尴尬,她总不能说自己想起了恐怖电影,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吧她哼哧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谢颂却不想再耽搁下去,弯着腰,将人打横抱在怀里,放倒在床上。   电路出问题后,房间内的空调也停止工作。南方城市的冬季本就湿冷,山上更甚,谢颂怕顾纤冻坏了,便将自己的大衣拿过来,套在她身上。   青年坐在床沿边上,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好似想到了什么,问“停电了,你怕不怕”   顾纤飞快地摇头。   谢颂不太相信,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还没等少女否认,他便握住了她冰冷的指尖,轻轻捏了下,笃定道“你骗我。”   顾纤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睡吧,我在这陪着你,等天亮就不怕了。”   “那、那你不休息吗”自己的手还被谢颂牢牢握着,即使顾纤心再大,面颊也不禁有些发烫。   “我和你一起睡,纤纤能放心吗”   谢颂的脸一半藏在阴影中,顾纤猜不到他在想什么,犹豫半晌,说出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要不你先回次卧”   青年暗暗咬牙,沉声拒绝“我就坐在床边陪你,别多想了。”   有熟人陪在身边,顾纤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落回原处,她躺在枕头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少女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谢颂眸中透出淡淡笑意,点了点她秀挺的鼻尖,摇头道“真是没心没肺”   暴雪整整下了一夜,等天亮后,顾纤迷迷蒙蒙睁开眼,只觉得手臂略略发麻,待看到男人挺拔的背影时,才想起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醒了”   顾纤点头,把手抽了回来,杏眸中透出几分愧疚,“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一宿没合眼。”   “没关系,大雪把山路封了,咱们今天回不去,应该还要再等等。”   顾纤披着外套走到窗边,看见足有成人膝盖那么厚的积雪,红嘴儿微张,脸上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雪可真大”   “柳山上还有不少游客,现在雪停了,下午救援队才能来,你先收拾收拾,吃点东西。”   顾纤手机没电了,连个电话都无法给外婆打,谢颂看她的表情便猜出来她在想什么,说“昨晚上我已经通知周恒了,他会去曲家的,你别担心。”   洗漱过后,两人一起去餐厅吃早饭,途中恰好碰上了凌家姐妹。   顾纤不得不承认,凌雨颜的心态的确很好,即便被谢颂拒绝了无数次,她依旧没有气馁,颊边的笑意不带任何勉强。   “阿颂。”   凌雨颜边唤着边推了一把妹妹,凌安然哒哒跑到男人面前,伸手摇晃着谢颂的袖口,撒娇道“阿颂哥哥,你陪我去打雪仗好不好”   “外面太冷了,出去不方便。”   青年收回手,低头看着这个仅到他腰际的小姑娘,明明安然三四岁的时候还很可爱,为什么越长大,性情就越像凌雨颜呢一样的尖酸刻薄、自私自利。   “阿颂哥哥是不是不喜欢安然了以前你每年都会带我出去玩,今年就没有。”   小姑娘泫然欲泣,她的哭闹并不能打动谢颂,男人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淡淡地看着凌安然,让她心虚至极,不住往后退,最终缩到了凌雨颜身后。   “阿颂,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凌雨颜忙笑着打圆场,心里生出浓郁的危机感,以前凌安然是她无往不利的杀手锏,现在却失去了应有的效用,难道顾纤的影响力就这么大,把谢颂完完全全改变了   临走前,谢颂瞥了女人一眼,道“孩子养在你身边,看来不太合适。”   凌雨颜如遭雷劈,脸色忽青忽白,用力攥住凌安然的手,直到小孩不住呼痛才松开。 第41章   顾纤又在树屋酒店中住了一夜, 电路修好后, 她开着壁灯就不那么害怕了, 谢颂也回到了次卧休息。   此刻她躺在床上, 纤细食指来回转动着钥匙扣, 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突然,顾纤想起了一件事,千金影后那本小说她看了三分之一,记得谢颂就是在元旦前夕猝死的。那段时间谢氏工作繁忙, 青年身为总裁自然不能懈怠, 加班的频率也显着提升。   出事的那天夜里,南市主城区下了一场大雨, 等第二天上班时,秘书进了办公室,发现总裁倒在地上,再也没睁开眼。   近段时间, 就算谢颂的工作强度不像往常那般繁重,但顾纤仍有些放不下心,她右眼皮噗噗直跳,即便撕了张纸贴在上面,都没有用。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神智无比清醒, 连一丝睡意也没有。   谢颂对她这么好, 说是掏心掏肺也不为过, 万一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徐姨怎么办难道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再说了,他还是宝宝的干爸。   越想越觉得惶恐,顾纤猛地坐起身子,穿上拖鞋走到次卧门前,抬手敲了两下。   没多久,房门便被打开了,谢颂大概刚洗过澡,身上套着t恤和运动长裤,发间也残留着几分湿意。   顾纤抻着脖子,往房间里瞥了一眼,发现床头柜上的电脑屏幕亮着,显然他还在办公。   “怎么了”谢颂揉了揉少女毛茸茸的脑袋,醇厚的声音无比悦耳。   “不是说要来柳山休假吗为什么还把公司的事情带到这儿了”此时顾纤已经进了次卧,她坐在木椅上,也不知是因为担心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心脏跳得极快。   “只是一些小事,很快就能处理好了。”   谢颂站在她面前,视线自上而下望去,最先瞧见的是微微震颤的纤长眼睫,而后则是挺翘的鼻尖,以及嫣红饱满的唇珠。   他是男人,很清楚男人的本性。和自己心爱的姑娘呆在酒店这种暧昧的场所中过夜,要说他什么想法都没有,那肯定是假话。   顾纤又不是谢颂肚子里的蛔虫,自是摸不透他的心思,此刻她脑袋里早就被浓浓担忧占据了,也没有注意到那人暗沉幽深的眸光。   她仰起头,杏眼中透出丝丝期待,软声问“听说谢氏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企业,我想去参观几天,不知道谢总能不能帮忙”   这个要求实在算不得合理,但顾纤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与其眼睁睁地看着谢颂陷入险境,还不如主动陪在他身边,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及时把人送往医院。   “你还怀着孕,身体不太方便。”他紧拧着眉宇,满脸不赞同。   顾纤暗暗咬牙,小手攥住了t恤下摆,轻轻晃了晃,胳膊不小心擦过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让男人浑身僵硬,血液也变得滚烫。   “谢大总裁,你就答应我这一回吧,以后我做的花茶、蜂蜜、还有甜酒全都给你送过去,你还是宝宝的干爸,四舍五入咱们也算亲人了”少女不断恳求着。   谢颂好不容易缓过来,为了掩饰住自己的窘态,他拨开顾纤的手,坐在床边,还把电脑放在膝头,面色严肃极了。   好半天没得到回应,顾纤又挨到了他身边,指尖戳了戳结实的手臂,“你怎么不说话”   谢颂将笔记本阖上,下颚略有些紧绷,道“纤纤,你心里很明白,我从来不想当你的亲人,我”   顾纤知道谢颂想说什么,但他这么优秀,应该和更值得他爱的人在一起,而不是从最开始就承担起原本不属于他的责任,甚至还要为了自己跟整个顾家对上。   要知道,顾家虽然比不上谢氏,但在南市也颇有影响力,总归是会带来麻烦的。   顾纤一直记得他对自己的好,却不愿拖累他,杏眼略略蒙上一层水雾,哑声打断他的话“是我唐突了,我又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去办公室确实不太妥当。”   她深吸口气,继续道“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估计明天咱们就能回桃花镇了。”   正如谢颂所言,早在下午时救援队就来了,他们正在疏通被暴雪堵住的山路,最迟明天,这座被封闭着的柳山就会重新连同外界,她跟青年都能离开。   顾纤转身往外走,却不料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想去办公室是吗明天我就让周恒安排。”   大概是太着急的缘故,谢颂用的力气有些大,在莹白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指痕,现在泛着红色,要不了多久便会化为乌紫。   扫见少女微蹙的柳眉,谢颂甭提有多心疼了,他赶紧松开手,大掌虚虚抬起纤细手臂,低下头,轻轻吹气。   “抱歉,我弄疼你了。”   “没,一点也不疼。”顾纤眨了眨眼,语气中透着几分雀跃,“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同意我去你公司了”   谢颂点了点头。   顾纤忍不住笑了,将摇摇欲坠的笔记本放在床上,眼底盈着璀璨光亮,软声道“谢总,你真是个好人。”   谢颂苦笑一声,“能不给我发好人卡吗”   从小到大,谢颂都明白一个道理你想要什么,就必须努力去争取,即使满身疲惫、遍体鳞伤,也绝不能后退半步。   眼下纤纤只是回避,并没有狠下心拒绝,说明他还有机会。如果现在就放弃的话,他都会瞧不起自己。   谢颂把顾纤送回主卧,返回房间时,他还想继续处理公司的事务,但忆起少女眸中蕴着的担忧,不由摇摇头,将所有数据都保存好,便关闭电脑休息了。   翌日早上八点,救援队终于将山路清出了一条行车道,顾纤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雪景,所有的一切全是白茫茫的,仿佛将整个世界给隔绝了。   车上坐着孕妇,谢颂刻意将车速放缓,回到桃花镇时,都已经接近十点了。   自打跟周恒见了面,曲外婆担心了一整天,这会儿看到孙女,她悬在半空中的心脏落到了实处,面上也带着几分笑意。   谢颂沉声道歉“外婆,都是我不好,非要带纤纤去柳山看雪,才会耽搁了好几天。”   下暴雪本就是意外,曲外婆自然不会责怪谢颂。更何况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能分辨出他对自家外孙女的心意。   人能说谎,但眼神却做不了假,谢颂是真喜欢纤纤。   “你们俩平安回来就好,最近这两年天气怪得很,主城区还在下雨,郊外就下起了暴雪”   等青年离开曲家,顾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便听曲外婆道“前天晚上你芸表姐给我打电话了,说蜂蜜很好,你堂舅妈喝了,腹部热乎乎的,浑身也都有了力气。之前我这把老骨头根本离不开轮椅,这半年里已经恢复了许多,也不知蜂蜜对她有没有效。”   曲外婆很聪明,猜到蜂蜜、花茶都不是凡物,甚至就连她在院里种的蔬菜,口感都比市面上所谓的绿色食品来得好。   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曲外婆不想多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纤纤长大了,她一定也明白这些。   听外婆提到了曲芸,顾纤怔愣片刻,她在柳山上呆了整整两天,还不清楚表姐通没通过面试。   一边想着,她一边给宁岚岚发了条微信,问“茶馆招聘了几名茶艺师”   那边很快便有了回复“招了三个人,其中有个大美女,叫曲芸,长得既柔弱又漂亮,就跟搪瓷娃娃似的。”   知道表姐录取了,顾纤不由松了口气。   她并没有告诉宁岚岚自己与曲芸的关系,毕竟面试都是公平的,如果说了反而让宁爸为难。   从微信里退出去,顾纤又打开微博,刚一登录就有无数条消息提醒涌进来,手机接连不断地振动,让她不由皱起眉头。   飞快扫了一眼那些未关注人的私信,她也明白了这些人想表达什么。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顾菀的粉丝,纷纷指责她不顾姐妹情,在明知亲姐姐得了肾病的情况下,竟狠得下心与她发生争执,甚至还在微博上爆出结婚证及那两段音频,揭穿了顾菀私生女的身份,让顾菀遭受到了网络暴力。   红唇勾起一丝冷笑,顾纤实在想不通这些粉丝的逻辑。   明明原身也遭受过网络暴力,甚至因为学生的身份,还经历了校园霸凌,处境比顾菀艰难千倍万倍。   但菀粉们却仿佛看不见这些,拼了命地维护自家偶像,将女神退圈的怨气全都发泄到了顾纤身上,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给亲姐姐捐肾   顾纤将未关注人私信全给删了,而后点进顾菀的主页,发现才过了短短几日,她的微博居然换了风格,上传了几篇自己做透析的文章,写明感受及注意事项,并告诫粉丝们要坚强。   如果她能顺利等到肾源的话,会在手术成功后重新回归演艺圈,实现幼年的梦想。 第42章   自从顾纤来到这个世界起, 不知道有多少人让她给顾菀捐肾, 先是这具身体的生父继母, 而后则是网上的那些粉丝们。   他们每个人都无比良善, 见不得别人受到病魔的摧残, 却也不想想,器官捐献本身就是遵照自愿原则,只要她自己不点头,谁也别想让她成为给顾菀器官的工具。   至于所谓的剧情,顾纤从来都不在乎。   她最想做的就是打乱这个世界原有的安排, 保护好自己的亲人朋友, 不让顾菀利用他们的尸骨,铸成通往影后之路的登天梯。   此时此刻, 顾纤对那家人的厌恶已经到达了极点,也不准备再忍下去,直接发了条微博我永远都记得母亲曾经受过的苦难,也不会给害了她的凶手捐肾, 如果有人想帮助顾菀,大可以亲身上阵,不要道德绑架别人。   发完以后,顾纤直接关闭了微博的评论和私信功能,免得那些菀粉又过来叫嚣。   若顾纤只想毁了顾临呈夫妻,只要在微博上放出男人跟曲斓结婚的原因即可, 到时候顾临呈那副伪善的嘴脸便再也维持不住了。   但这样的真相揭露开来, 充其量仅能毁去一家三口的名声, 无法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过要是拿到了艾宁医院屡屡发生医疗事故的证据,一切便将不同了。   华国刑法中规定了医疗事故罪,叶炳能成为艾宁医院的院长,并不是因为他在医学领域有多大的造诣,而是因为他跟顾临呈的裙带关系。   此人自大狂妄、眼高于顶,真以为自己全南市是最杰出的医师,在专业素养不够的情况下,频频为患者手术,受害者肯定不止曲芸的母亲一人。   她准备将这些资料全都收集起来,呈现于普罗大众眼前,便足以将叶炳送进监狱,到时候不管叶楠青是什么身份,有多大的能量,都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亲兄长救出来。   顾纤的眼神从愤怒化为平静,她退出微博,给顾临州打了个电话,约他在宁家茶馆中见一面。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对小叔的性格也有几分了解,清楚他表面上玩世不恭,实际上却是个极具正义感的人,否则也不会为了护着自己而惹怒了老爷子。   顾纤上线的时间不到五分钟,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网友们不能在她微博底下评论,但转发与点赞数却在短短十分钟内破了五千,这种速度堪比正当红的流量明星。   甚至还有大v下场,发表观点顾纤说的也没错,她母亲曲女士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结婚后发现老公有个五岁大的私生女,后来她去世了,婚生女又被逼着给私生女捐肾,这是什么魔幻现实   博主还真是欠骂,你知道什么叫私生女吗没有合法婚姻关系的男女生下的女儿才叫私生女,菀菀的爸妈已经结婚了,又何必再提当年的事情   合着像你这么说,所有娶了小三的男人,都不叫渣男了,毕竟人家可是有合法的婚姻关系啊怎么能算劈腿呢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顾菀公布的血型是ab型,既然你们都是铁杆粉丝,麻烦去医院做配型,给偶像捐肾,别用那么高的要求针对别人,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才能感觉到疼   顾菀刚宣布退圈不久,还有许多死忠粉活跃在微博上,这些粉丝年龄偏小,也更为冲动,当即便有人宣布说自己是ab型血,可以给女神器官。   粉丝们纷纷留言鼓励,以表支持,甚至还有人约定好了时间地点,准备组团来到南市,去找偶像做配型。   没多久,“捐肾行动”便上了热搜榜,已经暂停了一切工作的顾菀呆在家里,自然看到了这条微博。   平心而论,她最想要的肾脏还是顾纤的,毕竟她的好妹妹从一开始就欠了她,剥夺了她童年的时光,光明正大占据着顾家小姐的位置,而她却只能躲在阴暗角落中,默默嫉妒、怨恨。   只有顾纤主动将器官交给自己,倾斜的天平才能回归原位,偏偏她自私自利,永远都不会这么做。   既然如此,顾菀便不得不寻找其他的替代品,事关性命,无论是不是她的粉丝,只要配型成功,她都不会拒绝。   不过就算顾菀抱有这种想法,表面上也不会展现出来,她空降到粉丝们所在的qq群,温柔的安抚着,告诉她们要以学业为主,不必为了她付出自己的健康。   看到这样一番话,菀粉们好似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原本打了退堂鼓的成员开始踊跃报名,并在群文件中上传了自己的信息,由后援会统一安排。   发言后,顾菀并没有退出群聊,反而暗暗窥屏,在确定有二十位同血型的粉丝参与其中,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双眸明亮至极,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顾纤并没有继续关注微博上的动向,她换好了衣服,便打车往主城区赶去。   到达宁家茶馆后,宁爸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忙招手道“纤纤,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宁叔叔好,我跟小叔顾临州约在店里见面,他还没到吗”顾纤笑盈盈问。   宁爸记性不错,对于茶馆会员的名字,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会儿点了点头,“顾先生早就在二楼包厢里等着了,他点了杯茉莉花茶,新来的茶艺师正给他泡茶呢。”   听宁爸提到“新来的茶艺师”,顾纤眨眨眼,寻思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她熟门熟路走到二楼的包间,刚敲了下门,便看到了一张娇柔美丽的面庞,不是曲芸还能有谁   “表姐。”少女歪着头,甜甜的唤了一声,随即走了进去,坐在英挺俊美的男人面前。   顾临州眯眼打量着曲芸,语气中透着几分好奇,“你们两个居然是表姐妹”   “表姐的父亲是我母亲的堂哥。”顾纤轻声回答。   曲芸微微颔首,她非常善解人意,也能看出这叔侄俩有事要谈,泡完茶就离开了包厢。   “有什么话不能在手机里说,非要把我叫出来”顾临州低着头,吹散茶盏上漂浮着的水汽。   顾纤眼神闪了闪,试探着问“如果有人做了坏事,只有您能揭发真相,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小叔愿不愿意帮忙”   男人抬手,眼底透着笑意道“别绕圈子,你先把事情说明白,我才能确定出不出手,否则若是答应了却做不到,那我身为长辈的颜面岂不是都没了”   顾纤深深吸气,正色开口“不管小叔答不答应,我都希望您别把消息透露出去,可以吗”   “好,我发誓不外泄今天的谈话内容,总行了吧”   顾纤将声音压得极低,“刚才您也见到我表姐了,她长得很漂亮,性格又温柔,但从初中起就辍学了。”   浓眉不由拧起,顾临州却并没有插话。   “我堂舅妈早些年出过车祸,当时救护车直接将她送到了艾宁医院,由于手术中出现了重大过失,堂舅妈下身瘫痪,必须坐着轮椅度日,而表姐为了照顾母亲和妹妹,小小年纪便离开了学校,在社会上打拼。   小叔,这么多年以来,芸表姐一直想找艾宁医院讨回公道,但叶炳有叶楠青撑腰,根本不会在意普通人的死活,一旦被惹急了,以他的心性,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在听到“艾宁医院”四个字时,顾临州心底便升起了丝不详的预感。   当年顾临呈与叶楠青结婚,为了扶持叶家,打定主意要投资一间私立医院,即使叶炳的能力不足以担任院长,但他有一个好妹妹,最终也坐稳了那个位置,顾临州不知费了多少口舌劝说,都没有改变大哥的想法。   医院经营了十几年,并没有闹出任何乱子,顾临州本以为是他看走眼了,或者叶炳真是个人才,才能让艾宁的营业额逐年递增,却没想到他是使出了非法的手段,将所有的不公都给隐藏起来。   看似繁花锦簇的表象,背后却堆满了鲜血淋漓的尸骨,让他不寒而栗。   “你打算怎么做”   “我明白小叔在乎顾氏,但叶炳确确实实触犯了刑法,而且他身上很有可能背负了不止一项罪名,是割肉剜疮还是继续放任,让他闯下更大的祸事,全在您一念之间。”   顾纤并没有危言耸听,叶家人是典型的野心大过能力,若非他们身为女主的血亲,恐怕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哪有机会祸害普通人   包厢内陷入到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顾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相信顾临州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无论是为了顾家,还是为了自己的良心。   男人两手捧着茶盏,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语气沙哑地问“我能做什么”   “艾宁医院成立了不过十几年,所有的资料肯定都在系统中存了档,只要小叔将产生纠纷的患者病历找出来,拷贝给我就行了。”顾纤缓缓道。 第43章   顾纤率先离开了宁家茶馆, 而顾临州却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 浑身僵硬地坐在包厢里, 一动不动, 直到茉莉花茶彻底冷透。   他紧紧握着茶盏, 将剩余的茶汤咕咚咕咚灌进肚子里,随后下楼付账,走到前台时,恰好看见了那道纤细娇弱的身影,脑海中也回忆起纤纤说过的话   曲芸从小就没了父亲, 跟母亲妹妹相依为命, 若不是叶炳在手术过程中与医师发生争吵,也不会酿成这样的恶果。   算算时间, 如若没有发生那起意外,曲芸应该刚大学毕业不久,而不是在初中时就辍学,耗尽精力照顾家人。   顾临州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前脚刚离开茶馆,还没等穿过人民花园,后脚揣在兜中的手机就响了。   看到老宅的备注,他心底的焦躁越发浓郁,用力按下了接听键。   “老三,之前顾纤往家里送了不少花茶、蜂蜜, 我跟你妈都觉得不错, 你再去管她要点儿。”   顾临州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上次老爷子将纤纤叫回家里,劈头盖脸痛骂一顿不算,还非逼着她嫁给秦羽恒,被拒绝后便撕破了脸,要和人家断绝关系,一分钱都不会留给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顾临州本以为父亲能安生一段时间,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曾想他主动找上自己的原因不是要挽回孙女,而是为了从纤纤手里得到花茶。   从很久以前起,顾临州就知道老爷子是个理智到堪称冷血的人,当时他虽然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有多想,毕竟商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如果不能把握好时机,整个企业都会陷入危局中。   但眼下他将这种手段用在自家人身上,顾临州几乎透不过气来,直接拒绝道“爸,那些吃食都是纤纤亲手做的,您不喜欢这个孙女,为什么还要拿她的东西”   “你懂什么”老爷子没好气地呵斥。   在得知顾纤肚子里怀了野种,险些丢了顾家的脸面时,他心里甭提有多膈应了,一怒之下,甚至还让管家将菖蒲与墨菊扔了出去,那些花茶也摆脱不了相同的命运。   但这股郁气消散后,老爷子就后悔了。以前那两盆花摆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都觉得心旷神怡、无比舒畅,但现在那种滋味却消失了。   上了年纪的人对生机的感知极其敏锐,没多久,老爷子就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如以往,偏偏那两盆花品相好,甫一丢出老宅便被别人捡了去,早就没了下落。   “我确实不明白您的想法,咱们从最开始就对不住纤纤,但您跟大哥非但不想着弥补,反而变本加厉地逼迫她,反正没有花茶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还是算了吧。”   话落,他一把挂断电话。   听到那端传来的嘟嘟声,老爷子面色铁青,破口大骂“你看看老三是什么态度以为自己翅膀长硬了幸亏当初没把公司交到他手里,不然咱们俩早就被他扫地出门了”   顾奶奶怕丈夫气坏了身体,赶忙伸手拍抚着他的脊背,轻声劝说,“老三跟纤纤关系好,护着她也是正常的。”   “你别替他们辩解了,羽恒那孩子多好,要不是家世差了点,哪能受得了这种委屈,给别人养儿子偏顾纤不懂事、不惜福,把人家拒绝了。”   活了大半辈子,顾奶奶对丈夫的性格很是了解,也明白他有多执拗,一旦做下了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更改。这么一想,顾奶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从柳山离开后,谢颂就通知了周恒,让他在办公室添置一套桌椅,这样纤纤来到谢氏后,自己也能随时看顾着她,以免生出什么意外。   翌日清晨,顾纤便跟青年一起去了公司,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眼神,她觉得不太适应,却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只要安稳度过了元旦,谢颂就不会猝死,到时她也不必继续折腾下去了。   周恒早就见过了顾纤,自然不会觉得诧异,但顶楼的其他员工却不同,他们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注在办公室紧闭的门上,思索着总裁与那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有个来顶楼送文件的实习生恰好是顾菀的粉丝,最近顾菀退圈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对自己的偶像极为关注,哪会不知道具体情况现在看到了顾纤,实习生满脸震惊,随即则露出了一丝厌恶。   怪不得菀菀会退出吕氏春秋的剧组,并且解除了十几个代言合约,无论顾家与明辉娱乐有多大的能量,都无法与谢氏相提并论,同父异母的妹妹搭上了谢氏总裁,要是女神再不退圈的话,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顾纤并不知道自己被别人记恨上了,她坐在办公桌前,先泡好了花茶,而后才打开电脑,找出之前拍摄的照片,一张张修整着。   说来也怪,明明顾纤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满五个月了,但除了腰腹以外,她四肢依旧纤细,此时她褪下外套,只穿着一件高领毛衫,襟口将白皙颈项完全裹住,露出精巧的下颚。   谢颂掌心有些发痒,好在他自制力极强,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继续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除去绘画功底以外,大多数花艺师还要学会图,否则插好的花束无比生动美丽,拿到照片里却展现不出优点,客人们也不会买账。   大概是太过专心的缘故,顾纤并没有察觉到站在身后的男人,直到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室睡一会儿,寝具都是新换的。”   顾纤摇摇头,她来谢氏主要就是为了看着谢颂,也呆不了多久,她放下鼠标,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年,道“谢总,这里本就设计了休息室,总不好让它浪费掉,要是您闲下来了,便进去歇歇,身体为重。”   听到这一番话,谢颂禁不住浮想联翩,他单手搭在桌上,将要开口,就有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   周恒将各部门的报表送过来,站定后便开始汇报工作,新来顶楼的助理则端了两杯咖啡,周围弥散着淡淡的苦味。   顾纤本想继续处理图片,却发觉空气中的味道十分古怪,她叠着眉,视线落在了谢颂手边的陶瓷杯上,不由咬了咬唇。   正常的咖啡都带着一股醇香,但今天的却透着一丝腥气,是怎么回事   顾纤抬手揉了揉耳垂,余光瞥见了助理略显紧张的神情,她心里咯噔一声,突然站起身,走到谢颂身边。   挨得近了,腥气变得更加明显,不住往鼻腔里钻,甭提有多难受了。   见她脸色不好,谢颂也顾不上什么报表,他赶忙扶着少女的胳膊,沉声问“怎么了”   “可能是空调温度开得太高,调低一点就好了。”   谢颂摆了摆手,周恒便将助理带了出去,此时办公室中只剩下他们两个,顾纤急忙从男人怀抱里挣脱出来,端起那杯咖啡,凑上前闻了闻。   “咖啡的味道很奇怪,但另一杯却是正常的。”   先前顾纤只以为谢颂是太过劳累才会猝死的,但现在看来,那个助理明显有猫腻,否则也不会将这种饮品送到老板面前。   也许是怕谢颂不相信自己,少女捧着陶瓷杯,踮起脚尖往前递了递,“不信你闻闻,你这杯有股很重的腥味儿,就像腌了很久的咸鱼一样。”   谢颂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缓缓摇头,“我只能闻到咖啡的味道。”   顾纤眨眨眼,明显有些泄气,小脸也垮了下来。   “纤纤别担心,我把这两杯咖啡拿去化验,在得到结果前,我会小心的。”   办公室外。   周秘书和助理进办公室不到五分钟便出来了,不少人都觉得奇怪,他们不敢当着周恒的面八卦,索性拉着助理的手,小声询问“你们不是去送报表的吗谢总那么严格,肯定会当面挑出许多错误,然后再让手底下的人改,今天居然出来的这么快”   助理心里发慌,强挤出一丝笑,“那位新来的小姐嫌空调温度过高,这会儿不太舒服,估摸着谢总正在安抚她,也没空理我们。”   满足了同事的好奇心后,助理站直身子,快步走到洗手间,给那人发短信。   “那杯咖啡里究竟放了什么,不会出事吧谢总的身份非比寻常,一旦被人发现蛛丝马迹,我这辈子都毁了”   “你怕什么只是普通的安眠药罢了,谢颂精力旺盛,总是和别人作对,我想让他老实些,别当了其他人的路。”   看到这一串文字,助理紧张的情绪仍没有平复下来,她不知道手机对面的人到底是谁,却无法反抗他的要求,只因自己的裸照落在他手里,若不乖乖照做的话,那些照片便会被上传到网络上,她的家人朋友都能看见。   助理将聊天记录截了图,上传到云端,而后才删除短信,离开了洗手间。 第44章   顾临州回到家后, 并没有耽搁时间, 直接侵入了艾宁医院的系统。正如顾纤所言, 十几年内, 来此就诊过的患者多不胜数, 他们的病历资料全都存放在同一个文件夹中,他飞快浏览,发现有部分文件名末尾出现了三角形的符号。   他用鼠标逐一点开,映入眼帘的还是病历,但备注那一栏中却并非空白, 反而多了一行红字家属曾因手术失败, 来医院闹事,问题现已解决。   解决如何解决的   顾临州心脏砰砰直跳, 算起来,他跟叶炳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知道这人内心对名利的渴望已经到达了病态的程度,为了融入上流社会, 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到底使出什么手段安抚这名患者家属的   顾临州先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雾,等情绪平复几分后,才按照病历上留下的联系电话拨了过去。   等了好半晌,终于有人接听了。   “请问是赵玉小姐吗您现在恢复得如何了”他硬着头皮瞎编。   “我女儿怎么样, 你们这些刽子手还不清楚吗明明她是左腿受伤, 你们偏要将她完好无损的右腿截肢, 如今她早就疯了,被送到精神病院里面,你们这群畜生满意了居然还敢打电话过来”   由于太过愤慨的缘故,中年男子的怒吼都带着浓浓恨意,普通人根本斗不过财大气粗的艾宁医院,就算他想要讨回公道,也必须顾及着整个家庭,不能轻取妄动。   顾临州连忙挂断电话,他额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手指也在不住颤抖。   “居然是这样解决的”他喃喃自语,继续寻找第二个做过标记的病历,没想到这次就点开了白彦君的资料。   备注栏中写道患者只有两个女儿,并没有使用过激手段,暂时留待观察。   像这样的病例还有很多,顾临州看了将近两天,才将顾纤需要的资料拷贝下来,发到她的邮箱中。   之前出现在顶楼的实习生名叫刘穆,作为菀粉之一,她对偶像的动态把控得十分清楚,自然也知道粉丝们发起的“捐肾行动”。   即使没有顾纤从中作梗,以菀菀的身体情况,也承受不起超负荷的拍摄活动,暂别娱乐圈是必然的选择。除非女神能手术成功,否则她越是努力地拍戏,就越是将自己置于险境中。   刘穆虽然对顾纤厌恶至极,但她好歹也是成年人了,明白网络上的事情不能牵扯到现实生活中,不然所有人都会将错处归到粉丝身上,进而责怪正主。   因此,刘穆只在心里暗暗鄙夷顾纤,倒也没采取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看着那些铁粉在后援会的组织下,一个个买了来南市的机票,预订好了酒店,她心里就一阵激动。   做器官移植配型失败的几率很大,但总共有二十名志愿者,一定会成功的,等菀菀身体恢复健康,她就会重新出现在大荧幕上,将顾纤那个无耻小人狠狠踩在脚下。   顾纤并不知道刘穆的想法,此时她还留在办公室中,因为发现了咖啡的不妥之处,她心里总有些不安,修出来的图片也不太满意,索性将电脑一把阖上,杏眼不住往青年身上瞟去。   谢颂又不是瞎子,自然能察觉到少女的异样,他挑了挑眉,问“怎么了”   “检验结果多久能出来你那个助理不太对”   “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将报告拿到手,我已经请侦探去调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谢颂的语调极为沉稳,让顾纤慌乱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如果咖啡中真有毒的话,按照原本的剧情,谢颂今天并没有出事,而是等元旦那天才落入陷阱。   不过现在的他有了准备,凶手想再次害人,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正当她思索的档口,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顾纤赶紧打开电脑,一页一页地浏览着那些资料,在看到一个个鲜红的“已解决”字样时,她只觉得从骨缝中渗出了一股寒意。   叶炳表面上斯文儒雅,背地里却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他简直不是人   鼠标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引起了谢颂的注意,男人抬头,俊朗面庞上流露出一丝担忧,迈开长腿走到少女身畔,两手按在她肩头,轻轻捏了下。   “纤纤为什么生气”   顾纤对谢颂无比信任,也没想隐瞒,直接将笔记本递到他面前,咬牙切齿道“你自己看,我、我实在说不出口”   青年快速翻阅着,面色从最初的疑惑逐渐转化为阴沉。   当他看到一例由于操作不规范,导致新生儿感染的报告,眸中的煞气几乎满溢而出,嘶哑道“艾宁医院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们正在为上市做准备吧弄出了这么多的医疗事故,竟然还敢上市”   “有什么不敢的叶炳是叶楠青的亲哥哥,背后有整个顾氏的支持,只要不直接闹出人命,他都能把消息压下去。”   手指缠绕着一缕柔软的发丝,谢颂略略弯下身,轻嗅着少女周身散出的浅香,笃定道“你打算将这些证据收集起来,发到网上对不对”   顾纤刚要点头,下颚就被青年的指腹抵住了,他眼底满是不赞同“叶炳可不止是个普通的医院院长,你将这些信息发布出去,万一他查到的话”   “应该不会吧,我找黑客帮忙、”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颂打断“即便所有的渠道都滴水不漏,接触那些病人家属也需要你亲自出面,人都是现实的,一旦遇上危险,他们绝不会替你隐瞒身份。”   顾纤的脸色渐渐苍白,她最开始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只以为将艾宁医院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挖出来,就能扳倒叶家,但此刻看来,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回忆起曲芸一家的结局,她沉默了好半天,缓缓摇头道“总会有办法的,如果不揭穿叶炳的真面目,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谢颂并未作答,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周恒将一只牛皮纸袋送进了办公室,等他离开后,顾纤急忙站起身子,小手扶着略有些发酸的腰肢,走到谢颂面前。   “报告出来了”   谢颂点头,不紧不慢地将纸袋打开,在看到“蓖麻毒素”四个字时,顾纤的心跳都停止了一瞬。   小说里提到谢颂猝死的消息,是通过顾家父女的对话展现出来的。   那时顾菀想成为谢氏总裁夫人,但还没等出手便发生意外,顾临呈还讽刺说姓谢的是个短命鬼,要是结了婚,现在就能继承大笔遗产,真是可惜了。   通过这段谈话,顾纤真以为眼前的青年是因为不眠不休地工作才会出事的,却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是蓖麻毒素。   中了蓖麻毒素的人,肝、肾等器官都会受到损害,而且毒素能麻痹心血管和呼吸中枢,令死状与心脏麻痹极为相似,只要不做尸检,正常人很难发现端倪。   顾纤气得眼圈发红,粉润指甲用力划过桌面,发出刺耳的响声“谢颂,你一定要查出来幕后真凶,他这是谋杀”   好在她还保有几分理智,声音压得极低,并没有让办公室外的员工察觉到异样。   谢颂从十四岁起便能够独当一面,刚开始他担任谢氏总裁时,包括谢朝阳在内的所有董事都不满意,不过利益能改变一切,等他们意识到了谢颂的能力后,自然不会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但别人就说不准了。   先前徐雁的那份海鲜浓汤被人添了芝麻酱,谢颂手里掌握了一些证据,恐怕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导致那人狗急跳墙,在咖啡中投毒。   望着少女不断颤抖的身体,谢颂心底划过丝丝暖流,对纤纤的渴望,抑或说占有欲也更加浓烈。   他面上刻意流露出些许郁色,嗓音略微发颤   “除了母亲以外,这世上所有人都想我去死。自我懂事起,生父不止亲自虐待我,甚至还会教唆他的女伴出手,那时我就明白,人性究竟能卑劣到什么程度。”   顾纤心头一滞,哑声辩解道“不是的不是所有人,我一直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还有我,还有宝宝啊”   她拉住谢颂的手,放在自己高高耸起的腹部,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宝宝突然踢了一脚,这种感觉无比奇妙,也让谢颂眼神柔和了些许。   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将女人放开,语气冷淡,“纤纤,亲情和爱情不能混为一谈,我想要的你永远都给不了,又有什么用”   “算了,我先让周恒将你送回桃花镇,这边的事情必须尽快处理。”   谢颂拨通了电话,没多久周恒便进来了,冲着顾纤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道“顾小姐,走吧。”   顾纤还想再说什么,但谢颂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眼神注视着电脑屏幕,神情也格外淡漠。 第45章   顾纤回到桃花镇后, 足足半个月都没有见过谢颂, 这人既没有居住在洋房中, 也没有踏足过花店, 好像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一般。   不,不应该这么说,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个体, 谢颂确实向她表达过爱意没错,当时顾纤几乎没有犹豫便将他拒绝了, 她暗暗告诫自己, 要约束住感情,不能拖累了他。   但真当谢颂从她的世界离开后,那股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恐慌感瞬间席卷而来, 犹如被风暴卷动的海浪,将她压制得无法呼吸,既惶然又无措。   好在徐雁的花店还在小镇上经营,顾纤每天去在林间插花,倒也不算无事可做。   这天张笑正在操作台前修剪花枝, 看见少女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道“纤纤,你最近有没有去后山那边移栽了不少树木, 玉兰跟腊梅都开了, 玉兰花期短, 要是不趁着现在去观赏, 过几天就看不到了。”   很早以前,顾纤就把后山的设计图交给了徐雁,再加上她脑袋里乱糟糟的,确实没有关注过这件事。   小手拄着下颚,她抿唇笑了笑,“这个时间段小镇上的游客还挺多的,等下班了我再去看,也能清净些。”   望着少女白皙莹润的侧脸,张笑暗暗替她抱不平,她不明白网上的那帮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纤纤分明是个善良温柔的姑娘,偏偏在他们眼里就成了心思复杂的白莲花,甚至还污蔑她,说她见死不救。   可他们也不想想,肾脏是器官,而不是头发,移植到别人身体里就再也恢复不了了明知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这帮人还要道德绑架,简直不可理喻。   张笑将切花放进营养剂里,回来时顺手刷了刷微博,在看到刷新后的热搜词条时,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顾纤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纤纤知道顾菀后援会发起的捐肾行动吗”   顾纤拿起手锯,细嫩指节搭在深色的梅枝上,对比鲜明极了,“之前看到过这方面的消息,很多营销号都在说菀粉们对偶像是真爱,有奉献精神,不惜牺牲自己的健康,令人很敬佩呢”   张笑眯了眯眼,低低咳嗽了两声,故意卖了个关子,“捐肾行动失败了”   “为什么会失败我记得总共有二十名粉丝参与,还都符合输血原则,不至于全部都配不上型吧”顾纤将梅枝插在瓷瓶中,拇指揉了揉左腕的红痣,便有不少息壤落在掌心。   因她动作做得隐秘,张笑也没发现异样,反而低着头,无比认真地将营销号发布的文章读了一遍,而后才总结道   “据说那二十名粉丝刚到达南市,其中就有人后悔了,但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工作人员竟然没有同意那名粉丝离开,反而找了两个人在房间里看着她。   最开始粉丝们想做配型,是出于对顾菀的崇拜,到了这会儿就跟贩卖器官一样,剩下的粉丝觉得不舒服,纷纷给家长打电话,后援会怕事情闹大,也不敢再阻拦下去,这个捐肾小分队还没等到医院就散伙了。”   顾纤愣了片刻,她本以为身为这个世界的女主,顾菀的运气应该很好才对,没想到这次捐肾行动竟然不止没有成功,还让她成为了娱乐圈内的笑柄。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理解菀粉们的心理,上升的肾上腺素确实会使人做出不理智的决定,但等他们冷静下来后,就会反复不断地思索着利弊,当发现自己承担不起捐肾所造成的后果,心里便打起退堂鼓。   “国内的肾源很少,顾菀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才会将主意打在粉丝身上。”   在接触到息壤以后,原本就娇艳非常的花蕾更添几分柔嫩,散在空气中的浅香也变得格外浓郁,不少花店的员工在经过操作台时都停住了脚步,深深吸了口气,便觉得精神更饱满了。   张笑有时候都在想,纤纤就是为了花艺而生的。不说插花,就说她刚来店里培育的那些盆栽,品相好,生得又茂盛茁壮,看着就十分喜人。   “上午有会员打电话过来,问你做不做盆栽,我说暂时没有,那位太太还很失望。”   盆栽是完好无损的植被,但大部分花束都是切花,即使有营养剂、花泥的滋养,也活不了多长时间,对人体的益处也没有前者那么明显。   顾纤很清楚这一点,一直都在控制着盆栽的数量,只将自己培育的花草送到亲人朋友手中。   如此一来,息壤就能循序渐进改善他们的身体,即使不能治病,其中蕴含着的生机也能使人更加健康。   上次顾纤去老宅时,没看到自己送的菖蒲与墨菊,最开始她还在猜测,是不是花盆被搬离了原来的位置,但回忆起老爷子刚愎自用的个性,她觉得移走菖蒲、墨菊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被扔出去了。   虽然有些可惜,她想了想倒也释然了,用息壤培育的花木本就不是凡品,应当留在爱花之人手中,而不该被随意地丢弃在角落里。   “以后还是以插花为主,盆栽只能先放一放了。”   话音刚落,工作室外突然传来了一道稚嫩的童声,顾纤挑了挑眉,也猜到是谁来了。   此时凌雨颜牵着妹妹的手,将她带进了花店,小孩子好奇心重,即使早就来过在林间好几回,依旧不错眼地盯着那些花团花束,甚至还伸手扯掉了几片蔷薇花瓣。   张笑将房门关严,不想让凌安然进来,倒不是她讨厌小孩子,而是因为工作室内有很多尚未处理好的花材,譬如带着尖刺的玫瑰,要是真伤着哪儿了,老板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凌家姐妹俩在店里逛了一圈,都没看到顾纤的身影,抬眼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凌雨颜冲着妹妹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噔噔噔冲了上去,小手用力拍打着门板。   “里面有没有人啊快开门”   剧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吸引了不少客人的注意力,他们看着正在制造噪音的熊孩子,不由皱起了眉头。   一个小姑娘本想训她两句,但对上凌雨颜泫然欲泣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快速挑选花束,随后离开在林间。   有员工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老板在楼上的休息室,凌小姐去那儿找她吧。”   来花店前,凌雨颜就便打听到了,谢颂足有半个月没跟顾纤见面,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个女人惹恼了阿颂,再也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想到这一点,凌雨颜内心就无比畅快,之前顾纤不还在装模作样吗现在没了阿颂,像她这种只会插花而没有其他本事的女人,能有什么出路   凌雨颜设想的挺好,却没料到工作室的门被反锁了,无论凌安然怎么叫喊,里面的人都没回应。   唇角强扯出一抹笑,她也不好再呆下去,快步走上前,拉住了妹妹的手,将人带上了二楼。   外面终于安静了,张笑不由松了口气,她实在是弄不明白,那对姐妹有什么好的,还比不上纤纤一半讨喜,偏偏老板对她们很是看重,还经常将做好的花束邮寄到凌雨颜所在的公司中。   顾纤两手捧着玻璃杯,将金黄色的蜂蜜水一饮而尽,她扶着后腰,站起身,慢慢往外走。   “今天的花束做好了,我去后山看一看。”   谢园本就是谢氏的重要项目之一,如今已经快要完工了,也不清楚谢颂会不会出现在那里,如果能见到他的话,自己又该说些什么   顾纤刚离开不久,凌安然便偷偷摸摸地从休息室跑了出来,见楼下开门了,她眼睛一亮,用极快的速度冲下去,却只看到了张笑,连顾纤的影子都没瞧见。   “笑笑姐,顾纤姐姐呢她今天没来上班吗”凌安然歪着头,状似懵懂地问。   在小姑娘看不见的地方,张笑暗暗翻了个白眼,道“她提前完成了工作,早就回家了,你找她有事吗”   凌安然跟顾纤不熟,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要不是凌雨颜天天在家里咒骂她,自己都记不住这个名字。   “顾纤姐姐走得好早,她这算不算偷懒啊”   “她本就是花店的兼职员工,跟全职的不一样,怎么能说偷懒”张笑怕凌安然胡言乱语,便解释了几句。   这会儿凌雨颜坐在二楼的沙发上,看着面前优雅端庄的女人,她面上刻意流露出一丝为难,哑声道“徐姨,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   徐雁眼带疑惑,“怎么了”   “前阵子柳山下了场大暴雪,还把山路给封住了,那时我跟安然都在树屋酒店,正好还遇见了阿颂。他跟顾纤一起去柳山看雪,甚至还住在同一间套房里,这种关系,是不是太暧昧了”   一边说着,凌雨颜一边端量着女人的脸色,当她发现徐雁面上只有诧异而无不满,心底不由咯噔一声。 第46章   徐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眼神落在不远处的花团上, 好半天都没吭声。   凌雨颜却有些坐不住了, 这样的反应和她预料中的完全不同。在她看来,徐雁出身于京城徐家, 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她只有谢颂一个孩子,又怎会容许他跟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在一起   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拳,凌雨颜深吸一口气,不死心地道“徐姨,纤纤是个好姑娘没错,但她已经怀孕了, 这些年来,阿颂很少接触女性, 跟她走得太近会不会不太妥当”   徐雁最开始并不清楚凌雨颜的来意,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要是再不懂的话, 与傻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想让我分开他们”   凌雨颜做梦都想成为谢颂的妻子, 但她很清楚那人究竟冷漠到了何种程度,如果没有徐雁帮忙, 自己的心愿恐怕永远都不会达成。   因此,她不敢将心思表现的太过明显,在脑海中斟酌着用词, 试探着开口“阿颂跟纤纤很久都没见过面了, 自然谈不上分开, 不过总要提前将事情说明白,免得她胡思乱想。”   多年以来,阿颂一直对凌家姐妹多有照顾,那种上心的程度,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觉得诧异。   碍于这份特殊,徐雁也对凌雨颜也多了几分好感,但要说真把她当作亲人看待,还不到那个程度。   毕竟纤纤之前救过自己的命,而此刻凌雨颜竟在从中挑拨,徐雁心里能舒服才是怪事。   “纤纤还怀着孕,并没有那个意思,你别多想。”女人的语气尤为冷淡。   凌雨颜端着骨瓷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下,她咬住下唇,正思索着该如何将这个话题绕过去,放在沙发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徐姨,我出去找找安然,您先忙吧。”她站起身,作势要往外走。   徐雁点了点头,刚按下接听键,话筒里便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怒骂声“徐雁,你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六亲不认的畜生竟然将晴美告到了法院,什么蓖麻毒素,完全是谢颂自己编造的谎言是不是你教唆他的”   听到“蓖麻毒素”四个字,徐雁秀美的面庞霎时间变得僵硬无比,她心底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但语调却依旧平稳冷静,冷笑道   “谢朝阳,你快别忘自己脸上贴金了,咱们都离婚多少年了,我跟谢家早就划清了界限,又何必这么做”   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徐雁都不会忘记谢朝阳给儿子造成的伤害。   当时阿颂还那么小,就被那些女人毫不留情地虐打,若非她不想再让阿颂受伤,不顾徐家的反对直接提出离婚,谁都无法预料到会有怎样的结果。   “是你嫉妒晴美吧嫉妒她跟我结了婚。”谢朝阳忍不住猜测。   “说真的,活了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男人,要不是托生在了谢家,你什么都不是,娶了自己的秘书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实在想不通。”   正如徐雁所言,谢朝阳口中的晴美姓刘,原本是谢氏的秘书,后来讨到了上司的欢心,成功嫁进谢家,生下了小儿子谢思铭。   徐雁担心谢颂,也懒得再在谢朝阳身上浪费时间,她将电话挂断,又给谢颂拨了过去,过了许久,那边才接了起来。   “母亲,您找我”   谢颂站在窗前,垂眸看着外界的车水马龙,修长指节扯了扯领带,俊美面庞上透着丝丝性感。   “刚才谢朝阳跟我说,你把刘晴美告了,是因为蓖麻毒素”   谢颂早就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徐雁,此刻沉声解释“刘晴美收买了新来的助理,在咖啡中投毒,幸亏纤纤及时发现不对,我才能逃过一劫。”   徐雁听得心惊胆颤,没想到刘晴美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险些害了阿颂,若不是纤纤恰巧在他身边   她定了定神,继续问“阿颂,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纤纤”   谢颂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截了当地答道“对,我喜欢顾纤,也不介意她肚子里的孩子,我想跟她结婚。”   天知道谢颂对顾纤的渴望有多深、多浓,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出现在桃花镇,但却无法阻断自己的思绪,时时刻刻都盯着房屋附近的监控,就是为了在纤纤出现的时候多看她一眼。   徐雁心里有些震惊,但她经历了那么多风浪,很快便平复了心情。   她揉了揉太阳穴,问“既然你爱的人是纤纤,那雨颜是怎么回事你帮扶了凌家姐妹这么多年,总不可能只是因为同学情谊吧”   “您想多了。我与凌雨颜没有任何关系,她曾经是安磊的女朋友,安磊临终前托我照顾她,仅此而已。”   谢颂性情虽然冷漠,却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因此就算他再厌恶凌雨颜,只要那个女人没有触及底线,这份承诺都不会失效。   徐雁挂断电话,泡了杯茉莉花茶,连连喝了几口后,终于理清了思绪,眼底也透着淡淡笑意。   顾纤走到后山,看着枝头盛放着的玉兰,乳白花瓣微微透着粉,让她阴郁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她手里剩下的息壤不算太多,只能顾得上三分之一的玉兰树,剩下的腊梅、刺玫、木香必须再等上一段时间。   不过顾纤并没有着急,毕竟她就住在附近,想过来随时都可以。   