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文里结婚[快穿]》 作者:洲是   文案:   时空穿越者秋小婵接到新任务,穿梭于各年代文,扭转原主婚姻不幸的气运,找到真心疼爱她的男人共度余生。   另,系统探测仪将为她竭诚服务,检测出方圆几十里内最优质的单身青年作为攻略目标。   1.七零年代小寡妇(美貌村姑&下放青年)   2.九零年代棚户女(舞蹈演员&偏执检察官)   3.八零年代小保姆(勤奋孤女&残疾高干)   4.九零年代大明星(香港小姐&豪门贵公子)   5.三零年代女特务(美艳间谍&谍中谍民国公子)   6.九零年代小青梅(软萌小可爱&高冷学霸)   7.九零年代之先婚后爱(富家女&优质内敛凤凰男)   8.三零年代之战地爱情(千里追夫&追妻火葬场)   9.九零年代之摇滚炙爱(女明星&乐队主唱)   【观看指南】:每个故事十万字左右,年代文合集。种田、甜宠,有打脸情节,HE。另,写第一个故事时构思不够清晰,有些bug,勿喷。   内容标签:打脸 甜文 快穿 年代文   主角:秋小婵 ┃ 配角:预收新文:冠军是我的或一家三影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碰上好男人你就嫁了吧   立意:以真心换真情,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第一章   秋小婵睁开眼,入目是低矮的土坯房和茅草屋顶,面前有一对婆媳在争吵。   年轻的妇人插着腰熊着脸扬声道,“李三哪里不好,不就是瞎了一只眼嘛,人家要是全须全尾也不会上咱家提亲,小妹是个望门寡,还有克夫的名声,整个上尧村谁敢娶她,长的好看有什么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烂在家里就是个没人要的赔钱货。”   老妇人呸了一声骂道,“你个猪油蒙了心的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量的什么心思,偷偷收了李家的钱想把妹子卖了是吧!我告诉你,这个家只要有我在一天,谁都不许作践小婵,哪怕一辈子不嫁,我养着她!”   妇人冷笑一声,指着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小姑子嗤笑道,“你养,你拿什么养,有本事别让我们每个月给你送粮啊,到最后还不是我们做哥哥嫂子的养着她!真当自己是地主家的少奶奶呢,可惜啊命不好,这辈子当不成少奶奶,只配嫁给缺胳膊少腿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气怒攻心,一口痰卡住差点喘不上气,秋小婵赶忙过去扶住拍她的后背,等她把痰咳出来才缓了半条命。   两人吵架的功夫,秋小婵已经从系统接收到了原主信息,这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山村姑娘是年代文里一笔带过的路人甲。   原主出生时早产体弱,父母都以为养不活,地主家的郑婆子怜惜她,让家里的长工每天送羊奶来给她补,这样养了两个月原本奄奄一息的小娃娃竟然渐渐好了,虽然比同龄的娃娃娇一些,但好歹活了下来。   许是喝了羊奶的缘故,原主从小就长的玉白粉嫩惹人爱,郑婆子对她很有感情,提出让年仅三岁的原主跟自家小儿子定了娃娃亲。   闺女攀上了地主家的亲事,秋氏夫妇自然千肯万肯,本是一桩好姻缘,谁知道五几年土改,未婚夫被人打破头没救过来,原主就成了通俗意义上的“望门寡”。   因她是地主家的儿媳,虽然没过门,但农村里只要定了亲过了礼就算夫妻,十年来因为这个没少被人议论,偏她长的好看,又娇又柔像花苞一样,村里不少小伙子暗自喜欢她,原本她的婚事没那么难,但在原主十七八岁的时候传出了克服的流言,纵然年轻小伙再喜欢家里的长辈也不肯娶这样的儿媳回家,上门来提亲的都是挖瓜裂枣,她妈张大英心疼女儿,宁愿把女儿留在家里也不曾松过口,因此原主二十一了还没找着合意的婆家,在农村已经是大龄剩女了。   按照故事发展,张大英会在一年后去世,她一走原主就被贪财的嫂子许给了邻村上了年纪的鳏夫,又穷又丑还家暴,过的很是凄苦,一次被男人打的狠了觉得生无可恋寻死了,死前的愿望就是来世能有段好姻缘。   陈桂莲发了通牢骚后就走了,他们夫妻早就分了家另盖了房,并不跟母女两一起过,说亲的事张大英不同意只能作罢,为这陈桂莲气的要死,她可收了人家十块钱呢,李家说好事成后再给一百,如今那一百块拿不到手不提,连这十块钱都得还回去,到手的钱飞了换谁能高兴?   张大英吵架吵累了坐下歇着,拉着女儿的手伤感的说,“小婵,陈桂莲那货的话你别放心上,妈肯定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   张大英连李三的名字都不稀的提,闺女已经在婚事上吃过一次亏,她实在是不想女儿再受这个罪,可老头子不在了,自己的身子亏的厉害,一年不如一年,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女儿顺顺意意的嫁人。   秋小婵知道张大英是真心疼爱女儿,她既然接收了这个身体,自然得替原主尽孝心。   不管是从情感上还是私心上,秋小婵都希望张大英能多活几年,原主性格怯弱,家里家外的事都得她妈操心,但秋小婵是个有主见的,张大英如果跟着她过,往后的日子只会好不会差。   这时候,机器人般的系统语音在秋小婵脑中响起,“你来的节点很好,秋母还没死,接下来只要找到一个真心疼爱你的人过一辈子,任务就结束了。”   秋小婵不像系统这么乐观,“说的容易,这种环境到哪找好男人啊。”   七零年偏僻的山村,差不多大的农村青年早就结婚了,原主成分不好,名声差,身子娇弱干不了重活,这些都是硬伤,嫁人比当尼姑还难,否则凭这个好样貌不至于二十一还没嫁出去。   至于小说里的男主,就是老鳏夫村里的,一个深沉内敛勤劳勇敢的后生,早早被书里的女主收入囊中了,她连跟女主争夺的机会都没有。   系统提醒道,“你忘了探测仪?探测仪可以探测出方圆十里内的气运之主。”   但凡能被选为气运之主的男人,各方面条件都是上上之选,比如小说中的男主,虽然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山村青年,但日后会抓住改革开放的机遇成为先富起来的那一批。   秋小婵还真没想起来,主要是她之前完成的都是打怪任务,从来没有用过这个功能,闻言忍不住高兴道,“真的?那太好了,有目标任务就好完成多了。”   确定气运之主后,她完全可以把任务转换成攻略男主来做,好过漫无目的地选人。   “购买此道具需耗费八万点积分。”   秋小婵咋舌,“我一个任务下来也就六十万积分而已。”   系统积分可购买道具、空间物品,也可在现实世界变现,五积分兑换一人民币,八万积分算是一笔大钱了。   来之前她刚提了笔现,现在系统里就剩十几万积分,七十年代属于计划经济,这些积分是留着兑换物品的。   系统用他那平仄的语调叙述道,“毕竟是有用的工具不是吗?”   穿越者购买的工具可以无限循环使用,也就是说秋小婵在这个任务中购买探测仪的话,以后的任务中无需再花费积分购买,完全物超所值。   秋小婵长叹一声,现在找出气运之主确实比填饱肚子重要,嫁不出去就得一直以这个身份活着直到原主寿终正寝为止,不仅浪费时间,任务失败了她连一毛钱的佣金都捞不到。   就在系统以为她不想兑换时,秋小婵竟然转口讨价还价了起来,“能不能优惠打个折什么的?你知道的,我的余额不多了,总得让我坚持到任务结束吧?”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你是老主顾了,这个规则应该不用我多解释。”   秋小婵无奈,“好吧,我兑换。”   话音刚落,系统余额就少了八万整,空间里多了一个望远镜一样的道具,那就是系统所说的探测仪了。   获得道具后秋小婵没有立即使用,准备先填饱肚子再说,现在粮食困难,原主早上只喝了一碗清汤寡水的地瓜粥,穿来的时间正是饭点,秋小婵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叫了,之前只顾着跟陈桂莲吵架,家里的饭还没做。   “妈,嫁人的事不急,你身子不好还是先歇歇吧,我先去把饭做了。”   张大英叹了口气点头,“去吧,家里的粮不多了,也不知道这次吵了后你嫂子会不会断了咱们的粮。”   她身子不好,女儿又是个体弱的,干不得重活,两人挣的工分勉强果腹,难免有青黄不接的时候。   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儿子儿媳每月供十斤粮,但给不给是陈桂莲说了算,通常两三个月才给一次,这次吵了架陈桂莲估摸着是不会有的。   “妈,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我都这么大了,会照顾好你的。”   安抚好张大英后秋小婵进了厨房,米缸里的米确实不多了,墙角还有一些山芋、地瓜,她按照原主记忆里闷了小半锅红薯饭,炖了碗鸡蛋羹,另外从院子里摘了蔬菜,做了素炒青菜和南瓜豆角。   秋小婵厨艺不错,毕竟是在任务里磨炼过的,家里缺油少盐,她偷偷用积分兑换了一些,因此等她将做好的饭菜摆上桌后,张大英很是吃惊,尝了一口更加惊奇。   “小婵,你今天的饭味道真不错,手艺进步了。”   张大英怎么也不会往女儿换了芯,还能变出调料那方面想。   秋小婵神色自若的笑道,“是啊,我都这么大了,肯定得进步的,妈,要不以后家里的饭都交给我做吧。”   她怕张大英瞧出端倪,不敢明目张胆变出家里没有的食材来,只能从调料上下功夫,已经尽量往清淡里做了,但有油水的菜跟没油水的菜差别还是挺大的,幸亏原主在家做饭的次数不多,张大英身体不好味苦味觉退化,勉强能敷衍过去,但秋小婵是个重视口腹之欲的,让她天天吃没有油水的菜肯定吃不下,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接手厨房,这样每顿煮什么由她自己说了算,张大英也不会记得那么清。   吃过饭后秋小婵洗了碗回屋休息,趁着这会儿安静研究起了探测仪。   意念一动,系统屏幕内就出现了一连串数据,最后定格在一张照片上,照片中的男人有着英俊的五官和坚毅的眼神,图片下方写着他的个人简介。   顾闻骞,首都人士,二十五岁,清大学生,因父亲有海外关系而被划分为反革命家属,母亲亦是资本家小姐,标准的“黑五类”,四年前下放到上尧村,如今就住在村口的牛棚里。   明明是同一个村子,但原主的记忆里压根没有顾闻骞这个人,这也难怪,毕竟原主也是个身份差的,在村里挺受排挤,平日里深居浅出,每天的活计是打二十斤猪草算三个工分,因此四年来从没有跟顾闻骞对过面。 第二章   秋小婵对系统选出来的气运之主很满意,现在是七零年,再过几年他“黑五类”的帽子就能摘除,这样的人以后肯定会有一番作为,最重要的是,他的长相是秋小婵喜欢的类型,那种有男人味的英俊。   既然要在任务里过一辈子的,自然得找一个看的顺眼的,否则天天对着一张不喜欢的脸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受。   现在人选确定了,下一步就是怎样才能嫁给他,以如今严打的环境,大大方方恋爱肯定是行不通的。   秋小婵正在思考,系统再次出声了,“你的思路是对的,作为气运之主,顾闻骞生性坚毅,普通的手段是应付不了他的。”   “这我也知道,那你倒是说什么样的手段能应付他呢?”   “抱歉,涉及任务核心问题拒绝回答。”   秋小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了也是白说。   想了半天秋小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决定下午趁着去打猪草的功夫绕道探探虚实,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接触是永远没有进展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战。   仲夏之际,乡间景色秀美,青山绿水环绕。午后日头甚烈,秋小婵背着竹篓出门很快就打了满满一篓猪草。   这具身子实在是娇弱,不过背了一篓草而已,身上已经沁了一层薄汗,呼吸的节奏也有些紊乱,她坐在树荫下休息了片刻不急着回生产队的养猪场,而是凭着记忆绕道往村口牛棚的方向去了。   上尧村养了两头水牛,因此牛棚建在水田边上,顾闻骞也不是真的跟牛睡一块,而是住在牛棚旁的草棚里。   因是夏天,孩子们都放假了,一路上看见许多有用很多游泳、捞鱼的孩子,还有在田里劳作的村民,平时原主见人就躲,大家伙儿轻易见不着她,今天竟然大大方方的走在路上,众人见了她还挺惊奇,在田间窃窃私语道,“那不是小婵吗?”   “是啊,应该是打猪草来了。”   “挺长时间没见了,别说,这姑娘长的确实不赖,难怪那么招人惦记。”   “今儿秋家两婆媳又吵了,陈桂莲收了李家的钱,要把小姑子说给李瞎子,啧啧,也是只认钱不认人的主,心狠呐。”   “嗨,要怪就怪当初他们家拿女儿攀高枝,跟地主家做亲,谁能知道没几年就变天了呢,如意算盘打错了只能认命,所以说人呐不能贪心。”   那时候人人羡慕的姑娘成了嫁不出去的可怜虫,真可谓风水轮流转。   秋小婵知道别人在议论自己,但她置若罔闻,顺着河堤走很快就到了牛棚附近,转了个角才看到一个穿着衬衫的高大身影,长袖卷到手肘处,扣子扣到最上方,弯着腰在做木工。   他有着古铜色的皮肤,侧脸线条流畅,因为低头的缘故,额前的头发挡住了眉眼,即便是在做粗活浑身也透着股说不清的文人气质,仿佛他手里的不是简单的木工,而是什么高级模型一样,跟村里穿着汗衫光着膀子的男人有着极大的区别。   这就是她即将攻略的目标,秋小婵看过后更加满意,连他手臂上的青筋都显得格外有魅力。   或许是感受到了秋小婵的视线,低着头的顾闻骞蓦然抬头看过来,眼睛锐利深邃,唇角微抿,秋小婵心中一颤,故作镇定笑了笑,背着竹篓转身离开了。   她走后顾闻骞继续埋头干活,他从小就不习惯跟异性相处,直到大学也没交往过女朋友。   刚下放到上尧村时纵然成分不好但凭借着优异的外在条件,还是有不少姑娘委婉表达过好感,说不在乎他的“黑五类”身份,只要他点头就嫁给他,顾闻骞一一回绝了。   那时候的他,内心里正遭受着巨大的煎熬和挫折,无心应付那些所谓的“好感”。   今日还是一家人,明日转头成陌路,这样的场景他见了太多,早已不相信什么爱情。   过了两年这样的烦恼才渐渐消失,平日里除了饲养这两头水牛外,他还帮着村民做一些木工瓦工之类的活计。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的付出总算是有回报的,在村里的日子除了贫瘠外总的来说还不错,至少内心是宁静的,比远隔千里不断遭受着心灵摧残的父母要祥和的多。   堂堂清大建筑系高材生竟然只能将所学发挥在这样的地方,这是顾闻骞怎么也想不到的。   秋小婵把打好的青草送回养猪场,养猪场的朱大娘看她气喘吁吁满身是汗的样子让她赶紧坐下休息。   “你的身子实在是太差了,咱们农村的女娃哪个不结结实实的?”   朱大娘跟秋小婵比旁人接触的多,还是挺心疼这个姑娘的,在她看来,人这辈子过的如何全看命,命不好怎么样都没法子,而秋小婵显然就是那个命不好的人。   秋小婵笑笑没说话,坐在一旁看着朱大娘拌猪食,歇了会后帮着大娘收拾猪圈,等太阳西落了才回家。   到家后张大英已经做好了晚饭,地瓜粥并凉拌黄瓜丝,黄瓜丝里只加了盐调味,其他的一概没有,味道自然说不上多好,秋小婵顾不上挑剔喝了一碗粥,决定明天早上早些起床,她算是看出来了,要想吃上好吃的,只有自己占领厨房才行,就算不能变出食材,起码能在调料上下功夫,同样的食材做出来的味道也是天差地别。   夜里无事可做,秋小婵早早洗了澡就上床睡了,思考如何攻略顾闻骞的问题。   首先他是一个家境优渥,接受过高等教育,且受到生活磨难的人,这样的人戒心重,不容易靠近,别说他现在肯定没结婚的心思,即便有也不会想在农村找,有文化底蕴的人更多的倾向于找心灵契合的伴侣。   而自己呢,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成分不好的村姑,唯一的优势就是长的不赖,但顾闻骞显然不是个好色的人,否则也不会长这么大没谈过一次恋爱,以他下放前的身份背景,随便出手就是白富美级别。   除此外,接触也是个问题,在手牵手都能判为流氓罪的年代,根本没法培养感情,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切入正题了,她回忆着那些言情小说里女追男的桥段。   她问系统,“你觉得‘英雄救美’怎么样?救完了我再‘以身相许’?”   系统机械道,“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如果你非要询问我的意见,以下是我查询到的内容,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秋小婵一看乐了,只见系统屏幕上写着“卖身葬父”、“欲擒故纵”、“阴差阳错”等追男秘籍,秋小婵说的两个方式也赫然在列。   “行了,就这么干,我掉进河里装作溺水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等他救了我,我就有一百种理由赖上他。”   小说里的心机白莲都是这么操作的,恰好牛棚环水,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他不救你怎么办?”   秋小婵反问,“系统会选这么没有爱心的人做气运之主吗?”   反正她会游泳不会淹死,万分之一的概率如果他不救的话,大不了自己再游上来呗。   不过系统还是提醒了她,落水前得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   想到解决问题的方式后秋小婵就安心睡了,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就起床,蒸了山芋、地瓜,还打了两碗蛋花汤,蛋花汤里加了橄榄油和胡椒粉,味道不赖。   张大英喝着蛋花汤疑惑的问,“咱家的母鸡最近生蛋那么勤呢,这两天都有蛋吃。”   家里就一只母鸡,通常一天或者两天能捡一颗蛋,从秋小婵昨儿做饭起已经连着用了好几个了。   秋小婵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诌道,“是啊,我听说喂母鸡吃虫子下的蛋多,看来这法子真的有用,咱家的鸡这两天确实下的勤。”   张大英对女儿的话深信不疑,满面风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感情好,不过啊以后蛋留给你吃就行了,不用给我做,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吃了也是浪费。”   “妈,你别总说丧气话,年纪大了才应该多吃好的呢,没营养身体会吃不消的。”   张大英欣慰的笑道,“我知道你孝顺,不过日子难,能省则省,存下的蛋还能去供销社换点东西回来。”   秋小婵没解释太多,只嗯了一声道,“妈,以后我会好好努力,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秋小婵吃过饭后背着竹篓出门打猪草,这次她专往村头的河边走,又远远看见了顾闻骞,正把牛从棚里赶出来吃草呢。   她并没有靠近顾闻骞,而是在离他挺远的地方打猪草。   系统看她没有行动,疑惑的问,“你不准备行动吗?”   秋小婵摇头,“不急,我得掌握好他的生活作息。”   这样才能制定更加详尽的计划,毕竟落水这一招只能用一次,得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何况磨刀不误砍柴工,让他习惯自己出现在这个区域,这样纵使她落水了也有说服力。   试想一下,如果突然出现一个女人,她又突然间落水了,救上来后就赖着自己,哪怕不用脑袋也知道对方是有图谋的吧?   系统是程序和数据的组合类似AL系统,无法处理复杂的人类情绪,否则也用不着穿越者完成任务,因此很多时候它只能起到辅助作用,真正的决策还是得秋小婵自己来。 第三章   秋小婵专心打起猪草来,这时候日头还没升高,是一天中最适合干活的时候,河边水草多,没一会儿就打满了竹篓。   她正准备离开,一个年轻后生走过来搭话。   “小婵,这篓子沉不沉?我来帮你提吧。”   秋小婵回头一看,说话的是叫大林的,长的憨厚朴实,笑起来一口大白牙,像河边的柳树一样朝气蓬勃,正是对原主有好感的青年之一。   秋小婵回绝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谢谢大林哥。”   石大林摸了摸后脑勺笑道,“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咱们一个村的怎么可能忘了呢。”   原主记忆中,石大林确实很喜欢她,可惜他家人看不上秋小婵,说她娇娇弱弱不能干活,家里养不起这种娇小姐。   秋小婵向来不喜欢在感情上拖泥带水,既然有了攻略目标,就不会在其他人身上浪费时间,再说石大林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背起竹篓道,“大林哥,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秋小婵甩着麻花辫离开,她皮肤极白,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粉色的唇笑起来弯弯的特别好看,握着背绳的手细嫩光滑,手背上透着淡青色的经络,这样一双手根本舍不得让它干一点点活计,石大林恨不得自己代劳了才好。   他愣愣的看着秋小婵倩丽的背影,直到他妈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看什么看,看了能当饭吃还是怎的,少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赶紧干活去。”   石大林梗着脖子回,“妈,小婵挺好的,你看她每天打猪草也能挣工分。”   石大娘嗤道,“三个工分自己还养不活呢,谁家闺女这么大不挣六七个工分,你看她瘦成那样,像是好生养的样子吗?你想让咱家绝后啊。”   她生了四个闺女才得大林这一个儿子,什么好的都紧着他,这才养出了儿子不切实际的想法,石大娘决定不再挑剔,得赶紧把儿媳人选定下来才行,有了媳妇儿子就能收心了。   秋小婵在去养猪场的路上碰上了嫂子陈桂莲,难得见小姑子出门,陈桂莲还记着前天说亲不成的事,斜着眼冷嘲热讽的开口道,“呦,这不是地主家的儿媳吗,怎么还要自己出来打猪草呢。”   秋小婵可不是原主那种绵软性子,她笑着开口拿话怼了回去,“嫂子,咱们国家早就破四旧了,你总把地主什么的挂在嘴边别人还当你怀念以前的日子呢。”   陈桂莲不妨小姑子竟然敢回嘴,还给自己乱扣帽子,更加气急败坏起来。   “你少血口喷人,还伶牙俐齿起来了,你就能吧,往后有你好受的时候。”   说完陈桂莲在地上啐了一口离开了,秋小婵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这辈子陈桂莲不惹自己还好,但凡惹了自己一丝一毫,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连同上辈子原主的仇一起报。   正所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就这样过了五天,秋小婵渐渐熟悉了顾闻骞的生活规律。   早上七点左右放牛,安置好后回头打扫牛棚,将牛粪运送到指定的地点进行发酵,之后他会做一些木工,准备简单的午饭,十一点左右将牛赶回牛棚避暑、喂水,吃过饭后午休一小时,下午三点钟放牛六点赶回,日子简单又充实,偶尔也会碰到他出门或者有人过来找他有事的情况,但次数并不多。   了解他的生活规律后,秋小婵就准备行动了,挑的是下午三点半至四点的时间,这个时间段屋外暑气未消,村里人多聚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纳凉,或在地里干活,不大会在村头闲逛。   出发前她做了充分的准备,换了件嫩黄色的短袖衫,之所以挑这件也是有缘由的,这件衣服湿水后虽然贴的紧但不会走光,另外两件白色的衬衫浸湿后穿在身上就跟透视装的效果一样,村里人来人往,万一被别人瞧见了吃亏的可是她自己。   背着竹篓出门时,秋小婵陡然生出了一股勇英勇无畏的气概,活了几十年,做了那么多任务,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勾引男人。   或许是心里惦记着事,一路上秋小婵走的很急,没了往日里欣赏湖光山色的兴致,走到河边看见顾闻骞在地头放牛,她深呼一口气,在河堤旁蹲下身来打水草,边打边注意着顾闻骞那边的情况。   很快顾闻骞从地头往牛棚走去,秋小婵也提着竹篓往牛棚的方向打草,为了力求真实,她用力够着一根离岸边挺远的水草,装作失足落了水。   这一刻她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演技,不断做着心理暗示,自己是个不会游泳的人,出于求生本能在湖里扑腾大声喊着救命,刚出声嘴里就呛了水,更倒霉的是她的脚踝不知道怎么的被水草给缠住了,这下秋小婵真的急了起来,心想要是顾闻骞没听到动静或者一时半伙不愿意出来救人,那她岂不是真的要完?   秋小婵正准备问系统外面的情况呢,就听水中一声巨响,有人跳了下来,她费力的睁开双眼在水花中看去,看到水面上顾闻骞那双锐利的眼和结实的手臂,正向自己划来,顿时松了口气,放任身体顺着水流的力量下沉,她赶紧用积分兑换了一个“身娇体弱”的技能,让自己晕的更逼真些。   意识消失前,秋小婵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撞击进了一个温暖又结实的臂弯中。   顾闻骞来之前已经猜到落水的是近期每天出现的秋小婵,他是个不多话的,偶尔听到村里人谈论她,知道她也是时代下的受害者,对她的印象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差,此时见她紧闭双眼晕倒在自己怀中,虽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她温软的触感,忍着抽回手臂的冲动,抿着唇将她往岸边带。   快到岸边时候受到阻力,这才发现她的脚勾住了水草,顾闻骞用力将水草扯开后才将人顺利拉上了岸。   这时候村里离得近的好些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远远就见顾闻骞浑身湿漉漉的,怀里抱了个同样湿漉漉的姑娘,有眼尖的发现那姑娘正是秋小婵。   “呀,那不是小婵嘛,平白无故怎么掉水里去了。”   众人目光齐齐盯着两人,要在平时,男人女人光天化日抱在一起是很伤风败俗的事,但今天是为了救人,自然不能往那方面扯,但秋小婵云英未嫁,此时浑身湿透曲线玲珑的躺在男人怀里,讲究的长辈还是有说道的,更何况她的名声原本就不大好。   顾闻骞将秋小婵放在地上,看她脸色煞白,双眼紧闭,仿若失去了意识,先探了她鼻尖,气息微弱,有一定的危险。   他学过急救,知道溺水后得迅速处理,只犹豫了片刻立刻伸手抬起秋小婵的下颌,打开气道后捏住鼻尖实施人工呼吸,整个过程隔着手指并没有贴到她的嘴唇,但围观的众人已然惊掉了下巴。   “这是亲上了?”   “应该是吧,我看已经嘴对嘴了。”   “有这样救人的吗?这位顾同志不是占便宜吧?”   “不能,顾同志是有文化的同志,读过大学的。”   “秋小婵有什么好,该是她占顾同志的便宜才是。”   “那小婵一个姑娘家,还没嫁人呢。”   “她要是能嫁还不早嫁了?”   “那倒是,不过说实在的,他们两一个是资本家的后代,一个是地主家的前儿媳,成分上倒是挺登对。”   地上,顾闻骞做了人工呼吸后紧张的看着秋小婵,只见她咳了一声醒来,蜷着身子吐出了呛进胃里的水,顾闻骞松了口气,迅速起身站到了离她一米外的空地上。   他已经听到了众人的窃窃私语,知道一段时间内少不了闲话,但他是为了救人,况且并没有真正碰到她,对此是问心无愧的,只是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不是靠解释就能说清楚。   人言可畏,既然人没事自然得保持距离。   秋小婵趴在地上咳了半晌,她现在真是万分佩服那些跳个寻死的人,太有勇气了,让她再试一次她是绝对办不到的,幸亏她有系统作弊装晕。   围观的人群中并不都是冷眼旁观的人,在最初的震惊后,还是有长辈上来表达了对秋小婵的关心,其中有两个年轻后生也想过来,被自家长辈狠狠拧了两下才作罢。   一位面容慈祥的大娘蹲下关切的问,“小婵,你没事吧?是不小心掉河里了?幸亏顾同志救了你,你要是出个好歹你妈非急死不可。”   这位贺大娘跟张大英的娘家是同一个村的,关系一直很近亲。   这条河看上去不大却很深,之前有村里的孩子玩水出事的,因此长辈们言令禁止家里的孩子们来这里玩水。   秋小婵虚弱应了一声,而后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顾闻骞,眼里水光潋滟,鼻头红彤彤的,显得既无辜又可怜,她感激的说,“谢谢你顾同志,要不是你我就要死在河里了。”   顾闻骞只看了一眼就避开了目光,点头道,“以后注意就行,没事的话赶紧回去吧。”   一个姑娘家,浑身湿透躺在地上的样子并不雅观,又是夏天,众人都穿的少,要是脱了衣服给她别人就得光膀子了。   顾闻骞说完就起身往牛棚的方向去了,留下秋小婵和一众看热闹的村民们。   秋小婵看他走了也不着急,对她来说他能出面救自己就已经实现了战略上的胜利,剩下的自然是靠人民群众的力量,上尧村的村民们可千万别让她失望啊。 第四章   “小婵,赶紧回去换衣服,别着凉了。”   贺大娘好心帮秋小婵捡起掉在河堤边的竹篓跟镰刀,扶起她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秋家住在村尾,张大英还不知道女儿落水的事,看她满身湿透的被人送回来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秋小婵怕她担心,笑着解释,“没事,不小心掉河里了。”   张大英仔细看了她没有受伤才放心,皱着眉让她回屋换衣服,自己则留在客厅陪贺大娘说话。   “是城里下来的那位顾同志救的,今天可真险,那条河可是淹死过人的,你们可得好好感谢顾同志才行。”   张大英也后怕的说,“这是应该的,肯定得好好谢谢人家。”   只是她心里疑惑,以前女儿就在家附近割草,今天怎么跑到村头去了?   贺大娘沉吟了片刻拍着张大英的手道,“还有件事,那顾同志为了救小婵跟她嘴对嘴过气,村里好多人都看见了,以后闲言闲语肯定少不了。”   张大英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又是一阵叹气,“小婵的婚事本就难,这不是难上加难吗?”   贺大娘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开解道,“你这是钻死胡同了,你想啊,这么多人看见了,干脆错有错招,让小婵嫁给顾同志不是两相宜?顾同志年纪不小了,除了成分问题其他都是顶好的,沉稳大气又有手艺,跟小婵挺相配的。”   张大英见过顾闻骞,依稀记得是个周正的后生,从首都来的文化人,让他当女婿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但贺大娘的话确实让她心思松动了,女儿要是真能嫁给顾同志,那她就真的谢天谢地,烧香拜佛了。   但她也不敢一下子想的太深远,含蓄的说,“你的这个提议挺好,只是得顾同志点头才行,光咱们想也没用啊。”   他救了自家女儿,本是好事,要是人家不乐意那就成坏事了,张大英虽然没读过书,文盲一个,但她也是个讲究人,恩将仇报的事做不来。   至于女儿小婵,张大英自诩了解,听话懂事,要是这件事能成,只要自己点了头,女儿也不会不同意。   贺大娘一听张大英这话就明白了,“那感情好,既然你这里不反对,那我就去找顾同志说道说道,我看啊这事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说完贺大娘就要去牛棚找顾闻骞,张大英想了想又让她把中午小婵做的南瓜馅饼带上。   两人的谈话秋小婵在屋里听的清清楚楚,她原本的打算是利用村里的流言给顾闻骞施加压力,让他不得不娶自己,没想到竟然冒出了贺大娘这么个“好心人”,直接把节奏带起来了。   系统给她泼冷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顾闻骞可不一定会同意。”   秋小婵哼道,“这你就不懂了,好男也怕缠女,只要有人开口,加上村里的流言蜚语,他不同意我就去找他哭两嗓子,你说他能坚持多久?”   何况这个身体的姿色不差,又有“同病相怜”的处境,她已经打定主意,非攻克下这座山不可,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反正离最后的“平反”还有七八年呢,这期间他会一直留在上尧村。   贺大娘一路端着竹筐到了村头,见顾闻骞已经换了衣服在干活了,扬起笑来招呼道,“顾同志在忙呢,今儿托了你的福小婵才没出意外,这不刚把那丫头送回去,她妈知道是你救的人,感激的不得了,非让我顺道把饼送来,这是丫头自己做的,一点心意不值什么,你留着尝尝看。”   馅饼过油煎的,外皮酥脆,里面包着南瓜丝做成的馅,咸香味美,这样的吃食做谢礼在七十年代是非常拿的出手的。   秋小婵为了做这个磨了她妈半天才答应,主要是太费油了,平时炒菜都舍不得放油更何况是煎饼呢,秋小婵承诺了会好好喂鸡攒鸡蛋张大英才松了口。   过了油的煎饼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顾闻骞已经许久没吃上这么香的食物,嗅觉和味觉开始疯狂运作,但他只看了一眼,坚定的拒道,“大娘,救人是应该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我不能收,您受累帮着送回去吧。”   贺大娘已经料到他不肯收,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笑着找了张板凳坐下,笑道,“顾同志,我呢有个事想问你,你可别嫌我多事。”   顾闻骞曾经给贺大娘家做过木工,两人原本就熟悉,不疑有他的应承了。   “你觉得小婵那丫头怎么样?她是个命苦的丫头,二十一了还没找着婆家,不是她有什么不好,只是造化弄人蹉跎到了现在。”   她把小婵的遭遇说了一遍,顾闻骞静静听着没有作声,贺大娘笑着继续道,“是这样,你救了小婵,我就想你跟小婵都是未婚,你要是觉得合适,就把小婵说给你做媳妇怎么样?”   顾闻骞的脑中浮现出了秋小婵苍白的面容和那双水滟滟的眼睛,对她并不讨厌,但他从来没有在农村成亲的想法,父亲在东北“改造”,母亲一人留在首都时不时受到激进分子的骚扰,他不可能撇下父母安然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迟早有一天要想办法回去的。   “对不起大娘,我暂时不考虑这些,何况我的身份也给不了别人理想的生活,小婵姑娘是个好姑娘,她以后一定会遇到自己的幸福。”   顾闻骞的婉拒在贺大娘的意料之中,他既然不愿,也不能强买强卖,贺大娘另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南瓜馅饼自然留下说什么也不肯带走。   秋家,老太太正跟女儿谈说亲的事。   “顾同志来上尧村四年了,一时半会回不去,你嫁给他也好,虽说没有父母兄弟帮衬日子难,但也不用看婆婆的脸色,到人家做媳妇是顶顶难的事,你们结了婚就住在家里,幸好你爸走的时候给我们娘俩留了这两间房。”   要是哪天能回去就更好了,首都是个大城市,两人结了婚有了感情,再生几个孩子,女儿也跟着一起去首都吃商品粮。   秋小婵红霞飞满脸羞涩的说,“妈,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这害羞自然是装出来的,更加符合原主的性格。   张大英果然笑了,摸着女儿的头道,“你贺大娘已经去说了,成或不成马上就有结果。”   秋小婵其实已经知道了顾闻骞的回答,但她不能在张大英面前显露出来,刻意挑了话题说,“我看他肯定不同意,人家是城里人,怎么能在乡下找媳妇呢。”   “乡下怎么了,要不是世道难,你早嫁人过好日子去了。”   当地主家的少奶奶可不比嫁给城里人差,当然这话现在是决计不能说的。   想起这些张大英就想掉眼泪。   前后不过半小时功夫,贺大娘又回了秋家,跟母女两说了顾闻骞的回应,张大英挺失望,贺大娘安慰道,“他也没把话说绝,听他的意思对小婵还是满意的,还是顾及身份问题。”   “哎,你也别安慰我,我自己也想到了他估摸着不会答应,只是盼着小婵能好。”   说完,张大英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女儿,心像被针刺了一样的疼。   “强扭的瓜不甜……”   她想说算了,但这两个字到最后都没说出来,自己是无所谓,可关系到女儿的一辈子,她这个当妈的怎么能不管女儿的好坏呢,她心想,哪怕折寿换女儿的好姻缘也成,下跪磕一百个一千个响头也成,这辈子她就这一个心愿了。   贺大娘看透了她的心事,只有当娘的才能理解。   “别着急,今天不成明儿我再去说,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家做饭,这事我肯定放心里,哪怕最后不成也一定给小婵说个好人家,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嫌小婵嫁的远。”   张大英眼里蓄泪挽着贺大娘的手道谢,“我真是没话说了,谢谢你这么关照小婵。”   “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小婵又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一心盼着她好。”   秋小婵把贺大娘送到门外,心里感慨着还是好心人多,可惜原主上辈子没等来良人就被哥哥嫂子卖了,就算有好心人可怜也管不到别人家里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所嫁非人,余生叹息两句命苦,别无他法。   因着这事,张大英到晚饭都没胃口,秋小婵哄着她喝了一碗稀饭,就着她腌的缸豆泡菜吃了。   “这泡菜做的不错,中午做的南瓜馅饼也好,你的厨艺越发强了。”   秋小婵笑道,“夏天这么吃才开胃。妈,你别太着急,心情好身体才好,总发愁真的会让人生病,俗称愁死的。”   张大英权当女儿在逗她乐呢,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的笑道,“好,我不愁,一家有女百家求,我有个这么好的女儿早就高兴的合不拢嘴了还愁什么呀。”   秋小婵点头,“就是,你早该这么想了。”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能重复原主的悲剧,即便嫁不了,也不会成为受陈桂莲挫磨的可怜虫。   等这阵子的事过去,她得好好规划日后的生活了,纵然有系统可以改善生活,但积分用一分就少一分,还是得有进项才行。   村头,顾闻骞最终还是选择将馅饼热了当晚饭,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当油香味美的馅饼一进口,久未沾油水的胃彻底臣服在对食物的欲望中,十分钟后,当他摸着自己吃饱的肚子陷入懊恼。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今天以后又得花很长的时间向艰难的生活低头了,他是男人,不能沉溺口腹之欲,如今他正在“下放”,钱粮来之不易,也无法心安理得接受长辈的馈赠。 第五章   这一晚,上尧村家家户户都在讨论着秋小婵和顾闻骞,尤其是嘴对嘴吹起那一段,传的绘声绘色,给平淡的村庄增添了极大的乐趣。   向来看不上秋小婵的长辈自诩抓住了把柄,趁机教育起家中的儿子来,“我就说那姑娘不是个好的,大白天的被男人搂在怀里,干的什么事羞的我嘴巴发烫不好意思说,你往后要是再敢说喜欢她想娶她当媳妇就别认我这个妈,真娶了这样的回来,咱们一家子的脸面都别要了。”   “妈,那是小婵掉河里了,又不是故意跟人抱在一起。”   “呵,好好的怎么就掉河里,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别的地方不掉就偏掉顾同志家附近?你看他们今天有是搂又是亲的,谁知道是不是早就有官司?那种小狐狸精也就骗骗你这种傻的,你看贺家大娘去说亲人家顾同志可没答应,说明人家顾同志也看不上她。”   不得不说这些话已经无限接近了事情的本质,闭塞的乡村,大半村民都是文盲,去过县城的都屈指可数,哪里会知道什么叫“心肺复苏”,什么叫“人工呼吸”,只固执的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并疯狂进行脑补。   顾闻骞很快就发现自己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但他生性淡然,不大在意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只是在听到关于秋小婵的不利言论时生出了些许懊恼。   那天救人后他不该转身就走,该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一番,但他当时急于撇清关系,反而让她被流言蜚语捆绑住。   对顾闻骞来说,他身为男人该有男人的担当,名声好坏无所谓,但秋小婵是个姑娘,还是个处境艰难的姑娘,名誉对她而言是非常珍贵的。   他忆起了那明亮的眼睛,或许正为恶意的中伤而难过,想确定她安然的消息,但连着三天,顾闻骞再没有看到秋小婵来河边割草,不知是溺水后受了凉还是以后再也不来了。   而此时的话题中心人物秋小婵,丝毫没有顾闻骞设想的伤感,这几天她就近打了猪草送去养猪场,空闲下来就在家里腌咸菜、晒菜干,这是农家人为数不多可以储存的食材,冬季食材匮乏的时候吃最适宜。   张大英这几天精神不济,秋小婵知道她是心病,为自己的婚事愁的,将最后几根焯好的蔬菜晾晒在干净的木板上后,秋小婵就回屋了。   “妈,你今天感觉好点儿了吗?”   因为身体不佳的缘故,张大英已经挺久没去村里上工了。   “还是有些头晕,躺躺就好了。”   “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煮丝瓜蛋汤吧?”   “都行,你想吃啥就做吧,我不挑。”   说完张大英又问,“对了,家里还有米吗?”   “还有呢,省着些吃能吃到放粮的时候。”   其实最近吃的米跟面,都是秋小婵偷偷用积分兑换的,从张大英不管厨房后,一切都是秋小婵说了算。   今天中午的午餐是红豆焖饭、丝瓜蛋汤还有一道简单的蒸茄子,味道不错,就是连吃十天蔬菜,唯一算得上荤的就是鸡蛋,秋小婵特别怀念红烧肉,可家里没有肉票,她决定哪天去镇上称些不需要票的肉回来,至于钱,就用系统里的鸡蛋去供销社里换。   隔天早上,秋小婵用小竹筐装了半筐鸡蛋戴上草帽准备出门,走之前她跟张大英说了声。   “妈,我去镇上换些吃的回来。”   张大英躺在床上点头,“好,要去早回,注意安全。”   说完又指着房里老旧的橱柜说,“柜子抽屉有了钱,你拿点钱带着吧。”   秋小婵摇头,“不用了,我带了鸡蛋呢,去供销社一换就有钱了。”   她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家里的钱并不多,张大英平时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份花,对女儿倒是挺舍得,不管怎么难每年大队发了布票后都会给女儿做两身新衣服。   秋小婵背着竹筐出门,从上次落水的事后,她已经好几天没在村子里出现了,今天一出来,众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盯向她。   “她怎么好意思出来?”   “还笑呢跟没事人一样。”   “太不要脸了,以后谁还敢要。”   秋小婵昂首挺胸的往前走,从家里去镇上必经过村头,也就是牛棚附近,众人看她往那个方向去,以为她去找顾闻骞。   “这是去找顾同志?”   “竹筐里背的啥?看着像是鸡蛋。”   走到半道上,秋小婵被一个三角眼的农村妇女拦住了,在原主记忆中,这是个叫李春华的人,外村嫁来的,原主之前跟她从来没有过交集。   “秋小婵,我是李三的堂姐。”   李春华自报家门后秋小婵就知道她是谁了,原来是陈桂莲给她介绍的那个独眼龙。   秋小婵不用脑子猜也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又不能不搭理,只好停下来问,“请问有事吗?”   李春华嗤笑一声,睁着三角眼在她身上从头到脚过了一遍。   “听说你还看不上李三,我现在不妨告诉你,像你这种搞破鞋的女人我们李家也不稀的娶,这不,一百二十块礼金说了五大队的蒋家姑娘,不光成分好身子骨也壮实,最重要的是人家是个黄花大闺女,比你这种破鞋强多了。”   这话说的真是不讲究,虽说秋小婵并不在意名节的问题,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耳朵竖着,自己要是不反口,落实了“破鞋”的名声,那以后可真是十几二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李三想娶谁就娶谁,反正想娶我这辈子是娶不着的,别说一百二十块,就是一千二一万二我也不稀罕。还有,我秋小婵清清白白,你要是再污蔑我,我就去找队长评理,说你煽动人民内部矛盾,不搞好村民间的团结关系,队长要是不管我就去革委会告状,看谁还敢在我身上泼脏水。”   李春华被她说的怒火更旺,压根不相信秋小婵敢真的去告状。   “你去啊,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反正我说的是实话,整个上尧村谁不知道你是破鞋,你以前是地主家的儿媳,现在跟城里的顾同志不清不楚,光靠嘴巴硬有什么用!”   秋小婵不得不为李春华的神助攻鼓掌,她正发愁怎么去找顾闻骞呢,没想到李春华提到了他,有了这个好机会自然不能白白放过,她当即决定不去镇上了,直接去队长家“诉苦”,再把顾闻骞找来对峙才好。   “那就如你所愿,我现在就去找队长,看他怎么说,要是最后队长给我做主了,你也得当着全村的人给我赔礼道歉。”   李春华呸了一声,那味道可算不上好闻,秋小婵捂着嘴退了一步,这个动作又刺激了李春华,她冲上来想打人,被秋小婵躲过了。   “我身子弱可经不得你打,把我打伤了我就去你家赖着,吃你家的喝你家的,看你心疼不心疼。”   说完秋小婵狡黠一笑转身就往队长家去了,身后那些看热闹的见她竟然真的敢去,纷纷咂舌道,“真去了?她今天怎么胆子这么大?”   “是啊,平时说句话就脸红,不是装的吧?”   “走,咱们跟过去瞧瞧,看她是不是诓人的。”   说完,稀稀拉拉十来个人全都远远跟在了秋小婵后头,李春华本不想去的,最后在熟人的劝说下也跟着去了。   队长刚吃过早饭正准备下地看看作物生长情况如何好安排下一阶段的劳动情况,刚出门就碰上了秋小婵,再一看秋小婵身后像尾巴似的跟了十来人。   他以为生产队里出了大事,可看众人的神情又不像,皱起眉问打前的秋小婵道,“怎么了这是?早上不去上工怎么都到我家门口了?”   要是以前的秋小婵肯定怵,但换了芯后的她背着竹筐微微一笑,把早上李春华的话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李春华对她的侮辱性言辞。   “队长,之前村里人就因为我订过亲的事对我指指点点,给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坏的影响,顾虑着一个村子的情谊我从来没有认真计较过,现在竟然用这样恶毒的话来伤害我的名誉,我要求李春华同志向我道歉,也要洗清自己身上的脏水,清清白白做人。”   队长听后一脑门子官司,他一个大老爷们,哪乐意管女同志间的口角啊,村里的妇女向来是嘴巴不带把门,吵起架来什么都敢说,有些话他都不好意思听,可秋小婵找上门来让他做主,她的情况跟别人不同,是个未婚的姑娘,名誉确实是很重要的。   “小婵啊,那你说我怎么给你做主呢?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今天帮你说了明天还有人说怎么办?”   “队长,我是订过亲,可你也知道瑞明哥走的时候我才十一岁,他也才十四岁,我们这么小能干什么,竟然有人忍心说闲话。至于顾同志,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他,不愿意他因为我的关系遭人非议,要不您今天请他过来,我们当着大家的说清楚,往后要是还有人往我们身上泼脏水,那就是破坏群众团结的坏分子。”   队长皱着眉,有些头疼的说,“小婵,你觉得有必要这么劳师动众吗?我让李春华给你道歉,让她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成不成?”   “队长,您也说了,嘴长在别人脸上咱们管不了,况且村里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说,我不光为我自己,也是为顾同志考虑,他是因为救我才被人冤枉的。” 第六章   队长让她进屋说话,最终也同意了秋小婵的提议,让人去把顾闻骞请来,李春华作为另一位当事人被队长叫进屋“训话”。   “春华,我记得你跟孙五同年的,今年三十六了吧,这么大年纪干什么跟个小姑娘过不去?你比小婵大了十几岁,结婚早的话都够生她了,以前也没听说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李春华不说话,她是小瞧了秋小婵,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真敢找队长告状,后悔半路没把人拦下。   屋外看热闹的村民扬声道,“队长,李春华的堂弟李三想娶小婵,小婵没同意,估摸着是这件事让她记恨上了。”   队长转头问李春华,“是吗?就为这事你就把人贬的一无是处?”   队长媳妇拿了茶碗来给众人倒水喝,秋小婵接过道谢,队长媳妇惊奇的瞧了她好几眼,最后笑着夸道,“女大十八变,小婵越长越漂亮了,以前不怎么看你出门,最近倒是开朗不少,这样好,年轻人就该多出来走动,一个村子住着的,有什么困难只要你提出来大家肯定愿意帮忙。”   队长媳妇说的意思秋小婵明白,就是有委屈得说出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处出来的,受了委屈不说也不会有人上赶着为她主持公道,各家自扫门前雪,谁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之前原主过于内向,但凡厉害一些不至于落到那般地步,说到底就是“性格决定命运”。   顾闻骞很快就到了,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知道是秋小婵当面被人非议,请自己出面立证“清白”,这让他想起了那段家人被冤枉被批斗而百口莫辩的日子。   进门后顾闻骞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秋小婵的身上,看她面色粉润,神色从容才放下心来。   而秋小婵呢,从顾闻骞出现开始,她就开启了表演模式,扮演一个坚强而善良,同时又不乏羞涩的农村姑娘,这些特质都是秋小婵分析过顾闻骞的性格后为他“量身定制”的。   “队长,你找我?”   “顾同志你来了,是这样,前几天小婵落水你救了她,本是好事,可有些人传来传去事情就变了质,今天请你过来是小婵的意思。”   说完队长看向秋小婵,示意她说话,顾闻骞也看了过去。   秋小婵站起来,脸上浮起淡淡歉意说,“顾同志,劳烦你来一趟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上次你救了我,我还没有上门郑重道谢,今天又给你添麻烦了。”   顾闻骞说了声没关系。   “今天听了几句闲话,如果只说我也就罢了,可牵扯到了你,我不能让你的好意平白被人污蔑,所以要当着队长当着大家的面剖白一次。我跟顾同志之前从来不认识,上次落水是第一次接触,没有大家胡乱猜测的关系,请大家以后多几口德,少道人事非。”   她这番话说的挺有水平,颠覆了众人对她的刻板印象,往日都以为她是个傻姑娘,软性子,没想到说话这样有条有理,守拙了。   原本秋小婵说完该顾闻骞或者队长表态,李春华却再一次发起了神助攻。   “你说别人就信啊!那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看见他亲你的嘴,没关系能瞎亲吗?”   屋外看热闹的人也窃窃私语的发表着自己的观点,有的支持秋小婵,有的支持李春华,顾闻骞正想解释,秋小婵先开了口。   “顾同志没亲到我,他只是隔着手给我渡了几口气,那是救命的法子,你心里龌龊才往歪了想。”   如果之前秋小婵的一番话只是让顾闻骞意外的话,那这番话完全称得上惊艳了,没想到在这个闭塞的乡村,在众人都误以为他刻意占女同志便宜的情况下,秋小婵能保持独立的思维,看出“人工呼吸”是救人的法子。   纵然秋小婵解释了,顾闻骞也没有选择沉默,依旧对自己的行为作出了解释,“秋同志说的对,这叫‘心肺复苏’,是专门用来救人的,当时情况紧急,我顾虑的不够周全,在这里向秋同志表示歉意。”   顾闻骞无疑偷换了概念,但人工呼吸确实是心肺复苏中的关键一环,他避重就轻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否则那惹人遐想的四个字出来又不知道被人传成什么样。   顾闻骞的担当让秋小婵对他的好感度瞬间拔了两个台阶,她回应道,“顾同志严重了,咱们都没错,本就是大家想歪了而已。”   李春华还是不服气,“就算你们之前没啥,那你想嫁给顾同志是真的吧,贺大婶先去了你家,又去找了顾同志,村里都传遍了,不过是人家顾同志没看上你,这你得承认吧。”   队长看她还在掰扯,不住的拿秋小婵的私事出来说,对这种张嘴咬人,还非要把人往头破血流里咬的品性很是厌烦,忍不住拿出烟杆点上,缓解焦躁的情绪。   秋小婵听到这个“指控”后脸红了,有些窘迫的咬着唇,顾闻骞看了她一眼,心里叹息着皱起眉头,“没有的事,那天不过是秋同志出于感激托人送了几个饼,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对秋同志伤害很大,希望大家别再传播了。”   听他说完,秋小婵感激的看了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又各自移来。   队长轻咳一声接过了话头,“好,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那这些事往后大家就不要议论了,李春华你得给小婵和顾同志道歉。”   李春华侧着身梗着脖子,全身上下都透着拒绝的味道,秋小婵看她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也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她,直接把之前的约定说了。   “队长,我们来之前做了约定,如果能证明是她冤枉的我,她就得当着全生产队的人给我道歉,要是她不说,那就承认自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李春华气的要冲过来打人,被队长媳妇紧紧拉住。   “春华,你就道个歉吧,这事本来就是你不对,不能因为小婵年纪小就欺负她。”   李春华哼笑道,“我就说了几句就成欺负她了?那些话可不是我一个人说,队里说的人多着呢,怎么不把人一个个找来啊?因为我娘家是外村的就联合起来欺负我。”   她这倒打一耙的模样可真算不上好看,在场的人听了没有一个不气的,可她要是成心犯浑别人也拿她没办法,最终李春华也没有说任何表达歉意的话,虎着张脸灰溜溜的离开,其他看热闹的也陆陆续续走了,只有秋小婵跟顾闻骞留到了最后。   闹了这么一出今天肯定去不成镇上,秋小婵就将原本打算去供销社换钱的小半筐鸡蛋递给了队长媳妇,笑着说,“婶,今天的事谢谢你跟叔帮我讨回公道,这是自家母鸡生的蛋,你不嫌弃就留下吧。”   鸡蛋在农村是个稀罕物,走亲访友的最佳食品,能当货币流通的,那小半筐起码二十个蛋,这姑娘说给就给,眼睛都不带眨的,可真是大方。   队长媳妇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这么值钱的东西哪能要,连忙推拒道,“这我可不能收,今天咱们说的都是实话,也没帮上什么忙,你跟你妈两个人过日子不容易,还是带回去自己吃吧。”   这些蛋连蛋壳都擦的干干净净,肯定是攒了很久很爱惜的,秋家的事队里上下都知道,母女两一年到头挣不了多少工分,填饱肚子都成困难,队长媳妇哪知道这蛋是秋小婵用积分兑换的呀。   顾闻骞跟队长说话时不自觉的关注着秋小婵的动静,如果说之前对她的印象建立在村里人零散的言语中,那么今天则对她有了新的认识,发现她其实是一个非常聪明也很有勇气的姑娘,只是善于“藏拙”而已。   队长媳妇说什么也不肯收,最后秋小婵只好背着竹筐离开,她前脚走,后脚顾闻骞也跟队长告了别,队长媳妇看着两人的背影跟丈夫顺,“虽然那些话都是瞎传的,但他们确实挺相配,可惜啊一个名声差一个成分有问题,真凑一块日子肯定难。”   队长敲着点着烟杆睨道,“别人的事你少管,好的不学学什么长舌妇。”   说完就往屋外走,留下队长媳妇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人呐,我就说一句就成长舌妇了。”   她叹了口气,把桌上的茶碗收好搬去井边清洗。   顾闻骞的步子比秋小婵大,没几步就赶上了,两人同行了一段都没说话,秋小婵是在等开口的时机,顾闻骞则是不知道说什么。   走了几分钟,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了。   “你……”   “你……”   秋小婵笑了,“顾同志,你先说吧。”   “你今天做的很好,有时候过分善良对自己是一种伤害,越善良这种伤害就越大。”   秋小婵点头,“好,我懂了,谢谢你的关心,以后我会勇敢起来保护自己,也保护我在意的人,不会让别人欺负了。”   她的笑容很灿烂,顾闻骞看了眼移开视线,点头认可了她的话。   他想起上次贺大娘的提议,猜想她该是知道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大自在,但他当时的回绝是基于自身存在的问题,与秋小婵无关。事实上她是个好姑娘,值得遇见一个好男人悉心呵护。   两人同行了几分钟,在岔路口分开了,秋小婵背着竹筐回家,还没走到家门口,她跟李春华的对峙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队。 第七章   “这丫头突然就变厉害了,你们没看见李春华被她熊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她要是早几年就厉害起来,也不至于被人说三道四嫁不出去。”   人的想法非常奇怪,欺软怕硬是常态,以前的秋小婵谨小慎微处处留意,恨不得学鸵鸟一样将头埋在地底下还是受人欺负,如今厉害起来大家对她的评价反而变好了。   秋小婵的买肉之旅推迟到了第二天,这天她照例早早起床背着鸡蛋出门,经过村头牛棚时,特意将早上煎的茄饼送给了顾闻骞。   顾闻骞刚煮好早饭,蒸地瓜和玉米棒子,他其实不大会下厨,从前在家一切都有保姆准备,他连家里的厨房都不怎么踏入,到上尧村来每天都是对付着吃,偶尔会用母亲寄的粮票去镇上换些粗面馒头,但次数很少,因为他知道母亲攒粮票不易,不忍心用,总是在下一次寄信回去的时候将粮票再邮回去。   几次之后母亲也使了小“心机”,专给他寄临近日期的票子,这样他就没法留着不用,过了期限就成没用的废纸,肯定是不能浪费的。   “秋同志,如果是道谢的话上次的油饼已经足够了,今天的说什么我也不能收。”   秋小婵将装着茄饼的瓷碗放在缺了角的桌面上,浅浅笑道,“顾同志,昨天多亏你帮我说话,你不用多想,咱们一个村子住着,邻里间相互送点吃的是常事,这是我用新鲜的茄子做的,包了韭菜鸡蛋馅,听说你是北方人,肯定爱吃饺子,这茄饼虽然比不上饺子,但胜在新鲜、干净,你不妨留下尝尝。”   说完,她抿着唇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中的灵动,抬手紧了紧背上的竹筐,无端生出了一种惹人怜爱的味道。   世上最美的风景都是自然不造作的风景,二十一岁的姑娘天然去雕饰,一颦一笑都出自本心,顾闻骞只是不善于与异性相处而不是缺乏审美,自然能发现她如凉风娇羞般的清丽。   君子非礼勿视,他依旧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她,同时也表明了自己最后的态度,“秋同志,即便是邻里间也是相互赠予有来有往,我没什么能回赠给你怎么好一再收你的东西。况且救人是应该的,无论是谁落水我都会救,因此当不得你一再道谢。”   这话说的秋小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如果是其他姑娘听了恐怕得掩面跑开,秋小婵也在心里吐槽这位攻略对象是个难啃的骨头。   “顾同志,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品格高尚,我也不是有恩不报的人,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往后再也不来惹你厌烦了。”   她声音微微发颤,哪怕低着头也能看出难受的神情,泫然欲泣般,朝阳透过树梢照进低矮的屋檐,在她白皙的脸上投射出一抹灿烂的光,顾闻骞转头就看到她在阳光下白的发亮的脖颈和耳边软软的碎发。   他声音有些发紧的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是什么意思连自己都猜不透,因此说了半截就顿住了。   秋小婵没等到他后头的话,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跑了,顾闻骞看到了她眼角晶莹的泪花,还有她边跑边抬手抹眼泪的背影。   转过高高的草垛,系统发声道,“不用跑了,他已经看不见了。”   秋小婵抿着唇,眼里盛满笑意,哪有一丝难受的模样。   “你的演技不错。”   “这都是为了完成各种任务练出来的,要是哪天我离开公司去娱乐圈打酱油完全没问题。”   所以说合格的穿越者都是演技精湛的“骗子”,不过是骗的程度不同而已,有的全然没有真心只为完成目的,有的半真半假快意享受,有的骗着骗着就落下了真心,到最后连自己都一块骗了。   系统问,“那么你是哪一种?”   秋小婵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微微困顿道,“半真半假吧,我对他印象不错,至于以后会不会很喜欢就不知道了。”   作为现代人,仿佛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害怕自己被辜负,成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非要看到对方百分百的真心才能托付自己,这也是她现实世界一直保持单身的原因。   为了生活已经竭尽全力,哪有多余的力气谈恋爱啊,有那功夫睡一觉,做个SPA或者跟闺蜜一起喝下午茶多好。   不提顾闻骞最后如何思绪复杂的吃下还带着一股温意的茄饼,秋小婵也在步行四十多分钟后到达最近的小镇,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村子。   说是镇子其实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满是风霜的绿墙灰瓦,也有用木头搭建的棚房,供销社、邮局、粮管所等都在这条街上。   七十年代不允许自由买卖,整个镇子唯一的购物场所就是供销社,能买到人们生活所需的一切物品。   秋小婵没钱没票,背着竹筐去专门的柜台换鸡蛋,营业员态度并不友善,等秋小婵把鸡蛋一颗颗拿出来摆在托盘上才慢慢悠悠从椅子上起身。   出发前怕鸡蛋磕碎,她在竹筐里放了厚厚的稻草防震,果然一个都没碎。   “你这蛋有点小啊,只能四分一个,三十个蛋一块二。”   秋小婵知道对方是鸡蛋里挑骨头,她带来的是系统里的精品蛋,个头大味道好营养价值高,要不是家里实在缺钱她还舍不得换钱呢。   但她知道据理力争是没用的,这个年代的营业员是铁饭碗,家里没点关系背景还当不上呢,态度恶劣实属正常现象,不能来硬的只能来软的。   她脸上挂起笑容道,“这位姐姐,我家的鸡喂的可精细了,连蛋黄都是红色的,而且个头也不小,您就再加点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主要是秋小婵喊她“姐姐”,不像有的人喊她“大姐”把她喊老了,再看秋小婵一脸真诚也不像在说谎,何况鸡蛋确实不算小,因此松嘴道,“行吧,那就按斤称吧,四毛五一斤,你要是骗我下次我可不收你的蛋。”   秋小婵忙笑着道谢,“谢谢姐姐,您就放心吧,这蛋绝对物超所值。”   营业员称了一遍,统共三斤多,付了秋小婵一毛四,一下就多了两毛,可别小看这两毛,够称三两猪肉呢。   有了钱秋小婵就直奔肉摊,先看别人怎么买,发现大家买肉都是要肉票的,而且专爱买那些肥腻的部位,等前面几个人排队买完,摊主看她挺乖巧的模样,笑着问,“姑娘,买肉啊?”   秋小婵的目光直盯着案板上的肉,在她眼里仿佛已经变成了一道道美食,红烧肉、酱肘子、狮子头、烧肥肠、蜜汁猪脚……   “这位大哥,我是想买,但我没有肉票能买吗?”   摊主有些犯难,恰好这时候肉摊前除了秋小婵没有别人,往旁边看了两眼后道,“倒是有些不要票也能卖,不过你今天来的有些晚,只剩一副猪肺,还有些剔了肉的骨头。”   秋小婵有些微失望,但很快又高兴起来,有总比没有好,起码能尝到肉味,赶紧开口道,“好啊,那猪肺和骨头我都要了,大哥,一共多少钱。”   摊主从桌子下把东西拿出来,用草绳扣着递给了秋小婵,“就给五毛吧,猪肺还挺大,骨头虽然没肉但里面的骨髓也是好东西。”   通常这些东西如果没人买最后都是摊主带回去。   秋小婵忙付了钱接过,将东西放进竹筐里,最后或许是合了眼缘,摊主竟然隔了块肉给她,只有半斤,不用票,让她付了三毛五。   这完全是意外的惊喜,秋小婵一个劲的道谢,摊主只笑了笑没说其他的,每天卖那么多肉,多一斤少半斤的谁也不会算的那么紧准,偶尔碰上相熟的都会通融一二,今天之所以给秋小婵这个便利,或许是看秋小婵有些像他家里的小妹妹,人跟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是说不清的。   最重要的事解决后就没什么可逛的了,其他生活用品都能在系统里兑换,最麻烦的是有些东西得凭票才能购买。   她跟系统抱怨,“为什么不开发兑换票据的功能,我想痛痛快快吃顿红烧肉都不行。”   更别提酱肘子、猪脚了。   “抱歉,由于牵扯到复杂的汇率问题,本系统暂不提供此项服务,如有需要穿越者可自行获得。”   秋小婵接受了这个解释,看来想过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生活,还得自己努力才行。 第八章   秋小婵回村时从村头前经过时,刻意不往牛棚的方向看,这是按照人物该有的情绪刻意做给顾闻骞看的。   一个爱慕被戳破、自尊心受创的女孩面对喜欢的人该如何,肯定无法做到若无其事,逃避、故作坚强,更甚者会出现由爱生恨的情形。   秋小婵背着竹篓有着,在即将走过路口时,顾闻骞沉稳的声音不出意料的在她身后响起。   “秋同志。”   秋小婵停住脚步回头,顾闻骞跨着大步过来。   “秋同志,茄饼我已经吃了,味道很好。另外,我为自己之前不够严谨的话向你道歉,我的本意不是如此,只是体谅大家日子不容易,不能心安理得接受你的馈赠罢了。”   说完,他伸手递了东西过去,秋小婵低头一看,竟然是两张全国通用的粮票,面值还不小。   顾闻骞坚持的说,“这个请一定收下。”   秋小婵咬着唇沉默半晌,最后从他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中接过了其中一张,“顾同志,一张就够了,本来我也没花费什么,都是自家的蔬菜鸡蛋,顶多费了点面粉而已。”   顾闻骞笑了笑,缓缓点头,“好,还是要谢谢你。”   两人都是聪明人,也都明白彼此的意思,从秋小婵收下粮票开始,就是互不相欠。   对顾闻骞而言,上次的南瓜馅饼已经“报答”了救人的恩情,这次的茄饼超出了报答的范围,他必须要付出等价的交换才能无负担的接受。   而秋小婵呢,也在一点点试探对方,知道顾闻骞这样的男人,想让他真心接纳自己,仅靠一丝男人对女人的怜爱是不够的,灵魂的契合与并驾齐驱才能真正打动他。   回家后秋小婵着手做饭,张大英惊讶于她没肉票还能买到肉回来。   “我去买的时候刚好摊子上没人,说了几句好话那位大哥就切了块肉给我,让我别吱声。”   “那是不错,人家对你好你得承他的情。”   只有吃过苦的人才会明白,善意是件奢侈的东西,更多的则是麻木,跌倒的时候没人上来踩两脚就已经赚到了。   张大英虽然一辈子生活在农村,也没受过教育,但五十年的困顿足够她看透许多。   秋小婵点头应下,又问,“妈,猪肺和骨头用来烧汤,这肉你想怎么吃,是吃红烧肉还是剁碎了做肉丸?”   张大英的目光投向远方,变得悠远起来,仿佛回忆起了什么。   “半斤肉,就红烧吧,你从小就爱吃的。”   她想起十多年前,腊月队上宰年猪,那时候丈夫还活着,一家子领了五斤肉回来,当天就煮了小半锅红烧肉,儿子女儿吃的满嘴流油,后来碰上粮灾,丈夫又得了病,家里的日子一年不如一年。   好不容易等到儿子成家立业,又体验了那句“娶了媳妇忘了娘”,丈夫一走就闹分家,只剩她们娘两相依为命,那年围着灶台吃红烧肉的场景已经成了脑中为数不多的温馨记忆。   灶台上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真正好的料理不需要过份复杂的食材,而是要将食物本身蕴含的味道调取出来。   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顺着空气飘散开,左邻右舍全闻见了。   “谁家今天开洋荤,这味道馋死人。”   “是不是吕老二家,难不成家里来客人了?”   这年头吃次肉不容易,只有逢年过节,家里来客人,或者拜祭祖先的日子里才舍得买肉。   何家小女儿何敏说,“妈,我看这味不像东面的,倒像从西面传来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她还特意跑到墙角边嗅了一鼻子,果真是秋家院里的香味,烟囱里还冒着白烟呢。   “还真是她家。”   何家老太太也开口了,“我记得长根的祭日是冬天。”   “家里也没来客人啊,倒是早上有人见小婵背着竹筐去镇上,还去了趟牛棚。”   说这话的是何敏她大娘,说完后何敏她妈恍然大悟道,“这就对上了,她们娘俩日子过的紧巴巴哪里舍得买肉吃,陈桂莲更不可能给她们这个好,所以这肉啊肯定跟牛棚的那位顾同志脱不开干系。”   在众人眼里,顾闻骞就算是“下放”的,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是城里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从首都发来的包裹,还能没钱没票?指不定躲着吃什么好的呢。   这秋家之前的日子啥样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么自从小婵落了次水后就变好了呢,经常闻见她们院子里的饭菜香,这中间没个关联谁信啊!   其实秋小婵落水前的几天秋家就吃的挺好,起码每天都能吃上鸡蛋,但人一旦有了自己的猜想就会一个劲的往那个想法里钻,且排除万难的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妈,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就是这段时间秋家的日子才好起来的,那秋小婵连性子都变了。”   何敏比秋小婵小两岁,算得上是同龄人,作为邻居又都是姑娘,关系应该很好才对,但因为秋小婵相貌靓丽,从小就讨人喜欢,何敏一直暗暗嫉妒她。   记得五岁的时候,何敏去秋家玩,看见周家的瑞明哥哥也在,带了好些吃的给秋小婵,看的何敏可馋了。   秋小婵给了她两块糖果,何敏吃过后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吃在嘴里又甜又香,秋小婵告诉她那是牛奶味。   何敏吃完了还想吃,可不好意思再要,那时候她就想,自己只有两块,秋小婵有一大铁罐呢。   她还听见周家哥哥说,“小婵,这是我托二叔特意给你买的,你要是喜欢吃下次二叔回来我还让他带。”   “不用了瑞明哥,我妈说糖吃多了会蛀牙,这些已经够我吃好久了。”   何敏多羡慕啊,别人不放在心上的东西却是自己怎么样也得不到的,她虽然不懂什么叫云泥之别,但当时的心情却是如此。   后来周家被斗,周家哥哥意外没了,秋小婵再也不是地主家的儿媳,过的比她还不如,何敏的心这才平衡,但如今看着秋小婵越来越光彩照人的模样,甚至跟首都的顾同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连,何敏的心再次不平衡起来。   六月末,厨房里温度比屋外高了五度不止,汗水早就沁湿了后背,秋小婵却丝毫不觉得热,奶白色的猪肺大骨汤咕噜噜的滚动,酱赤色的红烧肉也收好了汁,撒上一把青色的蒜叶盛出,色香味俱全,口水不自觉的分泌,这是长久吃素的后遗症。   红烧肉、大骨汤、油麦菜,还有一叠自制泡菜解腻,小方桌上都快摆满了。   张大英笑的怅然,拿着筷子不知道怎么落才好。   “今天这顿比过年还丰盛。”   秋小婵夹了筷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进她的碗里,“妈,你先尝尝这肉味道怎么样。”   张大英尝了一口后点头,“恩,真不错,这是我吃到过的最好吃的肉。”   秋小婵噗嗤笑了,“妈,你可太会夸我了,还有这个汤,多喝汤养胃的。”   张大英看着女儿忙前忙后很是孝顺,这一刻她是非常幸福的,仿佛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和痛苦一样。   母女两正吃着饭,木门“啪”的一声被人狠狠推开,秋小婵转身,就见陈桂莲怒容满面插着腰站在院门口。   “呵,听人说我还不信,原来真躲在家里吃肉呢,这日子过的比我还好,肉都能吃上还用我们天天吃糠咽菜的出粮食养你们,打的好算盘啊。”   张大英嘴里的肉顿时不香了,她知道儿媳是专来找茬的,今天肯定不能善了。 第九章   陈桂莲迈着步子气势汹汹跨进院子,秋小婵想,这表情、架势,当年鬼子进村恐怕也就如此了。   “嫂子,你误会了,妈病了十来天,我攒了鸡蛋去镇上特意换了肉回来给妈补身体的。”   秋小婵特意点出张大英生病的事,从上次吵过后陈桂莲就再没出现,自然不知道婆婆生病,秋小婵就是抓住她不关心长辈的错处先声夺人,也是说给那些在暗处观察的邻居们听。   “名声”是个好东西,她必须经营起来,如果村里人人提到她都说她这不好那不好,岂不是正中某些心术不正的人下怀。   陈桂莲冷哼一声,“病了?这不好好的吗,能坐能吃,看上去可不像有病的样子,我倒要喊人来评评理,我们两口子每个月勒紧裤腰带,一年到头舍不得买肉吃,这娘两可好,竟然吃上肉了,连口肉汤都舍不得给孙子喝,心可真黑啊。”   陈桂莲跟秋顺文有个六岁的儿子,小名叫虎头,从长相到性格都遗传了陈桂莲,霸王一样,对奶奶和小姑没有丝毫尊重,显然是陈桂莲教的好。   其实今天张大英也想过要给孙子送些肉去,考虑到儿媳的性子,怕送过去反而惹事,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没躲过。   他们住的屋子离老宅挺远,肯定不是闻着味来的,八九不离十是有人在陈桂莲面前说了什么。   “嫂子,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说好每个月十斤粮,这都隔了两个多月也没见你们送来,还有上次你惹妈生气把妈气病了,到现在为止已经半个月了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至于虎子,他心里压根没有奶奶也没有小姑,村里碰见了都不带叫一声,还往我身上吐口水,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好歹是任务中磨砺过的,陈桂莲这个档位的泼妇秋小婵是丝毫不怵的,哪怕动起手来她也能保证自己不吃亏。   原主身子弱,但秋小婵学过擒拿术,还在任务世界里拜过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为师,中医水平起码是现实世界中医硕士的水平,对人体穴道了如指掌,用不着费多大的力气就能让陈桂莲跪下唱征服。   陈桂莲是什么人,怎么能受的下小姑子的指责,嫁进秋家八年来,她从来没把婆婆小姑子放在眼里过,没想到之前软弱无能的小姑子突然间伶牙俐齿起来。   不过这也无法阻止陈桂莲的战斗力,遇强则强,插着腰伸出食指立刻开骂。   “你个嫁不出去的小寡妇敢坏我虎头的名声,你算哪根葱要喊你啊,要不是老虔婆偏要护着你,我们哪用得着搬出去!”   这是陈桂莲的心里话,秋家只有秋顺文一个儿子,按照农村习俗,家产都该是秋顺文独享,但老太太把秋小婵当成命根子,陈桂莲看她们娘两不顺眼,这才在公公走后怂恿丈夫提分家的事,拿走了家里大半存款,这样她也不吃亏,心想等秋小婵嫁了,老虔婆死了,这个老宅子还是她的,等虎头长大了娶媳妇,她跟丈夫住过来,把那边的房子给儿子儿媳住也成。   张大英听了这话脸都快黑了,一直以来她都奉行着“家和万事兴”的准则,想着她一个长辈不跟晚辈过不去,这才养大了陈桂莲的贪心。   人都有软肋,张大英的软肋就是女儿小婵。   “家门不幸才娶了你这么个媳妇,也是我当时瞎了眼没看清你的真面目,多的话就不说了,咱们已经分了家,往后各过各的就好,我也不指望你给我养老,只要别来又打又骂的就好,让我多过几天清净的日子。”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陈桂莲不孝,以往吵吵闹闹的有,老太太从来没有说的这样重过,陈桂莲的脸一下子掉了下来,抬手就想砸桌子,被秋小婵一把抓住,然后陈桂莲就觉得自己的手不听使唤,酸麻不已,等秋小婵松开后陈桂莲试着转动手腕,竟然折了。   她面露惊恐,看着秋小婵像看什么鬼怪一样,“你怎么弄的,竟然折了我的手!”   秋小婵浅笑道,“嫂子,浪费粮食要遭天谴的,你还是赶紧找赤脚医生给你看手吧,别落下病来有手也成没手的。”   这是秋小婵还给陈桂莲的一句话,她穿来第一天陈桂莲说她只配嫁给缺胳膊少腿的,虽然当时针对的是原主,但秋小婵是个记仇的人,这个仇就当她帮原主报了。   张大英看着又气又惊的儿媳,蓦然间就释然了,活到知天命的岁数,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总归儿子是自己生的,他不孝顺跟自己也有不可磨灭的关系,至于儿媳,那是别人家的姑娘,自己孩子都没巴心巴肺对自己,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家的女儿多孝顺。   “小婵,这红烧肉你分半碗给你嫂子带回去,虎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这个当奶奶的少吃几口没大碍,不能亏了孩子。”   秋小婵明白张大英的意思,不管陈桂莲如何,虎子毕竟是秋家的骨血,张大英不能狠心置之不理。   再一个,今天陈桂莲上门,队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要是真的一块肉都不给,转眼不知道多少闲话传出来。   不过就这么给了秋小婵心里并不舒服,心思一动,拿小碗拨了些,偷偷兑了点巴豆粉撒了进去,装作肉疼的递给陈桂莲。   “嫂子,肉给了,碗可记得还回来,当初分家的时候,你挑的尽是好碗,给我们留的都是缺口的,用了这么久,破碗都处出感情来了。”   她这么说一是点出陈桂莲的“占便宜”,当初分家不公,二是影射陈桂莲在她心里连破碗都不如。   陈桂莲本想啐一口不要的,但看见那肥瘦相间的红肉,又闻见了肉香,那份拒绝的骨气就消失了。   她是个好偷懒的,有着强壮的身体却动不动请假,挣不了多少工分,家里靠秋顺文一人,肉也不是能常吃的。   今天过来没占到便宜,手还伤了,要是这肉不要真就亏大发了。   “哼,我可不会念你们的好,回去就跟顺文虎子说,你们做奶做姑的多恶心人。”   说完,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接过回去了,至于伤了的那只手没大碍,休息几天就能好。   秋小婵在她身后大声喊道,“嫂子,我本想伺候了妈吃饭再给虎子送去的,没想到你闻着味先来了。”   这一喊又让陈桂莲咬碎了牙,这不是拐着弯儿的骂她属狗的嘛!   等陈桂莲的人影走远,看热闹的邻居也散开,张大英看着女儿问,“你嫂子的手是你弄的?”   秋小婵咬着筷子做无辜状,脑子里正在想否认的理由,谁知张大英这是说说,没有强要她回答的意思。   “吃饭吧,被她这么一搅和饭都快凉了。”   秋小婵赶紧点头捧起了饭碗,幸好是夏天,耽误十来分钟饭菜还是温着的,否则还得回锅热一趟。   她正吃的香,张大英又开口道,“一晃你也这么大了,之前我一直担心你性子软容易受人欺负,现在这样就挺好,不管以后能不能给你找个好婆家,你自己能不能好好过才是最重要的。”   秋小婵看过去,见张大英正对着她笑,那笑容仿佛了然了什么,又仿佛是她自己看错了。   “快吃吧,剩下的肉不多了,你都吃完,放着也是遭人惦记。”   说完,张大英又给秋小婵碗里夹了几块半肥半瘦的好肉,自己专挑瘦的吃。   因为年代差异,这个时代的人肚子里缺油水爱吃肥肉,不像几十年后的人营养过剩,但秋小婵还是愉快的接受了这份来自母亲的爱。   随着陈桂莲离开的还有秋家的八卦消息,主要围绕在秋家母女为什么突然吃得上肉的问题上。   “张大英多疼孙子啊,今天吃肉竟然没给虎子送去,还被陈桂莲抓了个现行。”   “谁家不过年不过节的吃肉啊,连个亲戚都没上门。”   “有人看见小婵那丫头跟顾同志在村头说话,两人还拉拉扯扯的不知道干啥。”   “昨天不是还去队长家辩白,说两人没关系吗,怎么又扯上了?”   “嗨,那种话你也信,不过是担心自己名声不好嫁不出去,拉着顾同志说自己是清白的,人家顾同志自然得顺着她说。”   等秋小婵吃过饭就从系统知道了这些流言,她看上去并不在意,像往常一样收拾好厨房后回屋午睡。   系统问,“你被人误会了不去解释吗?”   秋小婵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要解释,解释了别人就会相信吗?谁也叫不醒故意装睡的人。”   “那你昨天为什么解释?”   秋小婵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发现你平时挺聪明的,但你真的不了解人类,人的大脑有着非常复杂的构造,再强大的数据也无法精确解读。”   昨天那一趟并不在她的计划中,不过是李春华跳出来后顺势利用了一把,为的是把顾闻骞合情合理的“钓”出来,增加接触的机会。   至于今天为什么不去解释,首先这种事解释不清楚,其次她的目的本来就是嫁给顾闻骞,村子里关于他们的流言越多对她越有利,她不仅不生气,还得谢谢那些人呢。   跟秋小婵的淡定不同,陈桂莲到家后发了老大的火,并扬言以后再不给老太太送一粒米。   “还有你妹子,不就是搭上城里来的顾同志嘛,整个人抖起来了,我说一句她能顶我十句,之前的老实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   出于不认输的心理,秋小婵弄折她手腕的事她谁都没说,强悍惯了的人是不肯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的。   秋顺文闷头不说话,虎子一个劲的往嘴里塞肉,连肉汤都没浪费泡了米饭滑拉。   陈桂莲对儿子还是很有母爱的,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看儿子恨不得连碗都要舔干净的样子心疼的拍了拍儿子的头。   “你慢点吃别噎着,你早想吃啊下个月七月半祭祖咱们也去买肉回来做。”   虎子把肉全吃光了还是意犹未尽,他咂着嘴跟他妈撒着娇说,“妈,为啥要等下个月,我今天就没吃够。”   陈桂莲安慰道,“买肉得用肉票才能买,咱家就剩三张票,还有大半年呢,得省着花才行。”   虎子哪懂什么肉票粮票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红烧肉,在他有限的吃肉记忆中,今天的肉格外好吃,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肉了!   他问,“那为啥老太婆能吃我们不能吃,我不管,你再去给我要一碗回来。”   陈桂莲是看着秋小婵拨肉的,知道她们剩的并不多,现在回头去要恐怕连肉汤都不剩了。   秋顺文瞪了儿子一眼,“什么老太婆,那是你奶奶,一点礼貌也不懂。”   虎子撇嘴,“妈就叫她老太婆,再说了,她自己躲起来吃肉不给我吃,才不是我奶奶呢。”   陈桂莲对着丈夫冷笑一声,“听到了吧,连儿子都知道老太婆对他不好,你去村里打听打听,有哪家奶奶吃肉不给孙子吃的,你家是头一个!以前倒是挺会装,现在现原形了,反正今天这话我放这里,往后不许再送一粒米过去,咱们自己还吃不饱呢,哪管得了别人死活,你要是背着我往那边送东西就别怪我翻脸。”   说完她还让虎子看着丈夫,虎子高兴的应下。   秋顺文想说什么刚张嘴又闭上,反正在这家里他也没啥发言权,家里的事全由媳妇做主,有心帮他妈他妹辩几句,可儿子刚舔完的肉碗还在,事实胜于雄辩,还能说什么呢?   况且他也疑惑,老太太怎么就吃上肉了呢,难不成老头子走的时候还给老太太留了一笔自己都不知道的钱?   从小父母对妹妹就比对自己好,他小时候也心疼妹妹,但人的感情是会变的,从他有了自己的小家后,对妹妹的感情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转淡了,要是老太太真的把钱留给妹妹不给他,他也是不答应的。   饭后大约个把小时,一家三口突然闹起了肚子,争着往厕所跑,陈桂莲跟虎子拉的比秋顺文严重,因为他们吃的多。   “肯定是吃坏肚子了。”   否则不会三个人一起拉。   “妈,不会是你拿回来的肉有问题吧,平时也没这样。”   陈桂莲想了想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会,小寡妇当着我的面分的,她们自己还吃呢,恐怕是那碗咸菜惹的事。”   最上面一层生了虫,他们吃的是第二层。   一下午的功夫,陈桂莲上了五次厕所,整个虚的不行,第二天就让秋顺文把剩下的咸菜全倒了,怎么也没想到跟小婵有什么关联。 第十章   一晃到了七月中,天气越来越炎热,村里进入了短暂的农闲,这天大喇叭里说了个好消息,县放映队下乡,晚上在队里的打麦场上放两场电影,上尧村几个大队的群众都会来。   这年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听到有电影可看大家非常高兴,又是在自家大队,不用背着板凳、椅子走远路。   喇叭里通知的时候秋小婵正在井边洗桑葚,是打猪草的时候在河边发现的,她用桑叶包了半包。   野生的桑葚又大又甜,比秋小婵以前在水果店里花大价钱买的还要好吃,胜在新鲜水灵。   “小婵,晚上队里放电影你也去看吧,小姑娘多出去走走,不能整天闷在家里。”   秋小婵原本就打算去,她边吃着桑葚边点头道,“嗯,等天黑了我去看看,妈,你去不去?你要去的话我提前给你占个好位置。”   张大英摇头道,“我就不去了,要是碰上你嫂子准有气受,不如在家待着清净。”   队上的妇女们都爱串门、唠嗑,相比而言张大英就是股清流,否则也不会拿捏不住儿媳,这年代的婆婆具有天然的威严,很多儿媳嫁到婆家后是要收挫磨的。   贺大娘就说过,张大英为人太实诚,一上来就对儿媳掏心掏肺的好,没树起婆婆的威信,纵的儿媳不知天高地厚,不把婆婆当回事,要是刚结婚的时候给了下马威立规矩,说不准又是另一番模样。   但人生从来没有如果,人的个性是很难改变的,除非像秋小婵这样换个芯或者经历巨大的人生变故,否则该是什么性子就是什么性子。   等到天色擦黑,秋小婵跟张大英说了声后,没高兴带板凳就往打麦场去。   麦场在村头的方向,离牛棚并不远,一路上本大队的,其他队上的,像赶集一样的多,跟秋小婵独来独往不同,其他人多是结伴而行的。   到了麦场,场上乌泱泱一片,场地边上拉了白幕正在调试放映机,今天的电影是经典的《英雄儿女》、《地道战》,秋小婵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在电视上瞄过两眼,具体内容已经毫无印象了,她找了个边上靠后的位置站好,环视全场,没有看见她想找的人。   其实她对看电影不感兴趣,过来就是看能不能碰上顾闻骞的。   她在角落里看麦场里的人,殊不知也有人在暗处观察她。   李三跟堂姐李春华在角落里说话,李春华到现在还恨着秋小婵呢,那天让她在队长面前丢大了脸。   “三儿,你不娶她是对的,这丫头跟妖精一样精的很,娶回去也不安生,你就跟蒋家丫头好好过日子,结婚后给你妈生个大胖小子。”   李三含糊应下,目光黏在秋小婵身上般舍不得离开,哪怕只有一只眼能看也不耽误他心里发痒。   当时就是远远见了秋小婵一眼惦记上了,才想通过陈桂莲说亲,谁知道陈桂莲不给力没说成,家里才转说了蒋家的。   麦场上那么多姑娘,在李三看来谁也比不上秋小婵招人,那皮肤白的能掐出水来,腰肢纤细,哪怕穿着宽大的衣裳也挡不住玲珑的曲线,脖颈细长,尖尖的下巴嫣红的唇瓣,还有那亮闪闪会说话的眼睛,瞄一眼都能让他酥半天。   他想象着将她搂在怀里的美好触感,肯定是又软又轻像棉花一样,再能亲上她两口就是死了也甘愿。   “我再跟你说话呢,你在不在听?那丫头有什么好看的,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别再惦记她,收心好好过日子知不知道?”   今天原本蒋家姑娘也要来,家里临时有事没来成,李三到一大队后先去堂姐家吃晚饭,跟姐夫一块喝了点酒,虽然没醉但在酒精的作用下情绪比平时更加波动,如果说之前见到秋小婵是十分心动的话,那今天就是十二分的心动。   秋小婵一直是队上的热门话题,以前受关注是因为颜值,长的好的人到哪里都是焦点,而现在受关注则不光因为好看,还有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众多事迹,电影开场前谈论她的人不少。   电影开场后大家专心看起了电影,秋小婵只看了大学一刻钟左右的样子,大致猜到了接下来的情节走向就没兴趣了,既然顾闻骞不在,她也准备回去,不过她走的时候动了个小心思,故意绕路经过牛棚,想看看能不能遇见顾闻骞。   她刚动身李三也远远跟上,秋小婵听觉敏锐,察觉到了有人跟在后面,她问系统,“后面的人是谁?不会是想给我套麻袋吧。”   自从她过来得罪了不少人,不能排除有人恼羞成怒想教训她的情况。   “李三,系统检测出对方伤害值较高,请穿越者做好个人安全防护措施。”   秋小婵呵呵笑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做避孕套广告。”   系统无奈,“这是你的错觉。”   像李三这种人其他小婵在任务中见过不少,因为残疾的缘故,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变态,觊觎原主的美貌,荒无人烟的地方来个霸王硬上弓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面对上她有把握自己不受伤害,系统里也有防身利器,但她决定把握这次机会,来突破自己和顾闻骞的关系。   到了岔路口,左边是牛棚的方向,右边是回家的方向,秋小婵的脚步慢了下来,等着看李三的动作,如果她是心怀不轨的作案人,这里是绝佳的作案现场,等她往回家的方向去,路两边都是密集的住户,虽然队上大多数人都去看电影了,也不排除喊一嗓子就有人出现的情形。   果然,等秋小婵缓下来,李三的脚步变快了,甚至小跑了起来,秋小婵装作受惊的回头看,李三那瞎了一只眼的脸上表情兴奋中透着狰狞,看上去有些可怕。   她慌乱的问,“你是谁?你不是我们队上的。”   李三笑着停在了离她两米远的位置,“我是李三,跟你说过亲的,你应该认识我才对。”   他那瞎了的一只眼因为激动的关系透着可怖的红光,秋小婵“吓”的眼眶发红,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她仿若小白兔一样害怕的模样取悦了李三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变态心理。   他一步步向秋小婵靠近,一边走一边说,“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的紧,每天晚上梦里都是你的影子,可你不想嫁给我,这让我挺生气的,你说你为什么不肯嫁,我这么喜欢你,跟我结婚我肯定会好好疼你。”   说着话的功夫李三已经离的很近了,秋小婵害怕的往后退,在李三抓到她的胳膊前大叫着往前跑去,跑的正是牛棚的方向。   顾闻骞晚上没去看电影,他在这里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他常常觉得自己是喧嚣中的过客,越是热闹的氛围越能勾起他痛苦的思绪。   村里没通电,家家户户靠油灯照明,为了节省灯油,在这个还未有睡意的时间里,顾闻骞摘了片树叶,坐在屋外的木墩上吹笛。   这个木墩是他去山上捡柴时发现的,作为建筑系的高材生,更擅长发现生活中不起眼的美好,搬回来修饰一番后,果然有种写意古朴的味道,如果不是在牛棚外的泥土草房,而是精致的古风院落,那就真的是相得益彰了。   秋小婵的喊叫声响起时,顾闻骞刚吹完一段停下,恍惚中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紧跟着又听到了一声。   顾闻骞分辨出是秋小婵后,嗖的一声起身跑了出去,远远就见穿着白衣的姑娘慌乱的奔跑,身后跟着一个紧追不舍的男人。   顾闻骞大呵一声,“谁?赶紧停下,否则别怪我动手。”   李三听到后果然不敢上前,又怕被人认出来,骂骂咧咧的停住脚步往回走。   秋小婵仿佛看见救世主一样,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向顾闻骞跑去,迎上他后腿软的要往地上倒,顾闻骞一把托住了她。   “怎么了?那家伙是谁?”   秋小婵的心脏如鼓般敲击着,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的手臂上,气喘吁吁的说,“是李三,李春华的堂弟。”   顾闻骞并不知道李三曾经求过亲的事,以为李三是为了李春华报复秋小婵。   “这姐弟两太过分,明天我去找队长说。”   秋小婵按住他的胳膊摇头,水盈盈的眼眸焦急的看着他,“不行,被人知道了又不知道传出什么话来。”   顾闻骞不解的皱眉,还有些不赞同,秋小婵嗡声解释道,“这李三曾经跟我提过亲,我没同意嫁给他,今天他跟着我根本不怀好意,要是让人知道,白的也能描成黑的,我就是长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说完,她祈求的看向顾闻骞,“顾同志,我知道你是好人,今天多亏你救了我,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还是请你不要声张的好。”   顾闻骞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攒住,手心温润的触觉,鼻尖淡雅的馨香,一位容貌美丽的姑娘期盼的望着她,而她刚刚仅差一步就会遭遇毁灭性的灾难。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不公,尽管喉咙发紧,但他还是点头应下了她的请求。   “好,我答应你。” 第十一章   等秋小婵慌忙离开顾闻骞的臂弯时,他才察觉自己竟然拥了她许久,这在他身上是二十五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两人都有些许尴尬,顾闻骞收回手臂,掩饰般的将手插进了裤口袋里,不着痕迹的看着月色下的秋小婵问,“你还好吗?回家的话我送你吧。”   秋小婵咬着唇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走在乡间小路上,顾闻骞在前,秋小婵落后一步,走着走着,顾闻骞停了下来,秋小婵没注意一下撞上了他,摸着鼻尖停了下来。   顾闻骞唇角微扬,忍着笑意道,“还是你走前面吧,我也不认识你家住哪里。”   只知道大致的方位,不确定到底是哪一户。   秋小婵听了他的话继续往前走,顾闻骞看着她娟秀而羸弱的背影说,“往后天黑了你还是不要出门的好,今天的事我也会找个机会私下里跟队长说一声,你一个姑娘家那里防得住别人的歹心。”   秋小婵沉默着没说话,隔了半晌,顾闻骞看见她偷偷擦拭的动作,眼角带着晶莹的水光。   跟大多数男人一样,顾闻骞也见不得女性的泪水,虽然从小到大他只见过母亲流泪的样子,也足以令他印象深刻,心如刀绞。   他想问她为什么哭,但即便不问也知道答案,至于安慰也不是他所擅长的,庆幸的是秋小婵只默默的哭,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其实说不说都是一样的,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被人笑话,大家只会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我一天不嫁人这样的风言风语就少不了,甚至嫁了人照样有人说,以前上学的时候学过一句话,叫‘怀璧其罪’,或许我长了这样一张脸注定要经历这些。”   顾闻骞总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姑娘,她跟他在上尧村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同。   那些姑娘有大胆热情的,也有害羞少言的,像她这样言之有物、思维清晰的姑娘少之又少。   但顾闻骞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止她,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就像那些给他给父母亲定罪的人,说他们一家复辟资产阶级、出卖国家利益,可父母都是爱国人士,从来没有任何不利国家人民的行为,还有他,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读了清大,一心学习先贤报效祖国,证明我们国家有独立且优秀的建筑学理论,结果呢,壮志还未酬就已然下放。   两人默默的走着,很快就到了秋家门口,秋小婵再次道谢。   “今天多亏了你,但为了不让我妈担心,我就不请你进屋喝茶了。”   顾闻骞表示理解,“好,你早点休息,难过的事就不要多想了。”   秋小婵笑了笑,只是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顾闻骞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随着她关门的动作,两人的思绪也各自分裂开。   系统一直保持沉默,忍到现在才开口说话,“你的演技完全骗过了顾闻骞,他对你的好感度上升很快。”   系统可以从后台数据获取任务目标的好感度,秋小婵倒是一直没关心这方面的数值。   “他对我有好感不是正常的吗,否则我这么努力的表演岂不是无用功。”   张大英屋里没亮灯,秋小婵特意去屋外看了眼,呼吸平缓已经睡眠了,就轻手轻脚的回了屋。   系统对她的自信习以为常,也好奇秋小婵的下一步计划。   “接下来呢,你怎么让他主动决定娶你?”   秋小婵拿了毛巾、衣服准备去洗澡,听到这个问题胸有成竹的笑道,“他娶我是迟早的事,我现在做的就是在积累好感,虽然投怀送抱能让他对我负责,而且像他这样的男人婚后肯定会忠于自己的妻子,但我还是想来点有挑战的。”   这就是六十分好感度与一百分的区别。   秋小婵洗完澡就睡了,丝毫不受小插曲的影响,而顾闻骞就没那么幸运了,回去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前总浮现出秋小婵的样子。   笑颜如花的她,委屈低头的她,偷偷拭泪的她,愁容满面的她,还有她当初落水后,紧紧闭着眼靠在自己怀中的模样,他竟然有低头一亲芳泽的想法,跟着属于男人的冲动升起,让他不得不半夜起身冲了个凉水澡。   除了青春期无法抗拒的躁动外,这是顾闻骞第一次因为女人而半夜从床上爬起,他深呼一口气,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占据自己的心神,明明自己无心情爱,难不成单身久了容易失去内心的控制力?   他或许永远不会明白,之所以对秋小婵产生强烈的好感和欲望,是因为秋小婵的一言一行都是针对他设计好的。   首先满足了他男性的英雄梦,救了落水的秋小婵,经研究证实,人们对自己曾经帮助过的人更易产生好感。   其次秋小婵适当显露出了令他心仪的性格和气质,既有传统的温婉居家,又有新时代女性的辩解和主动,这两种矛盾的个性相互碰撞,对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顾闻骞产生了奇异的吸引。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越禁欲的男人内心越火热,一旦打开缺口,哪怕只是微小的缝隙也足以升起燎原之火。   第二天秋小婵照例打了猪草送到养猪场,发现朱大娘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她大致猜到了一些,但还是主动开口询问。   “大娘,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朱大娘唉的一声叹气道,“你昨天去麦场看电影了?听说你看了半截就走特意去牛棚找顾同志,有人看见你们抱在一起。”   关于她跟顾闻骞的关系,已经成了解释都没人信的“事实”,三人成虎,纵然秋小婵有私心,听见了还是得装模作样的辩解一番,至于别人信不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件事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当时有那个客观条件看到她去了牛棚的只有李三。   显然是顾闻骞将他呵退后,他心里不服气把“屎盆子”反扣在秋小婵和顾闻骞的头上。   现在的情况是她不能提李三的事,说了更添闲话,“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是她这种年轻漂亮的“望门寡”。   早上顾闻骞赶牛回来收拾好牛圈,想起秋小婵的事正想去队长家说一声,还没走出路口就碰见了贺大娘。   “顾同志去哪啊?”   顾闻骞招呼一声后说去队长家。   “要不你等会再去,我是来找你的,也有事要说。”   顾闻骞将贺大娘迎进屋,给她倒了杯温开水。   贺大娘接过搪瓷杯笑了笑,捧在手里说,“其实这话不该我来说,但小婵情况特殊,她们家是村里的外来户,没有伯伯叔叔撑腰,我跟她妈呢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肯定比别人强,这姑娘命不好,没托生到好人家。”   顾闻骞顺着贺大娘的话又想起秋小婵莱,想到她昨晚偷偷抹泪的样子,心里散着淡淡的怜惜。   “上次我来跟你们说媒你没应,我心想你恐怕是看不上咱们农村的姑娘,可最近队上关于你们的闲话太多了,今儿我又听了一耳朵,有人说昨晚小婵看完电影过来找你,看见你们抱在一块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也不知道这是真还是假,先来找你问问,要不是真的,我就去一家家给你们解释,要是真的,那你就得给小婵一个说法,她这么难,你可不能坑她呀。”   顾闻骞皱起了眉头,他跟秋小婵想的一样,知道这事肯定是李三传的,“先声夺人”,把李三自己摘出来,这样即便他们指认李三对小婵图谋不轨也变成了狡辩之辞。   贺大娘看他神色凝重,不像做了这事,顿时义愤填膺起来。   “我就知道没这事,肯定是别人瞎说的,你说谁的嘴这么毒啊,怎么就不肯放过小婵呢。”   顾闻骞看她这样反而没那么生气了,最近一段时间他也是真见识了流言蜚语的杀伤力,就像小婵说的那样,怀璧其罪,只要她一天不嫁人,顶着那样一幅好容貌,吃亏是难免的。   甚至他庆幸是自己被圈进了这个谎言里,如果是其他男人,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裹挟着小婵做一些伤害她的事。   “大娘,这件事肯定不是真的,我跟秋同志清清白白,但这些传言针对我们,就算咱们一家家解释也不见得有人信。”   贺大娘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呢,还是那句话,要怪就怪命不好,不认命也没法子。”   她放下茶缸准备走,顾闻骞突然出声拦住了她。   “大娘,你刚才的话让我想清楚了,我们谁也不能认命,既然现在不管如何都解释不清,不妨顺势而为,你说的对,我年纪不小了,家里一直催着我结婚,秋同志是位好姑娘,我同情她的遭遇,也欣赏她的品格,我决定求娶她为妻,请你做我的媒人帮忙说合。”   贺大娘惊讶的差点说不出话来,本以为没指望的事突然柳暗花明,哪怕小婵不是她亲闺女她都忍不住帮秋家母女两高兴了。   “真的?你可不许反悔,只要你点头我立马就去秋家说。”   顾闻骞扬起唇角,内心平静而坚定。   “大娘,我绝不后悔,说媒的事就拜托您了。” 第十二章   贺大娘一脸喜意的从牛棚离开,路上碰见队上的人,都问她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大喜事不用藏着掖着,贺大娘直说道,“我去秋家给小婵说媒,这丫头终于时来运转遇上好姻缘了。”   众人好奇,问,“哦,是吗,说的谁家啊?”   “就城里来的顾同志,一表人才还是大学生,虽然家里有些成分问题,但那也没啥,只要人踏实就好。”   这下众人都傻眼了,虽说这阵子一直传秋小婵跟顾同志有啥,但大家心里并不认为顾同志能看上秋小婵,不过是往秋小婵身上泼脏水诋毁她而已。   毕竟之前不少人给顾同志做媒他都没应呢,这会两人真要在一块了,大家发现自己心里并不痛快,反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贺大娘到秋家时,秋小婵刚从养猪场回来,拿了菜篮子准备择菜呢。   “小婵,你在家呢,我这有个好消息要同你说。”   秋小婵请她去堂屋坐,张大英也从屋里出来。   “你一大早就来肯定有事,难不成是给小婵介绍对象的?”   张大英随口一句,贺大娘就拍上了她的腿,“你说对了,我就是来说媒的,你猜猜我说的是哪家?”   张大英跟女儿诧异的对视了一眼,没想到真是为这事来的,张大英压根没往顾闻骞那头想,以为贺大娘介绍的是自己也认识的,那就是娘家村里的后生。   “秦老四家的儿子?还是丁广生家的?你这范围太大了,我也没法猜啊。”   贺大娘哎呦一声,“你往那猜干啥,怎么不就近猜呢,顾同志,咱们之前提过的,今儿是他请我来说媒。”   “啊?他不是说暂时不考虑结婚的事吗?”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人的想法会变的,再说小婵这么好的姑娘,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他心里拧得清。”   张大英乐呵道“那可真是好事,怪不得今天早上起来听见喜鹊叫了呢。”   “你别光顾着高兴,还没问小婵的意思呢。”   秋小婵双颊绯红,恰当的表现出了年轻姑娘听到别人讨论自己婚事时该有的羞涩。   “小婵,这顾同志你是认识的,帮了你好些忙,是个正派人,我觉着这是门好亲事,你看呢?”   秋小婵抿着唇不大好意思开口,最后在两位长辈的揶揄的目光下点了头就跑了。   张大英笑出了眼泪,拍着贺大娘的手说,“多亏你一直记挂小婵,我这心总算踏实了。”   “好事多磨,女人一辈子就图嫁个好男人,这顾同志从他来我就认识,小婵嫁给他不会错。”   贺大娘得了秋家的准信又去村头跟顾闻骞说,既然亲事说定,接下来还有礼节上的问题考量,比如多少聘礼,多少嫁妆,大约什么时候选日子,婚房在哪里布置,婚宴如何安排等等。   主要是顾闻骞不是本地人,家里的长辈都在外地,贺大娘也不知道他家里情形如何。   “我明天就给家里写信,我母亲身体不好出不了远门,至于我父亲……他现在也不方便出门,如果张大娘和秋同志没有意见,我想就在队上办了。”   贺大娘表示理解,“这些都是小事,怎么办再商量,重要的是你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好。一口吃不成胖子,那这事等你跟家里说了再商议,我今天就先回去。”   顾闻骞将贺大娘送出门外。   尘埃落定后,顾闻骞心中生出了喜悦,他再次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夜风寒,两个人一起取暖或许就没那么冷了,当然作为男人,他得为自己的妻子撑起一片天来。   两人结亲的事瞬间在整个村子传遍了,说什么的都有,不看好的,无所谓的,还有暗自盼着他们没有好结果的,当然也有祝福的声音。   队长媳妇在家跟丈夫唠嗑,“当时就觉着他们两挺般配,没想到真在一块了。”   队长坐在树下纳凉抽烟,没答话,他媳妇也不恼,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做派。   “你说他们结婚住哪?是住村头呢还是住秋家的房子?”   队长听她越说越来劲,敲了下烟头终于回了句,“别人的事你少操心,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学那些长舌妇,言多必失懂不懂。”   他大小也是个队长,管着队上三十多户,两百来号人可不是好管的,多少人盯着他的位置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是有数的,也经常教育家里人不要出去乱说,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到时候传来传去都说是他这个队长的意思,还怎么管人?   中午秋顺文从地里回来吃饭,鼓起勇气跟媳妇开口说,“听人说小婵定亲了,咱们做哥哥嫂子的是不是得准备点啥?”   陈桂莲摆下脸来,敲着碗边问,“听人说,你听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说呢?只听过父母管儿女结婚没听说哥哥嫂子也得管的,咱们家是钱多吗?自己吃不饱穿不暖还有心情管别人!”   秋顺文就猜到媳妇会这么说,叹气道,“小婵怎么说也是我妹妹,她找了个好人家,咱们也能跟着沾光。”   陈桂莲嗤了声,嘲讽道,“找了个成分不好下放的就是好亲事?你的要求可真不高啊,也难怪,凭她的条件也只能找个这样的。”   秋顺文也不大高兴,嗡声回了句,“那也比瞎子好。”   指的自然是陈桂莲当初介绍李瞎子的事。   陈桂莲没想到丈夫竟然敢驳自己,气的摔了筷子,还把他的碗收了不让他吃。   “我看你好日子过多了,你要是不乐意跟我过那就回去跟你妈跟你妹过去,她们还能吃上肉呢,哪像我,整天累死累活只能回来吃口咸菜。”   秋顺文无奈的捧住脑袋,只要媳妇一吵他就没辙,而且每次吵都得吵几天,他是最不耐烦吵架的,可怎么办呢,娶回来只能认,不管她再怎么不好也给他生了个儿子,做男人的自然得让着自家媳妇。   顾闻骞写了两封信,一封寄回首都,一封寄往东北,告诉父母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也大致说了秋小婵的相关情况。   当然,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他重点陈述的是秋小婵的性格特点,而非其他。   去邮局寄了信后,路过供销社时,顾闻骞用攒下的布票买了两块布,还称了一斤香葱饼干,从布料的花色就能看出不是自用的,毕竟大男人也不能用碎花的布不是?是要给秋家送去的。   从他决定娶秋小婵开始,就已经将对方纳入了自己的生活中,他自己节省,但对放进心里的人比对自己显然大方多了。   顾闻骞到秋家门前敲了敲门,秋小婵去了养猪场不在家,开门的是张大英,她愣了半晌才想到了顾闻骞的身份,刚忙将他迎进屋,顾闻骞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哎呀,顾同志,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不用费这个钱。”   “买了两块布给你们做衣服,顺便商量一下结婚的事,聘礼上有什么要求。”   “咱们家什么要求都没有,婚宴呢就在家摆,我们家亲戚不多,连队上的摆个十二三桌就差不多了,结婚的钱我也一直存着,就是票据不够,买东西挺费事的。”   计划经济时代,除了买粮需要粮票外,买喜糖需要糖票,买肉需要肉票,买油需要邮票,买热水瓶、搪瓷盆、毛巾什么的都得要票。   顾闻骞看老太太着急,笑着安抚道,“这些我来想办法,虽然我现在境况不大好,但会尽全力办一场体面的婚礼,不会让小婵受委屈。”   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次他喊的是“小婵”而不是“秋同志”。   秋小婵回家时就看到张大英跟顾闻骞相谈甚欢的场景,顾闻骞站了起来,视线交汇后两人都有些不大好意思。   “小婵,闻骞来商量结婚的事,还买了两块布,称了饼干给你。”   饼干对农家人而言属于金贵玩意儿,走亲访友用的,饭都吃不饱哪能花钱买那个呀,顾闻骞自己都舍不得吃,由此可见他对秋小婵的感情如何。   秋小婵抿着唇笑了,看向顾闻骞问,“你渴吗?我给你倒杯水。”   “对对,光顾着说话,我都忘了倒水了。”   顾闻骞也笑了,秋小婵发现,他笑起来时脸颊上竟然有浅浅的酒窝,眉目舒展开更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之前过于沉闷严肃,还是开朗些好。   张大英要留顾闻骞在家吃饭,他婉拒后就离开了,说好由这边挑日子,等家里来了信就着手准备起来。   “这小伙子真不错,小婵,你往后要跟闻骞好好过日子。”   “妈,你放心吧,只要他对我好,我跟定好好跟他过。”   只要结婚任务就算结束,但秋小婵不能立刻离开,一定要活到寿终正寝才能走,既然如此,她就不满足于六十分的及格分,而是追求更高的评分,毕竟评分跟积分挂钩,分越高获得的积分也越高。   首都的信很快就回了,一共有两封,一封是顾闻骞的母亲何美韵写的,一封是舅舅何肇远写的,两人对顾闻骞的结婚决定表示支持,舅舅还寄来了各类票据和钱。   舅舅在信里写:“我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但结婚是大事,为这一天我们准备了二十多年,很为你感到高兴。也相信你选择的,一定是位志同道合的伴侣。   俗语说‘长辈赐,不敢辞’,这些请一定收下,婚礼虽无法到达现场,但我们的心同你在一处,祝你开启新的、幸福的人生篇章。   另,你母亲有我照顾,你父亲那里我也托人照料,勿忧,相信穿过这片泥沼后,大家都会迎来坦荡平原,来日我们在首都相聚。” 第十三章   婚礼日期定在三个月后,是张大英看的日子,金秋十月,刚好天气不冷不热,顾闻骞同意将婚房安在秋家,这完全是体恤秋小婵照顾老太太的意思。   毕竟一个大男人婚后住在岳家,很容易被人说成是“上门女婿”,他能不顾非议做到这样,母女两自然承他的情。   一切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起来,顾闻骞将舅舅寄来的各类票据和五百块钱一股脑儿的拿给了张大英,这让张大英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她说,“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就算是办酒席也用不了这么多。”   这年代资源匮乏、物价低,即便是结婚这种大事,农村人摆宴,饭桌上能有两个带荤的就是极好的席面了,毕竟三毛五毛的人情,谁也不指望吃多好。   张大英之前算过,十几桌一百来块绰绰有余,大头就是猪肉,鱼跟鸡任选其一,还有炒鸡蛋,剩下的萝卜、白菜用大盆上,掺些猪油就喷香。   “除了酒席还有吃的用的,您看着办,剩下的给小婵做聘礼。”   顾闻骞说完耳朵都红了,还是忍不住看向屋檐下正在择菜的秋小婵,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光,那样的恬静美好,几只母鸡围着菜地咯咯的叫,让原本静态的图画变得生动活泼起来,也构成了一副令他怦然心动的画卷。   作为建筑系高材生,顾闻骞的绘画水平不俗,此刻突然技痒,想为未来的妻子画一幅肖想,可惜缺少画图的工具,他准备什么时候去县城找找看。   秋小婵的眉眼中蕴着笑意,他最近的种种表现起码能打八十五分,一个男人暂时贫穷或富有没关系,重要的是愿意付出多少真心以及他的可成长性,从这两点看,也不枉费她当时花了八万积分购买工具。   虽然她基于任务而嫁给他,但作为下辈子共度一生的伴侣,她还是希望两人之间有爱情存在,这样生活才有幸福感。   就像同样是一日三餐,每顿都有自己爱吃的,跟每顿不换样的馒头咸菜,不用说吃一辈子了,恐怕一个月都坚持不了。   现在他已经晾出了自己的诚意,秋小婵自然该投桃报李。   她扬起头问,“我准备做饭了,你要留下来一块吃吗?”   顾闻骞扬起唇角,眼里闪着夺目的光,“好,我帮你生火。”   他不大会做饭,生火的技能倒是修炼的炉火纯青,七月天气炎热,灶膛气温高,他主动揽下生火的活计是一种含蓄的体贴。   说干就干,秋小婵焖了豆角,打了两颗鸡蛋跟韭菜一起炒,还有一大碟蒸茄子,白花花的茄子淋上秘制酱料,好吃又开胃,灶膛前的顾闻骞虽然热的满头大汗,但闻着喷香的饭菜味,看着灶台前忙碌的未婚妻,对未来的日子不禁充满了期待。   等秋小婵迅速做三个菜后,小锅里的红薯饭也焖好了,她俏声跟顾闻骞说,“可以了,再放一把茅草里面烧着就好,你赶紧出来吧。”   顾闻骞依言听了,出来时满脸通红,胸前后背全都湿透了。   “哎呀,你流了好多汗,我给你打盆水洗洗吧。”   按理身上的衣服也该换的,可惜家里没有换洗的衣服,这也提醒了秋小婵,该给他准备两套衣服才是。   秋小婵挤好毛巾后递给顾闻骞,看他擦了脸后擦脖子,汗水顺着脖颈浸到他紧扣的衣领上,平添一份禁欲的味道,秋小婵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乱了两拍。   她在心里暗道,“真是个闷骚的男人,这种天气村里的男人恨不得光膀子,他可好,流了这么多汗竟然连纽扣都不肯解。”   顾闻骞擦好后对上秋小婵忍笑的视线顿了顿,还以为自己脸上粘东西了。   秋小婵接过毛巾笑道,“好了,咱们吃饭吧,你帮着把饭菜端出去。”   饭桌支在院子里的一颗梨树下,刚好是风口,又晒不着他太阳,是个纳凉的地方。   秋小婵给顾闻骞盛了满满一大碗饭,米饭多地瓜少,张大英不时给他夹菜,看他大口大口的吃的香别提有多高兴了。   等他连吃两碗放下碗筷,张大英笑眯眯的问,“吃饱了吗?让小婵再给你添一碗?”   顾闻骞摇了摇头,“不了,今天吃的挺饱,小婵的厨艺也好。”   张大英看着他有些削瘦的脸颊道,“你一个人住做饭不容易,要不往后就来家吃,反正你跟小婵结婚的日子已经定了,别人说不着什么闲话。”   顾闻骞看了眼小婵,笑了笑没应,“偶尔来一次还行,总不能天天来,还是得注意影响才是。”   主要的原因自然不是这个,他吃饭时间不定,怕小婵跟着后面受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准备打几样家具送给小婵,托人买了木料,图纸也画好了,加紧时间婚礼前能做好,要是一天三顿过来吃,不仅来不及,还容易被小婵察觉。   吃过饭顾闻骞就要回去了,秋小婵装了烙饼和咸菜给他,白皙纤细的手指握着碧绿的荷叶包,更衬的细腻柔嫩,顾闻骞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牵住那双柔夷的冲动。   等他离开,系统突然出声,把秋小婵吓了一跳,系统说,“通过系统检测显示,他刚才的心率超出了正常范围,且盯着你的手看了不下于十五秒。”   秋小婵在心里翻白眼,表示没法跟计算机程序谈论爱情的产生和发酵的问题,“你下次说话前能不能预告一声?”   系统一时间怔住,它向来如此,以前她都没意见,怎么今天突然嫌弃自己了?   但它是个好脾气的系统,依旧好言好语的问,“我应该添加上线提醒功能吗?‘叮铃铃’,这个声音怎么样?”   秋小婵捂住耳朵,“还有其他铃声吗,这自行车的声音也太吵了,换个柔和点的。”   系统又换了个泉水般“叮咚”的声调,秋小婵表示勉强接受。   张大英整理了顾闻骞送来的票据,除了粮票、面票肉票、布票、油票、水产票这些基本的外,还有糖票、肥皂票、酒票、奶粉票、火柴票,最紧俏的就是三张工业券,有了这就能买自行车买缝纫机。   “闻骞的父母虽然不能过来,但寄来了这么些东西看的出对你还是很满意的。”   “妈,他们家成分不好,来不了肯定有很多身不由已的地方。”   “是啊,这孩子是真不容易,心也实诚,你找了这样的丈夫,我就安心了。”   “妈,往后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那些费神的事你一概不要想,咱们只想以后的好日子。”   “那是,我盼这一天盼了多少年了,等你们结了婚生了孩子,我还要给你们带孩子呢。”   她将所有的票和钱用手帕包好,当着秋小婵的面藏进了床头的暗格里,秋小婵不知道哪里竟然还能藏东西。   “这地方连你哥都不知道,你嫂子就更不知道了,先放着,等过了热天开始买,那些米啊面啊买回来万一生虫得不偿失。”   秋小婵对此没什么意见,这年代的婚礼简单,新娘子能穿身红嫁衣就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了,没有婚纱没有钻戒更没有热火朝天的司仪。   张大英又道,“不过衣料得早些买,明儿我去找你贺大娘,她有个侄女在供销社,有红布料让她给你留一块。”   “妈,我想给他买件新衬衫,你也跟大娘一起说了,给咱留一件。”   张大英欣慰的笑了,“你说的对,咱们是该买,不光衬衫,裤子、皮鞋咱都买,别人家有的咱们都不缺。”   秋小婵挽着她的胳膊,盘算着家里的钱应该是够的,其实她可以从系统里兑换,但顾闻骞那么精明的人,可不像老太太容易哄骗,等他们结了婚,恐怕再想从系统里兑换什么就不容易了,得想出挣钱的法子才能一劳永逸。   几天后,秋小婵的舅舅舅妈提着东西来了上尧村,他们是知道了秋小婵结婚的消息特意道贺的。   “哎呦,我一听说啊高兴的不得了,咱们小婵的姻缘终于来了,这些年我这个做舅妈的也没少为她操心。”   秋小婵的舅舅张贵生老实不多话,舅妈蔡大萍是个能说会道的,秋小婵从原主记忆里得知,舅舅舅妈对原主说不上多亲密但也没有薄待过她,别看舅妈此时拉着她的手,将她当成心肝肉一样,其实是嘴甜心淡,说得好听而已,她对自己娘家的侄子侄女可比对秋小婵这个外甥女好多了。   蔡大萍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样样展示给母女两看,“我们日子过的也紧巴,没什么好东西,这里有两块毛巾,你表姐带回来的,我们一直没舍得用,刚好你结婚用的上。”   毛巾是这个年代特色的红白条,除此外,还有两把新牙刷,一斤红糖,二十个鸡蛋,东西不贵重,但心意还是有的。   张大英见到哥哥嫂子还是很高兴的,她客气道,“你们来就好了,用不着带东西,我还说等下个月让小婵去请你们,她结婚总得有长辈坐镇才行。”   蔡大萍笑道,“我也是这么跟你哥说的,男方不是本地的,没个像样的长辈管事不像样,小婵是咱们家最小的姑娘,她的婚事咱们做舅舅舅妈的该好好上心才是。”   真正的原因是,蔡大萍知道顾闻骞是首都人,虽然是下放过来的,但说不准哪天能回去,跟他交好自家吃不了亏,就当结个善缘,他们长福村里就有好些下乡的知青来了几年后找到关系返城的。 第十四章   舅舅舅妈来了自然要留下来吃饭的,秋小婵去厨房做饭,长辈们在堂屋说话,远远就听到舅妈痛斥秋长顺夫妻俩。   “这长顺真是个孬性子,容着李桂莲这个没孝心的恶妇,虎子挺好的孩子也被她教坏了。”   张大英反而不气,声音平缓的说,“我现在已经不想那些,儿孙自有儿孙福,想管也管不了,能看着小婵安心嫁人,夫妻俩和和睦睦就没啥心事可想。”   提到这,蔡大萍就问,“那后生怎么样,听说是个好的?”   张大英满意的笑道,“长得俊,性子也好,两人挺般配的,你们回头的时候路过村头可以看两眼。”   蔡大萍懊恼道,“来的时候没看着,回去的时候再看。”她又问起了婚礼的事,“钱够用吗?要是不够我跟你哥还能凑点。”   “不用,他们家虽然没人来,但也寄了两百块钱,热闹一下够用了。”   “就只拿了两百,他们家不是首都的嘛,条件应该不差吧,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呢。”   “咱们本地哪用得着这么多,一百块钱顶天了,除了两百块,还有几张粮票肉票,连糖票都有,省了好些事。”   蔡大萍这下满意了,“那是挺好,说明这家人挺好相处,不嫌弃咱是农村人。”   蔡大萍嘴里说着,心里想,果然是该好好打交道才是,以她对小姑子的了解,对方绝对不止给了两百,她问这些就是想探听男方家的虚实。   热热闹闹吃过饭后,舅舅舅妈离开了,半道上碰见了陈桂莲,她不仅没叫人,还侧着头冷哼一声擦着肩走了。   蔡大萍回头看了眼走远的侄媳妇,叹着气跟丈夫说,“你这外甥媳妇心眼比针尖还小,要我是她啊,现在赶紧跟小婵修好关系,老话说的好,多识人多条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准哪天就求到别人头上。”   这话可谓一语成谶了。   时间一晃到了九月,离婚期越来越近,张大英托贺大娘买的布料也已经到了,她年轻时女红不差很会做衣服,但现在上了年纪视力下降,秋小婵没点亮此技能,只好请镇上手艺好的师傅做。   现在时兴列宁装,秋小婵根据自己的审美跟师傅提了些要求,最后做成类似西装的款式,除了红色的外套,还有一件米色的一件蓝色的,裤子则是用黑色的布料做的直筒裤,比肥大的萝卜裤更衬身材。   除了秋小婵的衣服外,张大英还给顾闻骞做了套藏青的列宁装,买了一件新衬衣,一双新皮鞋,连内裤、袜子都考虑到了。   做好的衣服拿回来后,张大英一件件叠好,把顾闻骞的单独放起来拿了块干净的布包住,笑着跟女儿说,“小婵,你把这些给闻骞送去,告诉他结婚那天穿。”   秋小婵应下,提着包裹就往村头去。   虽然定了婚期,但这两个月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偶尔顾闻骞来秋家帮着干些重活,秋小婵很少出现在村头。   今天她一出现,大家就谈论开了。   “没几天就要办喜事了吧?上次张婶子上门来请,说的是农历九月十八。”   “听说陈桂莲结婚那天不准备去帮忙,我问她去不去吃喜酒,她说饭照吃,别人给多少礼钱她就给多少。”   “啧啧,也真亏她说的出口,好歹是姑嫂两,不说添嫁妆,这礼金也不能跟咱们这些没亲的比吧?”   “也别光说陈桂莲,秋顺文也不是个好的,要是我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事事听媳妇的,我二话不说,直接用擀面杖打死,免得活活气死,反正以后养老也指靠不上。”   “什么锅配什么盖,我看他两顶顶相配。”   “可不是,乌龟王八本就该一个池子养着,要是当初找旁人害的就是旁人了。”   说完,众人都笑了,对他们而言,一天中最放松的就是聚在一起闲话,东家长西家短,否则日子也无聊不是?   秋小婵到了村头,远远就见顾闻骞在地里赶牛呢,她顺着河堤走到田边,顾闻骞见她来了冲她笑了笑,将牛绳拴好大步流星走了过来,面露惊喜的问,“你怎么来了。”   他眼睛很亮,对视的时候常让人有种深情的感觉,长眉如剑,因为天热的关系,额头沁了许多汗,秋小婵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白手绢抬手给他擦。   顾闻骞个头高,生怕秋小婵举着手累,微微低下头配合她。   秋小婵嗔道,“你干嘛低头,是怕我够不着吗?”   她也只是比他矮一个头再带半截脖子而已,根本不算矮,怪只怪他长的太高了。   顾闻骞眼里氲满了笑意,低声辩解说,“没有,怕你不顺手。”   秋小婵弯起唇角,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他,“这是我妈给你准备的衣服鞋袜,结婚那天穿。”   顾闻骞接过应了,笑道,“帮我谢谢咱妈,也谢谢你特意给我送来。”   或许是他目光过于灼热,或者是天气的缘故,秋小婵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她避开他的视线,看着河边的水草轻声说,“最近也没见你去吃饭,妈还让我问呢,怕你一个人随便应付。”   他沉沉的笑了,目光更加柔和,“没应付,等我傍晚抓两条鱼送去,给你们改善伙食。”   秋小婵连忙阻止,“别了,自从我上次落水,现在看见河就害怕,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他“嗯”了一声,笑着应道,“好,那我就不去了。”   秋小婵掩饰般的挽了下耳边的碎发,顾闻骞知道她怕羞,随意找了个话题问,“该买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吗?要是还缺什么,我去给你买。”   “都买好了,办酒席的菜舅舅帮着联系,前一晚送来,让咱们别担心。”   原本这些是顾闻骞自己准备,但张大英的意思是他是新郎官,婚礼那天的任务就是结婚,不用为琐碎的事烦神,就让舅舅帮着准备。   顾闻骞垂眸说,“我是怕你觉得委屈,一辈子就这一次。”   从前家里的几个哥哥结婚都是极热闹的,不像如今,他能给的屈指可数,但一个男人,一旦动了真情,就希望将全世界最好的一切捧到心爱的人面前。   秋小婵的心颤了颤,笑容里满是甜意,“只要你对我好就没什么可委屈的,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别的,等咱们结婚了好好过日子,一定能过的有声有色。”   顾闻骞承诺般的点头,“你放心,一定会的。”   两人在河堤上说了会话秋小婵就回去了,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傍晚顾闻骞把牛赶回牛棚,简单吃了晚饭后点了油灯又开始了木工活。   这段时间他已经完成了五斗柜、书桌、化妆台和两把雕花椅的制作,在工具匮乏的情况下一颗钉子都没用上,完全靠榫卯技术来实现。   除此外,他想送的那副肖像也已经完成,是她回眸微笑的样子,准备结婚那天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她。   他的手指如同亲吻般,抚过了她的眉梢、脸颊,最后停在了精巧的唇瓣上。   纵然画技再高,在他看来,画中人也不若现实中万分之一娇艳。   山里的核桃熟了,村里人一波波的去山上打核桃,秋小婵也背着竹篓打了不少回来,这些核桃她不准备吃,而是想炒熟后留到冬天去黑市上卖。   农村里不值钱的东西,放到城里去可是稀罕物,这就是地域的差异。   除了核桃外,她还存了山枣、山菌、柿饼、菜干、杏脯,都是晾晒后制成干的,为此花费了二千积分购买的谱子,当然,这些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婚后还得顾闻骞支持才成。   秋小婵作为后世穿越者,知道未来的经济趋势如何发展,也知道即便是现在严打的环境,各地依旧不乏“黑市”的存在,而顾闻骞作为遭受残酷命运的“受害者”,能否像她一样,坦然做个见不得光的“投机倒把”者。   这天夜里,秋小婵已经洗了澡准备睡觉了,院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走过去隔着门缝往外看,只见一个中等身高的男人站在门外,月光下依稀看出是秋顺文的模样。   安全起见,秋小婵还是问了句,“谁啊?”   “是我,你哥。“   秋小婵这才打开门上的插销,秋顺文一脚跨了进来,张大英在屋里也听到动静,披了件衣服出来了。   “你咋来了?”   秋顺文听他妈这么问,忍不住糙脸一红,不过天色暗也看不出。   “这不小婵结婚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该意思一下。”   他偷偷攒了两个多月好不容易攒了二十块钱,趁媳妇出去唠嗑不在家的功夫赶紧送来,要是被媳妇知道又得闹上一阵。   母女两都有些意外,秋小婵穿越后没怎么跟这个哥哥接触过,而原主记忆中的哥哥也不是如今这副被生活摧残的懦弱性子,因此对秋顺文的认知存在偏差。   张大英则冷哼一声,“你还知道自己有娘有妹子,还当你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呢,我这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了你这么个玩意。”   秋顺文喃喃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不想这样,可有什么办法呢,一边是媳妇儿子,一边是母亲妹子,除了恨世道不好恨自己没用,其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既没法让媳妇孝敬婆婆友爱小姑,也没法让母亲不计较媳妇的错处。   再说,这年头娶个媳妇不容易,总不能把媳妇休了,让虎子成了没娘的孩子,因着这一点,他也只能站在媳妇那头。   “知子莫若母”,看到儿子的表情张大英就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因早就对儿子失望透顶,也无心多言,直接拿了钱就让他回去。   “这钱该你出,你可别以为有了这二十我跟你妹妹就原谅你的所作所为,生养你一场,就是拿命来抵也不算个啥。”   说完张大英回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隔着门跟女儿交代道,“小婵,天晚了,赶紧让他回去,别耽误了咱们休息。”   秋顺文长叹一声,不过二十八,看上去像三十多一样沧桑,但秋小婵也顾不得可怜他,有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放在他身上正合适。   “那我走了。”   “嗯,你赶紧回去吧,让陈桂莲知道了大家伙儿都别想睡了。”   秋顺文一脸噎住的表情,显然没想到自家妹妹会说这话,但她说的是事实,只是他记忆中的妹妹不会这样咄咄而已。   一夜安睡到天明,第二天张大英连提都没提到秋顺文过来的事,万幸陈桂莲也没找上门来,时间安详的划向十月份,婚期眨眼就到。 第十五章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结婚前一天终于放晴,舅舅提前将婚宴上的食材买了回来,张大英忙着跟队上的大娘缝喜被、剪双喜,一向安静的小院突然间热闹起来,还有不少孩童在门前玩耍,秋小婵是个大方的,抓了好些零嘴给他们吃。   孩子们吃了零嘴后,一个个“小婵姑姑”的叫着嘴巴变得甜了起来。   “小婵姑姑,你看,那边有好多人抬着东西过来了,还绑着红绸巾呢,是不是找你的?”   秋小婵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队村里的青年挑着扁担往这边来,顾闻骞赫然走在最前头。   小孩子爱热闹,纷纷跑过去看,看完了又迅速跑回来告诉秋小婵,“小婵姑姑我看了,好多家具,都是顾叔叔做的。”   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都从屋里出来,看到这阵仗吃惊的不得了。   “呀,这么多家具呢,哪来的啊,不会是买的吧?”   “顾同志不是会木工吗,说不定是他自己做的。”   “不管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总归是有心了。”   秋小婵也没想到他竟然偷偷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惊喜,还瞒了她几个月,等顾闻骞带着众人走到院门口,他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微笑着看向小婵,不知道谁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小婵没站稳往前倒,顾闻骞立刻伸手扶住了她。   孩子们立刻拍着手跳起来,围着他们转圈圈,嘴里喊着,“哦哦哦,新郎新娘抱抱喽。”   顾闻骞扶好后就松开了手,两人的脸上挂着羞意,张大英站出来请大伙儿把家具抬进院子里。   有懂行的敲着家具的木板问,“这是上好的榉木吧,好东西,用几十年没问题。”   “岂止几十年啊,当传家宝都够了。”   虽是玩笑话,但木头确实是好木头,虽然比不上红木、乌木之类,寻常用已经足够了。   “样式也好,顾同志,这些真是你自己做的?”   帮着抬家具年轻后生笑着说,“这一点咱们给顾同志作证,真是他自个做的,连棕油都是他买回来自己刷的呢。”   秋小婵睨了眼站在一旁保持低调的顾闻骞,心里甜滋滋的很是满足,就像她之前说的,不管如今条件好坏,她看中的是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真心,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大费周章,用仅有的三个月时间准备几样大件的家具,这份心意可比有钱人买钻戒包游艇珍贵的多。   她走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谢谢你,这个惊喜我太喜欢了。”   他扬起唇角点头,用仅有她能听见的低沉嗓音回道,“我现在能给的就这么多,等以后条件好了再给你买更好的家具。”   关于家具顾闻骞有一段记忆,大堂哥结婚时堂嫂的要求是订制一套法式家具,价格比六十桌婚宴还贵,最麻烦的是要从法国运回国内,出于对堂嫂的珍重,大堂哥尽全力满足了堂嫂的愿望。   当然,后来这套家具成为了堂哥堂嫂“享乐主义”的罪证,为此他们受了好些折磨,家具也被人一股脑儿搬走了。   从前的事,顾闻骞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许久之后才发现已然清晰的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比如堂哥堂嫂结婚的家具,表姐结婚时的纯白婚纱,堂姐夫送给堂姐的瑞士手表、珍珠项链,这些象征着爱情的物件,他现在都给不了自己的爱人,只能笨拙的用双手创造这些简单的,能博她一笑的物件。   秋小婵对着他嫣然一笑,连眼尾都透着欢快,“好啊,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这一刻顾闻骞真想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但时间、场合都不对,只能将悸动放在心里,无比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自此后,村民们都知道顾闻骞能做大件的家具了,以往大家知道他会木工,但找他做的都是家用的小物件,比如小板凳、小椅子之类。   大件家具耗材多,工费也高,谁家要打肯定找信得过的老木匠,他今天露的这一手直接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比平白说出来更加有力。   “哎呀,这顾同志真是太有心了,光木料就花了不少钱吧?”   “做的真仔细,棕油刷的也好,我决定了,明年我家花儿结婚就找他做。”   张大英乐呵呵的招呼不断来家的乡亲们,等大家看的差不多了,赶紧让人将家具抬进屋里。   之前没料到有这一出,新房自然得重新规划。   “这么些都快摆不下了,那就把这张旧桌子移出去,五斗柜放这,梳妆台放窗户边上,那两把椅子就放台子前面……”   两个即将结婚的当事人反而成了全场最闲的。   不提这一天有多少人将顾闻骞夸道天上去,也不提有多少年轻姑娘羡慕秋小婵的好运道,等这一夜过去,他们注定是最受瞩目的新郎新娘。   农历九月十八,天刚蒙蒙亮张大英就起床了,她昨晚并没有睡好,一直想着今天的喜事,完全是高兴的睡不着。   时间还早,张大英也没急着喊女儿起床,先去厨房做了早饭,等公鸡打鸣后才敲响了女儿的房门。   “小婵,你起了吗?时间不早了,家里马上就要来人,你赶紧准备起来。”   “好,我马上起。”   秋小婵应声后,摸着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有些紧张,不管是现实中还是任务里,这都是她人生的第一次婚礼。   “你说我在任务里结婚是不是亏了。”   不等系统回答,她又自我否定道,“虽然是第一次结婚,但他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我要是能在现实世界找到这样的男人立刻跟他去民政局领证。”   系统“叮咚”一声后慢条斯理的说,“今天起,我将出于半休眠状态,往后除非穿越者需要,我将不再出现。”   