返回曲家时,顾纤特地经过了谢园,可惜并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也不知道谢颂究竟在做什么。   隔着一层羽绒服,她轻轻拍了拍小腹,还没等走进家门,顾临州就给她发了语音消息。   “小叔,您找我有什么事”   见少女慢悠悠地回复,顾临州就知道她没看新闻,打字道“艾宁医院发生的医疗事故被人爆出来了,是不是你发到网上的”   水润杏眸瞪得滚圆,顾纤一边否认一边用钥匙开了门,跟曲外婆打了招呼后,便飞快上楼,用电脑浏览今天的资讯。   点进带有“艾宁医院”的词条中,她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新闻中的确包含患者的病历,但更多的还是记者对家属的采访。   其中有一段五分钟的视频,一位母亲在面对镜头时泣不成声,脸上的后悔之色藏都藏不住,连说自己不该将孩子送到艾宁,毁了她的一生。   若这样的患者家属只有一个,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毕竟在医疗活动中出现意外的可能性永远都不会消失,即使是最好的医院,技术最高超的医师都无法避免,但像艾宁那般,十年内发生了几百起的事故,只能说明是这家医院有问题。   鼠标不断往下滑,看到骂声一片的评论区,顾纤就放心了。   那些病人家属也太可怜了吧艾宁医院的妇产科最出名,孕妇跟新生儿出事的几率也最高,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楼上没有抓住重点。艾宁出事的频率高,但它若是好好解决,也不会导致这么多的悲剧。现在有三分之一的病患都被鉴定出了精神病,南市的精神病院究竟跟叶炳是什么关系细思极恐   叶炳的亲妹妹是顾氏的总裁夫人,要不是有这层关系,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私立医院哪能屡屡上电视台,还请明星做广告,最终在南市站住脚   原本叶家人就不算低调,在发达后,更爱炫耀自己的身份。   譬如叶炳的女儿,就经常在微博里晒奢侈品包包、豪车,以及私人飞机,甚至还有她跟表姐顾菀的合影。   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没过多久,叶家人就被扒了个底朝天。   天啊我去查了一下艾宁的投资人,发现顾氏占了一半以上的股份,顾氏也算是全国知名的大企业了,怎么能昧着良心赚这种黑心钱顾菀不是经常做慈善吗以前我还以为她是个善良的明星,没想到居然看走眼了   人在做天在看亲舅舅害了那么多人,怪不得顾菀会落到这种下场,戏拍不了,代言也没了,真是活该   此时顾纤还没有退出微信,顾临州又发了一条语音,声音中透着浓浓担忧,“纤纤,真不是你吧叶炳心狠手辣,万一查到你身上,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您放心吧,我还没来得及把那些资料发到网上。”   “那就好,最近南市的天要变了,你好好呆在桃花镇养胎,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谢颂那小子还真狠,直接控告自己的继母触犯故意杀人罪,即使是未遂,刘晴美也得在监狱里呆上几年”   看到这段话,顾纤脑海中回忆起了原本的剧情。   那个谢颂性情更为冷酷,早就将谢朝阳夫妻送到了监狱里,甚至连谢思铭都没有幸免。南市的商人们怕极了他这种手段,背地里管他叫“恶鬼”,但若是有机会跟谢氏合作的话,他们便好似苍蝇那般,一窝蜂地冲过去。   顾纤没想到自己会对剧情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不过只要谢颂能平安活下去,她就心满意足了。 第47章   有关艾宁医院的新闻稿出现在网络上时, 叶楠青正坐在学院办公室里。   她刚泡了杯红茶, 慢悠悠地打开电脑,准备审核学生们提交上来的资料,突然听到同办公室的齐微叫了一声。   “齐老师, 院长就在咱们隔壁, 你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若是被学生们看见了, 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叶楠青的表情很冷漠,轻轻瞥了齐微一眼便转过头去, 不屑一顾的态度十分明显。   齐微是本专业的在读博士, 已经算得上学校正式的行政老师了,她做事认真,性情也严谨,曾经因申报课题跟叶楠青产生过争执,当时两人闹得不欢而散,直到现在都不太对付。   齐微暗暗翻了个白眼,淡声道“叶老师,你看看微博,艾宁医院上热搜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家医院的院长是你亲哥哥, 之前还去医学院做过宣讲”   叶楠青心头一紧, 抱着怀疑的态度将微博打开, 在瞧见艾宁 医疗事故的词条时, 她脸色铁青, 后背也渗出一层冷汗,把贴身的衬衣都给浸湿了。   她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医疗事故只是意外。大哥虽然贪财,却也是个聪明人,不会将一大家子都推到深不见底的悬崖下,肯定不会的。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叶楠青握着鼠标的手都在发颤,等看到了记者们统计出来的数据,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大哥怎么会这般大胆,竟然将三分之一的患者送到了精神病院,如此庞大的数目,即便是个傻子都能猜出有猫腻,又哪里能瞒得住网友们   齐微偏过头,看着叶楠青狰狞扭曲的面庞、接连不断滑落的冷汗,心中对她的鄙夷更添几分。   在公众眼中,医生能带来光明与希望,但艾宁的这群人根本不配称之为医生,他们就是披着白衣的恶魔,贪婪地从病人身上榨取最后一丝利益,一旦患者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被视为垃圾,立刻抛弃到精神病院里,如此熟稔而又狠毒的手段简直令人发指   此时叶楠青根本顾不上别人的眼光,她耳畔嗡嗡作响,拿起手机钱包就往外冲,直接开车去到了叶家。   自打叶楠青嫁给顾临呈后,叶家人就对这个女儿无比客气,毕竟她能给家里带来无数的资源,还让老大成为了医院院长。   因此无论是叶家二老,还是叶炳的妻女都跟她格外亲近。   “楠青,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叶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见女儿阴沉着脸进了门,不免有些意外。   “大哥呢他在不在家”   “早上的时候,你哥身体不太舒服,也没去医院上班,这会儿正在房间里休息呢,别去闹他。”   叶老太太不会上网,自然也不清楚事情究竟严重到了何种地步。叶楠青恨得咬牙,憋着气冲到楼上,用脚哐哐踹门。   “叶炳,你给我出来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做的好事了,我该怎么办”   听到动静,叶炳的妻子柳杨从隔壁走出来,略显丰腴的面庞上尽是不满,嘀咕道“楠青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要是妹夫看到你这副模样,指不定会吓出个好歹来。”   “你闭嘴”   叶楠青怒吼一声,而后继续重复着踹门的动作,因力气用得过大,她把鞋跟都踢断了,门板上也磕出了一道道凹痕。   过了足有两分钟,里面的叶炳终于忍受不了,才将卧室的门打开。   叶炳是叶楠青的亲生兄长,即使人到中年,依旧算得上风度翩翩,但此刻的他双目猩红,眼眶底下青黑一片,配上皱巴巴的衬衫,比宿醉不醒的流浪汉强不了多少。   “你安静点行不行没有人想上社会新闻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我绝不会放过他。”   对上男人堪称阴狠恶毒的目光,叶楠青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她捂着钝痛不已的胸口,嗓音沙哑地道   “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顾氏是艾宁最大的股东,同样被牵连其中,老爷子将顾家的名声看得比命都重要,他恨艾宁都来不及,哪里会出手帮忙”   很显然,叶炳也清楚这一点,他嘴里叼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   “当初顾临呈之所以会跟曲斓结婚,就是为了曲辰手中的专利,曲辰好歹也是全国知名的学者,他的学生在社会各行各业中都有一定的地位,若是将这件事爆出来,势必会对顾氏造成极大的打击。”   “你什么意思”叶楠青浑身发抖,显然没料到大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叶炳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狠狠捻灭,“楠青放心,只要不被逼到绝路,我也不会跟顾氏撕破脸,咱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大哥哪里舍得让你为难”   闻言,叶楠青只觉得浑身发冷,缓缓低下头去,眼神也变得阴鸷许多。   十几年间,她对家人堪称仁至义尽,不止将四处碰壁的叶炳推上了院长的位置,还给家里的小辈带来不少的好处,岂料升米恩斗米仇,这帮人根本不知感恩,胃口还被养得越来越大。   叶炳自己没将事情收好尾,沾了一身骚,居然想把整个顾家拉下水,既然他不仁,就别怪自己不义了。   自从凌雨颜说了顾纤的坏话后,她明显感觉到徐雁的态度冷淡了不少。   以往女人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容,甚至还创造机会,让她能多一些时间跟谢颂相处,但现在却完全不同了。   凌雨颜眼底划过一丝浓郁的恨意,要不是因为顾纤,她的处境也不会如此艰难,此时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谢颂的电话。   “阿颂,不好了安然被开水烫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害怕”她声音中带着哭腔,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神情冷漠到了极点。   谢颂虽然厌恶凌雨颜,但他却不能不管凌安然,皱眉道“你先叫救护车,把孩子送到医院再说。”   “我打急救电话了,但他们却说救护车数量不够,还要再等一个小时。阿颂,求求你过来看看安然,我真怕这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就算是死,也无法赎罪了”   谢颂犹豫片刻,对孩子的担忧到底占据了上风,他点头同意了凌雨颜的要求,跟周恒一起往凌家的方向赶去。   周恒对凌雨颜没什么好感,他觉得这个女人心机深沉,经常利用妹妹博得老板的关注,既无耻又下作,忍不住道“老板,最近也没有什么大型救援活动,救护车不可能耽误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凌小姐听错了”   他没有直接说凌雨颜在撒谎,不过谢颂心思缜密,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我曾经答应过安磊,要好好照顾凌雨颜和凌安然,无论如何,都要亲自见安然一面。”   说这话时,青年的表情无比淡漠,仿佛凌雨颜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没有生命的物品一般,完全不值得他耗费精力。   汽车很快就停到了凌家楼下,两人一起坐电梯上楼,谢颂在先,周恒发现手机落在车里了,便折返去取。   凌雨颜打开门时,仅看见了谢颂,她唇角勾起一丝甜蜜的笑意,全无半点惊慌。   “阿颂,你来了。”   女人身上只穿着一件质地轻薄的丝质睡裙,连内衣都没穿,贴合的剪裁勾勒出窈窕的身形,凹凸有致,再配上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姣好面庞,足以吸引这世上绝大部分男人,可惜谢颂却不为所动。   他站在门外,目光冰冷而沉静,“安然没受伤,对不对”   凌雨颜轻咬着下唇,面上刻意流露出几分脆弱、几分无措,她猛地冲上前,想抱住男人劲瘦的腰。   上次她没有成功,让别人占了便宜,这次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不能再失手了   脑海里闪过这种想法,没想到周恒突然出现,将她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也来了”女人的声音格外尖锐,两手护在胸前,娇躯不住瑟缩着。   周恒没有开口,只略微低着头,用余光端量着老板的神情,见他眉宇间充斥着浓浓腻烦,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平心而论,凌雨颜确实算得上美人,这副皮囊能打九十分,但只要想想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周恒便觉得一阵膈应,身上也起了层鸡皮疙瘩。   “凌雨颜,要不是安磊救了我一命,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没有下次了”   谢颂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了女人的骂声“谢颂,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是不是因为顾纤那个贱人她根本不是好东西,大着肚子都在欺骗你的感情、”   叫喊声戛然而止。   对上青年充斥着杀意的黑眸,凌雨颜骨缝里升起一股寒意,她不住颤抖着,嘴唇一张一合,如同濒死的鱼那般。   “你再说一遍”森冷的嗓音犹如鬼魅,狠狠击中了她心房。   凌雨颜拼命摇头,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48章   元旦过后, 天气依旧寒冷。   这天清晨, 顾纤刚到花店,就发现凌雨颜正坐在工作室内,清丽面庞上勾起一丝笑意,看似温和,眼神却无比暗沉。   顾纤虽说没有读心术, 但由于息壤的缘故, 她对人类情绪的感知很敏锐,从刚踏进房间的那一刻起,她便察觉到了笼罩着凌雨颜周身的恶念,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形状的恶兽站在她身后, 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纤纤, 你来了。”凌雨颜手里拿着花剪, 摆弄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   工作室内还有几名员工,就算凌雨颜再大胆, 也不敢当着他们的面做得太过,因此顾纤点了点头,便坐在距离女人最远的那张椅子上, 将材料一一理好,准备工作。   视线落在桌面上, 凌雨颜心中暗暗思索, 谢颂究竟喜欢顾纤什么。除去皮囊和插花以外, 眼前的少女并无任何出挑之处, 掉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又哪里配得上阿颂   可惜男人都爱鲜妍的姿色,在样貌的映衬下,他们根本看不到女人身上的缺点。   顾纤正在修剪枝条,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今天可不是周末,凌小姐不用去上班吗”   “最近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暂时没去公司。”   凌雨颜经常出入在林间,也认识不少花艺师,因常年接触花材的缘故,他们的双手经常都会被花刺戳破,不止满布伤痕,还磨出了厚厚一层茧子,偏顾纤与众不同,摆弄枝条的手无比细腻,挑不出任何瑕疵。   这么一想,她心里更加不忿,起身绕到顾纤身侧,想要拿她身边的一束月季。   操作台上的花卉大都未经处理,很多还具有危险性,尤其是玫瑰等蔷薇科花材,枝茎上长满了尖刺,一旦扎在身上,那种滋味绝不好受。   鼻前嗅到了那阵香风,顾纤右眼皮跳了跳,突然往旁边移了个位置,而凌雨颜也因为拿不稳那打沉甸甸的月季,伸手捞了一把,掌心被刺得鲜血淋漓,让她疼得直抽冷气。   “纤纤,没吓着你吧,刚才是我不小心,险些将月季摔在你身上。”女人眼圈通红,强忍泪意的模样尤为可怜。   顾纤眸光闪了闪,粉唇紧抿成一条线,并没有吭声。   如果刚才她没有看错的话,凌雨颜的右手正好与她的左脸颊相对,按照施力的方向,正好能将月季的尖刺狠狠拍在她的左腮。   人体面部的肌肤远比掌心要来的细嫩,若非顾纤反应得快,后果不堪设想。就算凌雨颜也会受伤,但自己的下场肯定比她更凄惨。   成打的月季用绳子牢牢捆在一起,足有几百根尖刺从脸上划过,轻则毁容,重则戳伤眼球,导致失明。   “工作室很危险,凌小姐不是花艺师,以后还是在外面转转吧,免得受伤。”   顾纤指了指凌雨颜右手上的伤口,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撵人的态度却表现地很明显,不止当事人能听出来,房间内其余的花艺师也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他们并不觉得顾纤的做法过分,毕竟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万一纤纤受伤了,她还是个孕妇,哪能承受得住这个   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儿,令人升起反胃的冲动。   张笑跟顾纤关系最好,此时将手里的工具一扔,急忙冲到少女身边,仔仔细细检查着,确定她没受伤,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凌小姐,你听不懂话吗为什么还不走”张笑叉着腰,恶声恶气道。   因为疼痛的缘故,凌雨颜的脸色本就不好,这会儿她颤抖地更加厉害,含着眼泪道歉。   “纤纤,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花艺师,也不知道那打鲜花会这么重,如果我有伤害你的意思,这辈子都不得好死,行了吧”   顾纤心底暗暗冷笑,她总算明白什么叫倒打一耙了,明明是凌雨颜铁了心要害自己,现在她没成功,反而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还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其实凌小姐不用发誓的,花店工作室内有监控,只要将录像回放一遍,是不是意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闻言,女人张了张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憋了一肚子气,哭着跑走了。   张笑眼带茫然,语气中透着丝丝疑惑“纤纤,店里什么时候安监控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骗她的。”顾纤拍了拍她的手道。   中午吃饭时,徐雁正好坐在顾纤对面,上下打量着她,确定少女连一根汗毛都没少,悬在心口的大石才落在了实处。   徐雁做梦也没料到,凌雨颜居然狠毒到了这种地步,她气得咬牙“我都听笑笑说了,那个女人明显心思不正,以后离她远点”   顾纤诧异地瞪大了眼,没想到徐雁竟会说出这种话,以前她不是对凌雨颜挺有好感的吗   徐雁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低声解释“凌雨颜是阿颂兄弟的女朋友,他那个兄弟曾经救过他一命,因此阿颂才会对凌雨颜多加照顾,甚至还帮她还过高利贷。”   “她欠了高利贷”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早些年的事情了,你要真想知道,就去问问阿颂。”徐雁意味深长地说。   近段时间,谢颂一直没来桃花镇,最开始徐雁并没有多想,但昨晚去高新区时,看到儿子明显瘦了一大圈,眉宇间略微带了些焦躁,便猜到他跟纤纤之间怕是出了问题。   顾纤低垂眼帘,神情透着几分黯然。   等午休结束后,徐雁给谢颂打了个电话,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吐露出来,而后她明显感觉到话筒那端的呼吸声粗重了不少。   “您的意思是,凌雨颜想害纤纤”谢颂嘶哑发问。   徐雁边点头边说“我觉得她应该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没成功而已,这次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谢颂眼底闪过一丝煞气,沉声保证“您放心吧,我有办法处理她。”   说完,青年挂断电话,冲着周恒吩咐“你去准备一张去澳门的奖券,想办法让凌雨颜的父亲抽中。”   周恒跟在谢颂身边的年头不短了,很多不能拿到明面上的事情,都是他亲自出手的,其中还包括解决威胁凌家父女的讨债公司。   凌父年轻时候就好赌,将家里的房车都给输光了,甚至还打起了挪用公款的主意,那时谢颂他们还是高中生,安磊正在追求凌雨颜,为了救下自己心爱的女生,他将家里的存折拿出来,帮她度过了难关。   即使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凌父依旧死性不改,一而再再而三地赌博,自己贷款不算,还用上了女儿的身份证件。   为此凌雨颜惹上了天大的麻烦,大学时期一直都在打工,几乎没得到喘息的机会。   安磊不忍心让女朋友如此辛苦,一直支持着她,后来安磊过世,谢颂帮凌家父女清偿了所有债务,还威胁凌父,勒令他不准再赌。   凌父清楚谢颂不是安磊那种冤大头,也不敢再胡闹,这些年充其量打打麻将,并没有踏足过赌场。   但澳门不比南市,不止没有谢氏的人手,还有全球知名的赌场,对赌棍有莫大的吸引力,凌父怎么可能不上钩   眼下周恒已经明白了老板的打算,忍不住问“安然呢”   “孩子养在那对父女身边,对她的成长没有任何好处,联系好国外的寄宿学校,把安然送过去,也许长大后她能更像父亲,不像凌雨颜那样贪婪自私。”谢颂沉吟片刻,终于做下了决定。   周恒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三天就让凌父中到了奖券。   在看到从南市到澳门的往返七日游时,凌父的眼珠子都红了,这么多年以来,他就没过过舒坦日子,每天都要遏制住自己的冲动,不敢踏足地下赌场半步,生怕被姓谢的小子发现。   但此时此刻,这张奖券上写得明明白白,那是澳门,而不是笼罩在谢颂阴影下的南市。   凌父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澳门,否则也不至于将家底败得一干二净,回想起那种酣畅淋漓的滋味,他死死咬着牙关,额角也迸起了青筋。   他忙不迭地准备好港澳通行证,坐上了飞机,一出航站楼,他就跟挣脱束缚的野兽一般,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奔向澳门的赌场。   大概是手气差的缘故,凌父几乎没有赢过,短短两个小时,就将这两年辛苦积攒下来的存款输了个精光。   赌博的人只有两种心态一种是赢了还想赢;另一种则是想要捞回本,凌父就属于后者。   凌父输红了眼,直接管别人借了一百万,用的全都是自己的证件,等这些钱都折腾进去后,他发热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也明白了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处境。   他想趁人不备离开赌场,乃至于离开澳门,但还没等他跑出多远,就被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给抓住了。 第49章   赌场经营了这么多年, 早已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 对于像凌父这种想赖账的客人,他们的员工有不少处理的手段,没多久便将凌父折腾得惊惧异常,让他再也生不起逃跑的念头,整颗心都被恐惧与害怕给占满了。   带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走上前, 弯腰拍了拍凌父的脸, 他普通话说得极其标准,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凌先生是吧昨天晚上您在赌场中借了一百万,在债务清偿完毕前, 您不能离开澳门。”   凌父缩在墙角里, 不敢抬头。   “您最好尽快通知家属, 否则利息可是很高的。”   年轻男人微微一笑, 还给凌父端了杯红酒,让他压压惊, 免得被吓破了胆。   “我、我给女儿打电话。”凌父想起了还在南市的凌雨颜,眼底迸发出狂喜之色,急忙按下号码。   “雨颜, 你快点给我打一百万过来,我这边有急用。”   凌父本性自私, 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否则他也不会沉迷于赌博之中, 将家产全都败光, 还气走了老婆, 拼命压榨自己的女儿。   此时凌雨颜刚从诊所里走出来,她右手被月季花刺扎得血肉模糊,所谓十指连心,刚才医生处理伤口时,那种痛苦将她折磨到了几乎崩溃的地步。   好不容易离开诊所,她还没缓过劲儿来,便接到了电话。   “一百万你疯了我哪有那么多钱”由于女人的声音太过尖锐,吸引了周围路人的注意力,让她无比尴尬,死死咬紧牙关。   听到女儿毫不留情的拒绝,凌父脸色发黑,忍不住骂道“我养了你这么多年,难道还比不上一百万吗你这不孝女,跟你妈一模一样,都是没有心肝的狗东西”   凌雨颜又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份上,她哪能猜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她爸中了奖券,说能免费去香港旅游,当时她也没考虑太多,便将锁在抽屉里的港澳通行证交到他手里,不料凌父要去的地方并不是香港,而是澳门。   那里是赌徒的天堂,对于一个没有自制力的人而言,怎么可能不沾赌   越想凌雨颜心里越难受,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也渗出了冷汗,将衣服打得湿黏黏的。   “我工资不高,家里根本没有存款,就连房子都是租的,你让我拿什么还”   “你不是跟谢氏总裁很熟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照顾着你和安然,你去求他,他肯定会帮忙的”凌父咕咚咕咚地将红酒喝进肚,恐惧刺激了他的神经,让男人双眼猩红,好似骷髅那般狰狞。   在凌父看来,他女儿生得美,又有手段,高中时期就能将那个姓安的小子骗得团团转,断断续续从安家拿了几十万供自己挥霍。   谁知道姓安的是个短命鬼,出车祸时护住了谢颂,他自己倒是一命呜呼了,真是可惜。   碍于这份恩情,谢颂照顾了他们父女好几年,还跟雨颜相处了这么久,说不定也能有几分情谊。   “我前些天刚和阿颂闹掰了,他不会帮我的。”凌雨颜颤声回答。   闻言,凌父顿时急了,若不是隔着手机,他肯定会狠狠教训女儿,“闹掰了凌雨颜,你不去找谢总道歉,愣在这做什么要是我真有个三长两短,你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你管好自己的嘴,别胡说八道,我这就想办法。”   凌雨颜面色苍白,她将电话挂断后,先开车回家,翻看所有的存折及银行卡,只能凑出三十多万,远远不到凌父要求的数字。   作为普通的上班族,凌雨颜的月薪并不算低,但花销很大,要不是谢颂负责了安然的一切费用,她可能连孩子都养不起。   此时她心急如焚,似无头苍蝇那般在客厅中乱转,凌安然听到动静,从卧室里跑了出来。   小孩子的情绪本就敏感,察觉到不对后,她轻声发问“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我心情不好,你别烦我”凌雨颜低声斥骂,清丽的面庞狠狠扭曲。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小姑娘身边,放缓了语气,诱哄道“安然,你给阿颂哥哥打个电话好不好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你不想他吗”   女人死死攥着凌安然的肩膀,后者小脸皱成一团,低哼出声“姐姐,我疼。”   凌雨颜放开手,正色道“爸爸出事了,你去求求阿颂哥哥,否则咱们一家人就都完了。”   养在这种家庭中,即使凌安然还是个孩子,心思也比一般的稚童要深,她乖巧点头,拿着手机拨通了谢颂的号码,那端却一直占线。   见电话无法接通,凌雨颜心口紧缩,又给周恒拨了过去。   “周恒哥哥,我是安然,想阿颂哥哥了。”   小女孩的声音如同蜜糖那般娇脆清甜,但周恒早就猜到凌家姐妹的目的,自然不会被她糊弄过去。   青年的语气礼貌而又平静,其中透着不易觉察的冷意,“抱歉,谢总最近很忙,没办法跟安然见面了。”   凌雨颜一把夺过话筒,尖声道“不请您转告阿颂,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好,我知错了,拜托他看在安然的份上,原谅我一回吧”   女人低低啜泣着,就跟气息微弱的猫儿似的,听起来尤为可怜。   “凌小姐,孩子并不是你博取同情的工具,这些年顾总对你们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千万别得寸进尺。”   听到青年隐含威胁的话语,凌雨颜颤抖地更加厉害,含泪辩驳,“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   周恒手头上还有许多工作亟待处理,也不愿意再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他挂断电话,转身望着坐在不远处的谢颂,语气恭敬道   “老板,宁父被扣在澳门赌场中,凌雨颜需要准备一百万的本金及利息,才能将人赎回来,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修长手指夹着一支派克钢笔,谢颂眯了眯眼,道“先找人盯着凌雨颜,免得她狗急跳墙,伤害到纤纤,等时机成熟后,再将安然送到国外。”   话落,谢颂穿上外套,径直往外走去。   “您要去哪儿”   “我开车回桃花镇一趟,你留在公司。”   天知道当谢颂听说纤纤有可能受伤时,他内心焦灼到了何种地步,这几天他根本不敢出现在曲家附近,甚至连监控也不敢打开,就怕看见少女的面孔,他会遏制不住想杀了凌雨颜的冲动。   一路开车赶往小镇,到达了曲家门口,谢颂罕见地有些踌躇,不敢踏进篱笆院半步。   凌雨颜之所以这么嚣张,与他的纵容脱不了干系,即使是碍于对好兄弟的承诺,他该护住的也是安然,而非那个虚伪自私的女人。   今天顾纤没去花店做兼职,反而呆在家里休息,她打开电脑,看着记者去艾宁医院采访的视频。   发生这么大的丑闻,身为院长的叶炳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只找了几个年轻医生充当负责人,为医院辩解。   这几个医生坚称艾宁是被有心人抹黑了,那些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患者,本身就出现了精神问题,有专业机构出具的鉴定书为证,家属无力承担看管责任,才做出这样的选择,又怎么能怪得了别人   针对此种无耻的言论,不少网友破口大骂,恨不得穿过屏幕,直接冲到负责人面前,狠狠给他一耳光。   三分之一的病人都有精神问题,这个数据本就代表着诡异,偏偏医院不打算正面回应,是以为有顾氏护着,没有人能处理他们吗之前顾氏做了那么多的慈善,是怕遭报应吧   我曾经去艾宁做过小手术,一般私立医院收费高昂,服务态度也都挺好的,偏偏他家反其道而行之,在手术途中又让我签了一份知情书,重新加了另外一个项目,如果我不同意,就不缝合伤口,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这位网友大概是太愤怒了,直接将皱巴巴的纸质协议拍了下来,把私人信息打了马赛克,传到了网上。   天啊,果然是不要脸的人才能活得更好。叶炳年轻时曾经在市医院实习过,当时我们的主任医师要求很严格,但他人很好,也确实教了我们很多东西。叶炳经常出错,完全达不到转正的标准,便怀恨在心,私底下写了举报信,捏造了许多虚假事实,害得主任被迫离职,而他则贿赂了领导,得到了转正的名额。   艾宁医院那些失败的案例,绝大部分都是由叶炳亲自操刀的,看来那位老主任做的没错,他根本不配成为一名正式的医生。   叶家的黑料被一点点挖出来,现在爆出来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还有更多秘密隐藏在不为人知的暗处,等待众人发掘。   盯着电脑的时间太长,顾纤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两手扶着后腰,缓步走到阳台边上,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第50章   看着出现在阳台处的少女, 谢颂喉结不住滑动着,冲着她招了招手。   两人对视时, 顾纤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神情中透着一丝茫然, 她不太明白这究竟是种怎样的感受, 但本能却在催促她尽快下楼,将男人带到自己身边。   “阿颂,你回来了。”   明亮杏眼紧盯着谢颂,上面仿佛蒙着一层浅浅的水光,比琉璃还要清润。   这会儿曲外婆正坐在沙发上打毛衣,见隔壁的小伙子来了,苍老面庞露出笑意, 转身往楼上走, 把空间留给年轻人。   “我听母亲说, 凌雨颜险些用月季花刺伤你,当时是不是吓坏了”   要是早知道那个女人会疯狂到这种程度, 他一定会尽快出手, 阻隔所有的危险,不让纤纤受到一丝一毫地伤害。   回忆起当日的情形,顾纤难免有些后怕, 原本泛着粉的面颊逐渐转为苍白, 让谢颂心头一滞。   “不提那些事情了。最近你过得好不好我听说你起诉了刘晴美”   仔细算算, 刘晴美嫁给谢朝阳的时间也不短了, 她名义上是谢颂的继母, 在谢氏也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如今谢颂说起诉就起诉,肯定会侵犯许多人的利益,从而引发不满。   “我一切都好。”   谢颂哑声回答,目光却落在少女圆润不少的脸颊上,他掌心升起阵阵痒意,一个没控制住,带着薄茧的指腹便捏出了那处软肉,绝佳的细腻手感让男人黑眸微微眯起,看起来就像游走于山林间的猛兽那般。   “别掐,怪痒的。”   顾纤按住谢颂的手,故意板起脸,正色发问“艾宁医院的资料,是你派人放到网上的吧”   顾纤左思右想,也只猜到这一种可能。偌大的南市中,敢得罪顾氏的人屈指可数,谢颂便在其中,就算顾临呈查到了事实真相,他那么渴望跟谢氏合作,肯定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不会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自打叶楠青嫁到顾家的那天起,叶家人就变得无比嚣张,叶炳的小女儿经常飙车、吸毒,甚至还校园霸凌其他同学,那些受害者碍于顾家在南市的权势,一直没将事情说出去,但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些伤害,一旦有机会了,便狠狠咬在叶家身上,不让叶炳好过。”   叶家所有的资料谢颂都浏览了,他记忆力不错,虽然称不上过目不忘,但看过一遍后,足有七八成的内容都印刻在脑海中。   此时谢颂取出手机,点开了一份文件,递到顾纤眼前。   “这是”她眼带疑惑。   “你先看看。”   分辨出屏幕上的内容,少女杏眼瞪得滚圆,面上的惊讶之色藏都藏不住。   顾纤曾经读过千金影后,但小说是以女主的视角展开的,身为整个世界的核心,顾菀一举一动完全正确,不会出现任何错误。当然了,那些阴暗污浊的东西也不该与她相关,因此顾纤并没有料到,叶楠青居然胆大包天到了这种程度。   当年她生下顾菀时,还没跟顾临呈结婚,叶家人全都住在乡下,那种闭塞的环境不适合叶楠青抚养一个父不详的孩子,她便带着女儿四处漂泊,不敢再同一个地方停留半年以上,就怕被相熟的人发现。   那时的她认识了一名半工半读的女学生,恰巧两个人同名同姓,也互换了联系方式。   在叶楠青跟顾临呈结婚后,女学生考上了研究生,可惜她运气不好,在入学前检查出自己患有重病,根本没有钱治疗。   叶楠青得知了情况,便拿出一笔钱与女学生做交易,顶替女学生的身份进大学读研。本以为事情能自此了结,偏偏女学生身体痊愈后,她又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将学籍都出让给叶楠青,这样她的未来不就毁了吗   基于这个原因,女学生三番四次找上门,那段时间叶楠青跟顾临呈还住在老宅,她怕老爷子发现这件事,便收买了一名卡车司机,故意制造一起车祸,解决了所有的隐患。   看完这些资料,顾纤只觉得嘴里有些干涩,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并没有注意到青年幽暗深沉的眸光。   “她疯了吧为了学历把人害成了瘫痪”顾纤不住摇头,简直不可置信。   “叶楠青各方面都不如你母亲,顾老爷子一直看不起她,她迫切地想证明自己,却没有那个能力,只能使出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将外表包装得光鲜亮丽。”   听到谢颂的解释,顾纤也觉得有道理。   像叶楠青这种人,胜负心极强,怕是很想跟曲斓分出高下。曲斓不就是九十年代的研究生吗那她也要读研,还要像曲教授那样成为高校教师。   “只要这些文件放出去,叶楠青就会身败名裂,叶家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   不知不觉间,谢颂早已坐到了顾纤身畔,手臂搭在她背后的沙发上,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给圈入怀中那般。   谢颂以为顾纤会心软,但她很清楚叶家人都是什么货色,对他们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一旦叶楠青得到了机会,因为心中的愤慨,以及自己身体里的肾脏,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文件肯定是要放出去的,不过我想看看艾宁医院的丑闻会如何收尾,如果叶楠青帮了叶炳,这些资料就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会将她一举击溃;如果那对兄妹产生了分歧,趁他们狗咬狗,筋疲力乏无法反抗时,便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说着说着,顾纤捂着嘴笑出声来。   她来这个世界已经半年多了,总算看见了报仇的曙光,希望原身在地下也能瞑目,不要带着怨恨离开。   突然,顾纤脸色大变,细眉紧紧拧起,口中也溢出痛苦地呻吟声。   “纤纤,你怎么了”谢颂无比担心,他弯下腰,作势要将少女抱在怀中,直接往医院赶去。   “没什么事,我腿抽筋了,缓一缓就能好。”她连连摆手。   顾纤的身体不错,宝宝发育的也很好,鲜少出现腿抽筋的情况,此时她艰难地弓起身子,想伸手揉按着抽筋的部位,却被谢颂抢先一步。   俊美的青年单膝跪在地板上,薄唇紧抿,捏了捏她绷紧的左腿,试探着问“是这里吗”   抽筋的滋味太过难捱,顾纤鼻尖渗出点点细汗,挂着润白的肌肤上,如同厚重积雪最上层积聚的冰晶,在日光照耀下射出剔透的光芒。   谢颂以前学过散打和击剑,接管谢氏后也没有懈怠,手上的力道比常人要大出不少,但此刻他的动作却格外谨慎,好似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那般,自上而下揉捏着纤细的小腿,滑至最后,掌心正好能圈住温热的脚踝。   淤塞的筋络得到疏通,顾纤也仿佛被松了绑一般,鼻间溢出悠长的叹息,紧紧绷着的身子随之软倒在沙发上。   “还难受吗”谢颂嗓音沙哑。   顾纤摇摇头,挺直脊背坐好,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才低低道了谢。   少女的声音细弱蚊蝇,若是不仔细听的话,很容易便会忽略了去,谢颂眼神闪了闪,身体前倾,周遭弥散着木质香霎时间浓郁许多。   “纤纤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青年性情一向淡漠,顾纤也没意识到他在开玩笑,这会儿音调提高了些“谢谢您了。”   “只道谢就完了”谢颂挑了挑眉,深邃眉眼间透着一丝痞气。   “那、那我再送你些梅花茶吧,能疏肝、和胃、化痰,喝起来味道也不错,由于产量少的缘故,我都没往茶馆里送,全都留在家里了。”   看着少女这副认真的小模样,青年不免有些心软,同时也升起了一股冲动,恨不得将纤纤藏起来,让她永远属于自己。   不过此种念头一闪即逝,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委屈了纤纤,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谢颂呆在曲家时,叶楠青也被老爷子叫到了老宅,年纪大的人通常很少上网,因此艾宁医院闹出的风波,在顾临呈的有意隐瞒下,最开始并没有传到老爷子耳朵里。   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有一名记者闯进了别墅区,遇见顾老爷子后,记者直接将话筒递到近前,接连不断地发问   “顾老先生,请问您如何看待艾宁医院发生的医疗事故,当年顾氏投资艾宁,您对这一项目持有怎样的态度在闹出丑闻后,顾氏是否会撤资”   这一连串问题问下来,老爷子一张脸早就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发抖,他没做任何回答,只摆了摆手,让保镖将那名记者赶出去。   刚一回家,他便通知了顾临呈夫妇。   “叶楠青,我早就说过让你们叶家人安分点,不要给顾氏添麻烦,你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现在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你满意了吧”   “爸,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还请您看在菀菀的份上,原谅我一回。”   此时顾菀站在旁边,余光瞥见母亲满脸泪水的模样,她心 第51章   叶家人是一脉相承的冷血无情、自私自利, 顾菀虽说姓顾,但她骨子里却流着一半叶家的血。   以往相安无事时,跟舅舅一家亲近些也无妨,但眼下他们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即使自己暂时退圈, 依旧被骂上了热搜,可见影响有多严重。   天知道在看到顾菀 伪善的词条时, 她内心憋屈到了何种程度,若不是原秋林好言好语地劝慰, 恐怕她马上就要去找叶炳算账了。   听到叶楠青的哭喊声, 老爷子果然将视线投注在大孙女身上, 苍老面庞上带着阵阵怒火, 攥着拐杖的指节也泛起青白。   “菀菀,叶炳是你亲舅舅, 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在顾菀看来,艾宁医院的丑闻跟她无关,脏臭不堪的屎盆子也不该往她头上扣。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亏, 此刻恨不得让叶家人趁早从视线中滚出去,又怎会替他们求情   不过老爷子年岁大了,最见不得冷心冷血的人, 她不能完全将内心的想法表露出来,只沉默了片刻, 而后眼眶泛红, 哽咽着道“艾宁是舅舅的心血没错, 但顾氏财团却包含着咱们家几代人的血汗,如果放任丑闻继续发酵,势必会牵扯到顾氏,不如断尾求生,彻底划清界限。”   顾菀到底是个演员,说着说着,便有两行眼泪顺着面颊不住滑落,配上她苍白的脸色,消瘦的双颊,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   养了这么多年,顾临呈对长女的感情最深,这会儿不由皱紧了眉头,硬着头皮道“相较于顾氏的产业,艾宁医院根本不算什么,您就放心吧,我一定能将事情处理好的。”   “处理你拿什么处理把事情死死压住就是你的处理方案吗”   看着顾临呈没用的德行,老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拐杖一下又一下地戳着他的肩膀,鄙夷的意味无比明显。   顾临呈今年都四十九了,当了这么长时间的顾氏总裁,他一直身居高位,享受着周围人的赞誉,性格也越来越像老爷子,尤其在乎颜面。此时他因羞窘涨得面红耳赤,更添几分狼狈。   由于未婚先育的缘故,从刚嫁进顾家那天起,叶楠青就讨不到老爷子的欢心,她低垂着头,眼神中划过不忿之色。   顾菀扯了扯母亲的袖口,压低声音劝道“妈,您让舅舅召开发布会吧,无论如何,艾宁都欠社会公众一个道歉,只要他真心实意地承认错误,补偿那些病患及家属,丑闻就能压下来了。”   回想起叶炳的威胁,叶楠青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她只觉得骨缝中仿佛有虫蚁在来回爬动,不住啃咬着血肉,让她难受极了。   顾奶奶叹了口气,边给老爷子顺气,边冲着老大一家使眼色,后者也明白母亲婆婆的意思,沉默无声地离开了老宅。   上车时,顾临呈双眼猩红,转头望着叶楠青,语气冰冷地问“你哥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还不出面,他是打算把整个顾家都拖下水吗”   面对自己的丈夫与女儿,叶楠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咬牙道“他清楚你跟曲斓结婚的原因,是为了冻干专利,如果顾氏不帮他,他就会将当年的事情爆到网上,届时曲辰的学生们也会知道真相,给顾氏施压。”   顾菀轻轻拨弄着自己的指甲,心中对叶家人的厌恶已经到达了极点。   他们就像一群贪婪的血蛭,牢牢贴着母女俩不放,要是不给叶炳一个教训,想必他仍会继续折腾下去。   “到了这种地步,艾宁医院势必得关门,舅舅触犯了医疗事故罪,少说也要进牢里待几年,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表妹想一想。   若我没记错的话,表妹染上了毒瘾,吸毒虽然不会被判刑,但她经常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叶家,容留他人吸毒,这种罪名可算不得轻”   叶炳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于自己唯一的孩子,他还是挺在意的,肯定不忍心让刚刚成年不久的叶遇婕坐牢。   叶楠青又不是傻子,听到这一番话后,立时就猜出了女儿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   “那我现在去叶家走一趟”   顾菀缓缓摇头,掏出手机,意味不明地道“之前叶遇婕跟我说过,今天她要在叶家开个派对,我先打电话问问情况,再决定去是不去。”   她找到叶遇婕的号码,拨了过去,听到那端嘈杂的音乐声,她唇角上扬了些许。   “遇婕,你在哪儿呢”女人的声音非常温和,但眼神却尤为冰冷。   对于这个当大明星的表姐,叶遇婕还是挺喜欢的,跟她的合照也成为了炫耀的资本。   此时叶遇婕没想那么多,老实回答“我在家里开派对呢,表姐要不要过来,有小惊喜哦”说到后来,少女的声音变得有些暧昧,很明显,她口中的小惊喜应该就是大麻之类的东西。   “我给你买了条四叶草项链,最近刚好有空,待会便把东西给你送过去,不过我身体不太好,要是碰了那些“小惊喜”的话,恐怕就要直接住院了。”   叶遇婕的微博关注了顾菀,也知道她最近一直在做透析,当即便遗憾地摇摇头,“不能感受“惊喜”是表姐的损失,不过大家一起聊聊天也是好的,你快来吧。”   以往顾菀还没退圈时,每天的工作量都很大,很少出现在普通人眼前。   即使叶遇婕晒出了合影,依旧有人认为她在撒谎,若是菀表姐能来派对,全班同学肯定都会对她另眼相看,想到她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叶遇婕甭提有多得意了。   叶炳和柳杨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百般宠爱,不舍得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因此,叶遇婕虽然胡闹,但心思还挺简单的,丝毫不知自己在表姐眼中,竟然成了可以利用的工具。   顾菀挂断电话,冲着正在开车的顾临呈说“爸,您把我和妈妈送到叶家,记得从宁天商厦那条路走,商厦一楼开了家珠宝店,我给表妹买条项链拿过去。”   到了此刻,顾临呈已经明白了菀菀的打算,无非就是先去叶家一趟,将叶遇婕容留他人吸毒的证据拿到手,再以此作为把柄要挟叶炳。   如此一来,任凭叶炳了解再多的秘辛,恐怕也舍不得亲手把疼爱多年的女儿送到监狱里。   “菀菀还真是有办法,比你妈那个榆木脑袋强多了”男人笑呵呵地赞叹。   叶楠青拉着顾菀干瘦的手掌,幽幽叹了口气“我女儿是最好的,可惜南市的肾源太紧张,一直没有轮到我们,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提到肾源,顾菀脑海中又浮现起顾纤那张脸,明明她的肾脏跟自己最为契合,但她本性自私,根本不愿意帮亲姐姐,才将自己害到这种地步,任由网友讥讽唾骂。   越想顾菀心里越憋屈,原本温和恬淡的神情也转为狰狞,指甲抠进肉里,泛起丝丝缕缕地痛意。   透过后视镜,顾临呈将女儿难堪的模样收入眼底,忍不住道“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宁天商厦到了,我把车停在地下,你们先进去买东西吧。”   母女俩双双点头,也没耽搁时间,下车就直奔珠宝店,很快便挑选好了项链,随即飞速赶往叶家。   因为顾临呈跟叶家的关系不算亲近,等到达目的地后,他并没有进去拜访叶父叶母,反倒坐在车里抽烟。   而叶楠青母女则走入别墅中,顾菀跟长辈打了声招呼,便去了顶楼的ktv房,将手机藏在袖子里,开启了录像功能。   站在房间外面,一层门板根本挡不住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她将房门推开,有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其中还掺杂着酒气,让顾菀不由皱起眉。   房间内一片狼藉,约莫十几个高中生仰倒在沙发上,有人抽烟、有人唱歌、有人饮酒,由于不断闪烁的光线太过刺眼,也没有谁注意到顾菀的小动作。   “表姐,你可算来了。”   叶遇婕几步冲到顾菀身边,亲热地搂住女人的胳膊,将她拉到沙发上坐好,而后挺起胸脯,语气中透着丝丝倨傲,“你们看清楚了吧,我可没撒谎,顾菀是我亲表姐,否则哪会来到这里”   早在来的路上,顾菀就补了个妆,粉底液遮住了她黯淡蜡黄的皮肤,正红的唇膏添了几分艳色,再配上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比普通人耀眼数倍。   有个长相漂亮的女生面带不忿,咬牙道“表姐又怎么样还不是顾家的私生女一个过气退圈的女明星也值得显摆,有病吧”   顾菀眯了眯眼,紧盯着这名年轻的女生,大概是她表情太森冷了,将后者吓得连连后退,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叶遇婕狠狠瞪了同学一眼,提高声调道“马淑歆,你这么破坏气氛,总 第52章   叶家跟顾家是姻亲,叶炳手上还经营着艾宁医院, 在南市虽然称不上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也是实打实的富人阶级。   像他们这种家长,总会将子女送到贵族学校, 叶遇婕也不例外。   她就读的高中很是出名,大多数同学都是富二代,他们确实会寻找一些刺激, 比如今晚的“小惊喜”, 但不会玩得太过, 充其量也就是大麻, 而非海洛因那种东西。   名叫马淑歆的女生心里不太痛快,却不敢真将顾菀得罪死了, 毕竟那可是顾氏的千金, 她暗暗咬紧牙关, 答道:“来就来, 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她打开桌面上的铁盒,两指捏着一支加了料的香烟,用打火机点燃, 深深吸了一口,脸上便露出陶醉的神情,鼻间也发出低低的哼唧声。   顾菀眼底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 但她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手中端了只玻璃杯, 轻轻晃动着里面的伏特加。   将录像功能关闭,她把礼品盒推到叶遇婕身前,语气温柔地说:“试试看,要是你不喜欢红玉髓的颜色,再换成别的也不迟。”   叶遇婕很愿意当着同学们的面,显示出自己跟表姐的亲近,她双眼明亮,侧过身子,让顾菀帮忙戴上吊坠,而后状似亲昵地依偎在女人怀中。   “表姐,你可比顾纤强多了,要不是那个贱人从中作梗,你也不会被逼得暂时退出娱乐圈。”叶遇婕忿忿不平。   对于“顾纤”这两个字,顾菀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一听见都觉得难受,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来回翻搅。   “提她做什么你们俩只差了一岁,但你却比她懂事千倍百倍,像那种不知感恩,冷血无情的东西,我真恨不得和她断绝关系。”   顾菀下颚紧绷,目光比刚才更加冰冷。   此时她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自然不愿意再在这种乌七八糟的环境中多待,随便寻了个借口,便从顶楼中的ktv房离开了。   坐在客厅中的叶楠青看到女儿,眼神微微闪烁。   叶老太太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一个劲儿地劝道:“楠青,你大哥也不是故意的,当年他的事业刚起步,便遇上了那些胡搅蛮缠的杂碎,谁都知道手术是有一定失败几率的,但他们却不在乎这一点,上家里闹,上医院闹,逼得你哥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使出这样的手段”   听到这一番话,顾菀气得几欲呕血。   原来那么早以前艾宁医院就出过事,偏偏叶炳是个心大的,为了不让送到嘴边的鸭子飞走,他瞒着顾家,在背地里玩出这种花样,险些将整个集团打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外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说这种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将问题彻底解决,才能恢复以往的平静生活。”她的语气无比严肃。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你舅舅召开发布会啊,我可都听说了,那些病人家属一个个跟疯子似的,将艾宁的负责人打得鼻青脸肿,还有个年轻小伙子被送到医院急救了,你舅舅年纪大,可受不了这个”   老一辈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叶老太太也不例外,在她眼里,儿子远比出嫁的女儿重要许多,自然不能被别人伤害。   顾菀跟她说不清,索性不再浪费口舌,摇摇头,拉着叶楠青往外走,直接坐上了顾临呈的车。   车里一直开着窗,烟味早就散得差不多了,但顾菀嗅觉很灵敏,不由皱起眉头。   “菀菀找到证据了吗”   顾菀微微颔首,柔声道:“叶遇婕跟她那些同学正在顶楼聚会,说要弄些小惊喜,有几个人便在房中抽起了加料的香烟,表情明显不对,这样的证据已经足够了。”   想起母亲对大哥的维护,叶楠青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儿,她用力攥紧皮包提手,声音冰冷:“祸都是叶炳闯下的,偏偏他非要当缩头乌龟,不肯出来面对,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顾菀暗暗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叶楠青没用至极,才会被这帮吸血的亲戚缠上。   靠在椅背上,她打开手机,将偷偷拍摄的录像播放开来,顿时便有一阵嘈杂的音乐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外甥女说话的声音。   分辨出女儿的名字,叶楠青心底生出几分担忧,提点道:“这份视频必须要剪辑一下,否则很容易把火烧到你身上。”   当了这么多年的明星,顾菀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不必叶楠青开口,她就知道该怎么做。   “您放心吧,视频仅是用来威胁叶炳的工具,但凡他有点良心,不要随意攀咬,我也不会将事情做得太过。”   平心而论,在叶遇婕出生前,叶家只有顾菀这一个孩子,叶炳对她也是不错的,可惜再深厚的亲情在利益面前都显得无比薄弱,以往的回忆根本不会让顾菀有半分心软。   如今顾纤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满六个月了,行动也不太方便,除了例行的产检,她几乎不会离开桃花镇,就连去花店兼职的时间也大大缩短了。   这天她在家中做孕妇瑜伽,做了不到五分钟,便听到了门铃声。   顾纤赶紧下楼,便看到身形纤细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正在跟曲外婆说话。   喝了这么久的花茶、蜂蜜,老人家的视力和青年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边冲着顾纤招手边道:“纤纤,你芸表姐来了,快坐到这边。”   上回碰到曲芸时,她虽然也很漂亮,眉宇间却总是笼罩着淡淡忧愁,让人心疼不已;但今天的她气色红润,说是容光焕发也不为过,笑时颊边露出的酒窝,简直能甜到心里去。   看清少女的模样,曲芸不由瞪大双眼。   之前无论是在咖啡厅,还是宁家茶馆,顾纤总穿着厚实的外套,将身体牢牢裹住,完全辨不出任何曲线,自然也无法发觉她怀孕的事实。   这会儿瞧见高高耸起的腹部,曲芸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   顾纤怕她尴尬,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抿了口温热的花茶,用玩笑的口吻道:“表姐,最近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曲芸点了点头,也不准备继续隐瞒了,“当年那场车祸,其实我妈伤的没那么严重,是因为手术途中出现了失误,才会导致下身瘫痪的,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跟艾宁医院讨回公道,但院长叶炳的靠山是顾氏,普通人根本没办法与他们抗衡,所以我只能将这件事压在心底。   不过现在好了,艾宁所发生的医疗事故都被人爆到了网上,被网友们群起而攻之,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就能等到正义的结果了”   瞥见曲芸微红的眼眶、欣喜的神情,顾纤不禁有些唏嘘。   要是按照原定剧情,她这位美丽温和的表姐会被残酷无情的现实所逼疯,在暗无天日的精神病院中禁锢一辈子,想到那样的结果,顾纤对叶家人的厌恶也更浓郁了不少。   “舅妈身体如何了”   顾纤记得,上回她送到曲芸家的花茶足够喝三个月的,经息壤培育的花木中带有灵气,能使人体焕发生机,照理说,应该也能使白彦君的身体状况好转些许。   曲芸挺直腰背,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答道:   “我妈妈是伤到了脊椎,原本连医生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上周我带她去市医院检查,发现受损的脊骨居然渐渐好转了,这简直是医学上的奇迹医生说,照这个速度恢复下去,最迟明年就可以准备手术了。”   祖孙两个都知道白彦君的恢复与花茶脱不了干系,但曲芸却没有想这么多,毕竟她是个四肢健全的年轻人,也无法感受道生机的重要性,自然不会往那方面联想。   “我记得舅妈很爱喝蜂蜜,待会表姐记得拿一罐子带走,之前柃木花开得极为繁茂,产出的蜂蜜也相应增多,我跟外婆都喝不完,若是放久了还会影响品质。”顾纤笑着说。   曲芸有些过意不去,不断摆手推拒,但她拗不过顾纤跟曲外婆,到了最后,除去要送到宁家的花茶外,还提了不少东西离开桃花镇。   坐地铁赶到人民公园,曲芸刚出站不久,有只纸袋裂开了,眼见盛放蜂蜜的罐子就要坠在地上,她甭提有多心疼了。   预想中的碎裂声并没有出现,玻璃罐被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接在手里,他甚至还往上抛了几下,笑道:“曲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还真巧了。”   曲芸对顾临州的印象很深,毕竟他不止是纤纤的小叔,还是顾氏的董事之一。   “谢谢顾先生了。”   她软声道谢,想将东西拿过来,但男人却牢牢握住了罐身,她抽也抽不出来。   “您这是什么意思”曲芸皱起眉头。   顾临州抬了抬下颚,“河边有座凉亭,咱们去那边坐坐,我有话想跟曲小姐说。”像是怕曲芸拒绝,他又接着 第53章   如今尚未开春,河边风大, 气温也更低些, 曲芸冻得鼻尖泛红,一双桃花眼也水汪汪的。   她将东西放在石桌上, 轻声发问:“顾先生,艾宁医院怎么了”   顾临州看了她一眼,神情不像平时那般轻佻, 反而透着几分严肃, 道:“顾氏虽然投资了艾宁, 却从未插手过医院的管理与运营, 没想到会给患者及家属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很抱歉。”   即便曲芸对顾家人没什么好感, 但她心里还是拎得清的, 纤纤自小养在曲外婆身边, 顾临州独自创业, 都跟艾宁没有太大牵连,因此她的态度还算平和。   “顾先生,当时给我母亲做手术的医生是叶炳,这些年来他引发了这么多的医疗事故, 却连最基本的道歉和赔偿都没有,不管顾氏对这件事了解多少,都应该督促艾宁将问题解决, 而不是推出几名年轻医生当挡箭牌。”   想起叶炳的无耻, 曲芸眼底划过一丝讥诮。   “我还要赶着将花茶送到店里, 如果顾先生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女人迈过石阶,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而顾临州站在原地,暗暗叹了口气。   就算顾氏与艾宁医院是独立的个体,但若是没有顾家的资金,叶炳也不会成为院长,进而引发那么多的事故。   说到底,曲芸一家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他也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若是一味逃避,和懦夫又有什么区别   曲芸并不知道顾临州的想法,她刚一走进茶馆,大厅里的客人们纷纷抬起头来,紧盯着她,确切地说,是盯着曲芸手里的袋子。   “小曲,你可算回来了,宁家的茶叶虽然不错,不过没有山菊搭配,总觉得少了什么,你手里的花茶是从哪里买回来的中药材市场吗我也经常去那儿闲逛,东西是比药店便宜许多,但药材的品相却算不上出挑”   宁爸正坐在柜台后,听到客人的问话,伸手抚了抚眼镜,笑呵呵道:“店里的花茶是从特殊渠道进的,本身产量也不大,刘老快别打主意了。”   闻言,客人们都笑出声来,曲芸也跟着抿了抿唇,随后走到后厨,开始泡花茶了。   这天顾纤呆在花店里,刚将插好的花束放在木架上,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转过头一看,发现是凌家姐妹来了。   不同于平日的清丽温婉,此刻的凌雨颜不止没有化妆,一双眼睛也肿胀不堪,配上满是褶皱的衣服,那副模样堪称狼狈。   一看见顾纤,凌雨颜的脸色霎时间难看不少,好在她还记得自己来在林间的目的,并没有闹事,反而主动挤出讨好的笑容,嘶哑问:   “纤纤,徐姨在哪里我有事找她商量。”   近段时间,凌雨颜简直要被折磨疯了她想尽办法联络谢颂,偏偏那人早就将她拉到了黑名单,就连周恒也不再接听她的电话,她只是个普通的白领,哪能在短期之内凑足一百万呢   连着几夜没睡好觉,女人眼眶下青黑一片,神情格外憔悴,站在她身边的凌安然也不住抽噎着,好似受到天大的委屈。   顾纤虽然不清楚凌雨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感受到她的状态并不算好,这会儿摇摇头,道:“徐姨没在店里,她出门了。”   女人的面庞扭曲了一瞬,猛地上前,恨恨质问:“你在骗我对不对徐姨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撒谎”   此时店中还有不少员工,大部分都是有血性的年轻人,见凌雨颜状态不对,想要推搡孕妇,纷纷冲上前,将她们俩阻隔开来。   “纤纤根本没撒谎,徐姨回京城探望父母了,短期内都不会回来。”   张笑挽着少女的胳膊,眼底透着浓浓厌恶,上次在工作室发生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凌雨颜是故意去拿那打月季的,要不是纤纤躲得快,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一个心思恶毒的女人,还真是可怕至极。   凌雨颜知道徐雁心软,即使自己做错了事情,但只要真心悔过,痛哭流涕地恳求,想必她不会忍心拒绝。   但眼下连人都见不到,她打好的腹稿也都没了用处。   凌雨颜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快被扑面而来的绝望给淹没了,她爸现在还被关在澳门,如果不能在一周内凑到足够的钱,以凌父自私自利的性格,绝对不会再为自己保守秘密,到时候她的一切就全毁了   越想就越是惶恐,她用力咬住下唇,口腔中都尝到了一丝腥甜味儿。   “既然徐姨不在,那我改天再来吧。”说着,她牵起凌安然的手,飞快离开了花店。   看着她们的背影,顾纤不由皱起眉头,给谢颂发了条微信。   谢氏,会议室。   部门主管刚汇报完上年度的工作,忐忑地等待老板点评,岂料左等右等也没听到谢颂开口,众人不免有些诧异。   突然,英挺俊美的青年站起身,道:“今天的会议就先进行到这,你们把汇报发到我邮箱里。”   等男人走后,主管看着周恒,眼底透出几分疑惑,忍不住问:“周秘书,老板是不是谈恋爱了最近一段时间,他跟以前好像不大一样了。”   周恒咳嗽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总不能说老板还没追到顾小姐吧   “先散会,我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   谢颂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员工热切讨论的对象,即便他知道这件事,恐怕也不会在意。   只要一想到凌雨颜出现在纤纤面前,他浑身绷紧,生怕那个女人会伤害到她。   他驱车赶往桃花镇,原本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现在只用了四十分钟就赶到了在林间。   此时凌家姐妹还没有离开小镇,她们坐在花店隔壁的水吧,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凌雨颜呼吸急促,推了妹妹一把,“阿颂就在外面,你快去求他,说咱们两个为了出钱救爸爸,都已经生活不下去了。”   凌雨颜是个聪明的女人,明白自己做出的事情怕是触及了谢颂的底线,就让凌安然打头阵。   还没等谢颂走进花店,便听到了一道熟悉而又稚嫩的声音。   “阿颂哥哥,你等等我。”   凌安然迈开步子,冲到青年跟前,因为跑得太急,她面颊涨得通红。   “安然,你居然还没走”谢颂拧起眉。   凌安然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凌雨颜就算再无知,也不会把她独自一人留在桃花镇。所以,她肯定还在附近。   回想起姐姐交代的话,小姑娘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哽咽道:“阿颂哥哥,求求你帮帮忙,借我们一点钱去救爸爸,这几天姐姐都快被逼疯了,我也很害怕”   “凌父出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青年深邃的眉眼透着淡淡冷意,这副神情是凌安然从未见过的,她不免有些惶恐,声音也低了不少:“可、可是我们没办法啊”   人类本就带着贪婪自私的基因,最开始谢颂帮助凌家姐妹,只是出于对好友的承诺,但这份恩惠对于接受帮助的一方而言,来得太过容易,他们也生不起珍惜的念头,便会一再挥霍,将其视为理所当然。   “你也上学了,仔细算算我帮了你们多少次我又不是提款机,凭什么要为你们付出”谢颂讽刺道。   在凌安然看来,阿颂哥哥是谢氏总裁,南市最厉害的男人,他将来会和姐姐结婚,届时谢氏的一切都将属于她,提早支取也不算什么。   这种想法正是凌雨颜灌输给她的,小孩子还没有形成正确的三观,便整天抱着不劳而获的念头,时间长了,不长歪才是怪事。   隔着一道玻璃墙,凌雨颜听不见谢颂和妹妹的对话,也不清楚男人究竟答应了没有。   她深深吸了口气,付了账后,忐忑地走到小姑娘身边。   “阿颂,好久不见,你还在怪我吗”   凌雨颜双眼泛红,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英挺淡漠的青年,从高中时起,她就爱上了阿颂,可惜这人的心太冷,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感受,那时的她由于太过失落,才会接受安磊的感情。   谢颂早就看透了凌雨颜的本性,自然不会被她的外表所迷惑,直接戳穿了她的目的。   “你父亲在澳门赌博,输了一百多万,你现在找我,是为了借钱对不对”   “我也不想这样的,他骗了我,说要去香港,没想到却进了澳门的赌场。我把车子给卖了,还是凑不够钱,阿颂,你就当为了安然,再帮我一次好不好我求你了”   顾纤坐在店里的木凳上,透过玻璃,将凌雨颜那副死缠烂打的德行收入眼底,胸臆间不免升起了一股郁气。   伸手揉了揉心口,她刚想别过头去,却不料跟谢颂对视了。   青年将凌雨颜甩开,威胁道:“安磊是我的好兄弟,但他跟你不一样,不会将人视为工具,一再利用,连自己的血亲都不放过。”   说到后来,谢颂瞥了瑟瑟发抖的凌安然一眼,眸间翻 第54章   凌雨颜很清楚,谢颂表面上冷漠, 但骨子里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从幼儿园起, 安磊就跟他认识了,穿着开裆裤长大的情分自是非比寻常。当时整个年级都没有谁敢接近谢家的少爷, 只有安磊能和他搭上话,一起上下学。   要不是因为那场意外,安磊应该会有很好的未来。   安磊死前, 凌雨颜已经成了他正式的女友, 看着少年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她一点也不觉得难过, 甚至还隐隐生出了几分快意。   毕竟谢颂不会对兄弟的女友生出感情,只有安磊死了, 她才能得到自由。   那时凌雨颜听得清清楚楚, 气息微弱的安磊请求谢颂, 说如果她把孩子生下来了, 一定要善待那个孩子。   选择权一直在凌雨颜手上。但她想得到谢颂,想进入上流社会,便没有打胎,以此创造出了更多机会跟青年相处。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遭受的苦楚, 她心底涌起阵阵不甘,闭了闭眼,问:“阿颂, 你还记得对安磊的诺言吗你答应过他, 要好好照顾安然, 难道要食言吗”   谢颂心中不耐,余光暗暗往花店的方向瞥去,发现那道窈窕的身影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不由拧眉呵斥:   “凌雨颜,我的承诺是照顾安然,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这么多年来,安然养在你身边,性格变得越发自私,要是再不将你们分开,我怕她变成第二个你”   凌雨颜完全没想到自己在谢颂心里如此不堪,她大受打击,面色变得灰败,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我准备把安然送到美国,念寄宿学校,这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相信你也能理解。”谢颂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凌雨颜瞪大双眼,“你不能把安然带走,她的监护人是我爸,你这么做是违法的”   谢颂转身踏上台阶,冷笑一声,“你爸为了钱,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凌雨颜眼泪落得更凶,她知道谢颂没有撒谎,对于被吓破了胆的赌棍来说,金钱比骨血亲情重要无数倍。   等谢颂走后,凌安然一步步挪到女人身边,扯着她的袖口,怯怯道:“姐姐,阿颂哥哥不肯帮忙,怎么办”   “你闭嘴”   凌雨颜恶狠狠地呵斥,她攥着小孩的腕子,将人拖到出租车上,往市区赶去。   要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即便再缺钱她也不会来到桃花镇,亲自面对谢颂的冷嘲热讽。   谢颂并不在意凌雨颜的想法,他推门走进花店,黑眸先在厅中环视一周,确定纤纤不在这里后,便看向了张笑。   后者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伸手指了指紧闭的房门,忙不迭道:“纤纤在里面调配营养剂,您先进去吧。”   青年沉声道谢,阔步走入工作室内,还不忘将房门关好,阻隔别人的视线。   顾纤正将新鲜的切花放进营养剂里,指腹拨弄着柔嫩的康乃馨花瓣,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她眼神闪了闪,却没有回头。   谢颂站在她身边,主动帮忙,他力气大,动作也灵活,没多久,就将所有的工作都处理好了。   “纤纤,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告诉你。”   站在少女对面,望着那精致明润的眉眼,他沉声解释:“我有个兄弟名叫安磊,他曾经救过我一命,安然是他的孩子,本来不该姓凌,但为了凌雨颜的名誉考虑,便对外宣称是凌家父母生的二胎。”   闻言,顾纤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怪不得这人对安然那么在乎,原来是他好兄弟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那么大的恩情,帮忙照顾孩子也合情合理。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顾纤漫不经心地问。   谢颂不想让她存有任何误会,此时坐在圆凳上,试探着握住少女冰凉的指尖,放在自己的胸口处。   “你能听见我心跳得有多快吗”   顾纤板着脸,摇了摇头:“我耳朵没长在手上,听不见。”   薄薄的一件衬衫,根本不能阻隔肌理本身具有的热度,她没有收回手,反而用指尖戳了戳结实的胸肌,淡淡道:“身材不错。”   听到这话,谢颂平静的神情几乎维持不住,呼吸也急促了许多。   “你”   “我怎么了”   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问:“你愿不愿意当我女朋友”   顾纤仔细看着面前的青年,发现他下颚紧紧绷着,额间也渗出了冷汗,明显有些紧张。   她心里暗自发笑,只觉得谢总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估摸着整个南市都没几个人见过。   她弯了弯唇,语气认真道,“等孩子出生以后,我再回答这个问题。”   顾纤之所以这么说,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她能感受到谢颂对她的感情,但如果他们真要在一起,却不止是两个人的事情,孩子是必须考虑的因素,就算谢颂现在不介意宝宝的存在,谁能保证他的想法会永远不变呢   若是将来他后悔了,却碍于责任、承诺勉强维持着这段关系,这样的结果对谁都不公平。   谢颂很清楚纤纤的顾虑,也想告诉她不必担心这些,但比起所谓的保证,他更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心意。   他爱上了一个人,就永远都不会后悔。   对上青年灼热的眼神,顾纤难免有些别扭,她故意转移话题,问:“凌雨颜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觉得她很奇怪。”   “她父亲去澳门赌博,输了一百多万,赌场的人让她在一周内凑齐欠款。”谢颂低声回答。   顾纤没想到凌雨颜的父亲竟然是个赌棍,不由咋舌,赌博的人除非自己幡然悔悟,否则别人怎么劝都没有用。   “不必管她,等把安然送出国后,我就能跟凌家父女彻底划清界限了。”   顾纤仔细回忆着中的情节,但因为谢颂本就是配角,对他的描述都不多,涉及凌雨颜的内容更是几近于无。   下了班,谢颂将少女送回曲家,曲外婆留他吃了晚饭,显然对这个年轻人很是满意。   等谢颂走后,顾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正好在播放艾宁医院召开的发布会。   坐在中间正在发言的男人,大约四五十岁,五官与叶楠青有几分相似,不是叶炳还能有谁   曲外婆一边打毛衣一边听新闻内容,嘴里不住嘀咕:“像精神病院那种地方,正常人进去呆几个月都受不了,何况那些受到摧残的患者叶炳的心肝恐怕都是黑的,不然哪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顾纤跟着附和了两句,心里却升起了浓浓疑惑。   以她对叶家人的了解,他们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与其期待他良心发现,还不如期待太阳从西边升起。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的话,叶炳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但此时召开发布会的人,确实是叶炳无疑。   顾纤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对兄妹撕破脸了。叶楠青以某种手段胁迫自己的亲哥哥,逼他揽下所有的罪过,将顾氏救下来。   杏眼中划过几分讽刺,她端起蜂蜜水抿了一口,给顾临州发了条微信。   “小叔,叶炳为什么会出面”   那边很快回复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前几天叶炳的态度还很强硬,叫嚣着说要拉整个顾家下水,但昨天他突然改口了,只要求给叶家五千万,再把叶遇婕送出国读书,他就同意认罪。”   顾纤轻抚着桌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打开微博,发现这条新闻已经被转发到了网上,底下有一万多条的评论,且热度还在节节攀升。   天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有个小姑娘才刚上小学,就被鉴定出精神有问题,是我疯了还是那个姓叶的疯了,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楼上,叶炳要真信命,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了。他亲妹妹是小三,未婚先孕,气死原配,还抢了人家的老公,外甥女陷害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想挖人家的肾脏,一大家子都是畜生   既然顾菀退出了娱乐圈,我一人血书,求她别再回来了,漂亮的女明星那么多,人品差的趁早滚远点看他们家做的那些事情,我简直都想吐   楼上的黑子赶紧闭嘴那些坏事都是叶炳做的,跟菀菀没关系,我女神正在做透析,别让她背锅了   菀粉们不断为正主辩护,熟不知这样的做法更损害了顾菀的路人缘,毕竟艾宁医院做下的事情早就触及了公众的道德底线,连顾氏的股票都在不断下跌,每天都有网友去官博底下发私信辱骂,更何况站在醒目处的明星了。   曲外婆不会上网,不过她每天都在看南市新闻,这会儿边叹气边道:“顾临呈真不是个好东西,要是我早点认清他的真面目,你妈妈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的苦,最后还早早地撒手人寰。”   顾纤虽然没见过曲斓,但她用了原身的躯体,对母亲有一种自然而然地亲近感,同时也更厌恶叶家人。 第55章   顾纤轻轻握住曲外婆的手,低声喃喃:“外婆, 顾叶两家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您看, 叶炳表面上触犯了医疗事故罪,但他背地里使出的那些手段,保不齐会数罪并罚。人在做天在看, 他们一定会遭受惩罚的。”   曲外婆眼圈略有些泛红, 她微微点头, 过了许久情绪才平复下来, 满是皱纹的手掌覆上了外孙女鼓胀的腹部,轻轻拍抚两下。   “纤纤, 外婆不希望给你压力, 无论你做下何种选择, 我都会支持你。”   完整的家庭固然对孩子的成长有利, 但齐备的角色只是表象,孩子更需要的是那份切切实实的关爱。   曲外婆活了这么多年,也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会逼迫唯一的亲人。   三天后, 徐雁从京城返回南市,她不是自己回来的,还带了一名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 两人没有去花店, 反而直奔曲家所在的方向。   站在篱笆院外, 看着无比郁葱、欣欣向荣的花木,徐雁眼底沁着笑意,道:“我就说没骗你吧,纤纤种花的手艺可比你强多了,她也没用什么特殊方法,但那些花木只要经她照料,就好像焕发生机了一样,这就是天赋,学是学不来的。”   中年男子伸手抵住下颚,轻轻咳嗽了两声。   “好,你说是天赋就是天赋,我也不同你争辩。那位顾小姐确实有本事,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种活银缕梅,按说银缕梅的生长条件并不算苛刻,为什么就不能移栽成活呢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中年男子名叫闻召,是徐雁的学弟,大学毕业后选择继续深造,现在是华国知名的植物学家。   “自然界存在的东西,本身就很难以人工手段进行复制。你也说过,银缕梅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如果使用正确的扦插手段,种子发芽率可达百分之四十,但是其后的生长发育却不顺利,长成的树木少之又少,对不对”徐雁挑眉发问。   “是这样没错。”闻召点头。   “这就说明你们不适合养银缕梅,不如就按我说的,把银缕梅移送到曲家,让纤纤试一下,苗木长成了就是好事,即便失败,结果也跟你们研究所差不多,何必瞻前顾后”   徐雁跟闻召认识二十多年了,这次回京,看到他们研究所都在为银缕梅成活率低而担忧,有不少教过徐雁的老教授也愁眉不展,她这才想到了纤纤身上。   望着院里开得正艳的梅花,闻召眼底透出一丝无奈。   “顾小姐养的都是常见的花木,估计也没接触过像银缕梅那么珍稀的品种,我怕她有心理压力。”   “有什么心理压力也就你们所里的人有压力吧要是纤纤培养成功了,你们按市价给钱就行,不过她身体情况特殊,不能太过劳累。”   说话间,徐雁按下了门铃。   顾纤将房门打开,看着徐姨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庞,又扫了眼她身后的男人,赶忙道:“您居然提前回来了,快进来坐。”   自打身体好了,曲外婆总会拄拐在小镇上逛逛,此时也没在家。   顾纤给客人们冲了花茶,便坐在沙发上。   鼻前嗅到茉莉的香气,闻召眼底露出丝丝疑惑,他在研究所工作多年,从来没见过香气这般浓郁的茉莉,且味道清甜雅致,丝毫不腻,难道是什么特殊品种   徐雁对学弟的性格还是挺了解的,一眼便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分别介绍两人认识后,她屈起指节叩了叩茶几,道:“这就是普通的茉莉,不是新品种。”   闻召这才回过神来。   “我只是觉得有点特别。”他抿了口茶,轻声回答。   闻召推了推金丝眼镜,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听师姐说,顾小姐对培育花木很在行,我有一批珍贵的苗木,可惜总是难以成活,家中长辈也为此颇为挂怀,请问顾小姐能不能帮忙养一段时间如果成活的话,报酬好商量。”   顾纤并不是园丁,也不懂栽花种树的相关知识,但她手里有息壤,天生就适合培育花木,希望能帮上徐姨的忙。   “闻先生所说的苗木应该很罕有,既然如此,您千万别拿多了,我先养两株试试,免得损失过大。”她字斟句酌道。   “那就谢谢顾小姐了。”   说实话,闻召其实没抱多大的期待,毕竟在整个华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有不知多少的植物学家都在培育银缕梅,希望能扩大这种保护植物的数量,但研究了几十年,也仅提高了种子发芽率,成熟的植株依旧难得。   扫了一眼少女鼓胀的腹部,他又补充了一句:“顾小姐,身体为重,千万别为了那些苗木太耗费心神。”   “谢谢闻先生关心。”   正事说完后,闻召端起水杯,目光落在色泽澄清的茶汤上,眉心微微皱起,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正常茉莉的品相会好到这种程度。   徐雁坐在顾纤身边,伸手捏了捏少女的脸蛋,看着那双水盈盈的杏眼,以及娇艳讨喜的容貌,她心里越发满意,恨不得将人直接抢回去,省得被别人占了先。   “纤纤,你最近见过阿颂吗”   顾纤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她轻声回答,“三天前见过一回,那时凌雨颜带着妹妹来花店找您,我给谢颂发了条微信,他便赶过来了。”   听到“凌雨颜”三个字,徐雁脸色阴沉下来,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其实我也有错,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阿颂待她特别,是基于男女之间的爱意,谁知道竟是为了回报对兄弟的恩情,把凌雨颜的胃口越养越大,乃至于她胆大包天,还想利用那些月季来伤害你。”   在徐雁看来,纤纤生得可比电视里的明星标致多了,要是真因为月季花刺伤到眼睛或者留下伤疤,不止会造成毁容的后果,可能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插花了。   越想就越觉得凌雨颜狠毒,徐雁将花茶大口大口地灌进肚,情绪才缓和几分。   “徐姨别气,我给您冲点蜂蜜水,里面放些干梅花,甜丝丝的,心情也能好点。”   顾纤抻长胳膊,拿起桌面上的玻璃瓶,将黄澄澄的蜂蜜倒入杯中,略显粘稠的液体甫一接触到空气,就有股诱人的甜香四散开来。   “你可别忙活了,我知道饮水机在哪儿,我自己去接。”   徐雁回过头,冲着闻召努努嘴,问:“你要不要尝尝蜂蜜水这是冬天的柃木蜜,比市面上所谓的土蜂蜜强多了。”   男人自然不会拒绝,边颔首边道谢,态度谦和极了。   顾纤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总觉得这位闻先生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徐姨,交谈时他的目光也更明亮,该不会是对徐姨有想法吧   徐雁跟闻召在曲家呆了一下午,跟祖孙俩吃了晚饭,等到第二天才将苗木运过来。   两株苗木高约三十公分,装在陶制的花盆里面,顾纤尽力弯下腰,仔细打量着略有些干枯的枝茎,以及挂着银丝的花朵,试探着问:“这应该是金缕梅吧”   银缕梅是上个世纪末发现的品种,外表与金缕梅很相似,除非是专业人士,否则根本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异。   闻召怕顾纤多想,也没有解释。   他戴上手套,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过了十分钟,才在徐雁的催促下选定了一处干燥朝阳的地方,拿起铁锹,在原地刨土。   闻召挖了两下后,便蹲在地上,两指捻了捻深黑色的泥土,低声赞叹:“这儿土质真好,我之前去东北的深山老林里考察过,土质已经很不错了,但与这里的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那是,你没听过什么叫人杰地灵吗肯定是桃花镇环境好,才能养出纤纤这样的姑娘。”徐雁满脸骄傲。   顾纤站在旁边,听到这话不免有些脸红,徐雁怕少女冻坏了,不由催促:“你先回屋歇着,以防感冒,闻召自己移栽就成了。”   顾纤拗不过她,只能缓步往客厅走,途中经过蜂箱时,有几只蜜蜂围着她绕圈,发出嗡嗡的响声,却没有叮咬的意思。   刚走到玄关,她手机响了一声,是微博推送的消息。   检察机关对艾宁医院院长提起公诉,涉事医生共十人   叶炳本身就触犯了刑法,被起诉顾纤并不算意外,不过她还是点进了这条新闻,快速浏览一遍,发现全文都没有提到顾氏,显然叶炳将罪过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微博下方足有上千条评论,其中也有不少网友心生怀疑,忍不住发言质问:   顾氏占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真跟那些医疗事故没有一点关系吗反正我不太相信。   楼上,说话是要讲证据的,顾氏家大业大,根本看不上艾宁医院那点小钱,为什么要浪费心思要我说,顾临呈很可能就是卖大舅哥一个面子,没想到竟被拖下水了,其实他跟顾菀也挺可怜的,平白无故被扣了口锅 第56章   我觉得有的粉丝是真的疯了, 顾氏的总资产能在全国排到前二十,顾菀退圈了不假, 却也是真正的白富美, 哪用得着你们可怜她还平白背锅, 难道叶炳不是她亲舅舅吗   1,菀粉们心疼爱豆,就去给顾菀捐肾啊之前“捐肾行动”闹得那么热闹, 网友们还真以为她要动手术了, 谁知道连医院大门都没进去。你们在这找存在感,是嫌正主还不够丢脸吗   没多久, 评论区就成了粉黑大战的现场。   顾纤坐在餐厅的藤椅上, 退出微博, 打开了另外一份文件叶楠青顶替学籍的资料。   这份资料是谢颂交给她的,以那人严谨的性格, 里面的内容肯定都核对过,不会冤枉了任何人。   这么一想,她深深吸气,给谢颂发了条微信。   “阿颂,那份文件可以上传了。”   虽然顾临州也是黑客,但这次顾纤却没有找他帮忙。   毕竟叶楠青顶替学籍、买凶杀人的种种举动,极有可能将整个顾氏拖下水, 而不像艾宁医院那般, 都是叶炳一手造成的, 可以轻而易举地划清界限。   她小叔是个好人, 但身体里也留着顾家的血,既然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决问题,也没必要非让他在正义与亲情间左右为难。   “好。”   看着出现在屏幕上的回复,顾纤眼底沁出一丝笑意。   叶炳本身就不是好对付的,想让他主动认罪,叶楠青母女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不像顾临州所说的五千万。   此时此刻,她们刚从焦头烂额的状态中脱身而出,又有更大的风浪迎面而来,也不知道当这些资料出现在叶楠青眼前时,她究竟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闻召终于将两株银缕梅栽好了。离开曲家前,他还特地讲述了苗木的习性,什么喜光、耐旱,不宜多浇水,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徐雁暗暗翻了个白眼,冲着少女道:   “纤纤,该怎么养就怎么养,别听他的。”   顾纤笑着点头。   等两人离开,她来到苗木前,从红痣中弄出了些息壤,洒在最外层的泥土上。   这两株“金缕梅”好像营养不良似的,枝茎干瘪枯黄,几乎没什么水分,拼命吸食着息壤带来的灵气,待白色粉末消失后,看起来要比刚才润泽不少。   与此同时,有个营销号接到了匿名网友发来的文件,他坐在电脑前,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呵欠,本想先去打局游戏,再发布今天的微博,但当他稍微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后,面上透出了浓浓震惊。   顾氏总裁夫人,小花顾菀的母亲,竟然为了学籍涉嫌杀人   这样的大瓜要是不放出去,肯定会被别人强占先机,营销号也是需要流量的   这么一想,他将文档中最关键的内容截了图,编辑了一条微博:   来自网友投稿,请大家理性吃瓜九张图片   接收到这份文件的营销号一共有十几个,几乎是同时将微博发出来的,很快就上了热门,转发点赞的数量也不断往上攀升。   妈耶是我眼睛出了问题吗叶楠青的学历居然是假的她为了将这件事彻底解决,还收买了卡车司机,把受害者撞成了瘫痪,她眼里还有没有法律   c大官网上有叶楠青的信息,她是学校的行政老师,上面显示的是研究生学历,那个年代的研究生金贵的很,比现在的博士都值钱,她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有顾家撑腰,什么事情摆不平要不是因为叶楠青,顾临呈也不会给艾宁医院投资,她简直就是个祸害   这样的评论层出不穷,短短十几分钟,就爬上了热搜榜。   此时叶楠青正在医院,陪顾菀做透析,母女俩肖似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显然心情不错。   “菀菀,幸亏你有办法,拿到了叶遇婕容留他人吸毒的证据,否则以你舅舅的个性,绝对会闹得鱼死网破,将咱们娘俩一并拖下水。”   想到那样的后果,叶楠青便觉得心里发慌,伸手揉了揉胸口,这才好受了几分。   顾菀睨了她一眼,语气中隐隐带着得意。   “舅舅是个聪明人,清楚怎样的选择才是最有利的,舅妈只是普通的医生,遇婕年纪又小,要是没有顾家的扶持,将来的日子会很难过,所以即便咱们挖了个坑,他也得咬紧牙关跳下去,还必须将事情瞒得死死的,免得叶家人跟咱们离了心。”   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容,顾菀打开手机,刚一登录微博,面色就由苍白转化为铁青,双眼暴突,浑身也在不停颤抖着,看上去无比瘆人。   叶楠青吓了一跳,赶忙冲上前,按住女儿的双肩,急声提醒:“菀菀,透析管还插在身上呢,你千万别乱动,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病房内陷入到诡异的静默中,过了好半晌,顾菀才缓过心神,她慢慢地、慢慢地将视线投注在叶楠青脸上,嗓音万分诡异:   “好好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你自己看”   她扯着嗓子尖叫,将手机塞到了母亲手里,而后便闭上了双眼,整个人都陷入到绝望之中。   老天爷为什么这般不公平,五岁前的她没有爸爸,受尽了颠沛流离的苦楚,好不容易认祖归宗,回到顾家,她以为自己是苦尽甘来了,没料想后面还有更多的磨难。   二十二岁那年,她检查出了自己患有肾病,当时觉得天都塌了,后来找到了合适的肾源,但那个供体却颇有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陷害,最终将她逼到了绝路,被迫承受病痛的侵扰。   这一切的一切顾菀都能忍,毕竟她也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才是最难熬的,但艾宁医院的丑闻、叶楠青犯下的罪过,已经不能用打击来形容了,这是犯罪   “你跟我说实话,你究竟做没做过”   叶楠青耳畔嗡嗡作响,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额角渗出大滴大滴的冷汗,将粉底都给融了,模样无比狼狈。   见状,顾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论是叶炳,还是叶楠青,都在拼了命地拖她的后腿,要不是这些姓叶的,自己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顾菀按了按铃,将护士叫到近前,提前结束了透析。   她扫也不扫护士异样的眼神,死死攥住叶楠青的腕子,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菀菀,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快放开我”   叶楠青总算反应过来,她挣脱了女儿的钳制,喃喃自语:“我要出国,只要离开华国,警方就抓不到我,我也不用坐牢了”   只听啪的一声,顾菀一耳光甩在了叶楠青脸上,厉声呵斥:“你疯了你要是走了,我跟爸爸怎么办顾氏又该如何度过危机”   “我不走就会被抓起来,我也不想这样的我跟叶红做好了交易,她同意将学籍出让,但病一治好立马就反悔了,还三番四次上门纠缠,要不是为了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我也不至于想出那种办法”   此刻母女两个已经上了车,往老宅赶去,一路上,电话响了无数次,顾菀心烦意乱,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周遭才安静下来。   叶楠青坐在副驾驶,默默流着泪。   “菀菀,妈妈真的不想坐牢,我要强了一辈子,总不能毁在叶红身上求求你原谅我一回,让我拿了证件出国,好不好”   顾菀的表情无比狰狞,她边开车边回答,“你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还不如主动自首减轻罪行,争取保外就医。”   她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在脑海中将所有可行的方案分析了一遍,发现这种做法对自己造成的影响最小。   叶楠青虽然顶替了别人的学籍,甚至还触犯了故意杀人罪,但叶红并没有死,只不过是瘫痪而已,法院肯定会从轻量刑。   但要是她跑了的话,造成的影响便会成倍增长,自己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身上有了那么大污点,恐怕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翻身了。   汽车开到了老宅,顾菀率先下车,拉着惶恐不安的叶楠青走了进去。   客厅中坐满了人,老爷子、顾奶奶、顾临呈、顾琳一家以及顾临州都坐在沙发上,除去顾纤以外,所有姓顾的全到齐了。   一看到叶楠青,老爷子气得连连咳嗽,颤巍巍地指着她,破口大骂:“你真是个畜生为了学籍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还要不要脸了”   听到公公的指责,叶楠青面色煞白,以手掩面,恨不得从老宅冲出去,也好过承受这样的侮辱。   顾琳是顾家唯一的女儿,丈夫没什么本事,这么多年一直靠着公司的分红过日子,眼见股票的价格一跌再跌,她早就将叶楠青恨到了骨子里,这会儿眼珠子都红了。   “大嫂,我明白你嫉妒曲斓,但你本来就不如她,再嫉妒也没用,现在做出这种糊涂事,闹得无法收场,你满意了吗还是你想把整个顾氏都给拖下水” 第57章   活了这么多年, 叶楠青最恨的人就是曲斓, 最嫉妒的人也是曲斓, 要不是她从中作梗, 自己便能光明正大地嫁给顾临呈,哪会未婚先孕, 受尽了别人的白眼与侮辱   此时听到小姑子的话,她心里羞愤至极,面皮也涨成了猪肝色,咬牙切齿道:“我不如她我嫉妒她顾琳,说话做事要讲良心,我何必嫉妒一个死人曲斓她不配”   坐在沙发上的顾琳不由翻了个白眼,没曾想到了这种关头,叶楠青居然还在嘴硬。   她肚子里憋着火,转头望着浑身僵硬的顾临呈, “大哥, 事到如今,你说说该怎么办光一个艾宁医院就害得咱们颜面扫地,大嫂的事情若被坐实了,公司的名誉恐怕就保不住了。”   顾临呈拽住叶楠青的胳膊, 将人推搡到近前, 厉声诘问:“你把当年的事情交代清楚要是敢撒谎的话, 咱们立马离婚免得再受你们叶家的牵连”   “离婚”两个字仿佛一记重锤, 狠狠砸在叶楠青心房, 她哆嗦了一下, 嚣张的气焰霎时间消失不见,神情委屈地辩解:   “我本科毕业就生下了菀菀,东躲西藏,没有机会继续读书,在城中村的出租房认识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女学生,之后一直都有联系,她年纪和我差不多,我跟临呈结婚以后她才考上了研究生。   但在入学前她检查出患有重病,没钱治,我就和她做了笔交易,她出让学籍身份,我出钱,给她活命的机会,这不是很公平吗没想到她却不知感恩,数次上门来闹,被卡车撞成瘫痪也是自找的”   叶楠青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没有这桩交易的话,叶红坟头的草都不知长到多高了,得了便宜后才反悔,真把人当成傻子糊弄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爷子终于了解了情况,那张苍老面庞隐隐透着颓败之色,连喝了几口水都没缓过来。   “老大,就算叶红没死,叶楠青犯的也是故意杀人罪,我们顾家不能有这样的媳妇,该怎么选,我想你应该明白。”   老爷子的嗓音尤为冷漠,他拄着拐杖狠狠敲了几下,扫也不扫叶楠青苍白的脸色。   “爸,您不能这么做我是菀菀的母亲,也是临呈的妻子,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会怎么看待顾家”   叶楠青简直要被绝望给淹没了,她猛地冲到老爷子面前,流着眼泪不住哀求,就差跪地磕头了。   顾临呈气得破口大骂:“你还嫌闹得不够吗别再丢人现眼了,赶紧去法院自首,这样还能减刑,免得在牢里呆一辈子”   站在不远处的顾菀冷眼看向正在撕扯着的父母,只觉得无比荒唐。她原以为自己生活在和谐美满的家庭中,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母亲为了学历违法犯罪,祖父为了脸面逼迫他们离婚,谁又比谁高尚   顾临州深深吸气,开口劝说:“大哥,离婚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必须尽快道歉。”   “又不是顾氏逼她买凶杀人的,为什么要道歉”顾琳扯着嗓子尖叫。   “要是没有顾氏,艾宁医院根本不会存在,之前的医疗事故也不会发生;要是大哥不为了专利跟曲斓结婚,叶楠青也不会带着孩子四处东躲西藏,乃至于铸成大错我们顾家是错误的源头,继续龟缩下去,才会将公司逼到绝路。”   顾临州看得一清二楚,但顾家只有这一个明白人,就连老爷子都是糊涂的。   “老三,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是在怪我吗当年要不是我拿到了冻干专利,咱们顾家哪能发展到现在这种规模我是顾氏的总裁,公司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顾临呈不见得多有商业头脑,但却完全继承了老爷子的缺点,自私自利,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   活了三十几年,顾临州对大哥的性格很了解,他也没抱什么希望,只将目光投注在父亲身上。   “临州,你胡闹了这么多年,管理公司的事情还是交给临呈吧,商人不是慈善家,也没必要承担起不属于我们的责任。”   说话时,老爷子用手按压着胸口,想起了顾纤送来的花茶。以前喝花茶时,他的身体从来没出过问题,偏偏上次闹得不欢而散后,那个丫头就再也没回过老宅,还真是个冷心冷血的东西。   顾琳走上前,扶着老爷子的胳膊,轻声附和:“您说得对,叶家铸成的大错与我们无关,主动认错才会惹人怀疑,还不如彻底划清界限。”   听到几人的对话,叶楠青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软软地栽倒在地上。   而顾菀则像是一尊石雕,伫立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下。   顾家老宅乱作一团,呆在桃花镇的顾纤却丝毫不受影响,此刻她站在院子里,杏眼紧紧盯着那两株矮小的“金缕梅”,总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而言,金缕梅并不算什么珍稀品种,平时在网上都能买到苗木,应该也不会太难养。   但闻召送来的这两株却不太一样,吸收了大量的息壤,不止个头没见长,就连表皮也没什么光泽,要不是冒出了一点嫩芽,恐怕顾纤还会更加挫败。   她再次往根茎处洒了些息壤,随即走到后院摘了一小盆梅花,准备烘干制成花茶。   她转身想回到客厅,余光却瞥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站在篱笆院外,幽深眼眸牢牢盯着自己,那张英挺深邃的面容格外引人注目,不是谢颂还能有谁   “你在那儿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顾纤冲着男人招了招手。   谢颂昂首阔步地走到院中,接过少女手中的瓷盆,打量着那两株干瘪的苗木,道:“我听母亲说,她和闻叔送了两株树苗过来。”   “对,就是这两株,看起来就不太好养。”她伸手点了点嫩芽,许是力气用的太大了,嫩叶仿佛不堪重负那般,摇摇欲坠。   青年眼皮抽了抽,决定不将银缕梅的价值告诉纤纤,否则以她的性格,绝对会心疼不已。   “这叶子摸起来还有点硬。”   听到少女娇软的哼唧声,谢颂眸色暗了暗,不着痕迹地揽住她柔润的肩膀,将人带到了屋中。   “叶楠青涉嫌故意杀人的消息,早就在网上传遍了,各大媒体纷纷转发了微博,并且艾特了顾氏,如果他们不给出一个交代,想平安渡过这次危机,简直是异想天开。”   边说着,谢颂边接了杯温水,递到顾纤手里。   今天少女穿着姜黄色的低领毛衣,露出白皙细嫩的脖颈,挨得近了,都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配上泛着润泽水光的绯红唇瓣,给青年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谢颂有些狼狈地别过视线,紧盯着茶几上的多肉盆栽,下颚紧绷,动也不动一下。   “阿颂喜欢多肉吗那把这盆拿回去养吧,身边多放些盆栽也挺好的。”顾纤笑了笑,颊边的酒窝时隐时现,看起来格外动人。   “网上的新闻我都看过了,不知道顾家会如何处理”   谢颂端起水杯,沉声问:“你还记得刘晴美吗”   顾纤点了点头。她清楚刘晴美是谢颂的继母,曾经收买了谢氏的员工,在咖啡中放了蓖麻毒素,险些害了青年的性命。   “她怎么了”   薄唇勾起讽笑,青年刻意流露出一丝黯然:“谢朝阳已经跟她离婚了,这样一个涉嫌杀人的凶手,只会给谢家带来污点,让集团成为南市的笑柄。如此一来,婚姻就没有了维系下去的必要,否则谢思铭的下半辈子就毁了。两家公司处境相似,应该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听到这话,顾纤回想起青年幼时受过的苦楚,甭提有多心疼了。   明明都是谢朝阳的儿子,为何他会偏心到这种地步,对长子厌恶至极、狠心虐待,对幼子却无比上心、思虑周全,谢颂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摊上这样的生父   顾纤咬住下唇,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忿忿不平道:“刘晴美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也不会想出那样狠毒的办法,坐牢是她活该谢朝阳还怕谢思铭受委屈,真把他当成易碎的瓷器了吗”   因为愤怒的缘故,少女的面颊染上了层层粉晕,就跟三月的桃花一般,极其诱人。   谢颂气息粗重,刚想将人拥入怀中,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顾纤仿佛被烫到了般,忙不迭往旁边挪了两步。   曲外婆提着袋子进来,看到谢颂也在,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道:“阿颂,待会煮酸菜鱼,你也留下一起吃晚饭吧。”   谢颂想跟纤纤多相处一段时间,自然不会拒绝,“那就谢谢外婆了。”   等老人家进了厨房,顾纤才反应过来,问:“你怎么也跟着叫外婆”   “提前改口不好吗免得你以后不适应。”两指缠绕着一缕发丝,谢颂低笑出声。 第58章   谢颂留在曲家吃了晚饭, 还没等离开, 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按下接听键, 也不知对面那人说了什么, 让青年的眼神越发冰冷。   “为什么还没把安然送到国外孩子继续留在凌雨颜身边,只会成为她手中的工具, 被榨取剩余的价值。”   周恒跟在谢颂身边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仅从语气中便能察觉出老板动了怒,忙不迭道:“您先听我说,安然可能没有送到国外的必要了。”   顿了顿,他继续解释:“本来我按照您的吩咐,去了澳门找到凌父,想让他将安然的监护权交出来,没想到因为受了太多的苦,凌父对凌雨颜又恨又怨, 直接将她撒过的谎言给揭穿了。   当年凌雨颜跟安磊谈恋爱期间, 同时还与一位富商牵扯不清,她和两个男人都发生过性关系,按照时间推算,安然应该是富商的孩子, 而非安磊的血脉。”   说这话时, 即使周恒没在老板面前, 依旧能想象到他会有怎样的神情, 不由打了个冷颤, 为凌雨颜默哀三秒。   这个女人还真是大胆, 为了利益将孩子生下来,一瞒就瞒了七年,要不是安磊出意外身亡,恐怕安然的身份根本藏不住。   “老板,现在该怎么办”周恒低声问了一句。   “你先回南市,医院里有安磊的dna样本,你带安然去做鉴定,我要尽快看到结果。”   说完,谢颂挂断电话,两指揉捏着眉心,神情也变得格外阴沉。   顾纤听到了青年的话,眼底流露出几分诧异,安然竟不是安磊的孩子吗难道凌雨颜把她生下来只是为了接近谢颂,博得他的好感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母亲。   伸手轻抚着高高耸起的腹部,她不知该如何安慰谢颂,便一直坐在原处陪伴他。不知过了多久,萦绕在男人周身的郁气终于消散了几分。   “我早该想到的,以凌雨颜自私自利的性格,会亲自扶养女儿,本身就意味着反常。其实安家父母早就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甚至还想将孙女的抚养权要回去,但凌雨颜死活都不同意,怀孕五个月的时候闹着要引产,她使出这般激烈的手段,终于逼走了安家人。怪不得她不敢将孩子送到祖父母身边,原来是怕露出马脚。”   说到最后,谢颂薄唇扯出一丝冷笑,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凌雨颜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顾纤难免有些好奇。依照书中对谢颂的描述,这人手段果决,办事从不拖泥带水,否则也不能将谢氏发展壮大到这种程度,凌雨颜撒了弥天大谎,平白享受了这么多年的照顾,总应该付出代价才是。   谢颂给她夹了一筷子鲜嫩的鱼肉,淡声道:“不出手就是对凌雨颜最大的惩罚。她父亲欠下了一百万的高利贷,那帮讨债的人都不是善茬,足够收拾他们父女了。”   此时男人的语调堪称平静,但顾纤却能从他眼底分辨出极浅的遗憾。   安磊本来就是谢颂的好兄弟,还为了救他丢了一条命,要是安磊还有一丝血脉留在世上,对活着的人而言,都能算是寄托,可惜维持了整整七年的表象已经轰然倒塌,不复存在了。   等吃完饭后,曲外婆坐在客厅中看新闻,顾菀和谢颂来到厨房洗碗。   身为谢氏的总裁,顾纤本以为谢颂不会做这种活计,没想到青年洗碗的动作比她还麻利,她不由挑了挑眉。   “我读本科时,曾经在美国交流过一年。”他轻声解释。   顾纤煞有其事的点头,两人将厨房收拾整齐后,天都黑透了。   “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谢颂穿上外套,礼貌地跟曲外婆道别,随即离开了曲家。   等到第二天清早,周恒终于搭乘飞机赶回南市,刚一落地,他便打车去了私立小学,取走了凌安然的几根头发。   谢氏旗下也有私立医院,当天下午,周恒就拿到了鉴定结果。安磊与安然之间有五个基因型不符合遗传规律,排除安磊与安然之间存在亲权关系的可能性。   即使早就从凌父口中得到了答案,在看到这一行字时,周恒还是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凌雨颜还真狠啊,一个谎言撒了整整七年,把这帮人骗得团团转,这么好的演技,她怎么不去拍戏呢   周恒暗暗腹诽,将鉴定书装进牛皮纸袋里,放在了老板的办公桌上。   谢颂来时,一眼便看到了桌面上的文件,他将纸袋拆开,扫见了最下方的那行结论,瞳仁微微一缩。   “老板,凌雨颜还不知道这件事已经暴露了,要不要通知她一声”周恒硬着头皮发问。   “不必了,待会我亲自去安家一趟,把鉴定书送给二老,如此一来,他们也不必再被孙女吸血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去查查,当年凌雨颜和哪个富商纠缠不清,如果他从最开始就知情的话,同样对不起安磊,不能轻易放过。”   此时凌雨颜坐在家中的地板上,看着散落一地的银行卡、存折,她心底的焦躁越发浓郁,狠狠抓了下头发,才扶着墙站起身来。   突然,她好似想起了什么,双眼霎时间变得无比明亮,将身上脏乱发臭的衣服换下去,洗了把脸,便直接坐地铁赶到了城西。   安家就住在这里。   凌雨颜对安家父母没有任何好感,以前她跟安磊谈恋爱时,那两个老东西总是觉得她拖累了安磊,逼迫他们两个分手,等后来他们儿子出了车祸,得知她怀有身孕,便哭着喊着求她把孩子生下来,既自私又恶心,还不如早点死了来得干净。   