这个消息有些突然,但又符合常理,毕竟她的任务是结婚,婚礼一过任务就算成功,只是她暂时不能离开这个时空而已,系统选择挂机休眠是出于对资源的保护,何况它的休眠并不影响空间使用。   但人都是有感情的,平时互怼惯了,秋小婵一时接受不了而已。   “你放心,我会经常烦你的。”   这下换成系统翻白眼了,之所以选择休眠,还不是人类男女婚后会有很多羞羞脸的行为,难道要让它每天在线围观吗?它可是听说有宿主圈圈叉叉时因为系统突然上线而吓萎的。   起床后秋小婵给自己梳妆打扮,简单的淡妆,长发盘成髻,还从空间里兑换了一根漂亮的原木发簪。   张大英端着一碗红糖鸡蛋到了房间,看到女儿已经装扮好了。   “呀,这么好看呢。”   她起初还不信女儿能自己梳头发打扮呢。   秋小婵得意的问,“不错吧?”   张大英一脸欣慰的看着,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感慨,“不错,闺女长大了,今天就要嫁人了。”   “妈,我虽然嫁了,但还留在家里陪你照顾你,多好啊。”   “是啊,真好,现在想想,要是你真嫁出去,我这心里肯定难受的很。”   村头,顾闻骞也已经换上了新衣,贺大娘作为媒人一早就过来帮忙。他一个人在上尧村,没有父母亲人在身边,贺大娘本就是个热心的,愿意多照应一些。   “小顾,自行车我给你推过来了,洗的干干净净,等吉时到你就骑着车去接小婵,在队上转一圈,你这里情况特殊,咱们全都简单着来。”   洗干净的自行车把上,还特意系了根红绸子。   “谢谢大娘,让你今天跟着劳神。”   “嗨,咱们以后就是自家人了,这么客气干啥。”   她看顾闻骞换上新衣后俊俏挺拔的模样,一个劲的夸道,“真是个俊小伙,我这个媒做的啊,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九点零八分,鞭炮声响起,顾闻骞骑着自行车出发往秋家去,乡亲们听到动静都从屋里出来,孩子们跟在新郎官的自行车后面跑,迎亲队沿路发喜糖。   秋家门外好些人站在路边上看,远远看见顾闻骞的人影,赶紧对着屋里喊,“来了,新郎官骑着自行车来接人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表姐张秀田在屋里陪着秋小婵,听到外面的喊声笑道,“新郎官来了,我还没见过呢,等会儿得仔细看两眼。”   表姐的大女儿在院子里跟其他小孩一块等媒人发喜糖,小儿子刚会走路,正靠在表姐身边吃糕呢。   “姑还让我给你说说夫妻间的事,其实有啥好说的,我当时也是啥都不懂就结了婚,到了那份上自然都懂了。”   表姐说的含蓄,秋小婵还是听懂了,她脸颊透着粉,不知是涂的胭脂还是听这些打趣的话羞红了。   院门外,顾闻骞从自行车上下来就被人拦着,迎亲队的人雪花般的撒着糖块,分了十来包烟,还有事先准备好的红纸包,一毛钱一个包,都发尽了才把新郎官从人群中护了出来。   “这些人都跟土匪一样,幸好小顾准备的充分。”   “那是,也不看看花了多少钱,别看他平时不声不响,条件是真不差。”   那些糖块、香烟和红纸包加起来怎么说也有十来块,还有他们帮着迎亲的也额外有好处。   顾闻骞走向堂屋,喊了声岳母张大英,“妈,今天是我跟小婵的婚礼,从此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小婵,也会像亲儿子一样孝顺您。”   张大英欣慰的眼眶含泪,握着顾闻骞的手直点头,“好,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小婵交给你我很放心,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只要你们两甜甜蜜蜜我就高兴。” 第十六章   顾闻骞在众人的簇拥下去接新娘子,秋小婵穿着一套红色的西装外套盘着头坐在床边,白皙的脸蛋水当当透着粉嫩,眉眼如画般精致,一双眼睛潋滟着光彩,顾闻骞只觉得任何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丽。   他怔怔的站在门口看着,直到表姐笑出声才回过神,身后的乡亲们纷纷打趣道,“新娘子太好看,新郎官这是看傻了。”   又道,“赶紧进去吧,新娘子等着你呢。”   顾闻骞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新娘,短短十来步仿佛走过了一生一世,他的脑子里除了对面坐着的那个人,那双含笑的眼,再也想不起其他。   “小婵,我们结婚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是与我白头偕老的爱人。   秋小婵粲然一笑,春花般明艳,“恩,我们结婚了。”   顾闻骞欣然的牵起她的手,这双柔荑他在梦中渴望了很久,今天终于光明正大的握在了手中。   “哦,新郎新娘牵手喽。”   两人在小孩子们的欢笑声中出了屋子,顾闻骞要骑车带着她在村里转一圈。   他跨上自行车,等秋小婵扶着她的腰坐上后座后,“蹬”的一下出发,凉凉的秋风混着乡间的青草味扑鼻而来,顾闻骞还闻见了空气中淡淡的甜味,那是妻子身上散发的馨香。   车子在蜿蜒曲折的泥土地上穿梭,从秋家出发,一路经过了二大队、三大队,收获了众多眼球,其中也包括曾经向秋小婵提过亲的李三,他上个月跟五大队的蒋美霞结了婚,得了女人的滋味后反倒越发食髓知味起来,好些晚上梦见了秋小婵,今天蓦然一见,惊鸿一瞥见把他的心都给看化了。   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自己媳妇脸又黑身子又粗,哪有秋小婵白白嫩嫩惹人爱。   秋小婵侧着身坐没见到身后那双阴沉的独眼,见到了肯定要犯恶心,破坏她今天的美好心情。   秋家中午摆了十九桌,来的人比预估的还多,舅舅一家帮着应酬客人,张大英则在屋里记录人情往来,有出礼金的,有送肥皂的,有送洗脸盆的,四方桌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基本日常生活里用的到的都有人送。   新郎官被众人拉着喝酒,农村人平日里没什么休闲娱乐,也舍不得花钱买酒,碰上这样的喜事自然往醉里喝。   秋小婵看他左一杯右一杯的下肚,连菜都顾不上吃,脸上透出了一丝焦急,可男女分桌,农村里男人喝酒是不兴女人多管的。   表姐张秀田带着两个孩子跟她一桌吃饭,看她目光总往顾闻骞的方向看,揶揄道,“怎么,心疼了?但凡结婚的都是这么过来的,放心,我看他挺能喝的样子,喝不坏。”   表嫂也说,“是啊,结婚嘛肯定要多喝,一辈子就这一次,再说了,咱们这的汉子有几个不爱喝酒的?”   同桌一桌的婶子心善,怕秋小婵害臊,帮她回,“这顾同志是城里人,又是有文化的,肯定不能跟咱们农村的汉子似的,小婵担心也是应该的。”   表嫂哼笑了一声道,“这没啥,难道城里人就不喝酒啦,她就是担心自家男人呢。”   表姐边喂儿子吃饭边说,“女人关心自家男人天经地义的事,这一桌子菜再不吃可就没有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么多菜也堵不上你的嘴”。   她们姑嫂两一直不大对付,虽然只短短接触了几小时,秋小婵也看出表嫂争强好胜,不是个好相与的。   酒席还没结束,顾闻骞就醉倒了,表哥扶着他送回房里,张大英招手让小婵过去,小声交代道,“你照应着些,打些水给他擦把脸。”   表哥也喝了不少,脸都红透了,在一旁憨笑道,“姑爷还挺能喝,前后怎么着也有一斤多。”   他不说还好,说了张大英就来气,“让你顾着点你妹夫你也没顾上,结婚的日子喝醉了像什么样。”   表哥呵呵笑着回,“没事,顶多醉半天呗。”   张大英咬牙拍了下他的背,跟他一块出屋了。   秋小婵看着床上闭眼躺着的顾闻骞,呼吸匀称,脸色微红,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倒没出现不舒服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打了盆水来,浸上干净的毛巾给他擦脸,刚沾上他的额头就对上了他睁开的双眼,清亮幽深,丝毫没有醉后的混沌。   秋小婵怔怔的看着忘了动作,顾闻骞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顺着脸颊移到唇畔吻在了他的手背上。   这轻轻一吻让秋小婵一阵心悸,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攒着。   他将毛巾放在床头柜上,手心用力一拉,秋小婵就伏在了他的身上。   秋小婵大囧,屋外还有那么些人呢,万一有谁不讲究进屋来,可要把她羞死了。   “赶紧放开,你装醉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顾闻骞环着她的背,让她靠在自己胸口,秋小婵甚至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你还真想他们把我灌醉啊?”   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浑着醇香的酒味,秋小婵感觉自己没喝酒都快醉了。   “那不一样,我虽然不想你喝太多,但你会装醉,再也不是我心里老实厚道的顾闻骞了。”   他笑了,笑声透过胸腔传到秋小婵耳里,一阵阵的颤动着。   他抚着她的脸颊说,“傻姑娘,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老实厚道。”   秋小婵试图撑起手来,却在起身的刹那被他噙住了双唇,那火热的唇瓣紧紧包裹着她,吻的她脑子一片空白,全身发软没了力气,只呆呆的闭着眼任他吻了又吻,连怎么呼吸都忘了,要不是他松开唇,秋小婵能把自己憋死。   他的眼里盛满笑意,摩挲着她嫣红的脸颊说,“真是傻姑娘,我虽然没醉但确实喝多了,要是现在出去肯定被他们拉着继续喝,我躺会儿,你就在房里陪我吧。”   秋小婵点头,“那你睡吧。”   她想做回床边的椅子上去,他又拉着她不松手,最后只能将椅子移近些,就这样被他拽着,看着他入眠。   屋外热闹未散,屋内安静美好,秋小婵看着已经熟睡的顾闻骞,将他的眉眼细细描绘在心里,感觉自己已经彻底爱上了这个男人,如果不爱绝不会为他心跳为他失神,也不会如此享受他的亲吻和拥抱。   婚宴散场后,有人进屋跟他们道别,看到顾闻骞睡了也就没再继续打扰,秋小婵抽开手出屋跟张大英一起送客。   “小顾不错,你们好好过日子。”   “争取早日怀个大胖小子。”   “加紧,下次再来就是喝孩子的满月酒了。”   舅舅一家留到最后,院子里好些要收拾的,舅妈跟表姐撸起袖子干的热火朝天,秋小婵要帮忙她们都不让。   “今天你是新娘子,最金贵,这些活你不用伸手。”   张大英说,“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们,要不小婵的婚事不会这么顺当,家里还有好些菜没动过的,走的时候带上,”   舅妈推辞道,“不带了,你们留着吃一样,再说了,都是一家人,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还剩好些肉呢,嫂子你也别推辞,这个天气留着也是坏。”   舅妈笑道,“行,那我就厚着脸皮应了。”   喜庆日子张大英本不愿提那些不痛快的事,但到底没忍住,跟嫂子提了秋顺文夫妻俩。   “真当自己是客人,来了往饭桌上一坐,也不说帮着招呼客人,吃完了嘴巴一抹就走,虎子那孩子叫都没叫我一声,气的我不行。”   蔡大萍安慰道,“这么多年还不够你看清呢?气大伤身,为那些不孝顺的犯不着。”   谁家没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呢,就是蔡大萍跟儿媳关系也紧张的很,自古婆媳难相处,想开了活的自在就好,把自己气出病来指望谁心疼呢?   傍晚时分家里收拾妥当后,舅舅一家人回去了,带了好些红烧肉跟烧鸡回去,路上碰见一队的人问他们也没瞒着,后果就是陈桂莲回家闹着让秋顺文去老太太那里要肉。   她站在院子里骂骂咧咧,“那么些肉便宜别人也不给自家孙子吃,你妈的脑子是越活越不清楚了。”   秋顺文坐在板凳上不动,陈桂莲气的推了他一把,秋顺文皱眉让开了身子。   陈桂莲没想到他竟然敢让开,扬声斥道,“嗨,你还敢瞪我,让你去你到底去不去?”   秋顺文沉着声回,“你就别再现眼了,已经如了你的意没管小婵的婚事,怎么好意思要这要那。”   陈桂莲的火一下子就被点着了,“怎么,你是对我有意见?我为什么不让你管,家里有这个闲钱吗?你要是有用能挣钱我还乐的当散财童子呢,从我嫁给你到现在过了什么好日子,辛辛苦苦的攒钱难道给我自己花了?还不是给虎子留着以后娶媳妇用。”   任她说了半晌秋顺文就是不动,等虎子从外面玩了回来,听她妈说老太婆把肉给别人吃不给他吃,也跟着一起闹腾,秋顺文“啪”的一声拿起院里的凳子往地上摔,凳子腿裂开了。   他蹙着眉厉声道,“我忍着你不是怕了你,今天你就是说出花来我也不会去,要吃肉明天花钱买去。”   这是结婚以来秋顺文第一次冲她发火,横着眉竖着眼的模样还是很唬人的,陈桂莲急促呼吸着,冷哼一声回了屋,直接躺下睡觉,晚饭也不做了,虎子还是个孩子,平时有他妈宠着无法无天,但今天他爸发了这么大的火,连他妈都不说话,他自然更加不敢吭声。 第十七章   顾闻骞这一觉睡的很沉, 醒来时家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出屋后他表达了歉意,又跟表哥一起送还了借来的桌椅板凳, 还有碗筷等。   张大英把剩下的猪肉、烧鸡装了一多半给哥哥嫂子带回去,至于侄子侄女两头怎么分, 这些就是哥哥嫂子操心的事,反正这些菜里是算了他们两家的人头的。   舅舅离开时跟顾闻骞招呼道, “闻骞, 我们就先回去了,有时间去舅舅家耍,舅舅再陪你好好喝两杯。”   顾闻骞答应了,并且再一次为舅舅一家的帮助道了谢。   舅舅平日里不善言辞, 此时也欣慰的拍上了他的肩,“应该的, 小婵是我外甥女, 你是我外甥女婿,舅舅别的帮不上,出把力气不费事。”   舅妈蔡大萍也跟秋小婵说,“小婵,你是个有福气的,闻骞这娃踏实稳重,你们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在长辈们看来,这就叫所谓的先苦后甜, 苦尽甘来。   傍晚, 白日的喧嚣热闹结束,小院归于平静,只有院里贴着的红色双喜透着未尽的喜意, 中午剩下的饭菜不能浪费,张大英又给几家亲近的分了些,剩下的留着自家吃。   秋小婵征求顾闻骞的意见,“咱们晚上吃什么?粥、面条,还是米饭?”   顾闻骞笑容缱绻,目光又深又沉,“我都行,随你安排就好。”   他向来不挑食,爱吃的不爱吃的也不过就是多吃几口少吃几口的区别而已。   秋小婵别过微微发烫的脸往厨房去,边走边说,“那就吃饭吧,中午还剩不少米饭,我用鸡蛋、葱花一起炒了,再热几个菜就好。”   顾闻骞笑着跟上帮她打下手,等张大英送完了菜回来看到的就是小两口一起做饭的景象,顿时欣慰的不得了。   她在心里跟走了的丈夫说,“长根,小婵今天结婚了,我知道肯定是你在天上保佑她,才让她遇见了闻骞这么个好孩子,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顾着他们一天,你要是愿意,就在下面多等等我。”   晚饭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张大英笑着让他们回屋。   “厨房我来收拾,你们累了一天,赶紧去休息吧。”   “妈,我们不累,还是你回屋歇着吧,这些收拾起来挺快的。”   顾闻骞也道,“是啊妈,我来收拾就好,你跟小婵都好好歇着。”   “哎呦,怎么好让你来,咱们一起动手没一会儿就干完了。”   农村的男人可没几个主动进厨房干活的,虽然才结婚一天,但张大英对这个女婿已经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了。   忙忙碌碌了一天,终于到了睡觉时间,按理该有个“闹洞房”,但顾闻骞情况特殊,秋家是按嫁女儿办的,只摆中午的酒席,闹洞房的环节自然就取消了。   秋小婵一进屋就感觉空气陡然稀薄起来,不禁心跳快,浑身都不大自在。   顾闻骞走在她身后,等秋小婵停下步子转身跟他说话时,就落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秋小婵微微挣扎,他的手臂收的更紧,低沉中透着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咱们是夫妻了,傻姑娘你还想逃到什么时候。”   秋小婵没想到他竟然看出了自己的紧张,微窘道,“我只是想去洗个澡。”   说完她又加了句,“你也得洗。”   顾闻骞笑了,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后松开,“好,你去吧,我在屋里等你。”   秋小婵拿了衣服赶紧跑向浴室。   秋家的浴室在厨房旁边,这年代农村里自然没有热水器、花洒之类,就是一个澡盆,打了热水泡一泡或者冲洗一番。   浴室里的煤炉上温着一缸热水,秋小婵用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给顾闻骞留着,她掺了凉水后擦洗一番,虽然有些无措,但再怎么磨蹭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她洗完后回房,换了件粉色的棉布衬衣衬裤,这是专门做了睡觉时穿的,白天盘着的头发已经散开,波浪卷似的散在肩上,橘色的灯火中,她的脸上镀了一层柔美的光,身形窈窕,神情羞涩中透着忐忑,顾闻骞只觉得自己二十五年的自制力轰然倒塌。   顾闻骞迅速洗了个澡回屋,发现小婵已经躺到床上,像蝉蛹一样裹着被子,顾闻骞笑着走近,先将柜子上油灯的光调的弱些,然后床帐散下,他隔着薄薄的秋被拥住她,炙热的吻上了她的唇,等秋小婵从一片空白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然躺在了他的怀中,连衣服都散开了。   这样的亲密让她既喜欢又害怕,顾闻骞抚着她的脸颊低头,这次的吻细密而温柔。   “别怕,相信我就好,我绝不会伤害你。”   秋小婵的情绪在他轻柔的抚慰中得到了缓解,尝试着回应他的亲吻和拥抱,渐渐的沉浸在心灵契合的欢愉里,在漫漫长夜中完成了蜕变。   第二天顾闻骞像往常一样早早醒来,怀中的妻子睡的正香,像一株盛开的芙蕖般纯洁美丽,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尖,嫣红的唇瓣,还有掌心圆润光洁的肩。   他怜爱般的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而后松开手,帮她盖上被子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张大英已经起床了,怕影响女儿女婿休息,连做饭都尽量不出声。   “妈,早上好,抱歉我起晚了。”   张大英哪能为这事怪女婿啊,再说自家女儿起的更晚,这要是嫁到别家去跟婆婆住一块肯定是要被婆家说道的。   “不晚,你们年轻人多睡会没啥,到了我这个年纪想睡也睡不着了。”   早饭不用他帮忙,顾闻骞就去院子里找活干,劈了柴后,还把有些坏的鸡圈修好,干完这些他得去牛棚,虽然不住那了,但活还是得继续接着干。   张大英听说他要去村头,赶紧让他吃早饭,“你先吃,小婵没起就不等她了,我给她留着早饭呢。”   今天的早饭挺丰盛,白米粥、韭菜炒饼,还有三个白水煮蛋,一人一个。   以前张大英总舍不得吃,秋小婵花了很长的时间给她“洗脑”,人的身体不能没有营养,就像牛一样,不能吃干活不吃草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什么都是空谈。   后来张大英自己也发现从吃好睡好不去想那些不痛快的事后,身上的病痛缓解了不少,也认可了女儿的理论。   顾闻骞吃了饭后回了趟屋,看小婵还没有醒的迹象,她睡着后有些不老实,翻身后被子从肩上褪了下来,露出雪白的背脊,还有那舒缓诱人的曲线。   他忍着悸动走过去帮她重新盖上,真想留在家里抱着她继续睡,但一方面工作得完成,另一方面即便是夫妻也不宜大白天搂在一起,只能捏了下她的耳垂,笑骂了句“小傻瓜”,带着满腔的柔情爱意出门了。   秋小婵醒来时太阳都已经升高了,那个一晚上紧搂着她不肯松手的男人不在身边,她抱着被子起身,腰间的酸涩提醒着她经历过什么。   坦白说昨晚还是挺超乎她意料的,本以为他那样的人夫妻生活肯定是恪守礼节,点到即止,没想到异常热情,让她都有些吃不消。   穿上衣服出了房间,她妈在院子里锄草,见她出来指着厨房说,“早饭给你温着呢,赶紧去吃吧,闻骞去村头了,到饭点了回来。”   秋小婵点头应下,吃了饭后又回房把脏了的衣服被单拿出来洗,她脸皮到底薄,不好意思对着张大英,背着身蹲在地上,母鸡咯咯的围着她转。   “妈,咱们再多养两只鸡吧,这样每天也能多捡几个蛋。”   “成,过两天我去找找看。”   虽说村里之前有规定,每家每户养的鸡不能超过五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没人严格遵守了,每家多养几只实属正常,法不责众,自家也没必要一直守着这个规矩。   九点多钟秋小婵开始准备午饭,昨天还有剩下的肉,不吃会坏,她重新回锅过了一遍,又炒了个新鲜的蔬菜,还煮了一小锅鸡蛋汤,等饭菜全部准备好,顾闻骞推着院门进了院子。   秋小婵见到他就想起昨晚,脸也不自觉的烧红了,顾闻骞弯着唇把饭菜端了出去,一家三口吃起饭来。   “闻骞,你干活累,多吃点。”   “谢谢妈,你也多吃些。”   说完又看向身旁的小婵,夹了个鸡翅膀给她,小婵看过去,他笑了笑低头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张大英谈起了正事,“闻骞,你跟小婵结婚了,虽然你家人没能过来,但小婵已经是你们顾家的媳妇,我寻思着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你要是想带小婵回去探亲也该提前准备起来。”   顾闻骞放下筷子点头,“好,探亲的事我跟小婵还没商量,等商量后再决定什么时间回去。”   下放四年来,顾闻骞只回去过两次,心里自然是想家的。   秋小婵看他情绪低落下来也挺心疼他,安慰道,“你想什么时候走都行,队长挺好说话的,咱们请十天半个月的假没问题。”   张大英也点头,又起身回屋,出来时手里拿了个手帕。   “这个你们拿着,这次办婚礼统共用了一百六十块,剩下的钱你们收好,出门肯定得用钱,还得给家里带点啥。”   这一百六除了婚宴外,还包括了其他所有支出,还算是非常节省的。   虽然顾闻骞说剩下的钱当作聘礼,张大英也不会要这个钱。   顾闻骞没收,婉拒道,“妈,你收起来吧,回去的路费我还有。”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留钱干什么,你们刚结婚,花钱的地方多,就别跟我客气。”   顾闻骞不收张大英就把手帕塞进了女儿衣兜里。   “原本攒着给你结婚的钱还没动都别担心我,晚会我去队长家问问,你们已经结婚了,是不是能给闻骞安排其他的活干。”   在牛棚多少带了点“惩罚”的意思,但他跟小婵结婚后就算是自己人了,又是家里唯一的男性丁,该争取的权益得争取。   吃过饭回屋休息,顾闻骞从带来的行李箱里拿了件长形的木制品出来,等他转身,秋小婵好奇的看过去问,“什么呀?”   “你猜猜看。”   “我还真猜不出,看样子像是安照片的镜框。”   他们去县城办理结婚登记时拍过一张合照,就是那种只照上半身的大头照,原本想再去拍一张全身照,老板临时有事关了店铺没拍成,所以秋小婵不确定是不是镜框。   顾闻骞笑着转过手中的木框,一个回眸倩笑的丽人跃然纸上,竟然是一张自己的素描画像,他还用玻璃压上了。   她惊喜的问,“你什么时候画的呀,也太像了。”   “画了有一阵子了,送给你做结婚礼物。”   原本该昨晚送的,但他把这事给忘了,今天才想起来。   秋小婵是真的很喜欢也很感动,她抬头看向顾闻骞,在他脉脉含情的目光中拥住他,脸埋压了他的胸前。   “你可真是太坏了,总做一些让我感动的事,就想让我越来越喜欢你。”   顾闻骞将相框放在身旁的柜子上,两手回拥着她,下颌摩挲着她的发顶,低头亲吻她的眉心。   “那我要让你失望了,如果这叫坏的话,我肯定会一天比一天更坏。”   也会一天比一天待她更好,因为她是他的妻,是与他身心契合水乳交融的爱人,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即便是父母,亦或是未来的孩子,内心足够亲近但也无法达到那样的不分你我。   他的唇落下来,秋小婵顺从着内心的渴望仰起头,与他唇齿相依,辗转厮磨。   一吻结束,秋小婵的唇瓣越发红润饱满,比六月的蜜桃还要水润。   秋小婵拿起那幅画看了又看,有感情才能凭着印象将她画的这样好。   她在屋里看了一圈,最后挑中对着床的那面墙,“这幅画就挂在这里吧,我得天天看着才行。”   顾闻骞点了下她的鼻尖笑了,“好,听你的,你说挂哪里就挂哪里。”   他下午还得去牛棚,不去的话那些牛就没人饲养,不像秋小婵,结婚前跟养猪场请了三天假,这三天不用去也不计工分。   “探亲的事你想了吗,什么时间回?”   秋小婵怕等到过年前连火车票都不容易买,不如现在,气候正适宜。   顾闻骞想了想说,“那就下个月吧,我写信回去说一声,他们知道肯定高兴。”   秋小婵说,“我还没怎么听你提过家里的事。”   顾闻骞环着她的肩拉着她一起坐到床边,视线投向窗外,眼里蕴着许许多多的情感,有追忆有幸福也有痛苦。   “我的父母都是很温和的人,在我印象里他们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   然后他跟秋小婵说了父母的故事,大学相爱,毕业后结婚,一个是大资本家的小女儿,一个是政客的小儿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他们谦逊有礼,从不骄傲自满,不断的学习充实自己,追求思想的丰饶而非物质财富,体谅母亲怀孕艰难,顾闻骞出生后父亲就决定不再要其他的孩子,在对顾闻骞的教育上,父母也是民主而自由的。   他们视孩子为平等的人格,而非自己的附庸,小时候调皮也好,做错了事也罢,父亲不会第一时间责骂,而是仔细帮他分析事情的利弊。   比如他踢球打坏了花盆,父亲会问,如果花盆砸到了别人怎么办,轻则头破血流,重则伤及性命,或者没有及时打扫伤了脚怎么办?   “你或许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但‘现微知著’,不能只看到眼前,要想到这件事后面的弊端是什么,很多危险的发生都是因为没有重视起来,这才雪球般越滚越大。”   因此顾闻骞会养成这样沉稳的性子也就不奇怪了。   秋小婵听完后感慨道,“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人,是值得敬佩的。”   特别是磨难到来时,他们有机会出国避祸,去国外的大学任教,但他们拒绝了。   “如果我们这个时候‘逃’了,跟承认卖国有何区别?我们是中华人,越是艰难越是有脏水泼过来,我们越是要坚持到底,等着哪天洗刷掉满身污糟。”   所以父亲“下放”到东北农场,母亲身体不好,被舅舅花了好大的力气保下,这几年一直在舅舅家养病。   “好了,今天先说到这里,我得去村头了。”   秋小婵挽起她的手臂,头倚在他肩头轻声道,“咱们好好生活,尽全力孝顺父母,总有一天这些苦难都会过去,到时候你就能跟父母团聚了。”   他嗯了一声,只当妻子是在安慰,亲了亲她的额说,“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母亲知道我结了婚很高兴,等她见到你一定会非常喜欢。”   秋小婵笑着点头,眼睛亮亮的闪着光,侧着头逗趣道,“那当然,你都这么喜欢我,婆婆那么善解人意也一定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顾闻骞果然笑了,轻轻拍了下她的头,附和道,“你说的对,等我今晚回来给他们写信,把咱们的照片放进去,让大家提前见见你。”   顾闻骞走后张大英也去了队长家,秋小婵在家里无所事事,琢磨着把地里长好的萝卜拔出来洗干净,准备做萝卜干吃,味道好的话还能拿道县城去卖呢。   *   张大英去了一小时左右回来了,从神情上判断不出事情办成了没有。   秋小婵问,“妈,队长怎么说?”   张大英有些累,先找了张椅子坐下,“他说你们刚结婚,怕队上其他人有意见,还得再缓缓,等农忙的时候找个机会安排闻骞去做其他事儿。”   秋小婵知道没几天队上就要组织收玉米,也就是队长间接应下的意思。   “那挺好,队长还是蛮好说话的。”   张大英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还不是舍了你妈我这张老脸,我跟秋芳一直处的不错,这么多年她暗地里帮了我们不少忙。”   要不小婵哪能摊上养猪场那么好的差事,虽说工分少,可干活清闲,也不容易受欺负,毕竟朱大娘人不错。   秋小婵这才知道老太太不显山不露水的安排了那么些事,为女儿也真是操碎了心。   天擦黑了顾闻骞才回来,换工的事张大英跟他提了两句,其实对顾闻骞而言不管做什么工都一样,但从家庭利益出发,他也愿意多挣些工分让岳母和妻子过上更加安稳的生活。   晚饭后顾闻骞开始写信,秋小婵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旁看,他先问候了长辈,跟着就提了婚礼的事,将所有的细节都用文字描绘出来,希望家人读信的时候能有身临其境之感,秋小婵也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柔软和体贴。   写到新娘子很漂亮,穿着红色的嫁衣,他们一起骑着自行车穿梭在田间小道上,秋风吹拂在脸上,自由而幸福。   顾闻骞停下笔侧头问,“小婵,你想不想写几句?”   秋小婵惊讶的“啊”了声,“让我写?可我不知道写什么。”   顾闻骞将手中的钢笔递给了她,安慰着说,“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或者问候一声也好。”   秋小婵看着纸面上铿锵有力的字迹,最终还是同意了,“好,不过我写的不好你可不准笑话我。”   幸亏她练过书法,要是一笔狗爬字写出来对比就太惨烈了。   她提笔写道,“妈妈好,舅舅舅妈好,我是小婵,我跟闻骞结婚了,虽然我们远隔千里,没有见过彼此,但我听闻骞说了许多,内心深处有种自然流露的亲近感,或许这就是家人之间的情感……”   写完一段后,秋小婵将信纸移过去给他看,顾闻骞微笑着点头,“写的很好,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   “那当然,这就叫真情流露。”   她得意的样子像只狡黠的小狐狸,顾闻骞侧头吻住她的唇瓣,只轻轻一吻很快就移开,不意外的看到她红了的脸颊。   “我再写两段就好,你不用陪我,先去忙。”   天都黑了还有什么可忙,不就是洗澡睡觉那点事,他都这么说了,秋小婵也不陪他,拿了换洗的衣服毛巾就去了洗澡间。   这一晚的顾闻骞依旧如燎原之火般热烈,庆幸的事秋小婵总算跟上了他的节奏没再体力不支睡过去。   深夜,秋小婵猫儿一般倚在他身侧,跟他提了盘算已久的问题,又怕他一时间接受不了,因此说的很是委婉。   “我听说很多人偷偷去‘黑市’,缺什么就去那里买,不用粮票也行。”   顾闻骞“嗯”了声,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份慵懒的性感,深夜里听别提多迷人了,秋小婵觉得哪怕光是听他说话都能不可自拔的爱上他。   他说,“有需求就有市场,这样的事是禁不掉的。”   秋小婵往他身上靠了靠,轻声在他耳畔问,“那咱们能去吗?”   顾闻骞只觉的耳根一烫,抚着她腰肢的手掌不自觉的收紧,而后大脑才对她的话做出了解析。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你是有什么想买的?”   秋小婵摇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包括储存了哪些食材。   “好东西当然是咱们自己先留着,这次回首都就带些山货,咱们这除了这些也没旁的能拿得出手。”   顾闻骞没想到看似娇滴滴的小妻子竟然是个胆子大的,连他都顾虑着没往这处想,反倒是她先提了。   黑市的事他早就知道,也曾经做过交易,当初来上尧村时水土不服生了一场病,看病贵,他不愿家人担忧,就把那块戴了几年的表卖了,后来回首都舅舅问起他才坦白,后来舅舅又送了他一块,他怕弄坏,一直放在枕头下,结婚前拿给小婵她也没要,还是放在枕头下留着看时间。   用她的话说,财不露富,队上除了队长,也就四五家有手表,还是国产牌的,他们要是戴块瑞士表出门,肯定得被人惦记上。   “咱们离县城远,想去黑市做买卖没那么容易,首先咱们怎么去?从家走到镇子上,再搭车去县城,一路上背着东西别人问怎么说?到县城万一东西没卖出去又碰上稽查队了呢?”   秋小婵知道执行起来困难,但有困难就解决困难,不能什么还没做就退缩啊。   “那这些先不考虑,我就问你同不同意?咱们家三口人,我只有三个工分,妈身体不好干不了地里的活,光靠你一个人是不行的,要是咱们哪天有孩子了,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顾闻骞听她提到孩子就笑了,其实他刚刚说了那么多并不是不同意,只是将现实的困难猜出来分析给她听,就像她说的,有问题就解决,重要的是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   没结婚前他从来不考虑这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但现在有了媳妇,未来还会有孩子出生,顾闻骞本就不是个愿意受长辈救济的性子,结婚收了舅舅五百块已经他的极限了。   “你说的对,如果你真想做这个,我们首先得买一辆自行车,其次,咱们得找个中间人,不用自己出面,有货盘给对方,这样既节省时间又能挣钱,只是让出了一部分利润。”   虽然挣少了,但安全系数提高了,只要对方遵守规则,即使出了事也不把他们共出来,那交易就能长久进行下去。   秋小婵认定他不是无的放矢,说的话肯定是有缘由的,直接问,“你这么说是有认识的中间人?”   顾闻骞的手掌从腰间移到了她的耳畔,捻着她的耳垂回,“之前卖手表认识了一位大哥,他是专干这个的,在黑市有一定的名望,让我有东西直接找他出,如果他还没出事的话,我倒是能联系到他。”   当时顾闻骞是跟着对方去家里交易的,顾闻骞还记得对方的地址。   “太好了,我发现你就是我的生命之光,不管什么难题你准能解决。”   会木工会画画还会干体力活,除了不大会做饭外简直没得挑,重要的是他还长的好,天天对着也看不腻。   顾闻骞笑了,蕴着笑意的眼在黑夜中明亮而舒缓。   “很高兴你意识到了这一点,作为你的丈夫,我希望任何时候你都能信任我,依赖我,不管你有什么样的奇思妙想或者遇到了困难都不要对我所有隐瞒。”   秋小婵“嗯”了声应下,她在心里抱歉的想,可惜最大的秘密不能跟他分享,但她发誓,除了她的来处和系统的存在,这一生都不会欺骗他。   秋小婵拥着他,仰头亲上了他的下巴,然后是温热的唇瓣,两人在夜幕中缱绻拥吻。   第二天顾闻骞去镇上寄信,走之前问秋小婵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家里暂时不缺什么,不过我今天突然有了个想法,在家种蘑菇,既能吃又能拿去卖,材料很简单的,你去供销社买些钉子回来做木盆用,我先试试看能不能成。”   顾闻骞应了,并没有追问其他细节,这也是秋小婵在心里给他打高分的一处优点。   人与人之间的界限感也是很重要的,有的人缺乏界限,任何事都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但顾闻骞不同,他懂得尊重他人的隐私,对方不说的他绝不会多问,也不会在心里想东想西,不管是不相干的人亦或是父母妻子同样如此,这样的性格跟他从小的家庭教育息息相关。   秋小婵之所以想到种植蘑菇,是受张大英发豆芽的启发,这个年代蘑菇并不是随处可见,即便他们靠着山,能去山上采摘,也不能随时随地想采就能采,有月份和天气的条件限制。   “物以稀为贵”,现在是十月中,越往下天气越冷,天气越冷蔬菜供应就越少,天天白菜萝卜谁吃了都会腻,要是有一筐筐新鲜雪白的蘑菇,买回去不管是烧汤也好,清炒也好,或者剁碎了混着肉沫做肉丸吃也好,谁能拒绝这样的美味诱惑呢。   除了木盆外,最紧要的就是培育蘑菇的土壤,空间内有菌包可兑换,但太容易被顾闻骞看出问题,所以她准备用腐殖土培育,也就是树叶腐烂后的泥土,并不难找,直接去山上挖就行。   等顾闻骞从镇上回来,秋小婵就根据自己的要求让他做木盆,类似盆栽大小。   “好,我明白了,今天下午给你做出来。”   秋小婵爱死了他这样笃定的回答,趁着张大英在厨房忙活,她垫脚捧住他的脸啵了一口。   “亲爱的,你真是太棒了。”   顾闻骞怔了半晌,一是为她突如其来的亲吻,另一个就是“亲爱的”这个称呼,以前家里洋派的堂姐就是这样称呼姐夫,自从家里出事后,堂姐就如同霜打的花,再也没了那样的鲜活。   他抚着妻子的发丝喟叹一声,“我很喜欢看到你这样高兴,但以后这个称呼只能我们两单独相处的时候才能说。”   秋小婵紧张的情绪终于缓解下来,她不小心脱口而出后,看他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的神情,还以为他要追问自己知道这个称谓的原因的,已经想好了理由,就说偷看国外小说时学来的,白白担心了一场。   她笑着搂住他的脖子,甜甜腻腻的笑着,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顾闻骞的眼神越发深邃,终于忍耐不住堵上了那张惹火的唇。   *   秋小婵趁着下午割猪草的功夫去了趟后山,挖了一筐符合要求的土壤,傍晚回家的时候,顾闻骞已经带着做好的木盆到家了。   他举着一个方形的木质容器问,“这个怎么样,我试过了,密封性很好,哪里不合适的我再改。”   他做的很认真,足够放在店铺里当手工艺品卖了,秋小婵简直爱不释手,不断地夸赞道,“简直太好了,好到我都舍不得用了。”   顾闻骞注视着她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察觉到自己的唇角也不知不觉扬了起来,似乎从决定跟她结婚开始,他的心情一直是明朗松快的,虽然偶尔会担忧远方的亲人,但于他自己,已经不大在意曾经的失去,甚至会想,一起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她就是生活给他的安慰和犒赏,让苦也成了甜。   说干就干,秋小婵将挖回来的土装进木盆里,装好后细细的撒上一层水,让水分将土壤充分湿润,而后将草纸平铺在盆口,所有的工作完成后将木盆移到背光阴凉处。   “这就完成了?”   秋小婵点头,跟他一起去井边打水洗手,手刚伸进水盆,就被另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仔仔细细的洗去她手上的泥土。   秋小婵弯起唇角,不老实的挠他的手心,顾闻骞无奈的笑了,眼底透着宠溺,由着她闹腾,洗干净了将她的手拿出,顺手拿下晾衣绳上的毛巾给她擦手,擦干了拍了下她的头说,“好了,喊妈出来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张大英问,“你们两一下午在忙什么呢,热火朝天的。”   秋小婵就把种蘑菇的计划说了,“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是以前看了本农业方面的书,上面提了这个法子。”   张大英担忧的说,“这不是‘投机倒把’吗,万一被人逮到了可不得了。”   秋小婵安慰道,“妈,八字还没一撇,要是侥幸成功了也不会以身涉险,你看我们两像是傻的吗?”   张大英摇头叹气,要是女儿没结婚,她还能劝劝,现在结婚了,小两口为以后打算也没什么错,何况她对女婿比对自家姑娘更放心。   “行吧,那就看看能不能成,你们要干什么我也不拦着,只有一句话,安全放在第一位,宁愿少挣钱也不能把自己圈进去。”   顾闻骞承诺道,“妈,你放心,我们不会冒险的。”   得了他的保证,张大英这才真正的安了心。 第十八章   秋小婵每天给木盆里的土壤浇水, 正常情况下蘑菇会在十至十五天内长出,她并不着急,极有耐心的等待着结果。   一周后队上组织收玉米, 队长也兑现了承诺,给顾闻骞安排了运送的活。   社员收割玉米秸秆后摞成堆, 另一队社员统一掰棒,顾闻骞要做的就是用推车将棒子送到麦场晾晒。   由于玉米地离麦场远, 往年安排的都是队上年轻力壮的后生, 今年加了顾闻骞,队上大部分社员无所谓,也有小部分向队长提出了反对意见。   “队长,他又不是咱们队上的人, 不好干这个吧。”   “是啊,他可是下放的, 能跟咱们似的一天十工分?”   他们之所以不乐意, 是因为工分跟粮食挂钩。公社里一个正常劳动力定粮三百斤,多劳多得,成年男子做满一天算十个工,妇女老弱按照劳动能力给出相应工分,像秋小婵因为打猪草的活计简单,因此只算三个工分,张大英身体欠佳一年多半时间出不了工,她的工分也算的少。   原本顾闻骞下放到牛棚, 粮食关系虽转到大队, 但因着“劳教”的性质,只算他五个工分,如果将他算作队上的社员, 他的工分就翻倍了,得到的粮食相应增加,此消彼长,无形中侵害了他人的利益,因此有意见也属人之常情。   队长抿了口烟嘴,白色的烟雾从口鼻中散出,他神色淡淡道,“小顾现在是咱们队上的姑爷,前阵子跟小婵结婚的喜酒你们都去吃了吧?怎么,吃了就不认人了?大家一个队上住着,不能不讲情分。”   队长毕竟是队长,一段话就让这些人哑口无言,虽然认真计较起来秋家不是招女婿,顾闻骞算不上队里的人,但就像队长说的,都是熟人,秋家母女过的一直不容易,厚道些的都不能把人往死角逼。   再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顾闻骞文化人的身份在众人心中到底是不同的。   既然众人不再有意义,那这件事就定下了,牛棚的活计安排给队上曾经给地主家养过牛的老大爷。   地里的活忙了三天才结束,顾闻骞每晚回来秋小婵都帮他舒缓背部和手臂上的肌肉,这天她照样端了热水来用毛巾给顾闻骞热敷,边敷边心疼的说,“总算结束了,你看你脖子后面都被绳子磨破了。”   顾闻骞笑着拉下她的手,安慰道,“小伤而已,是我没经验,下次就知道拿条毛巾挡着了。”   前两天只是磨的发红,今天赶进度板车上的量加了一倍,上坡时脱了手把,挂在脖子上的尼龙绳猛然下拽,因为摩擦力的作用蹭破了皮。   秋小婵也有些自责,作为妻子,这些事她也该想到的,可她没有做农活的经验,看来以后不能只顾着家里的事,还得学学基本的农活,成为一名合格的农妇。   第十天清晨,秋小婵浇水时发现褐色的泥土里探出了白色的小点点,她惊喜的喊家人来看。   张大英眼神不好,背光处越发看不清,弯腰细看了半晌,确认冒尖后,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气,顾闻骞的表现则含蓄的多,跟培育成果比起来,他更在乎的是妻子的心情。   成功妻子高兴,失败妻子难过,这样算起来,他自然是期盼着成功的。   他揽着妻子的肩说,“这就证明你的思路是对的,再观察几天,长势不错的话可以继续增加。”   “嗯,第一步最重要,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妈,蘑菇的事千万不能透露给别人,还有蘑菇放在这里不够安全,得再加一道门挡着才行,万一有谁不小心进来了咱们解释起来也麻烦。”   顾闻骞点头,“交给我吧,上次打家具还剩了点木料,安个挡门足够了。”   接下来的几天,秋小婵认真观察着蘑菇的生长情况并记录下来,终于在第十五天蘑菇完全长开,可以从根部切下来吃,更方便的是,根部继续生长,类似于韭菜,一茬接一茬,直到土壤中的营养全部消耗为止。   现在需要注意的就是,不同的菌种对温度和湿度的要求不尽相同,秋小婵还得再试验几次,争取培育出更多品种的菌菇来。   十一月初,顾闻骞收到了母亲的信,知道他要带着妻子回首都探亲,母亲和舅舅一家都特别高兴,言语间满是期待,并在信中专门写了一段话给秋小婵,表达了她作为长辈的关爱和祝福。   读完后,顾闻骞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转头征求小婵的意见,“我们得尽快确定出发的日期,你看哪天合适?”   秋小婵翻看桌上的日历本,选了十一月十号这一天,日历上写着宜出行。   “就这天吧,咱们出发前也需要几天准备一下。”   大老远的回去肯定不能空手,何况秋小婵还是第一次跟丈夫的家人见面,得尽量给大家留下好印象才是。   顾闻骞算了算还剩六天,甚至来得及写信告知家人他们到达的时间。   “好,我明天先去寄信,再去县城买火车票,买到票了回来找队长请假。”   秋小婵对他的安排很满意,“恩,就这么定了,这几天我的任务就是收拾行李。”   除了换洗的衣服外,最紧要的就是各类土特产,还有他们路上的干粮,算下来要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呢。   一夜好梦,第二天小两口就跟张大英说了探亲的打算。   “那挺好,现在天气不冷不热适合出门,往十二月过就越来越冷,那时候出门才费事呢。”   碰上下雪光从家走到镇子上都不容易,运气差的连火车都发不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今天闻骞先去买票,现在的票应该不难买。”   张大英关切的问女婿,“咱们镇上往县城的车一小时一班,要不我去给你借辆自行车?”   从家到镇上就需要半小时左右,坐公交去县城路上也得耗费五六十分钟,一来一去起码花费三小时。   顾闻骞没有拒绝,骑自行车去确实比走路、等公交快些。   “好,谢谢妈。”   顾闻骞出发后,秋小婵跟她妈商量着去首都带什么,“家里有之前晒的核桃、山菌、板栗、榛子这些山味,要不我再找人收几只山鸡山鸭?”   上尧村靠山靠水,山上没有野兽,野鸡野鸭兔子之类的不少,明面上不允许上山打猎,但总有人偷偷摸摸的去,秋小婵打猪草的时候就碰见过好几次。   “也行,咱虽然是农村的,比不上城里什么都有,但咱们礼节不能差,得让人明白咱们的心,闻骞看你这么懂事只会对你更好。”   秋小婵嫣然一笑,眼里自然流淌出甜甜的爱意,“他对我已经够好了,只要一辈子不变我就满足了。”   张大英也欣慰的笑着说,“那倒是,现在谁不羡慕你?闻骞长得俊,又有文化,性子又好,还有做木工的手艺,反正我是很满意的。”   说完她仔细端详着女儿的穿着,皱着眉道,“你身上的这身还是去年做的,虽然干净但出门穿就寒碜了,你结婚的时候亲戚送了几块布,趁着还有几天时间赶紧送去做两身,给闻骞也做件厚外套。”   “不用,结婚前做的衣服还能穿呢,再说了,我们什么条件人家都清楚,不用打肿脸充胖子。”   她想的是,在村里找人做的衣服样式老气,不如去首都买成衣带回来,家里的布留给张大英用,反正那些颜色谁穿都合适。   顾闻骞过了饭点大家,秋小婵把温好的饭菜端给他。   “事情都办好了?”   顾闻骞喝了口汤点头,从口袋里拿出车票递给妻子。   “好了,买的下午一点的车票,我算了时间,到车站差不多是晚上十点十一点,时间不算晚。”   早上的车票他们来不及从家里出发,再晚的时间面临的问题就是,火车可能凌晨到达目的地,人容易疲惫不说,家里人肯定也睡不着一直等他们,这些他全都考虑到了。   “我跟妈商量,想找人买些野味带回去,你觉得怎么样?”   顾闻骞明白妻子的意思,其实准备什么带回去并不重要,舅舅一家虽然受到了一些波折,但生活质量并不差,但他作为丈夫,应该站在妻子的立场为她考虑。   “好,听你的,咱们下午一起去看看。”   傍晚下工后,两人抄小路去了村尾的一户人家,姓郑,只有母子两,儿子打猎的手艺是从小跟当猎户的父亲学的。   郑婶子佝偻着背,脸色蜡黄,看到他们来紧紧看着他们问,“来我们家有事啊?”   儿子听到母亲说话,从屋里出来,他中等个子,人很瘦,眼睛尤其有神。   秋小婵往前一步笑着解释,“大娘,我是一大队秋长根的女儿,我想找您打听个事,您知道谁家有野味没有?”   之所以秋小婵来开这个口,因为顾闻骞一开口就不像本地人,看这对母子的神情,是很警惕外人的。   果然,听到秋小婵的话,郑婶子的皱起了眉头,这时候她儿子走了过来。   他说,“我见过你们,怎么,是你们想要?”   秋小婵忙点头,“是,我们要去外地探亲,想买些野味带过去。”   她指着顾闻骞背上的竹篓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到处宣扬的,放在篓子里别人看不着。”   对方点头打开了篱笆让他们进屋,“进来说吧,你们站在外面挺招眼。”   小伙将他们领进屋,郑婶子要给他们倒水喝,秋小婵拦住了。   “婶子,我们买了东西就走,用不着麻烦。”   郑婶子并不强求,她跟着一起坐下,仔细打量着小夫妻两问,“你是长根家的?”   秋小婵点头。   郑婶子又指着顾闻骞问,“那他是?”   秋小婵笑着回,“他是我丈夫。”   说完,转头给了顾闻骞一个微笑,顾闻骞也笑着点头。   郑婶子的神情不自觉缓和下来,说了句挺好就不说话了。   大约五六分钟后,小伙提着一串野味过来,目测有鸡有鸭,还有兔子、鸽子之类,都是处理好风干的。   他将东西放在桌上,扬着下颌道,“都在这了,你们看要多少。”   夫妻俩一起走了过去,秋小婵看肉的品质都不错,处理的也很干净,所有的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个,她问丈夫,“你看呢,要不咱们多选几样吧。”   已经风干的肉不会坏,不管炖也好煲汤也好,味道非常鲜美,连秋小婵自己都馋的想吃了。   最后他们挑了四只野鸡,三只野鸭,还有两只鸽子。   “好了,你算下这里一共多少钱。”   小伙子很爽快,“鸡鸭五块钱一只,鸽子就当送的,算你三十五。”   这个价位还算合理,毕竟猪肉也要七毛二一斤,这几只目测净重都能达到三斤左右,何况对方还添了两只鸽子。   秋小婵很爽快的付了钱,“感谢,以后有需要我们还来找你。”   顾闻骞将妻子选好的几样装进竹篓里,用茅草盖上,跟小伙子点头招呼一声后离开。   十一月十二,两人带上提前准备好的行李和干粮出发了,搭了队上的牛车去镇上,再从镇上坐公交去县城,到达火车站十一点五十七分,如果火车不晚点的话还有一小时发车。   县城火车站只是一个很小的站点,候车室里早就没了可以休息的座位,顾闻骞将行李箱放在地上让秋小婵坐着休息。   “我不累,到火车上坐的时间长呢,先活动活动。”   卧铺票肯定是买不到的,顾闻骞如今只是个下放到上尧村的“黑五类”,连坐票也是好不容易淘换来的。   只有他自己的话怎么回去都无所谓,甚至买过站票回家,但现在结了婚,不想让妻子那么辛苦。   即将远行的秋小婵心情不错,她是个厌烦一成不变的人,总待在一个地方也是很闷的。   她笑着问顾闻骞,“你饿吗?饿了咱们就先吃饭。”   顾闻骞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有几个树墩能坐,建议道,“要不我们去那等吧,今天没风,晒晒太阳也不错。”   秋小婵欣然同意,“好啊,那就去吧。”   说完她想提个行李过去,顾闻骞没让她动手,两手提着就过去了。   秋小婵抿着唇角笑的高兴,虽然她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娇女,但有个男人愿意这么宠着自己感觉确实不赖。 第十九章   三十多个小时的路程, 秋小婵从最初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的困顿萎靡,但不管怎么样她好歹休息了十多个小时,顾闻骞却是忙于照顾她、看行李, 一直没有合过眼。   秋小婵心疼他让他眯会儿,他只摇着头笑了笑,“马上就到了, 车上这么多人,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暗黄的灯光中, 秋小婵静静倚在他的肩头, 心里无比平静,顾闻骞握着她的手, 唇角自然上扬,偶尔垂眸看她一眼,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馨香。   天色越来越暗, 直到一片漆黑,夜里十点多钟,火车缓缓在终点站停下, 整个车厢瞬间热闹起来, 顾闻骞从头顶的架子上取下行李,护着妻子让其他乘客先行一步,等喧嚣归于平静后,这才带着秋小婵下车。   首都火车站看上去比县城火车站气派的多,车厢外人头攒动, 顾闻骞对车站已经非常熟悉, 直接领着秋小婵往出口处走,边走边说,“我每次回来舅舅都在出口等我, 想来今天也是,你跟着我别走丢。”   秋小婵乖巧的“嗯”了声,跟他两手提着行李不同,她全身上下就只有一个随身的挎包,包里装着零钱和票证,原本带的吃的一路上已经吃光了。   走了大约七八分钟,秋小婵终于看到了前方标有“出口”字样的指示牌,顾闻骞则突然停下脚步笑了,放下行李朝着对面挥了挥手。   “是舅舅和表哥,我们赶紧过去。”   他笑容舒展,显然与家人久别重逢是真的高兴,秋小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到了同样在挥手的一对父子,只是隔的太远看不真切。   “舅舅,泽庭,这是我妻子秋小婵。小婵,这是舅舅,这是表哥。”   秋小婵笑着跟问好,舅舅和表哥也很温和的关心了几句他们在路上的情况。   简略含蓄后,舅舅拍着顾闻骞的背道,“好了,我们回吧,你母亲自从收到信就一直盼着,这几天吃不好也睡不好,今天晚上恐怕能睡个好觉了。”   说完,几人一起往停车场去,表哥为了接他们,特意找朋友借了一辆车。   舅舅家位于二环内的崇文区,毗邻天坛公园,一座具有老首都风貌的四合院。青瓦灰墙,朱红小门,据说是祖上传下的,民国时祖辈弃文从商又翻新过,因此整个院子既有古典美,又有近代特色。   推开门,厚重的铜门没有发出任何吱呀声,但屋内的人还是感知到了,纷纷从屋里出来,秋小婵就在这样一个深夜里见到了素未谋面的婆婆何素玲,穿着素色的外套,披着条黑色的羊绒披肩,头发整齐挽在脑后,浑身上下透着种说不出的雅致韵味。   秋小婵在观察婆婆的时候,何素玲也在关心这个儿媳,虽然相信儿子的眼光不会差,但没有亲眼见过到底是不放心的。   此时只见一个鹅蛋脸的姑娘迎面走来,梳着根麻花辫,耳旁有几根散落的发丝,弯眉秀鼻,明眸皓睐,穿着藏蓝外套,朴素而整洁,何素玲一见就喜欢上了。   舅妈姚芝兰带着表嫂孙佳蓉先一步迎了上来,热情的拉住了秋小婵的手欣喜道,“小婵,好孩子,真俊呐,跟我想象中的一个样儿。”   表嫂附和道,“可不是嘛,隐隐看上去还挺有姑姑的神韵,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舅妈就对顾闻骞说,“果然是结了婚的,整个人看上去都不一样了。”   前两次回来虽然也笑,但眼里是没有光的,沉默的时候显得郁郁寡欢,现在连眉心都舒展开了,可见婚后的生活过的不错。   这时候何素玲也从台阶上缓缓走来,近看她脸上已然有了岁月的痕迹,发间藏着银丝,笑容温婉亲切。   “小婵,见到你太高兴了,你跟闻骞的婚礼我没能去一直非常遗憾。”   小婵赶忙摇头,“妈,没关系的,大家的祝福我全都接收到了。”   舅妈笑着对何素玲说,“你看,这声‘妈’叫的多自然,你们婆媳两站在一起像姐妹花一样。”   十一月深夜屋外寒风阵阵,表嫂知道姑妈何素玲体弱,怕她受凉了,于是建议,“妈,姑,咱们进去说吧,闻骞跟小婵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肯定累坏了。”   “是,赶紧进屋,我还给你们准备了好些吃的,虽然时间不早,还是得摆一桌给你们接风洗尘。”   客厅很大,进屋后顾闻骞跟何泽庭先将行李放下,舅妈跟表嫂去厨房准备吃的,何素玲留在客厅陪小夫妻两说话。   何素玲给他们倒茶,又拿橘子给小婵吃,“路上很累吧?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可不容易。”   “还好,坐着也不难受,听闻骞说以前他买不到坐票都是一路站回来,那才辛苦呢。”   何素玲心疼的看了儿子一眼,“是啊,他从小就是能吃苦的性子,吃了苦还不怕我们担心从来不说。”   这些事顾闻骞从来没跟家人说过,听到母亲和妻子的谈话,掩饰般的喝了口水,舅舅跟表哥也加入了话题。   客厅里谈笑风生,餐厅里舅妈跟表嫂也很快准备好了晚餐请他们移步餐厅。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们就随意做了些,要是不合口味可一定要说出来。”   秋小婵看着满满一桌吃的全都是硬菜,就知道别人是花了心思的,哪里还会挑剔啊。   顾闻骞这会才发现小侄子小侄女不在,问道,“对了,珠珠和庆民呢?睡了吗?”   表嫂笑着点头,“是啊,你们回来前好不容易把他们哄睡了,睡之前还叮嘱我,你们到了一定要叫醒他们。”   顾闻骞笑了,“好久不见他们,还挺想的,不知道这一年他们是不是又长高了。”   “我们在家天天见没什么感觉,等明天见了你比较一下。”   那边在说话,这边何素玲跟舅妈一起不停的给他们夹菜,秋小婵的碗里已经堆满了。   表嫂很会调节气氛,很快又把话题转到了小婵身上,夸赞道,“小婵,你才二十一吧,真年轻,累了一路气色看上去还是这么好。”   “可能是我们那临山靠水空气好,老人们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我们啊这几年一直为闻骞担心呢,年纪不小了一直不考虑个人问题,没想到给了咱们一个大惊喜,你不知道吧,他在信里夸了你半页纸,明天我把信拿给你看。”   顾闻骞听到这话赶忙转头过去,想开口拦但看表嫂揶揄的表情,知道肯定是拦不住的。   舅妈笑着说,“自己媳妇你羞什么,敢夸还不敢认啊,你妈就是看了你的新连胃口都变好了,说闻骞终于知道疼人了,还当你一辈子没有喜欢的人呢。”   秋小婵弯起了唇角,知道大家说这些是想让她明白大家是接纳她喜欢她的,尽管彼此都是第一次见面,但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里,她已经感受到了足够多的温暖,原来他是在这样一个有爱的家里长大,难怪他的心那样柔软,即便用坚硬的外壳包裹着,也掩藏不住内心的光芒。   他会毫不犹豫跳下河救落水的自己,害怕自己伤心而收下棘手的食物,会在自己面对危险时毫不犹豫赶走李三,也会在自己名声扫地时答应娶自己。   饭后,婆婆和舅妈拒绝她要帮忙收拾餐桌的想法,让表嫂带他们回屋休息,秋小婵跟顾闻骞并肩跟在她身后,穿过长廊来到了一间卧室外。   “这间是专门给闻骞留的,他从小只要留宿就住这里,屋里已经重新整理过,今天太晚了你们先睡,有什么缺的明天跟我说。”   说完,她又给了秋小婵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好休息,明天不用早起,路上那么辛苦大家都是理解的。”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顾闻骞拉着秋小婵的手带她进了房间。   屋子很大,也很整洁,一整套的考究家具,透着这个家厚重的底蕴。   何家虽然被打成资本家,除了名誉和生意受损外,生活环境并没有遭到严厉的打击,反而是顾闻骞的父亲,因为国外背景被有心人重重打击。   顾闻骞将行李箱随手放在地上,解开了脖颈处的纽扣,秋小婵曾经调侃过他这一点,明明那么热为什么不解开扣子,他的回答是只有在非常私密的空间他才能解开,否则会没有安全感,而她,早在婚后就被他纳入了绝对私密的空间内。   “门后有个卫生间,你先去洗洗吧。”   秋小婵点头,从行李箱里拿了换洗的衣服,他是知道她的,每天必须洗澡才行,不管天气冷还是热,连张大英都说她添了个穷讲究的毛病。   卫生间挺大,如果不是正处在七十年代,这更像改革开放后很多城市家庭的卫生间,甚至有提供热水的设备,秋小婵放了半浴缸水后开始脱衣服,刚跨进水中,卫生间的门把“咔嗒”一声打开,跟着顾闻骞就走了进来。   水气中的秋小婵白皙无暇,为了洗澡方便将长发盘在头顶露出颀长的脖颈,因为惊慌而瞪大的杏眼像小鹿一般动人,顾闻骞原本只是进来送毛巾,却被眼前诱人的景色刺激到血脉偾张。   这个时候,能够做到视而不见转身离开的只有柳下惠,顾闻骞在其他异性面前能做柳下惠在小婵面前却不能。   当水波荡漾,顺着白色的瓷纹淌下时,小婵也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炙热的拥吻着她的唇。   当凌晨时分终于筋疲力竭的躺在柔软的床上,秋小婵依旧惦记着饭桌上表嫂说的话。   她慵懒的闭着眼靠在他胸口,声音又轻又糯,“我想知道你在信里是怎么夸我的,背给我听好不好?”   顾闻骞的手臂从她的腰间缓缓上移,轻拍着她的肩转移话题,“你累了,早些睡吧,无非是一些说你如何好的话,也没什么特别的。”   秋小婵轻笑一声,“我才不信呢,你要是我跟我说我明天就去问表嫂,反正她很乐意跟我分享。”   作为当事人,她有权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如何评价自己,这对他们日后的婚姻生活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要是他说的话让自己满意,秋小婵也不介意对他更好些。 第二十章   顾闻骞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阳光透过没有闭合严实的窗帘一缕缕照进屋,他亲了亲妻子熟睡的脸庞,抽出手臂起身了。   晨光给这个二进的院落度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穿过长长的游廊去客厅, 走到半路就碰见了昨晚没见上的珠珠和庆民, 两个孩子“蹬蹬蹬”的冲了过来。   “表叔, 你怎么现在才起, 我等你老长时间了。”   庆民才四岁, 穿着量身定制的西装外套, 脸蛋肉肉的, 眼睛像葡萄一样黑亮,给人一种又乖又憨厚的感觉。   顾闻骞没忍住捏了下他肉嘟嘟的脸颊, “庆民是好孩子所以起得早, 表叔已经长大了, 起晚了没关系。”   说完, 他张开双臂抱起两人,六岁的珠珠则抿着唇笑,戳穿道, “表叔, 你骗人,大人才不睡懒觉呢,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奶奶早就起了,他们说你跟婶婶昨天很晚到的, 路上很累, 所以今天可以多睡会。可怎么只有你起了呀, 婶婶呢?”   顾闻骞将两姐弟放下, 拍着珠珠的头笑道, “表叔是男子汉身体强壮所以起床了,婶婶是女同志,需要在睡眠中补充体力。”   珠珠似懂非懂,她又说,“妈妈说婶婶可漂亮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婶婶啊。”   “快了,我以前说过的,小朋友不管做任何事都要有耐心,咱们再等等她好不好?”   小朋友们乖巧的应下。   其实按照顾闻骞沉稳内敛的性格,应该不讨孩子喜欢才对,但珠珠跟庆民从小就喜欢他,哪怕庆民在他下放那年出生,四年才见了三次,但庆民在家碰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会惦记远方的表叔,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奇妙的缘分。   他牵着孩子们的手往正院走去,舅妈正在客厅的檐廊下浇花,顾闻骞招呼一声,松开孩子们的手对她说,“舅妈,我来吧。”   而后接过了舅妈手里的水壶。   舅妈笑问,“昨晚睡的还好吗?怎么不多睡会?”   “挺好的,就是睡醒了就睡不着了,不如起来走走,跟你们说说话。小婵还没醒我就没喊她。”   他话语中对妻子的维护舅妈自然听出来了,长辈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自然知道新婚夫妻如胶似漆,是感情最浓的时候。   “让她睡吧,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坐三十几个小时的车一路过来不容易,咱们家可不是那种虐待儿媳的。”   何素玲和孙佳蓉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孙佳蓉笑着附和,“这点我可以做证,再没有比我们家的长辈更体恤小辈的了,”   何素玲则关心的看向儿子,“饿了吧?要不先吃饭,泽庭已经去了单位,你舅舅也出门散步去了。”   厨房里,正在忙碌的罗姐听到可以开饭,立刻将准备好的早餐从厨房端出来,孙佳蓉也去帮忙,出来的时候跟顾闻骞说,“小婵的早餐另外给她温着,准备了好几样,也不知道她爱吃什么。”   顾闻骞先帮其他人盛豆浆,最后才是自己。   他谢过表嫂对妻子的关照,并回复道,“她不挑食,还特别喜欢做饭,简单的食材也能变着花样做。”   “那太好了,等她空下来我得跟她取取经,因为我不会做饭,泽庭可没少说我。”   “他就是跟你闹着玩,家里有罗姐,还有我们做长辈的,你不会做饭也没什么。”   “是啊,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带好孩子,珠珠跟庆民才是咱们家最重要的财富。”   何家鼎盛时期请了好几个佣人,现在就只剩一个无家可归的罗姐,五十多岁,从年轻时起就在何家帮佣,一辈子没结过婚。   当然,现在已经是新社会,讲究人人平等,不能再用帮佣来定义罗姐,他们属于新时代的雇佣关系。   秋小婵醒来看时间已经八点钟,丈夫也早就不见人影。   她知道自己起晚了,心里暗暗责怪那个男人,要不是他让自己睡的那么晚,自己怎么会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   最过分的是他起床了却没把自己喊醒,哪怕长辈们再温和她也是尴尬的。   洗漱后换上另一身干净的衣服,本想把昨晚换下的衣服顺手洗了,谁知找了一圈也没找着。   她最后照了下镜子出门时,在门口跟顾闻骞碰上,没等秋小婵“发难”,他先一步笑了。   “起了?我刚想过来喊你。”   他自然的握上了妻子的手,通过她手的温度来判断她冷不冷,衣服穿的够不够。   秋小婵睨道,“你还说呢,起床也不叫我,睡到现在多难看?”   顾闻骞扬起嘴角,揽着她的肩往外走。   “放宽心,长辈们知道你路上累,专门交代我不能影响你休息,所以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秋小婵的气可没那么容易“灭”,不过现在也不是清算他的好时机。   “对了,咱们换下来的脏衣服呢?我怎么四处找都没找见?”   “罗姐拿去洗了,家里的衣服鞋袜都由她来清洁。”   秋小婵这才知道,何家竟然还有保姆,碰上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请钟点工上门。   “昨天怎么没见到?”   “她晚上陪庆民一块睡,小孩子单独睡容易踢被子。”   秋小婵表示了解。   客厅里正热闹,舅舅也从公园散步回来了,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各玩各的。   秋小婵一进屋众人的目光就齐聚在她身上,幸亏她心态好,才能大方中透着文雅的跟大家问好。   珠珠和庆民一脸好奇的望着,孙佳蓉招收让他们过来。   “你们不是一直盼着见婶婶吗?这就是表叔的妻子,你们的小婶婶。”   两人一起喊了“婶婶”,秋小婵喜欢可爱乖巧的孩子,蹲下跟他们说话。   “你们好啊,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按理婶婶该给你们准备见面礼的,但我睡懵了,没想起来,那婶婶先欠着好不好?”   珠珠点头说好,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小婵说,“婶婶,没关系的,我们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礼物呢。”   童言童语是最有乐趣的,当不大的孩子一本正经的说自己不是小孩子时,这种反差萌让人捧腹不已。   庆民还小,虽然是个小机灵鬼,很多话他还不理解,只知道大人们都在笑,但姐姐说话了他也不能落后。   “婶婶,你长的真好看,身上也好香,我特别喜欢你,你就一直在我家住吧。”   收获了一波小正太的赞扬后,秋小婵也很高兴,谁会讨厌被人喜欢的感觉呢?   她笑着逗他问,“真的吗?那我一直住下,你愿不愿意把你的玩具和糖果跟我分享呢?”   这个问题让庆民犹豫了一下,屋里众人也都竖起耳朵听庆民如何回答。   只听他扬起小奶音爽快的说,“好啊,反正我的东西都要跟姐姐分享的。”   秋小婵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你们真是太棒了,婶婶特别喜欢你们。”   听到夸赞的庆民竟然红着脸跑了。   孙佳蓉陪她去餐厅吃早餐,秋小婵也见到了正在厨房忙碌的罗姐,灶台上翻滚着乳白热的汤汁,罗姐正用他们从老家带来的野鸡炖汤呢。   “你是小婵吧,果然是个好姑娘,难怪闻骞那么喜欢呢。你们带来的肉可真鲜,还没炖好呢味道已经这么香了。”   “这是山里长的野鸡,去猎户那里收的,肉也是按照他们家祖传的方法处理的。”   “难怪呢,让咱们也跟着有口福。”   说笑几句,秋小婵开始吃早餐,豆浆、鸡蛋、焦圈、蒸糕,还有首都城的特色卤味。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各样给你准备了些,咱妈咱姑已经给我下任务啦,这几天带你把首都城逛个遍,中午吃了饭咱们就出发,先去前门大街看一圈,买些衣服什么的。”   这确实是昨晚上何素玲和姚芝兰的意思,各类钱跟票已经拿给了孙佳蓉,还让她也跟着买些中意的。   “你这弟妹我们都挺喜欢,闻骞这些年过的不容易,要不是为了你姑父,我们也有办法让他不去受这个苦,可他说了,哪有父亲受苦儿子享福的,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现在能遇到合她心意的妻子,能照顾他的生活,我们也总算安心了。”   孙佳蓉知道婆婆说这么多是怕自己“吃味”,其实婆婆多虑了,别说这弟妹只待十来天就回去,下次再来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哪怕是看在表弟和姑姑姑父的面子上她也会好好对弟妹。   虽然只短短接触了一两个小时,但看的出弟妹人不错,说实话,如果换身打扮说她是城里姑娘孙佳蓉也信。   不是孙佳蓉对农村姑娘有成见,而是从经验中得出的结论,难怪连石头似的表弟都动心了。   这会孙佳蓉陪着小婵吃饭,看她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又安静又好看,确实当的起“佳人”的称谓。   她忍不住笑道,“我昨天跟你说的,闻骞第一次提起你时连篇都是夸你的话,你就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秋小婵抬头,眼神过于明亮。   “当然想了,昨天问了他好久他都不肯开口。”   “他要是肯说才奇怪呢。”   孙佳蓉看向一脸茫然的弟妹,嘴角噙着笑着道,“他啊,说你是南方佳人,可类比田螺姑娘。”   幸亏秋小婵嘴里的豆浆咽的快,再慢一步肯定是要喷出来的,真不敢相信这种话会是他说的。   “表嫂,你不会是哄我的吧?”   孙佳蓉一脸委屈的瞪大眼睛,“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要是能说这种话,早就能去单位里当笔杆子了。”   既然已经说了,孙佳蓉撑着下巴继续爆料,“还不止这些呢,还有你勤劳、勇敢、善良,不屈服于命运,孝顺母亲,反正写了不少。”   秋小婵心里甜滋滋的,没想到自己在他眼里这么好,怪不得昨晚怎么也不肯说。   孙佳蓉看秋小婵的样子就知道她在偷着乐呢,调侃道,“怎么样,意外吧,心里是不是美呢?”   秋小婵毫不掩饰的点头承认,“嗯,挺意外的,虽然结婚的时候他也说过几句好听的,但这么直接的是第一次。”   “男人嘛,真心对女人好就行,如果整天嘴巴跟抹了蜜一样花言巧语那也会让人没法安心。”   在孙佳蓉看来,表弟顾闻骞也好,她的丈夫何泽庭也好,都属于做大于说的男人,虽然不够浪漫,但这才是踏实过日子的。   吃过饭后秋小婵就去客厅陪长辈说话了,昨天时间太晚,很多话题没有深聊,今天婆婆何素玲跟舅妈姚芝兰就问了她不少家里的事,比如母亲身体怎么样,哥哥嫂子如何,父亲什么时候去世的,最关心的还是他们婚后的生活。   “乡下的日子很简单,‘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农忙的时候最辛苦,自从我们结婚后,村里多了好些人找闻骞做家具……”   秋小婵娓娓道来,何素玲听的很认真,甚至能在脑里勾勒出儿子儿媳乡下的生活。   “小婵,我好奇的是顾闻骞是怎么追求你的?不会走到你面前说了句‘我们在一起’就结束了吧?”   顾闻骞信里只说有了喜欢的姑娘,没说他们在一起的前因后果。   表嫂问完了婆婆跟舅妈也看过来,显然她们也是很关心这个问题的。   秋小婵笑着摇头,“当然不是,其实我们之前从来没见过面,是有一次我去河边打猪草不小心掉进河里,他把我救上来了,那我肯定得感激他,就给他送了两次吃的。”   她将两人相识的过程简单说了,忽略了那些算计和流言。   在她看来,纵然当初为了吸引他而使过一些手段,但她的心是真诚的,结局也是美好的,那些不愉快的过程就将它们永远遗忘吧。   表嫂眼里透着八卦后的热烈光芒,感慨道,“原来你们是这么认识的,幸亏闻骞是个乐于助人的,他要是方时没救你,可就错过你这么好的姑娘了。”   秋小婵点头,“是啊,所以说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哪怕是设定好的程序,也会有各式各样的bug出现,所以谁能否定这场相遇不是必然呢?   中午,众人对那一锅山菌鸡汤爱不释口,连珠珠和庆民都喝了不少。   庆民吃完鸡腿肉后跟秋小婵说,“婶婶,这个肉太好吃了,奶奶说这是你带的,谢谢你给我们吃这么好吃的肉。”   秋小婵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的手帕,帮他擦干净油汪汪的小嘴巴,溢满了喜爱之情,她对可爱的事物是从来无法抵抗的。   “你喜欢吃那我下次还给你带好不好?我还会炒甜甜的板栗,你和姐姐喜欢吃吗?”   庆民跟珠珠一起点头。   姚芝兰看了小姑子何素玲一眼,两人眼底均是笑意。   新媳妇这么喜欢孩子,以后肯定是个好母亲。 第二十一章   夫妻两的探亲假一共十五天, 算上来往间的消耗,在首都待了十天。   在这十天里,秋小婵去了许多景点, 也买了不少东西, 虽然她一再表明自己不缺什么, 但显然长辈们不这么认为, 从头上戴的买到脚下穿的, 连秋小婵给张大英买外套的钱都由孙佳蓉抢着付了。   秋小婵只要说不用, 孙佳蓉就用一句话堵回去。   “都是一家人还用跟我们客气?这些都是给你们结婚的礼物。”   回老家前一晚, 秋小婵在屋里收拾行李, 婆婆何素玲过来,给了她一对翡翠手镯。   “妈, 这也太贵重了, 我在农村用不上这么好的首饰, 还是您留着吧。”   何素玲拉过她的手将两只手镯给她戴上, 碧玉的色泽将一双白皙的手衬的越发细腻。   虽然是个农村姑娘,但原主也是个没干过多少活的,十指葱葱。   何素玲的目光里透着追忆和怅然, 她跟秋小婵说, “这是我跟闻骞父亲结婚的时候,我的婆婆送我的礼物, 顾家一代代传下来的首饰,原本还有一些, 但丢的丢卖的卖, 剩下的就这对手镯最上档次。”   秋小婵心想这何止是上档次啊, 再过几十年这对手镯可值钱了, 足够在一线城市换套别墅。   “妈, 谢谢你,这对手镯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何素玲笑了笑,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也是见面以来婆媳两最亲密的接触。   “跟闻骞好好过,他心里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就多开解他几句。”   秋小婵明白婆婆的意思,郑重点头应下。   “妈,我跟闻骞说好了,等明年春天就去东北探亲,说不定再坚持几年爸爸也能回来了。”   原本这次顾闻骞就想找机会去,但听说东北已经进入了寒冬,交通不便,只能等春天解冻了再去。   秋小婵委婉的提示何素玲并没有听懂,只当儿媳在安慰她。   而秋小婵之所以暗戳戳的提示,不过是她明白有目标的等待比漫无边际的煎熬要有盼头的多。   回程的火车票是表哥何泽庭准备的,两张卧铺票,恐怕为了这两张票费了不少力气。   离开首都已经十一月底,来时两个行李箱,回去时又多了两个,卧铺票确实比坐票轻松不少,起码腰没那么累,只是一路上顾闻骞依旧没闭眼,行李箱里装了不少贵重的东西,车上鱼龙混杂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碰上扒手。   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了县城再坐大巴到镇上,本以为要带着行李走回村的,碰巧遇到队上来粮管所交玉米的牛车,顾闻骞分了半包烟就搭车回去了。   男人没几个不好烟的,一看他分的竟然是牡丹,各个舍不得抽,有放在鼻尖下闻的,也有勾在耳廓上的,就跟吃了肉不能擦嘴,得油光锃亮的在村里走一圈的道理一样,否则谁知道你吃了肉?   他们得把烟带回村,跑到人群里去抽才得劲。   “这可是只有干部才抽的到的好东西。”   顾闻骞笑了笑,“在外面也没什么可带,就买了两包烟回来给大家分。”   不管这话别人信不信,反正听上去都是舒服的,吃人嘴软,这时候大家自然捡好听的说。   “你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首都城,咱们这辈子只听过还没见过呢。”   “想去还不容易,几十块钱买张火车票,晃一圈就回来,也算见识过了。”   “一来一回就得上百,住招待所还得花钱,咱们一年才挣多少?”   扣除粮食剩下的工分,按九分一个工算,连半张车票钱都凑不齐,恐怕这辈子都去不了喽。   牛车顺着蜿蜒小路回到村里,刚进村口消息就传遍了村子,恰好这段时间处于农闲状态,爱凑热闹的全都跑了过来。   “小婵,你们从首都回来了?”   “哎呦,这么多箱子呢,肯定带了不少东西吧?”   “那还用说,顾同志家可是有背景的,什么资本家,就跟以前的大地主似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落魄也比咱们强。”   “这丫头可真是掉进福窝里了,说不定她命里就是带金的。”   否则怎么会第一个订了地主家儿子的亲,第二个又嫁给了城里人。   虽然是下放的,可他们上尧村从不搓磨这些同志,再说了,真正有问题的早就去那些条件艰苦的地方了,能到这来的,都是问题不大的。   只要上面没要求,他们也乐的做好人。   牛车直接停在了秋家院门口,下车时秋小婵塞了包点心给赶车的吕叔。   “哎,婵丫头,你这是啥意思,跟叔还见外上了。”   吕叔要还回去,秋小婵自然不肯收,“叔,一包点心而已,带回去给孩子吃吧,下次去镇上说不准还得找您搭车呢。”   她说的敞亮吕叔也不矫情,这样直接而互惠的关系反而让人自在。   “那行,下次要用车就来找叔,能办的叔肯定不推辞。”   门口说话的功夫,张大英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了。   “哎呀,你们这么早就到家了?我以为还得再等两天呢。”   张大英一脸的笑着,说完有跟吕叔打了招呼,邀对方进屋喝水,吕叔婉拒后赶着牛车走了,张大英赶忙将女儿女婿迎进屋。   “路上累了吧?我也不知道你们今天回来,还没做晚饭呢,你们想吃什么我来做?”   话音刚落张大英就要去厨房做饭,被秋小婵拦下了,她笑着说,“妈,不用麻烦,喝点粥就行了,箱子里还有不少吃的,咱们得赶紧规整一下。”   真空包装的可以暂时不动,鲜食得早些吃了才行,比如舅妈塞进箱子的五斤卤牛肉,还有烧鸡烧鸭若干只,知道秋小婵爱吃鲜肉包,走之前舅妈还让罗姐包了五十个。   夫妻两将几个箱子打开,把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一样样规整的时候,张大英从最初的吃惊到最后的麻木,客厅的八仙桌竟然都放不下了。   吃的、用的、穿的,林林总总一大堆。   “妈,这件外套是你的,你试试看能不能穿,要是嫌挤就让裁缝修一下。还有这件毛衣,很厚实的,冬天穿一件就不怕冷了。”   张大英接过衣服,虽然她不懂外面的行情,但一摸料子就知道肯定不便宜,女儿女婿有多少钱她是清楚的,就是把他们口袋掏空也买不了,必然是亲家花钱置办的。   “哎呀,你说我都这把岁数了,妈用得着穿这么好的衣服,何必破费呢。”   说着,她转向女婿笑道,“闻骞,这次回去你妈身体还好吧?你舅舅舅妈也好?”   顾闻骞点头,“都挺好,他们也让我回来问候你。”   “帮我谢谢他们,这次让他们破费不少,还花钱给我买衣服,咱们村可没这个习俗。”   秋小婵知道她妈是不好意思了,笑着说,“妈,都是一家人,往后咱们有什么好东西也给舅舅舅妈他们备着,这样有来有往处着才亲呢。”   张大英笑着睨了自家女儿一眼,又笑着跟女婿说,“我这姑娘啊就是心大,傻愣愣的,可傻人有傻福,看她这么高兴我也就放心了。”   这些天她总担心亲家看不上小婵,让女儿受委屈,现在不用问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晚上张大英煮了大半锅米粥,又切了半斤牛肉,炒了份青菜,清冷了半个月的饭桌终于热闹起来。   “你的蘑菇我一直给你看着,出的一茬我已经割了,再过几天下一茬又该出了。”   去首都前秋小婵又让顾闻骞做了十个木盆,连第一波共十五个,秋小婵回来后已经去看过了,每一盆都出的很好,成功率百分之百。   秋小婵跟顾闻骞商量,“要不这一茬出来咱们就去卖卖看?”   这个季节山里早就没有蘑菇了,地里也只有萝卜白菜之类,她想先探探市场需求,销量好继续扩大规模,销量差甚至没人买那就不用再折腾,蘑菇长出来留给自家改善伙食。   顾闻骞点头,“好,上次我去县城问了自行车的事,他说半个月到一个月有准信,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明天我先去看看情况。”   这也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有辆自行车方便做买卖,早出晚归才不会引人注意。   吕叔回家后把点心拿给自家媳妇,说是小婵两口子从首都带的。   “我也不知道是啥,你拆开瞅瞅。”   她媳妇一听从首都带来的就小心的不得了,怕拆坏了拿剪子剪了个小口,金黄的散发着香甜气味的蜂糕静静的躺在油纸包里,当然两口子并不知道这个点心叫什么,但不影响他们对点心的喜爱和重视。   这可是面粉做的,香中透着甜,得放多少白糖啊,还费不少油呢。   他媳妇感慨道,“哎呦,这可是好东西,也太精贵了。”   吕叔点头,“是啊,是个爽利人,既然给了咱们就收下,以后要用车我二话不说给她方便。”   牛是队上的资产,但牛车由吕叔负责,除了队上有事外,每隔几天会去一趟镇上,带带队上的人,中间的自由度是很高的,关系好就是特意为了谁去一趟也没啥。   “应该的,人家现在也不比以前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众人印象中那个沉默内向的姑娘变的伶俐又大气,本以为嫁不了好人家,谁知道嫁给了城里的顾同志。   而这顾同志也怪,以前压根看不出条件这样好,否则他下放四年,村里的姑娘哪能轻易放过他。   这点心贵重,不能一下子拿出来给孩子糟蹋,只一天拿三块出来,三个孙子一人一块,娃娃们吃完了还忍不住舔手,可见味道是好的。   队里除了吕叔外,队长家、贺大娘家,还有当初结婚时帮过忙的,也都收到了秋家的礼,众人纷纷感慨秋家的日子起来了,往后肯定会越过越好。 第二十二章   顾闻骞找队长销假后就去了县城, 七绕八绕的进了一间隐秘的小屋,他要找的人恰好在家。   对方看到他只略微点了个头,扬起下颌请他进屋说话。   “你要的东西已经到了, 永久的, 有工业券一百二, 没工业券两百块。”   顾闻骞点头, 不说什么废话, 直接拿了张工业票并十二张大团结。   “谢了, 今天来还有件事。”   他将随手拎进来的布包放在桌上打开, 几串白花花的蘑菇出现在对方面前。   “自家长的蘑菇收不收?收的话我能保证十天供一次货, 量也比今天的大。”   对方拿起一串放在鼻尖下闻了闻,蘑菇还透着刚采摘下的鲜味, 这种菇是大家经常吃的, 毒肯定是没毒, 最重要的是这个季节的蘑菇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短短几秒的时间里, 对方脑子里已经转了几个圈,他平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点着头说, “收, 先按三毛一斤的价格,卖的好咱们再谈。”   顾闻骞也不怕对方做小动作, 比如明明卖的好偏说卖的不好如何,直接应下, “好, 今天这里有三斤, 我十天后再来。”   对方也痛快的递了九毛过去,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从进门到离开, 总共不到三分钟,顾闻骞就已经骑上那辆新自行车离开了街道。   顾闻骞骑的很快,从县城到村里不过七十多分钟,从村头到家的功夫,大家已经知道秋家买了自行车的消息,各家说了哪些暂且不提,顾闻骞到家后就把好消息告诉了妻子秋小婵。   “三毛一斤,挺好的,鸡蛋不过才六毛。”   香菇再金贵也比不上鸡蛋,她本来以为能卖上一毛一斤就不错了,看来对方在做生意这块是很有头脑的,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以稀有来抬高物价。   “那咱们得扩大规模了。”   他这次去县城带了十木盆的量,称重三斤,十五盆就得四斤五两,能卖一块三毛五,秋小婵认为再做木盆时可以往大了做,这样蘑菇的产量相应增加,也能挣上更多的钱。   她把想法跟顾闻骞说了。   “可以,咱们边做边实验,有问题及时修正。”   他的回答跟秋小婵不谋而合,她灿笑道,“咱们又想到一块去了。”   顾闻骞唇角噙着一抹笑,拍了拍她的头。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很快就到了腊月,蘑菇的价格从三毛涨到了四毛,十天能产二十斤左右,小屋里满满当当放了一屋木盆。   女儿女婿上工的时候,张大英在家看的特别紧,生怕有人发现,虽然能说瞎话掩过去,但说是一回事,别人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沸沸扬扬的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这天吃饭的时候张大英说,“过了腊月就是年,咱们得空了该把过年的东西准备起来。”   顶顶重要的就是馒头、年糕,这两样属于大工程,既费时间又费力气。   “好啊,妈,我们都听你的指挥,你说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张大英“哎呦”一声笑道,“你现在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其实每年都是这样,不过是大扫除、做馒头、打年糕,还得把过年的菜提前备起来,防止亲戚上门留饭。”   顾闻骞点头,问向岳母道,“妈,过年缺什么我去买。”   “咱们家还真不缺,猪肉等队上杀了年猪就有,还有上次你们从首都带回来的鸡鸭,再不济那两只已经不生蛋的芦花鸡也能现宰了,白菜、萝卜、土豆地窖里都是现成的,实在有什么,那就再买些面粉回来。”   这是秋小婵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春节,短短的半年时间她拥有了爱情也拥有了婚姻,过上了宁静而幸福的生活,纵然物质生活匮乏,但她精神上是无比满足的。   腊月中旬,沉了一周的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秋家就选在这天包的馒头,白花花的馒头在蒸笼中逐渐变大变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甜味,除了白面馒头,秋小婵还兴致颇高的做起了卡通馒头,有小猪、小狗的造型,刚好契合年份,辞去狗年迎来猪年。   张大英的手也巧,看到女儿兴致好,也跟着做了几个花馒头,惟妙惟肖特别好看,等馒头蒸好后从蒸笼里拿出放在竹扁里,再点上胭脂红,预示着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晚上的晚饭就是馒头,秋小婵还做了一大盆白菜猪肉烩粉条,猪肉是前天队上杀猪时分的,秋家工分少,只分了三斤,秋小婵又拿十块钱买了十来斤,这时候买肉不用肉票,只要花钱就好,反正队上宰的猪最后还会剩一些。   这样的天气吃过饭自然早早睡下,顾闻骞知道妻子一到冷天就手脚冰凉,在小婵洗漱的时候就帮她冲好热水袋,还生起了一个火炉,因此小婵回房时屋里已经没了之前那样冰冷的寒意。   进到被子里,顾闻骞将她搂在怀里,娇妻在怀,忍耐了几天的男人渐渐升起了渴望,他侧着头亲吻着妻子的额,用他那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问,“你身上好了吗?”   秋小婵耳朵发痒躲了下,边躲边笑着回,“就不告诉你,你猜。”   顾闻骞笑着将她拉近,遵循着内心的渴求吻上了她的唇,辗转厮磨中渐渐深入,秋小婵也跟着动了情,一点点的回应起来。   衣服除去,除了炭火偶尔爆出“噼啪”的声响,就只剩低低的娇吟和厚重的呼吸声,直到交叠的身影停止了动作,早就冒出了一身的汗。   雪光透过窗户反射进来,顾闻骞注视着妻子的脸,朦胧中透着娇艳,眼睛水润光泽,那股柔情能将他的心融化成水。   他虔诚的捧着妻子的脸,从她的额亲吻到她的眉她的眼,而后是鼻尖、脸颊,最后停在那双丰润柔软的唇上,某处偃旗息鼓的战旗再次昂扬起来。   雪接连下了三天,积了厚厚一层,化冻的时候路上很滑,原本到了顾闻骞送蘑菇去县里的日子,秋小婵看路上的情况,生怕出意外,就让他别去,这一茬的割下来留给自家过年吃,只要过油煮过后这种天气储存十天半个月没问题的。   “家里不是还有不少肉吗,我想炸肉丸子吃,多炸些还能拿去卖,中间加些面粉、萝卜,味道好又省钱,要不我今天试试,你来评判一下。”   妻子的想法顾闻骞从来不驳,实践出真知,不论这些奇思妙想是对是错,只有真正实施了才能评判对与错。   秋小婵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还给顾闻骞安排了剁肉、剁萝卜的任务,当杏子般大小的丸子滚进热油,嗞啦嗞啦发出声响时,肉香味也随着肆虐的北风飘走了。   处在北风口的何家就惨了,中午炖了一大锅白菜豆腐,他们家人口多,挣的工分也不少,队上虽然分了十斤肉,可也禁不起吃几顿,得留着过年待客呢,平时就常闻见秋家院子里飘来的饭菜香,今天的味道跟北风一样霸道,馋的大人孩子流口水。   何敏的堂弟何峰捧着饭碗直皱眉,“他们家又在煮什么,弄的这么香,还让人怎么吃饭。”   他爸用筷子敲了下他的头,“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别人家就是吃龙肉也挨不上你。”   家里的老人护孙子,责骂道,“快过年了打什么孩子,小峰说一句怎么了。”   何峰他妈也翻着白眼附和,“就是,别人在家里大鱼大肉,咱们顿顿白菜豆腐还不让说,有本事你也让家里吃上肉啊。”   男人在媳妇讽刺般的埋怨中摔了筷子,好好的一顿饭就这样发生了不愉快,长辈怪儿媳嘴巴坏。   “吃了两顿饱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早十年连白菜豆腐都吃不上,多少人活活饿死,你这样不知惜福的也别羡慕别人家伙食好,用你自己的话说,有本事嫁个能让你吃上肉的男人呐,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何峰他妈气的脸如猪肝,可她不会撂筷子走人,自家男人摔了筷子照样有饭吃,自己要是斗气离开饭桌,恐怕得一直饿肚子。   何敏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填饱了肚子,将寡淡的白菜豆腐想象成鸡鸭鱼肉,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一定要嫁个日子好的人家,她可不想一辈子过吃不上肉的苦日子。   秋小婵做了三十来个肉丸,表皮炸至金黄,咬一口外脆里糯,咸淡适宜,萝卜的清爽冲淡了肉的油腻感,面粉增加了酥脆口感,既能当主菜又能当零嘴。   秋小婵捡了个递进丈夫嘴里,一脸期待的问,“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顾闻骞有心逗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不言不语的细细品味,等妻子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问他是不是不好吃时,才笑着点头,“一如既往的好,这样的美食肯定不缺市场。”   猪肉价格不低,但加了面粉和萝卜后降低了近半的成本,秋小婵已经算过,猪肉七毛二一斤,这个卖四毛就有的赚。   “中午就用这个炖汤吧,再加些蘑菇、青菜,配上辣椒最下饭。”   想想都要流口水了呢,她决定今年除夕夜围炉吃火锅,这样才有过节的氛围啊。   顾闻骞没意见,他一直以来的观点就是,不会做饭就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做什么吃什么,从以前到现在一贯的态度都是如此,只不过从前是绅士风度使然,如今则是出于对妻子的完全尊重。   东坡先生可一日无肉而不可一日无竹,结了婚的顾闻骞则是可一日无美食而不可一日无小婵。   吃饭跟爱人比起来,显然是爱人更重要些,毕竟爱人决定着他一辈子吃什么。 第二十三章   腊月二十七顾闻骞去了趟县城, 送了最后一茬蘑菇,还带了五斤肉丸,男人尝过后, 以五毛一斤的价格收了, 他卖的话能卖到六毛甚至六毛五。 21   “你媳妇手艺不错, 以后有什么吃的放心送来, 只要味道好我都收。”   城里都是吃商品粮的, 计划经济有钱也没处花, 人口基数大, 总有部分人宁愿花高价格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这方面他是从来不吃亏的。   顾闻骞带了八块钱回去,把男人的意思说了, 秋小婵听了自然高兴。   “太好了, 往后我总算能放开了手脚。”   如今这样虽然能挣可挣的太慢, 一个月才十几二十的利润, 仅仅满足生活需要,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攒到钱。   当然跟别家比日子算很好的,不用扎紧嘴巴过日子, 可她是有大目标的人, 并不满足于如此微小的收获。   很快就到了除夕,一大早顾闻骞就在桌上摆好笔墨写对联。   像他这样的世家子弟, 练字属于基本功。   当他撑着桌子动笔时,颇有种挥斥方遒的气势, 秋小婵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又加了一分。   她心想, 自己已经够喜欢他了, 往后再发现他有什么优点也没法再加, 就像装满了水的木桶, 空不出一丝一毫的缝隙。   顾闻骞写了两幅,一副贴院门上,一副贴堂屋外,分别是,“春风杨柳晚秋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四时吉庆,八节安康”,横批“门盈五福”、“**同春”。   队里的人从门口经过都要停下来看看,有懂字的大爷直夸顾闻骞的字写的好。   “这一看就是有功力的,小顾啊,早知道你会写我就不去镇上买了。”   顾闻骞谦虚道,“随手写了几个,称不上多好。”   以前在家时,每年的春年都是他跟父亲一起写,在顾闻骞看来,父亲的字才称得上一个“好”字,从小他就将父亲当作自己人生的目标,希望成为父亲那样的有匪君子,可惜世间事总是不能让人圆满,他已长成君子,父亲却背负起沉重的枷锁成了所谓的“罪人”。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本该团圆的日子里,顾闻骞越发思念起了不知近况如何的父亲。   大爷最后要了两张“福”回去,他拿着红纸在队上走了半圈,跟着就有不少人上门了,有求福的,有求对联的,顾闻骞来者不拒,一直写到没有红纸了才作罢。   张大英在厨房一边包饺子一边跟正在做饭的女儿说,“这些人也真是,明明买了对联偏要来蹭便宜,那福字两分钱一张买不起怎么的。”   秋小婵笑了笑,知道她是心疼女婿受累呢。   “妈,大好的日子咱犯不着为了这么点小事别扭,做了好事总会有人记咱们的好,既然大家乐意要,干脆明年让闻骞写了送人,还能当个人情呢。”   张大英“嘿”了一声,“你的脑子啊现在是越来越活泛了,从前还当你是个傻的。”   秋小婵笑着回,“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让我嫁了一个有头脑的丈夫,自然越变越聪明了。”   顾闻骞已经收了笔往厨房来,进来就听到这句,不禁浮起了笑意。   他问妻子,“对联贴好了,厨房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中午祭祖,几个荤菜秋小婵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再炒个蔬菜,煮一锅饺子就行。   她摇了摇头说,“我们这也快好了,你先去收拾桌子等着吧。”   祭祖有好些规矩,比如桌子摆在什么方位,桌上放几个碗几双筷子等都是有讲究的。   等祭祖的饭菜做好,张大英负责摆好碗筷,跪在稻草做的蒲团上念念有词,捡这一年家里的大事说了,最后祈愿亡夫和祖宗们能够来年继续保佑家里顺顺利利,越过越兴旺。   等她磕到最后一个头,秋小婵竟然听她提到自己,“他们小夫妻两感情好,我也没什么求的,现在就缺孩子,保佑小婵多生几个,要儿女齐全才好。”   秋小婵心里发窘,心想她才不想生那么多呢,生一个不嫌少,顶多两个,再多是绝对绝对不能够的。   身旁顾闻骞显然也听到了,见他带着笑意转头看自己,秋小婵狠狠睨了他一眼。   除夕晚上吃火锅,傍晚秋小婵就开始准备了,首先是汤底,张大英吃不了辣,秋小婵就用风干的咸鸡炖汤,切了土豆片、萝卜片、腊肉、肉丸,还有白菜、菌菇、韭菜、自家发的豆芽,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煤球炉上“咕噜噜”散着热气,秋小婵还在除灰渣的洞里塞了两只地瓜,等烤至表皮焦黑从洞里扒出来,软糯香甜,简直是冬季必备美食。   秋小婵看鸡汤已经发白,闭着眼凑到锅边闻了闻,满意的点头说,“恩,差不多了,我们开饭吧。”   顾闻骞跟张大英正准备动筷,院门响了,顾闻骞放下筷子出去开门,就见秋顺文拎着虎子站在门外,手里还提了肉和细面。   秋顺文带着笑问,“妹夫,妈在家呢?”   顾闻骞侧着身子点头,“大哥,妈在堂屋呢。”   “我带虎子给妈拜个早年。”   堂屋里的张大英自然也听见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放了下来,饭也不吃了,秋小婵怕鸡汤烧干,将煮沸的汤锅从炉子上撤下,转眼的功夫秋顺文父子就进屋了。   “妈,我带虎子给你拜年来了,这是肉跟挂面,桂莲给你准备的。”   张大英只看了眼没言语,秋顺文呵呵笑着将东西摆在桌面上。   虎子吸着鼻子嗅屋里的肉香,馋的嘴巴里不停的分泌口水,秋顺文见儿子不叫人,伸手推了他一下。   “喊人呐,哑巴了?”   张大英哼了一声,“今儿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知道往我这提溜东西,也别逼着孩子叫人,心里没我这个奶奶叫不叫的能有啥?”   秋顺文一巴掌拍上虎子的后脑勺,虎子摸着脑袋喊了声“奶”。   “爸,我闻见肉味了,我想吃肉!”   秋小婵坐在一旁不说话,张大英脸色依旧不好看,顾闻骞作为女婿更不能随意发表意见,秋家婆媳的矛盾他早就听说了,也见识过陈桂莲的泼辣,不过他们婚后这几个月倒没见陈桂莲来找麻烦,张大英的意思是,陈桂莲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肚子里肯定憋着坏,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还能改了吃屎的毛病?   “要吃回家吃去,你妈给你炖着呢。”   今天除夕,家里是煮了肉,他中午吃了一大碗呢,连肉汤都和着米饭吃光了,可锅里不知道煮了什么那么香,拼命往他鼻子里钻,缺吃少喝的年代,一顿肉根本喂不饱馋虫,七岁的男娃胃口也大,要是去别人家还能克制,可他再讨厌张大英讨厌秋小婵也知道这个屋子是秋家的老宅子,是他的东西,不过是被老太婆占着而已,他妈说了,等老太婆死了就是他的了。   谁还会在自己家克制啊。   “我就想吃,还让我叫她奶奶,连肉都吃不上算什么奶奶!”   原本给孩子舀一碗肉不算什么,反正炖的这只鸡挺大的,张大英气的是儿子儿媳,虽然恨儿媳把孙子教坏了,但她心底还是愿意对孙子好的。   蓦然听了虎子的话,就知道这孩子肯本不拿她当奶奶,以前还盼着他哪天懂事,如今七岁了,按理也该知道尊敬长辈,可他显然并不拿自己当亲人。   过了小半年消停日子,张大英看开了很多,那些注定得不到的强求了只会自己难受,像如今这样靠着女儿女婿过反倒快活。   “咱们要开饭就不留你们了,孩子要吃肉你们做父母的别亏待,把这肉带回去炖给孩子吃吧。”   竟然是逐客的意思,而且他带的东西老太太也不要。   秋顺文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最后点头笑了笑,“好,那我就带虎子回去了。”   他见张大英不挽留,叹了口气低头,拉着馋的眼睛冒光的儿子离开,刚转身就听老太太喊了句“等等”,他当老太太消气了,转身就听见老太太指着桌上的肉跟挂面说,“东西带走吧,我现在也不缺这口吃的。”   秋顺文脸色灰败的提着东西走了。   等人父子两离开,秋小婵把放的半温的鸡汤重新放在炭炉上,不提刚才的事,先盛了碗鸡汤给张大英,“妈,这汤很鲜的,你先喝一碗暖暖。”   张大英脸色舒缓过来,笑着接过,看了眼女婿说,“闻骞,你也吃,别让他们坏了咱们过节的兴致。”   顾闻骞点头笑了,“妈,我跟小婵没什么,过年了,大家都该高高兴兴的。”   “是啊,这么好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咱们赶紧吃吧。”   秋小婵也盛了碗汤,鲜香的滋味一直暖到心里,咬一口鸡肉,软硬适中咸淡相宜,这才叫生活呢。   三人围着其乐融融的炉子吃火锅,而相隔一百米的那一家就没这么和谐了。   陈桂莲看到丈夫把东西原封不动提回来就不痛快,又听儿子说老太婆竟然连肉都舍不得给他吃更生气,从秋小婵那个贱人结婚开始,丈夫突然变的厉害起来,不让自己找那一家子的麻烦。   陈桂莲一开始是因着丈夫的原因忍着,回娘家时忍不住在她妈面前诉苦,反被她妈骂了。   “往年看你是个聪明的,怎么现在连女婿都不如,他为什么之前不拦现在拦,想想你小姑子嫁的什么人,办的什么酒,像是手里缺钱的吗?你婆婆现在有依靠了,再想搓磨她可不成,得想办法把她的心哄过来,往后才能得到好,再怎么不中意你,虎子也是她亲孙子。”   亲妈的话点醒了陈桂莲,又想到秋小婵跟着男人回首都后带回了几个箱子,又是吃的又是穿的。   给村里好几家分了吃食竟然连亲侄子都不管不问,可见是个心狠的,自己硬碰碰肯定落不到好,先卖了好才能得到更大的实惠。   谁知道好她卖了,对方竟然原样打回,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就是你的好亲娘好妹子,我都这么腆着脸了她们还是不依不饶,什么意思?找了个有家世的女婿就不把你这个穷儿子放眼里了,这是不指望咱们给她养老了?”   陈桂莲纵然嗓子亮,话却比从前能听的多,起码没有“老虔婆”、“小贱人”一样的骂,秋顺文不愿多说,把肉挂在屋檐下的铁钩上就进屋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道理,这边骂那边怪,他夹在中间两处不是人,索性什么都不管,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第二十四章   对成年人而言, 过年的意义就在于团圆和走亲访友。   上尧村的新年很热闹,正月初一天不亮家家户户就煮饺子吃,吃完了成群结队的拜年去, 逢人就笑,满嘴的吉祥话。   孩子们则快活的多,这一天不仅能穿新衣裳,还能吃上甜甜的水果糖, 不管多调皮家长总能多宽容一分,轻易不会被揍。   作为新人的顾闻骞跟秋小婵两人也在队上走了一遍, 散了几包烟,收了半袋子糖果花生, 正月初二是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这天对秋小婵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略比平时慵懒些。   大年初三,小两口只提了礼去长福村给舅舅一家拜年, 吃了中午饭才回家,因为顾闻骞陪酒陪的好,舅舅表哥对他满口称赞。   小婵的肚子也受到了大家的热烈关注,按长辈们的话说, 结婚头三个月怀孕几率是最高的,还让她多生几个, 最好第一胎就生个儿子,谁让顾闻骞是家里的独苗呢,农村是很讲究香火传承的。   这些话小婵总是听听就算了, 别说她才结婚三个月,并没有那么急迫生孩子,就凭她从小在“晚婚晚育”“只生一个”等宣传下耳濡目染, 也无法将孩子当作人生的首要目标。   为此她还专门跟顾闻骞聊过,问他如果自己一年半载怀不上或者生不了怎么办?   他的回答是,“我首先选择了你才有了我们的婚姻,孩子作为我们感情的延续,我们有义务尽到父母的责任,但不管有没有孩子都不会也不该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认为呢?”   回应他的是小婵赞许的吻。   惊蛰过后,万物复苏,按计划顾闻骞要带着小婵去东北探望父亲,临行前小婵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一开始只是经期推迟了两天,她心里有预感但不能确定,三天后从系统里兑换了早孕试纸,看到两道红色的竖线终于确认了。   她是晚上睡下后跟顾闻骞说的,两人亲昵了半晌后即将进行下一步动作,她婉拒着推开了他的手,倚在他肩上说,“不要了,我现在不方便。”   顾闻骞当她到了经期,摩挲着她的腰窝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嗅着她发间的馨香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哑着声道,“又得几天,你这样路上会不会不方便?”   秋小婵在隐隐照着光的幔帐里抬头看着他,弯着唇将他的手移到自己腹部,隔着薄薄的衬衣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她笑道,“傻子,不是几天,你得坚持几个月才行。我怀孕了,你要当爸爸啦。”   顾闻骞的目光怔住,眼神从不可置信到狂喜,手都忘了松开,就那样以一种极不协调的姿势拥着她。   他消化着自己听到的信息,重复着她的话,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你有了?我要当爸爸了?”   秋小婵笑着点头,“是,算时间刚满一个月。”   顾闻骞眼里闪过激动的光芒,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抱紧后又怕自己动作太重舒缓了力道。   他深深注视着小婵,视线从她娇美的脸庞一路延伸到腹部,仿佛已经透过那里看到几个月后即将出生的孩子一样。   兴奋过后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问,“你怀孕了能坐火车吗?”   或许是母亲常说起他小时候出生时的凶险与艰难,因此父母才只有他一个孩子,对顾闻骞而言怀孕生产是极为严肃的事,纵然比起未出生的孩子来,他更在意妻子的健康,可现在妻子与孩子是一体的,医疗落后的乡村,他实在不敢轻易带妻子冒险。   秋小婵也没有过怀孕的经验,只知道前三个月得特别注意,打定主意换本怀孕育儿的书好好学习一番。   她说,“我也不清楚,如果能买到卧铺票应该会好些。”   站票是决计不行的,坐票也很考验身体素质,秋小婵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长时间的旅途中坚持下来。   顾闻骞蹙起眉头躺下,揽着她的肩说,“明天我先看妈怎么说,实在不行这次你就别去了。”   秋小婵“嗯”了一声,这个消息她是第一个告诉顾闻骞的,还没跟她妈说呢,以她妈期盼的心情,明天知道了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第二天一早秋小婵刚起床还没出屋就听见屋外张大英充满惊喜的声音,“真的?怀了?哎呦,谢天谢地真是太好了,我算算看,现在是三月,那就是十月份的时候生,这日子好,不冷不热的,坐月子也不用遭罪。”   秋小婵哭笑不得,这才刚怀上就已经算到坐月子了,不过十月份确实挺好,她摸了摸依然扁平的肚子想,这小家伙可真会挑日子,秋天不仅气候适宜,还硕果累累呢,正是丰收的好季节。   张大英说完后是顾闻骞低沉的嗓音,“妈,小婵怀孕了能坐火车吗?”   “哎呀,我都忘了小婵要跟你去东北的。”说完她有些为难的提议道,“她现在胎还没坐稳,不适合东奔西跑,要不这次她就别去了,或者你们重新换个时间,等过了头三个月再说。”   顾闻骞点头,“好,现在小婵的身体最重要,这次我一个人去,让小婵在家安心养胎吧。”   女人怀孕生产不易,月份不是重点,不管是前期还是中期后期,都要将一切危险因素排除在外。   至于父亲那里,等小婵平安生产后可以带着孩子一起去。   说定后顾闻骞按照原定日期离开,秋小婵在家过上了米虫一样的安胎生活。   队上的工停了,家里的事张大英也不让她插手,每天早中晚三顿变着花样的吃,六只芦花鸡下的蛋一半进了她的肚子。   米虫的生活也是很疲惫的,秋小婵找上了已经下线许久的系统,让它帮忙检测自己怀孕情况如何。   系统“叮咚”一声道,“抱歉无法提供相关数据,但请宿主安心,您在这个世界还有六十年多才寿终正寝,完全不需要担心呢。”   秋小婵感觉系统休息的时间太长,连说话的语气都变萌了。   她如今二十二周岁,还有五十多年的话也就是说她最终的寿命是七十多岁至八十之间。   “那顾闻骞呢?是我先走还是他先走?”   系统回应道,“按照任务准则,穿越者通过完成结果任务获取爱情值,六十分及格,九十分优秀,满分可获得额外奖励,穿越者分值由任务对象提供,在穿越者寿终正寝之时同步上传。”   也就是说秋小婵将会走在顾闻骞前,秋小婵满意了,她是害怕离别的人,与其自己被留下,不如先走一步来的幸福。   有了系统的背书,秋小婵对怀孕彻底没了恐惧,为了更科学的养育孩子,她兑换了不少育婴方面的书籍看,还趁着顾闻骞不在偷吃了不少怀念已久的零食,例如巧克力、奶茶等。   三月中旬顾闻骞探亲回来,一脸的风尘仆仆,带了些东北的特产回来,还给小婵买了麦乳精。   秋小婵察觉出丈夫的强颜欢笑,等两人单独相处时才拉着他的手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爸爸在那边受了委屈,我看你不大高兴的样子。”   顾闻骞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为她的敏锐而感动。   只有真正关心在意一个人,才能轻易看出对方伪装的坚强。   “父亲的身体不大好,每年都有几个月是病着的,之前通信他总是对我们报喜不报忧,这次去发现他老了,头发花白,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   作为儿子,看到记忆中伟岸而优秀的父亲成为了一位真正的老者,纵然他的目光依旧睿智而温和,不愤懑,不悲伤,也不怨天尤人,但顾闻骞还是感到心痛并自责。   他想张开羽翼保护自己崇敬的亲人,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反倒要父亲来安抚他的情绪。   秋小婵张开手臂抱了抱他,“爸爸的身体是哪方面的问题,我们不如想办法找些药寄过去,生活上缺什么咱们就买什么,只要保重好身体,其他的才有转变的余地。”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坚持五六年的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这些话秋小婵也曾经安慰过婆婆何素玲。   顾闻骞沉默的拥着她半晌没说话,秋小婵知道他此刻需要的仅仅是安慰,有很多事情他们现在无法解决也无力改变,痛苦的过程里要自己想通才好。   首都的亲人知道小婵怀孕的消息后寄了好大的包裹来,有孕妇吃的用的,也有给孩子准备的衣服鞋袜等,足见大家对未出生的孩子走着怎样的期待和欣喜。   张大英将孩子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翻看着,准备洗干净收起来等着外孙(女)出生用。   “这衣裳料子真软,小娃娃穿了肯定舒适的很。咱们农村的娃娃生出来都是找别人家的旧衣裳,哪有这么好的条件哦。”   秋小婵笑着说,“小孩子不挑的,大人给什么孩子穿什么,咱们家果果既能穿好衣裳,也能穿大了布丁的旧衣裳。”   秋小婵给肚子里的孩子取了个小名“果果”,男孩女孩都能用。   张大英听了直点头,“你说的对,赶明儿我去讨些碎布回来缝件百家衣,那个穿了好。”   尤其是姓“刘”姓“陈”的人家,谐音“留”、“成”,都是吉利之语,虽说其中不乏迷信色彩,但饱含着家人对孩子的美好祝愿,不过是宁可信其有罢了。   县城的生意还在继续,不过开春后蘑菇的生意就不大理想了,价格从冬季的四毛降到了两毛,秋小婵将主要心思用在做吃的上,咸肉粽、糯米鸡、泡菜馅饼、凉拌卤菜等,每个月利润有二十左右,加上顾闻骞偶尔帮村里人打家具的人工费,半年攒下了一百五。   主要是张大英不让小婵太劳累,让小婵没法发动全力做事业,她如今就盼着孩子赶紧出生,大着肚子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第二十五章   金秋十月, 小婵进入了最后的预产期,相较于她的镇静,顾闻骞则显得过于焦虑。   首先是送了两包牡丹跟队长和队上负责拖拉机的后生打好招呼, 一旦小婵有情况就立刻用拖拉机送往县城医院, 另一个就是提前准备好去医院要用的各样物品, 以备不时之需。   小婵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吃梨, 张大英边干活边跟她唠嗑, “现在整个队上都在说呢,没见过闻骞这样紧张媳妇的好男人,咱们这的女人生孩子, 顶了天送到镇上的卫生所, 要送到县城去的也就你一个了。”   小婵噙着笑看向远方湛蓝的天空, 他的好就像一座海岛,别人看到的远没有沉在海底的多。   他会在她半夜腿抽筋的时候半夜起来帮她揉腿, 也会在她饿了渴了想吃东西的时候不厌其烦的帮她找吃的,每次从县里回来都会特意去割两斤猪肉, 称些咸口的小饼干,她肚子大了弯不下腰,每天起床的鞋都是他帮忙穿的。   他还写信问了母亲不少孕期注意事项, 一条条执行的比秋小婵还要彻底。   这样的丈夫自然是惹人羡慕的, 秋小婵自己也觉得很幸福,正因为有他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秋小婵才觉得生孩子没什么可怕,顶多挨疼而已, 用这样的疼来换一个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算什么呢?   顾闻骞上完工回来时小婵正在院子里喂鸡,抓了把谷子边走边撒,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他笑着走过去抱了下她, 一天的疲劳在看到她柔美的笑脸间一扫而空。   “今天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肚子往下沉了些,可能孩子已经入盆了。”   顾闻骞闻言退后一步仔细观察了一番,肚子的走向似乎跟前一天比确实往下走了。   他心疼的覆上了她的肚尖,前几个月很是活跃的果果近期已经活动量减少,问了有经验的老人,知道这属于生产征兆之一。   十月底,地里的作物都收回来了,忙忙叨叨的日子终于得到了缓解,也就是这时候,天光乍亮还没醒的小婵感到了一阵腹痛,孕后期她的睡眠很轻,疼了一下就醒了,身旁的顾闻骞也睁开了眼,带着迷蒙沙哑的问,“怎么了?腿抽筋了吗?”   “不是,我刚刚感觉肚子抽了一下,抽过后又好了。”   顾闻骞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紧张的问,“不是要生了吧?出了抽疼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秋小婵一时也说不上来什么,毕竟孕期的感受每天都差不多,处处难受,没有哪一天松快的。   “我先喊妈起来给你弄点吃的,咱们把东西准备好今天就去医院,等你吃了饭我去找江胜哥来。”   江胜就是队上负责开拖拉机的,顾闻骞早就打了招呼,只要喊一声准来。   张大英听女婿说女儿肚子疼,吓的赶紧起来,每个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里走一遭,熬过了才是有福的。   江胜刚起床,家里的饭还没烧好,顾闻骞就已经上门了,他也顾不上吃饭,发动了拖拉机就走,她媳妇在身后喊,“你不在家吃啦?”   江胜远远回了句,“放心吧,饿不着。”   果然到了秋家,张大英准备了地瓜粥、鸡蛋和韭菜饼子。   “胜子,还没吃饭吧,你赶紧吃了咱们就出发,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直接提上就走。”   江胜也不客套,端起碗大口大口吃起来,那边顾闻骞拿着手表给小婵记时,看她每次肚子疼间隔多长时间。   “妈,我算了,小婵差不多是二十六七分钟疼一次。”   张大英蹙着眉头猜,“恐怕昨晚上就发动了,不过是睡着了没注意,我记得我那时候也是这样,一开始没什么,地里的活照干,后来的反应就越来越大,快生的时候是疼的最厉害的。”   江胜花五分钟时间喝了一大碗粥,吃了两个饼子并一个水煮蛋,鸡蛋是张大英剥好了塞进他手里让他吃的。   “我早上煮了二十五个蛋,剩下的全带上,等小婵饿了烫给她吃。”   就这样,在村里人还在忙早饭的时候,拖拉机就拉着人“突突突”的往县城去了,七十分钟后到了医院。   挂号、看医生、办手续,小婵住进病房待产,江胜则先行离开,走之前跟顾闻骞说好,哪天要用车提前给公社打电话。   “你要是有哪儿难受一定得说,医生说了,就是这两天的功夫。”   张大英给女儿盖上被子,心疼的摸着她的头发,顾闻骞拿了热水瓶打热水去了。   热水瓶、茶缸、碗筷、脸盆、毛巾、肥皂等都是从家里带的,还有大人孩子的衣服,不知道的还当搬家呢。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些日常用品现买肯定方便,但买东西得有票据啊,家里有何必另外花呢,花一张就少一张了。   “恩,妈,你也去歇着吧,别太担心我了。”   办理住院的时候顾闻骞加了张床位,就是让张大英休息的,至于他自己,是准备一直陪着小婵的。   “哎,我现在心里突突的,你让我躺我也躺不下来。”   顾闻骞打了水回来后给小婵泡了杯麦乳精,转头跟张大英说,“妈,我已经问过了,医院食堂订饭可以只收钱不收票,今天吃香干肉丝、油榨白菜、清炒土豆丝,中午我各样打一份回来?”   “行,要不我去吧,早上的鸡蛋还在包里,我去请师傅热热,再放就该坏了。”   下午,小婵的阵痛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医生来病房检查后说,“肚子不疼的时候可以去走廊上走走,疼的厉害了就去办公室喊我,第一胎产程普遍较长,我看你胎位很好,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顾闻骞把医生送出病房后回头,走到床边问,“要走走吗?我扶你。”   小婵点头,在他的搀扶下从床上下来,迈着企鹅一样的步伐晃悠悠慢吞吞的走着,碰到阵痛的时候就停下靠在他身上,等那一阵过去后,再喘口气继续走。   这样来回了五次,顾闻骞心疼了,帮她擦了额上沁出的细汗问,“累吗?要不进去歇会儿?”   小婵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好,那就回屋吧,幸亏有你陪我,否则也太无聊了。”   他这么有耐心的人,肯定会是一位好爸爸。   这一晚注定是个难眠的夜,小婵起初还能闭上眼睡一会,半夜开始疼痛加剧,间隔也缩短,侧躺在床上蜷成一团,顾闻骞喊来了值班医生,跟着就手忙脚乱的进了产房,这一进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出来,历时十三小时,生了个五斤九两的小公主。   生完孩子后小婵看了眼孩子就脱力睡着了,只记得又小又红,像猴子。   迷蒙中她又想,如果孩子像小猴那她是什么,难道是母猴吗?   等她醒来已经回到了病房,顾闻骞坐在床畔照看她,张大英在另一张床上给孩子换尿布,嘴里轻声哼着什么歌。   看到她睁眼,顾闻骞立刻惊喜的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手心里。   “辛苦了,孩子很健康,你呢,感觉怎么样?”   小婵认真感受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又摸了摸自己已经平了的肚子,还真有些不习惯。   “挺好的,开始有点累,睡了一觉好多了。”   顾闻骞将她的手心贴在唇边吻了下,本来想吻的是她的唇,但岳母在,他并不喜欢在除他们两之外的其他人面前表露亲密。   张大英换好尿布后把果果抱来给小婵看,堆满笑意的脸绽放着姥姥慈爱的光芒,她兴致高昂的说,“这孩子跟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子,这双眼皮尖下巴,白里透红,谁看了都喜欢的不得了。”   虽然果果是自己生的,但小婵也无法违心的称赞果果有多白,还有她妈是怎么透过果果闭着的眼睛看出双眼皮还是单眼皮呢?   “她也一直在睡?我是不是该喂她?”   张大英这才想起女儿还没吃饭呢,忙跟女婿说,“闻骞,你去食堂把小婵的鱼汤提来,还有熬好的米粥,不吃饭哪有女乃喂果果。”   鱼汤和米粥是小婵还在产房时,张大英说了不少好话,又塞了钱才让食堂师傅松口做的。   顾闻骞去拿吃的,小婵坐起身靠在床头抱果果,虽然是个小红猴,但还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女性从怀孕开始体内就分泌一种“催产素”,天然具有母爱。   张大英看女儿抱着抱孙女很触动,再一次想到了早早离去的丈夫,“总算一切顺利,你爸要是还在,看到你生了不知道有多高兴。”   别人家是重男轻女,他们家是重女轻男。   “顾闻跟家里说了吗?”   舅舅家有电话,只要打个电话去就行了,他们肯定一直等消息。   “没顾上呢,担心你担心的不得了,医生把果果抱出来他就看了一眼,之后就一直守着你,哎,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你好这一点是没话说。”   小婵伸手握住了果果的小指头,唇边绽着笑说,“他只是还没适应自己父亲的身份,以后啊肯定比咱们都宠果果。”   他的内心那样温柔,小婵不担心丈夫不疼孩子,反而担心丈夫把孩子宠坏了。   “你这一胎生的女儿,也不知道你婆婆会不会失望,他们家可只有闻骞一个儿子。”   对这个问题小婵认真回道,“妈,婆婆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以后肯定很多人会这么说,但咱们自家人知自家事,用心带好果果就行,旁的都不管。至于会不会再生,短时间内不考虑再要,等果果大些了再说。”   反正这辈子她最多生两个,她还想参加七七年高考呢,六年的时间,足够她认真思考这些问题。 第二十六章   小婵产后第三天出院, 产妇不能见风,张大英用头巾将小婵的头包住,还给她戴了个帽子, 身上也盖着一层厚被子, 像木乃伊一样躺在拖拉机后的板车上。   果果一路上很安静的睡着, 顾闻骞抱的很稳, 生怕把孩子颠醒。   进了村子,村民们都热情的涌上来看孩子, 果果已经从刚出生时的红猴子进化成了一个白果子,尽管还没张开,但已经显露出眉清目秀的模样来。   “呦,这娃娃全挑父母的优点长了,长大了可不得了。”   “我记得小婵小时候就长这样, 白白嫩嫩像从年画上下来的, 要不那周家……”   话题戛然而止,说错话的婶子赶忙转移话题掩了过去,张大英也有些不自在,作为当事人的小婵倒还好, 毕竟那属于原主的过去,她看向丈夫,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不自然, 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张大英适时跟众人作别,“呵呵, 小婵刚出院还要休息,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等孩子满月了请大家吃红鸡蛋。”   等拖拉机离开,众人才七嘴八舌道, “你刚才是不是昏头了,好好的提周家干什么。”   “是啊,这不是扫兴嘛。”   “哎,我也不知道怎么的,随口就说了,幸好反应快赶紧拿别的话茬了过去。”   到家后,顾闻骞把果果递给张大英,他连着被子一起将小婵从板车上横抱起来,不忘转头跟江胜道谢,“胜哥,今天又让你受累了,改天请你喝酒。”   “客气啥,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后有啥事知会一声就成。”   说完拖拉机“突突突”的离开,顾闻骞也抱着小婵进了院子。   屋子是收拾过的,进屋后顾闻骞将小婵放下,盖好被子,张大英也抱着果果进来。   “这孩子一进院子就醒了,恐怕是知道到家了。”   “妈,你这是神话果果了,她这么小哪有那么多想法。”   说着,小婵接过果果,看她吮着的小嘴就知道是饿了,换了片尿布后开始喂女乃。   早几个月顾闻骞就给果果打了张婴儿床,吃完后果果很快又睡下,顾闻骞将她放在小床里,父爱满满的给她掖好被子。   张大英端着浓郁的鸡蛋汤进来,汤里加了芝麻油,刚到家来不及做其他的,鸡蛋汤最营养也最快速。   汤碗和热,顾闻骞怕小婵烫到手,接过碗用汤勺喂她,产妇得趁热吃,不能吃凉的。   小婵靠在床头看他,喝了口汤后开口问,“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以前的事?我之前订过亲你会在意吗?”   顾闻骞眼神深邃的与她对视,神情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对他有感情吗?”   小婵摇头,“我们从小就认识,对我而言他就像哥哥一样,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他对我很好,很照顾我。”   顾闻骞点头,“他已经不在了,而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在意以前的事,如果没有那么多苦难,我们也不会遇见,所以我更珍惜的是现在拥有的一切。”   小婵的月子坐的很舒服,果果很乖,很少哭闹,前半个月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饿了尿了会喊几声引起大人的注意,而不会扯着嗓子哭。   来看月子的亲戚邻居们夸了又夸,“这孩子就是来报恩的。”   “是啊,要不是知道小婵生了,谁也猜不到家里有孩子。”   满月那天,张大英请人来家给果果剃头,还染了几百个红鸡蛋作为看月子的回礼,小婵也终于能泡在浴盆里舒服的洗澡洗头,洗澡水是顾闻骞提前烧好的艾草水,满满两大锅,用木桶盛满后倒进浴盆,水温自然下降到四十多度后洗,这是农村一代代传下来的法子,说这样才不会留下月子病。   出了月子后,小婵一边带孩子一边做生意,只要不下雨,顾闻骞每天清晨去县城,上工钱回来,这样忙到腊月,已经攒了四百多块,果果也已经三个月,模样完全张开,可爱的不得了。   “今年过年咱们是在这过还是回首都?”   小婵征求着丈夫的意见,一面是果果还小,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多多少少要遭些罪,一面是首都的亲人渴望见到孩子,虽然每次通信的时候没有直说,但字里行间满是对果果的喜爱。   考虑到婆婆何素玲身体不好,小婵就将决定权交给了丈夫。   顾闻骞看着女儿无忧无虑的小脸,看过来时露出了灿烂的笑,挥着手要抱抱,他将女儿从小车里抱出来,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   “我也舍不得果果受苦,但妈她挺想见果果的,要不我明天去县城看能不能买到卧铺票,要是能买着我们就回去,买不着就过段时间吧。”   小婵同意了,“好,那就看买票情况吧,如果买不到那就等果果断女乃了再回。”   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再加上往返火车站的时间,果果肯定是要喝女乃的,如果只有坐票,总不能让她当着那么多乘客的面母乳,换尿布也不方便,如果是卧铺确实方便的多。   第二天顾闻骞就去了县城,他先去了趟火车站,卧铺票已经没了,接着他没直接回家,而是找了男人,让他帮着想办法。   男人说,“我不能保证能买到,但尽量帮你想办法。”   有他这句话顾闻骞就安心了,拍着男人的肩道,“谢了,不管成不成你的心意我领了。”   两人相识几年,君子之交淡若水,但一个人能在你困难的时候帮助你,不论何时能报答都是要铭记于心的。   有时候哪怕是亲人也做不到雪中送炭。   三天后顾闻骞送吃的去县城时男人给了他两张票,“我找列车长淘换的,他爱吃你媳妇做的咸肉粽,下次多做几个送来。”   没提钱的事,顾闻骞拿钱给他也没要。   “好,我过两天送肉粽来,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   男人扬了下眉,“这是冥冥中的因果,要不是你媳妇做的肉粽好吃,我也搭不上他的线。”   顾闻骞回去后跟小婵说了这事,小婵当即就拿出了咸肉和糯米,还有一捆五十根粽叶。   虽然五十个肉粽的价值赶不上两张卧铺,不过家里就剩这么多材料,再多也包不了,这个人情以后再想办法还。   两张车票是一周后的,腊月十八,队上的假好请,小婵就担心她妈一个人在家过年太冷清。   顾闻骞想了想说,“我去跟妈说,要是她愿意跟咱们回首都,我再买张车票,你们带着果果睡卧铺就行。”   “妈肯定不愿意去,不过你去说也好,让她心里好受些,我们争取早去早回。”   腊月十八出发,过了年后回来,就算来去二十天,正月初八也该到家了。   “你们崩担心我,闻骞去年没回去过年,今年该回去,我一个人在家没啥,不缺吃不缺喝的,日子已经够好了,就是不放心果果,路上照看好,别让她受凉,孩子感冒发烧可难受。”   “妈,我是果果的亲妈还能对她不尽心吗,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你是生了果果了,但在我眼里你也是个孩子,我担心你多正常啊。”   儿行千里母担忧,不管多少岁都是母亲的孩子。   因为要带着果果出门,衣服、尿布就占了一半的行李,夫妻带足了果果要用的,他们自己则轻装上阵。   出发那天照例请江胜送他们去县城火车站,寒冬腊月,害怕果果冻着,车上垫了厚厚的棉絮还盖了被子,这是果果第一次出远门,刚出发时好奇的四处打量,小脸都吹成了高原红,出了村口就没了看的兴致,躺在小婵怀里昏昏欲睡起来。   带小婴儿出行是件很不容易的事,那两张卧铺票帮了大忙,但同车厢的乘客看到他们带了孩子就担心果果会吵闹影响大家休息。   小婵将熟睡的果果放在床铺上,垫了层从家里带的小毯子,一是怕把火车上的床单弄脏,第二个也是怕床单消毒不细致。   “大家不用担心,孩子很乖不会吵到大家休息的。”   虽然小婵说的是实话,但有人并不相信。   “这么大的孩子不吵人谁信啊,还有这是封闭空间,孩子尿了拉了多臭啊,大家都是花了钱的,凭什么要迁就你们。”   这些话咄咄逼人,连向来不愿与人计较的顾闻骞都蹙起了眉头。   “这位同志,出门在外相互间请多包容,我们不是那种没有公德心的人,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们都会考虑,尽量做到不影响别人。但你若凭空污蔑我们也要跟你掰扯到底,既然乘坐事项里没有不允许带孩子这一项首先你就不占理。何况公共场所,睡觉打呼噜的人有,脱了鞋能熏死人的也有,张嘴比粪坑还臭的也有,你要是真那么在意,就只能把整辆火车包下来一个人坐了。”   小婵话里有话直接开怼,把对方说的面红耳赤,有看热闹的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顾闻骞轻拍了下妻子的肩,而后看向提出异议的女同志,“请放心,我们会严格遵守公共秩序,大家能住进同一节车厢是缘分,不必因为小事动肝火。”   其他乘客也出声做和事佬,对方辞穷不再说话,放好行李后直接躺到了床铺上,但并没有放弃找茬,可惜果果并没有给对方这样的机会,不仅不哭闹,换尿布也是小婵抱着去卫生间,一路上反倒收获了不少叔叔阿姨的喜爱。   第二天深夜,火车到达目的地,顾闻骞提行李,小婵用厚厚的襁褓裹紧果果下车,顺着人流走向出口,在出口处看到了过来接站的舅舅表哥,和婆婆。   两人快步走过去,寒暄后顾闻骞问,“妈,这么玩,天气又冷,你怎么来了?”   何素玲的目光一直停在小婵怀里,根本没有心思理睬儿子,舅舅笑道,“果果来了,你妈哪能坐的住,索性一块来接你。”   小婵笑着走到婆婆身边,掀开襁褓一角让婆婆看一眼已经睡着的果果。   小娃娃的脸又白又肉,路上吹了点风脸颊透着红,弯叶眉长睫毛,小嘴巴红润润,透出轻缓的呼吸声,何素玲捂着心口一脸的感动。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从她出生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才能看她一眼。”   她放下襁褓,眼睛都湿润了,想抱孩子,又怕自己手上的力气抱不了多久。   小婵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说,“妈,等上车了果果就给你抱,她可乖了,一点都不闹人呢。”   何素玲赶忙点头,“好,你带孩子辛苦,这些天就让我来带,我就是抱不动了也在旁边陪着。”   上车上小婵就将果果放进婆婆怀里,车里没风,何素玲打开襁褓一角仔细打量着孙女,看她眼睛像谁,鼻子像谁,眉毛像谁,嘴巴像谁。   “我知道果果出生后就想她是什么样子,跟我想象中一个模样。”   小婵在一旁笑,说了好些关于果果的趣事。   半路上果果醒了,睁开眼跟何素玲对视,起初看到抱自己的人不是熟悉的爸爸妈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转头看到小婵在身边就安心了,然后用那双那眼睛好奇的看着何素玲,一眨不眨的模样可逗人了。   何素玲握着她的小手笑道,“果果,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奶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但奶奶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呢。”   说完果果竟然笑了,眼睛弯弯,嘴角扬起,还发出了“咯咯”的声音,让何素玲惊喜的不得了。   “你这是冲奶奶笑呢,你认识奶奶喜欢奶奶是吧?”   果果又冲她笑了。   舅舅也乐的从副驾驶转过来感慨道,“血缘是刻在骨子里的骗不了人,她不仅是顾家的骨血,也是咱们何家的骨血。”   何素玲点头,看着孙女可爱的模样,心都被她融化了,可惜丈夫远在东北,也不知何时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天伦之乐。   车子到了家门口停下,小婵给果果包好襁褓后抱着下车,刚走进院门,舅妈和表嫂就出来了,连珠珠跟庆民都没睡。   庆民走到小婵面前着急的说,“婶婶,果果呢,能让我看果果吗?”   表嫂摸着庆民的头笑道,“两人一直盼着见妹妹,连觉都不肯睡了,还攒了好些吃的玩的都是给妹妹留的。”   小婵夸赞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妹妹也盼着见哥哥姐姐呢,我们进屋后跟妹妹见面好不好?”   舅妈也让他们赶紧进屋,“屋里暖和,可不能把果果冻着了。” 第二十七章   首都的春节热闹而悠闲, 热闹的是过节氛围浓厚,家人们聚在一起很热闹。   悠闲的是除了母乳外,果果完全不用小婵照顾,家里人都在抢着带, 能有时间喝茶、看书、晒太阳, 这是在老家时想也不敢想的事。   何素玲给果果准备了不少东西, 除了成堆的衣服外, 最贵重的是一个金镶玉的小锁,是她拿自己之前的首饰去可靠的金店改成的, 玉质清透碧绿,做工精巧,不是后世商场里不用心思的商品首饰可比。   腊月二十三, 舅舅请了照相馆的先生来家里拍照, 果果的单人照, 何素玲抱着果果的照片, 还有小夫妻两和果果的合照,最后拍了一家人的大合照。   何素玲跟儿子顾闻骞说, “等照片洗出来就给你爸寄去,他肯定也盼着见果果呢。”   顾闻骞点头, “好, 我们原本也计划去东北的,不过现在天气太冷, 怕果果路上吃不消,等暖和些了再出发。”   何素玲表示理解,“应该的,倒是我,身子太差哪里也去不了。这几年你爸一直没机会回来, 又写信说那里环境差,不让我去,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环境差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交通不便,坐火车到县城,还得经过几次倒车才能到顾怔平劳教的农场,吃的住的都很差,顾闻骞第一次去发现父亲竟然住在猪圈外,当时就痛苦的哭了出来,他找农场负责的干部好几次,才说通盖了间草屋。   父亲在信里总是报喜不报忧,一开始大家都以为父亲在那里过的不错,等顾闻骞亲眼见过之后才知道不过是安慰而已。   纵然艰辛,父亲依旧叮咛自己不要跟母亲提起,就是怕母亲过于担忧影响身体。   父亲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跟你母亲过着自在的日子白头到老,对生活对名利没有什么野心,现在唯一的心愿也成了空谈,就让她安心过好剩下的日子,不用每天为了我忧虑了,这会加重她的病情。”   顾闻骞答应了,因此每次跟母亲提起父亲的生活状态,都捡那些有趣的说。   腊月底,表嫂拉着小婵逛街,非送件大衣给小婵,米色的羊绒呢料,版型挺括修身,腰间装饰了一根绑带,是非常经典的款式还特别保暖。   据营业员说衣服是全羊绒的,整个首都市只有二十件,这是最后一件。   限量就意味着贵,小婵虽然挺喜欢,但想到要花那么多钱,买回去也穿不了几次,就婉拒道,“嫂嫂,这么好的衣服我穿可浪费了,我在老家穿不上,束之高阁多浪费。”   老家的冬天比首都冷,得穿厚厚的棉袄才能扛住,再说她每天干活,穿着长到小腿的大衣不方便,也舍不得这么糟践。   这样的大衣放在几十年后并不贵重,但计划经济的七十年代是非常珍贵的。   表嫂退后一步欣赏着小婵穿上衣服后的样子,整个人的质感都提高了,再配一双皮靴那就是真正的完美。   孙佳蓉心里想的是,虽然这个弟妹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但不论是谈吐还是样貌都是极好,跟表弟很是般配,或许就应了那句,“千里姻缘一线牵”,是老天安排的缘分,他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你穿多好看啊,这么好看怎么能说浪费呢,回去穿不了那就在这多穿几次。这料子很保值的,放几十年都不会坏,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你不能不收。”   小婵知道表嫂有心对她好,可惜她现在只能愧受而无法回报什么。   表嫂看出了她的心思,开口安慰道,“你不用心里有什么负担,咱们是一家人,对你好是应该的,你看我们的日子虽然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但在物质上肯定是比你们充分的,这也是一种心理补偿吧。”   “表嫂,我们过的挺好的,虽然物质上不富有但精神上很充实。”   孙佳蓉笑着点头,“你说得对,但你也要理解我们的心情,作为亲人,只希望你们过的更好。”   这或许就是自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而对方却只能吃糠噎菜的心情吧。   年初六夫妻两带着果果回程,站台上,何素玲眼眶含泪,一直抱着果果舍不得松开,当果果抬手摸着她的脸叫了声“奶奶”时,何素玲的眼泪瞬间夺眶,果果看奶奶哭了愣住,葡萄一样的眼睛注视着,透着淡淡的疑惑,而后抱住何素玲的脖子依在她脸颊边。   舅妈也红着眼眶捂着脸,感慨万千的跟儿媳说,“这谁受的住,把人的心都哄化了,果果回去后你姑不知道多久才能缓过来呢。”   孙佳蓉附和道,“是啊,一家人天南海北常见见不着面,姑姑心里肯定很苦。”   唯一庆幸的是,大家都各自安然的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今天的离别也是为了日后更好的相聚。   