不过那两个老东西都是高知分子,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积蓄,拿出一百万根本不算什么,想必也能帮自己度过难关。   凌雨颜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她走到安家楼下,按了按门铃,随后从包里取出小镜子补妆,面上的得意几乎快满溢而出了。   谁曾想,她刚一拉开安家的防盗门,就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俊美的面庞,那人腰背挺直坐在沙发上,周身的气势无比骇人,正是谢颂。   “阿颂,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颂并没有回答,眼神也格外冰冷,这样的态度让凌雨颜万分尴尬,恨不得夺门而出,但一想起父亲欠下的债务,她只能强行忍耐。   安父安母都在客厅里,一看到凌雨颜,他们面上露出喜色,赶忙问道:“雨颜,怎么没把安然带来我都有一个月没见着那孩子了。”   凌雨颜呼吸停滞了一瞬,下意识地将目光投注在谢颂脸上,发觉男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说要将安然送到国外,紧绷的身躯才舒缓了几分。   “伯母,安然每天都要上学,周末还要上特长班,实在是太忙了。”   大概是说了太多的谎言,眼下撒谎早已成为凌雨颜融于骨血中的本能。   明明她经常带凌安然前往桃花镇,一呆就是一整天,现在竟用忙碌当借口来搪塞安家父母,简直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安然才七岁,每星期就要上那么多的课程,会不会太辛苦了”   安母满脸心疼,想提出去凌家探望安然的要求,又怕被凌雨颜拒绝,毕竟这样的事情早先发生过数次。   这会儿凌雨颜可没工夫揣测安母的心思,随便敷衍了几句,便低着头坐在木椅上,她内心极为焦灼,不知道谢颂何时才能离开。   “阿颂,今天还真是巧了,能在这里遇见你。”   谢颂神情冷淡,语气略带着玩味:“不巧。我有事想和二老商量,相信你也一样。”   听到这话,凌雨颜脸色不由变了变,呐呐反驳:“不是的”   “你没必要当着我的面撒谎,一周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谢颂淡淡提醒。   安父安母对视一眼,皆在彼此脸上看到了疑惑,安父忍不住道:“雨颜,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女人用力抠着掌心,之前被花刺扎破,尚未好全的伤口再次涌出血来,丝丝缕缕的疼痛让凌雨颜姣好的面颊变得扭曲,她颤巍巍道:   “伯父伯母,前一阵子我爸瞒着我去了澳门,输了一百多万,我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变卖了,仍然不够还债,你们能不能看上安然的份上帮帮我,这是最后一回了,以后我一定会看好他,不让他再胡闹下去”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配上那张消瘦许多的面颊,看起来的确凄惨,但谢颂早就认清了她的本质,自然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同情。   安母犹豫了半晌,终究不忍心让孙女受苦,她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只要能让安然平安长大,这些都不算什么,你也别太着急,免得孩子、”   话没说完,就被谢颂摆手打断:   “您先看看这份鉴定书,再做决定也不迟。”   男人将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二老面上满是疑惑,而凌雨颜却升起了不详的预感,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掌死死扼住了心脏,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第59章   凌雨颜在沙发上坐立不安, 几次想要起身将茶几上的牛皮纸袋给夺走,但碍于谢颂森冷的目光, 她都不敢轻取妄动, 只能浑身僵硬地呆在原处, 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自己的秘密没有暴露。   安母还没反应过来,安父眼底便透出一丝怀疑, 他伸手拿起纸袋, 抽出了里面的报告,在看清上面所写的内容时, 身躯剧烈地抖动起来, 面色也变得苍白如纸。   “怎么了这是”   安母边问边走上前, 她刚扫了一眼,手里端着的水杯就掉在地上, 发出一道碎裂声。   “不,不会的,安然就是小磊的孩子,这份鉴定报告是假的”经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后,孙女就是老夫妻仅剩下的寄托,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八年,突然被告知这一切是场骗局, 任谁都无法接受现实。   安父眼眶通红, 搂住老伴的肩膀, 哑声安抚;而安母则在低声啜泣, 苍老面庞上满是悲痛。   将二老这副痛苦的模样收入眼底,谢颂心里难受至极,搭在膝头的手掌紧握成拳,指节都泛起青白色。   凌雨颜胸腔内充斥着浓浓绝望,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费心掩藏多年的秘密竟然被揭破了,她张了张嘴,一把将报告夺了过来,刻意装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不可能,安然是我和安磊的爱情结晶,肯定是鉴定机构出了错,说不准是有人要害我对,就是这样,安磊都死了八年了,哪还有什么dna阿颂,伯父伯母,你们可不能让人骗了”   被愚弄了整整八年,就算是圣人都会发疯,更别提本就厌恶凌雨颜的谢颂了。   浓黑剑眉紧紧皱起,他冷冷地望着女人,语气中透着讥讽“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做亲子鉴定吗”   凌雨颜眼眶通红,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父亲被人扣在了澳门,最开始给你定下了一周的期限,但他在赌场中被人拳打脚踢,受尽苦楚,为了泄愤,才会将事实真相告诉周恒。”   谢颂嗓音低哑,其中却蕴藏着的危险,让女人颤抖的更加厉害。   “至于安磊的dna样本,他出车祸时我让医院保留了一份,没想到还会派上用场。”   听到这一番话,安母眼前发黑,好险没昏过去。其实她是有感觉的,安然既不像凌雨颜,也不像阿磊,但她却不敢面对真实的结果,才会让谎言持续了数年。   拿起纸巾擦拭眼泪,安母深深吸气,看向凌雨颜,冷声道“我相信阿颂,你说这份鉴定报告可能有问题,那你敢不敢再验一次多找几家机构,总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作为家长而言,安母的性格并不算严苛,当年她之所以勒令阿磊和凌雨颜分手,是因为听到了凌雨颜跟闺蜜的对话,她把阿磊当成提款机,只有缺钱了才会找他,儿子被这样赤裸裸的利用,又有哪个母亲能够容忍   凌雨颜自然是不敢的。   她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很清楚,也明白鉴定报告不会出错,这会儿除了哭以外,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   “你明知道安然的身份,还瞒了这么多年,利用孩子坑蒙拐骗,有时候我还挺好奇的,你的心肝挖出来后,究竟是不是黑的”谢颂强忍郁气道。   凌雨颜打了个激灵,略微抬头,便对上了男人阴瘆瘆的目光。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谢颂有多危险、有多可怕,他仿佛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有多蠢,竟妄想在他眼皮底下耍手段,这与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   凌雨颜两手环抱双臂,彻底明白了后悔的滋味,偏偏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必须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   “阿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不是故意的”女人低声啜泣,可惜余下三人完全不会被她欺骗,眼底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时间能治愈一切伤口,当然也包括丧子之痛。在这八年里,安父安母承受的悲伤已经足够多了,就算得知了真相,他们感受到的更多是失落,而非绝望。   “凌雨颜,既然你不希望安然跟我们多做接触,那以后也不必见面了,你走吧。”安父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凌雨颜还想再说什么,但她又没有这个胆子,用手捂着脸,踉踉跄跄地从安家跑了出去。   谢颂将房门阖上,眼底透出一丝懊悔,“伯父伯母,都是我的错,要是我能谨慎一些,仔细检查安然的身份,就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安母边摇头边叹息,“阿颂别这么说,是凌雨颜太会撒谎了,所有人都被她骗了过去,又怎能怪在你头上你先回公司吧,我跟他爸要好好考虑一下。”   因为对孙女存有愧疚,安父安母曾经立下了遗嘱,等他们去世后,遗产全部由安然继承。幸好他们发现的及时,否则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都到了凌雨颜那个骗子手里,谁能甘心   谢颂理解二老的心情,道别后便开车离开了城西。   与此同时,顾纤站在自家庭院中,手里拿了把花剪,想弄些迎春花的枝条插进悬胆瓶里,放在餐桌上格外好看。   还没等她动手,就被闪光灯晃了一下,她抬手遮了遮眼睛,细眉不由皱了起来。   “抱歉。”   一个拿着相机的年轻人走到近前,看清顾纤的容貌后,他怔愣了片刻,羞赧道“我觉得洋楼的构造特别美,院里开满了迎春花,就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要是你介意的话,我马上就删”   顾纤的脾气很好,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将青年涨得通红的面庞收入眼底,她轻笑出声,“只要别拍到我就好。”   宋尉缓缓点头,视线扫过少女高高耸起的腹部时,好似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立刻就清醒了。   他乘坐地铁回到家中,将那张照片传到了电脑里,本想按下删除键,但握着鼠标的手却不听使唤,几次都未能成功。   宋尉走到厨房去拿了瓶冰啤酒,等回到卧室时,就发现电脑前多了个人。   “姐,你来做什么”   宋皎推开椅子站起来,指着屏幕上出现的那个女人,姑且能称得上清秀的五官变得扭曲,咬牙问“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你认识她”宋尉眼神亮了一瞬。   “大名鼎鼎的顾氏千金,谁不认识你们医科大的人整天都在做实验,很少看论坛以及微博,没见过她很正常。”   姐弟俩从小一起长大,宋尉自然能分辨出宋皎的情绪,微微皱起了眉头,“你不喜欢她”   “我喜欢她做什么她平时就爱在学校里装模作样,不止勾引富商,还三番四次地陷害自己的亲姐姐,你们这些男人全被她的脸给迷惑了,也不看看她究竟是什么东西我说她怎么休学半年,原来是被人搞大了肚子,瞒不住了才会离开学校”   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宋尉下颚紧绷,心底也涌起了丝丝怒气。   “网上的事情大多没有证据,你别这样污蔑她。”   “我哪污蔑她了你说要去桃花镇采风,我记得顾纤老家就在桃花镇,你亲眼见过她了对不对一个大二的学生,还没结婚肚子就这么大了,你真觉得她品行好”宋皎满脸不屑。   突然,她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摆手道“算了,这种事也不值得吵架,妈让你下楼买点东西,别耽搁了。”   等宋尉离开家门后,宋皎再一次进入弟弟的房间,将照片传到自己手机里,而后登陆微博给营销号投稿。   “当初顾纤还把冯冯猫给告了,说自己没勾引天恒集团的董事长,那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宋皎把图片发给了营销号,还特别要求打码,免得事情闹大了,牵连到她身上。   接收到投稿的营销号正是顾菀的粉丝,看到这条私信后,整个人甭提有多激动了,直接编辑了一条微博   二十一世纪的姜嫄,履迹而孕的新时代女性图片   最近因为叶楠青涉嫌杀人的事情,顾菀很久都没有发动态了,粉丝们既心疼女神,又暗暗着急。其中大部分人都关注了这个营销号,希望他能发布些菀菀的新图,岂料没等到爱豆,反而看见了她那个烦人精妹妹。   不过顾纤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这、这是快生了吧   要是她们没记错的话,早先顾纤与天恒董事长闹绯闻,为了自证清白,还在网络上发布了立案通知书,那她肚子里的这块肉是什么   看到顾纤的黑料,菀粉们便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留言转发,以一己之力将这条微博顶上了热搜榜。   女大学生;未婚先孕;顾氏千金;网红   这几个关键词无论怎么组合,都能勾起网友们的好奇心。   还有路人先是被顾纤的长相所吸引,觉得她既清纯又漂亮,但看到评论里的扒皮后,便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险些被这种无耻的女人给糊弄过去。 第60章   网友们有多欣赏顾纤的那张脸, 在发现“真相”时就对她有多厌恶,他们纷纷在这条微博底下出言辱骂, 甚至还有人找出了之前慈善晚宴的照片, 以此作为证据, 言之凿凿地说顾纤肚子里的野种是许董事长的。   一般情况下,公司的官博并不会回应高管的绯闻,但顾氏最近牵扯到了多桩丑闻中, 要是不尽快撇清关系的话, 说不准还会影响天恒集团的股价。   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量,天恒官博直接发布了一篇声明, 进行澄清, 大意就是   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 本公司董事长只与顾纤小姐在晚宴上见过一面,并没有任何亲密举动, 请网友们不要捏造事实,影响许董事长的家庭关系,我公司已委托律师介入调查,如果相关方再不停止抹黑行为,将依法追究责任。   这篇澄清的文章甫一发布,便吸引了公众的视线。   由于微博并不限制转发条数,菀粉们拿出打榜的动力, 拼了命地转发, 热度很快就起来了。   清清白白的顾小姐, 简直就是一滩散发着恶臭的呕吐物, 连天恒集团都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也能看出她人品怎么样了。   楼上是菀粉吧就算顾纤再不要脸,也没做出买凶杀人的事情,比你家主子强多了,赶紧滚吧   顾纤本来就人品差,还是个撒谎精,我们为什么不能骂她她也就只有一张脸能看了,说不定还是整容整出来的   既然顾纤的孩子跟许瑞逢无关,那究竟是谁的种她露在外面的左手并没有戴婚戒,说明还没结婚,不会是乱搞弄出的人命吧啧啧,顾家还真是一片瓜田。   网上的骂战愈演愈烈,顾纤却并不知情。   她每天都呆在家里照顾花草,弄出的息壤大部分都给了那两株“金缕梅”,剩下的三分之一才会被她送到后山,滋养那些移栽的树木。   息壤的效果并非立竿见影,而是循序渐进,一点点产生出来的,初时闻召并没有发现异样,等他看到枝茎上冒出的嫩芽时,斯文俊朗的面庞涨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顾纤扯了扯徐姨的袖口,杏眼中透出几分疑惑“两株普通的苗木而已,闻叔叔为何这么激动”   “植物学家和咱们正常人的脑回路不一样,你别管他。”   徐雁边说着,边点了点少女的鼻尖,眼底透着浓浓宠溺,若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怕会以为她们俩才是亲生母女。   闻召在庭院中来回走了数圈,被初春夹杂着寒意的冷风一吹,激荡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他蹲下身,不错眼地盯着两株银缕梅,万万没想到困扰了研究所数年的项目,竟然会在南市的小镇上取得进展。   “纤纤,你是怎么做到的同一批次的苗木我们试种了很多次,却从来没把它们栽活过,是有什么诀窍吗”男人的嗓音中透着急切,眼神也格外明亮。   息壤是顾纤最大的秘密,她自然不会说出口,此时只能佯作茫然地摇摇头,表明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闻叔叔,金缕梅不算难养吧难道这批苗木受过伤”   之前闻召并不认为面前的少女能够养活国家一级保护植物,为了不让顾纤产生心理压力,便一直隐瞒了真相,但现在她将苗木培育的极好,告知实情也无妨。   “纤纤,这可不是金缕梅,而是形态特征与金缕梅极其相似的新属新种银缕梅,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可惜只能在野外生长,不适合人工培植。”   听到闻召的话,顾纤拿出手机,特地搜索了银缕梅的资料,才发现这两株苗木究竟有多珍贵。   “闻叔叔,您把银缕梅放在我家后院里,就不怕被别人偷走了”   “普通人根本分不出银缕梅的价值,自然不会对苗木动心思,这座庭院里任何一棵树都比它们长得茁壮,别担心。”   顾纤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以后要是再弄出息壤,首先得用来培养苗木,等它彻底成熟后,才能用在别处。   徐雁两手按着少女的肩膀,仔细打量着她的腹部,轻声问“这个月去做产检了吗”   “还没,阿颂说下午来接我。”   说这话时,顾纤面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羞赧,毕竟她跟谢颂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每一次产检都由他陪伴,说起来确实有些不妥。   像是猜出了她的想法,徐雁低笑着道“阿颂的相貌、性格、才华都不差,纤纤觉得他怎么样”   “阿颂很好。”顾纤的神情极其认真。   闻言,徐雁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将儿子从小到大发生的趣事都给顾纤讲了一遍,连说带比划,简直生动极了。   闻召看着她们两人,随后给身在京城的导师打了个电话,准备将银缕梅的情况汇报给研究所。   “老师,那两株银缕梅种活了,对,我没骗您,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大事上撒谎什么您要亲自过来看看,好,那我马上给您订机票。”   挂断电话后,闻召略有些窘迫道“我导师想来看看苗木的生长情况,绝不会打扰到你跟曲外婆的生活,希望你们别介意。”   “没关系的,能养活这么珍贵的植物,原本就是好事,外婆高兴都来不及呢。”   顾纤抿唇笑了笑,杏眼弯成了月牙,眸底的柔光让人看着便一阵心软。   等到下午两点,谢颂的车停在篱笆院外,顾纤身穿羊绒外套,戴着大红色的围巾,衬得那张小脸只有巴掌大,水莹白润,说不出的漂亮。   透过后视镜看见纤纤在左后座坐好,谢颂眼神柔和了几分,驱车往谢氏旗下的私立医院赶去。   最开始顾纤是在市医院做产检,但叶炳的妻子柳杨是那里的妇产科医生,谢颂怕出问题,便将人带到了自己的地盘。   赶到医院后,两人一起走到b超室,新来的小护士先看着顾纤的脸,又回头打量谢颂,嘴巴大张,仿佛能塞进一只鸡蛋。   “怎么了”   “没、没什么。”小护士涂抹着凝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顾小姐,如今您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七个月了,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千万不要因为那些莫须有的谣言而影响心情。”   “谣言”   谢颂面色阴沉下来,周身的气势也变得极为慑人,将小护士骇了一跳,便跟倒豆子那般将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了。   “昨天下午,有个营销号发了一条微博,说顾小姐是现代的姜嫄,能够履迹而孕,否则根本无法解释孩子的来历。”   小护士缩了缩脖子,只觉得网上的新闻真不能信,大家都在说顾纤私生活不检点,才会未婚先孕,但陪她来做产检的可是顾氏的总裁,之前有多少女明星、白富美想要搭上总裁,都被周秘书给挡住了,没想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在谈恋爱,还真是奇了。   顾纤刚取出手机,还没等看微博呢,就被谢颂按住了腕子。   “宝宝重要,你先好好做产检,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我会解决的。”   青年的嗓音低沉,隐隐泛着一丝温柔,顾纤对他无比信任,当即便点了点头,平躺在病床上。   谢颂登上微博,随便翻了几下,就找到了营销号发布的内容,看到少女站在迎春花畔悠然浅笑的模样,他心头一震,暗暗咬紧牙关,恨不得马上就将这张照片删除。   点开下方的评论,各种污秽不堪的辱骂映入眼帘,谢颂很庆幸自己刚才拦住了纤纤,孕妇不能动怒,不然很容易伤身,要是她因为这些谣言而出了什么意外,那他恐怕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此时顾纤并没有看屏幕,反而将目光投注在青年身上。   大抵是太过气怒的原因,谢颂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额角也迸起了青筋,即使五官再俊美,依旧令人生畏,不敢轻易冒犯。   从b超室走出来后,顾纤以手抵唇,轻轻咳嗽了两声。   沉浸在怒意中的男人霎时间回过神,黑眸中带着担忧,急忙道“纤纤是感冒了吗我这就回去找大夫,问问要如何处理。”   顾纤用力攥住他的袖口,缓缓摇头“我没感冒,只是你老绷着一张脸,把宝宝给吓着了,这可怎么办”   谢颂怔愣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握住纤纤的手将人带到车前,从车内取出深蓝色的丝缎盒子,里面放着一枚钻戒,哑声道   “这枚钻戒是我托朋友设计的,月初才从法国寄到南市,我知道纤纤不想这么快结婚,但网上的那些流言蜚语却会对你们母子造成伤害,我不想继续容忍下去了。”   晶莹剔透的钻石放在细腻的绒布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顾纤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浑身血液也在往头脸上冲,那种感觉前所未有,几乎将她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完全掌控住了。   如果谢颂此 第61章   此时顾纤站在车旁, 面颊染上了丝丝粉晕,杏眼也水蒙蒙的, 看起来格外动人。   谢颂编辑好了微博, 发布前还不忘把手机递到她手里, 语气温柔极了“纤纤看这样行吗这是我准备的求婚戒指。”   顾纤瞥了一眼屏幕,并没有吭声,谢颂还以为她是被微博上的那些黑子气着了, 内心翻涌的怒意更浓, 直接发了微博,并且艾特了她。   虽然谢颂不混娱乐圈, 但他到底也是谢氏财团的总裁, 那张脸出现在媒体上的频率并不低, 再加上他的容貌身材挑不出任何瑕疵,比电影明星还要引人注目, 即使没有刻意营销,粉丝数依旧达到了百万。   有不少网友将谢颂设置成了特别关注,在看到这张钻戒的照片时,他们心里就升起了不详的预感,等阅读了配文后,许多人捶胸顿足,不约而同地点进了顾纤的微博, 想看看那个幸运的女人是谁。   顾纤的主页并没有什么内容, 但只要在搜索框输入她的名字, 各种各样的关联词都会呈现出来。   比如她跟顾菀的关系, 比如她为影后虞忻设计的那场婚礼,以及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孕照。   谢氏总裁求婚顾纤的词条不断攀升,很快便爬到了榜首。菀粉们看到这条热搜,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像顾纤那种虚伪又恶毒的女人,能狠下心肠看着自己亲姐姐承受病痛的折磨,哪里配得上谢总   许是太过愤怒的原因,有些失去理智的粉丝纷纷涌到了谢颂微博底下,留言攻击   谢总,你不要被顾纤给骗了,她之前被人包养,还在学校里勾引其他男人,不管有没有女朋友她都不放过,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同意这桩婚事谁都配不上谢总   去年菀菀在采访中说,自己最欣赏谢颂那样的男人,让我阴谋论一下,顾纤那个贱人肯定是察觉到了姐姐的想法,才会刻意接近谢总,妈耶想想都觉得可怕   谢颂随便翻了翻评论,黑眸中逐渐爬满了血丝,他不想吓坏纤纤,强行按捺着怒气,直接回复道   我这辈子只会和纤纤结婚,其他人都与我无关,各位也不必操心了。   这句话仿佛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了菀粉脸上,他们完全没想到谢氏总裁的品味会差到这种地步,爱上了个除去皮囊毫无优点的女人,顾纤有什么好的连菀菀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顾纤并不在意网友们对自己的评价,她将碎发拨到耳后,冲着青年发问“发完微博了吗”   谢颂微微点头,将车门打开,示意少女上去,装着戒指的丝缎盒子也被他放进的衣兜里,很显然,他并没有求婚的打算。   小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顾纤上车后便将围巾解开,脖颈柔嫩的肌肤略有些泛红,与面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c大,明德楼a座。   宋皎跟夏楚阳的关系不错,两人都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离讲台很远。   “楚阳,你看没看营销号发布的内容顾纤被人拍到了怀孕的照片,我说她怎么要休学呢,原来是被人搞大了肚子。”   这会儿刚好是课间,宋皎也没有控制音量,周围的同学们听到了她的话,一时间都露出惊愕的神情,纷纷拿起手机刷微博。   “之前慈善晚宴的事情在咱们学校闹得沸沸扬扬,有不少正义人士认为顾纤是被冤枉的,但她的肚子要如何解释在学校的时候就怀孕了吧,只不过一直瞒着而已。”   察觉到众人的举动,宋皎心里的得意更浓,嘴角不住上扬。   宁岚岚也坐在附近,被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几步冲到宋皎面前,冷声道“事情还没有定论,你就在这里恶意造谣生事,诽谤自己的同学,究竟安的什么心”   “怎么我戳着你痛处了顾纤是你的好朋友不假,但她可不是什么乖乖女,都在晚宴上勾引富商了,为什么不敢承认、”   宋皎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夏楚阳扯住了袖子,女人脸色扭曲,哑声说“微博上又有新动态了,你别胡闹。”   虽然夏楚阳对顾纤没有好感,但她到底是个聪明人,吃过亏后便老实了许多,不想再招惹麻烦上身。   宋皎眼底浮现出几分疑惑,将热搜点开,在看到谢颂求婚顾纤的词条时,脸上的血色霎时间消失不见,手机也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不、不可能的,谢氏总裁又不是瞎子,哪能看上那种虚伪的白莲花”她不住喃喃。   宁岚岚也看到了这条新闻,面上的怒意很快就被惊讶所取代,她扫也不扫宋皎半眼,直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给好友发微信。   “纤纤,谢总竟然跟你求婚了,天啊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透过后视镜,顾纤正好能看见青年深邃的眉眼。   诚如徐姨所说,谢颂的相貌确实不错,就连最顶级的男模都比不上他,但这人的情商未免太低了些,拿出戒指,不求婚也就算了,竟然还无比积极地发起了微博,这样的举动让她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深深吸气,打字回复道“还没正式求婚,只是设计好了钻戒而已。”   “四舍五入也跟结婚差不多了,刚才课堂休息时,宋皎一直在说你坏话,等她看到有关求婚的消息,立刻就傻眼了,现在还不敢相信呢。”   看到这行字,顾纤顺手翻了翻微博,发觉转发数量最多的照片,就是她站在迎春花下的那张,应该是昨天的那个青年拍的。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宋皎好像有个弟弟”顾纤不太确定。   “有这么个人没错,他是医科大的学生,比咱们要小一届,长得还挺帅的,早先来学校帮宋皎拍dv大赛的视频,我曾经见过他几回。”   “那你有他照片吗”   虽然宁岚岚不知道纤纤讨要宋尉的照片的原因,但她对自己的好友无比信任,二话不说就找到了负责dv大赛的同学,拿到了当时的合照。   “站在最左边,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他叫宋尉。”   顾纤看了一眼,发现昨天在曲家拍照的确实是他,心里难免有些不舒坦,原本她还以为宋尉不是故意的,没想到这人竟是宋皎的亲弟弟。   看来那张照片之所以会流到网上,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没多久,汽车便停在了曲家门前,谢颂率先下车,帮少女解开安全带,抬手轻抚着耸起的肚腹,黑眸中闪过丝丝疑惑。   “纤纤,你和池昭谈过恋爱,既然宝宝的生父不是他,那究竟是谁”   说这话时,谢颂心底仿佛打翻了醋缸一般,那股又酸又涩的滋味委实称不上好。   顾纤并不想隐瞒孩子的身世,也不愿欺骗谢颂,她斟酌着词句,声音略带沙哑“我也不知道宝宝的父亲是谁。你还记得南市的慈善晚宴吗那天晚上我喝醉了,第二天一早便出现在酒店的床上”   她闭了闭眼,继续道“顾菀曾经将酒店的监控录像调出来过,但只能看见那个男人的背影,没有正脸。”   谢颂没想到事实真相竟是这样的,他心疼至极,一把将少女拥入怀中,动作却格外轻柔,仿佛捧着最珍贵的宝石,不敢有丝毫懈怠。   “你希望我去查吗”他低声发问。   顾纤语气严肃,“查肯定是要查的,无论宝宝的生父是谁,我都不在意结果,感情远比血缘重要得多。就算我们不结婚,你也是孩子的干爸,如果结婚的话,他的父亲也只有你一个,不会再有其他人。”   闻言,谢颂心跳加快,只觉得有股暖流在血液中游走,他轻轻环着纤纤的腰肢,炙热的掌心不断拍抚,那种酥麻的感觉由脊柱蔓延开来,让顾纤面颊不由泛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纤才握住青年的手,走进了篱笆院。   有几只蜜蜂绕着两人不断打转,谢颂挥了挥,它们仍未避开。   “这些蜜蜂都是我跟外婆养的,聪明得很,根本不会叮人,不信你跟我来看。”   杏眼中蕴着莹光,顾纤将青年带到了后院的蜂箱前,她刚将蜂箱打开,便看到了蜂脾上密密麻麻的蜜蜂,小脸上划过一丝愕然“怎、怎会这么多”   动物昆虫的感知本就比人类敏锐,息壤的灵气能一遍遍地涤去骨骼血液中的杂质,使身体恢复生机,自然也对动物昆虫有好处。   曲家的庭院虽说不大,但经常出入的小动物却不少,好在花木都种在外面,它们也没有侵入到洋楼内部。   “是不是别的蜂群也搬过来了”   顾纤茫然地颔首,“可能是吧,不过这样的话也许就要分箱了,免得种群密度过大,造成不良的影响。”   蜂箱是曲外婆找邻居做的,顾纤没有刘叔的联系方式,便走到客厅里,跟她老人家提了这件事。 第62章   在谢颂表明立场后, 网上有关顾纤的负面评价戛然而止,原本转发过辱骂言论的人, 接二连三地删除微博, 免得真将谢氏总裁惹怒了, 到时候难以收场。   毕竟普通人根本无法和那样的庞然大物抗衡,还是安分点为好。   眼见着微博上的风波逐渐平息下来,坐在地上的顾菀恨得死死咬牙, 她将手机扔在墙壁上, 摔得四分五裂,但堵在胸臆处的那股邪火仍然没有消失, 反而越烧越烈, 简直快把她给逼疯了。   一阵敲门声响起。   卧室的房门没有反锁, 保姆硬着头皮走进来,视线落在地板上, 只当没看见女人那副狼狈的模样。   “小姐,先生让您去书房一趟,他有事跟您商量。”   顾菀讽刺一笑,扶着地板,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往外走去,她不清楚顾临呈找自己的用意, 不过顾家已经落到了这种地步, 再怎么商量, 都不能挽回失去的声誉。   她刚迈进书房, 便有一股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简直让人作呕。   “把门关好。”   顾菀用力阖上房门,三两下将乱如蓬草的头发扎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男人,嘶声问“您叫我来做什么”   顾临呈用力揉了把脸,伸手将烟按灭,慢吞吞道“你母亲犯了故意杀人罪,即使只是未遂,估摸着也得在牢里呆个七八年,她身体底子不错,很难保外就医,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顾菀眼底浮现出丝丝疑惑,华国的法律十分完备,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性,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下母亲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菀菀,爸爸知道你受苦了,以前还可以依靠药物和透析维持身体状况,但近段时间接连不断发生的打击,连正常人都承受不住,更何况你了。不如提前做肾移植手术,也能彻底消除隐患。”顾临呈的语气很是严肃。   “可是南市并没有肾源,而且因为艾宁医院的丑闻,咱们顾家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根本不能再去寻找其他的肾脏,哪、”   话没说完,顾菀心底涌起了一个猜测,她双眼暴突,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您、您是说”   顾临呈并没有隐瞒,反而将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地展露在女儿面前。   “你母亲之前也做过配型,她的年纪虽然有些大了,但移植肾脏还是不成问题的。再者说来,身体里缺少了一个肾,她肯定会更加虚弱,到时候便能申请保外就医,免得她在监狱里继续受苦。”   说实话,顾菀不是没想过让叶楠青做供体,但因为年龄以及其他的外在条件,她母亲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再加上叶家人融入骨血中的自私,根本不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这个念头便被压了下去。   后来她一门心思扑在了顾纤身上,谁料那个贱人不止手段狠毒,还勾搭上了谢氏总裁,眼下整个顾家都陷入到了危局中,讨好顾纤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让她捐献器官   “您问过母亲的意见吗”她的声音略微颤抖。   顾临呈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告诉她,移植手术并非儿戏,如果连你都不同意的话,也没必要将事情摆到楠青面前。”   顾菀坐在木椅上,两手死死抠着桌角,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即使不去问叶楠青,她也能想到会有怎样的结果,捐肾不可能对身体毫无影响,即使两人是最亲近的母女,也不代表叶楠青愿意为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爸,我再等等不行吗不一定非要用母亲的器官,这、这太荒唐了”   顾菀刻意流露出丝丝慌乱,好歹她也是个演员,对情绪的掌控力还是不错的。   “等法院宣判以后,你再反悔就迟了,这个决定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母亲,都是最好的出路。”   顾菀双眼泛红,她用手背抹去了眼泪,哽咽问“那您还要和母亲离婚吗她是做错了事情不假,但也是叶红先违背契约的,不能把责任全都往别人身上推卸。”   话虽如此,不过这个理由却不能拿到台面上,毕竟顶替学籍本身也是犯罪,顾家早就经不起任何风波了,只能咬紧牙关默默承受。   “集团的股份都在你爷爷手里,我不能违背他的意思,否则会面临怎样的后果,你很清楚。”   顿了顿,顾临呈接着说“老爷子很疼你,要是楠青主动提出捐肾,那老宅的人肯定会对她产生怜惜,这样总比心存愤怨来得好。”   顾菀流着泪点头,那副委屈的模样仿佛有人用刀架在她脖子上一般。   只听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人狠狠踹开,叶楠青站在门口,面色黑如锅底,双目暴突,看起来跟恶鬼没有半点差别。   “好好极了你们父女俩还真是同出一脉的心狠,不止劝我回来自首,还想让我肾源,你们对着自己的家人挥刀,怕不是疯了”   父女俩完全没想到叶楠青会突然出现,一时间都愣住了,也没有出言辩驳。   顾菀狠狠咬了下舌尖,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散开来,同时也让她的神智清醒了许多,抽噎道“妈妈,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如果您不信的话,那我不做移植手术行吗反正我原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叶楠青虽然愤怒,但她对女儿的关爱却是做不得假的,此时看着顾菀泛青的脸色,红肿的眼眶,不由心软了几分,情绪也比刚才缓和了些许。   “顾临呈,你怎么不说话了我等你解释”   男人深吸一口气,平静作答“我希望你给菀菀捐肾,这样既可以治好女儿的病,又能替你争取保外就医的机会,还可以削减老宅那边的愤怨。楠青,咱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不得不说,顾临呈这人虽然没多大的本事,但从嘴里说出的花言巧语还挺能唬人的。   叶楠青并未吭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要是你真想离开,我跟菀菀也不会阻拦。”说话间,他拉开抽屉,将护照和签证放在桌面上,道“你的签证没有到期,现在出国还不晚,我会往你账户上存五千万,足够你在外国生活了。可惜我和菀菀是顾家人,不能离开南市,以后想见面恐怕都难了。”   闭了闭眼,叶楠青无力地摆手,“好了,说那么多也没有用,你让我再想想。”   曲外婆给刘叔打了电话,请他帮忙给蜜蜂分箱,为了表达感激,老人家准备了一罐花茶,一罐蜂蜜当做谢礼。   等蜜蜂的事情告一段落后,闻召也带着从京城赶来的教授来到了桃花镇。   年叙教授是闻召的导师,如今既在a大执教,同时也在研究所工作,他对银缕梅的培植极其上心,可惜数年内都没有取得进展,便将这个项目暂时搁置了。   前几天接到爱徒电话时,年叙教授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所里发现的银缕梅只能在野外生长,一旦换了个环境,便仿佛受到了干扰那般,没过多久就会衰竭而亡。   “闻召啊,那个小姑娘种花真这么厉害”   “最开始我将苗木带到南市时,其实已经做好承受损失的心理准备了,毕竟今年养死了二十八株银缕梅,也不差这两株了,谁知道纤纤没培育几天,苗木竟然发芽了。”   闻召越说越兴奋,面皮都有些泛红。   师徒俩走到曲家门前,看到那郁郁葱葱的花木,年叙教授不由吃了一惊。   须知,南市的土地并不算肥沃,也不太适合种植,从主城区开到市郊的这一段路也经过了不少土坡,其上长满了荒草灌木,一眼便让人觉得荒凉贫瘠。   “呦,小姑娘确实挺本事的,庭院里栽的种类格外丰富,玉兰、梅花、迎春、木香等等,应有尽有,都有点不科学了。”   “这有什么不科学的有的人就是擅长养花,这是天赋,要是纤纤能来研究所工作就好了。”闻召忍不住道。   年叙教授也跟着颔首,“你说的很有道理,小姑娘多大了”   “她是法律专业的,才刚念大二,最近休学了半年,还有三年才毕业。”话落,闻召按下了门铃。   顾纤听到动静,赶忙将房门打开,看到闻召带了一位老先生来,便猜到了后者的身份。   “闻叔叔,年教授你们好,快进来坐吧。”   年叙连连摆手,走到庭院中直奔银缕梅而去。   他年纪不小,但动作却格外灵活,这会儿蹲在苗木跟前,手里拿着放大镜,仔细端量着,而后才取出镊子,小心翼翼地夹断叶片,放在无菌袋里,准备拿到实验室中化验。   闻召不免有些肉疼,苗木拢共也没发出几枚嫩芽,现在就剪下了那么一大块,也不知能不能再长出来。   顾纤了解这些植物学家的性格,耸了耸肩,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年教授终于舍得离开苗木了,才将两人带到客厅中歇息。 第63章   顾纤伸手扶着后腰, 在前引路,此时年叙才注意到少女高高耸起的肚腹,怕是过不了多久便要生产,怪不得会选择休学。   年叙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 他走进客厅后, 目光便落在了放在窗台上的一盆芦荟上, 花盆仅有巴掌大, 其中的芦荟更加袖珍,比起手机也大不了多少,但颜色却格外清透,如同质地上佳的翡翠一般。   “这是什么品种的芦荟”年叙走到窗前,两指捏了捏肥厚的叶片,苍老面庞上现出几分疑惑。   顾纤站在他身边,轻声解释“这是我在花鸟市场买的,应该不是什么特殊品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那个摊主还说这种芦荟可以吃,但孕妇和婴幼儿体质特殊,不宜食用。”   听到这话,年叙眼底的疑惑更浓。   按照顾纤的说法,花盆里栽种的正是最常见的库拉索芦荟, 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和美容价值, 但这株芦荟的性状却十分奇怪, 不止叶片晶莹剔透, 甚至还散发着淡淡香气,简直不像凡物。   身为植物学家,年叙多年以来见过各种各样的花木,但这株芦荟却和以往那些全然不同,好像天然的带着一种吸引人的特质。   “您先坐吧,我去厨房泡茶。”   那棵芦荟是去年七月买的,当时顾纤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为了赚钱,她不得不重操旧业,利用息壤培植报春花等花材,因为买了太多东西,老板就把这棵病恹恹的芦荟当成添头,一起送到了桃花镇。   她每天都会往芦荟中添加息壤,平时也都是亲自照料的,使之看起来竟比那两株银缕梅更引人注意。   “闻召啊,你说这是库拉索芦荟吗我觉得不太像”老教授从裤兜里掏出放大镜,边研究边嘀咕。   闻召脑海中浮现出徐雁那张脸,低低咳嗽了两声“老师,纤纤都帮咱们种活银缕梅了,就算这棵芦荟不太正常,也不好拿到所里去化验,若真弄出了不太一样的数据,怕是会给纤纤添麻烦。”   年叙是所里返聘的老教授,既不贪财也不图利,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便点了点头。   顾纤给客人泡了两杯花茶,又聊了约莫四十分钟,等师徒俩准备从曲家离开,才听见闻召开口道   “纤纤,我看你也别学法律了,干脆转专业吧,到时候来所里工作,有不少试验田能发挥你的长处,不然拘在桃花镇,好好的天赋都浪费了。”   顾纤怔愣片刻,笑着回答“多谢闻叔叔的美意,但我现在还怀着孩子,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要和家人商量商量。”   闻召明白她的想法,解释道“我只是提个建议,你也别有心理压力,不过帮国家做实验,总比现在来得安全些。”   说着,闻召的目光往左偏了偏,顾纤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了那盆青翠欲滴的芦荟,身子不由一僵。   “你别多想,我跟老师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但若是被其他人发觉,恐怕会有些不妥。”   送走了客人,顾纤再次走到窗台前,大概是融入的息壤过多,芦荟确实跟早先不大一样,前几天曲外婆做饭时被锅铲烫着了,伤口虽然不太严重,却麻痒极了,涂了烫伤膏都不管用。   老人家听说芦荟可以促进伤口愈合,便掰断了一片叶子,撕开表皮,将里面透明的胶质涂在红肿的肌肤上,刚过了不足五分钟,难耐不适的感觉便消失了,连敷三天后,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功效简直强得惊人。   下午曲外婆回家时,便见着外孙女坐在沙发上,双目放空,小脸苍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   她皱了皱眉,难免有些担心,快步冲到纤纤跟前,抬手晃了晃,问“出什么事了遇到难事也别憋在心里,跟外婆说说,兴许能想出办法呢”   顾纤回过神来,声音沙哑道“您也知道,经过我手的花木和普通品种有很大差别,以前我也没想太多,不过刚才上门的两位客人恰巧是植物学家,他们品行好,发现不对了也无妨,但要是被有心人利用”   她以手掩面,连叹了几口气,才接着说“闻叔叔劝我转到植物学,将来就能进研究所工作。”   “他们的研究所都是国家设立的吧有国家在背后支持,也不必担心太多。”曲外婆拍了拍她的脊背,出言安慰。   顾纤靠在外婆怀里,低声喃喃“我再考虑考虑”   傍晚时分,谢颂从高新区驱车返回桃花镇,他将车停在曲家门外,还没等按门铃,容貌娇美的少女便仿佛鸟儿那般,飞速走了出来。   瞥见纤纤的动作,青年眼皮连连抽搐,赶忙将人抱在怀里,语气稍显严厉“你慢着点,才下过雨,地上又湿又滑,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顾纤连连摇头,哼声道“不会的,这条路我都走过无数次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方向。”   谢颂不舍得训斥她,捏了捏挺翘的鼻尖,将人带回了客厅。   “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可惜监控录像已经被人销毁,估摸着只有顾菀手里才有。”   顾纤眨了眨眼,问“到底是谁开了那间房”   “是凌雨颜。”   “啊”她双眼瞪得滚圆,实在没想到事情竟和凌雨颜有关。   “你住的房间是2503,当天晚上池昭也在同一层开了房,就是隔壁的2505。因为安然临时发高烧,凌雨颜连夜赶到医院去照顾孩子,并没有在酒店中留宿。”   说这话时,谢颂不由皱起了眉头,当天晚上他喝了不少烈酒,并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他早知道纤纤也在慈善晚宴上,肯定会好好护着少女,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且凌雨颜并不在慈善晚宴的受邀名单之内,那她为什么会在酒店中订房这些都是疑点,必须尽快查出来。   突然,顾纤手机不断震动,看着来电显示的人名,她脸色阴沉了几分,直接按下了免提。   “纤纤,你究竟要赌气到什么时候上次的事情是爷爷欠考虑,不该让你跟秦羽恒相亲,但我们也不知道你跟谢总谈恋爱了,不如把他带回老宅,咱们商量商量结婚的事宜。”   老爷子沙哑的嗓音透过话筒传过来,言语间透露的深意让顾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绯红唇瓣也紧抿成线。   顾纤不想成为受人利用的工具,她毫不客气道“我跟谢颂没谈恋爱,你们怕不是误会了。”   闻言,青年眯起黑眸,周身隐隐透着一丝危险。   “你就别瞒我了,之前谢颂在微博上放了戒指的照片,不就是在跟你求婚吗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顾纤内心充满不耐,忍不住反驳“孩子不是谢总的,他也没有求婚,您少看一点微博,免得被网上的不实消息给骗了。”   最近顾氏财团闹出了数桩丑闻,股价一跌再跌,早就引发了董事会的不满,要是再不能扭转颓势,恐怕他们占据多年的市场份额就要被对家抢去了。   因此,老爷子心中无比焦躁,迫切地希望能找到一个靠山,岂料谢颂跟小孙女求婚的消息竟是假的,让他失望至极。   老爷子气得发抖,质问道“那你跟谢颂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艾特你”   “我一直在徐姨的花店打工,跟谢总见过几面,他人好,帮我解围罢了。”   顾纤打开玻璃罐子,用小勺舀出一颗梅子,送到青年面前,粘稠的蜂蜜沾到了唇角,她赶忙用食指抹了去,却没有察觉到这样的举动有多暧昧。   被谢颂盯得有些别扭,顾纤敷衍了几句便将电话挂断。   青年将小勺握在手中,哑声道“张嘴。”   少女依言照做,红唇轻启,露出了雪白的贝齿,以及粉嫩的舌尖。   谢颂眸色渐深,将渍过去核的梅子喂到她口中,随即猛地俯下身子,噙住了柔软香甜的唇瓣。   这一连串动作把顾纤吓了一跳,偏偏嘴里含着东西,呜呜咽咽,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转眼又过了半个多月,开春以后,天气逐渐暖和了些许,呆在办公室里的年叙看着鉴定报告,即便早就料到了结果,面上仍露出几分愕然。   闻召站在旁边,仔细分辨着各项数据,眼底透着丝丝激动“纤纤确实厉害,她培育的苗木已经达到了野生银缕梅的程度,甚至还犹有过之,就算不经她照料,那两株银缕梅也能成活”   用纸巾擦了擦眼睛,年叙沉声道“要是老齐在就好了,他研究了半辈子,临终前也没看到银缕梅广泛种植,如果他泉下有知,肯定会高兴的”   “您老别伤心了,苗木培育成功是好事,我给您冲杯蜂蜜水,记得千万别告诉师母,不然我就完了。”   离开南市前,顾纤特地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特产,除去花茶蜂蜜以外,还有许多烘干的柠檬片,加进蜜水中,那股酸香味儿立时便出来了,让人口水直流。 第64章   年叙抿了口茶, 情绪缓和了几分,摆了摆手道“最近所里也没什么重要课题,你跟我回来做什么还是抓紧去南市,把个人问题解决了吧。徐雁单身这么多年了, 连儿子都快结婚了, 要是你再磨蹭下去, 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闻召早就习惯了导师的性格, 此刻无奈地笑了笑,“好,那我这就过去,正好学校跟南市农大有个合作项目,估摸着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您老保重身体,别让师母担心。”   “行了行了,我都快七十岁的人了,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你先订好机票,京城这边的申请材料我帮你提交。”   闻召坐飞机返回南市时,顾家老宅正酝酿着一场风波。   老爷子将全家人都叫到书房中,目光落在顾临州身上,冷声发问“老三, 你跟纤纤的关系最亲近, 知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相处了这么多年, 顾临州对家人的品性无比了解, 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摇头道“我一个当叔叔的,哪能问出这种话来您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这会儿顾菀也在场,她低垂着眼,轻轻转动着食指上的宝石戒指,猜到了老爷子想攀附谢氏的念头,眼底划过一丝讽刺,闷声作答“爷爷,那个野种应该是谢思铭的。”   “谢思铭去年举办慈善晚宴的时候,谢家那小子还在美国,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   老爷子板着张脸,明显不太相信。   顾菀深吸一口气,想起自己前天见过的那个青年,低声解释“其实谢思铭早就回国了,只不过碍于谢颂的缘故,谢朝阳并没有将事情公布而已。我曾经看过酒店的监控视频,出事的那天晚上纤纤住在2503,谢思铭也在那间房中呆了数个小时,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顾临州将茶杯放在桌上,沉声问“视频呢”   “小叔别急,我现在就给您看,免得您总是生出误会,觉得我在陷害顾纤。”   顾菀将手机打开,找出了视频,当着众人的面播放。   眼见着神志不清的小侄女被侍者送进房间,顾临州两手握拳,眼珠子里爬满血丝,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看完了整段录像,他再次发问“那个男人并没有露出正脸,你怎么能确定他是谢思铭”   顾菀直接登上了微博,点开谢思铭的主页,找出去年二月份发的微博,那是一张宝玑腕表的照片。   “视频中的男人带的就是这款手表,而且他个头很高,将近一米九,参加晚宴的宾客很少能达到这个身高。”   顾临州不由沉默下来,他想起谢颂发布的那条微博,明显是对纤纤动了心思,但如果纤纤怀的是谢思铭的孩子,恐怕就难以收场了。   苍白消瘦的掌心紧握着手机,女人的唇角微微勾起。   谢颂跟谢思铭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能用剑拔弩张来形容,但基因却是很神奇的东西,他们在某些地方非常相似,轮廓相近、身高相近、甚至还钟爱同一品牌的腕表。   “小叔,我明白您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但证据摆在眼前,事实真相根本不会因为我们的意志而发生改变。若是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带顾纤去做羊水穿刺,医院出具的报告总不会撒谎。”   顾菀一直坚信一个道理有钱能使鬼推磨。   南市出名的医院拢共仅有几家,柳杨是市医院的妇产科工作,谢氏旗下的私立医院又不敢得罪谢思铭,至于其他的医生,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收买,想要改变鉴定结果,对她而言再容易不过了。   老爷子用力拍了拍桌面,冲着顾临州吩咐“顾纤应该还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你把事情告诉她,问问她有什么打算”   顾菀掩唇娇笑一声“这种小事何必麻烦小叔,我跟纤纤说就行了。”   她飞快地按下顾纤的号码,拨了过去,没多久就被接通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此时顾纤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植物学相关的论文,谢颂端了杯温牛奶从厨房中走出来,放在少女面前。   指尖按下了免提键,顾纤喝了口牛奶,淡淡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先别急着挂电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谢思铭的,他是谢颂的亲弟弟,你高兴吗”   听到这话,顾临州胸臆间翻涌的火气更盛,一把将顾菀手里的手机夺过来,开口安抚道“纤纤,你别着急,咱们先去做鉴定再说。”   顾纤死死攥着论文集,指节泛起青白,杏眼中也透着丝丝慌乱,不住喃喃“谢思铭那时候根本不在国内,不可能是他”   无论如何,谢思铭都是谢颂的亲弟弟,如果他真是孩子父亲的话,顾纤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谢颂。   眼见着少女面容扭曲,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青年赶紧将电话挂断,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沉声安抚   “你小叔说得对,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况且就算谢思铭是宝宝血缘上的父亲,我也不在乎,他永远都是我们俩的孩子。”   顾纤如坠冰窟,浑身都在发抖。   谢颂将人抱在怀里,成年男性的体温高,透过薄薄一层衬衫传递到顾纤身上,让她冻成冰碴的骨血逐渐缓和过来。   她闭了闭眼,回忆起了谢思铭的长相,却起不到半点作用,毕竟录像上根本没有男人的正脸,顾菀是如何确定那个人的身份呢   “不然就去做羊水穿刺吧,否则我实在是不放心。”   谢颂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低声安抚“去年谢思铭确实提前回国了,但我没在晚宴上见过他。”   此时此刻,顾纤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拿起手机给顾菀打了过去,道“你把监控视频发给我。”   闻言,顾菀眼底的快意越发浓重,嗤笑一声“不好意思,我已经把视频彻底删除了,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自打从池昭手里拿到视频后,顾菀反反复复看了无数次,早就将每一帧画面印刻在脑海中。   当她发现谢颂就是那个奸夫时,心里恼恨至极,恨不得彻底毁了顾纤,才能平复那股怒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基于这个原因,她找上了谢思铭,提前跟他联络好了,才敢将“真相”捅到老宅。   要是顾纤不能接受事实,直接引产,便是最好的结局了。那个贱人肚子里的野种早就满了七个月,终止妊娠势必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最好死在手术台上,就没有人再跟她作对了。   顾纤将电话挂断,大口大口地将整杯牛奶灌下肚,但慌乱惊恐的情绪依旧无法消散,犹如鬼魅一般,时时刻刻地纠缠着她。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谢颂亲了亲少女柔软的面颊,起身前去开门,待看到站在外面的谢思铭时,青年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眸中也翻涌着浓浓煞气。   “你来干什么”   “大哥,别这么见外,我来看看自己的孩子,难道有错吗”   平心而论,谢思铭的长相融合了谢朝阳与刘晴美的优点,五官堪称俊秀,但眉眼间却透着算计的精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谢思铭往客厅瞥了一眼,在瞧见顾纤那张脸时,面上浮现出一丝惊艳。来桃花镇之前,他就看过了顾纤的照片,却没想到她真人远比图片上要娇美数倍,好似枝头随风浮动的花蕾,让人生出采撷的想法。   察觉到谢思铭的变化,谢颂往前走了两步,还不忘将房门阖上。   “刘晴美在牢里待得舒服吗她早就不是谢朝阳的妻子了,谢氏也不会庇护她,估摸着在监狱里的日子不好过吧。”谢颂意有所指。   谢思铭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听到谢颂侮辱自己的母亲,当即气得面红耳赤,抬手想要教训他一番,却被男人攥住了拳头,抬脚狠狠踹在腹部。   脑海中浮现起纤纤眼眶通红的模样,谢颂胸臆间郁气更重,一拳接一拳地打在谢思铭身上。   后者想要反抗,偏偏他力量和反应速度都比不上兄长,除了狼狈地护住头脸,什么都做不了。   “你快住手小心我报警”谢思铭含糊不清地叫喊。   “快去啊正好让警察重新调查之前的故意杀人案,那个助理分明是你收买的,但刘晴美舍不得儿子坐牢,便主动替你顶罪,你以为这件事藏得很好,没人知道,对不对”   谢颂每说一个字,谢思铭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到了后来,他心底升起浓浓恐惧,恨不得从没来过桃花镇,免得一再受到谢颂的侮辱。   “趁我还能维持理智时赶紧滚,不然有什么后果谁都无法保证。”   轻飘飘的威胁甫一出口,好险没将谢思铭的胆子吓破,他完全不敢看谢颂狰狞的模样,飞快地驱车离开桃花镇,仿佛被择人而噬的猛兽紧追不放。 第65章   谢颂转过身,发现房门不知何时竟被打开了, 双目红肿的少女站在跟前, 大抵是出于母性的缘故,她两手紧紧护住肚腹, 整个人更显消瘦。   “纤纤, 先回房休息吧, 谢思铭被我教训了一顿, 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出现了。”   说话时, 谢颂发觉脸侧泛起针扎般的疼痛, 应该是被谢思铭伤着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厅,顾纤从电视柜底下找出医药箱,拿着棉签给谢颂清理伤口, 细眉紧皱, 动作无比小心。   等涂完碘酒后, 她的语气很笃定, 道“我觉得谢思铭应该不是孩子的父亲。”   顾纤说不清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感觉, 但她就是能判断出谢思铭在撒谎。   方才那人与自己对视了一眼, 目光落在高高耸起的腹部,不止没有半分亲近,反而充满了厌憎,他表情管理的很好,若非顾纤对人的情绪很是敏感, 恐怕真会被谢思铭给糊弄过去了。   瞥见少女认真的小模样, 谢颂心头一阵柔软, 刚想伸手捏住她细腻的颊肉,就想起自己曾碰过谢思铭那个混账,赶忙冲到卫生间里洗手,而后缓缓走到顾纤身后,将人轻轻拥进怀里。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总不能不负责任吧”   高挺的鼻尖反复磨蹭着白嫩的耳垂,带来阵阵痒意,也让顾纤慌乱不宁的心绪平复了些许。   “你要我怎么负责”   谢颂的掌心不断下滑,覆盖在鼓胀的腹部,哑声道“我想当你的丈夫,想当孩子名正言顺的父亲。”   察觉到怀中人在轻轻颤抖,他又握住了纤细的手腕,走到沙发前,从外套口袋中取出深蓝色的丝缎盒子,单膝跪在地上,神情严肃道“纤纤,你愿意嫁给我吗”   即便两人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顾纤却很了解谢颂的性格,他之所以会选在这个时间段匆匆求婚,就是不想等羊水穿刺的结果出来。   他也在害怕。   “我”   顾纤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然谢思铭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不是宝宝的生父,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不想让谢颂成为整个南市的笑柄,自然不敢轻易接受。   “你没拒绝,我就当你同意了。”   谢颂霸道地做好了决定,将盒中的戒指取出来,珍而重之地套在了顾纤的无名指上,剔透璀璨的钻石配上白皙的肌肤,看起来格外契合,也让男人的心情万分激荡。   “戒指戴上了,你就是我的人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摘下来,也不准反悔,记住了吗”   青年板着一张脸,但眼神却是柔和的,顾纤胸腔中划过一阵暖流,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颂将纤纤带回沙发上,看着她精致的侧脸,不由叹了口气。原本他还打算精心筹备一番再求婚,没想到竟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破坏了。   捏了捏粉润的指尖,他暗暗给谢思铭记了一笔,决定要加快速度送那对母子团聚。   顾纤下意识的碰了碰那枚钻戒,心里仍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刚才她确实是太紧张了,就算顾菀已经将监控视频给删除了,里面的数据也可以恢复。再者说来,那个视频应该是别人交给顾菀的,说不准还有其他源头。   “你在想什么”   看着少女出神的模样,谢颂两指拨弄着一缕发丝,置于鼻前轻轻嗅闻。   “阿颂,你去查查顾菀,看她最近接触了什么人,有什么动向。”   谢颂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二话不说便点头应允了,盯着那一开一合的唇瓣,他喉间略有些发痒,忍不住俯下身,品尝着甜美的滋味   从老宅离开后,顾菀直接回到家中,管保姆要了只锤子,把手机砸得粉碎,将电池和电话卡取出来,余下的所有零部件全都顺着马桶冲下去,这样一来,即使谢颂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看到监控录像。   她又换了一只手机,拨通了池昭的号码。   “池昭,我奉劝你早点将顾纤的视频给删掉,否则得罪了谢家人,别提演艺事业了,你这辈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顾菀低声威胁。   听到这话,刚结束拍戏的青年吓了一跳,急声问“菀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能再说详细点吗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酒店的监控我已经销毁了,现在有那段录像的人只剩下你一个,顾纤跟谢氏总裁纠缠不清,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说完,顾菀直接挂断电话,此时她脸色虽泛着苍白,但嘴里却哼起了小曲儿,显然心情不错。   突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叶遇婕给她发了条微信。   “表姐,我有办法教训顾纤了”   对于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顾菀早就恨到了骨子里,即使她并不觉得叶遇婕能想出什么好主意,依旧打字回复“什么办法”   “我有个同学家里开酒吧,最近店里的客人都用起了一种dk药剂,人服下这种药剂以后,就跟喝醉了差不多,但还具有基本的行动能力,你说什么他就会做什么,仿佛被催眠了那般,不过等药性消散后,他会完全忘记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因此在夜店很受欢迎。”   “我听说顾纤怀孕了,只要让她吃下dk药剂,再给她找几个男人,拍下视频,这样便能让她身败名裂了。”   叶遇婕发了条语音消息,其中透着浓浓兴奋,这种恶毒的心思简直不像是刚成年的小姑娘。   顾菀不免有些意动,继续发问“dk药剂难道没有副作用吗”   “这种药剂会给肾脏带来很大的负担,不能经常服用,并且药剂的效果跟人的体质有关,有的人能持续三四个小时,有的人仅有十几分钟,吃个次身体就有抗药性了,所以查的不算太严。”   指尖轻轻滑过桌面,顾菀呼吸急促许多“你手里有dk药剂吗”   “我特地从同学那里买了一瓶,待会直接同城寄给你,要是有好戏看了,表姐千万别忘了通知我。”   由于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学校,叶遇婕行事愈发放肆起来,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华国了,三年五载都不会回来,也不用太过担心。   第二天晌午,药剂就送到了顾菀手中,她没有急着使用,而是妥善收好,随即去了叶楠青房中。   之前的故意杀人案还在侦查阶段,顾家给叶楠青交了保证金,因此她能回到别墅居住,只不过无法自由行动而已。   此时看到了苍白消瘦的女儿,叶楠青内心陷入到了挣扎之中,她的肾脏确实可以救下菀菀,但发生肾衰竭的几率也会相应增大,到时候又有谁能救她   越想她越觉得惊恐,浑身僵硬地坐在床上,死死咬紧牙关。   顾菀缓步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初春暖融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不止没给叶楠青带来温暖的感觉,反倒让她格外恼怒,忍不住斥道“还不把窗帘拉上你要晒死我吗”   眼神闪了闪,顾菀依言照做,卧室再度陷入到昏暗中。   “妈,要是您不想做手术,我也不会逼您,不然就算了,免得伤了咱们母女之间的感情。”   为了演好戏,顾菀在本科阶段曾经选修过心理学,即便没有取得相关证书,但课业成绩很是不错,也能分辨出母亲的想法,明白她是在乎自己的,但同时也舍不得体内的那颗肾脏。   “捐肾会有很大的副作用,这一点不可否认,否则南市的肾源也不会如此紧张,等了一两年也没找到合适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其实保外就医也没那么重要,只要您能好好活着,无论是在家里,抑或是监狱中都无妨,刑期总能过去的。”   顾菀深谙以退为进的道理,这一番话说的叶楠青心脏紧缩,眼泪不断往下落,显然也舍不得唯一的女儿承受病痛的折磨。   “菀菀,都是妈妈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叶楠青用力将女儿抱在怀里,不断拍抚着她的脊背,眼底浮现出愧色。   “这都是命,谁也改变不了,眼下我的身体还能支持住,只要控制饮食,按时去医院做透析,应该还能等到肾源,您不必为我担心。”   顾菀的下颚抵在女人肩头,在叶楠青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神极为冰冷,仿佛不断吞吐信子的毒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过了十几分钟,叶楠青用手帕擦干眼泪,她终于做好了决定。   “菀菀,我觉得你父亲说得对,捐献器官对咱们母女两个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不止能治愈你的身体,还能让我少在监狱中待几年。”   “可是您年纪大了,没必要为了我受苦。”顾菀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你才二十四岁,正是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候,以后肯定会恢复健康,继续出现在大荧屏上,成为万众瞩目的影星。”叶楠青紧握住女儿的手,口吻严肃地保证。 第66章   自从谢颂开口求婚以后,两人的相处时间就更多了, 逐渐从拘谨变成熟稔。   这天下午, 顾纤去医院做完了羊水穿刺,静坐休息了两个小时才开车返回桃花镇。   看着青年的侧脸, 她忍不住提醒“以谢思铭和顾菀的手段, 说不定会在鉴定报告上动手脚。”   谢颂弯了弯薄唇, 将白嫩的手腕置于唇边, 轻轻啄吻几下, 道“纤纤不必担心, 我总共准备了三份样本,除了南市以外,还分别送到了隔壁市的医院, 绝不会出问题。”   闻言, 顾纤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还没等她开口, 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谢颂起身前去开门, 没多久,便拿着一只牛皮纸袋走了回来。   “这是什么”少女的杏眼中透出疑惑。   谢颂坐在纤纤身边,带着薄茧的指腹从粉颊划过,沉声解释“你不是想调查顾菀的资料吗我让周恒去请了侦探,她的微信、短信, 以及通话记录都在里面了。”   想起顾菀幸灾乐祸的德行, 顾纤不由眯了眯眼。   她是脾气好不假, 却也不代表能让人肆意踩在头上折辱,顾菀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她的底线,总要付出代价才是。   她将牛皮纸袋打开,手里握了只圆珠笔,飞速浏览着微信内容,待看到熟悉的名字时,瞳仁微微一缩。   闵琰。   顾菀身为原书的女主,除了拥有优越的家世,娇美的容貌,过人的天赋以外,她还比寻常人要冷静理智许多,这一点从处理闵琰的方式上就能看出来。   世界上没有不偷腥的猫,顾临呈虽然对叶楠青有些感情,但这么多年来,再深的爱意也会逐渐转淡,乃至于半分激情都提不起来。再加上顾临呈本身就不是什么有责任心的人,如此一来,出轨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顾菀早就得知父亲在外面养了个情人,最开始她也怒过、闹过,甚至还特地找上门教训过闵琰,但当后者给顾临呈生了个儿子时,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老爷子有两儿一女,眼下顾临呈是集团的总裁不假,却不代表他能一直坐稳这个位置,要是有了孙子的话,大房的筹码也会增加不少。   相比亲情,顾菀更在乎自己的利益,因此她并没有再针对闵琰,反而帮着顾临呈在叶楠青面前打掩护,一打就是三年。   此种行为说得好听了是冷静理智,说得难听了就是无情自私,连自己母亲的感受都不顾,顾菀的心肝恐怕都是黑的。   顾纤一边想着一边翻阅,等看到近期的聊天记录时,脑海中突然升起了一个主意。   她抬起头来,望向身畔的谢颂,试探着道“我想报复顾菀,你觉得如何”   怀孕会使女性体内的脂肪层增厚,即便顾纤算不得胖,身上也长出了不少肉,抱起来又香又软,手感好极了。   “纤纤想怎么做”谢颂两指捏了捏光洁的下颚,在颊边落下一吻。   “要是没记错的话,我和那对夫妇都去医院做过配型,我的肾脏是最合适的,叶楠青其次,顾临呈的器官虽然能匹配上,但却有些勉强,医生也不建议让他当供体,如果把顾临呈送上手术台的话,想必就有一场好戏看了。”   从很早以前起,顾纤就跟顾家人划清界限了,既然他们想挖原身的肾脏,就让顾临呈也尝尝这种失去器官的滋味儿,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谢颂略微点头,黑眸中翻涌着欣慰之色,强壮有力的手臂稍一用力,就将娇小的女人抱到腿上,他低声喟叹“纤纤总算硬起心肠了,对付那一家子血蛭,不能有丝毫心软,否则吃亏受伤的只有你。”   “可是他们选定的供体是叶楠青,而非顾临呈,想把人送进手术室恐怕没那么容易。”   顾纤小脸皱成一团,眉心紧锁,伸长胳膊想要去拿资料,却被谢颂牢牢按住了双肩。   “别乱动。”男人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顾纤又不是傻子,哪能察觉不到异样当即便跟鹌鹑似的,老实极了。   缓了好半晌,谢颂的气息终于平稳许多,他将少女从自己身上放下来,随后出言解释“如今艾宁医院虽说暂停营业了,但其中的设施器械却一应俱全,顾菀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选在那里手术,到时候给顾临呈做全身麻醉,他根本反抗不了。”   顾纤思索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这样不行,容易把你牵扯进去,还不如将闵琰的存在告诉叶楠青。反正以她自私自利的性格,绝不可能心甘情愿地为女儿献身,之所以会妥协必定有其他的缘由,如果让她发现美满的家庭只是表象,恐怕会彻底疯狂,到时候做出什么事情,就跟咱们无关了”   “好。”   谢颂自然不会反驳顾纤的要求,便按照她的说法,刻意将闵琰跟顾临呈会面的照片发送到了叶楠青邮箱里。   此时叶楠青已经做好了检查,静静等待着后天的手术,她躺在床上玩手机,忽然扫见了条邮件,便点进去查阅。   待看到顾临呈跟一个女人的亲密照时,她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愣住了。   自二十多年前起,叶楠青就生活在顾临呈编织的花言巧语中,她成功抢走了曲斓的丈夫,并认定了那个男人会永远的属于自己,却没想到在手术前夕发现了这场赤裸裸的背叛。   这些资料是谁发过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囊括的内容。   她双眼血红,辨认着下方的文字,知道了那个贱人名叫闵琰,今年还不满三十,即使生了个孩子,依旧能称得上青春貌美,顾临呈对她很是宠溺,时而亲吻,时而爱抚,时而拥抱,这样的图片疯狂刺激着叶楠青的神经,简直要将她逼疯了。   原本叶楠青以为自己出狱后就能和家人团圆,岂料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   眼下她跟顾临呈离了婚,不止即将坐牢,还要给顾菀捐肾,身上所有的价值都快被榨干了。   而她的好女儿还在隐瞒着闵琰的消息,把她蒙在鼓里。   叶楠青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眼泪不断往外涌,她哭了整整一夜,临到天亮时终于想明白了,与其为了这些白眼狼付出心力,还不如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转眼就到了手术那天,叶楠青换好病号服,坐在椅子上休息。而她身旁的顾菀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将拥有健康的躯体,面颊便泛起了淡淡红晕,心跳也加快了不少。   “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她忍不住催促。   “你先进去,我上个洗手间。”叶楠青连连摆手。   等顾菀离开更衣室后,一名医生走了进来,他拿着纸巾不断擦拭着额间的冷汗,嘶声道“我已经给顾临呈注射了麻药,不会出事吧”   “给自己的女儿捐肾,能出什么事”   叶楠青眼底划过一丝讽刺,面前的医生是叶炳的助手,这些年也跟着大哥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错事,她手里掌握着那些要命的把柄,以此威胁,再用金钱利诱,很容易就将主刀医生和麻醉师收买了。   “先给菀菀注射麻药,等药效发作再动手也不迟。”   医生支支吾吾应了一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将意识不清、上了呼吸机的顾临呈送到了手术室。   叶楠青也换上了无菌服,冷眼看着医生进行器官移植手术,那对父女都从静脉输入了麻药,此时没有任何动静,也不知等他们发现真相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时间不断流逝,手术终于结束了。   顾临呈被送到加护病房,不到半个小时就醒了,他体内的麻药还没有代谢干净,连说话都费力,更别提动弹了。   叶楠青缓缓走到丈夫面前,抬手轻抚着他的脸,冷笑道“原本应该是我躺在这张床上,但我想了想,你也是菀菀的父亲,同样该尽一份责任,所以就把这个当供体的机会让给你了。”   “你你”顾临呈双目圆瞪,气得几欲昏厥。   “刚摘除了一个肾脏,你的身体本就虚弱,不宜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否则出了问题,闵琰和那个野种该怎么办”   听到叶楠青提到闵琰二字,顾临呈登时就明白了,他没想到隐瞒数年的秘密竟会暴露在妻子面前,难道这就是她要害自己的原因   “好了,无论如何菀菀都是咱们的女儿,你牺牲了这么多,她会好好孝顺你的,毕竟她早就清楚了那个野种的存在,却瞒了我整整三年,还真是冷心冷血。”   说完,她走到隔壁病床,伸手拍了拍顾菀的脸蛋,将人唤醒,看到女儿不可置信的眼神,不由低笑出声。   “怎么了妈妈健康的活着不是好事吗难道你不高兴”   顾菀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叶楠青却猜出了她的想法,好心好意地将事情原原本本解释了一通。   眼见着女人的脸色忽青忽白,不断变换,叶楠青只觉得堵在胸臆间的那股郁气彻底散出来了。 第67章   对上叶楠青眼底堪称扭曲的兴奋及快慰,顾菀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血液在浑身游走。   顾临呈是她的父亲不假, 但他更是顾氏财团的总裁, 眼下被切去了一个肾脏,身体势必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一旦影响到了日常工作, 以老爷子注重利益的性格, 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拉下总裁的位置。   大概是麻药效力尚未消散的缘故, 顾菀四肢僵硬, 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费力质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爸爸那么爱您,为了您不惜遭受全网唾骂,您现在害了他, 又对得起谁”   闻言, 叶楠青面上的讽刺愈发浓郁, 取出手机, 找到闵琰的照片, 放在顾菀跟前, 她的语气近乎诡异   “爱我为了我遭人唾骂顾菀,你确实是个好演员,都能把自己的生母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还没有一丝一毫地愧疚,亏得我及早认清了真相, 否则真把器官捐献给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顾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叶楠青竟然得知了闵琰的存在,她用力咬住下唇,勉强解释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好。小叔看似吊儿郎当,但他的网络社区已经走上正轨,并且运营的有声有色,前景不比食品行业差。不过他还没结婚,也没有孩子,只要爸爸让老爷子抱到长孙,对我们一家三口也是有好处的”   如此可笑的理由根不住脚,偏偏顾菀还在坚持着自己的逻辑,试图说服叶楠青,让她认识到错误。   “算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比起我来,你对顾临呈的性情更加了解,他冷漠自私到了何种程度,想必你也清楚。因为你,他失去了一个肾脏,日后在面对你这个女儿时,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心平气和,作为母亲我奉劝你一句尽早为自己做打算,免得日后懊悔。”   说完,叶楠青并没有在艾宁医院多做逗留,转身离开了。   她打算去法院供述自己的违法行为,希望法官能看在她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给予减刑的机会。   直到叶楠青的身影消失在病房中,顾菀仍没有回过神来,如今她虽然拥有了完整健康的身体,但内心却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会儿顾纤正呆在谢颂家里,她手里拿着周恒送过来的资料,看到那一家子的反应时,粉唇微微上扬。   叶楠青果然和她预想中一模一样,原本对顾临呈有多深厚的感情,在发现背叛时,这份情谊就会化为怨恨,疯狂地展开报复。   男人总是拥有绝佳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游走于多个女人之间,肆意玩弄她们的感情,且不会被发现,或者说暴露了也不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   现下顾临呈正因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以他睚眦必报的心性,说不准还会将这把火烧到顾菀身上。   对于狗咬狗一嘴毛的戏码,顾纤还是挺期待的。   谢颂洗了盘草莓端到茶几上,这是京城研究所特别培育的品种,个头比指节大不了多少,但滋味却格外清甜。   瞥见少女莹亮的双眸,他捏了颗草莓送到她唇边,后者早就习惯了青年的存在,下意识地张开嘴,一口将果肉吞了下去,舌尖无意中触到了指腹,仿佛落叶坠在湖面上,漾起阵阵涟漪。   顾纤不由愣住了,目光从资料移到谢颂俊美的面庞上,眨了眨眼。   “给父女俩主刀的医生、麻醉师等人,已经拿着钱离开华国了,就算顾临呈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将这帮人抓回来报复。”   青年怕她尴尬,刻意转移话题,指腹处的酥麻感却没有消失,逐渐蔓延至全身,如同狂风卷起的海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淹没了。   “顾临呈这人只在乎利益而不在乎亲情,否则也不会逼我去给顾菀捐肾,他吃了这么大亏,不管多疼爱顾菀,迁怒都是免不了的。”   顾纤拨弄着纸页,颊边露出浅浅的酒窝,看起来格外甜美。   突然,她仿佛想起了什么,道“顾菀曾经联系过池昭,难道事情跟他有关”   据说池昭是原身的前男友,但顾纤没有之前的记忆,也无法断定两人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不过顾菀从来不会做无用功,她应该有自己的目的才是。   “放心,我已经派人盯着池昭了,他曾出现在慈善晚宴上,肯定清楚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顾纤乖巧地颔首,拉过男人炙热的掌心,放在自己的腹部。   正当客厅被温馨的氛围所笼罩时,外面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谢颂眼神闪了闪,抬手捏了捏少女的耳垂,低声嘱咐“你先上楼。”   顾纤不太放心,问“是谁来了”   “应该是谢朝阳和谢思铭,dna鉴定报告今早送到了谢家,以他们父子的德行,不上门闹事才反常。你怀着孕,不宜受到惊吓,为了宝宝考虑,先回房歇息一会儿。”   将纤纤送上楼后,谢颂才把房门打开,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手里捏着一张鉴定书,口沫横飞斥道   “顾纤怀着思铭的孩子,你还不赶紧把微博删除难道要让谢氏重蹈覆辙,成为整个南市的笑柄吗”   谢颂一把将鉴定书夺了过来,他早就知道结果,此刻自然不会有任何诧异,黝黑双眸紧盯着谢朝阳身后的那人,周身透出几分煞气。   “谢思铭,你是不是把我的警告忘到脑后了竟然还敢上门”   听到这话,身形高大的青年颤栗不止,他外表光鲜亮丽,实际上却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大哥,证据都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了,你为什么还不相信我理解你对顾纤的感情,但孩子却是我的种,若是你真跟她结婚了,宝宝该管谁叫爸爸”谢思铭站在父亲身后,出言讥讽道。   谢颂拿起手机,给守在附近的保镖发了个信号,眨眼工夫,就有十几个高壮的退伍兵冲了出来,将谢家父子俩按倒在地,不让他们乱动。   谢颂转身回房,取出另外两份鉴定报告甩在谢思铭脸上,而后用匕首抵着他的喉咙,哑声道“你仔细看看,孩子跟你有没有亲权关系。”   冰凉的刀刃紧贴在皮肤上,带来恐惧几乎无法用语言描述,谢思铭头一次感受到濒临死亡的危险,吓得不断颤抖。   “你、你冷静点,杀人是犯法的”   “我不会杀人,只是很可能出意外罢了,要是你不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有什么后果我就不能保证了。”   谢朝阳破口大骂“你这个冷心冷血的畜生,还不快住手”   谢颂眸色深浓,其间涌动的杀意不似作假,让谢思铭惊恐万分,急忙推卸责任“是顾菀找上我的,她说你爱上了顾纤,一定会和她结婚,只要在鉴定报告上作假,让所有人认为孩子是我的,就能让你痛苦哥,都是顾菀的错,你放了我吧”   说到后来,谢思铭的声音中都带着哭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那副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还真是个怂包,连这点风波都承受不住。”   谢颂嗤笑一声,冲着保镖吩咐道“你们把谢思铭送到公安局,再将早先查到的资料一并交给警察,我说过,要让他们母子团聚。”   “谢颂,你简直就是个疯子能狠下心谋害自己的亲弟弟,跟畜生有什么区别”谢朝阳穿了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此刻沾满了深褐色的泥土,甚至还有几只蜈蚣爬到了他身上。   保镖跟在谢颂身边的年头也不短了,对雇主的性格很是了解,清楚他不喜欢噪音,便用胶带将父子俩的嘴都给牢牢封上。   “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哪来的弟弟”   谢颂摆了摆手,保镖便压着谢思铭二人离开了桃花镇。   他刚回过头,发现本该处于楼上的少女出现在了面前,谢颂心底升起浓烈的惶恐,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尊石雕,动也不能动。   谢颂不敢想象纤纤究竟来了多久,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发问“你都听见了”   因为不放心这人,顾纤上楼呆了不到五分钟就下来了,将谢思铭的求饶和谢朝阳的斥骂听得一清二楚。   她缓缓点头。   青年手里还握着匕首,顾纤走上前,柔嫩掌心包裹住粗粝的指节,杏眼干净明澈,道“先把刀具放下来。”   比起伤到自己,谢颂更怕伤到纤纤,他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滑动着,暗暗苦笑不已。   顾纤将人带到客厅,把匕首放在茶几上,她转过身,瞥见青年苍白的脸色,细眉微微皱起,问“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六亲不认,把自己名义上的亲人一个接一个地送进监狱,很可怕”他嗓音嘶哑极了,其中还饱含着痛苦。   感受到青年起伏不定的情绪,顾纤坐在他身侧,两手按在坚硬的胸膛上,略微撑起身子,主动吻上了炙热的薄唇。 第68章   谢颂浑身紧绷, 两手牢牢环住女人柔软的腰肢,好在他没忘记控制住力道,不止没将纤纤弄疼, 反而把她抱在怀里,反复啄吻着红肿的唇瓣。   “别再胡思乱想了, 谢思铭拿蓖.麻.毒.素害你的时候, 也没有顾念骨血亲情,凭什么要用道德来绑架你”她忿忿不平道。   谢颂本以为纤纤会跟那些人一样, 认定他冷血无情, 进而疏远他,却没想到会从少女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不想吓着你罢了,鉴定报告你都看过了,咱们的孩子跟谢思铭没有半点瓜葛, 现在总能放心了吧”   最开始谢颂虽然想打压谢朝阳那一家子,却没有急着动手,毕竟谢朝阳手中还握有集团的股份, 要是真将他逼急了, 很容易出问题。   谁知道谢思铭既狠毒又蠢笨, 三番四次派人下毒谋害,若非刘晴美心疼儿子, 恐怕他早就进监狱了。   顾纤轻轻颔首, 正如她所料想的那般, 三份报告果然呈现出不同的结果, 谢氏旗下私立医院出具的那份明显被人动过手脚,显示谢思铭是孩子生父,不过其余两份则没有亲权关系。   幸亏谢颂心思缜密,否则她真不敢想自己看到鉴定书后会有怎样的心情。   此时沙发上的男女紧紧相拥在一起,被保镖押在车上,强制送离桃花镇的父子俩却不太好过。   南市的经济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但辖区内乡镇的发展却称不上好,再加上最近还在修路,汽车来回颠簸,谢朝阳头脸狠狠撞在玻璃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偏偏叫不出声来。   而谢思铭的情况更惨。   他双手双脚被绳索绑住,不知是怎么搞的,脑袋竟磕在了车门上,丝丝缕缕的鲜血从唇角溢出,将保镖们吓了一跳,撕开胶带检查时,才发现是他的门牙磕掉了一颗,并无大碍。   “这小子还真是倒霉,马上就要去蹲监狱了,居然还少了颗牙,估摸着十年内是补不齐了。”   想起雇主让他们交给警察的证据,这名憨厚的保镖不由摇了摇头。   谢思铭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强挤出一丝笑,说道:“谢颂出了多少钱雇佣你们只要你把我们放了,我给双倍!”   谢朝阳点头如捣蒜。   “别做梦了,我们保镖也是有职业道德的,谢总花了钱、签了合同,兄弟们就必须按照他的吩咐办事,你给再多钱都没有用。”   保镖看起来义正辞严极了,但事实上,他不敢答应谢思铭还有另外的原因——谢颂是谢氏集团的总裁,手下的保镖不止一批,若是真把这样的雇主得罪死了,以后他在整个华国都无法生存,为了那些钱,也不值当干出这种蠢事。   开了将近四十分钟,汽车终于到达了警察局门口。   两名五大三粗的汉子分立左右,架住青年的胳膊,气势汹汹的模样看起来瘆人极了,将警察们吓了一跳,仔细问明情况,才知道他们竟是热心市民,将触犯刑法的嫌疑人扭送归案。   眼睁睁地看着幼子被人带走,谢朝阳心里对谢颂的恨意也到达了顶峰。   自打总裁的位置被那个孽种接手后,他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往日被自己视为废物的长子,竟然能带领谢氏成为南市的龙头企业,使得股价暴涨,董事会的成员每每提到他,也是赞不绝口。   与谢颂相比,备受宠爱的谢思铭简直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即使送到了美国读书,钱花出去了不少,却连学位都没有混到。   谢朝阳越想越着急,不愿意再让小儿子浪费时间,便勒令他提前回国,却不料竟把人送到了监狱里。   保镖们提交的证据极其充分,从谢思铭在美国购买蓖.麻.毒.素开始,再到他返回南市收买助理,所有的细节都囊括在内,甚至还有通话记录,以及照片视频等证物。   就算这些视听资料还没有经过专业机构检验,但见到谢思铭惊恐不安的神情,警察们心中的怀疑更重几分,暗暗决定要谨慎调查,免得出现问题。   两个月一晃而过。   这段时间顾纤一直呆在桃花镇养胎,如今已经接近预产期了,她的肚腹也鼓胀的厉害,去医院做产检,b超显示一切正常,才让她松了口气。   即使她在现实世界中活了二十多年,但却没有结婚生子,产前难免会有些担忧。   这会儿顾纤站在医院的楼梯间,一步一步往上爬,医生建议她多锻炼,发动时也能轻松几分。   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畔,手里拿着一块方帕,时不时擦拭着额间渗出的汗珠,黑眸中满是心疼。   顾纤两手紧握着栏杆,冲着谢颂笑了笑,气喘吁吁问:“慈善晚宴的事情有头绪了吗”   “顾菀和池昭都把录像彻底销毁了,不过凌雨颜那边倒是有了些线索。当晚她并不在晚宴的受邀名单内,偏偏出现在酒店,还预定了一间套房……”   少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没好气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凌雨颜从高中起就暗恋你,说不定是想酒后乱性,到时候你碰了兄弟的女人,还必须照顾安然,便只能捏着鼻子认栽了。”   听到“酒后乱性”四个字时,谢颂脑海中闪过了什么,偏偏那念头消失太快,他没来得及细想,继续道:   “多年以来,凌雨颜都跟一个姓罗的富商保有联系,安然就是他的孩子。罗建宁表面上经营着一家制药公司,暗地里却在老城区开设了酒吧一条街,背景实在称不上干净。”   顾纤不免有些疑惑,脚下的动作也停了。   “这跟慈善晚宴有关系吗”   谢颂微微摇头:“暂时还不清楚,罗建宁是个很谨慎的人,要不是他帮凌雨颜偿还了高利贷,想抓住他的马脚也没这么容易。”   “那你慢慢查吧,反正孩子跟谢家没关系就行。”顾纤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休息片刻后,继续爬楼。   过了二十分钟,两人刚回到病房,顾纤便闻到了一股香气。   经常来查房的医生和护士都没有喷香水的习惯,她皱起眉头,伸手将房门推开,就看到了穿着针织长裙的顾菀。   自打做过换肾手术后,顾菀的身体比之前好转了许多,面色也从青黑恢复成粉润,这会儿化着精致的妆容,整个人显得格外耀眼。   顾纤用帕子擦了擦汗,声音冷淡极了:“你来做什么”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要生孩子了,我身为姐姐,来看看也不犯法吧”   说话时,顾菀的视线从青年身上划过,察觉到谢颂温柔缱绻的眼神,她整颗心好似被浸在了酸水里,甭提有多难受了。   “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谢先生能不能回避一下”   来之前,顾菀并不知道谢颂也在医院,要是她清楚的话,肯定会换个日子上门。   谢颂刚准备拒绝,袖口便被少女扯了一下,他犹豫了好半晌,才低头嘱咐:“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记得叫我一声。”   在顾纤养胎的这段时间,顾菀又跟经纪人覃权取得了联系,准备重新回归娱乐圈。   早先因为谢颂的缘故,她丢了几部片约和代言,但明辉娱乐筹备了一期选秀节目,她被选为嘉宾,也算是一个正式复出的机会。   顾菀对事业的野心极大,同时也极为理智,不会亲手葬送自己的前途,因此顾纤才敢和她同处一室。   “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吧。”   床头柜上放了两瓶矿泉水,一瓶是顾菀的,一瓶是顾纤的,前者眼神闪了闪,佯作黯然道:“因为失去了一个肾脏,父亲把我赶出家门,现在我终于能体会到你的感受了。”   就算马上快要生产,顾纤的观察力依旧极其敏锐,自然注意到了顾菀的异常。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就好走不送了。”   想起在矿泉水中添加的dk药剂,顾菀暗暗咬牙,忍不住劝道:“瞧你热的,嘴唇都干裂了,为什么不喝水”   顾纤转了转戒指,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就连颊边的粉晕都未曾褪去,看着跟枝头的花蕾那般。   “我刚运动完,缓一会儿才能喝水。”   此时顾纤已经确定了,那瓶矿泉水绝对有问题,否则顾菀绝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我要休息了,你再不走的话,只能让保安请你出去了。”   无论如何顾菀都是公众人物,她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当即戴上墨镜,想将那瓶掺了药的矿泉水带走,却不料被顾纤抢先一步。   “这瓶水是我的,你别拿错了。”   顾菀心里咯噔一声响,刚准备说些什么,呆在隔壁的谢颂便推门而入,对上青年深不见底的眸光,女人身上出了一层冷汗,也不敢多做逗留,提着包离开了医院。   等人走后,顾纤拿着那瓶矿泉水,扭开盖子,凑上前闻了一下,只觉得味道怪怪的。   “阿颂,帮忙找人鉴定一下,这瓶水应该有问题。” 第69章   谢颂将矿泉水瓶接到手中, 浓眉紧紧拧起, 翻来覆去查看了数次, 都没有发现异样。   “纤纤怎么知道水有问题”   “蓖.麻.毒.素的事情你没忘吧当时你的助理在咖啡中投毒,我的嗅觉本就比普通人要灵敏许多,闻到味道便发现不对,这瓶水同样如此。”   谢颂坐在病床边,两指捏了捏秀挺的鼻尖,故意逗她:“你的鼻子简直比警犬还要灵, 那闻闻我是什么味道的”   顾纤低着脑袋,下颚紧贴在西装面料上,轻软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处,让青年浑身僵硬,只觉得一股热意直往头顶冲。   偏偏少女还没有察觉到危险, 继续分辨着,思索许久才回答:“你身上有股淡淡的木质香,很好闻。”   谢颂挺直腰背, 就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他嗓音沙哑至极, “先坐好,别闹了。”   说完,他猛地站起身,背对着顾纤道:“我去给周恒打个电话, 让他把矿泉水拿到鉴定中心。”   顾氏旗下的私立医院也在高新区, 过了二十分钟不到, 周恒便赶到了病房,将各部门送来的项目书交给谢颂审阅,而后拿着那瓶水离开了。   谢氏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与谢颂的勤勉辛劳脱不开关系,顾纤将床板调好,倚靠在枕头上翻着论文,而青年则坐在桌前工作,房间的窗户开了半扇,轻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不断传入耳中。   突然,谢颂的手机响了,警察局让他过去一趟,进行调查。   临出病房前,青年走到床头,轻轻啄吻着少女光洁的额头,语气温柔地道:“我给外婆打电话了,她马上就到,你别着急。”   顾纤乖巧点头。   谢颂刚出门不久,她便觉得腹部一阵坠痛,仿佛有刀子在血肉里翻搅那般,明明还不到五月,少女额间竟不断溢出细汗,即便牙齿咬紧了下唇,仍疼得闷哼出声。   心里隐隐有了预感,顾纤强自控制着情绪,刚忙按下了急救铃。   很快护士就来了,将她推到待产室,麻醉师给她注射麻药,那股难忍的疼痛逐渐减退了几分。   曲外婆刚到医院,就从护士口中得知了外孙女发动的消息,满布皱纹的面皮一抖,也顾不上拐杖了,急忙冲进待产室。   看见纤纤躺在床上,面色虽有些苍白,但精神头还算不错,她总算放心了。   “阿颂怎么不在”   “他刚开车去警察局了,现在应该还在路上,先别通知他,免得他心里着急。”   曲外婆手里拿着纸巾,不断给顾纤擦汗,宫口开到九指后,医生才将她推到了产房,也不知究竟折腾了多久,顾纤才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等谢颂得到消息从老城区赶回来时,顾纤还呆在产房内休整,他换了衣服进到手术室中,给纤纤喂流食补充体力。   瞥见男人充斥着心疼之色的眉眼,顾纤勾了勾唇角,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整个人就像被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阴云所笼罩,无时无刻都在害怕自己因为剧情而丢掉性命。   但现在她平安生下了孩子,没有死在手术台上,是不是也意味着她改变了命运   三天后,顾纤终于出院了,这会儿她躺在床上,看着谢颂在曲外婆和徐姨的指导下给孩子喂奶,神情冷峻,薄唇紧抿,仿佛正在完成一项艰难的任务。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了,谢颂将宝宝放回婴儿床中,之后才走到女人身边,用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她。   “博衍都出生了,纤纤准备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宝宝大名叫谢博衍,小名就随便叫了,喊什么的都有。   顾纤眼珠子转了转,轻声道:“我想等身体恢复了,能穿进去漂亮的婚纱再结婚,谢先生不会等不及了吧”   青年捏了捏她的脸,视线从绯红的唇瓣划至饱满的丰盈,意味深长道:“确实等不及了。”   顾纤被他看得有些别扭,正好楼下传来了门铃声,她轻咳两下,不由催促:“快去开门,待会把小魔头吵醒了,看你怎么办!”   谢颂好脾气地笑笑,下楼将房门打开,待看到站在门外的周恒时,心中隐隐猜到了几分。   “矿泉水中加了什么”   周恒边换鞋边解释,也不敢抬头乱瞟,毕竟总裁戴着围裙的模样,实在是不符合他稳重的形象。   “应该是一种特殊的药剂。鉴定中心的研究员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东西,为了测试它的药性,耗费的时间就长了些。”周恒将文件夹交到老板手里,没想到人性居然能恶到这种程度,顾小姐马上就要临盆了,顾菀在饮用水中加了这种药剂,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谢颂坐在沙发上,仔细翻看着资料,在看到“接近催眠状态”的描述时,他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周恒心里咯噔一声,硬着头皮道:“如果咱们没弄错方向的话,dk药剂应该是从罗建宁手里流出来的,他经营着制药公司,本身也有这个条件,再加上酒吧人员混杂,想要将价格昂贵的药剂销出去很容易,也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回忆起罗建宁和凌雨颜的关系,以及酒店2503那间套房,谢颂两手握拳,因力气用的过大,指节发出阵阵脆响。   跟在老板身边这么多年,周恒对谢颂的性格很是了解,也能猜到他的想法,试探着问:“您还记得慈善晚宴结束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那段时间谢氏集团跟京城的一间公司有合作,周恒是谢颂最信任的手下,经常往返于两座城市之间,晚宴时并不在谢颂身边。   “宴会进入收尾阶段,我喝了几杯酒,我的酒量不差,却完全没有那天夜里的印象了,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便叫了个代驾,返回公司。”   说到后来,谢颂眸中寒光隐现,死死咬紧牙关。   周恒摸了摸后脑勺,很是疑惑:“先前做过dna鉴定,报告上说小少爷和谢思铭没有亲权关系,如果那天晚上您进了2503休息,鉴定结果应该会显示才对。”   谢颂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道:“这次取我和博衍的样本,重新鉴定一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出口时仿佛抽干了青年所有的气力,他几乎不敢相信脑海中的猜测,却又升起了无尽的期待。   “这件事先别告诉纤纤,等结果出来后再说。”他沉声提醒。   周恒明白老板的意思,如今顾小姐刚生下孩子,身体还没恢复好,情绪也不宜有太大起伏,必须先调查清楚再做打算。   周恒离开后,谢颂又回到了楼上的卧室,此刻纤纤已经睡着了,他站在婴儿床边上,仔细端量着博衍粉嫩的面颊,又戳了戳他捏紧的小拳头,整颗心都快被暖化了。   不管博衍和他是否有血缘关系,两人都是父子,这一点任谁都无法改变。   等待的过程总是令人焦灼,就算谢颂耐性再好,在看到鉴定结果前,仍有些神思不属。   这天顾纤给宝宝冲好了奶粉,试过温度后,才慢慢喂他。   “阿颂,你在想什么”   听到问话,谢颂回过神来,看着那两张紧紧挨着的小脸儿,他忍不住走上前去,展开双臂,将母子俩拥入怀中。   隔着薄薄的布料,顾纤能感受到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扯了扯衬衫的袖口,问:“你这两天怪怪的,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我在想去哪里举办婚礼,你喜欢海岛还是古堡”   只要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顾纤对婚礼的形式并没有太大要求,毕竟最重要的是陪伴她走完一生的那个人,而非其他。   “你决定就好。”   怀孕到底是有些胖了,她笑的时候,一双杏眼眯成了月牙儿,连酒窝也浸润着甜蜜的味道。   “那就在海岛举行婚礼,然后去欧洲度蜜月,在异乡的小镇上居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顾纤再次点头。   小博衍被挤在爸爸妈妈中间,许是不太舒服了,他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嗓门震天响,把顾纤吓了一跳。   新手爸妈几乎没什么经验可言,谢颂笨拙地拍抚着小娃的脊背,压低声音诱哄着,偏偏儿子不买账,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顾纤急忙拿起手帕擦拭着。   为了照顾孙子,徐雁特地搬到了洋楼里,听到动静便匆匆走进来,伸手摸了下尿不湿道:“给博衍换条纸尿裤就好了,你们别担心。”   谢颂是徐雁亲手带大的,即使相隔了这么多年,她的经验依旧比年轻人丰富,现在有条不紊地指挥儿子动手,等换好尿不湿后,小孩的哭声终于止住了。   看着那吹弹可破的小胳膊,谢颂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给博衍穿好衣服,动作比最开始熟稔了不少。   由于谢颂要的急,第二天一早,dna鉴定报告就被送到了他面前。   谢颂跟谢博衍存在亲权关系。   看到这一行字,他手指微微颤抖,将纤薄纸页捏的有些发皱,张了张口,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第70章   周恒站在客厅中, 看到老板满布血丝的双眼, 内心涌起了阵阵感慨。   自大学起,他就一直跟在谢颂身边工作, 从来没见过老板对哪个女人展现出亲近的意愿,有时候周恒都在想,他这位优秀的大学室友是不是天生的工作机器,   没有任何感情。   但顾小姐却成了唯一的特例。   她不是荧幕上光芒万丈的明星, 也不是孤高清冷的艺术家, 而是一个漂亮温和的大学生,甚至在跟老板相识时,她还怀着孕。   因为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网上掀起了无数风波, 许多人都将顾小姐妖魔化, 认为她行事不检点, 才会未婚先孕, 并且没有坦诚说明孩子的父亲是谁。   就连周恒自己,也不觉得博衍会跟总裁有关系, 当他见到这份鉴定报告时,心底涌起的震惊丝毫不少。   “老板, 您先喝点水,平复一下情绪。”周恒冲了杯蜂蜜水, 放到茶几上。   谢颂俊美的面容没有显现出任何异常,但仔细看去,能发现他的指节泛起青白色, 呼吸也比平时急促许多。   滋味清甜的蜜水甫一入口,谢颂逐渐冷静下来,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梳理着最近查到的资料,隐隐能够得出结论了。   南市举行慈善晚宴的那天,凌雨颜提前预订了酒店的套房,她从罗建宁手里拿到了致幻类药剂,加到自己饮用的酒水中,并且在他耳边不断重复,让他与2503的女性发生性关系,结束后自行离开房间。   若非凌安然突然生病,凌雨颜找不到凌父,只能亲自将孩子送到医院,她也不会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   恐怕凌雨颜做梦都没有想到,侍者会错将醉酒的纤纤送到了2503号房间,才会导致这起意外的发生。   看着老板忽青忽红的脸色,周恒难免有些疑惑,“小少爷是您的孩子,这不是好事吗?您好像不太高兴。”   谢颂缓缓摇头。   对于纤纤而言,突然怀孕对她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甚至还因为这件事遭受了无数次的攻讦,谢颂本想为爱人遮风挡雨,却发现最大的风雨是由自己带来的,内心怎会不感到挫败?   “我只是在想该如何跟纤纤解释。”   听到这话,周恒恍然大悟,老板这是因为太在乎顾小姐的感受了,所以才会觉得为难,他这种单身狗不太懂。   “我记得罗建宁是靠他老丈人的扶持才能在南市站稳脚跟的,你把凌雨颜和凌安然的资料送到他妻子及岳父面前,先给凌雨颜一个小小的教训,算是收取利息。”   能在商场上纵横这么多年,谢颂自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先前他忍耐着没对凌雨颜下手,只不过是为了查清慈善晚宴的真相罢了,此时事情的始末早就呈现在他眼前,那个女人的存在也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周恒并不觉得老板的做法有错,拜良好的记忆力所赐,这些年来凌雨颜做下的恶事,他每一桩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女人眼里除了利益,什么都看不到,让她承受应有的惩罚才算公平。   周恒应了一声,起身离开了桃花镇。   而谢颂则站在客厅中,望着二楼卧室的方向,罕见地有些踌躇。   恰巧顾纤下楼吃早餐,瞥见仿佛石雕一般伫立在原地的青年,略显丰润的小脸儿上透出几分诧异,忍不住道:“阿颂,怎么了?”   青年紧抿着薄唇,眸光显得格外压抑,他缓缓走到顾纤身边,将娇小的女人抱进怀里,下颚抵着毛茸茸的发顶,轻轻亲吻着。   “纤纤,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谢颂的语气极为严肃,让顾纤一颗心悬到了半空中,杏眼里也流露出丝丝不安。   “我让周恒去做了亲子鉴定,博衍是我的孩子。那天晚上,进了2503号房间的男人是我,但因为酒水中掺入了致幻类药剂,清醒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才会让你承受这么多的委屈和侮辱。”   男人嗓音中充斥着懊悔与自责,手臂上用的力道也增大许多,恨不得将纤纤揉进骨子里。   顾纤耳畔嗡嗡作响,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博衍的生父竟然是阿颂,这、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谢颂紧紧注视着女人的神情,只在她脸上发现了震惊,而不见一丝一毫的厌恶,他终于松了口气。   “纤纤,我也没想到凌雨颜会使用致幻类药剂,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察觉到谢颂惶恐不安的情绪,顾纤这才回过神来,嫣红唇瓣略微上扬,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阿颂为什么要道歉?知道你才是博衍生物学上的父亲,我很高兴。”   闻言,谢颂把人抱得更牢,顾纤觉得有些透不过气,赶忙拍了拍他的脊背。   两人坐在沙发上,青年将事情原原本本解释了一通,越听顾纤眼睛瞪得越大。要是按照原本的剧情线,此时住在洋楼中的所有人都不在人世了,包括刚出生不久的小博衍。他们存在的意义就在于给书中的男女主铺路,一旦完成了使命,就该下线了。   想到此,她揉了揉心口,对顾菀跟原秋林的厌恶也愈发浓郁。   谢颂拉着顾纤的手走到厨房,给她盛了碗小米粥,再配上营养丰富的小菜,虽然稍显清淡,但味道还算不错。   顾纤打开电视,刚好在重播明辉娱乐参与投资的选秀节目——《少年音浪》,顾菀正是四名评委之一。   