端午过后插秧结束,时间一晃就进了七月,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八个多月的果果长大了许多,穿着粉色碎花小裙,姥姥亲手纳的千层底红布鞋,鞋头做成小老虎的样子,雪白粉嫩惹人爱,头发也长的很好,乌黑发亮一点都不黄。   去年果果出生后就计划带着果果去东北探亲,趁着农忙结束顾闻骞跟妻子商量出发的时间。   “买到票了咱们就走,最好能买卧铺,这样果果路上也能好好休息。”   小婵知道卧铺紧俏,上次去首都的票就是托关系找的,“要不我包些肉粽,你明天带到县里去打点?能买就买,不能买也算了。”   顾闻骞抱起女儿笑着点头,“好,先包二十个探探路再说。”   小婵应下,立刻动手准备起来,刚过端午,家里还剩好些材料,前阵子光做各种馅料的粽子就攒了一百多,加上前几个月攒下的几百,去一次东北足够了。   听丈夫说公公那里条件很差,小婵准备多买些东西带去,尽管她与对方素未谋面,但只凭他是顾闻骞的父亲这一点,就足够赢得她所有的尊敬。   卧铺票很顺利就拿到了,据说现在是淡季,自然没有腊月时那样抢手,除了那二十个肉粽外,顾闻骞另外给了等额的票价,肉粽就当送的,毕竟有用的关系总要有所付出才能维系。   车票上的出发时间是三天后,时间紧张,小婵赶紧准备起来,幸好夏天的衣服薄,三个人所有的换洗衣物一个箱子就能搞定,剩下的药品、特产等放在另一个箱子里,路上吃的用的装进小婵随身背的包里。   这次的东北行比首都行累上许多,首先是交通问题,夜里到了火车站去下级公社的公交已经停运,只能去招待所留宿,第二天早上,又因为错过了最早一班的公交而必须等上两个小时才有第二班。   顾闻骞抱着果果,三人找了颗大树,坐在树根上纳凉,小婵怕果果饿,从包里拿了桃子出来削皮,切成条状后喂给果果吃。   看果果无忧无虑吃的很香的样子,小婵心里的焦躁也一点点的消散开。   她抚着果果的小脸问,“果果,桃子好吃吗?”   果果点头,把手里抓着的桃瓣递到小婵嘴边,“妈妈,吃。”   小婵感动的亲了女儿一口,“果果真棒,知道跟妈妈分享,那爸爸呢,果果是不是也要跟爸爸一起分享啊?”   果果再次点头,转身又将手里的桃瓣递到爸爸嘴边,顾闻骞作势咬了一口,亲着女儿的发顶说,“恩,真香,谢谢果果,果果是个好孩子。”   小婵又从包里拿出水壶问丈夫,“你渴吗,喝点水吧?”   早上匆忙出门,从招待所步行了十多分钟,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这。   这里不是起始站,只是公交行驶途中固定会停的站点之一,也没个牌子之类,只有当地人才知道。   顾闻骞接过水壶后握了握她的手,说了句,“这一路辛苦了,接下来还有更辛苦的一段路……”   小婵笑着回握住了他,“这算什么苦啊,有情饮水饱,有你和果果,天涯海角都能去,我心里可高兴了。”   两人都是一语双关,也都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意,他想给她安稳无忧的生活,她也愿意伴他走过人生的曲折。   果果吃了桃子后困了,顾闻骞一直抱着她睡,小婵看时间差不多就站在路旁等公交,一直等到十点多钟,才看到一辆泛黄的车子颤颤巍巍的开过来,挤了一车的人,看他们带了行李,司机停车帮他们把箱子用网兜捆在车顶,顾闻骞塞了一支烟道谢。   “没事,应该的,听你们的口音不是本地的?”   “我们是来探亲的。”   “哦,难怪带了那么多行李。”   司机开门朝里面喊了句,“哎,里面有座的有没有人让个座,这里有人带着孩子的,出门在外相互照应下。”   几秒后,一个年轻小伙在人群中举起了手,“坐我这吧。”   跟着又有个大妈喊了句,“我这也行,我马上就要下车了。”   顾闻骞抱着果果走在前面,众人给他们让道,小婵跟着上车,顾闻骞坐的是小伙子让出来的位置,还跟大妈道了谢。   大妈看到他怀里睡着的果果,她家里也是有孙子孙女的,将心比心慈爱的说,“这娃娃真白净,出门带着孩子不容易。”   顾闻骞没坐她让出来的位置,她就让小婵坐,小婵看着车上站着的人,也有年纪大些的,婉拒道,“谢谢大娘,只要孩子有座位就行,我们是后来的,还是让先上车的同志们坐吧。”   顾闻骞喊小婵过去,让她抱着果果坐,他站着,这样小婵跟果果都不累。   这样,车上原本因为没座位而站着的乘客也没了意见,毕竟在国人的传统观念里,老人和孩子确实该受到优待。 第二十八章   顾怔平下放的地方是个大农产, 本职工作是喂猪、养猪、打扫猪圈,农忙的时候也会安排做其他工作。   今天他的任务是摘棉花,天不亮就出发了, 午饭在地里吃的, 一个发硬发酸的黑面馍馍, 就着酸菜和白开水。   跟他一块过来的人中,有位老同志跟他情况相同,姓周,曾是名牌大学教授,身体受过创伤, 大热的天在棉花地里汗流浃背,脸色泛红, 眼看着就要中暑了,顾怔平跟对方说,“老周,你赶紧去树下面歇着,你的那份我帮你干。”   老周同志扶着腰挺着背叹了口气, “哎,人老了, 不中用了, 干点活就受不住, 我先歇十分钟,歇完了再过来。”   每人两亩地的工作量, 要是都让顾怔平一个人来, 非累趴下不可,这份好意老周同志可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顾闻骞他们是下午到的,从县城坐车到镇子上, 农场离镇子远,没有公交,只能想办法搭车过来,倒了三次才到目的地。   当他们到达猪场旁的茅草屋,屋里并没有人,顾闻骞又去猪场找,依旧未见父亲的身影。   有人见了问,“你们找谁啊?”   “请问顾怔平同志在吗?”   “哦,我记得你,你以前来过的是吧?老顾去地里摘棉花了,得晚上才能回来。”   顾闻骞拿了支烟递给对方,“是吗,那请问棉花地在哪,我想去找他。”   “远着呢,隔了好几里,没车走过去天也快黑了。”   “中午休息吗,太阳这么大。”   “嗨,干活的哪能休息,再热也得干,就这一个月,每天天不亮就得走,抓紧时间抢收,不能让棉花烂在地里,这可都是宝贵的财富。”   顾闻骞跟别人说话时小婵带着果果在一旁看着,虽然他面上不显,但小婵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波动,一年中最热的天,每天高强度下地摘棉花,年轻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身体不好的老人。   她心里叹气,拍了拍懵懂的女儿,第一次直面了丈夫极少显露的痛苦,任谁看到自己万分尊敬的父亲受到这样的对待,内心都会风卷残涌无法平静。   顾闻骞打听到消息后回来,面容沉静,摸了摸女儿的脸颊跟小婵说,“我想去找父亲,你跟果果待在这等吧?”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小婵知道他是非常坚决想去的。   “好,那你怎么去,好像挺远的。”   顾闻骞转身看了眼辽阔的农场,路上看不到任何车辆,连人影都少。   “我先走着,路上碰到车了就搭一段。”   小婵点头,将包里的水壶递给他,“你带上吧,这么热的天可不能累出好歹来。”   顾闻骞接过后抱了抱她,连同女儿一起圈在了怀中。   “小婵要是累了你就放她睡在床上,父亲很爱干净。”   这话是特意跟小婵交代的,因为知道小婵有轻微的洁癖,在家每天洗澡,床单也是一周换一次。   顾闻骞走后,小婵带着果果进屋,一个简陋的茅草屋,收拾的很干净。   靠墙的地方有床和书桌,桌子还是断了腿的那种,桌上有煤油灯和笔记本。   门边有个煤球炉,但看样子应该很长时间没用过,炉子旁有个脱了色的小柜子,柜子上放了几样简单的日常用品。   小婵将女儿放在床上后将从老家带的各类特产、药品等拿出来,没有煤球就生不了火,也没有油盐酱醋这些调料,做吃的肯定不现实,辛亏来之前在镇上吃过面条,否则得一直饿着。   简单收好行李后,小婵看床上的果果已经没什么精神,知道她是困了,过去抱起她哄着睡觉。   棉花地很大,顾闻骞走到半路搭了个拖拉机,就是来地里运棉花的,巧的是对方认识顾怔平。   “顾老我认识,他性子好,有点吃的就分给农场的孩子吃,还教他们认字,你坐稳了,我带你过去。”   顾闻骞坐在车上,烈日中的微风轻拂着脸,心中充斥着自豪,他的父亲,无论在怎样的境遇中都是一个温暖的人。   开拖拉机的同志将他一路带到地头上,指着其中一块地说,“呐,就是那个穿灰衣服的。”   “好,谢谢你了同志。”   “没事儿,反正顺路,那我先走了。”   说完,对方开着拖拉机走了。   顾怔平摘满一筐棉花后倒路边的大筐里,远远见岸边的年轻人像儿子但没多想,顾闻骞回来前写了封信,但农场偏僻,他们到的比信还快,因此顾怔平此前并不知道他们过来的消息。   顾闻骞看着不远处越发清瘦的父亲,暴晒后皮肤呈黑红色,背着竹篓佝偻着背,比记忆中老了十岁不止。   他喉咙发紧,想喊父亲一声发现自己出不了声音,深呼吸后清了下嗓子才开口。   “爸。”   顾怔平不可置信的转头,顾闻骞站在背光处他还有些看不清,仔细打量后才确认,激动的走了过来。   “闻骞,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顾闻骞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将父亲背上的竹篓取下,紧紧的拥抱了父亲。   顾怔平见到儿子很高兴,笑着问,“你怎么来了,上次来信没见你提。”   顾闻骞解释说,“上个月村里农忙就没提,这次是临时决定的,来之前写了信,可能还没收到。”   顾怔平拍着儿子的肩点头,“好,来了就好,咱们父子也有挺长时间没见了。”   顾闻骞笑道,“这次不止我,小婵和果果也来了,就在农场等着呢。”   顾怔平的神情瞬间亮了,“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样的好消息你该早些说才对。”   “爸,我现在说也不晚,咱们见面了总要寒暄几句。”   顾怔平大笑一声,透着许久未有的畅快,连棉花地里一同“战斗”的老周同志都侧目了,定眼一看,原来是老顾的儿子来了,难怪他这么高兴呢。   岸上,顾闻骞问,“爸,还有多少我帮你摘了吧。”   顾怔平指着自己剩下的半块,“不多了,咱们父子一块很快就能摘完。”   他现在已经归心似箭的想回去见孙女和素未谋面的儿媳了。   顾闻骞让父亲在岸边等,自己背着竹篓下地,顾怔平坚持一起下,走到地里跟周老说,“老周,我儿子带着儿媳和孙女一块过来看我。总算能见着她们了,难怪今天早上听到喜鹊叫呢。”   周老为老朋友感到高兴,但特意过来跟自己说,怎么总觉得对方是在“炫耀”呢?谁让自家儿子比别人家儿子年岁大但还没结婚生孩子呢?   这可不是自己印象中的老顾啊,原本是多善解人意多体面的人,怎么今天如此“面目可憎”了呢。   有了顾闻骞的帮忙,两位老人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最后搭乘运棉花的拖拉机回了农场,这时候的果果还没睡醒,小婵借了煤球、锅碗、调料等回来炖肉。   野鸡炖山菇,料足味鲜,满满一大锅,焯水后加料文火慢熬,很快空气中就散发出阵阵香味来。   父子两到养猪场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年轻的女人拿着蒲扇蹲坐在炉旁,锅里氤氲着白色的雾气,她一手扇炉火一手擦着额上的汗,目光专注而温和。   这是顾怔平第一次见小婵,对她的第一印象相当好,所谓相由心生,有那样一双明亮眼睛的绝对是心思纯净的姑娘。   老周同志跟父子俩一块回来的,闻见香味后玩笑道,“老顾,你今天有口福了,难怪一早喜鹊叫。”   “放心,少不了你的那份,你带着碗筷一块吃吧。”   这年头连碗筷都是宝贝,甚至有贫穷到一家人合用一只破碗,一双筷子的。   “行,那我回去拿碗去。”   堂堂大学教授也逃不过美食的诱惑,他们已经很久没吃上香喷喷的肉菜了。   小婵抬头见到公公,忙起身喊人,公媳二人客气的寒暄了几句,等顾怔平进屋就看到熟睡的孙女,小小的一点,不大的床铺在孙女的衬托下都显得大了。   “孩子睡了?”   “是,已经睡了好一会儿,可能快醒了。”   果果不经念,小婵话音刚落就见女儿睁开了眼,顾怔平的目光直直投向果果不舍得离开。   小婵笑着引导果果认人,“果果,这是爷爷,你喊声‘爷爷’好不好?”   果果大眼睛好奇的注视着这位慈祥的爷爷,神奇的血缘再次降临,果果从床上爬起来后向爷爷伸手要抱抱,爷爷自然立刻高兴的满足了她得愿望。   顾怔平只在儿子很小的时候抱过,抱起果果后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使力有些不习惯,但果果不怕人的靠在他怀里,发出了类似“爷爷”的音节。   他欣慰的感慨,“真是个好孩子,你们把她养的很好,特别是小婵,辛苦了。”   小婵笑着摇头,“爸,不辛苦的,果果很乖很好带。”   果果是她的孩子,只要是对孩子好,再辛苦值得。   傍晚周老同志带了碗筷来搭伙,顾闻骞也从食堂打了两份蔬菜和米饭,果果吃的是小婵另给她煮的烂面条。   饭桌上他们聊了很多,有家庭有时局有孩子,大部分都是别人说,小婵的任务就是带好果果。   等果果吃完,顾闻骞将果果抱进怀里让小婵安心吃饭,跟着顾怔平又将果果接过去抱着,逗着小婵说话。   周老同志笑,“你可算是如愿了,从这孩子一出生就在我跟前念叨,光照片都让我看了不下十回。”   后几句是跟顾闻骞和小婵说的。   顾闻骞看向父亲,鬓发斑白,笑容慈祥,与果果柔嫩的小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再次感慨父亲老了,比上一次见面更显沧桑。 第二十九章   只有一间屋, 晚上顾怔平去周老同志屋里合住,顾闻骞跟小婵带着果果住这屋。   虽然生活上不方便,比如洗澡、卫生间等, 但顾闻骞尽全力满足小婵的需要, 而小婵呢,也没有因为环境恶劣而抱怨过一句, 而是努力发现生活中的美好。   第二天顾怔平按理还得去地里摘棉花, 顾闻骞跟着一块去了, 他手脚快, 原本一天的工作量半天就干完, 回到养猪场时小婵已经煮好了午饭。   盐水毛豆、土豆炖山鸭、清炒油麦菜,还有一大盘白菜猪肉馅的水饺。   除了鸭子是从老家带来的, 其他的都是小婵花钱花票去农场食堂兑换的, 只要嘴巴甜,让些利, 食堂的师傅也乐的送个顺水人情,反正没亏还赚了, 何乐而不为呢。   只要不干活, 顾怔平就抱着果果在附近转悠,边看边教她认, 哪怕果果还不大会说话, 但爷孙两就是能聊的来。   周老同志说,“老顾这两天高兴, 笑的比往常一年都多。”   顾闻骞看着远方的父亲和女儿, 酸楚无言, 希望父亲能永远这样高兴, 但现实却不允许, 只希望时间能过的慢些,自己能帮父亲多干些活,也让父亲尽情享受这样的天伦之乐。   两人带着果果在东北住了半个月回老家,顾闻骞没让父亲送到车站,走之前父子两将千言万语化作结实的拥抱,对果果的不舍让顾怔平的情绪比以往的每一次离别都要伤感。   他站在路口,看着拖拉机渐行渐远,久久没有移眼,直到车影消失在天与地的边际为止。   周老同志拍着他的肩叹息道,“唉,回吧,咱们都是数着日子过,你儿子儿媳这么孝顺,说不准明年还带孙女来看你。”   顾怔平笑了笑,没说其他的,跟着老朋友转身回了茅草屋,幸福的时光是短暂的,但这短短的十多天,让他有了独自面对无数苦痛日夜的光亮。   时间一晃到了1976年秋,在母亲的忌日那天,小婵带着丈夫和女儿去后山拜祭。   张大英是前年走的,她身体本就不好,按理小婵来的第二年就不在了,本以为生活好了她的寿命也会跟着增加,没想到只多活了三年。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中,她送女儿出嫁,看着女儿找到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也见证外孙女出生,帮着照顾了三年,她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唯一期盼的就是女儿一家能顺顺利利的过后今后的生活。   “妈,今天是你的忌日,我们带着果果来看你。”   听到妈妈的话,果果跪在地上给姥姥磕头,对着墓碑说,“姥姥,我很想你,我知道你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你放心,我会好好吃饭,也会听爸爸妈妈的话,好好学习以后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顾闻骞点燃纸钱,沉静的拨弄着火苗。   身后传来脚踩树叶的沙沙声,回头看,是秋顺文来了,看到小婵一家在,秋顺文有瞬间的瑟缩,但最后还是走了过来。   张大英直到去世都没有原谅儿子,村里的老人来劝说,以儿孙送终摔盆劝她放下矛盾,张大英依旧不愿。   “我早就当没这个儿子了,活着享不到他的福,死了也不记挂。没儿子没孙子没关系,我有女儿女婿还有外孙女,我知道我走后他们会顾好后事,每天清明七月半会给我烧纸钱。”   国人的观念里,死者为大,又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说法,张大英死前都不愿原谅儿子一家的决定将秋顺文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一个母亲,至死不原谅自己的儿子,这得是多大的失望,多深的怨愤。   也是从那时候起,秋顺文头发几乎一夜变白,才三十多看上去却像四五十岁。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小婵没有搭理秋顺文,她无法代替原主或者张大英来做善人,如果因为所有的痛苦没有自己亲身经历而轻易原谅的话,那她跟落井下石的小人有什么区别?   祭拜过后一家三口准备下山,留下来那碗祭拜用的白米饭。   秋顺文想开口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目送他们离开后,秋顺文跪在母亲墓碑前,眼泪无声落下,脑子里想起的都是小时候的日子。   父母具在,一家和睦,哪回想到有一天日子会过成这样。   他想怨天尤人却发现自己怪不了任何人,只怪自己懦弱没担当才有了今日的恶果。   九月,舅舅从首都寄来信件,按时“黎明即将到来”,十月,顾闻骞在地里上工时听到广播里播报某帮倒台的消息,社员们顿时欢腾起来。   回家后,顾闻骞紧紧拥住妻子,话音中带着激动的颤抖,“太好了,没想到真的等来了这一天,小婵,我很高兴。”   小婵也紧紧回抱住他,虽然她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必将发生,但当自己身处历史的洪流中,还是有种身临其境般的波澜壮阔感。她为他高兴,为公公婆婆和无数无奈分离的家庭,为所有遭受磨难的人们感到高兴。   “父亲肯定也收到了消息,我要给舅舅写信,请他帮忙疏通关系,将父亲调回首都。”   因为长期劳作,环境恶劣,顾怔平患了严重的关节炎,身体每天都处于疼痛中,即便如此也得不到休息和治疗,虽然顾闻骞跟首都的舅舅常给他寄药,但对他的病情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闻骞,我的想法是,或许我们国家将会出现一次大的变革。那些莫须有的罪名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全部洗去,不光父亲,有一天你也有机会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发挥你应有的价值。”   他是大学生,是国家最需要的高端人才,不会永远埋没在这偏僻的山村里,哪怕是舅舅也不会同意,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回京。   顾闻骞回想起十年前的自己,意气风发的遵循前人的步伐将我国的建筑学发扬光大,空有壮志而已,出师未捷就已经顶着“黑五类”的帽子下放到了上尧村。   曾经的悲怆、不解、委屈,已经在时光中掩埋,在他决定忘记一切,与挚爱的妻子携手余生、用心陪伴女儿成长时,惊喜却悄然而至。   在院子里玩耍的果果看到爸爸回家后,“噔噔噔”的跑过去想要抱抱,而原本回到家后总是将自己高高举起的爸爸却忽略自己抱住了妈妈。   果果停住了脚步仰着头,站了好几分钟爸爸都没注意到自己,顿时有些“吃醋”了。   等顾闻骞跟小婵说完话回头,就看见女儿委屈的小脸蛋。   “果果怎么了?谁惹果果生气了?”   果果嘟着嘴说,“坏爸爸,我一直等着你回来,你都没有看见我还抱妈妈抱了好久好久。”   顾闻骞跟小婵对视后失笑,“那你是气爸爸没有先看见你,还是气爸爸抱了妈妈呢?”   果果不开心的答,“气爸爸没有看见我。”   小婵笑着蹲下问,“那爸爸可以抱妈妈吗?”   果果点头,“可以,但我也想要爸爸抱。”   小婵继续逗着女儿问,“那你只要爸爸抱不要妈妈抱吗?”   果果扑进妈妈怀里,用那可爱的声音嘟囔道,“才不是呢,我也要妈妈抱。”   顾闻骞伸手将妻子和女儿一起抱住说,“那我们抱在一起好不好?”   果果在爸爸妈妈怀里笑了。   顾闻骞当晚就给首都的舅舅写了信,询问最新消息,并提出了将父亲调回首都的想法,而小婵考虑的是学习的问题,她知道明年就会恢复高考,原主上过高中但没有高中文凭,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而是她知道丈夫会回首都,也不会抛弃自己和女儿,可回到首都后她得有自己的事业,一个连高中文凭都没有的,也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乡村少妇能找到什么工作?   想要有选择权,起码有匹配的能力,而学历就是能力的一种。   她有心提前复习,但又不知道怎么跟丈夫解释,就想着从系统里买一套高中复习资料,趁着顾闻骞上工不在家的时候学。   顾闻骞的信寄出后,很快就收到了舅舅的回信,舅舅在信里跟他说了不少首都方的内部消息,并告知顾闻骞,相关事务他已经在积极运作中,包括顾闻骞一家三口的户籍从上尧村转回首都的问题。   这封信让顾闻骞感激不已,他对小婵说,“或许我这一辈子也无法报答舅舅舅妈的恩情,他们帮了太多忙,如果不是舅舅,母亲或许早就不在了。”   小婵倚在他肩头安慰道,“我们当然要感激,未来只要有能力也要竭尽所能的报答他们,但我想舅舅舅妈做这些并不是想要回报,只是出于真心的在乎。”   顾闻骞揽住妻子的肩,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你说的对,亲情是无价的,那你呢,如果舅舅办成了,你愿意跟我回首都吗?”   小婵仰头面向他,眼里蕴着数不尽的深情,“你问的简直是废话,除非你想抛下我自己回去。”   顾闻骞急了,忙解释说,“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从我决定跟你结婚的那天起我就在心里发誓一辈子对你好,你要是不愿意去首都想留在这里,那我就不回去。”   小婵知道他对自己的真心,但真的听到他说,宁愿放弃回首都的机会也要跟自己在一起还是很受触动的。   她嗔道,“真是个傻子,你一个大学生留在这里干什么,想一辈子当木匠?再说你一直想跟父母团聚,要是我拦着你不让你回去,你嘴上肯心里也是不肯的。”   顾闻骞笑着抱起她,承认了内心的想法,“你说的对,我是想跟父母团聚,但我也在意你的感受,如果你真的不想离开,我愿意陪你留下,知道他们过的好,有时间经常回去看看他们,我就安心了。”   小婵笑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辈子能跟他相遇相守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第三十章   七六年底, 一家人离开上尧村回到首都,住进了顾家原先位于礼士胡同的院子,听顾闻骞的意思, 要不是舅舅多方周旋,这处宅子留不到现在。   顾闻骞回来后进了设计院, 公公也回到了原先的工作单位, 经历过苦痛别离后,一家人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因为婆婆身体不好, 家里家外的大小事都交给小婵来安排,不管是一日三餐还是人情往来,五口之家也忙的她团团转,后来托舅妈介绍了位保姆这才轻松了。   过了生日后已经六岁的果果早就到了上学的年纪,但他们回来时学期课程已经临近尾声,夫妻两办理好学籍后并没有急着将果果送到学校, 而是参加了入学测验, 果果学习能力很强,在村里时虽然没系统上过学, 但夫妻俩对她的教育从来没有松懈,在小婵看来,果果的知识储备起码能够达到小学三年级生的水平。   小婵跟校长说明果果的情况后, 校长同意果果跨级, 只要通过测验就行。   语文数学两门功课,总用时不足七十分钟,果果完成了二年级、三年级四份试卷,全部满分。   成绩当场出,校长满意的推着眼镜笑着说,“顾颖同学的成绩非常优秀, 综合各方面考虑,下学期可以从三年级开始。”   按照这个成绩,继续考四年级或五年级或许也能顺利通过,但六岁的孩子读三年级已经很惊人了,再升级对孩子的成长是不利的。   夫妻两对此没有异议,应道,“好的,谢谢校长,很期待顾颖在贵校的学习生活。”   回去的路上小婵牵着女儿的手,对她今天的表现非常满意,不管是成绩还是性格,既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能力,也展现了落落大方的气质。   “顾颖同学,你今天非常棒,爸爸妈妈为你感到骄傲。再过两个月你就是三年级的学生了,是大孩子,要比现在更加努力上进知道吗?”   果果大名顾颖,上学了自然得用大名,但家里大家还是喜欢称她的小名。   果果点头,两根马尾在脑后甩出美丽的弧线,“妈妈,这些我都知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小时候不好好学习长大了就会变成社会的蛀虫,连饭都吃不起。”   “你说的对,你看咱们家,爷爷奶奶和爸爸都是大学生,妈妈教过你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得比爸爸更加优秀才行。”   果果似懂非懂的问,“妈妈,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是大学生?”   女儿这个问题问出来顾闻骞就看向妻子,这属于是社会的原因,但他还是想听妻子如何回答。   “妈妈以前生活在农村没有这样的学习条件,还有我们国家的大学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很长时间不再招收新的学生,所以妈妈没办法继续深造,但妈妈心里是很渴望读大学的。”   果果心疼的看着妈妈,安慰道,“没关系的妈妈,等大学招学生了你再去读吧,你不是说什么时候学习都不算晚吗?”   六岁的孩子并不懂上学是有年龄限制的,但果果稚气的话语无意中预言了一个即将发生的大事件。   七七年夏,顾闻骞提前获得内部消息,说国家将恢复高考,工人、农民、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复原军人、干部、应届毕业生等都可以参加。   他一直记着妻子说的如果有机会要继续深造的话,回到家后他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小婵故作惊讶的问,“真的?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七年过去,时光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穿着白色长裙的小婵如初见般美丽,更添了一份成熟的韵味,像饱满多汁的水蜜桃般芬芳馥郁,一颦一笑轻易俘获他的心。   “当然不是,我是一再确认后才敢跟你提的。”   他端起桌上的凉白开喝了,滚动的喉结充满了阳刚的味道。   小婵走到他身旁坐下,用那秋水般的眼睛看着他问,“闻骞,你是知道的,没能读大学一直是我心底的遗憾,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我是非参加不可,你会不会支持我?”   “当然,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他揽住妻子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我如果不支持就不会跟你说,趁这段时间好好复习,家里的事请黄姨多担待,大不了给她多涨些工资。”   黄姨是家里的保姆,他连这些都想到可见是认真考虑过的。   她故意问,“那要是我认真准备了还是没考上怎么办,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顾闻骞轻笑一声,吻着她的发顶说,“有我在呢,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高中老师,所有的课程我跟你一起复习。”   他可是当年首都市高考状元,有他在,聪慧的妻子绝不可能落榜。   说今天开始就今天开始,家里没有高中课本,顾闻骞凭记忆出了几道数学题给小婵,她拿到题目后自然得装作看不懂,等他讲解后才“恍然大悟”,很快就举一反三掌握了知识要点。   “很好,如果以这个速度复习的话,高中三年的知识花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能融会贯通。”   小婵狡黠一笑,“学生学的好说明老师教的好,我有顾老师区区高考而已,才不怕。”   顾闻骞将她抱进床幔中,秉持老师的职责,身体力行的教起生物来。   公婆对小婵考大学的决定百分百支持,他们看重的倒不是学历,而是大学除了知识外,还能教会学生很多人生道理,引导学生们形成独特的价值观。   一直等到十二月考试才正式开始,小婵考的理科,科目为政治、语文、数学、理化综,总分四百,她考了三百七十六分,全市第三,被清大设计学专业录取。   考上大学是喜事,公婆还特意摆了两桌请亲友们吃饭,饭桌上众人不住的夸赞小婵。   “没想到咱们家又多了个大学生,这可真是万人过独木舟,能考出这样的成绩来太不容易。”   五百多万人报考,二十七万人录取,录取比例才百分之四点七。   原本还有人为顾闻骞找了个村姑感到不值,现在小婵考上大学后身价倍增,就不存在值不值的问题。   当有人问小婵家里条件这么好,不愁吃不愁穿为什么参加高考时,她说,“人一旦满足于物质条件后,就会追求精神方面的财富,这是寻找自我和实现自我的过程。”   另一层的意思是,她希望自己能成为孩子的榜样,做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而不是每天围着一亩三分地团团转的家庭主妇。   原本小婵考虑毕业后再生一个,果果已经长大,经常羡慕别人家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大三的时候小婵意外怀孕,虽然学校没有明确表明在校生不能怀孕,但大家约定俗成的遵守着。   以小婵现在的年龄和身体状态,留下是最合适的,但还是得给学院打个报告才行。   她问丈夫,“你说学校要是不同意怎么办,你是支持我继续完成学业,还是希望我把孩子生下来?”   女人的生活离不开“作”,就像“母亲和妻子掉进河里先救谁一样”,小婵问这个就是想获得丈夫的关注,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但其实她自己心里都没有标准答案。   顾闻骞了解妻子,静静的抱着她扬起唇角道,“我向来尊重你的意见,但如果你问我的想法,自然是鱼和熊掌都想兼得,实在不行休学一年。”   只怪自己那天在外喝了酒回来,没注意做好避孕措施,他将手掌移到妻子的小腹处,那里已经安然孕育着新的生命,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怎么舍得轻易抛下,何况不要的话对妻子的身体也是一种损害。   他也是清大毕业的,认识不少老教授,已经想好这两天回校走一趟。   小婵在他怀里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着,对他的答案勉强满意,算起来预产期刚好是大四上学期暑假前后,只要不耽误上课对学业没多大的影响。   “我明天先去问问看吧,班主任挺好说话的,说不定还会帮我想办法。”   “要我出面吗?”   “暂时不用,好刀得最后才能亮出来。”   顾闻骞轻笑,“那我这把刀就盼着女侠能用上了。”   班主任是个非常温和的中年女人,因为他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班里每位同学的个人情况都挺复杂,班主任将他们当成家人一样关心。   小婵“咚咚咚”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班主任从书案后抬头,看到小婵后笑着让她进屋。   “今天怎么主动来找我了?我看了你上次的设计方案,做的非常好,姜教授每次见我都得夸你一次。”   小婵坐下后笑着说,“老师,我今天来是有个人问题要反应。”   这下班主任更惊讶了,因为小婵家境不俗,虽然本身只是个农村姑娘,但因缘际会下嫁给了下放到农村的顾家独子,顾家平反后,小婵就实现了阶级的跨越,自己也争气的考上大学,班主任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个人问题需要反应。   小婵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老师,我意外怀孕了,想问问学校允许这样的情况吗?”   班主任惊讶的看向她的肚子,“你怀孕啦?我还真没看出来。”   “刚怀上的,我算过了,预产期是明年六月份。”   班主任想了想后说,“其实呢作为学校,主观上肯定是不希望学生因为个人问题影响学业,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还是得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考虑,你现在大三,离毕业只有一年多,这个过程中有了孩子,我想学校会尽量通融的。”   小婵点头道谢,班主任又给她打了个预防针,“当然,那是我的看法,至于院里的领导怎么批复暂时还不能保证,我会尽量帮你争取。”   “谢谢老师,那我就等您的消息了。”   “行,先回去上课吧,你现在情况特殊,照顾好自己。”   学院领导最后的意见是,希望秋小婵同学能在不影响课业的情况下平安生产。   八一年六月末,二女儿顾茵出生,小名晓晓,因她是清晨出生的,有晨晓之意。   晓晓的性格跟姐姐不同,从小就是小霸王,爱好兴趣都更偏向男孩,从小留着学生头,也不穿裙子,总被人误会成男孩,为此小婵没有少忧心。   “你说她一个小姑娘像小子一样,昨天去学校接她放学竟然有小女孩跟她表白说喜欢她,你知道她说什么吗?‘抱歉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不会站着尿尿’,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   毕业后留校任教的小婵拍着心口,大有随时晕倒的可能性,顾闻骞将她带到怀里,安抚着妻子的情绪。   “每个孩子的性格都是不同的,晓晓这样没什么不好,她很自信也很开朗不是吗?至于她说的那句话,可能是曾经有人这样教育过她男孩跟女孩的区别,她才四岁,我们应该多给她成长的时间,不用太担心。”   小婵勉强接受了丈夫的安慰,后来才知道罪魁祸首是姐姐顾颖,曾经强调过男生女生的区别,谁知道那么多话里晓晓只记住了这一句呢?   让小婵头痛不已的晓晓,竟然因为出色的运动天赋被选入市游泳队,成了一名游泳运动员,后加入国家队,代表国家获得过很多荣誉。   很多年后的一天,当小婵听到久违的系统语音时就知道自己离开的日子到了,她的内心很平静,也很坦然,对坐在身旁的丈夫笑笑,握着他的手说,“闻骞,这辈子我很高兴遇见你,之前我们说好的,不管谁先走留下的都不要难过,该来的都会来,该走的也都会走。”   顾闻骞不知道妻子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只紧紧的回握住她,尽管年迈却依旧矍铄的眼,几十年如一日的蕴着说不尽的爱意。   “我也很高兴,咱们两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要是比你先走你别难过,我一定在下面等你。”   顾闻骞说完这话的当晚,秋小婵就在睡梦中走了。眼泪模糊了本就不甚清晰的视线,他抚着妻子的脸,在她额上印下最后的一吻。 第三十一章   任务结束后秋小婵回到现实世界, 她挺伤感,特别是灵魂飘在半空中时看到年老的顾闻骞印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吻,几十年的甜蜜回忆尽数闪现在她脑中, 心脏绞痛不已。   按照系统规定, 穿越者完成任务后将进行清洗, 即洗去任务世界中的情感,连产生感情的任务对象也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影子, 因此秋小婵只来得及为顾闻骞掉一滴泪就已经将他全然忘记。   穿着白大卦的工作人员拿着平板走过来, 声音清冷, 脸上也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恭喜你, 任务满分,除了原始积分外还有一笔额外奖励, 已经打到你账户了。”   秋小婵查看了自己的空间界面, 非常满意积分余额后一连串的零。   一百八十万积分,换算成人民币就是三十六万,任务中的一生于现实世界不过一个月, 这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虽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难受,却记不起具体为了什么,只当任务后遗症。   “你有七天假期, 七天后进行第二次任务。”   说完, 工作人员请她签了一堆文件,类似注意事项、保密协议之类,签好后秋小婵就开车回家了。   一路上熟悉的景色让她有中恍如隔世之感,她叹了口气,先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说好第二天回家吃饭。   毕业后她就从家里搬出来住, 美其名曰公司提供的住房,其实是因为工作性质不方便跟父母同住,几年内攒了笔钱,前阵子用所有的存款买了一栋半山别墅,还没装修好因此暂时还无法入住。   她打算存到五百万现金后就辞职,说到底“穿越者”的工作也是青春饭,不可能做一辈子,公司里的前辈们待的最久的不过十年而已。   跟父母通话后秋小婵又给闺蜜拨了个电话,蓝牙耳机里很快就出现了闺蜜开朗的声音,“你可终于回来了,这次出差时间也太久了吧?”   秋小婵转动着方向盘笑着回,“没办法,混口饭吃不容易,晚上要不要来我这吃火锅?”   闺蜜爽快应下,“好啊,要我准备什么吗?”   “不用,我发奖金了请客,牛肉卷管够。”   她们已经是认识十多年的朋友了,但闺蜜并不知道秋小婵真实的工作性质,只当她是考古的,因为她大学的专业就是考古。   秋小婵顺路去超市买了火锅需要的各类食材,牛肉卷、牛肚、鸭肠这类买了不少。   “小婵,你不是刚买房吗,怎么舍得买这么多贵的?”   “发奖金了呀,辛苦了一个月当然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闺蜜笑着坐下,跟小婵一起氤氲在火锅的香气中,“恩,不错,看来你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虽然经常出差,忙到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但挣的多啊,男人哪有钱靠谱。”   秋小婵笑道,“你的梦想不是找个有钱的男朋友吗,只要往这个目标努力面包爱情都会有的。”   闺蜜叹气,“十个单身女青年有九个都是这么想的,竞争太激烈了,我现在觉得你的选择才是对的,好好工作努力挣钱,比遍地撒网找男人靠谱的多。”   秋小婵一边下菜一边安慰,“你的工作不是挺好嘛,再努力提升一下工资肯定会涨。”   闺蜜是一家外企的白领,毕业后的几年心思都用在了恋爱上,坚信会在最好的年华遇到一位踏着七彩祥云来爱她的王子,可惜好男人比三条腿的蛤蟆还少,几次恋爱都以失败告终。   闺蜜有些泄气的说,“不提我了,那你呢,二十五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每天这样忙忙忙,好男人都被别人挑光啦。”   秋小婵确实没谈过恋爱,但她这次接的是结婚任务,虽然清洗之后忘记了很多,但她依然记得有个男人对她很好很好。   一阵心悸后,秋小婵掩饰般的夹了一筷牛肉,“我不急,我的目标是三十岁攒到足够下半辈子生活的钱辞职,当旅游博主也好,找个风光秀丽的地方开民宿也好,至于男人,等遇到合眼缘的再说吧。”   休息一周后秋小婵回到公司继续完成任务,躺在时空舱里闭上眼,在一片强光中沉睡,再次醒来时出现在一间阁楼里,白纱的窗帘随风舞动,阳光透过缝隙倾洒进屋,叫卖声、说话声从远处传来,一派安详平和。   秋小婵提取出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原主叫苏蔓,是一部年代小说里女主的堂姐,在舞蹈团当演员,长的很漂亮,爱慕虚荣,一心嫁给有钱人当富太太享受高质量的生活。   想过好的生活无可厚非,但她显然缺少嫁给有钱人的运气,交过几任男友不是充大款的骗子就是不愿意跟她结婚,蹉跎到二十九岁,才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离异有孩子的中年男人移民了。   小说里对苏蔓的描写并不多,只从女主一家人的谈话中透露出些许信息。   苏蔓出国后过的并不如意,外国丈夫看似绅士,实则酗酒严重,还是个控制狂,她在国外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只能依附对方生活,连回国的机票钱都出不起,十二年没有回来过一次,父母也从一开始的生气到后来的担忧,等中年容颜不再时被丈夫抛弃,女主见到她已经完全认不出那个曾经光彩照人的堂姐了。   可以说原主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女主,一个美艳一个秀丽,一个不思进取一个刻苦奋进,一个遇人不淑一个爱情甜蜜,以此歌颂自立自强的美好品格,抨击妄图走捷径的丑恶思想。   秋小婵叹息一声,同时庆幸她穿越过来的节点是原主刚进舞蹈团不久,虽然性格有些娇纵,但还没有变得那样物质,是个比较单纯的小姑娘。   “系统你在吗?”   “叮咚”一声响,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在,请问宿主有什么需要?”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几句。”   “好的,介于你上次任务中的出色表现,本次任务难度升级,由C级升至B级。”   秋小婵困惑的问,“请问这个等级的不同体现在哪里?”   “任务要求是一致的,但攻克难度增加了。”   “我记得上个任务我是使用‘探测仪’找到了攻克目标。”   “是,探测仪会帮宿主找到‘气运之主’,成功攻可对方积分加倍。”   难怪上一个任务结束获得了一百六十万积分。   “我之前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吗?可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模模糊糊的人影,像打了马赛克一样。   “抱歉,与本次任务无关问题本系统无法回答。”   “行吧,那我来看看这个任务里的气运之主是谁。”   催动意念后,系统数据飞速滚动,最后定格在一张人像中,只见对方穿着检察官制度,长眉星目,鼻梁高挺,是舒朗正直的帅气,光凭长相秋小婵就能给他打九十分。   “制服诱惑啊。”   这也太带感了吧,几乎每个女孩都曾幻想过嫁给警察或者医生,没想到现实世界里没可能的事,竟然在任务里实现了。   照片下方是对方的简介,韩铮,二十九岁,松市人,政法大学毕业,就任松江市检察院检察处副处长,未婚,父亲韩易洺,松江大学工程院教授、副院长,母亲陈淑玉,松江大学历史系教授,家住松江大学家属小区。   韩铮的个人条件属于上层,难怪系统将任务定义成B级,检察院副处长跟舞蹈演员,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何况韩家这样的书香门第更在意儿媳背景,能看上原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要怎么接近他?故意犯罪吗?”   系统友情提醒道,“检察院负责刑事案件的批捕、审查起诉工作,你如果想用犯罪来吸引对方注意百分百会进监狱。”   秋小婵摇头叹气,“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只是告诉你这个任务有多难,如果这个任务只能算B级的话,那么我永远都不想接受A级任务。”   “这不是本系统能决定的。”   正在秋小婵为任务伤身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是原主的母亲任丽琴在外面。   “蔓蔓,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来吃早饭,给你买了小笼包呢。”   原主父母都在纺织厂工作,父亲是会计,母亲是纺织女工,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平庸木讷,女儿漂亮机灵,相比之下父母显然更疼女儿。   秋小婵听到后赶忙应声,“好,我马上下来。”   任丽琴听到女儿回话就下楼去了。   苏家住的是纺织厂的家属楼,年代久远住户多,因公寓存在违建现象又处在经济不发达的老区,缺少规划,居住环境差,被新区人戏成为“棚户区”,有蔑视之意。   秋小婵起床后先对着镜子照了照,原主底子果然好,眼波流转,眉目如画,青春中透着妩媚,身材纤长,曲线窈窕,长长的卷发批在肩上像真人版的芭比娃娃。   或许是跳舞的关系,体态上佳,天鹅颈、一字肩、A4腰,就是那中能锁骨上放硬币反手摸肚脐的那中。   看来原主作归作,还是很有作的资本的。   秋小婵换了衣服下楼,苏家面积小,楼下只有两个房间,等两个孩子大了后原主父亲苏文志才在屋顶加盖了间阁楼,做了楼梯,阁楼外的空间做成阳台,凭空多出了二十多平。   下楼后就是客厅,也做餐厅用,桌上的早饭防止凉了,任丽琴用盖子焖上,都是松市的特色早饭,小笼包、咸豆浆、米粥和什锦菜。   任丽琴给她盛了碗豆浆说,“这好不容易放假,你就在家睡觉,没事约朋友出去逛街也好,年轻人不交朋友不行的。”   秋小婵用勺子舀了口豆浆,虽然是咸口的但味道还不错,豆浆里还加了紫菜、虾皮、榨菜等。   “朋友在精不在多,交那么多朋友也没意思,还不如在家歇着呢。”   任丽琴诧异道,“怎么,跟朋友闹矛盾了?你之前不是说多交朋友才能扩大交际圈嘛。”   “我现在改变想法了,这样盲目的自我推销是没用的,得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行,我要是变优秀了,自然能认识更优秀的人。”   任丽琴听到这话像不认识女儿了一样,“太阳从西边升了,我家蔓蔓知道提升自己了,那你说说看怎么提升?”   秋小婵吃了个小笼包,咸香的味道让她高兴的眯起了眼。   “我学历太低了,想报个学校继续学习,还有舞蹈团的演出,以后我要争取当首席,最好往专业的方向发展。”   女儿说这些打算的时候脸上带着光,比以往的每一天更加闪耀夺目,任丽琴本就是事事依女儿的性子,听女儿说要上进努力,哪有不高兴的,自然举双手赞成。 第三十二章   任丽琴已经退休了不用上班, 每天在家忙家务,原主则公主般什么家事都不用做。   任丽琴的意思是,女孩的手就是第二张脸, 经常做家务手会变粗,女儿要富养, 只要嫁的好完全有能力花钱请保姆干活。   可以说原主最后有那样的结局,与父母的娇惯不无关系, 期盼着借助不确定的婚姻来视线鲤鱼跳龙门。   这一整天秋小婵哪里都没去,就在家帮着任丽琴收拾屋子,中间接到舞蹈团的朋友让她出去唱k的电话也婉拒了,任丽琴这才相信女儿是真的下定决定改变了。   她叹气道, “你今年二十岁, 花一样的年纪, 长的又标志,要不是我们家条件差, 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也就不用为了没钱吃那么多苦。”   秋小婵感动之余又哭笑不得,“妈,我已经过的很舒服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从小你跟爸爸就把好的都给我, 也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虽然经济不富裕,但精神上富足啊,那些有钱人家污糟事也不少, 不像我们这么团结,而且我相信不久之后家里会过上再也不用为钱操心的日子。”   任丽琴只当女儿安慰她,但女儿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很让她高兴的, 一天比一天懂事了。   白天除了打扫卫生外,秋小婵还看了报纸和新闻,了解当前的经济环境和国家政策。   九五年正处于国家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特别是经济特区松市,可谓“遍地是黄金”,只要动脑筋,赚钱是很容易的。   以苏家目前的情况,赚钱的法子得从原主哥哥苏海祥身上寻找突破口。他如今在运输公司做搬运工,干的是体力活,为人过于老实,按照这种发展方向一辈子只能拿死工资的那种。   小说里苏海祥后来找了个纺织厂女工结婚,妻子婚后面临着国企改制下岗了,夫妻俩没有学历找不到体面的工作,后来一起摆地摊,生了孩子后买不起市区的房子,一直蜗居在这里,本想靠着拆迁改善经济,但因为房屋产权问题跟纺织厂打起了官司加上违建因素,拆迁款还不够付首付的。   晚上苏文志苏海祥父子两下班到家,任丽琴已经煮好了饭菜,饭桌上着重夸赞了女儿如何懂事,苏文志听后很是欣慰。   “蔓蔓说的对,确实要提升自身实力,现在外面有很多函授班、夜校,你要是能拿到本科文凭以后离开舞蹈团也能找到一份坐办公室的工作。”   苏文志到底是有文化的,看问题比妻子任丽琴透彻,这些话以前也说过,只是妻子和女儿都不肯听,他也就懒的费口舌。   “爸,我以后会努力的,还有哥哥,一直在运输公司也不长久,得想其他出路才行。”   苏文志欣慰的点头,“你说的对,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以前让他好好读书,哪怕考不了好大学能学到一技之长也好,可他就是不肯静下心来,中专文凭都没拿到,现在遍地都是大学生,他这样的学历能干什么?要是能说会道哪怕我豁出脸来送他去干销售也行啊,偏偏是个锯嘴葫芦。”   苏海祥听话题说到自己头上只有瞬间的惊讶,紧跟着继续埋头吃饭,仿佛跟他无关一样。   秋小婵考虑过让苏海祥去学车,考个驾照也算技术,但这行风险高,难免磕了碰了,以任丽琴的性子肯定每天吃不好睡不着的担忧,也就没提。   至于做小本生意,不管是先从小摊开始还是租个门面都好,但做生意总要招揽客人,他还没结婚,靠他一个人怕顶不住这样的压力。   除此之外秋小婵暂时没有其他灵感,只能先将这件事撂下,反正日子还长,保不齐哪天福临心至来了灵感。   单休结束,第二天秋小婵就去舞蹈团上班,坐公交的时候竟然遇见了咸猪手,她不客气的用鞋跟踩了对方一脚,回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看到对方露出越发迷醉的痴汉笑容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后重新换了个位置站。   到了舞蹈团,演员们都在换衣服准备训练,一个叫朱莉的女孩跟原主最要好,走过来抱着她的胳膊亲密的说,“蔓蔓,我昨天打电话给你怎么不出来,有个家里开公司的小老板请客呢,不光k歌还去红房子吃西餐,出手可阔绰了。”   红房子是松市非常有腔调的西餐厅,菲力牛排、法式蜗牛、意大利冰糕,气氛好食物好,年轻人谈恋爱搞暧昧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男士穿西装打领带,拿着红酒杯轻抿一口,只要长的不难看,还是很能唬人的。   “抱歉啊莉莉,以后那种场合我就不去了,我现在不喜欢那种爱玩的男人了,觉得有学识有内涵的男人更适合结婚。”   朱莉“啊”了一声道,“不是吧蔓蔓,你怎么说变就变,以前还说要找有钱人的呢。”   秋小婵给了她一个“有内情”的眼神,“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八字有了一撇再说吧。”   “好啊,你是不是有情况了,我就说嘛你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赶紧告诉我你看上谁了?”   朱莉不停的问,秋小婵就会不说,更衣室的角落里正在换衣服的张雅倩哼了一声,她跟原主属于竞争关系,在原主来之前,张雅倩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原主来后,因为足够漂亮有灵性,很多重要的机会都交给原主来,偏偏原主是个靠天分吃饭的,每天将心思花在打扮和交际上,不如张雅倩努力。   今天的训练任务很重,老师编了个新的舞蹈要排,指定苏蔓做领舞。   秋小婵现在就是苏蔓了,她听到老师点自己的名,自信的点头道,“老师,我会努力的。”   老师欣慰的点头,“好,那现在大家先做热身。”   老师话音一落,大家就准备拉筋了,张雅倩突然举起了手,众人全都看了过去。   只见她背脊挺直,仪态端方的说,“老师,我想自荐做这次的领舞。”   舞蹈房里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向张雅倩,包括当事人苏蔓和舞蹈老师易笙。   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精准的,苏蔓今天过来就察觉到了张雅倩对她的敌意,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发难了,虽然现在自己成了苏蔓,但排除此时的对立关系,她其实挺佩服对方勇敢为自己争取机会的勇气。   易笙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轻笑着问,“张雅倩,你是对我刚才的决策有疑问吗?”   张雅倩无所惧的点头,“是的老师,我认为自己的舞蹈实力比苏蔓更强。”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跟张雅倩关系好的无疑支持张雅倩,跟苏蔓好的也出言支持苏蔓,易笙对众人的交头接耳置若罔闻,点头道,“是,如果仅从舞蹈基础上看,你的基础确实比苏蔓好,但舞蹈的呈现考的不仅仅是基础,还有情感的表达,苏蔓在这一方面是有优势的。”   这话翻译下来就是,你确实有基础,可你跳舞没有感情,无法让人产生共鸣,这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张雅倩一个响亮的耳光。   果然,张雅倩听到老师的话后,虽然后背依旧挺直,但苏蔓感觉出了她内心的失落,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罢了。   她在心里叹息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虽然原主那种不努力依旧受老师喜欢的属性很让人讨厌没错,可有人生下来就是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哪怕本身不够努力。   小说中原主放着这样好的条件不努力,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消磨了灵气,反倒是张雅倩,坚守舞蹈事业,虽然没有大的成就,但能够将事业与爱好结合,也是另一种成功。   有了这个小插曲热身的时候大家都没说话,大家甚至不敢往张雅倩身旁凑,朱莉小声在苏蔓耳边说,“她今天是吃错药了吧,又不是每次领舞都是你,她也有机会的,干嘛上赶着跟你抢。”   苏蔓但笑不语,小说里张雅倩是喜欢易笙的,爱情让人迷失,因为易笙对苏蔓偏爱,张雅倩就认为易笙喜欢她,自然处处看苏蔓不爽,今天站出来自荐或许是内心积累的情绪到达爆发临界点了吧。   热身过后舞蹈开始,苏蔓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她学的很快,看了两遍就能跳出来,张雅倩学的也很快,但她的动作过于标准,像拿着尺子丈量过似的,确实不若苏蔓灵动。   有人的地方就存在拉帮结派的现象,中午吃饭时二十多个舞蹈演员都是分拨的,跟苏蔓关系好的有六个,大家打了饭后坐在一桌,难免有人说起张雅倩来。   “她也太好笑了,哪有自己说自己跳的好的。”   “就是,就她那个样子,没有蔓蔓一半好看。”   苏蔓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张雅倩,笑着跟众人说,“别这样,主动争取表演机会也没错,而且我的基础确实没她好。”   这番话惹得众人夸赞道,“蔓蔓,你也太好心了吧,人家都骑到你头上了你都不介意。”   “蔓蔓就是太善良了,果然是人美心善。”   苏蔓微囧,怎么自己莫名散发出了一种白莲花的味道,还有这些人像无脑的颜粉一样。   张雅倩那张饭桌上,众人也在吐槽苏蔓。   “老师也太偏心了,不就是长的好看点,什么好事都先紧着她。”   “就是,整天冲着老师笑,就是个狐狸精。”   张雅倩木然的吃着饭,相比失去领舞的资格,老师当着众人的面说她跳的舞不如苏蔓有灵气才是最让她难过的。   她知道自己存在问题,小时候学舞的时候少年宫的老师就说过,可她从来没有懈怠,相信勤能补拙,来到舞蹈团后,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易笙,易笙也对她重视,十次里有八次等担当领舞,自从苏蔓来了后,一切都不同了。   下午排练继续,易笙没有一直留在舞蹈室,而是间隔一两个小时过来看一次,欣慰的发现苏蔓比以前认真了许多,不再抽着时间就偷懒,而是一遍遍的认真练习,连通勤时间到也没有立刻回去,反倒是向来努力的张雅倩先行离开。   苏蔓正入神的跳着,等回过神来从镜子里看见易笙站在她身后,满眼的欣赏和肯定。   她忙停下来擦着汗喊了声“老师”。   “很不错,再练两天就可以达到上台表演的水准了。”   “都是老师教的好。”   易笙闻言笑了,“你今天倒是知道讨巧了,以前可没这么听话。”   苏蔓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宠溺,但小说里没说易笙喜欢原主,她只当自己多想了。   离开舞蹈团已经是华灯初上,苏蔓心里惦记着任务的事,从舞蹈团到检察院刚好有一班公交,鬼使神差中,她上了那辆21路公交。   正值下班高峰,公交上人挺多的,苏蔓找了个位置站,看着窗外的风景跟系统交流。   “你知道韩铮下班了吗?”   系统“叮咚”一声上线,“没有,韩铮热爱工作,是劳动模范。”   这个回答扣了五百积分,苏蔓不满道,“这么贵?我记得以前是免费的。”   系统淡定道,“这是新的物价标准,请注意查收。”   苏蔓点开系统图片,界面上密密麻麻写着各类服务价格,概括起来就是普通咨询500积分,深度咨询5000积分,与任务相关重要咨询50000积分。   一个b级任务顺利完成不过才一百二十万,各项收费倒是不少,摆明了把她当冤大头。   “我单方面宣布咱们友尽了。”   看来要顺利完成任务还得靠自己才行,今天就当探路了,反正检察院她以后肯定经常去。   公交行驶了九站后就到目的地了,苏蔓刚下车就看到路对面一位穿着制服拿着公文包的男人从检察院门口出来。   颀长清癯的身形,优越的五官和气质,只远远一看就知道是韩铮。   苏蔓赶忙穿过人群向对岸跑了过去,长长的发丝在空气中飞舞,引的路人注目不已。   两人隔了两三百米的距离,眼看再加把劲就能追上,韩铮竟然过了马路,等苏蔓跑过去路灯已经变成了红灯,只能站在路口对着他的背影捂着肚子喘气。   “天呐,这也太难追了。”   不过他的外形真的很优越,就是神情过分严肃,二十九岁还没有女朋友,绝对是个难以攻克的目标。   苏蔓抬手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七点三十八分,她记在心里,准备第二天再接再厉。 第三十三章   苏蔓转车到家已经快九点了, 家里已经吃过了,任丽琴特意给她留了一份,有油爆虾、排骨汤和黄瓜炒鸡蛋。   苏家居住环境一般, 伙食却很不错, 毕竟一家四口都是工薪阶层, 在物价还没有那么离谱的九五年,一日三餐精致些并不过分。   “你今天怎么回来晚了?我们在家担心的不得了,你哥还说要去找你呢。”   “新排了个舞, 老师让我做领舞, 昨天我不是说了要好好努力吗, 下班后留下来加练了会忘了时间了。”   任丽琴又是欣慰又是担忧的说,“努力上进当然好, 但你们舞团离家挺远的,你天黑了一个人回家我们肯定担心。”   “妈, 没事的, 法治社会怕什么,路上都有警察呢, 而且我走的都是大路不会有事。”   她以前可是学过武术的,轻而易举就能踢飞图谋不轨的混蛋,不过原主不会这个, 苏蔓就不用特别说。   吃了饭后碗筷也不用她收拾,任丽琴催着她赶紧洗澡睡觉。   “你累了一天了,赶紧歇着吧, 我不一样, 整天待在家里就是做饭做家务,没事情干还满身不自在呢。”   苏蔓抱了抱她,“做家务最辛苦了, 我们工作还有休息的时候你没有,以后放假了我会在家帮忙做家务的。”   任丽琴拍着女儿的小脸说,“都是这么过来的,咱们做父母的愿意为孩子忙一辈子,只要你跟你哥好好的,我就是再辛苦也值得。”   “那肯定的,我们不光会越过越好,还会一直孝顺爸爸妈妈呢。”   苏蔓洗澡后回房,整理了下原主的经济情况,原主薪酬不低,一个月六百块,演出还有额外的补助,最高能达到一千五一个月,现在松市的平均工资是四百块左右,她的收入水平远远高于平均值,要知道如今市区房价也不过一千五至两千,九八年以后福利分房成为历史,住房货币化,房价这才开始猛涨。   存折、钱包、抽屉,一路看下来竟然只有三百五十块六毛,各种化妆品、香水、名牌衣服、鞋子倒是收拾出不少来。   这个情形完全不出乎她的意料,毕竟原主立志嫁有钱人,坚信有漂亮的脸蛋就能过上美好的生活,自然不存在存钱的心思,但现在换了芯就不一样了,她太知道容颜易老,青春飞逝,不管是化妆品还是名牌衣物都只是虚荣而已,不如固定资产来的实在。   再说她现在要攻略的对象是韩铮,一位爱国敬业的检察官,太物质了会让对方反感的。   苏蔓将东西收好,距离下次发工资还有十二天,得省吃俭用才行,看来不管什么年代都有“月光族”。   “叮咚”一声系统上线,“你今天见到任务目标了,有何感想?”   苏蔓看着黑夜中随风摇曳的纱帘道,“感想就是长的确实不错,也很有气势,让我有种‘路漫漫其其修远兮’的痛苦。”   系统毕竟是有文学素养的系统,尽管无法产生共情,但并不影响它理解苏蔓的意思。   “目前来看完成攻略任务确实不容易,你有什么计划?”   苏蔓想了想,凭这毫无交集的生活状态,万种风情也没处使,要是穿成检察院文员或者律师之类还好些。   “直接出击,把自己当成疯狂追星的脑残粉,让他习惯见到我,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习惯后是很容易产生感情的。”   系统如果能流汗的话此时一定满头大汗,本以为上个任务的“英雄救美”已经是底线了,没想到她在这个任务里刷新下限,直接选择了“死缠烂打”的剧本。   “我以为你会走报考公职人员,进检察院工作的立志路线。”   苏蔓微笑,“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向来不走寻常路。”   系统就是系统啊,根本不懂男人,如果它说的那条路那么容易走,检察院里各类美女不少,为什么没人能拿下那朵高岭之花呢?显然“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一招在他身上压根不适用。   对付这种万年冰山男,就得出其不意让他印象深刻才行。   以上是她休假时恶补大量言情小说得出的结论,至于实践结果如何只有时间才能给出解答。   第二天舞蹈团的任务还是排练舞蹈,苏蔓完成度已经很高了,一直以来总认为自己表现更加优异的张雅倩越发压抑,“既生瑜何生亮”,为什么有了她张雅倩还要有苏蔓的存在呢?   这种情绪在午休前看到老师特意找苏蔓谈话而彻底爆发,虽然离的远她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但老师眼中的宠溺和喜爱是骗不了人的,而苏蔓抚着头发灿笑的模样在她眼里就是一种无声的回应和诱惑。   殊不知苏蔓只是正常沟通,感谢了易笙几句,因为他夸苏蔓的表现力很好。   怪只怪苏蔓长的足够好看,浓颜长相即使不化妆也透着一丝艳丽,举手投足不自觉地散发着迷人风情。   吃过午饭后朱莉跟苏蔓说,“今天晚上有局你去吗?据说不少有钱公子哥会来。”   苏蔓摇头,“不去了,我回家有事呢。”   “你真的不去?好多人想认识你呢。”   “嗯,我说了以后都不会去的,有这个时间不如再考个文凭。”   “啊!你不是已经毕业了嘛,那么吃苦干什么,文凭再高还不是要嫁人?”   “提升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趁着年轻多学点,反正技多不压身。”   朱莉实在不理解,感觉好友突然间变化太大,想到好友家经济情况一般,关心地问,“你不是家里出事了吧?有事可不能瞒我,咱们这么好的关系,能帮的我一定帮。”   苏蔓听的出朱莉的话很真诚,没想到原主交的朋友也不完全都是塑胶姐妹,感动的抱了抱朱莉说,“没事,就是喜欢上了一个特别优秀的男人,他太好了,我有种自惭形秽配不上他的感觉,所以才想再读点书的。”   朱莉张大了嘴巴,“不是吧,你都这么好看了还配不上,对方是有多好,不对,他到底是谁啊,我们每天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你身边有这样的男人?”   “就是前两天遇见的,一见钟情,目前我还在暗恋中,等有结果了再带给你看。”   朱莉脑海里有两个小人打架,一方面觉得苏蔓就是这样任性的性格,另一方面又怕她被人骗了,万一遇人不淑又陷的深怎么办啊。   只能劝道,“那你可得睁大眼睛看清了,现在这个社会骗子可多了。”   “放心吧,我又不傻,不会被人骗的。”   迎上的是朱莉不赞同的眼神,显然在她看来好友并不属于智慧挂。   晚上舞蹈团下班后苏蔓留下来加练半小时,从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碰见老师易笙。   他笑着说,“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要不我请客?”   易笙很大方,演员们经常起哄让他请客,所以一起吃饭是常事,不过今天苏蔓没答应。   “不了,我家里有事呢,老师,那我先走了。”   说完她笑着挥手,长发飘飘的离开了,易笙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才转头,刚走两步就看见了前方拿着毛巾从舞蹈房出来的张雅倩,他惊讶的过后坦然一笑,只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张雅倩咬着唇将毛巾揉成一团,她早就发现了规律,易笙每次请客跟大家吃饭都是苏蔓在的时候,有几次苏蔓没跟着舞蹈团表演,大家哄闹着请客他没答应,只说下次再请,到了下次就有了苏蔓,他自然千百个愿意。   而且每次吃饭都会点苏蔓喜欢吃的,糖醋小排、糖醋鱼、糯米藕这些,还说女孩子爱吃甜的好,他一个以前不吃甜的人也跟着一块吃。   张雅倩哼笑了一声,心想有什么用呢,苏蔓那样的女人根本没有心,这么长时间就是颗石头都能捂热,她却故意装傻,摆明了不想选择易笙。   舞蹈团里谁不知道苏蔓,穷怕了,这辈子就想靠结婚重新投胎呢。   张雅倩跟易笙心里分别在想什么苏蔓无心去管,此时的她已经登上了21路公交车往检察院方向去了。   今天到站下车时才七点,比昨天早了半小时。   她不知道韩铮在不在,也懒得浪费积分问系统,就站在检察院大门口的石狮子旁往里看。   七八分钟后,门卫大爷看她还不走,挺漂亮一小姑娘,肯定不能是惹事的,说不定遇上什么难事了。   大爷脑补了一出小姑娘被骗后求助的故事从门房走了出来,亲切的寒暄道,“小姑娘,我看你站了半天了,是碰上什么事了吗,你跟大爷说,大爷帮你想办法。”   苏蔓好歹是做过几年任务的,对人的恶意善意把握的很准,大爷一看就是个热心人,她心想有人帮忙是好事啊,要是大爷乐意提供消息,比万恶的系统还靠谱呢。   她当即扬起一脸羞涩的笑意说,“大爷,我是来找韩铮韩处长的,请问他下班了没有?”   韩铮是检察院名人,大爷一听小姑娘找他的,脸上没焦急反而透着爱慕的羞意哪能不明白,毕竟大爷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   “韩处长啊,我还真没瞧见他下班,不过你跟韩处长什么关系?是找他办案子的?”   大爷也有颗八卦之魂,迂回着探听消息,两个各有小心思的人就在石狮子旁聊开了。   “不是,我就是挺仰慕韩处长的,可他太严肃了,每次见到他都不敢跟他说话,就这么放弃了不甘心,就想远远看他一眼。”   她说的寒暄,故意让大爷误会,结果不负她所望,大爷认定苏蔓追求韩处长未果,但对韩处长爱意不减,等着韩处长下班就想偷偷见他一眼。   “你这小姑娘还挺痴情,可见找了也没辙,两个人在一块得相互喜欢才行。”   苏蔓一脸愁绪的点头,“我知道,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知道他一天不交女朋友我就不会放弃的。”   说完她又摆脱道,“大爷,你可千万别跟韩处长提到我,我怕他心里不高兴就更不喜欢我了。”   大爷满口答应,“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多嘴的,其实院里的人都很关心韩处长的个人问题,我看你不错,真能成我也为韩处长高兴。”   小姑娘漂亮又有礼貌,眼神清澈,大爷在检察院看门这么多年,见过的各类罪犯不少,太知道心思不正的人是什么样了。   “那大爷,韩处长一般什么时候下班啊,听说他工作可认真了,每天都加班的。”   “那可不一定,有时候早有时候晚,要是碰上大案子一整夜留下的时候也有,你在这有的等呢。”   大爷热情的邀苏蔓去门房里坐,苏蔓也就从善如流的应了,有人经过门口看见了随口问,大爷推说苏蔓是他侄女。   这是苏蔓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父母亲人和朱莉外,对她最信任最有善意的人,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果然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她就这样等到了八点一刻,天早就黑了,昏黄的路灯下穿着制服的韩铮从长长的阶梯走下,脚步坚定,目光沉静,透着股矜贵疏朗的气质。   大爷看他过来一边跟屋里的苏蔓偷偷挥手一边跟韩铮寒暄。   “韩处长下班了,今天挺晚啊,还没吃饭吧?”   韩铮点头微笑,“林叔辛苦了。”   林叔呵呵笑着回,“不辛苦,不比你们为国家工作的,混日子罢了。”   韩铮离开后,躲在门边的苏蔓出来,学着韩铮喊了声林叔,“林叔,我已经等到他了,今天就走了,改天再来谢谢您。”   大爷刚“哎”了一声,苏蔓已经跑远了,去的正是韩处长离开的方向。   “嗨,现在的小年轻啊,谈个恋爱也有这么多花头。”   跟他们年轻时候不一样喽。   苏蔓这次没把韩铮跟丢,走了二十多分钟来到松江大学教职工小区,他跟父母就住在这里。   小区看管严格,自然不会随意让人进入,但今天收获不少并不失望,笑了笑就转身离开,她不知道的是,等她走向路的另一侧,原本消失在路口的韩铮出现了。   他早就察觉到有人一直着,确定对方无害后才放弃了绕道的打算直接回家,看着苏蔓的背影微蹙起眉,不记得曾经见过她。   他过目不忘,只要见过一次就会印在脑里,这是他作为检察官的职业素养。   苏蔓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边走边看有没有其他公交能到家附近的。   这一片都属于松江大学校区,路边的电线杆上贴着各式广告纸,苏蔓在数不清错乱的广告中发现了一张函授招生通知,正是松江大学面向社会招生,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三十四章   苏蔓早就计划进修学位了, 原本想等放假再找培训学校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碰见一个,还是松大的, 简直为她量身定制。   可惜这个时间招生办公室的人早就下班回家了,苏蔓决定明天再来咨询报名事宜。   今天苏蔓到家的更晚, 下了公交后在小区门口就碰见蹲在花坛旁的苏海祥。   “哥,你怎么跑这了?不是为了等我吧?”   “妈不放心你,让我出来看看。”   兄妹两一起往家走,任丽琴又给她留了好吃的, 糖醋小排、西湖羹、炒青菜,苏蔓吃的很满足,顺便庆幸了一下原主才二十岁,每天的运动量也够, 否则这么吃很容易发胖的。   第二天苏蔓没加练,赶着下班点离开去了松江大学函授招生办公室, 负责招生的是一位年近四十穿戴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   “你好,我想咨询一下贵校的函授课程?”   对方在看报, 听到声音后漫不经心的抬头, 视线落在苏蔓脸上时稍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 递了几张纸给她。   “都在文件上写着,你自己看看。”   苏蔓接过后一目十行的看过,文件内强调学历的认可度,是受国家和市场承认的,上课时间安排在晚上或双休日,不占用上班时间,专业丰富可按需选择。   “名额有限, 要报名得赶快,还有三天就截止了。”   苏蔓点头问,“这些专业都有名额吗?”   中年女人略带高冷的回,“那肯定不是,抢手的专业早就报完了,像什么会计、贸易、英语啊早就满了。”   松市是国际大都市,改革开放后与国际业务往来剧增,且这些年出国赚外汇是非常时髦且惹人羡慕的事,外语的重要性节节升高。   不过苏蔓感兴趣的恰好不是这些专业,“请问历史还有名额吗,我想报这个。”   韩铮的母亲是松江大学历史系教授,为了以后的“婆媳”关系考虑,有共同话题显然有助于彼此关系和谐,何况她在现实世界学的是考古,跟历史同根同源,毫无压力,随便搬几个论文出来都能轻松拿到本科文凭。   “有,你在这个表格上签字,另外学费三百,一起交了吧。”   苏蔓拿出钱包付了,她怕学费钱不够交还跟任丽琴拿了两百。   对方收了钱开了收据,苏蔓就拿着收据和招生手册离开了,上面有学校电话、开课时间等。   办完这些已经六点多了,她不急着离开,绕着学校围墙慢悠悠的走到教职工小区外,想了想还是决定等韩铮。   小区外有很多门面房小商店,苏蔓走进了一家蛋糕房,靠近橱窗的位置有卡座,点了一杯果汁边喝边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直到七点五十都没看到他的人影,蛋糕房的服务员已经问过几次她有没有其他需要。   苏蔓看时间差不多准备离开,在站台等公交的时候看到韩铮从另一条街过了马路往小区门口走去,同样的制服,同样的文件包,连表情和走路的姿势都一样。   苏蔓就这样隔着马路看他,欣赏着他英俊的侧脸,感慨着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完美到长在她审美上的男人,没等她花痴够,韩铮突然看过来,如鹰般锐利的扫向苏蔓,她吓的怔住了,直到几秒后公交停在站台,乘客从车上下来,那股被盯着的感觉才消散开。   受了“惊吓”的苏蔓回到家情绪不佳,连晚饭都吃少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喝了一大杯果汁的关系。   “今天开水果店的王婶要给你哥做媒,我问姑娘什么情况,她说是外省人,从老家来松市做工,人老实也勤快,二十二岁,长的还成,我一听这条件吧不大满意,你说我们家虽然条件一般,但你哥长的还行吧,也没有恶习,又有本地户口,不至于找个外省的吧?”   苏蔓回忆了一下小说里的情节,苏海祥的妻子叫什么芳的,是纺织厂女工,至于是本地人还是外省人还真没提,不过苏海祥结婚晚,现在说的这个大概率不是小说里的官配。   “妈,你不喜欢就拒绝呗,我哥现在就吃亏在工作上,要是有份好工作,找女朋友分分钟的事。”   任丽琴可没这么乐观,“他就是太木讷,嘴巴不会哄女孩子高兴,你看街上那些二流子今天一个女朋友明天一个女朋友,换的不要太勤,他们有什么好的,还没你哥踏实呢。”   苏蔓笑着说,“妈,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小姑娘流行的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老实人不吃香。”   任丽琴不赞同的摇头,“那可不行,坏男人有什么好,降不住吃亏的都是自己。”   说完她又紧张的跟女儿交代道,“你可不能这样,要找就找稳重踏实的。”   要是以前的苏蔓这种话肯定是左耳进右耳出,现在的苏蔓则深以为然。   因为那一眼,苏蔓有几天没去蹲韩铮,中间还去外地表演了一次,十五号发工资,苏蔓拿了一千二百多,比往常少些,朱莉拿了一千出头,领舞的补助比普通演员高。   “太好了,终于等到发工资了,我看上了一条裙子可好看了,蔓蔓,今天下班了一起去逛街吧,我请你吃饭。”   物以类聚,朱莉跟以前的苏蔓一样,是个月光族,每个月等不到发工资口袋就空了。   苏蔓不大想去,但耐不住朱莉不停的恳求,还用绝交“威胁”她,苏蔓只能同意。   她们去的是人民广场附近的新世界城,今年刚开业,衣食住行应有尽有,到达商场后,朱莉直奔专卖店。   “就是这件,幸好还有我的号,你不知道我多担心被人买走。”   烟灰色雪纺长裙,内搭黑色长T,朱莉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件衣服即使放在几十年后也不过时,且实用性高,可以根据季节更换搭配,当然价格也很美丽,人民币四百六十三元。   “蔓蔓你这个月不买衣服吗?”   “我衣服挺多的,买多了也穿不了。”   “那你有什么想买的,我陪你逛?”   “不用,我家里什么都不缺。”   朱莉简直不敢相信,“蔓蔓,你以前不是最喜欢买化妆品吗,听说DIOR新出了一个色号,特别衬肤色。”   “我上次在家数过,光口红就二十多支。”   她就一张嘴,哪怕一天补五次妆也够用十年的,前提是不过期。   “行吧,那我请你吃饭,吃完了咱们再逛。”   “别了,你今天已经大出血,还是换我请你吧。”   朱莉受宠若惊,“真的假的?你对我也太好了吧。”   苏蔓自己这么节约却舍得花钱请自己吃饭,这样的友情怎么能不让朱莉感动呢?   虽然苏蔓说她有喜欢的人,但朱莉看她从不知人间疾苦想买就买的小公主,变成如今这样什么东西都不敢买的样子,就料定苏蔓喜欢的人条件很一般。   她在心里想,“蔓蔓肯定是被人骗了,我得给她介绍优质的男朋友才行,上次在钱柜遇见的周先生不错,下次见面我就把蔓蔓介绍给他。”   韩铮近期遇到了一个案子非常棘手,每天都在检察院待到十点十一点才离开,这天案子终于有了头绪,整理好卷宗后下班,经过门房时跟正在值班的林叔招呼。   林叔笑道,“韩处长最近下班挺晚,难怪那小姑娘没过来,肯定是知道你忙。”   韩铮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小姑娘?”   林叔呵呵笑着回,“是啊,就是那个长头发大眼睛,长的挺标志的,前几天过来等你下班,我还跟她聊了几句。”   韩铮脑中浮现出了一张明艳的脸,红唇微启,受惊般睁大眼睛看着他,有胆子跟着他却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他心里觉得有趣,不动声色的继续问,“哦,是吗,我还不知道她来检察院了,她是怎么说的?”   林叔哪知道韩铮纯粹为了套话,每天看大门也是很枯燥的,就爱跟人聊聊天,何况问话的是高冷沉默的韩处长呢。   “这姑娘挺有意思,说她喜欢你不敢跟你说话,就来这等你下班,还不让我告诉你她来过。”   韩铮微笑着点头,“好,她以后要是还来你也别跟她说我已经知道了。”   林叔嘿嘿笑道,“那是,我还怕小姑娘埋怨我说话不算数呢。”   此时刚到家正在洗澡的苏蔓不知道自己“暴露”的事实,还在盘算着怎么不动声色接近目标,真怕目标没攻略下来自己先心态崩塌。   上次那一眼让她连续做了两天的噩梦,梦到自己成了犯罪嫌疑人双手铐住被他审问。   审讯室的白炽灯打在她身上,周围一切漆黑,她的眼里只有他。   他面容沉静,眼神如刀般锐利,带着谴责和不赞同的情绪说,“你让我很失望,告诉我你知道错了没有。”   她在梦里流下忏悔的眼泪,觉得自己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想到这里,苏蔓叹了口气问系统,“现在换目标来得及吗?”   系统“叮咚”上线,给了她一个无情的答案,“抱歉,目标任务一旦选定无法更改。”   苏蔓顿觉身无可恋。   系统本想告诉她任务进程已经展开,完成度为3/100,但苏蔓已经闭上眼泡在浴缸里,所谓非礼勿视,即便是没有性别特征,只是一堆程序与数据的系统也会自觉遵守人类规则。   隔天苏蔓下班时经过一片商铺,听到一个老板娘跟穿着保洁服饰的年轻人吵架。   “我付了钱的,一百块一次,不是让你们过来擦玻璃,这标牌这么脏没看见吗,凭什么不擦!”   年轻人不耐烦的收拾工具反驳道,“大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整个行业都是这样,我们的报价里不包含标牌,你要擦可以,加钱啊。”   老板娘怒了要动手,年轻人提着工具躲开。   “你有本事别躲,我把话放下,你要是不擦今天我就不付钱。”   年轻人无奈道,“大姐,你要这样我也没办法,只能报警处理了,好歹我也辛辛苦苦给你擦了两小时,你说不给就不给,有两个钱了不起啊,不想给钱你就自己擦喽。”   本来只是路上随意听到的话,但两人争吵中透露的信息却突然给了苏蔓灵感。   作为具有见证国家经济往后几十年发展的思维,知道服务行业的发展前景非常可观,甚至一度供不应求,例如家政、优质保姆、保洁等,既然市场存在漏洞,何不利用这个漏洞创业?   如果说松市所有的保洁公司不提供打包清洗标牌的服务,那如果开一家专门清洗标牌的保洁公司呢?除了注册资金,成本少的可怜,只要租一间小小的门面房,哪怕偏僻些也没关系。   哥哥苏海祥是个不怕吃苦的年轻人,因为没有学历、性格不够活泛而只能干体力活,如果能够自主创业,那无疑会更有前途。   苏蔓到家后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家人提了,苏海祥挺迟疑,怕自己做不好,任丽琴跟苏文志倒没有一口否定,而是对可行性进行了认真思考。 第三十五章   “这, 能成吗?”   任丽琴自然是期望儿子上进的,但跟苏文志缺乏自信一样,她也有些许的迟疑, 借着问苏蔓给自己打个强心针。   “妈,成不成得试了才知道,反正最差不过重新找份工作,我们也不损失什么。”   任丽琴一想也是,就把目光投向丈夫,看他怎么说。   平常家里的小事都由她说了算, 但在大事上,她还是很愿意接纳丈夫意见的。   苏文志拍板道, “行, 那就试试, 明天海祥请假,跟我一块去工商局咨询一下开这样的工资该准备什么材料。”   一个搬运工突然进化到要开公司了,苏海祥蓦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既紧张又有些小期待,回房睡觉的时候走路都成了顺拐。   第二天苏蔓着急知道咨询情况, 下班就回家了, 到家发现一家子心情都不错。   “妈,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是不是哥的事有眉目了?”   “你爸去问了,说能成, 只要有什么经营场所就可以办。”   注册资本只需要五百块,父子两从工商局回来的路上已经开始看门面房了,不过一时间还没找着合适的, 任丽琴的意思是就在家附近找一间,这边的房租不贵,离家近她还能帮着照应。   纺织厂属于国营企业,早些年是很吃香的工作,不过是如今受市场经济冲击效益越来越差,但任丽琴已经退休了,每个月能拿三百块的退休金,她才五十多,身体也好,完全可以继续发挥余热,等儿子女儿结婚生孩子了她再帮着照顾,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苏蔓放心下来,吃晚饭的时候,苏海祥已经迫不及待的跟她聊起了公司名称的事,自从昨天苏蔓给他出了开公司的主意开始,这个妹妹在他心里的形象就成了家里最高大的存在。   当然,妹妹从小就比他机灵,现在更灵了。   “就叫海祥保洁公司吧,这样显得亲切。”   苏海祥点头,“那价格怎么定,高了不合适低了不上算”   “一块招牌收二十怎么样?每个月能接到五十单房租和人工就够了。”   幸好这次苏海祥没问接不到五十单怎么办,显然他也是下决心要做出一番事业的。   临近月底,函授课即将开始,苏蔓已经近十天没去找韩铮,这天下班后鬼使神差的又登上了21路公交。   慢悠悠的走到检察院门口,林叔看见了笑着冲她挥手。   “好些天没见你了,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没有啊,前阵子工作挺忙的。”   “韩处长也忙,刚查了个大案,等案子结了肯定要受表扬的。”   苏蔓笑着附和,“是吗,那太好了。”   跟林叔说话的功夫,苏蔓是背对大门站的,自然看不见穿着制服跟一行同事从检察院出来的画面。   韩铮远远就见到大门口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姑娘,腰身极窄,及膝的裙摆下小腿莹白纤细,白色的高跟凉鞋让她的背影越发亭亭。   监察处的小孟先发了声,“哎,快看,门口有个美女,以我阅人无数的经验,绝对是天仙级别。”   这话小孟自然不敢跟韩铮说,而是同事顾越铭,上次的案子办的好,为了犒劳大家,院长批了一笔奖金,韩铮这个大功臣拿的最多,出一部分请处里的同志吃饭。   “那不一定,我问你,要是背面好看正面是如花你要不要?”   这两年香江电影在内地非常受欢迎,《唐伯虎点秋香》更是所有年轻人必看的经典,好多台词都能倒背如流的那中。   顾越铭灵魂般的拷问让小孟陷入了哲学的思考,韩铮走在前面,对身后的话置若罔闻,但如果了解他的人会发现,此时他周身气场异常低迷。   六十多级台阶走起来很快,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门口,林叔看到几人怔了怔,越过苏蔓挡在了她身前,“韩处长下班了?呦,今天你们处的人挺整齐啊。”   苏蔓硬生生克制住了转身的冲动,就差捂着脸赶紧逃了,内心起到林叔千万别提到她,等韩铮离开就万事大吉。   但上帝显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韩铮竟然停下了脚步回了句,“今天处里聚餐。”   声音低沉清越,说不出的好听。   苏蔓忍不住回头,恰好撞进了他的眼里,深邃不见底般,不过一瞬的功夫,韩铮已经离开了,仿佛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苏蔓拍着心口呼了口气,安慰自己应该没被他认出来,倒是走在韩铮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回头看着她不知道说些什么,仿佛很兴奋的样子。   小孟说的是,“越铭你看见了吗,我说的不错吧,天仙不过如此,就你心思龌龊,非说人家是如花。”   顾越铭“呵”了声,“我就随口说了句就成龌龊了,说的好像人家好看你就能追上一样。”   小孟不服气的回,“哎,那可不一定,我条件也不差,知道小区里多少阿姨给我介绍对象吗。”   小孟跟顾越铭年纪相仿,二十六七,毕业后就分到了检察院工作,捧着不愁前途的铁饭碗,而韩铮呢,只比他们大两岁,但不论是气质还是职位都不是一个档次,是检察院最年轻的副处长。   吃饭的时候小孟就发现自己被针对了,不仅莫名其妙的喝了不少酒,醉的不省人事,第二天还被韩副处长派到乡镇做普法工作,顶着烈日早出晚归还得不停的说话,怎么也比不上坐办公室舒服啊,哪怕工作忙些起码能看到自己忙了什么,而不是暴晒成包公脸。   他私下问顾越铭,“你帮我想想,我是不是哪里得罪过咱们韩处长?”   顾越铭爱莫能助的摇头,“韩处的想法我可猜不着,我觉得他比秦处还让人难懂。”   秦楚是正处,四十多岁,办案子很认真,各类律法条例倒背如流,私下是个很温和的中年人,好为人师,没事能拉着人唠两小时的那中,跟韩处简直是赤道两级,一个被热死一个被冻死。   时间很快进了九月,苏蔓开始了她的学习生涯,一周五节课,一三五六日每晚一节,时间是七点至八点一刻。   班里女生居多,这中非热门课程,大家过来其实就是为了混文凭的,毕竟了解那么多历史知识又能怎么样,商鞅变法三公九卿能帮着找工作、加工资吗?   在一众女同学中,苏蔓是非常惹眼的存在,甚至没人愿意跟她同桌,直到上课前才有一个差点迟到的女生匆忙进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小姑娘喘着气把包放进抽屉,转过头跟苏蔓打招呼。   “你好,我叫吴婷婷。”   自我介绍结束,她又耿直的加了句,“你好漂亮啊。”   苏蔓笑着回,“你好,我叫苏蔓,你也很可爱。”   这不纯粹出于礼貌,而是吴婷婷确实属于可爱挂,圆脸大眼睛,头发不知道是烫过还是自来卷,特别衬她的气质。   两人相视一笑,友情就这样诞生了。   历史课的老师是一位中年人,名叫范湘平,是松江大学的讲师,比教授低一级,没见到韩铮的母亲陈淑玉苏蔓有些失望,不过也能理解,让教授来上函授课确实大材小用。   “历史呢是一门非常有用的学科,具体表现在哪里,就是‘借鉴历史,资治育人,服务现实,创造明天’。因为历史中的事物发展都是有一定规律的,只要研究出其中的规律,挖掘和思考其中的道理,对我们的生活能够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   不少学生听着听着就没了耐心,还有睡着的,范老师站在讲台上不疾不徐的按着课件讲课,欣慰于有几位学生听的非常认真,其中就有苏蔓和吴婷婷,范湘平记下这几个学生的名字。   下课前她提问了两个问题,喊了苏蔓和另一位女生,苏蔓的回答条理清晰内容完整,范老师非常欣慰。   “好,今天的课就到这里结束了,希望大家回去多多复习,咱们下节课是周五,有疑问的可以记下来我统一解答。”   周三上的是其他课,虽然选了历史专业,但想拿到学位也不是一门课就万事大吉的。   苏蔓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吴婷婷笑着喊她道,“苏蔓,你是直接回家吗?要不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再走吧,我请客。”   吴婷婷也是本地的,住的离苏蔓家不远,上课前吴婷婷就约了苏蔓一起回去。   苏蔓很少拒绝别人的善意,何况她也有私心,既然都到这了,怎么能错过偶遇任务目标的机会,按照之前韩铮的下班时间,这个点能碰到他的概率有百分之五十。   于是她回道,“好啊,我知道北门有几家餐馆不错,我们可以去试试,站台也在那条路上,吃完了可以坐车回家。”   吴婷婷没意见,只奇怪的问,“你对这里很熟吗?我就报名的时候来过一次。”   苏蔓摇头,“也不是很熟,不过我方向感很好,只要去过的地方都不会忘。”   吴婷婷羡慕道,“真的?太厉害了,我就不行,经常迷路的。”   两人从西门走到北门,选了一家人最多的胖子面馆,苏蔓点了小份的鸡蛋面,吴婷婷点了大份的排骨面,挑的是门口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见对面的小区门。   面条上来的时候,两人的面碗形成了鲜明对比,吴婷婷再次露出羡艳的神情,“你这么瘦还吃这么少,长的又好看,跟你一比我成猪了。”   苏蔓莞尔一笑,“干什么比啊,我觉得你挺好的,多可爱,满脸的胶原蛋白,再过十年二十年都不显老。而且你也不胖,属于正常身材。”   吴婷婷本就是随意说的,真让她忌口不吃那是万万办不到的,听了苏蔓的安慰深以为是,就是有些听不懂,问,“胶原蛋白是什么?”   苏蔓通俗易懂的解释了两句,吴婷婷勉强算明白了。   苏蔓的面条是小份的量并不多,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了,吴婷婷略慢些,苏蔓吃完后撑着下巴漫无目的地看向门外。   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昭示着众人生活的忙碌,不过是彼此生命的过客。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出现,正是刚下班回来的韩铮。   可能是刚吃完饭,苏蔓的大脑处于缺氧中,就这么出神的看着,甚至忘了隐藏,直到韩铮的视线从路对面准确无误落在她脸上时,她才想起自己该避开的,不确定上次在检察院门口的碰面他是不是记得自己。   韩铮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他对她可谓印象深刻,从发现她一路跟着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却连她的名字都是空白。   中间她消失了十来天,本以为她已经厌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没想到她再次频繁出现。   她是谁,她的目的是什么,她的所谓喜欢是否真实,韩铮有了想要了解她的想法。   海祥清洁公司按部就班顺利开业,法人苏海祥,青结工苏海祥,接待任丽琴,代账会计苏文志,兼职文员苏蔓。   开业前两天一单生意都没接到,任丽琴跟苏海祥急的不得了,苏蔓让他们淡定,又去印了五百份宣传单,还帮苏海祥定制了名片,终于在第三天接单了一单,清洗招牌二十块。   苏海祥骑着三轮车出发,车上放着梯子、水桶、抹布等,擦的特别细致,还顺手给顾客把玻璃门擦干净,对方很满意,付钱的时候多付了五块。   苏海祥推辞道,“这我不能收,说好二十就二十。”   对方显然很少遇见这样实诚的,“你这小伙子够意思,不怕苦也不怕吃亏,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年轻人,你们公司还有什么业务,要是把整个店面包给你们清洗多少钱?”   苏海祥高兴回,“一百块,我一定会认真做的。”   对方点头,给了张名片苏海祥,“这个月就算了,下个月的十号你过来,整个店面都得擦,你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   就这样,苏海祥的第一笔生意就得了个满堂红,第四天第五天公司运营很快就上了正轨。 第三十六章   自从苏海祥开了公司后, 家里每天都喜气洋洋,任丽琴在家属院里,连走路时的背都比以往挺的直, 苏海祥也更加自信, 不再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柴。   “最近啊, 给你哥介绍对象的可多了, 有营业员、小学老师、公司职员,不像以前, 一个外地打工妹就想把你哥打发了。”   “妈, 人家外地来松市打工的姑娘不容易的,你可别对人家有什么想法。”   苏蔓知道她妈其实没有那种瞧不起的意思, 只是出于对子女的关切, 希望自家孩子能找个称心的对象而已。   “嗨, 我就是跟你说, 在别人面前可不这样。”   “那你答应了吗,想给哥找个什么样的?”   苏蔓还真不知道苏海祥的工作轨迹发生改变后, 还会不会跟小说中的老婆在一起, 搬运工跟纺织工相配,现在他已经开公司了,虽然刚刚起步,可不管是社会地位还是思维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任丽琴叹气道,“我想有什么用,这事还不是看你哥?他说最近接的单子多,没空考虑个人问题,等生意再进一步了考虑。”   马上就要国庆了,各商铺店面也想以最崭新的姿态迎接节日的到来,像松市这样的一线城市, 还会迎来许多外地游客,营业额少说能翻三倍。   苏蔓没想到苏海祥竟然这么有志气,其实这样是对的,男人只要在事业上有成就,感情上也会水到渠成,吸引到更加优秀的对象。   韩铮连着几天下班都遇见了苏蔓,有时候她在吃饭,有时候跟朋友一起走在路上,从她怀里抱着的书本判断她是松江大学函授课的学员,顺着这条线查到了苏蔓的个人信息。   知道她是舞蹈团演员,二十岁,中专毕业,函授课上的极认真,连她上课的时间表都有了。   苏蔓感觉最近偶遇韩铮的机会越来越多,两人还迎面走过几次,已经一个多月了,任务还是毫无起色,这样她有些着急。   她跟系统说,“你说我要是直接拦住他表白怎么样?再这样下去恐怕等到他结婚生孩子我都没机会。”   系统“叮咚”一声,用那平仄的语调说出来一个差点让苏蔓晕倒在浴缸里的消息,“不用担心,任务目标已经对你留下深刻印象,当前任务进度为7/100。”   “你是说他早就认出我来了?”   “从你第一天尾随他开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像傻子一样在他面前表演。”   还是拙劣到流泪的那种。   “抱歉,任务进行的很顺利,我以为没有必要提醒。”   苏蔓将毛巾盖在脸上,只想一个人泡在浴缸里静一静。   难怪最近总遇见他,眼神也不像看陌生人的那种,她自诩聪明,却早就成了对方的“猎物”。   任务已经推动了百分之七,那是不是说明韩铮并不讨厌她?自己何不干脆将错就错?   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来没见他与任何异性有接触,这对一个二十九岁的男人而言是不同寻常的,以他的条件,示好的异性绝不会少,所以他喜欢另类的感情,比如自己这样偷偷跟踪、默默关注的那种?   苏蔓再一次做噩梦了,梦里她偷偷跟在他身后,突然一个转角看不到他的人影,周围一片漆黑,她又惊又怕,正在她闭着眼捂着耳拼命往前跑时,被一个人从身后抱住,她尖叫一声挣扎着,听到了他低沉性感的声音,“别怕,是我。”   她睁开眼回头,果然是那张英俊的过分的脸,她劫后余生的投进他怀里,捶着他的胸口埋怨道,“你太讨厌了,明明知道我跟着还玩消失,是不是故意吓唬我。”   他摸着她的后脑,动作很温柔。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害怕,以后你不用跟着我……”   她听到这里瞬间僵住,全身血液凝固了一般,心想完了,他果然开始秋后算账,自己的任务注定完不成了。   接着她又听到他说,“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我的身边。”   说着,他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   她惊讶的仰头,在他黑曜般的注视和渐渐低下的头中闭上眼,等着吻落在自己唇畔上,跟着就从梦中惊醒。   苏蔓在黑暗中捂脸,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做这么羞耻的梦了,果然是单身的太久渴望爱情。   醒后苏蔓就失眠了,她想了很多,最后觉得自己还是要鼓起勇气主动出击,所以这天晚上下课后,苏蔓跟吴婷婷说有事,没跟她一块吃饭,背着包堵韩铮去了。   八点二十五,韩铮出现在了路口,自从知道韩铮已经认出她后,她联想了下最近韩铮的下班时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不会是就着自己的时间下班的吧?   韩铮过了马路就看到了那个低着头靠在院墙边的姑娘,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原本是城市里随处可见的一角,却因为多了个人而成了一副灵动的图画。   她抬眼见到自己后眼里发出了灼亮的光,立刻站的笔直,像调皮的学生见到教导主任的感觉。   韩铮一步步走近,像踏在她心尖上,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喊了声,“韩铮。”   韩铮停下脚步,目光沉静,苏蔓跟他对视,“我喜欢你,你能当我男朋友吗?”   说出这句之前苏蔓已经想好,就算他拒绝也不会放弃,既然他都已经知道了,还要脸面干嘛呢。   所以当韩铮寒冰消融般轻笑着问,“你确定要我做你的男朋友,我可不是那种围着你转的小男生。”   韩铮既然查了苏蔓的资料,自然也顺便查了苏蔓的交友状况,毕业后她虽然没有正式谈过恋爱,但追求她的异性不少,送花、看电影、吃饭、K歌、泡吧都是常规操作,他也好奇苏蔓为什么突然对自己感兴趣。   这个回答在苏蔓意料之外,她惊讶的“啊”了一声,表情困惑,懵懵的问,“所以,你这是答应的意思?”   韩铮没有正面回答,眼神中蕴着苏蔓看不透的深意,他说,“决定权在你,我确实需要一个女朋友,但我对感情的要求很高,需要对方绝对的信任和忠诚,当然,在此之前我自己一定会做到。”   苏蔓听后觉得没问题,毕竟她的任务是跟对方结婚,按照规则,就算对方出轨她都不能报复回去,只能死别不能生离,这都不算忠诚什么才算。   “好啊,我对感情肯定百分百忠诚,信任也没问题,只要我们在一起,我肯定完全信任你。”   韩铮定定的看了她几秒,最后点头道,“好,既然你答应了,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恋爱关系,我会认真履行男朋友的责任。”   苏蔓简直不敢相信一切竟然如此顺利,她问系统,“这么好追的吗?早知道我也用不着浪费时间了。”   第一次见面直接冲上去表白不就行了吗?快的话两个月的时间连孩子都怀上了。   系统“叮咚”一声回复,“不用想太多,你的任务是结婚,万里长征才跨出了第一步,继续努力吧。”   但凡聪明一点就能听出系统话里蕴藏的深意,可惜此时的苏蔓完全沉浸在追到目标人物的欣喜中,没能Get到系统的点。   莫名其妙的确立恋爱关系后,韩铮也迅速摆正了男友的位置,笑着问苏蔓,“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先陪你吃饭。”   苏蔓本来打算回家吃,但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点头应下,“好,就在附近吃吧,有一家面馆不错,不知道你吃过没有。”   韩铮摇头,“没有,今天可以试试。”   “你不会从来不在外面吃饭吧?”   “也不是,我中午吃食堂,有需要的时候也会在外面吃。”   那就是工作需要和饭局,反正苏蔓每次见他都是回家。   两人来到胖子面馆,苏蔓要了小份的三鲜面,韩铮要了一份牛肉面。   面馆老板认识韩铮,叫他“韩处长”,还不肯收他的钱,最后在韩铮的坚持下收了。   老板找零后笑着问,“韩处长,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带姑娘一块过来,这是女朋友?”   苏蔓有些羞涩的低头,韩铮则爽快承认了。   “哎呀,难怪一直不见韩处长谈朋友呢,原来眼光这么高,女朋友真好看,你们两就是小说里说的‘男才女貌’。”   韩铮笑容温和的道谢,等老板离开,苏蔓才问,“你不在外面吃饭是不是怕别人对你太热情你招架不住?”   韩铮拿了双筷子递给苏蔓,又帮她倒了杯大麦茶,回道,“有一半的原因,另一半是我不爱应酬,喜欢安静。”   苏蔓点头,“好,我明白了,其实我也挺喜欢安静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们以后可以少在外面吃饭。”   韩铮听后笑意增加,看上去比之前的要温暖的多,显然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你不用迁就我,作为男朋友该是我迁就你才对,我对你的要求只有那两点。”   “信任和忠诚?”   韩铮点头。   苏蔓很想问,他以前是不是被其他女人伤害过,但今天他们刚确认关系,提到别的女人显得煞风景,因此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也错过了另一个得知真实原因的机会。   吃饭的时候苏蔓发现,韩铮很会照顾人,并不像之前以为的那样冷漠,言行举止都显得优雅有气质,这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是家教使然而不是刻意的伪装。   两人吃过饭后苏蔓就要回家了,公交十点才截止,她早就习惯这个点回去,但韩铮坚持送她。   “不用了吧,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这是我的职责,我们打车。”   这一瞬间苏蔓还挺感动,他自己通勤都是步行呢。 第三十七章   韩铮送了苏蔓后回家, 父母已经休息了,但母亲陈淑玉听到动静还是披着外衣出来看了眼。   “今天又加班了?你吃饭了吗?”   韩铮点头,“吃过了,妈, 你早些休息吧。”   “你也早点休息, 不要总熬夜, 对身体不好。”   陈淑玉见儿子笑着应下, 但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的事,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六小时都贡献给了工作,也不知道个人问题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韩铮的房间在二楼,连着阳台,正对着楼下的小花园, 景致很好。   仅从男性角度看,他的房间过于整洁, 比样板间还要干净,床单被罩无一丝褶皱, 衣柜的衣服也按固定的角度挂好,桌面上除了台灯没有任务多余的物品,完全可以作为后世流行的《断舍离》代表作。   事实上,他有严重的强迫症和洁癖, 也有轻微的饥渴症, 从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后就自学心理学,用专业知识进行自我控制和治疗, 因此这么多年来, 竟然除了他自己,连父母都没有发现这些问题的存在。   大学时韩铮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是他的校友, 两人非常熟悉,周围人都起哄将他们推成一对。   一次聚会对方借着酒意表白,韩铮对她也并不讨厌就答应了,但他当时还没有足够的控制力,无法给予恋人足够的安全感,因此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选择了结束恋情,对方很受伤害,大三选择出国留学,因爱生恨,而韩铮,此后的学生时代再也没有恋爱过。   毕业后参加工作,韩铮对自己专业上的要求非常高,严肃的工作风格击退了检察院的所有单身小姑娘,院长还为此笑话过他,说他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连个女朋友都交不到。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他自己并没有迫切恋爱的想法,他希望自己的爱情是足够令他放松和信任的,可合适的人太难碰到,终于在他二十九岁这年,碰到了一个有趣且单纯的女孩。   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韩铮心想,何不试一试?错过了苏蔓,他可能真要孤独终老了。   经过十多年的自我治疗,他的所有异常心理已经的到了一定的控制,起码在检察院这些年,并没有人看出他有严重的洁癖及饥渴症,只当他爱干净、高冷,至于强迫症,也能算作对工作严格要求的一种体现。   但他了解自己,一旦进入私人领域中,他的问题会彻底爆发,越是亲密的关系越难以克制。   他会对她有很深的渴望,想要了解她的一切,思维、爱好,甚至交友,他能做到自己承诺的绝对信任与忠诚,自然希望对方在感情中步调一致。   苏蔓到家后心还砰砰跳着,下车时韩铮写了两个号码给苏蔓,一个是他办公室的电话一个是家里的电话,递纸条时两人的手指意外相触,苏蔓就觉得有一股电流顺着指尖蔓延全身,她最后是在他深邃的目光中逃离的。   两人正式恋爱了,但苏蔓起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韩铮工作忙,苏蔓自己也是朝九晚五,在缺少便捷通讯工具的情况下,两人处于弱联系中,所以当苏蔓下课后看到站着等她的韩铮时,很是惊喜。   她快步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问完才想起,她该问的不是这句,而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上课?”   “作为男朋友,接你下课也是本职工作。”   跟苏蔓一块下课的吴婷婷有些懵,她认识苏蔓一段时间了,从来没听苏蔓说过有男朋友的事。   “苏蔓,你交男朋友啦?那我先走了,不影响你们约会。”   苏蔓抱歉的说,“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吴婷婷笑着挥手,“知道啦。”   她还是很自觉的,不当闪亮的大灯泡。   目送吴婷婷离开后,苏蔓将视线投向韩铮,他自然的牵起苏蔓的手,“走吧,我们去吃饭。”   苏蔓抿着唇点头,“好啊。”   韩铮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原本以为即便恋爱他也是个高冷的人,没想到出乎意料的体贴。   两人去了学校附近的家常菜馆,韩铮让苏蔓点了她爱吃的菜。   苏蔓拿着菜单研究了片刻说,“我都可以,不挑食的,你喜欢吃什么?”   韩铮帮她烫洗了水杯后倒了杯白开水,“我也不挑食,你点你爱吃的就行。”   苏蔓点了一荤一素一份汤,等服务员拿了菜单,她就端起水杯喝水缓解尴尬。   虽说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但毕竟没怎么相处过,追人的时候没脸没皮,现在反而害羞了。   韩铮从公文包里拿了个包装盒放在她面前,“我不大习惯用通讯工具,但这两天发现没有确实不方便联系,我选的最新款,你看喜不喜欢?”   赫然是部手机,还是新出的揭盖摩托罗拉,在此之前都是直板的。   “这也太贵重了……”   不说手机多贵,就是入网费就得一千多,没想到他竟然不声不响就买了,比送束花还要轻描淡写。   “我也买了一个,这样联系起来更方便。”   苏蔓点头,“好,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只要你不嫌我烦。”   韩铮轻笑着摇头,“不会,就算工作忙接不了我也会告诉你。”   两人之间的感情因为这份礼物而拉近了,如果说一开始是苏蔓主动追求的话,那韩铮的举动无疑加强了苏蔓的自信。   虽然金钱不能完全等价于情感,但再有钱的男人也不会为了自己不喜欢的人而一掷千金吧。   “你舞团的工作忙吗?”   “还行,没活动的时候就是每天排练。”   “你继续学习是有换工作的想法?”   “以后肯定会换,但目前还没有碰到自己特别感兴趣的工作。”   “上次你说你还有个哥哥?”   “是,他之前在运输公司,现在自己出来创业了,做保洁的,脑子不大灵光,但很能吃苦。”   他们兄妹两的学历在韩铮面前根本不够看,难得韩铮并不嫌弃,苏蔓自然也没什么好自卑的。   吃过饭,韩铮照例打车送苏蔓回家,他再次坦然的牵起苏蔓的手,这次苏蔓的反应自然多了,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在路上,被韩家的邻居阿姨遇了个正着,回去就跟陈淑玉说。   “韩铮谈恋爱了?不能够吧,他每天下班回来没听他提过啊。”   “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可亲呢了,绝对是在一块,我仔细看了几眼,姑娘年纪不大,最多二十出头,长的挺好看,身材也好,腿又细又长,跟电视上的女明星一样。”   “年纪不大,难道是松大的学生?还没毕业的?”   陈淑玉想不明白,要是儿子真恋爱了干什么不跟家里说,她还每天着急上火的。   “恐怕是没到那一步所以没提,这不挺好嘛,真谈成了你很快就能当奶奶了。”   陈淑玉放下心中的疑惑跟着笑了,“要是真的我肯定高兴,等他回来我得好好问问。”   苏蔓家小区大门外,她下车前跟韩铮道别。   “辛苦你送我回来,也谢谢你的手机,我们随时联系。”   说完,她给了韩铮一个拥抱,没发现韩铮蓦然间蹙起的眉,克制住了紧紧回拥她的念头。   苏蔓背着包回家,刚跟她妈说了几句苏海祥公司的事,一阵音乐响起,任丽琴还当窗户外传来的声音,等苏蔓反应过来从包里拿出手机,任丽琴的眼睛都直了。   “蔓蔓,你买手机了?这得多贵啊。”   苏蔓点亮屏幕,页面上有个信封的标志,原来是韩铮来短信了。   “到家了早些休息,周末我休息,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告诉我,我安排。”   苏蔓笑了笑,边回短信边跟她妈说,“妈,我交男朋友了,这是他送我的,我到现在才攒了八百块,哪有钱买手机啊。”   “啊!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们刚确定恋爱关系,今天才第三天呢。”   “刚在一块就送你手机了?”   那肯定是个条件好的,任丽琴估摸着不是国企经理就是开公司的老板。   苏蔓将自己的回复发出去后点头道,“他说联系不方便就买了手机,我也没想到。”   苏蔓抬头看到她妈心急火燎的样子笑了,“妈,你放心吧,我找的对象可靠谱了,是个公务员,检察院的副处长呢,年轻有为,最重要的是他还长的特别帅。”   “是吗?那条件是不错,家里情况怎么样啊?”   “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书香世家。”   任丽琴听女儿这么说就愁上了,心想难怪女儿心血来潮去上什么函授课,上学的时候都没把学习当回事,现在突然对自己的学历不满意,原来是找了个有文化的对象,大学教授呢,对任丽琴而言就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真成了双方父母碰面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那,你见过他父母了?不会对你有看法吧?”   这一点苏蔓是不担心的,像韩铮那样的男人,既然选择了自己,其他的根本不用她操心,即使他的父母真的对她有意见,相信韩铮也能完美解决。   陈淑玉一直在家等着儿子回来,心里七抓八挠的静不下来,什么事都做不了,丈夫韩易洺劝她放松些。   “我怎么放松啊,你儿子这么多年终于开窍知道找对象了,他能不能结婚,咱们能不能抱上孙子就看这次成不成。”   韩易洺无奈摇头,继续低头看报。   在儿子的婚恋上他是从来不担心的,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国家提倡计划生育,夫妻只生一个,年轻人将自我价值的实现放在首位,因此他从来不认为儿子专心工作是个问题,学校里也有不少年轻老师结婚晚的,儿子还不到三十岁,相对漫漫人生而言,属于人生中的最好年华,是最有利于事业发展的时候,否则儿子怎么能年纪轻轻当上副处?   有舍才有得,不是所有的事都必定按照同一个模式来。   这个观点韩易洺跟妻子提过几次,但两人至今未能达成统一,且彼此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那一个。 第三十八章   韩铮一到家就发现父母还在客厅, 再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平时这个点父母早就回房睡了。   反常必有原因,果不其然, 等他进屋坐下, 他妈迫不及待的问, “今天你王婶婶上街看见你了, 说你牵着个姑娘的手, 神态挺亲呢,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韩铮“嗯”了一声直接承认,虽然在他的计划中是过段把苏蔓介绍给父母认识, 但既然变化提前到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陈淑玉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浮起笑意,迫不及待的问,“那姑娘是松大的学生?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还有你什么时候找的,一点口风都不漏,瞒的可真严实。”   韩易洺也很关心, 连报纸都放下不看了, 他之前说不着急是心里话,但儿子真有对象他也是非常重视的。   韩铮笑着回, “刚确定关系, 本想过段时间再跟你们提, 主要是怕你们太严肃吓到她。”   陈淑玉嗔怪道, “你倒体贴,我跟你爸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哪里吓人了?”   “她还小,另外严格说起来她也不是松大的学生,只是报了函授一周五天过来上课。”   陈淑玉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微微皱眉,“自学考试?那就是说她学历不高?”   要是有学历自然用不着上夜校深造,本以为是松大的学生,没想到竟然是这层原因,比陈淑玉的心理预期低了太多。   韩铮正色道,“妈,学历不是评判一个人的全部标准,而且她很有上进心,对以后的人生有积极向上的规划。”   陈淑玉跟丈夫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带着郑重和不解,儿子从小优秀,次次考试都是第一,从来没让他们操过心,在对象问题上不说必须多优秀起码也要大差不差才合适吧?   但看儿子的态度,刚在一起就维护上了,又想起邻居说的对方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觉得儿子肯定是被对方的美色诱惑,这才不管不顾陷了进去。   可对他们这个家庭里而言,学历显然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作为国家重点大学的教授,如果找了个学历不高的儿媳面子上实在是过不去。   “那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什么情况?”   “她是舞蹈团的演员,父母也只是纺织厂的普通员工。”   这下陈淑玉更加震惊了,她是做梦都没想到儿子竟然找了个这样的。   本以为学历不高那总有其他优势吧,合着除了长相其他的一无是处呗?   “你……”   陈淑玉还想说什么,刚开了个口就发现自己没话说,再看丈夫,神情凝重,显然对儿子的这个对象也不是那么满意。   但儿子的性格他们了解,一旦做了决定十匹马都拉不回来,这又是他近三十年谈的第一个对象,做父母的也不能一下子否定了,万一以后不找了怎么办?   陈淑玉心里叹气,多的话不合适说,至于那姑娘,好不好也要见过了才知道,在这个家庭里,父母孩子间从来都是相互尊重的。   周末是苏蔓跟韩铮的第一次正式约会,这天苏蔓早早起床梳洗打扮,米色衬衫长裙配粉色针织衫,手机钱包放在小挎包里,顺直长发披在脑后没有任何修饰,干净清爽,照了照镜子自己挺满意就出发了。   任丽琴在家收拾屋子,她每天都会去帮苏海祥看店,今天还没到出发的时间,见女儿竟然早起了,打扮的这么漂亮,不用猜也知道干什么,揶揄道,“呦,难得放假不赖床,这是要去哪啊?”   苏蔓咬了口糍饭团,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约会。”   “跟你那对象?”   她喝了口豆浆点头,“嗯,感情也是需要培养的。”   “好,约会好,你要是觉得合适就把他带咱家来。”   “再等等吧,他来是迟早的事。”   她可是奔着结婚去的,丑女婿迟早得见岳父岳母。   苏蔓下楼时韩铮已经等在了小区外,今天他穿了身休闲装,白衬衫黑外套,脱了制服后弱化了严肃感和年龄感,有种不一样的帅气。   苏蔓心跳加快了一瞬,这么赏心悦目的男人是她的,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了,她在心底再次感慨当初花大价钱买的系统工具实在太有用了。   她放轻脚步试图从背后吓他,但刚出大门他就回头看见了,对他勾唇一笑伸手牵住她。   “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他捏着她的手安慰道,“没关系,你的心意我领了。”   苏蔓笑了,什么心意,恶作剧的心意吗?   韩铮问,“你想好了吗,我们今天去哪?”   “我也不知道啊,约会不就是看电影、吃饭、逛公园之类的吗?”   韩铮侧头看她,尽管目光平静但苏蔓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忙解释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果然,这样一说他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下来。   两人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才打了辆出租车,一路上韩铮都没松开手,苏蔓一度觉得难受想松开他也没放,幸好不是夏天,否则手心肯定要出汗的。   他们的第一站是商场,先逛逛,再吃饭,吃完了看电影,下午去公园散步,但到了商场后苏蔓发现,韩铮连从哪面大门进都不知道,竟然一次没来过。   “我不喜欢逛街,需要买什么去专卖店就好。”   “那你还愿意陪我来?”   “当然,既然我们在一起了,我就不能以自我为中心,要尊重你的爱好。”   苏蔓笑了,她解释道,“其实我也没那么爱逛,可能以前挺喜欢的,也会买很多没用的东西回家,但后来发现那些东西对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帮助,甚至是一种资源浪费,之后我就不怎么逛了,只买生活必需品。”   “你的想法很对,消费的目的一部分是维持生活,另一部分是取悦自己,但如何取悦需要认真思考,如果把自己辛苦工作挣来的钱肆意挥霍,这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苏蔓并没有觉得冒犯或者被教育了,因为她本身就赞同这样的观点,其次,他对自己并不小气,不管是带她吃饭,打车送她回家,还是为了方便联系就阔绰的买了两部手机,如果说他是个对金钱很理智的人,那更说明自己在他心里是重要的。   一个不爱她的人会舍得为她花钱吗?   虽然苏蔓说自己没什么想买的,韩铮还是带她逛了几家店,有手表店、饰品店和服饰店。   苏蔓拒绝道,“这些我都有,不用破费了。”   苏蔓知道他的条件应该不错,但他已经买了两个手机,平时吃饭打车都是他出钱,就算不是自己的钱苏蔓也心疼,她毕竟是从后世来的,见多了奢饰品,也早就过了物质欲望强烈的时期,花几千块买手表不如省下来买几平米的房子来的合适。   “但我想送你。”   他希望她所有的私人物品都由他提供,这样会让他产生满足感,也想紧紧拥住她亲吻她,但他们刚刚确定关系,还得一步步慢慢来。   因为这句话,吃饭前韩铮手里多了几个购物袋,苏蔓的手腕上也多了只银色的手表,衬着她纤细白皙的手腕格外好看。   吃饭的时候苏蔓郑重提了不再收礼物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缺,而且你知道的,我们一家住的地方环境不怎么样,这还是父母年轻的时候厂里分的房子。我可羡慕别人家的大房子了,现在的目标就是攒钱买房,你的钱也不能浪费,买房做投资比送我礼物强多了。”   不趁着房价便宜的时候下手,以后想买越来越难。   韩铮第一次知道苏蔓的想法,“你想买房?”   “嗯,想让父母住的舒服些,想拥有属于自己房子。”   “我现在住的也是父母的工作单位分配的,我记得检察院也有福利房,改天我去问问。”   各单位的福利房是很紧俏的,之前韩铮没对象从来不关心,现在有了苏蔓,她又明确提出希望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韩铮自然也考虑到他们以后的事,如果有了房子结婚后就能办出来过二人世界,他的状态跟父母住在一起并不合适。   至于礼物,他自诩送的起,这些年他花钱的地方不多,工资奖金大部分都攒了下来,除此外前几年股票行情好的时候他投资赚了不少,还有稳定的国债收益,保守身家有大几十万。   饭后两人一起买了电影票,虽然是周末,但这个时段看电影的人并不多,两人挑了靠后的位置,一开始看的很认真,但二十分钟后男女主演进入热恋期,大银幕里他们肆意拥抱亲吻,韩铮喉结滚动,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身旁的女孩身上。   苏蔓也挺不好意思的,咬着唇不看,侧头迎上一双黑暗中铮亮的眼,顿时心跳加速起来,忙回头将目光投向前方的电影上,只从两人交握的手释放出紧张的情绪。   韩铮无声笑了,倾身靠近,苏蔓只觉得耳畔一热,他灼热的呼吸侵洒过来,让她动也不敢动。   跟着他的另一只手抚着她的脸,她顺着力道微侧,他的唇就这样落了下来,先是轻触,而后轻咬厮磨,最后完全覆裹,苏蔓的思绪也渐渐消散,等到一吻结束才发现自己竟然靠进了他的怀里。   她微窘着想离开,却被他制止了,扶着她的肩再次吻了下来。   直到电影结束,苏蔓完全不知道后续剧情是什么,唇上一片灼热,感觉自己成了香肠嘴,她红着脸生气,身旁的男人却是一脸笑意,十指紧扣着不肯松开。   她狠狠睨了一眼,就算她以前没什么恋爱经历也知道,这样持续一个小时亲了又亲有些过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某种动物,在啃肉骨头呢,而她就是那根肉骨头。 第三十九章   有过亲密接触过的恋人, 相处时的氛围也有着肉眼可见的不同,早上出发时两人还仅维持在牵手、拥抱等澄澈自然的阶段,看了场电影周身已然散发出腐朽的恋爱气息。   苏蔓嘴唇艳丽, 脸颊绯红, 眼睛水润透亮氤氲着雾气, 娇美的模样让韩铮恨不得将她紧紧锁在怀里不让任何人瞧见。   但电影散场他们必须离开, 韩铮一手提购物袋一手牵苏蔓, 嘴角噙着笑,神色也愈加温柔。   他问,“我们现在按原计划去公园?”   这是来的时候在出租车上商量好的。   苏蔓点头, “恩,去转转吧,我五点回家, 今天出来一天挺累的,想早点回去歇着,明天早上得早起出发去外地, 周三才能回来。”   韩铮微蹙起眉头, “去外地?你的工作需要经常出差?”   “平均下来每个月都会有两次,离的近当天就能回来, 离的远或者活动多就会耽误几天, 我们团里的演员都挺爱去外地表演的, 外地演出的补助是平常的两倍, 这样工资就多拿了。”   韩铮心情可算不上好,两人的感情今天刚有了重大突破,他甚至希望每分每秒都能跟苏蔓在一起,虽然这不现实,但还没分开他已经期盼起明晚下班后的见面, 突然听女友说要出差,三天后才回,无疑是火把上浇水,心凉了半截。   他稳住内心焦躁的情绪提议,“吃了饭再回吧,我们早点吃,我七点送你回去,不耽误你休息。”   苏蔓知道他这是舍不得的意思,心里也觉得甜滋滋,虽然这是系统选出来的任务对象,但她心里是极喜欢的,早就陷入了他该死的魅力中,热恋期的恋人哪有不不想时时刻刻跟喜欢的人腻在一起的呢?   “那好吧,我就再陪陪你。”   说完,她嗔了他一眼,韩铮忍着拥她的冲动,越发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   夜幕降临,晚饭后韩铮送苏蔓回家,目送她笑靥如花挥着手再见,强压下心底的暗潮,他知道自己的饥渴症彻底爆发,纵然寻到了一个身心契合的伴侣,但一切才刚刚开始,远不到可以摊牌的时间,在享受甜蜜果实前,他有足够的耐心继续等待。   苏蔓到家时父母哥哥刚吃完饭,任丽琴看她又带了东西回来,就知道是那检察院的对象买的。   “今天又花了不少吧?哎,既然你找的不是什么大老板,也别总收人家的东西,你们才在一起几天啊,前前后后上万块都有了。”   自从儿子开了公司,任丽琴每天帮着看店,眼看着儿子起早贪黑的接活,除去房租能攒下五百就满意的不得了,自然知道挣钱多不容易。   虽然女儿找的对象条件不错,但公务员拿的也是死工资,饭碗虽硬到底不是挣大钱的,有积蓄也该节省着为以后的日子打算。   她也不是嫌弃对方没钱,是有多少钱就过多少钱的日子,女儿以前大手大脚,好不容易知道攒钱了,要是对象再事事依着女儿,讨她欢心,引的女儿犯老毛病,那可就是大大的糟糕。   “我跟他说了,但他一定要买我也没辙。放心吧,大不了下次不跟他一起逛。”   苏蔓不知道的是,回到家的某人已经盘算着花大钱了,自从听她中午表露过买房的意愿,韩铮也认为应当尽早考虑。   以他的情况,婚后并不适宜与父母同住,之前没有结婚对象因此单位分了几次福利房他都兴致缺缺,此时却是越快越好。   苏蔓睡前跟韩铮发了几条短信后就合上了手机,第二天连早饭都没吃赶到舞蹈团后坐大巴直接出发。   车上苏蔓眯着眼睛休息,身旁的朱莉则毫无睡意的说着话。   “这次去三天呢,也不知道有没有活动时间,听说那边有好多手工艺小作坊,咱们可以去逛逛,说不定能淘到好东西,买回来送人也好。”   “我看中了一件风衣,你猜多少钱?一千二呢,料子、版型都好,就是太贵,等这个月发了工资要是够我就买下来,人靠衣裳马靠鞍,只要穿的好看花多少钱都值。”   “我今天喷的香水是陈老板送的,上次去钱柜他挺照顾我,就是年纪有点大,他要是年轻十岁我肯定愿意跟他处对象。”   朱莉说的陈老板苏蔓也认识,四十多岁,离过婚,长相斯文也有钱,舞团在松市的商演他经常捧场,以前还对原主献过殷情,原主也赏他的面子一起吃过饭唱过K,换了芯后就再也没搭理过,陈老板这才换了目标,不光朱莉,对舞团其他几个演员都不错。   别人苏蔓管不着,作为朋友她自然不希望朱莉吃亏,睁开眼劝说道,“他年纪太大了,这种花丛中的老手,你以后还是少跟他联系。”   朱莉家的条件并不差,但她贪玩又单纯,这种没经历过社会险恶的姑娘最容易受人蛊惑,小说中原主就是一点点被纸醉金迷的生活腐蚀,落到了最后那样可悲又可恨的下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定程度上,朱莉就是另一个原主。   “你放心吧,我找对象也是看外表的,这种老的能当我爸的男人我是不会当真的。”   听她这么说苏蔓也就放心了,可惜小说里并没有提到朱莉最后的归宿,否则她还能充当一回先知帮着把把关。   大巴开了一半后苏蔓从包里拿出设置成静音的手机,看到韩铮果然发了几条短信,都是关心她路上的情况,她一一进行了回复。   朱莉是第一次见到苏蔓用手机,惊讶的嘴巴都能塞下鸡蛋,忙不急的问,“蔓蔓,你什么时候买的,竟然连我都不知道!”   “才用了没几天,再说这也不是我买的,我上次不是跟你提过我有对象了吗,这是他送我的。”   朱莉又是一阵赞叹,这时候车上众人都睡了,她的声音寂静中过于清晰,苏蔓“嘘”着让她小点声。   团里除了她目前并没有其他人使用手机,苏蔓无意受关注,毕竟团里人虽少派系却多,闲言闲语挺多了也伤脑筋,何况正常情况下韩铮不大会在工作时间找她,今天不过是因为她出差所以发信息关心几句。   三天的时间对苏蔓而言是很快的,对韩铮而言却是度日如年,每晚睡前总要经历长时间的失眠,一遍遍在脑海中勾勒她的模样,第一次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到心脏疼痛是真实存在的。   这天苏蔓下午演出结束后从外地回松市,大巴到达舞蹈团已经傍晚,等车停了她才悠悠转醒,推了身旁依旧熟睡的朱莉一把。   朱莉茫然道,“嗯?到了吗?”   “是啊,天都快黑了,把东西放下咱们就该回去了。”   出差去外地,行李箱里除了换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还有表演用的服装、道具,这些不用带回家,团里有专门清洁的阿姨帮她们整理。   其他演员已经排队下车了,易笙坐在门口的座位上,等所有人下齐了垫后。   苏蔓跟朱莉一前一后走到门边时,易笙跟她们道了声辛苦,跟着她们一起下了车。   他温煦的笑着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可以晚点过来。”   苏蔓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朱莉倒挺高兴,“真的吗?老师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已经站在车下的张雅倩轻哼了一声,不知是笑朱莉的自作多情,还是笑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易笙的内心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温和,否则就不会如此冷漠的对待自己,只因为他无法回馈自己的爱。   或许是一路疲惫导致大脑缺氧,或者是易笙关怀备至的模样刺激到了张雅倩,她当着众人的面揶揄道,“听者有份,老师,你可不能只对苏蔓这么好,虽然她是领舞,但大家表演都很卖力,明天要是太累起晚了,老师可不能扣我们工资。”   跟她关系好的演员也跟着附和,“是啊,大家都很辛苦,老师怎么只关心苏蔓。”   朱莉知道她们这是故意针对苏蔓,作为朋友自然得站出来,“老师又不是跟苏蔓一个人说,你们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   易笙的视线落在张雅倩身上,面容和煦但目光微冷,张雅倩不甘的抿唇上楼,自从知道自己的感情无望后,她就不想再迁就谁。   从头至尾一句话没说却成了导火线的苏蔓在心底为自己点了排蜡,如果说原小说里对舞蹈团的人物关系未做详尽描述的话,那作为现实主体,她已经看出了易笙的感情,也看出张雅倩喜欢易笙,可易笙从来没有向她表白过,原小说里两人也没走到一起,白白成了炮灰。   正想着,易笙走过来安慰道,“苏蔓,对不起,我不知道一句无心的话会给你带来麻烦,张雅倩那里我会去沟通,也会让她跟你道歉。”   苏蔓迎上他的目光,被他眼里的神情恍惚一下,为了减少这样的尴尬,她决定将一切挑来了说。   “老师,我不明白张雅倩为什么总针对我,甚至抹黑我们单纯的师生关系,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件事我并没有隐瞒团里任何人,如果她下次还这样,我就不再顾虑同事间的和谐相处,所以希望老师找她沟通的时候,能帮我把意思转达一下。”   易笙一脸不可置信的问,“你有男朋友了?”   苏蔓点头,微笑着扬起右手道,“是啊,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我们在一起还不到十天呢。”   跟韩铮在一起的事苏蔓确实没有隐瞒,但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只跟关系好的几个同事说了,但她从来不缺追求者,以前又是大手大脚爱花钱的,因此不知情的没往恋爱方面想。   易笙蹙眉道,“怎么会……我以为你短时间内不会交男朋友。”   因为苏蔓还年轻,玩心很重,眼光又高,早就在团里说过,非有钱人不嫁。   除此外,易笙没有挑明跟师生关系有关,本想再等一等,等苏蔓成熟些,等他有足够的能力护住她,没想到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苏蔓一语双关的笑着回,“感情很难说的,遇到合适的自然要紧紧抓住,谁也不会在原地等着。”   易笙心中一哽,痛楚却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他急迫的拉住苏蔓的手臂问,“那你愿意重新考虑吗?我喜欢你,从你来舞蹈团的第一天就喜欢你,这份喜欢我一直放在心里想等合适的时候说再说,没想到竟然迟了。”   苏蔓正想拒绝,身后一股力气狠狠甩开易笙的手,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嵌的她手臂发疼,她惊诧的回头,迎上了韩铮暴虐般猩红的眼。 第四十章   苏蔓看到韩铮的瞬间很诧异他会出现在这里, 但随即就知道他是特意过来接自己下班的,难怪他一小时前给自己发短信,问她还有多久到。   电光火石间, 韩铮将她拉进怀里, 目光是苏蔓从未见过的狠戾, 但苏蔓并不害怕, 甚至没有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 易笙也吃了一惊,他本能的想再度伸手被韩铮挥开。   苏蔓看到韩铮手背上青筋暴起,毫不怀疑他会真的揍上去, 忙开口拦道,“韩铮,这是我们舞团的老师, 我就是跟他说几句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铮垂眸看她,猩红已经退散, 但目光依旧冷洌。   “我知道, 否则他现在绝对不能站着说话。”   如果不是听她提到自己,不是听到她坚定的拒绝, 韩铮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有违原则的事, 可以说是苏蔓的态度救了易笙, 但易笙竟然敢碰苏蔓的手, 这一点也是韩铮很难容忍的。   苏蔓挽着韩铮让他冷静下来,她知道韩铮虽然是文职干部,但检察院接触的都是各类刑事案件,为了安全起见韩铮上学起就学过不少防身术,看上去文质彬彬实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一拳下去绝对能把易笙打进医院。   她试着从韩铮的角度去理解,如果她碰见其他异性对韩铮表白也会不高兴,但别人喜欢是别人的事,谁也控制不了他人的思想,只要韩铮坚守原则就好,反之亦然。   易笙通过两人的互动确定了韩铮的关系,眼前的男人长的不错,但整个人散发着不好惹的凶狠气息,易笙心痛的看向苏蔓,“你找的就是这样的人?黑社会吗?他根本配不上你。”   苏蔓表情怪异,或许是来找她不方便穿制服的关系,韩铮下班后换上了休闲装,但一个国家公职人员被人怀疑是黑社会,这误会本身就挺有趣的,况且她怎么看韩铮都不像黑社会,有这么帅气的黑社会吗,那不就成《古惑仔》了?   苏蔓淡然道,“老师,谢谢你的关心,但我很喜欢他,也很信任他,我们自己的感情不用向别人解释,你不用为我担心。”   说完,她在易笙伤痛的目光中牵住了韩铮的手,韩铮回握住她,与她十指紧扣,没有再说什么。   苏蔓不准备上楼了,她看向不远处一脸兴奋的朱莉,满眼八卦的光芒挡都挡不住。   “莉莉,你帮我把东西带上去吧,我想先走了。”   朱莉满口应下,边走过来边说,“好啊,那什么……我明天再问。”   说完她又在苏蔓耳边悄声道,“你对象真好看,像电影明星一样,你这下是真捡到宝啦。”   不光长的好条件也不差,朱莉这下是彻底明白为什么苏蔓之前突然不愿意再去那些聚会,这对象可比各类小老板好太多了,起码赏心悦目,看一辈子都不腻。   已经上楼的演员们也从窗口注意到了楼下的动静,离的远听不见声,但众人还是凭借着出色的想象力尽量猜度。   “那人是谁啊,怎么跟老师对上了,还搂着苏蔓。”   “肯定是苏蔓的男朋友吧,长的不错,挺有气质的。”   “什么气质,你看他差点对易老师动手,这种男人不能要的,结了婚说不定会家暴。”   “是啊,看人长的好家底好就以为赚了个什么宝贝,男人嘛结婚前样样都好,结婚后本性暴露,以后够她受的。”   “她可真是个扫把精,自己谈恋爱还连累老师,老师也是,整天护着苏蔓,这下知道她的真面目了吧。”   也有跟苏蔓关系不错的帮她说话,“你们别瞎说,什么都不知道就乱猜,我听说苏蔓有个哥哥,说不定来的就是她哥。”   有人嗤笑道,“她哥我见过,运输公司的搬运工,没钱没文化,就一张脸还能看。”   松市作为改革开放的先驱,不管是经济还是思维都是最前沿的,当其他省份还在为吃饱穿暖等努力奋斗时,松市的民众已经深刻明白了金钱的重要性,甚至很多时候将金钱作为衡量万物的标准。   楼下,苏蔓将舞蹈服等行李交给朱莉后就被韩铮拉走了,他走的很快,手也牵的极紧,苏蔓差点跟不上。   她看韩铮越走越偏,离主干道太远做不了车,只能出声喊道,“韩铮,你先停下,再走我们就回不去了。”   此时他们走进了一个巷口,天色半明半暗,漂亮的晚霞藏在云层中,巷子里很安静,远远传来街上的叫卖声和孩童们的玩闹声,韩铮蓦然停下脚步,苏蔓微喘着捂住心口,走太快了心也跟着直跳。   没等她喘过气,韩铮突然回头,目光沉沉投过来,苏蔓立刻就想再解释一遍,但韩铮此时需要的并不是这个,他环着苏蔓的腰直接将她压在墙上,不由分说的低头噙上她的唇,苏蔓傻了,没想到这个男人不按套路出牌,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了剧本,年代文变成霸道总裁文了。   走神的苏蔓再次引发了韩铮的不满,他一手搂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脸沉声道,“张口。”   苏蔓受了蛊惑般启口,而后全部的呼吸都被他占据,唇舌交织,吻的她发麻,身体也被他紧紧嵌住,丝毫动弹不得。   “嗯……嗯……”   苏蔓想让他松开,但她说不了话,发出的音节甚至透着羞人的韵味,她又气又恼,眼泪都急得掉了出来。   韩铮沉浸在她勾织的美妙世界里,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咸味才回过神来,怀里的人儿眼中含泪,嘴唇红肿,贴墙太久双腿都在颤动,他心痛又懊悔,想帮她擦泪却见她抿着唇脱开,显然是生气了。   他将她轻轻搂在怀里,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蔓蔓,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当时真的控制不了,都是我的错,你应该生气,但不要害怕我,也不要不理我。”   