由于一系列原因,顾菀已经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好几个月,大部分粉丝都脱粉了,但还有少数死忠一直等着她。   在看到《少年音浪》发布的预告片时,那些菀粉们欢欣鼓舞,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们的正主终于克服病魔,重新回归娱乐圈了。   谢颂捻了下她柔软的耳垂,低声道:“吃饭的时候别看电视,容易影响消化。”   顾纤轻轻嗯了一声,不去看画面,边喝粥边听顾菀点评的声音。   顾菀是作为演员出道的,她这么多年学的是表演而非声乐,对选手的专业实力不算了解,只从其他方面进行评判。   有一名选手说自己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在父母离婚后被送到了奶奶家,经常受人欺负,是音乐给了他一片自由徜徉的空间,想通过《少年音浪》这个节目实现自己的理想。   大概是这名选手的剖白触到了顾菀的心弦,顾纤虽然没抬头看她的表情,却从她声音中听出了哽咽。   “我和这名选手一样,都是有缺陷的人,即使侥幸治好了,也必须要靠排异药时时控制着身体的情况。相信大家都很清楚,合适的肾.源可遇不可求,要不是我父亲主动捐献了器官,可能直到现在我都离不开透析。”   “这名选手让我想起了曾经昏暗无光的日子,如今我走出来了,也希望他能成功。”   听到这番话,顾纤眼底划过一丝讽刺。   顾临呈可不是自愿捐献肾脏的,他是被叶楠青联合麻醉师算计了,提前在静脉中注射麻药,让他无法反抗,等手术结束后,即便他再是后悔,也没有任何用处。   这场令人作呕的算计经过顾菀的美化,轻而易举地就达到煽情的效果,原本爬墙的粉丝纷纷回归,就连不少路人都被她的坚韧、自强所吸引,一时间让菀粉的团体更为壮大了。   顾纤吃完饭后,本想把碗筷刷干净,但谢颂却不让她碰水,将人撵到了客厅。   “你先坐着看电视吧,我来收拾就好。”   眼见着身形高大的男人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顾纤有些舍不得,也不去看顾菀了,反而站在谢颂身边,帮他打下手。   “那瓶加了料的矿泉水,由于上面有许多人的指纹,并不能当作控告顾菀的证据,想扳倒她可能要从其他方面入手了。”   谢颂生怕纤纤着急,便出言劝了一句。   顾纤心里很清楚,身为《千金影后》的女主,顾菀的运气比普通人强太多了,根本不可能轻易将她解决。   “跟叶楠青相比,顾菀做事更加谨慎,即使曾经参与过违法犯罪的活动,她也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与其从这方面入手,不如毁掉她最在意的东西,这才能使她陷入绝境,永远翻不了身。”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她跟顾菀早就走到了对立面,眼下那个女人无法撼动谢氏财团,才稍显安分,一旦得到了机会,肯定会想方设法置自己于死地。   顾纤很清楚这一点,自然不会容许那样的后果发生。   “她最在意的东西?”谢颂故作疑惑,佯作无意地靠在纤纤身边,长臂揽住了柔软的腰肢。   “顾菀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事业,如果不能再演戏了,势必会造成极大的打击。”   按照小说中的描述,身为男主的原秋林确实被顾菀的聪慧、美丽、倔强所吸引,但为了衬托男女主的爱情的真挚,原秋林有一个未婚妻,如今两人到了年纪,家里的长辈都在催促他们举办婚礼。 第71章   原秋林的未婚妻名叫戚如霜, 戚父在上个世纪末弃文从商, 成为华国最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而戚母则是着名的舞蹈家, 眼下是国家一级演员。   戚如霜继承了母亲优秀的基因,再加上她本身就拥有绝佳的天赋,也足够刻苦努力, 堪称国内最为出名的青年舞蹈演员。   她容貌美丽, 气质清冷, 尤其擅长跳古典舞,曾经斩获了许多国内外的大奖。   即使不是明星,但戚如霜却是文艺青年们心目中的女神, 她跟原秋林订婚的消息甫一公布, 引发媒体争相报道, 同时也仿佛一把尖刀那般,   狠狠剜着顾菀的心。   顾菀最想得到的男人的确是谢颂不假, 可她却很享受原秋林的爱慕,甚至将这个男人视为囊中之物, 如今被别的女人狠狠打了脸,她心里能舒服才是怪事。   出于嫉妒、愤懑、以及不甘, 顾菀决定将戚如霜踩在脚下,不留丝毫情面。   正常人都清楚, 对于舞蹈家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那双腿。   顾菀哪会想不到这点?   一次偶然的机会,戚如霜去长辈执导的电影中客串,   饰演一名善舞的仙子,没想到摄影棚上的吊灯突然坠了下来,就算她反应敏捷,依旧被砸伤了左脚,被迫截掉脚踝以下的部分,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跳古典舞了。   顾纤刚好看到戚如霜被截肢的剧情,也不知道她后来会有怎样的结局,不过依照顾菀的性格,像戚如霜这么“恶毒”,妨碍她寻求真爱的女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诚如顾纤所设想的一样,在原书中,戚如霜仅伤到了一条腿,安装假肢后并不影响走路,就连外表都是一如往昔的高贵美丽。   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原、戚两家仍没有取消婚约,毕竟在长辈眼中,这只是一场令人惋惜的意外,并不代表两个孩子不合适。   因网上的流言不断发酵,原家人反而催促原秋林尽快结婚,免得媒体胡乱报道,影响明辉娱乐的声誉。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顾菀气急败坏,找上了经常混迹于酒吧的叶遇婕,从她手中买下dk药剂,让戚如霜与别的男人发生性关系,并拍下了视频,直接上传到了微博上。   不堪入目的录像在网络上疯狂流传,甚至还有所谓的专业人士鉴定,说视频毫无剪辑痕迹,其上表现的信息完全真实。   经此一事,戚如霜的女神形象也崩了个彻底,原家立马划清界限,勒令原秋林取消了和她的婚约,身为舞蹈家的戚母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再也没有出现在舞团中,若不是戚父在苦苦维持,恐怕这个家早就散了。   充满恶意的流言时时侵扰,让戚如霜痛不欲生,她完全没有那晚的记忆,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结婚前夕出轨。   身体的残疾、压抑的心情不断折磨着她,在二十六岁生日当天,戚如霜去到了荒废的建筑工地,用尽全力在顶楼跳了最后一支舞,随即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顾纤靠在谢颂怀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说:“谢氏是不是跟戚家有合作?”   谢颂挑了挑眉,黑眸中划过一丝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剧情是顾纤最大的秘密,即便谢颂是她最信任的人,也不能轻易说出口,只得随便找了个理由。   “戚如霜是国内知名的舞蹈家,我曾经看过她的表演,也很喜欢她,要是有机会能跟她见面就好了。”   谢颂并没有怀疑,毕竟美好的东西是有共同性的,纤纤在插花上这么有灵气,崇拜欣赏一个舞蹈演员也不算奇怪。   “近段时间,公司有个网络程序设计的项目是和戚家一起研发的,他们团队的程序员经验丰富,总体而言,合作还挺愉快的。”   恰好厨房收拾得差不多了,谢颂拉着女人的手腕,将人带回楼上。   大概是嗅到了独属于母亲的味道,小博衍伸长胳膊,恨不得从徐雁怀里冲出来。   “徐姨,让我抱着吧,这小子就跟个秤砣似的,可沉了。”   儿子单身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脱单的机会,徐雁自然不会拖他的后腿,当即将空间留给了一家三口,她则笑着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将房门阖上。   谢颂捏了捏儿子的小拳头,笑着发问:“我都已经求婚成功了,你怎么还叫徐姨?该改口了。”   顾纤脸颊微微泛红,瞪了男人一眼,没吭声。   “你不是想见戚如霜吗?下个月刚好是原老爷子的寿辰,戚家跟原家是世交,据说戚如霜还跟原秋林订婚了,到时候肯定会出现在寿宴上,纤纤当我的女伴好不好?”   谢颂搂住女人纤细的肩膀,炙热气息喷洒在耳廓上,眼见着那处细嫩的肌肤染上绯色,他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幽暗起来。   戚如霜的命运跟原身很像,顾纤不忍心看她被顾菀迫害,便点头应了。   晚上吃饭时,恰好曲外婆跟徐雁都在,她也没有隐瞒小博衍和谢颂的关系,直接将真相说出口。   闻言,徐雁眼底的震惊之色藏都藏不住,她一直将纤纤当作亲女儿看待,对小博衍也无比喜爱,却没想到他竟然是自己的孙子。   谢颂面色不变,极为镇定地将鉴定报告分别递到母亲与曲外婆手上,解释道:“想必顾菀早就知道我跟博衍有血缘关系了,否则她也不必跟谢思铭联合起来,刻意上门找麻烦。”   徐雁张了张嘴,没想到顾菀能坏到这种程度,亏她还是纤纤的亲姐姐,有这种亲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曲外婆手指略微发颤,一遍遍抚摸着报告上的那行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自打外孙女将她从疗养院中接出来,受了多少苦她心里有数。   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不止要承担起养家的重任,还要面对别人的猜疑与侮辱,如果不是碍于那个可怕的噩梦,曲外婆真希望纤纤将孩子打掉,免得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老人家抹了抹眼角,声音沙哑道:“没有误会就好,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我这把老骨头也能放心了。”   顾纤沉默无声地抱住外婆,粉颊轻轻蹭了蹭她的胳膊,以表安慰。   由于息壤的缘故,顾纤的底子比普通人强上数倍,再加上她是顺产,没有那么长的恢复期,出了月子没多久,身体就养得差不多了。   原老爷子的寿宴定在雅舍酒店举办,徐雁将顾纤当成亲女儿看待,早已准备好了高定礼服。   这条吊带长裙是用黑色网纱缝制的,其中还融入了很多的古典元素,艳丽的蔷薇盛放在裙摆处,透着一种妖冶的美感。   顾纤代谢比较好,这一个月瘦了不少,穿着这种贴身的吊带长裙丝毫不显臃肿,反而将精致的锁骨,纤细的颈项全都露了出来,并且礼服本身就是前短后长的设计,膝盖以下的部分完全没有遮挡,简直美极了。   徐雁仔细端量着她,口中连连赞叹,而后又给纤纤化了妆,将柔顺的黑发绾起,有几缕发丝落在颊边,更添一丝慵懒。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下楼吧。”   此时曲外婆抱着小博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站在楼梯口的俊美男人,不由暗暗发笑。   原本她以为谢颂是个沉稳的,没想到他谈起恋爱也跟个毛头小子似的,面上透着满满的激动和恋慕。   听到脚步声,谢颂猛地回过头,待看见盛装打扮的纤纤时,黑眸中仿佛燃起了一把火。   “阿颂,你好好照顾纤纤,她不能喝酒,也不能吃生食。”徐雁不厌其烦地提醒。   青年郑重颔首,非但没有半分不耐,反而将这些注意事项全都记录下来,谨慎的态度让曲外婆无比满意。   顾纤被谢颂盯得有些别扭,她微垂着头,纤白的脖颈显得格外脆弱,却不知这样的动作能最大限度地激起一个男人的保护欲。   两人坐在汽车后排,周恒在前方开车,透过后视镜看到老板将顾小姐抱在怀里,那副亲昵的模样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桃花镇距离雅舍并不算远,没多久便停在了酒店楼下。   周恒跟侍者去泊车,而顾纤则挽着谢颂的胳膊,缓缓走入宴会厅。   谢颂手里掌控着谢氏财团,一举一动都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之前他在微博上发了张戒指的照片,并且艾特了顾纤,此举在网络上掀起了层层风波,不过当事人并没有多做回应。   许多网友都在猜测,谢总不是被盗了号,就是一时头脑发热,让顾纤给迷惑了,等过段时间他想明白了,应该也不会再在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身上浪费心力。   此时此刻,当顾纤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不少人先是被惊艳了一把,而后才辨认出她的身份,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位真要飞上枝头了?   顾纤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她跟在谢颂身畔,跟许多合作伙伴打了招呼后,突然升起了一丝异样,便撇过头去,正好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顾菀还能有谁?   顾菀到底也是以美貌着称的影星,在做完移植手术后,她整个人都恢复到了最佳状态,身着裸色长裙,站在原秋林身畔,两个人看起来无比登对。   姐妹虽然拥有同一个父亲,但顾纤生得跟曲斓极其相似,而顾菀则继承了叶楠青的长相,这会儿面对面站着,粉丝们口中的温柔娇美立刻就被明丽妩媚给压了下去。   察觉到这一点,顾菀的脸色不免有些难堪,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在原家人面前失态,用力抠住了掌心,缓了缓神,才端着一杯香槟走到顾纤面前。 第72章   “谢先生, 好久不见。”   面对自己曾经动过心的男人, 顾菀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她率先给谢颂打了个招呼, 却不料被他当成耳旁风。   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视线,她面色涨红,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你有事吗?”   顾纤嗓音淡漠极了, 她对书中的原女主没有任何好感, 更何况两人早就撕破脸了, 维持表面上的和谐也无法打消顾菀心里的恶念,又何必继续虚以逶迤?   望着顾纤精致的面孔,顾菀略微蹙眉, 语气中透着浓浓担忧, “纤纤,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 你刚生下孩子没多久, 来参加寿宴,身体能吃得消吗?”   不得不说, 人类的好奇心确实是极其旺盛,听到这话,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注在女人身上,扫过她平坦一片的小腹, 神情变得越发暧昧。   顾临呈虽然没有儿子,但却生了两个好女儿,长女顾菀是娱乐圈中出名的明星, 次女顾纤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否则也哪能搭上谢氏总裁这条大船?   顾家人都很注重脸面,顾临呈将包养闵琰的事情瞒得很紧,因此外人并不知情。   谢颂给顾纤端了杯清水,而后冷冷地瞥了顾菀一眼,沉声道:“纤纤的身体状况很不错,我们再过不久就要结婚了,多谢关心。”   如此劲爆的消息彷如惊雷一般,在宾客们耳畔陡然炸响,他们吃惊极了,不过这群老狐狸都在商场上浸淫多年,明白谢颂对顾纤是认真的,并不仅是玩玩而已。   这个女人即将成为谢氏的总裁夫人,自然不能轻易得罪,等众人回过神后,嘴里连道恭喜,仿佛刚才对顾纤的猜忌与鄙夷全然不存在一般。   顾菀瞳仁一缩,指甲狠狠抠住掌心,暗暗猜测谢颂究竟知不知道那个野种的身份。   思索了许久,顾菀都没有得到答案,瞥见男人越发阴郁的眸光,她强挤出一丝笑,说了句“那就恭喜你们了”,随即转身离开了宴会厅,疾步走到阳台处透气。   等那道背影消失在视线内,顾纤眯了眯眼,跟谢颂耳语了几句,将水杯放在桌面上,朝向正前方行去。   一位高挑纤细的小姐站在楼梯口,手里拿了杯红酒,将玻璃杯端到鼻前,轻轻嗅闻着那股馥郁的果香。   来雅舍酒店参加宴会前,顾纤就特地看过戚如霜的舞蹈视频,此时一眼便认出了她,杏眸蒙上了一层莹润的水光。   “戚小姐,我是顾纤,很喜欢你跳的《梁祝》。”   大多数艺术家都对美好的事物充满了喜爱之情,戚如霜也不例外,她跟顾纤握了握手,进而热络地攀谈起来。   “眼下我住在桃花镇,有时候会去花店做兼职,要是如霜喜欢花艺的话,可以来在林间看看。”   戚如霜之前在国外进行特训,刚回南市没多久,也不清楚在林间的生意有多火爆,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坏了,我觉得有点热,咱们去外面待一会吧。”顾纤主动提议。   戚如霜看似清冷,实际上性情很温和,否则也无法沉得下心练舞蹈。两位漂亮的姑娘从宴会厅里走出来,顾纤在前,戚如霜在后,坐在庭院中的藤椅上,繁茂青翠的枝叶将她们的身影遮挡住,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从这个角度望去,刚好能看见阳台上的那一对男女。   如今尚未入夏,晚风中沁润着丝丝凉意,戚如霜刚想开口,就见着纤纤用食指抵住唇瓣,嘘了一声。   她心底涌起一丝疑惑,便听到了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   “秋林,顾纤要跟谢颂结婚了,她因为上一辈人造成的纠纷,早就把我恨到了骨子里,万一日后针对我该怎么办?”   顾菀两手紧握着栏杆,眼圈略有些泛红,配上那张清丽秀美的面容,让人怜惜不已。   俊美斯文的青年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柔声抚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不能将错误全都归咎在你身上,顾纤冷心冷血,眼睁睁地看着你承受病痛的折磨,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哪还有脸怪你?”   原秋林是喜欢有事业心的女性没错,但顾菀偶尔的示弱也让他十分受用,这会儿他将身量窈窕的女人抱在怀里,反复亲吻着她的额角,丰沛的情感几乎掩饰不住。   两人交谈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也不算太小,顾纤跟他们相隔不到五米,听得一清二楚。   她偏头打量着戚如霜的侧脸,没从女人眼底看到悲伤,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对话仍未停歇:   “秋林,你跟戚小姐早就订婚了,再过不久,婚礼都要举行了,那我又算得上什么?”   男人小心翼翼地给顾菀擦拭眼泪,正色保证,“我不会跟戚如霜结婚的,等祖父过完生日,我就跟家里人说清楚,我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即使强行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   这对奸夫淫妇又是好一通温存,过了十几分钟才离开阳台,顾纤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安慰。   戚如霜的视力不错,就算室外的灯火昏暗,她依旧能看清少女面上的担忧。   拍了拍柔嫩的小手,她轻笑一声道:“你别担心,戚家和原家虽说是世交,但我从小在舞团练舞,跟原秋林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也没有多深厚的感情,既然他移情别恋了,直接分手便是,省得沾了一身腥。”   戚如霜不是傻子,这会儿也明白了顾纤引自己来到室外的原因,只是不想让她受到欺骗罢了。   两人互相加了微信,随即返回到宴会厅中。   谢颂走到少女身边,冲着戚如霜微微颔首示意,压低声音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家吧。”   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顾纤自然不会拒绝,与男人十指交握,在众人的注视中离开了雅舍酒店。   原老爷子是明辉娱乐的创始人,他过生日自然有不少明星和媒体前来,此刻寿宴还没结束,微博上都有好几条与之相关的热搜了。   其中热度最高的,就是【顾纤即将与谢氏总裁结婚】这一消息。 第73章   关注娱乐圈的人都知道顾菀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一个是婚生女, 一个是私生女,之前又在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   音频、结婚证等证据轮番登场,本身就足够网友们脑补出一场大戏。   而金融圈的人可能并不了解顾纤是谁,但他们却明白谢氏在华国有多大的影响力。   谢颂几乎是从父亲手中将总裁的位置强抢过来的, 还把自己的继母与弟弟先后送到监狱里, 如此心狠手辣的男人,   竟然会选择跟个网红结婚,公众不觉得好奇才是怪事。   网友们点进这个词条中,不断转发评论, 其中还混入许多菀粉, 大骂顾纤是朵白莲花, 怀着孕都要勾引男人。   可惜有太多的路人都在关注此事, 粉丝的辱骂没多久就被淹没在茫茫大海之中, 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   有记者在网上放出了刚才拍摄的照片,穿着高定礼服的少女站在俊美英挺的青年旁边, 身上的光彩丝毫没有被掩盖,反而显得格外夺目。   【博主是不是顾纤的粉丝啊, 故意给她p图了吧?皮肤白的跟墙皮似的,假不假啊?】   【楼上戾气也太重了吧, 我也在雅舍酒店的宴会厅,亲眼见到了顾纤,她确实长得美, 你要是不信的话,看看她跟顾菀的同框照就知道了。】   姐妹俩面对面站着,顾菀的状态虽然不错,但五官的精致度却远远及不上顾纤,明明后者刚生产完不久,身材面容却没有任何变化,那张美艳的脸庞简直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妈耶,顾纤也太美了,吊打顾菀!】   【顾菀真是车祸现场,身为明星,连一个素人都比不过,复出也没什么意思】   ……   看到这一连串的言论,菀粉们被气得眼前发黑,拼了命地辱骂举报,但此举不止没有丝毫用处,反而让顾菀的路人缘变得更差了。   此时顾菀坐在原秋林车里,握着电话的右手都在不住颤抖,她死死咬住下唇,心里充斥着浓浓不甘。   原秋林没有注意到女人的异样,声音中透着惊喜,道:“菀菀,最近你手头上只有《少年音浪》这一项工作,档期完全可以排的开,要不要拍电影?”   回想起自己被《吕氏春秋》剧组赶出去的经历,顾菀的脸色越发难看,不过现在的她已经被顾临呈赶出家门了,即便还和老宅那边的亲戚有联络,也无法轻易动用顾氏财团的资源。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会放过任何往上爬的机会,姿态柔顺地颔首。   “只要能磨练自己的演技,我愿意拍戏的。”   “明辉娱乐要拍一部神话电影,背景是殷商时期,暂时将名字定为《玄鸟》,取自‘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妇好是这部戏的女主角,这种英姿飒爽的女性形象与你以前出演的角色有很大反差,导演乃至整个剧组的配置都不错,你大可以放心。”   顾菀现在最缺的就是曝光,这一点无论是她还是原秋林都心知肚明。此刻女人勾起一抹笑,身体前倾,两只胳膊如同水蛇那般,牢牢缠住了青年的脖颈,主动献上香吻。   原秋林也毫不客气地回应,等痴缠够了才启动引擎,前往位于主城区的公寓。   到了住所后,顾菀先洗澡卸妆,又上了趟厕所,瞥见殷红一片的马桶,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没想到自己竟然提前来了例假。   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她跟原秋林说了一声,后者难免有些失望,不过身为明辉娱乐的少东家,原秋林自然不是那种急色的人,两人便分房睡了一整夜。   --   顾纤与谢颂回到桃花镇以后,她先去看了看小博衍,而后才打开笔记本电脑,给早先联络上的娱记发了条消息。   “照片拍到了吗?”   那端很快就有了回复:“拍到了,十万块不讲价。”   顾纤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忙碌之中,不是在花店做兼职,就是处理花茶,送到宁家茶馆。上次她参与设计了后山的结构图,稍微赚了些钱,虽然并不算多,但买下这些照片却绰绰有余。   “好。”   顾纤没有任何犹豫,便跟对方进行了交易,待看到照片上正在激吻的一对男女时,她眼底的讽刺愈发浓郁。   在《千金影后》一文中,对戚如霜出手的确实是顾菀没错,但原秋林作为她的男友,顾纤就不信他连半点感觉都没有。   前任未婚妻、世交的女儿被顾菀生生逼上了绝路,若非原秋林有意放任,事情哪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况且现在的他并没有跟戚如霜解除婚约,与顾菀纠缠不清便是板上钉钉的出轨。   这会儿谢颂也在书房,他走上前,从背后环抱住窈窕的身影,薄唇噙着耳垂,哑声发问:“这么晚了,纤纤还不睡吗?”   顾纤面颊有些发烫,指了指还亮着的电脑屏幕,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正在处理顾菀的事情,你先休息吧。”   谢颂不想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床上,他将椅子搬到少女身边,轻嗅着那股诱人的浅香。   小手拄着下颚,顾纤偏头望着他,犹豫着道:“阿颂,你说我要不要把这张照片发给如霜?”   “原戚两家关系不错,不管戚如霜想不想解除婚约,都要顾及原家的感受。但有了这些照片,她便能坐实受害者的身份,到时候选择的余地也能更大些。”谢颂理智地分析。   听到这话,顾纤不再犹豫,通过微信将照片发给了戚如霜。   过了大约三分钟,那端回复了一个感谢的表情包。   顾纤将电脑阖上,站起身子,垂眸看着面前的男人,细腻指腹先落在高挺的鼻梁上,随即慢慢下移,描绘着削薄的唇线。   谢颂喉结不断滑动,抬手环住了细腰,猛地将少女拉到自己怀里,牢牢钳制住她。   “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闹什么?”他泄愤似的在粉颈处咬了一口,仔细控制着力道,咬牙切齿地警告着。 第74章   原老爷子的寿宴过后, 顾纤跟戚如霜的关系也渐渐亲近起来, 这天她们在发微信聊天,戚如霜说了一件事, 引起了顾纤的注意。   在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的玄鸟二字时,顾纤心脏狠狠一缩,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急忙打字问:   “如霜, 你已经答应导演了吗?”   除了看过小说的顾纤外, 谁也不能未卜先知,戚如霜自然也不清楚这次客串究竟有多危险。   “是啊,李叔叔是我母亲的同事, 以前我还选修过他的编导课, 反正只是跳一场舞罢了, 也不算大事。”   此时谢颂回公司上班了, 而顾纤还没有结束休学, 便呆在家里照顾小博衍。她将奶瓶放在床头柜上,神情焦灼地在卧室里来回踱步, 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玄鸟》这部电影是由明辉娱乐投资的,分别请了影帝和顾菀担任男女主角, 影帝饰演商王武丁,曾经梦到一位仙子翩翩起舞。   娱乐圈内虽然不缺姿容艳丽的女明星, 但仙子不止外貌出众,气质与舞姿也不能有任何瑕疵,否则便难以达到完美的程度。   基于这个原因, 李姓导演几经折腾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他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便将主意打到了好友身上,想请戚如霜来客串这个角色。   戚母与李导演相识多年,同在一所高校内执教,戚如霜性格很温柔,不愿意让长辈为难,就应允了。   “那能不能推掉?”顾纤试探着问。   “恐怕不太行。”戚如霜有些为难,同时心底又升起阵阵疑惑,不明白纤纤为什么如此抗拒这部电影。   “顾菀跟原秋林的对话你也听到了,她对你们的婚约了如指掌,我怕她在剧组找你麻烦。”顾纤不想让戚如霜生出误会,赶忙解释了一句。   “纤纤别担心,只是一段舞蹈而已。”   顾纤明白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脚,她站在窗台前,望着被风不断吹拂的桂树,问道:“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我跟李叔叔说一声,应该可以的。”   戚如霜客串的只是商王武丁梦中出现过的仙子,连具体的名字都没有,戏份少得可怜,因此也不着急,便将进组日期定在了六月中旬,也就是半个月之后。   别看李导演对影片的拍摄要求很高,但他对小辈却很是温和,自然不会拒绝戚如霜的请求。   查看微信消息后,顾纤唇瓣勾了勾,内心中翻涌的担忧总算消散了几分。   【顾纤即将与谢氏总裁结婚】的消息在微博热搜榜上整整挂了三天,热度终于降了下去。   六月初,《百鸟张》在院线甫一上映,就收获了无数的赞誉,最开始看的观众还不算多,但这批人从影院出来后,纷纷在朋友圈及微博上安利这部片子,甚至还带着亲朋好友前去二刷、三刷。   高质量的影片总有其过人之处,《百鸟张》虽然没有大肆宣传,但网络上“自来水”的力量却不容小觑,多少人流着眼泪看完整场电影,收获的感动和震撼让他们将该片视为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当初《百鸟张》的导演夏文陶四处碰壁,几乎拉不到任何投资,还险些答应了原秋林提出的交易,由顾菀担任女主,以此换取赞助。   就在夏文陶处于举棋不定的关头,谢氏的业务部门通过了这个项目,并且因为总裁的关注,业务部门的主管不敢有丝毫懈怠,资金准备的极其充裕,往夏文陶有能力实现自己对细节的把控,从而也使影片的每一帧都近乎完美。   顾菀工作室。   覃权嘴里叼着一根烟,不断吞云吐雾,脸上的表情也称不上好看。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一部普普通通的文艺片竟然能红到这种地步,不止收获了口碑,票房也尤为可观。   据专业人士评估,《百鸟张》的总票房应该能达到十亿,要知道,这部片子算上演员的片酬,总投资还不到三千万,竟能带来这么大的收获,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顾菀原本就对二手烟极其厌恶,再加上她刚做完移植手术不久,对自己的健康格外注意,此时皱紧眉头,冷声道:“把烟熄了。”   覃权只是经纪人,手上虽握有不少人脉,却依旧不愿得罪顾菀,毕竟原秋林对顾菀的态度无比热络,说不定日后她还能取代戚如霜的位置,成为明辉娱乐未来的老板娘。   基于这个原因,覃权也没说什么,便将香烟掐灭了。   “原本《百鸟张》应该是明辉的,没想到被谢氏捡了漏,如今原少爷引发了董事会的不满,你好好安慰安慰他。”   顾菀拿着镜子的指节泛起了青白色,死死咬着牙关,在心底将谢颂和顾纤骂了千百遍,要是没有他们俩从中作梗,夏文陶拉不到投资,肯定会同意原秋林的条件,到时候十亿票房电影的女主就是她,而不会让别人占了便宜。   顾纤!顾纤!   那个贱人简直就是她的克星,为什么老天爷这般不公平?   覃权和顾菀合作的年头不短了,一眼便猜到了她的想法,当即劝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计较那么多也没用,还不如抓紧拍好《玄鸟》,这部电影的班底不错,挑不出任何毛病,影帝还有固定的粉丝群,也能在大众面前刷一把脸。”   顾菀明白覃权的话很有道理,但她内心中充斥的愤懑不甘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消散的,只能强忍怒意点了点头。   “正式进组前,李导演打算跟几名主演见一面,时间定在三天后,地点是宁家茶馆。”覃权翻了翻备忘录,说了一句。   “宁家茶馆?那是什么鬼地方?”顾菀眼底划过丝丝厌恶。   覃权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我上网查了一下,据说是主城区挺出名的一家茶楼,就在人民公园附近,店面不大,但花茶跟蜜茶的品质极其出众,吸引了许多非富即贵的客人。”   “这肯定是茶楼买的通稿,十成能信一成就不错了。”女人仔细涂抹着口红,继续道:“秋林约我见面,我先走了。”   “你注意着点,千万别让狗仔给拍到了,虽然原戚两家的婚约没有正式公布,但有不少人将原秋林跟戚如霜视为一对,如果消息流传到网上,肯定会对你产生不利的影响。”覃权忍不住提醒。   转眼又过了三天,《玄鸟》剧组的人分别来到宁家茶馆。   此时顾菀正坐在包厢中,李导演手里拿着剧本,开始跟主要演员聊天,他并没有讲述讲述具体的戏份,而是借此机会让大家熟稔起来,免得正式开拍时太过生疏,影响彼此间的配合。   身为顾氏财团的千金,顾菀确确实实喜欢演员这一职业,否则她也不会考入电影学院,而后进入演艺圈。   她认真听取导演的意见,将茶盏的杯盖揭了开,顿时便有一股馥郁的花香往鼻前涌去,驱散了上的疲惫之感,让她精神都为之一振。   对于身体机能开始衰败的人而言,息壤带来的生机格外明显,顾菀近乎本能地觉得这碗花茶对自己有好处,她缓缓抿了一口色泽金黄的茶汤,面颊也泛起丝丝红晕。   顾菀只觉得有股暖流在体内划过,那种感觉无比舒服,几乎让她有些上瘾了。   若非她身为演员,很是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恐怕这会儿都会失态了。   副导演瞥了她一眼,笑着开口,“宁家茶馆看似不起眼,但花茶可是一绝,否则我们也不会将见面的地点定在这里。”   顾菀温和一笑,心里却在暗暗思忖,该如何找到茶馆的货源,将其据为己有。像花茶这种好东西,即使来店里就能喝到,却不代表它的存量充足,给那些普通人喝都糟践了,还不如自己牢牢握在手中。   脑海中划过这种念头,她面色不见丝毫变化,跟导演等人相谈甚欢,等众人从茶馆离开时,太阳都下山了。   顾菀上了保姆车,扫也不扫坐在驾驶位的助理,兀自冲着覃权道:“你去查一查宁家茶馆的背景,我要知道他的货源。”   “难道你要开茶楼?”男人满脸诧异。   “开什么茶楼?”顾菀嗤笑着摆手,“虽然做了移植手术,但我的身体还是不太舒服,即使睡的时间已经够多了,白天仍有些精力不济,但喝了这家的花茶,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好。”   闻言,覃权更加担心了,刚才他在隔壁包厢,也点了一壶花茶,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同,是不是顾菀杯子里被人下了兴奋剂?   他将怀疑说出口,顾菀沉默了半晌,道:“那就先去医院检查一番,如果我血液中没有兴奋剂的成分,就说明花茶是好东西,能给我带来极大的帮助。”   助理打了方向盘,往市医院赶去。   以往顾菀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都会前往艾宁医院。但因为叶炳的缘故,艾宁闹出了天大的丑闻,险些拖累了顾氏,顾临呈在拿出赔偿金息事宁人后,便将医院关闭了,因此顾菀只能前往别处。 第75章   顾纤在怀孕期间内就看了不少植物学的书籍以及前沿论文, 因为要准备转专业的考试, 她不敢有丝毫懈怠,从闻召手里借了不少笔记, 眼下在家里仔细复习。   谢颂处理完公司内部的事务,飞快地从高新区赶回桃花镇,一进书房, 便瞧见穿着白色短袖的少女坐在桌前, 两手紧握着铅笔, 不断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由于太过专心的缘故,顾纤并没有听到脚步声,她歪着头, 小脸紧紧绷着, 看起来极为可爱。   突然,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猛地震动了下, 顾纤按下接听键, 便听到了宁岚岚的声音:   “纤纤,刚才有人来到茶馆, 想问花茶的进货渠道。”   “我家院子里的花木数量本就不多,给一家店供货都有些困难, 肯定不会跟其他人合作的。”顾纤将散落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懒洋洋答道。   “同行之间的竞争什么时候都不会少, 但重点不是这个,找上门的那个男人我曾经在微博上见过,你猜他是谁?”宁岚岚故意卖了个关子。   微博?   顾纤拧眉思索片刻, 试探着问:“难道那人跟顾菀有关?”   宁岚岚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仿佛倒豆那般,忙不迭地解释道:“之前顾菀的粉丝在网上黑你,我一时间气不过,就跟他们对骂,对顾菀工作室的关注也多了些,曾经在几张机场照中看见过这张脸,应该是她的助理之一。可是我想不明白,顾菀不是《少年音浪》评委吗?为什么要买花茶?”   宁岚岚想不明白的问题,顾纤却一清二楚。   经过息壤培育的花茶不止味道更加馥郁甘美,而且其中还蕴含着淡淡灵气,对身体有极大的好处,这一点从曲外婆身上就能看出来。   她老人家的腿曾经摔断过,早些年一直在疗养院中接受治疗,偏偏半点用处都没有,甚至连轮椅都离不开,但服食了蜂蜜和花茶,身体便有了明显的好转。   不过只凭花茶是做不到这点的,毕竟花苞仅是植被的一部分,吸收到的息壤远没有根茎丰富,所以产生的效果也不算明显。   曲外婆之所以能恢复到这种地步,与她身处的环境也有极大的关联。曲家庭院中栽种的花木全都用息壤浇灌过,呆在这样的地方,人不健康才是怪事。   要是顾纤没记错的话,依照原书的描述,最适合顾菀的肾脏应该是原身的,叶楠青其次,顾临呈排在最后,如今她移植了父亲的器官,身体虽然没有表现出太过明显的症状,但排异反应却依旧存在,否则也不会对花茶产生如此热切的渴求。   顾纤伸手拨弄着书桌上的多肉盆栽,浅粉色的指甲极为莹润,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珍珠般的光芒,她沉吟片刻,道:“如果那个男人还不放弃,就让宁叔叔说实话便是,反正花苞全都在曲家,顾菀有本事的话,就让她亲自来拿。”   身为纤纤的好友,宁岚岚对她的动向也有几分了解,自然知道谢颂就住在曲家隔壁,那位可是谢氏集团的总裁,甭说顾菀只是顾临呈的女儿,就算她真成了顾氏的掌舵者,也不敢跟谢颂硬碰硬。   宁岚岚咯咯笑出了声,随后便将电话挂断了。   顾纤放下铅笔,站起身,想去楼下看看小博衍,却不防跟谢颂撞了个满怀。   男人常年保持着健身的习惯,胸膛既坚硬又结实,跟厚重的铁板相比,也没有多大区别,当即将顾纤撞得鼻梁发酸,大滴大滴的泪珠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   少女这副模样将谢颂骇了一跳,他急忙将人抱在怀里,低下头,两手轻轻捧着顾纤的脸颊,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语气中透着浓浓心疼:“没事吧?不然我把医生叫过来?”   顾纤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哭得无比可怜,这副模样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浓黑剑眉紧紧拧起,谢颂抬脚准备下楼,便被人从后扯住了袖口。   “这是人体的正常反应,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那股令人恼火的酸麻胀痛渐渐褪去,顾纤吐出一口浊气,两手搭在椅背上歇息。   “刚才是谁打电话?我好像听到了顾菀的名字,她是不是找你麻烦了?”谢颂沉声发问。   顾纤摆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顾菀正在调查花茶的货源,我不想牵连到宁家身上,便让宁叔叔告知她实情,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她就会上门了。”   想到顾菀狠毒的性情,谢颂面色阴沉下来,捏了捏细腻的指尖,主动发问:“要不要我帮你处理掉她?”   “暂时不用,不过你能借我几个人吗?最好是退伍的特种兵,对机械方面有研究的那种。”她眨了眨眼。   要不了多久,顾菀便会在剧组对戚如霜下手,到时候她不止可以阻止这场意外,还可以趁机收集证据,撕破顾菀的那层面具,让所有人都认清她的本性。   华国早就取消了连坐的法律,因此叶炳与叶楠青虽然触犯了刑法,但在菀粉们眼中,长辈的过错与顾菀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她自己也是受害者,被拖后腿的母亲舅舅影响名誉,险些没遭受到网络暴力。   因为这样的身世,许多人都同情怜惜顾菀,但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善意被一个恶人所利用时,造成的反弹便如同海啸山崩那般,可以将渺小的人类彻底湮灭。   谢颂恨不得马上跟纤纤结婚,哪会不同意这种要求?当即点头道:“想要那些人,跟周恒说一声便是。”   顾纤抿唇笑了笑,小脑袋靠在谢颂怀里,轻轻蹭了蹭。   --   宁岚岚将好友的意思转达给了父亲,当顾菀的助理再次上门后,宁爸便直截了当地答道:“花茶是顾纤小姐提供的,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听到顾纤二字,助理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那不是菀菀的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吗?怎么会与花茶有关?   抱着这样的想法,助理从宁爸手中得到了顾纤的名片,随即开车返回了工作室。   此时顾菀正在跑步,瞥见来人后,她关闭了跑步机,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热汗,淡淡发问:“找到供货商了吗?”   面前的女人身段纤细,五官秀美,但助理在工作室呆了好几年,自然不会被顾菀无害的表象所蒙蔽,硬着头皮道:“老板,找是找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是供货商的联系方式,她的名字叫、叫顾纤。”助理暗暗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终于说出口了。   顾菀唇角勾起的笑意瞬间变得僵硬,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一边从桌边抓起手机,翻出了顾纤的电话,跟名片上的那串数字一模一样。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顾菀眼前一黑,好险没昏过去,亏得助理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在地上。   听到动静,覃权从休息室内走出来,揉了揉眉心,道:“化验结果还没出来,你不必太过着急,说不准是顾纤刻意在花茶中添加了兴奋剂,其目的就是为了引你上钩呢?”   顾菀坐在沙发上,怔怔摇头,好半晌都没开口。   “我听医生说,想要判断出你身体的恢复状况,最好做移植肾活检,你想什么时候去做?”覃权忍不住问。   自打在医院中做过透析后,顾菀就对那种环境极其排斥,有时候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她胃里都会翻江倒海。   “马上就快进组了,反正电影的拍摄周期短,等《玄鸟》拍完后再检查吧。”顾菀语气中透着抗拒。   覃权肚子里憋着一股邪火,强忍怒意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我要去桃花镇一趟。”   说完,顾菀进到了卧房中,飞快地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准备离开。   覃权不放心她,只得跟了上去,不到一个小时,二人便站在了曲家门口。   这会儿顾纤正抱着小博衍遛弯,听到引擎的声音,还以为是谢颂回来了,便站在床前朝外望去,不曾想竟看到了顾菀和她的经纪人。   她将孩子交给徐雁,随后走到院里,坐在浅白色的木椅上,下颚微抬,五官在阳光照耀下更显精致。   顾菀又不是瞎子,自然发现了顾纤的身影,她暗暗咬牙,快步走上前去,强挤出一丝笑:“纤纤,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有什么话就站在这儿说吧,我又不是听不见。”顾纤没有动弹,轻声回了一句。   指甲用力抠着手袋,顾菀咬牙切齿道:“宁家茶馆的花茶是你提供的吧?没想到你不止在插花上有天赋,还能炮制花茶。”   顾纤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杏眼定定地望着唇色惨白的女人,暗暗猜测她还能坚持多久。   普通人在做完移植手术后,如果发生了排异反应,需要先吃药控制,若是没有效果再摘除移植肾,但顾菀身为这个世界的女主,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便不好预料了。 第76章   顾纤望着面前的女人, 杏眼里透出一丝讥讽, 她缓缓从木椅上站起身,走到顾菀身边, 毫不客气地道:   “无论花茶是不是我炮制的,都跟你无关,谁也不是傻子, 会被你一再蒙骗糊弄。”   原本顾菀还打算将姿态放低些, 讨好顾纤, 让她对自己心软,从而交出花茶的货源。但对上那道冰冷的眼神,她仿佛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 彻底清醒了。   顾纤这个贱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恨不得自己去死, 要是她知道花茶对自己的身体有益处, 非但不会交出来, 反而会尽快销毁,断了最后的生路。   浓烈的恨意在胸腔中翻涌, 顾菀站在原地,两手死死抠着篱笆墙, 指甲都快掰断了。   覃权坐在车里,远远望着那对姐妹, 心里再次升起了几分悔意。   当初他是明辉娱乐的老牌经纪人,带出来的影后离开公司,出去自立门户了, 他便想挑选一个有潜力的新人精心培养,让她成为手中的摇钱树。   哪曾想挑来挑去,竟然挑中了顾菀这个废物,不仅身体不好,还沉不住气,三番四次跟顾纤对上,他也不想想,顾纤即将嫁给谢氏总裁,哪是普通明星能惹得起的?   覃权暗暗叹了口气,开门下车,走到顾菀身边,低声劝说:“菀菀,来日方长,生气会给身体增添负担,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听到那两人的对话,顾纤也不在乎,指尖拨了拨青翠的叶片,菱唇微勾,转身回到洋楼中。   此时徐雁跟闻召正坐在沙发上,前者将小博衍抱在怀里,虽然一个多月大的婴孩视力还没有发育好,但他已经能看到一至两米的距离了,这会儿瞧见了顾纤,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小胳膊也不断动弹着。   顾纤将孩子接过来,低头亲了亲他的小拳头,整颗心都软化了不少。   “刚才是谁在外面?”徐雁忍不住问。   想起顾菀,顾纤不由抿了抿唇,答道:“是顾菀和她的经纪人。”   徐雁一直都生活在桃花镇上,几乎是看着纤纤一路走过来的,对她跟顾菀的恩怨也有几分了解,此刻微微皱眉,道:“她来做什么?”   “她还在做白日梦呢,想从我手里把花茶抢走,我没同意。”   徐雁脸色难堪,忍不住嘀咕:“顾家人究竟是怎么教女儿的,为什么会让她养成这种自私自利的性格,连自己的血亲都不放过,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您别生气,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顾纤抻长胳膊,将孩子送到徐雁眼前,看到小博衍稚嫩可爱的小脸,徐雁霎时间就把顾菀忘到脑后,拿起桌边的响铃逗弄他。   顾纤很清楚,以顾菀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花茶,但当她看到站在门口的顾老爷子时,心头蹿起了阵阵邪火。   “顾纤,上回菀菀好心好意来看你,你把人拒之门外,现在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来了,是不是也要在外面站着?这就是曲家的待客之道?”顾老爷子手里拄着拐杖,苍老面庞上满是皱纹,看起来尤为严苛。   顾奶奶跟在丈夫身后,神情略显尴尬。   顾纤一双手搭在门锁上,内心陷入到犹豫中。   正在此时,曲外婆拎着菜篮子走回来了,看到顾家人,她眼底透出丝丝疑惑,问:“老爷子过来有事?”   曲外婆都已经回来了,顾纤总不能将她老人家一并锁在门外,沉默地将木门打开。   瞥见少女略显阴沉的面色,顾菀眼底浮现出丝丝得意,不过她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只是搀扶着老爷子的手臂,将人引到了客厅中。   客厅中空无一人,徐雁与小博衍都在楼上,顾纤从外婆手中接过菜篮子,端了几杯清水放在茶几上。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纤纤家里有不少花茶,怎么只用白水招待我们?”顾菀语气不善。   顾纤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坐在花梨木椅上,不愿再在这一家子身上浪费时间,率先开口道:“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用力将玻璃杯撂在茶几上,水花四溅,滴滴答答洒落在地。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都是你的长辈,难道还不能来看看你了?”   顾纤毫不客气地反驳,“上回在老宅时,您就要跟我断绝关系了,眼下又将长辈的身份搬出来,何必呢?”   坐在外孙女旁边的曲外婆听到这话,甭提有多心疼了,怪不得纤纤鲜少去老宅,原来是在那儿受了委屈,这孩子也是个能忍的,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老爷子年轻时还能讲点道理,但他年岁越大,便越发刚愎自用起来,这会儿只觉得无比恼怒,缓了许久才平复了心绪。   “菀菀刚做完移植手术,你弄的花茶对她有好处,能不能按时往家里送一些?”说这话时,老爷子也有自己的私心,之前他就喝过顾纤带来的花茶,当真便觉得不错,可惜后来撕破脸了,就再也没尝过这种稀罕物。   顾纤好险没笑出声来,她不明白顾家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真把别人看成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榨取最后一点价值?   “我不能把花茶给你们。”顾纤摆手拒绝。   “为什么?”老爷子紧紧拧眉。   “当年我母亲是被叶楠青害死的,她跟顾菀相当于我的杀母仇人,我凭什么帮她?”   顾菀蹭的一声站起身,尖声道:“你别胡说八道,分明是曲斓身体不好,才会难产而亡,又凭什么将错处归咎到我头上?”   曲斓的死因的确是难产,但在她怀孕七个月时,叶楠青就带着女儿找上门,最开始是哭泣哀求,说自己的日子过得多么艰辛困苦,到了后来便改成不堪入耳的辱骂与威胁,这样一次次的侵扰,曲斓的身体怎能养好?   顾临州一直对小侄女心存歉意,在博衍出生后,他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将当年的事情告知了顾纤。   因此顾纤甚至觉得,如果没有叶楠青母女从中作梗,曲斓根本就不会死,外公外婆也不必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顾奶奶明显有些心虚,眼神不断闪躲。   这些细节曲外婆并不知情,她双目通红,几步冲到顾奶奶面前,死死攥住她的手,嘶哑发问:“纤纤说的是不是真的?小斓是被叶楠青给逼死的?”   “不、不是的,当年纤纤还没有出世,事情不是这样的。”顾奶奶呐呐辩解,但却有些底气不足。   “那你解释啊!”   顾奶奶不断摇头,因为太过羞愧的缘故,她面皮涨成了猪肝色。   顾纤走到老人家身边,抽出纸巾给外婆擦拭眼泪。   “我不想再看见你们,快走吧。”曲外婆连连摆手。   没拿到花茶,顾老爷子心有不甘,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顾奶奶拽住了胳膊,只能憋着一口气往外走。   “就算顾纤说的是真的,那害死曲斓的也是叶楠青,跟你我无关,顾纤凭什么迁怒咱们?”   顾奶奶完全说不出话来,当年她是最早发现叶楠青母女的人,不过出于对孙女的怜惜,她不止没将人赶出南市,还一次次往叶楠青的账户上汇钱,就怕顾菀受了委屈。   要是她知道叶楠青如此心狠,刻意刺激曲斓,说什么也不会帮她,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顾家人离开后,曲外婆瘫坐在沙发上,从抽屉里找出女儿年轻时的照片,带着糙茧的指腹反复摩挲着,眼泪也不断往下滑落。   原身的五官生得跟曲斓十分相似,但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由于身体太过瘦弱,也看不出什么来,而后用息壤慢慢调养,这才渐渐恢复过来。   以往曲外婆希望纤纤跟顾家人缓和关系,毕竟都是亲戚,闹的太僵也不太好,但这天过后,她对顾家愤恨到了极点,连看见他们都觉得恶心,更别提为他们说话了。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顾菀前脚进了《玄鸟》剧组,原家后脚就在明辉娱乐的官博上宣布了一条消息——原秋林与戚如霜早就定下了婚约,再过不久便会举行婚礼。   作为明辉的少东家,原秋林与娱乐圈的联系格外紧密,再加上他生得格外英俊,关于他的报道自然不在少数。   而戚如霜又是极有天分的舞蹈演员,在国内的名气丝毫不弱,两人订婚的新闻稿甫一放出,就在网上引起了轰动。   【我的女神要被人娶走了,心碎】   【霜霜也是我的女神,原秋林运气也太好了吧】   【只有我觉得戚如霜配不上原少爷吗?不过就是个舞蹈演员而已,为什么要把她捧得这么高?有什么代表作吗?】   【建议楼上去看看《梁祝》、《扇舞》,还有最近的《飞天》,都获得了国际大奖,如果这都不算代表作,怕是没有作品能入您的眼了】   正在剧组中的顾菀看到这条消息,内心的恶念仿佛喷薄欲出的火山那般,完全控制不住了。   更何况,她并不想控制。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热顾莞的盒饭,所以这几天的更新都有她,下线就好了   晚上十点半见~ 第77章   顾纤看到占据微博首页的消息, 眼神不由微微闪烁。她跟戚如霜相识的时间虽不算长, 却能看出来那是位很有主见的女性,在发现未婚夫与别的女人生出私情后, 绝不会心甘情愿地戴着这顶绿帽子。   如今明辉娱乐将这条新闻放出来,恐怕没有经过戚如霜的同意。   她刷了刷微博,了解大概情况后, 便将手机放在桌面上。谢颂不知何时走到近前, 从后方将身形窈窕的女人抱在怀里, 轻轻啄吻着丰厚柔亮的黑发。   顾纤让他闹得有些发痒,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咕哝道:“有点热, 先别抱了。”   听到这话, 谢颂果然松开手, 坐到了少女身边, 瞥见本子上工整秀气的字迹, 一时间竟然生出了错觉,好像自己早就老了, 而纤纤仍旧年轻有活力。   “我听医生说,你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 咱们什么时候结婚?”他哑声问道。   顾纤也不是那种矫情的性子,她喜欢谢颂, 跟他相处时也无比自在,那种感觉很令她着迷,又怎会拒绝?   “下个月怎么样?”   藏于胸腔中的心脏狂跳不止, 谢颂面颊涨红,素来平静的黑眸也格外明亮,他一把拉住顾纤的手,与她十指交握,开口道:“这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顾纤眨了眨眼,她伸手戳了戳青年的下颚,明明今早才刮过胡子,但现在又冒出了淡青色的胡茬儿,粗粝扎手,那种触感还挺新奇的。   柔嫩指尖仿佛翩然跃动的蝴蝶,带着些许凉意,描绘谢颂英挺的轮廓,只要一想到他即将成为自己的丈夫,顾纤脸上的笑意更为浓郁了。   谢颂捏了捏白净的耳垂,激荡的心绪仍未平复,但神情却已经恢复如常,“我想明天就结婚,为什么非要拖到下个月?”   顾纤挺起腰,小脑袋靠在男人的肩膀处,低低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把顾菀给忘了?她跟血蛭一样,盯上了花茶,就绝不会轻言放弃,只有将这个麻烦彻底解决掉,我才能安心。”   香软躯体依偎在怀抱中,谢颂先是一愣,回过神后便牢牢搂住细腰,恨不得将人揉到骨子里。   先前顾纤就跟戚如霜约好了,要一起去《玄鸟》剧组。   