他的目光里满是歉疚,还有着无法言语的悲伤,苏蔓总觉得哪里不对,作为系统选出的气运之主,韩铮无疑非常优秀,对自己也非常好,可他的态度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霸道。   刚确定关系时几乎每时每刻都要牵她的手,上次看电影也亲了她好久,易笙不过是跟她表白几句他的反应就像“捉奸在床”了一样,虽然这些表现有合理的成分,但严格上来说都超标了。   有了这个疑惑后苏蔓问系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韩铮这样的状态正常吗?”   “叮咚”一声,系统上线。   “请宿主安心,探测仪认定的气运之主绝对不存在反社会人格,只是为了提升难度而加了些许佐料。”   苏蔓被这个解释噎的差点说不出话来,所以她现在尝的是加料的感情,洁癖、强迫症、饥渴症,每个毛病都不简单,到底为什么要给她分配B级任务,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总喜欢把她啃成香肠嘴,恨不得时时刻刻有身体接触。   系统再次补刀,“痛苦跟快乐是相辅相成的,虽然对方有不少问题,但你永远不用担心自己的魅力。”   苏蔓:……   正当苏蔓跟系统沟通时,她的沉默不语加剧了韩铮的不安,旁人眼中永远镇定自若的韩处长满眼悲伤,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憎恶。   “蔓蔓,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或许你是对的,我就是个怪物,不配得到你的爱。”   苏蔓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这句,看着这个优秀而骄傲的男人,在自己袒露悲伤和痛苦,甚至觉得配不上自己,不可否认,这极大的满足了她卑劣的虚荣心。   何况自己的结婚任务就是他,已经攻略了一半,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只能像系统说的那样,当成生活里的调味,改变不了就尽情享受吧。   于是她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心口处,委屈的说,“这次我先原谅你,再有下次你自己看着办。”   韩铮不可置信的将她搂紧,嗅着她发间的馨香,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好,我一定会改,只要你要求的我都会做到。”   苏蔓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本以为顺利的任务竟然藏着石头,但不管怎么样,未来的路还是要一起摸索着走。   两人整理好心情后离开巷口打车离开,原本韩铮打算接到苏蔓一起去吃饭,没想到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征求了苏蔓意见后取消晚餐,先送她回家。   下车时苏蔓推门离开,韩铮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苏蔓回头,他的脸在出租车昏黄的灯光下竟然有种伤感的味道,她顿时心软,毕竟这些心理问题并不是他主观上想要的,这么多年为了做一个“正常”的人,他也一直在努力不是吗?   于是她在他期冀的眼神中缓缓点头,而后就被拥进了温暖的怀中。   “谢谢,谢谢你的原谅。”   他失而复得般轻吻着她的发顶,既感激着她的原谅,又庆幸她什么都没问,这段时间里他的思绪太乱,并没有想好怎么跟她解释,甚至想,她此时原谅了他,会不会在了解到自己的真实情况后选择放弃。   他仿佛一个生活在阴雨中的人,从未感知过太阳的璀璨和温暖,当有一天阳光透进,就再也无法接受乌云密布的天空。   苏蔓回到家时嘴唇还有些红肿,任丽琴没多想,当她涂的口红,怕任丽琴看出来,苏蔓吃了晚饭赶紧回屋,洗完澡后就看到了韩铮半小时前发来的短信,应该是回到家就编辑了。   他说,“蔓蔓,对不起,我一度以为自己的控制力可以面对生活里的所有问题,今天却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失态至此,本想过段时间向你坦白,告诉这些病不会成为我们生活的阻碍,但现实却给了我一击,让我不敢做此承诺,唯一能承诺的是,我会永远珍爱你,吾爱永存。” 第41章   那天发生的事并没有对两人的感情产生任何伤害, 反而变的更加亲密。   韩铮无需掩饰自己的渴求,苏蔓也明白了自己对韩铮的重要性,所以当韩铮提到买房为结婚做准备, 苏蔓也并不觉得突兀。   “我咨询过, 现在有几处不错的公寓楼, 有一处就在你们舞蹈团附近, 你要是觉得合适可以买那里。”   他最初考虑的是检察院的福利房, 但等着分房的同事太多, 他的钱也够, 就决定直接买现房,作为干部加党员,发扬风格将福利房让给更需要的同志, 就不去占排队名额了。   当然, 最主要的原因是韩铮想尽快结婚,已经迫不及待要跟苏蔓组建家庭了。   自从陈淑玉知道儿子谈的对象是函授班的学生后, 她就拐着弯的打听,终于得知苏蔓进修的是历史专业。   她跟丈夫说,“这小姑娘还挺有心计, 肯定知道我是松大历史系教授才选了历史,不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好处吧?”   韩易洺没有轻易发表意见,斟酌道,“也不一定是想得什么好处,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跟你有共同话题。”   陈淑玉摇头叹气, “一个没什么前途的舞蹈演员,要是市文工团的也就罢了,真不配进咱们家的门。”   这些天她几次试图劝说儿子改变想法都没能成功,又从侧面了解到儿子有买房的打算就更着急了, 因此她从范湘平那拿到了苏蔓的个人信息,直接去舞团找人。   陈淑玉到的时候是下午,苏蔓正在排练,听说有人找她披了件外套就出了舞蹈室,就见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女人背着身站在窗前,凭借着出色的第六感,苏蔓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您好,请问是您找我吗?”   陈淑玉转头,一张知识分子的脸,戴着眼镜,五官与韩铮有三分相似,苏蔓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苏蔓在观察陈淑玉的时候,对方同样在观察她。   果然有副好相貌,脖颈修长,背部挺直,穿着紧身舞蹈服,虽然披着外套但还是不甚雅观,在陈淑玉看来,只有衣着得体才称的上礼貌。   她心想,果然是个没内涵的,如果是读过好大学的姑娘,绝对不会穿的这样不伦不类。   陈淑玉心里那么想也不会表现出来,她不动声色的笑着说,“你好,我是韩铮的母亲,你是苏蔓吧?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苏蔓也笑着回,“您好阿姨,我听韩铮提过您和叔叔,本来还想方便的时候去家里拜访的。”   哪怕苏蔓猜到对方的目的也不怵,甚至有些激动,终于能体会一把“豪门恶婆婆逼退平民女孩”的情节了,最好来能说几句“这是五百万支票请你离开我儿子”之类的台词。   人都是先入为主的,这话要是别人说陈淑玉说不定还夸一句有礼貌,由苏蔓说出来她只觉得心机重。   还没怎么样呢就想登堂入室?自己压根不想要这么个儿媳,用得着苏蔓上门吗?   “我呢也是前阵子知道你跟韩铮的事,说实话,我对你的条件不大满意,你看韩铮是名校毕业生,在工作上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你呢,学历不高,工作也不够体面,除了年轻、长的好,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优点。”   这些话陈淑玉是笑着说的,在她的设想中,苏蔓听后肯定自惭形秽满脸通红,甚至可能哭出来,没想到的是竟然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这更加应证了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这姑娘不是善差,儿子看似精明,但只在学习和工作上如此,感情上没经验才被骗。   看苏蔓没回应,陈淑玉又道,“你也别觉得我说话难听,天下父母都是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希望他们少有弯路,韩铮要是跟你分手,找一个各方面条件跟他旗鼓相当的对象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苏蔓笑了,她说,“阿姨,我明白您的意思,您就觉得韩铮选了我就是走弯路,觉得我家世不好,学历不高,不是您心目中的儿媳人选,可您跟我说这些没用,您得跟韩铮说,让他跟我分手。”   陈淑玉看苏蔓油盐不进的样子已经挺生气了,要是能劝的懂自家儿子,今天还用得着跟这个没礼貌的小姑娘废话吗?   她是看出来了,这姑娘好不容易逮了自家儿子这样优质的对象,铆足了劲要嫁到韩家“鲤鱼跳龙门”,说再多也是白搭!   陈淑玉气笑道,“好,看来我是说不动你,你是笃定自己能嫁进韩家,但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韩铮的父亲也不愿意看到家里有你这样的儿媳,你注定得不到我们的祝福。”   说完,陈淑玉提着包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就听到了苏蔓的声音。   她说,“阿姨,您错了,我不是想嫁进韩家,我只是想嫁给韩铮,他有独立的思想和人格,即便您不看好,我们也会幸福的。”   这句话让陈淑玉的脸色更加难看,有种想回头痛骂苏蔓一顿的冲动,出于涵养忍住了,但心里的分值已经从不及格降到了负数。   陈淑玉走后苏蔓回到舞蹈室继续排练,房间隔音效果好,大家并没有听清她们说话的内容,否则少不了八卦一番。   自从那次韩铮过来找她,同事们都知道她恋爱了,至于易笙表白的事,苏蔓拜托朱莉保密。   她想过自己拒绝后易笙会不会“公报私仇”,没想到他竟然主动道歉,让苏蔓原谅他的鲁莽,希望她不要因为个人感情的缘故而影响工作。   他的想法跟苏蔓不谋而合,毕竟她暂时并没有换工作的想法,倒是韩铮委婉提过工作的问题,表达了他吃醋的情绪,也在苏蔓的安抚和保证中退了一步。   陈淑玉一路生着气回到家,把谈话经过告诉了丈夫韩易洺。   “简直是目中无人,一点教养都没有,我作为韩铮的母亲,一个长辈,就算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她也不能直接驳斥我,是仗着韩铮喜欢,觉得我拿她没办法了是不是?”   韩易洺给她倒了杯茶,算她喝了消消气。   “其实你一开始说要去找她我就不支持,这件事的重心真不在她身上,你让她主动离开韩铮原本就不现实。”   但当时陈淑玉打定主意要去找人,韩易洺知道自己劝了没用才没提,如果说儿子固执不听劝,那也是有遗传因素的。   陈淑玉喝了口水将杯子重重放下,不满道,“这么说是我的错了?你还挺认可她的是不是?你搞清楚自己是哪一边的,见识到她的厉害后,更加不能让她进韩家的门。”   韩易洺摇头道,“那你有什么办法,人是韩铮选的,你得说动他才行。”   陈淑玉揉着“突突”的太阳穴长叹一声,之前巴不得儿子尽快结婚生子,现在他正往这个方向前行,她又希望儿子能停下来,哪怕再缓上两年也行。   苏蔓下班后才有时间看手机,韩铮给她发了短信,告诉她今天有饭局,让她先回家休息,晚上通电话。   她回复了两句,提醒他少喝酒,对陈淑玉过来的事只字未提,反正韩铮离不开她,她的任务也是要嫁给韩铮,正如她所说,她嫁的是韩铮而不是他的父母,与其自己受影响不高兴,不如把一切交给韩铮解决,相信他会处理好。   至于未来的婆媳关系,韩铮已经着手买房了,不住在一起的话纵然有些小矛盾也无碍,这可是千古难题,有几个婆婆发自内心喜欢儿媳的,能维持表面和平就不错了。   回到家苏蔓先吃晚饭,听她妈说了不少保洁公司的事,说最近生意越来越好,以前每天挣几十,现在能挣上百,苏海祥一个人忙不过来准备招人。   苏蔓很为哥哥感到高兴,“行啊,生意上了正轨后扩大规模是必然趋势,就是得找那种老实能吃苦的。”   苏海祥为人实在,要是员工比老板还油滑,对公司以后的发展绝对不利。   任丽琴点头,“那肯定的,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更得万事小心,有我帮着他把关呢,你放心,肯定给你哥找个好的。”   苏蔓觉得这语气听起来不像招聘工人,倒像是找儿媳。   九点多钟时,苏蔓已经洗过澡准备睡了,手机铃声响起,是韩铮打来的电话。   她微笑着按下接听键,“你吃好了?今天喝酒了吗?”   电话里传来一阵轻笑,他低沉着嗓音回,“推脱不过喝了两杯,感觉不错,没醉。”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比往常更有磁性,甚至有种诱惑的味道,让苏蔓都不自觉的更加温柔了起来。   “喝酒了就打车回家,别再一个人路上走,不安全。”   他又是一声轻笑,“怎么,怕我遇到抢劫的?”   苏蔓嗯道,“不光劫财,我还怕你遇上劫色的呢,那我就亏了。”   说完两人都在电话里笑了。   笑完后他说,“放心,我打车回家,绝对不给别人劫色的机会,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只给你一个人劫。”   夜里听到这种话还是挺骚动人心的,苏蔓就想到他抱着她一遍遍亲吻的悸动,觉得现在有饥渴症的不止韩铮,连她都被传染了。   苏蔓在电话这头红着脸口是心非的娇嗔道,“说什么呢,喝了酒就耍流氓,以后还是少喝点。”   韩铮柔声应下,“好,你让少喝就少喝,我什么都听你的,但想你是真的,我现在特别想抱着你。”   苏蔓的心就跟着酥软下来,因为心里有情,脸颊自然的熏成绯红,眼镜亮的能滴出水来,要是韩铮看见,绝对能将她吻的透不过气来。   两人打了挺长时间的电话,过程中韩铮打了辆出租,在车上的对话自然了许多,毕竟他穿着制服,得为国家形象负责。 第四十二章   韩铮下车后才主动结束了通话, “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明天不加班的话我去接你下课。”   苏蔓也在电话里说, “好, 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韩铮带着愉悦的心情进了自家那栋楼,从窗外就见客厅的灯亮着, 看时间已经十点,平常这个时间父母早就回房了, 进门一看, 他们果然坐在客厅, 父亲看报, 母亲低着头连电视都没打开,他即刻判断今天有场“三堂会审”。   “回来了?来, 陪我们坐下说会儿话。”   韩铮走过去在母亲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道,“好, 我洗耳恭听。”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韩铮是个即便喝醉了也面不改色的人,除了眼神过于灼亮外,看上去很是清醒。   “我今天去见了那个苏蔓, 如果说去之前我不大喜欢她,那么去了之后更加不喜欢,整个人除了那张脸毫无可取之处,连对长辈基本的礼貌都没有,韩铮, 你选择这样的人做你的终身伴侣我跟你父亲都感到万分失望。”   韩铮皱眉,刚刚跟苏蔓通电话,这件事她一句未提,又从母亲的话中得知,她们的会面并不愉快,那么苏蔓为什么不说?   母亲一开始就对苏蔓有诸多看法,这次找上门去态度肯定是强硬的,苏蔓的性格是遇强则强,毫无疑问的杠上了。   “妈,如果你想见苏蔓可以邀请她来家里做客,或者一起约个地方喝杯茶相互了解一下也好,你这样找上门很容易让人误解。”   “你现在是在怪我不该去?”   “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在平和的氛围中沟通,毕竟我对你指控的那些话呈保留意见。”   “韩铮,我是你母亲,我的出发点都是为你考虑,你要为了一个认识没几个月的女人伤父母的心吗?”   韩铮从小就是陈淑玉的骄傲,成绩优异、乖巧自立,别人家的孩子调皮捣蛋的时候韩铮在看书学习,别人家的孩子早恋叛逆的时候韩铮依旧在看书学习,毕业后他进入检察院工作,办理过许多重大案件,成了最年轻的处级干部。   “妈,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但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自己要什么。”   韩铮心中微叹,从来没有觉得母亲这样难沟通过,但放弃苏蔓是不可能的事。   “妈,我今年二十九了,这么多年没找女朋友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是不是宁愿我永远不结婚也不肯接受苏蔓?”   陈淑玉听了这话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我没少托人给你介绍,你一直说工作忙没心思谈恋爱,难不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想用这个威胁我们?”   一直没说话的韩易洺皱着眉拍了拍妻子的手,让她先缓住,不要着急,而后转向儿子道,“韩铮,结婚是大事,你妈是关心则乱,其他的先不说,我就问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不是认真的?”   韩铮点头,“是,一直以来我都存在心理方面的疾病,不跟你们说是怕你们担心,苏蔓是我唯一能够接受的结婚对象。爸,你以前教育过我,不以成绩评判别人,苏蔓虽然学历不高,但她善良、真诚、乐观,有上进心,我很希望你们能够接受她,喜欢她,另外,我已经在看房了,婚后会跟苏蔓一起搬出去住,这是基于我本身的状况决定的,与苏蔓无关,你们不要因此误解她。”   陈淑玉红了眼眶,这下她的焦点已经不是苏曼了,而是儿子到底是哪方面的心理疾病,作为大学教授,他们对心理学多少有点了解,不像某些无知的家长,将孩子的心理问题当作孩子叛逆的佐证。   “你这孩子,为什么不早说,心理问题也是可以治疗的,明天我就去找相关的教授咨询。”   “妈,不用了,这些年我自学了不少相关课程,已经能够进行有效的自我调节,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到你们所期望的那样。”   陈淑玉哀伤着摆手,“是我们不好,从小到大以为你很懂事,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你内心的想法,对象的事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那我们就不再干涉,不管怎么样,我们的初衷都只希望你过的好。”   回过头来看,她才发现儿子在许多地方都是特殊的,比如他的房间永远一尘不染,房间内的物品都要摆放在固定的地方,小学以后就不再要她帮着打扫房间。   交友方面,合的来的很少,也从来没见他有过异性朋友。   陈淑玉默默的擦着眼泪,韩易洺也叹息着拍上儿子的背。   “我和你妈都相信你能够解决所有的困难,但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跟我们报喜不报忧,爸爸妈妈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好,谢谢爸,妈,我会的。”   回房后,韩铮疲惫的倒了杯水,站在窗前一口口喝着,目光投下楼下的花园,这一刻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就像那无边的黑夜一般,但想起苏蔓后,他的心情渐渐好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苏蔓已经睡了,但他此时此刻很想听到她的声音,手指在键盘上来来回回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有按下通话键,只发了一条短信,“蔓蔓,我爱你。”   这条信息苏蔓第二天才看到,让她一天的开始就有了好心情。   晚上韩铮接苏蔓下课,两人牵手走在学校旁的寂静小道上,深秋梧桐树叶飘落,踩在脚底发出“沙沙”般的声响。   韩铮在昏黄的灯光中看向苏蔓,她的脸白的发光,眼镜璀璨如星,一颦一笑都动人。   “昨天我妈去找你了,为什么没跟我提?”   苏蔓抬眉回视,先哦了一声才笑着说,“因为没什么可说的呀,我能理解阿姨的心情,希望你找个更好的爱人也是人之常情。”   她低着头浅笑,侧脸文静秀雅说不出的好看。   在韩铮眼里她是动静皆宜的美人,不论是活泼的一面还是文雅的一面都让他爱慕不已,到现在还记着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场景,一个人偷偷跟在他身后,连自己成了猎物都没察觉。   “瞎说,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   他甚至怀疑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否则怎么会一见她就心生欢喜,轻易将她与世间千千万万人区分开,放在心尖上一般,想给她最好的一切,这种感觉就是,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想尽办法给她摘下。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跟阿姨说,与其让我自惭形秽的离开你,不如说服你放弃我。”   韩铮的爱意瞬间涨满胸腔,他停下脚步将爱人紧紧拥在怀中,摩挲着她的发顶印下一吻,而后是额头、眉毛、眼镜、鼻尖,脸颊,最后停在那粉润饱满的唇瓣上,由轻及重,汲取住了她所有的呼吸,辗转吮吸着,让她此时此刻忘却一切,只能感受到他一个人。   两人忘情的拥吻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韩铮停下,苏蔓甚至有种缺氧后的晕眩感,无力的靠在他的胸前,倚在他怀中。   韩铮静静抚摸着她的长发,透着说不尽的温柔眷恋,他低沉着嗓音说,“以后不许这样说自己,我比你更害怕你会离开我,我已经跟父母坦白了自己的情况,说我这辈子只能跟你结婚,请他们用心认识你,认识过后他们就会发现你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   苏蔓撒娇般的环住他的腰,几乎将自己埋进他的胸口,为他一次次的保护而感动。   她在他怀里嗡嗡的开口道,“韩铮,你真是太好了,有你在我觉得每一天都是幸福的。”   韩铮贴着她的发丝亲吻着她的发顶,轻笑道,“我觉得还不够,等我们结婚了,我会更爱你,更照顾你,我们会更加幸福。”   苏蔓笑了,仰头看向他,眼里盛满星光。   “你现在是不是满脑子都是结婚,我不管,想要我嫁给你必须求婚,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不能马虎。”   韩铮抬手点了下她的鼻尖,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应道,“好,只要你肯嫁给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苏蔓满足的笑了,抚着耳边的发丝从他怀里出来,两人牵着手继续往前走,从小路走到主干道,找了家餐馆解决晚餐。   吃饭时韩铮给苏蔓夹菜,故作轻松的开口,“我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现在感情也很稳定,是不是该见家长了?”   不管是求婚还是结婚,得先得到双方父母的支持,韩家那边经过昨天后父母已经没了意见,剩下的就是苏蔓的父母。   苏蔓抿着唇笑,“你是不是想去我家?可以啊,等我回去问问,看我父母愿不愿意见你这个毛脚女婿。”   韩铮抬眉一笑,矜贵傲然之气一览无余。   “好,那我这个毛脚女婿就等着岳父岳母的召唤了。”   韩铮打车送苏蔓回家,车费十二块,以他们见面的频率,每个月光车费就得两三百,主要是韩铮洁癖不爱坐人挤人的公交,从松大到苏蔓家的地铁没通,能选择的只剩出租车。   她感慨道,“太费钱了,咱们光打车费就抵得上别人一个月的工资。”   幸亏两人的工资都不低,苏蔓平均每个月能拿一千左右,韩铮工资、绩效、奖金加起来也上千,当然占大头的还是他的投资收益。   韩铮捏着她的手说,“是挺浪费的,我毕业工作后考过驾照,等房子确定后再买辆车,这样接你上下班也方便。”   苏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说攒钱买房他就将买房提上日程,她说打车费钱他就说要买辆汽车,执行力过强也是种压力。 第四十三章   韩铮拜访那天任丽琴挺紧张, 一早就去市场买了许多新鲜的食材,准备大显身手做一桌好菜,又担心韩铮吃不惯。   苏蔓好笑道, “妈,他吃饭是次要的, 主要是让你们检阅一下合不合格,能不能胜任做女婿, 该紧张的人是他才对。”   为了这次拜访,韩铮可是准备了不少礼物,传统的烟酒茶,还有营养品、水果等,想让苏父苏母感受到他满满的诚意,毕竟苏蔓说了,要是父母不点头, 她是不会嫁给他的。   任丽琴有些不自然的说, “话是这样没错, 可我从来没跟这么有文化的人接触过, 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心里老不自在。”   其实就是一中自卑心理,因为任丽琴日常接触的都是纺织厂的工人们,没上过学的比比皆是,父母那个年代但凡有点文化都是可以坐办公室被重用的。   任丽琴见过最大的领导就是厂里的厂长、书记,还都是远远见一面,韩铮不仅名牌大学毕业, 又是处长级的干部,心里有压力也正常。   了解到任丽琴的想法后,苏蔓搂着她的手臂撒娇, “妈,你想太多了,应该跟爸学学,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个韩铮算什么,等哥以后出息了,你们见的大人物多着呢。”   一段话果然将任丽琴哄的眉开眼笑,没那么紧张了。   韩铮约好的时间是十点,苏蔓九点四十左右开始洗水果,摆果盘,从出发出来发现苏文志报纸也不看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出现了明显的焦虑症状。   “爸,你不会也紧张了吧,韩铮估计快到了,他时间观念很强的。”   苏文志憨笑两声,恐怕是被女儿打趣的不好意思,坐下继续看起报来。   十点钟刚出头,敲门声响起,做饭的任丽琴跟看报的苏文志一起停下动作,苏蔓笑着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提满礼品盒的韩铮,白衬衫、黑风衣,经典款式和色系将他衬的面如冠玉,英俊儒雅,再配上高个头简直是丈母娘杀手,把从厨房出来的任丽琴看的眉开眼笑。   “叔叔,阿姨,我是韩铮,蔓蔓的男朋友,今天上门叨扰了。”   “哎呀,叨扰什么,我跟蔓蔓她爸可一直盼着你呢。”   说完,任丽琴推了女儿一把,催促道,“你这丫头,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给小韩沏茶去啊。”   苏蔓顿时哭笑不得,她早就料到父母肯定会特别喜欢韩铮,但没料到竟然喜欢到超越自己这个亲生女儿的地步。   韩铮笑着将礼品放在茶几上,看礼盒就知道都是高档货,任丽琴笑容咧到而后,嗔笑道,“小韩你这孩子太客气了,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韩铮说了句什么,任丽琴又是一阵笑,苏蔓在厨房沏茶,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欣喜于自己的感情受到了家人的肯定与祝福。   “小韩你在检察院工作,这工作体面,没有比吃国家饭更稳当的了。”   苏蔓端着托盘出来时父母已经跟韩铮聊上了,他见苏蔓过来,起身帮着她摆放茶杯,这个举动又让任丽琴暗自点头。   松市男人的体贴闻名全国,拿苏文志来说,在家除了不怎么做饭,洗碗、拖地、晾衣服的活都干,又特别尊重老婆的意思,连口角都很少发生,哥哥苏海祥也是个暖男,家里条件一般,从小只要是妹妹喜欢的吃的玩的,哪怕自己省着也要留给妹妹。   韩铮先将茶递给苏父苏母,这才坐下回话,“工作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在国家部门做事稳定性强,但需要承担的责任也更多一些。”   任丽琴跟丈夫一起点头,“你说的对,给国家做事光荣的咧,要是蔓蔓兄妹两也能进国家单位,那我做梦都要笑醒的。”   韩铮看着坐在对面的苏蔓笑道,“蔓蔓现在的工作也不错,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是最值得高兴的。”   短短几分钟,几句话,韩铮凭借着他彬彬有礼的态度,善解人意的语句,博得了任丽琴女士与苏文志同志的一致喜爱,中午苏海祥回来吃饭,陪着韩铮一起喝了几杯,饭还没吃完已经醉的喊韩铮“妹夫”了,虽然他的年纪比韩铮还小几岁。   他拉着韩铮的胳膊说,“我妹妹从小受宠,但她从来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姑娘,很听话也很善良,你一定要好好对她,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那我肯定饶不了你,就算你是什么处长我也不怕。”   一直以来苏蔓都觉得苏海祥是个老实但懦弱的人,但今天他的话改变了苏蔓的看法,他不是没有血性,只是家庭和周遭的环境造就出了这样的性格。   下午韩铮回家,苏蔓送他到小区门口,路上遇见不少邻居,少不得探问一番。   苏蔓大方的将韩铮介绍给大家认识,“这是我对象,叫韩铮,今天第一次来我家拜访。”   “蔓蔓,你对象真是一表人才哎,小伙子,你是本地人?在哪高就啊?”   韩铮礼貌的回答了众人的问题,“我家祖籍松市,几代人都住在这里,在市检察院工作。”   “哎呦,吃国家饭的哦,不得了,蔓蔓,你妈要高兴喽,找了个这么有用的女婿。”   又有人笑着问,“什么时候结婚啊,别忘了请我们吃喜糖。”   韩铮牵着苏蔓的手笑着回,“快了,已经开始准备了,大家都是蔓蔓的邻居,看着她长大的,到时候一定邀请大家参加婚礼。”   众人被他的话惊了惊,这一片住的都是纺织厂的职工、家属,平常结婚也只邀请亲友参加,邻居是很少的,苏蔓的对象竟然“发了大话”要请大家吃婚宴,大家自然是不信的,但也不会有人当着他的面拆台,毕竟是邻居,背后里相互挤兑、攀比,面上还是一派和谐。   等苏蔓跟韩铮走后大家说的话就不大中听了。   “哎呦,我还以为是多好的后生呢,原来也是个爱显摆吹牛的。”   “长的倒是不赖,跟苏蔓那丫头还挺般配。”   “说在检察院,这个年纪,顶天了就是个小科员,有什么可神气的,现在开公司当老板的才吃香呢。”   “是啊,秋萍的女儿找的就是家里开公司的,每个月光生活费就给三千,抵得上别人一年的工资了。”   “真的啊,那可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小区门口,韩铮强忍着紧拥苏蔓的冲动,用那双微醺下充满爱意的眼睛注视着她,缱绻温柔到了极致。   苏蔓摇晃着他的指尖,无奈又甜蜜,“好了,我帮你叫车,中午喝了不少,回去好好睡一觉。”   韩铮到底抱了她,只浅浅一环没有用力,醇香的酒意喷撒在她发间,嗅着发间熟悉不已的馨香低头印上她的额。   “小坏蛋,这么盼着我回去?”   苏蔓确认他肯定醉了,否则不可能喊她这个,以前最多是“蔓蔓”、“傻瓜”、“小姑娘”之类,“小坏蛋”这个昵称羞耻度更加爆表。   纵然苏蔓内心强大也被他撩的红了脸,“你要是好意思跟我爸妈说住下也行,反正我家的沙发够你睡。”   韩铮捏了下她的脸笑道,“你就欺负我吧,等结婚了看你怎么办。”   他的计划是明天春天办婚礼,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房子买好后得尽快装修,最好能买现成装修好的。   “我联系了几个房屋中介,下周末我们一起去看房。”   苏蔓点头,“好。”   她也期待有自己的小家呢,这几个月好不容易才攒了两千多块,够买一平米,这就显示出他卓越的理财能力来。   韩铮打车离开后,苏蔓回家问父母满不满意。   任丽琴伸手竖起了大拇指,“满意的不能更满意了,没有一处不好的,就得找这样的我才能放心把你嫁出去。”   从小当公主一样宠大的女儿,在父母心里就是配王子都绰绰有余,韩铮虽然不是王子,但他长的好,学历高,工作强,家世也不差,买得起房子车子,这样的适龄小伙,满松市也找不出一百个来,任丽琴还有什么不满意?   苏文志也点头道,“小韩是很好,成熟稳重,思想也有深度,更可贵的是他待人接物很有条理,也难怪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处。”   松市作为直辖市,行政职能比省直辖市高,按照韩铮目前的发展前景,四十岁前可以升至厅级,这对体制内的从业人员而言是极不容易的,不亚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任丽琴从外层考量韩铮,苏文志的看法则属于更加深入的层面,但不管从哪处出发,韩铮都是令人满意的,也包括喝醉了正在房间呼呼大睡的苏海祥。   陈淑玉也知道今天儿子去了苏家,自从儿子上次坦白后,她也没了法子,只能压着不满勉强接受。   心想反正结了婚也不住一起,过年过节一块吃顿饭而已,表面的和平还是能够维持的。   一天办公室里遇见范湘平,抱着一塌论文,说是函授班学生的作业,陈淑玉心思一动,顺嘴问起了苏蔓的学习情况。   “苏蔓啊,上课可认真了,她的专业水平甚至不输咱们学校全日制毕业生的水平。”   这是极高的评价,陈淑玉自然不信,范湘平就从论文堆里取了一份出来给她看。   “这是苏蔓写的,你看看水平如何?”   陈淑玉接过后仔细阅览,发现整篇论文论点明确,内容充实,立意新颖,确实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章,看的出有很强的文化底蕴。   她不可置信的问,“这真是她写的?”   范湘平点头,“百分百确定,我给她上了这么长时间的课还能不知道虚实?你还没告诉我打听这么仔细干什么呢。”   要是之前,陈淑玉羞于承认苏蔓跟儿子韩铮的关系,但知道苏蔓是可造之才后,心里不再抵触,也就坦然的说了。   “真的?难怪你关心呢,这姑娘不错的,不瞒你说,我之前还动了给她介绍对象的心思呢。”   此时陈淑玉等着儿子回来问第一次上门拜访的情况,还要提议苏蔓函授毕业拿到证书后继续申请研究生深造。   如果说之前觉得苏蔓没有文化底蕴配不上儿子韩铮,那么在已经勉强接受苏蔓的前提下,陈淑玉也希望苏蔓有更好的前程,有了研究生学历对外提起来也好听些,她是最不能接受亲友背后议论的。 第四十四章   房子是苏蔓定的, 位于人民广场附近的便捷商业小区,周边学校、医院、商场一应俱全,出了小区就有市场,离地铁站也只需要五分钟。   起初韩铮考虑买在舞蹈团附近, 方便她上下班, 但作为穿越者, 苏蔓更多考虑的是居住舒适度及房产增值问题, 人民广场作为松市的经济和政治中心地带,未来房价绝对一骑绝尘, 何况这里离舞蹈团并不远, 公交、地铁几站就到了。   韩铮付清全款后就拿到了钥匙,房屋是开发商简装过的,洁白的墙壁、木质的地板, 还有色调统一的家居用品, 虽然谈不上什么品位,但干净整洁,有中简约的美感。   苏蔓站在阳台眺望远处时, 韩铮从背后搂住,将她圈在怀里,脸颊摩挲着她的发丝轻笑着问,“喜欢吗?”   苏蔓点头,转头亲了下他的下巴,倚在他怀里说,”喜欢, 有中‘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他们选的是最高层十二楼,在九十年代, 这样高度的公寓即便是松市也不多见。   此时正是夕阳最美的时候,她的笑颜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无一处不美,而韩铮最爱的就是她那双璀璨澄澈的眼。   缱绻对视下,两人情不自禁的拥吻着,韩铮紧拥着她,热烈的吮吸着她的唇畔,吻到苏蔓缺氧才移开,往耳畔吻去,苏蔓闭着眼,无法抗拒这份亲密,连心都跟着一起战栗。   等这一吻结束后苏蔓才发现,夜幕已经悄然而至,韩铮抵着她的额轻笑道,“傻瓜,饿不饿,我先带你去吃饭。”   他们打车去了明珠塔,坐落于二百六十七米上空的旋转餐厅。   到达餐厅后韩铮报了自己的名字,服务员就将他们带到一处临窗僻静的座位。   苏蔓好奇的问,“你提前预定了?”   否则服务员怎么会问都不问直接带他们过来,这个位置看风景视野绝佳,还很安静不受别人打扰。   韩铮点头,“是,因为今天是个非常特别的日子,所以找了一个不错的餐厅,希望以后的每一年你会想起来的都是美好。”   苏蔓以为他说的是拿房的事,对她而言买房的确是件大事,刚好她挺长时间没吃西餐,心情很是不错。   窗外星空与霓虹交织,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木质的餐桌,印花的白色餐布,还有晶亮的高脚杯,韩铮点了瓶葡萄酒,红色的汁液在灯光下更显醇香。   苏蔓点头,嗯,在这里吃饭确实比街边随意找的餐馆更加有氛围,她不是个浪漫至上的人,但谁也无法拒绝这样的温柔以待。   当头盘的熏鲑鱼上桌,韩铮举杯邀苏蔓一起共饮,今天的他格外的英俊帅气,眉眼间蕴着笑意,苏蔓感觉在他的注视下要醉了,比酒精还上头。   最后一道是甜点,苏蔓是黑森林蛋糕,韩铮不大爱吃甜食,要了份土豆泥。   苏蔓拿着甜品勺小口小口的吃,这家店的甜品很正宗,巧妙的融合了樱桃的酸、奶油的甜、巧克力的苦和樱桃酒的醇香。   她看韩铮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吃,低头挖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啊声道,“看你好像很眼馋,算了,就让你尝一口吧。”   韩铮抿唇一笑,知道她故意闹自己,还是配合的张口吃了。   当苏蔓吃了一半,突然感觉勺子不对劲,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闪着光的戒指,纵然裹着蛋糕也掩不住钻石的光芒。   苏蔓不可置信的看向韩铮,这中求婚方式电影里经常出现,但她没想到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身上,有中突然而至的幸福感。   韩铮微笑着从座位上起来,在苏蔓怔然的目光中走到过道上,突然有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服务员前来,有手捧鲜花的,有手拿小提琴的,韩铮接过玫瑰单膝跪地,小提琴悠扬的音乐旋律适时响起,他抬头仰望着苏蔓,深情表白。   “蔓蔓,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渴望你成为我的妻,在一起的九十五天里,这样的渴望一天比一天强烈,我或许不是最完美的丈夫,但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太太。”   餐厅里的人突然之间全部出现围了过来,苏蔓捂着嘴,不敢相信这是韩铮的手笔,虽然她说过必须要求婚才嫁给他,但她之前设想的不过是只有两人的场合有个形式就够了,没想到这么抗拒引人注目的韩铮会策划了这么一场热闹的求婚。   围观的餐客中不知谁先喊了句“答应他”,而后加油打气的人越来越多。   此时的苏蔓根本听不见这些声音,她的眼里只有韩铮,特别是对上他深情的目光,脑海中有一万个“我愿意”的念头狂奔不止。   她接过玫瑰抱在怀里,明明是高兴的事但完全控制不住幸福的眼泪往下掉,韩铮起身将她抱紧,抱了十来秒才松开,从餐桌上拿起钻戒擦干,套上了她的无名指。   这个过程中苏蔓一直满眼爱慕的注视着他,看到他的表情仿佛正做着一件特别郑重的事,让她也不自觉的跟着在意起来。   戒指套上后韩铮继续握着苏蔓的指尖,低头在她手背印下一吻,仿佛一位虔诚的信徒,而她就是那个绝对信仰。   这一晚对许多人来说都是难忘的,除了两位当事人,还有旋转餐厅的工作人员和食客。   巧的是食客中有一位带了相机出来,随手拍下几张照,竟然作为当地的奇闻逸事登上了报纸,连第二天的晚间新闻都播了,苏蔓狠狠的高调了一把。   求婚第二天苏蔓去了韩家,买了不少礼品,虽然没有韩铮上次去苏家采访时买的高级,但好歹是她精心搭配过,颇有中“以直报怨”的胸襟和气度。   韩家,陈淑玉刚准备好待客用的食物,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早知道有这一天,舞蹈团那次说什么都不会去,简直是徒增烦恼。   韩易洺安慰,“别想那么多,等人来了重新认识。” 第四十五章   今天苏蔓穿着黑白经典款小香风套装, 配羊皮短靴,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只看脸显得过分年轻, 但衣服中和了年龄感, 给她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长发披肩又显得格外温柔优雅。   下车后韩铮提着东西,领着苏蔓进小区,短短两百多米碰见了几拨邻居, 都是松大的教职工家属, 跟韩铮很熟的, 大家早就听说韩铮找了对象, 可谁也没当面瞧过,没想到今天碰上了。   大家表面上是跟韩铮说话, 但眼睛都在往苏蔓身上瞅,没几句话就将话题带到苏蔓身上。   “小铮啊,这是你对象?”   韩铮点头,略微介绍了几句,这时候苏蔓只要微笑,适当流露出一丝羞涩即可,其他的自有韩铮应对。   “真好,这姑娘忒好看, 难怪阿姨给你介绍那么多姑娘你都不乐意看呢, 原来眼光这么高。”   韩铮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中节节败退, 苏蔓不仅不同情,还趁机欣赏着他无可奈何的表情,比电视节目还有趣。   在陈淑玉看了第十七次挂钟后,门外终于响起敲门声, 是韩铮带着苏蔓来了。   起初陈淑玉还有些紧张,怕因为上次的事见面尴尬,但开门后苏蔓一脸笑意的招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陈淑玉的心一下子就松快了。   “叔叔阿姨好,我是苏蔓,第一次拜访叨扰了。”   陈淑玉笑着招呼,“你这孩子客气什么,赶紧进来坐。”   韩易洺是第一次见到苏蔓,总体印象不错,心里暗自点头,果然儿子找的对象不会差。   陈淑玉将沏好的茶放在苏蔓面前,看到了苏蔓戴在食指的钻戒,笑着问,“这是韩铮求婚的戒指吧?样式不错,你戴着挺好看。”   苏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点头说,“是他送的,我怕弄丢了想收起来,韩铮非要我戴出来,说不戴就失去了它的价值。”   这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苏蔓,他在意的才不是价值呢,就是想在苏蔓身上盖个章,让别人都知道她有结婚对象了。   “知子莫若母”,陈淑玉也猜到了几分,笑着往儿子那看了眼,没说什么拆台的话,反而顺着话题说起了戒指的事。   “他要是早说要求婚,我就把家里祖传的祖母绿戒指拿给他了,那可是传了几代的老物件,比买的戒指更有意义。”   说完,陈淑玉笑着起身,跟苏蔓说,“你等着,我这就去拿出来,正愁你第一次上门不知道送什么好,这戒指正应景。”   竟然是要把戒指送苏蔓的意思,让苏蔓小小的受宠若惊了一下,也再一次为韩铮的执行力点赞。   之前他说已经跟父母认真谈过,不会再出现让她难堪的情况,今天见韩母态度变化明显,简直像换了个人,苏蔓都快佩服死了。   戒指款式老派,但嵌的那颗硕大祖母绿宝石却澄亮夺目,熠熠泛着绿光。   作为考古系的专业人才,苏蔓自然看出了这颗宝石价值不菲,可以换一套市中心别墅。   所以当陈淑玉让她收下时,苏蔓连连拒绝。   “阿姨,这戒指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陈淑玉笑着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套进她的中指,尺寸竟然很合适。   “你看,这就说明戒指啊,合该是你的。”   苏蔓急的赶忙想摘下来,倒不是刻意装样子,而是戒指确实太珍贵,觉得就这么收下不合适。   陈淑玉按着她的手不让她摘,柔声劝到,“听话,收下吧,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韩铮结婚,那就是韩家的媳妇,这戒指本就是给韩家媳妇的,今天不收往后还是要传到你手上。”   这一刻,苏蔓发自内心的感动了,也选择忘记之前的不愉快,如果对方能看在韩铮的面接受她、善待她,那她也应该看在韩铮的面敬重对方。   陈淑玉不擅长下厨,午饭是从外面饭店定的,四个冷盘五个热菜还有一例排骨汤,摆满了整张餐桌。   吃饭的时候,陈淑玉夸赞了苏蔓的论文,建议她毕业后考研。   “我手里就带了一个研究生班,我看过你的论文,写的非常好,再润色一下足够拿到硕士学位。”   苏蔓点头,“其实我也有这个计划,不过现在考虑的还是拿到本科文凭。”   陈淑玉欣慰的点头,不管怎么样,有上进心是好的,她也不去问为什么苏蔓之前没考上好大学,估摸着小时候叛逆,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   下午苏蔓回家,看到家里来了客人,是婶婶祝爱珍,也就是原小说女主苏湘婷她妈。   小说里祝爱珍对女儿要求严格,从苏湘婷上学开始就很重视她的成绩,不允许她低于班级前三,苏湘婷也听话,一路的尖子生,高考后被本市一所名牌大学录取。   大学期间苏湘婷积极参加社团,她长相秀丽,性格开朗,又是本市人,交了不少朋友,自然不乏追求者,但苏湘婷一个都没谈,因为她妈早就说过,女人结婚比投胎还重要,第一次恋爱更加宝贵,要找就得找各方面条件都好的。   大三下学期学校组织实习,苏湘婷认识了小说男主秦烽,他比苏湘婷大五岁,家世很好,浑身上下透着股混不吝的气质,起初苏湘婷对他印象很差,但几次接触下来发现秦烽不仅工作能力强,还是个嫉恶如仇的正义之士,这样的反差让苏湘婷逐渐产生好感,并最终跟秦烽相爱结婚,婚后的日子非常幸福。   作为小说女主,苏湘婷的生活是美好的,但作为堂姐,原主却没沾到什么光,甚至祝爱珍在背后说了不少原主的坏话,例如不好好学习,仗着好看就想攀高枝等,虽然是实话,但至亲如此还是让人心寒的,更不提原主所嫁非人离婚后从国外回来,没钱,没工作,也没地方住,苏湘婷提出将一套闲置的旧宅借给堂姐住,被祝爱珍劝阻了,担心原主霸占房子,到时候想撵都撵不走。   原主只是小说里无关紧要的炮灰,没有读者会关心她的死活,只会说原主咎由自取,长的漂亮又怎么样,不努力的人就不配获得幸福,现在苏蔓穿来了,对她而言这个世界就不再只是一本小说,苏湘婷也不是女主,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的绝对主角。   苏蔓判断祝爱珍来肯定不止单纯的找任丽琴闲聊,果然祝爱珍见到她后一脸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将她里里外外夸了一遍。   “我就说蔓蔓这辈子肯定有出息,原来应在找对象上呢,我今天才看了报纸,心想这个被求婚的姑娘怎么那么像我们家蔓蔓啊,赶紧打电话来问,还真是。”   苏蔓记得苏湘婷比苏蔓小两岁,今年十八,还是个大一新生。   她穿过来快四个月了,一直没见到苏湘婷母女,要不是求婚的事上了报纸,恐怕得过年才能见着。   苏蔓不喜欢应付这类目的性强、口是心非的人,只笑着不说话,任丽琴当女儿不好意思,笑呵呵的顺着妯娌的话聊。   “别说你,我都懵。那天回来跟我说小韩跟她求婚,她答应了,我当时就觉得太快,主要是蔓蔓才二十,不着急嫁人。”   这些话在苏蔓回来前都已经说过,祝爱珍应了两句又把话题转到侄女身上,指着苏蔓手上的钻戒问,“就是这个戒指?钻石挺大,不止一克拉吧,快给婶婶看看,婶婶这辈子还没戴过钻戒呢。”   苏蔓笑着伸了下手,自然不会傻乎乎的送给祝爱珍看,只晃了两下,让她过个眼。   边上的任丽琴压抑不住愉悦的情绪道,“三克拉的,老贵了,要我说一克拉意思意思就好,把钱留着装修也好啊。”   祝爱珍抓到了任丽琴话里的重点信息,“装修?”   “是啊,刚买的房,就是人民广场旁边的御龙天峰,小韩这孩子太实诚,两人还没结婚呢房子就写了蔓蔓的名字,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得亏是我们家蔓蔓,不图钱不图房,要是碰见心思不纯的姑娘,肯定是要吃亏的。”   祝爱珍笑了几声,跟着夸了几句苏蔓命好的话,又坐了十来分钟就回家了。   苏蔓知道她脸上虽然在笑,但心里不见得有多痛快,毕竟二十多年间在孩子的问题上都是她独占鳌头,如今竟然让任丽琴领先一头,对要强的她而言是不能忍的。   等祝爱珍离开,苏蔓才从包里拿出了那个祖母绿的戒指,并好心的提醒她戒指的价格,任丽琴拿着戒指惊的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么值钱呢,就这么给你了!”   “嗯,我也听惊讶的。”   她的“惊讶”有两层意思,但任丽琴只理解一层,因为之前陈淑玉去舞蹈团找她的事她并没有回来跟家里说。   任丽琴仔细看过后将戒指还给苏蔓,嘱咐她放好,千万不能丢。   “以前觉得自己一辈子就是个纺织工没出息,没能力给你们提供多好的生活,现在你哥开公司了,虽然只是个清洁公司也比给别人打工强,你呢找了个好对象,公公婆婆也顶好,我这心里终于舒了口气,原来是先苦后甜呢。”   苏蔓理解她的想法,抱了抱她安慰道,“妈,会好的,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毕竟她的任务就是幸福的生活。   祝爱珍到家后就给女儿打电话让她晚上回来住。   电话那头苏湘婷明显的犹豫,担忧的问,“妈,是有什么事吗?我晚上有课呢,九点钟才结束。”   九点公交地铁没停,但她一个小姑娘,那么晚回家还是挺害怕的。   祝爱珍听到女儿说有课也没再坚持,主要是心里的那团火已经散了一半,知道即便女儿回来也没什么用,总不能让女儿不上学现在就嫁人吧。   她又想,既然侄女找了个好人家,那往后还能让侄女给湘婷介绍好对象,这么一想祝爱珍就没那么不痛快了。 第四十六章   双方家长见面后将婚期定在来年三月, 苏蔓本想争取做六月新娘,遭到了包括韩铮在内的所有人反对,最终只能少数服从多数。   现在已经十二月, 离婚期只剩三个多月的准备时间, 这个期间内得商讨聘礼嫁妆,得定酒店、选婚纱、找司仪等,御龙天峰的房子也在装修中,韩家上下忙的不可开交,任丽琴也不闲着, 买陪嫁, 做被子, 急的嘴巴都长了泡。   “他们家真实在, 按我的意思, 不需要再给什么彩礼,毕竟房子车子写的都是你的名字, 再要显得我们家胃口大, 可陈淑玉说不能坏了规矩, 别人家给多少他们家也得给多少。”   彩礼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外加五金首饰,改口费另外算,酒席和烟酒糖都由男方负责。   “妈,这些事你们决定, 我什么都不懂, 说错话了反而不好。”   任丽琴点了下她的头, 嗔怪道,“你啊,就知道当甩手掌柜, 其他东西不管你结婚的衣服得准备吧,还有结婚照,赶紧抽时间拍出来。”   苏蔓点头,“这些你放心,我已经跟朋友说好了,帮我留一套婚纱,至于结婚照,得配合韩铮的时间,他们检察院最近挺忙的。”   毕竟十二月了,很多案子积压下来,能在年前结案的尽量年前结,公职部门也有考核指标。   因为韩铮忙,加班是常事,两人连着一个多星期没见面,这天苏蔓刚吃过饭准备洗漱睡觉,接到了韩铮的电话,说他在小区外,让苏蔓下去。   她穿上外套出门,换鞋时任丽琴看见了问,“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苏蔓回,“韩铮刚下班,经过说有东西给我,我去看看。”   任丽琴笑了声摇头,她也年轻过,知道重点不是给东西,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韩铮的车停在路边,看到苏蔓到了门口按了声喇叭,苏蔓快步跑了过去,从副驾驶上车了。   “这么晚你还过来一趟,吃饭了吗?”   韩铮笑着握住她的手,刚跑下来吹了风,苏蔓的手有些凉,他攒在手心两手帮她捂着。   “吃了,这么多天没见太想你,就过来看看。”   他还穿着制服,蓦然一看似乎瘦了些,五官更加立体,被他那双深情的眼目不转睛的注视,苏蔓的脸上泛起了红嫣,空气也愈发稀薄起来。   仿佛只是瞬间的事,他倾身将苏蔓拉近怀里,抚着她的脸颊放肆亲吻,掠夺去她所有的呼吸,将苏蔓吻的软倒他怀里。   结束后,韩铮不舍得松开,抵着她的额细吻她合上的眼睑,隔了许久苏蔓那颗剧烈跳动的心才平复下来。   她的眼中泛着水光,嘴唇红肿,整个人的气息像极了成熟多汁的蜜桃,甜美芬芳,让他忍不住的一再品尝,直至吞裹入腹,可惜距离婚期还有一段时间,不论怎样渴望都只能暗自忍耐。   时间一晃到了二月,御龙天峰的房子终于赶在年前装修完毕,因为这套房原本就已经简装过,只需要在之前的基础上进行修改。   装修公司清场后韩铮带苏蔓看房,一进屋就感觉焕然一新,虽然基调不变,但整个空间都变得高级起来,不管是收纳还是个人空间,完美达到了苏蔓的要求。   韩铮牵着她的手一间一间的看,过程中两人商议着购买什么样的家具,比如卧室阳台外放一张木桌,配两把椅子,内侧放一张摇椅沙发,冬天可以躺着晒太阳。   “我后天休假陪你去看家具,需要什么一起买回来。”   苏蔓点头,“好,不过只要买必要的就行,你怕你的洁癖忍受不了。”   她见过韩铮的卧室,除了床和书桌没有任何家具,干净到一尘不染。   自从知道他的心理问题,苏蔓刻意观察过,发现韩铮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洁癖的毛病并不明显,不爱在外面吃饭也会陪着自己去餐厅,不喜欢公共交通会陪自己坐出租,除了必要,不与旁人有任何的身体接触,每晚洗澡换衣服,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因为苏蔓在这方面也很爱干净。   腊月,苏海祥的清洁公司异常忙碌,各商铺店面也要干净清爽迎接新的一年,订单接不过来,又没法拒绝老客户,只能加班加点的干活,这时候前阵子招的员工竟然要请假提前回老家过年,让苏海祥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才行。   他急急忙忙的招人,又怕碰上做事不稳当的出事,砸了公司招牌。   任丽琴不满道,“这小江真不够意思,一个月给他开四百块工资,连试用期都没给他算,现在生意这么忙他要走。”   苏海祥无奈的叹气,“妈,现在说这个没什么用,他既然提出来了,说明已经不相干,我总不能把人扣着不让走吧。”   “哎,我知道你难,但凡我再年轻十来岁宁愿自己提着水桶帮你干,那些活都得爬上爬下,我这么胖,还有高血压,没法弄。”   “妈,我哪能让你干呢,现在着急的就是什么时候能招到合适的人。”   任丽琴安慰道,“你也别着急,我已经托人问了,看周围有没有急着找工作的,熟人介绍的更靠谱。”   幸好小江也不是立刻走,还有一周的缓冲,希望这一周能招到合意的人手。   过了几天,苏蔓听说招到人了,是个刚失业急着找工作的姑娘,某个邻居的远房亲戚,为人特别老实,苏海祥让她试用了一天,见干的有模有样就要了,工资还是按一个月四百算,年前再包个五十块钱的红包。   腊月底,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苏蔓帮着任丽琴打扫屋子、买年货,夫妻俩的衣服也是苏蔓买的,最新款的波司登羽绒服,喜的任丽琴逢人就夸女儿孝顺。   “今天你婶婶打电话来,说在饭店定了桌年夜饭,咱们两家一块守岁。”   “我记得之前咱们都是各自过,婶婶今年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   任丽琴“嗨”了一声,“还不是你们出息了,以前咱们家过的不好,你婶婶不爱搭理也正常。”   苏蔓笑道,“妈,我还当你不明白呢,那你怎么还高兴理她?”   任丽琴叹息着摇头道,“人情往来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人知’,从古到今都是这个理,要是因为这样心里不自在那其实是跟自己较劲。”   苏蔓第一次了解到了任丽琴的内心,原来并不像表现出来的不在意或者不明白,而是对生活的无奈屈服。   她只是无数普通工人中的一个,跟丈夫一起每个月拿着死工资,虽说是城里人,但消费高,呼吸都要花钱,辛苦了一辈子,除了这间拥挤的福利房,存款也没能攒下多少,一双儿女除了长相好些并不是多有出息的那种。   她或许也曾羡慕过别人家的好日子,但最终懂得了脚踏实地的道理,也接受了平庸的现实,不怨天尤人,不自怨自艾,努力的活着,成为无数普通百姓缩影中的一员。   祝爱珍定的年夜饭是一间小饭店,苏蔓跟家人到的时候凉菜已经摆上桌了,叔叔婶婶热情的招呼他们,苏蔓也是穿越后第一次见到女主苏湘婷,人如其名的温婉可人,亭亭玉立。   如果苏蔓是火红的蔷薇,那苏湘婷就是清雅的芙蕖,举止文雅,笑不露齿。   叔叔苏晋学是一家事业单位的小科员,体制内的员工很早就开始实行计划生育了,因此他们夫妻只有苏湘婷这一个女儿,婶婶祝爱珍文化程度也不高,在商场做营业员,不论是工资收入还是社会地位都比任丽琴两口子强。   各自寒暄后苏晋学说话了,“今天除夕,大家一年到头都忙,能聚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不多,趁着过年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   祝爱珍笑着附和,“是啊,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海祥开公司了,蔓蔓下个月就要结婚,湘婷也考上了满意的大学,我们苏家的孩子各个都优秀。”   夫妻两轮番说完后苏文志才说话,“是啊,时间过的真快,上次一起吃年夜饭还是八年前。”   这句话让苏晋学跟祝爱珍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苏蔓低头偷笑,身旁的苏湘婷似乎知道,但只略略转头看了眼并没有开口。   两姐妹小时候关系不错,经常一块玩,十岁后苏湘婷转到另一个学校,姐妹俩就只有过年过节碰面,等苏湘婷初中后,祝爱珍对她要求愈发严格,原主学习差,又有好些男生整天追上门来,祝爱珍怕女儿跟着学坏,这才不让她们亲近,小时候的感情也跟着疏远了。   热菜上桌开吃,小辈还得给长辈敬酒,这些事苏海祥以前是别人说一下他才动一下,现在终于知道主动做了,又惹来了祝爱珍的一通夸。   夸完后不动声色的问,“海祥的公司干的不错吧?今年挣了多少啊?”   任丽琴赶忙冲儿子使眼色,但她坐的位置不跟苏海祥面对面,根本看不着,急的她在心里暗骂祝爱珍猴精,没想到苏海祥经过了几个月的社会历练,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憨憨了,并没有把实话说出来,只道,“刚办没多久,还没开始挣钱的,勉强维持开支。”   事实自然不止如此,年底歇业苏蔓帮他算过,收入减去所有成本开支所得税等,净利润两千七百多块,比以前在运输公司挣的多多了,也少受了气,主动性更强了,毕竟现在出的每一份力都是为自己忙活。   祝海祥这么说祝爱珍也不会信,但只要有点情商的就不会揪着这个话题聊,她把话头转向了苏蔓。   “蔓蔓现在也出息了,你结婚伴娘找了没?你们这辈只有两姐妹,再没有比湘婷更合适给你当伴娘的了。”   这话一出口,正在吃饭的苏蔓跟苏湘婷都停下了筷子,两人对视一眼,苏蔓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她对苏湘婷安抚的笑了笑后才说,“婶婶,我之前是想过请湘婷,但我结婚那天不是周末,怕影响湘婷上课,就找了舞蹈团的朋友当伴娘。”   祝爱珍差点没做好面部管理,年夜饭就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中吃完了,原本祝爱珍安排的去广场看烟花的项目也中止,两家人说了几句吉祥话后各自分开。   不提祝爱珍回去后如何发牢骚,苏蔓一家但是挺惬意,最高兴的就是最后付钱的时候任丽琴抢着付了,没沾别家便宜,这么多年总算在祝爱珍面前挺直了一回腰杆,不是故作潇洒的不在意,而是发自内心的笃定,她的儿子女儿不比别人家的差!   大年初一邻里间拜年,韩铮还给未来的岳父岳母打来了电话,韩家亲友多,他这天实在脱不开身,大年初二一早就来了,带了好些礼品,任丽琴笑着说应景,等两人结婚了,可不就是年初二回娘家么。   他留在苏家吃了顿午饭,下午就带着苏蔓回家,苏蔓也提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礼品,韩父的茶叶、茅台,韩母的进口保养品、燕窝。   韩铮揶揄着问,“怎么没我的啊,哪怕买个苹果也算惦记我。”   苏蔓睨道,“哪有跟别人讨东西的。”   虽然怼了,但苏蔓还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好的盒子,笑着递了过去,“韩处长,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提前说好,这可不算贿赂。”   公职人员收礼这方面要求严格,虽然有不少人私下有收受财物的行为,但韩铮是严格遵守国家纪律的,连私下吃饭都少,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韩铮接过礼物放在一旁,伸手搂过苏蔓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开车出发了。   一九九六年农历二月初八,阳历三月十六,这天清晨五点苏蔓就醒了,她跟许久未联系的系统说,“我要结婚了,过了今天,我的任务是不是就完成了。”   系统“叮咚”一声上线,“是,任务进度59/100,婚礼结束后即能上升。”   苏蔓点头,“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依旧会努力争取满分通过,你对我有什么建议吗?”   系统说了一个“无”字,“我相信你的实力,不要有任何压力,只要过了今晚你的任务就达标了,接下来随心即可。”   “好,我会让自己幸福的。”   也会让韩铮幸福,这才是婚姻的终极意义。 第四十七章   楼下任丽琴也早就醒了, 想到今天女儿就要嫁到别家去,一下子就舍不得了。   她躺在床上吸了两口气,睡在身旁的苏文志突然开口了, “你也醒了?是不是挺不是滋味的。”   那种既高兴又酸涩的感觉。   “是啊,原本还想多留几年呢, 没想到二十出头就要送她出门。”   两人从来都不是重男轻女的,甚至敢拍着心口说女儿嫁了人也还是他们的女儿, 家里永远都为她留一间卧室,但到底有区别, 从此以后她有了自己的小家, 有了更亲的爱人, 以后还会有血脉相连的孩子,跟父母哥哥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不单单只是他们如此,而是每个忍痛嫁女儿的人家都是如此。   “起吧, 反正也睡不着, 还有好些事要忙呢。”   煮早饭、烧开水, 准备客人来的果茶,迎亲车队十点十八分来, 这之前女儿就得准备好。   预定的婚纱今天才能拿到, 得催儿子赶紧去婚纱店, 一件件的,都得她来安排。   苏蔓六点起床,洗完澡后吹头发,因为自己会化妆,也就没再花钱找化妆师,伴娘朱莉说好八点过来, 两人头发相互帮着做,这在舞蹈团属于基本功。   吹完头发后苏蔓就下楼吃早饭,任丽琴准备了好些她爱吃的,烧卖、汤包、豆浆、蒸饺,摆了半张餐桌。   夫妻两陪着女儿一起坐在餐桌上,但两人都不动筷子,只看着苏蔓吃。   苏蔓吃着馄饨笑道,“爸妈,你们也吃啊,这么多我可吃不下。”   刚说了一句,就发现任丽琴的眼眶红了,还转过脸抹泪,不让苏蔓看见。   苏文志笑呵呵的说,“我们已经吃过了,这些都是你平常爱吃的。”   作为父亲,他的情绪更加内敛,但仔细看会发现,他虽然笑着,眼里却透着浓浓的不舍。   朱莉比约定的时间来的早,七点五十就到了,自备了伴娘服,一件蕾丝勾线粉色长裙。   “我们是先化妆还是先做造型?”   “先化妆吧,我的婚纱还没拿过来,发型得跟衣服搭配。”   “确实,那就先化妆吧,你的妆要我帮忙吗?”   苏蔓拒绝了,“不用,我自己来。”   朱莉的妆太浓了,苏蔓还是喜欢清新自然的那种,她的五官足够靓丽,如果妆容过浓就会显得过艳,原主以前就经常化妆过猛,加之经常参加各类聚会,给人一种爱玩爱闹对感情随意的感觉。   等两人各自化好妆后,拿婚纱的苏海祥也到家了,任丽琴赶忙把婚纱送到阁楼。   她看女儿的妆已经化好了,越发的娇美动人,难免又是一阵心酸,这么好看的女儿,今天就要嫁人了,就像自己千辛万苦养了一盆花却被人连盆端走了一样。   此时的松大教职工家属院内,韩铮已经穿上笔挺的西装下楼,客厅里坐了不少前来祝福的亲友。   “小铮今天可真俊,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以前看表哥穿制服已经够帅了,没想到穿西装更帅。”   “长的好看的人就是披条麻袋也是好看的。”   韩铮嘴角噙着笑,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   陈淑玉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盯着时间,生怕错过了吉时。   从家开车到新娘家在路况顺利的情况下四十分钟,十点十八分到达苏家,也就是说九点三十八分左右得出发,最好能再提前五至十分钟作为弹性时间。   韩铮也一直看时间,在亲友发现他第九次抬手腕看表后就揶揄道,“小铮现在急的很,度日如年,盼着见新娘子呢。”   “那是肯定的,等了三十年才等到这一天不着急怎么行。”   “这么一说晚上都不好意思闹洞房了。”   “该闹还是得闹,否则铮哥也会觉得无趣,就得让他印象深刻才行。”   “你胆子大你上,反正我是不敢。”   “小铮哥只要眼睛一扫,我就吓得腿抖,闹洞房的壮举交给你们,我在旁边给你们加油助威。”   “那不行,要上一起上,你要是敢当缩头乌龟我们也不带你玩。”   时间慢慢流逝,很快就到了迎亲车队的出发时间,打头的是韩铮的沃尔沃,后面跟着的有宝马、奔驰、迈巴赫等,都是亲友们开过来助阵的。   今天路况非常好,几乎一路绿灯,不到四十分钟就已经到了苏蔓家小区附近,为了准点到达苏蔓家楼下,车队围着小区转了一圈。   十点十八分,车队到达,等在楼下的苏海祥看到赶忙让人放鞭炮,邻居们早就围过来看热闹。   “呀,这么多好车呢?都是租的?”   “那不知道,不过打头的那辆是苏蔓对象买的,经常看他开过来。”   “这车听说也不便宜。”   “可不是,男方家条件不错,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自己也是国家干部,要钱有钱,要社会地位有社会地位,让人羡慕的咧。”   “别的倒也罢了,人家有钱那是人家的事,可他请了整栋楼的人去饭店吃喜酒,这么大方会做人过的能差吗?”   另一边,韩铮已经带着伴郎和迎亲队上楼,满怀憧憬的,去接自己的新娘了。   门内,伴娘跟舞团的几个小姐妹一起在楼梯上看见众人上来,急忙喊道,“来了来了,赶紧准备。”   这就是婚礼习俗中的堵门,迎亲队必须达到要求才获许进门,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新娘子不是那么容易娶到手的,娶回家了就得好好珍惜才对。 第四十八章   韩铮的伴郎赵晖是政法大学的同学, 三十岁,未婚,单身,来之前开玩笑说如果伴娘长的好看就要发动攻势去追, 这会面对面一群水灵灵的小姑娘, 中间穿粉色裙子的笑容最灿烂, 而且跳舞的身材都不差,有种说不出的优雅气质,一下子就击中了他的心房。   朱莉她们想了几个下游戏, 有舞蹈、俯卧撑、脑筋急转弯, 但舞蹈不是寻常的舞蹈,俯卧撑也不是寻常的俯卧撑,都是加了其他内容的,比如让两个男人跳交谊舞、小天鹅, 做俯卧撑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另一个人背上,必须做足十个才算数。   赵晖跟迎亲队里的小年轻们一起上,等所有的游戏结束, 全都累的气喘吁吁, 天色涨红。   赵晖撑在地上弄脏的手说, “哎,没想到当伴郎也是个体力活,还是新郎好,不用卖力气。”   错,还是要的,不过是晚上洞房的时候,但这话赵晖不会当着韩铮的面说,上学的时候在韩铮手里吃了太多亏, 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完成游戏后通过了第一关,就是进苏家大门,第二道关口是苏蔓的房门。   “这一关呢就得看你们的诚意足不足了,至于用什么来衡量诚意的标准,新郎肯定明白。”   韩铮点头,笑着让赵晖发红包。   赵晖从西装口袋里掏了六个,伴娘和送亲团一人一个,里面是六十六的金额,红包不算小,金额也喜庆,但既然是成心为难,伴娘们自然不会说满意。   赵晖又从另一侧口袋里掏了六个,这一次是八十八的金额。   “美女,这下看到新郎的诚意了吧?”   朱莉笑着睨了他一眼,“看到了,还挺有诚意的,既然这样门就给你开了,但是新娘的婚鞋被我们藏起来了,新郎什么时候找到婚鞋新娘什么时候才能出发。”   说完,阁楼的门打开,穿着洁白婚纱的苏蔓正坐在床畔微笑,双眼盈盈如秋水,脸如桃红唇如脂,只一眼韩铮就怔住,紧跟着弥漫出一股想要将她藏起,不让任何人瞧见的冲动。   阁楼的门有些窄,韩铮站在门口就将门堵了大半,身后的伴郎和迎亲队的人看不清房里的情景。   赵晖很没眼色的问了句,“新郎怎么不动了,我们还等着看新娘呢。”   韩铮无可奈何的皱了下眉头,坐在床畔的苏蔓仿佛知道他心里想的,噗嗤一声笑了,韩铮也勾起了唇角,手捧鲜花走进了闺房。   阁楼光照强,窗台种着花草,一朵朵开的正艳,充满着春天的气息,房间很干净,透着淡淡的温馨。   韩铮走到苏蔓面前蹲下,将香槟玫瑰放在她裙摆上,牵着她的手说,“蔓蔓,我来接你了。”   苏蔓恩了一声,顺着他的手势拥住他,靠在了他的肩头。   “王子凭着一双水晶鞋找到了他的灰姑娘,韩铮同志,请帮我找到‘水晶鞋’好吗?”   韩铮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笑着说,“遵命,我的公主。”   门外的赵晖受了刺激般的后腿一步,看了眼挂在高空的太阳,怀疑自己眼花了,刚刚那个肉麻到起鸡皮疙瘩的男人是万年冰山男韩铮?   amazing!爱情果然会让人丧失理智。   韩铮找的很仔细,衣柜、书桌、窗台,最后在床头柜内侧找到了一只,在大红喜被里找到了另一只,拿给苏蔓时,她本来是要自己穿的,但韩铮握着她的脚帮她穿上了。   在屋外的众人眼里,两人虽然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但周遭的氛围却充满了甜蜜的味道,任谁一看就知道这对新人是发自内心爱着彼此的。   穿上婚鞋后,韩铮扶着苏蔓起来,两人在伴郎伴娘的簇拥下从阁楼下去,亲友们都围在客厅,任丽琴招呼迎亲的队伍喝茶,按照吉时,十一点二十八分从苏家出发,车队将新娘伴娘一行带到韩家,跟韩家的近亲吃顿饭,下午回门,然后直接去酒店,晚宴结束后回御龙天峰,会有部分亲友跟过去参观新房加闹洞房,估摸着要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所有的行程才结束,一天下来紧绷着还是挺累人的。   女儿出嫁前有个“哭嫁”的习俗,就是得跟父母话别,恋恋不舍一番,这种情绪不需要酝酿,只要一家四口面对面相互看一眼,眼眶自然泛红。   任丽琴拉着女儿的手说,“结了婚就是大人了,什么事都得考虑周全,丈夫对你好你得记着,公婆对你好你得回报,只要记着这些好日子过的就不会差,千万不要钻牛角尖,这样自己不光自己不痛快,还影响相互间的感情。”   这些是任丽琴活了几十年的经验之谈,以前也曾跟女儿说过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但在女儿出嫁这天,能想到的只有这些。   苏蔓点头,“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珍惜的。”   珍惜韩铮的爱,珍惜公婆的善意,也珍惜父母的宠溺,不会肆意挥霍所有。   任丽琴见女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欣慰的抱着女儿笑了。   身旁的苏文志一脸慈爱的看着女儿,他是个内敛的男人,不像妻子那样情感外放,但对女儿的爱却从来不含蓄,哪怕家里经济紧张,他宁愿冒着代账的危险也要多挣钱给女儿买她心仪的洋娃娃和公主裙,儿子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他会将女儿架在肩头带她逛公园,会陪着女儿一起放风筝,不论寒暑接送女儿上下学,看着她从牙牙学语的娇娃娃长到二十岁,就要跟别人结婚了。   想说的话太多最后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喉咙也仿佛阻塞般发不出声,最后咳了一声道,“蔓蔓,在爸爸看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儿,爸爸对你没有别的期望,只希望你一辈子开开心心,有任何不高兴的事跟爸爸说,爸爸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永远可以保护你。”   说完,他更咽着说不出话来,转过身抹眼泪,一旁的任丽琴和苏海祥也在哭,苏蔓抱住爸爸,像小时候一样靠在爸爸肩头说,“爸爸,我永远是你们的女儿,我虽然结婚了,但还是会经常回来,而且不管我在哪里,心里最牵挂的总是你们。”   苏文志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点头,“好,爸爸知道,爸爸妈妈也是永远最惦记你。”   到了苏海祥,他抿着唇抱了下妹妹,拍着苏蔓的头说,“我这辈子最高兴的就是有你这个妹妹,我笨,从小什么都干不好,但你从不嫌弃我,还事事为我考虑,我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你的鼓励,要是哥哥以后争气挣到钱了,永远有一半是你的,我说到做到。”   之前妹妹建议他开清洁公司,挺多人不看好他,觉得他肯定成不了事,但妹妹却坚定不移的相信他,创业初期过于艰难,好几次想过放弃,但只要想到妹妹是如何信任自己,苏海祥就没法轻易说出不干的话,正是靠着这股气才坚持到了柳暗花明。   餐桌上,韩铮陪迎亲的众人一起喝茶,但他的目光却时不时转向苏蔓那,看她情绪低落,哭了好几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真爱一个人不会想看到对方的泪水,尽管这个眼泪不是为她而流,但因为自己而离开爱她的父母亲人,作为丈夫,理应更加爱护她,包容她,实现她对生活所有的理想。   眼看着吉时快到了,迎亲的众人也从餐桌上下来,韩铮走过去握住了苏蔓的手,向岳父岳母郑重承诺。   “爸,妈,我一定会照顾好蔓蔓,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以后蔓蔓只要想回家我都会陪着她回来,也欢迎爸爸妈妈经常去我们那里做客。”   任丽琴跟苏文志都点头说好,“今天是你跟蔓蔓的好日子,你的为人我们信得过,蔓蔓还小,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一定多包容,夫妻以和为贵,两个人少吵架少生气,有什么矛盾摊开来说,没有什么隔夜的仇。”   韩铮答应了。   吉时到,韩铮将苏蔓横抱起下楼,楼下已经放起了鞭炮,邻居们纷纷前来围观,迎亲队分发喜糖和喜烟,其中一部分邻居也提前收到了他们结婚的请柬,和平饭店,有钱人才去的地儿。   新娘新郎上车后,婚车缓缓驶离小区,苏蔓情绪还在离愁感伤中,韩铮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安慰,“别难过,虽然结婚了,但对我们来说只是换个地方住。”   苏蔓嗯了一声,安心的靠在他身侧,韩铮的心里充斥着说不尽的幸福感,只有踏实的抱住她才有了已经结婚的真实感,甚至希望时间过的快些,省去那些不必要的繁文缛节,比起不断的走流程,他更想静静的过二人世界。   车队到达韩家小区,韩铮在鞭炮声中将苏蔓抱下婚车,迎接他们的是亲友们揶揄的目光,她想的是,其实自己可以走,不用他抱来抱去的。   “小铮结了个婚变化太大了,简直像换了个人。”   “是啊,不过也难怪,今年三十了,再碰不上对的人还不知道得拖到多大呢。”   “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这新娘子可真好看,听说才二十一。”   “周岁二十,是个舞蹈演员,家里条件一般,真不知道淑玉是怎么答应的。”   “嗨,做父母的哪能拗的过孩子。”   “这有什么,反正韩家门庭已经立起来了,找个年轻好看的媳妇带出去好看,也不担心生不出孩子,现在不是讲究优生优育嘛,可惜基因这么好只能生一个。”   “可不是,以前的人是生了没钱养,现在条件好了想多生国家不让了。”   众人闲聊的功夫,韩铮已经带着苏蔓进屋了。   “蔓蔓,赶紧过来,今天这些亲戚都是来看你的。”   陈淑玉带着苏蔓见家里的亲戚,有些她见过,但大部分都不认识,众人当着她的面说了不少夸赞的话,例如好看、面相好、旺夫相等,把陈淑玉乐的脸上的笑都没停下来过。   韩铮惆怅的看着娇妻的背影,心想看来这一整天是别想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早知道不如旅行结婚。   赵晖看韩铮站在窗边一脸深沉的模样,走过来跟他说话。   “可以啊,结婚感觉不错吧,看的我都想结了。”   男人到了一定的岁数难免开始渴望家庭的温暖,赵晖跟韩铮不同,大学时代起就交过两任女友,工作后感情也没少过,但总是谈了一段时间就谈不下去,大部分都是他被甩。   他曾经问过前女友为什么要分手,对方的回答说,感受不到他的认真,她们想要的是一段稳定的可以走入婚姻的感情,而不是过家家。   赵晖曾经觉得自己很受冤枉,明明对待每一段感情都很认真,但今天看到韩铮对苏蔓,他突然理解为什么那些前女友说他不认真了。 第四十九章   傍晚, 韩苏两家到达和平饭店,迎客的时候苏蔓穿的是中式礼服,由于今天不是周末,城市职工下班晚, 因此开宴时间为七点十八分。   “蔓蔓, 今天可真漂亮, 你算是掉进蜜糖里了, 两人好好过,幸福一辈子。”   “韩处长, 我代表检察院监察组的同事祝您新婚快乐,跟夫人永结同心。”   “老韩, 终于结婚了,下一步的任务是加紧时间生孩子,跟咱们几个同学比, 你已经掉队了啊。”   “……”   不断的迎客不断的笑, 在宴会厅门前站了四十多分钟,苏蔓的腿就已经酸的不行了,如果这个时代有计步器,她今天走的路肯定超过一万, 还不算站着不动的。   韩铮看出她不大舒服, 让苏蔓离自己近些, 安慰道,“很快就结束了,你再坚持一下, 先往我身上靠靠。”   苏蔓拒绝了,“这么多人,很容易看出来的, 我再忍忍吧。”   庆幸的是婚礼流程不像后市那样繁琐,请司仪也只是介绍新郎新娘,没有表演节目,但敬酒是必要的,亲友们也会给红包。   今天来的客人除了韩苏两家的亲友外,还有各单位的同事们,一共安排了三十八桌,苏蔓邀请了舞蹈团的所有同事,除了伴娘朱莉和几个送亲团姐妹外,其他人都是这个点到,本以为易笙不会出席,但他心胸开阔,带着祝福应邀前来。   他将红包递给苏蔓,笑容是一贯的温暖和煦,甚至有种解脱感。   “苏蔓,恭喜你,新婚快乐。”   苏蔓接过红包,真诚的道谢,“谢谢你易老师,你能来我真的太高兴了。”   说完苏蔓看向身旁的韩铮,见他表情尚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但为了不那么尴尬,还是挽住了他的胳膊。   此时易笙的目光也投向韩铮,他主动伸出右手,与韩铮对握。   “新婚快乐。”   韩铮笑着颔首,回道,“谢谢,里面坐,婚礼马上开始。”   易笙笑着进了宴会厅。   苏蔓正准备悄悄放开手,移动是被韩铮反握住,直接牵住了她的手心,苏蔓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抽开。   被人调侃几句也没什么,既然他在意,自己更该顾及他的情绪,况且作为夫妻,亲密些也无可厚非。   七点十八分,宾客差不多都到了,婚礼按计划进行,在司仪的介绍下,新郎新娘登场亮相,司仪说了不少应景的吉祥话,几分钟后在众人祝福的掌声中回到餐桌,稍稍垫了下肚子就跟双方长辈一起下桌敬酒了。   作为新郎,肯定是要受到重点“关照”的,韩铮平日严肃惯了,很少有人跟他玩笑,但今天这个日子谁管他平时怎么样,更得逮着机会灌酒,这就苦了做伴郎的赵晖,拼命挡酒快喝吐了。   婚宴持续到九点多钟,送完亲友后婚车队开往御龙天峰,随行的有二十位左右的亲友,都是关系亲近的年轻人。   婚房事先布置过,客体里气球、彩带飞舞,招待客人的水果、茶饮也一应俱全,原本闹洞房应该在婚房里,但韩铮洁癖严重,拒绝了这个提议,这么多人去婚房那晚上就没法睡了。   他的这个毛病关系好的亲友都是知晓的,因此退让了一步,不进婚房,直接在客厅。   大家准备的游戏很简单,不过是借位亲吻之类,要的是那种热火朝天的暧昧气氛,两人抱上了大家尖叫连连,不小心亲上了还是尖叫连连,闹了个把小时,韩铮耐心终于磨光,暗示赵晖组织众人回去。   正看的起劲的赵晖被迫接受“委任”,没法子,他是主理刑事案件的律师,韩铮是检察处副处长,标准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拍起手来扬声道,“不早啦,已经十点多了,咱们也该回家了,再待下去新郎就要赶人。”   他故意拿韩铮开涮,效果反而更好,谁不知道办完婚礼下一步是什么,对新郎新娘而言可是大事。   “是,时间不早了,不能影响新人休息。”   “呀,都已经这么晚了,时间过的太快,一点感觉也没有。”   “难怪新郎的脸越来越难看,原来是嫌我们碍事了。”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一窝子人都离开了,留下有些混乱的客厅,苏蔓已经很累了,但考虑到韩铮爱干净,还想挣扎着收拾干净,被韩铮拦下让她先去洗漱休息。   “这些我来就好,以后这些家务你不用做。”   苏蔓感动了一把,他会主动打扫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表明以后所有的家务都不用她来管,要知道婚后多的是当甩手掌柜的男人,他能做出这个承诺,不管能不能做到这份心意她都收下。   她欣喜的表情过于明显,韩铮亲了她几下就让她先回房休息。   主卧除了阳台外,还有衣帽间和卫生间,洗澡什么的很方便,除此外,公共区域还有另一个卫生间,当初选定这个房子综合考虑了所有的问题,户型好也是打败其他楼盘的优点之一。   苏蔓红着脸回房洗澡,在几件睡衣中犹豫,最后挑了一套相对保守的白色款,但这套也有小心机,衣领呈“一字型”,会露出肩膀和锁骨,是那种高级的小性感。   当然,几套睡衣苏蔓只买了一套,剩下的全是朋友送的,更惹火的也有,比如透视、露背、深V,不难看出朋友们对她新婚之夜的美好祝福,但苏蔓并没有选择,在男女关系上她还是挺保守、羞涩的。   苏蔓在浴室纠结着的功夫,韩铮已经快速将客厅收拾干净,垃圾统一归类好,留到明天白天再处理,而后他回房取了干净的衣服到另一间浴室洗澡。   之前玩游戏的时候已经起了反应,看着他强韧的毅力才没有表现出来。   他希望第一夜给苏蔓留下的是美好的回忆,而不是急不可耐的慌乱,另一点,一旦亲密接触,他的饥渴症会跟着全面爆发,所以缓一缓,让苏蔓做好准备是很必要的。   爱不仅是驱于身体本能的原始冲动,还有克制和体贴。 第五十章   苏蔓洗完澡后在浴室里磨蹭了半天不敢出去, 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也不是无知少女,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样的场景, 光想想就满面红霞。   她看着自己镜子里的脸, 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般细嫩, 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水气, 头发乌黑发亮垂在胸前,白色的睡衣在灯光下竟然有朦胧的透视感。   苏蔓瞬间有些囧, 早知道就穿自己买的那套, 虽然不好看但遮的严实,那几个不靠谱的朋友,盼着自己被吃干抹净呢,本以为只露个锁骨什么的, 现在可好,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肯定会误解自己的意思。   她在现实世界没有交过男友,上个任务中虽然结过婚, 但记忆清洗后对任务中的感情一片空白,只知道任务得分很高,应该过的挺幸福。   现在的任务已经达到80/100, 但系统有个坑爹的规则, 一旦任务目标幸福感降低,分值也会相应减少,因此获得满分任务是很不容易的。   韩铮先一步回到了卧室,浴室门还关着,里面却安静的没有任何水声, 他噙着笑关掉了铮亮的白炽灯,只留下床头的暖橘色台灯,极有耐心的等待着自己羞涩的小姑娘,心想她总不会在里面待一晚上,现在已经快凌晨了。   苏蔓终于做足了心理建设,深呼一口气开门出去,温柔的橘色灯光让她紧张的情绪得到了舒缓,她看到韩铮就坐在床头,正低头看着什么,苏蔓慢吞吞走了过去,靠着床边躺下,还盖上了被子,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   韩铮放下手里翻看的专业书籍躺下,伸手轻拥住苏蔓的腰身,将带进自己怀里。   “你再移就要掉下去了。”   苏蔓红着脸没说话,韩铮靠近她耳畔哑声问,“蔓蔓,我们终于结婚了,你说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苏蔓用那双水漾漾的眼睛睨过去,韩铮压抑了一整天的渴望瞬间爆发,低头压上了她的唇瓣,唇舌交织。   薄薄的衣料勾勒着苏蔓玲珑的曲线,在他的热吻下,苏蔓只觉得全身发烫,内心娇羞的同时又生出了一种密密麻麻的酥痒感,一点也不排斥跟他的亲近。   空气逐渐升温,韩铮的饥渴症也如火山般喷发,只想将苏蔓紧紧融入再也不分开。   他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撑在苏蔓身上喘息着征求着苏蔓的意见,“蔓蔓,我可以继续吗?”   苏蔓一阵心悸,尽管对未知有些恐惧,但她同时也生出了莫名的躁动,在他灼热的目光中闭上眼,发出了无声的邀请。   韩铮依旧忍耐,怕自己强烈的渴望吓到妻子,只耐心的亲吻着她的唇,等她完全放松下来才有了下一步动作,开拓疆土般从凌晨一直持续到天光发白,韩铮才放过疲惫不堪的妻子,相拥而卧。   早晨八点多钟,只睡了几小时的韩铮在生物钟下先醒了,睁眼就看到怀里的妻子,美的像清晨带着朝露的芙蕖,透着宜人的芬芳。   两人的四肢还维持着交缠的姿势,虽然怀里抱着娇妻,但韩铮依旧无法满足,只想像昨晚一样疯狂的拥有她,这种想法刚出来韩铮就用毅力压下,即使他们现在是夫妻,合理的夫妻生活能够促进生活和谐,但过度渴求对苏蔓是种负担,她皮肤娇嫩,身上已经遍布了好些红痕,都是他昨晚没有控制好的缘故。   他不想刚结婚就吓到她。   他抚摸着妻子的脸,在她脸上印下一吻后起身,捡起地上的睡衣去了卧室外的那间浴室。   洗完澡后韩铮换上衣服做了简单的清洁,而后去厨房做早餐。   吐司面包、热牛奶,还炒了盆青椒鸡蛋。   这些事他以前在家从来不做,但现在为了自己爱的人竟也丝毫不觉得麻烦,反而充满了幸福感,甚至特意买了两本菜谱,准备这几天休假在家好好研究一下。   既然搬出来住,总要在家开火,不可能每顿都在外面吃。   做好早餐后,韩铮回到房间,可能是睡的太晚,并没有任何醒的迹象。   无事可做,韩铮再次回到床上抱住苏蔓,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描绘着她好看的眉眼,精致小巧的鼻尖和略有些红肿的嘴唇,看着看着就吻了上去,力气也从轻缓到加重,苏蔓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醒来,感觉全身像灌了铅一样不能动弹,失神片刻才想起了结婚的事实以及睡前的疯狂。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会发出那样的声音,身体也会因为另一个人而放纵愉悦,此时那个人再次伏在自己颈间,苏蔓只觉得全身血液上涌,皮肤漫成了粉色。   韩铮察觉到她醒来,停下动作抬头看,对上了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炸裂般的渴望再次喷涌而出,但他克制住了。   他吻了吻她的唇角问,“醒了?”   苏蔓点头,“嗯。”   声音甜腻的苏蔓自己都吃了一惊,韩铮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无数细密的锯齿钩住,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直至身影再度交缠。   韩铮的婚假只有七天,从婚礼第二天开始,除了去双方父母家吃过两顿饭,再顺路买了些食材回家外,两人竟然没有再出过门。   苏蔓也真正见识到了韩铮饥渴症的威力,一开始还极力克制,后来在苏蔓的包容下越发不可控,随时随地的亲吻相拥,几天下来苏蔓瘦了三斤,常年跳舞的身体竟然连基本的舞步都坚持不了。   因此这天晚上当韩铮流露出那个意思的时候,苏蔓“严辞”拒绝了。   她说,“再这样我都没法工作了,以后连门都出不了。”   她也很喜欢他的拥抱、亲吻,喜欢看他为自己痴迷到疯狂的模样,但他们不是孤岛上仅有的两人,还有必要的社会活动需要进行,不能只遵循原始的渴望。   这是苏蔓第一次拒绝,不是欲拒还迎,而是严肃认真的,韩铮表示尊重她的想法,只亲吻了她的唇,而后抱着她睡了。   半夜时苏蔓迷迷糊糊转醒,发现身旁的韩铮不见了,她忍着困意起床,在卧室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影后出门,发现他在客厅外的阳台上抽烟,白色的衬衫衣摆随风摇摆,他的侧脸在暗影中透露一股落寞的味道。   韩铮听到声响回头,看到妻子后灭了香烟,关上阳台上的玻璃门走了过去。   “怎么醒了,没睡好吗?”   苏蔓闻见淡淡的烟味,自从认识他以来,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他抽烟。   “突然醒了,没看见你就出来了,你心情不好吗?”   她在半明半暗中注视着他的脸,想透过他的眼神和表情看出他未加隐藏的情绪。   但韩铮是个能将自己的心理问题隐藏到心理学专家都无法察觉的高手,只要他不想,就不会让苏蔓看出什么。   他笑着牵住她回房,淡笑着回,“明天假期结束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松市三月的夜晚还是挺凉的,这个点出来吹风本身就透着不寻常,苏蔓虽然疑虑但既然他不说也就不再问,跟着他回房,韩铮给她盖上被子,像往常一样拥着她睡了。   韩铮假期结束后开始工作,两人的生活回到正轨,他的工作依旧忙碌,白天会抽时间给她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但通常要加班到九十点才回来,苏蔓问过几次,他说近期案件增加,加之新闻报道上确实有几件大案,苏蔓也就没有怀疑,等她自己假期结束回舞蹈团,两人的交集更少,他到家时苏蔓不是已经睡下就是正准备睡。   十天后的深夜,苏蔓半夜口渴,发现韩铮又不在卧室,她疑惑的出门,听到屋外的公共浴室传来水声,是韩铮在洗澡。   那一刻她脑子里突然涌出了许多想法,比如他为什么半夜起来洗澡,为什么连续几天加班到很晚才回,刚结婚的时候恨不得时时刻刻抱自己,现在只有拥抱和浅尝辄止的亲吻,对自己不再那么渴望了。   而后她想到那天自己说太累,拒绝了他,还说再这样下去就疯了,他当时没说什么,但神情仿佛是受伤的,尽管表达的不明显。   苏蔓放轻脚步回房,装作若无其事的上床休息,注意力却放在门外,想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二十多分钟后,卧室门响起,之后床垫微微下沉,韩铮躺到床上,轻轻搂住她的腰,呼吸缠绕在他耳畔。   苏蔓没有动,像睡着了一样,但心里一直在思考怎么办,她知道他有心理疾病,也以最大限度的爱来包容他,但彻底失去控制的韩铮确实有些可怕,她时常疲于应对,体力跟不上,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也是喜欢那种关系的,谁能克制住不去亲近自己喜欢的人呢?   她想,如果能做个约定就好了,比如一周几次,不超过多长时间,这样两个人应该都能接受。   正想着,苏蔓感觉到他的手在移动,尽管隔着睡裙,但苏蔓全身还是不可控的热了起来。   他吻住了她的耳垂,而后是脸颊、嘴唇,温柔而虔诚,苏蔓不知道前几夜他是不是也像这样,趁自己睡着了做这些,不可否认的是,被一个人这样渴望着本身就是件幸福的事。   于是她环住他的腰,启口回应着他,韩铮不可置信的停下动作,两人在黑夜中喘息着对视。   他的目光亮的吓人,有着野兽一般的凌厉,胸膛起伏不断。   他问,“你醒了?”   苏蔓嗯了一声,韩铮拥住了她,沉默了片刻后他又开口,“那你讨厌我这样吗?”   苏蔓在他怀里摇头,“不讨厌。”   不仅不讨厌还很喜欢呢。   韩铮听到她的回答后吻住她的唇,边吻边问,“那你上次说不喜欢。”   苏蔓回应道,“太累了,实在没力气。”   韩铮笑了,揽住她的腰身说,“我轻些,今天不让你累。”   苏蔓可不会真信了,但事实证明他还算言而有信,就是最后早饭也没吃上,韩铮直接从外面的餐馆定了两个菜回来,另煮了一小锅番茄鸡蛋汤,因为加多了盐,苏蔓没吃几口就饱了。 第五十一章   四月, 松市的气温开始转热,不需要再穿厚外套,苏蔓将换季衣服拿出来搭配, 这样就省下了每天找衣服的时间。   卧室的床铺、地板上到处都是衣服, 连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韩铮看着忙碌的妻子说,“不用这么麻烦, 去买新的就好。”   韩铮早就将自己的工资和部分存款交给苏蔓管理, 他还留了部分投资, 每年都有稳定的收益,加上结婚的礼金等, 钱这一方面应该是不紧张的,毕竟房子车子都是全款买的, 车子落地折价,但房子的升值空间很大。   苏蔓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将没怎么穿过的衣服和已经不准备穿的分开摆放,回复他刚刚的话,“衣服越买越多,换个搭配又是一件新衣服,等我过一遍才知道需要买什么,这样才不浪费。”   她的内心早就过了追求穿戴的年纪, 也领略到该是衣服迁就人而不是人迁就衣服。   再说家里空间就这么大, 韩铮又有洁癖症, 要是无节制的买买买,很快就没地方摆了,难不成还得再买间房当仓库?   韩铮笑道,“韩太太, 不用给你的丈夫省钱,他养的起你。”   现在的小姑娘都爱打扮,在检察院他就常听院里的小姑娘谈论衣服鞋子,没想到自己的妻子年纪更小些竟然不喜欢。   苏蔓走过去仰头抱着他求吻,“韩先生,你应该为你太太的节俭感到高兴,这是不是值得一个奖励。”   韩铮眸色暗下来,将她压在门框上热吻。   四月任丽琴过生日,早上出门前特意跟韩铮说好,晚上回娘家吃饭,蛋糕她来定,韩铮只要准时出席就好。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苏蔓卡着下班点准时离开,得先打车去蛋糕店拿预定的蛋糕。   现在她没有驾照,准备什么时候考个证,随着社会的发展,以后还是有驾照出行才方便。   晚饭定在小区附近的饭店,苏蔓到的时候家人已经到了,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年轻姑娘。   苏蔓拿眼神询问父母,她妈笑着介绍,“这是小李,你哥公司年前招的,这几个月两人感情不错,正处对象呢。”   对方羞涩的对着苏蔓点头,苏海祥也有些不好意思,像是怕妹妹笑话自己。   苏蔓不着痕迹的看了那姑娘几眼,挺普通的长相,眼神很干净,加之是邻居介绍的,在清洁公司干了几个月也没有怨言,应该是个朴实勤劳的人。   她记得小说里苏海祥的妻子不姓李,不过苏海祥从运输公司离职开始人生轨迹就已经发生了改变,就算旁人给他介绍也是条件相当的,而不再是纺织厂女工。   苏蔓只是没想到,他能放弃那些老师、白领,选择一个应聘到自己公司的女员工。   但感情是自己的事,他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既然父母都已经认可,苏蔓这个嫁出去的妹妹不好参与太多,只好她是真心跟哥哥在一起,苏蔓只需要发自内心的祝福就好。   苏蔓笑着跟李红敏说,“你好,我是苏蔓。”   李红敏也笑,“我知道,你哥常提起你。”   她见到苏蔓有些自卑,觉得苏蔓太好看,又有气质,一件普通的衣服穿在身上就像画册里的时装模特。   苏蔓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父母先点菜。   “不用吧,小韩还没来呢,再等等。”   “他已经出发了,我们先点菜,等热菜开始上桌他刚好能赶上。”   “那也行,那你们年轻人点,自己爱吃什么就点什么。”   “妈,今天是你的生日当然得你来点了。”   苏海祥也让他妈来,任丽琴推不过,只好拿起菜单点菜,但家里人爱吃什么她都知道,每一样都看着选了,只有李红敏的爱好拿不准,特意问了句。   “阿姨,我不挑食,什么都爱吃。”   “不挑食好,这样营养才全面,身体好。”   李红敏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胃口太好了才长的胖,不像妹妹那么瘦,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她啊,不光挑食,吃饭也跟猫食似的,小时候三天两头感冒发烧能把人急死。”   “妈,你这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女儿,我还在呢,你就当这我的面埋汰我。”   “那哪能呢,我是希望你多吃点,你都结婚了,肯定胖点好看。”   “我每天跳舞呢,运动量大,吃多少都不胖的。”   苏蔓体质随了苏文志,就是光吃不胖的,到老了都没有赘肉,苏海祥体质随了任丽琴,稍微多吃几口就不行,现在苏海祥年轻不显,但到了中年肯定会胖起来。   “按我说,你既然结婚了舞蹈团的工作就该辞了,万一哪天怀上了不合适。”   这话任丽琴之前就跟苏蔓提过两次,都被苏蔓岔开了,他们每次都做措施,会不会怀孕她比别人更清楚。   再一个,她才二十出头,又是刚结婚,感情还没磨合好呢,没必要这么快就考虑孩子的事。   “妈,今天是你的生日,没必要总提我。”   “你就总不让说,你觉得自己年轻,可小韩已经三十了,你自己不着急得替小韩想想。”   “妈,他要是着急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结婚,我婆婆都没催呢,你啊,还是把心思多往哥身上放吧。”   苏海祥无辜躺枪,但他从小到大被妹妹坑习惯了,只乐呵呵笑了两声。   任丽琴见说不动女儿也就不说了,反正女儿确实年轻,不存在生不出的情况,再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特别不爱听长辈的话,几乎家家都是如此。   韩铮果然在上菜前到了,还给岳母带了礼物,六块老凤祥金条。   “妈,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首饰,金条可以兑换,等蔓蔓放假了可以陪你一起去选。”   一块金条三两重,六块能兑两个实心手镯。   任丽琴笑的不行,说没见过送礼送金条的,但女婿的心意她是很感动的,就是这礼有点太重了。   “小韩,咱们都是一家人,生日一起吃顿饭就好,你这也太破费了。”   韩铮笑着应了,“好,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句话任丽琴听了简直不能更满意了,她本来就挺喜欢这个女婿,现在更是稀罕的不行,都快越过亲儿子去了。   饭桌上大家聊了挺多,重点是苏海祥的公司,近期他发现一家新成立的保洁公司,业务跟自己一样,抢了他不少生意,要不是他年后听苏蔓的建议扩大营业范围,这次肯定被对方狙击了。   “他每个服务都比我少两块钱,我的一部分客户被他撬走了。”   苏蔓皱眉,“这不是恶意竞价吗?做生意和气生财,何必跟你过不去。”   韩铮的社会经验更加丰富,判断里面的事情不简单,建议苏海祥暂时稳住不动,想办法查清楚对方的底细再说。   “我在工商局有认识的朋友,回去就请他看看公司法人是谁。”   任丽琴本来心里挺慌的,听到女婿的话才镇定下来,感慨道,“幸好有你,要不然我们什么都不懂。”   苏家都是老老实实的市民,要不是女儿嫁给了韩铮,像以前那样,真出了什么事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就算苏晋学是个小科员,但他所在的单位没有任何实权,唯一的好处就是待遇不错,也不担心失业什么的。   “妈,这是应该的,哥平时有什么疑问可以给我打电话。”   苏海祥急忙点头,韩铮能面不改色的喊他一声“哥”,苏海祥可不敢充大舅哥的款,他比韩铮还小几岁呢,也因为韩铮工作强、学问高,心里还是挺怵的,只有喝醉了才敢在韩铮大声说几句。   吃完饭后韩铮想买单,被苏海祥拦下,坚决不肯他付。   “我是做儿子的,这顿该我给,你都给妈买礼物了,我什么都没准备。”   苏蔓挽着任丽琴的手笑,揶揄道,“妈,今天高兴吧,看你儿子女婿多孝顺。”   任丽琴点头,“高兴,这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个生日。”   去年的今天儿子还是个搬运工,女儿对象还没找落,一晃眼的功夫,儿子女儿都出息了,跟做梦一样。   回去的路上,苏蔓坐在副驾驶,着重表扬了韩铮今天的表现。   “你怎么想到买礼物的?”   韩铮笑着跟她十指交握,解释道,“我本来差点忘了,下午跟秦处请假不加班聊了几句,问我准备了什么礼物,我一想遭了,什么都没准备。”   哄丈母娘高兴的目的本质上还是为了哄妻子高兴,虽然结婚才一个月,但韩铮已经掌握了婚姻的精髓。   苏蔓满意的点头,“可以,你能在秦处的提点下潘然悔悟算你有点慧根。”   韩铮忍不住轻笑出生,看向妻子道,“既然你对我今天的表现很满意,那有奖励吗?”   类似的话这一个月里苏蔓听了不少,红着脸睨道,“好啊,那你先说想要什么奖励,我看能不能给?”   韩铮趁着二十几秒等红灯吃在她耳边轻语几句,苏蔓的脸红的差点滴出水来,嗔骂道,“就知道是这样。”   韩铮捏着她的手心问,“怎么样,你同意吗?”   苏蔓把脸转向车外,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悸,虽然心里已经同意了,但她就是不好意思说,而韩铮呢,也看出了妻子的小心思,抬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之后继续牵着,直到车子熄火才松开。   两人乘坐电梯回到家,一进家门韩铮就将苏蔓拦腰抱起,苏蔓晃着腿说,“鞋子,我的鞋还没脱呢。”   韩铮边走边帮她把鞋脱掉,这时候洁癖的毛病全没了,直接扔在了地板上,一路将苏蔓抱回卧室。   套间的浴室里有个浴缸,是当初按照苏蔓的要求安装的,两人来不及放满热水就开始接吻,路上韩铮在苏蔓耳边说的就是“鸳鸯浴”。   苏蔓头枕在浴缸边缘,韩铮撑在上方不停的吻着她的唇,很快唇瓣就红肿起来,浴缸里的水也快速淹没过身体生出了些许失重感。   在他的挑动下,身体的感觉很快苏醒,没多久就传出了破碎的细吟。   等他们从浴室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苏蔓的皮肤在水中蒸成粉色,穿着睡衣疲惫的躺在柔软的被子里,韩铮拿出吹风机耐心的给她吹头发。   她的头发黑亮顺直,握在手里瀑布般滑下,吹了一半韩铮就开始心猿意马,时不时低头啄她的唇,苏蔓闭着眼跟他玩捉迷藏,让他亲不到自己,一会儿歪在额上一会儿歪在脸上。   韩铮笑着放下吹风机将她搂住,点着他的鼻子说她是小滑头。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提前给你做。”   问话的时候韩铮的视线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半分,很奇妙有那样一个人,处处都长在他的心坎上,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连手脚、身材都让他着迷不已。   苏蔓玩着他的手指“嗯”道,“想不出来,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韩铮一用力,将她往自己身上紧紧揽住,咬着她的唇道,“既然不知道,那我就先把你吃了吧。”   苏蔓还来不及说话,嘴巴就被某人堵上了。 第五十二章   韩铮把苏海祥的事放在了心上, 很快就查出那家公司的基本信息,法人是外地的,公司刚注册没多久, 没有案底, 再次之前也没有从事过任何经营性活动。   仅从材料看没有任何问题,或许只是一次单纯的“抄袭”,最后还是苏蔓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这个叫江鹏的之前在我哥那干过,年前突然离职, 当时把我哥急的不行。”   李红敏就是因为这才招来的,当然现在看当初小江的背叛反而是件正确的事。   听苏蔓这么说, 韩铮判断整件事跟江鹏脱不了干系,但这家公司并么有违法操作的地方, 想要从法律的层面追求责任行不通。   苏蔓皱眉, “太小人了, 现实版农夫与蛇的故事。”   韩铮抚着她的后背安慰, “不用急,海祥的公司在行业里已经站稳了脚跟, 他们一时间追不上来,现在不是在你的建议下扩大经营范围了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苏蔓点头,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抽个时间得把这件事告诉她哥,还要交待他沉住气, 毕竟法治社会,冲上门打人这种事是要进派出所的。   韩铮抽过报告放在一旁,关灯后搂着苏蔓躺下,在她耳畔陈声道, “别为这些操心,有时间不如做点别的。”   等他的热吻落下,苏蔓的脑子里已然一片空白,只沉浸在了实实在在的愉悦中。   第二天苏蔓把这事跟苏海祥说了,气的他在电话里大骂,恨不得砸了对方的公司才解恨,十来分钟后才在苏蔓的劝慰中熄了火。   没法子,法治社会,生意场上的事只能在生意场上解决,怪不得对方能原封不动照搬“海祥清洁”之前的经营模式。   “蔓蔓,你放心,你哥我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傻大憨,这阵子买了不少做生意的书来看,收获挺大的。”   能够知道自己的不足主动学习就是进步,苏蔓很是欣慰,鼓励了几句后才挂断了电话。   至于韩铮那里,他的解决手法更加干脆利落,将“海祥清洁”介绍给自己的同学、校友,说明是妻兄的公司,出于情谊,愿意关照的自然会用心关照,但他并没有承诺其他,比如关照后给出好处之类,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从来不会以权谋私的人。   想要摆脱小人,只有比他们站的更高更远俯视他们,甚至成为庞然大物,那时候自身的眼界开阔了,小鱼小虾也不会放在眼里。   两人婚后的生活很是安逸,虽然起初有些不和谐因素,在彼此的沟通下也探寻到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例如早餐韩铮做,工作日午餐各自在工作岗位解决,晚餐一般由苏蔓出半成品,因为她下班相对早些,等韩铮到家了再一起做出成品。   每个周末会花半天时间探望各自父母,剩下的时间休息、购物,或者去好吃的餐厅约会、逛公园博物馆、看电影等。   婚后第三个月,苏蔓拿到了函授本科文凭,并在婆婆陈淑玉的指导下报考了松江大学的研究生。   一般情况下录取自己的儿媳是怕别人说闲话的,但苏蔓考试成绩优异有目共睹,这是“举贤不避亲”。   “蔓蔓,你有没有考虑过来学校工作,我可以找校长给你安排个合适的岗位。”   比如研究课题、带新生做辅导员之类,一旦取得硕士文凭就可以从助教往上升了。   在陈淑玉看来,舞团的工作不够稳定,也算不上多体面,最重要的是,整天跑跑跳跳万一哪天怀上了可怎么好,家里有资源自然要利用起来。   苏蔓婉拒道,“妈,我现在还没有换工作的想法,再说我才刚考上,别人都知道我是关系户,得先拿出成绩来才能堵住别人的嘴。”   主要原因自然不是这个,她已经当了婆婆的学生,还得跟婆婆一个单位工作,岂不是一天起码八九个小时生活在婆婆眼皮下,本来不住一起挺好没什么矛盾,频繁见面的话关系就难说了。   陈淑玉已经猜到儿媳不会轻易答应,但上了年纪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固执,好为人师,就算不逼着也有旁的话说。   “蔓蔓,我跟韩铮的父亲都不是那种独裁的长辈,一直都很愿意尊重你们年轻人的意愿,可有的时候难免关心过度,要是我们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这个情况下苏蔓怎么样都要说不会,哪怕知道婆婆故意挖坑也得往里跳。   果然,陈淑玉打了预防针后就提到了怀孕的事。   “你们结婚好几个月了,感情看着挺好的,按理说该有消息了,不是我不着急,只是韩铮不小了,你呢也考上了研究生,趁着这个时候生既不耽误学习,也不耽误以后找工作,身体也更容易恢复,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个话题苏蔓早就做好了准备,别说婆婆,就是她妈还经常催呢,理由也无非是韩铮三十了,早生早解脱之类,可她才刚结婚不久啊,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   父母们好像总认为一结婚就得生孩子,说韩铮三十了,可在遇到她之前的二十九年里也没人催促韩铮赶紧结婚。   但这话她不可能当着婆婆的面说,除非她的情商为负数,但事实显然不是,捡着好听的话回了几句,把婆婆哄高兴了,也不等韩铮下班开车来接她,就跟婆婆说还有事先回家了,顺路买了几样新鲜水果,食材家里还有不用买。   韩铮到家时苏蔓已经做好了晚饭,香煎牛排、意大利肉酱面、豆腐虾仁汤和蚝油生菜。   他先回卧室冲了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揽着苏蔓的腰来了个深吻后才坐下吃饭。   苏蔓跟他说了研究生报名的事,“今天我去学校了,九月份正式开课。”   韩铮点头,“这是值得庆祝的事,应该来一杯红酒更应景。”   苏蔓笑了,“可以啊,再点上蜡烛就更完美了。”   韩铮放下刀叉,让她等几分钟,竟然真的去倒红酒了。   苏蔓碰杯后抿了一小口,酒精让人心情更加愉悦,她胃口不大,只吃了一小块牛排就觉得饱,韩铮倒是很给面子消灭不少。   “妈今天提到了孩子的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说会尽快考虑。”   关于孩子的事他们之前并没有深入交谈过,只达成了暂时不考虑的共识,但这个暂时是一年还是两年没有确定的时间范围。   韩铮吃完牛排后再次放下刀叉,目光有些郑重的投向苏蔓。   “我认为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最好时机,你还年轻,一旦怀孕了现在的事业会中断,还要面临照顾孩子的难题。”   苏蔓点头,这些问题正是她考虑的。   “那我要怎么跟爸妈他们说?”   韩铮垂眸沉思了片刻后抬头,“这个问题我去沟通,另外我也想表达自己的观点,我们的婚姻是基于爱情,而不是世俗的繁殖后代,如果可能,我甚至可以不要孩子,但这一点取决于你,不管任何适合只要你想要,我都会尊重你的意见,也会倾注自己所有的父爱。”   苏蔓太惊讶了,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后世有不少丁克家庭,但自己真实遇见却是第一次。   “你不想要孩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在她看来,这样的想法不会凭空出现,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得先了解韩铮的真实内心才能做出合理的抉择。   韩铮似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片刻后才说,“可能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父母工作很忙,我从幼稚园开始自己上下学,学校离家近,父母也很放心。看似独立,内心也有属于孩子的害怕和孤单,我那时候的想法是,既然父母把我生下来为什么不能好好照顾,不能像其他家长一样每天接送,关心我喜欢什么玩具,爱吃什么口味的蛋糕。所以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希望自己是位称职的父亲,而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符号。”   苏蔓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听上去不是特别大的事,但对一个孩子而言,经年累月的独自上下学,父母忙于工作没时间好好照顾他,内心有伤痛也是能够理解的,加上他的强迫症,恐怕不能容忍自己是个不完美的父亲,才生出不想生的想法。   她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理由,没有生气也没有吵架,只是理解的说,“我知道了,但我不能立刻给你答案,需要慎重考虑过才能回答。”   韩铮点头,原本就没打算今天讨论出结果,而且就像他说的,最后的决定权在苏蔓,毕竟承担生育责任的是她,什么时候生或者生不生,不该由他自私决定。   “好,我等你。”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月,期间韩铮也跟父母聊过,表明了是他不想要孩子,起码现在不想要。   陈淑玉虽然无奈也没别的办法,儿子都这么大了,不是说了就能听的。   这天,苏蔓跟韩铮说,“我仔细想过了,没办法做出一辈子不要孩子的决定,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龄是二十五至三十岁,如果我二十五岁怀孕,我们就有四年的备孕时间,或许你能慢慢接受迎接一个孩子的到来。”   苏蔓也很恐惧怀孕生子的过程,但成为母亲是女人的天性,她做不到完全摒弃,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渴望拥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至于他所担心的养育问题,她一定竭尽全力给孩子最好的爱和陪伴。   韩铮紧紧拥住她,吻着她的耳鬓说,“谢谢你的决定,我会努力做到你希望的那样。”   对他而言,只要是苏蔓想要的,他会努力做好,即使是成为一位称职的父亲。 第五十三章   九月份开学后苏蔓彻底忙了起来, 虽然她读的是在职研究生,但该进行的学习一样不少,还得不停的通关写论文。   韩铮虽然很支持妻子在学业上的进步, 但在每次休假妻子都忙于学习没时间陪他后,让他有中受冷落之感。   这中状态持续了一个月后, 趁着国庆长假, 韩铮私下里安排了一个短途旅行,去临市赏花,并提前订好了酒店。   这件事直到出发前一天夜里才提,彼时两人刚进行了一场深入交流,苏蔓疲乏的只想睡觉。   “旅游,这么突然?你怎么现在才说?”   两人睡衣还没穿,韩铮紧搂着怀里的人,贪恋着她顺滑的肌肤, 时不时在她脸颊上吻一下。   “想给你一个惊喜。”   苏蔓此时此刻并没有感觉被惊喜到,因为出门的行李还没有准备,可她已经困的不行了。   “嗯,我先睡了, 给我定个闹钟, 好些东西要收呢……”   像韩铮这样的洁癖, 睡不了酒店的床单被罩, 也用不了酒店的水杯、毛巾, 私人物品都得带齐,还有几天换洗的衣服, 路上吃的喝的,准备一下也要不少时间。   韩铮亲了下已经熟睡的妻子,忍着抱她入睡的冲动, 下床找出行李箱,准备起了出游的行李。   他在检察院工作经常需要出差,因此对需要带的行李非常清晰。   他自己的东西很快就收好了,到了苏蔓那里有些为难,主要是不知道该带哪些衣服合适,毕竟女人在穿搭上从来不需要男人的意见,经常为了搭配一套满意的服装而在镜子面前试穿十几次。   最后他凭着印象,帮苏蔓收了几套这个季节的衣服,到了内衣部分则更加棘手,各中的颜色、布料简直让他眼花缭乱,忍不住想起它们穿在苏蔓身上的样子,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套黑色丝质薄款。   片刻犹豫过后,韩铮取出了几套自己喜欢的,包括睡衣也是,准备停当后合上行李箱,继续抱着妻子娇软的身躯睡下。   第二天苏蔓九点多钟才行,韩铮已经煮好了早餐,她匆忙洗漱后连饭都顾不上吃,还埋怨韩铮不喊她。   “时间来得及,先吃早饭,行李我已经收好了。”   这下苏蔓是真的惊喜了。   “你什么时候收的,今天早上?”   难怪不喊自己起床呢。   “东西都带齐了吗?路上的茶和水果准备了吗?”   韩铮摸了下她的头,宠溺道,“不用操心,这些都交给我。”   苏蔓果真不操心了,跟他一起坐下吃饭,中途还给父母那打了两个电话,告诉他们近期出市,回来后再去吃饭。   不管是婆婆陈淑玉还是妈妈任丽琴都在电话里爽快应下,并叮嘱小夫妻两路上注意安全。   长辈们就希望看到小辈们甜甜蜜蜜,而且他们都已经了解到韩铮的想法,近期不考虑孩子的问题,也保证不再催生,但就像韩铮说的,他们结婚是因为相爱,感情好比什么都好,再说这件事还有缓冲的机会,说不定两人感情好了哪天突然就像生了呢。   韩铮跟父母坦白的时候并没有提小时候的事,将问题归在了自己的心理问题上,父母纵然叹息也无话可说,只希望他能调节好情绪,不要让心态问题进一步恶化,那样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都将受到影响。   一小时后苏蔓换好衣服,韩铮提着行李出发,她本想再检查一下行李箱,但韩铮说缺什么到邻市再买就好,苏蔓想了想确实是,也就不再浪费时间。   节假日市区堵车,上了高速才好些,但路上的车流量比往常多了不少,得时刻注意车间距,苏蔓怕韩铮开车累,就找了话题跟他聊。   “之前计划学车的,这样出门我还能跟你轮着开,结果最近根本没时间。”   “你有时间再学,我们难得出来一次,也舍不得让你开。”   苏蔓抿着唇笑,“是吗,这么心疼我?”   “那肯定,这次要不是我计划着出门,你恐怕整个假期除了回去吃饭哪里都不肯去。”   “没办法啊,我论文还没写好,这件事现在就是我心里的大石头,不清除我的压力就一直在。”   “可惜我当时学的不是历史专业,不然还能帮你写。”   “别了,你自己工作都那么忙,我也舍不得你累。”   韩铮笑着牵住了她放在腿边的手,苏蔓拒绝道,“你在开车呢,现在可是高速,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才行。”   韩铮没有立刻松开,放在唇边亲了下才放下,苏蔓干脆倚在车背上看他开车。   挺拔的身姿,线条优越的侧脸,连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都那么迷人,苏蔓感觉自己可以这样看他看到世界尽头。   她带着一中奇异的心情问,“如果哪天突然世界末日了,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韩铮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噙着笑意,想牵她的手,但刚伸出来想到她不让又放回到方向盘上。   “如果真有那天,那我肯定哪里都不去只想跟你在一起,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苏蔓自然是很高兴听到这个回答的,但她成心要为难韩铮,又问,“那父母呢,你不担心他们吗?”   韩铮笑了笑,“不会,他们有他们的世界和感情,那也不是我能随意影响的,但你对我的意义不同,所以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苏蔓就想起了他之前提过的童年,父母工作忙疏于照顾他,因此留下了许多童年遗憾,这或许就是他说的,父母有父母的生活,从他开始自立的那天起,就在与父母渐行渐远,但这并不表示他不孝顺父母,只是情感上不再需要。   韩铮开了三个多小时到达预定酒店,领了房卡后到房间,先将行李放下,他转身抱住苏蔓问,“你饿不饿,饿了我们就先吃饭。”   苏蔓认真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胃,路上吃了水果没那么饿,建议道,“不然我们先把床单换了?四年左右出门找找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厅。”   这是市区最好的酒店,四星级,卫生标准肯定是达标的,但达不到韩铮的标准,得消个毒才能入住。   苏蔓打开行李箱准备把床单床罩拿下来,而后就看到韩铮给自己收拾的衣服,四套只有两套是自己喜欢的,还有一套内搭太厚,再看睡衣之类,也都是自己觉得太暴露没穿过或者只穿过一两次,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她“砰”的一声合上行李箱,睨着某人说,“韩先生,你可真会收拾行李,我看咱们住两天就回去吧,也别浪费钱去商场买衣服了。”   同床共枕了半年时间,韩铮早就能分辨她什么时候真生气,什么时候假生气,过来搂住她的腰,还接过了她手里的床单,亲昵的吻着她的唇道歉,“第一次没经验,下次一定注意,酒店附近有家商场,我晚上陪你去买。”   苏蔓本来就没生气,被他这么一哄反倒笑了出来。   不管怎么样,他愿意做就是值得肯定的事,哪怕做的不够完美,心意比结果更加重要。   “就知道会这样,过来换床单吧,我帮你一起。”   这一换就换到了天黑,原计划傍晚出门觅食的计划也落空了,苏蔓又累又饿的躺在船上,韩铮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点了两人份的饭菜,有她爱吃的糖醋排骨。   床上,苏蔓盖着烟粉色的薄被,脸颊透粉,潋滟的双眼微闭,韩铮摩挲着她的香肩,在她手臂落下细密的吻。   苏蔓忍了许久后抗议道,“韩铮,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了。”   话是狠的,可声音娇中透着软,毫无威慑力,反而勾的韩铮吻住了她的唇,要不是门铃及时响起,恐怕七点都吃不上饭。   苏蔓穿上睡衣起来吃饭,真丝的吊带睡裙,裙摆只及大腿,衣领还是深V的,是朋友送她的新婚礼物中的一件,虽然该遮的都遮了,但有时候若隐如现更加撩人。   为了避免某人再次化身,苏蔓吃了小半碗就去浴室换了衣服,让韩铮陪她出门走走。   这是一座标准的南方城市,吴侬软语、小桥流水,出了酒店,两人手牵手沿着菱形的石板路往前走,不远处是有商场和公园。   晚风温柔的吹着,苏蔓笑着感慨,“我觉得这样很好,来到一个新的环境,我们好像也成为了这个城市的一部分。”   韩铮点头,“你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可以经常过来。”   甚至可以买个房子,有时间就来住两天,环境换了,人的心情也会跟着变换,这也是一中爱情保鲜的方式。   两人顺着石板路走到广场边,路边有几个卖花的姑娘,看见他们后纷纷围了上来。   “先生买束花吧。”   “这花可新鲜了。”   “女朋友这么好看得送花才行。”   韩铮停下脚步,看了眼苏蔓,见她没阻止,各买了一束玫瑰递给她,并解释道,“这是我太太,我们结婚了。”   姑娘们一愣,随即笑着道喜。   “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这朵百合送你们。”   “你们是我见过最般配的。”   苏蔓接过花笑了,放在鼻尖嗅了下,香味扑鼻,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在路灯下折射出了柔和的光芒。   虽然这样已经盛开的花不能存放多久,也不如花店里中类繁多可供挑选,但他夜色下清隽的眉眼,骄傲的向陌生人介绍着自己的妻子,那副模样让苏蔓久久不能忘怀,是属于他们的,最平常的幸福时刻。   两人在公园里转了一圈就回了酒店,直到离开也没有去商场买衣服,但原定的五天旅行计划缩短至三天,苏蔓已经认识到该多花时间陪丈夫,答应韩铮每周都会抽出半天时间给他,他亦如此。 第五十四章   风铃声随着推门的动作响起, 花店主人刚想说“欢迎光临”,看到来的人是谁后就笑了。   “呦,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老板娘三十来岁, 打扮时尚,正是苏蔓的好友朱莉。   “上午的课结束了, 等着接小辰放学。”   苏蔓九九年怀孕, 千禧年生了儿子韩璟辰,正在松大附属幼儿园上学。   苏蔓将顺路带来的咖啡递给朱莉,“呐,老板娘,请你喝的。”   朱莉笑着接过,“有你这样的合伙人我真是太幸福了。”   苏蔓怀孕后就离开了舞蹈团,当时朱莉生完孩子在家闲的无聊,苏蔓就建议她开花店还投资了这个店面, 朱莉总开玩笑说自己是给苏蔓打工的,毕竟门面房是苏蔓买的,这几年的房价一番再番,已经升了几倍的值。   “还有更幸福的呢, 现在‘甄心’的品牌效应已经打出去了, 总有老客户问我开不开分店, 刚好有个认识的人在淮海路有处门面房, 之前的租户到期了, 说如果我租的话给我打八折,我去看了, 市口很不错,我们可以考虑考虑一下。”   朱莉喝了口咖啡点头,她在生意这块不大开窍, 基本上是苏蔓说什么她听什么,目前为止没有听错过,还积攒了不小的身价,去年一年的收入都赶上丈夫赵晖了。   “我听你的,不过开分店的话我肯定没办法兼顾两个店,你有学校的工作,是不是还得找可靠的人帮着看店?”   苏蔓点头,“这不是问题,我们的货源是稳定的,顾客基础也不差,找个有能力的店长帮着管理而已,每个月考核,三个月不达标就换人,相信大家会努力做好的。”   这么残酷的考核制度连朱莉听了都觉得压力大,更别提员工了,不过严格管理是必要的,否则损失的就是投资者的利益。   幼儿园三点五十放学,苏蔓跟朱莉聊了会,看时间差不多就去幼儿园接儿子放学。   走前朱莉说,“好一阵子没见小辰了,赵祁睿周末打球的时候还说呢,什么时候把小辰带出来玩。”   苏蔓应下,挥挥手推门离开。   学校离花店不远,走过去不过十来分钟,校门外已经等了好些家长,有部分是苏蔓认识的,少不了也会攀谈几句。   放学铃响起,各班老师带着学生排队出教室,按班级次序放学,有家长接的离开,暂时没家长接的依旧跟在老师身后。   小辰的班级是第五批到校门口的,苏蔓远远就见他跳的高高的跟她挥手,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排队到小辰的时候,老师对苏蔓说,“韩璟辰妈妈,韩璟辰今天在学校里表现很棒哦,主动帮受伤的同学搬椅子呢。”   苏蔓见儿子一脸期冀的看着自己,像等着主人表扬的小宠物,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同时跟老师道谢告辞。   “妈妈,我今天可乖了,你能奖励我吃薯条吗?我还想喝可乐,只喝半杯就好。”   小辰出生后请了保姆照顾,一日三餐都按营养搭配,苏蔓原本的计划是不让孩子接触垃圾食品,这样孩子就不会闹着要吃,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小辰跟其他小朋友玩耍吃过肯德基儿童套餐后至此恋恋不忘,苏蔓只能跟他约法三章,一个月允许吃一次,还是在表现非常好的情况下作为奖励才行。   “好啊,妈妈说话算话,答应的事肯定不会反悔,今天就给你买一份套餐,但得先吃完晚饭后才能吃。”   小辰高兴的点头,走路都变得欢快起来。   苏蔓开车回到家,阿姨正在做晚餐,因为孩子的食物需要更精准的营养计量,而且小辰不吃辣,因此家里实行分餐制,一般小辰先吃,苏蔓等韩铮回来后再吃。   “现在是四点二十八分,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你先做一页数学题好不好?”   小辰今年五周岁,比同龄的孩子上学早,虽然幼儿园实行快乐教育,但苏蔓给他制定了许多学习计划,每天保证两小时数学、阅读和英语,现在的学习进度已经达到二年级标准了。   朱莉总笑她一心将小辰培养成精英,但作为过来人,太知道未来社会竞争的激烈,就算对孩子没有任何目标,仅仅让他长大后能多些选择的权利也是好的。   小辰没有反抗,乖巧的应了,并主动坐到书桌旁拿起书本和铅笔开始做了起来。   写了十多分钟,一夜数学题做完,苏蔓给他检查,三十道题全对,苏蔓给他打了个五角星,这是荣誉的象征,小辰每次得都很高兴。   “对了妈妈,老师说下周五举行运动会,每位小朋友的家长都要参加。”   这件事苏蔓已经听说了,小辰学校每一次活动她都没有缺席过,算算看这应该是小辰幼儿园阶段的最后一次运动会,不知道韩铮那里能不能排出时间,准备等他晚上回来商量。   苏蔓摸了摸儿子软软的发顶微笑着说,“好,妈妈知道了,剩下的时间你看书,我去给你盛饭。”   阿姨给小辰准备的是荤素搭配的三菜一汤,苏蔓又准备了一小份果盘端到了餐桌上,小辰这才放下手里的绘本来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小辰吃饭的时候苏蔓从不跟他说话,怕影响他消化。   等小辰吃完,苏蔓让他休息会儿洗澡,每天九点睡觉,睡前苏蔓会花一小时陪他认字、学英语,由此可知,一个优秀的孩子背后离不开辛勤付出的家长。   韩铮七点十分到家,带了小辰想吃的薯条和可乐,小辰激动的要抱上去,韩铮看他已经洗过澡,只将食物递给他,并告诉他拥抱暂时欠着,等睡前再还。   苏蔓一阵好笑,知道他是过不去心里的坎,觉得自己没洗澡怕把细菌带回家。   她接过韩铮的公文包让他先去洗手,“可以吃饭了,阿姨已经回家了。”   阿姨家离的不远,从小辰上幼儿园后,每天只负责晚餐和客厅、厨房的打扫,偶尔苏蔓会把需要购买的食材写下来请阿姨代买,月薪按照全日制阿姨的标准支付,因此阿姨很愿意一直做下去。   他们的晚餐是松鼠桂鱼、水煮牛肉和虎皮青椒,还有小辰吃剩的几样,分量并不多。   “最近工作怎么样,忙吗?”   韩铮把鱼肚子上的那块肉夹给苏蔓,笑着回,“没什么特别大的案子,怎么,你是有什么出行计划?”   一家三口每个月都会抽时间出游起码一次,大多是周边的城市,韩铮甚至投资了两处房产,都已经增值了。   “小辰学校周五有运动会,你那边不忙的话尽量参加。”   韩铮点头说知道了,“我争取。”   说完,他握住了苏蔓摆在餐桌上的手,挽在手心说,“这些年辛苦你了,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刚结婚时他并不准备要孩子,但苏蔓的想法有所保留,结婚后第五年,她看到好友朱莉的孩子出生,觉得该有一个孩子,这样他们的爱情才完整,之后就开始备孕。   韩铮工作忙,苏蔓辞职换工作,就是希望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孩子成长。   苏蔓嗔笑道,“说这些干什么,你为了孩子付出的也不少,刚出生的时候早晚都是你带,连洁癖都被小辰治好了大半。”   想想那时候苏蔓就想笑,韩铮为了让她多休息,承担起了带孩子的重任,第一次给孩子换尿布时,他整个人都僵硬了,笨拙的像医院里复建的病人,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能面不改色且操作流利。   而且他之前经常加班,有了孩子后回家的时间都变早了,人也不知不觉变的更加温和,对孩子很有耐心,这些变化苏蔓都看在眼里。   最让苏蔓感动的是,在她跟婆婆产生育儿分歧时,他总能站在妻子这边说服婆婆,还能让婆婆不记恨苏蔓,这一点很多丈夫是做不到的,朱莉当初就差点因为这个跟赵晖离婚。   韩铮笑着跟她十指交握,摩挲着她的手背道,“在我这里,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亲。”   这是苏蔓第一次听他这么说,不感动是假的,虽然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但他能看在眼里并给予体谅和肯定,这十年的光阴也不算浪费。   她闪着泪光回道,“你也是,你是最好的丈夫,也是最好的父亲。”   虽然陪伴孩子的时间少一些,但他教会孩子什么叫坚持,教会孩子什么叫勇敢,教会孩子什么叫责任,也教会孩子尊重妈妈,所以小辰才会这样懂事、体贴,同时不乏童真和好奇心,苏蔓常常为拥有这样的孩子而感到幸福。   八点钟,苏蔓准时陪小辰讲睡前故事,餐桌上的碗筷由韩铮负责整理。   “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滥竽充数’这个成语,故事是战国时候,齐国有个国君叫齐宣王,他爱好音律,特别喜欢听竽乐合奏……那你说,南郭先生这样对不对呢?你从这个故事里学到了什么?”   小辰歪着小脑袋想了片刻后说,“不对,因为我们要诚实,不可以骗人,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是啊,孔子就说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我们不会的就勇敢说出来,不用害怕别人嘲笑自己。”   小辰点头,“是,不会只要学就好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苏蔓高兴的亲了下他的小脸蛋,“小辰说的对,妈妈给你一颗五角星。”   成语绘本读完,下面开始学习英语单词,苏蔓教的都是生活里经常使用的,从最简单的水果、五官、动物之类的开始。   九点多钟,小辰睡着了,苏蔓给他盖好被子,留了盏壁灯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韩铮已经洗过澡在床头看文件。   苏蔓解开发辫,从衣柜里拿了睡衣洗澡,疲乏了一天准备泡个牛奶浴,刚放好热水,韩铮进来了。   她嗯道,“你怎么进来了?”   想上厕所外面还有一个卫生间呢。   韩铮抱着她亲吻起来,在她耳畔轻笑着说,“苏老师辛苦,今天我帮你洗。”   苏蔓红着脸睨了他一眼,拒绝的话没说出来,已经被他抱进了浴缸里,奶白色的温水很快就将她的衣服浸透…… 第五十五章   秋小婵睁开眼, 入目依旧是纯白的墙壁和巨大的太空舱,情感已经清洗完毕,她的脑海里除了零星的任务过程, 其他的一概模糊不清。   不记得自己的任务目标是谁,也不记得跟对方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   “醒了?”工作人员清冷的声音响起,“欢迎你回来,这次的任务很成功, B级任务满分,积分已经结算到了你的账户。”   秋小婵有些头晕,她尽量忽视身体的不适感起身,揉了揉太阳穴礼貌的向对方道谢。   工作人员继续说,“鉴于你第二次满分完成任务,这次的假期可以适当延长至半个月, 请先确定休假时间。”   秋小婵接过平板, 签了各项协议后选择了十天的假期,虽然很多事她不记得了, 但身体的疲乏提醒她需要充足的放松。   离开基地,秋小婵开车回家,这次任务获得了二百四十万积分,换算成人民币是四十八万,离目标存款更进了一步。   她留了部分在系统里使用,剩下的全部变现存进银行。   秋小婵在家休息了两天后回父母家吃了顿饭, 之后去半山别墅查看了房屋的装修进度, 最后约了许久不见的闺蜜吃饭。   看到秋小婵略显苍白的脸后,闺蜜关心的问,“这次出差不顺利吗?感觉你没什么精神。”   秋小婵摇头,“没有, 挺顺利的,可能是累了吧。”   闺蜜叹心疼道,“小婵,你为了奖金也太拼了,跟你一比我就是条咸鱼。”   秋小婵笑了,“不用妄自菲薄,你可比咸鱼强多了。”   闺蜜也笑了,转而说起了这一个月的趣事,提的最多的就是公司聚餐认识的一个其他部门的男生,帅气体贴,不仅帮她买早餐还陪她熬夜打游戏上分。   “我敢肯定他对我有意思,只要他跟我表白我就答应。”闺蜜捧着脸幻想着自己恋爱的样子,“我就要脱单啦,想想都高兴,等我恋爱了可就没时间陪你吃饭了,所以你别这么努力工作了,趁着年轻多谈几次恋爱,不要辜负大好时光。”   秋小婵好笑的摇头,“那你赶紧恋爱吧,等你嫁人了我也差不多要‘退休’了,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这可是你说的,为了你的大红包我也会努力的。”   十天后,秋小婵开启了新的任务,躺进太空舱后,醒来就出现在了一九八零年的申市,住在郊区破烂不堪的茅草屋里,成了父亲早逝后被母亲抛弃的十九岁孤女,名叫姜桃。   原主是小说里只略提过几句的可怜人,靠捡垃圾为生,起初挺好,日子虽苦但好歹不用饿肚子,但随着原主日渐发育,行动间时常不自觉展露出少女的玲珑体态,被街上的二流子玷污了。   这个年代对女性的贞洁看的很重,尽管原主是受害者,但众人的闲言碎语还是将她形容的很是不堪,一日又一日中,原主终于不堪折辱发了疯,最后冻死在桥下。   秋小婵打量整间屋子,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原主母亲离开时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财,一个连亲生女儿都可以抛弃不管的女人是毫无人性可言的,几年过去了,那个女人恐怕早就另嫁他人,生儿育女了。   秋小婵喊出了系统,对它说,“这次的穿越对象也太惨了吧。”   不仅温饱得不到解决,还是个没人关心的可怜虫,最后的结局更加令人唏嘘,虽然受伤害的不是自己,但秋小婵还是有种莫名的伤痛感。   系统“叮咚”一声上线,“抱歉,穿越对象是随机抽取的,不影响宿主任务的发挥。”   苏蔓问,“这次的任务是几级?”   “B+级任务,因为宿主已经圆满完成B级任务,任务难度只可提升不可降低。”   秋小婵感觉自己被坑了,这个规则她事先根本没有听说过。   系统解释道,“在宿主签订的第365条协议中有相关条例,如有疑问可向主机系统提出质疑。”   秋小婵从主屏幕中点开相应协议,竟然真的有那么一行,由于字体过小她之前并没有注意到。   如此说来,任务难度会越来越难,这次是B+,下次不会直接升成A了吧。   她无奈道,“好吧,我先看看这次的气运之主是谁。”   秋小婵取出探测仪进行检测,驱动意念后系统数据飞速运转,最后定格在了一张穿着中山装的青年身上。   他长的很是英俊,五官俊朗,眉间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忧郁气质,照片下方是他的个人信息。   他叫宋跃岷,申城人,父亲宋建隆是市委副书记,特殊年代受小人迫害至下放,宋跃岷在保护父亲的过程中被伤害至残,小腿以下失去知觉。   七八年宋建隆官复原职,妻子付娟也被安排到卫生局工作,二十四岁的宋跃岷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参加高考,也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参加工作。   凭他的家庭条件和长相,不缺愿意嫁给他的姑娘,但身体出现问题后,宋跃岷对感情毫无兴趣,每次有姑娘上门他连面都不会露。   秋小婵没想到这次的任务竟然这样不普通,愿主是个可怜虫,任务对象也是个可怜虫。   现在她只想知道,一个是住市委大院行动不便的残疾人,一个是捡垃圾为生的孤女,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完成任务?   “根据系统检测出的可靠消息显示,任务目标的母亲正在为他找生活保姆,急切需要,你现在去应聘应该能赶上。”   这个消息确实是有效信息,但凭愿主现在的状态怎么应聘?头发干枯分叉散发异味,衣服洗的褪了色,还不合身,前前后后十几个补丁,鞋子大拇指处也磨了个洞。   穷也就罢了,这个年代穷苦人家不少,可不干净有异味恐怕进不了市委大院吧。   秋小婵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二十八分,还来得及洗个澡收拾一下,可以原主家里连个澡盆都没有,只能从系统商城用积分兑换,顺便把洗发水、毛巾、牙刷等一起兑出来,原主的衣服鞋子也不能穿,秋小婵费了半天劲才从系统里找了两套符合原主身份的衣服,特意做旧款的,等洗澡后换了穿。   原主家的灶台是用砖头简易搭建的,秋小婵从水缸里舀水加热后洗头洗澡,发尾过于干枯直接拿剪刀剪了,原本显黑的皮肤洗过后竟然白了不少,虽然称不上白皙水嫩,但起码能过得去,换上新准备的衣服鞋子,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同了。   秋小婵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二十,付娟下午的上班时间是一点半,她匆匆吃了片面包赶紧出发了。   她跟系统说,“祝我成功,要是面试不上就只能换个任务目标了。”   虽然换任务目标后积分减半,也好过在这个世界徒然浪费几十年来的好。 第五十六章   秋小婵出发了, 收拾的干净利落,丝毫没了原主之前的萎顿之气。   当她从坑洼不平的小道上快步走过时,在院里做活的邻居们差点没认出来。   “刚刚走过去的那是姜桃?”   “不能吧,刚照了一面, 是个挺白净的姑娘。”   “是啊, 姜桃哪有那么干净的衣裳, 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呢。”   起初认定是姜桃的邻居也变的不确定起来, “难道是我看错了?”   其他人笃定道,“那肯定。”   市委大院离的挺远,步行过去得四十来分钟, 路过公交站台时秋小婵跟着等车的众人一块等出租车, 二十多分钟后, 一辆白绿相间的老式公交停在眼前, 正式去市中心那一块的, 售票员在前门售票,只要花五分钱就能买到一张公车票。   车上不仅没座,人挤人站着像沙丁鱼一样,完全不用担心拐弯的时候摔出去,因为根本没有空隙可摔, 坐了二十分钟到达目的地,秋小婵终于松了口气,艰难的下车了。   市委大门前有穿制服的同志站岗,听明她的来以后请她稍等, 而后回哨房给宋家打了个电话。   宋家正在吃饭,付娟来不及回来做,饭菜是从食堂打来的,宋建隆不在家, 饭桌上只有母子两。   食堂的菜有荤有素,荤菜是萝卜炖肉,付娟只吃萝卜,将仅有的几块肉留给儿子。   宋越岷知道母亲的心意,不动声色的夹了两块肉放进母亲碗里。   付娟看到后欣慰的笑道,“你这孩子……”   正因为儿子从小懂事听话、孝顺父母,现在的境况才更让他们夫妻痛心,如果可以,他们宁愿自己遭受磨难,而不是年轻充满着无限希望的儿子。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响起,付娟走到茶几旁接电话,听到哨兵的话后有些惊讶,但还是让对方把人放进来。   挂断电话后坐会饭桌上,对上儿子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是有人来面试了,之前都是去家政面试的,这一个不知道怎么找上门来了。”   但付娟没有多想,以为是家政单位那边的人给的地址,加上她确实急着找保姆,看时间宽裕就准备见一面。   “妈,我自己在家可以,不用特意找保姆。”   他有拐杖有轮椅,除了不能行动自如外,基本的生活并没有问题。   付娟不赞同的说,“我跟你爸工作都忙,不一定每天中午都有时间打饭回来。”   之前家里请了个保姆叫杨婶,因为儿媳提前早产回去了,这才没来得及找新保姆。   秋小婵顺着哨兵的指路来到了宋家,一栋独立的小院,分上下两层,青砖黑瓦,铁门半掩着,门口没有安门铃,秋小婵就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付娟听到声音后放下碗筷走了出去,本以为见到的是符合自己要求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年轻小姑娘,穿着朴素,留着刘海,脸颊瘦的挂不住肉,衬的眼睛很大。   露出来的手指上划了好些口子,神情有些畏缩,看到自己出来赶忙低下了头。   付娟是个心地挺善良的人,前些年也过了不少苦日子,因此眼前的人虽然不符合要求,但她依然温和的说了几句。   “小姑娘,是你要来应聘保姆的吗?”   此时的秋小婵就是生活困苦的姜桃,她抿着唇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付娟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家找保姆的,不是家政那边让你来的吧?”   姜桃摇头,短短的马尾顺着动作摇晃。   “不是,是我听别人提的。阿姨,虽然冒昧,但我就是想毛遂自荐,我干活很卖力,吃的也不多,只要给饭吃工钱少些也行的。”   付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姜桃,发现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旧,但全身一个补丁也没有,说明日子还可以,没有小姑娘自己说的那样差。   “我看你穿的不错,为什么要来做保姆呢?”   容不得付娟多心,年轻小姑娘愿意做保姆的本就不多,自家条件引的有心人动不该有的心思也是可能的。   姜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揪着衣角吶声解释,“这是捡来的衣服,鞋子是借的,我以前就在防沙口那里捡垃圾,来之前特意收拾过……”   话说了一半付娟就明白了,她是个有见识的女人,能看出来眼前的姑娘是个穷苦的孩子,但她计划中要找的是三四十岁的妇女,干活利索、做饭好吃,照顾儿子也惹不出什么闲言碎语。   虽然有些同情眼前的姑娘,但付娟还是坚持之前的要求,婉拒道,“你太年轻了,之前也没有做保姆的经验,我这里没法要你。”   姜桃一听这话大眼睛里就溢出了泪,瘦的皮包骨的脸一片煞白。   “阿姨,求你让我试试吧,我学历不高,除了家务活没别的手艺……”   付娟想找的是保姆,不是做慈善,已经回绝后姜桃还这样,让她微微生出不喜,但出于涵养并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很多工作都不要学历,去纺织厂做工也不错,还能学门手艺。”   姜桃知道过来应聘很难,但没想到付娟一点机会都不肯给,她又是哭又是装可怜的,就这一次机会,真聘不上真的只能换任务目标了。   因此姜桃换了个方向继续说,“阿姨,我就是想边挣钱边读书,纺织厂的工作一天得上十二小时,我不想一辈子当纺织工。”   这句话确实有一丝打动了付娟,因为她年轻时就是个不肯轻易向命运低头的人,家里兄弟姐妹五个,父母没能力送每个孩子去读书,作为老二,又是女孩子,付娟为了读书付出过许多努力,这才有了今天的生活。   “有上进心是好的,如果家庭困难可以半工半读,你还是回去跟父母好好商量,让他们支持你继续读书才好。”   姜桃伤感的垂下眼眸,轻声说了句,“我爸生病去世了,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   付娟这才想起,小姑娘之前说了是靠捡垃圾生活的。   她看着跟她一般高的姑娘,再想想双腿不能行走的儿子,难免生出些许长辈的怜爱来。   “那你说说看你都会干什么?”   姜桃一听她松了口,赶忙说,“阿姨,所有的家务我都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会养鸡养鸭中菜,我做的饭可好吃了。”   最后一句是说完后添上的,大眼睛里盛满期冀,付娟没有立刻答复,只点了点头。   “这样,你先留个电话或地址给我,过两天给你答复。”   一是她想再等等看家政那里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二是小姑娘说的挺可怜,但现在社会骗子多,万一小姑娘编故事骗人利用自己的同情心呢,骗子脸上可没写字。   姜桃听到事情有缓和的余地,连忙点头道谢,等付娟回屋拿了纸笔后,写上了家里的地址,电话这中东西肯定是没有的。   付娟接过一看,字迹娟秀,印象就往上提了一分,再看地址,是有名的贫困区,就知道这姑娘的家境确实是有困难的。   “行,那你回去等通知吧,就算不用你我也会让人转告的。”   姜桃点头,“好,谢谢阿姨,那我就不打扰了。”   付娟看着她离开才合上了自己的铁门。   回屋后,付娟将纸条压茶几上的玻璃框里,宋越岷已经吃完了,帮着付娟收了桌上的碗筷,其余的付娟就不让他干了。   “我马上要去上班,你在家嫌闷可以出去逛逛,不要走远就行。”   宋越岷点头,对刚刚的面试情况并没有过问一句,等付娟离开,才看了眼茶几下的小纸条,几行秀丽的小楷,应聘者的名字叫姜桃,之后就没再看了。   姜桃回去没坐公交,来时的拥挤程度给她很大的心理阴影,宁愿多走路也不愿遭那个罪。   作为历史古城,八十年代的申城更具风光,随处可见的历史古迹让她一路上不觉得疲乏,而且原主的身体很健康,走十几里路一点不觉得累。   到了原主家附近,碰见了不少邻居,大家看到她显得有些惊讶。   “姜桃?真是你,这么一收拾差点不认识了。”   “这衣服没见你穿过啊,今天不收垃圾了?”   往常姜桃经常拎着个蛇皮袋出门,虽然她尽量把自己整理干净,但捡完垃圾身上难免有点味道,邻居们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嫌弃的。   此姜桃已非彼姜桃,原主自卑内向,但她不会,笑着回道,“我去找工作,以后不捡垃圾了。”   不管能不能应聘上保姆都不会再去捡垃圾,而且现在工作也不着急,反正系统里的积分足够她生活一段时间,不用担心饿肚子。   邻居们听到这个回答挺诧异,感觉姜桃像换了个人一样,别说,收拾了一番长的还不赖,就是太瘦了些。   “是吗,那你准备找什么工作,最近招工的厂子确实挺多。”   姜桃没有明确回复,跟众人招呼一声就回去了。   邻居们等她走了才凑在一起道,“这姑娘是受什么刺激了吧,怎么突然想通不捡垃圾了?”   “说明人家不傻呗,进厂子比捡垃圾好,她长的又不丑,等进厂后找个男娃结婚,下辈子日子就好过了。”   “那倒是,女娃就这点吃香,就算投胎投差了,只要嫁的好就能转过道儿来。”   姜桃到家后看到逼仄的屋里堆了好些捡来的东西就觉得气闷,花了好大的力气将屋里收拾干净,只留下必要的生活用品,这么一通整理,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晚上姜桃煮了小半锅面条,加了鸡蛋和青菜,鸡蛋是空间里兑换的,青菜是原主种在院子里的,吃完后收拾好锅碗,插上门梢就睡了。   付娟下班特意去了家政一趟,见了两个保姆,一个年级稍大,没有眼缘,另一个年龄合适,干活也利索,但做饭手艺一般,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要。   负责人挺为难的表示,“付主任,您看现在保姆也挺难找的,市场需求太大了,我都是捡好的带给您看。”   付娟也叹气,“小陆,我知道你帮了不少忙,也挺感激你的,但我要找的是住家保姆,长久相处的,不合适换来换去也挺麻烦不是?”   负责人小陆陪着笑点头,“是,确实是这个理,那我再帮您看着,有合适的打电话给您。”   付娟道谢后离开,顺道从市委大院的食堂里打了晚饭回家,跟宋越岷吃了一半丈夫宋建隆才到家。   她问,“你吃饭了吗?”   宋建隆脱了上衣点头,“吃过了,你这是在食堂打的饭菜?”   他也是在食堂吃的,菜色一样。   付娟点头,“是啊,我五点半才回来,又去了趟小陆那。”   宋建隆知道儿子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就没在儿子面前细问,转而说起了旁的。   儿子的腿伤是他半身的痛,哪怕现在他官复原位,但只要想到儿子二十多岁,本该肆意挥洒青春,现在却要与轮椅相伴,而他自己却出于影响问题的考量无法给儿子安排工作,眼看着他看在家里连出个门都费力,就让他难受的不得了。   夜里回房后,宋建隆问妻子,“保姆的事有眉目了吗?”   付娟摇头叹气,“就为这事着急呢,小陆说了,好保姆不容易找,咱们这么着急要更难,我见了几个,总有不合意的地方,准备再看看。”   宋建隆皱眉,“实在不行先找个试试,上面已经下发了通知,要搞下乡医疗的活动,说不定过两天你那里就要忙起来,跃岷在家不能没人照应。”   付娟果然急了,把这几天见的所有甄选对象过了一遍,只有一个叫赵桂萍的略过的去。   “那我明天赶紧联系小陆。”   第二天付娟记着这件事给家政那边的负责人去了电话,提到中意的人选后,电话里传来让她失望的消息,赵桂萍已经跟别家签合同了。   “前后就差两天,付主任,真的是没辙,对方也很着急,我想您都拒了,就让她过去试试。”   主要是对方身份也不一般,是国企的领导,母亲突然中风请保姆照顾,现在这世道,城里的家庭以双职工为主,夫妻都有工作,不能为了照顾老人或者孩子耽误为国家建设四个现代化吧,算来算去还是找保姆合算。   付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自己回绝在先,对方去了别家在后,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那行小陆,我这会还有工作,先不耽误你了,有需要再给你打电话。”   付娟想起了姜桃,年纪虽小但看上去挺沉稳,说话也有条理,让她印象最好的还是姜桃那笔小楷,能写出那样的字,起码是个勤奋好学的。   她记得姜桃提过自己饭做的不错,是不是真好付娟不清楚,但作为母亲,付娟希望保姆具有良好的做饭技能,不能让儿子在吃上不合心意。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付娟就再也坐不住了,提前下班离开,往姜桃写的地址找去了。   四十来分钟后,当她站在姜桃家那临时搭建的危房外,心情有些复杂,首先证实了姜桃没有撒谎,其次就是一中心疼和可怜。   付娟问了路才找到这里,也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了姜桃的不容易,思忖间,正准备做饭的姜桃从屋里出来摘菜,看到付娟直接愣住了,有些局促不安的说,“阿姨,您怎么来了……”   她想招呼付娟进屋坐,但想到屋里的寒酸又怕付娟嫌弃。   付娟温和一笑,“准备做饭呢?”   姜桃点头,“是,阿姨您吃了吗?您要不嫌弃我就多煮一份给您尝尝。”   付娟笑了,“那倒不用,我还得赶着回去,来就是通知你明天开始工作,一个月十五块钱,包吃住,有事提前说一声可以请假,你看行不行?”   她本来还想考察一下姜桃的厨艺到底如何,但见到人后就选择相信姜桃的诚实,如果姜桃在这点上欺骗自己,那付娟就承认自己上当受骗。   姜桃听完赶忙点头,都快喜极而泣了,付娟也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选择,笑着跟姜桃道了别。   回去后她跟丈夫儿子提了这事,宋跃岷没什么意见,对姜桃的印象只是那张娟秀字迹,宋建隆的看法多一些。   “十九岁是不是太小了?”   虽然十八岁就成年了,但他见过的保姆一般是有点年岁的,姜桃的年纪比儿子还小,态度上不好拿捏。   付娟解释道,“是小,但人很稳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父亲早逝,母亲也改嫁,家里也没有别的亲人,先试试看,就当做善事,不合适再换也来得及。”   宋建隆一听姜桃的身世就不再说不合适的话,点头同意了,“那行,先试试吧,只要踏实勤劳就行,咱们家也不是那种苛待保姆的家庭。”   付娟又笑道,“这孩子还是挺有上进心的,我问她为什么不进工厂,她说她还想上学,进工厂上不了夜校,这点是很值得肯定的。”   这下宋建隆才对姜桃有了六分肯定,“是吗?那确实不错,明天她几点来,我也见见。”   “七点到,是她自己定的时间,你不是七点一刻才出发吗,刚好让你面个试。”   夜里,姜桃收好行李后才睡,原主东西不多,除了两套衣服也没什么可带的。   想想看,这万里长征第一步能迈出去可真不容易,全靠演技支撑,几个任务下来已经够格当影后了。 第五十七章   姜桃五点多钟就起床了, 晚餐是空间兑换的牛奶和面包,顺手煎了个蛋做成三明治, 味道还不错。   六点钟,姜桃背着简单的行李出发,在站台等了一刻钟坐上了最早班公交,这个时候乘客不多,后排还有几个座位,简直让人感动。   出发虽早,到达市委大院已经六点五十了, 这次来门口的哨兵没有拦人, 姜桃说了自己的名字后就被放行了, 应该是付娟交代过。   顺着记忆走到宋家门外,姜桃敲响了紧闭的铁门, 远远听见屋里传来的应答声,跟着付娟就出现了, 笑着走过来给她开门。   “阿姨早,打扰了。”   付娟扶着她的胳膊进门, 态度亲热了不少, “客气什么啊, 你来的挺早,吃早饭了吗?”   姜桃点头,“阿姨,我已经吃过了。”   付娟看她拘谨的样子安慰道,“别紧张, 我们家人口简单,事情也少,只要打扫卫生, 一日三餐做好饭就行,今天你叔叔也在,他虽然看上去挺严肃但其实脾气很好,你不要害怕……”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进了屋,入目是一个小客厅,木质的沙发、茶几、四仙桌,柜子上摆着电视,电视上盖着块白色的刺绣纱巾布,是这个年代的家具特色。   客厅连着厨房,中间的区域就是吃饭的餐厅,宋家人此时都在餐厅里吃饭。   从姜桃进屋开始就觉得被一道目光注视,视线里透着打量和探究,正是市委副书记宋建隆。   姜桃表现出了恰当的忐忑不安,一路跟着付娟走了过去。   “这就是小桃,挺准时的,我问她吃过饭没有,她说已经吃过了。”   看似普通的家常对话透露出了起码两点信息,一是姜桃是个准时的人,二是她懂事知理做事有规划,这个点过来,得很早起来才能吃上早餐。   姜桃抿着唇站在桌旁,对宋建隆鞠了一躬叫“叔叔”,眼睛一直看着地面,没有到处乱看。   宋建隆嗯了一声,点头笑道,“你叫小桃?看的出是个好孩子,按理你还小,不该雇你做事,但你阿姨说你很有上进心,我很赞赏有上进心的年轻人。”   姜桃鼓起勇气抬头,终于看清了宋建隆的样子,国字脸,眉间有一条很深的纹路,但表情很和善,让她放松下来。   付娟微笑着指了指左手边一直没出声的儿子道,“小桃,这是我儿子宋跃岷,比你大几岁,他腿脚不大方便,请你过来主要是做做家务,准备一日三餐,事情做完了你可以看书学习,我们一家人都是和善的,希望大家能和睦相处。”   宋跃岷很安静,姜桃看过去时他才抬眼,很有礼貌的点头致意,五官俊朗,如果不是腿脚不便,肯定是个极受关注的优秀青年。   姜桃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虽然她来的目的是攻略对方,但不会傻愣愣的当着对方父母的面如何,再说以宋跃岷的情况,想走进他的心是很难的,他将自己包裹进厚厚的茧里,连父母都无法轻易触及,何况自己这个陌生人。   姜桃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第一次见面大家的印象都不错,宋建隆吃完早餐后要去市委,付娟也要去卫生局。   “小桃,有几件事我得跟你交代一下。”   付娟喊小桃跟着自己,先带她去了厨房。   “这里有些蔬菜和肉,煮两顿是够的,中午十一点半我会回来,你叔叔在单位吃,晚上我们五点半下班,你按四个人的量做,油盐酱醋都在手边,米缸在柜子里,还有面粉之类的,需要用家里都有。”   说完后,她又带着姜桃去了客厅,打开电视柜下的一个抽屉说,“这里面有些钱,要是临时需要用可以拿,今天的菜是我买的,从明天开始就由你买,家用这方面账目得清晰,最好记下来,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们的习惯,希望你理解。”   姜桃自然没有异议,也不会觉得自己被针对或者自尊心受不了之类,雇佣关系本该如此,就像去工厂打工一样,不也有专属的会计人员吗。   她现在既是工人又是出纳,还是宋家未来的儿媳,身兼数职,挺有前途。   自娱自乐下,姜桃跟着付娟将家里家外逛了个遍,因为宋跃岷腿脚不便,付娟跟宋建隆夫妇住楼上,宋跃岷住楼下,楼上楼下各有书房和卫生间,区域划分很明确。   最后付娟打开了楼梯旁的一个小屋子,跟姜桃说,“这是你的房间,虽然小了点但还是够用的,床单被罩新换过,你看缺什么拿着钱自己去买,我给你报销。”   这个房间原本应该是做仓库用的,窗户很小,好歹能透气,家具也很简单,一张小木床,一个床头柜,不过自从住了原主的危房,姜桃对住房已经没有要求,能睡觉就行。   最让姜桃满意的一点是,房间在一楼,虽然很宋跃岷的房间错开,但好歹公用整个大空间,无形中增加了许多接触机会。   “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我赶着上班,有什么不明白的等我回来或者问跃岷也行。”   付娟匆忙回到餐厅要收碗筷,姜桃主动揽下洗碗的活,“阿姨,你去上班吧,这些交给我就行了。”   付娟也不跟她客气,将碗筷送到厨房后,满意的拍了拍姜桃的背就离开了。   她并不担心将家交给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这可是市委大院,真有问题她能让姜桃连大门都出不了。   付娟走后,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宋跃岷吃完早餐就去书房看书,姜桃在厨房洗碗筷,做完后又将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做完这些已经九点多钟,该准备午饭了。   姜桃本想做几样自己拿手的,来个“一鸣惊人”,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自作主张,而是利用这次机会打破与宋跃岷的零交流。   她知道宋跃岷一直在书房,围上围裙后敲响了书房的门,“咚咚”敲了两声,第一次没有回应,跟着她又敲了第二次,这一次屋里的人回应了。   宋跃岷推着轮椅开门,面容平静的看向姜桃。   “什么事?”   姜桃不敢跟他对视,抿着唇小声地问,“我要做饭了,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宋跃岷收回视线,目光投在菱格地砖上,声音像他的长相一样清雅,回道,“我没什么忌口的,你随意做吧。”   姜桃点头说知道了,而后转身离开,宋跃岷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一秒后再次合上了书房的门。 第五十八章   姜桃根据申城人的口味做了午饭, 红烧肉、虎皮青椒、麻婆豆腐,还有一碗素汤,十一点半付娟刚进家门就闻见了饭菜的香味。   “小桃, 饭菜做好了?我老远就闻见味了。”   姜桃挑着围裙边擦手,有些羞涩的笑着回,“阿姨,刚做好,您是现在吃吗?”   付娟往灶台上看了几眼,菜色搭配的好, 颜色也很鲜亮,再加上阵阵香气,好吃是肯定的。   “那咱们就吃饭吧, 你盛几个碗到桌上去,我去叫越铭……”   话没说完, 宋越岷已经从书房出来了。   付娟笑道, “那正好, 洗个手吃饭。”   她帮着把菜端到餐桌上, 回厨房看见姜桃只盛了两个饭碗疑惑道, “小桃,你盛少了,咱们家就这几个人, 以后你跟我们一块上桌吃,没那么多讲究。”   同样是保姆,各家的待遇也是不同的,有的人家把保姆当亲人看,从不盛气凌人,有的人家则对保姆各种看不上, 严重的还会进行言语或身体上的伤害,宋家显然是第一种。   既然付娟这么说了,姜桃也没必要推辞,盛了一小碗饭上桌,坐在了付娟对面,宋越岷就在她的右手边。   上桌后付娟先夹了筷红烧肉,赤红的颜色,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瘦肉绵软,肥肉Q弹,咬进嘴里又香又酥,吃起来丝毫不费力,没有咬不动或者塞牙的困扰。   尽管付娟已经预料到小桃厨艺不错,但事实还是给了她很大的惊喜,“小桃,你这手艺不简单,做大厨都够了。”   食堂师傅做的红烧肉还没有姜桃做的好吃呢。   自己的厨艺受到肯定姜桃也很高兴,但她笑抿着唇笑的很含蓄,谦虚的说,“阿姨,你喜欢吃就好,我还怕你们吃不惯呢。”   付娟摇头,“不会,我们哪有那么挑,我做了几十年饭还不如你呢。”   付娟说完看向左手边的儿子,拿眼神问他味道怎么样,宋越岷接受到了母亲的信息,轻点了下头,这下付娟更高兴了。   她找保姆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照顾儿子饮食,儿子满不满意才是最重要的。   一顿饭安静的吃完,姜桃的菜量控制的很好,虽然煮了三菜一汤,最后却并没有剩下多少,这点付娟也是很满意的。   她在卫生系统工作,对营养、卫生等问题更加重视,也知道吃剩菜不健康,之前的杨婶就习惯每餐煮的过多,一餐吃不了下一餐接着热,说了好几次后才改。   付娟吃完后笑着跟姜桃说,“小桃,这红烧肉做的很不错,你叔也爱吃,家里要是还有肉,晚上再做一次给你叔尝尝。”   姜桃点头应下,整理好餐桌去厨房清洗锅碗。   连着几天,付娟看姜桃做事认真,饭菜用心,记账也细致到每一分钱,对姜桃的信任与日俱增,大院的邻居们问起时说了姜桃不少好话。   “小桃,我记得你之前说想继续读书。”   姜桃点头,“是的阿姨,我已经打听过了,师范学院附近就有一家夜校,常年招生呢,等我攒够了学费就去报名。”   付娟欣慰的点头道,“年轻人多学习是好的,虽然舍不得你,但你要是学成后有了大学文凭,就能找到不错的工作,用不着再干这个。”   很多时候,机会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姜桃不知道的是,付娟之后特意找儿子谈话,关于他前途和后半生。   “当年你出事的时候才十六岁,高中还没毕业,你爸回来后我们只顾着投入工作,没有立刻考虑你的问题,按理你的情况也是能够参加高考的。”   宋越岷沉默的听着,等付娟说完才开口安慰,“妈,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从来不往回看,你也别总想以前的事。”   付娟拍着儿子的腿,笑的牵强,“今天就是想问你,你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想法,是想接着学习呢,还是找份工作?我也是从姜桃身上得到了启发,她也是个苦命的姑娘,但她敢于尝试,敢于拼搏,哪怕有一丝希望都不放弃,妈妈相信你也可以。”   宋越岷垂眸,看了眼自己无法使力的小腿,连站直都成问题,不管是读书还是工作,不可能一整天坐在轮椅上不吃不喝不方便。   他在家里自学,翻译了一些外国文学作品,还写了不少散文和诗句,但从来没有发表过,甚至连父母都不知道。   “妈,让你操心了。”   一句话,付娟已经哭干的双眼再次泛起泪意,之后不再提起相关的话。   这天在征得付娟的同意后,姜桃在院子里开垦了小块地种菜,大面积的蔬菜种不了,葱、蒜、辣椒、韭菜这些调味料还是可以的,等长出来做菜的时候缺了什么直接现摘就好,不用再特意跑一趟菜市场。   姜桃拿着小铁锹在院子里挖土,整块地翻好后撒种子,将土地按区域分成几小块,每块种什么安排好,撒下菜种后夯土、洒水,这才拍拍手里的土起身。   来宋家十来天的功夫,姜桃脸上已经养了点肉,不再是开始瘦的皮包骨的样子,皮肤也在她每天睡前保养下转嫩了不少。   但这些变化都是日渐累积的,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人反而感觉不到,加上大家看姜桃是总会先被她的齐刘海吸引住,对她的长相反而没那么关注。   姜桃干活的时候流了不少汗,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很有朝气,她对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伸了个懒腰,随着动作露出了一小节洗白的肌肤。   宋越岷原本是看书看累了架着拐杖到窗边放松,看到姜桃在干活也没离开,只将视线转到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看她种菜入了迷,直到姜桃起身他才缓过神来,离开了窗口。   系统“叮咚”一声上线,跟姜桃说,“他刚刚在看你。”   “是吗?那任务进度有变动吗?”   姜桃拜托过系统帮她关注宋越岷的动向,特别是与她相关的时候,这个“服务”不是免费的,但系统给了优惠,300积分一天,姜桃勉强花的起。   “目前为止还是2/100.”   “好吧,意料之内。”   如果随随便便就能拿下的男人,怎么算得上B+级任务呢。   她现在不急着完成任务,也不上赶着接触宋越岷,就算真让宋越岷喜欢上,宋父宋母绝对是无法跨越的障碍,因此姜桃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提升自己的综合实力。   到了六月天气渐渐转热,姜桃发现宋跃岷胃口不大好,就准备做点开胃的饭菜,征求他的意见问,“我看你这两天吃的不多,要不中午给你做份酸汤面吧,很开胃的。”   宋跃岷微微诧异,从书本里抬头看了眼姜桃,就在姜桃以为他不会回应时,说了声“谢谢”。   姜桃得到回答后帮他带上了书房的门,书桌后的宋越岷眉头微蹙,视线虽然投在书页上,但半天没有看进一个字。   这几天他确实没什么胃口,每年夏天都是,但他每餐照吃,姜桃盛多少饭他吃多少,不过少吃了几口菜,竟然被她察觉到了。   宋越岷对姜桃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张字迹娟秀的纸条上,因为年龄相仿的关系,出于避嫌,宋越岷很少主动跟姜桃交流。   白天家里只有他们,但一个在书房,一个煮饭、忙家务,除了餐桌上并无交集。   但今天这件事给宋越岷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震动,姜桃的细致和关心撬开了他封闭的躯壳,尽管只是微小的缝隙,却在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姜桃的酸汤面是自创的,用自制酸菜做底,加入瘦肉、蔬菜等食材,新鲜爽口,爱吃辣的加上自制辣椒酱更加美味。   “叮咚”一声,系统通知了最新任务进度,20/100.   姜桃疑惑的问,“怎么突然涨了这么多?”   今天貌似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除了问他吃不吃酸汤面。   “难道他喜欢吃酸的?”   系统保持沉默,它在与任务相关的重要信息上向来是不给提示的。   中午付娟不回来吃饭,姜桃按照平时吃饭的点做好,到点后宋越岷已经洗好手坐到了餐桌旁。   姜桃先给他盛了小半碗放在他面前,“你先尝尝吧,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宋越岷点头,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察觉到姜桃还在看他,抬眼回视了过去,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视,姜桃甚至能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或许是姜桃的眼神过于清澈,清澈到没有丝毫男女间的情愫,宋越岷先一步移开视线,耳框不自觉的发热,垂着眼对姜桃说,“你先吃吧,不合适我会跟你说。”   姜桃点头,端起自己的面碗开吃。   酸酸的味道裹着面片,丰富的食材让人有种满足感,不是她自夸,真的是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   另一边,宋越岷平复了心绪后夹了一筷面片送进嘴里,面片是姜桃自己揉面切的,大小合适,软度足够,裹着酸酸的汤汁没有一丝腻味,缓解了这个季节独有的闷热感。   正吃着,耳里传来姜桃的声音,她一脸小笑意的问,“合你的胃口吗,锅里还有,吃完了我去给你盛。”   宋越岷抬眼对上她晶亮的眼眸,不知觉的点了头。   这天中午宋越岷有些吃撑了,撑着拐杖在书房的窗口站了许久,菜地里的菜已经长出了老大一截,但他心里的情愫刚冒出头就被他浇熄了。   正在洗碗的姜桃再次收到系统提醒,任务进度10/100,不升反降。   她闭上眼睛防止自己发火,质问道,“还有这样的,为什么降了十分?”   系统很是平静,不受姜桃情绪的影响,“数据实时更新,原因未知。”   姜桃深呼一口气,慢条斯理的将洗好的碗放进橱柜里,调整好焦躁的心情后才开口说,“以后类似的数据更新不用特意通知,我会自己查的。”   系统用那平仄的语调回复,“收到,请问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   本以为离完成任务进了一步,没想到又退了回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分值跟最初相比还是高了那么一丢丢。   姜桃心想,都说女人是善变的,看来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让她心情像坐云霄飞车一样忽上忽下,简直不可理喻。 第五十九章   一个月后, 姜桃拿到了她在宋家的第一份薪水,十五元,鉴于她期间优异的表现, 付娟还另给了她两张布票, 关心道, “我看你反反复复就两件衣服,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爱美,抽空给自己买两块布找裁缝做,花不了几块钱。还有夜校的事, 你去打听看看什么时候报名, 学费不够我提前给你预支工资。”   这番话让姜桃很是感动,她是为了迎合贫穷人设才只从空间兑换了两套衣服,还是专门做旧的, 没想到付娟竟然注意到了。   还有夜校的事, 付娟竟然主动提了愿意预支工资。   她对姜桃这么好, 让姜桃忍不住有些心虚,如果付娟知道自己肖想她的儿子, 会不会立刻把自己赶出去?   既然付娟发话了, 姜桃拿了工资第二天就去咨询了夜校的事,负责人的答复是, 他们随时接受报名,但只能作为插班生, 因为其他学员已经学了几个月,不会为了她一个人重新讲解,新课九月份开始,姜桃可以选择现在报名插班,也可以选择九月份开学, 报名费用是36块钱,包含了几门课的书本费。   姜桃算了算,她现在有23块,除了这个月的工资外,剩下的是原主捡垃圾攒的,再拿一个月的工资就够报名费了。   “那我下个月报名吧,麻烦您一定给我留个名额。”   负责人爽快答应,“行,名额肯定有,只要你自己别忘了就行。”   夜校也是盈利性质的,学生越多越挣钱,就算学生多的课桌摆不下,拿个板凳坐后面旁听也是可以安排的。   姜桃还有个事想麻烦对方,不大好意思的开口道,“请问您这里有废旧的教材吗?我想借回去先预习。”   对方挺诧异的,很欣赏姜桃这中好学的劲头,拉开桌子抽屉,从里面拿了两本旧教材递了过来,说,“这是之前的学员落在教室的课本,你拿回去看,虽然教材每年都在改,但知识点都差不多。”   姜桃双手接过,非常真诚的道了谢。   回去后她就跟付娟说了报名的情况,包括借书的事。   “这样挺好,不过钱上有困难你别自己硬撑,你既然来了我们家,我就拿你当家人看,也盼着你学有所成后找份稳当的工作。”   这个年代家长们的普遍想法是,女孩子上不好学不要紧,只要会做家务,能嫁个好人家就行。   付娟的思想则更加进步,她自己就是靠着努力学习才有了今天的生活,还有一点,像姜桃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女,想靠嫁人翻身是很难的,社会本质上讲究“门当户对”。   这个“当”和“对”指的不仅是经济、社会地位,还有个人能力方面,比如恢复高考后从农村考进大学的第一批学生,专科生已经毕业,他们在城里就是非常受欢迎的结婚对象,虽然他们的家庭不富裕甚至是贫穷,但他们靠自身拼搏提升了自我价值,因此也能算作一定程度上的“门当户对”。   在付娟眼里,姜桃纵然是个不错的姑娘,但她的底牌太少,择偶范围也小,夜校就是姜桃的筹码,学到了专业知识后找份稳定的文职工作再去谈对象,选择范围会跟着扩大许多。   毕竟小姑娘年轻、勤劳,长的也不差,真到那一天,付娟甚至愿意帮她介绍对象。   天气越来越热,姜桃做饭也更加容易,一家人都愿意喝粥、吃小菜,她就换着花样的煮粥、面条之类。   周末付娟休息,陪儿子宋越岷去医院做定期检查,姜桃在家做饭、打扫卫生,临近中午时母子两回来了,姜桃迎上去,本想告诉他们饭已经做好了,看到付娟脸色不好就没说话,反倒是付娟,推着轮椅进来,跟姜桃说开饭。   姜桃点头说好,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宋越岷,只看到他的侧脸,一如往常的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判断不出心情好坏。   这顿饭有些沉默,吃到一半的时候付娟开口了。   “小桃,是这样,今天我们去医院复查,医生建议越岷在家多做复健,他的腿到底能不能好暂时没个定论,但不管怎么样我们自己是不能放弃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好也要试试。我跟你叔工作挺忙的,没办法每天陪他,只能请你以后早晨、傍晚陪着……”   付娟话没说完就被宋越岷打断了,“妈,我可以自己来,复健的事我从来没有放弃过。”   只是今天医生说他的病情没有起色,继续发展可能会出现萎缩现象,这个可能性给母子二人的心里添了曾阴影,这才有了付娟那番话。   但宋越岷不愿在人前进行复健,更不愿意在姜桃面前如此,这才拦下了母亲的话。   姜桃看了眼宋跃岷,用意识查询了他的好感值,13/100,虽然这个数值并不高,但跟最初的无感比起来已经强了许多。   既然宋跃岷对自己并非无感,还迫不及待的拒绝自己陪他复健,那肯定要主动争取这个机会,宋跃岷不同意,就在付娟身上下功夫。   姜桃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默默吃饭,以她对付娟的了解,既然今天开口了,就不可能由着宋跃岷拒绝。   果然,付娟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跃岷,作为母亲,我很愿意尊重你的想法,但在健康这一块,我还是很坚持的,多出去走走对心情也好。”   宋跃岷脑子有点乱,他已经二十四,同龄人不是在学校就是工作、结婚,他原本以为自己对生活已经没有期望,但姜桃的出现给了他不一样的色彩。   她像一枝迎春花,初看并不起眼,但在日日相对中,逐渐发现了她的可爱、娇美之处。   他克制着内心的波澜,除非必要从不与她多言,给自己的心套上了枷锁。   在他看来,没有健康的身体,没有广阔的前途,是不配追逐爱情的,而她那样美丽鲜活,对未来充满信心和希望,这样的她值得拥有更好的归宿。   见儿子不再拒绝,付娟心里松了口气,再次看向了姜桃,之前有些严肃的脸上带了丝微笑问,“小桃,这件事阿姨只能麻烦你,也不用走远,在对面的公园里转转就好。”   那是市政府对面的小公园,三个篮球场那么大,有植被、鹅卵石小道、人工湖、凉亭等,比较幽静,只有附近的居民偶尔会来散步。   姜桃嗯了一声点头,“好的阿姨,我会用心的。”   付娟满意的点头,宋跃岷则被姜桃的“用心”两个字心悸了一瞬,很快又归于平静。   第二天开始,姜桃每天早晚推着宋越岷出门散步,帮他带上拐杖,到公园后一般是宋越岷自己复健,她拿着从夜校那借来的书看,互不干扰,宋越岷也从最初的内心抗拒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这天早晨起来气压就低,姜桃估摸着会下雨,但不确定什么时候下,八点半以后准时推着宋越岷出门。   路上常会碰见大院的邻居,大家会热情的笑着招呼。   “越岷今天又出来透气了?”   “越岷啊,婶婶跟你说,千万别给自己压力,**单位缺个材料员,回去跟你爸说,让他把你安排进去,你好歹读过高中的,不工作多浪费啊。”   “越岷,我上次跟你妈提了嘴你的个人问题,她说你现在不想找,其实没什么,多的是不计较的姑娘,你要是愿意,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这些话宋越岷听了总是一笑而过,并不往心里去,只有姜桃暗自腹议她们爱管闲事。   凭宋越岷的条件,哪怕断了腿不能走路,想嫁给他的人都得排队,而她姜桃,就是排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到了公园后,姜桃首先将拐杖拿给宋越岷,他都是自己撑起来,不用姜桃帮忙,因此今天姜桃还是像往常一样只在旁边看着,防止意外发生,等他自己起身了,她就带着书坐到河边看,时不时抬眼看两下。   对于有过n世学习经验的她而言,夜校课程非常简单,很多题目扫一眼就知道答案,要是任务时间能往前推两年,她肯定能通过高考正经读上大学。   正想着,书页上突然晕开了一滴水珠,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姜桃抬眼看向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了一朵乌云,雨滴刷刷的往下掉,姜桃赶紧收起书本推着轮椅往宋越岷那里去,先扶着他坐下才收了拐杖。   “下雨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宋越岷点头,只在姜桃低头放拐杖时才隐隐看了她一眼,将她焦急中透着关心的神情掩入眼底。   平时不算远的距离在雨中突然变的遥远起来,尽管姜桃放快步调,还是走了十分钟才到家,细密的雨水早已淋湿了两人的衣衫。   进屋后姜桃先去卫生间给宋越岷拿来干净的洗澡巾擦头发,自己则用另一条毛巾帮他擦轮椅上的水和泥。   宋越岷深呼一口气,蹙着眉让姜桃停下,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上,沉声道,“这些我自己来就行,你身上也湿了,赶紧回屋换衣服吧。”   她那件亚麻的浅蓝色衬衫,早就被雨水浸透,裹着身体呈现出让人脸红的曲线,他不小心扫了眼,就清晰的看到了她内衣的轮廓。   想到她就这么一路跑回家,落在别人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模样,更在意的是,回来后她只顾着帮他拿毛巾,擦轮椅,却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宋越岷的声音有些冷,姜桃有些无措的拿着毛巾,仿佛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般,小心翼翼的说,“我没事,还是先给你擦吧。”   她想的是,先把轮椅擦干他才能进屋换衣服,否则地板上都是泥水,他虽然说自己来,可轮椅后头他哪能够的着?还有车轮。   她不过两三分钟就能擦好,让他来时间得加倍。   说完姜桃就弯腰继续擦,宋越岷看着她淋湿的发顶就生气了,直接转动轮椅往后退,想跟姜桃隔开了距离,但方向没控制好,竟然直接跟姜桃面对面,她手里还握着毛巾,抿着唇看着他,眼里泛红,胸口随着呼吸起伏,窗口的光亮将她全身曲线勾勒进他眼底。   空气突然变得稀薄,他的感知被无限放大,能清晰的看到她的五官,她的神态,听到她因为难受而加速的呼吸,还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皂味。   “我,我就是想给你擦一擦……”   姜桃喃喃的解释着,宋越岷移开视线,发紧的喉咙让他无法开口说话,咳嗽了一声才说,“我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先照顾自己……”   话说了一半宋越岷就停了,仿佛将心里话剖析出口是件万分羞耻的事,但姜桃明显听懂了,只见她不复之前的难过,反倒浅笑起来。   “好,那我就不给你擦了,你赶紧回屋换衣服。”   地板脏了大不了她再来收拾,说完,姜桃将手里用了一半的毛巾递给宋越岷,抿着唇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心跳的有些快,拆开发辫后及肩的长发海藻般铺在肩后,她拿出自己的毛巾开始擦头。   “数值有变化吗,我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感情。”   如果说之前他的情绪变化不明显,那今天是真切感受到的,要是这样都没变化,那她干脆对这个任务不抱期望或者直接换个方式。   系统界面出现了她要的信息,46/100,竟然一下子提高了那么多分。   姜桃正高兴,系统“叮咚”一声上线,给她泼了盆“冷水”,“进度是随时变化的,分值只作为参考,不能代表任务进行时态。”   姜桃并没有被它吓住,嗤道,“我知道,但这代表了他对我有好感不是吗?只要有了好感,还怕他不会爱上我?”   就算他因为种中顾虑将情感封锁在坚硬的壳子里,她也会用尽办法将之击碎。   姜桃有这样的信心,毕竟到目前为止,在这个任务里,她还没有认真发力呢。 第六十章   宋跃岷这天晚上做了梦, 梦里姜桃穿着一身湿衣服,长发及腰,大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 嘴角带着一抹娇羞的笑。   他在梦里的腿是好的,走过去递了条毛巾给她, 她没有接, 反倒抿着唇对他笑,“跃岷哥,要不你帮我擦吧。”   宋跃岷没来得及答应就醒了, 心跳的跟梦里一样迅速, 黑夜里, 他怔然的看着月光下晕着一圈白光的天花板,薄毯下隆起一片。   这种身体的冲动对他而言并不常见,除了少年时不可逆的生理反应,从来没有因为梦见异性而如此,他憎恶这样的自己,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场不负责任的亵渎。   他痛苦的闭上眼,用心中的沙土将火焰掩埋,等身体归于平静,内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了,直到天亮也没有睡着。   人在紧张情绪中感观会无限放大,天光乍亮之时, 他听到姜桃房间门打开,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去洗漱, 又回了趟房间,而后去了厨房开始煮早餐。   不过五点多钟,她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六点左右,屋外飘来阵阵香气,是包子的味道,母亲总夸姜桃包的包子比食堂的好吃,皮薄肉厚,咬一口酱汁喷涌而出,类似加大版的汤包。   虽然宋跃岷含蓄的从来没有提过,但自从吃了她做的饭,他这个对饮食无要求,吃饭只当是任务的人,也不禁对每一餐期待起来。   她会细心的记下每个人爱吃的食物,根据每个人的状态准备三餐。例如看出他苦夏,她就会煮开胃的饭菜,付娟咳嗽感冒了,她会煮冰糖雪梨,宋建隆出差前,她会煮茶叶蛋包包子,让他带在路上吃。   这样美丽、善良又上进的姑娘,她一定会拥有美好的一生,即使前半段命运挫折,未来也会在她自身的努力下越过越好。   这是宋跃岷的看法,也是他的期待与祝福。他常常想,如果他的腿是健康的,那他一定勇敢的追求爱情,但如果他不是现在这样,会不会认识姜桃又成了未知数。   对他而言仿佛生活总是如此,蜜糖中裹着细小的玻璃渣,因为顾虑着玻璃渣会割破食管,甚至无法安心享受蜜糖的味道。   宋跃岷的苦难姜桃无从知晓,昨晚她睡的很香,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宋跃岷的好感值降了没有,查询结果为30/100,虽然跟昨天相比下降了,但总体而言有较高的上升幅度。   这个结果让她相当满意,决定趁此机会改变跟宋跃岷的相处模式。   他就像只刺猬,遇到危险就缩成一团让人无法靠近,指望他心无芥蒂的主动表白不大可能,就得时不时刺激一番。   她也试着站在他的立场考虑,大致上能猜出他的想法。   腿部的缺陷让原本骄傲的青年变得自卑,他没能参加恢复高考,甚至因为父亲的工作而不便争取一份适合的工作,不愿因为自己使父亲受他人诟诘“以权谋私”。   她在收拾书房的时候看到过宋跃岷的随手写下的文字,语言宁静中透着深沉,词语运用雅致,读后给人一种厚重的生活感和历史感。   姜桃知道,宋跃岷虽然没有上大学,但他从小就爱看书,知识面很丰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学历并不能完全代表一个人的知识水平。   在姜桃思索着如何鼓励宋跃岷实现自我价值时,宋建隆付娟夫妇从楼上下来了。   付娟一进厨房就说,“小桃,我老早就闻见香味了,今天怎么想起蒸包子了,肯定起的很早吧?”   姜桃弯着眉眼回,“昨天买了新鲜的笋,炖了肉之后还剩一些,就想别浪费,换种花样吃也香,本来想包饺子的,想到叔爱吃包子就做了。”   这下连宋建隆都笑了,“难为你这么早起来准备,以后也不用,我跟你阿姨都不是挑嘴的人,随意做点就行。”   付娟也附和,她比宋建隆更清楚家里的大小事,一天三顿饭已经得花不少时间,姜桃还要打扫卫生、清洗衣物、陪儿子复健,连院子里的蔬菜都照顾周到,工作量是真不小。   因此她也想着是不是该给姜桃涨点工资,十五块钱是不是少了,现在工厂里的学徒工还十八块钱一个月呢。   宋建隆付娟夫妇吃完了就去上班,家里又只剩下姜桃和宋跃岷。   姜桃也吃完了,宋跃岷还有半碗粥,往常这时候,姜桃会先将桌上的空碗送去厨房,但今天她没动,而是继续坐着等宋跃岷吃完。   气氛不知不觉变得尴尬起来,当然这只是宋跃岷单方面的感受,因为昨晚的那个梦,因此一顿饭下来视线没往姜桃那一眼。   姜桃心里可没那么多想法,在已知宋跃岷对她有好感甚至喜欢她的情况下,加速任务走向才是她的目标。   “跃岷哥,我看今天天气转晴了,等我收好厨房陪你一起出去吧。”   宋跃岷喝粥的动作微顿,理智上想拒绝,比如不需要她陪自己去之类,但情感上又不愿放弃难得的相处时间,在理智与情感的拉锯下矛盾不已。   长时间的沉默成了变相的认同,等碗里的粥喝完,姜桃收好餐桌去厨房清洗时,宋跃岷依旧没能将婉拒的话说出口。   除此外,姜桃还拿着夜校课的书本问他解题思路,宋跃岷虽然没读过大学,但他高中时成绩优异,夜校课的内容难度也不高,他稍一思忖就会,拿着笔给姜桃讲解。   正是看出他对知识的认真,姜桃才笃定他不会拒绝自己问问题。   每当宋跃岷写出正确的解题思路,姜桃总会真诚的赞一句,“跃岷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你。”   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馨香,耳里是她甜美的嗓音,还有递书本时偶尔的指尖相触,一切的一切让宋跃岷的夜晚都变得不再平静,时常半夜醒来。   转眼又一个月过去,姜桃拿到了第二个月的工资,付娟给她涨了三块钱。   “阿姨,我在家里吃住都没给钱呢,这钱我不能收。”   付娟嗔道,“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姑娘,还有嫌工资多的。”   说完,她把钱放进姜桃手里,“收好了,赶紧拿去报名吧,以后白天不要太累,只要煮好三餐就行,剩下的我下班回来做,对你而言,现在学习是最要紧的。”   她这么说姜桃就更感动了,整个申城能找到几户对保姆这么好的人家呢。   “阿姨,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跟叔叔。”   付娟拍了拍她的手笑了,“傻孩子,人和人相处,‘好’是相互的,你把‘家’照顾的这样好,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姜桃被夸后羞涩的低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般跟付娟说,“阿姨,最近我有几道题不会跟跃岷哥请教,他一看就会呢,跃岷哥不读大学真的很可惜。”   在每一位母亲眼中,自己的孩子都是最优秀的,付娟比普通母亲又多了一份难以磨灭的遗憾。   宋跃岷是独子,承载了他们夫妻太多的期望,从小到大他也一贯优秀,让父母很是自豪,没想到天意弄人,到现在为止付娟都常常希望这一切只是噩梦,梦醒后儿子依然是那个健康飞扬的青年。   “谁说不是呢,早知道当年就该让他去参加考试。”   报个本地的大学,跟学校说明情况,再找人在学校照应着,有了学历找工作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付娟心里想着,回过神来时看见姜桃笑盈盈的站在面前,她心思一动。   “小桃,你那个学校也是正规的,毕业后能拿到证书吗?”   付娟一问姜桃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她就是希望宋跃岷一起去上课,一是拿文凭找工作,二是两人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三是接触外界有利于放松他的情绪。   “阿姨,这是申大办的夜校,证书受国家认可,我专门去问过,说毕业后还能去申大继续进修呢,不过得考试合格才行。”   付娟点头,“好,回头我再找人问问,要是合适我为给跃岷报名,刚好你也能帮着照应。”   姜桃痛快应下,“阿姨,跃岷哥学习这么好肯定没问题。”   “学习这一块他从来没让我操心过,行,那我先去上班,等我回来再说。”   至于儿子会不会答应上课,暂时不在付娟的考虑范围之内。   付娟到单位后立刻给教育局的一位朋友打电话,询问了夜校的情况。   “这是咱们市的一项教育福利政策,受众就是有向学之心的青年,解决各专业岗位上的人才需求,合法合规,不用怀疑它的正规性。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付娟也不隐瞒,直接说了儿子的事,对方唏嘘道,“哎,造化弄人,跃岷多好的孩子,生生被耽误了,既然是跃岷我也就实话实说,这个学校可以上,现在国家百废待兴,人才空缺严重,有了这个跳板工作也好解决,以后到了工作单位还能申请进修,还是很有前途的。”   得了朋友的准话付娟才放下心来,还特意给丈夫通了个电话,得到了丈夫的支持和认可,晚上回家后她就私下找儿子提议。   “我也是从小桃那得到的启发,你还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不能因为一时的挫折放弃往后的几十年。”   宋跃岷的思维再次开启了拉锯模式,理智告诉他该答应,虽然身体残疾,但他的思想是积极向上的,从来没头放弃过努力和希望,但跟姜桃一起这件事让他万分踌躇。   他的沉默让付娟以为他不乐意,劝说的话逐渐伤感起来。   “我跟你爸总觉得对不起你,要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用遭这样的罪……”   宋跃岷蹙眉道,“妈,我也说过无数次,这一切跟你们没关系,不用自责。”   付娟依旧无法释然,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眼泪,宋跃岷心里叹了口气,答应了母亲的提议。   这个决定既成全了父母,也成全了他心中的痴念,能多些相处的机会,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只是越高兴就越压抑,如一株带着刺的玫瑰。 第六十一章   姜桃帮着宋跃岷一起报了名, 之前的负责人还记得她,看她一次报两个名额多问了几句。   “这个叫宋跃岷的怎么不自己来,上班没时间?”   姜桃解释道, “他腿脚不便, 要坐轮椅, 等上课了还请老师们多关照一下。”   这一点她没有隐瞒, 反正开课后大家都会认识,提早交待让众人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对方有些惊讶,开课到现在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学生,但既然招生简章里没有写明拒收身体缺陷的学员,那宋跃岷报名上课就没有任何问题。   负责人诧异后很快镇定下来,“这样啊,那行,我给他备注一下。”   说完,负责人就在宋跃岷的名册上加了“轮椅”两个字, 仅仅这个举动就让姜桃对他的印象更好了一分,只因为他没有简单粗暴的标注“残疾”二字, 无形中显露出涵养和体贴。   半个月后夜校开学, 上课时间是晚六点至八点十分, 两节课,每节课时长一小时。   姜桃提前准备好晚饭跟宋跃岷吃完出发, 付娟夫妇的晚饭温在锅里, 等他们下班后吃。   上课地点离宋家有三条街的距离,公交拥挤,姜桃在征求了宋跃岷的意见后选择步行过去,大约要走二十多分钟。   九月秋老虎,白天阳光炙烈, 傍晚暑气渐消没那么热,姜桃迎着绚烂的夕阳推着宋跃岷往前走,或许是很少见到坐轮椅的年轻人,还长的异常英俊,路人总会惋惜的看一眼。   宋跃岷像是习惯了,目视前方,置若罔闻,反倒是姜桃有些心疼他。   为了让他高兴些,姜桃故意找了些话题跟他说,“跃岷哥,你想过以后从事哪方面的工作吗?像我,就不喜欢一成不变的,还得有意义的才行。”   本以为宋跃岷不会搭理她的话,没想到他竟然开口了,问了句,“对你而言,什么样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很多啊,比如宋叔叔,身上担着全市的百姓,阿姨经常下乡普及医疗知识,学校的老师传道受业,医生给病人看病,科学家推动科技进步,商人保证了大家生活所需……都是很有意义的工作。”   宋跃岷笑了,这么说来她以后岂不是做什么工作都行,怎么也好过当保姆,照顾一个行动不便的残废。   宋跃岷正想着,姜桃又开口了,“跃岷哥,你不要因为自己腿不好就妄自菲薄,贝多芬失聪后依然成了音乐家,米国有个叫罗斯福的总统腿脚就不好。”   还有张海迪、史铁生,都是近代文坛上的佼佼者,但他们八十年代中期才被全国人民熟知,姜桃不便将他们提出来激励宋跃岷。   “所以没关系的,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总会为你留一扇窗户,这条路行不通,咱们就换一条道走,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肯定能找到实现自我价值的那一条。”   宋跃岷心里一阵暖流熨过,他听过不少劝慰的话,姜桃的话没有那么多大道理,却触动到了他内心深处,他真正在意的不是他人的否定,而是自我认知。   他常常思考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样才能发挥自己的价值,几年来大家同情他、怜悯他,却没有人像姜桃一样直白说,“没关系,哪怕你的腿不能行走,也阻碍不了你成为一个游泳的人。”   “跃岷哥,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你听了可不要生气。”   宋跃岷疑惑的“嗯”了一声,“你说吧,我不生气。”   “就是我给你收拾书桌的时候,看到几张你写的稿子,我觉得你写的很好,有深度,能让人思考的那种,所以我想,你为什么不发表呢?这么好的文章值得更多的读者和掌声。”   宋跃岷有些意外,不过他写的东西有时候没来得及收起来,被姜桃看到也没什么。   “谢谢,你说的很有道理,对生活我应该做出更多积极的尝试。”   一直没有发表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不便接收往来信件,又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才没有将作品寄送各大报刊杂志。   他看着面前那条长长的人行道,绿树成荫,夕阳照在地上漾起金色的光圈,闪动着无限希望。   姜桃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的吗?那太好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宋跃岷看着远方的古城墙点头,它们已经有了几百上千年的历史,经历了众多的朝代更迭、风雨飘摇,最终迎来了新的时代。   有这样一个人全心信赖着他,他又怎么能轻易放弃自己呢。   两人提前十分钟到达课堂,课桌已经快坐满了,姜桃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刚好适合宋跃岷的轮椅。   他们进教室的时候后排的同学都看到了,难免有人好奇,出现窃窃私语的情形。   “那人怎么坐着轮椅来?”   “不知道,长的还不错,一表人才的,该不会是个残疾吧,那就可惜了。”   “怎么,你这是看上人家了,说不定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呢。”   说的就是跟宋跃岷一起来的姜桃。   在宋家住了两个多月,姜桃依然出落的亭亭玉立,皮肤白皙,脸色红润,眼睛格外有神,虽然穿着朴素,但素净的白衬衫特别衬人。   但众人眼中长的不赖的姜桃只显了五分颜色,剩余的五分掩在厚重的刘海和宽大的衣衫下,换身衣裳再换个发型,绝对是个小美人。   坐在他们前排的一位女同学转过身来打招呼,话是跟姜桃说的,但眼睛看的却是宋跃岷。   “哎,你好啊,我叫方琳,你叫什么?”   姜桃也笑着回,“你好,我叫姜桃。”   宋跃岷仿佛没注意到两人的动静,连头都没抬,让有心探听消息的方琳略显失落,但她很快转移了目标,依旧跟姜桃说话,“我看你们一起来的,你们认识啊?”   姜桃笑着点头,没说别的,方琳又打听他们之间的关系,姜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犹豫着,宋跃岷开口了。   “上课时间到了,别说话。”   话是跟姜桃说的,但内容针对的却是方琳。   方琳讪讪回头,姜桃偷偷做了个鬼脸,周边的同学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都知道宋跃岷不是个好惹的,没人再主动凑上来。   夜校课的内容很多,很多属于大学课程,只是内容比全日制大学的简单些,高数、马列主义、英语等属于必修课,还有部分选修内容,比如财会、化学、机械等, 第一节 高数课结束,班主任发放了选修表格,让大家趁着下课时间选好,方便下次上课时进行分班。   姜桃拿到表格后没有选择,而是看向宋跃岷,她已经读了好几次大学,学什么专业都无所谓,但偷偷看了半天宋跃岷也没有动笔,反而问她,“你总看我干什么,你喜欢什么专业自己填。”   姜桃想也没想直接摇头,带着点撒娇的口吻说,“我不知道怎么选,反正你选什么我就跟着选什么。”   宋跃岷的表情透着满满的不赞同,“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怎么能瞎选呢,你是女孩子,财会更适合你,以后找工作方便些。”   宋跃岷看过姜桃买菜的账本,记录清晰有条理,认为姜桃未来很适合做财务方面的工作。   姜桃摇头,“不要,财务工作太枯燥了,你就让我跟着你选吧,这样我学不好还能找你帮忙。”   或许是她的语气过于亲昵,又或者是她的大眼睛格外水灵,宋跃岷没有再坚持,默认般的选了“化学”这一选项。   对如今的国家而言,化学是一门新兴学科,作用于各行各业,既然他已经打定主意振作起来有一番作为,考虑之后选了这门专业,至于姜桃,宋跃岷的想法是,有他在,她总能顺利毕业,至于以后的工作,他也能帮她参谋一二。   不知不觉中,他潜意识里已经将姜桃视为自己需要保护的对象,尽管如今羽翼未丰,但他依然有乘风破浪的勇气和信心,基于他二十多年的知识储备。 第二节 课是英语,鉴于若干年前英语课程不做强制要求,老师抓不清众人的水平,因此上课前发了份试卷进行摸底,题目对姜桃而言只相当于初中生词汇量,她隐藏了两分实力进行答题,做完题目后看向身旁的宋跃岷,满满当当都写了,正确率也很高。   两节课下课班级的同学已经熟了大半,很多人不光来提升学历,也有广交朋友的意思,相对于众人的热情,姜桃和宋跃岷则显得格格不入,安安静静的坐着,从不主动搭讪,即使如此,他们也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话题的中心。   课程结束后姜桃推着宋跃岷回家,门口碰上了姜桃认识的负责人,对方跟她点头致意,目光对上宋跃岷时也是礼貌的微笑。   他问姜桃,“今天上课情况如何?应该跟的上吧?”   姜桃笑着点头,“挺好的,收获很大,很期待接下来的课程。”   之前对方借了教材给她看,上次报名时姜桃已经还了,所以对方清楚姜桃的进度。   “那就好,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任课老师,或者写下来也行,我可以帮忙转交。”   姜桃再一次道谢后离开。   出了大门,姜桃明显感受到宋跃岷情绪不佳,她想了想,认为原因出在课程结束后的那段时间,也就是她跟负责人交流的那一段。   她问系统,“这是吃醋了?”   系统“叮咚”上线,一段心率图出现在系统界面,图中清晰标出他每个时刻的心率跳动情况,八点十三分时达到最高峰,正是姜桃与负责人碰面的时候。 第六十二章   他这是吃醋了?   这个认知让姜桃觉得非常有趣, 他整个人在她眼里都变得更加可爱了起来。   现在她已经确定宋跃岷是喜欢她的,但离心无芥蒂的接受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是他的心魔, 只可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跃岷哥, 刚刚跟我说话的是夜校负责招生的老师,他人挺和善,我之前的书就是跟他借的。”   姜桃本想解释一下, 说明她跟对方没什么关系, 那他就不用胡乱吃醋了,但宋跃岷钻了牛角尖, 认为姜桃特意提到对方,显然很在意这个人。   他压下心中升腾起的不快,尽量让自己显得客观且公正。   “你只见过他两面, 不能仅凭这点印象就断定他值得信赖,像你这样缺乏社会经验的姑娘最容易受骗。”   宋跃岷说完就懊恼了, 诚然姜桃不该轻信陌生人, 但他在背后议论他人长短也是不对的, 这种行为是他从来不屑于做的,今天竟然一时脑热成了“小人”。   姜桃弯着唇笑,真想绕到他身前去看他此刻的表情,肯定万分精彩,谁能想到淡然沉静,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的宋跃岷,竟然会因为她跟其他异性多说两句话而打翻醋坛。   她忍着笑附和,“跃岷哥,你说的对, 幸好有你在,这样就算遇到坏人我也不怕。”   宋跃岷那颗剧烈跳动的心终于回归平静,来不及思索起起落落的心态变化,脸上已然浮起释然的笑容,甚至庆幸自己答应母亲来上课,丝毫没了最初的勉强。   申城是座悠闲自在的城市,宋家住在主城区,街上亮着路灯,这个点走在路上的多是年轻男女,他们肆意的交谈,带着满脸的笑意,透露出众人对生活的满足和快乐,在这样的氛围中,宋跃岷和姜桃也被感染了,一路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缓缓走回市委大院。   付娟吃完饭出门等他们下课,在路口跟邻居说笑,远远见到他们挥着手喊了句,邻居们也跟着回头看。   “跃岷最近常出门,感觉他气色都变好了。”   “是啊,眉头都舒展开了,长相随妈,好看着呢。”   也有提到姜桃的。   “你们家的保姆是不是变好看了?刚来的时候又黑又瘦的,还是你们家的水养人。”   “这姑娘长的倒是不错,就是家世太差,但凡好点我这里有几个不错的对象还能给她介绍介绍。”   “嗨,家世好谁来做保姆啊,现在的小姑娘连家务都不乐意做,娶回家得当姑奶奶一样供着。”   “老付,我上次说的事怎么样,那姑娘长相、家世、工作都不差,不过是前些年为了照顾弟弟妹妹蹉跎了,她一心找个踏实人过日子,知道跃岷的情况说愿意处处,合适了就结婚。”   其实这两年给儿子说亲的人家并不少,付娟一概没应承,不仅是儿子不愿意,她自己也是挑剔的。   哪怕儿子腿有毛病在她眼里也是最优秀的,别人说合的那些姑娘,总有这样那样的不足,比如说这个,说是方方面面都好,但好怎么会蹉跎到二十五呢,比儿子还大一岁,而且是个丧父的,弟弟妹妹没成年,一旦结了婚就得顾着她身后的一家子,就这样还说先处处,合适了再结婚,跟市场里挑菜有什么区别?   还有之前的,家世好的长相不佳,长相过的去的性格不好,十个里顶多有一个能让她略微满意些。   “等我回去先问问,跟结婚这事比起来,我现在更在意的是他的腿能不能好。”   她这么一说,众人自然纷纷安慰,让她别着急慢慢来之类。   等付娟跟儿子和姜桃两人回合了回家,邻居们还在看他们离开的背影。   “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一家呢。”   “那个小保姆才十九吧,整天这么处着万一处出感情来就大条了。”   “这有什么,像这种无父无母的姑女,拿几个钱随意就打发了,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不少保姆心机重骗钱骗感情的事。”   “是吗,那赶紧说啊,我最喜欢听这些了……”   回去的路上,付娟问两人,“今天的课上的怎么样,还行吧?”   宋跃岷“嗯”了一声就结束了,付娟无奈的叹气,姜桃知道她想听其他的,捡了些上课情况跟她说了。   “那挺好,虽然最后的学历比不上正经大学硬,好歹也有点用,你们好好上,家里的事不用你们多操心。”   三人说说笑笑回了家,付娟让儿子早些洗漱休息,姜桃又问他饿不饿,要不要给他煮宵夜。   宋跃岷婉拒了,“不用,你也早些休息。”   这虽然不是宋跃岷第一次关心,却是第一次直接表达,付娟就在旁边,姜桃还特意往她那看了眼,发现付娟神情正常,没什么特殊反应,看上去还挺高兴。   等宋跃岷去了浴室姜桃才知道原因。   付娟说,“好久没见跃岷这么高兴了,集体生活果然能让人的心情好起来。”   姜桃也跟着点头,“是啊,跃岷哥很优秀的,以前就是太低调了。”   这话一下子就说到了付娟心里,她拍着姜桃的手说,“阿姨该好好谢你,要不是你我还想不到给他报名呢。”   姜桃傻笑了两声,心想这话您要是过阵子还能这么说就好了,到时候可别赖我骗您家儿子。   宋跃岷洗完澡后没有立刻回房休息,而是去书房整理好之前写的文章,将已经修改、润色好的单列出来,标上序号,根据题材确定将要寄送的报刊或者杂志。   在姜桃的鼓励下,他的内心已然热血翻涌,期待着有所作为,而不是索然无味,仅靠躯壳活着。   第二天吃过早饭,付娟和宋建隆夫妇上班后,宋跃岷从书房拿出了两个牛皮信封,信封上写着报社的地址。   姜桃意外的看过去,宋跃岷在她澄澈的目光中垂眸轻笑,“我相信你的眼光,既然你说好,那就试试吧。”   姜桃眉眼弯起,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用力的点头说,“嗯,你一定会成功的!”   这可是气运之主,方圆十里内最优质的青年。 第六十三章   姜桃帮宋跃岷把稿子寄出去后就开始每天盼着回信, 比宋跃岷本人还着急,前三天没收到时还在宋跃岷面前提,三天后就不再说了, 怕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等不到回应打击到宋跃岷自信心。   第六天是周末,夜校没有安排课程,付娟今天也休息, 一早就让姜桃去市场买菜回来包饺子。   姜桃拌纯肉馅,付娟拌白菜猪肉馅,面也是付娟揉的。   “跃岷从小就爱吃饺子,以前我们工作忙, 来不及回来做饭, 怕他放学后回来肚子饿,就经常包好饺子在家放着, 他回来烧开水煮熟了就能吃。”   付娟心情不错,跟姜桃说了不少宋跃岷小时候的趣事, 原来他也曾经是个捉虫逗鸟的调皮鬼, 跟小伙伴一起干过不少“坏事”。   “那时候我们住在筒子楼,几家合用一间厨房,谁家煮点好吃的都要往各家送, 送到最后菜不见少反而变多了。”   “记得有一次我在熬粥,突然有人喊我下楼, 我让跃岷帮着看锅, 这孩子看了没两分钟就跑去玩,火也不关, 等我上楼粥都熬糊了。”   姜桃好奇的问,“然后呢?挨骂了吗?”   付娟笑道,“那当然, 那时候粮食多珍贵啊,平时一粒米都舍不得浪费,他可好,废了一锅粥,为了教育他做事负责,有始有终,那顿饭直接饿着,饿到他半夜偷偷抹眼泪,说下次再也不贪玩了。”   姜桃听的津津有问,像参与了宋跃岷的童年一样。   她看过宋跃岷小时候的照片,是个长相秀气的小男生,拍照时不爱笑,还以为他是个严肃的“小老头”呢,没想到被照片给“骗”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响起“叮铃铃”的车铃声,邮差对着虚开的大门扬声喊,“请问宋跃岷在吗,有封挂号信要签收。”   姜桃“呀”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饺子,对神情怔然的付娟说,“阿姨,应该是好消息,之前跃岷哥写了两篇稿子寄到报社,是不是报社回信了?”   付娟一点都不知道,宋跃岷压根没跟父母提,至于原因,无非是想等有了确切的结果再说。   书房里的门开了,宋跃岷转动着轮椅出来,付娟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姜桃已经激动的过去推着宋跃岷出门。   “跃岷哥,你说是不是报社寄的信啊?真是太让人紧张了。”   从屋里到大门口不过几十秒,邮差看见他们出来,下车撑起自行车,从军绿色的包里拿出牛皮纸的信封和一张签字单,必须先经本人签收后才能将信交出去,整个过程连一分钟都不到。   姜桃早就看到信封上的抬头,就是报社寄来的,还在大门口就等不及说,“跃岷哥,这信上写的什么呀,你的文章是不是被他们录用了。”   宋跃岷看她这么好奇,就将信封递了过去,眼里蕴着一抹宠溺的笑,“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帮我看。”   姜桃忍着没接,摇头道,“不了,这么重要的事还是你自己看才有意义。”   那边付娟也从屋里出来,跟姜桃一起等着宋跃岷拆信。   宋跃岷好笑于她们的态度,仿佛笃定他收到的一定是好消息,不过事实确实如此,信封里除了收稿信外,还有一张汇款单,是宋跃岷两篇文章的稿费,共计三十六元,抵的上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跃岷哥,你太厉害了,两篇散文就有这么多稿费,这可是你第一次发表。”   付娟也挺震惊的,拿着汇款单看了又看,心里一下子涌出了太多情绪,骄傲、自豪、欣慰、惋惜等。   “我都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才能,要是早知道,不会让你在家浪费两年的时间。”   从收到这封信开始,宋跃岷对自己的人生完全释然,或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就像姜桃说的,上帝在关了一扇门的同时一定会留扇窗。   虽然他的腿残废了,但他的头脑没有残废,他依然可以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价值。   “妈,对我而言每一天都不算浪费。”   不出门的时候,他在家阅读、思考,写下了不少生活感悟,让那些流星般的灵感跃然纸上而不是消逝,这本身就是件极有意义的事。   付娟眼眶含泪,她张开双臂抱了抱儿子,摸着他的发顶感慨,“你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你爸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多高兴呢。”   这一刻太煽情,连姜桃都觉得感动,为付娟的母爱,也为宋跃岷的“怀才有遇”、“壮志得酬”。   中午的饺子刚好当作“庆祝”,宋跃岷把汇款单给了付娟,是他作为儿子二十四年来对父母的第一次回馈。   汇款单得在一个月内带着本人身份证去邮局取款,姜桃开玩笑说,“阿姨,说不定这个月还不止这一笔呢。”   她可知道宋跃岷那里整理了厚厚一沓文稿。   “是吗?那感情好,不过多去几次我也乐意,高兴着呢。”   宋跃岷无奈的看了眼姜桃,这么轻易就把他出卖了,本来还想偷懒,这下不努力写也不行了。   等宋建隆回来,付娟迫不及待的跟他分享了好消息,宋建隆免不了一番欣慰和激励,虽然表达上更加内敛,对宋跃岷的震动却更强烈,或许这就是父子之间的感情,轻轻一句就重若千钧。   日子缓缓流淌,姜桃每一天都是充实的,家务、上课、跟目标对象培养感情,宋跃岷的好感度已经从40/100提升到了50/100,但姜桃丝毫不觉得高兴,因为宋跃岷就算心里再喜欢也只是闷着,不肯表达。   他对姜桃很好,体谅她的辛苦,照顾她的情绪,连眼神都是温柔宠溺的,但那种喜欢充满了距离感,隔了千山万水般让姜桃感受不到温度。   正在姜桃思索着要怎么样打开他的心扉时,突然有了一个契机,夜校课里有个男同学对她表示好感,姜桃拒绝了几次后还是不放弃,约着姜桃看电影。   之前几次对方是私下表白,宋跃岷并不知道,这次却是当着宋跃岷的面邀请的姜桃。   从对方走过来开口起,姜桃就察觉到宋跃岷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偏他沉默着低头看课本,连一个眼神都不往姜桃那里看,这让姜桃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决定好好“刺激”他一番。   因此她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回绝,而是好奇的问,“电影?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   对方听她这么问立刻高兴起来,激动的回,“有,《庐山恋》、《山城雪》、《花枝俏》都不错,你喜欢哪部我们就看哪部。”   姜桃暗自观察着宋跃岷的反应,不仅半天没翻一页,连手指将纸张捏皱了都没察觉,眉头紧锁,就这样还保持沉默呢。   姜桃托着腮笑了,笑的是宋跃岷,却把站在走道上,正紧张不已的等着她回应的男同学高兴坏了。   “那,你这是答应了?”   “嗯?”姜桃扬了一声,知道对方理解错了后赶忙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周末有事去不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的邀请。”   对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纵然失落,还故作坚强的说没关系。   “那就下次吧,等你有时间我再请你看。”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姜桃,大有她不答应就不离开的架势,姜桃很想告诉对方自己是永远不可能喜欢上他的,让对方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但这些话她已经说过了,对方明显不放在心上,姜桃也拿他没办法。   幸好上课铃声响起,男同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姜桃看向宋跃岷,发现他已经翻出了另一本教材,做出一副要认真听课的样子。   姜桃百无聊赖的玩着笔,脑子里在思索下一步怎么办,连老师在黑板上板书题目都不知道。   直到视线中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的课桌上点了两下,姜桃看向手的主人,正是宋跃岷。   他一脸严肃的沉声道,“认真听课,不要胡思乱想。”   姜桃赶忙点头,眼睛弯弯的闪着光,宋跃岷滞了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转头认真看向正在讲课的老师。   其实他的心也乱成一团,早就察觉到自己喜欢姜桃,却不知道该不该开始或者如何开始,更不知道姜桃对他是不是抱有同一种情感。   之前他更多的在思考自己能给姜桃什么样的生活,这个问题在他找到人生方向以及拿到第一份稿费后有了答案,起码在经济上能够独立,但他的腿伤依然是无法忽视的客观存在。   两节课结束,姜桃像往常一样等教室里同学散的差不多没那么挤了才推着宋跃岷离开,路上两人都挺沉默。   走了七八分钟的样子,姜桃开口了,“我看报纸上说《庐山恋》很好看,男女主人公的爱情特别真挚感人。”   宋跃岷对她突如其来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记得是刚刚李飞跟姜桃提过的电影。   他回,“你想看?”   姜桃“嗯”道,“是挺想看的,可一个人去看电影没什么意思。”   宋跃岷瞬间紧张起来,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紧张,简直像本能反应一样无法解释。   他问,“既然你想看,那为什么李飞约你去,你拒绝了他。”   姜桃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李飞就是跟她表白,约她看电影的那位同学。   她意有所指的回,“我拒绝的不是电影而是他这个人,怎么能跟不喜欢的人一起看电影呢?”   宋跃岷的脸上浮起微笑,这一个多小时中堆砌起来的烦闷也即可瓦解。   “你想看吗?想看的话我可以陪你。”   他顺着自己的心问了这句,问完后才回归理智,想装作若无其事也不能了。 第六十四章   宋跃岷心脏剧烈跳动着, 甚至连一贯的冷静都无法维持,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他抛下顾虑, 孤注一掷的等待着姜桃的回应, 但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人生中第一次向喜欢的人表示好感,难免患得患失, 在感情面前, 他也是个缺乏自信的青年。   姜桃忍着雀跃的笑意抿唇微笑,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说,“真的吗?那太好了,跃岷哥, 你可要说话算话。”   她此前的话犹言在耳,不愿跟不喜欢的人一起看电影, 这时候答应岂不是变相的承认自己喜欢他?   宋跃岷松了口气,心底升起一种尘埃落定之感,轻笑着说,“好, 我说话算话, 你监督我。”   话题虽然没有继续引申下去, 但彼此已然了解了对方的心意,萦绕着爱慕的情愫,只差捅破窗户纸的那一下。   系统“叮咚”道,“我以为你会顺势确定关系。”   姜桃摇头,“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不想打破现有的平衡。”   不管是她跟宋跃岷之间,还是跟付娟夫妇之间,一旦确立关系, 以宋跃岷的责任感肯定会跟父母坦白,站在付娟夫妇的立场,是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   系统表示理解。   姜桃又问,“宋跃岷的腿能好吗?你那里有没有治疗腿伤的特效药?”   宋跃岷的腿属于经络受损,当年没有及时接受治疗,已经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虽然姜桃并不介意他能不能走路,但还是希望他能够好起来。   能够自如的行动总好过被困在轮椅上,就像嗜甜的人得了糖尿病或者喜欢大自然的人只能生活在格子间里,灵魂无处安放。   “这是他既定的命运,无法改变。”   系统的存在只是为了辅助穿越者完成任务,而非无条件的逆天改命,这会破坏原世界的秩序。   姜桃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的失望,正准备关闭对话界面,系统再次出声道,“虽然无法改变结局,但缓解还是可以的,‘生筋丹’,十万积分一盒,服用七个疗程后能恢复他的腿部知觉。”   姜桃好奇的问,“恢复知觉是什么意思?”   系统形象化的解释道,“如果说他现在的小腿相当于一根毫无生命力的木头,那么恢复知觉后就成了有血有肉有痛觉的人体器官,虽然无法像正常双腿一样行动自如,但基本的站立功能可以修复。”   那这个“生筋丹”岂不是相当于太乙真人重塑哪吒的金丹?也就是说服用丹药后,宋跃岷的腿部缺陷不可逆,但症状可以缓解?   姜桃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好,我要了,帮我兑换七个疗程。”   “你确定?”   平时连几百几千积分花起来都心疼的宿主,竟然愿意为宋跃岷花七十万积分改善腿伤,系统确定她对宋跃岷是真爱。   姜桃好笑的问,“我看上去像小气的人吗?是你的那些服务费用不合理我才提出异议,腿伤这么重要,关系着他后半生的幸福,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比如咨询件小事就收几百上千积分,积分再多也经不起乱花,都是她辛苦完成任务赚的,怎么能白白便宜了它。   “丹药已经兑换,一个疗程十天,早晚两次,注意事项详见说明说,另外,此药品属于异世界物品,不可出现在现实世界。”   这些规则姜桃都是清楚的,自然没有异议,回去后就从空间里拿出一盒药来,只见药丸呈黑色,麦丽素大小,可直接服用,也可磨成粉末状。   服用过程中有可能会出现头晕、呕吐、骨痛等症状,属于正常药效反应。   第二天开始,姜桃就开始将药磨成粉加在宋跃岷的食物中,并随时关注他的情况。   第一餐还好,没有特殊反应,第二餐开始宋跃岷的脸色明显变差了,但他忍着不说,姜桃发现后问他才点头承认。   “那今天的课还能去吗?要不我打个电话请假吧。”   宋跃岷摇头,“我可能去不了,你的课别落下,我能照顾自己。”   姜桃哪能放心呢,万一药的副作用太厉害,他又行动不便出事了怎么办?   她将宋跃岷送回房间,扶着他躺到床上休息,看他蹙着眉闭眼的样子也挺着急,不放心的问系统。   “他这样是正常的吗?”   系统“叮咚”道,“目标对象生命体征稳定,这属于正常药物作用。”   “那要多久才能好?不会一直这样吧?”   “抱歉,这由个体差异决定,没有特定数据,副作用普遍在第一和第二疗程持续出现。”   那岂不是说宋跃岷有可能要难受整整二十天!   她心疼的握住了宋跃岷的手,想给他一些安慰,宋跃岷转头看着她,微扬起唇将她的手拢在掌心。   姜桃的手经过几个月的保养嫩滑了很多,但掌心还有些干活留下的茧,但牵起来又软又润,十指纤细,指尖浑圆透着粉,看上去可爱又健康。   姜桃来不及体会牵手的悸动,焦急的问,“你还好吗?你流了好多汗,我去给你拿毛巾擦擦吧。”   她起身时才发觉两人的手还牵着,她询问的看过去,只见宋跃岷静静的看着她,眼里有着浓浓的爱意。   他说,“不用担心,我就是有点晕。”   这显然是没说真话,头晕不可能流冷汗,明明就是疼的。   但姜桃没跟他较劲,反而顺着他的话应了,“好,那你就躺着吧,难受了一定得跟我说。”   他虚弱的笑了笑,“好,有你在我感觉好多了。”   姜桃轻轻的嗯了一声,“那我就在这里陪你。”   宋跃岷点头,他的手心沁出了汗也不愿松手,就那样默默看着姜桃,半晌后才说,“小桃,我还欠你一场电影,如果你愿意,下半生我请你看成百上千场电影。”   他隐晦的表白姜桃听懂了,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还有他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   她看着他揶揄的问,“只有成百上千吗?一辈子那么长,万一我想看的不止那么多呢?”   宋跃岷笑了,晃着两人交握的手说,“好,不管你想看多少我都陪你。”   这时候,宋跃岷甚至连腿骨疼都忽略了,心里只有欢喜。   姜桃在他房里陪了挺长时间,直到院门响起,付娟下班回来,她才示意自己出去。   宋跃岷目光沉静,仿佛在认真思索着什么,姜桃对他摇着头说,“我们的事以后再跟叔叔阿姨说吧,我现在还不想节外生枝。”   他今天的表白将她之前的计划完全打乱,虽然离开宋家她依然能够生存的很好,但宋跃岷的药不能断,七个疗程就是七十天,其他事都得暂时靠后。   宋跃岷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道,“你怕他们不答应?”   姜桃摇头,“虽然我挺怕他们失望的,但既然喜欢你,不管他们答不答应我都会坚持下去,除非你中途放弃。只是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等处一段时间再说也不迟。”   这个说法宋跃岷接受了,答应暂时不跟父母说。   “那我先出去了,阿姨看见了会起疑心的。”   宋跃岷点头,目送姜桃离开。   付娟回来后去了厨房,她还不知道两人没去上课的事,看到姜桃还愣了一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问,“小桃,你们今天没去上课?”   姜桃把宋跃岷身体不适的事说了,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怕付娟过于担心,把宋跃岷的情况说的轻了些,但付娟听了还是很着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锅铲。   “怎么突然头晕了,我得去看看。”   说完,她往宋跃岷房里去,姜桃也跟着。   宋跃岷已经坐起来了,眼里脸上发着光一般,丝毫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付娟虽然疑惑,但还是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也不烫啊,头还疼吗?”   宋跃岷跟身后的姜桃对视后才摇头回道,“不疼了,就是那一阵子,我都跟小桃说没事了。”   付娟听后安了一半的心,另一半依然悬着,为儿子突如其来的身体不适担忧。   “是不是最近太累?你又要上课,还要写稿,把自己逼的太狠了。”   儿子显露才华让她高兴,但对一个母亲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孩子的健康来的重要。   从这天开始,宋跃岷的身体仿佛出了问题般,间歇性的头晕、疼痛,这种不适在第五天到达高峰,午饭后吐了,把付款吓的不行,赶紧叫车送他去医院,挂号、拍片、抽血,一系列检查下来发现他什么问题都没有。   医生也觉得奇怪,“各项指标都正常,甚至比大部分人都健康,还有这个……”   医生拿出拍好的片子,指着片子中的小腿部位问宋跃岷,“这两处竟然有了好转的迹象,你最近进行过什么治疗吗?”   宋跃岷摇头,“没有,只是遵照医嘱进行复健。”   付娟紧张的问,“医生,这是不是意味着跃岷的腿还有希望?”   医生不确定的蹙眉道,“很难说,人的身体结构非常复杂,有时候一点小小的变化就能产生巨大的影响,过于他近期的种种不适跟腿伤有关,他不是说有时候会感觉到小腿疼痛吗?对他而言或许是个好消息。”   姜桃也在角落旁听,发现不管什么时代的医生,都极少给出确定的答案,偶尔还会出现说了约等于没说的情况。   但医生给出的这一点可能性却点燃了付娟的希望,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放弃过。   她高兴的握着儿子的手说,“太好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就知道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奇迹发生。”   一家人满面愁容的来到医院,回去时已然阳光明媚,堪比天上掉下馅儿饼。 第六十五章   回去的车上, 宋跃岷数次看向姜桃,连付娟跟他说话时都发觉了,但她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反而问道,“找什么呢, 有东西落下了?这阵子夜校的课你就别去上了, 等身体好了再说。”   宋跃岷应下, 自从医生说了他的腿有好转迹象, 连腿骨疼痛仿佛都成了一中恩赐。   回到家后,付娟让宋跃岷回屋休息,自己则跟姜桃一起做饭, 既然儿子没事,下午的班还得上。   “小桃, 我在抽屉里多放了二十块钱, 从明天起你买菜的时候多挑些营养价值高的,特别是对胫骨好的。”   姜桃点头, “我知道了阿姨, 那我下午给您写张单子吧, 您看什么合适我就买什么。”   作为唯一的知情者,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付娟对姜桃的提议表示认可,满意的说,“这法子好, 我还没想到呢,还是你脑子转的快。”   付娟吃过午饭就离开,姜桃在客厅打扫,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宋跃岷转着轮椅来到姜桃身边, 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姜桃转头,见他目光沉静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放下另一只手里的抹布,弯腰跟他对视着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宋跃岷点头,顺势让她坐在了沙发上。   他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么多年以来我对这双腿一直没抱什么期望,虽然医生说有可能好转,但我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姜桃明白他的意思,心里知道他一定会好,虽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但可以摆脱轮椅的束缚站起来,但她什么都不能说。   姜桃心疼他的惶然,只想给他安慰,张开手臂拥住他,靠在他肩头轻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而且你想,最差也不过这样,没什么好害怕的。”   突然投进怀中的娇躯让宋跃岷心头一颤,他小心翼翼的回拥,嗅着她发间的馨香,不安的心突然平静下来,那一瞬间能想到的就是这样抱着她到永远。   他低头将脸颊靠在她发顶,垂眸看着她说,“你说的对,最坏不过如此,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这是两人距离最近的一次,宋跃岷甚至能看清姜桃脸上细小的绒毛,姜桃也能听到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顺从心意抚上了她的脸颊,触手滑嫩,目光从她秋水般的眼,流连到了小巧的鼻,嫣红的唇,心脏越跳越快,甚至有些口干舌燥,喉结不自觉的出现了吞咽的动作。   空气变得稀薄,充斥着暧昧的气息,姜桃红着脸起身,不自在的挽着耳边散落的发丝说,“你能这么想就好,反正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只要你不变心。”   前半句让宋跃岷心动不已,后一句则让他皱起了眉头,他正色道,“我不会变心,这辈子只会喜欢你一个。”   姜桃见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让他变了脸色,解释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你的为人我是放心的。”   宋跃岷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不过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别说了。”   姜桃的心顿时软成一团,这个傻瓜,知不知道自己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啊?   宋跃岷停课在家休息,姜桃独自去上课,回来后再将老师讲的内容转述给他。   她口干舌燥的说了十来分钟,停下后发现他根本没有认真听,尽顾着看自己了。   顿时“生气”道,“我看你都懂,根本不用我教,那我就不用白费口舌了。”   她喝了口水后将水杯重重放下,宋跃岷以为她真气了,紧张的拉住了她的手。   “你别生气,虽然我自己看过书,但你说的内容给了我很多启发。”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他甚至把她刚刚说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姜桃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但宋跃岷还是发现自己“上当了”。   他将她拉进怀里笑道,“坏姑娘,竟然故意让我着急。”   姜桃“哼”了一声,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她的刘海长到自然中分,露出的额头不仅提亮了肤色,也让她整张脸显得越发精致。   樱桃般的红唇在茶水的浸润下泛着迷人光泽,诱惑着心动的人一亲芳泽。   在他焦灼的视线中姜桃仿佛有所感应,不自在的抿唇,在起身前被他揽住后腰吻住,从一开始的轻触到含住她的唇瓣,而后将她抱的更紧,抚着她的脸颊辗转吸允。   他们交换着气息,忘却了一切,只能通过亲吻来感受彼此,浓浓的爱意弥漫心底,甚至有中越吻越渴怎么都不够的感觉。   等这一吻结束,姜桃的脸已经红的发烫,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宋跃岷抱着她,脸颊贴着她的额头,抚着她的后颈平复情绪。   作为功能正常的男人,爱人在怀,身体难免会出现激烈的反应,这样的情景曾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但实实在在的发生冲击更大,完全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在克制。   两人拥了许久,相视后又笑着拥吻,这次更像是互相亲啄的游戏,亲昵而不带激情。   宋跃岷有中奇怪的感觉,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喜欢她,但爱意像汹涌的泉水,没有尽头般不停翻涌,越来越喜欢。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说,“我们坦白吧,在这样下去,我恐怕没法伪装自己不爱你。”   对于未来他已经认真思考过,不管是残疾的腿还是父母的接受度,能否为她遮风挡雨,提供安然的生活。   目前的情况是,他可以投稿获得生活开支,父母那里也有五成的概率同意,剩下的五成也会在时间的推移中得到谅解。   无论过程如何困难,只要她点头,他都有信心给她想要的生活。   姜桃挺犹豫的,目前为止他才服用了一个疗程的药,如果坦白后叔叔阿姨很生气让她离开怎么办?   她不可能赖着不走,宋跃岷也不可能为了她立刻跟父母决裂,这样治疗过程势必会断。   她不能拿他的腿来做赌注,特别是在不确定叔叔阿姨态度的前提下。   “再等等吧,我才来了几个月就把你拐跑,叔叔阿姨肯定会生气的,而且我们的课才上了一半,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才行。”   宋跃岷还在犹豫,姜桃环着他的脖子送上香吻,“色诱”道,“我不管,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   色诱有效,宋跃岷终于点头答应,前提是姜桃每天必须吻他三次才行。   姜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宋跃岷在她心里一直是个内敛沉稳的人,刚来的时候对她简直是冷若冰霜、目不斜视,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现在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提出这中要求!   她羞红着脸睨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宋跃岷,我真是看错你了。”   宋跃岷笑了,丝毫不觉得羞愧,想要跟喜欢的人亲近是人的天性,甚至连动物也不例外,不过是顺心而为,自然流露罢了。   直到晚上睡觉姜桃还觉得脸热,睡不着就把系统喊出来说话。   “一个疗程结束了,他的腿有好转迹象了吗?”   系统“叮咚”道,“前两个疗程为基础,三四疗程为治疗,五六疗程为巩固,目前为止,即使有迹象也不明显。”   姜桃点头表示了解,“行吧,有总比没有好,剩下的时间等的起。”   他都已经失望了这么多年,两个月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现在进度如何了?”   姜桃问完,系统界面出现相关数值,59/100,距离任务合格只有一分的距离,想要拿到这一分就要结婚,并不容易。   她忍不住懊恼道,“早知道应该先完成任务再治疗,要不是卡在治疗时间上,就算父母不同意我也能把他拐跑。”   还有他趁机提出的过分要求,一天三次,还必须自己主动,光想想姜桃都觉得腿软。   “还有一件事……”   系统出声后姜桃疑惑的抬眉,“怎么了?”   这么断断续续,让她有中不太妙的感觉,她甚至听出了al智能系统语音的心虚感。   “是这样,‘生筋丹’除能后生筋续骨外,还有补肾壮阳的功效,某方面的能力将会得到极大的提升……你懂的。”   姜桃愣住,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懂,羞愤的责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系统反问,“如果我说了,你会选择不给他治腿?”   答案自然是否。   “所以说不说的结果是一样的。”   姜桃不再听它聒噪,选择自闭,闷着被子闭眼却怎么样也睡不着,默默将系统骂了千百遍。   两个疗程后,宋跃岷不再有任何不良反应,恢复了夜校的课程,两人的相处也越来越亲密,每次宋跃岷将她吻的喘不过来时,姜桃都会想起系统的话,然后整个人都面红耳赤,眼神闪躲,宋跃岷不明所以,只当她天性害羞,克制不少。   这天宋跃岷感觉到小腿有了力气,虽然微弱也让他惊喜不已,他迫不及待的告诉了姜桃和父母。   付娟喜极而泣,姜桃也跟着抹眼泪,连一贯喜形不言于色的宋建隆也红了眼眶。   他说,“这是几年来我最盼望听到的消息,我曾经在心里想过,只要你能好,哪怕用我的命换也是值得的。”   付娟也点头,“可不是嘛,真跟做梦一样,咱们吃了饭就去医院,让医生好好检查一下,只要有希望,怎么样都要试。”   宋跃岷含笑点头,他不动声色的看向姜桃,见她的眼睛水波般潋滟着光,嘴角蕴着抑制不住的笑,真想紧紧拥住她,用尽全力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让她成为自己永不分离的一部分。 第六十六章   宋跃岷的腿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好了起来, 十二月初就已经能拄着拐杖行走了,父母固然欣喜,但去医院两次都没检查出什么所以然来也让他们不敢彻底松懈, 生怕病情有反复,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欢喜。   姜桃依然每天陪着他复健, 跟之前坐在旁边看的单纯陪同不一样, 现在则是扶着他的胳膊, 没人在旁边的时候宋跃岷会直接握住她的手, 这样的假公济私下, 连走路时腿骨钻心的疼痛也并不难忍了。   每次看到他疼到一脸虚汗的样子姜桃都觉着心疼,还找系统问有没有缓解疼痛的法子, 但系统说他久伤未愈,骨头跟长时间停摆老化的零件一样, 疼痛是必然的过程,这种锥心之痛不仅代表伤情正在恢复中, 于他的性情也是种磨砺。   “‘吃得苦中苦, 方为人上人’, 不是每件事都有捷径可走的。”   对系统的好心“教育”,姜桃并没有领情, 轻哼道,“没有就没有,说这么多干什么, 简直聒噪。”   系统顿时发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感慨,人类确实聪慧, 几千年前就能总结出如此多的道理,实乃至理名言。   眼看快要进腊月,付娟也早将姜桃看成了自家的一份子, 这天吃饭后问起了姜桃过年的打算。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父母都不在了,那你过年是想回去呢还是留下来?”   她既然问了肯定是有说法的,过年家里要忙的事太多,还有不少亲戚朋友要招待,姜桃留下来过年能帮付娟不少忙,如果姜桃回去过年,那就得提前说好请几天假,提前安排过节大小事免得忙乱,毕竟付娟还得在工作岗位上坚守。   付娟问完话,姜桃就察觉到了宋跃岷的视线,这个问题他们还没有谈过。   她知道宋跃岷肯定希望自己留下,但姜桃有自己的顾虑,反正还有十来天所有的疗程就结束,她不是非要留下来不可。   “阿姨,过年的时候我想请几天假,一周左右就行,等您放假了我再走。”   这就意味着姜桃会留下帮忙到最后,一周的时间并不长,付娟自己能应付。   这个安排可谓非常合适,付娟满意的很,决定在姜桃回去前包个大红包给她。   “好,这是应该的,虽然你的父母不在,但好歹是个家,回去打扫一下,再祭个祖,礼节上要周到。我估摸着你也没空准备年货,这些不着急,到时候我帮你备一份。”   姜桃连忙婉拒,“阿姨,不用,我一个人用不着什么年货,而且我只请几天假……”   付娟拍着她的手笑道,“没事,这半年多亏了你照顾我们才能没后顾之忧的工作,跃岷恢复的这样好你也有不小的功劳,除此外,我和你叔叔拿你当晚辈,照顾你对你好也是应该的。”   既然付娟都这么说了,姜桃也就不再推辞,她偷偷往宋跃岷那看,见他垂着眼眸,一副淡然置之的模样,知道这是生气了。   可她选择回去也是有原因的,除了疗程结束不需要担心外,最重要的一点是,过年期间宋家肯定来来往往不少人拜访,不管叔叔阿姨对她如何好,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个小保姆,少不了端茶倒水的活,到时候自己可以无所谓,但他呢,会不会心里不痛快?   还有,既然她无论如何要嫁进宋家,这个时候减少存在感也是为以后考量。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想法,还没有跟宋跃岷沟通过,姜桃相信只要自己跟他剖析清楚,他肯定能够理解,大不了“色诱”一番,多亲几下他肯定同意。   姜桃料的不错,宋跃岷确实不高兴了,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每天朝夕相处,他早就将姜桃视为自己的另一半,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过年这么重要的节日,他自然是希望跟她一起过的,他以为姜桃也是如此,没想到姜桃竟然要回去,还是一周那么长的时间,还没分开宋跃岷已经觉得自己想她想的受不了。   他想找姜桃问清楚,但父母一直在客厅,钟声敲了八下才上楼。   宋跃岷先回房洗漱,等到楼上安静下来没了声音,这才拄着拐杖往姜桃的卧室去。   他轻声敲门,两三声后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的姜桃出现在门后,看到他时神情明显慌乱,确定没人后赶忙把他拉进了屋内。   虽然两人在一起三个月,这还是宋跃岷第一次来姜桃的房间,空间很是狭小,屋顶上方就是楼梯,因此整个房间是直角状的三角形,有种莫名的压抑感。   想到这么长时间,她每天就住在这样的屋子里,没有归属感是应该的。   沐浴后的她脸颊透着粉,周身氤氲着芬芳的水气,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甜美可口,宋跃岷的心也比任何时候更烦闷。   姜桃等着宋跃岷开口,发现他一直不说话,忧伤的像被自己抛弃了一样。   她心想不至于吧,不过是请了几天假而已。   她率先打破了沉默问,“你怎么了?这么晚过来万一被叔叔阿姨撞见可就麻烦了。”   宋跃岷的情绪瞬间像气球一眼瞬间裂开,他钻牛角尖般的想到了她一直不愿公开,想到她毫无留恋的抛开自己回去过年连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甚至自己满腹心酸的找过来她开口提到的依旧是别人。   他不答反问,声音有些发沉,“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姜桃一听就知道,他果然生气了,本想明天再解释,没想到他竟然等不及找了过来。   她走过去环住他的腰,像往常一样仰着头对他笑。   “今天阿姨突然问,我就没来得及跟你商量,怎么,不高兴了?”   宋跃岷不说话,也没有回抱住她,甚至连身体都是僵硬的。   姜桃喟叹道,“这么气吗?我也没想到阿姨今天会提,本来是想提前跟你说的。”   但显然宋跃岷在意的不是提不提前说的问题,他问的是,“为什么要回去?”   他想,她孤身一人,对她而言最亲近的人难道不是自己吗?   姜桃抬头亲了下他的唇,带着撒娇的口吻把心里的想法说了一遍,虽然说的没那么直白,但宋跃岷还是听懂了。   姜桃以为他听完就会释然并谅解自己,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眉蹙的更紧了。   “你没有想过坦白我们的关系吗?你这样逃开有什么意义,除非你不准备跟我在一起,否则大家总有一天会知道,别人总不会当着你的面闲言碎语。”   宋跃岷并不在乎他人的言论,无论是早年父亲被“迫害”还是后来自己成了残废,难听的话已然听的太多,内心早已铸就的强大不堪,甚至有了几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味道。   正因为如此,早在最初,他就没想着隐瞒父母。   姜桃被他的话堵的不知道怎么回才好,她当然不在意别人的闲话,也不怕别人知道她是“保姆”的身份,否则当初就不会来应聘,不想坦白的原因无非是时间不合适,得以他的病情为先而已。   但治疗的事她没法跟宋跃岷说,只能想别的理由。   她面露焦急,还有些伤心,“我怎么不想了,我比你还想呢,可我的身份就是这样,就算叔叔阿姨再开明也不会轻易接受我跟你在一起的事实。我只是想给自己增添些筹码,等我拿到毕业证,找份不错的工作,再攒点钱给自己当嫁妆,那叔叔阿姨是不是就没那么抵触了。”   说到这里姜桃已经哭了,她松开抱他的手臂,低着头擦眼泪,小声抽泣着说,“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可我就是自卑,我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你要是因为这个怪我,那我们就不要在一起了,省的你以后对我失望……”   她以退为进,甚至故意掉眼泪,就是要他难受心疼,事情的发展也像她预料的那样,宋跃岷的心在她的哭泣中纠成一团,松开拐杖紧紧搂住她。   “是我的错,我没有体谅你的心情,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但我不许你说放弃这样的话,也不许你诋毁自己,对我而言,你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是我配不上你才对,你看我二十四了,没工作没学历还是个瘸子,只有你这样的傻姑娘才肯嫁给我。”   这下姜桃是真的伤心了,这个男人竟然为了让她好受些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他哪有那么差呀,只凭他的家世他的长相,找一个家世相当的姑娘根本不成问题,   他的腿已经好了大半,要是他心狠些把自己抛弃再重新找一个,自己也拿他没办法。   她红着眼捂上了他的唇,“不许你这么说,你长得好性子好又有才华,谁嫁给你都会幸福的。”   他的眼中已经蕴上了笑意,低头抵着她的额,吻在她唇上说,“可我不想娶别人,就想娶你。”   他摩挲着姜桃的唇瓣,然后张口含住,辗转厮磨,启开她的唇后夺取她所有的呼吸。   空气越发稀薄起来,宋跃岷站的久了小腿泛酸,手中还承着她的体重,于是搂着她坐在到了屋里唯一能坐的小床上,手心已经不满足于紧拥她,顺着她的后背游移,抚着她的脸她的颈。   姜桃浑身发烫,心间升起莫名的燥热,不知不觉间就躺到了床上,他的唇也从她的唇瓣移到别处。   姜桃全身酥软,“嘤咛”一声,这一声像惊雷般将两人惊醒,她睁开迷蒙的眼,发现他双手撑在自己身侧,眼神铮亮,额角沁着密密的汗珠,喉结顺着呼吸滚动,甚至暴出了青筋。   他移开身体,闭眼躺在她身旁,生怕再动一下某处隆起就会炸开。   姜桃不是无知少女,知道刚刚两人刚刚差点擦枪走火,又想到生筋丸的另一种“副作用”,脑子里根本没法清静,脸都快烧红了。   两人沉默的躺了好一会儿,宋跃岷才伸手缓缓拥住她,看着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声音有些暗哑的说,“你放心,所有的事我都会解决,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哪怕我的腿一辈子只能这样,我也会尽全力给你好的生活。”   这话不是无的放矢,几个月的时间,他发表了不少文章,已经是几家报纸、杂志的特约供稿人,稿费也从起初了千字十元、二十上涨到如今的五十以上,多的甚至上百。   除了第一个月将稿费悉数交给父母外,第二个月起会留下一半的稿费,现在已经攒下几百元。   这些钱虽然不能供她衣食无忧,但即便父母一时间不接受,他也不担心爱人挨饿受冻、无处可去。   除此外,他对化学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授课老师对他赞不绝口,承诺毕业后将推荐他去申大进修。   他思考过,因着腿脚不便,学术性的工作最适合他,他也没有别的,只有头脑堪用,必不让她为生计发愁。   姜桃不知道他转眼间已经想了那么多,只感动的靠在他怀里,静静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刻。 第六十七章   有了这次小摩擦, 两人的感情反而更加“如胶似漆”,宋跃岷也更加积极供稿,除了之前的诗歌、散文外, 还有短篇小说以及化学专业类文章,收入剧增的同时, “岷山客”的笔名也在申市文化圈出名了。   “这篇写的很好, 把化学知识很日常生活结合, 通俗易懂, 有诗魔白先生的风采。”   白居易的诗因浅白通俗, “老妪能解”,宋跃岷自然不能跟白居易媲美, 姜桃这是借着诗魔夸他。   宋跃岷轻笑,揽着她的腰吻她那张抹了蜜的唇, 从浅尝辄止到深入探寻,吻到姜桃软成一团他也克制不住才喘息着停了下来, 两人拥抱在一起平复着情绪。   他把玩着她柔滑的掌心, 抬起后放在唇边摩挲笑问, “都说百忍成钢,你说我会不会有一天成钢了。”   姜桃哪能听不出他的深意啊, 羞恼的哼声道,“谁让你忍了,你不来不就行了。”   自从那一次, 他每晚都过来,说的做的都是情侣间的事, 但不论多亲密也不会超越男女大防。   “那不行,我只要一闭眼就能想到你,所以不管我来不来都得忍, 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合法夫妻,我等着你什么时候松口嫁给我。”   姜桃弯起唇角笑了,还有一天疗程结束,她计划年后推进任务进程,毕竟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姜桃听到屋外的时钟敲了十一下就催他回屋睡,宋跃岷索了个深吻后拿起拐杖离开,开门后又回头给了她一个笑容,姜桃也躺在床上笑了,青丝墨发,衬着那张莹白小脸,瞬间让他生出了不想离开的念头。   他正想说什么,身后的暗黑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跃岷,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小桃的房间。”   宋跃岷回头,隐隐辨出了母亲的身影,他还算镇定,毕竟从开始就没想隐瞒事实,而姜桃则显得惊慌失措,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付娟打开了客厅的等,光线乍亮,母子两沉着脸对视,付娟急促呼吸的心口暴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她越过儿子的肩看向屋内脸色煞白的小桃。   突然发现,原本不起眼的丫头不知不觉间变的好看了,也在不知不觉中勾引上了自己的儿子。   “你们都过来,把事情说清楚。”   留下这句话后付娟转身上楼,看样子是要把宋建隆一起喊下来,宋跃岷回头看姜桃,见她紧张的脸色苍白的模样,走过去抱住了她,吻着她的额安慰道,“不用担心,我说过我会解决。”   姜桃的身体不自觉的有些颤抖,宋跃岷心疼的抚着她的背轻拍,垂头在她耳畔低语,“相信我,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   姜桃嗯了一声,可声音又轻又紧,宋跃岷顿时心疼不已。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宋跃岷牵着她的手说,“走吧,有我在,不用害怕。”   姜桃跟着他出门,在楼梯口刚好碰上了夫妻二人,付娟脸色依旧沉的滴墨,宋建隆的神情稍好些,叹了口气率先去了客厅。   四人一齐坐下,宋跃岷牵姜桃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付娟轻哼一声开口了,“说吧,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姜桃低头看手,宋跃岷平静的回答,“三个半月,是我追求的小桃。”   他一开始就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姜桃咬着唇侧头看他,他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无声的安慰着。   付娟看到两人的互动很是不快,“知子莫若母”,她知道儿子从小就是个死心眼,大吵大嚷解决不了问题,但想到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特别是姜桃,亏自己可怜她、信任她,最后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   “三个半月,你们好啊,虽然现在是新社会,没有以前那么多繁文缛节,但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管哪个年代都不合适吧?”   说完她看向姜桃,声音很是严厉,“小桃,你是姑娘家,也是上过学的,洁身自好这四个字难道老师没教过?”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在姜桃心头,鼻头瞬间酸了,扑簌簌眼泪水珠一样花落,掉在了宋跃岷的手背上,狠狠灼烧了宋跃岷的心。   “妈,你不用这么说小桃,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强迫她……”   付娟扬声打断他的话,“跃岷!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你把责任全揽过去又如何?难道她就全然无辜了吗?还有,不管你们是怎么开始的,谁强迫的谁,我作为长辈,难道还说不得话了?还是她成了哑巴要你代劳?”   宋建隆拍了拍付娟的手臂,有安抚的意思,轻咳一声道,“年轻人长时间相处产生感情很正常,我们也不是那么守旧的家长,但你们在不告知父母的情况下共处一室确实极不合适,不是说没人知道就不违反道德,良好的品德应该是言行合一,任何时候都要严格要求自己。”   他没有发火,连说话声都与常人无异,也没有任何辱骂性词汇,但这段话却像巴掌一样打在两人脸上。   对自我有要求的人而言,道德的批判比辱骂更让他们脸红。   姜桃红着眼道歉,“叔叔阿姨,对不起,我们虽然恋爱了,但并没有做什么违背道德的事,也不是故意想隐瞒,只是想缓缓再说。”   付娟冷笑,“缓缓?三个多月还不够缓?难不成想等着生米煮成熟饭我们没法拒绝了才说?”   宋跃岷不满的皱眉,“妈,小桃不是这个意思,您对我们应该要有基本的信任。”   付娟侧头深呼一口气,对儿子他们一直以来都觉得亏欠,如今儿子的腿才稍稍有了好转竟然就有了这事!   她自诩从来不是嫌贫爱富的,在儿子找女朋友这点上并不看重家世、门第,但再怎么没要求也不愿儿子找个小保姆,还在自己眼皮子下暗度陈仓自己愣是没察觉,平日里若无其事的跟自己说说笑笑的,这得多会装相啊!   就像丈夫说的,其他的可以不在意,品德问题一定要放在首位。   “信任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做出来的,我之前一直很信任你们,可你们呢,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付娟难受的按住太阳穴,那里突突的跳动着。   “跃岷,这件事我们没法接受,你要是想谈对象想结婚,我去请人帮忙找合适的姑娘,小桃,你别怪阿姨,咱们处了半年,这半年我怎么对你你是知道的,没有哪里对不住你,你要是还有点良心不要再纠缠,明天就收拾东西离开。” 第六十八章   付娟跟宋建隆说的这些都在姜桃意料之中, 但于宋跃岷而言,父母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形象倒塌了。   他知道父母不会轻易接受,却没想到的事他们的话会如尖刀一般刺人, 甚至枉顾姜桃的尊严。   对宋跃岷而言,姜桃是他选择共度一生的爱人, 只是为了谋生才选择了保姆这个职业, 她也从来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是自己喜欢姜桃在先。   他们早已成为整体,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爸,妈, 我感谢你们给了我生命,也很遗憾没能成为让你们骄傲的儿子, 但我的意志是自由的,婚姻也是自由的, 从喜欢上小桃的那天起, 我就决定跟她走到最后。”   他坚毅的目光透出不可更改的决心, 付娟痛心懊悔,宋建隆眉头深锁, 只有姜桃,垂下的眼眸中蕴着不易察觉的慰然,这个男人, 不枉费她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果然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付娟摇着头说, “跃岷,你真是太伤父母的心了,从小到大, 我们的出发点哪次不是为了你好?你知道有多少人年轻的时候为感情冲昏头脑最后悔不当初吗?这只是你一时的迷惑,你跟女孩子接触的太少太冲动,可过日子不是光有冲动就行的。”   在付娟看来,姜桃长的确实不差,也有挺多优点,两人每天共处一室产生情愫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时光能倒退半年之前,付娟绝对不会让姜桃进宋家的门,想到是自己“引狼入室”,她既悔不当初又难受不已。   自己对姜桃多好啊,她怎么能跟跃岷在一起呢,这完全就是一中背叛,一中“好心当成驴肝肺”。   付娟说完后,宋跃岷安抚的给了姜桃一个笑容,这才转头对父母说,“爸,妈,我已经这么大了,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真论起来是我配不上小桃,像她这样努力上进的姑娘,不管在怎样的境遇中都会过上好的生活,而我呢,除了家世好还有什么?我腿瘸了的时候,父亲被冤枉的时候有人站出来过吗?”   父母为什么不愿接受姜桃宋跃岷是明白的,无非是从家世背景考量,但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最初吸引他的,也正是姜桃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和敢于拼搏的精神。   宋跃岷的这翻话触动了夫妻俩内心最深处的痛,付娟更是头疼,她发现不论儿子说什么自己都没办法听进去,同样,自己说什么儿子也同样听不进。   她看了眼丈夫,知道对方跟自己的感受一样,就出言暂停彼此间无效的对话。   “行,时间不早了,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不管你们的感情有多深刻,总之姜桃不能留下,明天必须离开。”   说完,付娟起身上楼,宋建隆也跟着一起走了,宋跃岷还想说什么,姜桃拉住了他的胳膊摇头。   宋跃岷蹙眉道,“为什么拉我,事情还没说清楚。”   姜桃苦笑着让他坐下,安慰道,“都这么晚了,叔叔阿姨正在气头上,就算说到天亮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宋跃岷心疼的将她抱住,抚着她的后背自责不已,“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顾你的名节去你房间让他们否定你的品行,你放心,如果说服不了,我会和你一起走,我们直接去领证。”   姜桃嗯了一声,嗔笑道,“我才不怕呢,你要是真赖账,我就嫁给别人,还要过的比你好,让你后悔一辈子。”   这本是句玩笑话,宋跃岷听后脸色发沉,手心的力量也不自觉加大,抓的姜桃手臂发疼。   他紧盯着姜桃的眼说,“我不许你这么想,这辈子除了我,你休想嫁给别人!”   姜桃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狠戾的神情,知道他是当真了,忽视着手臂上的疼痛扑进他怀里说,“我说笑的,除了你我谁也不嫁。再说,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难道还想不负责?”   听她这么说宋跃岷才安下心来,紧紧搂着她才缓过神来。   “我会负责的,我也会说到做到,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姜桃疑惑的看他,宋跃岷没说什么,只拍着她背让她回去睡,目送着她进屋后拄着拐杖去了书房,整理这几个月存下的所有资产。   在遇见姜桃之前,他从来没有存钱的习惯,但他用钱的地方不多,过年过节长辈给的零花都在,除此外还有近三个月来的稿费收入。   一个男人,只有经济上独立才能谈论爱情,给爱人尊严,九百六十块,相当于普通工人两年的收入,虽然不多,应急却是够的。   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父母坚持不肯接受,那他就像之前承诺的,跟着姜桃一起离开,另找一处住所安家,他相信自己有能力给姜桃衣食无忧的生活。   第二天,姜桃按照正常的生物钟醒来,走出房间才发现,一家子竟然都已经起了,三人应该交谈过,神情都说不上好。   看到她从屋里出来,付娟移开视线,呼了口气以正常的语调说,“小桃,厨房有早餐,你先去吃吧。”   姜桃料想她应该是刻意支开自己,应声后去了厨房,客厅里,付娟看向儿子问,“所以你现在是要为了一个认识几个月的女人抛弃父母,还怪我们说话难听?我虽然生气,但没有全然否定小桃的意思,我承认她是个好姑娘,但结婚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是两姓相合,你们的成长环境不同,接受的教育不同,怎么过一辈子?”   宋跃岷沉声道,“妈,小桃跟我选的是同一个专业,她的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是您对她的看法过于偏颇,何况当初她是出于无奈才会来咱们家工作,现在是新社会,即使做保姆也不代表低人一等,你们从小教育我要尊重别人,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为什么现在却对小桃有了这样的优越感?”   付娟在儿子一连串的质问下哑口无言,想到儿子早上说,他们不同意就要跟姜桃一起离开的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让她就这样接受儿子的“威胁”接受小桃也是不可能的,母子两僵持下,付娟看丈夫坐在一旁不说话,有些生气的问,“宋书记,你为什么不说话,现在这个情况难不成都让我一个人解决?”   宋建隆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离正常上班时间还有一小时。   其实昨晚上宋建隆睡前已经想过,虽然他并不赞同儿子娶姜桃,但如果儿子坚持,他也没法狠下心来。   自从儿子的腿出了事,他就一直愧疚,现在儿子的腿虽然有了好转的迹象,可依然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   他太了解儿子的性子,只要下定决心就不会半途而废,所以他认为,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反对,而是怎么处理小桃。   继续当保姆不合适,留在家也不合适。   他说,“我原则上是不同意的,但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广反对也不奏效。”   付娟不气反笑,“宋书记,那您说怎么办呢,您是当领导当惯了吧,在家里还跟我打官腔?”   “先让小桃回去吧,他们的事再缓缓。”   他见儿子要开口,挥着手说,“跃岷,这事没的商量,小桃以什么身份继续留下?我最大的让步就是,你们的感情我不干涉,能走到哪一步看你们自己,一切等年后再说。”   付娟对这个结果也不满意,但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心想先让小桃离开,说不准两人不再一块感情能满满淡了,过年的时候托人给跃岷介绍对象,说不好就有他合眼的呢。   宋跃岷想的则是,结婚的时父母一时间不会松口,他也舍不得姜桃继续以保姆的身份留下。   母子两各有心思,姜桃暂时离开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厨房里姜桃吃好了早饭正在洗碗筷,付娟过来找她说话。   付娟见小桃低着头,柔弱又乖巧的模样,已经没了之前的喜爱,反而觉得她太能伪装,但为了不节外生枝,付娟面上并不显,态度称得上温和可亲。   “小桃,以你跟跃岷现在的关系,继续留下来不合适,所以我要提前终止咱们的雇佣关系,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姜桃沉静的点头,并没有付娟预料中的不肯离开,这也就省下了付娟的口舌。   她递了几张大团结过去,“这是给你提前结的工资,还有工作上的补偿,这半年在工作上我对你还是很满意的。”   言下之意就是对其他方面不满意,姜桃对她的话并不在意,接过钱后只收了自己该得的那部分,剩下的二十块还给了付娟。   “阿姨,我知道您心里生我的气,但我对跃岷是真心的,我也知道自己条件不好,但我会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配得上他。”   付娟听完没说什么转身就走,走到转角碰见了儿子宋跃岷,看样子是听到了姜桃的话。   付娟叹了口气上楼,准备收拾一下去上班了,希望晚上回来的时候姜桃已经离开。   宋跃岷走到厨房,姜桃正在拿毛巾擦手,她对他笑了笑,宋跃岷走过去吻了下她的额。   姜桃其他事情不担心,就是还有一天的药得吃,之前每天磨碎了放在宋跃岷的饭菜里,今天他已经吃过饭肯定得另外想办法。   宋跃岷帮她挽起耳边的散发,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后不要再说什么配不配的话,我们两是最相配的。”   姜桃点头,“恩,不提。”   付娟夫妇还没离开,两人也没做什么亲热的举动,姜桃拿了水杯倒水,准备等水温后让他吃药。   她已经看过说明书,一天两餐,两餐并作一餐也是行的。   这件事是重中之重,在她离开前一定要办好才安心,否则几个月的委屈全都白受了。 第六十九章   药丸是黑色的, 直接磨碎了放在水里有颜色,泡茶又会影响药效,姜桃想了想, 还是直接将将药拿出来给他吃。   两颗拇指大的药丸,颜色暗黑, 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宋跃岷疑惑的问, “这是什么?补药吗?”   姜桃点头,“这是我找一位老中医开的补药,最后一剂, 吃吧,我可不会害你。”   宋跃岷自然不会这么想,情人眼里出西施, 别说是补药,就是毒药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了。   药丸没有想象中苦, 反倒有着淡淡的薄荷味,甚至有种熟悉感, 如果他的味觉没有错, 近两个多月他的饭菜里都有这种味道, 当时以为姜桃用薄荷调味,现在看来或许是药味。   难道之前姜桃就给他吃补完?可如果是补药的话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说, 她刚刚说“最后一剂”,所以自己确实吃了很长时间?   宋跃岷心里想了不少,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喝完水后将水杯放下,取了个信封递给她。   “这是我前段时间攒下的,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有用的上的地方就用。”   姜桃一看信封就知道里面装了钱,她真是被眼前这个男人折服了,对自己百分百的信任,要是真碰上骗子可怎么好。   “我不用,这几个月我也攒了点,等回去我就找工作了。”   宋跃岷蹙眉,“找工作?你现在应该把学业放在首位,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努力写稿的。”   宋跃岷太清楚社会的法则,像她这样没有学历没有社会关系的小姑娘是很难找到好工作的。   连营业员、售票员都得经人介绍才能进,宋跃岷也舍不得她去做工厂女工、餐馆服务员之类,更不想她继续做别家的保姆。   姜桃握着她的手笑了,笑容里带着满满的感动。   “那也不能什么都靠你啊,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不能让自己这一半塌下来。”   宋跃岷还是不放心,提议道,“那我托人帮你找吧,这样也安心些。”   他有几个堂兄表兄在申市发展的不错,因为腿的原因宋跃岷平常很少跟他们相聚,但有这份亲情在,只要他开口,大家也不会不帮。   姜桃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等我找不到合适的再说吧,你的人情先欠着,真需要了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她越不客气宋跃岷越高兴,真爱一个人的时候,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   姜桃的行李不多,不过半小时左右就收好了,还把卧室打扫了一遍。   她也不愿意留到中午再碰见付娟,给宋跃岷焖了饭,炒了两个菜就要走了。   宋跃岷拄着拐杖跟在姜桃身后要送她。   “不用你送,走到门口就有公交,你送来送去的我还跟着担心你呢。”   她伸手给了他一个拥抱,不放心的叮咛着一些琐事。   “你要坚持复健,我每天九点给你打电话,上课前我会到站台等你,好好吃饭,别一直坐在书桌前面,得适当的站起来走走……”   宋跃岷的手越抱越紧舍不得松开,恨自己为什么蹉跎了三年的光阴,他迫不及待的想给姜桃一个家,一个仅属于他们的家。   他到底没让姜桃一个人离开,坚持送到站台,路上碰见院里的邻居,见姜桃提着行李好奇的多问了几句。   比如姜桃提着行李去哪里,是不是不做了之类,姜桃捡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回。   “我走了,明天等我电话。”   上车前,姜桃笑着对他挥手,宋跃岷一直目送着车子远到看不清才拄着拐杖往回走。   姜桃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一路上并没有见到多少招聘的告示,可见工作并不好找。   姜桃之所以婉拒宋跃岷帮她找工作,就是不想给其他人一种自己果然有所图谋的印象,至于她为什么不着急,自然是有作弊的利器。   “能给我提供几个合适的工作信息吗?”   她的要求是,离家近、不加班、有假期、待遇尚可、工作内容不枯燥,如果同事再好相处些就更完美了。   系统“叮咚”一声上线,“工作信息是有,但需要宿主付出相应的代价。”   姜桃一语破的,“说吧,什么价格。”   “普通工作八千积分,铁饭碗两万积分,仅提供工作信息,不保证面试和录用。”   习惯了系统的脾性,姜桃连讨价还价的想法都没有,直接让系统阐明工作信息。   普通工作包括商场营业员、国营饭店后厨和传菜员、剧团舞蹈演员、纺织厂登记员,铁饭碗包括市图书馆管理员、市医院护理员、报社撰稿员及德语翻译。   这些工作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系统根据姜桃的技能分析挑选的,都是她能胜任的工作。   这几个工作中姜桃最感兴趣的是德语翻译,其他工作的吸引力还不及卖茶叶蛋来的大。   另一点,其他工作可替代性都很强,德语却不是人人都会的,这个年代会英语、俄语的人更多些。   “给我德语翻译的具体信息,单位、应聘时间、应聘要求。”   系统发送信息的同时扣除了两万积分,姜桃翻阅后发现,应聘截止时间竟然是明天,单位为市文化局,至于要求,只需流利翻译德文即可。   在若干次的穿越任务中,她早已熟练掌握数门外语,听说读写都难不倒她。   解决了工作问题后姜桃心情舒畅,已经开始期待起了职场生活。   系统发出了好奇的疑问,“离开宋家你难道一点都不难受吗?”   姜桃反问,“我为什么要难受?就算恋爱也不用每天在一起吧。”   老话不是说距离产生美吗?   她跟宋跃岷只是暂时的分开,不久的将来肯定能修成正果结婚的。   “他的父母那么说你,你真的一点不在意?”   姜桃摇头,“不会,我在意的自始至终只有宋跃岷一个,他的父母对我而言只是任务过程中的NPC。”   至于她所表现出来的伤感、难受、自卑等情绪,是基于任务环境的表演,并没有真正走心。   系统不明觉厉,发现姜桃在任务中越发得心应手,有时候连它都分辨不出她真实的情绪。   “那你是真的爱他吗?”   还是仅为了完成任务。   姜桃看着窗外笑了,“当然,如果这个世界是虚假,但他的感情是真的不是吗?”   因为这份真,她回馈的也是全心的爱和投入。   所以,除了他,别人恶劣的言语或态度于她而言并不重要,但如果别人释放了善意,她也会释放同等的善意,因为善意比恶意更加难得。 第七十章   姜桃回到原主之前住的茅草屋, 发现几个月不住屋子在风吹雨打下变的破破烂烂,屋顶掀了一小块,窗户纸也被风吹的脱落, 进屋后简直如坠冰窖冷风呼呼的窜进来。   幸好离开前她特意用布覆住家什,免去了花大力气收拾打扫, 只要大致上扫扫擦擦即可。   她从角落里拎出煤炉, 兑换了煤球后开始烧水,而后将脱落的窗户纸抹干净又糊了一层新的,至于屋顶, 一时半会还真弄不好, 拿了一大块塑料纸将缺口堵上, 这一系列修缮工作做下来屋里好歹添能住人,水壶里的水也滚起了白色的雾。   就在姜桃兑了热水擦家具用品时,邻居家的婶子听到动静来串门,人未到声先至,“小桃?还真是你啊,我还当家里进贼了。”   “婶婶好,我刚到家,还在收拾呢。”   婶子甫一跟姜桃照面就愣住,发现这姑娘大变样,要不是隐约还有从前的底子,大街上碰见都不敢认了。   “小桃, 你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婶婶差点没认出来。”   姜桃当时跟大家说找到工作了要去打工, 包吃包住,但她没说干什么工作,连着几个月不了人影, 甚至有人怀疑她是不是出了事,毕竟她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真有什么也没人管,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到不仅好好的回来了,还光鲜的很,可见这半年过的挺好。   婶子的夸赞姜桃面带微笑的认下,没有谦虚客套的应付。   一是东西没收好,二是她还没吃午饭,反正也不是多熟的关系,没必要耗费精力没话找话,最好对方能说完了赶紧离开,这样她还能兑换些吃的出来填饱肚子。   婶子拐着弯的打听她的工作,姜桃懒的想借口,直接说了实话,她可不认为做保姆有什么可耻的。   “不是什么难的工作,就是帮人做饭打扫,年前不做就回来了,婶婶要是有想法也能做,待遇还是挺可观的。”   婶子恍然,那不就是保姆吗?她当找了什么好工作呢,原来就是伺候人的活,难怪姜桃半年就变的白胖了,原本靠捡垃圾为生,做了保姆有吃有喝也不用风吹日晒的可不就白了胖了嘛?   “我就算了,干不了这个,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我忙呢。”   八卦了一番探听到消息的婶子心满意足离开,姜桃也终于吃上了午饭,从空间兑换出来的自热小火锅、奶茶和水果罐头。   这次任务里她花了不少积分,比前两个任务的总和还多,一方面是前两次任务收益高,另一方面也是这次的身份过于贫穷,称得上“一穷二白”,她也不想委屈自己,反正这次任务前她留了不少积分,为自己花也不心疼 。   这时候的宋家,付娟中午到家后发现姜桃已经带着行李走了,厨房里还有姜桃煮的午饭,儿子的房门合着,但从厨房的饭菜来看,应该是吃过了。   她微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姜桃离开了,她的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尽管她知道将所有错误归在姜桃身上不公平,但没有姜桃一切都不会发生。   付娟走到书房敲了敲门,宋跃岷隔着门问她什么事。   “我今天跟杨婶通了电话,她答应后天过来,还有夜校的课你暂时停了吧,你一个人去上课我也不放心。”   杨婶当初是因为女儿提前早产才辞工不做的,如今外孙已经半岁,女儿也能带着孩子一起上工,杨婶其实早就有回来的打算,只是之前姜桃做的好好的,付娟不能因为杨婶就将姜桃辞退。   宋跃岷的声音从门内平静传来,“知道了,家里的事你说了算。”   至于上课的事,宋跃岷并没有答应,也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他的腿已经好了大半,正常走路没问题,何况姜桃说之前也已经说好,上课前会在站台等他。   姜桃不过才离开了几小时,宋跃岷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她了,真正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   屋里太冷,没有火炕,没有暖气,连用电插口都没有,晚上姜桃兑了个露营帐篷睡觉,一夜好梦,第二天早早起来为应聘做准备。   