这天戚家的司机来到桃花镇,戚如霜按下车窗,透过篱笆的间隙,看到满园盛放的芍药,禁不住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来到了鲜花基地里。   顾纤早便收拾好了,接到电话就下了楼,她穿着样式简单的短袖和牛仔裤,齐肩长发扎成马尾,那副青春洋溢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吸引人。   她刚上车,就听到清冷的女声响起:“纤纤,你家院子里种了许多鲜花,隔壁也是如此,难道请了专人打理吗?”   顾纤低低笑了笑,开口解释道:“这两座洋楼的花都是我栽种的,最外层的是芍药和月季,里边的茉莉多些。”   戚如霜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吩咐司机开车。   南市郊县有个规模颇大的影视基地,《玄鸟》剧组就在那里拍摄,这部戏准备安排在贺岁档上映,为此明辉娱乐追加了几笔投资,大部分布景都是真实的,只有少数才会用特效合成。   最近原戚两家联姻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戚如霜那张脸也经常出现在微博上,她刚踏进剧组,便被认了出来。   “戚小姐,舞台已经搭建好了,您先去更衣室吧,让助理跟我去拿衣服。”   剧务将顾纤当作助理,戚如霜刚想解释,看到少女眨了眨眼,便闭上了嘴。   顾纤跟在剧务身后,趁机给扮作群演的几名保镖发了微信,让他们仔细检查剧组的器械,尤其是吊灯威亚之类的东西,如果发现了可疑的人,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保存证据。   “戚小姐的戏服制作工序很复杂,请小心些。”   剧务将一条浅碧色的丝质长裙交给顾纤,而后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少女乖巧点头,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让剧务很是诧异,心道这种颜值不当明星,非要做个小助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顾纤将戏服送到更衣室,此时戚如霜正在上妆。她饰演的角色是名仙子,黑发如瀑,衣袂飘飘,因此造型师正在给她接发片,忙了许久,工作才告一段落。   坐在凳子上,顾纤听到两个配角在小声嘀咕着:“有后台的人跟咱们可不一样,之前顾菀只演过一部电影的三番而已,又退圈了好一阵子,刚回归就成了《玄鸟》的女主,人和人还真是不能比。”   “可不是嘛,今天主要拍摄商王武丁的戏份,那位大小姐又没来,耍大牌耍上瘾了!”   顾纤伸手抵着下颚,细眉不由微微皱起。按说戚如霜仅会在剧组中待一天,以顾菀的心性,绝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如今她没来影视基地,只有一个原因——排除自身嫌疑。   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后,顾纤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早在五个小时前,的确有一名剧务趁着夜色偷偷摸摸进了拍摄现场,将固定吊灯的螺丝拧松,凌晨三四点钟正好是人类最疲惫的时候,现场并没有别人,因此也没被发现。   吊灯的螺丝虚虚拧松,最开始并不会掉下来,但戚如霜起舞时,周围会有鼓乐伴奏,剧烈的声波使螺丝一点点移位,才会在舞曲进行到高.潮时直直坠落。   保镖们早就在拍摄现场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将一系列画面都给录了下来,眼下这些证据早就发到了顾纤的邮箱中,铁证如山,不管顾菀花了多少钱收买那名剧务,只要他想减刑,都会将事实真相吐露出来。   没多久,便有剧务走到更衣室前,催促戚如霜上场了。   看着女人清丽出尘的扮相,顾纤跟在她身后走到了拍摄现场,微微抬头,眯眼打量着位于舞台正上方的吊灯。   此时鼓乐声已经响起,戚如霜刚想走上舞台,就被顾纤攥住了腕子。   “霜霜,我这里有一段视频,你要不要先看看?”   戚如霜知道顾纤不是那种胡闹的性子,这会儿开口肯定有她的用意,便点了点头。   顾纤登上邮箱,将视频打开,只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镜头内,爬上金属梯摆弄着吊灯。   将这副画面收入眼底,戚如霜惊出了一身冷汗。为了确保拍摄效果,先前导演特地交代过,跳舞时尽量不要偏离舞台中央,如果吊灯真出了问题,肯定会狠狠砸在她身上。   见戚如霜没有动弹,李导演不免有些奇怪,问:“霜霜,你怎么不上去?”   “我觉得播放的背景乐好像跟您发给我不太一样,想先熟悉熟悉,再登台表演。”   在交谈的档口,音乐恰好进入到了最关键的阶段,鼓声阵阵、气势雄浑、带着山崩地裂的气势。   李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理解,还没等他返回到机位前,便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沉甸甸的吊灯砸了下来,将木料搭成的地板压得深陷下去。   现场众人以为发生地震了,吓得连连尖叫,好半晌才停歇下来。   双眼死死盯着塌陷的舞台,戚如霜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这才反应过来,冲着顾纤低低耳语。   “把那段视频发给我吧。”   顾纤自然不会拒绝。   她对顾菀的厌恶早就到达了顶点,无论戚如霜会不会发作,都要趁此机会将她彻底解决。   副导演正在处理剧组中的乱子,而李导演则走到戚如霜面前,眼底尽是歉意与后怕,“霜霜,幸亏你刚才没上台,否则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没法赎罪,唉……”   戚如霜低垂眼帘,好似被吓到了一般,颤声道:“李叔叔,您说这是意外,还是谋杀呢?”   听到这话,李导演浑身僵硬,完全不敢往这个方向上想。   戚如霜是舞蹈演员,虽然名气不小,但跟电影圈却没有多大的关联,若非与戚母认识多年,也无法将她请来客串。   “霜霜别担心,我这就报警,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线索。”李导演态度很是端正,他手头的片子即便重要,却越不过事实真相,要是不把这件事查清了,说不定就给了杀人凶手逃脱的机会。   一想到要和这种残酷暴戾的人呆在同一个地方,李导演便觉得寒毛直竖。   他回过头去,吼道:“别碰吊灯。”   副导演挠了挠头,面露疑惑地问:“不重新搭建舞台吗?”   “搭什么搭?我都报警了,今天剧组放假一天,让演员们回去休息吧。”   顾纤低头摆弄着手机,将视频传给了戚如霜,随即坐着戚家的汽车离开了剧组。她走后没多久,《玄鸟》剧组发生意外的消息便娱记传到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看着一片狼藉的舞台,网友们感到心惊,要是那顶吊灯真砸在了戚如霜身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下午六点见~ 第78章   【剧组必须要给我们粉丝一个交代, 舞台本来就是为霜霜跳舞准备的, 甚至编剧还拿这点当噱头发了微博,要不是霜霜运气好, 她肯定会受伤,甚至……】   这名粉丝爱极了自己的偶像,不敢在评论中留下任何不吉利的字眼, 但网友们却明白他想说什么, 不是出言附和, 便是心平气和的安抚,活跃的黑子都少了许多,毕竟戚如霜是真的惨, 而非刻意炒作。   意外发生后不到半个小时, 戚如霜登陆账号, 跟粉丝们报平安, 同时警察也来到位于南市郊区的剧组, 着重调查与吊灯相关的器械,还将不少工作人员传唤到警局, 寻找证据。   卢仁是《玄鸟》剧组的剧务之一,他父母都是普通职工, 攒了大半辈子都买不起南市的一套房,卢仁边嫌弃父母没本事, 边将工资拿去赌球,渴望一夜暴富的馅饼都落在自己头上。   哪曾想不止没赚到钱,还欠下了一屁股债。   就在走投无路的关头, 顾菀突然找上门,说让他办一件事,如果成了,就替他清偿债务,还额外给他一百万现金。   卢仁本来就是个疯狂的赌徒,明知道顾菀的钱不好拿,但他已经被债务逼到了绝境,即使铤而走险也不在乎。   按照那女人的吩咐,他在夜半无人时潜入到拍摄现场,将用来固定舞台正上方吊灯的螺丝钉拧松,为了不留下证据,卢仁提前将电闸关闭,又戴好手套,确保不会留下指纹,这才动手的。   可惜百密终有一疏,保镖们安装的针孔摄像头,在断电情况下依旧能续航两到三天,将他的举动分毫不差的记录下来。   偏偏卢仁还不知情,跟在同事身边,低声发问:“是不是器械太老旧了,才会被声波给震下来?”   “我估计是,咱们导演为了特效以及服化道砸了不少钱,听说公司董事内部产生了争议,觉得这部戏就算在贺岁档上映,仍很难收回成本,便勒令导演节约开支,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发生意外的?”   将同事们的猜测收入耳中,卢仁眼底划过一丝得意,不过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装出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   过了五分钟左右,有几名警察走到卢仁身边,冷声道:“卢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卢仁心头咯噔一声,强挤出笑容道:“警察同志,是不是弄错了?刚才不是做完笔录了吗?”   “戚小姐在网上发布了一段视频,你自己去看看吧。”   卢仁身高一米八五,但体重只有一百二十斤,这样的身形在工作人员中很是少见,即使他戴了帽子与口罩,依旧能辨认出来。   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卢仁用颤抖的手指将微博点开,待看到戚如霜新发的微博时,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他踉跄了下,跌坐在地上。   旁边的几名剧务也不是傻子,见他这副德行,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纷纷起身,和他划清了界限。   “卢先生,走吧。”警察再次重复。   原本卢仁想还清债务,再拿着剩下的一百万前去潇洒,但要是故意杀人罪真被坐实了,他起码要在监狱里呆个十几二十年,等出来后都跟社会脱轨了,哪还有未来可言?   警察将浑浑噩噩的卢仁带到了警局,刚进审讯室,还没等发问,便听到男人痛苦万分的声音:“警察同志,我跟戚小姐无怨无仇,也没有理由谋害她,是顾菀,顾菀命令我这么干的!她还往我账户里打了一百万,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银行里查流水。”   就算顾菀曾经退圈,还有触犯刑法的母亲与舅舅,但她到底是当红的小花,警察们自然也听说过她,不由露出愕然的神情。   “你没撒谎?事情真与顾菀有关?”   卢仁用力抹了把脸,眼底划过浓烈的恨色,“如果没有证据,我哪敢说这种话?同志,我这算不算立功,能不能获得减刑的机会?”   量刑是法院的工作内容,不归警察管,副局长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冲着新入职的小警察道:“你去顾菀工作室一趟,咱们必须将那位明星请过来,配合调查。”   ……   此时顾纤仍坐在戚家的汽车上,她握着手机刷微博,点进戚如霜的主页后,秀眉略微上挑。   “霜霜,你居然把视频公布了。”   《玄鸟》是明辉娱乐最看重的片子,在拍摄期间便极其注重该片的评价,甚至还买了水军在各个论坛造势。   方才剧组发生意外的消息甫一爆出来,明辉官博发了声明,言之凿凿地说只是意外,这会儿视频上传了,便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明辉娱乐的脸上。   戚如霜轻轻点头,面上涌起一丝快意,“我本身又不是电影圈的人,跟剧组里的演员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也不值得别人费心谋害。但顾菀不同,她想毁了我跟原秋林的婚约,也有足够的理由出手陷害。”   正说着,戚如霜的电话突然响了,即使她没开免提,顾纤也听到了原秋林带着怒意的呵斥:   “赶紧把微博删了!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负面.消息会对公司造成多大的影响?”   “为什么要删除?吊灯的事情本来就不是意外,我想查明真相,难道还有错吗?”   原秋林对戚如霜没有半分感情,自然也不会为她着想,沉声命令道:“要是你不删微博的话,我们的婚约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好好考虑。”   “不必考虑。与其再纠缠下去,还不如直接解除婚约,免得委屈了你的情人。”   说完,戚如霜也不等原秋林反应过来,径直将电话挂断,姿态利落至极,毫不拖泥带水。   最开始网友们还以为吊灯事件仅是一场意外,但戚如霜发布录像后,其性质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从意外到谋杀,如同雨夜中的惊雷,在每个人耳畔炸响。   听到话筒那端传来的嘟嘟声,原秋林气急败坏,用力将最新款的手机掷在墙上,摔得四分五裂。   呆在办公室的助理战战兢兢,低眉敛目,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自己成为少爷发泄怒气的对象。   包括原老爷子在内的几名董事没多久便赶到公司,质问道:“你没联系戚家吗?为什么还不删微博?即便真有人想谋害她,也要先将热度降下来,之后再慢慢处理也不迟,你们都快结婚了,何必让外人看了笑话?”   想起女人冷漠无情的话语,原秋林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内心也涌起阵阵不安。   “爷爷,戚如霜说要解除婚约。”   原老爷子眉头紧皱,继续发问:“怎么要解除婚约了?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可是能对咱们公司的做法不太满意……”   面对性格严苛的祖父,原秋林下意识隐瞒了部分内容,他不想让自己与菀菀的关系过早的暴露出来,否则会让家人生出恶感,也会对他们的未来造成不利影响。   “你再跟如霜好好谈谈,她也不是孩子了,不能做任何事都由着性子来,若是两家解除婚约,届时造成的损失该由谁来负责?真是胡闹!”原老爷子忍不住呵斥。   原秋林连忙应声,换了支手机想联系戚如霜,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了。   原老爷子虽然上了年纪,却也不是个傻子,瞥见青年仓皇的神情,猜出戚家那边怕是出了问题,不然他也不会急成这副德行。   无论如何,明辉娱乐都是他一生的心血,就算豁上他这张老脸,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司陷入危局。   原老爷子翻出了戚父的号码,拨了过去,好半晌才接通。   “广风啊,《玄鸟》剧组的事情我都听说的,我们绝对会严查,将害人的凶手送到警察局,能不能先让霜霜删除微博,以免事态扩大,造成不好的影响。”   戚父只有戚如霜一个女儿,想到自己的孩子险些丢了性命,他整颗心都被担忧与愤怒占满了。原戚两家是世交不假,日后还有可能结为姻亲,但这家人未免太看重利益了,霜霜嫁给原秋林后,真的能获得幸福吗?   “原老,霜霜有她自己的想法,我作为家长也不好强加干预。再者说来,刑事案件本就应当交由警方处理,这一点我们也和李导演沟通过了,李导演比您还在乎《玄鸟》这部片子,但他更知道人命才是最高层级的价值,余下的一切都不能越过它。”   原老爷子下颚紧绷,脸色也不太好看,还没等他开口,便看到一名董事猛地站起身,面容扭曲的模样格外瘆人。   “怎么了?”老爷子按住话筒,问了一句。   董事用袖口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嘶哑道:“戚如霜又发微博了,她、她说……”   原老爷子最厌恶吞吞吐吐的人,厉声问:“她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自己无法容忍一个不忠诚的未婚夫,决定解除婚约,恢复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十点半见~ 第79章   原老爷子死死按住椅背,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苍老面庞也涨得发紫。   见状,原秋林骇了一跳, 赶忙冲到祖父身边,伸手拍抚着他的脊背,哑声劝道:“您别着急, 解除婚约就解除婚约, 明辉家大业大, 也没必要上赶着讨好戚家。”   “你懂什么?”原老爷子猛地将孙子推开,双眼环顾一周,扫过董事们闪烁不定的眼神, 内心的抑郁更增添了不少。   明辉的规模比戚氏大不假, 但秋林太过年轻, 根本无法掌控住手底下的这帮人, 他活着的时候还好, 一旦他过世,就必须再为他找个盟友, 才能保住原家的地位。   戚父正值壮年又重情重义,要是秋林真将戚如霜娶过门, 只要不做得太过分,日后便能高枕无忧了, 谁知道这小子竟犯了糊涂,放着那么好的姑娘不要,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 才让戚如霜狠下心肠跟原家断绝关系。   “小赵,去准备礼品,我亲自去戚家道歉。”原老爷子边咳嗽边道。   青年英挺俊美的面上满是疑惑,忍不住发问:“爷爷,戚如霜性格倔强,无论我怎么哀求,她都不会回心转意,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原老爷子端起水杯,将温热的茶汤泼在原秋林脸上,语气不善地道:“那个贱人究竟是谁?”   从小到大,原秋林都是令人艳羡的天之骄子,从来没有过这般狼狈的情况,他耳朵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取出手帕擦拭颊边的茶叶,眼底翻涌着屈辱的光芒,并未吭声。   “你不说是吧?那你就离开明辉,跟那个女人过去吧!”   原老爷子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真将自己的孙子赶了出去,原秋林无处落脚,只能给顾菀打电话,但拨了几次都无人接听,便给覃权发了消息。   “菀菀在工作室吗?怎么不接电话?”   覃权很快便回复了:   “原少爷,我跟顾菀正在警察局,《玄鸟》剧组的剧务指认顾菀,说她是谋害戚如霜的主谋,有银行流水和通话记录作为证据,这该如何是好?”   此时覃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警察局的走廊里来回踱步,恼怒和庆幸这两种情绪充斥在他胸腔内。   恼怒的是顾菀居然会想出这种蠢办法来对付戚如霜,庆幸的是顾菀怕自己反对,并没有将事情牵连到他身上。   原秋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算吊灯事件是人为而非意外,但也不应该跟菀菀有关,一旦她被警察传唤的消息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青年的气息陡然急促了许多,驱车前往警局。   由于顾菀刚做完换肾手术,身体委实算不得健康,在提供保证金后,警局便决定将她送回工作室,监视居住,在整个侦查阶段,不能离开住所半步。   想到自己还未拍完的《玄鸟》,顾菀只觉得肾脏都在隐隐作痛,难道她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吗?她不甘心!   青年站在公安局门口,双目赤红,直勾勾地望着顾菀。   “秋林。”女人怯怯唤了一声,眼神不住闪烁,神情心虚极了。   原秋林快步冲上前,手掌牢牢钳制住女人的双肩,咬牙质问:“事情跟你无关对不对?我早就说过会跟戚如霜解除婚约,你不会害她的对不对?”   顾菀自然不会承认,她拼命摇头,两行清泪顺着面颊往下滑落,看上去无比可怜。   押送顾菀的小警察听到这话,双眼瞪得滚圆。怪不得身为明星的顾菀会对舞蹈家下手,原来两人竟是情敌,这样看来,也能解释得通了。   顾菀刚被警车送回工作室,一组照片便在网上疯狂流传。   前几张照片都是顾菀与原秋林的激吻照,而后面几张则是警察出现在工作室附近的图片。   明晃晃的证据摆在眼前,除去某些盲目的粉丝以外,绝大部分的网友都猜到了真相——吊灯事件应当与顾菀有关,不然《玄鸟》剧组中那么多演员,为什么只有她被牵涉其中?   【天啊!之前我还以为顾菀挺惨的,自己身体不好也就算了,还要被狠毒的母亲、舅舅拖后腿,当时全网黑的阵势也忒吓人了,没想到他们叶家人是一脉相承的可怕,吊灯事件说不定就是她亲自策划的。】   【楼上,没有证据的事情别瞎说,造谣犯法你知不知道?】   【菀粉们快别下场了,你们的正主都已经触犯刑法,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关到监狱了,还洗什么?她跟她妈一副德行,母女俩是小三专业户,真恶心!】   顾菀坐在沙发上,机械地刷着微博,在看到那些差评时,她整张脸都扭曲起来,那副狰狞的德行格外瘆人。   这档口顾纤也在关注着网上的动向。   眼见着众人对顾菀的愤慨已经到达了极点,她再次登录了自己的账号,编辑一篇长文,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其中包括顾临呈和曲斓结婚的原因,以及叶楠青无耻至极的上位手段。   因为谢颂的缘故,顾纤的粉丝数早就突破了百万,大家都觉得她运气好,或者说很有手段,才能得到谢氏总裁的垂青。   但此刻看到这篇文章,心情难免有些复杂,同时也认识到了豪门究竟有多可怕。   顾临呈分明不爱曲斓,但为了得到曲教授的专利,就能违背本心,将人家的女儿娶过门,等妻子失去利用价值以后,便被弃若蔽履,放任小三上门闹事。先前他还逼迫婚生女给私生女捐肾,简直是渣男中的战斗机,半点良心都没有。   网友们纷纷前往顾氏财团的官博底下,实名辱骂顾临呈。   官博顶不住压力,关闭了私信和评论,却没想到此举更加犯了众怒,有许多大v也转发了顾纤的长文。   一时间,与顾家有关的热搜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榜单。   这么多年来,曲外公一直都在做慈善,教导资助的学生多如过江之鲫,其中有夏家姐妹这种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也有知恩念情的厚道人。   得知当年的真相后,掌握了一定话语权的成功人士不约而同的像顾氏财团施压,让他们跟曲家人道歉,同时勒令顾临呈辞去总裁一职,他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放在桌上的手机不断震动,顾纤瞥了一眼,发现是老宅打过来的,红唇噙着冷笑,毫不客气地挂断了。   谢颂站在少女身侧,扫见屏幕上的数字,问:“不接吗?”   “顾老爷子刚愎自用到了何种程度,相信你也清楚,接通了也不会听到什么好话,我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看着纤纤的小模样,谢颂只觉得她哪里都好,长臂一伸,将人搂在怀里,不断亲吻着光洁饱满的额头,哑声道:   “顾菀给卢仁汇款时,用的是别人的账户,不过我有她去银行办理手续的证据,到时候交给检方,她就无法脱罪了。”   “其实顾菀是否脱罪并不重要,她移植了顾临呈的器官,产生了慢性排异反应,目前医学上没有合适的手段治疗病情,只能尽量控制,但她身败名裂到了这种程度,能静得下心好好保养才怪。”   顾纤环住谢颂窄瘦的腰,侧脸贴在他腹部,隔着衬衫蹭了两下,敏锐的发现男人的身体变得紧绷起来。   “别乱动。”   略带薄茧的手掌固定住她的面颊,谢颂弯下腰,注视着少女璀璨明亮的眉眼,内心中翻涌着剧烈的情感,恨不得即刻占有了她。   炙热的亲吻如雨点般坠落,先是亲吻浓密的眼睫,接着落在秀挺的鼻尖,最后才覆上了柔软的唇瓣,彼此贴合,彼此试探……   过了许久,气喘吁吁的男女终于分开,谢颂两手掐住纤细的腰肢,花梨木椅不堪重负,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幸亏曲外婆和徐雁都在楼下照顾小博衍,否则便有些尴尬了。   顾纤早就接受了谢颂,丝毫不显扭捏,她面颊酡红,如同醉了酒那般,懒洋洋地趴在椅背上,姜黄色的衬衫被扯开了三颗扣子,露出精巧的锁骨。   谢颂定了定神,将少女的衣襟拢好,嗓音沙哑到了极点:“乖,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冲个澡。”   顾纤了然地瞥了他一眼,缓缓颔首。   青年刚进浴室不久,她便听见了停车的声音,杏眼中划过丝丝讽刺,果然是顾临呈来了。   顾纤走到院中,看着几欲疯狂的顾临呈,以及气怒不已的顾老爷子,她面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   “顾纤,你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在网上胡说八道!顾家把你养到这么大,哪里对不起你了?”中年男子抬脚踹门,发出哐哐的响声。   “我撒谎了吗?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跟我母亲结婚就是为了冻干专利,当目的达成后,便放任叶楠青找上门,你敢说你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吗?”   在那本该死的小说里,顾纤最厌恶的人不是顾菀,而是顾临呈,要是没有这个卑鄙无耻的禽兽,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下午六点见~ 第80章   顾家人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即便到了这种地步, 顾临呈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身为顾氏财团的总裁, 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曲辰将冻干专利转让给别人吗?顾氏本就是靠食品行业发家的,若是被别人抢占了市场份额,势必会走上一条无可逆转的下坡路。   他跟曲斓结婚也是迫于无奈, 至于叶楠青做下的恶事, 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顾纤一眼便看出了顾临呈的想法, 杏眸中的厌恶几欲喷薄而出。   “你们来找我也没有任何用处,想要平复众怒,顾临呈必须辞职。”   顾老爷子用力攥住拐杖, 想起给他打电话施压的那些成功人士, 面色忽青忽白。   顾纤并没有关闭微博推送, 此刻手机屏幕亮起来, 上面写道:顾氏总裁恶习难改, 再次包养情人,两人育有一子。   娱记们的本领确实称得上神通广大, 如果他们想查一个人,会拼了命地将所有秘密呈现在公众眼前, 闵琰的事情瞒了叶楠青好几年,眼下却在短短几日内被爆了出来。   看着少女低头刷手机, 顾临呈心底升起不详的预感,恰好电话响了,他刚接通便听到了闵琰委屈的哭诉声:   “临呈, 有好多记者堵在别墅外面,他们知道我跟宝宝的身份了,这可怎么办?”   进入六月份后,南市的天气已经能称得上炎热,在这种情况下,顾临呈却觉得骨缝中都渗着丝丝寒意,让他忍不住发抖。   “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千万别出去,也别接受记者的采访,记住了吗?”中年男子的语气格外严厉,若是仔细分辨的话,还能听出几分颤抖。   从很久以前起,闵琰就依靠顾临呈过活,此时自然不敢拒绝,只能仓皇的答应下来。   顾老爷子站在篱笆院外,隔着一道院墙,看着对面纤细瘦弱的少女,心底翻涌着阵阵挫败,要是他能早点约束长子,不让他跟叶楠青厮混,也不至于闹到这种覆水难收的地步。   况且顾纤又得到了谢颂的垂青,两家公司合作,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正如顾纤所言,想挽回局面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让顾临呈离开集团。   “好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咱们先回去吧。”顾老爷子嗓音中透着疲惫。   闻言,顾临呈张了张嘴,好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只能跟在父亲身后,沉默地上了车。   “临呈,为了公司考虑,你先休息一段时间,等热度降下来了再说。”   放在膝头的双手紧紧握拳,顾临呈眼珠子里爬满血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大半生的努力竟然被顾纤毁了。   “爸,不过是些流言而已,我让新浪高层撤热搜还不行吗?总会过去的。”   心口传来阵阵绞痛,老爷子咬紧牙关解释:“你还不明白吗?事情的关键不在于那些网友,而在于曲辰的学生,他本就是全国知名的科学家,学生们不是成了年轻有为的研究员,便是自己经商,他们联合起来抵制顾氏,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不如先让临州接受公司,他对家业不感兴趣,不会让你为难的。”   顾临呈暗暗冷笑,世界上哪有人会对金钱不动心?否则的话,顾临州也不会自己创业了。   “你去工作室看看顾菀,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免得事态越发严重。”   自打做了移植手术后,只要一想起自己缺失的那个肾脏,顾临呈便无法控制地对顾菀生出厌恶,如今父女俩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他点了点头,等司机将老爷子送回老宅后,便掉头前往工作室的方向。   顾临呈到达目的地时,叶遇婕恰好也在,她穿着宽松的短袖和热裤,整个人消瘦无比,估摸着还不足八十斤,就像行走的窟窿那般。明明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却死气沉沉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遇婕叫了一声姑父,跟在男子身后走进工作室。   工作室的员工早就离开了,房间内空空荡荡,一片狼藉,顾菀跌坐在沙发上,唇色苍白,发丝散乱,看上去极为狼狈。   “表姐。”叶遇婕走上前,握住女人冰凉的指尖,面上布满忧虑。   顾临呈站在顾菀面前,锃亮的皮鞋踩在粉底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语气不耐地问:“卢仁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才会攀咬你的?”   顾菀并未作答。   见状,顾临呈内心的愤怒更加浓郁,猛地冲上前,狠狠甩了顾菀一耳光,骂骂咧咧道:“你们叶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叶炳闹出医疗丑闻,你妈买.凶.杀.人,就连你也干出这种蠢事,没长脑子吗?”   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叶遇婕脸颊扭曲了一瞬,不过她低着头,并没有被那对父女发现异样。   叶遇婕走到厨房,用玻璃杯接矿泉水,又往里面倒了某种无色无味的液体,待混合均匀后,便端到了顾家父女面前。   “最近天气很热,人的情绪也很容易暴躁,先喝点水吧。”   顾临呈也没想太多,将水杯接过来,大口大口地灌进肚子里,而后继续道:“你去做个精神鉴定,只要检查出精神有问题,就不必承担刑事责任。”   干瘦的手紧紧抠着沙发,顾菀嘶哑道:“如果我成了精神病,以后还怎么演戏?”   “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想着演戏?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顾临呈只觉得万分可笑,要是顾菀能安分点,移植肾脏后老实呆在剧组中拍戏,不去招惹戚如霜,顾家哪会落得这种进退维谷的处境?她还想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简直是痴人说梦!   顾菀喝了口水,慢慢平复心绪,过了不到五分钟左右,父女俩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木然,显然是dk药剂起效了。   叶遇婕冷笑一声,开启手机的录像功能,冲着神情恍惚的女人发问:   “顾菀,是不是你收买了卢仁,让他对拍摄现场的吊灯做手脚的?”   “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人五官扭曲起来,“原秋林分明是我的,但戚如霜却占据着未婚妻的位置,我也是被逼的。”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不想坐牢,可能会去做精神鉴定。”   由于陷入到了催眠状态,顾菀根本不能撒谎,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完全展露在摄像头眼前。   对此,叶遇婕满意至极,坐在沙发上编辑微博,将刚才的视频传了上去。   早在叶炳坐牢前,叶遇婕便得知了事情始末,若非顾菀掌握了自己容留他人吸毒的证据,爸爸也不必一力承担起所有的罪名,在监狱中吃苦受罪。   她做梦都想找顾菀报仇,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反正母亲早就买好了去澳洲的机票,今晚就能离开,还怕什么?   嘴角噙着一丝笑,叶遇婕大摇大摆地从工作室离开。   与此同时,微博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菀粉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视频中的女人的确是他们的偶像没错,但嘴里却说出这种恶毒的话,令人失望极了。   【实锤了,顾菀确实是小三,插足原秋林与戚如霜的感情,甚至为了消灭情敌,还伙同剧务对吊灯做手脚,手段深得叶楠青真传,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等等,顾菀神情呆滞,好像不太正常啊,是喝醉了还是被催眠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触犯了刑法,要是在审判过程中出具精神鉴定,那份报告百分之百是假的。】   过了整整三个小时,顾菀体内的dk药剂才失效,她揉了揉眼,看到四十几个未接电话,额间渗出了不少冷汗。   她给覃权拨了过去,电话甫一接通,便听到男人气急败坏地咒骂声:“顾菀,你自己想找死也别拖累我,那段视频在网上疯传,我作为你的经纪人,已经被明辉开除了,你满意了?”   “什么视频?”   “你自己去看吧,明辉跟顾氏的股价一路暴跌,就算顾临州临时接替了总裁的位置,依旧不能扭转颓势,你们顾家快完了。”   说完,覃权丝毫不在乎顾菀的感受,直接将电话挂断,等女人反应过来,才屏住呼息点开网络上的视频。   听清了对话内容后,她眼前一黑,险些昏迷过去。   叶遇婕!她、她怎么敢?   顾菀从来没把那个愚蠢的表妹放在眼里,却不料自己竟被叶遇婕算计了,堵死了她最后一条活路。   不能做精神鉴定,就意味着她必须坐牢,换过肾脏的人本就活不了多久,难道她要死在监狱里吗?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都是顾纤的错,要不是她从中作梗,自己也不会沦落至此。   顾菀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恨意,也不去管正处于昏迷中的顾临呈,从男子衣兜中找到车钥匙,踉跄地冲了出去,在警察们反应过来前,开车直奔桃花镇。   如果她真要下地狱的话,也必须带上她的好妹妹,否则就算是死,她也不会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的更新也会晚一点,妹砸们明早再看吧~ 第81章   顾菀驱车前往桃花镇时, 顾纤正跟谢颂在后山散步, 这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木,轻风吹过, 带来一阵幽然的浅香,让人不由生出沉醉之感。   两人从后山走回洋楼,站在两株珍贵的银缕梅前, 顾纤拿出手机, 正准备拍下银缕梅的照片发给闻召, 突然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路旁停着一辆路虎, 正在加速朝篱笆院撞来!   顾纤瞳仁紧缩,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就被谢颂攥住手腕, 往洋楼的方向跑。   但篱笆墙的观赏价值远大于实用价值, 根本承受不住越野车的冲撞,墙壁倒塌以后, 那辆路虎仍未停歇,直直朝向顾纤奔来。   顾菀看着面前的一对男女, 欣赏他们眼底的惊恐与慌乱,整颗心都被激动的情绪占据了。   顾纤勾引了谢颂, 将来很有可能成为谢氏的总裁夫人,但只要她死在今天,就永远都不可能和谢颂完成婚礼, 到时候就算自己坐一辈子的牢,也值了。   周围的保镖发觉不对,赶忙去车库开车,但他们的动作再迅速,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谢颂拉着顾纤来回闪避,芍药与月季纷纷被车轮碾压,庭院中一片狼藉,弥散着浓烈的花香,也笼罩着诡异的不详。   透过玻璃,顾纤跟顾菀对视了一眼,万万没想到她居然逃脱了警察的监视,一路赶到桃花镇。   都到了这种时候,顾菀已经不急了,她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愉悦感,谢颂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但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无论怎么奔跑,路虎与二人的距离都在缩短。   “阿颂,你放开我,顾菀想杀的人是我。”顾纤绕过一棵桂树,气喘吁吁道。   “别胡说,再坚持一会儿,保镖马上就来了。”   话音刚落,保镖便开车冲了过来,顾菀自然也发现了他们的动作,眼里划过丝丝厉芒,一脚踩下油门,直接将桂树撞倒了。   在汽车撞过来前,谢颂将顾纤牢牢护在身下,而他自己则被粗壮的树干狠狠砸在了后脑处,殷红鲜血不断往下涌,粘稠而又湿热,漫在顾纤的脸上,带着浓烈的腥气。   “阿颂!”   顾纤撕心裂肺地大喊出声,她拼了命地想要挣扎,但身上压着青年的躯体和桂树,根本动弹不得。   十几名保镖纷纷奔到院子里,保镖队长将顾菀从汽车中拖拽出来,余下的人合力将树干搬开,随即拨打了急救电话。   顾纤手上满是鲜血,她不知道谢颂究竟伤在哪里,也不敢乱动,有一名保镖蹲在地上,盯着青年被血浸湿的衬衫,发现是主动脉破裂,连忙用手按压住破裂处近心端1至2厘米的地方,进行急救。   “顾小姐,老板头部受到了撞击,手腕上的主动脉被割开,现在止血有些困难。”   闻声,顾菀咯咯笑个不停,“顾纤,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居然毫发无伤,看来谢颂确实挺在乎你的,不过他就要死了!你难不难过?”   将女人痛苦的神情收入眼底,顾菀越发畅快。   周围的保镖听到这话,内心升起阵阵寒意,觉得顾菀跟疯子没有任何差别,从别人的痛苦中汲取快乐。   突然,顾纤好像想到了什么,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冲到洋楼的客厅里,抓起桌上的那盆芦荟,撕下叶片,轻轻按在青年的伤口上。   这盆芦荟吸收了最多的息壤,性状早就跟最初不太相同,能够促进组织愈合,一定可以治好谢颂的,一定可以!   大概是老天爷听到了顾纤的祈祷,芦荟竟起到了奇效,减缓了动脉出血的趋势。   保镖不由瞪大双眼,刚想说什么,救护车便赶到了,医生仔细检查谢颂的伤势,之后让担架员抬着担架,将人带上车,顾纤紧随其后,双眼肿胀不堪,看起来无比可怜。   “医生,阿颂没事吧?”她哑着嗓子问道。   “暂时不清楚谢总颅内的情况,必须做ct才能判断,不过伤口的出血量不大,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顾纤用力咬住下唇,握住谢颂未受伤的手,喉间发出低低的哽咽声。   阿颂,你一定要好起来,我跟博衍都不能失去你。   谢颂被送到私立医院救治的期间,警察终于赶到了桃花镇,看到杂乱不堪的篱笆院,他们完全愣住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个女人竟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顾菀的手脚被绳索牢牢捆住,整个人就跟蛆虫那般,不住在地上蠕动着,她扯着嗓子叫喊:“警察同志,他们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快把我放开!”   原本保镖是不屑于打女人的,但面对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他实在忍不住了,一耳光扇在顾菀脸上,将她打得嘴角渗血。   “警察同志,她开了路虎闯进小院,把我们老板撞得生死未卜,救护车刚将人送到医院,顾菀具有这么强的攻击性,为什么不把她关起来?”   警察们已经惊呆了,以往顾菀都是以温柔和善的形象出现在荧屏上,即使他们知道这副表象掺了很多水分,却没料到她能坏到这种程度。   “抱歉,我们以为她刚做完手术,身体不好,在看守所不太方便……”   保镖也明白警察们是按照规定办事,无奈叹了口气,便看到徐雁和曲外婆推着婴儿车走到门前。   “这、这是怎么了?”曲外婆紧盯着倒在地上的顾菀,嗓音沙哑无比。   “谢颂被我开车撞伤了,主动脉破裂,说不定还没等赶到医院,人就没了。”顾菀幸灾乐祸,肾脏处传来的隐痛不止没让她安分下来,反而令她更加疯狂。   徐雁眼前一黑,幸亏被保镖扶住一把,这才没摔在地上。   保镖队长唯恐徐夫人出事,连忙反驳:“老板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您要是不放心的话,便先去医院看看吧。”   徐雁僵硬地颔首,转头望向曲外婆,哑声开口:“曲姨,麻烦您好好照顾小博衍,我先去照顾阿颂。”   曲外婆自然不会拒绝,等徐雁离开后,她又找到保镖队长,详细问明了当时的情况,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保镖队长将洋楼附近的监控调取出来,交给警察,作为起诉顾菀的证据,但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份视听资料竟然流传到了网上,看到谢氏总裁跟顾纤被一辆路虎追赶,网友们的心全都揪到了一起,跑到顾菀的微博底下破口大骂。   【我之前说错了,顾菀不止是小三,她简直是个禽.兽!顾纤究竟怎么招惹她了,居然想要了亲妹妹的命,若不是谢总护住自己的女人,顾纤早就死了……】   【楼上别担心,顾纤好好的,有危险的是谢颂,听说他被送到抢救室中,这都四个小时了,谢氏官博仍没有消息,情况怕是不太妙。】   【请严惩顾菀这个杀人凶手!】   【+1】   原秋林坐在家里面,看着电视上播报的新闻——知名女星涉嫌故意杀人,目前已被刑拘。主持人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与鄙夷,还隐隐带有几分后怕,以前她跟顾菀也合作过,亏得没有得罪这个疯子,否则说不准也会被报复。   伸手揉了揉脸,原秋林疲惫至极。   自从那几张激吻照流传开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和菀菀的关系,现下丑闻一桩接一桩的爆出来,明辉与顾氏也被逼到了绝境,岌岌可危。   最开始原老爷子还以为孙子护住的是个不错的女人,没曾想他居然瞎了眼,跟顾菀那种货色纠缠不清,才会走到这一步。   原老爷子站在沙发前,定定地望着原秋林,声音冰冷:“召开发布道歉吧,我们别无选择。”   原秋林明白祖父的意思,他是希望自己舍弃顾菀,否则迟早会被她连累。   “好。”青年颓然地闭上双目,面色苍白如纸。   作为热搜榜上的红人,原秋林要召开发布会的消息甫一放出,便在网上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不止吸引了许多媒体前来,就连网友们也紧跟着事情的发展,生怕错过了半点细节。   一名女记者率先站起身,毫不客气地问:“原先生,请问您跟顾菀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跟顾菀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确实出轨了。”   “那您是否知道顾菀涉及两起刑事案件?”   原秋林缓缓摇头:“不清楚。在外人看来,顾菀无疑是温和美丽的,我也是被她光鲜的外表所吸引,因为交往的时间不长,并不了解她的内在,也没想过她会这么狠毒。”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听不出原秋林这话是在推卸责任?不过明辉好歹也是业界的大公司,就算口碑暴跌,仍然掌握着资本,估计不会放弃娱乐圈这块大蛋糕。   “今天之所以召开发布会,是为了向被我伤害过的人道歉,我对不起戚如霜,对不起戚家,也对不起支持明辉的大家。”   话还没说完,原秋林就被一瓶矿泉水狠狠砸在鼻梁上,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淌,那副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33095640,曼蔓,36525142,莱宝,蜜五位妹砸的地雷~   感谢janjakna的浅水炸弹~   明天下午六点见~ 第82章   砸过来的矿泉水瓶根本没开封, 直接将原秋林的鼻梁给砸断了, 青年两手捂着脸,殷红血丝顺着指缝往下淌, 发布会现场霎时间陷入到一片混乱中。   助理和保镖护着受伤的原秋林退场,记者们也没有追上去,反正原秋林已经交代了大部分内容, 只要将这些东西写成文章, 以最快的速度发布出去, 便能博得公众的关注。   与原秋林相比,顾菀的处境则要更加艰难,她开着路虎碾轧谢颂与顾纤的视频被传到了网上, 这种切实证据摆在眼前, 无论菀粉有多爱自己的偶像, 现在也不由失望到了极点, 还有很大一部分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脱粉回踩。   如今顾菀在网上有了新的外号,被称为“穴居狼蛛”, 明辉娱乐将她除名,后援会给纷纷解散, 她的微博下一片骂声,简直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由于慢性排异反应的缘故, 顾菀的血压一直不太正常,此时听见广播的内容,直接昏迷过去。   小警察瞥了她一眼, 面上露出几分为难,“张哥,顾菀昏过去了,要把她送到医院吗?”   名为张哥的中年人狠狠吸了口烟,即使对顾菀这种恶毒的女人万分厌恶,也不能违背自己的职责,摆手道:“掉头去医院,别让她死在车里。”   等顾菀幽幽转醒时,首先便看到了自己被铐住的双手,她眼底划过一丝讽刺,冲着面前的警察发问:“谢氏发微博了吗?”   “发什么微博?”小警察有些不解。   “谢颂死了没?我记得他好像伤的挺严重。”她略微皱眉,那副思索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小警察再也不想跟她共处一室,偏偏不能违背上级的吩咐,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原地,免得顾菀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没多久,就有医生走进来,语气淡漠道:“你体内的肾脏原本就出现了排异反应,近段时间还服用了某种药剂,对代谢产生极大的负担,最好的方法就是摘除移植肾,保住原本的器、”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尖利的叫声所打断:“你休想骗我!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肾.源,就算是死也不会摘除的!”   此时的顾菀有些发烧,她面色涨红,肾部也传来极为明显的胀痛,她一整天都没有排泄过,说明肾脏确实快坚持不住了。   “既然顾小姐不愿意做手术,便用药物控制吧。”   医生又检查了顾菀的症状,说完这句话后,才离开病房。   顾菀先收买卢仁,对剧组吊灯做手脚,险些害死戚如霜,而后又开车驶入民宅,触犯了故意杀人罪,检方很快便收集了证据,向法院提起诉讼,因顾菀本就是公众人物,造成的影响又极为恶劣,此次审判一直被媒体追踪。   最终顾菀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法院开庭那天,只有顾临州一个人出现了,看着骨瘦如柴的大侄女,男人眉宇紧皱,内心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顾菀给顾家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老爷子与顾临呈都怨她恨她,说什么都不会出现,甚至巴不得和她断绝关系。   等法官做出判决后,顾菀被法警押着往外走,顾临州来到她身边,哑声问:“你害戚如霜还可以说是一时糊涂,为什么要对纤纤下手?”   蜡黄的脸庞扯出讽笑,顾菀望着小叔,尖声道:“我所有的一切都被顾纤给毁了,要是她最开始就同意做移植手术,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她改变了我的人生,我让她也尝尝同样的痛苦,有错吗?”   直到现在,顾菀仍不知悔改,顾临州深感无力,也不再浪费口舌,摇头离开了法院,驱车前往谢氏旗下的私立医院。   顾临州赶到病房时,顾纤正坐在床头,眼神落在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纤纤。”顾临州有些不忍。   “阿颂昏迷七天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之前我们说好了,要在下个月举行婚礼,但他食言了。”   顾纤眼圈通红,却没有流泪,她很清楚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除去给别人增添负担外,什么都做不到。   “医生不是说了,他这几天就有可能醒过来,你别太担心。”   少女缓缓摇头,谢颂做了颅脑ct,脑部的血块压迫到了神经,即使醒了,也不能像以往那样。   顾纤从来没有这么憎恨过自己,她总以为她能应付得了顾菀,在后者监视居住时,便彻底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会将阿颂害到这种地步。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法院开庭。”她脸色苍白,身形瘦弱,分明刚生产不久,整个人却消瘦的让人心疼。   “对。”顾临州点了点头,“顾菀被判了十二年,她身体不好,心理也出了问题,估计争取不到减刑的机会了。”   顾纤轻轻嗯了一声,拿起一次性毛巾,用温水浸湿,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谢颂的面颊,也没有注意到青年的手指颤动了下。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顾临呈低声问道。   “他昏迷,我就在床前陪他,他醒来,我就会马上跟他结婚。”顾纤抿了抿唇角。   顾临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从初时起,顾家就对不起纤纤,他们从来没有养育过这个孩子,甚至还间接害死了她的母亲,让曲家人沉浸在悲痛中。   等纤纤长大后,顾临呈又疯子那样,想让小女儿给大女儿捐肾,才引发了这一连串的悲剧。   “你好好保重,有什么事情就给小叔打电话。”   顾纤明白顾临州是出于好意,她微笑着颔首,将人送出病房,这才一步步挨到床前,捏了捏谢颂的指尖,轻声喃喃:“阿颂,你快点醒过来,昨天晚上小博衍又哭了,他虽然不会说话,却也是记得爸爸的,你不在身边,他很想你。”   最近恰好是梅雨季,绵密的雨丝打在窗户上,空气中也弥漫着湿潮的味道。   顾纤泡了杯蜂蜜水,她怕谢颂呛着,便将病床摇高,用汤匙一勺勺地喂他。青年出事以后,她一方面将希望寄托在现代的医疗手段上,另一方面又期冀息壤能够起效,每天睁开眼便开始祈祷,直到入夜,才被浓烈失望所笼罩。   她爱的人依旧没醒。   转眼又过了三天,顾纤在外面与医生交谈,便见着徐雁从病房中冲了出来,急声道:“医生,阿颂醒了!您快去看看他。”   顾纤心跳加快,什么都顾不得,飞快地冲进病房里,待看到坐在病床上的青年时,酸涩与激荡的情绪占满了她的胸腔,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低低哽咽着。   医生仔细检查总裁的身体状况,突然,对上男人空洞的目光时,他心里咯噔一声。   “谢总,您、您的眼睛……”   谢颂知道纤纤也在,所以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不妥,岂料还是被医生发现了。   听到这话,顾纤紧咬牙关,快步冲到床前,用力握住了青年的手,颤声开口:“阿颂,你能看见我吗?”   谢颂不想欺骗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沉默了半晌,缓缓摇头。   顾纤胡乱擦干眼泪,不管怎么样,阿颂能醒来就是好事,南市的医生没法治好他的眼睛,那就到京城去,如果京城也不行,就把国外的专家请过来,总会有办法的。   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谢颂将人抱在怀里,即使眼前一片昏暗,看不见湛蓝的天空,看不见浓绿的树木,他依旧不觉得惶恐。   徐雁站在病房门口,伸手抹了抹眼泪,转身走到医生办公室,沉声问:“阿颂为什么会失明,要怎样才能治好?”   医生正在查阅谢总的检查报告,指着片子上的阴影,道:“谢总后脑受到了撞击,颅内形成血块,压迫到了视神经,才会导致失明。”   “那做开颅手术能治好吗?”徐雁急切的问。   “眼下谢总没有生命危险,但他形成血块的位置不适合做手术,否则会带来极大的风险,即使是国内经验最丰富的医生,也没有半数以上的把握。”医生能理解徐雁的心情,无奈地叹了口气。   徐雁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她扶着墙壁,踉跄离开了办公室。   阿颂今年才二十八岁,这么年轻,这么优秀,却因为顾菀那个疯子,他的世界失去了光明,只剩下一片黑暗。   徐雁几乎快被剧烈的痛苦给淹没了,但回到病房后,她并没有提及自己与医生的对话,免得纤纤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顾纤的感知很敏锐,自然察觉到了徐雁的变化,她狠狠抠了下掌心,端了杯水走到隔间,塞进徐雁手中,语气坚定道:“阿颂肯定能痊愈的,您别着急。我外婆坐了好些年的轮椅,现在也能走路了,医学上的奇迹并不少,为什么不能发生在阿颂身上?”   “你说得对,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顾纤正色颔首,走出隔间坐在病床前,陪在谢颂身畔,告诉他近来发生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的更新不要等~明天看吧 第83章   谢颂醒来后, 身体恢复的速度便加快许多, 因为数日没有动弹,最开始他还有些虚弱, 过了三天精神就变得饱满起来,如果不看那双灰暗眼眸的话。   私立医院的医生再次为谢颂做了身体检查,确认他各项指标都达到正常, 就让他出院了。   谢颂刚刚失明不久, 还不适应满是黑暗的生活, 眼见着青年手持盲杖,一次次进行着定向行走训练,跌倒了无数回, 顾纤心口泛起针扎般的疼痛, 那种压抑的感觉完全无法遏制, 但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免得谢颂难受。   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两个月, c大已经开学了,但顾纤并没有回归校园。   在她眼里, 所有的人或物都及不上谢颂重要,眼下那人正处于最困窘的境地, 无论如何都要陪他走完这段旅程。   此时谢颂正在适应庭院中的环境,顾纤给闻召端了杯茶, 低垂眼帘,语气中透着几分歉意:“闻叔叔,我怕是不能转到植物学专业了, 在阿颂的身体痊愈之前,我不会离开他。”   看着少女坚定的眼神,闻召也猜出了她的想法,两手交叠放在膝头,道:“我看过阿颂的报告,他颅内存有血块,压迫了视神经,对不对?”   顾纤点头。   人体本就有一定的自愈功能,但凡谢颂脑内的血块少些,都有自行吸收的可能性,偏偏血块的数量太多,早已超出了转化的范围,开颅手术又伴随着极大的风险,才会陷入这种境地。   “最近研究所有个项目,是从中药丹参中提取出丹参酮x,这种成分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但在丹参中存量极少,也无法人工合成。”   指尖微微颤抖了下,顾纤目不转睛地望着闻召,问:“闻叔叔,您的意思是,丹参酮x可能对阿颂有用?”   闻召并没有否认,不过科学研究本身就带有极强的不确定性,他必须提前给纤纤打个预防针,免得她承受不住愿望落空的结果。   “我们研究所是整个华国最顶尖的研究机构,目前只成功提取过一次丹参酮x,有的研究员甚至觉得这种成分根本不存在,否则也不会失败了无数次。”   闻召很清楚顾纤在培育植被上的天赋,那么珍贵的银缕梅本来已经栽活了,可惜又因为车轮的碾轧而失去生机。   “纤纤,你愿不愿意进京城研究所?我导师是副所长,可以引荐你进去。”   顾纤对植物学很感兴趣,但她更想治好阿颂,她知道闻召口中的导师是年叙,全国知名的植物学家,也许他说的是真的,自己可以通过培植丹参、提取丹参酮x来帮助阿颂。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英俊挺拔的青年,眼神变得尤为鉴定,一字一顿道:“我愿意加入研究所,不过我之前查过,进所的学历要求最低也是研究生,恐怕不合规定。”   闻召笑了笑,“这没关系,由于特殊原因,很多老教授都不具有博士学历,但他们在植物领域做出的贡献却是不容忽视的,只要你能拿出成果来,没有人会说闲话。”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研究所在京城,你们可能要搬家了。”   听到这话,顾纤下意识地将目光投注在徐雁身上,后者没有半点犹豫便同意了,身为母亲,为了孩子她可以付出一切。   “那我先上楼,问问外婆的意见。”   边说着,顾纤边走上楼梯,抬手轻叩房门,等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这才将门板推开。   少女眼底蕴着愧疚,一步步挨到婴儿床旁边,试探着道:“外婆,刚才闻叔叔跟我说了件事,有一种名为丹参酮x的成份,也许能治好谢颂的眼睛,不管这份希望有多么渺茫,我都想去试一试。”   衬衫的下摆正好荡在小博衍面前,他伸手扯了两下,肉乎乎的小脸上挂着笑,声音既温暖又治愈。   曲外婆拍了拍外孙女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纤纤,外婆早就说过,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家人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着你。”   “可是研究所在京城,您跟外公在南市生活了大半辈子,临到晚年还要背井离乡,都是我不好……”杏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顾纤有些哽咽。   “傻孩子,有亲人的地方才叫家,并不是固定的场所,只要跟你们在一起,我这把老骨头就心满意足了。”   顾纤蹲在地上,紧紧握住曲外婆的手,缓了好半晌才将眼泪憋回去。   由于谢颂身体不方便,近段时间都是曲外婆与徐雁轮流照顾小博衍的。天黑后,顾纤牵着青年的手,将人带到浴室,在浴缸里放满水,道:“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吧。”   眼前黑茫茫的,谢颂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的听觉、嗅觉、触觉都有了显着的提升,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水汽,也能嗅闻到鼻前萦绕的浅香,纤纤甫一开口,他喉结上下滑动着,随即点头。   顾纤按住谢颂的肩膀,等他在浴缸边缘坐稳后,才自上而下地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   即使暗暗告诫过自己不要多想,顾纤面颊也不禁有些发烫,她把脏衣服扔在篮子里,腰身弯得更加厉害,将长裤褪了下来。   视线紧盯着瓷砖上的花纹,顾纤轻咳两声,以此掩饰尴尬,道:“可以进去了。”   谢颂漫不经心地颔首,轻车熟路地躺进浴缸里,铁臂稍一用力,将少女拽了进去。   霎时间水花四溅,温热的布料紧贴在身上,顾纤下意识闭上双眼,便听到了青年粗噶的嗓音:“纤纤,你身体好了吗?”   她怔愣片刻,藕臂环住谢颂的脖颈,低低嗯了一声。   ……   翌日,顾纤是被鸟鸣声吵醒的,桃花镇罕见地没有下雨,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盘旋,让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谢颂将少女抱在怀里,俊美面庞上满是餍足,抬手拍抚着光润的脊背,低声说:“昨晚你累坏了,再睡会吧。”   顾纤眼神迷蒙地躺在青年的胳膊上,反应了好半晌,终于明白了谢颂的意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咱们搬到京城好不好?”   浓黑剑眉微微上挑,谢颂面露讶异:“在南市住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京城?”   “闻叔叔想让我进研究所,看看能否从中药中提取出丹参酮x,我很喜欢植物学,可以吗?”   顾纤怀里抱着薄被,指尖抵着谢颂的下颚,青黑色的胡茬很刺手,但她却像是上瘾了般,一遍又一遍地摸索着,直到被男人反剪住双手,这才老实下来。   “你要是不需要休息,咱们还可以继续。”他低声威胁。   少女缩了缩脖子,霎时间就乖的像鹌鹑似的,谢颂不免有些遗憾。   “我的身体状况不方便去公司,无论是在南市还是京城,都能进行视频会议,你想进研究所就进吧。”   大掌包裹住柔软的小手,他低下头,炙热的吻落在掌心,带来阵阵痒意。   顾纤他们搬家的消息仅通知了寥寥几人,徐雁将在林间交给张笑打理,而两座洋楼则由宁家人照看,虽然庭院遭受了顾菀的摧残,但遗留在土地中的息壤却带来了生机,短短一个月,所有的花木都恢复如初,仿佛那桩灾祸仅是一场噩梦。   离开那天,曲芸跟宁岚岚前来送机,后者年纪小,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曲芸拿起纸巾,不断为她拭泪。   顾纤哭笑不得,揉了揉宁岚岚的小脸,轻声安抚:“你要是想我了,就去京城看我,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京城离南市还是挺远的,纤纤你早点回来呀。”   “我尽量。”   顾纤也希望自己能早日提取出丹参酮x,若是这种物质可以治好谢颂的眼睛,那就再好不过了。   “表姐,庭院中的花茶就辛苦你和岚岚炮制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只不过是花苞的品相好,香气才与众不同。”   瞧见站在芸表姐身畔的小叔,顾纤心底生出几分异样,不过她也没有多问,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冲着他们摆摆手,搭乘谢氏的私人飞机前往京城。   接近两个小时的航程中,顾纤一直将小博衍抱在怀里。   这孩子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最开始吓得嗷嗷大哭,小手用力拽着母亲的衣服,过了一会儿,他大概是习惯了,不仅止住了眼泪,还咯咯笑出声来。   周恒身为谢颂的秘书,办事很是妥帖,早就在研究所附近买下了一栋别墅,还请了一名干活勤快的阿姨,也能帮忙照顾着些。   盲人都需要一定时间来适应新环境,顾纤跟在谢颂身边,陪他在别墅里外来回行走,盲杖敲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让她心里一阵发酸。   一家人刚在京城安顿下来,闻召便带着顾纤前往研究所。   研究员们看见少女尚带着稚嫩的面庞,纷纷皱起眉头,只觉得闻教授太过胡闹,什么货色都往所里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是文科生,丹参酮这种东西应该是有的,但丹参酮x是虚构的,大家不要太认真   明天下午六点见~ 第84章   顾纤头一次踏入研究所中, 看着实验台上的器皿, 她不由有些晃神,不过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秀挺的身子站在闻召身边,配上她简单的装扮,看上去跟高中生相差不多。   “闻教授, 这位是?”一名中年男子主动发问, 他身穿白大褂, 细框眼镜反射着冷光,语气带有不善的味道。   “张老师,她叫顾纤, 是所里新来的研究员, 从今天开始正式入职, 参与丹参酮x的研究项目。”闻召出言解释。   张显钧板着脸, 眼神自上而下地打量着顾纤, 看清了那张漂亮精致的面庞,他眉头皱得更紧:“胡闹!就算所里要招聘研究员, 也应当按照正规的流程走,你随随便便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带过来, 还有许多老师做的是保密实验,万一透出风声, 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如果顾纤能按部就班,先转到植物学相关专业,等取得了相应学历, 届时再进入研究所也不会引发质疑,偏偏谢颂的眼睛受了伤,她实在是耽搁不起。   闻召往前走了一步,沉声道:“顾纤目前担任我的助手,主要的工作是培植中药,轻易不会涉足实验室,张老师大可以放心,况且实验室里都有监控,没人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侵犯别人的成果。”   张显钧比闻召大了十岁,两人同在a大执教,闻召先一步评上了教授的职称,而张显钧还是普通的讲师,申报课题的数量与质量都及不上闻召,心里能舒服才是怪事。   “那还请闻教授看好自己的助手,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说完,张显钧冷冷地瞥了顾纤一眼,从学生手里接过实验数据,径直往办公室走去。   闻召望着少女的侧脸,见她面色平静,不带丝毫委屈与气恼,心下不由对她高看了几分,等两人从实验室走出来时,才轻声解释:“所里的研究员脾气都比较直,除非是一个团队的,否则你也不必和别人多做接触。”   顾纤听懂了,轻轻点头,随后问了一句:“那闻叔叔,不,闻教授,丹参酮x课题组的成员都有谁呢?”   闻召伸手点了点她,又指了指自己,在顾纤惊愕的眸光中缓缓道:“申报课题前,我们曾经尝试过提取丹参酮x,但你也知道,实验失败了千百次,成功率太低了,最后参与人员就只剩下你和我,呃,人确实少了些,我在申报书里将导师的名字加上,反正咱们也不缺经费,慢慢来吧。”   两人正在楼梯**谈,顾纤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抬起头来,便看到一名清冷疏淡的女人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文件夹,眼底透着不满。   “叔叔,您不该破坏规则。”   听到这句话,顾纤恍然大悟。她曾经听徐姨说过,闻家在京城很有权势,大部分子弟都在政界发展,只有闻召与侄女闻歆例外,进了植物研究所。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不侵犯别人的利益,稍作变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闻召淡淡作答。   “什么叫不侵犯别人的利益?她才多大?本科毕业了吗?连最基本的学历条件都达不到,就成为了您的助手,这对其他应聘者不公平。”闻歆胸口不断起伏,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面颊也涨得通红。   顾纤走上前,巴掌大的小脸儿在日光照射下,越发显得剔透,精致到了无暇的地步。即便闻歆对顾纤没有半分好感,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女生得极美。   “闻小姐,您大可以放心,我担任闻教授的助理,是为了参与某个课题的研究,并没有正式编制,也不会从所里拿任何奖金与薪水,我想要的只有自己的研究成果。”   闻歆眼带鄙夷,嗤笑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研究的,就算你在所里浪费再多的时间,也得不到任何成果,我劝你尽早放弃。”   “闻歆!”闻召厉声呵斥,“给顾纤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女人微抬下颚,姿态说不出的高傲,根本没把顾纤放在眼里,“丹参酮x根本不存在,与其白日做梦,不如换个研究方向。叔叔,您好歹也是国内知名的植物学家,怎么越来越理想主义了?”   顾纤目光冰冷,她缓缓摇头,道:“不用道歉了。”   闻歆微微勾唇,“看来你想明白了——”   “所有伟大的发现最初都只是设想,凯库勒梦见了苯的环状结构,通过实验证明了他的猜测,闻小姐又凭什么说丹参酮x不存在?等我将丹参酮x提取出来,希望能亲口听见你的道歉。”   闻歆用力箍住怀中的文件夹,好半晌都没开口,顾纤想起还在车上等待的谢颂,也不想再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低声跟闻召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植物研究所位于a大附近,占地面积并不算大,因京城寸土寸金,试验田并不在所里,而是位于京郊附近的农村。   参观完研究所,闻召便主动担任了司机,开车载着一对男女赶往试验田。   顾纤拉着谢颂的手,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态度殷勤至极,水润润的杏眼紧盯着青年,生怕他有任何不妥。   早在谢颂养伤的那段时间,他们已经去民政局将结婚证给领了,若不是青年的身体不方便,婚礼也不会一推再推。   为此,谢颂一直耿耿于怀,但此时感受到少女的目光,他心情好转几分,倾身上前,问:“研究所怎么样?”   顾纤不想让他担心,笑着回答:“挺好的,不过我的工作是培育丹参,在京郊的时间会比较多,阿颂要不要过来陪我?”   谢颂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他吻了吻细嫩的指尖,眉眼透着宠溺而柔和的笑意。   “闻叔叔也在,别闹了。”顾纤眼尾微微泛红,赶忙把手抽了回来,青年低哑的笑声在耳畔响起,炙热的气息也喷洒在细腻的肌理处,让她心跳加快了不少。   “车里还有别人吗?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   顾纤被谢颂无赖的模样惊呆了,小嘴微张,杏眼滚圆,呆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用力拧了下青年的虎口。   坐在驾驶位上的闻召无奈一笑,他又不是聋子,哪能听不见这对小年轻的对话?他被酸的牙疼,索性将调频广播打开,柔美的女声顿时响起:   “着名女星顾菀因触犯故意杀人罪,目前在南市监狱中服刑,而明辉娱乐的少东原秋林则向董事会递交辞呈,准备出国深造……”   不得不说,顾菀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慢性排异反应在医学上并无有效的治疗方法,她又不肯摘除移植肾,照理说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却因为女主光环的笼罩,让她坚持到了现在。   汽车来到试验田时,正好是下午五点,灿金色的阳光斜斜而落,照在蓝紫色的花苞上,远远望去,竟成了一片花海。   “这是之前承包的试验田,种了不少丹参,也许是栽种的年份太短,药性比野生植株要差了不少,纤纤的首要工作,就是好好照顾这里的丹参。”闻召笑眯眯道。   顾纤明白自己的工作内容,反正她手里有息壤,能提升植被的品相,丹参虽说是药材,也不例外。   “好。”   “除了丹参,木屋边还栽了三株银缕梅,这里有保安看管,不会有外人进来,希望银缕梅能平安长成吧。”   想起葬送在顾菀车轮底下的苗木,闻召的脸色不免阴沉了几分,不过看着面前的少女,他又松了口气,有纤纤在,这三株银缕梅肯定能平安成活。   顾纤拍了拍谢颂的手,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顺着小路走到丹参田里,确定闻召看不见了,这才用拇指揉了揉左腕上的红痣,掌心捏着一把银白色的息壤,洒在田垄中。   息壤遇土即化,眨眼功夫就消失了,顾纤蹲下身,碰了碰浓绿的叶片,希望自己能顺利提取出丹参酮x。   转眼就过了一周。   这段时间,顾纤每天清早起来便直接赶往试验田,谢颂也陪在她身边,即便帮不上什么忙,他也不想让纤纤离开自己的感知范围内。   现下顾纤穿着防晒服,跟其他农民一起给丹参除草,由于天气太热的缘故,她出了一身汗,双颊涨得跟樱桃似的,早就红透了,鼻尖也挂着细密的汗珠。   闻歆就在这时闯进了试验田。   瞥见正在忙碌的少女,她神情中透着浓浓不屑,转过头,冲着身畔的老人道:“所长,我查过了,顾纤是c**学院的学生,她不仅没有植物学的相关知识,先前还因为未婚先孕休学了半年,像她这种人,绝对会给咱们研究所抹黑。”   谢颂坐在树荫下的藤椅上,不由冷笑一声。   听到动静,闻歆回过头,只觉得这个男人看上去格外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被称为所长的老人面露诧异,随即大步向前,笑道:“谢先生,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的更新不要等~ 第85章   研究所的所长名叫衡宇铎, 跟年叙一样, 都是a大的老教授,虽然在科研领域比不上年叙, 但他很擅长做行政工作,平日待人接物虽然温和,却很少像现在这么热络。   这个年轻男人究竟是谁?   心里浮现出阵阵疑惑, 闻歆两手紧握, 稍长的指甲狠狠抠进掌心, 尖锐的刺痛让她精神一振,同时也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管这人是何身份,顾纤都不能留在研究所, 她必须滚回南市!   衡所长走到谢颂身边, 态度殷切的跟他握手, 瞥见青年黯淡的双眸,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之前看过新闻,没想到顾菀能狠毒到这种地步, 居然开着路虎冲到民宅,伤到了谢先生。”   谢颂的记忆力很好, 用过目不忘四字形容也不为过,即便他看不见来人的面庞, 却能分辨出他的声音,嘴角微勾,淡淡道:“原来是衡所长, 上次见面还是在去年吧?”   “对,去年谢先生来a大开会,给生科学院捐了一栋教学楼,可帮了我们大忙……”   谢颂静静听着,等衡宇铎闭上嘴,才问了一句:“衡所长来这里有何贵干?我爱人前几天刚进研究所工作,是哪里做的不好吗?”   听到这话,衡宇铎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变得僵硬,他知道谢颂是个瞎子,便转过头,狠狠刮了闻歆一眼。怪不得他觉得顾纤这个名字无比耳熟,原来是谢颂的新婚妻子。   “谢夫人聪慧伶俐,哪会出错?我只是听说谢先生来了,想亲自跟您道谢。”   衡宇铎几十年的行政工作可不是白干的,就算年近七十,反应依旧比常人灵敏许多,丝毫不提自己来试验田的目的,把顾纤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闻歆在旁边听着,清丽面庞不由扭曲起来。   她取出手机,打开微博,输入“顾纤、谢夫人”这几个字,很快就搜出了相关信息,在看到谢氏时,她眼珠子里爬满血丝,呼吸也粗重了许多。   谢颂的听力很敏锐,察觉到异常后,他脑袋偏了偏,那双空洞的眼眸死死盯着闻歆,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身为闻家的大小姐,闻歆从小到大也算是见过世面了,这会儿却被吓得两腿发软,险些没栽倒在地上。   “刚才我听到有人在说纤纤的坏话,衡所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衡宇铎推了闻歆一把,后者面上涌现出丝丝屈辱,又不敢表现出来,赔笑道:“谢先生,都是我不好,被网上的评论所引导,误会了谢夫人。”   两个多月前,由于谢颂受伤,不少网友在网上造谣,放出谢颂去世、瘫痪之类的假消息,周恒直接联络了新浪高层,让他们删除相应的词条,因此闻歆最开始并没有搜索到顾纤与谢颂的关系。   再加上闻歆常年泡在实验室里,对娱乐圈的明星不太在意,要不是觉得顾纤这个名字耳熟,也不会匀出精力关注她,进而得知了她的身世。   曲辰的外孙女。   单凭这一点,就不能让她留在京城。   “网上有什么评论?”谢颂似笑非笑地问。   “顾菀是谢夫人的亲姐姐,她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争执……”闻歆硬着头皮道。   “继续。”   即便谢氏集团位于南市,但谢颂的“丰功伟绩”却在很早之前便传到了京城。谁不知道谢氏总裁亲手将继母与弟弟送到了监狱,甚至还剥夺了生父手中所有的股份,派人将谢朝阳看管起来。   这样阴狠毒辣的男人,想想都觉得可怕,闻歆实在提不起气势,眼圈略微泛红,看起来尤为可怜。   闻家从政的人偏多,衡所长也不想将闻歆得罪死了,赶忙劝道:“谢先生,闻歆年纪还小,不懂事,您就原谅她一回吧。”   “她姓闻?”谢颂挑了挑眉。   “对,她叔叔是闻召,好像跟您母亲认识。”   谢颂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但闻召却帮过他们母子数次,闻歆是他的侄女,倒是不好动手了。   “下次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再说了不该说的话,闻家也救不了你。”男人语气冰冷,态度也尤为淡漠,仿佛闻歆是个无足轻重的蝼蚁那般。   女人深吸一口气,低垂眼帘,不敢露出半分愤怨,颤巍巍道:“谢先生,我这就去跟夫人道歉。”   谢颂没搭理她。   衡宇铎冲着闻歆摆了摆手,后者抿了抿唇,脸色苍白地往田垄中走去,看着眉眼艳丽的少女,她强挤出一丝笑,低低开口:“谢夫人,先前是我太狭隘了,认定你是走后门才进研究所的,希望你能原谅我。”   顾纤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掌心的汗水,杏眼微微眯起。由于息壤的缘故,她的感知极其敏锐,虽然不能猜出别人的想法,但却能分辨出她有没有撒谎。   她发现闻歆说话时,眼神一直都在闪烁,语气虽说温和,却隐约透着几分恨意。   要是顾纤没记错的话,她跟闻歆仅见过两次,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   脑海中转过这个念头,顾纤面色不显,道:“没关系,只要闻小姐记得自己的承诺就好,如果我成功提取了丹参酮x,你别忘了道歉。”   闻歆暗暗咬牙,佯作平静地问:“谢夫人,曲教授是您外公吧?我曾经听过他的讲座。”   少女缓缓点头。   闻歆仔细端量着顾纤的神情,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异样,提着的心终于回落了几分,这才灰溜溜地离开。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内,顾纤内心中的疑惑仍未消失,闻歆刻意提到了曲外公,难道有什么过节不成?   她飞快地返回木屋,拨通了曲外婆的电话,轻声问道:“外婆,您认识一个叫闻歆的女人吗?”   “好像有点耳熟,你有她照片吗?我得看看模样才能对上。”   顾纤进入研究所的官网,找到闻歆的照片,发到曲外婆手机上,老人家辨认了好半晌,才道:“是有这么个人,你外公在世的时候还来过南市,听说是两校间的交流活动。”   顾纤相信自己的亲人,同时也能断定闻歆在撒谎,她明明去过南市,却不敢承认,其中怕是有猫腻。   她思索许久都没有得出答案,夜里到家后,她抱着小博衍进到外婆的房间,再次问起了这件事。   “你外公不习惯用电脑,他有个笔记本,里面是各种各样的会议记录,要不你打开看看?”   会议记录并非日记,顾纤查看起来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当即点了点头,将宝宝放在婴儿床上,从外婆手里接过笔记本。   曲外公性格很严谨,日期标注的清清楚楚,顾纤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两校食品论坛的相关笔记。   她伸手翻了翻,发现有两页纸粘连在一起了。   顾纤轻咬下唇,用小刀割开以后,才知道那两页纸是曲外公故意用胶水黏起来的,上面记载了一个秘密。   曲外公常年资助贫困学生,其中有一个山沟里出来的女生,名叫邹纳,她学习成绩很好,读了师范学校,之后返乡当小学老师,曲外公跟她保持了将近十年的联络,讨论着儿童教育方面的问题。   在这十年内,邹纳跟同事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她最后寄给曲外公的一封信,却讲述了一个令人惋惜的事实——她的女儿和别人的抱错了。   原来邹纳生活在大山里,带着女儿去做体检,才发现她的血型跟父母都不一样。邹纳生产时住在县区的保健院,隔壁床的产妇也在同天生了个女儿,很可能是期间出了岔子,才会致使这样的结果。   邹纳跟丈夫商议过后,打算纠正这个错误,他们记得隔壁床的产妇是京城人士,因为丈夫的工作调动才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县城,而她给孩子取的名字,正是闻歆。   后来曲外公就跟邹纳断了联络,直到他在c大见到闻歆,看见那张相似的脸庞,才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曲外公忍了又忍,在将a大师生送离南市前,他实在忍不住了,询问闻歆见没见过邹纳,后者矢口否认。   看完了纸页上的内容,顾纤终于明白了为何闻歆会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闻家在京城的根基很深,即便生活不算豪奢,手中握有的权柄却丝毫不小,身为闻家的大小姐,闻歆过了二十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若突然有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错的,想必换成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曲外婆伸手在外孙女眼前晃了晃,顾纤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她连忙摇头,将厚重的笔记本阖起来,踮起脚尖放回书架上。   “闻歆去过南市,当时还是外公他们负责接待的,没想到她竟然是闻叔叔的侄女。”   曲外婆也认识闻召,眼底透出丝丝诧异,“确实挺巧的。”   这会儿小博衍已经睡着了,顾纤亲了亲他的小脸,便回到了房间。夜里她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思考着两个问题:闻歆究竟是不是邹纳的孩子?她对这件事又知道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下午六点见~ 第86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主要是打脸的情节,男女主的感情戏比较少,会在标题中写出来,妹砸们按心情购买嗷~   晚上的更新不要等~mua   同在一座研究所, 只要闻歆不触及到她的底线, 顾纤并不打算多管闲事,毕竟如今最重要的是谢颂的身体, 余下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以往试验田中的丹参可能是因为营养不够,药材的品相并不算好,甚至连花苞都有些打蔫儿, 但经由息壤滋润后, 蜷曲的叶片逐渐舒展开来, 花苞凋谢的速度也减慢了。   在闻召眼里,顾纤简直是为了植物学而生的,无论是之前的银缕梅, 还是现在的丹参, 都长得格外茁壮, 即使是最优秀的园丁或药农都做不到这一点。   这会儿年叙闻召师徒正在田垄中, 小心翼翼地采集样本, 而顾纤则坐在葡萄藤架子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 轻轻给谢颂扇风,眼见着青年的眼睫略微颤动, 顾纤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伸出指尖想要碰一碰, 却被谢颂一把钳住了腕子。   “在外面,别胡闹。”他低声开口。   即使青年双眼不能视物,但他依旧记得纤纤生得有多美, 少女简直像是枝头含着露水的花蕾一般,娇柔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许多人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将觊觎表现出来,却不代表他们脑子里没有那种念头。   如果可能的话,谢颂真恨不得将顾纤藏起来,永远不让外人看见。   好在他脑海中还存有几分理智,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做出令少女伤心的举动。   圈住皓腕的大手缓缓下滑,探入五指中的缝隙,紧紧握牢,顾纤站在藤椅旁,杏眼注视着青年俊美的侧脸,看到他反复啄吻着自己的手背,珍而重之的态度仿佛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让顾纤心口一颤。   “阿颂,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谢颂咬了下尾指上的软肉,含糊不清地问:“要是我这辈子都好不了了,纤纤会怎么做?”   这人的语气堪称平和,甚至薄唇还勾起丝丝笑意,但顾纤却能猜到他内心翻涌着多激烈的情绪,瞥见自己隐隐泛红的手臂,她慢吞吞道:“治不好也没办法,大不了就当一辈子的小保姆,照顾你呗,反正咱们都扯证了,哪能反悔啊?”   谢颂的心跳骤然加快,他站起身,从背后环住不堪一握的细腰,下颚抵在馥郁的肩头,嘶哑道:“这可是你说的……”   “儿子都生了,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顾纤屈起指节,敲了敲青年的额头,眼底透出不解。   正在此时,闻召和年叙缓缓走到近前,顾纤看着中年男子斯文俊雅的面庞,脑海中又浮现出闻歆那张脸,就算他们叔侄都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整天穿着白大褂,但却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纤纤,我先拿着这些样本回去化验,等出结果了,会把数据发到你邮箱里。”闻召是个很坦荡的人,不管顾纤的天赋有多出众,他都不会生出半点妒意,最多也就是感慨。   年叙站在银缕梅边上,仔细端量着稚嫩的苗木,暗暗将顾菀骂了千百遍,若非那个女人从中作梗,之前那两株银缕梅都能移栽了,可惜功亏一篑。   师徒俩从试验田离开,便径直返回a大,他们刚走到实验室门口,就看到神情憔悴的女人背靠墙面,一动不动。   植物学的博士生原本就不多,年叙自然也能认出来闻歆那张脸,他拍了拍学生的肩膀,将样本接到手里,便换衣服进去了。   “叔叔,之前是我做的不好,不该因为学历质疑顾纤的能力。”闻歆声音嘶哑,眼珠子里爬满血丝,近段时间她寝食难安,生怕曲外公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外孙女,若是被人识破的话,她就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闻家大小姐,而是父母双亡的孤儿,谁都能踩上一脚。   闻歆实在是不甘心,她往前走了几步,泪水噗噗往下落。   闻召从本科起就一直呆在研究所,回家的次数少之又少,对闻歆的感情也算不上深厚,充其量只是面子情罢了,就连闻召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会考入植物学的相关专业,进张显钧的团队工作。   “我听说你已经跟纤纤道歉了,她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以后也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闻召满脑子想的都是丹参,恨不得立即冲到实验室里,偏偏被闻歆给绊住了脚步。   “顾纤是谢氏总裁的夫人,我得罪了她,说不准都会影响到整个家族,您能不能给我一个纠错的机会?”   往日的闻歆自视甚高,轻易不会低头,但这会儿却哭得格外凄惨,闻召只能强压下不耐,问:“你想怎么做?”   “我看了您上交的申请书,仅有三个人参与提取丹参酮x的项目,我能不能加入?”闻歆的眼神变得极其热切,如果可以呆在顾纤身边,她就能将所有的危险扼杀在摇篮当中,一如当年那样。   回想起纤纤惊人的天赋,闻召不由皱起眉,摇头拒绝:“抱歉,这个项目不需要太多的人员,我们三个就足够了,你好好跟着张老师学习,果蔬培植方面的前景也很宽广。”   说完,闻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并没有注意到闻歆阴沉无比的眼神。她踩着高跟鞋往外走,刚上了车便拨通了一串号码,哽咽发问:“表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吴克是闻歆舅舅的长子,也是唯一知晓闻歆真实身份的人,当年他刚发现这个秘密时,整颗心都被浓浓震惊给填满了,随之而来的则是窃喜。他跟表妹一起长大,最初他还在唾弃自己污浊不堪的念头,没想到老天爷竟然开了这么大的玩笑,表妹是被抱错的,她跟自己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什么忙?我们之间不必客气。”   闻歆早就看出来了吴克的心思,利用起他来自然不会手软,当即便道:“我想参与叔叔的课题,但他不同意,表哥能不能跟衡所长提一提?”   吴克经营着化妆品公司,是植物研究所最大的客户,他提出的意见衡所长肯定不会拒绝,到时候就算闻召不同意又能怎样?实验室又不是他的一言堂。   “歆歆放心,我今晚会跟衡宇铎见一面,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闻歆连连道谢,过了七八分钟才将电话挂断,眼底的泪光瞬间化为讥讽,可惜吴克永远都不会发现。   --   顾纤与谢颂在试验田呆了整整一个月,闻召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他跟年叙再次发现了丹参酮x,虽然数量不多,但性状却与先前一模一样。   挂断电话后,顾纤冲回卧房,青年站在阳台前,两手扶着栏杆,盲杖斜斜靠在角落里,颀长身影看上去格外孤寂。   顾纤踮起脚尖往前走,双臂环住谢颂劲瘦的腰肢,呆在京城的这段时间,由于工作上的负担减轻不少,他将多余的时间用于锻炼,如今身上的肌肉变得更加结实了。   隔着薄薄的衣料,两具躯体紧紧挨在一起,谢颂的体温偏高,逐渐蔓延过来,就连少女的耳垂都染上了绯红的色泽。   谢颂并不是纵欲的人,他一向以自己的自制力为傲,偏偏遇上了顾纤,他的自控力霎时间土崩瓦解,这会儿转过身,手臂稍一用力,便制住了柔细的双腕。   “你抓我做什么?快点放开。”顾纤忍不住咕哝道。   “不放,这辈子都不放!”   谢颂突然低下头,高挺的鼻尖凑上前,黑眸虽不复往日那般明亮,却令顾纤心跳加快,仿佛要从胸腔中涌出来似的。   眼见着薄唇越靠越近,她下意识地阖上双眸,突然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拼命震动起来。   谢颂怔愣片刻,心底暗暗咒骂了一句,面上却不露分毫,将怀里的少女放开,拿起盲杖敲击地面,从容地坐在床边,修长手指将衬衫扣子一颗颗解开。   “闻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吗?”顾纤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嘶哑道。   闻召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自顾自道:“我提取出丹参酮x的消息被闻歆知道了,她跟所长申请调到咱们的小组里,所长已经批准了。”   听到这话,顾纤激荡的情绪平复下来,脸色也由刚才的红润转为铁青。闻歆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她为何要上赶着找麻烦?   “难道不能拒绝吗?”   “导师虽然是副所长,但所里的诸项事务都是大家一起商议出来的,闻歆今年才二十五,就取得了博士学位,她又是我的亲侄女,我没有正当理由拒绝安排。”   边说着,闻召边伸手揉捏着眉心,有关丹参的数据他从来没往上报,闻歆又是如何得知的?做实验时,他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难道……   内心浮现出一个猜测,闻召深感抱歉,顾纤也明白这件事不能怪在闻叔叔身上,赶忙劝了几句。   交谈过后,少女像是一尊石雕似的,动也不动坐在床头,幽幽叹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谢颂忍不住问。   “阿颂还记得闻歆吗?我不太想跟她合作。” 第87章   谢颂并没有见过闻歆的脸, 却记得她在衡宇铎面前说纤纤坏话的举动, 他略微皱眉,将小妻子抱在怀中, 掌心抚过齐肩的长发,沉声道:“刚才闻叔叔说什么了?既然不想合作,为何不拒绝?”   顾纤把闻召的话重复了一遍, 眼皮耷拉着, 小手一下下拉扯着青年的袖口, 这样的动作跟小博衍如出一辙。   “我会想办法的,纤纤别担心。”谢颂严肃保证道。   “要是太麻烦的话就算了,反正闻叔叔已经检验出了丹参酮x这种成分, 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提取了, 我忍一忍也无妨。”   谢颂眼底满是不赞同, 他不想让纤纤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更何况闻歆的品行明显称不上好, 否则也不会在背地里使出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若少女跟她对上的话, 很有可能会吃亏。   翌日清晨,顾纤直接骑车去到了植物研究所, 刚走进闻召的办公室,便瞧见五官清丽的闻歆坐在沙发上, 手里端着茶杯,红唇吹散了上方的水汽,姿态格外闲适惬意。   “顾小姐, 你来的真早,叔叔还没到呢。”女人的嗓音很温和,唇角还勾着一丝浅笑,但顾纤却能分辨出闻歆有多虚伪,略略点了点头,便坐在了离她最远的一张椅子上。   “上次忘记跟顾小姐说了,我两年多前曾经去过南市,那次恰好是两校论坛,c大的主持人就是曲教授。”闻歆从柜子里找到一次性纸杯,接了些矿泉水送到顾纤面前。   双眼紧盯着顾纤,闻歆状似无意地问:“顾小姐,不知曲教授有没有提到过我?那会儿我还想着报考食品学的博士呢。”   不得不说,闻歆是个很精明的人,她想用一种不引起顾纤怀疑的方式来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若不是面前的少女能分辨出谎言,恐怕真会被她蒙骗过去。   顾纤眸中涌起丝丝警惕,摇头道:“当时我还在准备高考,每天早出晚归的,很少有空跟外公聊天。”   顾纤虽然没有原身的记忆,但以她对曲外公的了解,那是位心地纯善的好人,在没有切实证据前,是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的,免得造成误会,给别人添了麻烦。   得到这样的答案,闻歆仍不满意,就算顾纤不知情,曲辰那个老东西的还有其他亲人在世,譬如曲外婆。两指捏了捏脖颈上挂着的吊坠,闻歆抿唇笑了笑,她皮相本就生得好,因气质清冷的缘故,看着就好似寒天冻地绽放的腊梅那般。   没多久,闻召拿着厚厚一沓资料走了进来,待看到了闻歆,他面色一沉,冷声发问:“你以前一直都跟着张老师做课题,为什么非要参与到这个项目里?”   闻歆放下手中的茶杯,柔声解释:“叔叔您也清楚,为了丹参酮x这种成分,我跟顾小姐起了争执,她让我明白了做研究应当以抱着一种严谨谦虚的态度,而不能想当然;如今课题马上就要有结果了,我想亲眼见证丹参酮x的出现。”   这话说的没有任何问题,不过闻召就是觉得不太舒服,多年以来,他一直暗恋着徐雁,没有自己的孩子,按理说应该会和闻歆亲近起来,但事实恰恰相反。   “试验田里的中药都是顾纤栽种的,她的贡献也最大,希望你能了解这一点。”   “我明白的。”   嘴上这么说着,闻歆心底却涌起阵阵不满,明明她才是闻召的侄女,但叔叔的胳膊肘却朝外拐,每次都偏袒顾纤,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闻召刚想将印好的资料分发给两人,便接到了导师发来的短信,他将a4纸放回桌上,冲着闻歆道:“衡所长又重新安排了工作,闻歆你先回张老师那去吧。”   女人一双眼瞪得滚圆,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昨天表哥请衡宇铎吃饭时,他还答应的好好的,怎会突然变卦?”   “是不是弄错了?”她试探着问。   回忆起闻歆私下调取监控录像的举动,闻召心底的厌烦成倍增长,从小到大,闻家都把她捧到手心里,就差搭把梯子上天去摘星星的,这样富养出来的孩子为何如此狭隘?手段也龌龊到了令人作呕的程度。   闻召哪里知道,闻歆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邹纳夫妇了,自那天起,她每日都过着担惊受怕地生活,就怕属于她的一切被别人抢走,煎熬了整整十几年,她能保持单纯的心性才是怪事。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再问问衡所长。”   闻歆颤巍巍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给衡所长打了个电话,待听清话中的内容时,她颊上的血色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闻歆啊,我仔细考虑过,你跟在张老师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忽然换到另外的团队,不止会影响到整个研究工作的进行,也不利于自身的发展,要不先缓一缓,等下次有机会了,我再让你们叔侄合作。”   闻歆紧咬牙关,半晌才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好字。无论如何衡宇铎都是a大返聘的老教授,本身在学界极有影响力,就算他食言而肥,闻歆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她收起手机时,正好看到顾纤精致美丽的侧脸,想起她跟谢颂的关系,闻歆恍然大悟。   怪不得衡宇铎在饭局上答应的好好的,回到所里就反悔了,他不会轻易得罪自己的客户,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肯定是有利益在背后驱动。   “叔叔,那侄女就先走了,过两天是父亲的生日,您要回家吗?”   说实话,闻歆真恨不得闻召从自己眼前消失,偏偏他年纪轻轻,早就成为了国内外知名的学者,多少人都将她视为闻召的接班人,基于这个,她也要跟叔叔打好关系,起码不能让顾纤这个贱人给挑拨了。   “到时候再说吧。”闻召摆了摆手。   察觉到男人敷衍的态度,闻歆心里对顾纤的不满又加重了不少,她心中暗骂:怪不得顾纤是曲辰的侄女,跟那个老东西一样,都令人倒胃口。   紧盯着闻歆窈窕的背影,顾纤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顾菀的影子,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接过一份资料,仔细看了起来。   张显钧的办公室在三楼,并未关门,扫见站在外面的女人,张显钧眼底露出一丝讽刺,“既然已经离开了团队,为什么还要回来?”   “那是所长做下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张老师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我这一回吧。”   张显钧的科研能力虽然比不上闻召,但在整个研究所都算是拔尖的,若非他为了课题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也不会评不上教授的指称。   闻歆很清楚张显钧有多嫉妒闻召,她微微一笑,道:“我叔叔发现了丹参酮x的存在,如果进展顺利的话,要不了多久便能成功提取,张老师,您有什么好主意吗?”   先前张显钧也尝试过提取丹参酮x,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难道闻召用的方法与他不一样?   “你知道闻召用了哪种检测手段吗?”   闻歆从来不是什么宽和大度的人,即使闻召是她的亲叔叔,一再维护顾纤的举动也将她惹怒了,此时细白手掌探进包里,摸出了一只优盘,推到张显钧面前。   “我手里面并没有具体数据,不过从监控中也能分辨出叔叔的方法,您在植物学方面的经验不比他少,绝对能成功的。”   “好!”张显钧大喜过望,心里对闻歆的不满早就在看见录像时烟消云散,两人也没再废话,直接往实验室赶去。   此时的闻歆并不知道,丹参酮x在中药内的含量极低,随着年份的增长还渐渐增多,可惜野生丹参的数量越来越少,除去顾纤打理的那片试验田外,普通丹参中根本不存在这种成分,因此研究员才会经历千百次失败。   她满怀信心的从中药材市场中采购了材料,本以为采用与闻召相同的步骤便能成功,谁能想到仪器还是检验不出丹参酮x。   张显钧双眼渐渐泛起了猩红的光芒,他捏紧了拳头,狠狠砸在实验台上,咬牙吼道:“失败了!怎么还会失败?明明闻召就成功了!”   闻歆清冷面庞上也露出丝丝疑惑,不过她尚且保有几分理智,内心虽然失望,却没有半分气馁,低声劝道:   “闻召研究了好几年的项目,张老师才做了一下午,成功的几率必然不大。”   张显钧深深吸气,总觉得哪里不对,闻召用的药剂与仪器他都用上了,甚至就连时间都调整到分秒不差的地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就连闻歆自己都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自然无法为张显钧解惑,她从研究所走出来,发现吴克的车就停在路边,她抿了抿唇,直接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歆歆,小姑的身体如何了?还贫血吗?”   闻歆将颊边的碎发绾到耳后,轻笑着摇头:“这半年内调养的差不多了,复发的几率低于百分之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下午六点见~ 第88章   万事开头难, 闻召好歹也是享有盛名的植物学家, 他发现了丹参酮x的存在后,再提取起来就容易多了, 没多久便得到足够的量,随后邀请了a大的药学教授,进入临床试验阶段。   顾纤不懂药学知识, 也帮不上什么忙, 索性就在家里照顾谢颂和小博衍。   时间就在漫长的等待中渡过, 顾纤不知道闻召研究出来的新药究竟对谢颂有没有帮助,但不管怎么说,她都希望青年可以好起来, 能看到满园鲜妍的花蕾, 能看到枝头青碧的叶片, 也能看到他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谢颂握着盲杖的手紧了紧, 走到少女旁边,牵起了细软的掌心。   “阿颂, 我刚才问过闻叔叔了,他说新药很快就能研制出来。”   谢颂看不见小妻子的脸, 却能分辨出她的语气,兴奋中又掺杂着忐忑。   他轻轻点头, 用盲杖试探着周遭的障碍物,将人带到榕树下的藤椅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即使两人早就领了证, 已经算是合法的夫妻了,顾纤仍有些别扭,轻轻挣动了几下,突然察觉到了几分异样,柔软的身躯不由一僵,也不敢乱动了。   顾纤将手背到身后,摸到了颗衬衫钮扣,用力扯了扯,压低声音道:“外面还有人呐,阿颂不许胡闹。”   两指挑起一缕发丝,谢颂边缠绕着边道:“之前不就说过了吗,我什么都看不见。”   放置藤椅的地方正好就在栅栏边上,隔着一条马路,对面正是a大。   下课的铃声远远传了过来,顾纤回忆起自己学生的身份,面颊红通通的,比五月的樱桃都要娇艳。   “阿颂,咱们先回去吧。”   京城的夏天很炎热,和南市比起来也不遑多让,顾纤贪凉快,今天穿了一件真丝衬衫,布料丝薄顺滑,几乎相当于第二层肌肤,她能清晰感觉到谢颂搭在自己腰上的双手,轻轻描绘着婀娜的曲线。   “纤纤喜欢我吗?”他的声音又低又哑。   “喜欢。”   “有多喜欢?”   “让我想想。”顾纤听到青年急促的心跳,霎时间没那么紧张了,她侧过身子,紧盯着那张俊美的面庞,一字一顿回答:“具体的程度不好描述,但我知道,我想永远都跟你在一起,无论何时都不分开。”   谢颂没有回答,他一手穿过顾纤的腿窝,另一手扶住少女的后颈,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顾纤看着藤椅旁的盲杖,生怕青年摔倒,急声道:“先把我放下来,我们一起走。”   谢颂低头,灼热的吻落在浓密眼睫上,“你就是我的眼睛。”   --   新药问世的那一天,顾纤紧张到了极点,生怕新药无法消除青年颅内的血块,要是那样的话,他们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开颅手术的危险系数太高,如非必要,顾纤不希望谢颂涉险。   她握着药瓶的掌心渗出一层细汗,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张了张嘴,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纤纤。”谢颂唤了她一声。   “我在这里。”   “新药通过了临床试验,就算起不到应有的效果,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你别担心,我总要试一试的。”   对顾纤来说,新药并不只是一次尝试的机会,它更是青年痊愈的希望,如果希望破灭了,剩下的就是无尽的黑暗。   谢颂握着少女的手,将人带到床边,轻轻掰开她紧握着的拳头,拿起纸巾轻轻擦汗,动作温柔极了。   “闻叔叔说过,这种药每天吃两次,饭后放在舌根下含服,等药片融化就好了,也许几天就会见效,也许要等几个月。”顾纤情绪有些低落。   谢颂扭开瓶盖,薄唇勾起淡淡的笑意,问:“纤纤还没告诉我要吃几片。”   “一片。”   谢颂含着药,口腔中弥漫着苦涩的味道,他捧着小妻子的脸颊,轻吻着光洁的额头。   这天过后,全家人都在等待着结果,顾纤从夏末等到立秋,直到窗外的蝉鸣声都消失了,但奇迹却没有发生,谢颂依旧离不开盲杖。   顾纤躲在外面哭了好几个小时,她不想让谢颂发现,在太阳下山前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回到卧房,将婴儿车推到谢颂身畔。   小博衍的五官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生得粉雕玉琢,这会儿将拳头塞进嘴里,不断吮.吸着。   “外婆要去南市一趟,我把她送到机场,晚上再回来。”   说完,顾纤戳了戳小博衍藕节般的胳膊,说:“要听爸爸的话,知道吗?”   宝宝咧嘴笑了笑,来回拍手,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小孩子对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探索欲,博衍也不例外,六个月大的娃娃还不能站起来,但他两只手却牢牢抓住了婴儿车的软布,使出吃奶的力气,让车轮轻微滑动,撞到了不远处的衣柜。   谢颂先听见了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则是婴孩响亮的哭声,他赶忙站起身,循着哭声找到婴儿车的位置,熟练地将博衍抱起来,低声诱哄着。   “博衍是男子汉,不怕。”   大概是听懂了父亲的话,宝宝趴在谢颂怀里,两手攥着领口,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谢颂将孩子放在床边,仔细给他盖上薄被,自己则趴在桌前休息。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小孩子的哭声再次响了起来,将谢颂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脚步匆匆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潮湿的纸尿裤,发现是儿子尿床了,这才松了口气。   从抽屉里翻出纸尿裤,青年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愣愣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而后又将目光投注在婴儿稚嫩的脸上,小博衍扯着嗓子嚎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怪兽。   谢颂回过神来,赶忙给儿子换上了尿不湿,在出意外前,他曾经跟在徐雁身边学了许久,照顾孩子的经验虽称不上丰富,却比新手强了许多。   忙活了一通,小博衍觉得舒服了,缓缓止住了眼泪。   谢颂拿起一次性毛巾给他擦脸,小孩嘴里发出哼唧声,乌溜溜的眼睛很像纤纤,让他心头无比柔软。   顾纤将曲外婆送到了机场,办理好登机手续,便忙不迭地返回别墅。   分辨出熟悉的脚步声,谢颂主动将卧室的门打开,一把将小妻子拥入怀中,力气用得极大。   顾纤环住他的后背,诧异发问:“怎么了?是不是博衍不听话了,今天徐姨跟外婆都不在,这小子又是个淘气的……”   话还没说完,她就对上了谢颂的双眸,不再是往日的黯淡无神,里面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顾纤嘴唇颤了颤,好半晌才问出口:“阿颂,你能看见了?”   “对。”   这回换成顾纤主动抱住了谢颂,她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经历了数月的等待,终于将惊喜送到面前。   就算谢颂恢复了视力,顾纤也不敢懈怠,第二天清早就去a大附属医院挂号,谢颂重新做了颅脑ct,原本压迫视神经的血块已经消失了大半,仅存的那部分也能慢慢吸收,是最好的结果了。   顾纤垂眸看着报告,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抬起头,发现研究所的同事站在面前。   “顾纤,最近都没在所里碰到你,你辞职了吗?”   “没有。我不是研究所的正式员工,先前只是给闻教授当助理罢了。”她笑着作答。   同事望着那双水盈盈的杏眼,刚想提出互换微信的要求,便看见一名英挺俊美的青年走过来,手里拿着两盒药,环住少女柔软的腰肢。   “你朋友?”谢颂挑了挑眉。   “这是闻叔叔的学生杨风,他是我先生谢颂。”   两人握了手后,杨风眼底的惊诧仍没有褪去,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顾纤才刚满二十,居然结婚了?   谢颂又不是傻子,哪会看不出这名同事的想法?他暗暗冷哼一声,淡淡道:“儿子的奶粉喝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时间还早,我们去超市逛逛吧。”   瞥见杨风震惊的模样,顾纤用力拧了下谢颂的虎口,而后才挽着青年的手臂,快步离开了医院。   去超市买了奶粉,夫妻俩回到住处,谢颂从母亲手里将儿子接过来,抱在怀中,一直也没撒手。   顾纤走到厨房,给小博衍准备辅食,谢颂站在少女身畔,低声问:   “去研究所工作,为什么不戴婚戒?”   顾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将领口的衣扣解开,正好露出了精致闪亮的钻戒,以及星星点点的红痕。   谢颂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明显,贴了贴儿子软乎乎的脸蛋,佯作苦恼地问:“爸爸把你妈妈惹生气了,该怎么办?”   顾纤将辅食装进卡通碗里,褪下围裙和手套,点了点青年高挺的鼻梁,哼了一声:“哪里来的流氓?我老公那么好,才不会惹我生气。”   夜里,一家三口躺在床上,谢颂凝望着一大一小相似的脸颊,他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好人,幸得上天垂怜,才能拥有纤纤。   薄唇轻吻着少女的唇瓣,他将妻儿抱在怀里,仿佛拥抱着全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妹砸们的陪伴,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很多妹砸不能接受闻歆的戏份,作者君会把这部分内容调到番外里,保持内容的完整性,这部分番外会比较长,主要就是夫妻一起虐渣。   今晚没有二更了~有缘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