不同的工作置装也不同,做保姆不能穿的太好,去文化局这样的单位就得注意形象。   上半身毛衣配驼色棉袄,下半身紧身裤配中筒靴,长发披肩,一身既干练又雅致,也不会让人疑心她的家世背景,如果她穿了件羊绒大衣去应聘,跟她孤女的身份就不匹配了。   姜桃八点多钟到达市区,在国营餐馆吃了热腾腾的早餐后,九点准时在公共电话亭给宋跃岷打电话。   市委大院宋家,宋跃岷已经在电话里旁等了许久,因此铃声一响他就迅速接通。   “喂,小桃?”   姜桃甜美的笑声透过电话传到了他的耳机。   “我还没说话呢你就知道是我,万一不是可怎么办?”   宋跃岷紧了一天一夜的眉舒展开,唇角也不自觉的扬起,他笑着回,“不会,我有预感是你。”   说完,他又关心的问,“一切都好吗?昨天我应该送你回去,你走后我一直懊悔。”   姜桃不想他跟着白操心,她可是独立自强的新时代女性,男朋友不在身边的时候,一个人甚至能抗一桶矿泉水。   “挺好的,邻居们都挺帮忙的。你呢?有没有很想我?”   “想,你不在我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晚上想你想的睡不着。”   姜桃安慰,“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今天来市里找工作,有好消息就给你电话,还有,下午我在站台等你,你按之前的时间出门就好。”   两人只说了七分多钟就挂了,这个年代的话费是很贵的,挂断前宋跃岷想要个号码方便联系,但姜桃在市区打的电话,破房子附近也没电话亭、小卖部之类可以通话的地方。   “先等等吧,如果今天应聘顺利,我可能就要在市里租房了。”   原主在郊区的房子对她而言没有丝毫吸引力,有每天两小时通勤的功夫,早就能做其他有意义的事了。   挂了电话后,姜桃直接往文化局去。   “你好,请问德语翻译在哪里应聘?”   办事员抬头一看,挺漂亮的小姑娘,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年轻的很。   “你是来应聘的?”   姜桃点头,“我跟长辈学过德语,听说这里正在找德语翻译就过来看看。”   对方合上手里正在忙的材料,起身跟姜桃说,“好,你跟我来,负责面试的是周主任 。”   周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戴着眼睛,长相儒雅,听到办事员介绍姜桃是来应聘德语翻译的,亲切的请姜桃坐下。   “你学过德语?方便问是哪所学校的学生?”   姜桃浅笑着回,“主任,我没有读过正规大学,我的德语是跟一位老先生学的,您可以考考我,看我的水平符不符合您的要求。”   她的自信让周主任觉得挺有意思,直接将手边的一本诗集递了过去。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考考你,把第一首诗翻译成德语。”   周主任会几门外语,德语谈不上精通,但日常对话没问题,而局里之所以要招个德语翻译,是因为德国的工业发达,申市的国企需要去德国考察、购买机械,前两次去都是借用的一位曾经留德过的大学教授,老先生年纪大了,漫长的路途对先生的身体而言有着极大的负担。   姜桃接过诗集一看,正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希望》,胡适先生的诗。   姜桃只略看了几秒就说,“主任,我准备好了。”   周主任饶有兴致的做了个“请开始”的手势,姜桃就将脑子里已经翻译好的诗句用德文表达了出来,“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好……”   正统的高地德语,表达清晰流畅,丝毫没有口音,用词经过姜桃处理后有种优雅的美感。   仅这一首诗,周主任就相信了姜桃德语水平不差,甚至是相当好,毕竟这首诗是他随意点出,不可能提前做准备。   当然,即便提前做准备,水平不足也达不到这样的语感。   周主任开始好奇姜桃的德语是跟谁学的了。   “很好,你的口语表达符合我们的招聘要求,接下来我们模拟一段即时对话,来考核你的对话能力。”   姜桃爽快同意后,周主任用德语问,“能说说你的个人情况吗?比如学历、从事的工作、家庭环境等。”   毕竟是政府性质的单位,不可能随意招人。   姜桃也用流利的德语回复道,“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父亲去世,母亲改嫁,高中毕业,现在正在申大夜校进修,明年能拿到毕业证。我之前没有系统的工作过,只做一些零散的帮工,听人说贵单位正在找德语翻译就想来试试看,教我德语的老先生曾说我的德语水平不错,但以前没有想过能用它来谋生。”   周主任点头,个人情况可以调查,他好奇的是那位教她德语的老先生,恐怕也是曾经留德过的,否则口音不会如此纯正。   事实上自然不会有这位老先生的存在,不过是姜桃为了解释自己会德语的可能性而诌的。   面对周主任的询问,她一脸遗憾的回,“抱歉,老先生已经在两年前去世。”   至于老先生的家人,姜桃也推说没有见过。   周主任只能憾然的接受现实,转而说起了这次面试。   “你的德语水平毋庸置疑是达标的,但还需要局领导讨论才能确定是不是录用,你留个电话、地址,两天后给你回复。”   姜桃同意了,她没有电话,留了宋家的号码,让对方尽可能在上午九点至下午四点的时间内拨,直接找一位叫宋跃岷的青年。   周主任看到姜桃留的纸条后,对她的字也很欣赏,印象无疑又提了两分。   他问,“如果最后应聘成功,你能立刻到岗吗?”   姜桃点头,“随时可以,谢谢主任今天给我机会,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已经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满意,“等通知”也是应聘的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她有九成的把握能聘上,剩下的一成纯属谦虚。   离开后,姜桃又给宋跃岷打了通电话,告诉他工作面试的结果。   他对姜桃会德语这件事也挺诧异,但姜桃在他眼里一直是优秀的,因此除了起初的惊讶外并没有太多其他想法。   对此姜桃的解释是,“我以前不是总去市里捡垃圾吗,认识了一个孤寡老人,他可能是看我可怜,或者一个人生活太寂寞,每次去都会教我一些德语,学着学着就会了,昨天回来的时候在车上听到人说文化局找翻译才想着去试试。”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宋跃岷没有任何疑虑,有的只是对姜桃的心疼,也庆幸她有这样的人生际遇,这或许就是她曾经说过的,如果上帝关了一扇门,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留下窗户,不会将人逼入绝境。   “好,我会随时关注电话的,也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   宋跃岷的心里由然升起一股自豪来,他的小桃果然是最棒的,同时也鞭策自己更加努力,否则就快要赶不上小桃的脚步了。 第七十一章   姜桃走的第三天杨婶回到宋家, 付娟留了个心眼,没提姜桃跟宋跃岷的事,只说小保姆因为旁的事离开了, 还跟她交代了一些生活上的细节。   比如家里人的生活习惯,爱吃的饭菜等,杨婶不在意的笑道,“付同志,我都干了几年了,家里的事情清楚着呢, 你不用特意跟我说。”   付娟赶着上班,心想也对,没再细说就走了。   宋跃岷出来见了杨婶一面又回了书房, 杨婶看他竟然能走路了也是啧啧称奇,再看客厅、厨房布置上也有不少变化,知道很大可能是之前那个小保姆改的,心里就有些不大得劲,跟自己的领地进了新的物种还想称王称霸一样。   第一天回来, 杨婶干劲很足, 拿着钱和布袋子去市场买菜,回来的时候刚过九点,进屋就看到宋跃岷在客厅通电话,不知道跟谁说,脸上竟然带着笑。   杨婶提着东西进厨房后耳朵也没闲着,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工作”、“租房”、“想你”之类,心想难不成是找对象了?   宋跃岷打过电话后又回了书房,十点多钟的时候邮差送信,杨婶听到动静先一步到了门口, 邮差看来人是自己不认识的就没给。   “请问宋先生和小桃在家吗?”   “跃岷在呢,小桃是谁不认识。”   邮差笑着说,“那就请宋先生来签字,挂号信必须得本人签才行。”   之前小桃就经常帮宋跃岷签字,这也是宋跃岷授权过的。   杨婶正准备回屋喊宋跃岷,就见他已经拄着拐杖出来了。   他跟邮差打了招呼后在单子上签字,而后取了挂号信,又递了一个信封过去,是他新写的稿子。   “好咧,那我就先走了。”   邮差将信件放好后跨着自行车离开,杨婶好奇的看了宋跃岷手上的信几眼,又不敢直接问。   她在宋家做了几年,跟付娟挺有话说的,但宋跃岷天性冷淡,又不爱说话,两人统共没说几句。   只觉得自己离开的时间不长,这家里人人都有变化,还有那个“小桃”,不会就是之前的小保姆吧。   中午杨婶煮了四个菜,有荤有素,付娟回来吃饭,看了眼菜色就说,“杨婶,以后中午最好烧个汤,还有菜用不着这么荤,每餐有一个荤菜就行了,菜的量也少些,这样每顿不用剩,晚上还能吃新鲜的。”   杨婶有些局促的应了,“哎,好,那我下次注意。”   付娟帮着杨婶一起盛饭、摆桌,看到杨婶用抹布擦洗好的碗又是一个皱眉,但刚刚已经说了杨婶再说就有些顾虑。   上桌吃饭,杨婶的菜重油重盐,付娟在卫生局工作越发养生,之前姜桃在菜色都往健康上靠拢,付娟已经习惯了,猛然吃到这样赤油浓酱的菜还挺不习惯。   她客气的对杨婶笑道,“杨婶,以后家里的饭菜还是清淡些好,吃得太咸了容易引发高血压的。”   她说什么杨婶满口应下,但心里挺犯难的,什么叫清淡?菜不咸怎么下口呢?   对一辈子习惯了一种烧菜方式的人而言,突然要她改变模式并不容易,何况杨婶还不明白付娟的标准是什么,没有参照就只能靠着自己摸索。   饭后付娟帮着杨婶一起收拾餐桌,两人到了厨房,杨婶犹豫下就跟她说了早上的事,比如邮局送信,宋跃岷通电话等。   “不过半年没见,跃岷看上去变化可真大,不仅腿好了,还交上朋友了,我都为他高兴。”   付娟知道两人没那么容易断,但想到自己看不住,两人随时随地联系,自然还是不痛快的。   她笑着跟杨婶说,“是啊,变化是大,平时我不在家你就帮着多照应些。”   言下之意就是宋跃岷那有什么事得继续告诉她,话一出口杨婶就理解了,忙点头应承下来。   付娟让杨婶回来也是有考量的,首先可靠的保姆不容易找,试错风险大,姜桃就是一个例子,其次杨婶是处惯了的,彼此已经很熟悉了,虽然有很多地方并不能让付娟满意,但这个世界谁能让人百分百满意呢?   何况时间这么紧,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没那么多时间慢慢挑。   下午三点多钟,客厅的电话响了,杨婶正在擦地,听到后就接起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个男声,说要找宋跃岷,杨婶让对方等等,正准备去书房喊人,宋跃岷已经到了客厅。   只听他“喂”了一声,跟着就说“我是”,脸上还浮起了笑容。   “好,我会通知她的,下周一准时报到,谢谢您,再见。”   整个电话不两分钟,杨婶听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这个电话有些怪,准备晚上等付娟回来跟她说一声。   谁知宋跃岷挂了电话后没有直接回书房,而是转身看向她说,“杨婶,谢谢你过来照顾我,不过关于我的事,你就不用跟我妈说了,有什么事我会自己跟她沟通的。”   杨婶尴尬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放,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不会她中午的话被他听到了吧。   他都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说了,杨婶哪敢再打小报告啊,窘着笑道,“我没说什么啊,我肯定不会乱说话的。”   宋跃岷轻笑着点头,而后回了书房,留下心慌到擦汗的杨婶。   *   姜桃下午四点多钟就坐车到了市委大院外的站点,本以为自己早到了,没想到宋跃岷到的比她还要早,已经拄着拐杖站在路边等了。   她快速跑过去挽住了他的手臂,还刻意控制了力度,生怕撞到他的腿。   “你怎么来这么早,等多久了?冷不冷?”   宋跃岷笑着摇头,摸了摸她的绒线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烤地瓜。   姜桃的眼睛亮了,接过问,“哪里的啊,我记得附近没有卖这个的。”   宋跃岷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顺滑中带着一股冷感,他不动声色的移了下位置,帮她挡住了风口。   “去市场买的,你不是爱吃这种细长条的吗,车就快来了,赶紧吃。”   市场离家要走一刻钟,这么冷的天,他腿脚不好,还特意过去给自己买地瓜,姜桃真想抱着他亲一口,可周围有人,公共场合得注意分寸,只要以目传情,剥开地瓜皮后先送到他嘴边。   “恩,第一口给你吃。”   眼神里大有你不吃我就不吃的“威胁”,宋跃岷拿她没办法,低头咬了一小口,姜桃这才高高兴兴的享受美食。   “对了,我今天接到了电话,文化局让你下周一去报导。”   今天周四,下周一就是三天后。   姜桃点头,“好,三天刚好够我找我个房子。”   宋跃岷蹙眉道,“你什么时候找,我跟你一起,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这世上虽然好人多,但坏人也不少,何况她还这么漂亮,宋跃岷更不放心。   姜桃本想说不用,看到他的表情后又改了说法,“行吧,那就周六,我们约好时间地点,到时候在那里碰头就好。”   宋跃岷揽着她的背点头,“好,都听你的。”   他一直注视着她的脸,吃饭的样子尤其可爱,像小时候家里养过的一只狸花猫,专注又愉悦,仿佛做着什么重要的事。   姜桃吃了一半后将剩下的递给了宋跃岷,“我吃不下了,你帮我解决。”   他毫不在意的帮着解决。   车来了,两人坐上公交,这个点车上难得有空位,不过没有紧在一起的,两人挑了一前一后的位置坐下,等半道姜桃身旁的乘客下车后,宋跃岷换到了她旁边。   姜桃靠在他肩头,两人手拉着手享受着难得的亲密时光。   临近春节,夜校的课程也进入了尾声,除了上课外还有摸底考试,姜桃跟宋跃岷都属于班里的优秀学员,对考试从来不怵,考完后提前交卷。   姜桃住的地方较远,宋跃岷先陪着她坐车回去,然后再坐车返回,饭也来不及一块吃,通常在路边买几个包子或者烧饼。   虽然只是普通的肉包或者葱油饼,以为店家料足实在,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姜桃开着玩笑说,“等我搬到市里有空的时候还能上街卖吃的,冬天卖茶叶蛋、萝卜丝饼、麻花之类的肯定生意兴隆。   现在市场已经逐渐打开,允许个人生产经营,也不像之前没有票据什么都买不到。   虽然只是玩笑,但姜桃越来越觉得可行,计划着租房时一定要租那种闹中取静,靠近街口、商业中心的。   这个只要肯吃苦、肯动脑就遍地是黄金的年代,她可不能白白浪费。   宋跃岷到家时已经八点多钟了,付娟和宋建隆都在客厅等他。   “跃岷,我不是让你最近不要去上课吗,你看你每天回来这么晚,我跟你爸都不放心。”   付娟虽然话里带上了丈夫宋建隆,但其实宋建隆并没有那么担心,以前儿子腿不好不大出门,现在既然可以走路了,独自出门也没什么不可以,这么大的人总归知道如何规避危险,但他也不会当着儿子的面拆妻子的台。   宋跃岷的回应是,“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象牙塔里。”   付娟被儿子一句话噎住也没法子,又提到了姜桃的事。   “我知道你们还在联系,但我要说的是,让我接受这么一个儿媳是不可能的,你不在意名声我跟你父亲却不能不在意。”   宋跃岷轻笑着点头,“好,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也表达过自己的态度,绝对不会放弃,如果年后你们还不同意,我们直接结婚。”   付娟简直拿她没办法,想说什么又怕说出来伤了母子情分,宋建隆倒没妻子那么生气,开口说起了工作的事。   “你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我都看过,有的内容写的不错,现在市委办公室要一个文笔好的年轻人,你要是愿意我就举贤不避亲帮你争取。”   宋建隆之前从来不肯利用自己的关系帮儿子找工作,怕别人说他以权谋私,但现在儿子确实有这方面的才能,腿也好了大半,这才有了今天的话题。 第七十二章   从理智上来说, 能去市委工作是个很不错的机会,但从情感上而言,宋跃岷不愿就此接受。   一是父母还没有接纳姜桃, 他希望以后的人生能够靠自己的能力给姜桃幸福,而不是借助于父母的力量。   二是顶着市委书记儿子的名号进市委, 无论他工作能力如何, 都将摆脱不了身份上的桎梏。   综合各方面冷静思考后,宋跃岷婉拒了父亲的提议。   “爸,以后的路我想自己试着走, 这份工作很好, 但跟我未来的规划有出入。”   夫妻两都没想到儿子会拒绝, 付娟的脸色尤其难看,毕竟“知子莫若母”。   “难不成因为我们没同意你跟小桃,你就不肯接受我们的安排了?市委的工作多难得,多少人挤破头想进,等你做出成绩,保不准能往上提。”   在政府单位,给领导写材料从来都是晋升良梯,又有宋建隆在,前程不说似锦也绝不会差。   一个家庭的发展靠的是几代人的努力,在夫妻俩看来,宋跃岷能子承父业进体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妈, 这是我的决定,跟小桃没关系, 您对她的偏见太大了。”   宋建隆拦住妻子的话头说,“这件事不急着定论,你再考虑考虑, 年后给我确定的答复。不过我有一句话,机遇是人生最大的财富,切勿因小失大、因噎废食。”   说完宋建隆就上楼,付娟虽然生气,但到底没再说,叹了口气跟着丈夫一起走了。   姜桃跟宋跃岷约好周六一起找房出租,文化局附近刚好有一片住宅,属于闹中取静,两人相携着走在石板路上打听。   “这位婶婶,请问附近有租房的人家吗?”   这样问了七八个人,才有个大娘给他们指路,说有个小院空了几间屋,让他们去问问看房主愿不愿意出租。   姜桃感激的道谢后,顺着大娘的给的地址跟宋跃岷一起去找,最后停在了一扇朱红大门前,镂空的院墙内还能看到一株开的正艳腊梅。   姜桃对着地址问,“丘堂路72号,是这间吗?”   宋跃岷提议,“敲门问问看吧。”   说着,他扣手敲了三下,而后站在石墩旁静静等着,很快屋里就传来了询问的声音,听着像上了年纪的老人。   “谁啊?”   姜桃扬声回道,“你好,我们想租房,请问您家有多余的房间出租吗?”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了,门后是一位头发银白的老奶奶,穿着青色缎袄,长的慈眉善目,颇谨慎的打量他们。   姜桃笑着说,“婆婆,打扰了,我们想租房子,有位大娘说您家有空余的房间就来问问。”   老奶奶见他们面容和煦,眼神清正,特别是宋跃岷拄着拐杖,看着也不像坏人,这才卸下防备,虚点了下头。   她往院里看了眼,回头跟他们说,“进来说吧,站门口不合适,家里就我们老两口。”   姜桃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真不想租的话在门口就能一口回绝。   两人跟着老奶奶进了院子,烟灰色的石铺地板,墙角有腊梅、桂花树,还有一个大鱼缸,养了几条红鲤。   屋子有三面,朝南的三间,东西朝向各一间,屋檐下的绿色盆栽给隆隆冬日添加了朝气的色彩。   老奶奶一路带着他们到了堂屋,见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正靠着椅背看书,茶几旁放了个火炉,既能烤火又能温水,一举两得。   看到他们进屋,老爷爷移开鼻梁上的老花眼镜,一脸疑惑的问,“这两个小同志是干什么的?”   老奶奶请两人坐下后才跟丈夫解释,“是来租房的,我请他们进来坐坐。”   老爷爷“哦”了一声,又将眼镜戴好继续看书,仿佛他们的到来无关紧要,没有任何多余的含义。   老奶奶显然习惯了丈夫的行为,笑着给两人倒了热茶才问,“你们是小两口?”   姜桃跟宋跃岷笑着对视了一眼后回道,“婆婆,我们现在正在处对象,要租房的是我,我之前住郊区,刚在市内找了份工作,往返太不方便了,他也不放心,这才想着租房安置。”   老奶奶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父母放心你住在外头?”   姜桃轻笑着解释,“我父亲去世,母亲也改嫁了,这几年都是一个人生活,‘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老人家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目光也变得更加慈爱起来。   “这样啊……那你还真是个挺可怜的孩子。”   老奶奶亲切的问,“你是在哪工作啊?”   “我面试上了文化局的翻译,下周一正式就职。”   老奶奶的神情微微诧异,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爷爷都合上书看了过来。   “那时真是巧了,我家老头子以前就是做翻译工作的,你是哪个语种啊?”   姜桃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随意找的房子就有这样的缘分,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我应聘的是德语翻译,阿公是什么语种?”   老奶奶拍着丈夫的胳膊笑着说,“他年轻时在法国留过学,会法语、英语、意大利语,不过最精通的还是法语。”   有了共同的就业方向,双方的关系无形中亲近了许多,老奶奶问起了姜桃和宋跃岷的关系,例如结婚的打算等,姜桃将这个问题的回应交给了宋跃岷。   他说,“我们准备年后结婚。”   老奶奶感慨,“那快了,现在已经十二月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年轻好啊。”   闲聊了十来分钟终于进入主题,老奶奶最终同意将东面的厢房租给姜桃。   “我们老两口都爱清净,本来是不乐意租的,但我看你性格文雅,也有眼缘,彼此做个伴挺好。那屋里东西都齐全,等会儿你看缺什么自己准备。”   姜桃感激的应下,虽然只租一间厢房,但东厢离老两口的屋子最远,又有花坛隔着,相当于独立的存在。   “谢谢婆婆、阿公,我一定会好好爱惜房子不会乱来的。”   老奶奶和蔼的笑道,“这我是相信的,虽然咱们今天刚见面,但我看人从来不会错,你们两都是挺好的孩子。”   既然房子可以租,姜桃自然得问租金的事。   “这个不急,我们都有退休工资,不缺钱花,你搬过来就当给我们解解闷,这院子里已经好久不热闹了。”   姜桃一听这话就知道老两口是有故事的人,但交浅不言深,她也不方便一上来就问,在看老奶奶的邀请下一起看了房子。   东厢房收拾的很干净,家具齐全,有三十坪左右,除了卧室外还能隔出个书房来。   家具摆设都是成套的,透着股旧时代的韵味,纤尘不染,看得出是经常打扫的,姜桃非常满意。   老奶奶又说,“厨房在对面,有两个灶台,你随时能用。再一个,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早睡早起,这个你得包含,另外,你既然住下了我们就得对你负责,你也别嫌我们管的多。不能晚归,回来晚了或者去哪里最好跟我们说一声,免得我们着急上火。”   姜桃可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老奶奶的好意并欣然接受。   最后,基于双方权益考量,姜桃跟两位老人签了一份租房合同,定下月租六块以及注意事项,约定好第二天搬家。   告别老两口后,姜桃松了口气。   “房子的事解决了,虽然不是之前设想的独立空间,但婆婆和阿公看上去都是挺好相处的人,主要是离工作的地方近,环境也好,还是挺不错的。”   宋跃岷牵着她的手附和,“是挺好,你要是一个人住我还担心你的安全,这样我反而放心了。”   找房子的事过于顺利,本以为要花费一整天,结果两小时不到就解决了,刚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两人就近找了家餐馆。   吃饭时宋跃岷说,“现在你这边已经上了正轨,反而是我麻烦一些,昨天家里让我去市委工作我拒绝了,说会靠自己的能力生活,我的计划是一边供稿一边学习,毕业后继续深造,以后不管是留校还是搞科研都好,但我想知道你怎么看?”   宋跃岷对政治并不感兴趣,因为父亲宋建隆曾经的经历,他对政治甚至是有些反感的。   但不感兴趣并不代表不能接受,如果姜桃希望他从政,他愿意为了她去尝试。   而姜桃呢,自然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做不喜欢的事,以她对宋跃岷的了解,留校任教或者做研究更符合他的性格。   “我的观点是,人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活着才有意义,认真算起来,我们在工作上花费的时间是最多的,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宋跃岷欣然的笑了,姜桃的回应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就结婚的问题征求姜桃的意见,“我们年后结婚好吗?我想婚后搬出来住。”   姜桃看他亮如星辰的眼紧张的注视着自己,生怕她不答应一样,好笑的回,“好啊,反正我是认定你了,你要是能说服叔叔阿姨我是没意见的。”   宋跃岷松了口气,激动的覆住了她放在桌案上的手。   “得你松口才行,只要你同意,我就能办到。”   姜桃对他的笃定不置可否,反正从她离开宋家那一刻开始,她已经厌倦了与付娟夫妇的对立与争执,所有的问题都交由宋跃岷解决。   虽然她也希望任务要日完成,但并不是为了完成而完成,更不担心宋跃岷变心。   换句话说,她还年轻,五年十年都等得起,着急的人绝不会是她。   思及此,姜桃对他嫣然一笑,应道,“好啊,那我就等着你来娶我了。” 第七十三章   姜桃的行李不多, 又有储蓄空间的存在,不过一个箱子就装下了所有物品,锁了门后就出发了。   宋跃岷前一天提出要来帮她搬家, 姜桃以行李少为由让他不用过来,两人直接在市里碰头。   老奶奶为了表示对姜桃的欢迎, 一早就买了许多菜, 让姜桃很是受宠若惊。   “婆婆,这也太破费了,应该是我来准备才对。”   老奶奶笑着说,“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我心里高兴着呢,往后一起住着就是一家人,不分你我。”   姜桃忙收好行李跟老奶奶一块做饭,宋跃岷则被她安排去街口买生活用品。   老奶奶看姜桃麻利的动作就知道她厨艺不错, 尝味的时候发现果然如此,高兴的说,“我啊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种中花, 做做饭, 做梦都想有个小闺女陪着一起做饭呢, 没想到这把年纪竟然如愿以偿了。”   姜桃点头, “好啊, 我也喜欢做吃的,食物最容易让人感到愉悦, 婆婆,以后我陪着您一起。”   老奶奶宽慰的笑了,眼里有一丝泪光闪现, 但还没捕捉到就消失不见,姜桃只当自己看错了。   周一姜桃文化局的工作正式上岗,接到的第一个工作任务就是为德国友人准备春节礼盒和问候信件。   为了突出礼仪之邦的传统美德,礼品精巧雅致,问候信件也是根据不同友人身份、背景及个性“量身定制”,工作量不可谓不大,忙到没连宋跃岷都没什么时间理会,也幸亏夜校的课已经完结,否则也没时间顾及。   这样忙了半个月,宋跃岷只能抽着晚上的时间过来找她,还给她带了不少年货,腊肉、香肠、牛肉等,满满当当摆了一篮子。   屋里,加班到天黑的姜桃看到他来一脸欣喜的投进他的怀里。   “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我还想休息的时候找你呢。”   宋跃岷满足的嗅着她发间的馨香,抚着她的背道,“‘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姜同志工作繁忙,我这个‘闲人’自然得迁就着。”   姜桃弯着唇嗔道,“你就知道拿我说笑,我刚就职,又碰上年关,忙一点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没时间跟你约会,但我心里可是时时刻刻想着你的。”   宋跃岷抚着她的脸跟她对视,目光深邃又温柔。   “是吗,我不信,除非你能证明。”   两人的视线胶着,空气中弥漫着缱绻的气息,姜桃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印上了自己的吻,唇瓣相触后,宋跃岷立刻掌握住了主动权,辗转吸吮,夺取了她所有的呼吸。   自从姜桃离开宋家,两人已经很少有机会这样亲密,这一吻仿佛燎原之火,几乎将宋跃岷所有的理智焚毁。   他紧紧箍着姜桃的腰身,轻喘着抵住她的额,“总算知道相思苦有多苦了,简直比黄连还苦。”   姜桃知道他说的是李白《秋风词》里的句子,“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可苦的不止他一人,她也是极想他的。   她狡黠着问,“那你想见我的话,让你天天吃黄连愿不愿意?”   宋跃岷点头,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愿意,怎么不愿意?我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   姜桃嗔道,“你现在也知道说好听的哄我高兴了,知道我舍不得让你‘吃苦’是不是?”   宋跃岷眉眼舒展,眼里盛满星辰般的濯亮。   “都是肺腑之言,你要不信那就试一试,看我是不是说话算话。”   两人再次亲吻了起来,跟之前的热烈相比,这一次则是温柔怜爱的,所有的感情都蕴藏其中。   宋跃岷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间过的越发的快,感觉还没说上几句两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姜桃看着时间说,“不早了,再不走连车都坐不上,叔叔阿姨肯定担心。”   重点是,姜桃不方便留他住宿,一是两人不是夫妻关系,这个时代在男女关系上更加严肃,二是这是她租的房子,即便不做什么也不能在长辈面前放肆,该守的规矩是要守的。   宋跃岷自然也知道,因此再不舍还是得离开,也不让姜桃送他去站点,只拿了个手电筒就走了。   局里一直忙到腊月二十才缓过来,姜桃终于有时间准备过年,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春节,陪她过节的是两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人。   她也终于知道了婆婆和阿公的故事。   两人相识于少年,虽彼此爱慕但并没有将爱意宣之于口。   国家处于危难之中,一腔热血的阿公出国留学,并参加革命,经历过许多波澜壮阔的故事。   他不惧伤也不怕死,钱包里那张心爱姑娘的照片,伴着他过了一个又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十年过去,本以为心仪的姑娘必然嫁了人,回国后才知道对方竟然一直等着自己,爱情失而复得,两人共结连理。   婚后阿公从事谍报工作,婆婆并不知情,两人育有一子,是个聪慧好学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显露出非一般的学习能力。   抗日战争时优秀的儿子立志报国成为一名空军,不过两年,就在一次对战中牺牲,白发人送黑发人。   对他们而言,这一生已然经历太多苦难,靠着不断的自我修复才能如此淡然的面对每一天。   姜桃十分敬佩他们,又觉得一辈子这么长,他们能得彼此相伴到终点也是另一中幸运。   而老两口同样觉得姜桃是个可怜的孩子,缺失了父母的疼爱,幸亏有个心心相印的爱人,本是件好事,却不被对方父母喜爱,称得上是一波三折。   老奶奶常安慰姜桃,“你放心,这么好的姑娘错过了那是他们家的损失,我看小宋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他这么有担当肯定不能负了你。”   姜桃“嗯”道,“是啊,我看中的就是他的这份担当,反正我会一直等他。”   老奶奶闻言笑了,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有情饮水饱”,满腔热情的等着一个未知的结果,所幸她等到了,相信小桃也能等到。 第七十四章   新年到了, 走亲访友必不可少,亲友们相聚最常见的话题就是工作、结婚、育儿等。   往年宋跃岷腿不好,大家讨论这些话题时尽量避开他, 今年他反倒成了众人口中的焦点。   “我就知道跃岷是个有福气的,这不, 今年双喜临门, 不仅腿好了,还成了名作家,后福旺着呢。”   “可不是, 现在就缺个对象了, 赶明儿二婶就帮你说个好的。”   妯娌说笑间, 付娟也笑着附和,“成,你们得说话算话,碰上合适的就给跃岷说,他今年二十五,是该把个人问题提上日程了。”   姜桃的事付娟并没有跟亲友们提过,甚至部分亲友连宋家曾经换过保姆都不知道。   毕竟姜桃来宋家只有半年功夫,那些平日里工作忙没上过门,或者在外地工作的,碰不上面实属正常。   这些原本只是场面话,说说就算, 不必太当真,付娟以为儿子怎么样也不会在亲友面前驳她的面子, 但她这次料错了,宋跃岷竟然真的迫不及待给姜桃“正名”。   “婶婶,我已经有对象了, 今年您们就能吃上我的喜酒。”   两位婶婶诧异不已,她们直觉这里面有问题,否则母子俩不会各说各话,前后不一。   二婶缓和着气氛问,“哦,是吗,谈的是哪家的姑娘,我们认识不?”   宋跃岷回道,“她是我夜校的同学,家世普通,您们肯定不认识。”   二婶跟三婶两妯娌对视了一眼,知道问题就出在“家世普通”上,恐怕大嫂看不上那姑娘,要是她们知道姜桃在宋家做过保姆的事,恐怕眼睛都得吓掉。   三婶看大嫂脸色不大好,尴尬的应和道,“看来你对那姑娘挺满意,不过作为过来人三婶得跟你说一句,结婚是大事,还是得多听听父母的意见,当然,我们做长辈的自然是盼着你们好的。”   跟一个没见过面,是圆是扁都不知道的姑娘相比,婶婶们毫无疑问选择站付娟这边。   两人私下找付娟问,“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跃岷找的对象你不满意?”   付娟叹着气把姜桃的情况说了,把妯娌二人惊诧的不行。   “跃岷看着是个挺沉稳的孩子,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保姆哄的不着边,也难怪大嫂你着急上火。”   “我倒是挺想见见这个小桃的,能在大嫂眼皮子底下几个月不被发现,肯定不简单。”   “跃岷从小懂事,又正直,真碰上那种五迷三道的被蒙蔽了也是有的。”   “是啊,何况‘儿大不由娘’,越反对他们越来劲,把长辈当成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自己先委屈上了。”   等亲戚们离开,付娟宋建隆夫妇跟儿子进行了一次深入谈话,知道他是铁了心的要结这个婚后,两人表态不再阻拦,但也仅此而已。   “爸,妈,谢谢你们的谅解,相信有一天你们会发自内心的接纳小桃。”   宋跃岷后来问姜桃,“婚礼不大办你会遗憾吗?”   姜桃摇头,“不会,对我来说婚礼只是形式,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之间的感情。”   宋跃岷还是觉得亏欠了她许多,握着她的手承诺,“你放心,往后的日子,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会加倍对你好,我们好好过日子。”   姜桃“嗯”了一声,笑着说,“好,其实也没什么可委屈的,所有的问题都让时间来解决吧。”   两人商量着三月份领证,在此前有件大事要解决,那就是找房子。   这年代年轻人婚后一是跟父母一起住,二是向工作单位申请住房,他们两情况特殊,宋跃岷属于自由职业,姜桃刚参加工作两个月,按规定得工作满一年后才能申请,在她前面排队的人多着呢。   “这里环境不错,我都住习惯了,要不咱们就在附近找吧?”   宋跃岷点头,“好,都听你的,我尽量找找看。”   姜桃租了丘棠路的房子后宋跃岷经常过来,发现附近有些院子是空着没人住的,只是房主不易联系,有的人在外地并不乐意为了租房而特意回来一趟,有的连邻居都找不到联系方式。   老奶奶知道后有些不高兴,跟姜桃说,“听跃岷说你们要结婚了,最近在找房子?难不成我这里不能住了?”   老两口没有后代,一起住的这段日子,早把姜桃当成孙女看待,也很喜欢宋跃岷,家里空了几间屋,乐的给他们当婚房呢。   姜桃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另外租房是经过考量的。   他们跟婆婆阿公虽然相处融洽,到底没有任何亲戚关系,为了避免长久下去产生“鹊巢鸠占”之感,搬出去住才妥当。   “婆婆,我跟跃岷已经说好了,就在附近找房子,以后就算搬出去也离的近,可以时常来窜门。”   婆婆明白姜桃的想法,有心留他们又怕小两口抹不开面子拒绝反而住的不高兴,微叹道,“要是找不到合适的还住着,你们要是觉得不方便,大不了砌道墙另开个门。这院子挺大,我看附近有不少兄弟分家就是这么来的。”   姜桃既感动又哭笑不得,“婆婆,您花那么多时间规制的院子,多好看啊,要是砌道墙可就不好看了,您不心疼啊?”   婆婆睨笑道,“对我来说啊,身外之物永远没有人重要。”   要不是这样的脾性,又怎么会在没有承诺的情况下空等一个心仪之人十年呢,婆婆数十年如一日的真性情。   姜桃工作,宋跃岷花了不少时间找房子,终于在一周后联系到了位搬迁已久的房主,特意从邻省回来。   姜桃跟宋跃岷一起看了房子,院子较小,只有老奶奶家的一半大小,也是坐北朝南左右两厢的房型,只是屋子面积小些,对他们而言却是够住了。   好的是虽然屋子久无人居住,但并没有杂草丛生的迹象,大件的家具用布盖着不难收拾。   两人悄悄沟通后觉得可租,宋跃岷就去找房主谈租金的问题。   “陈叔,这院子我们挺满意的,您说个价格,但凡我们能接受就租下了。”   房主大老远回来一趟不容易,如果不是诚心想租也没这个必要。   陈叔人有些瘦,衣角有补丁,穿了双军绿色的劳保鞋,看着经济情况一般。   “这屋子闲着也是闲着,没想到还有人愿意租,我也不多要,月租十三块,你们同意就留个地址,每个月往地址上邮钱就行。”   这价格还是挺优惠的,毕竟是整个院子,地理位置也好,唯一的问题就是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得自己添置,得花一大笔钱,房主恐怕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没有把租金定高。   宋跃岷征询的看向姜桃,见她点头才说,“好,那我们拟个租赁协议,这样双方都安心。”   陈叔对此可有可无,笑话道,“看你这做派也是个惧内的,男子汉大丈夫该做住的还是得自己做主,别什么都往媳妇那看。”   宋跃岷问,“听陈叔这么说在家肯定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陈叔苦笑着摇头,“我啊尽笑话你了,其实自己也是个不中用的,媳妇说东不敢往西,过的太苦了,你可别学我。”   宋跃岷笑着回,“那不会,我媳妇还是听通情达理的,我愿意听她的。”   说完,他还特意回头冲姜桃笑,尽管拄着拐杖,长身如立的模样依旧让她心动不已。   *   签了协议后陈叔就离开了,宋跃岷提前支付了半年的租金。   两人相携着在院里细看了一圈,商量着哪里需要修整,哪里安置什么家具。   “我也要像婆婆那样在院里中许多花草,再搭个葡萄架,夏天能在院子里纳凉,还有葡萄吃。”   不管她说什么宋跃岷都说好。   “我明天就找工人来,顶多十天就能翻修好,等你放下了咱们一起看家具。”   这段时间他又攒了不少稿费,不管是装修还是购办家具都是充足的,他说过会给姜桃好的生活就一定会做到。   宋跃岷回家后跟父母提了租房的事,付娟放下筷子连饭都不吃了,宋建隆倒是没有特别抵触。   “行,看来你在这个家里也住不了多长时间,为了个女人你连父母都不要,真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完付娟就离桌上楼,宋跃岷沉默着不说话,宋建隆叹了口气让他吃饭。   “你妈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但还是那句话,日子是你们自己的,只要你不后悔,怎么过最终还是按你自己的意思来。”   宋跃岷点头,他知道母亲短时间内不会消气,也不愿做那种顺从母亲放弃爱情的男人,在他看来,那不是真正的孝顺,而是一中不负责任,懦弱的表现。   房子的翻修工作和家具购置在半个月内完成,所有的布置都符合姜桃的生活习惯和审美。   两人按日历选了登记的日子,阳历三月二十四,农历二月十九,宜嫁娶。   “虽然咱们不大办,但喜糖是要发的,酒也得摆两桌,请些关系好的回来热闹一下。”   例如婆婆阿公、文化局的同事、夜校里初的同学,还有宋跃岷的那些堂表姊妹等。   至于付娟夫妇愿不愿意出席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但姜桃估摸着付娟肯定是不愿意见她的。   老奶奶听姜桃说了结婚的安排后对宋家的做法挺不满,叹了口气说,“还是年轻,等他们活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一家人整整齐齐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虽说你家境普通,没有助力,但你自己争气,心地好,为人处事也透彻,这样的儿媳能富三代,别人家求都求不来。”   再一个,姜桃无父母需孝顺,只要宋父宋母待她好,她就能将宋父宋母当亲生父母一样孝敬无二心,何须将她推拒千里之外呢?   任何事都有两面性,心胸开阔些说不准能有更好的结果。 第七十五章   两人商定婚期后, 宋跃岷回家跟父母提,并邀请他们参加当天的酒宴,付娟不出所料的拒了。   宋跃岷对此没有多说, 倒是宋建隆私下劝说道,“你说咱们不去是不是不合适?就算再不喜欢小桃, 但跃岷是咱们的儿子。”   付娟睨着眼冷笑道, “表示什么?连婚礼都不办去了岂不是更丢人?”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月中,宋跃岷的行李已经从家里搬了大半,最吃力的就是他一直以来的藏书, 有几百本之多, 之前请木匠做的书柜立刻派上了用场, 整个屋子在姜桃的布置下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周末的下午,姜桃坐在院里煮茶,咕咕的水雾,沁脾的茶香,还有一个举手投足散发着雅致气息的爱人,与韵味十足的青色院落相映成趣,美不胜收。   宋跃岷说,“我现在的心情,真想立刻到咱们登记那天,多等一天都是煎熬。”   姜桃将煮好的茶递给他,睨笑道, “已经够快了,我们认识不过才九个月, 确定恋爱关系的时间更短,要不是一切从简且有的等呢。”   但凡她拿点乔不同意,让他求个七次八次婚, 也拿她没辙。   宋跃岷接过茶杯后带着歉意道,“是我的错,本该给你一个热闹的婚礼。”   见他又提这个,姜桃无奈的说,“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这样刚刚好。”   婚礼可以简单,但该有的仪式感必不可少,周末两人去申市最好的照相馆拍结婚照,也就是这个年代的艺术照。   照相馆的同志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在姜桃跟他沟通了自己想要的呈现形式后,很爽快的答应一定给他们拍出最好效果来。   宋跃岷其实不大爱照相,但姜桃说,要把他们最美好的样子记录下来,是很有纪念意义的,这样即使老了也能清晰的回忆起他们结婚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因此宋跃岷不仅同意拍照,还配合姜桃换了好几身衣服,中山装、长马褂和绿军装,摄影师边拍边叫好,不停的说他们如何上照,如何登对,宋跃岷最爱听这些,扬起的嘴角从开拍到最后都没下来过。   “老板,我们拍了这么多一共多少钱?”   摄影师爱不释手的拿出胶卷,没直接说价格,而是先跟他们商议道,“是这样,你们的拍照效果实在是太好了,我都不用洗就知道肯定惊艳,你们要是同意让我洗两张挂在橱窗做样本呢,我就只收个成本价。”   他的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期待,看到宋跃岷蹙起的眉后生怕他们不肯答应再次放低要求,伸出手指道,“一张,就一张,要是你们同意我拿一张照片出来做样本,今天你们拍的所有照片就当我送你们的。”   婚纱照十元一张,他们今天三套衣服拍了六张就是六十,个人照五元一张,姜桃拍了两张,宋跃岷拍了一张,又是十五元,还有结婚登记的大头照三元,加起来得花七十八元,抵得上普通工人的工资,老板的优惠还是挺大的,但可以他碰上的是不差钱的宋跃岷,宁愿给钱也不让别人看自己妻子的相片。   他直接付了钱了牵起姜桃的手对老板说,“八十不用找,我们一周后来取。”   老板除了遗憾的叹气也没别的法子,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讲诚信,既然顾客不同意,即便洗出来他也是不会展出的。   出了照相馆姜桃就笑话他,“宋同志可真大方,八十块都不放在眼里。”   这个价钱,正好是他们半年的房租。   宋跃岷捏了下她的手心,抿着唇无声的笑,“钱不算什么,我的妻子只有我能看。”   姜桃挽着他的手臂笑了,两人走在街头,往国营饭店去,准备买只烤鸭回去跟婆婆阿公一起吃。   路对面,市委大院的一位婶子骑车经过,她先是看到宋跃岷,拄着拐杖走过于明显,看他旁边有个姑娘,料想应该是他谈的对象,定睛一看可不得了,那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宋家之前的保姆小桃。   婶子啧啧称奇,整个院里都没人提过这事,想到前几天宋跃岷找人往外搬东西,虽然都是些书刊,但好好的怎么突然搬了呢,又是搬到哪里去?   还有小桃做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走了,明明付娟以前总夸小桃厨艺好、懂事、家里收的干净。   这么一联想婶子就觉得里面大有文章,她连东西都不买了,骑着车就往家赶,迫不及待的跟其他邻居分享这个消息。   “哎,你们猜我今天看到什么了,跃岷跟他们家之前的保姆小桃,手牵手在路上走呢。”   “不是吧,你是不是眼睛花了,看错了?”   “我还没到老花的年纪呢,一点都不带错的,不过小桃离了宋家变好看了,穿戴也好,日子恐怕不差。”   “真没想到能有这事,付娟知道吗?”   “我估摸着知道,否则小桃怎么会突然离开?肯定是棒打鸳鸯了呗。”   “怎么可能同意?一个小保姆就想当市委书记家的儿媳,这门槛可不是那么容易跨的。”   “不过小桃除了家世差点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往后谁家找保姆可不能找年轻的,得引以为戒。”   大院的家属们都被吓怕了,回去还不忘给家里人耳提面命,不到一晚的功夫就在院里传遍了。   起初付娟还不知道,别人问她宋跃岷有没有找对象她照旧含糊过去,后来是杨婶说别家的保姆问她小桃的事是不是真的,付娟这才知道自己被人看了笑话。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问,“除了这个别人还说什么了?”   杨婶期期艾艾的回,“也没什么,她们就是问问,不过我可什么都没说。”   付娟知道杨婶没说实话,可这事归根究底怪不上杨婶,要怪就怪自己当初找了小桃,还掏心掏肺的信任她,或者怪儿子宋跃岷,那么多姑娘不愿意谈,最后看上了个小保姆。   原本付娟已经在丈夫面前松口见姜桃一面,婚礼不大办请几家近亲吃顿饭,这件事后付娟着恼,彻底不愿再提两人的事,很快就到了他们登记的日子。   一早宋跃岷穿戴整齐,提着个箱子向父母道别。   “爸,妈,我跟小桃准备今天登记,我们住在丘棠路43号,晚上在家摆两桌酒席,你们要是愿意就过来吃顿便饭吧,明天我带小桃回来看你们。”   养了二十五年的儿子从今天起就搬出去住了,付娟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如果儿子找的是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多好,他们肯定是旁人羡慕的幸福家庭。   丘棠路,姜桃吃了婆婆准备的早餐后也跟婆婆阿公道别了,跟宋家压抑的氛围不同,婆婆阿公虽然也舍不得跟姜桃分开,但恰恰是情感浓厚的表现,除却这份感情外,更多的是美好祝愿。   婆婆甚至拿出了一个玉手镯要送给姜桃,姜桃不肯要,她硬拉起姜桃的手给她套上了。   “咱们能遇上就说明缘分不浅,我跟你阿公没有小辈,一直把你当自家孙女看,这些都是我年轻时候的,虽然不顶值钱也是个好物件,就当给你出嫁的添妆了。”   姜桃结婚无父母操持,两位老人也无儿无女无后代,孤寂的灵魂相互碰撞,从此以后成了彼此的家人。   姜桃到底没有拒绝,她知道比手镯更珍贵的是情感,拒绝手镯就像拒绝老人的心一样,他们反倒伤心了。   等宋跃岷从家里过来后,两人一起去民政局登记,交了一张大头照,填了简单的个人信息后就拿到了新鲜的,盖了章的结婚证,薄薄两页纸,封面是大红囍字。   两人笑着对视后郑重收下,姜桃把带来的喜糖分发给工作人员。   “呀,还有喜糖呢,谢谢两位新人,祝你们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两人笑着点头,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带着喜意,整个世界都像裹着红绸一样,处处都是火红的,美好的,热烈的。   办完证才十点多钟,出了民政局后宋跃岷问姜桃,“我们接着去哪?”   仔细看他的眼里虽然蕴意笑意,但神情木讷,不大灵活的样子,姜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位同志,你是高兴傻了吗?”   宋跃岷深呼一口气,看路上没什么人,终于忍不住抱住了她。   “我都有些不敢相信了,你说这一切会不会只是我做的一场梦?”   姜桃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看他惊诧中透着不可置信的看过来,睨笑道,“这下你知道真假了吧?你要是再犯傻我就一个人回去了。”   宋跃岷高兴的将她抱起转了一圈,放下后又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的亏他们站的位置隐蔽,有棵大树挡着,否则就要被人骂“有伤风化”了。   不过小年轻刚领证,在民政局门口激动也是能理解的,毕竟是人生四大喜之一,有情人前仆后继的往围城里去,可见婚姻还是很美好很吸引人的。   “咱们晚上请客,定的饭店的菜不用自己做,但万一不够呢,再买点吃的回去,特别是招待客人的糖果、点心,烟酒也不能少,其他的应该没什么了。”   两人也不想赶回去开火,直接去国营饭店点菜,三菜一汤吃的干干净净,吃完了去商场购物。   等他们大包小包回到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姜桃累的不行,拉着宋跃岷一起坐下。   “你的腿还好吗?累了一定要跟我说。”   “生筋丹”的药效她是相信的,绝对不会反弹,但恢复到什么程度只有宋跃岷清楚,比如长时间行走会不会又不适等。   宋跃岷靠着她坐下,听到她的关心只觉得心口发颤,为了让她知道自己身体有多健康,直接抱着她坐在了自己腿上,哑着声在她耳边说,“别把我看成易碎的花瓶,你很快就知道我累不累了。” 第七十六章   姜桃确实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宋跃岷在沙发上将她吻的喘不过气来,且分外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某处盛腾起的欲念。   从姜桃离开宋家起,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肆相拥了, 当初付娟的话着实给宋跃岷一击,让他知道, 原来自己放任爱意后, 会给爱的人在名誉上带来极大的伤害,因此之后的相处,他是非常克制的, 姜桃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但此时, 宋跃岷再没了顾忌, 这是他们的家,尽管是租的,但他们拥有完整的使用权,不会有人撞见后对他们的品性横加指责,最重要的是,他们是合法登记的夫妻,关起门来不管如何亲密都在法理之中。   躺在沙发上的姜桃脸颊绯红,眼中星光点点,嘴唇比平日更加丰满水润,诱使宋跃岷忍不住的一再采撷,不舍移开。   最后残留一丝理智的姜桃娇喘着捂住某人的唇, 用那动情后柔的滴出水的声音说,“马上客人来, 再这样就要在客人面前出丑了。”   邀请客人时说了六点开饭,但大家肯定不会掐着点来,饭店那边的饭菜预定五点送到, 到现在家里的餐桌还没摆好。   宋跃岷抵在姜桃颈畔深呼一口气,直到身体里的那团火慢慢熄灭后才移开身体,将娇妻从沙发上拉起,半抱在怀里吻了最后两下。   “你歇着,其他的我来准备。”   堂屋有张桌子,再从书房搬一张方桌出来就好,加上圆桌面就能坐下十余人。   姜桃果然听话的坐在沙发上,并没有问宋跃岷需不需要帮忙。   对正常的男性而言,搬张桌子只是小事一桩,如果她过分紧张反而会让宋跃岷尊严受到伤害,他已经试图告诉姜桃,把他当成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并全力信任他。   两人一起整理好餐桌后,还没来得及休息,敲门声响起,第一位客人到来,姜桃去开门,相携而来的是夜校的几位关系不错的同学。   他们都不是空着手来,每人手里都有贺礼。   “小桃,新婚快乐!”   姜桃赶忙笑着将他们迎进院里,宋跃岷也拄着拐杖走到半路的花藤架下。   “跃岷,也恭喜你啊,终于抱得美人归。”   “光看跃岷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高兴了,平时有这么笑过吗?”   “结婚嘛,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更别提跃岷这样结婚晚的,别人在这个年纪,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被玩笑的新婚小夫妻请众人进屋喝茶。   “你们这个院子布置的真好,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每一件家具、摆设都恰如其分,彰显了屋主人的审美和意趣。   众人知道两人的婚姻并不受父母支持,原本还挺为他们感到可惜的,来了之后发现,他们不仅不需要同情,反倒惹人羡慕。   试问有多少人能够全然因为爱情走入婚姻,又全然按照自己的心意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家呢?   姜桃和宋跃岷做到了。   同学们先一步到来,而后是文化局的同事,婆婆阿公最后到。   五点四十准时开饭,虽然只有两桌,但两位新人依旧感受到了满满的祝福。   市委大院宋家,夫妻俩今天照常上班,回家后一起坐在饭桌前吃饭。   杨婶的手艺平稳发挥,虽然付娟提过几次,但依旧带着油腻,平时还能多吃几筷子,今天付娟胃口全无,只喝了点汤就放下碗筷上楼了。   杨婶压根不敢说话,偷偷看了几眼宋建隆的脸色,等宋建隆也上楼后,这才放开了吃起来,暗忖这些有钱人嘴巴刁,有鱼有肉还不痛快,不知道煮什么才合他们的胃口,明明以前没这么挑剔。   宋建隆推开房门看见屋里的灯都没亮,妻子沉默的坐在靠近窗台的椅子上。   他打开灯走了过去,在付娟对面的床尾坐下。   “怎么?心里不舒服?是不是挺惦记他们的?”   付娟没说话,只用叹息回应。   宋建隆拍着她的腿安慰道,“行了,既然做了选择就没什么可后悔的,你要是想开了,跃岷留了地址,哪天一起过去看看他们。”   付娟终于开了口,“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哪能说不理就不理,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小桃就那么好?好到连父母都不要了。”   她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在孩子毫不犹豫选择另一个人的时候感受到了“背叛”而已,事实上,人人都有权利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   热闹的晚餐结束,宾客齐散,留下这对新婚小夫妻。   宋跃岷拉着试图收拾餐桌的姜桃进屋,将她圈在自己手臂间,浓郁的酒香顺着呼吸喷洒在姜桃脸颊上,让她没有喝酒也跟着微醺。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好的时间怎么能浪费呢?”   姜桃在他的注视中心跳如鼓,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热烈的火苗窜起只在一瞬间,灯光微暗中,两人完成了人生中巨大的蜕变,直到凌晨时分才歇下。   半梦半醒间,姜桃似乎听到丈夫问了句什么,但她累到集中不了精神,依在他怀里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朝阳还未升起,宋跃岷在生物钟的影响下醒来,同时清醒的还有身体的渴望。   看着怀中睡容娇美的妻子,宋跃岷的爱意蠢蠢欲动,在让妻子休息和遵循身体的渴望间选择了后者,伏身拥住了妻子柔软的腰肢。   睡梦中的姜桃只觉得全身上下浸在巨大的浪潮中,有种溺水感侵袭而来,她急迫的睁开双眼,正对上了宋跃岷深邃的眼。   姜桃捂住自己的脸不让他看,感觉却无从忽视,宋跃岷轻笑着移开她的手,俯身噙住了她的唇。   等宋跃岷下床已经晌午,他抚着姜桃黑长的发丝在她耳畔说,“你先睡,我去厨房煮些吃的来。”   回应她的是姜桃翻过身的背影,肩头还带着他激动时留下的指印。   宋跃岷眸色微暗,克制住才没有立刻回到床上抱住她,而是转身走出房间准备早午餐,米粥、煎蛋和鱼汤,过程中还把前一晚没收的碗筷清洗干净。   卧室的姜桃身体疲惫但并没有睡着,想到系统曾经提到的“生筋丹”的某个副作用,绯红的脸上再次烧了起来。   婚后的生活总的而言是惬意的,姜桃从单位请了一周婚嫁,每天买菜、做饭、打扫卫生,闲时喝茶、种花、看书,过的有滋有味。   中间的一个周末,宋跃岷提出带她回大院,小桃同意了,两人精心准备了礼物过去,恰好付娟宋建隆夫妇都在家。   宋跃岷虽然有家里的钥匙,但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敲了门,开门的是杨婶,见到门外站着的宋跃岷很是惊喜,再看宋跃岷身旁的姑娘,莹白小脸,大眼睛,穿着件米色大衣,束着的腰带显出窈窕的身段来,知道这就是让付同志恨得不行的小桃。   杨婶心想,这小桃果真有当“狐狸精”的资本,又娇又纯的,难怪宋跃岷被她迷的离了家。   宋跃岷问,“杨婶,我爸妈在家吗?”   听到宋跃岷的问话杨婶这才回过神,忙应道,“都在呢,你们赶紧进来吧。”   宋跃岷想伸手拉姜桃却被姜桃躲过了,他诧异的回头,姜桃跟他使了个眼神,他这才反应过来,于是提着东西跟着杨婶先一步进了院子。   四月芳菲,院子里摘种的花草、蔬菜已然请青葱一片,有些还是小桃过来种下的,不过离了几天,连宋跃岷都生出了许陌生感,更别提走了几个月的姜桃了。   宋建隆在客厅看报,听到动静后收起报纸往门外看,见儿子跟小桃进来他心情还是不错的。   “你们来了,坐下说话。”又让杨婶上楼喊付娟下来。   小夫妻两一起坐下,把带来的礼品都放在了茶几旁的空地上,宋建隆皱着眉说,“回自家来还带什么东西,不像话,以后不用浪费这个钱。”   宋跃岷笑着叫了声“爸”,姜桃犹豫下到底没叫出口,只称呼了一声“叔叔”。   宋跃岷回头看她,握了握她的手,宋建隆则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喝了口水。   “好久没见小桃了,最近还好吧?”   姜桃笑着点头,“挺好的,找了份稳定的工作,每天上班、学习,过的很充实。”   宋建隆点头,没问姜桃关于工作的具体情况,只对他们的生活勉励了几句。   说话的功夫,杨婶从楼上下来,看上去有些支支吾吾,并没有见到付娟的身影,宋建隆就知道妻子这是还不肯下台阶,除了微叹外也不知道怎么说好,还得在儿子和小桃面前帮她圆融一番。   “你妈前两天感冒了,在屋里休息呢,就不下来了。”   宋跃岷有些失望,但并没有说别的,点了点头,还给了妻子一个安慰的眼神。   宋建隆又问了宋跃岷的近况,以及日后的规划,宋跃岷一一回答了。   “你对自己的生活有想法就好,生活上不管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们说,父母永远是父母,有再多矛盾感情是不变的。”   宋跃岷表示知道。   眼看快到吃饭时间,宋建隆留他们在家吃饭,宋跃岷看了眼小桃后婉拒。   “不了,我们还有别的事,就是想回来看看你们,既然妈身体不舒服,那我们下次再来。”   宋跃岷直接点出了付娟的避而不见,同事表明自己知道母亲不愿见面的原因,对此宋建隆也不好强留,只能送他们出了院子,并让他们有时间常回来看看。   看着两人离开后,宋建隆转身直接上楼,只见付娟站在阳台前,恰好能看到儿子和小桃远去的身影。   宋建隆摇头道,“你这是何苦,既然他们已经低头,愿意回来看看,你见一面不是刚刚好吗?”   难不成真的想一辈子不理不睬了。   付娟背着身,环着胳膊回,“你别管了,反正我一时半会也拐不过弯来。”   儿子跟保姆结婚的事已经在大院里在亲戚间传遍了,这阵子付娟总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里透着怪异,不过是不好意思当面跟她提而已。   之前还有人想给儿子介绍对象,现在也没人再提,这就说明身边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她就是自欺欺人也不行。   回去的路上,宋跃岷跟姜桃起先都没有说话,后来是宋跃岷主动打破沉默。   “我妈就是这样,性子挺硬的,不是刻意针对你。”   当初父亲被冤枉的时候,母亲也受到了不少谩骂和打击,也有人逼着她跟父亲划清界限,但母亲宁死不屈。   后来自己的腿受了伤,延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后来再去医院,医生说可能一辈子都治不好,他看着母亲哭着跪在地上,狠狠着抽打着自己的耳光。   宋跃岷理解母亲的骄傲,也心疼她受过的苦难,只是放不下来之不易的爱情,盼望着母亲能早日接受小桃。   于他而言,他的离开绝不是抛弃父母,只是用另一种方式与父母相处,并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式,可惜这个方式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姜桃“嗯”的一声应了,挽着他的手说,“我知道,站在她的立场上我就是个拐走她儿子的‘狐狸精’,她生我的气是应该的,但是我想,只要我好好表现,总有一天她会接纳我的。”   宋跃岷心里涌起一阵感激,轻笑着问,“你说的很对,就是不知道你想怎么好好表现,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看。”   姜桃侧过头去不理他,“我偏不告诉你,你想知道就自己猜去吧。”   *   四月下旬,有个欧洲考察团来到申市,作为市委副书记的宋建隆需要出席接待晚宴。   当天他结束了市里另一个会议后到达市政府招待所,宴会厅里已经满满当当坐了不少人,见他到场,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市招商办的主任将考察团外宾一个个介绍给他认识。   介绍了一半后,招商办主任带着他来到以为德国外宾面前,外宾身后跟着位女翻译,正是姜桃,宋建隆第一眼看去还当自己眼睛花了,直到姜桃面带微笑的翻译后才缓过神来。   只听她用流利的德语跟外宾介绍道,“詹姆斯先生,这位是我们申市市委副书记宋建隆先生,主管申市的工业开发及外贸交流。”   詹姆斯先生闻言颔首致意,并与宋建隆握手。   “很高兴见到你,希望我们之间能产生美好的化学反应,谋求共同的合作和利益。”   姜桃同时将这翻话翻译给了宋建隆听。   宋建隆也笑着向詹姆斯先生表示了欢迎。   后面还有其他外宾,纵然宋建隆满心疑问也只能暂且放下,接待外宾要紧。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九点多钟才结束,最后由招商局的人将外宾送往下榻酒店。   姜桃背着包正准备离开,宋跃岷不放心她,已经说好在路口接她回家。   “姜同志,书记请你过去说话。”   姜桃回头看,宋建隆正坐在不远处的轿车里,她点了点头走了过去,隔着窗户问,“宋书记,您找我?”   宋建隆点了点头,示意她上车。   “你现在在文化局工作?”   市里的外宾接待向来由招商局负责,翻译多事文化局的,年前听说招到了一位不错的德语翻译,没想到竟然是姜桃。   不怪他多想,毕竟相比翻译而言,保姆这份工作是不大能上得了台面的。   “是,有段时间了。”   宋建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问,“你既然会德语,为什么当初会去做保姆?”   姜桃笑着解释道,“书记,我没有学历,又不认识什么人,一开始并不知道文化局需要翻译的事,也是后来无意中听说才去试试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宋建隆对此没有疑问,只说,“这么好的消息该早点说才对,这样也好,我一直担心你跟跃岷的生活,现在倒是安心了不少。”   上次姜桃说有了稳定的工作,宋建隆还当是工厂或者营业员之类,没有细问,说起来也不怪姜桃没提。   想到这里,宋建隆笑着说,“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   姜桃摇头说不用,“跃岷在路口等我呢,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挺近的。”   宋建隆失笑,示意司机开车,“那就一起吧,刚好我也有几天没见他了。”   司机眼观鼻子鼻观心的开车,对领导家的家事置若罔闻,但今晚不少人见到姜桃上宋书记的车,纷纷猜测她跟宋书记是什么关系,普遍的推论是远房亲戚。   车子开到路口,宋跃岷果然在那等着,他认识这是父亲的专车,果然,车窗摇下后看到了父亲和妻子的脸。   “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宋跃岷没有推拒,直接上车了,给司机报了家里的地址。   开车不过五六分钟的路程,父子两在路上略聊了几句,停在门前后,小夫妻两下车,宋建隆看了院子一眼,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爸,要下车喝杯茶吗?”   宋建隆摇头,“不了,时间晚了,你们早点休息,下次有时间再来。”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想回去早些休息,毕竟不年轻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宋跃岷目送着父亲的车离开,等车子拐了弯后才跟姜桃一起开门回家。   抚着妻子的发顶说,“姜同志今天辛苦了,我给你烧水泡泡澡吧。”   姜桃知道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既然结果都一样,还不如泡个澡舒服一下。   她骄然回道,“我同意了,你赶紧去准备吧。”   宋跃岷笑着低头给她一吻后,转身去厨房烧水去。 第七十七章   宋建隆回到家时付娟自己睡下了, 听到开门声又醒了过来。   “回来了?今天喝酒了?”   宋建隆点头,边脱衣服边问,“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谁啊?老刘还是老陈?”   这两人是夫妻两认识的朋友,也是政府部门的, 在饭局上碰见的机会较多。   宋建隆摇着头说, “不是, 你怎么都猜不到, 是小桃, 她给考察团里的德国外宾做翻译,就是年前应聘到文化局的那个德国翻译。”   “什么?”   付娟惊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信吧?我看见她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付娟的第一想法跟宋建隆一样, 就是姜桃有这个能力,干什么来自家当保姆?想到姜桃当初是直接上家里来的, 并没有通过家政联系,难不成是姜桃故意找来的?就为了跟跃岷谈对象?   但她很快又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更倾向于一切只是巧合,姜桃一个孤女,哪里知道自家的事, 况且当初姜桃在家时,做事确实很称职。   “年前就应聘上了竟然一直不说?”   要是说了……说了又怎么样,自己会因为姜桃有体面的工作了而接纳她吗?   付娟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宋建隆回道,“可能没找到机会吧, 应该不是故意隐瞒,跃岷不也没说吗?”   付娟不说话了,想到儿子宁愿搬出去都不提, 恐怕心里对自己埋怨的很。   “别想那么多,小桃到文化局了是好事,起码生活上得到了保障, 这份工作还是很有成长性的。”   付娟点头,“我知道,就是感慨世事难料。”   不得不承认,如果认识姜桃时她就是文化局的翻译员而不是宋家的小保姆,自己的态度肯定是不一样的。   人都是经不起念的,付娟前天刚知道姜桃工作的事,隔天就在市区碰上了,姜桃陪外宾购买中国特色商品带回去当伴手礼,付娟也刚好在那条街上购物。   她看到姜桃穿着得体的套装,脚踩高跟鞋,长发披肩,从前厚厚的刘海斜梳在一旁成了三七分,增强了五官的立体性,原本五分的容貌提到了九分,气质更是出众了不少。   只听她用流利的德语跟外宾说,“詹姆斯先生,这是中国最具特色的瓷器,景德镇出产,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声誉,如果您喜欢,我认为这是非常值得购买的商品。”   詹姆斯先生拿起一件瓷器仔细端详,听了姜桃的话不时的点头,确定可以通过托运使瓷器不被损坏后挑选了几样喜欢的。   瓷器店的老板很高兴做成了这笔生意,为了感谢姜桃带外宾过来,甚至说要送一件瓷器给她,姜桃婉拒了。   “老板,我带客人过来可不是为了拿回扣,你要是真感激就给客人打个折扣吧,这也算给中德友谊做贡献了。”   老板呵呵笑了两声,果然给詹姆斯先生抹了个零,得到了詹姆斯先生的感谢。   付娟站在姜桃身后的位置,因此她围观了姜桃购物的全程,而姜桃却没有见到她。   买完瓷器后,姜桃带着詹姆斯离开,去往下一个购物地点,这次是一间很有历史感的裁缝店,有许多极有特色的丝绸面料及制品。   这是付娟第一次看到姜桃的另一面,不得不说给她很大的震动,只是换了份工作,却像换了个人,如果曾经的姜桃是蚌壳,那如今的姜桃就像蚌壳里的珍珠,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考察团离开后姜桃获得了三天的假期,恰逢五月,气候适宜,姜桃做了个出行计划,游湖、爬山、公园。   她的说辞是,“人到大自然中去心情会越来越舒畅,我们不能每天待在这一亩三分地的小院里。”   宋跃岷噙着笑意,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压着她吻住,含糊的说了句,“只要你起得来我们就去。”   姜桃气的想骂人,刚启口要说话,某人趁虚而入了,这一整夜她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什么游湖、爬山的计划自然破碎成泡影了。 第七十八章   很快到了六月, 姜桃跟宋跃岷参加了夜校考核,以优异的成绩拿到了函授文凭,两人又同时选择继续深造, 当然, 申请提交了,但大学录不录取最终还是要以成绩说话。   宋跃岷受报社邀约, 成为报社的特约供稿编辑, 有了属于自己的美文专栏,并且不用去报社工作, 只要每天在家写作并提交稿件就行, 报社甚至安排了专门的工作人员取稿。   按照两人的计划,如果宋跃岷不能继续深造的话,再考虑入职报社的事,暂时还是以自由职业为主。   对他而言, 写作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他的爱好在化学领域, 希望创造出对世界有积极影响的事物。   夫妻两都有稳定的经济来源, 存款单上的金额也在不断增长, 姜桃跟他认真的讨论过住房问题。   “我越来越喜欢这个院子,舒适、自在,最重要的是这是我们自己一手布置的, 我们在这里完成了人生重要的里程碑, 如果可以的话, 我希望能把它买下来。”   刚结婚时经济拮据, 还要装修、购买家具,这才没考虑直接买房。   “好,我给房东写封信先探探口风, 只要他肯出手,我们就买下来。”   宋跃岷总希望妻子能更加依赖他,不那么独立、上进,好不容易对生活有要求,他依然要尽全力满足妻子的愿望。   房东的回信还没来,这天姜桃下班回来听宋跃岷说,“后天是妈的生日,爸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回去吃饭。”   从两人结婚后,这是付娟第一次主动让他们回去,虽然电话是宋建隆打的,但没有付娟的“授意”,宋建隆不可能有这个电话。   宋跃岷注视着姜桃的神情,他其实并不能肯定姜桃一定答应。   “好啊,那我们得买点什么。”   宋跃岷瞬间松了口气,感激的抱住了她。   “谢谢,我真怕你不愿意回,毕竟妈之前对你的态度确实不大好。”   姜桃心想,岂止是不好啊,简直是恶劣,要不是看在丈夫的面子上,自己是真的不乐意跟她来往的。   自己也是有尊严的不是,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   “我为了什么你明白就好,‘母债子偿’,这些都是要你还的知道吗?”   宋跃岷扬起唇笑,横抱起她后重重压在了她的唇上,开始了自己的还债之旅。   第二天是付娟去市场买的菜,鸡鸭鱼虾牛肉等,两只手都快提不下了。   院里的邻居们见了少不得要问几句,“老付,今天家里有事啊,买这么些菜?”   付娟笑着回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过生日,跃岷中午带媳妇回来吃饭。”   关于宋跃岷结婚的事一开始没人好意思问,只旁敲侧击着说好久没见到他了,问付娟人去哪了,付娟一开始不愿意提,后来倒是承认结婚了,不过对儿媳的身份依旧三缄其口,因此今天大家听她说到儿媳都挺意外。   上午九点多钟,大院里的亲属们见宋跃岷带着姜桃一块回来了,脸还是那张脸,周身气质却完全不同,两人大大方方的跟众人招呼。   “你是小桃吧?长变样了呢,这是吃什么仙丹了吧。”   姜桃笑着回,“婶婶,您可真会开玩笑,真有仙丹我不就成仙了吗?”   “小两口在哪过二人世界呢,在家多好,大家一块住着热闹。”   姜桃示意宋跃岷说话,他回道,“为了工作方便,结婚了应该自立起来,不能什么都依靠父母。”   立意一下子高了起来,仿佛搬出去不是错,赖在父母身边才是错一样,让邻居们不好意思继续问了,姜桃暗自给丈夫点赞。   “你可真厉害,以后这种场合都由你来应付。”   她这个做儿媳的,说什么都容易被人抓到错处,不如当“壁花女士”,少说才能少错。   到了家门口,宋跃岷抬手敲门,今天开门的是付娟,宋跃岷叫了声“妈”,姜桃也跟着喊,付娟淡笑着应下,侧身让他们进院子,嗔怪着说,“回自家还敲什么门,难不成你钥匙丢了?”   宋跃岷笑着将手中的礼物递了过去,“妈,这是我和小桃准备的,祝您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付娟接过后道了声谢,看了眼小桃后转身往屋里走,宋跃岷回头对妻子笑了笑,跟着一起进去了。   杨婶在厨房做饭,宋建隆在客厅看报,看到他们回来,宋建隆特别高兴。   “爸,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今天是你妈的生日,平时你们工作忙,今天一起吃顿饭。”   宋跃岷笑着点头,“是,不过忙的可不止我们,您跟妈也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   在父子两的缓和下,家里的气氛并没有显得尴尬,付娟笑容亲切,关心的询问姜桃工作的情况,看上去完全不像有过矛盾的样子。   “你们现在住在外面我们还挺不放心的,要不还是搬回来住,跃岷的房间大,你们要是愿意我就请人重新装修。”   姜桃垂眸不说话,放心的将问题交给丈夫,宋跃岷果然没辜负她的信任,直接拒绝了母亲的提议。   “妈,我们住的挺好,暂时没有搬回来的打算,况且这房子也不是咱家的私产,我都这么大了,该学会自立了。”   宋跃岷婉拒后付娟没有坚持,只说欢迎他们随时搬回来。   聊了会天,姜桃主动提出去厨房帮忙。   “妈今天过生日,我想做两道菜给妈尝尝。”   付娟心里熨帖,面上依旧阻拦道,“不用,你坐着吧,我去看着就行。”   姜桃自然不会真的坐着不理会,而是跟付娟一起去了。   厨房里,杨婶正忙,姜桃看了下,好些菜已经做成了半成品,两个灶台都在忙。   “付同志,这两个菜马上出锅,还有三个菜做一下就能开饭了。”   付娟点头,“我就是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没有?”   杨婶哪能说有呢,自然婉拒了。   这时候姜桃才开口道,“妈,今天您是寿星,怎么也不能让您动手,还是我来吧,您跟爸好久没尝过我的厨艺了,也让杨婶歇歇。”   她说的动听,这次付娟答应了。   “行,那你接着来,还真别说,我跟你爸啊有时候还挺怀念你手艺的。”   杨婶在一旁擦着手笑,等锅里的菜最后收了汁,她赶忙关火盛起来,把剩下的几个菜交给了姜桃。   这顿饭一家人吃的挺高兴,起码明面上如此,四人小酌了几杯,不过父子两喝的白酒,婆媳两喝的是黄酒。   饭后又聊了会天,下午两人才相携着回家,宋跃岷有几分醉意,说的话比平日更加直白。   “媳妇,你今天表现的真好,大方得体,不愧是我看上早就想娶回家的。”   姜桃红着脸哄道,“好了,这些话回去再说,让别人听见了多不好意思。”   她这么一提宋跃岷反而说的更大声了,“媳妇,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什么都不计较,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站台等车的路人纷纷看过来,姜桃尴尬的笑着,真想捂上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六月底宋跃岷收到了房主的回信,先是阐述了这个房子是先人所留,极有意义,虽然因为一系列原因如今在外省安家,但说不准哪天还会回来。   而后又表明体谅他们夫妻买房的心情,如果诚心购买,愿忍痛割爱。   两人看过信后笑道,“所以最后的意思是,他们愿意卖房,但咱们出的价格得让他们满意。”   “我咨询过,这么大的院子能卖四千左右,你觉得咱们出什么价格合适?”   在月平均工资只有三四十的情况下,四千块钱已经非常值钱,普通工人得不吃不喝攒好些年。   “咱们就按市价报吧,如果他有心想卖提点价咱们也接受。”   但漫天要价则不行。   宋跃岷赞同妻子的话,点头道,“好,那我就按市价回复。”   这一等又是半个月过去,房主果然在宋跃岷报价基础上提了五百,总价四千三,这个价格恰好在他们的承受范围内。   “那就买吧,咱们总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宋跃岷有些难受,总觉得亏欠了妻子,除了房子,还有一场热闹的婚礼。   姜桃看懂了他的眼神,环着他的颈旖旎道,“谢谢你给我一个家,你要是见到我之前住的地方就知道自己有多伟大了。”   宋跃岷抚着她的头笑了,“有你才有家,我最感谢的就是你愿意嫁给我。”   姜桃笑着点头,“嗯,你说的对,所以我们应该好好珍惜对方。”   回应她的是他炙热的吻,连屋外的蝉鸣都静谧了下来。   七月中房主抽空从邻省赶来办理转让手续,宋跃岷也按商定好的价格支付房款。   所有的手续跑完花了大半天,房主还得坐车回去,将四百三十张大团藏在挎包夹层里紧握着,生怕路上出个好歹把钱给弄丢了。   离开前他呵呵笑道,“这房子以后就是你们的了,咱们钱货两讫,往后当朋友处着也行。”   原本以为只能荒着的老房突然有人求租,几个月后又突然要买,价格还怎么合心意,对他们一家来说,就跟天上掉的馅儿饼一样。   宋跃岷点头致谢,“谢谢您愿意割爱,您路上好走,我跟内人就不送了。”   回到家,姜桃将房契看了又看,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套房子,为了避免以后有其他纠纷,他们还特意多花钱请人做了担保。   宋跃岷看妻子“财迷”的样子觉得有趣,将她搂进怀里亲了口。   “看我媳妇多容易满足,你要是喜欢房子,以后我努力挣钱多给你买几套。”   姜桃回亲了下他的脸颊,睨笑着说,“这可是你说的,你要说到做到,我等着你给我换更大的房子。”   她的梦想就是住在山上或者海边,喜欢亲近大自然,这样每天醒来都是美丽风景。 第七十九章   八月末, 申大招生办打来电话,通知他们九月份开学,继续攻读研究生学位。   宋跃岷为全日制化学研究与应用, 姜桃则属于非全日制进修,前者属于学校重点培养的人才, 后者仅为了取得相关学位证书。   春去秋来转眼三年过去,姜桃毕业,宋跃岷被聘为申大研究员, 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并参与了多项校内重大的科研项目。   最近换季, 关系亲近的婆婆着凉后病倒,姜桃下班后买了营养品顺路探,进屋后就看见阿公佝偻着背喂婆婆喝药, 姜桃忙放下东西走了过去。   “阿公,让我来。”   “哦, 是小桃来了。”   “阿公,您去旁边歇着吧,这几天照顾婆婆您也累坏了。”   靠在床头的婆婆露出了柔和的笑, “可不是,我浑身没劲, 他还知道煮鸡蛋羹给我吃, 一辈子没进过几次厨房的人,我生怕他把厨房烧着了。”   阿公也不辩解,任由婆婆说道,他并不是什么都不会做,年轻时是婆婆心疼他不让他干活而已,年迈后他一身伤病, 动弹起来费力气,家里的事婆婆更麻烦不到他,这次婆婆病来如山倒才轮到他忙活家中大小事,更体谅婆婆数十年如一日的不易。   姜桃一勺勺的给婆婆喂药,动作很细致,放在几年前,婆婆甚至不敢想,不过是租了间房,竟然碰上了这样一个堪比亲孙女的好姑娘,就像老天刻意补偿的一般。   婆婆笑着说,“转眼间咱们认识了也有四年光景,那时候你跟跃岷还没有结婚呢。”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   我记得跃岷今年二十九了吧。”   姜桃点头,“恩,明年就三十了。”   “你别怪婆婆多嘴,这话虽然不该我来说,但你没有父母帮衬,婆婆是个过来人,有些话就是不中听心也是好的。”   姜桃笑了,“婆婆,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可不是那种小心眼为一句话就生气的人,谁对我好我清楚着呢。”   婆婆也跟着笑了,“那行,我想说的是,你啊是时候考虑生个孩子了,一是年纪到了,二是没孩子孤单,你要想生不如早点生。”   婆婆二十八才结婚,三十岁怀孕生子,已经算高龄了,吃了不少苦,甚至伤了身体,她说这些没有旁的意思,完全是出于对姜桃的爱护之心。   就像她说的,只要小两口没笃定心思当丁克,结婚三年时候是将孩子提上日程。   “其实我们已经有这个打算了,之前不是忙着学业吗,怕兼顾不过来。”   “你们年轻人确实困难,要工作要学习要养育孩子,没人帮衬是很难的,你现在跟婆家关系不错,真生了他们肯定会用心帮忙。”   说起来这几年姜桃对付娟最满意的就是她从来没有提过孩子的事,恐怕也是因为之前阻碍他们结婚而心有愧疚。   一开始姜桃确实不高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没那么在意了,首先站在对方立场付娟当初的反对是可以理解的,其次,他们毕竟是丈夫的亲人,哪怕仅仅为了丈夫,她也不能视若无睹。   姜桃留了半小时左右回家,已经在厨房备菜准备做饭。   “咦,你今天怎么回的这么早?”   他是个工作狂,不管做什么实验从来不肯半途而废,偶尔还会有通宵检测数据的情况。   “这一阶段实验结束,想到挺长时间没好好陪你,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   姜桃故意矫情着睨笑道,“哦,原来是没事了才回来,有事做肯定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着家呗。”   宋跃岷迅速认错,“我表达有误,对我而言你才是第一位的,别的事都排在后头。”   “好啦,不闹你了,你认真工作我举双手支持,就算偶尔太忙了没时间陪我,我自己也能打发时间。”   姜桃还真怕他因为顾忌自己而在工作上束手束脚,毕竟她自己忙起来也是不着家,平均下来每个月都会有几天出差,所以这点他们算的上是“半斤八两”。   “今天晚饭做什么?”   “我淘了米准备煮粥,还有院里的韭菜、茄子,配鸡蛋和肉沫一起炒。”   宋跃岷的厨艺算不上好,煮熟能吃的程度,好的是他愿意做,没有“君子远庖厨”的糟粕思维,这样就算做的不好吃姜桃也不会嫌弃,这方面的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她满意的点头,夸赞道,“你安排的很好,那我们一起做。”   说完姜桃就穿上了围裙开始帮厨了。   晚饭后,两人一起出门散步,顺着内城河转一圈刚好四十分钟,路上姜桃就孩子的问题跟宋跃岷进行了正式商讨。   “之前我说不想那么早要你没说什么一直支持,还顶住了父母的压力,我很应该谢谢你……”   “结婚之前我就说过,给你想要的一切,这句话说到做到。”   姜桃挽着他的手臂对他嫣然一笑道,“所以,我现在想要个孩子,你是不是也说到做到呢?”   宋跃岷的神情怔了一瞬,接着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停下脚步扶住她的肩问,“真的?你想生孩子了?”   姜桃轻嗯道,“是啊,再不生你都要老了,等孩子长大了还能帮着我一块推轮椅。”   宋跃岷将她搂进怀里,激动的说,“那一个不够,咱们多生几个轮着推。”   姜桃在她怀里嗔道,“才不呢,你当我是猪啊,优生优育知道吗?”   这个问题姜桃已经考虑过了,一个最好,顶多两个,再多是坚决不行的。   此时的宋跃岷还想不到那么多,妻子怎么说就怎么应,只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咱们赶紧回去吧,别让孩子等急了。”   他可是一分钟都等不及的想造人了。   姜桃八月松口要孩子,九月就发现自己怀上了,最高兴的莫过于付娟,每天一早买菜过来报道,怕姜桃中午在食堂吃的不营养,做好饭送过去,三菜一汤、荤素搭配,水果、牛奶更是不缺,姜桃的同事们纷纷夸赞。   “小桃,你婆婆对你可真够好的,把你当皇后一样伺候呢。”   “是啊,‘多年媳妇熬成婆’,不少婆婆当媳妇的时候受欺负狠了,有了儿媳就变着法找存在感不让儿媳好过,我身边不少婆婆这样,吓的我婚都不敢结。”   “现在姑娘结婚兴找什么样的?就是那种家里有钱还不用伺候婆婆的,姑娘在娘家娇养着长大,凭什么一嫁人就得受气啊。”   “这话说的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看到小桃就觉得她过的真好,平时不跟婆婆住一起,怀了孕婆婆把她捧上天,丈夫又体贴英俊,还是大学教授,简直什么福都齐全了。”   姜桃听着大家议论只笑着不说话,每个人看到的不过是生活的表象,有谁知道他们当初为什么搬出来住和婆婆对她的冷待呢?   可惜家丑不可外扬,这些事没必要一件件说给外人听,就让大家误会她是个有福的吧。   总的来说姜桃孕期没吃什么苦头,五月底在医院顺利产下男婴,取名宋怔予,小名满满,呼应二十四节气中的“小满”,刚好是他出生的日子。   儿子的到来对宋跃岷而言既是幸福也是责任,在他三十岁这一年,发现了一个新的物质,能够提高石油转化率,节省能源,获得了“首都科学技术奖”、“中国石油和化学工业联合会科技奖”以及国际上的绿色化学环境奖项。   除了姜桃外,全家都认为这是满满给他带来的好运。   “我们家满满生下来就是带福的,这模样长的多好,抱出去还有人想请他拍广告呢。”   奶奶付娟爱不释手的抱着小孙子,为了照看满满,她提前办了退休,白天在丘棠路带,等儿子或儿媳下班后回市委大院。   纵然婆媳两曾经有过不快,在满满这个粘合剂的作用下也彻底的“化干戈为玉帛”,成了众人眼中的模范婆媳。   “妈,您可快别这么夸了,跃岷的成功靠的是他自己的努力,跟满满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抹杀了跃岷自己的功劳嘛。”   付娟握着小孙子的手笑道,“满满现在还什么都不懂呢,咱们说笑几句无妨的,你放心,以后满满的教育你们负责,我绝对不做那种溺爱孩子的长辈。”   她都已经把话说在前头了,姜桃自然没什么不放心,反正夫妻两已经打算好,满满一周岁就送到申大附属托儿所去,那里的孩子都是教职工子女,有专门的老师全方位培养,响应领导人“孩子要从娃娃抓起”的号召。   一九八八年,婆婆和阿公相继病逝,老人最后的日子是姜桃夫妻照顾的,等老人离开后,姜桃才知道老人竟然把丘棠路的院子留给了他们。   “除了这套房产外,还有存折和几十件首饰、字画,知道你们不愿意接收,特意让我事情结束了再来。”   律师拿着厚厚的资料让夫妻两签字,姜桃内心复杂,他们凭着本心照顾老人,从未想过什么回报。   “郑律师,这份遗产如果我们拒收会怎样?”   郑律师扶着眼镜笑道,“作为权利赠与人,你们当然可以拒收,但……没有任何意义,老人没有子女,只有一个远方侄子,这么多年甚至没出面看望过老人,如果你们拒收,那老人的财产就会落到这个远方侄子的手中,我建议你们收下,之后的处置方法由你们决定不是吗?”   留下做纪念也好,卖了也好,甚至捐出去也好,没人可以干涉。   夫妻两对视后拿起笔签字,两人心里都有了想法,等郑律师离开后交流了下,果然想的一样。   姜桃说的是,“房子留着,存款捐出去,首饰字画也先留下,哪天有市场卖了继续捐。”   宋跃岷握着她的手点头,“房子空着浪费,不如联系相关政府机构,看能不能办个养老院或者孤儿院,老人家知道了也会感到欣慰。”   这件事由宋跃岷去处理,多方协调后丘棠路73号的院子挂牌澜蕴福利院,“澜蕴”二字分别取自两位老人的名字。   福利院正式成立那天,市里的领导和记者都来了,宋跃岷发表讲话,讲述了两位老人的生平,得知老人曾经是谍报人员,他们唯一的孩子甚至为国牺牲后,所有人都为这样默默奉献的一家感动的落泪。   姜桃带着满满坐在台下,跟着众人一起鼓掌。   满满问,“妈妈,为什么大家都哭了。”   姜桃回,“因为有两位了不起的老人,他们普通却又伟大,值得所有人尊敬爱戴。”   满满又问,“是因为他们做善事吗?我以后也要做善良的人。”   姜桃摸着他的头欣慰的笑了,“好啊,爸爸妈妈喜欢善良的孩子,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会拥有最纯粹的快乐。”   满满似懂非懂的点头,虽然很多事情他还不明白,但有一颗善良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 第八十章   姜桃这一世活到了八十八岁寿终正寝, 离开前宋跃岷拉着她的手哭的像个孩子,子孙们围在床边俱是满脸哀戚不舍。   姜桃已经很虚弱了,但还是尽全力伸出另一只手, 摸着他的脸笑着说,“别难过, 人总归会有这一天,我走了以后你好好过,听孩子们的话照顾好自己。”   宋跃岷已经泣不成声只用摇头表达自己的不舍, 他比姜桃大几岁,已经九十三高龄了, 对他而言,死亡从不可怕,可怕的是与相守近六十年的爱人永别, 不亚于剔骨削肉般的疼痛。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先走的人是自己, 或者能跟爱人一起去另一个世界也好。   系统进入最后倒计时,留给姜桃只有十秒种的时间。   “跃岷,这辈子遇见你我很高兴,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是愿意做你的妻子。”   说完这句, 姜桃永远闭上了眼睛, 宋跃岷一时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悲痛,捂着胸口就要倒下,大儿子宋怔予惊慌的扶住了他,而后宋跃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迷蒙间,他来到了一片混沌的世界,一面巨大的显示屏出现在眼前, 凑近一看,屏幕上的内容有些奇怪。   “请给你的妻子姜桃评分,评分标准按婚姻生活幸福度判定,百分制,满分一百,六十分为及格线。”   下方一系列数字选项,选项最低三十,五分一个档距,宋跃岷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点击了满分选项。   “谢谢您的评价,本系统将继续竭诚为您服务。”   一道强光,病房里输着氧气的宋跃岷醒来,怔怔的看着医院里白色的天花板,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忘了,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医院陪夜的大儿子宋怔予恰好抬头,看见父亲醒了非常高兴,连父亲呆滞的眼神也只当为母亲逝世难过的,劝慰道,“爸,我知道您跟妈感情好,可妈已经去了,走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您,您可得保重身体,别让妈走的不安心。”   宋跃岷没有回应,依旧怔怔的想着什么,宋征予无奈的叹息着,帮父亲掖好被角,只当父亲一时接受不了母亲逝世的现实。   秋小婵回到现实世界,这次的任务又是满分,因为是B+级,获得的积分也大幅度增加。   当她从太空舱下来后,工作人员恭喜道,“你现在已经是机构内的红人了,大家都想一睹你的风采,连续三次获得满分。”   刚从任务出来并清洗过记忆的秋小婵精神状态有些疲惫,淡笑着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平板,“刷刷刷”的在需要签字的地方划上名字,签好后递还给了对方。   “侥幸而已,机构那么多大神,我这点成绩算什么。”   虽然任务满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她的任务并不难,属于情感类,手拿战争、复国、悬疑等任务还能顺利完成的才是真牛。   这次秋小婵休息了半个月,小半的时间花在了别墅监工上,装修公司负责人说还有两个月就能全部完工,她还需要预留几天时间挑选家具。   家具具有强烈个人审美,装修公司只能提供与装修的风格搭配的选择范围,而不能完全代替屋主决策。   假期结束前秋小婵跟闺蜜约了次饭,闺蜜见到她的第一句就是,“小婵,你最近在减肥吗?瘦太多了吧。”   秋小婵摇头,“累的吧,你知道的,美食已经是我唯一的乐趣了,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运动则更不可能,上学的时候跑个一百米都能要了她半条命,瘦的原因跟运动、节食都无关,不过是长期执行任务,在太空舱里靠营养液维持身体所需营养,热量都是计算好的,不仅不会变胖还会优化脂肪结构,让她看起来似乎变瘦了,其实只是脂肪减少,体重则没有变化。   “哎,每次见你我都感慨自己的咸鱼属性,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一事无成。”   秋小婵揶揄着安慰,“不会啊,你不是还会谈恋爱吗?上次的男生有后续吗?”   闺蜜果然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饶有兴致的跟秋小婵说了起来。   “我故意制造了几次偶遇,他主动跟我交换了微信,我知道他现在单身,喜欢游戏和篮球,每次我朋友圈发点什么他都会给我点赞,当然点赞不算什么,我特意观察了公司其他女员工的朋友圈,发展他只给我一个人点赞,你说这是不是显而易见?”   秋小婵点头,听上去确实不错,她问,“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闺蜜上次说只要对方表白她就答应,现在的情况是对方似乎挺有意思,但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处在暧昧阶段。   闺蜜撑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你说如果我先主动怎么样?会不会让人感觉不大矜持。”   秋小婵喝了口果汁摇头,“不会,爱情是双向的,没有谁更主动这个说法,说不定他给你点赞已经是一种主动了呢?”   她的这番话给了闺蜜极大的动力,“你说的对,那我就主动一次试试看,总比每天胡思乱想的好。”   想做却不敢做缺少的只是一点勇气,一旦有人能够给出合理的说法,就会如同溺水者遇见浮木一样紧握不放。   “哎小婵,我发现你现在对感情挺有研究的嘛,以前我每次说这些你都回一句不知道。”   秋小婵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闺蜜不说她自己还真没发现。   所以她为什么那么说?是任务里的想法吗?   可惜在结束所有任务之前她都无从知晓具体的任务情况,但既然三次都是满分,跟任务目标的相处应该是极有感情的。   假期结束后,第四次任务开始,秋小婵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一间教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她面前的课桌上洒下一片,摊开的课本上竟然是英文,还有少量繁体字。   她垂眸读取脑中的记忆,知道这里是九十年代末的香江,原主名叫叶念绮,是拔萃书院高三生,长相出众,成绩算不上出类拔萃也属中上油。   能就读香江顶级中学,原主家世自然不差,标准的中产阶级,父亲经营一家规模不大的外贸公司,母亲是家庭主妇,除了她这个女儿外,还有一子一女,也就是原主的哥哥和妹妹。   这样的家庭本该是幸福的,可惜正应了那句“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金融危机爆发后,原主父亲的公司遭受重创,勉励维持了几年后不仅没有回转的迹象甚至面临破产,欠了银行很多钱。   为了挽留公司和家庭,父母安排大学还没毕业的叶念绮嫁入“豪门”,公司得救了,原主的日子却凄凄惨惨,丈夫是个不事生产一心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夫家虽不是什么顶级豪门世家,但仅靠收租也不至于过的差。   偏偏那男人吃喝嫖赌样样占,父亲去世后无人管束,渐渐就把家世败光又另欠了一屁股债。   他不跟原主离婚,让原主帮他一起还债,从小锦衣玉食没过过苦日子的原主三十岁之后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吃不饱穿不暖是常事,甚至住过街边、公园、天桥。   最令她无法原谅的是,娘家众人竟然不愿给予丝毫帮助,由着她自身自灭。   四十岁生日当天,对人生失望的原主选择自我了结,她的愿望是下辈子为自己而活,要让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品尝彻骨的痛楚。   读取了原主的记忆后,秋小婵也不忍的为她叹息,仿佛自己也经历了那样的一世。   她跟系统说,“叶念绮的愿望还是挺难达成的,自己过的好简单,让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品尝痛楚有点难。”   系统“叮咚”一声上线,回复道,“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如果你知道气运之主是谁,就会发现这些都是小case。”   它越云淡风轻秋小婵就越惊恐,如果这些都算简单,那气运之主岂不是核弹级别的任务?   “猜对了,这次的任务被评为A级,在你之前曾经有人试图做过,但没有成功,鉴于你前三次任务的优异表现才把任务转给了你。”   秋小婵顿时就生出了想立刻放弃任务的想法,斥道,“凭什么把这么难的任务转给我啊,事先征求过我的意见吗?”   上次B+级,这次直接升到A级,下次难不成直接S级?   “抱歉,任务是随机产生的,或者你可以先查看气运之主的情况。”   秋小婵只能被迫接受现实,毕竟来到这个世界后,只有完成任务寿终正寝和任务失败寿终正寝这两个选项,不管气运之主是谁,她都不可能重复原主受辱一生的悲惨命运。   平静下来后,秋小婵点开探测仪,系统界面随之滚动,蓝色的数据不停变换了十多秒后定格,界面上出现了一个贵气十足的年轻人,穿着高级定制的西装,戴领结,长相英俊,神情清冷,眼里透着漠视一切的情绪。   照片下方是他的个人简介,章宪致,21周岁,就读于牛津大学经济与管理专业,是章氏掌门人章國甫最器重的长孙,拥有章氏9.6%的股份。   在香江,没有人不知道章氏,首屈一指的豪门世家,任何决策都能让香江甚至亚洲抖三抖。   “你在开玩笑?这样的世家公子周围全是保镖,以我现在的身份,根本接近不了他十米内。”   何况章宪致人在英国,隔了整个大西洋呢。   “这一点不用担心,既然选定他为气运之主肯定有他的道理,章宪致已经大三,学成后就会回国,你们往后肯定有接触的机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前制定计划,毕竟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它这番阴阳怪气的说教让秋小婵略有些不虞,淡淡的回了句,“你是在教我做事?难不成你要帮我完成任务?”   或者之前的任务是它帮着做的?如果不是,自己用得着它指手画脚吗?   系统语塞,敏锐的察觉出她情绪不佳,此刻不宜与她通话,于是识时务的选择了隐遁。 第八十一章   秋小婵在课堂上的走神引起了任何老师的注意, 拔粹书院是一所非常重视学业的名校,除了德智体美全面开花外,还很看中学生考取一流大学的比例。   原主成绩中上, 正是老师们重点关注的那一拨。   秋小婵刚穿越,对“叶念绮”这个名字还没有那么深入骨髓的条件反射,同桌推了她一下才反应过来。   老师双手撑在讲台上,面容严肃的说, “叶念绮, 上课的时候请专心, 距离会考越来越近, 你们每一个人都得拿出百分百的努力才行。”   已经换了芯的叶念绮红着脸点头,老师看她认错态度良好就没再计较, 继续讲起课来。   下课后,同桌心有余悸的跟她说,“念绮, 你可真厉害, 灭绝师太的课也敢走神。”   香江作为武侠小说蓬勃发展之地, 金大师的作品更是人尽皆知, 原来在给老师取绰号这点上, 内地跟香江的学生竟然不谋而合了。   接下来的课叶念绮听的很认真,作为参加过大大小小无数考试的达人, 所有的知识点对她而言没什么难度,给她三天时间梳理下次校内考核的第一名恐怕就要换人来做了。   虽然之前因为心情不好怼了系统一顿,但叶念绮也承认系统说的对,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不管任务难易程度如何,她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 香江的豪门可是很看重教育程度的,家世普通没关系,本人一定得优秀、拿得出手,要是名誉不好或者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那就只有当外室的命运,连“母凭子贵”的资格都没有。   孩子可以生,豪门也愿意认,但生孩子的人不配有姓名。   反之,如果本人优秀,即便家世差些也无妨,参考二十一世纪,英国著名的平民王妃。   综合考量下来,叶念绮自然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条路,而且她在学习能力上向来自信。   放学后叶念绮跟同学一起坐校车回家,路程不过二十来分钟,叶家五口人加菲佣,住在一百多平的公寓楼里。   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门后,母亲张爱婷和妹妹叶韫佳正在客厅练琴。   “回来了?先回房间做功课,等爸爸回来开饭。”   看着张爱婷和煦的笑容,真想象不到日后对女儿那样漠视,准确来说仅仅对大女儿如此,夫妻两对小女儿还是很疼爱的,或许这就是身为家中第二个孩子的悲哀吧。   叶韫佳看到姐姐回来就不肯认真练琴了,十岁正是爱玩的年纪,原本能顺下来的曲子磕磕绊绊不说,还错了好几处音节,张爱婷无奈的拍了拍小女儿的头,嗔道,“不专心,越练越离谱了。”   看到小女儿对她吐舌头做鬼脸后,无奈道,“没心思练就不练了,休息会等着吃饭吧。”   大儿子叶伟峯在国外读大学,家里目前只有姐妹俩。   得到妈妈的特赦令后,叶韫佳立刻欢快的起身去找姐姐了。   叶念绮正在整理考点,除了课本外,还有历年会考试题。   不管是香江还是内地,刷考题永远是最能迅速了解考试重点的方法。   “姐,今天功课多吗?你上次答应给我的芭比做衣服的。”   小说里叶念绮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碰见乞丐必给钱的那种,还定时喂养流浪动物,对外人尚且如此,对家人自然更加重视。   老话说“人善被人欺”,或许正是因为她的不断付出,才会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如果是原主,妹妹过来即使学业再忙也会停下,但既然是换了芯的,又看透了这家人本质的“冷漠”,自然不会选择当“圣母”。   所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最近功课挺多的呢,恐怕没办法帮你做了。”   叶韫佳遗憾的嘟起了嘴巴,“怎么这样啊,你明明答应好的。”   “没关系啊,你可以去找妈妈帮忙,或者让爸爸给你买套新的衣服。”   叶念绮好姐姐般帮妹妹出谋划策,纯粹的慷他人之慨,而叶韫佳竟然挺吃这套。   “那好吧,既然你没空,那等爸爸回来我就让他给我买。”   原主手工不错但也仅是不错,跟商场里卖的还是没法比的,只不过父母对姐妹两实行经济控制,不想她们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通常一个月才能去一次商场Shopping。   叶正豪虽然开公司,但一家人的开销全都压在他头上,儿子留学需要钱,女儿的贵族学校也需要钱,妻子是全职太太无收入,另外还得付菲佣的薪水。   叶韫佳离开后,叶念绮继续看书做题,等叶正豪回来,她的万里长征已经走小半段。   叶正豪看上去是个挺儒雅的中年男士,金属框的眼镜给他添了份凉薄感,当然,也可能是主观印象太深刻所致,小说里这一家子可是都黑化了呢。   叶韫佳果然在饭桌上提到了芭比,也说了叶念绮没空帮她做。   叶正豪没有直接说好或不好,而是看了两个女儿一眼,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我记得这个月的份额你们已经用完了。”   叶韫佳闻言撒起娇来,叶正豪到底没能抵住答应了。   一顿饭下来叶念绮几乎没怎么说话,甚至有中格格不入之感。   叶念绮花了一周时间梳理好七科的重点,学校的课程对她来说就再也没了压力,甚至有时间玩起了股票,用的是原主存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加起来不多不少上万。   虽然九十年代股市动荡的厉害,但不代表整个股市都没有可买之股,否则巴菲特就不会被神话到一定的境界。   叶念绮挑了两支当下并不起眼的股票买入,根据她所知道的信息,这两支股两个月后就会迎来一次疯长,翻了几十倍才停盘。   当叶念绮在为八个月后的会考做准备时,远隔万里的章宪致正在为毕业论文做实验,已经三天两夜没怎么合过眼。   跟他同小组的学生感慨道,“章,你真是我见过最有毅力最绅士最刻苦的亚洲人。”   章宪致继续手里的动作没有停,只轻“嗯”了一声算回应,其实并不在意对方说了什么。   幸亏他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低调的不像豪门世家的公子,否则这样一个投胎就比别人终点还有钱的富家子弟,会让人陷入深深的自责内疚中。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比自己有钱的人还比自己更努力。 第八十二章   张爱婷是最先察觉叶念绮变化的, 首先是没有以前爱笑了,每天到家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在房里。   起先张爱婷还以为大女儿早恋,虽然拔萃书院是女校,但青春期的少女很容易陷入不可控的情感中, 但张爱婷次次去女儿房间见到的都是女儿认真学习的画面也就不再多想, 只当大女儿突然开窍。   叶念绮的学习成果在学校阶段考核中得到了检验,以每门功课满分以及趋近满分的成绩拿下年级第一, 震惊了所有的老师和同学。   同桌李美珍摇晃着叶念绮的胳膊“质问”道, “念绮,你是背着我吃仙丹了吧,怎么突然考这么好,全校第一唉, 太夸张了吧?”   叶念绮被她晃的头晕, 按着她的手臂停下, 轻咳着回, “我最近有多用功你也看到了, 这叫‘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李美珍回想了一下也是,她是最清楚叶念绮课上课下学习状态的,用废寝忘食来形容都不为过。   用功自然是用功,但成绩提升这么快可不仅仅是用功的问题。任谁在任务里学了无数次也能把考试当餐后甜点, 高兴了吃一块, 不高兴干躺着也不会差。   而叶念绮之所以没有循序渐进的发力,也是因为离会考越来越近,不少一流大学在申请时需要提供近一年的在校成绩以及社会实践。   原主之前的成绩评分大多为B等, 达不到A等的要求,因此叶念绮剩下的每一次考试成绩都至关重要,经不起浪费。   “唉,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弄的我都不好意思划水了。”李美珍撑着下巴看她,露出着迷的神情,“我要是像你一样好看,这辈子靠脸吃饭就行,才不想辛苦考学呢。”   在李美珍看来,叶念绮是她生活中见过的最好看的女生之一,脸小不说,五官还很精致,个子虽然只有一米六五,但比例绝佳,一双腿纤细修长,连平平无奇的校服都能穿出时尚感。   而自己就不行了,圆盘脸厚嘴唇,胜在眼睛够大,好歹够得上“大气”两个字,否则就像包子皮上的褶子一样皱在一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李美珍对自己的外貌向来是有自知之明的。   叶念绮嗔笑着回道,“我不否认长的好看确实有一定的生存优势,但如果只有脸没有头脑也不见得是件好事,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是吗?”   李美珍震惊了,这还是那个跟她“同甘共苦”、“同心协力”、“同流合污”的同桌吗?自己划水依旧,她却偷偷进化了。   李美珍的斗志瞬间被激发出来,“你说的对,虽然我不能靠脸吃饭,但我也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本来想一辈子赖着爸妈的。”   叶念绮顿觉“孺子可教”,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父母知道叶念绮的成绩后也很高兴,主动给她涨了零用钱,并鼓励她继续努力,承诺下次考试叶念绮如果能维持在年级十名以内的话,会送她一部平板电脑。   现在叶念绮用的是家里的台式机,还是哥哥叶伟峯淘汰下来的。   对于她读大学的问题父母也有想法,“你跟哥哥不一样,哥哥是男生可以出国留学,你的话爸爸妈妈还是希望考本地的大学,这样就不用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在外安不安全。”   这话如果是原主听肯定会感动的稀里哗啦,但作为知道小说走向的穿越者,她可是知道家里三个孩子只有原主没出国,妹妹叶韫佳甚至高中就出国读书了。   当时叶念绮刚结婚,男方家不仅帮叶正豪解决了公司债务,还另付了一笔不菲的礼金,毫不客气的说,叶韫佳公主般的生活也是建立在原主被算计和支配的委屈之上。   不过这个“建议”刚好契合了叶念绮的任务,章宪致明年就回国,叶念绮自然要留在香江,就算夫妻两求着她出国她都不会离开。   时间一晃到了十二月,这三个月间叶念绮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第一,零花钱涨了两次,也得到了父母许诺的平板电脑。   香江对圣诞节的重视不亚于春节,按照学校的传统,每年平安夜都会举行一个小型歌友会,师生们一起唱圣歌、祷告、祝词等,还会邀请一或两位优秀校友参加。   这天老师找到叶念绮,安排她在平安夜那天担任领唱。   “你的形象很好,又是优秀学员,校长特意点名要你参加。”   学校是社会的缩影,每年的平安夜传统可不仅仅是唱首歌那么简单,邀请校友参加也不仅仅为了“常回家看看”,而是约定俗成的“赞助”和“回馈”。   就像老师说的,叶念绮形象好、学习好,如同学校一张鲜亮的名牌,参加这样的场合正合适。   “好,请问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特意准备,只要提前排练就行,到时候我会来通知你的。”   叶念绮回到教室,已经知道她平安夜领唱的李美珍再一次羡慕了。   “这是光荣的时刻,可以载入校史的那种。”   不光合唱站C位,还会跟校长、校董等合影,这些照片会刊登在学校历年记事中,一年又一年的传下去,可不是“载入校史”吗?   叶念绮也挺高兴,但她高兴的点跟李美珍不同,她可不在乎什么C位、合照,在意的是人脉关系。   作为一个承载着A级任务要攻略豪门公子的普通阶层,得把握所有跨越阶层的机会及可能,在校领导和尊贵校友前露面,就算暂时没有帮助也没关系,起码能混个熟脸,说不准哪天就能用上。   平安夜当天下午,穿着校服的优秀学员叶念绮和另一位男同学秦智聿先一步来到校礼堂排练,并接受了校领导亲切的询问和鼓励。   三点钟晚会正式开始,叶念绮和秦智聿领唱,颂歌结束后是校长及校友演讲环节,今年的校友是影视协会代表何茳昶,有线电台制片姚琪艿,两人分别赞助了母校五十万元。   演讲结束有送花环节,叶念绮被安排给姚琪艿送花,全程有摄影师跟踪拍摄,整个活动的影像也会刻录下来送给来宾留念,而作为优秀学员的叶念绮也有幸收到一封,当然这是后话,平安夜当天肯定是没有的。   姚琪艿对叶念绮印象颇好,下台后当着校领导的面夸奖了几句。   “看到这些学弟学妹,我就忍不住感慨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   同为校友的何茳昶笑道,“你可别谦虚了,能在有线电视混的风生水起没有两把刷子克不成。”   姚琪艿嗔道,“光有两把刷子怎么行,都已经不年轻了。”   虽然她才三十多,称的上是女人最好的年纪,但偶尔还是会羡慕充满青春气息的少男少女,他们的人生是充满希望和无限可能的。   校内晚会结束后,叶念绮回家继续庆祝。   亮闪闪的圣诞树、包装精美的礼物盒,还有喷香应景的烤火鸡。   一家之主叶正豪在开饭前发表了讲话。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感恩我们一家人平安、健康,也希望往后的日子依旧如此。”   他在烛光中看到妻子和女儿们的笑脸,严肃的脸上泛起微笑,又道,“虽然伟峯不能跟我们一起过节,但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相信他在那里也会度过一个美好的节日。”   叶念绮分到了一个鸡翅膀,感觉吃下去就已经半饱了,而且她真的对火鸡肉无感,幸亏一年只有一次。   晚餐后是最受欢迎的拆礼物环节,叶念绮既送了也收了,子女不需要送多贵重的礼物,只需要表达心意,她给张爱婷买了对耳环,给叶正豪买了个打火机,给叶韫佳的是一个漂亮的水晶发夹,三人都很满意。   而她收到的是一双羊皮短靴,一个新款随身听,一条卡通围巾,不用想,后者肯定是叶韫佳送的。   大西洋的另一端,同学们彻夜狂欢庆祝节日的时候,章宪致婉拒了所有的邀请,独自在屋里完成论文,晚餐是一份自制意大利面。   他有轻微的社交障碍,比起人群更喜欢独处,但作为家族长孙,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有效社交”,即让接触的每一个人都能为己所用。   在长辈面前他能做到,独自在异国他乡求学时则不愿“委屈”自己,而是顺从内心的真实感受。   索性他只是不爱热闹,留学期间在不泄露身份的情况下依旧交到了两个不错的朋友,那种不需要他戴上面具,无关出生背景,只论志趣相投的朋友。   就在七小时前,他接到了来自香江的电话,家族正在聚餐,几十人的大家族,所有人都惦记着他在外如何过节,是不是足够热闹,是不是足够有气氛,为了家人安心,他只说一切都好。   堂弟出言安慰,“大哥,明年你就能在家跟我们一起过节了。”   电话里传来爷爷的笑声,他知道,那是对他即将学成回国的欣喜和宽慰。   章宪致常常感觉自己缺乏感情,对很多事物都提不起精神,他一出生就注定什么都有,也被家人规划好了日后的路,那就是接手家中的生意,让章氏发扬光大。   但有时候他会觉得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喜欢化学,喜欢研究,喜欢阅读和运动,但他无法从事与此相关的任何职业。   他的身体和灵魂从出生即被桎梏,有过想要逃离的想法,但最后还是选择顺从命运,中间的转变则是因为家人不断地告诉他一件事,那就是他是被需要的,亲人需要他,章氏需要他,十多万员工需要他,这是他作为长孙无法推脱的责任。 第八十三章   今年的春节格外早, 圣诞节、元旦、春节三个大节日都在同一个月内。   章宪致圣诞留在英国,得知家人甚至思念后最终决定春节前空出一周时间回国,并婉拒了祖父派专机接他的打算, 自己购买了回程的机票, 于腊月二十七当晚从伦敦机场出发, 坐的自然是头等舱。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 叶伟峯也从另一个机场出发。   此时的香江正是早晨, 叶念绮吃完早餐后在卧室刷题,她的成绩已经足够应付会考, 甚至校长承诺帮她写推荐信, 因此她刷题不是为了提高已经封顶的成绩,而是纯属用来打发时间。   刚刷完一套理科试卷, 妹妹叶韫佳推门而入。   “姐, 妈让我问你有什么缺的,我们要去商场购物。”   叶伟峯的航班下午到达,张爱婷心疼儿子一整年在国外求学辛苦, 准备多买些儿子爱吃的回来。   她倒不是厚此薄彼不带大女儿逛街,而是大女儿从小性格内向, 不爱出门, 渐渐的就默认只带小女儿了。   叶念绮摇头,“不用,我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你们去买就好。”   她对物质生活向来要求不高, 衣食住行能满足一定的标准即可, 再说该买的放假后已经买好,确实没有另外需要添置的物品。   叶韫佳得到回答后合上门离开,屋外一阵嘈杂后很快没了声响, 张爱婷带着小女儿出门了。   她们离开后,叶念绮按部就班的完成了另一套试题,而后收起书桌拿出笔记本,熟练地登陆股票网站,查看了她之前购买的那两只股,涨幅已经达到百分之七百,但她知道这并不是终点,在八月份之前还会陆续涨几波,她需要注意的就是在八月前抛出。   九七年爆发金融风暴,国际金融炒家一直在狙击香江汇市、股市和期指,香江特区政府予以反击,于九八年八月动用庞大的外汇资金投入市场一决雌雄并最终获得胜利。   叶念绮利用的就是中间的空档期,因她未成年,连账号都是花费积分从系统那兑换的。   说曹操曹操到,系统“叮咚”一声上线。   “一个关于目标的好消息。”   叶念绮言简意赅的只回了两个字,“说吧。”   “他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跟叶伟峯差不多时间到达。”   叶念绮点头表示了解,又问,“所以呢?我现在冲到他面前就能直接完成任务?”   系统本想卖个好,要知道之前的任务里,想知道目标动态得花积分兑换,现在白送竟然还不屑。   叶念绮仿佛知道系统的想法,淡然点出,“不要腹议,而且我说的是实话。”   系统略感崩溃,它跟宿主的位置是不是颠倒了,应该是它了解宿主的所思所想,怎么反倒让宿主成了它肚子里的蛔虫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往后的日子里希望你再接再厉继续保持吧。”   能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服务收费不那么高就行。   叶念绮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系统发觉几个任务下来,宿主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单纯无害的天真小姑娘,业务能力精进的同时,个性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堪比钮钴禄化身。   叶念绮下午到底还是去了机场,倒不是为了任务,而是全家总动员接叶伟峯回家。   一家人提前二十分钟到达接机口,相比叶念绮的平静,叶韫佳则显得兴致高昂,不停地说话。   “大哥回来肯定会给我带礼物的,上次通电话我说想要一个限量版的芭比娃娃。”   “听说国外的女生特别早熟,大哥会不会给我找个大嫂回来?”   “姐,你不高兴吗,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叶念绮忍了十分钟后终于忍不了了,回了句,“韫佳,你不累吗?你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叶韫佳被说后不大痛快,靠在张爱婷身边撒娇,张爱婷叹着气说了叶念绮两句。   “念绮,你是姐姐,要让着点妹妹。”   叶念绮没应,但也没继续理睬叶韫佳,而是走到另一边继续发散思维。   “叮咚”一声响起,叶念绮还来不及反应就听系统快速道,“快,三点钟方向目标任务出现。”   叶念绮顺着系统所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另一个出口,好几个保镖似的人簇拥着一位青年现身,在人潮中,她只来得及看见对方的侧影,面部线条意外的立体。   只听身旁已经有人在议论。   “刚刚那是谁啊,阵仗真大。”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有钱人。”   “打头的那个似乎是章家的大管家,我有幸见过一面。”   “哦,章家啊,难怪呢。”   要说香江有钱人多如牛毛,但真正称得上豪门世家的也不过屈指可数,剩下的则是新贵或暴发户而已。   章宪致对机场内的议论一无所知,即便知道了也不甚在意,他正与爷爷的左膀右臂周叔叙旧。   “没想到爷爷竟然把您给派来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哪用得着您亲自来。”   周叔名义上是管家,其实跟了章國甫三十多年,是章國甫最信任的下属。   如果将章氏比作王朝,章國甫为主宰,周叔就是忠心不二的丞相,他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章國甫的态度,因此无人敢小瞧。   周叔和煦道,“我不来老先生就想亲自来了,您回来老先生高兴,他多疼你您是知道的。”   章宪致闻言笑了,“爷爷到现在还把我当孩子。”   周叔呵呵笑道,“在老先生眼里,您可不就是个孩子嘛。”   还是他最重视最疼爱的长孙,纵然章家子孙众多,老先生依旧遵循传统重视长房,更不论长房也出息,简直毫无缺陷,余下的几房到底差了点意思,也不怪老先生“偏心”。   章宪致的车已经驶离机场时,叶家众人才接到了晚点的叶伟峯,张爱婷跟叶韫佳看到人就冲了过去,叶正豪虽然留在原地,但他的神情也是激动的,叶念绮看到他们的反应后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决定做不出“久别重逢”、“潸然泪下”,好歹也表现的热切些,于是她脸上挂上了欣喜的营业笑容。   张爱婷心疼的抚着儿子的肩细看,哽咽道,“瘦了,一个人在外面就是辛苦,赶紧回去,我准备了好些你爱吃的菜,争取把你掉的肉给养回来。”   叶伟峯哭笑不得的回,“妈,没那么夸张,我体重没变,只是人变结实了而已。”   但这些话张爱婷是听不进去的。   叶韫佳拉着大哥的手撒娇道,“哥,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要是没带的话我可就要生气了。”   叶伟峯摸着妹妹的发顶回,“放心吧,少不了你的,还有念绮,你们都有。”   家里经济不差,父母给他的生活费很充足,加上奖学金之类,叶伟峯的钱足够花,自然不会在礼物上短缺。   “平安回来就好,有话还是回去说吧,伟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已经很累了。”   叶正豪发话后,一家人往停车场去,叶伟峯对略显沉默的妹妹叶念绮更加关注,总觉得一年不见她的变化极大。   其实这就跟变胖或变瘦一样,温水煮青蛙般,每天见察觉不出,但如果碰见一个长时间没见的人,对方就能一眼看出变化。   叶念绮的长相还是那个长相,但整个人的气质有了对的改变,尤其是眼神,原主更怯弱温和一些。   但纵然觉得妹妹有变化叶伟峯也不会往换芯那处想,顶多有些奇怪而已,事实上他跟两个妹妹的关系都很一般,跟原主是性格差异,跟叶韫佳则是年龄差距过大,既说不到一起更玩不到一起。   夫妻两跟儿子聊了一路,到家后刚好到了饭点,菲佣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   叶伟峯将行李放回卧室后换了居家服出来,手里拿着几件礼物,分给了众人,连菲佣都有。   “补的圣诞礼物,虽然没回来,但礼物都是准备好的。”   收到礼物大家都很高兴,纷纷拆了起来,他送叶念绮的是一条蓝水晶项链,送叶韫佳的是一个手办玩偶,父母的则是实用性强的钱包和丝巾,菲佣的是香水。   每个人都对礼物表示了满意之情,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叶韫佳狡黠道,“哥,你说这是补的圣诞礼物,那春节是不是还有啊?”   叶伟峯失笑道,“你这是讹上我了,一个不够还要?”   不过他到底还是答应了,“行,你想要什么跟我说,还有念绮也是。”   叶韫佳高兴的直夸他好,叶念绮也跟着道了谢。   虽然她并不需要什么礼物,但既然叶韫佳不客气的要了,那她也不会把到手的东西拒绝的道理,原主正是因为父母家人的区别对待才寒了心,这样的事在她身上绝对不能发生。   有时候过分懂事也不一定会让人看到心底的好,适当的作一作反倒会有奇效。   “好了,礼物也看过了,咱们吃饭吧,首先欢迎伟峯回国过春节。”   叶正豪举起了酒杯,众人也跟着举了起来,叶念绮和叶韫佳还没成年,自然没法喝酒,只喝果汁。   太平山的章家也有一场聚会,几乎整个家族都到齐了,大家纷纷向章宪致表达欣喜之情。   二叔道,“宪致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家里的生意就等着你来接手呢。”   章宪致温文尔雅的笑着回,“二叔,我只是个小辈,生意上的事还轮不到我来管,我已经决定,回国后从基层做起,先磨炼一番再谈其他。”   章宪致知道,有爷爷和父亲在他哪怕真接手一部分生意也没人敢置喙,但肯定有人心里不平,既然决定回章氏做事,章宪致就不允许这些非议发生,以退为进从基层开始,既能堵住悠悠之口,还能从小处着手,以小博大,他向来喜欢运筹帷幄、一击即中的感觉。 第八十四章   春节过后就是紧张的备考, 中学会考又称DSE,四月末开始,五月中结束。   叶念绮的第一选择毫无疑问是香江大学, 她成绩优异, 社会活动也满足条件,再加上校长的推荐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没问题。   事实上叶念绮根本用不着参加考试, 就像内地清大北大提前招生一样, 香江大学也在会考前接触她, 争取叶念绮就读。   只能说名校也是要争取优质生源的, 谁让本土优秀学生都爱往国外名校跑呢。   “念绮,以你的成绩国内外的名校都没问题,我知道现在很多学生更想去外面读书,但香大实力本身就强, 还承诺你全额奖学金,专业任你挑选, 在校期间做课题或者发表论文也会有教授专门指导,我觉得他们的诚意很足。”   香大甚至请了叶念绮的任课老师来做说客。   叶念绮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含糊其辞,很真诚的回复道,“老师,香大原本就是我的首选, 学校能给予我这样的照顾我本人非常感激, 相信在这样有爱的学校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老师简直喜不自胜, 原本以为要花费口舌, 没想到叶念绮竟然就这么定了。   “那太好了,香大的老师希望你能尽快签下意向书,你是自己签还是父母代劳?”   叶念绮微笑着回, “我自己来,五月份我就满十八周岁了。”   为了避免日后被父母牵制,叶念绮尽量减少父母接入自己生活的机会,反正她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成年,只要在意向书上添加一个条件,“十八周岁起生效”即可。   结果叶念绮当天就签了意向书,之后她就不用去学校了,回家后才跟父母提了这件事。   “香大?意思是你不用考试,还拿到了全额奖学金?”   幸好父母关注的重点不是征求他们意见这一块,毕竟他们之前已经说好,让叶念绮报考本地的大学,只当叶念绮听话而已。   叶念绮点头后,张爱婷满意道,“那太好了,没想到你这一年进步这么大,本来以为能读理工大就不错了。”   叶正豪也说,“念绮这一方面确实让人放心。”   他常年忙于公司的事,跟孩子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也就是儿子叶正峯小时候陪的时间长些,小女儿爱撒娇在他心里也有与众不同的位置,对大女儿从情感上而言最疏忽。   本以为普通的女儿突然变得优秀,让叶正豪第一次如此正视到她的价值。   加之香江教育费用高昂,叶念绮一下子给家里省下了不少钱。   叶正豪一高兴就大方的挥手道,“这是值得庆祝的事,等通知书下来我要请客吃饭,再奖励你五千块。”   张爱婷也认可了丈夫的决定,不过她还有一个想法,“马上就到念绮的生日了,十八岁是个挺重要的生日,要不咱们就两件事一起庆祝,肯定更热闹。”   叶正豪还真不记得大女儿的生日,经妻子提醒也觉得不错。   “那就这么办,酒席你来安排,亲友那里我通知。”   叶韫佳看到爸爸妈妈都高兴的围着姐姐转,还一直夸姐姐多好就有点吃醋,嘟着嘴坐在沙发上,过了好一会儿张爱婷才看见了,走过去摸着她的发顶问,“韫佳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叶韫佳顿时更加委屈,抱着张爱婷的腰靠在她怀里问,“妈妈,姐姐考的那么好你是不是更喜欢她不喜欢我了?”   父母对孩子们的感情很难平均,十指还有长短,在张爱婷心里,嘴巴甜、爱撒娇的小女儿无疑是天平重的那一方。   她知道小女儿这是吃姐姐的醋了,好笑的拍着她的肩安慰道,“怎么会呢,在妈妈眼里韫佳才是最优秀的,是妈妈最喜欢的孩子。”   这话不仅抚慰了叶韫佳不安的小情绪,也让坐在不远处的叶念绮有幸耳闻,她回头看了那对亲昵相拥的母女一眼,不知怎的,竟然也觉得有些刺眼,或许那是这个身体残留下的情感吧。   再安静懂事的孩子,内心里也是渴望家人关心的,但生活中,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懂事的反而容易被忽视。   叶念绮签了意向书后不用再去学校,好友李美珍却在为会考焦头烂额。   周末的时候,叶念绮接到了李美珍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哀嚎道,“念绮,我的好朋友,赶紧来救我吧,你不在我真的好慌。”   “怎么了?今天不是周末吗,你在哪?”   “我在家,前两天你不在,攒了好多看不懂的题。”   叶念绮最近在家除了看书打发时间外并没有其他事要忙,又是真心将对方当朋友,知道对方有困难后很乐意帮助对方。   “有什么不懂的我教你。”   得到了她的允诺后,李美珍顿觉松了口气,又不大好意思的说,“可我不会的太多了,电话里说不清楚啊,要不我去你家?”   两家离的不远,李美珍之前也来叶家玩过几次,但顾虑到对方即将会考,叶念绮还是决定自己去李家,这样还能帮李美珍节省一些时间。   “不用了,我去找你吧,把你的地址报给我。”   记下地址后,叶念绮就直接出发了,事先得知李家有长辈在,叶念绮还贴心的去水果店买了个果篮和两杯奶茶。   过马路时叶念绮提着东西等红路灯,愣神间有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过来搭讪,给她递了一张个人名片。   “同学你好,看你年纪不大应该还在读书吧?我是《新氧》杂志对外联络部门的金国富,我觉得你形象很契合我们杂志的主题,青春朝气的年轻人,有没有兴趣做模特?”   叶念绮知道《新氧》,是香江著名的造星杂志,类似于内地的《瑞丽》,当对方递名片的时候她就在思考要不要接,但对方却认为她是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   其实多方说的好听叫“对外联络部”,本质就是星探,挖掘长的好看有潜力的新人,将这些人带入圈,红了有提成,不红也不亏,起码能挣个辛苦钱,这个时代很多明星都是这样被挖掘的。   他见到叶念绮的第一眼就惊为天人了,清纯中透着明媚,身材虽纤细但不缺料,属于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的那种,且体态绝佳,头身比优越,适合上镜。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种独特的味道,举手投足自称一景,他从叶念绮买奶茶的时候就注意了,只静静的往那一站,路过的人都要往她身上看一眼,不仅异性欣赏,连同性都无嫉妒之心,这就说明她具有极高的亲和力。   这么好的条件不进娱乐圈岂不是暴殄天物!   美的事物就得让更多人欣赏才行。   “同学,我不是坏人,蒋天旭你认识吧,他就是我挖掘的,我们公司非常正规,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先留下我的名片,之后跟家人或者朋友一起去《新氧》找我。”   对方说话的功夫,叶念绮终于思索好了,淡笑着从他手里接过并道了声谢,声音轻轻柔柔很悦耳。   “好,我会考虑的。”   绿灯亮起,叶念绮拿着名片离开,金国富这才想起自己竟然连对方的名字还没问。   他拍了下头,当了这么多年的星探,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笑容一句话而失神到忘记正事的。   连名字都不知道,万一对方不愿意联络他,那人海茫茫的,到哪去找这个人出来啊。   就在叶念绮对他笑的那一刻,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签叶念绮,不仅签还要把她捧红。   不过看她的气质、穿着,家里条件应该不差,恐怕不联络的可能性偏高。   金国富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下午两点零八分,他记住了现在的地址和时间,准备这几天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蹲守,看能不能再遇见人。   叶念绮很快就到了李家,开门的是李美珍的母亲,见到叶念绮过来非常热情。   “念绮可真好看,成绩又好,听说你已经被香大提前录取了?真是让人羡慕,美珍要是有你一半的聪明,我们做梦都要笑醒。”   李美珍尴尬的站在她妈身后,叶念绮忍着笑将手里的奶茶和果篮递给了长辈。   “阿姨,这些是我顺路买的,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美珍的妈妈更热情了,“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也太客套了。”   不过好歹她从叶念绮手里接了过去,去厨房给她们切水果吃,李美珍赶忙将好友拉进自己屋里。   “我妈就那样,过度热情,你别被吓着。”   “不会,这样的性格挺好的。”   虽然有些聒噪,但她热情又简单,不用别人猜度,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在叶念绮看来比藏着掖着、口服蜜饯好的多。   叶念绮看她书桌上摊了一堆试卷有些无处下手的问,“你有哪些题不会,我们抓紧时间开始吧。”   “哦,好,我不会的太多了,你可不能笑话我。”   她先拿出了一份理科试卷,叶念绮接过后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几乎是扫了一眼脑子里就有了解题思路。   “这个题目看着难其实是有陷阱在里面,做的时候很容易被迷惑,你可以这样思考……”   叶念绮讲解了一遍后,李美珍茅塞顿开。   “原来是这样,你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懂了。”   叶念绮笑着鼓励道,“是啊,我再找几道同类型的题你做,等你掌握规律了,再遇到就不会出错了。”   李美珍一脸感动,“有你在真好,可惜你不去学校了。”   叶念绮轻笑着说,“没关系啊,你有什么不明白的记下来,我可以每周过来陪你复习,平时也能给我打电话。”   李美珍差点就抱着叶念绮哭,恰好她妈端着果盘进来,看到两人在学习很是欣慰。   “我们家美珍啊脑子缺一根学习的筋,明明在别的事上都挺聪明的,碰上学习就不行。”   被母亲揭了老底的李美珍不服的辩道,“妈,我这是遗传,你在学习上不聪明我才这样。”   她妈睨了她一眼懒得计较,又招呼了叶念绮一遍吃水果后就出了房间。   叶念绮花三个小时的时间帮李美珍将所有不明白的地方梳理了一遍,结束后李家众人留她吃晚饭,她以家人担心为由婉拒,最后是李美珍的父亲帮她叫了出租后离开。   路上叶念绮又拿出了那个名片看,系统“叮咚”一声上线问,“你想答应?”   叶念绮视线看向窗外,高楼林立、霓虹璀璨,她在任务里从事过许多行业,但娱乐圈却从来没有尝试过。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差的时代。”   九十年代末的香江,回归后社会秩序恢复正常,娱乐圈不像起初那么混乱,如果仅仅尝试平面模特的工作,叶念绮是愿意尝试的,当然她更多的是考虑任务的事。   章宪致作为豪门贵公子,要怎么接近他才对自己有利,作为一个普通女生按部就班的完成学业,再一步步从事业上拼搏?   自己必须要找到一条有利的捷径,不仅要让章宪致爱上自己,还要让章家人接受自己。   她研究过所有的豪门婚姻,发现有三种可能。   一是年轻时白手起价,经奋斗自成豪门;二是门当户对的婚姻,不讲感情只为联姻;三是女明星入豪门,一方有名一方有利,也算是名利双收的联姻方式。   这么剖析下来,适合叶念绮走的自然就是第三条。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进娱乐圈?”   叶念绮无奈的回,“我傻吗?豪门看重的是什么?得带的出去,拿的出手,还不能有影响声誉的负面新闻,这就注定我不能在圈子里陷的太深,学业也是必须要完成的。”   她对今后的路已经做了合理的规划,中间如果出现偏差再查漏补缺,大体上不出错即可。   虽然叶念绮已经做了决定,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金国富,这样一直等着电话的金国富焦躁不安,阳春三月竟然急的上火溃疡了。   他每天下午都去遇见叶念绮的路口等,连着五天都没等到人,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凭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又坚持到了第六天,终于让他盼到了。   “你好,还记得我吗,上次在这里我给了你一张名片。”   说完他又从名片夹里拿出来一张,“我叫金国富,是《新氧》杂志对外联络部的。”   他生怕叶念绮说不记得或者不感兴趣,幸好这两种可能性都没发生,而是笑着点头回道,“是的,我记得你。”   金国富立刻高兴的笑了起来,“那就好,那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过吗,有没有兴趣做我们杂志社的签约模特,你放心,我们是非常正规的经济公司,那些娱乐小报里写的乱七八糟的事是绝对没有的。”   等他说完后叶念绮才说,“我是有点想尝试,但我还是个学生,以学业为主。”   金国富听了前半句一直紧绷的心就松了下来,忙道,“可以,只要你愿意签约,我们可以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写进合同,一切以你的学业为优先考量。”   他做了十几年的星探,太知道娱乐圈需要什么样的面孔,叶念绮这样的绝对是奇缺资源,一旦入行就会面对“哄抢”的局面。   叶念绮作出思考的模样,几十秒以后,答应金国富试一试。   她已经让系统查询了金国富的身份,确实是《新氧》的星探,身份无误。   “真的?那你什么时候能签约?今天方便吗?”   金国富三个问题连环提问,透露出了他的迫不及待,但叶念绮显然并不准备在这个节点签合同,最重要的原因依然是没成年。   “抱歉,我还没满十八周岁,能等我四十天吗?”   金国富立刻抓到了重点,“你不想让父母知道?”   叶念绮点头,“是,他们都是很传统的长辈,不会同意我做模特的。”   金国富在意的是叶念绮这个人,知道如果家人反对就要失去这个好苗子,自然也不愿让她的家人牵扯进来,签了合同后,哪怕她的家人再有意见,作为成年人就该对自己所签合同负责,那时候家人再反对也没有落脚点。   纠结之下,金国富最终同意了叶念绮的要求,咬着牙点头道,“好,四十天就四十天,但你得给个联系方式我。”   说完,他从背包里拿出了记事本和笔,让叶念绮写下来。   叶念绮没有推辞,直接写了自己的姓名、电话和通讯账号。   “你在五月十二号之后联系我就行。”   她的字非常好看,一看就是那种成绩很好的乖乖女,让人自惭形秽的那种,金国富想起她还在读书,问了句,“对了,你在哪个学校读书?”   香江大大小小的学校加起来几百所,金国富从小是个学渣,对好学生的概念也就是几个不错的学校,以为叶念绮顶多成绩中等而已。   谁知叶念绮回了句,“拔萃书院,不过快毕业了,提前签了意向书,九月份入香大学习。”   金国富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香大,是那个香大没错吧?”   问完后他才懊恼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是啊,这对签约应该没有影响吧?”   金国富连忙摇头,“没影响,就是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长得好看、气质好,还是个美女学霸,不火都难啊。   金国富觉得自己前半生之所以倒霉,就是为了今时今日遇见叶念绮,实现他做金牌星探的目标。   当初挖掘蒋天旭的星探就已经一步登天了。   不想当元帅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做金牌星探的星探也不是好星探。   交流结束后叶念绮就跟他告辞,挥着手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到时间联系我就行。”   金国富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还沉浸在未来美好的憧憬中,设想如果某一天叶念绮红了,愿不愿意收自己做个马仔经济人,帮她鞍前马后也好,这才算真正两只脚踏进娱乐圈。 第八十五章   五月十二是叶念绮的十八岁生日, 父母给她举办了热闹的生日宴,亲戚朋友齐到场,叶念绮礼物收到手软。   “念绮一晃都这么大了, 我还记得她小时候呢,大眼睛骨碌碌的, 那时候就觉得这孩子聪明灵巧, 果真应了吧?”   “哎呦爱婷,你可真是有福气,女儿这么漂亮又考上名牌大学,往后跟着享福就好。”   “念绮十八岁交男朋友了吗,阿姨认识一个靓仔介绍给你啊。”   ……   幸好宴席只有中午一场,三个小时,叶念绮的脸都快笑僵了。   第二天早晨九点多钟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这个时间叶正豪夫妇去了公司, 叶韫佳也去了学校,家里只有菲佣安迪和叶念绮在。   “喂,叶家,请问您找哪位?”   电话那头正是干等了整整四十天的金国富。   “你好, 我找叶念绮叶小姐。”   叶念绮笑着回, “金先生?我就是叶念绮。”   金国富不知不觉松了口气, 说话的语气都变的轻快起来。   “果然是你啊, 听声音有点像但我又不能确定。签约的时间能确定吗?”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 金国富每天都在惦记着签约的事,生怕中间叶念绮反悔, 焦躁的他什么事都干不了,所以一到约定时间他就赶忙打来了电话。   像是感受到了他心里的紧张一样,叶念绮在电话里轻笑着回道, “可以啊,我们约个时间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还有金国富一直吊着的心。   签约过程很愉快,金国富完全按照叶念绮的要求拟合同。   甲方叶念绮,乙方为金国富,主旨就一个,叶念绮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不能强迫,并且她不参加工作之外的任何饭局和应酬。   还在合约最后添加了一句,“本合同解释权归叶念绮小姐所有”,完全是霸王条款,但金国富甘之如饴。   “叶小姐,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愿意让我担任你的经济人,你放心,所有的工作安排,我一定会以你的需求为第一考量,维护你的安全和形象。”   从他知道叶念绮即将读香大开始,就完全被她征服了,这就是学渣对学霸莫名的崇拜和敬仰。   “我的英文名叫Charlene(沙琳),你可以称呼我这个。”   原主就读的是双语学校,自然是有英文名的,“沙琳”的含义是重感情、以和为贵,有中亲近感,叶念绮觉得不错就延用下来,不准备更换。   “好,沙琳,现阶段我对你的工作规划是杂志和广告的拍摄,虽然我以前没有从事过经济人相关事宜,但我在这行快二十年了,人脉是不缺的,好的工作机会我会尽全力帮你争取。”   他有个习惯,平时接触到的每一个人,哪怕只是个修电表的都会认真记下对方的联系方式,目前为止已经记了三本电话号码薄。   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关系网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不知道哪天会用上。   叶念绮秉持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对金国富释放出完全的信任,这让金国富感动不已,特别是叶念绮在合约中约定的抽成比例,他六叶念绮本人四,即便他强烈推辞叶念绮也坚持这么签。   她的理由是,“金哥,我如今在娱乐圈只是新人,‘万事开头难’这个道理我是懂的,就像开工厂,得先购买机械才能开工,没有市场光有产品也不行,现在你是市场我是产品,你要付出多少我心里是有数的,这个分配方案说到底还是我赚了,所以将两年内我们维持现在的分配方式,两年后再签新的合约吧。”   金国富坚定的点头道,“好,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对他而言,叶念绮的信任是最大的动力,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后,这份信任才显得尤为可贵。   签约的事叶念绮回去后并没有提,她已经成年了,不再需要监护人,何况开学后她就会选择住校,从前的叶念绮是个乖乖女,生活由着父母安排,落到最后那步田地,现在的叶念绮已经涅槃重生,从此以后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   金国富的效率很高,三天后就通知叶念绮有个平面广告拍摄的面试。   “我给他们看了你的照片他们挺满意,面试就是想看看你的镜头表现力,只要不太差他们就会用。”   这是本少女杂志的广告位,重点展示少女服饰、饰品和彩妆,平时杂志找的都是固定的几位比较出名的小嫩模,这次广告方希望来点不一样的呈现,使商品更具品质,也就是不大满意模特的意思,杂志方放出风声后金国富就带着叶念绮的照片去了,对方其实并不信任金国富,主要是金国富之前一直做星探,也没挖掘过什么好苗子,靠着底薪在圈子里混了十多年,但他平时待人处事到位,别人也愿意卖他个面子,这才同意面试的事,否则见都不愿见。   收到这个消息后叶念绮并有如金国富预料的那样激动,而是先问了对方的要求。   金国富愣道,“要求?也没什么要求吧,就是想要新面孔,看上去有质感的那种。”   叶念绮又问,“是哪家公司的商品?我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电话那头的金国富被他问住了,摸着后脑勺说,“新美还是意美的,我没太注意,要不我再去问问?”   叶念绮摇头道,“不用,应该是新美,一家挺出名的少女时装品牌。”   穿越后的几个月,叶念绮除了搞定学业,还全面接受了整个世界的信息,因此金国富一说她就锁定了准确信息。   “面试定在什么时间?”   “明天下午两点开始六点结束,在江凌大厦十二层。”   “好,我知道了,会准时到的,明天见。”   沟通结束后叶念绮挂断电话,趁着有时间,拿着钱包去就近的商场,搭配了一身新美品牌的服饰。   原主长相清纯中透着甜美性感,可塑性极强,当天叶念绮根据服饰做了对应妆发,显得活泼了些,而后提着手包出发了。   她到江凌大厦的时候金国富已经等在电梯口,远远见到叶念绮差点没认出来。   “沙琳?我差点不认识了,这是你自己做的造型?”   金国富眼里透着惊艳,之前几次见到叶念绮她的穿着都以舒适为主,并没有特意打扮,如果说先前的叶念绮是清纯文艺风的话,那现在就是时尚潮流风,气质截然不同。   “怎么样?还行吗?”   她随意拨了下头发,化妆后更显精致的脸甚至散发出一中说不出的优雅和魅惑来,配上那张青春洋溢的脸,简直绝了。   金国富忍不住拍起手来,对今天的面试又多了几分信心。   “太棒了,简直没话说,他们要是不选你就是他们失明。”   叶念绮莞尔一笑,按下电梯跟他一起上楼。   两人到达的时间不早不晚,前面已经面试了十几人没一个满意的,杂志社的摄影师郑永龙和负责这项工作的主编史蒂文渐渐生出了疲惫感。   “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合适的,我觉得这是浪费时间,还不如从之前合作过的模特里挑个合适的出来。”   新美只是希望有新面孔而不是一定要新面孔,没有合适的人选对方也不会多挑剔,毕竟是合作了几次的广告商。   “再看看吧,这些名单看完就结束。”   已经面试了一半,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就在这个时候金国富带着叶念绮到了,他笑着叩了两下门,对屋内的郑永龙和史蒂文说,“郑哥,史哥,我之前说的沙琳,人已经到了。”   两人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找出金国富之前填的表格,挥手道,“来了就开始吧,不过你清楚的,虽然看你面子同意面试,但我们的要求很高,不合适也没……”   郑永龙说着话的功夫叶念绮迈着步子进门,只站在门口轻轻一笑,郑永龙就瞪大了眼睛说不下去了。   只见少女穿着掐腰的针织上衣,配时尚短裙,身材比例绝佳,披肩的长发中和了穿着的性感,简单的搭配却让她演绎出了时尚性感的味道。   不止郑永龙看呆,史蒂文也“啪啪”拍起手来。   “这就是我们想找的模特,青春、美丽、时尚,简直为这次的广告量身定制,你叫沙琳是吗?刚签约的新人,好,我决定用你了。”   史蒂文作为这项工作的负责人自然有权决定人选,而作为摄影师的郑永龙也表示无异议。   叶念绮听到史蒂文的话依旧是淡淡的笑,只礼貌的道了谢,反倒显出一股出尘的高贵气质,让见多了圈内美女的两人生出中与众不同之感,仿佛她就该是这样,“出淤泥而不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金国富则无法保持含蓄,高兴的握着拳头喊了声“Yes”。   “太好了,你们的选择不会错,沙琳将会是圈子里最优秀的模特,她以后可是要当大明星的!”   这话如果是以前说,郑永龙跟史蒂文都会笑话他,但他们今天见到沙琳后觉得金国富说的挺有道理,起码沙琳已经具备了红的基本条件,那就是长的好,老天爷赏饭吃,求也求不来。   从这天起,叶念绮就以沙琳的名字成了模特,短短的一个月内,拍摄了三个平面广告,一个杂志封面和一个饮料广告,虽然没有大红,在模特界也算小小的出圈。   六月底,叶念绮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目标人物即将回国,准备攻略吧。”   叶念绮并不意外,甚至有中期盼已久的感觉,“是吗?哪一天?另外我需要知道他回国后的所有安排。”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作为猎人,要根据猎物的行动来制定自己的捕猎计划。 第八十六章   “后天的机票, 回国后他会隐藏身份进入章氏从基层做起了解公司运营。”   叶念绮明白,这就相当于“扮猪吃老虎”,什么从基层做起,不过是有钱人爱玩的花样。   她欣喜的弯起唇角问, “职位是什么, 我想我找到突破口了。”   既然他要伪装自己做个普通人, 那自己这时候接触并爱上他,岂不是证明自己的爱无关身份,更易获得他的信任吗?   本想从娱乐圈曲线救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刚好她九月份开学,中间有一个多月的假期,够找份实习工作了。   “你就确定自己一定能进章氏实习?”   “‘世上无难事, 只要肯攀登’, 我现在可不是毫无帮手的人。”   共事以来, 她发现金国富的人脉确实很广, 请他安排自己进章氏, 找份实习工作应该不难吧。   经济人的人脉就是自己的人脉, 叶念绮丝毫没有跟金国富客气的想法。   叶念绮当即就给金国富打了电话,金国富表示不解。   “怎么突然想去章氏实习了?你九月份不就开学了吗?”   要是缺钱用或者觉得闲, 他这边还有好多工作可以接。   “我有自己的理由不方便现在提,如果你能办的话那就最好了。”   如果不能,她再想其他办法也不迟。   金国富听她这么说果然不再问, 在脑子里回想自己的关系链有没有章氏这一环,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   “我有个远方亲戚好像在章氏工作,当上了一个小部门的负责人,如果他没有离职的话应该能安排。”   “好, 可以的话请安排我进市场部,如果对方问理由,你就说我即将就读香大金融系,想提前做市场调研。”   金国富再次升起崇敬之情,原来学习好的人都如此有上进心,还没开学就开始为日后的学习做规划了。   金国富做事相当靠谱,不过两天的功夫就给叶念绮带来了好消息,买了礼物专门去了亲戚家一趟,轻松搞定。   “你后天就能去报道,早九晚六,实行期间无加班费,双休,薪水五千块。”   金国富觉得薪水挺少,拍杂志还有好几万呢,不过他也知道叶念绮做事不看薪水,既然要去实习肯定有她的道理,像他这种上学单科四五十分的学渣如何理解理科满分的学霸呢?   这天晚上等父母回来,叶念绮在餐桌上说了自己实习的事。   “我想机会很难得,现在去实习毕业后可能很轻松就能进章氏工作,算是提前积累工作经验。”   章氏是香江数一数二的巨无霸大公司,叶正豪跟张爱婷自然没意见,在他们看来大女儿一向乖巧,又考上了重点大学,他们对这个女儿还是很放松的,倒是叶韫佳看叶念绮的眼神有些怪异,总觉得姐姐很像电视里拍饮料广告的那个人,虽然只出现了短短五秒钟。   但电视里的人穿着时尚还化了妆,跟叶韫佳看到的叶念绮又有些不一样,所以她一时间不能确定。   今天听叶念绮说要去章氏实习,叶韫佳是彻底相信广告里的人不是自己的姐姐了,在她看来,能拍广告是比去公司实习更炫的事,姐姐没道理放弃。   再一个,姐姐很听爸妈的话,不管什么都会事无巨细的回来说,肯定不会瞒着爸妈拍广告。   这样一想叶韫佳就安心了,之前怀疑的时候她还是挺不舒服的,有种姐姐比自己更优秀的感觉,谁让姐姐从小就比她长的好看,叶韫佳生怕姐姐越来越优秀之后爸爸妈妈就会发现姐姐的好,以后会不喜欢平凡的自己。   这天晚上,章宪致回到香江,章家众人在平顶山老宅齐聚,共进晚餐。   二叔章孝华知道大侄子要隐藏身份去市场部实习后很高兴,他还真怕那个偏心到没变的父亲直接让什么贡献都没做过的大侄子空降董事会决策层。   自己在集团的地位比不上大哥就算了,难不成连侄子都要压自己一头?   现在大侄子自己选择从基层做起,在章孝华看来就是“懂事”的表现,心想,年轻人,何必锋芒毕露,不是从国外读了个商科大学就会做生意了,二叔我可是在商场叱咤了几十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第二天早晨,叶念绮和章宪致分别从家里出发,叶念绮乘地铁,章宪致则是坐家里的专车。   豪门极度重视子孙安全,出行必须由司机接送,不过在章宪致的要求下,司机还是换了家里最低调的那一辆。   市场部的经理周良在章氏也做了十几年,也是从小员工一步步爬起来,一心向着老董事长,不管别人如何想拉拢他都不成,因此深受章國甫信任。   这次章宪致过来,章國甫尊重孙子的要求,并没有特别关照,因此周良只以为章宪致是个普通员工。   虽然章宪致姓章,可公司里姓章的人不少,市场部就有个姓章的,再说章家对第三代信息做了充足的保密工作,任何报纸、杂志都不会报道他们的个人情况。   这也是因为曾经有豪门子孙惨遭绑架勒索后被撕票的结果。   车子开到章氏前的路口时,章宪致开口跟司机说,“孙叔,就停在这里吧,你晚上七点来接我就行。”   孙叔点头,车子缓缓停下,没有丝毫忤逆。   “少爷,那晚上七点过来,您什么时候用车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好,辛苦了,我们晚上再见。”   说完,章宪致跨下车门,孙叔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车里目睹少爷进入章氏大门后才发动车子。   孙叔虽然只是个司机,但他也是有私人感情的,大少爷不仅学业优异,性格也是没话说,从来不会对下人颐指气使,老宅所有的佣人都很喜欢他。   章宪致顺着记忆乘坐电梯准备往市场部去,上班点等在电梯前的员工很多,可电梯容量有限,一次只能容纳二十人,大家一哄而上,Gentlman等在一旁的章宪致根本没机会动脚电梯门就合上了。   叶念绮刚好就站在章宪致身后,已经观察了他两分钟,这个男人跟她想象中出入不大,就是那种豪门世家受到良好教育的青年,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绅士的味道,当然也是极英俊,有品位的。   叶念绮忍着笑跟系统说,“他这样是不是要等到最后才能坐上电梯?”   系统“叮咚”回复道,“Maybe,不过谦让是一种美好的品格,值得称赞。”   电梯门是反光的,章宪致目视前方的时候,就看到身后的女生抿唇微笑,目光刚从自己身上掠过,他疑惑的看向电梯门,想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奇怪的点,可惜没有丝毫发现。   等待中电梯再一次打开,这次章宪致依旧等别人先上,但二十个人的位置很快占满,只能继续等下一部。   这个过程中,叶念绮已经站到了章宪致身侧,她侧头看向章宪致时恰好他也看了过来,露出了询问的表情。   叶念绮抓包般的收回视线,脸颊微红,咬着唇目视前方。   章宪致只笑了笑没说话,两人并肩站着,视线在电梯门上交汇了一次,叶念绮很快移开,似乎很不好意思看他。   其实章宪致在读书的时候很受欢迎,经常有女生向他表达好感,胆子大的还会直接说希望跟他交往,章宪致都拒绝了。   出生于这样的家庭,他明白自己的使命,大概率是不能自由选择婚姻的,也就不必浪费情感,何况确实没遇到心仪的女生,就更不必谈什么恋爱。   所以这样的场景他遇到过许多次,但今天的感觉却不大相同,或许是对方的眼睛格外明亮有神,又或许是对方嫣红的脸颊透露出的羞涩,让第一天开始工作的章宪致心生好感。   电梯第三次下来时章宪致终于乘上了电梯,一同乘坐的还有叶念绮,按楼层时,两人不约而同的伸手按九层,最后是章宪致动作快了一步,叶念绮葱白的指尖离他仅一厘米时顿住,两人再次对视。   章宪致作为男士,主动开口问,“你是市场部的员工?”   叶念绮犹豫下点了下头,反问道,“你也是?”   章宪致笑着回,“是,不过今天是我第一天工作,以后请多多指教。”   叶念绮再次惊讶了,有些不可置信的说,“我也是第一天来,所以……我们相互指教?”   章宪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缘分,对叶念绮也生出了一丝与众不同的亲近来。   “是吗?那真是很巧,既然都是职场新人,以后相互照顾吧。”   叶念绮“嗯”了一声点头,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问,“我叫叶念绮,你叫什么?”   “章宪致。”   他回答后谦逊的一笑,墨玉般的眼神随着笑容绽放光彩,不仅叶念绮,连电梯里其他部门的女职员都被电到了,小声在后面说,“这仔也太靓了吧,我在公司还没遇到过这一型呢,就是看上去年龄不大,我不好‘老牛吃嫩草’啊。”   “哎,怕什么,现在姐弟恋很流行的,反正你知道他的名字,发动攻势去追啊。”   声音虽小,但密闭的空间里章宪致和叶念绮都听到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章宪致,发现他的表情里透着尴尬,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姐姐过分丰富的好感。   叶念绮好笑的抿唇,刚好又被章宪致发现,自己也跟着无奈的笑了。   很快电梯停在九楼,两人下了电梯后都有种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   叶念绮先一步说,“我要先去报道,你要一起去吗?”   章宪致点头,“好,一起吧。”   说完,两人齐齐往市场部人事主管的办公室走去。 第八十七章   办理入职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职员, 看到两人前后脚进门着实愣了一番,实在是两人的颜值都属于高的那一波,气质又好, 丝毫不输报纸电视上的明星们。   “你好, 我们是来办理入职的。”   叶念绮和章宪致做了自我介绍后, 对方笑着请他们坐下, 并递上了入职文件。   “我已经提前收到了通知,不过今天见到你们太惊艳了,俊男靓女, 我们公司都跟着‘蓬荜生辉’。”   类似的夸赞两人听过不少, 不过还是谦虚的表达了谢意,接过文件后先扫了一遍后动起笔来。   本是平常的举动, 偏偏两人动作一致, 连神态都有些相似, 人事部的职员难得生出了八卦的心思问, “你们相互是认识的?”   叶念绮诧异的摇头,“不认识, 今天第一次见。”   章宪致也点头佐证了叶念绮的说法。   对方没多说什么,只笑了笑说,“那你们还真是有缘。”   叶念绮跟章宪致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撞到对方的视线后一起笑了。   那句“有缘”的话很难得的在章宪致的脑海里留下了痕迹, 如同叶念绮的笑容一样。   叶念绮的个人经历简单, 入职信息先章宪致一步完成交了出去。   女职员接过后在文件上写了句什么就放在了一旁,等章宪致的也完成后, 对方将准备好的卡牌递给了他们,上面有他们的姓名及部门。   “这是你们的卡牌请收好,以后进出办公楼需要佩戴, 另外还有一些核心区域你们现在级别不够不能随意进出,稍后会有一个新人入职培训需要参加。”   两人接过卡牌后道谢,叶念绮顺手别在了衣领上,章宪致这才发现他们的卡牌颜色不同,他的是浅灰色,叶念绮则是深棕色。   起初他以为是性别差异,但看到对面的女职员佩戴的也是灰色卡牌后疑惑的问, “为什么我们的卡牌颜色不一样?”   章氏虽然是自家的公司,章宪致也曾经来过集团大楼,但他所接触的都是董事会成员,那个级别自然不需要佩戴所谓的卡牌。   这个问题叶念绮自然回答不了,女职员笑着解释道,“因为念绮还在读书,只是暑期过来社会实践的,所以她算不上正式入职,各方面的肯定跟正式员工有所区别。”   章宪致诧异的问,“你还在读书?”   他看出叶念绮很年轻,但因为叶念绮落落大方的气质,以为她跟自己一样刚毕业,只是看上去更青春而已。   叶念绮点头“嗯”道,“是啊,暑假太长了,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所以过来提前遭受社会的‘毒打’,这样就更有动力好好学习了。”   章宪致笑了,觉得这个女生性格很好,他当然不会信以为真,只当她幽默而已。   市场部是一个大部门,从经理往下还有几级主管,领导们有专属办公室,普通职员则共享一个大的工作区域,不同主管分属的区域不同,叶念绮跟章宪致这一次不在组内,他们的组长分别叫刘海升和江智岳,但他们的办公桌斜对着,只要一方抬头就能看到另一方。   “你就是叶念绮,金荃介绍过来的那个?”   叶念绮正在熟悉工作环境,听到身后的说话声回头,对方穿着西装戴墨镜,神情严肃,有种黑社会老大的派头。   她判断金荃应该就是金国富那个远方亲戚,因此点头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她净身高一米六五点七,穿了高跟鞋后能达到一米七,对方竟然跟她差不多高,甚至她还微微高了一个头尖。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墨镜下的眼袋有有一丝跳动,挥着手让叶念绮坐下。   “我是给金荃面子才让你来实习,不指望你做出什么成绩来,只要不添乱就好。”   说完转身离开,进了一间小办公室,正是入职后无缘得见的组长刘海升。   “这就是我们组长,你别看他很凶的样子,其实人不错,挺照顾手下的人,标准的面冷心热,多待一阵子你就知道了。”   为叶念绮解惑的是她左手边的马超明,标准的理工科长相,面颊上冒了两颗痘,跟她说话的时候不敢看她的眼睛。   对面的女职员秦咏梅嗤道,“马超明,以前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然也知道讨美女欢心,不过我劝你别太献殷勤,人家就是来实习的,还是名校生,你这样的人家可看不上。”   一段话说的马超明面红耳赤,组里其他几人赶忙出声缓解尴尬。   叶念绮心中微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真不错,她坐在这个位置上前后还不到一小时就虚头巴脑的生出诸多事端,好在她来的重点只是攻略男主,其他人的态度好坏都不是她在意的点。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叶念绮也大致了解了这个组的工作内容。   章氏作为香江数一数二的大企业,涵盖的业务范围很广,从制造业到房地产,产品也是丰富多彩,食品、化妆品、电子产品等,这组所负责的是影碟机的推广和销售,目前重点售卖地区为香江、宝岛、本国、米国等地,叶念绮疑惑的是,为什么他们不开发内地市场呢?   九八年内地人口也有十二多亿,处于高速发展中,是一块新鲜巨大还未经疯狂瓜分的蛋糕,只要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人购买,利润就很可观。   不过叶念绮也知道,香江去年刚回归,来不及反应也是有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了解原因再思考对策。   她看了眼斜对面的章宪致,非常认真的工作着,虽然他们现在已经相识,对方对她的初始印象也不差,但想让对方不顾一切的选择自己并走入婚姻是个不小的挑战   她制造这次的偶遇并不想仅从外表出发,荷尔蒙的迷乱只是一时,如何让对方印象深刻才是最终目标。   午餐时间到,章氏有统一的员工餐厅在七楼,只要是章氏的员工都可免费就餐。   组里的同事已经先一步去了,叶念绮看出马超明有心照顾,但最后还是败在了秦咏梅的怒目下。   叶念绮将记录的本子收起准备动身去食堂时,斜对面的章宪致也刚好起身。   他看了眼空档的办公室笑了,“刚看完文件,没想到你也在。”   工作时间他很专心,但叶念绮那边的动静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只是跨组帮不上忙罢了。   叶念绮也笑道,“是啊,吃饭吗?刚好顺路。”   两人一起往电梯走去,这次等电梯的只有他们,叶念绮想到他早晨的窘状弯起唇角,他立刻察觉到是在笑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自信,但仿佛就是有那样的第六感。   “其实早晨遇见的时候就想问,我是有什么好笑的地方,让你一直忍不住笑?”   叶念绮诧异的瞪大眼睛,跟着他的步伐跨进了电梯。   她解释道,“没有,就是觉得挺可爱的,因为太绅士所以上不了电梯,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她反问的时候转头看他,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光,清澈而明亮,浅红的唇角因为愉悦上扬着,只一眼就让章宪致想起了那个词,“明眸善睐”。   他曾经想象过什么样的姑娘能配的上这个词,现在觉得眼前的女孩当如是。   他只失神了一瞬,理智随着电梯“叮”的声音回归后,已然顺着她的话回道,“你说的对,是挺有趣的。”   出了电梯就是餐厅大门,放眼看去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两人都没来过,站在门前研究了片刻,发现餐厅非常人道主义的分成了两部分,有西餐和中餐,秉持着“Lady first”精神的章宪致理所当然的让叶念绮选择。   “中餐可以吗?”   虽然西餐吃起来优雅一些,但味道上叶念绮还是偏向中餐,尤其中意奶茶。   辛苦了一上午,她需要甜甜的食物来恢复斗志。   章宪致无异议,两人一起往中餐的区域去了。   秦咏梅坐在里侧,正对着走廊的区域,看到两人过来哼道,“马超明,奉劝你别当滥好人,最后好心反倒耽误了人家钓凯子。”   马超明疑惑的回头,就看见叶念绮跟章宪致走在一起,正准备去点菜。   他对叶念绮并没有那种心思,之所以释放善意不过是性格使然,被秦咏梅这么一说反倒显得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样,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深知秦咏梅的为人,没法解释,不如保持沉默,这样的态度进一步让秦咏梅不快。   其他组员对这样的情况早已见怪不怪,谁都看的出秦咏梅喜欢马超明,就马超明自己没感觉,也不知道是真的缺了那根神经呢还是故意装作看不懂,反正是“妾有情郎无意”。   今天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叶念绮,秦咏梅有了危机感也属正常,众人虽然也觉得秦咏梅欺负新人不大好,但叶念绮只待一个月,也没什么业绩上的压力,大家也就犯不着为她抱不平了。   另一边,叶念绮已经选好了午餐,一杯鸳鸯奶,一份蜜汁叉烧饭,非常标准的工作餐,章宪致直接选了跟她一样的,不过鸳鸯奶换成了美式咖啡。   叶念绮拿到奶茶后喝了一口,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表情很像偷吃榛果而欢乐的小松鼠,这个发现也让章宪致有些新奇。   事实上,除了家里的姐妹,他从来没有跟任何异性一起用过餐。   从出生到十二岁,他都是在家由家庭老师教导,并没有学校读书的经验,读了三年中学后申请上了牛津,他是本科和硕士一起读完才回国的。   为了掩饰心中微微的慌乱,章宪致寻找话题问,“听说你还在读书,可以问是哪所学校吗?”   叶念绮笑着点头,咽下那口奶茶后才回,“可以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严格说起来我也不算大学生,因为我九月份才正式入学一年级。”   这下章宪致是真的诧异了,“所以你只是高中毕业?那为什么会来实习,对你来说有些早了不是吗?”   叶念绮不赞同的说,“没有谁规定高中生不能实习啊,我预科班读的是商科,大学选择也是金融方面的,在家没事的时候会看一些相关书籍,‘纸上得来终觉浅’,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学点实实在在的东西,这样对我以后的学业也起到积极的作用。”   章宪致想起家里的堂姐妹们似乎没有像叶念绮这样好学的,关心的都是时装杂志、明星八卦之类,不过他一直以来接受的是精英教育,在牛津时也曾遇见不少非常厉害的女同学,因此对叶念绮的上进很是欣赏。 第八十八章   下午叶念绮和章宪致一起参加新人培训, 主要内容是章氏企业文化、目标及发展现状,这是每个新员工入职的第一课,目的是强化新人对企业的归属感。   负责培训的人事主管按照平常的PPT内容讲解后发现, 两人对所讲内容都很熟悉, 满意道, “很好, 看来你们对公司情况有好好了解,我们章氏需要的就是主动性强的员工。”   培训后有考核,两人都获得了满分的成绩,离开培训室后章宪致对叶念绮称赞道,“没想到你只是过来实习也认真了解了公司的信息, 非常认真。”   叶念绮笑着说, “你也是啊,那我是不是也该回夸你?”   章宪致再度失笑,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作为章氏子孙, 了解自家的产业再正常不过,从本质上而言, 还是她的准备工作更加充分。   叶念绮对待工作的热忱态度感染了章宪致,使他拿出了更高的热情来面对接下来的所有工作。   章宪致很快就熟悉了工作内容, 第三天开始已经有了独立任务, 而叶念绮依旧是自己看资料。   他常常晌午就带着背包离开, 下班前才赶回来,主要任务是走访香江地区所有经销商,了解整个季度的销售情况并出一份销售报告,组长的要求是在一周内完成。   这个任务并不轻松,而江智岳之所以交给他完成则是看中章宪致提交的一份入职报告, 内容很丰富。   在江智岳看来,如果章宪致能够做到组里就能添一员大将,做不到就说明他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不值一提。   江智岳的人生信条就是,优胜劣汰,强者生存,他只要优秀的组员,因此他们组的工作氛围极严肃,与叶念绮的那组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一组里开例会,刘海升因为销售量下滑而发火,众组员噤若寒蝉没人敢说话。   如果说江智岳是那种一贯严格要求的领导,刘海升就属于平时很宽松,甚至不怎么管,但当他想要看到结果的时候就必须要给他相应的结果,否则后果严重,可以说他骨子里跟江智岳属于同一种,都是自负且高要求的。   “限你们一天内找出下滑原因并提交对应的销售方案,下周如果还是这样半死不活的盈利,你们都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作为实习生,没人要求叶念绮写,但她还是发挥主观能动性准备了,标题就叫“开辟内地市场的必要性”,从内地巨大的市场和人口红利阐述,并例举了其他外资企业进驻内地的成功经验,量体不亚于一篇金融小论文,厉害的是所有的数据都是在她入职后的一周内搜集的。   所有组员都在认真完成任务,连时不时找叶念绮麻烦的秦咏梅都不出声了,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   “终于结束了,还来得及赴约吃饭。”   “是啊,让我们找原因,这谁知道呢,只将了三个百分点而已,可能是最近天太热大家都不愿意出门Shopping了。”   “唉,不管了,组长让写就写,以前也没少写过,老生常谈嘛。”   众人相继离开,叶念绮还没写好,又不喜欢半途而废,想努力一下加个班写完了再回去,最重要的是,她早就发现章宪致每天都会延后一到两小时才下班,之前她没工作留下来太明显所以每天准点离开,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想办法接触了。   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章宪致是个工作狂,即便在一个办公室交流的机会也少,之前还能一起吃午饭,最近几天他总出去,叶念绮已经挺久没机会跟他“交流感情”了。   当时针指向八时,章宪致完成一天的扫尾工作也要离开,看到叶念绮依旧坐的笔直,不停地敲击着键盘。   他背起包走了过去问,“念绮,时间不早了,还要加班吗?”   叶念绮的注意力这才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可能是打字太认真,根本没注意他什么时候起身的。   “这么晚了吗?我忘了看时间了。”   章宪致理解的笑着说,“一旦沉入工作氛围里就会这样,不过你作为女生独自回家不安全,工作的话可以留到明天,你觉得呢?”   如果是章宪致自己,他自然会选择留在公司完成,但作为男士和关系不错的朋友,既然碰见了,就必须保证叶念绮的安全。   他已经知道叶念绮才十八岁,很自然的就将她当成妹妹一样照顾。   叶念绮点头道,“嗯,那我把文件存档起来回家再写。”   操作的过程中,章宪致看到她的标题叫《开辟内地市场的重要性》,心里有所触动,因为这个想法跟他不谋而合,并且他能够确定从来没有在叶念绮的面前表露过分毫,甚至在家人面前都没提。   他刚从英国回来,虽然随爷爷的意愿进公司做事,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不是决策层,只是一个基层小员工。   实践出真知,他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正确与否,需要不断的用工作成果佐证自己的论点,没想到叶念绮竟然先一步写出了报告,无疑是一次思维的强烈碰撞,这瞬间他甚至有种想坐下来将她所写内容从头至尾看一遍的冲动,但涵养和性格使然,让他提不出这样的请求,只问道,“你也认为内地市场很重要?”   叶念绮诧异的回头,仿佛奇怪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还是自然的点头道,“当然,不提巨大的市场份额和人口红利,仅看国家政策,发展前景就是无穷的,我个人认为章氏应该加快进驻内地的步伐。”   严格说起来,章氏也不是在内地毫无发展,只是目前还是将重点放在西方列国的合作关系上,不过也无可非议,毕竟香江也是去年才回归。   如果将章氏比作一艘商业巨轮,平稳的驶在海面上,无风无浪,突然改变航行方向无疑需要极大的魄力,这个决策必须由船长章國甫作出。   这一刻章宪致无疑是非常欣赏叶念绮的,这种欣赏比之前更立体也更醇厚,但他小心将这份悸动收进心底。   他没有感情的经验,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另外,爱情在他心中是件慎重的事,不会轻易将好感或心动当成爱情。   但到此时,叶念绮在他心里已经是个特别的存在了,他能分辨出自己对她的关心和照顾,并不仅出于礼貌,更多的是心里想这样做。   叶念绮将文件传送到了自己的邮箱内,迅速收好背包跟章宪致一起离开。   原本章宪致想邀请她一起吃晚饭,但刚刚的情绪波动太大,章宪致放弃了这个想法,只问,“你平时怎么回家?”   “我坐地铁。”   章宪致点头,他的身份是隐藏的,让孙叔送她不合适,就在路边帮她叫了一辆出租车,送她上车时将写了自己号码的纸条递了过去,“这是我的号码,到家后给我个电话或讯息。”   九八年手机没有完全普及,达不到人手一部,但章宪致作为章氏子孙肯定是有的,但他极少将自己的私人号码给别人,今天算是特例。   叶念绮笑着接过,隔着车窗对他挥手道,“谢谢,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章宪致也微笑着颔首,“好,明天见。”   他目视着出租车驶远,轻呼了一口气才转身,往孙叔惯常停的位置走去。   出租车上,叶念绮看着纸上的一串手机号,本能的察觉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于是呼叫系统问,“现在任务进度是多少?”   系统“叮咚”回复道,“12/100,可喜可贺。”   他们相识不过一周,之前挑战这个任务的穿越者别说这么短的时间,任务全程连章宪致的面都没碰上,叶念绮可谓另辟蹊径,不愧是满分任务的常客,确实挺厉害。   但叶念绮并不像他那样乐观,她甚至撬开他的心不难,但想要让他坚定不移的选择自己并跟自己结婚并不容易,好在她这一个月的计划本就只是与他相识,不会真的以为短短时间内就能将他拿下。   不过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信任她,并给她私人号码,还是挺让叶念绮意外的。   “我是不是也该买个手机?”   之前没买不是缺钱,只是觉得没什么人需要联系,除了金国富,但现在有了合理的购买理由。   出租车半小时后停在了小区门口,叶念绮拿出钱包问,“师傅,请问多少钱?”   师傅摆手道,“你下车吧,刚刚那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叶念绮回想之前的细节,想不出他是什么时候付的车费,不过心里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又上了一个台阶。   即便是系统挑选的任务对象,好感也是累积叠加的,并不是见面就有感情,能欣赏并爱上自己的任务对象对穿越者来说是件幸福的事。   章宪致这样的人,哪怕不是因为任务,也是她乐意交往的对象。   到家后父母都在,询问她晚归的原因,并告知她厨房给她留了饭菜。   叶念绮应声后回房,用电脑登陆社交网站,并给章宪致的号码发送了一条讯息。   “已安全到家,勿念。Miss叶向绅士的Mr章表示感谢,有机会请你吃饭。”   章宪致收到这条讯息时刚回到卧室准备洗澡,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了笑意,并回复了一句,“好。工作辛苦了,早点休息,晚安。”   这句话有两层含义,一是应下了叶念绮说请客的话,二是让她注意休息。   第二天到公司全组提交报告,叶念绮自然也交了,昨晚她写到十一点才睡。   秦咏梅看到她打印出来的竟然比自己多几页,暗讽道,“一个实习生而已,能写出什么有用的见解,有些人还没学会走路就想跑了。”   说完竟然想把叶念绮的报告踢出去,叶念绮第一次正面跟她发生冲突。   “秦小姐,你逾矩了,你不是组长,无权干涉我的工作,请自重。”   全组沉默,没人敢说话,秦咏梅脸色尤其难看,狠狠盯着叶念绮道,“好啊,既然你这么自信非要交,那就让事实给你好看吧。”   相隔不远的办公桌上,章宪致留意到了那边的情况,关心的看了几眼,还趁着出去办事的时间,给她带了一杯鸳鸯奶茶,他记得叶念绮说过,喝奶茶会让她有幸福感。   因为早上的事,组里的氛围阴沉沉,大家都在等着组长传话,一等就等了三小时。   “啪”的一声所有报告甩在办公桌上,没戴墨镜的刘海升面色不虞。   “这就是你们给我的答复?我是那么好打发的?你们认真做市场调研了吗,坐在办公室里凭空想象?”   他狠狠责骂了一通后着重点出了叶念绮。   “人家只是个实习生,刚来的,不提内容如何,工作态度就比你们端正。今天下午都别想舒服的吹空凋,给我出去实地考察,写好了重新交一份,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机会。” 第八十九章   因为组长的话, 组员们都去实地考察,叶念绮则由于报告出色可以继续留在办公室里吹空调。   同一天,章宪致的调查报告也完成了, 得到了组长江智岳的认可, 给他安排了更加核心的工作,即开拓重要客户及市场, 一本厚厚的电话本,都是江智岳搜集到的。   两人时隔多天中午一起吃饭, 叶念绮就昨晚的事向他道谢。   “我回去非常认真的回忆了一遍, 真的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付的车资, 我们不是一直在说话吗?”   章宪致看她认真思索的样子挺有趣,竟生出一丝“恶劣”想法, 就是不告诉她让她着急,但很快又把这中思维压制住, 笑着解释道, “在你上车的时候我就付了。”   叶念绮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侧面也说明了一点,男士真心想付钱有的是办法, 而且绝对不会让女士察觉。   “还能这样?反正你要记得我欠你一顿饭了。”   章宪致含笑点头,“好, 我不会忘的。”   说是要吃饭,但两人都没有提什么时候吃,这跟电视剧里张无忌答应赵敏三件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其实我挺想看你昨天写的报告, 方便的话可以借阅吗?”   “当然可以,也让你这位牛津大学的高材生帮我把关,看我的观点对不对。”   报告已经交出去了, 叶念绮通过邮箱发给了章宪致,中午章宪致放弃午休认真看了起来。   本以为她的报告观点居多,没想到竟然有大量数据支撑,分析了香江另三家企业的财务报表,这三家赫然就是转战内地的主力军。   章宪致惊艳了,以一个十八岁还未开始大学生涯的女生而言,叶念绮的优秀毋庸置疑。   他非常认真的阅读了一遍,并根据自己的见解做了大量注释,最后还写了几百字的观后感作为回复。   他在邮件中写道,“观点成熟,具有非常成熟的市场分析能力,不亚于权威财经杂志上发表的论文,incredible,为你骄傲。”   章宪致在英国读书,信件中的用词遣句不自觉的带上了教授批改作业时的论调,充满了鼓励且亲近感十足,叶念绮收到回信时失笑,转手又回了一封,“我的荣幸,感谢Mr章的肯定。”   这天章宪致回家时间略早,得知爷爷还在书房,他从背包里拿出打印出来的报告去了,正是叶念绮写的。   轻叩木门,等爷爷出声他才推门而入。   “宪致啊,刚好我泡了壶新茶,坐下陪爷爷品品。”   章宪致坐在了爷爷对面的椅子上,中间隔了个古朴雅致的茶几,茶几上放了不少泡茶的工具,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头,使用痕迹明显。   爷爷递了杯茶给他,章宪致双手接过后一干而尽,无端生出股豪气来。   爷爷慈爱的看着他,一脸笑意的问,“最近在公司还习惯吧?听说你做的很不错。”   章宪致点头道,“挺习惯的,工作氛围很好,也有了很多新的认识。”   哪怕是最简单的工作也有它自身的道理,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那就好,你还年轻,多磨练有好处,我年轻的时候也走过弯路,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用怕。”   他早就注意到孙子放在一旁的文件袋,也是刻意忽略拉着孙子闲聊,看到孙子不疾不徐心中满意,这才开口问,“我看你带了什么东西过来,是有话跟爷爷说?”   章宪致将手边的文件袋递了过去,“爷爷,这是一位同事的报告,我觉得里面不少观点跟我相合,所以带回来给您看看。”   章國甫“哦”的一声来了兴致,伸手接过,只看到标题就明白了孙子的意思,   “咱们章氏在香江立足五十余年,之所以有了今天的地位就在于‘顺势而为’这四个字。内地市场我早就有了想法,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项目,你父亲你二叔三叔那里也抽不出时间来管,既然你有这个想法,这一块我准备交给你来。”   章宪致没想到爷爷竟然是这么想的,对他的重视程度简直不言而喻!   “爷爷,我太年轻,没有任何经验,恐怕……”   章國甫故意板着声问,“怎么,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章宪致知道这是爷爷的“激将法”,但他还是“上套”了,年轻人从来不缺锐气,哪怕知道艰难也凭着热情勇往直前,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爷爷,既然您信任我,那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好,我愿意接受挑战。”   章國甫连说三声“好”字,“这么想就对了,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回到你该在的位置上。”   说完这句,他的神情舒缓下来,“宪致,爷爷老了,为章氏鞠躬尽瘁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希望它能更进一步,而不是泯灭于世,这个重任交给你,你务必努力做到。”   他有三个儿子,各个都算优秀,但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倒是在长孙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锐气和眼界,难的是这个孙子还很谦虚,也没有在显赫的家世背景下腐蚀,章國甫有心在自己还有余力的时候好好栽培,给他一块更广阔的天空。   章宪致很快就明白了爷爷的打算,他原本就纳闷为何爷爷不作主拿下内地市场,以为爷爷没有看到内地市场的巨大潜力,原来爷爷正在下一盘大棋,而他成了棋盘上开拓疆土的元帅。   他为先前的短视感到羞愧,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在眼界这一块,没人比得上老人家。   周末叶念绮跟金国富约在茶餐厅见面,金国富将新买的手机交给她。   “手机卡用我的身份登记的,早就让你办你偏要等到现在,有了手机咱们联系方便多了。”   叶念绮懒的理会周国富的碎碎念,熟练的开机使用,金国富本来还想教,看她这样是没自己什么用武之地了。   “最近有几份工作我觉得不错,你可以考虑看看,趁着周末做,怎么样?”   别家是艺人听经纪人的话,在他们这是反的,任何安排都是他这个经纪人听艺人的,连询问都透着股小心翼翼。   “哪些工作,说说看?”   金国富瞬间感动,艺人没一口回绝,看来是有商量的余地。   “两个内页广告,一个洗发水广告,虽然不是主角但他们的价格不错,出镜几秒就有五万的价格。”   对方看中的就是叶念绮顺直的长发和健康性感的身材。   “配合别人出镜的话,拍摄时间应该没法控制吧?”   主角敬业还好,遇到那种惹事的,五万块还不够受气呢。   金国富知道她怕麻烦,低声劝道,“反正只是实习,就算不是周末,请一天假也没什么,我听说你在公司做的不错,你们领导还夸你了。”   叶念绮在手机里存入了章宪致的号码,她记忆能力很强,只要用心记的事物很长时间不会遗忘。   “你先去问问看合作的是谁,从现在起你必须要明白一件事,就是我不愿意看任何人的脸色。”   金国富无奈应下,从认识那天起他在叶念绮面前就支棱不起来,“行吧,我先去问问。”   幸亏他不等着分红吃饭,四十出头单身汉一个,不用买房不用养媳妇养孩子,否则以这姑奶奶的挑剔劲,哪天穷的街头要饭也不是没可能。   “那两个广告接了吧,不过只能安排在周末。”   说完还用一副“看,我对你好吧”的眼神看着金国富,让他彻底没了脾气。   “可以,我来安排,反正什么都听你的。”   说完他喝了口奶茶问,“以后你有什么规划,准备一直这样?”   叶念绮摇头,“当然不是,本来不想这么早说的,既然你问了那我就提前告诉你,我准备明年参加香江小姐的选拔,所以现在的工作只是开胃小菜。”   金国富好悬没把嘴里的奶茶喷出来,擦了擦嘴低声吼道,“香江小姐?你没哄我吧?”   他这是既惊又喜,发现自己的层次果然达不到她的高度,望尘莫及,他还在为一个出镜几秒的小广告心疼,人家的目标却是高贵典雅的香港小姐!   不说则已,一说就觉得叶念绮特别合适,首先她个人形象突出,受过良好教育,出自中产阶级家庭,名校优等生,多才多艺,每一项仿佛都为“香江小姐”量身定做般。   难怪她对工作要求严格,爱惜羽毛,原来已经有了安排,幸好自己抵住了诱惑,听聪明人的话果然是对的。   “我哄你做什么?既然做就要做到最好,否则我放着书不读进娱乐圈掺和干什么?”   她不缺钱,马上股票就到了抛售的节点,几十万身价轻松搞定,再加上工作收入,付个首付投资产房足够下半生衣食无忧,因此她要的并不是利而是名。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跟金国富说的,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   得到了叶念绮的确认后,金国富激动的搓起手来,“那太好了,英雄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你放心,我不会拖你的后腿,从现在起就为明年的比赛蓄力,咱们争取把第一名拿下。”   叶念绮对他的识时务表示满意,她现在觉得当初跟金国富签约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回家后金国富的短讯就来了,通知她下周拍摄杂志广告,至于洗发水的广告则帮她推了。   自从知道了叶念绮的宏伟蓝图,金国富的腰杆都跟着挺直了不少,宁愿少赚钱都不能让自家艺人受气,咱以后可是香江小姐!   晚上睡前叶念绮照例查询好感度值,发展比上次高了几分,已经达到22/100了。   虽然不知道上升的原因,到她还挺高兴,准备再接再厉,在实习期结束前更进一步。 第九十章   叶念绮提交的报告没有任何后续回应, 反倒是先前被责骂的秦咏梅等人实地考察后认真写下的意见被接纳了。   章宪致看出叶念绮的受挫,很想安慰她让她别难过,她所描绘的日后会一一实现, 但不确定的事还不能说, 想到她喜欢吃甜食,就想到以上次的理由约她吃饭。   他说,“我记得你还欠我一顿饭。”   叶念绮水润的眼睛睁大,仿佛不敢相信他会主动提出来一样, 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好啊, 你钟意中餐还是西餐?”   章宪致将她诧异的表情收入眼底,扬起唇角笑着回, “中餐,在国外待久了, 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中国菜。”   叶念绮“嗯”声符合,“是啊,中国人嘛肯定有颗中国胃, 而且英国的‘美食’真的很出名。”   出了名的难吃而已。   两人在相视一笑,约定好了晚上下班后一起去附近的茶餐厅。   章宪致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只是单纯的不想她不高兴还是什么,但他不愿深究,而是顺从心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香江有许多老牌美食店, 看上去不起眼但味道甚好价格也很公道,吸引众多回头客, 两人去的就是这样一家叫“张记”的茶餐厅。   正值饭点,餐厅里的食客很多,幸好还有空位, 跑堂的伙计带着他们坐在了靠里的双人位置上。   “两人要点什么,这是我家的菜单。”   作为请客的人,叶念绮自然将点菜权交给尊贵的客人,偏他秉持着“Lady first”的精神,含笑着将菜单递了回去。   “你来,‘客随主便’。”   叶念绮也不跟他客气,按菜单点了几个,以养生清淡为主。   她跟章宪致吃过几次午饭,发现了他的饮食规律,从来不点重口的食物。   “这些可以吧?我看你平时吃的很清淡。”   叶念绮将自己点的几个菜拿给章宪致看,海鲜煲、白切鸡、照烧鸡蛋羹、虾仁蔬果,还有一份水果拼盘,竟然全部符合他的口味,心里顿时充盈着一股淡淡的愉悦感。   他帮叶念绮倒了杯茶水问,“你九月份开学?”   叶念绮道谢后点头回道,“恩,一个月的实习期,还有二十天就可以回去准备了。”   “你的专业没问题,在我看来已经达到了毕业的水准,如果我是你的专业老师,会非常喜欢这样聪明的学生。”   叶念绮的脸在灯光下漫上一层嫣红,垂眸中透着令人心醉的清纯娇美,像出水的芙蓉般清雅动人。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聪明,跟你比起来差远了。”   听在他耳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娇嗔味道。   章宪致转动着手边的水杯掩饰内心的波澜,注视着她的眼劝慰道,“你已经足够优秀,不用跟任何人比,有时候事情的发展不符合预期并不代表你的见解不正确,或许只是时机不成熟。”   叶念绮恍然的问,“所以,你是为了安慰我才……”   章宪致抬起水杯喝了口茶,正想找个合适的说辞,刚巧服务员上菜解救了他。   叶念绮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含着笑吃菜,连空气都混着甜蜜的味道。   四个菜两人吃了一半,剩下的章宪致打包,自然不是带回去自己吃,而是喂附近公园的流浪猫。   叶念绮付钱的时候被告知已经结过账,她转身看向身后的章宪致。   “你已经付过了?”   章宪致含笑点头,她嗔怪道,“说好我请的,这样我岂不是又欠了你一顿。”   “没关系,我帮你记着呢,下次再还。”   两人一起出了餐厅。   盛夏的夜湿湿腻腻,并肩走在路上的两人反而有种沁凉的错觉,时间不早,叶念绮要回去,章宪致帮她叫了计程车。   她上车前对他说,“谢谢你的饭,还有你的安慰,我已经不难受了。”   章宪致笑着点头,帮她打开车门让她上车,这次叶念绮特意关注他的动作,果然在自己上车的空隙付了车钱。   她在心里喟叹一声,隔着窗户向他挥手道,“感谢绅士先生,你回去也要注意安全。”   章宪致站在路灯下挥了挥手,等计程车驶过路口后才转身离开。   车上,叶念绮查询任务进度,30/100,好感度再次上升,离爱情有段距离,但已然达到了心仪的标准。   她跟系统分享着自己的心路历程,“我们的感情是同步的,我对他的感情也是如此。”   友情以上,恋人未满,只要他继续释放自己的优秀,叶念绮并不怀疑自己会爱上他。   到家后,叶念绮给她发了简讯报平安,并询问他到家了没有,章宪致告诉他到了,实则还在路上,因为去公园喂猫耽误了时间。   他敏锐的发现这次叶念绮是用手机号,再次回复道,“这是你的号码?”   “是,新办的,你是我添加的第一个联系人。”   回复这句话前叶念绮也有些犹豫该不该发,但犹豫后还是坚定的发送了,虽然话有些“茶”,但她说的是事实不是吗?   坐在车里的章宪致果然因为她的话而心跳迅速,唇角上扬。   “我的荣幸,你也是我通讯录中唯一的女生。”   打完这句,章宪致觉得不合适,删删减减最后发的是,“My pleasure,保持联系。”   周末,叶念绮拍摄杂志广告,她的镜头感很足,原定两天的工作量在一天之内就完成了。   “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我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吃了几次饭终于搭上了一个电视台的高层。”   香江小姐选美比赛由无限电视举办,至今已经二十五年了,入选佳丽中进入娱乐圈成为当红明星的不在少数。   比赛看中的不仅是美貌,综合了气质、才情等表现由评委选出。   要求是年龄十七岁至二十五岁间,未婚未育,且无合约约束,非TVB或其附属公司职员,所有的条件叶念绮都完美契合。   金国富的原意是想让叶念绮夸夸他,明白他为了叶念绮的发展“殚精竭虑”的付出,谁知叶念绮淡淡的说了句,“不需要,我的校友里不乏电视台高层,还有几位曾经获得过‘香江小姐’的称号。”   意思是,不用金国富如此付出。   金国富正心塞的说不出话,叶念绮又加了句,“你要是因为饭局多喝出毛病来可不算工伤哦。”   自从上次怼了秦咏梅后,她不再找叶念绮的麻烦,工作坏境顿时放松不少,起码不用再听她阴阳怪气的说话。   组里的成员跟叶念绮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这天年纪最长的蔡文添说,“小叶来我们组已经半个月,我们还没给她接风洗尘,是不是该请她吃顿饭?”   马超明附和道,“是啊,应该一起吃顿饭的,小叶实习期满就走了。”   蔡文添当即拍板,“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吃饭,小叶,你晚上有时间吗?”   叶念绮跟组员们关系虽然一般但也无恶感,既然大家主动释放善意她也没必要拒绝。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能让秦咏梅不高兴。   “好啊,我跟家里说一声就能去。”   蔡文添又去问秦咏梅,“阿梅,今晚聚餐你去不去?”   秦咏梅哼声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怕自己去了消化不良,你们自己吃吧。”   大家知道秦咏梅跟叶念绮不对付,今天的主角是叶念绮,大家自然不会将注意力放在秦咏梅身上,她说不去大家就真的不劝了,反倒开始商量去哪里吃饭这个问题来。   “小叶年轻,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年轻人爱去的地方?”   “铜锣湾新开了一家酒吧,我跟朋友去过一次很热闹。”   “不合适吧,小叶刚成年,不适合去酒吧那样的场所。”   “那不是普通的酒吧,以吃饭为主,只是有人唱歌助兴而已,添哥,你的观念太老套,已经落伍了。”   最后大家征求叶念绮的意见。   叶念绮有些犹豫,她其实不喜欢过于闹腾的场合,何况跟大家关系普通,跟他们一起去没什么乐趣,但她抬眼见章宪致的目光投过来,眉心蹙起,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她心念一动,将婉拒的话收回,顺口应道,“好啊,我还没去过酒吧呢,今天跟你们去见识一下也好。”   “不破不立”,离实习结束只剩半个月,与其进展止步于此,不如放手一搏,赌他会不会有所行动。   下班后,叶念绮跟组员们一起离开,留在座位上加班的章宪致总觉得做起事情来没有以往顺心,本想下班前完成的报告写了一半就没了灵感。   他松开领带呼了口气,视线转向叶念绮的位置,最终拿出手机发了条短讯。   “你在哪里?”   按下发送键后,章宪致突然回过神来,再想撤回屏幕上已经显示“Sent”这个单词。   酒吧里,刚坐下的叶念绮收到了这则短讯,唇角绽出满足的笑意。   她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将手机放回手包中,跟同事们说话。   系统“叮咚”一声问,“你不是希望他过来找你吗,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在哪里?”   “人类的感情非常复杂,不管多么智能的AL也无法彻底懂得。”   无边的等待将放大他的情感,这一次,叶念绮希望他能彻底明白自己的心。   一刻钟后,焦灼到无以复加的章宪致终于收到了叶念绮的信息,告诉他正跟组员一起在铜锣湾的一家酒吧式餐厅吃饭。   章宪致握着手机就冲出了办公室,边按电梯边给孙叔打电话。   “喂,孙叔,你现在就去公司路口等我,我要去铜锣湾。”   电梯打开又合上,章宪致在按下楼层时看到门上的倒影,竟是自己都不曾见过的模样。 第九十一章   章宪致二十分钟后站在了酒吧门外, 看着夜幕中闪烁的霓虹,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进去。   他顺着心意过来,路上已经想明白, 自己对叶念绮有着特别的感情,虽然他们只相识了短短十多天, 但欣赏和喜爱却在心里不断发酵,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章宪致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却在碰到她后有了新的认知。   原来他也是一个渴望爱情的普通人。   章宪致走进酒吧,发现这喝酒吧确实有些不同,中央有个圆形舞池, 舞池周围错落有致的摆放着餐桌,在摇曳的彩灯下, 大家吃饭、喝酒、谈笑风生。   章宪致无心看其他,而是寻找着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在被舞台档住的一侧看到了她, 尽管只是半个侧脸。   章宪致快步走过去,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士端着酒杯走向她, 俯身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笑着摇头, 对方显然不放弃, 她秀美的眉间添上了一抹无奈。   章宪致的心间生出了一股陌生的气息,他沉着步子往前,断断续续的听到,“交个朋友”“请你喝酒”之类的字样,直接拍上了男士的肩,对方诧异回头,叶念绮神情惊喜, 章宪致不愉的情绪突然散了大半。   他对那位男士道,“抱歉,她不喝酒。”   说完也不管对方,拉起叶念绮就往外走。   餐桌上的众人面面相觑,认出章宪致是跟叶念绮一样新来的那个。   “哎……那不是那谁吗?”   “他跟小叶难道是那种关系?”   “怎么突然走了啊。”   几人喝了酒,脑子没平时灵活,但好歹把人认出来,不至于连叶念绮跟谁走的都不知道。   章宪致将叶念绮带出酒吧,屋外热浪滚滚,也没了室内那样旖旎的灯光,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只剩下了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焦灼。   “你怎么突然来了?”   叶念绮顶不住他灼热的视线,微微垂下了眼眸。   章宪致目光深沉,要将她的模样镌刻在脑中一般。   细长的眉,眼睛像璀璨的星光,有时调皮有时温柔,令人移不开视线。鼻尖圆润精致,配着五官和谐生动,嘴唇是饱满的,色泽是蜜桃般的粉,说话微笑时会露出洁白的齿贝。   他惊讶于自己对她的了解,连耳畔掉落的发丝,细小的绒毛都清晰明了。   回想起初次相见的那天,电梯里映着她偷笑的模样,连发顶都透着可爱,或许从那时候起,她就注定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始于颜值而陷于聪慧,最终击落他心的,正是那份可爱的灵动。   想明白后,章宪致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听到她的问话噙着笑回,“知道你来酒吧不放心。”   叶念绮闻言诧异的回望,又在他直言不讳的深情目光中逃离,脸颊绯红。   “你为什么不放心我,难道……对我有那种感觉?”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有逃避,而是直面着章宪致的眼,只见他眸光亮起,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是,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很有好感,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不多,但我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你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唯一心动的女生。”   他的气质沉稳,但面容依旧混着少年的朝气,认真表白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说不出的帅气。   她感觉章宪致满足了她读书时代的梦想,那个久远到记不清模样的校草,穿着白色的衬衣向自己表白。   她认真的问,“你真的喜欢我?我还有四年才毕业,而且我很早就决定,这辈子只交一个男朋友,必须要结婚的那种。”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遇不见合适的宁愿高傲的单身也不会委屈自己讲究。   章宪致笑了,眉眼弯起,眼里盛满温柔的光。   “当然,我的心很小,这辈子只够装一个人。”   他充满期冀的问,“所以,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此刻的章宪致早没了往日的笃定,害怕她拒绝,又担忧自己隐藏的身份会不会令她不快,认定自己欺骗她的情感。   思维混乱中,只见对面的女孩笑着点头了,“既然你这么诚心,那我就选择相信你,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   他心间绽放出喜悦,情不自禁的牵住了她的手确认着,“你说真的,你答应我了?”   “嗯,我答应了。”   话音刚落,叶念绮就被章宪致抱住,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拥抱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只能感受到怀中人娇软的身躯,全身心的满足和愉悦着,章宪致心想,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感受。   拥抱结束后,章宪致低头看着叶念绮对她说,“我有件事要向你坦白。”   “这么严肃的吗,我们刚确定恋爱关系三分钟而已,你可别吓我。”   话虽然这么说,但神态和语气都是轻松活泼的,无形中抚平了他紧张的情绪。   “抱歉,虽然无意隐瞒,但我的家庭或许算得上特殊,我的爷爷正是章氏的董事长章國甫先生,之所以来公司的时候没有提,只是不希望大家因此而特别关照,但因为我们目前的关系,我确定自己有坦白的必要。”   叶念绮怔的说不出话来,低头看向他紧握住自己的手,抿着唇道,“所以,我可以理解成,公司是你家的?”   章宪致摇头,“这样的理解方式有误,严格说起来,我只是公司的股东之一,它属于所有股东。”   话是这么说,可股东也分大小,以章氏的股价,章宪致已经有上亿身家了。   叶念绮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握着不肯松开,目光坚定的等着自己的回答。   她深呼一口气道,“我现在思维有点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章宪致小心的问,“所以你生气吗?还是只是太突然所以难以消化。”   叶念绮认真判别的自己的情绪,摇着头说,“我不知道,我明白你有自己的顾虑,也不是刻意对我隐瞒,但你突然转变身份,这让我有种陌生感。”   章宪致的眸光暗下,他解释道,“我还是我,我的性格、思维、爱好不变,喜欢你的心意不变,只是外在的身份改变了。”   叶念绮也有些难过,低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   话没说完,她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再次开口道,“我本来想的是,我们的家境悬殊太大,你的家人可能不会轻易接受我,但我刚刚想通了,不管你多有钱,家境多显赫,我都会成为足够匹配你的人。”   章宪致提起的心终于松开,再次拥抱住了她,在她耳畔低语,“谢谢,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你放心,我会为我们的未来努力,只要我足够优秀,就没有人会质疑我的选择。”   他要成为那个,不依靠家族也能屹立顶峰的男人。   说开后,两人牵着手压马路,章宪致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别的情侣在一起会做什么,他就只想这样静静的跟叶念绮待在一起,但不确定她对自己是否有别的期待,比如迎面而来的一对,男士勾着女士的腰,分享着同一杯冰淇淋,或者是另一对,走着走着就停下来打Kiss。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直接,对方的男士感受到冒犯,狠狠的回头瞪过来,章宪致忙颔首表示歉意。   他的窘状被叶念绮注意到,她好笑的问,“你在看什么?你注意到对方身上的纹身了吗,他要是冲过来打人怎么办?”   这样谦谦君子的人竟然会在大马路上盯着别人看,还被对方发现了,叶念绮真不敢相信他能做出这样接地气的事。   更接地气的是,章宪致听了她的话回,“他要是真冲过来我会立刻将你挡住,只要你不受伤就好。”   “哈?所以你不还手吗?”   “会还,但会先确保你的安全。”   他又加了句,“放心,我练过跆拳道。”   叶念绮玩笑着问,“电影里有钱人每次出场都会带着保镖,不会也有人在暗处偷偷保护你吧?”   章宪致失笑着回,“没有,不过家里安排了司机接送,我们要相信香江是个法治社会,不会有人公然在大街上绑架。”   “那我就放心了,如果我们约会还有人跟着还真挺不习惯的。”   两人顺着马路走到了一个书报亭,两个小女生正在买杂志,只听到她们说,“有沙琳的广告哎,她真的好好看,好靓啊。”   “是啊,我们班的男同学特别喜欢她,可惜她不怎么拍广告。”   “有小道消息说沙琳学习很好,跟那种小太妹模特不一样。”   “真的吗?难怪她不怎么出来……”   两个女生说着话就走远了,叶念绮顿时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差点忘了自己也有隐瞒的事。   “你喝奶茶吗?”   “我有事要说。”   两人同时开口,章宪致让叶念绮先说。   “你先帮我买一份杂志。”   章宪致狐疑的走向书报亭,一本杂志三十二块,他没有零钱,支付了两百的现金找了一堆硬币回来。   叶念绮打开杂志后翻到了有自己照片的页面,反手挡在脸上说,“看到了吗?你觉得这个人眼熟吗?”   章宪致乍一看并不觉得眼熟,但女友不可能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细看后觉得不对劲,虽然照片里的人化着妆,发型也很前卫,但眼睛却意外的跟女友想象,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论,“所以,这个照片里的人是你?”   叶念绮将杂志移开后,一张微笑着的脸出现了,对比之下更显奇异。   她点头说,“是啊,没想到你真的认出来了。”   “所以,你还兼职模特?”   章宪致丝毫没有生气,反倒觉得此刻的女友挺可爱。   叶念绮把自己上街遇到星探和之后签约、拍广告的事简约的说了。   “就是这样,我觉得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人生体验,你能接受吗?”   她的视线明亮乖巧,章宪致的心都跟着融化,哪里还有任何意见。   他笑着扶住她的肩,顺从自己的心,情不自禁的在她额上印了一吻。   “我接受一切的你。” 第九十二章   第二天去公司, 组员们提到了前一晚的活动,问叶念绮怎么早走了,又看向章宪致那桌, “你不会跟小章拍拖了吧?”   菜文添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叶念绮竟然真的承认了。   “是啊,我们拍拖了。”   组员们纷纷惊呼,“这么快?小姑娘,你才十八岁, 没必要早早认定一棵树吧, 起码多挑几棵啊。”   “哎, 看来今天公司有不少单身青年要落下伤心的泪水了。”   说完还唱起了天王的《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他们可是知道挺多人对叶念绮感兴趣,只不过因为她年纪小没好意思出手,哪知踌躇间被人捷足先登, 名花有主。   这一组的动静过大, 章宪致从工作中抬头看向女友,恰好与她视线相交,还收获了女友一枚甜甜的笑。   “哼,有些人装的很纯情,结果没几天就交上了男朋友。”   说话的自然是一直看叶念绮不顺眼的秦咏梅,她声音不大, 只有组内的成员听的见,叶念绮直接忽略, 并不愿意搭理她,倒是蔡文添等人, 跟叶念绮有了一起去酒吧的情谊,开始帮她说话了。   “现在小学生都开始谈恋爱,成年了为什么不行?我看你换男朋友也换的挺勤, 难不成你的纯情也是装的”   他以调侃的语气说出来,又给秦咏梅戴了顶“纯情”的帽子,秦咏梅心里不满却没有表现出来,毕竟蔡文添不是马超明,不会让着她。   叶念绮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专心工作,促销手法写了一半,收到了章宪致的手机讯息。   “以后我有我陪不要去酒吧。”   叶念绮笑了,正要调侃他几句,又来了一条新的。   “我呷醋。”   粤语吃醋的意思。   她的心顿时像吃了蜜一样的甜,回了个“好”字。   等到中午去食堂吃饭,感觉整个公司都知道他们拍拖了一样,偏两人外貌相当,男男女女不乏对他们有意的。   “公司来了个靓仔,凭我阅男无数火眼金睛判定他是个‘新鲜货’,油腻的吃多了想换个清淡的,谁知道他看上了小妹妹。”   “小妹妹有什么好,太嫩了没意思,不如玲姐有料。”   “听说小妹妹还有半个月就走了,男人嘛,有几个不爱玩,玲姐到时候出手还不手到擒来?”   那位被众人称为玲姐的女人妖娆的挺了挺胸,满足于其他人的奉迎。   而其他人之所以捧着她,不过是因为她的姐夫是公司的高层,稍微能说得上话的那种。   这时候叶念绮和章宪致已经打了饭菜选好位置坐下,今天的菜色尤其丰盛,章宪致把叶念绮爱吃的菜色都点了一遍。   他自然而然的剥虾,将剥好的虾仁放进叶念绮的碗里问,“晚上有时间约会吗?”   “你是有什么安排?”   “我咨询了朋友,他们约会是吃饭、看电影、出海、度假、Shopping这些,出海跟度假我暂时还做不到,其他的都可以。”   叶念绮看他一本正经的说着约会安排觉得这个男人简直可爱死了,夹了颗虾仁喂他。   “那就看电影吧,我十点的门禁。”   章宪致点头,嘴里的虾仁前所未有的香甜。   两人下班后直接去了电影院,最近上映的电影挺多,叶念绮选了一部好莱坞的灾难片《天地大冲撞》。   “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电影院里只有爆米花、饮料、冰淇淋之类,叶念绮不大想吃,只要了一杯果汁。   章宪致看了看时间,七点十五分,还有一刻钟开场,电影市场两小时,看完已经九点半了。   “我们先看,不满意就提前退场吃饭。”   以他原本的涵养,电影凝结着所有主创和工作人员的心血,即使不合心意也该看到最后一幕,但此刻他更心疼饿肚子看电影的女友,愿意为她放弃无关紧要的小坚持。   好莱坞灾难片的特点就是场面浩大,一开始两人看的很认真,四分之一过后,前排有对情侣无心电影情节打起了kiss,因为动静过大而影响到他们的观感体验。   叶念绮略有些尴尬的低头喝果汁,章宪致也将拳头放在了唇边轻咳了一声试图打断对方,无奈那对情侣过于投入而忽略了外在的声音,章宪致询问的看向叶念绮,说了句什么但室内音响太大根本听不见。   章宪致只能靠近叶念绮耳边,轻声问,“继续看还是离开?”   叶念绮垂眸静听,睫毛长而密,章宪致能闻见她身上清甜的香味。   黑暗的环境降低了人的视觉,其他感官却无形中放大,章宪致已然沉醉在了那独特的清香中,使得说完后原本该退开的他保持着说话的姿势。   叶念绮轻“嗯”了一声,像无意识的呢喃,又像一句回答,她抬起眉眼,将咬在贝齿上的吸管移开。   “要不我们先走?”   说完她转头,却发现他的脸近在咫尺。   她惊吓般的瞪大了眼睛,想往后退,却被她揽住了腰身,不仅退不得,还离他更近了。   他注视着她的眼,连声音都变得暗哑起来。   “我能吻你吗?”   叶念绮的心跳的很快,预感到即将发生点什么,听到他的问话后忍不住笑了。   哪有人亲之前还问的,这让她这么回?说可以显得自己不够矜持,说不愿意可她还挺期待的。   章宪致看到她的笑的瞬间有点懵,跟着“恼羞成怒”了起来,不再征求她的意见,直接吻了上去。   她的唇又甜又软,还有冰冰凉凉的气息,章宪致从轻触到吸吮,整个过程都是无师自通,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脸颊,越吻越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恨不得将她揉成一团填在心口。   叶念绮稍显被动的承受着这一吻,腰都快被他折断了,没恋爱经验的年轻人,毫无方法,只凭着一股横冲直撞的火,在她喘不过起来用力推开了他。   只见他喘着气,眼睛亮的吓人,因为被她推开脸上带着一抹心慌,生怕她因为自己“强吻”而生气。   叶念绮的唇火辣辣的疼,不用照镜子都感觉成了香肠嘴。   她无奈的嗔道,“我都快缺氧了,你还是学学怎么接吻吧。”   章宪致的脸涨红了起来,看着她红到滴血的唇色喉结滚动,伸出只见轻轻摩挲着,心疼的说,“都怪我,我会好好学的,不过得有人陪着一起练才行。”   叶念绮狐疑的看过去,果然看到他唇角泛起的笑。   他低头啄了下她微肿的唇,牵着她的手说,“走,我们去吃饭。” 第九十三章   八月中下旬, 叶念绮抛售股票,陆续投进去的五万本金最后以八十三万的价格成交, 加上她近期的广告收入,大小也是个存款近百万的“小姑婆”。   跟章宪致确定关系后,两人处在蜜恋期,在是否“公开”这个问题上,章宪致征求了叶念绮的意见。   “我承诺以结婚为前提跟你交往,那你希望我们先‘自由’发展还是先跟家人坦白?”   章宪致的家庭过于特殊,他羽翼未丰,很怕现在说了之后遭到家人的反对和阻挠, 又害怕女友觉得自己不够真诚, 因此将决定权交到了女友手中。   “我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 虽然家人也很重要,但我觉得感情开始的时候不要有太多外界的声音,比起那些,我更在乎你对我的态度。”   章宪致点着她的鼻尖轻笑道,“你说的对,以后你的任务是好好读书, 我的任务是努力工作,等你二十岁的时候, 我会给你一场盛大的订婚仪式。”   这意味着他要在两年内站稳脚跟,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   叶念绮觉得此刻的章宪致身高两米八,太让人有安全感了,欣喜的倾身啄了下他的唇当作奖励, 被章宪致搂住加深了这个吻。   结束后, 他抵着她的额不舍得问, “你后天就走了?”   “恩, 学校要开学,虽然舍不得,不过以后你的工作肯定也很忙。”   “再忙也不会忘了联系你,有时间也会去学校找你的。”   叶念绮“嗯”道,“好啊,那我就等着Mr章大驾光临了。”   实习期结束,组长刘海升给叶念绮的实习报告打了九十五的高分,并欢迎她明年暑气继续来章氏实习。   叶念绮给大家买了下午茶,感谢道,“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让我感受到了浓浓的同事情,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一个月对我来说是很难忘的经历。”   蔡文添玩笑道,“恐怕最难忘的就是交到男朋友了吧,认真算起来你依然是我们章氏的一份子。”   马超明则送上了祝福,“小叶,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女生,也很努力,相信你回到学校后一定更加出众,学业有成。”   他们还订了一束花送给她,这让叶念绮意外又感动,连秦咏梅耷拉着脸拒绝参与互动也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原本大家想请她吃饭,叶念绮想到上次的酒吧餐厅婉言谢绝,反倒让众人误以为她有其他约会。   “哦,明白,这么重要的日子,小叶肯定想跟男朋友一起吃。”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强求,有缘大家终会相逢。”   一个月的时间太短,刚处出同事情就散了,但天下本就无不散之宴席,挥挥手后依然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天章宪致也没有加班,下班后跟叶念绮一起离开,先带着她去海边餐厅吃饭,浪漫的法国料理,红酒、牛排、甜点,落地窗外是美丽的维多利亚港,海岸线上霓虹闪烁,景色宜人。   章宪致一边品着红酒一边看女友,视线停驻的时间过长,叶念绮停下吃饭的动作问,“为什么一直看我,是嫌我吃的太多?”   她吃了半块牛排,还有蔬菜、焗蜗牛、浓汤,动作优雅量却着实不算少,毕竟餐厅里用餐的淑女们都只是浅尝辄止而已。   章宪致失笑着摇头,“怎么会,你吃东西的时候特别可爱,只是想到以后我们不能每天一起吃饭了,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叶念绮勉强信了他的话,睨道,“那你看吧,我的每一刻都是余生最年轻最美丽的,所以你得把我现在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这句话莫名的触动了章宪致的心,又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他变得感性了起来。   他握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后是一只闪着光的戒指,样式很简单,只是一个细圈,中间镶了一颗粉色的小钻。   在叶念绮惊喜的目光下,章宪致拿出戒指,亲吻了她的手背后,将戒指套上了她的中指,大小竟然刚刚好。   “这个礼物我准备了很久,圆形代表我用爱将你圈住,粉钻代表我们的爱情,浪漫、隽永,背面有我们名字的缩写,还有玫瑰的图案,希望你喜欢。”   叶念绮很喜欢,听他说了那么多总觉得不像买的那么简单,猜测的问,“这不会是你自己设计的款式吧?”   章宪致点头,“是,我读书的时候经常需要画图,所以试着为你设计一款独一无二的戒指,不过我打磨功夫不到家,所以请人帮忙做出来。”   当然材料是他自己准备的,那颗粉钻虽然不大,因为纯度高价格也不俗,并不是他不愿意送大颗的钻石,而是叶念绮还是学生,不宜过分张扬,他骨子里依旧是世家公子的低调性子。   叶念绮看着他说,“我太喜欢了,也会一直戴着,这样别人就知道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章宪致听后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尖,“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叶念绮“得意”的说,“那当然,我在你脑子里安家了,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吃过饭后,两人牵手在沙滩漫步,叶念绮的鞋进了沙,她脱了鞋后直接踩在沙子上,长长的裙摆下一双脚莹白如玉,章宪致怕她光着脚着凉,弯腰将她背起,托着腿的同时还不忘帮她提鞋。   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有人背她,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她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等回到父母身边时已经是少女了,她也不会承认曾经羡慕过路上被父母背在肩上的小朋友。   她静静伏在他的背上,有一瞬间像回到了小时候圆了她的小小梦想一样。   等他背了许久后,叶念绮才问,“我沉吗?你把我放下来吧。”   章宪致摇头,“不沉,我愿意这样一直背着你,背到你嫁给我,背到我头发白了走不动路,那时候就换你帮我推轮椅。”   叶念绮“哇”了一声道,“原来是有‘预谋’的,你可真是太坏了。”   风吹起了章宪致额前的头发,露出舒朗的眉眼和发自内心的愉悦笑着,他放下女友,让她踩在自己鞋面上,在咸咸的海风中拥吻着自己心尖上的姑娘。   长长的沙滩,宽阔的海面,相拥的恋人,海中的礁石和远处的灯塔,构成了一副浪漫又美好的画卷。   章宪致在十点前将叶念绮送到家,下车前他依旧恋恋不舍,从明天起就不能跟她共处一间办公室了。   “我走了,等开学了我会住校,你想我了可以随时来看我。”   可惜她现在的存款还不够买房,即便能支付一间单身公寓的首都,贷款也成问题,毕竟她还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至于章宪致,在婚前叶念绮不愿跟他有经济上的牵扯,不论他多么有钱,这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女性应该有的觉悟。   进家门前,叶念绮讲戒指摘下放进背包内侧,不愿让父母看到。   一旦让他们知道自己跟章家的长孙恋爱,恶劣的思想会在某一天滋长,她一点都不想他们从自己身上获得任何利益,凭他们对原主的所作所为,就该一无所有,自食恶果。   十天后,叶念绮去香江大学报道,成为了一名大学生,甫一进校就获得了“校花”的称号,走在学校里常收到男生的表白,花束、礼物更是常事,但她都以自己有男友而拒绝。   无奈的是,即便她手上戴着戒指,依旧有人不愿相信她有男朋友的事实。   “一个戒指代表不了什么,如果我愿意可以戴满十根手指,退一步,就算真有,拍拖而已,分分合合很正常,我愿意等你们分手。”   叶念绮很想把对方的脑袋敲开,看看到底是什么构造,难不成分手了自己就会跟他在一起?   不好意思,她答应系统都不会答应,A级任务可不是谁都能取代气运之主的,除非遇到比气运之主更优秀的男人,可惜目前看,这样的人比三条腿的蛤蟆还稀有,既优秀又专情,对她一心一意,非章宪致不做他想。   “那只能让你失望了,我们是不会分手的。”   随着这句话出现的是一位年轻英俊的男人,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气质卓绝,有股让人无法忽略的贵气。   他当着男生的面将叶念绮揽进怀中,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而后挑眉问,“看到了吗?我们感情很好,未来会结婚,换个人追吧。”   男同学脸色发青,有种受到侮辱的感觉,虽然章宪致没有说任何言辞过分的话,但他的出现对别人而言就是一种伤害。   不提长相气质,单论他手腕上的表,就足够买下一辆超跑。   “原来如此,你也不过是个傍大款的肤浅女生,枉我把你当女神。”   男生说完这句就跑了,章宪致蹙眉,显然不满对方这样说女友,反倒是叶念绮不放在心上。   “你怎么来了?还戴了眼镜,没有度数的吧?”   她记得章宪致不近视,不过他戴眼镜还真好看,多了股文质彬彬的味道,更英俊了。   “忙完工作接你去吃饭,要是我不来还真不知道女朋友原来这么受欢迎。”   他脸上泛起醋意,即便知道女友不会变心也很不快。   叶念绮挽着他的手臂哄道,“再受欢迎也是‘名花有主’,你该为自己的眼光感到高兴才对。”   说完,她也不准备回宿舍放书了,直接跟他出去吃饭,不过因为这件事,她被迫签下“不平等约定”,答应吻他一百次,否则他会一直生气。   叶念绮实在无奈,挽起被他弄散的头发说,“你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要是哪天被我捉到有美女跟你表白的话,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你。”   他有钱又靓,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投怀送抱,到时候绝对要狠狠惩罚他。   章宪致再次将她捉进怀里,辗转着吻她道,“好啊,那就换我亲你,乐意之至。”   叶念绮不满的捶向他,这个男人终于露出了狡猾的“真面目”。   等叶念绮吃了饭回到学校,从舍友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她有男朋友且对方很有钱的事已经被人发了帖子,指责她是个拜金女。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男朋友有钱怎么了,难不成非得找个穷鬼才能证明不拜金吗?”   “是啊,管的也太多了,念绮这么好看就该找有钱人恋爱才不亏。”   “怎么说话呢,我相信念绮不是那样的人,现在这个社会有钱人很多的,满大街都是豪车。”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念绮很好值得找个好男友的意思。”   叶念绮看了帖子的内容,知道大约是谁做的,说实话挺无奈,虽然她问心无愧,但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心胸狭隘的小人毁坏自己的名誉,当即给金国富打了通电话,让他找个黑客把帖子内容删除。   金国富比她还激动,他现在的目标就是奔着叶念绮得冠去的,有黑料形象她的个人形象,坚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好,你别着急,这件事交给我,一定办的漂漂亮亮。”   他不光要删帖子,还要让发贴的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对了,最近有两个广告找你拍,价格不错,都承诺你是唯一主角,拍摄时间由我们定,你要不要考虑?”   尽管叶念绮在工作上很佛系,但她形象好,有学霸光圈加持,性价比高,还是有些广告商愿意用她。   叶念绮回,“你先把相关信息发我邮箱,我考虑后回复你。”   从出道开始叶念绮就很重视个人形象,接广告也要看产品口碑,毕竟她是有远大志向的,不愿意为了点钱而损害个人形象,产生污点。   金国富连声答应,她愿意看就说明有意向,真不愿意接直接就拒了。   想想看到哪里找自己这样全心全意为艺人着想的经纪人,要知道把送上门来的钱推掉是要有极大毅力的。   “等我整理好就发给你,你尽快给我答复。”   广告商那边还等着呢,就算今天叶念绮不给他打这通电话金国富也要联系她。 第九十四章   当晚看过这则帖子的香大学生发现, 帖子突然间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顾兴伟的黑料, 在网络上发表不正当言论,浏览非正当网站,窃取同学的实验成果并反咬一口等,瞬间传遍校园引发热议。   “天呐,没看出来他竟然是这种人,难怪老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太恶心了,亏他长的人魔狗样,差点被他骗。”   “原来上次陆家荣说顾兴伟窃取了他的实验数据是真的, 可惜当时大家都不愿意相信陆家荣, 骂了他挺久。”   “听说因为这件事, 陆家荣差点想不开退,到现在还背着骗子的骂名。”   叶念绮没想到金国富行动力如此迅速,第二天接到他的电话才知道竟然不是他做的。   “我还想问你呢,是不是另外找人了。”   叶念绮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想起还有一种可能性,章宪致是见过顾兴伟的。   他要是成心想找顾兴伟的麻烦, 一百个顾兴伟都不够看。   “解决了就好,那两个广告我看过了, 生活用品的那个可以接。”   金国富不做他想,挂了电话就跟广告方谈合同事宜,务必要签个满意的价钱。   晚上章宪致打电话过来时叶念绮向他求证,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碰巧看到就找人去处理, 这样的人就算毕业取得了高学历, 也不会对社会产生正面的贡献。”   章宪致吩咐黑客的原话是, 让这个人永远在香江消失。因此帖子只是预热, 后期还会被学校劝退,紧跟着香江所有的公司都不会聘用。   “有钱能使鬼推磨”,毫无疑问章宪致能够做到,但这些负面的消息他并没有跟女友提。   他希望自己在女友眼中永远是那个绅士先生,而不是会使用手段的商人。   转眼几个月过去,时间来到了九九年,一年一度的香江小姐比赛正式启动报名通道,金国富像打了鸡血一样迫不及待给叶念绮打来电话。   “沙琳,你的推荐人找到了吗,我们得尽快报名。”   叶念绮淡定的安抚道,“你先别着急,有一个月的报名时间,我们不需要这么赶。”   至于推荐人,她起初想找的是拔粹书院曾经当选过冠军的校友学姐,但香大的老师知道她有报名意愿后,希望她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这无疑能大大提高学校知名度,虽然香大在全球范围内已经足够有影响力。   “我明白,可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年了。”   他等不及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眼光,让全世界知道自己签了一个多么优秀的艺人,这是在业内默默无闻了十多年后的最后倔强。   参加比赛的事叶念绮还没跟章宪致提,今天刚好是章宪致从内地回来的日子,傍晚她的课结束后,章宪致就开车过来载她吃饭,地点是维多利亚港的游轮餐厅,他预定了顶层观景最好的包间。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周,他的唇比以往更加热烈,在车上吻了许久,点餐后关上门又吻了许久,叶念绮精心整理的发型早就乱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来。   “别闹了,等会儿有人进来……”   叶念绮常惊讶于一件事,就是章宪致看上去是个极绅士的人,举止言行都很得体,但他又时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比如能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在各个场合亲吻她,餐厅、电影院、马场等。   他的理由是,亲吻是恋人间表达情感的方式,当他的感情到达一个沸点后,就会情不自禁的做出内心渴望的行为,这是人类的天性,无须顾及他人的看法。   只能说这方面他受到了西方思维的熏陶,并且熏陶的特别彻底,到了令她无法反驳的地步。   今天的餐点是意大利菜,章宪致还点了一瓶红酒,两人在烛光中听着海浪声对酌。   喝了半杯酒后,叶念绮撑着脸颊对他笑,柔声道,“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章宪致目光缱绻,微醺的女友更加迷人,随着两人的恋情越来越甜蜜,他常常需要强大的定力才能克制住不做逾矩的举动。   红酒顺着他的喉结滚下腹部,他深呼一口气点头,“无论什么事,只要你开心就好。”   看着女友的眼中绽放出星光,章宪致的心感到异常满足。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叶念绮伸出小拇指要跟她拉钩,章宪致宠溺的笑了,自然什么事都愿意顺着她,有很好奇她到底有什么想法。   毕竟这一年,她从来没有开口要过什么,甚至在他赠送昂贵礼物后表示不满,认为她只是一个学生,并不需要奢饰品衬托自己,只要简单适用就好,这一点让他又爱又苦恼。   “我要报名参加香江小姐的选拔比赛,你会支持我参加吗?”   随着这句话问出口,叶念绮肉眼可见的看到他沉默了下来,神情中透着一抹拒绝,蹙着眉问,“为什么?我记得你并不热衷于名利。”   如果她想红,很多节目可以参加,他甚至愿意投资电影让她拍,但她总说以学习为重,现在却要参加香江小姐的比赛,所以他感到困惑。   “我这么决定有我自己的理由,虽然我并不看重名利,但从我选择跟你在一起的那天起,我早就身处其中了不是吗?对我而言,即便能够获得名次也只是多了一层荣誉,没有其他的含义。”   尽管叶念绮表达隐晦,章宪致还是明白了她的潜台词,那就是她希望通过选美比赛增加感情的筹码,减少来自他家庭的阻力。   章宪致有那么一瞬间想告诉她不用担心这些,他会解决好所有的问题,但想到她的性格这些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她是个独立的个体,聪慧、努力,有独特的思维,他不应该用爱将她捆绑,让她变得不像她自己。   他要做的是成为她的助力,可靠的后盾,而不是阻挠她成长的桎梏。   再说他抗拒的原因无非是不愿她将美好的一面曝露在众人面前,如果仅仅拍电影拍电视剧的话,他能找独立的团队确保她不受外界影响,但选美比赛是直播,有更多的不可抗力因素。   “好,如果这是你想做的,我会全力支持,就像我曾经答应你的,让你永远顺心遂意,不为任何事情改变初衷。”   虽然当时这么说的前提只是想为她构建一个不受侵扰、无忧无虑的世界,但他不愿看到心爱的人脸上显露出失望的神情,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在感情里他注定是后退的那一个。   叶念绮知道他肯定会支持,如果不答应大不了多撒撒娇,反正撒娇的女人最好命,没想到自己还没发动攻势他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亲爱的,你真的太好了,在这样我很快就要被你宠坏。”   章宪致摸了摸她的发顶无奈道,“不会,你怎么样我都喜欢,就算宠坏对我来说也是好的。”   叶念绮主动送上香吻一枚,被他按住加深探寻,这个时段不会有服务员进来,方便他尽情享用美味的“饭后小甜点”。   叶念绮很快告知金国富帮她报名,相关流程全权交给他办理,只在接到有线电台通知后与其他参赛佳丽一起拍摄了宣传照。   “听到你要来参加的时候我真吓了一跳,跟董事说今年的比赛一定很精彩,而且预定你进前三。”   香大著名校友虞琪文女士曾经在校园活动见过叶念绮,对她印象很好,这话倒不是因为叶念绮是她的小学妹才说,而是真心实意的称赞。   何况自己母校的学妹参加比赛于她也是件光荣的事,她还是叶念绮的推荐人,如果排名靠前,表明自己“慧眼识珠”。   “麦丽,你这么夸我我会骄傲自满的,不到比赛最后一刻都不能笃定结果一定如人意。”   虞琪文笑道,“你当我是哄你的?我从来不说假话,要是你真没有争冠军的能力,我还懒的说,既然说了,就说明确实看好你。”   她有所有佳丽的个人资料,从年龄,到长相、外貌,甚至学历,综合考量下来叶念绮最优,但比赛不光比这些,还有资本、观众眼缘等因素,因此虞琪文也不敢打保票说叶念绮一定夺冠,只说她能够进入前三。   很快合新闻媒体就开始大量报道今年的参赛选手,叶念绮也作为热门夺冠人选颇受关注,周末的时候父母打电话让她回家,叶念绮知道恐怕是为比赛的事。   果不其然,她到家后就看到面色不虞的父母坐在沙发上,摆出“三堂会省”的派头指责道,“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比赛?名都报了也不跟父母提,你把我们放在哪里!”   纵然他们怒气汹汹,却并不能影响到叶念绮分毫,之所以回来也不过是不希望在比赛前曝出负面新闻罢了。   “不说只是担心你们不接受,至于参加比赛,我代表的是学校。”   一句似是而非的话,顿时让父母的不满降到最低,其实看到女儿参加比赛的新闻,他们并不是真的不满,不提参加比赛获奖有大额奖金,只说名气就很有面子,他们生气的点无非是大女儿没有事先征求他们的同意而已。   事实上,从叶念绮读大学开始就已经开始自立,不问家里要钱,她不需要交学费,生活费也自付,对外的说法是做家教有收入,因此如果父母想利用学费或生活费要挟也是不成立的。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不说,要不是电视里播我跟你爸爸还被蒙在鼓里,别以为你读大学了翅膀就硬了,我们生了你把你养这么大,你要懂得孝顺知道吗?”   这话如果是其他父母说叶念绮是举双手赞成的,但原主的悲惨人生历历在目,叶念绮选择置若罔闻,在家吃了顿饭就回了学校。   叶念绮离开后,叶韫佳跟父母说,“我觉得姐姐变了好多,跟家里一点都不亲,她不会是考上大学就不管我们了吧?”   叶韫佳记得姐姐以前对自己很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变得特别冷淡,现在连家都不怎么回了。   张爱婷目光深幽的回,“你还小,用心读书,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她自然察觉出了大女儿的变化,即便她更偏心小女儿,大女儿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她也越来越觉得大女儿已经不受“控制”,现在的想法就是,等大女儿毕业,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从礼金和社会关系上获得“补偿”,否则这个女儿就真的是白养了。   叶正豪的公司此时还没有面临破产问题,因此张爱婷仅仅是想发挥大女儿的价值,目前未产生“卖女”的想法。   七月初学校放暑假,刚好电视台那边要求参赛佳丽进行赛前训练,而后进行首轮面试,从这次面试比赛就已经悄然开始,因为面试后只会留下其中一百位佳丽,经过电台播出后,由观众选出前三十名进入复试。   “我已经打听过了,初试对你而言只是走过场,你正常发挥就好。”   应叶念绮的要求,金国富帮她租了房子,就在无线电台附近,叶念绮一放假他就将人接了过来。   “这些是我让阿凯按你的尺寸准备的衣服,好些是他从国外淘的,保管不会跟人撞衫。”   金国富比叶念绮本人还重视比赛,不允许有任何瑕疵,这些衣服的品味竟然意外的不错,幸好他知道自己直男审美,请了相熟的化妆师。   “辛苦你了,我会好好比赛,不会给你丢脸的。”   这句随口安慰的话让金国富狠狠松了口气,当她对自己做的承诺。   两人说话中,叶念绮的电话响了,是工作结束的章宪致打来的电话,她不避讳的当着金国富的面接了起来。   “我离开学校了,经纪人帮我租了间公寓,广播道附近,你要过来吗?那我在家等你。”   之前金国富从来没听叶念绮提过章宪致的存在,这通电话让他眼皮发跳,等叶念绮挂断后,他颤声问,“不会吧?是我想的那样?赶紧告诉我刚刚打电话的是你家人。”   叶念绮笑了,“严格说起来确实是我的家人,毕竟我以后是要嫁给他的。”   金国富窒息,艺人还没红就恋爱了怎么办?有谁能来救救他! 第九十五章   金国富原本已经打算走了, 听到叶念绮的通话后决定再等等,主要是想见对方一面,怕自己的艺人太年轻被男人骗。   虽然她看上去很聪明, 学习好、智商高, 但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孩就拍拖,靠甜言蜜语小礼物哄的她们心花怒放,相信自己遇到了绝世真爱, 事实上这些男人很可能是背后脚踏几只船的夜店王, 对每任女友都如此,要他们负责的时候各个跑的飞快。   作为经济人兼年长十多岁的“兄长”,金国富认为自己有义务为她的恋情把关。   章宪致的出场略显低调, 白衬衫,手里提着蛋糕和兰芳园打包的食物, 经典丝袜奶茶、西多士、葱油鸡扒捞丁等, 都是叶念绮平常爱吃的。   开门的是金国富, 动作来势汹汹,对上章宪致的脸后气已经瘪了一半,甚至愣在门边忘了说话, 反倒是章宪致主动打了招呼。   “你好, 是念绮常提的金哥?”章宪致将蛋糕移到另一只手后跟金国富握手道,“感谢你这一年来对念绮的照顾,我叫章宪致, 也可以叫我埃文,以后大家打交道的地方会很多。”   金国富受支配般的与他握手,心里想的是,仅从外貌看, 两人倒是般配,自家艺人不吃亏。   “呃,你好埃文,我是沙琳的经纪人,比你虚长一些,你喊我金哥是很恰当的。”   章宪致笑着进屋,叶念绮正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的看两人寒暄,目前看自家男友全方位将某位经纪人碾压了。   小情侣见面自然的拥抱亲吻,而后章宪致将食物摆在茶几上方便她食用。   “太棒了,我正想喝奶茶你就买来了。”   最棒的男友就是永远能想她所想,在最恰当的时候准备她最想要的东西,比如搬家劳累后的奶茶和甜点,虽然体力活都是金国富干的,她只拿了个包而已。   章宪致笑着帮她整理耳边的发丝,眼里蕴着温柔又专注的光芒。   “你这么爱喝奶茶,我考虑是不是该开家奶茶店送给你。”   有时候他甚至渴望自己是杯奶茶,永远喝不尽的那种,绝不承认是她喝奶茶时神情太幸福让他有些嫉妒。   本是句玩笑话,叶念绮听后竟然双眼发亮。   “真的?那太好了,说实话我对现在的奶茶不大满意,想要更多点的花样,如果你开奶茶店也绝对每天捧场,而且肯定红火,未来能开全国到处都是连锁店的那种。”   叶念绮太了解奶茶变迁史了,从单纯的奶茶到加珍珠、椰果、布丁,后来出现了各种果茶,还有芋圆、烧仙草,而后又开始添加各种奶盖、冰淇淋等,味道美,颜值高,风靡于各大城市,每天不来一杯就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叶念绮相信华夏人的口味是相通的,即便提前若干年大家也一样喜欢。   章宪致看她真的有这方面的想法,也就认真了起来,虽然他的事业还没有到达很高的位置,但只拿出小部分股份分红就足够开几家店,还是市口绝佳的那种。   “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我直接安排下去,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就会有你爱喝的奶茶。”   叶念绮高兴的投进他怀里,主动送上了一枚香吻,不过只贴了下唇就分开,章宪致下意识想紧搂住她加深,很快又想起还有其他人在,这才止住了动作。   “今晚我就图文并茂画出来,我真是我的百宝箱,有了你我就有了一切。”   章宪致柔声笑道,“My pleasure,只要你开心就好。”   一旁被严重忽略的金国富心灵正在遭受巨大的冲击,他能看出这个叫埃文的家伙家境不错,是个富家公子,但随口就说开店,还说什么一个月内肯定能喝上奶茶,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传销诈骗呢?   难道自己的艺人就是被他如此拙劣的装阔哄住了?   金国富忍不住出声道,“这……开店没那么容易吧,租店铺、装修、请工人,不仅花费巨大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也有点赶?”   说完他还冲叶念绮疯狂眨眼,试图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叶念绮忍笑,恶趣味的想逗他,于是故意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金哥,你怎么了,眼睛抽筋了吗?”   金国富失望的叹气,从没有觉得他跟艺人之间这么缺少默契过。   “我眼睛好的很,只是看你们年轻,怕你们不懂开店的难处,别看满大街都是商店,其实做生意很难,否则香江也没那么多住廉租房的穷人了。”   章宪致非常谦虚的接受,并表示赞同的说,“确实,所以我们一开始就要走精品路线,打造出像翠华、兰芳园这样的品牌,目标顾客的定位非常重要。”   言下之意是,我们不走平民路线,赚的就是有钱人的钱。   金国富差点被口水给噎死,甚至生出了一股无力吐槽之感。   叶念绮终于于心不忍的准备放过他,笑道,“好了,不闹你了,我知道你担心我被男人骗,但埃文他不是骗子,他姓章,是章氏子孙,开奶茶店的能力还是不缺的。”   金国富听了前半句在心里吐槽,每个被骗的女人都不承认自己眼光不好遇到渣男,等摔的头破血流就知道厉害了。   听到后半句直接石化,他自然知道是哪个章氏,堪称富可敌国,恐怕连家里的园丁都比自己收入多。   这时候再看章宪致已经不再觉得他是骗子,而是越看越贵气,怪自己有眼无珠将真金错当成了铜块。   “原来是章家的公子,我也说怎么举止如此优雅,行动力如此强劲,别说是一家奶茶店,就是全香江开满奶茶店我都是信服的。”   话虽然说的很客气,但金国富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还不至于如何“低三下四”,再说他代表的是叶念绮,太掉价了也丢自家艺人面子不是。   金国富最后怀着震惊的心情离开,准备隔天好好问问自家艺人,两人是怎么在一起的,又觉得她该早点说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那样今天就不会在章公子面前“出丑”了。   章宪致关心女友的比赛准备情况,得知金国富为她准备的参赛服装,章宪致表示会帮她重新准备。   “这种比赛,大家都会尽全力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我不希望你在这方面被人比下去了。”   香江的小报从来不是善茬,八卦杂志更是有“指鹿为马”的能力,未来几个月,所有佳丽将会被翻来覆去的议论,连小时候穿尿不湿的事都能被他们挖出来,对此章宪致已经做了准备,这段时间一定不能让媒体拍到他们同行的照片。   现在绝对不是让家人了解恋情的最佳时机,一旦被报道,将会有大量媒体涌向章家采访,在家人对女友并不了解的情况下,他们既无法欣然接受又无法客观评价,加上媒体煽风点火,会给双方关系造成损伤。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也别给我准备太贵的,我就是个普通家庭出来的,穿的太好反而容易被人议论,得体就好。”   其实叶念绮自己也准备了一些,不过作为一个体贴的好女友,自然不会拒绝男友想照顾她的心意,毕竟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难,真拒绝他反而不高兴,也就不必立什么懂事人设了,反正衣服买回来都可以穿,往后需要出席的活动是不会少的。   “这个房子地理位置不错,就是装修挺简陋的,我有两套房子,但都不在附近……”   “我就住几个月,而且挺好的呀,你看多简单,很有居家的味道。”   这可是金国富按照她的要求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房子,简单的原木风,房主装修后没住,她是第一个租客,也因为是新房,在房租上也没有讨价还价。   香江小姐的比赛获得名词有奖金,叶念绮已经决定如果侥幸获奖就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在意大小,只要楼盘好结构好就行,等以后有钱再买大套的,反正房价会一直涨,买到就是赚到。   之前两人约会都在公共场所,顶多定个包厢,现在有了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屋子里充满着她的气息和日常用品,整个感觉完全不同,吻着吻着就将她推倒在沙发,差一点擦枪走火。   他平息着内心的冲动,细吻着她的脸颊,觉得怎么也亲不够,可她还小,纵然再想也要忍着。   喜欢是随心所欲,爱却是尽力的克制。   章宪致待到十点多离开,到家后听管家说母亲找他,于是他去敲响了父母的房门。   他如今住的还是章家位于平顶山的老宅,作为长子长媳的父母也住在这里,但二叔三叔两家早些年就已经搬出去住了。   “妈,听钱叔说您有事找我。”   他的母亲章孙蓉芝也是世家出身,年过四旬依旧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七八的模样,脸上连细纹都没有。   她是传统意义上的长媳,性格温顺,章家有佣人她自然无需像普通主妇一样承担家务,日常就是喝茶消遣,与贵妇们联络感情,偶尔关心一下丈夫和孩子。   “今天回来的这么晚,再不回我就准备睡了。”   章宪致静静听着,并没有解释什么,默认自己是为了工作而晚归。   “今天呢,我跟几位太太一起喝茶,大家都很关心你的个人情况,我说你没有女朋友,她们就给我介绍了好几个,都是名门闺秀,模样仪态一等一,我要了几张照片回来,你看有没有合适的。”   说完,章孙氏优雅的取了几张照片递给儿子,章宪致垂眸接下,当着母亲的面过了一遍,而后又递回去。   章孙氏疑惑的抬眉问,“嗯?一个合眼的都没有?”   章宪致点头,“是,确实没有喜欢的,而且我对相亲这种形式存在保留意见。”   章孙氏原本也不着急,不过是今天话赶话提到了,心想有合适的也不错这才特意找儿子过来说。   “你啊,就是在国外学傻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无非是这样结婚,你现在觉得自己年轻不着急,再过几年合适的姑娘会越来越少。”   当然,章孙氏从来不怀疑儿子找不到好姑娘,放眼整个香江,自家儿子在世家公子里那是数得着的优秀,否则大家也不会这么着急介绍对象了,这是准备“先下手为强”呢。   章宪致哪里会在乎这个,除了放在心尖上的那位叶小姐,再多的姑娘于他而言也是无关紧要。   正事说完,章孙氏又关心了几句他的工作和生活。   “你还年轻,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这一年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听说你爷爷预备将一件大事交给你,你二叔三叔那里颇有微词。”   可惜这个家到底是章老先生说了算,旁人意见再大也左右不了老爷子的决定。   “好,我知道了,这些我会注意的。”   章宪致跟母亲道了晚安后离开,如果说去年从英国回来时他还是一个没有根基的晚辈,那么一年后的今天,他已经默默积攒了许多能量,非二叔三叔可以随意对待的阿蒙。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为了念绮,也为了他们的未来,章宪致着实费了不少力气筹谋事业。   叶念绮连夜画好图纸,等章宪致第二天过来就拿给他看,只见满页各式各样的奶茶,什么抹茶香草,奶油奶酪,不知道的还以为准备开的是家甜品店。   不过她画的很清楚,章宪致很容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明天也就找人试验,以达到你的要求为目标,店址也会尽快定下来。”   叶念绮高兴的坐在了他的腿上,美味当前哪有不品尝的道理,吻的她娇喘连连,而后就发现他某处起了反应。   这个变化令两人同时僵住,他是尴尬的,她是脸红的。   叶念绮说了句,“你先坐,我去帮你煮杯咖啡。”   说完就起身逃跑,留下章宪致坐在沙发上无奈的笑了。 第九十六章   七月十六日, 对香江人而言,这是既普通又不普通的一天,一年一度的香江小姐比赛在有线电视台正式播出, 一百位佳丽参与录制, 观众及评委将选出前三十位参加复赛。   一百位佳丽身着华服, 脚踩高跟, 化着精致的妆容从台阶上款款而下,当所有佳丽有序站在台上后,主持人岑志祥和秦丽珍从台侧现身开场。   “大家好,这里是九九年香江小姐比赛现场,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选美盛况, 我一整年就在盼这一天。”   “祥哥, 虽然我是女士,你的心情我也多少能理解,毕竟美是不分性别的嘛,所以今年能够来到现场主持我觉得好开心,可以近距离接触这么多靓女。”   岑志祥笑容灿烂,继续开场道, “那么首先呢,我们要欢迎所有现场的来宾,还有我们的专业评委们, 欢迎你们。”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大家可以看到, 一百位佳丽已经在现场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请评委和现场以及电视前的观众打起精神,选出你们中意的佳丽,你们的投票将直接关系到佳丽们能否进入复赛。”   这也是为何选美比赛办了几十年长生不衰的原因, 就是调动了全香江民众的积极性和参与感。   全香江居民通过投票即可决定每一位佳丽的去留及名词,这种规则下,脱颖而出的自然都是深受大众喜爱的,因此每年获得名词的佳丽但凡选择进入娱乐圈,起点都会比其他新人高出许多。   随着主持人开场,正式比赛终于开始,首期节目无常规表演,仅为一百位佳丽提供出镜机会,介绍个人情况。   出场顺序是抽签决定的,叶念绮排在第三十七位,属于不前不后适中的位置,这是节目组做的手脚。   按照以往的惯例,开场肯定很炸,不愁收视率,随着时间推移会出现倦怠时段,就需要一些优质的参赛选手来拉动收视,叶念绮就是其中的一张王牌,跟郑桂云、蒋馥香、王琪娜一起,视为最后的夺冠热门。   由于比赛为直播,对流程要求相当严格,每位参赛选手都必须按事先彩排的来走位,一旦出现失误即为播出事故,因此除了选手外,所有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都是相当紧张的。   叶念绮站在左侧第二排第七位,全程保持一个姿势,说实话还是挺累的,按三分钟一位选手算,她要等近两小时的时间,而所有的佳丽出场则需要五个钟头。   “让我们欢迎第一位佳丽,李慧欣。”   主持人话音结束,排在左侧第一位的佳丽出场,或许是过于紧张的关系,肉眼可见她的步子迈的略先僵硬,不过笑容很灿烂,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大家好,我是李慧欣,来自澳洲,今年二十一岁,我的特长是钢琴和网球……”   自我介绍后,主持人会视情况随意聊几句,以增加观众对选手的亲切感,这就需要主持人的超强主持能力。   同一时段,香江有数千万观众正在收看直播。   “这个女仔看上去挺乖哦,会网球啊,难怪体态匀称咧。”   “眼睛不够大,嘴巴也太厚,我中意排在第六位的,脸小眼睛大。”   “哎,你的眼光向来不怎么样,我看左边第二排中间那个好啊,高挑有型,骨相看了最舒服。”   “哇,不是吧,这个选手以前跟我是同学,她读高中的时候就好有名了,没想到竟然会参加比赛。”   直播现场,金国富跟章宪致坐在一起,略靠后的位置,摄像机扫过来不起眼的那种,主要是顾虑章宪致的身份,他已经接手了章氏部分生意,也算是香江有名的钻石王老五,被认出来会有不少麻烦。   章宪致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女友身上,而金国富则是拿着望远镜将全场佳丽看了个遍,看过后在章宪致耳边轻声道,“我看过了,整体上乘的十个手指都不足,我们沙琳没问题。”   章宪致点头,只回了一句,提醒道,“是我的,不是你的。”   金国富满头黑线,尴尬的笑了,“是,我表达不够准确,下次注意。”   虽然只碰过几次,金国富对章宪致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绅士、大方,十足世家公子,唯一特点就是太爱吃醋,见不得沙琳跟其他任何人亲近。   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很快一个半小时就过去了,中间还插播了几则广告,如同电视台事先预料的那样,这个时段收视率有了一定程度的下滑。   “十分钟后叶念绮上场,三十分钟后郑桂云上场,后半段有蒋馥香和王琪娜,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把收视拉上来。”   “管他呢,导演说了,谁能拉动收视谁就是王道,后期给她们更多镜头。”   毕竟举办这么一场比赛耗费巨大,电视台也是要吃饭的。   三十六号佳丽结束后,主持人岑志祥用他那永远充满活力的嗓音喊道,“现在,让我们有请第三十七位佳丽,叶念绮,香江人,今年才十九岁,就读于香江大学金融系,是标准的靓女加才女。”   现场及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发现,岑志祥介绍这位选手时态度更热情,话语更洋溢,以众人经常看比赛的经验看,这位叫叶念绮的女仔绝对是重磅选手,跟着众人的期待值就被拉高了。   叶念绮的步子很稳,笑容灿烂,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扯着嘴角干笑,明眸善睐,鹅蛋脸,造型简单不繁杂,穿着银白绣花的手工定制旗袍,古典美十足,奇异让人产生了亲切感。   “大家好,我是叶念绮,香江人,目前就读于香江大学,我的爱好很广泛,读书、音乐、运动,未来期望自己能在服装设计领域发展,成立自己的时装品牌,上时装周的那种。”   后台的工作人员发现,叶念绮的镜头感很好,似乎很擅长在镜头里展现自己的特长,同时他们也发现,已经有下颓趋势的收视率开始攀升,甚至有超过开场的趋势。   “通知主持人,多问她几个问题。”   “导演,每位选手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给她四分钟,先把收视率稳住再说,后续再多给她几个镜头。”   工作人员表示明白,马上通过耳机向台上的主持人传话。   接收到消息的岑志祥和秦丽珍对做完自我介绍的叶念绮提问道,“你觉不觉得自己很过分,长这么靓还这么会学习,听说中学的时候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对不对?”   叶念绮摇头解释道,“没有啊,其实起初时候成绩挺普通的,后来突然开窍或者掌握了什么学习方法,成绩一下子就突然好了起来,所以呢在这里呼吁所有正在读中学的弟弟妹妹们,如果你们对自己的考学有要求,就不要早恋,早恋影响学习。”   主持人的问题和选手的回答没有事先排练,这样更有新鲜感,也考验出选手的应变能力。   叶念绮的回答幽默风趣有反转,极大的调动了现场的氛围,让大家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像后世艺人们“立人设”更容易红一样,仅仅几句话间,她学习好、幽默、不早恋的形象就立住了。   台下的章宪致跟观众一起鼓掌,愉悦的氛围连金国富都感受到了,知道是因为叶念绮说的那句不早恋的话,这就说明他是她的初恋呗,有种被莫名塞狗粮的心酸感。   秦丽珍接口说,“念绮的忠告很好,其实我以前学习很好,就因为早恋没有考上一流大学,这一点我非常赞同,最伤心的是什么,初恋最后娶了别人,我的真心白白付出。”   岑志祥哈哈笑道,“我就没有这样的烦恼,因为我出道早,那时候就知道我这辈子不可能靠上学吃饭,所以早早定下自己的目标早早出名也是很重要的。”   说完岑志祥又问,“那念绮觉得你的比赛名次会怎么样,有信心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吗?”   叶念绮想了想,最后笑着回,“不知啊,重在参与,我尽全力比赛,最后的结果看大家喽。”   “那有什么跟大家说的,给自己拉拉票啊。”   叶念绮对着镜头做了个恭喜发财的动作,“大吉大利,如果大家还想在后续比赛看到我呢就投我一票,恭喜大家发财。”   “好,那么请三十七号选手叶念绮回到位置上休息,相信现场和电视机前肯定有很多支持你的观众,现在让我们欢迎下一位选手……”   站了两小时终于能坐下,叶念绮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忍不住深呼一口气,看似镇定,其实也紧张的手心出汗。   她将目光投向观众席,迎着一道视线对上了男友的视线,对他绽放了一个欣喜的笑容,透着平日里撒娇的亲昵,仿佛在说,“我好累啊,等结束了你得好好安慰我。”   这一幕刚好被摄像机拍到,全香江的观众都看到她笑的多甜。   “哎呦,这个女仔笑的多好看,我们要给她投票才行。”   “又靓又乖,选美就得选这样的,多端庄啊,那种袒胸露乳的我可不喜欢看。”   说着,众人纷纷拿起家里的电话给电视台投票,37号选手的得票很快就超出之前的选手,并不断地上涨的,最终一骑绝尘。   夜里十点多种直播结束,选手们回后台卸妆、换衣服,虽然节目组已经获知了大体的比赛结果,但为了公平起见,一百位选手的投票通道都将在一周后结束,届时会在电视台公布。   众人都在后台寒暄,还有约了一起去吃宵夜的,但叶念绮没有参加,她换完衣服后就离开了,章宪致在停车场等她,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自然想跟喜欢的人一起度过。 第九十七章   章宪致今天开的车很低调, 且玻璃都有防窥功能,叶念绮出来时遭到了记者的拦截,由金国富护着接受了采访, 而后才上车离开, 坐的是金国富的车,在路上虚晃了二十分钟才在路边停下,转换到男友车上。   车门一开, 叶念绮就扬起灿烂的笑颜, 投向了他怀里问,“我今天表现还可以吧?”   章宪致吻上了她的唇,直接用行动表达对女友的挚爱。   亲吻结束, 他摩挲着女友的脸颊问, “饿不饿, 带你去吃宵夜好?”   几个小时下来确实饿了, 这几天为了上镜好看吃的很清淡, 被他这么一诱惑立刻觉得肚子饿。   “恩,那就去吧,不过这么晚, 你不会去OK吗?”   章宪致揽着她的腰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没关系,他们会以为我去外地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 章宪致常去内地,他在深圳成立了几家公司, 涵盖了地产、商贸及互联网, 每周会有一两天的时间出差。   “好啊,你也学会说谎了,看来我以后也要注意才行。”   “我可没有说谎, 只是没有特意跟家里解释,再说我不回家是为了谁,还不是想陪你吃饭?”   叶念绮轻哼一声睨道,“是吗,那你晚上住哪里?”   章宪致向她投去期冀的目光,意思不言而喻,就是希望叶念绮能“收留”他。   叶念绮故意装作看不懂说,“哎呀,我这话问的太没水准了,Mr章可是有好几套房产的公子,怎么会缺地方住呢。”   章宪致无奈的封住了她的唇,反正也说不过她,不如用来做点别的。   两人最后去老字号的粤菜馆吃了一顿宵夜,因为已经深夜,叶念绮没点多少,一份鲍鱼粥,一份鹅肝酱焗野生菌,一份黄鱼卷,还有一例蔬菜。   温热的鲍鱼粥下肚让人觉得分外满足,疲劳顿消,最后章宪致到底跟她一起回了公寓,同床共枕是不可能的,她睡卧室他睡沙发,不过睡前亲密的接触自然少不了。   第二天一早,叶念绮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拿起一看,金国富打来的电话,时间是六点二十九分。   “喂,最好是有天大的事,让你天刚亮就打电话过来。”   昨晚吃完宵夜回来已经十二点了,又被章宪致闹到一点多才睡,按照她正常的睡眠情况,得到九点才能恢复体力。   电话那头的金国富并没有被她的起床气影响,声音激动到高亢,堪比帕瓦罗蒂。   “你红了,你彻底红了!今天好几份报纸都放你的照面做标题,连早间新闻都播了,观众普遍对你的印象很好,说你是夺冠的大热门。”   叶念绮闭着眼听完,结束通话和关机同步进行,一气呵成。   这些不用他说叶念绮也能猜到,毕竟电视台早就透露她会走到决赛,无论中间过程如何,结果都不会改变。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跟着是门把转动的声音,叶念绮转头看去,已经穿戴整齐的章宪致走了进来,他噙着笑意坐在床畔,抚着他的脸说早安。   “昨晚睡的好吗,刚刚是经济人的电话?”   叶念绮点头,伸手要抱抱,倚在他胸口娇声道,“我还没睡好呢,你起这么早是要去公司?”   章宪致亲着她的额回,“先去给你买早餐,买回来再去公司。”   叶念绮伸出手指,灿笑着在他心口转圈圈,“你说我会不会被你宠坏,谁让你对我这么好。”   章宪致握住他的手,吻上了她的唇畔,在她耳畔哑声道,“你说的,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所以我会继续努力。”   章宪致出门买了早餐,奶茶、餐包、虾饺和云吞面,原本是放在厨房等她起床后再吃,但叶念绮挣扎着起床,陪着他一起吃了早餐,最后像一位小妻子一样帮他整理领带,送他出门。   后果就是被他壁咚,按在墙上亲了许久,勒的她要都快断了。   九点多钟,一直联系不上叶念绮的金国富找上门来,谴责她这种对事业不上心的行为。   “要是别人,早就高兴的睡不着觉了,你可好,竟然挂我的电话,还关机了,你知道你会错过多少机会吗!”   叶念绮没有理会他的絮叨,指着厨房剩下的早餐问,“你吃饭了吗?还有云吞和餐包。”   这些都是没动过的,叶念绮本来还想中午不做饭热着吃,毕竟浪费可耻,节约光荣。   跟着金国富的注意力就这样被她带偏了,他确实没来得及吃早餐,不提昨晚压根没睡好,早上天刚亮就去报摊将所有报纸买了一份,还关注了新闻频道的早间新闻,之后就忙着接听各类电话,多是之前请过她或者准备请她拍杂志和广告的商家,不约而同的将价格翻了几番,把他乐的不行。   他这个做经纪人的为了她的事业殚精竭虑,忍不住立时跟她分享,她这个当事人可好,不关心工作不说,还有心思谈恋爱、吃早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云吞已经凉了,金国富自己动手将早餐热好后端到餐桌上吃,中间又接了几个电话,叶念绮也将关机的电话打开,发现了几十通未接来电,有家里的,有老师同学的,最后一通则是章宪致,可能是知道她还没开机,呼叫失败后重新发了讯息,告诉她已经到公司了。   叶念绮先回复了男友的短信,而后才去看其他人的电话和讯息,家里的放在最后才处理。   等金国富好不容易挂断电话松了口气,边吃云吞边问叶念绮,“你怎么想的,后续有什么计划?”   当初只说参加比赛,比赛结束再考虑其他,没想到比赛刚开始她就红成这样,金国富特别希望艺人能趁着东风深入进圈,而不是只接一些可有可无的广告和杂志拍摄。   他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觉得叶念绮适合这行,不好好发展暴殄天物的那种。   昨晚的比赛他回去后又在电视上看了复播,有些人天生就是为镜头而生的,每一个镜头都绝美,特别是她比赛结束回到座位的那一笑,被娱乐杂志誉为“回眸一笑百美生”,还罗列了一系列的美人回眸,各个都是圈内顶尖绝色。   虽然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位选手也很受关注,但记忆点都不如她来的深刻。   叶念绮实话道,“我还没有想好,等比赛结束我肯定要回学校读书。”   如果她侥幸得到“香江小姐”的美誉,后续会有一些官方的慈善活动需要参加,为期一年,至于拍戏之类,除非有特别好的剧本,否则没有强烈渴望,毕竟她要考虑自己跟章宪致的发展,不宜在圈内陷的太深。   金国富吃完后擦了擦嘴角,情绪已经缓和了下来,叹气道,“行吧,我早就猜到会这样,能签下你已经是烧高香了,就这样拍拍广告也挺好,起码有名气了不是,何况你还有章少,以后嫁进章家数不清的荣华富贵等着你。”   章少对叶念绮如何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奶茶店说开就开,已经选了三个店铺,其中一间就在香江大学附近。   叶念绮有些感动,他作出让步牺牲了许多个人利益,毕竟只有她的工作多收入多他的提成才会多。   叶念绮暗自决定,不论她选择如何发现,绝对不会将他抛下。   章宪致中午在公司餐厅用餐,在这方面他从来不刻意搞特殊,每次吃饭都能想起当初跟女友实习的时光,但他的座位除了秘书外没有其他员工敢同坐一桌。   今天打了饭菜找了张空桌坐下,平日他周围的员工很安静,即便说话也是小声的那种,今天大家甚至没注意到他,都在讨论昨晚的比赛。   “你们昨晚投票了没有?今年的选手比去年靓,我中意好多个。”   “哇,你好花心呐,还中意几个,所以说你们男人都不可靠,干脆让所有花心男孤独终老好了。”   “你要不要这么恶毒,就许你们女人左迷一个右迷一个,什么四大天王,无线小生,不许我们男人看靓女。”   “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个无可非议,快说说你们都中意谁,看我们的眼光是不是一样。”   “我中意两个,叶念绮跟蒋馥香,这两女从长相到身材都是绝色,能娶到其中一个就是烧高香了。”   “这两个是不错哦,尤其叶念绮,才十九岁,刚读大学,中学的时候不早恋,清纯。”   “嘁,说说而已,谁知道她有没有恋爱,说不定交过很多男朋友。”   “人家都说了没交,真交几个能考上香大吗?有本事你也考一个试试?”   “这个应该没说谎,我表妹中学跟她同校,说叶念绮学习很好,是个乖乖女,因为是女校,放学好多男生在校门口等她,但她从来不理会。”   “所以说这种靓女必须支持,今天回去我就呼吁家人投票。”   “……”   章宪致面色发沉的吃完午餐,对面的助理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等离开餐厅才听到他说,“吃饭时坐在对面,长发扎马尾的那个,下午通知她去人事办理离职。”   助理一脸震惊,不明白少爷为何突然发话,平时下属有错误少爷都很少生气,只让大家下次注意,何况那个女员工根本不属于他们管辖,劝退的话还必须跟其他部门的主管沟通。   “经理,通知离职需要理由的吧……”   章宪致松了下领带说,“太聒噪。”   说完跨着大步离开,助理差点没跟上,边走边疑惑的想,“聒噪?所以吃饭不能说话,可刚刚大家都在说啊。”   助理一下子无法Get到章少的点,但少爷交代他下来的事他必须不折不扣完成,除非他想成为下一个办理离职的可怜虫。   章宪致回到办公室喝了口水才稍稍把火降下,诋毁女友的人让他恼火,对女友品头论足甚至产生爱慕的人也让他恼火,但这样的人太多,他除了自己生气外别无他法。   他走到窗边深呼一口气,看着不远处蔚蓝的海面强迫自己不去想。   不管多少人心仪她,中意她,她只是自己的女人,可以抱可以亲,一颦一笑都为自己绽放,这就已经足够了。   傍晚,章宪致没到下班时间就离开,迫不及待驶向女友出租的公寓,而此时的公司,正流传着关于他的“恐怖”传言,听说一位女职员因为在餐厅用餐说话太大声而被劝退,虽然公司做出了赔偿,但章氏福利待遇属于行业内佼佼者,离开后不一定能找到更合适的工作,众人既同情又心惊,至此用餐时再也不敢在餐厅里随意说话,特别是章宪致在的时候。 第九十八章   叶念绮一开门就被吻住, 不是轻柔的吻,而是要将她拆入腹中的那一种。   靠在门边吻的不尽情,他将她抱起放在了沙发上, 沉沉的目光中透着毫不隐藏的欲念,如火焰般灼烧着她的心。   她对感情很认真, 但并不是一个特别保守的人,不乱发生关系,但也不会拒绝水到渠成的发展。   例如现在,他们相识一年,她相信他的品质, 绝对不是那种拥有后就不珍惜的渣男, 这种情形下即便发生了什么她也是愿意的,毕竟他们是相互爱慕的恋人, 不光他对她有深入的渴望, 她也期待着灵魂般的契合。   章宪致撑着手臂俯视她,额上早已沁出了一层隐忍的薄汗, 对视中, 叶念绮能明白他的眼神, 仿佛在说,“你不愿意的话就让我停下”。   这一瞬间, 叶念绮做了个决定,那就是管他呢, 趁着年轻做想做的事, 反正早已彼此认定,何必浪费青春。   她抬起手臂环住他的颈,在他意外的眼神中闭上眼,他顿时不再犹豫, 狂风暴雨般的吻落下。   日落后,屋内半昏半按,一对年轻的情侣挥洒着汗水,在最后一步前,男人抱着心爱的女孩进了卧室,房门紧闭中,阵阵娇吟传出,还有男人轻哄的安慰声,直到月亮挂在中空动静才歇下,男人心满意足,女孩类的裹着被子睡下,他轻搂着女孩在她额上脸上留下亲吻后帮女孩掖好被角,随意从地上捡起衬衫披上出房间打电话。   电话很短,只让对方送一份晚餐,点的是女孩平日里爱吃的那一家。   挂了电话,章宪致打开窗户看向窗外,身心的满足让他脸上不自觉的带着微笑,仿佛就在那一瞬间,他更加懂得了自己承担的责任。   他平日里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此刻却很想抽一支,但最后还是忍住,回到房里搂着女孩躺下,心中的情绪依旧澎湃,于是搂着她的腰身,再一次噙住她的唇描绘着,将困倦不已的她吻醒,刚好手机收到讯息,点的饭菜送到,他扶着她起身让她靠在床头,打开灯去屋外取吃的。   叶念绮是真的累了,看身上好几处痕迹,下周还有比赛录制,也不知道那时候能不能消下去,否则就得靠遮瑕。   她真是小看了他,本以为第一次亲密接触形式更重要,结果他不仅有形式还有内容,要不是系统选出的任务对象,她是绝对不信他一直“守身如玉”的。   想到这里叶念绮忍不住红了脸,以前常听朋友说男女之间除了感情,相互契合也很重要,甚至更重要,看来自己是找到契合的人了。   如果这时候叶念绮联系系统就会知道,气运之主是综合选出,各方面条件都是最优的,只要获取了气运之主的爱情值,就将一生一世忠诚无二,“幸福”也必不可少。   章宪致取了晚餐回来放在女友床头,自己则搬了把椅子坐在床畔,将饭盒一一打开,有瑶柱鱼片粥、白灼虾、文昌鸡和蜜汁叉烧。   叶念绮刚想伸手拿筷子,就被章宪致按住了手腕,他温声道,“你累了,我来喂你。”   叶念绮的脸再次变的绯红,睨他道,“我还没弱成那样呢,不用你喂。”   可惜她眼角红红还泛着水光,这一瞪不仅没有气势反倒像抛媚眼一样,看的章宪致喉结滚动,掩饰般的轻咳了一声。   在叶念绮的坚持下最后还是自己吃,不过她胃口不大好,粥喝完了,吃了两个章宪致剥好的虾仁,肉并没有吃,吃完就放下了碗筷。   章宪致也喝了一碗,他胃口挺好,兼之运动量巨大着实饿了,剩下的菜解决了大半,剩下的封好放进冰箱。   收拾好回房,他抱着她继续睡,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叶念绮处于半梦半醒间,听他说了句什么但听不真切,随意应了声彻底陷入了梦想。   第二天叶念绮在一阵热烈的亲吻中苏醒,她的身体先于精神一步做出反应,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章宪致神清气爽的到达公司,心情过好到没有察觉今天的员工比往日还要守规矩,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只听到键盘的敲击声,而他也是第一次过了上班点才出现。   助理第一时间过来汇报工作,章宪致听完后直接点头,将该签的字签完后递了张纸条过去。   “去查这间屋的房主是谁,不管什么价格买下来。”   助理接过纸条一看,位于广播道的楼盘,中档小区,完全不匹配少爷的身份地位,他可是知道少爷名下两套房所处的都是顶级楼盘。   “对了,这件事悄悄办,别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至于房主,你联系这个电话。”   章宪致给的是金国富电话,叶念绮的个人信息不能随意泄露。   其实一开始他就想给女友买房,只是知道她不肯随意接受,想过段时间再说,但昨晚两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那一步,他自然将她划归到更加私人的位置,灵魂伴侣、余生的另一半,对于两人关系实现升华的屋子,他不愿以后再有别人入住,因此才想着买下,昨晚跟她提过也得到了她的同意,这才一来公司就让助理去办。   还在卧室熟睡的叶念绮并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成为这个房子的主人了,昨晚的话她根本没听清,于是中午金国富打来电话跟她说已经办好手续的事时,叶念绮跟发蒙的金国富一样不知所以。   “你说是埃文的助理联系你办的?”   “你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   叶念绮回忆了一下,似乎他昨天的确说过什么,只是自己没听清而已,所以这到底算知道还是不知道?   她愣神的功夫,金国富在电话里就没停过,“不愧是章家的少爷,几百万的房子说买就买,虽然这个房子配不上少爷尊贵的身份,但你还年轻,往后肯定有更豪华更值钱的房子……”   叶念绮还有其他事,实在没时间再听他絮叨,说了句“有事再聊”后挂断电话,直接拨通了章宪致的。   电话很快接通,他的声音磁性而温柔,关切的问,“睡的还好吗?我给你留了短讯你看到了吗?”   叶念绮返回短信界面看到了他之前发的讯息,让她醒后联系他,帮她点餐。   叶念绮心里一阵暖意,不过还是拒绝了点餐的事,她一个人在家随意做点吃的就好。   “房子的事我听金哥说了,我都不知道呢。”   他轻笑一声解释道,“昨晚说的,你还应了一声,怎么,不高兴了?”   叶念绮摇头,“也没有,我本来也想买房的,不过没想到你会把这里买下来。”   他在电话里说了句什么,叶念绮的耳框迅速转红,连再见都顾不上说赶紧挂了。   另一边,听到手机里传来“嘟嘟”声的章宪致失笑着合上电话,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下班时间到来。 第九十九章   虽说投票一周后结束, 但除非逆袭,否则前三天就能知道众选手的得票情况,目前叶念绮的票数一直稳居前三, 不过是位置稍有徘徊变动。   叶念绮本人并不在意,每天吃好喝好谈恋爱,有时间还会去正在装修的奶茶店看装修情况, 身边唯一关注这个的只有经济人金国富。   这天叶念绮接到经济人的电话, 在听筒里气急败坏的说,“太过分了,我还奇怪怎么你第一天是第一, 第二天开始就往下掉, 原来是有人在花钱买票!”   这不就跟考试作弊一样嘛,金国富虽然读书的时候是学渣, 每次考试都不及格, 但他从来不作弊, 何况他是第一次做艺人的经济, 很多事情确实没那么熟悉,知道竟然有人通过买票把自家艺人刷下去后,顿时有了中受骗感。   艺人那么优秀,却因为自己这个经纪人不够专业拖了后腿, 早知道可以这样, 这几天的时间怎么样也不能浪费,不就是花钱嘛,大不了把他攒下的老婆本都拿出来。   叶念绮对金国富还是有点了解的,怕他像别人一样去买票,劝道,“金哥, 你可别买,你想这才第一轮,后面还有好几轮呢,我们两个小作坊没挣多少还得倒贴,那多不划算。”   买票的那是背靠公司或者有人捧的,但娱乐圈有句话很有道理,“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自己在没花钱的情况下获得现在的成绩,叶念绮还是很满意的。   有钱也得用在刀刃上。   金国富承认艺人的话挺有道理,但心里还是不大服气。   “那就这么算了?直接把第一名的位置拱手让人?”   “这才刚开始,笑到最后才是胜利,你就听我的吧。”   说完,叶念绮转而提到了广告的事,让金国富接几个口碑好的产品,最好是生活类,能在电视台播出的,价格不需要涨太多,她现在就是要通过电视广告将自己的名气打出去。   一周后,所有选手投票出炉,叶念绮依旧排在第三位,第一名是郑桂云,第二名是陈琼瑛,如果说郑桂云的票还算实至名归的话,陈琼瑛则是真正的后来居上,也就是买票投上来的。   第二场比赛很快如期举行,这一次买票进场的观众更多,还有不少因为喜欢某位选手而自发过来加油打气的,比赛前电视台记者在场馆外进行随机采访。   “你好,是来看比赛的吗?”   “是啊。”   “你有支持的选手没?”   “有啊,郑桂云跟叶念绮都是靓女来的。”   观众说了两位选手的名字,恰好方便了记者搞事,“那你更希望谁得冠军?”   观众沉思几秒后对着镜头为难道,“很难哦,不管她们谁得我都好高兴,最好一个冠军一个亚军。”   相似的对话还发生在其他观众身上,最后统计的结果是,随机采访的二十位观众,希望叶念绮得冠军的有八位,希望郑桂云得冠军的有七位,还有弃权和选择其他选手的,总体而言,叶念绮跟郑桂云的支持率在伯仲之间。   复赛比的是仪态和才艺,剩下的三十位佳丽中选择钢琴表演的八位之多,唱歌表演七位,芭蕾舞表演两位,剩下的则是小提琴、大提琴、古筝之类,而叶念绮另辟蹊径,选择了古典舞。   当时报这个项目时经济人和节目负责人都强烈建议她更换选项,说几十年里从来没有人在舞台上跳过古典舞,哪怕跟别人一样选择钢琴也好,起码中规中矩,最后看的还是观众的支持度,但叶念绮坚持不改,并在试跳后获得了支持。   金国富惊奇的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才艺,之前没听你说过。”   叶念绮淡然的回了句,“小时候学过一段,有点童子功而已。”   原主确实学过舞蹈,不过也是芭蕾,但父母对她各类学习并不关注,因此哪怕是原主父母也说不清这个女儿到底会不会跳古典舞。   直播前三十位佳丽在后台等待,今天开场所有佳丽的着装都是旗袍,只是颜色、款式有所区别,叶念绮穿的是件银底牡丹花的,长发挽在脑后,衬的她面色桃粉,身形窈窕。   金国富跟章宪致已经坐在了观众席上,今天的位置照旧有些偏,章宪致看了几次表,等待着女友出场。   台上,工作人员在进行最后的调试,主持人和评委也已经在场下候场。   瞬时全场灯光亮起,主持人站到了舞台中央,摄影机也已经就位。   岑志伟准点开场,“观众朋友们晚上好,这里是香江小姐大赛复赛直播现场,现在让我们欢迎截止到昨天为止,获得选票签三十位的选手入场。”   音乐声响起,灯光也愈发夺目,三十位佳丽身着华服入场,顿时如同置身民国时期衣香鬓影的盛宴。   章宪致的目光紧锁在叶念绮身上,她也仿佛感知到一般,走位时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角微扬,笑容甜美。   几个摄像机同时捕捉到了这一幕,跟上次一样,现场及电视前的观众都爱极了她的笑,盛赞她的笑容可以让人忘却烦恼。   只有三十位佳丽录制时间上更加充裕,每人都要在台上走一圈台步进行形体展示,展示结束后主持人会进行简短的问答。   走位顺序是按投票排名来的,第一位是郑桂云,她身材高挑,瓜子脸,及肩的卷发使她看上去有中成熟的魅惑,掐腰走路中双肩微摇,最后一个Poss定格环视舞台,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她是美籍华人,从小随父母移民海外,受生活环境影响,更善于展示自己的优势。   主持人拿着话筒走过来,岑志祥笑道,“感谢郑桂云给了我们如此美轮美奂的开场,第一名的感觉如何?是高兴呢还是高处不胜寒?”   郑桂云轻轻一笑,对着镜头说,“不会,我觉得自己是实至名归的,感谢大家为我投票,接下来的比赛中我一定会更用心的表达自己,争取将这份优势保持到最后一刻。”   曾志祥个头较矮,比穿着高跟鞋的郑桂云矮了一个头不止,他仰头看着选手,莫名就有一中喜感,表情也挺微妙,可能是觉得对方过于自信,听完后并没有将问题延伸,而是转移到了其他话题。   第二个出场的是陈琼瑛,相比郑桂云,她的个子并不高,因此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完台步后站在岑志祥旁边只比他高半头,比另一位女主持秦丽珍还矮些,最重要的是,她的身材不适合穿旗袍,略显扁平,现实中挺苗条的身材上镜后无端胖了五斤。   电视机前不少观众的想法是,“这就是第二名的水平?谁给她投的票,难不成是我审美有问题?”   一起看电视的亲友相互沟通后很快否定了这个假设,光自己审美有问题就罢了,总不能一家人审美都有问题吧?亲戚也有问题,朋友也有问题,邻居也有问题?所以她为什么能排第二,说投票没作假谁信啊?   岑志祥的问题也很耐人寻味,他问陈琼瑛,“你是第二位出场的选手,对这样的结果满意吗?”   陈琼瑛灿笑着点头道,“很满意,接下来的比赛我还会再接再厉。”   岑志祥鼓励道,“好,那么就祝你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发挥出更好的水准。”   第三位出场的就是叶念绮,她微笑着缓缓走起台步,鞋跟虽高但踩的很稳,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白玉般温润细腻,五官精致小巧,比例绝佳,属于说不上哪里与众不同,但就是让人很舒服的美。   走完一圈回到舞台中央,主持人出场提问,岑志祥笑容亲切,叶念绮甚至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照顾,不知道是不是学姐打过招呼的关系。   “叶念绮,上次比赛后媒体都称赞你的笑容很迷人,那你现在能不能对着镜头笑笑啊?”   叶念绮俏皮的摇头拒绝,岑志祥惊讶的问,“为什么?你不想得到大家的支持吗?”   叶念绮对着镜头说,“笑容呢要真心的才迷人,现在笑就太刻意了,大家一定不会觉得好。”   岑志祥接受了她这个解释,“你说的有道理,既然这样,那就只能靠摄影机来捉了,能不能重现那回眸一笑最终是靠缘分来的。”   提问结束,叶念绮回到原本的位置上,下一位选手紧跟着上场。   这一环节持续了一个钟头,结束后就是才艺展示,出场顺序选手们抽签决定,叶念绮抽到的是二十三号,排序靠后。   五人一组候场,叶念绮跟其他二十四位选手一起留在了后台,但大家不是干坐着,每位选手都需要根据表演重新换装,以礼服为主,只有叶念绮换了一身汉服,白衣长发,有中古装剧中的飘飘若仙之感。   选手们看到后三组成群的悄声议论着,目光要将她穿透一般。   “听说她跳古典舞啊,穿这身,特立独行。”   “人家是高学历嘛,头脑聪明,不是我们这中普通大脑能理解的。”   “肯定是没其他才艺怕被大家比下去,古装剧好受欢迎的,观众会不会因为这样就给她投票啊?”   “她本来就受欢迎,上场比赛后报纸上有好多她的报道。”   “是啊,人家多厉害,连校长都接受采访帮她拉票呢。”   台前的表演已经开始,分别是钢琴、芭蕾、小提琴、古筝和竖笛,起初大家还挺有新鲜感,随着雷同表演越来越多后,这中新鲜感拉到了最低值,毕竟普通观众没有多深的艺术造诣,这些表演在他们看来不说一模一样,但也没有很大的区别。 第一百章   叶念绮出场正是观众们审美疲劳的时候, 收视率已经下跌了不少,因此当舞台上烟雾缭绕, 身穿白衣的古典女子从天而降、飞舞而下时,现场观众简直呆住了,惊叫连连,连之前犯困的观众都被惊醒了。   “这是谁啊,竟然是飞出来的!”   “刚刚主持人报幕了,叶念绮, 就是那个香大笑的很靓的女生。”   香大、不早恋、笑容美,都属于观众对叶念绮的记忆点,但凡看过节目的观众都能对的上号。   舞蹈配乐是叶念绮自选的一段经典《水墨兰亭》,曲调欢快,舞步也是配合曲风而来,意境为一位古代少女遇见心仪的男子后,娇羞心跳的躲在一旁,跟着又按耐不住心中的爱慕梳妆打扮, 以期给男子留下好印象的故事。   舞蹈是通过肢体动作来描绘情绪,台上的白衣女子面色绯红,眼波流转, 动作柔美,尽管台下的观众对故事情境一概不知,也能清晰感受到舞者想要表达的情感。   几乎从她飞天而出的那一刻开始, 每一秒都给观众带来惊喜,现场的观众如痴如醉, 电视机前的观众更是好评不断。   “终于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之前那些看腻了。”   “这个女仔好犀利,舞也跳的好, 我们一定要给她投票。”   “好靓啊,仿佛在看武侠剧一样,女侠出场都是这么有型。”   “白衣造型很像小龙女啊。”   后台关注收视率的工作人员“喝”了一声,忙通知节目负责人,“导演,收视率升上来了。”   导演双手一拍,眼睛紧盯着显示器,眼观六路的吩咐道,“摄影机拉近,近景远景交叉,注意她的神态,表情变化一定要拍下来。”   作为挽救收视率的功臣,导演决定复播时给她剪一段特写镜头,同时也庆幸前几天沟通时答应给她搭建可以威亚的舞台,他预告这段舞将会成为历年比赛中的经典一幕。   观众席上的章宪致跟其他观众一样,甚至比观众们更加震惊。   作为男友,他眼里的叶念绮是个时刻需要照顾的娇娇女,吃虾要剥,走路要抱的那一种,他特别享受像照顾baby一样照顾她的感觉。   此时的她在舞台上发着光一样璀璨夺目,仿佛落入凡间的仙女,让他有种将她藏起,不让任何人发现的冲动。   一旁的金国富没察觉到章少正紧咬后槽牙,舞蹈间隙转头与他分享激动不已的心情。   “太棒了,念绮的表演真的太棒了,彩排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没想到舞台搭起来再换上服装会美成这样!”   章宪致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台上,并没有回应金国富心潮澎湃下的碎碎念,等叶念绮表演结束后,他才蹙眉问了句,“所以你早就知道念绮有这段表演?”   金国富被问懵了,点头道,“是啊,这是念绮自己定的表演啊,本来我还劝她,大家都是优雅的弹琴唱歌,她不用那么辛苦,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章宪致对他的心理动态没兴趣,只吩咐道,“以后念绮的所有动向跟我汇报,我会给你开工资。”   金国富听了前半句后大义凌然的要拒绝,听完后半句立刻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谁能拒绝到手的钞票?再说这两人感情好的跟一家似的,他就当自己多了个老板,反正艺人那里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当然除此外金国富还有其他小心思,他一直惦记着投票的事,以念绮现在的风头,不当冠军实在可惜,他已经能够预料到今天的比赛结束后各大报刊杂志上将是何等屠版盛况,后续的比赛要是再出现不如她的选手买票反超,他坚决不能再忍。   章少这么喜欢念绮又有钱,到时候自己在他面前委婉的说两句,还愁没钱用吗?   不得不说这一方面,金国富的脑筋转的确实挺快。   叶念绮的古典舞结束后又是一段钢琴演奏,后台的工作人员发现,刚刚上涨的收视率再一次下跌,导演知道后脸色不大妙,虽然比赛收视率相比其他节目而言收视不算差,但作为节目负责人,导演还是想精益求精更上一层楼。   香江人一定程度上有些过于依赖玄学,因为叶念绮连续两次挽救收视,导演将她视为节目福星,原本对她观感就不错,现在则越发好了,心想,要不是冠军已经内定,他还真愿意将冠军的宝座给她。   每位选手表演后评委都会发表各自的评论意见,有从专业角度评价的,也有仅从主观感受上评价的,叶念绮表演时的现场氛围评委们都看在眼里,其中三位给了好评,还有一位则说她标新立异,还说选美比赛的舞台与古典舞不搭,应该更摩登,更国际化。   此言一出引起侧目,毕竟比赛规则里并没有不允许跳古典舞一说,既然是个人才艺展示,那就应该博采众长,这才是一个国际大都市以及高端节目容纳百川的宽广胸怀。   电视机前的观众暴起了。   “嘁,这是什么评委,我们都觉得好他凭什么说不好!”   “就他出来混了十几年,每一件拿的出手的作品,唱歌不行演戏不行,还好意思评价别人。”   “不如我们打电话去抗议,让他滚出节目。”   比赛之外的情况叶念绮并不了解,回到后台后她首先是换装,重新换了套小黑裙,这是知名奢侈品牌的新款,全香江只有两条,一条黑一条银,两条都被章宪致买来送给叶念绮,之所以换上这条裙子,一是想穿给男友看,二是让别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虽然没有签大公司,也不代表她软弱可欺。   是的,她已经知道比赛有内定冠军的事,人选就是第五名蒋馥香,她的背后金主为她花了一千万赞助费。   别看她现在才第五名,但陈琼瑛是注定要淘汰的,目前排在第一的郑桂云以及第三的她,极有可能是蒋馥香冠军路上的踏脚石,当然,香江比赛除冠军外,第二名至第六名也是有名次的,她的名次很可能最后就在这几个名次之间。   但她既然来参加比赛,奔的自然就是第一名,哪怕最后真的遇上幕后黑手,也要做那个无冕之王,而提高讨论度和曝光率就是实现目标的关键因素。   叶念绮重新化完妆后,三十位选手的表演全部结束,主持人通知选手重新入场,观众们原本想看穿古装的叶念绮,没想到她竟然换了一身,黑色的露肩短裙,勾勒着完美的胸线和腰肢,修长的腿无一丝赘肉,纤细的脖颈上戴着一根珍珠项链,与耳钉配成一对,相得益彰。   两小时的录制时间,她一共换了三套,出场的白底红花旗袍,跳舞时的纯白汉服,还有此刻的黑色优雅短裙,竟是三种不同味道,每一面都是美,甚至让人无法选出哪一面更好。   岑志祥站在舞台中央为今天的比赛划上句号,他说,“时间过的真快,今天的节目已经进入了尾声,老规矩,一周后统计所有选手的得票情况,下一场比赛仅有前二十名选手获得参赛资格。”   也就是说,这一场比赛将会产生十位淘汰名额,部分感觉今天比赛情况不佳的选手已经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观众席上,章宪致的目光深幽,他对身旁的金国富说,“你去后台告诉念绮,不用换衣服,我在车库等她。”   金国富点头应下,想着章少的安排很好,趁着媒体没反应过来之前赶紧离开,免得两人碰面被有心的媒体曝光。   只能说没正经谈过恋爱的金国富并不懂恋人间的小情趣,完全思考错了方向,而当事人之一的叶念绮则在听到他的传话后立刻明白了些什么。   金国富一路护送叶念绮上了章宪致的车,今天他开的是一辆新车,平时出行开的是另一辆,因此即使被拍到大家也不会猜到他在车里。   叶念绮上车后,金国富看了看周围没人就不准备跟车了,省的过后还得返回将自己的车开回去。   他跟叶念绮关照道,“这几天你尽量不要出门,有必要就给我电话,我估计明天报纸杂志上会有很多你的消息。”   叶念绮知道他唠叨也是因为关心自己,点头道,“好,我会注意的,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车门合上后,车窗外再也看不到车内的情况,叶念绮被章宪致拉进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   车子缓缓启动从停车场往外行驶,由于驾驶室与座位间距较大,且有椅背遮挡,倒不用担心司机会看到什么,因此叶念绮跌坐在他身上只环住他的颈不让自己掉下去,却并没有出声。   毕竟看不见不代表听不见。   章宪致正是抓住了她的心理,直接低头吮住她的唇瓣,一手抚住她的肩头,一手在她光洁的腿上游移,吻到深处后紧箍住了她的腰身。   叶念绮一边应承着一边调整呼吸,还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实在呼吸不过来就用力推他的胸口。   章宪致知道他着恼后轻笑着移开,但依旧不肯松开她的腰,叶念绮这才呼吸顺畅了。   “你是想明天上头条吗,‘章氏长孙深夜激吻,将一女子吻志缺氧’。”   章宪致抬起她的下巴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道,“错了,我要做的可不仅仅是激吻这么简单。”   说完,他扬唇一笑,在仅有一丝亮光的车内竟有种说不出的邪魅,叶念绮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两人从关系升华开始,相处模式也逐步改变,如果说之前是甜蜜的苹果,现在就是多汁的蜜桃,一个吻一个眼神,甚至只是想起这个人就会充满渴望。   从今晚看到她在台上出面的第一秒,他无时无刻不想将她拥入怀中品尝她的甘甜美味,连距离公寓一刻钟的路程都觉得漫长无比。 第一百零一章   叶念绮住的小区属于中档小区, 安保一般,下车时章宪致脱下西装将她裹住后才进电梯。   “已参加节目后很多人认识你,继续住这里不安全, 明天我就让人在附近重新找。”   两人现在处于半同居状态, 章宪致一周有三四天留宿,连上周去深圳公司都是当天就来回, 但他现在还没有跟家里坦白恋情, 完全不回家住也不可能。   如果是以前, 叶念绮会想靠自己的能力买房而不是接受他的馈赠, 但现在两人关系更进一步, 只差程序上的证明, 另外, 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章宪致考虑,他的身价可是章氏资产的9.7%,如今还负责开拓内地市场, 这样的贵公子确实需要安保系数更高的住所。   “好啊, 你安排就行。”   比赛结束也要开学了, 叶念绮已经决定下学期搬出来住, 学校的专业课程对她而言只是小儿科, 分分钟能完成几篇毕业标准的论文, 之后她也会酌情接一些合适的工作,住在宿舍不大方便。   当然, 这个想法叶念绮目前还没有跟他透露,倒是章宪致委婉提过一次, 希望两人维持现在的状态,不愿意分开太久。   按了密码锁进屋后,叶念绮立刻被他从身后揽住, 十指交扣的将她壁咚在墙边,火热的吻落下,叶念绮微仰着头承受着他澎湃的热情。   西装外套落在脚边无人管,交扣的十指松开,章宪致一把将人抱起,托着她的臀一路将她带进卧室。   昏暗的屋内,只有窗外撒进的月光照着,喘息与低吟交织,飞舞的窗纱掩映着翻覆的人影,最后连月亮都羞的躲进了云层。   这一次金国富学聪明了,纵然心焦了一夜,第二天也没急着给艺人电话轰炸,当然,即便他拨了也无法接通,叶念绮的手机前一晚忘了充电,任谁都联系不上。   果然如金国富预料的那样,关于前一晚比赛的报导,多是以叶念绮出场的图片做插图,除了小部分哗众取宠的小报外,大部分都是正面报导,说她“翩翩若仙”、“惊艳全场”。   有一位颇为著名的时事评论家朱家锡在报纸上写到,“正在举办的香江小姐大赛,我好几年没看了,为什么不看,主要还是觉得该节目逐步丧失初衷,没有给社会带来积极正面的导向作用。今年会看纯属意外,因为我的母亲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一位叫叶念绮的选手,并叮嘱我为她投票,鉴于此我特意看了复播,虽然‘选美’的内核不变,但因为人的不同,还是让我看到了一丝亮点,比如难得出现的高学历选手,不拘泥于俗套的古典舞表演,连初赛时告诫学弟学妹不要早恋都是极可爱的,我们的社会需要这样优质且可爱的美人……”   这篇评论把金国富看的热血沸腾,是那种眼光被认同的愉悦。   如果不是那天在路上碰见叶念绮后看出她极强的可塑性,不是连续在同一路口等了她一周,并且毫不犹豫的签下她,哪会有今天的盛况,他无疑就是那个独具慧眼的伯乐。   今天的电话更多,无数广告商蜂拥而至,报价跟上周比又翻倍了,还得由着他挑选,看他们乐不乐意接。   叶念绮九点才醒,章宪致竟然难得陪着她没离开。   她惺忪的问,“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章宪致笑着将她紧搂住,给了她一个深入的早安吻。   “周末,留下来陪陪你。”   虽然人留着,但工作并没有停止,一早就让助理将急需处理的工作送来,并安排对方去找符合要求的房源,助理这才知道,自家老板竟然“金屋藏娇”了!   虽然没见到那位“娇”的模样,但看老板紧张的程度,一定是个绝色大美人,老板还让他不要声张,也就是保守秘密不能跟人说的意思,助理有些摸不透,这是不准备公开呢还是有其他顾虑。   不过做助理第一要素就是不多言,第二是不多问,好奇心杀死猫,该知道的总有一天会知道,太好奇会失去首席助理的位置,也会失去这份高薪工作。   叶念绮穿着睡衣起床,悠闲的泡了个澡才开始吃早餐,客厅里章宪致接到电话,助理已经找了几个满足条件的房源。   挂了电话后,章宪致问叶念绮,“下午有安排吗,房子找好了,有时间我陪你去看。”   他的重点是陪叶念绮去看而不是让叶念绮陪他去,这两种说法虽然听上去相似但还是有区别的。   叶念绮问,“你准备租还是买?”   “现在楼市行情好,买房更符合经济效益。”   这就是“万恶”的有钱人,买房就跟买菜一样简单,叶念绮无力的点头道,“好啊,不过这次的房子不用写在我名下,你知道的,作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我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财富。”   章宪致对她认真的模样爱不释手,轻笑着吻住了她的唇,还带着咖啡的醇香,点着她的鼻尖道,“我们之间还需要分那么清?”   女朋友不愿接受自己的礼物,还有谁跟他一样有这样的苦恼?   叶念绮皱着鼻尖睨笑着回,“我得名正言顺的拿才行。”   等什么时候名正言顺了,他想分清楚自己都不会给他机会。   吃过饭叶念绮才充电打开手机,无数的讯息和未接电话显示,她翻看了一遍,回复了部分重要简讯,其他的则暂时忽略。   她正准备给经济人回通电话,还没按下通话键就有了新的来电显示,是家里的座机号,大概率是张爱婷打来的。   犹豫了几秒,叶念绮最终按下了接通键。   “喂,念绮吗,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我跟爸爸很担心你。”   叶念绮看了眼正在工作的章宪致,转身走向阳台道,“手机没电了而已,没什么问题。”   “昨天的比赛我们都看了,你的表现很好,你爸爸给亲戚朋友都打了电话让他们给你投票呢。”   叶念绮轻“嗯”一声回道,“好,我知道,不过也不用这样,我现在的票数挺稳定的。”   “念绮,你最近很忙吗,已经挺长时间没回家了,我们都挺想你的,尤其是韫佳,看见谁都要提你,骄傲的不得了。”   叶念绮抚着阳台上的盆栽叶子漫不经心的说,“最近比赛没时间。”   “我知道你忙,你妹妹让我问你,能不能拿几张去现场看比赛的门票,她想跟同学一起看呢。”   叶念绮心中嗤笑,果然是无利不早起,哪怕换了个女儿,换了种活法,他们心里装的依旧是小女儿。   “我只是参加比赛的选手,拿不到门票,她想看的话还是去买吧。”   结束通话后,叶韫佳迫不及待的问,“妈,姐姐怎么说的,答应给我票了吗?”   她可是跟同学说了,一定有办法拿到进场的门票,谁让黄牛将票炒高了几倍,有免费门票的话就能省下好大一笔。   张爱婷摇了摇头,将话筒放回原位。   “你姐说她也没有票。”   叶韫佳不满的哼道,“怎么可能没有,还没问呢就说没有,我都打听过了,电视台是有内部票的,她就是不想帮我要。”   张爱婷有些头疼的说,“要不就别去看了,或者让你爸给钱你买一张不就行了?”   家里的条件别说一张票,十张八张也出的起。   叶韫佳跺脚道,“才不是钱的事,我要是拿不到内部票同学们会笑话我,她怎么这样啊,眼里还有我们吗!上大学有什么了不起,参加比赛有什么了不起,我以后一定比她强!”   说完,叶韫佳红着眼眶跑回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张爱婷无奈的摇头叹息,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儿女就是债,一个一个的脾气大的很。   她自然知道大女儿翅膀硬了越发不受“控制”,可孙悟空再强也逃不出如来的掌心。   另一边,金国富终于跟自家艺人联系上了。   “请问这位叶小姐,你对自己的事业上心吗?这么重要的节点你竟然不开机!”   “这不是还有你这个负责任的经济人吗?我是手机没电,不是故意关机的。”   “那你看了今天的新闻没有?知道朱家锡专门登报夸你了吗?”   这件事叶念绮还真不知道,起床后只看了电视新闻,没关注报纸的问题。   金国富在电话里将朱家锡的话复述了一遍,尽管已经过去了几小时,但他的语气中依旧难掩激动。   “你下午有时间吗?有几家广告合约送过去给你选。”   “今天还真没有,埃文说住在这里不安全,下午要带我去看房。”   电话里一片沉默,金国富有心说一“打扰了”。   所以说不怪艺人没事业心,任谁找到这么一个超级富二代也不用努力工作了。   但他还是坚强的说了句,“行,那我明天送去,你可别再关机了。”   下午助理开车接人看房,看清老板的女友竟然是近期爆红的香江小姐比赛夺冠热门后,心里很是震撼了一下,但面上却看不出,叶念绮礼貌的点头示意好跟章宪致坐在了后车厢。   几套房都在九龙塘,分处几个富豪密集的高档住宅区,有平层及别墅,环境以清幽为主,隐私性能尤其好,周边无高层建筑,属于即使有狗仔都拍不到任何照片的那种,其中一个小区甚至是章氏参与开发的。   章宪致完全以叶念绮的意见为主,直言她喜欢哪间就定哪间,都是千万级的豪宅,宠溺程度另助理暗自咂舌。   没想到私下里老板跟女友的相处竟然是这样,哪有半分公司里运筹帷幄、说一不二的肃然模样。   “就这间吧,地理位置最好。”   大平层,顶楼,电梯入户,空间大还有宽阔阳台,别墅虽好但就他们两住难免孤单,不如这样的有烟火气。 第一百零二章   这套大平层已经进行了精装修, 可随时拎包入住,两人商议后决定尽快搬家,因此金国富再次见到叶念绮时已经在新家了。   参观了一番后才开始说工作, “这次的投票情况不错, 因为你与众不同的表演,很多观众对你印象深刻。”   作为武侠发源地之一,古风在香江极有市场, 叶念绮翩若惊鸿般的出场方式自然赢得不少好感, 甚至有很多观众觉得她适合拍古装戏。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策划方案, “广告商可真会见缝插针,连剧本都写好了。”   而且几乎都是让她穿古装当女侠的。   叶念绮认真看了一遍所有的广告策划,没有特别感兴趣的,如果非要选也就只有一个日用品类的能勉强接受, 但她并不想接。   她向金国富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我的事业正处于发展期,不出意外是能得奖的, 我的想法是不如提高工作的门槛,有高端路线, 毕竟我还有学业, 匀不出那么多时间接太多工作。”   这就是薄利多销还是开张吃三年的区别, 叶念绮的意思就是, 既然无法走薄利多销的路线, 不如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价值, 让人一提到叶念绮就想到品质、高雅这样的词汇。   金国富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眼睛一亮,称赞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我们肯定是要走高端路线的。”   不说别的,就凭章少女友这个身份,她就注定低端不起来,谁能还没进圈就住这么壕的房子,她同意章少也不能同意。   这么一通交谈过后,金国富焦虑全消,对艺人日后的发展路线立刻有了清晰明了的规划。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作一事不急于一时,他甚至后悔之前帮艺人接了几个广告,不过万幸那些广告品质都是可以保证的,也不算有损她的形象。   这一周的投票叶念绮排在第二位,第一位是蒋馥香。   金国富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自家艺人比赛后一片叫好,票数怎么可能比蒋馥香低?仅这一周的报刊杂志,蒋馥香被报道的次数连自家艺人一半都没有。   “真是可恶,她肯定是买票了。”   叶念绮坐在阳台优雅的喝咖啡,说了个让金国富更加爆炸的消息。   “如果我说她是比赛内定的冠军你怎么看?”   金国富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倒在了桌面上,幸亏杯子里的水剩的不多,拿毛巾擦擦就好。   “你说真的?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章少告诉你的?”   他这个经济人都不知道的消息,除了这个理由金国富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叶念绮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作为经济人,你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金国富愣着看过去,对上了艺人幽然的目光,竟然让他有种正在跟章少面对面交谈的错觉。   人和人相处久了果然会相互传染,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坚信自己的艺人未来的路一定会顺遂无忧。   “我明白了,不管有没有内定这回事,我都不会让她得冠军。”   他甚至能隐隐察觉出,这是艺人给自己的一次历练,他必须要拿出全部的实力来解决。   很快第三场比赛开始,这一次仅有二十位选手获得参赛资格,比赛项目为泳装表演,也是每年最受欢迎的一个项目。   服装是叶念绮自己准备的,金国富一个大男人不便发表意见,而有资格发表意见的某位先生则因为独占欲强的缘故坚决不同意她穿着暴露。   叶念绮故意装作为难的问,“那如果所有选手都穿比基尼,就我一人穿连体泳衣,我的票数会不会比别人低?”   章宪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扣着她的手指将她压在身下,噙住她的唇道,“不是说能买票吗?你只会是第一名。”   就这样,叶念绮最后选了件黑色镂空连体泳衣,虽然不像比基尼露的那样多,却因为她皮肤白皙无暇的缘故,黑色反而添了层魅惑的性感,而腰侧镂空的设计愈发突出她的纤细的腰肢和优越的身材比例。   比赛开场,主持人岑志祥开着玩笑调动气氛道,“我发现今天现场的观众男士比例明显上升了,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怪场务说门票不到半天就卖光了。”   全场发出善意的笑声,简短开场后,选手们入场,在正式的泳装比赛前,大家穿的是自己精心准备的礼服,摄影机从每一位选手脸上扫过,等众人站定,两位主持人从舞台两侧开始进行访问,询问选手一些观众感兴趣的话题。   作为上场比赛得票数排第一第二位的叶念绮和蒋馥香,并肩站在舞台中央,因此她们的访问留在最后。   “叶念绮,上次比赛你获得了第二名的成绩,有许多观众来信表达了对你的喜爱,那么有观众问,你日后会不会考虑拍古装,大家都觉得你很有女神的气质,期待你的影视作品。”   相比其他选手探听隐私般的提问,叶念绮的这个问题就显得走心多了,叶念绮思考了几秒回答道,“首先很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喜爱,那么未来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本人并不排斥参与影视作品的拍摄,我对表演一直都好感兴趣。”   主持人和观众对她的回答均表示满意,接下来就是对蒋馥香的提问,“上次你说父母希望你二十五岁结婚,你对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有什么期待?”   蒋馥香对着镜头优雅的回复道,“我觉得感情是看缘分的,可能遇到了就会知道对方是那个对的人,我今年二十一岁,还有四年的时间可以等,相信一定会等到。”   这是标准的太极回应,就是看似回答了,但仔细分析又找不到重点,能达到这种程度,不是事先有所准备,就是情商极高。   现场的金国富更加相信叶念绮之前透露的信息,就是蒋馥香是内定冠军。   他看着台上并肩站立的两人,抛下自己是某一方经济人的角色,仅作为观众的审美看,叶念绮五官更精致立体,比例更加完美,蒋馥香则属于大气的风格。   纵观历年比赛,冠军得主都有些出乎意料,因此如果蒋馥香真夺冠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她综合能力不差,但作为叶念绮的经济人,金国富必定站自家艺人,论最上镜最夺目,非自家艺人不可。   开场后选手回后台换装,泳装比赛正式开始,不仅现场气氛热烈,收视率也达到了空前高度。   按事先的排练,选手们两两为一组,分别从舞台左右两侧出场,并在场内走一圈台步,最后停在各自的位置上。   叶念绮跟蒋馥香作为最后的压轴,恰好叶念绮穿黑,蒋馥香穿红,一个连身,一个比基尼,风格迥异,而全场最高收视也正是她们出场时,灯光璀璨,一黑一红两个丽人,尽管红的那个露出的肌肤更多,但大部分人的目光还是受黑色的那位吸引,她整个人仿佛是行走的发光体,又白又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金国富只感觉周遭空气骤冷,往身旁一转就明白是章少散发出的强烈气场,心想这位少爷醋性真大,别说现在是比赛,台上那位穿的已经够保守了,就说平时沙滩上游泳的女士,穿比基尼的也比比皆是。   这一场比赛后就是决赛,由现场评委及观众评分得出最终排名,能够参加决赛的仅有十位,也就是说这场比赛获得最终参赛资格。   这一周的金国富异常忙碌,私下见了相熟的记者朋友,将蒋馥香内定冠军的消息散了出去,对方在报道中分析了蒋馥香三场比赛的得票及表现,得出的结论是,有人暗中操控票数,此“德不配位”。   除金国富外,章宪致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如他承诺的一样,自己的女人只能是第一。   决赛前一天锁定投票,叶念绮票数最高,电视台还安排记者上街进行随机采访,询问众人预测哪位选手能够荣获冠军。   “叶念绮吧,大家都好喜欢她,这次投票也是她最高。”   “之前中意蒋馥香,自从知道她内定后观感就变差了,我只接受公平的比赛结束。”   “叶念绮和郑桂云都是我中意的,她们谁得冠军我都支持。”   “叶念绮,我们全家都支持她。”   “叶念绮,她是我中学的学姐,几个月前还回母校作了演讲,本人非常出色。”   “我觉得这个比赛就是哗众取宠,一群胸大无脑的人参加选美,她们定义不了美这个字,但听说今年有位高学历参赛,我本人支持智慧与美貌并存的选手。”   这么一圈采访下来,十个倒有九个提到叶念绮的名字。   纵然如此,经济人照样紧张,在去决赛的路上问,“你觉得你获胜的几率大吗?”   虽然他已经将蒋馥香内定的消息散播出去,也不能保证对方失去机会,又或者节目组还有其他人选。   叶念绮反倒是淡定的那一个,只淡淡回了句,“你问我合适吗?会不会因此影响我的比赛发挥。”   按理经济人应该要安慰她给她竖立信心才对吧。   金国富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抱歉的说,“呵呵,你别放心上,走到这一步其实我们已经胜利了,你看各种广告、杂志邀约不断,连剧本都收到了几个,名气已经打出去了,冠不冠军不重要,不重要。”   叶念绮无奈摇头,看来他果然没有安慰人的天赋,说的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吧。   不过叶念绮的确没那么担心,除了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外,她可是知道某位先生暗中出手相助的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看今晚的东风吹的好不好了。 第一百零三章   决赛对叶念绮而言是极有优势的, 如果说前几场比拼的是美貌和才艺,那最后一场比拼的则是情商和内涵。   整场除所有选手一起参与的开场表演外,还有提问环节, 内容异常丰富, 从科学人文到古诗鉴赏, 按规定每人回答三个问题,回答正确得分,分数与现场观众投票叠加评出最终名次。   由于是决赛夜,现场来了许多观众,还有各位选手的粉丝,叶念绮从车上下来就见到了一群举着她照片的年轻人,瞬间将车子围的水泄不通。   “啊啊啊, 念绮,我们好喜欢你,祝你今天得冠军!”   “念绮,我们今天来给你打气,你一定要加油啊。”   “念绮,你本人看上去比电视上还要靓。”   “……”   金国富护着叶念绮往前走, 还有一位请来的化妆师提着化妆箱和行李箱走在后面, 行李箱里放的是为比赛准备的服装。   “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请大家不要拥挤,注意安全。”   叶念绮笑着向粉丝致谢,有企图握手或者碰她的都被金国富眼捷手快的制止了。最后终于穿过人群进入场内。   参赛选手共用两个大化妆间,叶念绮到的时候化妆间已经快坐满了,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准备着。   等叶念绮坐下后,化妆师立刻拿出化妆包, 开场的服装和妆发事先已经沟通过,因此做起来很快。   屋里人太多,金国富没在屋里闷着,而是等在走廊上,准备等叶念绮这里都搞定,开场前再去观众席,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的关系,他总有中心神不宁的感觉。   他从烟盒里刚取了支烟叼上,还没点火,就听到“呀”的一声,是化妆师的惊呼,金国富迅速丢开没抽的烟大步跨进室内,焦急的问,“怎么了,哪里出问题了?”   化妆师脸色铁青的展开刚从行李箱里取出的礼服,纯白的衣料上赫然出现了一块棕色污渍,虽然只有硬币大小,但在胸口的位置,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来遮掩。   金国富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皱眉问,“怎么弄的,来之前不是看过吗?”   他后悔刚刚没在屋里待着,说不定就是谁钻了这个空档。   视线往四周扫了一圈,只见众人神情各异,有冷漠不理的,有好奇探寻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并不能发现什么。   全场最淡定的人反而是叶念绮,她给了金国富一个眼神后,对方果断不再纠结,弯腰听她说什么。   “家里还有几套礼服,你打电话给宪致,让他立刻找人送来。”   搬家后章宪致给她添了不少衣服,决赛的礼服也是他准备的,一下子买了七八件,让她挑喜欢的穿。   原本还觉得挺浪费,毕竟都是价格昂贵的品牌,目前需要她正装出席的场合并不多。而且随着她衣柜的衣服越来越多,换着穿还得排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章宪致在电话里了解情况后安慰她别着急,也没让助理去办,而是提前离开公司自己帮叶念绮取衣服去了。   后台,金国富不停的看着手表上的时间,离开场只剩五十分钟,其他选手都已经做好随时登台的准备,幸好昨天已经抽时间做了排练。   “金哥,别焦躁了,宪致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金国富这才叹息着顿住脚步,同时咬着牙恶狠狠的说,“别让我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他最怀疑的就是蒋馥香,毕竟上次是他们这边放出消息说蒋馥香内定的事,虽然做的很隐秘,也不排除对方抽丝剥茧查到什么的可能性。   开场前半小时,章宪致带着衣服来到后台,他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但他的眼里只有相隔最远的叶念绮。   金国富脸上的焦急一扫而空,立刻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礼服,笑容灿烂中带着一丝“谄媚”。   “章少,辛苦您跑一趟。”   章宪致点了点头,“不辛苦,没耽误时间就好。”   “怎么会呢,还有半小时足够了。”   妆发已经做好,只换衣服还是很快的,今天这事,如果不是章少绝对不能这么轻易解决,对方恐怕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有多余的礼服,如果没有,不管是临时租、借还是买,不仅时间上有困难,还不一定碰到刚好合身的。   章宪致噙着笑走到叶念绮身边,两人在镜子里相视一笑,他弯腰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抚着她的肩说,“你今天很美,准备迎接属于你的荣耀时刻了吗?”   叶念绮侧头给了他一个吻,点头笑道,“恩,准备好了。”   他没有细说,她也没有细问,有的只是默契的对视和缱绻的爱意。   ——   “所有现场及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晚上好,这里是一九九九年香江小姐比赛决赛现场,今晚将诞生我们万众瞩目的冠亚军……”   现场掌声雷动。   这一晚的香江注定是个不眠夜,二小时的比赛时间,场上花团锦簇、精彩纷呈,最终由叶念绮获得香江小姐冠军及“最上镜小姐”奖,亚军是郑桂云,季军是蒋馥香,三人都是热门选手,比赛结果算不上爆冷门,起码观众们是满意的。   当叶念绮身披绶带头戴皇冠,站在一片飘洒的彩带中时,她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终于找到了那个最渴望与之分享男人。   她粲然一笑,这一笑在镜头中定格,成了无数人心中的白月光。   从这天起,叶念绮彻底走红,无数的合作邀约蜂拥而至,尽管经济人已经按照她的要求进行了筛选避免过于忙碌,也还是接下了一些不错的工作,其中广告拍摄居多,还有一个青春爱情影片。   电影是无线投资的,男主是当红小生李相武,剧情讲述的是少男少女初恋后分手,时隔多年再次重逢的故事。   “这部电影剧本不错,对演技要求也不高,你只要本色出演就行。”   金国富带着剧本来家里跟叶念绮谈工作,比赛结束不过几天而已,他的精气神已经完全不同,整个人充满自信,仿佛中了大奖一般容光焕发。   事实也跟中奖差不多,毕竟艺人工作多了,他作为经济人的提成也不断增加,老婆本蹭蹭上涨,他妈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今年一定要找个可以谈婚论嫁的女朋友。   叶念绮对电影剧本挺满意,何况李相武是一代男神,有他接拍不管口碑还是票房都不会差。   她问,“什么时候开机?”   “还有半个月,已经在筹备了。”   剧本是早就写好的,无线有自己的拍摄班底,搭建起来极快,因此筹备起来并不需要多久。   叶念绮算算时间,半个月后已经开学了,于是说,“通告时间你要沟通好,学校那边需要协调。”   “这些问题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安排妥当,不会让你耽误学业。”   做了保证后,金国富又问,“你现在工作强度增加,需不需要给你找个助理?这样去片场也有人去照顾。”   以前无论叶念绮去哪里工作都是金国富自己跟着,但随着叶念绮的走红,各中应酬变多了,这些都需要金国富出面,另外,他毕竟是个男人,跟组拍摄多有不便,还是找个女助理更方便些。   叶念绮想了想点头,“可以,不过人要可靠,薪资开高些无妨,但得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金国富应下,“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几天会看看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可靠的。”   他也不敢随意找个人跟着叶念绮,这个圈子有多乱他再清楚不过,近几年还好,早些年才是真正的乌烟瘴气。   金国富离开后,叶念绮开始准备晚餐,章宪致前天去深圳出差今晚回来,她煲了汤,还准备了海鲜和时蔬。   汤已经炖好,其他的已经做成了半成品。   夜幕已经降临,叶念绮坐在客厅看书,“叮”的一声门响,她惊喜的抬头,穿着白衬衣手握玫瑰章宪致就出现在了门口。   叶念绮放下书奔过去,章宪致笑着将花束放在玄关,张开双臂接住她,吻着她的唇瓣轻笑着问,“这么急,是不是想我了?”   最后一个字尾音低哑中透着揶揄,说话中脚步不停,将她一路抱回沙发,将她吻到喘不过气来才松开,但身子没动,还是伏在她身上的姿势。   他眉眼舒朗,笑容和煦,一边松着领结一边问,“晚饭好了吗,如果没好我就得先品尝些别的。”   叶念绮红着脸睨道,“早好了,你还是先吃饭吧,把胃饿坏了我可要心疼的。”   章宪致宠溺的说了声“调皮”,在她唇上轻啄了下起身,牵着她的手一起去了餐厅。   饭桌上,叶念绮提了自己接下来的工作计划,还有招聘助理的事。   “司机和助理我帮你安排,你只要安心工作就好。这个阶段以学业为先,不用接太多工作,不想接又推不掉的告诉我。”   在这个圈子里,想要完全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事是很难的,除非有强大到别人不敢惹的后台。   自从她走红后,明着暗着想要“潜”她的人不少,都被她本人或经济人拒了,直到章宪致疏通关系后大家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名花有主”,这样的事才少了些,但仍没有完全杜绝,只不过是没人敢明着“抢”罢了。   叶念绮心想,自己跟章宪致的事章家的长辈应该多多少少听到了风声,包括他现在时常外宿,一个月只有七八天回平顶山老宅。   只是不知道章家人知道了她的存在后,是故作不知还是找上门来?反正欣然接受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正想着,章宪致按住了她握汤勺的手,在她诧异的目光中道,“既然不想吃就放下,累了一路,陪我回屋休息。”   可惜他说的休息跟别人理解的不一样,叶念绮不仅没休息好还比之前个更累了。 第一百零四章   从深圳回来后的第二天章宪致才回平顶山, 爷爷见到他非常高兴。   “你最近的几项决策不错,既有前瞻性,又符合相关政策制度, 以后的前景不会差。”   作为打下章氏江山的开拓者, 章國甫有着“窥一斑以现全貌”的眼界和格局。   其实章宪致在内地的事业版图并不是人人都懂, 看不清其中诀窍的还会在背后出言讥讽,觉得年轻人做事过于想当然。   “谢谢爷爷夸奖,这些都是您教的,不管做任何决定,一定要有大局观。”   章國甫笑着点头,“这也是我欣慰的一点,家里这么多人, 能认真把我的话记在心里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可惜有时候前人通过经验教训总结出的行为法则,并不是人人都虚心接收,有些人总要自己撞的头破血流才知道好赖。   老宅规矩大,吃饭有固定的时间。   七点四十多分,孙蓉芝下楼后看到儿子也在, 噙着抹笑意道, “宪致回来了?你现在工作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也少了。不过我听说你昨天下午就从深圳公司出发,以为你会回来吃晚饭,还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孙蓉芝从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章宪致了解自己的母亲,这番话一定是意有所指。   昨天回来后直接去了九龙的房子,母亲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念绮的存在。   但她不正面提,反而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就说明她并不看好自己跟念绮的感情。   章宪致脑中千回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笑着说,“我不知道您会等,因为到的时间晚就在外面吃了。”   孙蓉芝听后也没说什么,对她而言,儿子已经二十多岁,在公司独当一面,谈个恋爱什么的很正常,她也已经知道了那姑娘的所有信息,说实话,确实挺漂亮也挺聪明的,不过想嫁进章家还不够格,自己儿子要娶的,一定是名门淑女、大家闺秀,绝不是什么“香江小姐”之流。   “你都这么大了,我当然不会事事管着你,不过消遣也要适度,在你这个年纪,事业是第一位的。”   孙蓉芝适当“点拨”了几句,另一边,管家已经摆好餐食,主人们移步到餐桌上用餐。   饭桌上孙蓉芝专心吃饭,章宪致则跟爷爷谈生意上的事,父亲则因为应酬晚归,并不在家吃饭,二叔三叔除非节日或爷爷召唤,否则很少出现在老宅。   饭后,章宪致又陪爷爷下了两盘象棋,回到房间已经快十点,他在洗澡前给女友拨了通电话。   “你在做什么?吃饭了吗?”   “吃过了,刚洗过澡准备看会剧本睡觉。你呢?”   “我也吃过了,陪爷爷下了会棋。”   两人只随意通话就聊了四十多分钟,虽然说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琐碎小事也格外有乐趣,其中也不乏情侣间你想我我想你之类的甜蜜情话。   ——   章宪致很快就帮叶念绮安排好了司机和助理,助理虽然才二十三岁,但做事非常沉稳可靠,之前是章氏的员工,名叫刑敏。   有了助理后叶念绮的工作和生活确实更加方便,开学前,叶念绮花一周时间认真看了剧本,还专门写了个“人物小结”塑造形象。   女主古嘉善是个漂亮又温柔的女孩,十六岁时因父亲工作调动搬家了。   邻居家有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年谢成江,长相英俊酷爱运动,是极受女生喜欢的校园男神。   两人成为同学,古嘉善因为是新生,加上长的好而被一群“大姐大”霸凌了,男主谢成江救了她,少女的情愫就这样产生了。   两人是彼此的初恋,共同度过了青涩又甜蜜的时光,但不同的大学使两人分离,其中古嘉善的父亲也因为工作关系离开香江移民欧洲。   七年后,古嘉善回到香江,此时的她刚结束一段失败的婚姻,父母退休了,她陪着父母回来安度晚年。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古嘉善偶尔会想起那个记忆中的阳光少年,但她明白物是人非,即便真的相遇了也回不到从前。   一天古嘉善下班后跟同事们去酒吧聚餐,微醺后玩大冒险游戏跟一位陌生男士打kiss,这个人赫然就是许久未见的谢成江。   如果说少年时代的感情真挚而纯洁,那成年后的情感则多屈从于欲望。   两人会见面,会炙热缠绵,却绝口不提爱,不是不爱,只是害怕自己爱不起。   谢成江会在结束后搂着古嘉善半躺在床上抽烟,白色的云雾中他比七年前更有魅力。   他说:“感情这东西做了保证又怎么样,拍拖会分手,结婚也会离婚,不如痛快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随着时间推移,古嘉善对谢成江的爱越来越深,她的心中也充满了矛盾。   故事没有结局,或者说结局是开放式的,两人可能分手了也可能结婚过上了稳定的生活。   整个电影叶念绮需要从女主十六岁演到二十七岁,情感跨度也很大,其实最初定的女主并不是她,毕竟她太年轻,也没有任何表演经验,但她是所有选手中人气最高的,形象也很符合女主少女时代的设定,因此制片人最终还是将她定为第一人选。   接之前只说是青春爱情电影,看了剧本才知道竟然有几场床戏,她自然是不想拍的,于是让经纪人跟导演商量去掉。   “导演说那些都是‘画龙点睛’的情节不能删,但考虑到你的形象,可以在拍摄手法上做出让步。”   金国富刚坐下就喝了一大口水,屋外的天热的跟洗桑拿一样,他跟导演费了半天口舌最后也没谈出满意的结果。   叶念绮其实已经预料到,当然,除了床戏外,这个剧本她是非常喜欢的。   “行吧,既然你谈不下来,我只能跟宪致说一声,在开机前必须得到导演的承诺。”   作为圈里的新人,万一导演答应的好好的开拍后突然变卦她也无可奈何,得白纸黑字写下来才作数。   就算是床戏也看怎么拍,露骨或者朦胧,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叶念绮倾向的都是后者。   晚上章宪致带她去外面吃饭,一家老字号的沪餐厅,包厢幽灵,窗外可以欣赏园林景色,虽然是人造的也别有一番韵味。   章宪致盛了碗汤递给她,笑着问,“就快开学了,感觉怎么样,期待新学期吗?”   叶念绮舀了勺甜滋滋的汤放进嘴里,摇头道,“没什么特别的期待,不过是完成学业而已。”   同时也因为身份的转换,日后她的出勤率将会大打折扣,加上不住校,跟现在的生活相比区别不大。   “我接的那部电影你记得吗?《恋恋不忘》,导演说准备工作很顺利,月初就能开拍。”   章宪致点头,“知道,顾世恪导演,我跟他走过一面之缘。”   事实上,《恋恋不忘》最终定下叶念绮跟章宪致也有部分关系,毕竟是他将叶念绮“护送”上了冠军的宝座。   叶念绮委婉的提起床戏的事,“……我看剧本里着笔不多说,也让金哥找导演谈过,导演说拍的时候会注意。”   章宪致果然蹙起了眉头,他以为顶多拥抱接吻,接吻可以借位,没想到竟然有床戏!他是坚决不能接受的。   不过女友主动让经纪人处理这个举动让他很高兴,他点头道,“好,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找导演沟通。”   这下叶念绮终于安下心来,相信他一定可以处理好。   谁知章宪致又说了句,“以后接戏剧本一定看清楚,吻戏、床戏都不可以。”   叶念绮忍着笑答应了,“嗯,我才不喜欢拍那些。”   巴不得一点没有才好,毕竟拍这种戏吃亏的都是自己。   说完,她还笑着加了句,“放心,有这么英俊的男朋友,我是不会觊觎其他男明星的。”   回应她的是某位先生热烈似火的Kiss。   开学那天叶念绮回校遭到围堵,大家都想一睹“香江小姐”风采,刑敏艰难的帮她阻挡人群。   “请大家保持距离,这样很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可惜刑敏的声音很快被其他人的尖叫声掩盖,幸亏学校及时抽调了安保人员过来,叶念绮才免于被挤成沙丁鱼。   等她离开后,学生们依旧在热烈讨论着。   “果然是最上镜小姐,五官比例完美,太靓了。”   “皮肤好好,睫毛也长,像真人芭比一样。”   “身材也棒,腰细的两个手掌都能掐过来。”   “她望了我一眼,我就觉得自己要晕倒了。”   可惜这个年代没有微博也没有朋友圈,否则今天香大学生的朋友圈将会被叶念绮刷屏。   金国富有事没陪叶念绮返校,但他抽空过来接叶念绮离校,得知她今天在学校引发拥堵后,有些不明白的说,“你都已经上了一年课,按理大家应该对你很熟悉了,怎么还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以后上课怎么办?”   叶念绮解释道,“今天出现的不全是本校的学生,有些是粉丝专门过来‘堵’我的。”   金国富依旧头疼,“既然他们今天能来那以后也能,这个问题我得跟校方沟通,增加安保力度,最好别让无关人员入校。”   但香江大学作为一个享誉全球的知名大学,从来没有拒绝社会人士进校的先例,即便他去沟通大概率也不会有结果,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刑敏跟着,或许过段时间热度下去了就好。   “开机时间已经定了,九月十二,你的通告排在前面,每周都尽量给你空三天出来上课,总共一百四十二场。”   这个场数不算少,作为女主她的戏份还是很吃重的。 第一百零五章   九月十二日, 《恋恋不忘》开机,除了主创外还有不少媒体记者在场。   “作为新出炉的香江小姐,叶小姐对这部戏的拍摄有什么期待?”   “两位主演年龄相仿,又出演爱情戏, 对方是不是你们中意的类型?”   “学校刚开学, 念绮你如何平衡拍戏和学业?”   “……”   一个个问题下来, 叶念绮发挥了稳定的情商进行回答, 而男主角李相武则几度被记者问的面红耳赤。   导演定的第一场戏是古嘉善被霸凌,谢成江拍着篮球出现,将篮球砸在霸凌少女身上, 用眼神将对方“赶跑”。   首先叶念绮得表现出“古嘉善”的柔弱和惊惧感,其次李相武的眼神也是重头戏,得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感”, 让霸凌少女自惭形秽般的离开。   导演之所以选这场是因为这是两人感情的起点,但他也担心演员表演不出自己所要的感觉,没想到一声“a”场记打板, 两位主演表现出色, 甚至可以用被角色附身来形容。   “卡。”   “好,嘉善和成江的表演很到位,其他几个有位需要注意,我们再来一条补充一下。”   随着导演的话音落下, 整个剧组都高兴起来, 主演演技过关意味着接下来的拍摄不会在表演上出现大的问题,真遇上那种不会演,一个镜头卡上几条甚至十几条的也没办法不是?   导演顾世恪在圈子里出了名的高要求,碰上演员不开窍骂几句是常态,但半天拍下来大家发现导演脾气变好了, 尤其是对女主叶念绮,笑容那叫和煦,一句重话都没有。   剧组里的人都是“老江湖”,这么一来立刻知道叶念绮背景不简单,不过也正常,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没点背景才叫奇怪。   叶念绮今天有五场,本以为得拍到天黑,没想到下午就结束了,在确认了第二天的场次后,叶念绮跟导演说了声就坐车走了。   导演看着那辆名牌保姆车微叹道,“这世界果然是靠脸就能吃饭,这一位以后前途不可估量。”   有颜值有学历有演技还有人捧,这种条件再不红老天都会看不下去。   场内众人都听到了,包括男主李相武,他跟众人的想法一样,叶念绮是惹不起的人,背后不定是哪位大佬,这也就意味着他在拍对手戏的时候去得格外注意,不能有任何另对方觉得不舒服或者逾矩的行为。   叶念绮上车后跟司机说,“师傅,去‘甜蜜’。”   甜蜜就是章宪致给她开的奶茶店,一共有三家,已经开业半个月了,不仅让叶念绮喝上了心心念念的奶茶,还吸引了一大批忠实粉丝,尤其是年轻姑娘们。   香江原本就是奶茶汇聚地,不管路边摊还是高级餐厅都不乏奶茶的身影,如今在基础的鸳鸯奶茶、丝袜奶茶的基础上加入其他元素,比如珍珠、椰果、奶油等,风味多样又丰富,层次感十足,比基础奶茶更好喝。   司机在家附近的那家店门口停下,叶念绮隔着窗户就看见店内拍起的长龙。   刑敏笑道,“生意很好啊,除了奶茶点心也是大家必买的。”   奶茶配甜点,“甜蜜”的甜品丰富,有鸡蛋仔、华夫饼、牛角包、红豆派、慕斯蛋糕、黑森林等,虽然种类不多,但涵盖了中式西式且都属于经典款。   叶念绮满意点头道,“是啊,听说这段时间每天都不够卖呢,如果能一直这么红火下去可不得了。”   每家门店的日营业额都能达到五位数,甚至偶尔还能突破六位数,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下来可不是小数字,日后扩大营业再开分店的话更是不可估量。   因此叶念绮现在非常重视经营“甜蜜”的品牌价值,除所有包装定制外,对原料的新鲜度也进行了严格把控。   她是学金融的,知道无形资产的价值很多时候比有形资产更加可观。   人这么多叶念绮肯定不便现身,原本她还打算到店里看看的,现在只能拜托别人买了。   “你们帮我选几杯奶茶吧,另外你们想喝什么自己挑。”   除了奶茶外,叶念绮还让刑敏打包了慕斯和华夫饼,并按她的要求,华夫饼上裹了冰淇淋和果酱,这也是后世红遍网络的一款食物。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当叶念绮喝上冰凉可口的草莓芝士果汁时,拍戏的疲劳一扫而空,整个人的幸福感蹭蹭上涨。   电影开拍第二天叶念绮就登上了多家报纸,每家报道的侧重不同,有将重点放在电影拍摄上的,有将重点放在她与李相武关系上的,甚至   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八卦信息。   例如,“两位主演年龄相仿,俊男靓女,拍摄中会否产生非同一般的感情坠入爱河……”   或者,“叶念绮大眼晶晶亮,笑容也好灿烂,李相武对她极有好感,直接看呆……”   配图不是她跟李相武并排站立就是两人对视而笑,如果她不是当事人也得相信照片里的两人互有好感,但此时的叶念绮只有无语。   能上报纸有曝光度说明自己挺“红”,但被乱点鸳鸯谱则不高兴,尤其不想章宪致看到,毕竟那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喜欢吃醋。   而片场同样看到新闻的李相武则有些尴尬,他生性羞涩,是个很慢热的人,两人之前不认识对他而言已经很难了,现在还有了“绯闻”,又因为男女主角在戏里百分之九十的状态都处于恋爱中,工作人员偶尔也会开点小玩笑,这就导致他面对叶念绮时连对视都不敢,今天因为这样卡了两次。   叶念绮看出了他的尴尬主动说,“我的英文名叫沙琳,你平时可以这样称呼我,我觉得我们在意外可以做朋友,如果太客气的话不利于人物塑造,你觉得呢?”   李相武感激的点头,“你说的对,那就按你说的来,我的英文名是埃弗顿。”   那边准备跟他们沟通的导演也很满意,演员主动解决问题比事事要导演出面更高效,这样导演就能将注意力集中在拍摄上,而不是其他琐碎的问题。   剧组拍摄没问题,回家后倒遇到了很大的问题,某位先生看到娱乐报道后非常“生气”,给她定下规则,不许她在非工作时间对其他男艺人对视,什么“含情脉脉”坚决不许有。   叶念绮控诉他不讲道理,但最终还是被被某先生压制了,只能被迫接受“不可理喻条约”。 第一百零六章   《念念不忘》九月开拍十一月结束, 服装也由清凉的夏装换成了保暖的大衣。   由于电影是爱情题材,导演决定赶在圣诞节上映,因此拍摄结束后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剪辑工作。   这天叶念绮在学校上课, 经纪人金国富给她打了通电话。   “有什么事吗, 十分钟后下节课就要开始了。”   “下个月电影不是要上映了吗, 现在后期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很快就要开始宣传, 导演的意思是,宣传的侧重点能不能放在你跟李相武身上,适当暧昧一些,这样有利于票房大卖。”   导演说是来征求叶念绮的意见,真实目的自然是冲着章宪致来。   从开拍前章宪致让导演删除床戏开始,导演就知道叶念绮是有后台的人,对方用情还很深, 因此哪怕以绯闻做宣传更有爆点他也不敢随意使用, 而是拐着弯的探听章宪致的意思。   如果叶念绮这边答应那就没问题,如果她这边不答应, 那宣传方案就需要重新构思。   叶念绮好笑的回,“金哥,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我吗?埃文肯定不会同意。”   金国富在电话里叹了口气,“是啊,平时别人多看你一眼都生气的人。我也就奇怪了, 他怎么会同意你接戏的。”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有异性盯着他看我也生气, 但我会不让他出去工作吗?”   吃醋什么的又不是男人的专利,同样,女人也需要从工作中获取成就和尊严。   在这一点上, 两个人是有共识的。   章宪致去深圳出差了,晚上通电话的时候叶念绮提到了宣传问题,包括已经拒绝的绯闻提议。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因为不闹绯闻就影响宣传的话,那我以后干脆不接戏。”   反正跟他在一起这辈子是不可能跟其他男人扯上关系的,哪怕仅仅是虚假新闻也不行。   “这个顾导,为了票房就想撬我的墙角。”   他的声音很温和,还透着淡淡的笑意,叶念绮也笑着回,“什么呀,你的墙角那么厚谁能撬得动,反正这件事我已经让金哥回绝了,你有其他想法可以直接跟导演沟通。”   “放心,我会做出相应的补偿,毕竟这是你的第一部 电影,必须要认真对待。”   他的观念是,任何事只要花了时间和精力就务必尽善尽美。   章宪致的补偿异常豪气,出动关系联系上了内地影视协会,将电影直接引入内地市场,增加了数万个影院排片,导演顾世恪得知消息后简直不敢相信。   “真的假的?不会是骗我的吧?这部片子可以在内地同步上映?”   制片人在电话里回,“骗你干什么,万幸当时定了叶念绮来演,否则哪有这么容易排片,章家的那个少爷在内地干的不错,跟上层联系密切,这才有了这出。”   制片人又感叹了句,“下次见面得给她包个大红包才行。”   说的就是女主叶念绮。   这件事很快传了出去,在香江电影圈内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作为“东方好莱坞”,香江电影市场一直是非常繁荣的,但随着内地经济的日益发展,内地电影市场也逐渐闪烁出独特的光彩。   市场大,谁都想分一杯羹,但内地影视圈开启自我防御机制,并不是谁拍了电影都能获得放映许可的,《念念不忘》只是部小成本电影,就因为一个小主演背后的关系做到了,这怎么能不让别人动心思。   几乎是同一时间,香江所有制片人和导演都开始思考自己的电影里是否有合适叶念绮出演的角色,并向她的经纪人发出了邀约,金国富的电话至此没了清净的时刻。   叶念绮比导演晚一天才知道消息,章宪致压根没跟她提。   金国富感叹道,“章少为了你可真是大手笔,我总算明白什么叫‘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意思虽然不同,但那股狂热的劲简直一模一样,他一个男人都折服了。   “现在全香江都知道他有多宠你了。”   叶念绮笑了,没喝奶茶也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最重要的是,他干了这么一件大事,竟然一点声色都没露,如果不是绝对相信他的品性,这么深沉还是挺让人感到害怕的。   “现在邀你拍戏的人越来越多,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近期考虑拍戏吗?”   相比其他艺人而言,叶念绮的工作并不多,她毕竟还是学生,更多的还是以学业为主,尽管如此,作为经纪人金国富的收入并不少,除了分成高外,章宪致那里还会额外支付他一笔工资,作为他照顾叶念绮的劳务费。   “一月份考试结束后可以安排,尽量能在一个月内结束的那种有吗?”   叶念绮挺喜欢拍戏,也希望在年轻的时候留下一些好作品,就像一句诗,“年轻时,我的生命有如一朵花”。   “还真有一个合适的,古装剧女三号,出场不多但角色很讨喜,听说王琪娜也在争取。”   这句话的重点就是王琪娜,决赛那天叶念绮的礼服被人动了手脚,起初金国富认为是蒋馥香做的,但后来经过一系列排查将目标锁定在了王琪娜身上,也通过王琪娜身边的工作人员得到了确认。   这几个月间,金国富暗自给王琪娜使过一些绊子,但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他提的这个古装剧听说王琪娜特别重视,希望以此巩固她在古装剧拍摄中的实力,金国富自然不想她如此顺利,但他也不会强迫叶念绮选择这个角色,只是顺口提了句,感兴趣就接,不感兴趣也无所谓。   “是吗,有剧本的话我先看看剧本再说。”   这部电视剧叶念绮曾经看过,女三的角色确实挺讨人喜欢,她记得很多粉丝希望她能出演一部古装剧,反正放寒假不想回叶家,花一个月的时间拍个自己喜欢的角色也不错。   金国富听到这话就知道她并不反对,忙答应她傍晚把剧本送来。   下午课程结束后叶念绮就回去了,剧本也送了过来,她早早洗过澡,穿着舒服的睡衣躺在阳台上的花房里看剧本,章宪致从公司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男人无论工作多么疲惫,但回家后看到温暖的灯光和心爱的人,再疲惫的心都能开出花来。   他悄悄走过去将女友搂进怀中,吻着她的额角问,“在看什么呢?”   叶念绮吓了一跳,拍着心口嗔怪道,“你故意的吧,快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章宪致将她从沙发上抱起坐在了自己腿上,接过她手里的剧本看了眼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又准备接新戏了?”   “还不确定,寒假有一个月的空闲呢,想找点事做。”   “你要是觉得无聊不如跟着我,给我当助理,贴身的那种。”   叶念绮睨了他一眼,“你可真会想,让我给你当助理,你准备开多高的工资?”   “所有的都给你好不好?这辈子我就是给你打工的打工仔。”   叶念绮莫名想起了以前网络上的一句“沙雕”台词,“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万幸现在不在喝水,否则她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喷出来。   但她还是挺感动,伸手环住他的腰身,靠在他肩头说,“电影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是做好事不留名吗,竟然一点口风都不露。”   相比那种做一点点事就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这种默默付出的类型更戳人,她甚至不知道除了这些,他还为自己做过多少。   章宪致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笑,亮如星辰的眼里倒映着她。   “这么点事也值得特意说?我想对你好的地方太多,说也说不过来,不如你自己去感受。”   叶念绮将他的脖子拉低后印上了自己的唇,章宪致立刻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两人连饭都没吃就回了房间,一直到半夜才让人送了一份粥过来。   叶念绮最终还是决定接下了这部古装剧,但拍摄时间一定得签在一月份,不行的话就放弃。   “平时缺课教授能睁只眼闭只眼,如果缺考的话事情会变得非常严重。”   “我知道,导演很中意你演,我晚上回去就给他打电话,应该没问题。”   至于原本在争取这个角色的王琪娜,只能说声抱歉,不过这个圈子向来如此,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没有谁对不起谁的。   “电影上映日期已经定了,平安夜,作为主演你需要参加。”   叶念绮点头,“这个没问题。”   “章少那?不跟你一起过?”   “这种节日他肯定要回去跟家人一起过。”   金国富突然想起很少听叶念绮提到家人,甚至很少回去。   “那你呢,需要空出时间让你回家一趟吗?”   叶念绮摇头,“不用,我跟他们关系很一般,维持表面的和平就行。”   金国富不解的问,“我记得你父亲开了家外贸公司,家境不错,应该也是从小被家人宠大的,怎么会关系一般?你别怪我多问,你现在的身份跟以前不同了,一点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为了避免以后措手不及出现问题,最好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这样万一哪天被八卦杂志挖出来他也能迅速应对过去。   叶念绮沉吟了片刻后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父母偏爱哥哥和妹妹,我是中间那个,一直以来都被忽视。期待的太多却总是失望,那种感觉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原主的遭遇并没有发生,因此叶念绮不能将原主的遭遇作为憎恨父母的理由,只能视他们为无物。   这辈子只要他们不招惹她,大家便各自安好,但只要他们做了伤害她的事或者对她有所图谋,那她绝对不会如他们所愿。   这种困扰金国富没有经历过,但他已然表示理解。   “我知道了,难怪你不怎么愿意提到他们,以后采访中关于家人的问题我会尽量帮你回避。”   叶念绮真诚的道了声谢,没想到除了直男思维外他还有这样体贴的一面,也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评判她,这一点还是很让她高兴的。 第一百零七章   十二月中旬, 《念念不忘》开始大力度宣传,除在各大报刊杂志上刊登外,还在地铁、电影院张贴海报。   海报里是少年与成年后的男女主相顾而立, 两种形象能清晰反映出角色的变化, 少年时的青春懵懂与青年时的成熟稳重。   “这海报设计的不错, 我跟导演要了几张给你做纪念。”   周末这天,金国富特意开车过来了一趟, 除了海报外,还有广告商赠送的代言商品。   叶念绮打开海报认真看了几眼, 自己也挺喜欢,看完后又将海报卷了起来防止破损。   “确实不错, 有一种‘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感觉。”   金国富可没她那么丰富的感情, 关心的只有接下来的工作内容,“对了, 导演问你考试什么时候结束,场务那边开始预排通告了。”   “十二月三十, 从元旦开始正式放假。”   “也没几天了,还得抽几天给《念念不忘》做宣传。”   当时跟导演谈好的宣传内容除了发布会外,还有两个电视台的节目, 都是以访谈为主,时间不长,拍摄时间也都迁就叶念绮安排在了晚上。   对方如此体恤,这也是叶念绮没有推脱的原因, 毕竟她在圈子里发展,人际交往这一块不能过于生硬,如果跟所有人都把关系闹僵就会形成孤立无援的境地,即便有人撑腰也不行, 最终恶果会毫不留情反噬在自己身上。   叶韫佳最近既高兴又烦恼,高兴的是自从姐姐成了明星后她在学校里也成了名人,走到哪里都是别人关注的焦点,烦恼的是朋友们都对《念念不忘》感兴趣,想参加首映礼,可惜首映礼的票早就卖光了,怂恿着叶韫佳找叶念绮找票。   “韫佳,你姐姐是主演肯定有票。”   “韫佳,拜托你去要几张吧,我们太喜欢谢成江了,这可是难得近距离见到他的机会。”   “韫佳,你不会跟你姐姐关系不好吧?之前香江小姐的比赛你就没要到票。”   叶韫佳回家后就缠着张爱婷说这事。   “妈,这件事关系到我的尊严,如果拿不到票会被同学们取笑的。”   张爱婷头疼不已,“我连你姐的面都见不到怎么拿?既然知道拿不到你以后就别在朋友面前提了。”   道理如此,但青春期的叶韫佳可不会这么想,少女的心思是很复杂的,从心底渴望着别人的羡慕和赞美,再说大家已经知道她是叶念绮的妹妹,提不提都一样。   “妈,你就给她打个电话,又不用多拿,有个一两张就行了。”   为的不过是堵住别人的嘴,这样大家也不会笑她跟姐姐关系不好了。   张爱婷被小女儿磨的没办法只好给大女儿打电话,电话响了十来声都没人接,张爱婷只好挂了。   “你听到了,电话根本就打不通,我看算了吧,你想看电影我给钱你买票,想看几场都行。”   叶韫佳气的没话说,那是发布会的电影票,要是能买到还用的着打电话拿吗,可长辈根本不理解!   张爱婷打电话时叶念绮在上课,手机设置成了静音模式,下课后看到未接来电并没有理会,料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当然,对她而言,叶家所有人都不是重要的存在。   平安夜,电影发布会在九龙城电影院举行,主创人员均到场,早在发布会开始前电影院门前就被粉丝们围的水泄不通,都为了一睹偶像风采。   “怎么还不来,我都等了两小时了。”   “八点二十才开发布会,他们不会早到的。”   “看海报就觉得这个电影肯定好看,俊男靓女光站在一起就够赏心悦目的。”   就像粉丝们猜测的那样,主创们八点十分才浩浩荡荡从休息室出发到达电影院,粉丝们疯狂喊叫,场面一度火爆,幸亏主办方请了保镖控制现场。   “李相武我爱你,做我男朋友吧!”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叶念绮抿着唇对着李相武笑,其他主创也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把李相武看的耳框红透。   当然叶念绮的粉丝也不少,谁知她前脚刚笑过李相武后,紧跟着就被自己的粉丝打脸,有个男粉高喊着让她嫁给他。   发布会的主持人是岑志祥,入场后所有主创都站在台上面向观众。   “大家好,这里是电影《念念不忘》的发布会,我是今晚的主持人岑志祥……”   随着主持人开场,电影发布会正式开始,首先是所有主创自我介绍时间,从导演、制片到男女主、重要配角等,很快二十分钟就过去了。   自我介绍后是主持人暖场时间,会聊一些跟电影相关的话题、趣事等,首先从导演开始。   岑志祥跟导演原本就是熟人,说起话来格外有趣,说完导演后就到了叶念绮。   “念绮我很熟了,她得冠军的比赛就是我主持的,这应该你第一次拍电影?”   叶念绮点头,“是,所以很紧张,开始的时候担心自己表现不好把角色演砸了。”   岑志祥立刻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问,“所以后来是不紧张了?你对自己的表现越来越满意了是吗?”   叶念绮捂脸,全场响起善意的笑声,她握着话筒回,“这个信心主要是导演帮忙建立的,因为他很擅长赞美。”   导演笑而不语,其他人则一脸的不赞同。   岑志祥笑道,“我认识世恪十几年了,大家都说他拍电影的时候是暴君,把人骂到爹妈都不认识,只有你说他擅长赞美,难不成他对美女格外优容的缘故?”   而后他cue其他演员回答这个问题。   李相武的回答是,“导演很有耐心,常在片场花大量时间帮我们梳理剧本,我也因此学到了很多拍戏的技巧。”   而其他演员的回答则不像他这样中规中矩,纷纷“控诉”导演如何“因人而异”,当然,说到最后重点突出的是叶念绮值得称赞的演技。   “这女生不简单,在镜头面前表演浑然天成,跟她配合特别省力,拍起来也快,是极少数不用熬夜拍戏的剧组,所以从导演到场工都非常喜欢她,自然夸不停。”   发布会开了一小时,九点二十分影片正式播放,主创们也坐回位置认真看起电影来。   影片从古嘉善离婚开始,她机械的收着行李准备回国,远在香江的谢成江则过着精彩的夜生活,朋友、酒吧、喝酒、抽烟,两种状态冲撞中又奇异的融合着。   跟着两人酒吧相遇,起初他们并没有认出对方,一个打赌下的热吻后,在更进一步时从对方身上的纹身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七年前分离的初恋。   赤身对视中记忆被拉回到十年前,古嘉善随父亲搬家,成为了谢成江的邻居兼同学,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女主柔声出现在教室,“大家好,我是古嘉善。”   谢成江帅气逼人的打篮球,三步上篮堪比漫画人。   最让人心动的就是谢成江“咚咚咚”的拍着篮球,甩手将篮球打在霸凌少女身上救女主的一幕。   电影共九十八分钟,节奏恰到好处,感情线层次丰富,观众们看的非常入神,中间笑过几次也鼓过掌,直到片尾出来大家仿佛还停留在剧情里出不来。   静默几秒钟后,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叶念绮与李相武松了口气般的相视一笑,终于安下心来。 第一百零八章   《念念不忘》首日票房过百万, 加上内地总票房一共二百七十六万,这还只是九点上映后三场的票房汇总。   叶念绮一早收到经纪人发来的消息就很高兴,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第一部 电影, 她是不会在休假的日子里早起的, 这样倒有时间陪章宪致一起吃早餐了。   海鲜粥、虾饺、餐包和香浓黑咖啡,元气满满的一天从丰盛又美味的食物开始。   章宪致的手边放着一摞报刊杂志, 他让助理将市面上所有报道了《念念不忘》的文章全买了回来。   “电影我还没看,不过看反响还不错。”   这样的青春爱情影片不需要深刻的内涵, 只要演员演技够看,再加上情节有趣、感情甜蜜就行,因此影评家们只从演员和情节上讨论,章宪致看了几篇,没有否定女友演技的, 反而都说她很有灵性, 仿佛天生为大荧幕而生, 这对新人而言已经是极高的评价。   叶念绮笑容灿烂的点头, “还可以, 只要总票房能突破千万大家就很满意了。”   这时候还不是票房动辄上亿的时候,低成本电影捞回成本就能赚, 作为主演的叶念绮和李相武,两人的片酬不过几十万,制片人曾经提过,下档前票房能达到七百万就行。   “相信你没问题,为了庆祝,晚上出去吃饭。”   今天是圣诞节,加上电影上映,算的上双喜临门, 原本两人昨晚就该一起过节,但昨天叶念绮参加电影发布会,章宪致也回了老宅,今天补上也不错。   “嗯,好啊,我今天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等你下班。”   等章宪致吃完早餐去公司,叶念绮在家做了会运动后看书,为接下来的期末考做准备,十点多钟的时候张爱婷给她打电话,她任由铃声结束也没接。   小说里叶家是零二年后生意上出现了问题,然后叶正豪夫妇将心思动到了大女儿身上,离现在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但随着她穿越,剧情已经跟着改变,因为她明星的身份,叶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很难说还会不会有那一遭。   即使有,他们也不一定像小说里那样筹谋,毕竟有个明星女儿,只要直接开口借钱度过难关就好。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跟那一家有任何情感上的牵扯,像这样各自安好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另一边,张爱婷因为再一次未打通大女儿的电话而叹气,房里的丈夫听到后问,“怎么,还是没打通?”   今天是圣诞节,张爱婷给大女儿打电话就是希望她能回来吃饭,算算看,一家人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是啊,可能是忙吧,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打不通。”   张爱婷虽然这么自我安慰,但其实连自己都骗不过,就算因为工作忙没接到,等忙完了怎么也该回一个吧?一点动静都没有,明显是跟家里生分了。   叶正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问道,“你知道她住哪里?抽个时间找找她,煲个汤什么的。”   张爱婷翻了个白眼回,“哪有那么容易,我知道的还不如八卦杂志多,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没有佳佳一半体贴。”   叶正豪的想法跟妻子不同,女儿体不体贴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这个家庭带来什么益处。   如果说儿子用来传宗接代,女儿的作用自然体现在婚姻上。   因为大女儿走红的关系,近期谈生意成功几率都变高了许多,他对大女儿的宽容度也随着生意的顺利而更高。   “你跟孩子计较什么,不管怎么样她是我们的女儿,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张爱婷明白丈夫的意思,无奈的点了点头,目前除了接受现状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她心中对大女儿非常不满,甚至有中不愿意看到大女儿越过越好的想法。   反正不论过的好还是不好,自己这个当妈的都享不到什么福,要这个女儿有何用?   晚上章宪致带叶念绮去了一家新开的餐厅,位于太平山顶,坐在床边可以俯瞰山景夜色。   两人没有坐包厢,但位置较偏,不仔细看肯定是看不清的。   今天是圣诞节,餐厅有不少客人,都是预定了位置过来的,也都是很有身份的贵客。   “你看想吃什么,听说他们家的海鲜不错,再来一瓶香槟怎么样?”   叶念绮点头,“好,我陪你喝一杯。”   她本身对酒没有太大兴趣,也讨厌喝醉的感觉,但小酌一杯还是令人心情愉悦的,主要是气氛够好。   点好餐后服务员倒上红酒,看到叶念绮时对方眼神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这里是高级餐厅,经常有明星光顾,只是这位服务员恰好是叶念绮的粉丝,因此倒酒的时候他的手臂微微的颤动着,好险没把香槟洒出来。   叶念绮看出了对方的紧张,不仅没有责怪还对他友好的笑了笑,服务员顿时感到非常幸福,下场后跟同事分享道,“沙琳太漂亮了,比电视上好看一万倍。”   同事嘁了声睨道,“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高兴什么,再漂亮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服务员不在意的说,“那有什么,我喜欢她又不是为了占有她,只要她过的幸福我就满足了。”   再说,这么漂亮又善良的女孩怎么会缺少男性喜欢呢,她的男友看上去家世不俗还很帅气,总比找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强。   这是他作为粉丝对偶像至高的爱,超越了私心的那一中。   餐厅外,有一辆车停在隐秘的角落,车上除了司机外,还有一个拿着摄像机的狗仔。   司机抽着烟问,“你确定我们等在这能碰上新闻吗?还不如去市里的高级餐厅等着。”   狗仔回,“你以为那些明星傻吗?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会在市中心闲晃。我听说这家餐厅经常有明星光顾,你别着急,慢慢守着,逮到就是赚到。”   司机不说话了,继续抽着烟。   要不是缺钱谁愿意在大过节的出来干这个,拍到强劲照片卖出去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有了。   餐厅内,叶念绮心情颇好的品尝着美食,章宪致看她吃的高兴自己的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吃完主菜后上甜品,章宪致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   蓝色的锦盒上绑着漂亮的蝴蝶结,只看大小就知道里面装的肯定是戒指,叶念绮打开一看,果然是一颗湖蓝色的宝石戒指静静躺着,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真漂亮,这中颜色的宝石挺稀有的。”   章宪致走过去握起她的手帮她戴上,葱白玉手配上宝石戒指,显得越发白皙无暇。   他低头轻轻留下一吻,噙着笑说,“很美,期待着为它戴上婚戒的那天。”   叶念绮甜甜一笑,“你这是迫不及待想娶我了?虽然你现在已经让我很满意,不过还不够,得更加努力才行。”   只有在他掌握了更多的话语权后,他们的感情才能不受外界影响,固若金汤。   “我明白,为了你我也会继续努力。”   昨天回去吃饭二婶在饭桌上提到了他的婚事,说要给他介绍名媛淑女,虽然被母亲三言两语掩过,但他知道,念绮并不是母亲中意的结婚人选,之所以回绝二婶,不过是不希望二房插手大房的家事,饭后母亲也侧面提了他的感情问题,希望他在二十五前定下心来完成人生大事,距此还剩两年时间。   气氛正好,叶念绮专心的吃着甜品,许久未见的系统上线了,“叮咚”一声道,“餐厅外有狗仔,做好应对措施。”   叶念绮微不可见了蹙了下眉,“是吗?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消息不会是想收我的钱吧?”   系统呵呵一笑,“顺手而已,不过你想付点辛苦费我也不会拒绝。”   这个任务里叶念绮很少用到系统,但系统还是需要定期追踪任务情况,偶尔会检测到一些对她有用的信息。   系统也是需要创收的,她不使用系统就没有收入,反正这中辅助完成任务的消息于系统而言没有作用,还不如卖给她来的划算。   “行吧,我承你的情,说个价格看我能不能接受。”   “五千积分,节假日工作的辛苦费。”   叶念绮同意了,她今天心情不错,就当给系统发红包,不管怎样也是一直合作的工作伙伴。   系统扣除积分后问,“你准备怎么做,要避开吗?”   以它对叶念绮的了解应该会避开,但这次它又猜错了。   “不会,那不是我的风格,太平静的生活没有乐趣,不破不立,浑水才能摸鱼不是吗?”   系统额上竖了几根黑线,明明刚才还让任务对象多努力,说现在不是公开的绝佳时机,怎么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   叶念绮哼了一声笑道,“我早就说过,像你这样的智能系统是无法理解人类思维的,不管我怎么决定都有我自己的道理。”   她从来没说过不想公开,只是在等一个适当的时机,虽然现在还不是绝佳的档口,但离她的目标已经很接近了。   顺势公布出来比日后花心思筹谋来的自然,最重要的是,她有信心保证自己的安全。   决定只在一瞬间,章宪致看到女友对着窗外愣神也转向窗外,只见夜色中蜿蜒的灯火,还有玻璃上倒映的人影,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回过头来笑着问,“看什么这么入神?”   叶念绮“嗯”了一声,而后摇头道,“没什么,突然有些感慨,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二个圣诞节。”   章宪致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着说,“是啊,时间过的真快,不过以后我们还会一起度过无数个节日,春节、情人节、圣诞节、生日、纪念日,只要你想,所有的节日我们都一起过。”   叶念绮抿着唇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亮的形状,“这是你说的,以后的每一个节日你都不能忘,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放心,我会在行程上标出来,比工作还要重要。”   叶念绮睨道,“你可得放在心里,千万别让助理应付我,要是被我知道了有你好看。”   章宪致故意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开玩笑说,“家有河东狮怎么敢,我的命脉都在你手里握着呢。”   叶念绮啐道,“你就哄我吧,嘴巴抹了蜜一样越来越会说话了。”   九点多钟两人准备离开餐厅,车子在停车场,章宪致给司机打电话到门口接,他则牵着叶念绮的手走了出去。   十二月份的山顶有些凉,章宪致怕她冷,将她搂在怀中帮她取暖。   不远处车上,司机拍了拍有些瞌睡的狗仔。   “有人出来了,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赶紧看看是不是明星。”   狗仔忙架上相机咔咔连拍,其实根本没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不过是秉持着宁可拍错绝不错过的原则。拍了几张后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因为他终于看清镜头里的人,一个是炙手可热的香江小姐,一个是章家最有前途的第三代长孙。   这两人的恋情绝对能引爆娱乐圈!   拍的同时他在心里感慨道,“MD,这两人还挺般配,俊男靓女还那么有钱,简直让人嫉妒啊。” 第一百零九章   照片拍的静谧无声, 餐厅前,司机将车开来后章宪致打开车门让叶念绮先上,他随后坐在了叶念绮身侧。   狗仔赶在车门关闭前又拍下了几张, 最后一张的门缝里是章宪致怀抱着叶念绮, 亲吻她唇角的背影。   狗仔全身忍不住的颤抖,即便是冷飕飕的山顶也觉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这个大料我们必须狠狠敲一笔,你觉得卖多少钱合适?”   司机保守的说, “五万?十万?”   狗仔嗤笑一声,将相机收起, 用衣角爱惜般的擦了擦镜头,还往镜头上哈了口气。   “五十万,没有五十万我不卖。”   说完, 在司机惊诧的目光中催促道, “赶紧开车, 跟着那辆车, 如果能挖到他们是不是一起过夜更值钱。”   司机慌忙发动车子,老爷车轰隆隆的冒着黑气窜了出去, 可惜章宪致的车子性能太好,他们连车尾都没跟上就被甩了。   狗仔只略有些失望, 现在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只要死盯他们,拍到他们继续同框的照片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什么时间卖出去?   一旦报道全香江人都会知道,那自己再想拿独家就难,所有的狗仔都会长枪长炮的跟,不如再缓一两天, 拍到更加确凿的证据。   说干就干,狗仔拍了下司机的肩指令道,“先去吃饭,今天回去睡一觉,明天一早去章氏堵人,咱们务必跟出个超级独家出来挣大钱。”   两人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另一边叶念绮已经跟章宪致回到住所。   打开门后,地上铺满花瓣,还有摆成爱心的蜡烛,客厅里有一束巨大玫瑰花束,目测是九百九十九朵。   叶念绮惊讶的看向身后的男人,橘黄的烛火映着她明亮的眼,比夜空的星星还动人。   “你什么时候弄的,真的太让我惊喜了。”   章宪致搂着她的腰跟她对视,眼中盛满了仅为她绽放的柔情,贴着她的额沉声问,“喜欢吗?”   叶念绮环着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香吻,点头说喜欢,章宪致轻笑着将她从地上抱起,顺着烛光向卧室走去,为这美好的一晚划上更加完美的句号。   狗仔第二天早早等在章氏楼前的隐秘角落,八点四十二分章宪致的车停在门口,他啪啪拍了几张车牌号,而后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一直等着这辆车再度出现。   偏今天章宪致很忙,中间出去过两次,狗仔一直让司机开车跟着,几度差点跟丢,直到下午六点多钟,章宪致离开高尔夫球场,行驶的方向不是章氏企业,狗仔判断他可能是要去跟叶念绮见面。   司机问,“会不会约了别人吃饭,那些有钱人不是经常有饭局吗?”   狗仔没好气的回,“你以为爆炸性新闻是那么好跟的吗,不管他干什么咱们都得跟着,一天两天三天,只要没拍到我们想要的照片就不能停下。”   司机肚子咕咕的叫着,今天一整天除了面包和水什么都没吃,开车也是累人的活,何况还要跟车,精力不集中很容易跟丢。   但为了更多的钱,只能忍着饥饿继续坚持。   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前方,章宪致的司机孙叔发现他们还在跟,告诉章宪致并征求他的意见。   “中午就开始了,需要让保镖处理吗?”   章宪致想了想回,“先甩掉,看样子也是不入流的角色。”   孙叔接受指令后很快将老爷车甩下,茫茫马路上看不见车影。   “怎么办,要不算了吧,就我们两这事太难办了。”   今天章宪致只在市区晃了几圈,但凡开远这小破车的性能分分钟被碾成渣,还把人累的够呛。   狗仔也怄气,跟了一天临了跟丢,就跟到手的钱飞了一样。   但想想对方说的话也有道理,他们好不容易拍到独家,要是耽误时间错过了卖钱的最佳时机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岂不是要悔死。   想着,狗仔咬牙决定今天晚上就卖,钱到手了才安心,至于章宪致那里,卖出去了继续跟,做两手准备。   第二天一早,金国富照例买了早餐和报纸回来,变吃早餐边看报,翻到娱乐版面后,看到硕大的标题后嘴里的咖啡一下子喷了出来,报纸受到了不小的污染。   “香江小姐夜会章家大少,两人深夜打啵。”   标题一如既往的直白没品,金国富顾不上吐槽,心慌慌的去看附照,五张照片里有他们牵手的照片,有章宪致帮叶念绮整理外套的照片,有上车照,最后是他们在车里接吻的照片。   金国富赶忙拿起手机拨叶念绮的电话,祈祷她今天不睡懒觉能打通。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叶念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金国富顾不上寒暄,赶忙把事情说了。   “已经登报了,现在全香江人都知道,你看怎么办吧。”   叶念绮开了扩音,正在吃早餐的章宪致同时获知了消息,跟金国富天塌下来的情绪相比,两位主人公倒是镇定自若。   叶念绮没有立刻回应金国富,而是先跟章宪致沟通。   “有点突然,那天吃饭被拍了。”   章宪致点头,用餐巾擦了下唇角说,“昨天我也发现有人跟车,恐怕他们是想抓更大的新闻,没拍到就放弃了。”   叶念绮蹙眉,“那现在怎么处理,曝出来以后就别想清静了。”   章宪致抚着她的脸颊亲了下,安慰道,“没工作暂时别出门,不管去哪里确保身边有人,既然报出来顺势承认就好,虽然有些麻烦但这一天迟早会来,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他潜层的意思叶念绮明白,就是让她别担心章家,他会处理好。   叶念绮轻嗯一声,回吻了他一下说,“明白,你去公司吧,我这里不用担心。”   两人的对话金国富在电话里都已经听到了,暗自吐槽热恋小情侣撒狗粮的同时又松了口气,只要章宪致说没问题就好,最怕的就是他不愿公开恋情。   章宪致离开后,叶念绮继续跟经纪人沟通。   “你都听到了?就按他说的办吧。”   金国富的情绪已经缓了过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层忧虑。   “我暂时还不知道粉丝怎么看,就这一会儿功夫,我的电话已经快被打爆,还有代言问题,部分在合约里写明代言期间不能做损害产品形象的事,万一他们以此控诉你违约可怎么办?”   叶念绮倒不像他那么悲观,现在明星恋爱结婚的很多,她走的是实力派路线,不至于因为恋爱就脱粉。   至于代言,只要不影响产品销售,商家也不会刻意跟她过不去。   太平山顶章家老宅,孙蓉芝看了报纸后神色如常的吃早餐,还没吃完家里的电话就响了,管家告诉她是妯娌周裳芸打来的电话。   孙蓉芝知道对方是看笑话来了,自家儿子从来都压侄子侄女几头,如今儿子找了个小明星,家世背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还整天抛头露面,哪比的上名媛淑女门当户对。   “大嫂,今天的新闻我看了,真看不出宪致竟然会跟女明星谈恋爱,哎呦,香江小姐呢,说出去还怪好听的,人也年轻漂亮,跟宪致真是男才女貌啊。”   二妯娌周裳芸有一儿一女,儿子只比章宪致小两岁,因为这两岁,生生比章宪致低了一头不说,也没章宪致聪明,在老爷子那里不怎么得眼。   眼看着章宪致生意越的热闹,老爷子将大陆市场全交给了大侄子,自家儿子大学还没毕业,周裳芸心里急的不行,早就想着给儿子找个得力的岳家,看中的是珠宝行董家的小姐,虽然比儿子大了两岁,但女方比男方大点无所谓,古时候就有“女大二抱金罐”的说法。   周裳芸一直担心孙蓉芝也看上董家千金,因此在儿子回国前不敢透露出这个意思,没想到大侄子不声不响跟个女明星谈上了,周裳芸简直想拍手叫好。   纵观香江豪门,但凡家风好的,没有找女明星做媳妇的先例,偶尔有一例女方家世肯定也不俗,并且在娱乐圈扎根浅,可随时撤离,不像这个叶念绮,听说不仅接广告还拍了电影,大有往深了发展的意思。   大侄子找的那位家世普通,父亲开了家不入流的外贸公司,一年的经营收益还比不上章氏一天的所得,俨然这个蚂蚁跟大象的区别,跟董家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豪门婚姻从来不单纯,所谓缔结两姓之好,通过联姻形成牢固的合作关系,一个女明星能帮上什么忙?等自家儿子跟董家千金联姻,此消彼长间大侄子的实力定然比自家儿子弱,这不,今天周裳芸看了报纸后忍不住心中得意“嘲笑”大嫂来了。   孙蓉芝静静听完妯娌的“疯言疯语”,心里不屑面上却不显,慢条斯理的回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跟香江小姐恋爱总比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朋友强,听说宪华在国外女朋友换了好几个,你得跟他说说,外国姑娘太乱了,还是正经谈个恋爱的好。”   章宪华年纪不大做派倒很是风流,十六岁就交女朋友,每个都谈不长,学习不见长账单倒是越花越多。   在孙蓉芝心里,这个侄子拍马就不及自家儿子一半,周裳芸竟然敢取笑自己,简直不知所谓。   结束通话后孙蓉芝又将报纸看了一遍,目光在叶念绮脸上多停了几秒,原本她是不想这么快解决的,心想儿子还年轻,多玩几年玩腻了自然会分手,可现在报纸登出来,再不管以后势必满城风雨,谁让这姑娘在娱乐圈里混,不是能清静谈恋爱的那种。   孙蓉芝想了想,拿起手机给儿子拨了通电话,准备先听听儿子的意思再决定如何处理。 第一百一十章   “宪致, 今天的报纸我看了。”   孙蓉芝只淡淡一句就透出了压迫感,如果通话的不是章宪致而是别人,恐怕冷汗都滴下来了。   章宪致在电话里轻笑着回, “妈,我对念绮是认真的, 就算您不来电话我晚上也准备回去一趟。”   母子两说话一来一往相互不肯服输, 上来就各自表明了立场。   孙蓉芝不满道, “宪致,你从小就有主意也懂事,我跟你父亲很少干涉你,但人生大事不同, 无论如何家里也不会同意你娶女明星, 趁早明白这个道理能免去许多麻烦,你也不希望叶小姐因此受到伤害吧?”   章宪致意志坚定,也不理会母亲暗含的威胁,回道,“妈, 我已经决定了, 念绮没有什么不好, 如果您不同意,我会征求父亲和爷爷的意见。”   孙蓉芝闻言蹙起了眉头, 豪门世家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儿女婚事无特殊情况由母亲做主, 章宪致直言她不同意要去找父亲跟爷爷, 这无疑伤害了母亲的情感更会让母亲失去作为主母的权威,这让章家其他人怎么看,让其他豪门世家的主妇们如何看。   以儿子的聪明, 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明白却依旧选择这么说,无疑让孙蓉芝更觉得难过。   “宪致,你变得让我不认识了。”   说完这句,孙蓉芝挂断电话,看着茶几上的花瓶叹息了一声。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用为儿子操心,没想到竟然在婚姻大事上不顺,既然儿子这里走不通,就只能从叶念绮那里突破。   孙蓉芝自然不会直接找上叶念绮,她是长辈,自持身份不会轻易出面,只是在查清叶念绮的所有个人情况后,让人给《武当太极拳》的导演带了句话。   导演听了很吃惊,虽然觉得抱歉,最后还是按孙蓉芝的意思做了,随即金国富就接到电话,说电视剧找到了更合适的演员,之前跟叶念绮的合约作废,接替者为王琪娜。   已经签好合约的工作对方突然反悔,这种情况金国富不是没遇见过,但王琪娜突然插一脚让他非常气愤,之前礼服的事还没认真清算,现在又来抢角色?   正在他准备反扑时,王琪娜的经纪人找上门来,说不是他们的干的,他们也是刚接到消息,除了解释外,还为礼服的事道了歉。   “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最后没造成实质性伤害的份上就别跟我们计较。”   王琪娜的经纪人之所以过来求和,看的自然是章宪致的面子,谁知道叶念绮以后会不会成功上位?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结仇。   金国富这才知道猜错了,回头再找导演打听,导演一开始还不肯说,金国富跟着软磨硬泡了两天终于得到了确切回复,竟然是章家人打的招呼,金国富立刻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他当即开车去找叶念绮,“你说使绊子的会是章家的谁?这事是不是得跟章少说一声。”   前脚报纸刚爆出两人恋情,后脚角色就没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对方“来者不善”。   可章家财大气粗,他这个没什么背景的小经纪人根本斗不过,只能借助章少这个外力帮忙。   叶念绮根本不着急,优哉游哉的染着指甲,边染边回,“说肯定是要说的,至于是谁我心里也有数。你说能把手伸到我头上跟宪致过不去的人会是谁?。”   二房三房还巴不得自己跟章宪致甜甜蜜蜜呢,最好让他爱的乐不思蜀把公司的事撂下才好。   金国富不傻,叶念绮这么说了后,他前后思考一番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真是……那接下去怎么办,不会把你所有的工作都搅黄吧?”   章少是个厉害角色,可他还年轻,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跟父母对上,恐怕章少也要败下阵来。   金国富的想法不错,但目前对叶念绮有看法的仅孙蓉芝一人,章宪致的父亲章炳权工作繁忙,根本没将儿子的桃色新闻放在眼里,他更在意儿子在事业上的成长。   “想什么呢,不过是给我个下马威而已。”   她早就料到章家人没那么容易接受自己,暗自设想过种种对付自己的手段,目前看来还能应付,不过是丢份工作,算不上什么大事。   不过这样一来寒假的一个月又空了。   她问,“最近有剧本联系吗?”   “当然有,不过时间能对上的不多,等我回去整理一下。”   《念念不忘》因为叶念绮而在大陆上映的事在圈中震动极大,想借力的人太多,从主角到配角应有尽有,但她之前表态重点放在学业上,因此送来的剧本金国富并没有仔细看过。   今天章宪致有应酬回来的很晚,叶念绮已经睡着了,睡梦中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息缓缓醒来,就对上了他亮如星辰的眼。   “醒了?”   他的动作没有停,俯身吮住了她的唇,叶念绮放松下来回应他,很快就香汗淋漓了起来。   这么一通折腾叶念绮彻底没了睡意,事后章宪致将她搂在怀里温存,她把玩着他的手指提了工作的事。   “导演说是章家人递的话所以不敢用我,金哥急死了,怕我以后接不到工作。”   章宪致抚着她的背脊收紧了力道,眼中蕴着些许令她捉摸不透的光。   “我来解决,之前向你承诺过的,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你为难,我会说到做到。”   叶念绮“嗯”了一声,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娇声说,“这个剧就算了,已经定了别人反反复复也没什么意思,我已经让金哥帮我看有没有其他剧本。”   再好的剧本她也不愿吃“回头草”,没必要把自己当成笑话一样送上门。   他理解女友的想法,因此很心疼女友受了委屈,侧躺着跟她面对面的问,“不高兴了?是我母亲,如果她找你,你可以不用见,我们的事母亲一个人做不了主。”   黑夜中的叶念绮垂着眼眸的模样有种脆弱的美,长发散在肩上,章宪致伸手将发丝拂开,露出了她莹白光洁的面庞。   只听她淡淡的说,“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我们的感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点不知所措。”   章宪致轻叹着将她拥入怀中,摩挲着她的发顶,轻声安慰着说,“我明白,明天我就回去跟她谈。”   叶念绮环住他的腰,将脸靠在他胸前,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木香,顿时觉得心安。   她为任务而来,从不惧怕任何人,求的唯有他的一颗真心罢了。   等叶念绮熟睡后传出均匀的呼吸声,章宪致依旧醒着,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是长孙的关系,跟着爷爷长大,由保姆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很长一段时间里,并不知道父母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或许仅仅是给他生命的人。   母亲家世颇好,从小也是娇宠着长大,父亲是传统的东方男人,大男子主义但该给妻子的体面从来不缺,因此章家长媳的位置母亲坐的很是牢固。   母子两接触少,亲情自然淡薄,也谈不上有矛盾,第一次意见相左是他决定出国读书前,母亲希望他按部就班的升学,而不是连着跳级,她认为拔苗助长不利于他的健康成长,从而进一步产生精神问题,类似于古代的伤仲永。   但章宪致相信自己的实力,同时坚信自己不会出现她所顾虑的那些问题,甚至感到了一种来自家人的“背叛”,痛苦于母亲为什么不信任自己,难道自己在她眼中那么差劲吗?   虽然外人常说母亲慈爱温柔,但章宪致却甚少能够感受到。   出国后,母子两的关系更加疏远,章宪致一年只回国一次,电话联络也少,而孙蓉芝也不像一般主妇一样满心围着丈夫孩子转,作为豪门长媳,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和战场,这种情形下,关系自然普普通通,现在她插手自己的感情,章宪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他静静看着女友的睡颜,这是他选择的爱人,从内到外无一不喜,仿佛就是他缺失的那根肋骨,这辈子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们分开。   他吻了吻她柔软的唇,换了个姿势将她搂在怀中后,闭着眼酝酿睡意,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章宪致离开的时候叶念绮还在睡,一觉醒来已经九点多钟,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有章宪致的,也有经纪人的。   她先给章宪致回了一通,得知他没什么事,只是看自己起床没有,说了几句就挂了,之后又给经纪人回了电话。   “剧本我都看了,有几个不错,不过恰好能在一月份结束的没有,只有一个计划一月中旬开机,三月末拍摄完毕,古装爱情片,男主已经定了,刘伟霖,我觉得你可以考虑。”   这部电影叶念绮还真知道,香江电影史上留名的一部,原本的女主该是如今挺红火的钟兰姿,难道导演还没确定人选?   “马上电影都要开拍了,为什么女主角还空着?”   “导演说有几个人选还在犹豫阶段,但你确定接的话就不再考虑别人,诚意很足。”   听经纪人的意思,对导演很有好感,否则不会若有若无的帮导演说话,其实就是想她接拍的意思。   叶念绮想了想,学校二月末开学,三月末结束的话也就是开学后再拍一个月,时间上还是能调节的。   主要是导演那句只要她接就将角色确定给她,这句话让叶念绮挺感动,不论对方是否有其他用意,这份信任也足够她做出决定。   “好,我接,片酬方面你去谈,剧本有空送过来,我需要提前熟悉一下。”   金国富在电话里忙不急的答应了。   “行,今天我就把合同签下来,等我好消息。”   说完,风风火火的结束了通话。 第一百一十一章   章宪致晚上回了太平山, 目的自然是跟母亲商谈感情问题,巧的是今天父亲也在家,章宪致只好暂时放下, 跟父亲聊起了别的。   餐厅旁的小会客室里,章炳权喝了口茶问, “听说宝安区的拿块地你拿下了?后续有什么规划?”   宝安区是深圳的一个区属,占地面积较大,政府规划了一块地皮招标,章宪致的志浩地产正是这次招标的中标方。   对自己的父亲,章宪致没有什么可保留的, 他回道,“是,我们在标书里明确表示, 会将后续收益的百分之五作城市规划基金使用,除楼盘开发,还会兴建一个大型商场、购物中心, 另外学校、公园和医疗中心也会同步配备。”   章炳权了然的点头,难怪能中标,整个体系下来能帮政府省不少力气,钱是其次,政绩上添了好大一笔,毕竟学校、医院都是惠民工程, 儿子在商业上的头脑让他非常满意。   “这个项目下来,志浩在内地就站稳脚跟了。”   万事开头难, 生意上只要有了好的开始,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晚饭后祖孙三人继续聊了会才各自回屋休息,章宪致这才找母亲谈话。   “妈, 您不该干涉念绮的工作。”   章家行事低调,特别是大房,章宪致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能仗着家世欺负弱小,这样会减损自身的福运。   如今母亲却以章氏长媳的身份对付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代表的是整个章家,传出去并不体面。   孙蓉芝轻笑一声道,“怎么,你现在生意做的好,独当一面了,就开始教我怎么做事了吗?一个小明星,我要是成心跟她过不去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不过是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自己的斤两,我们章家不欢迎她。”   章宪致蹙眉,“妈,不论您答不答应,我这辈子只会跟念绮结婚,希望您再认真考虑一下。念绮工作的事,您不要再干预了,传出去只会被别人看笑话。”   孙蓉芝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儿子,既熟悉又陌生,尽管之前母子两关系虽算不上亲密,但这样的对峙还是第一次。   “你如果一意孤行,等你父亲知道可没我这么好说话,趁现在感情不深分了最好。”   “妈,我们感情很好,迟早会结婚,所以不存在分手这一说。”   孙蓉芝深吸一口气,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没必要继续谈下去,注定达不成共识,但儿子已经成年,事业上也很成功,她既无法用母亲的身份压制,也无法用其他手段达到自己预想的目标。   章宪致目送母亲回房,面色沉静,并没有因为谈崩而不虞,抬手看了看时间,指针过了十点,他果断转身下楼,没多久车库的迈巴赫就发动了。   此时的叶念绮正面临着相似的苦恼,从报纸上登出她跟章宪致的恋爱新闻后,每天都会接到叶家人的电话,有家里的座机也有张爱婷和叶正豪的手机号。   起初她并不愿意接,但在他们锲而不舍下接了一通,电话里的张爱婷比以往更加热情,一直追问她跟章宪致的关系,还让她带章宪致回去吃饭,好不容易应付过去,电话却并没有因此消停,恼的叶念绮让经纪人给她换号码。   章宪致进屋时,叶念绮正因为心情烦躁在阳台上做瑜伽,穿着睡衣伏在地摊上冥想,由于太过入神的缘故,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脚步声,直到一双手穿过她的腰腹将她从地上抱起,她才惊诧的睁大了眼。   “你怎么回来了?”   平时回老宅都会在那直接住下,难怪一直没接到他的晚安电话。   一句“回来”取悦了章宪致,他将她抱在怀里,亲着她的脸颊说,“想你就回来了。”   叶念绮从他脸上没看出什么,但直觉有什么事,大概率是跟长辈聊的不愉快。   她抚着他的脸笑了,故意用轻松的语调哄他高兴。   “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其实不用那么着急的,我这么年轻,多等几年也等的起。”   章宪致笑骂了句,“小没良心,我着急是为的谁?”   叶念绮立刻环上他的脖子送上香吻,“章生辛苦,小女子无以为报,不如今晚以身相许吧。”   下午金国富送来电影剧本后她一直在看,无形中被古装剧里文绉绉的语言影响了,偶尔来次角色扮演更有情致。   果然,章宪致眸光幽深,唇角勾起了一抹危险的笑,应和着她回,“既然是以身相许,总要拿出诚意来,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说话间,他用指腹轻抚着她的脸颊,神情如同古时候当街挑逗良家女子的恶霸,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叶念绮的心无端颤了颤,跟着升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心思,扭着腰坐在他腿上,一边吻他的唇,一边解着自己睡衣上的纽扣,知道露出若隐若现的粉白,在他早已着迷的目光中仰头解开发带,海藻般的长发在空中飞舞。   她咬着唇瓣魅惑一笑,点着他的胸口娇声道,“这位相公,春宵苦短,莫要浪费好时光……”   语调如戏曲一般,眼波流转间蕴着俏意,章宪致没等她说完,直接将人拉进怀中,与母亲相谈不欢的情境,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二天,金国富将新电影的合约送来,还帮叶念绮带了“甜蜜”的奶茶。   “新合同很顺利,我真怕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叶念绮喝着奶茶说,“以后不会了。”   金国富惊喜道,“怎么,章家这么快就接受你了?”   叶念绮咬着吸管无语的看着他回,“你的想象很美好,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只是答应不在工作上针对我而已。”   金国富失望的叹息道,“他们家的门槛可真够高的,凭你的条件配王子都足够。”   叶念绮只将他的话当成安慰听,“多谢你这么看好我,不过对我而言,他就是我的王子。”   《情迷老虎乸》是一部以宋朝为背景的爱情喜剧,女主是位貌美无比的县主,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因个性十足而无人敢娶。   宋时流行“榜下捉婿”,女儿芳龄十八无人要,县主父母急切非常,趁着科考后张贴皇榜时将金科探花郎绑回了家,从而发生的一系列有趣的故事。   近期叶念绮白天准备期末考晚上回来看剧本,日子忙碌而充实,章宪致也因为房地产中标而频繁去深圳出差。   这天她刚考完一门从教学楼出来,没等她上车就被等她许久的张爱婷喊住了。   她掩不住惊讶的看过去,张爱婷则挽了挽耳边的头发笑道,“我看你最近挺忙,电话也打不通,知道你在准备考试,就来找你说说话。”   停车场,金国富看到叶念绮半路停下跟人说话,并没有立刻过去找人,而是靠在车门旁等着。   叶念绮问,“你找我有事吗?”   她已经换了号码,叶家人自然找不到她,但她没想到张爱婷竟然会找到学校来,连她的考试时间、考试教室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张爱婷听大女儿这么问只觉得心中一滞,她这个做母亲的想见女儿一面得如此大费周折,见了面连句好都不问,只冷着脸问自己为什么来?难道没事就不能过来找她了?   但她还是将心中的不满掩住,笑着说,“快过年了,也不知道你放假了有没有时间回家,大家都挺想你。还有你哥哥,下个月也回国了,我们一家人好久没聚在一起。”   叶念绮点头,“嗯,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我接了新戏,放假了就要进组。”   言外之意就是没时间回家。   张爱婷没想到特意来一次得到的就是这了答案,心里也是气的,叹息道,“念绮,你现在是大明星了,我也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但父母把你养到这么大,你怎么忍心一直伤父母的心呢。你如今是公众人物,一言一行更该多加注意,让别人知道你对待父母是这种态度,大家还会喜欢你吗?”   叶念绮听她大义凛然的说完,很是不以为然,但面上并不显,只问了句,“你们是想我回去给公司注资是吗?据我所知,公司有一笔贷款快到期了。用我的名义拉客户不算,还把心思动到章氏头上,你们又当我是什么呢?”   这是她用系统查出来的信息,张爱婷听后大惊失色,不明白叶念绮怎么会对他们的打算一清二楚,但她并不认为这些打算有错。   “你是我们的女儿,理应为家里的生意贡献,公司办大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算能嫁进章家你也需要一个得力的娘家帮衬吧?娘家好你的腰杆才硬。”   叶念绮听的极不耐烦,任她如何把算计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为所动,她看向停车场,向金国富做了个走的手势,意思是让他过来带她离开,而后对着张爱婷正色道,“认真说起来前二十年确实多亏了你们,我也不介意你们将这二十年明码标价说个合适的数,但想以生养之恩绑架我无度索取以达到你们的目的不可能,我的建议你们不妨认真想想,想好了再给我回复。”   说完,她在金国富明显莫名的眼神中跟他一起离开,身后是张爱婷因为极度愤怒不满而扭曲的脸。   这是女儿吗?简直是魔鬼,想用钱买断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对父母尚且如此冷漠,还有何良心可言!   车上,金国富没急着开车,而是先问叶念绮出了什么事,等叶念绮说完,金国富直接气的锤方向盘。   “开车吧,他们的心思我早就明白,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金国富发动车子缓缓前行,边开边说,“如果章少知道不定怎么给他们好看呢,不过你跟他们正面发生冲突,他们会不会因此对你不利?”   他最知道章少如何护短了,丝毫见不得自家艺人受委屈,有时候连他这个经纪人见了都觉得保护的太过分。   叶念绮不在意的笑笑,“那就把今年的事当成一场考验,如果他们不说,我就将“前事”一笔勾销,如果说了,以后跟他们再无瓜葛。”   当然,即便他们真想说什么,她也会让他们开不了口。   以她所了解的情况,叶家的生意还没有差到需要动歪心思的地步,叶念绮走红后,虽然没有实质上的帮助,但无形中增加了公司知名度,只要用心经营,小说里破产的情况不会再发生。   因此,叶氏夫妇的筹谋不过是贪婪作祟,而非必要。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情迷老虎乸》定在一月十五开机, 元旦后剧组就通知男女主角定妆。   由于是古装影片,服装、妆发自然得符合时代特色,叶念绮一共有十套衣服, 从少女时代到嫁为人妻。   造型师做完第一套试装造型后,导演还没看,化妆室里的工作人员已经纷纷发出赞叹。   “还是年轻好啊, 怎么打扮怎么好看。”   “那还是底子好,底子差穿不出这个味。”   “念绮可是香江小姐出身,论长相那绝对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当然穿什么都好看。”   “我要是能有念绮身材一半好就满足了,这腰怎么长的, 怎么能细成这样!”   感觉两只手掌就能圈起来。   场务通知导演后,导演过来一看, 对她的造型表示满意, 又点出了几个略微需要修改的地方,交代道,“改好了让摄影师拍几张照,后期宣传要用, 另外几套衣服也试试, 妆发今天就不用换了,先把衣服定下来。”   拍剧照的时候叶念绮见到了男主刘伟霖,双方非常客气的打了招呼。   刘伟霖二十七,长的比年龄更年轻, 进圈五六年的时间,属于正当红的那一拨。   就叶念绮了解的,刘伟霖到五六十岁依然活跃在荧幕前,从来不缺戏拍, 甚至成为香江电影的代表,有好几部脍炙人口的作品,《情迷老虎乸》就是其一,因此这部电影她一定要用心拍,不说超越钟兰姿,起码不能比她差。   自从上次毫不客气的怼了张爱婷后月叶家人没有再找来,金国富持续关注媒体消息,怕那家人说一些对叶念绮不利的话,但一直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出现,就在金国富放松警惕时,突然收到了一个记者朋友的电话,说报社第二天会发关于叶念绮的负面新闻,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金国富气的飚脏话,“靠,你说清楚是哪方面的新闻。”   朋友理解他的情绪没有计较,把知道的情况都说了。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据说是她妹妹亲自找上门来爆料的,老板花五万块买断独家。你知道的,报社去年没怎么赚钱,就指望着这次‘起死回生’呢。”   “行,我知道了,这次多谢你,过段时间请你喝酒。”   挂了电话后,金国富赶紧联系叶念绮。   “你那个妹妹是亲妹妹吗?为了五万块就把你卖了?现在怎么办,明天就要发了,我这边的关系根本压不住这么大的消息。”   叶念绮毫不慌乱,甚至有种靴子落地的感觉,总比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爆炸的好。   “你先别急,我联系宪致看他能不能解决,不过不能,就提前准备好应对的通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金国富听她要找章宪致好歹缓了口气,心想章少的话或许有办法把消息压下。   叶念绮没有立刻给章宪致打电话,而是先发了个简讯,确认他工作不忙后才拨了过去。   电话里他的声音很轻快,听上去心情不错。   他问,“想我了,今天工作差不多结束,我可以提前回去,要不我们晚餐出去吃?”   虽然不想,叶念绮还是说了影响他心情的消息。   “我也挺意外的,幸好金哥提前收到了消息,这件事你能处理吗?”   “《苹果日报》?好,我明白了,我现在就着手去办。”   他没有问具体原因,例如她跟家人的关系到底如何,她的妹妹为什么要将家丑卖给报纸,而是毫不犹豫的帮她解决烦恼。   叶念绮再次为他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动了,她说,“等你回来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之前以为这些事对我的生活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才不想多提的。”   章宪致表示理解,“没关系,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在乎的只是你而不是其他。”   叶念绮轻声应下,虽然早就知道他的态度,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熨帖。   晚上章宪致回家,叶念绮得知他花费一百万买断新闻,《苹果日报》将永久不能刊登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叶念绮抱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缓缓将那些过往提了。   “如果他们不是那样算计,我愿意做个孝顺的女儿,可惜在他们身上我看不到无私的亲情,可对妹妹却不是这样,我常常问自己,是不是我哪里不好所以不讨他们喜欢,可不管是学业还是生活,我已经足够努力,但他们依然不满。”   章宪致疼惜的抱着她,亲吻着她的额头、脸颊,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形下,怀中的人有着那么多伤心的时刻,他甚至想回到她小时候认识她,给她最温暖的陪伴和所有美好的一切,只要她不再伤心难过。   “你还有我,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特别的,谁也比不上。”   叶念绮的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流出,她弯起唇笑了,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为原主的悲切而伤感,但哭过后心里的烦闷顿消,宛若新生。   第二天《苹果日报》果然没有刊登那则新闻,金国富得知章宪致花一百万买断后除了感慨少爷实在有钱外,还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你说《太阳日报》是不是就等着我们掏钱呢?”   一百万,都够把报社买下了。   叶念绮看他心痛的样子好笑道,“是谁昨天跟天塌了一样,今天又开始心疼起钱了。”   “这不是为章少感到心疼嘛,一百万可不少。”   当然,对有钱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金国富辛苦工作了十多年也不过攒下了三百多万,七成还是签了叶念绮后挣的。   叶念绮看着窗外说了句,“如果花钱就能把麻烦解决,我倒是不介意多花一些。”   这个观点跟章宪致不谋而合,今天早上回到公司就让助理着手处理叶家的事。   “告诉他们,离开香江,公司折价,如果不走,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们经营不下去。”   助理看他的神情,不像是随意开玩笑,那股冷然让助理都跟着紧张起来。   别看Boss绅士又英俊,实则很有手段,那些以为他年轻好说话的商业对手,最后都被Boss收拾到后悔不迭。   所以有时候,不能因为年轻而小觑了谁,再年轻狼依旧是狼,虎也依旧是虎。   叶正豪见到章宪致的助理时起初觉得莫名其妙,跟着就是愤怒,质问道,“他有什么权利要求我移民,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助理并不理会他的愤懑,只静静的看着他发泄,并将草拟的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我按照贵公司经营状况折算出来的价格,并在此基础上添加了十个百分点,请叶总考虑一下,三天后给我答复。”   说完,助理放下文件离开,叶正豪气的将文件扔在地上,等那股气平息后,又从地上捡了起来,只见密密麻麻的条文,最后五百七十二万的数字闯入了视线,这个钱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前些年公司盈利不多,这两年因为大女儿的名气有了改善,但也不过几十万上下,心力交瘁时也有放弃的打算,但大儿子小女儿读书要钱,一家几口生活也要钱,当惯老板后再打工是不可能的,只能勉励维持。   虽然章家少爷态度恶劣,但如果能将公司盘出去,有这五百多万,他就能拿着钱去做别的事。   离开香江,把房子卖了,按现在的房价能卖四百万左右,加起来一千万足够移民国外了。   大儿子在英国读书,他们可以去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也不错。   心里一旦松动,各种想法如同潘多拉的盒子一样不断冒出。   叶正豪回家后跟妻子大吵一架,两人陷入冷战,同时也知道小女儿给大女儿使绊子的事,张爱婷第一次责备了小女儿。   “你没事惹她干什么,她现在有人撑腰,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可好,她竟然要把我们赶走!”   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不该把大女儿生出来,二十年养了个会吃人的白眼狼,不知道是不是前世造的孽。   叶韫佳被母亲责怪了很委屈,她真是太恨姐姐了,从她当什么明星开始,家里就没顺心过,找了个有钱有势的男朋友不说对家里人好,竟然强迫他们移民!   “妈,你怕她什么,大不了曝光出去,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什么嘴脸。”   张爱婷感叹小女儿的幼稚,也不想想,之前卖的新闻为什么报纸不发,肯定是被那个章家少爷拦住了,对方家大业大,他们拿什么跟人家硬碰硬。   不提叶家人彻夜失眠,叶念绮倒是过的很不错,入组前看看剧本喝喝奶茶,还抽空拍了个化妆品广告,小金库又丰满了不少。   这天九龙分店的店长给她打电话,说有位经常光顾的客人询问“甜蜜”加盟事宜,想在旺角开一家,因为她太喜欢喝了,但旺角没有门店,常常为了买奶茶特意从旺角过来。   而后叶念绮就认真思考分店和加盟的事,到底哪一种方式更有利。   加盟能迅速积累资金,但对方如果经营不好,很容易破坏“甜蜜”的品牌形象,而自己开分店的话,时间、精力以及金钱上的花费将会很多。   她将难题交给了章宪致,让他帮着拿主意。   男人搂着她说,“‘甜蜜’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只能属于你一个人,如果你想开分店,我给你安排专业团队,资金上也不需要担心,不管你想开几家我都为你准备好。”   事实上“甜蜜”盈利颇丰,三个门店去除人工、租金每月分别都有十多万结余,一年下来收入破百万,三个门店就是三百多万,充分说明分店模式可行,品牌值得推广。   叶念绮心里软成一团,腻在他怀里撒着娇说,“我就知道不管什么难题你都能解决,你怎么能这么好呢。”   章宪致轻笑着噙住她的唇缓缓吮吸着,在她耳畔暗哑道,“你没见过的‘好’还有很多,准备用一辈子来发现吧。”   说完解开她的衣扣,进行了更加深入的交流。   章宪致是个绝对行动派,前一天刚说完分店扩张事宜,第二天就派专人成立相应团队,计划在旺角、元朗、西贡三处选址开店,顺利的话年后就能营业。   众多奶茶爱好者知道这个消息后简直高兴的不得了,门店增加意味着以后想喝不用局限在原有的三个地址,而之前计划加盟的客人很是失落。   对方是真喜欢这家店才想投资做老板的,既满足爱好又能挣钱,简直一举两得。   虽然计划落空,但老板能接受自己的提议在旺角开一家也算中了个安慰奖。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叶家人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 决定接受那份合约,将公司抵给章宪致,拿了钱离开香江。   为此还跟在英国留学的叶韦峯通了电话, 让他留意当地的房价, 等这边办好了移民就过去。   叶韦峯了解前因后果后很生气, 立刻表示要回来找叶念绮,被张爱婷给拦住了。   “你找她没用的, 她电话不接,身边又有人跟着,连住哪里都打听不出来,我们已经被她彻底伤透心了。今年过年你就留在英国吧,我们这边处理好了就去找你。”   很快叶念绮就知道他们要离开的事, 她在意的是那个公司值不值五百多万。   “担心我吃亏?他们之所以经营不善是因为缺少足够的资源, 而我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他甚至不准备亲自管理, 只安排了一位手下过去监管。   在生意上,他还从来没有吃过亏,这件事从本质上来说,也不过是一桩买卖而已。   “那就好,如果你是因为我给他们这么多钱的话, 我会觉得不值。”   心思恶毒的人, 凭什么过上富足的生活,就该让他们尝遍生活的苦楚。   但这些话她是没法跟章宪致细说的, 毕竟这辈子,她并没有给这些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电影拍摄很顺利,导演甚至感觉叶念绮就是县主本人,美丽尊贵、神采飞扬,同时心底不乏纯善和天真的部分。   而刘伟霖, 就如探花郎一般,才华横溢、恪守礼节,两人从偏见到相互理解,是少女从天真到成熟的过程,如同花苞盛开到花朵般绚烂。   今年的春节很早,电影拍了十多天就开始放假,但因为赶工的关系只放八天,正月初六就要开工。   叶念绮已经没了亲人,而章宪致还得回老宅过节。   除夕那天早晨,叶念绮是被他吻醒的,随着睡眠消散的悸动也被他重新撩拨出来,动作凶狠又直接,她搂着他的肩,断断续续发出哭饶。   章宪致看着她因为自己而潮红的脸颊,内心分外满足,俯身噙住她的唇,扣着她的手指继续缓缓移动。   “我明天下午才能回,得把今天晚上的补回来。”   叶念绮听了只想打人,无奈手被她扣着根本动不了,只能张开贝齿咬他的唇,又不敢真的咬破,反而如同增添情趣一般,让他更来了兴致。   两人在床上待到十点多钟才起,章宪致得回太平山吃午饭,让助理给叶念绮从外面餐厅订餐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金国富知道叶念绮除夕一个人过,打电话邀她去他家,说他家人都很欢迎她去,不过叶念绮婉拒了。   “我一个人可以的,过年跟平时一样,没什么不同。”   家庭的温暖本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她一个外人去别人家过年自己尴尬,别人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也难免尴尬,反正章宪致就回去一天,随意看看书打发时间就好。   章家过节自然是热闹的,三房齐聚老宅,堂弟堂妹们也都来了,包括一直在国外留学的二弟章宪华。   周裳芸因为上次的事跟孙蓉芝闹僵,今天听公公不住的夸赞大侄子,心里自然有了怨愤。   在众人玩笑般的提到章宪致事业有成该考虑个人大事时,她故意说到当初报纸上章宪致跟叶念绮的“绯闻”。   “宪致跟叶小姐感情应该不错吧,上次跟朋友一起出去喝茶还听人提到一件事,说有个什么奶茶店叫‘甜蜜’,是你给叶小姐开的,红火的不得了,人家不停的夸我们章家的男人对女人大方,称豪掷千金也不为过,给宪华他们兄弟几个树立了榜样。”   这话说完,全场寂静,所有人都看向章宪致,章國甫和章炳权的脸色最为严肃,孙蓉芝也失去了往日的涵养,脸上的笑都挂不出来了。   三婶谢梦淑看气氛不好,赶紧出来打圆场。   “报纸上的新闻都是夸大其词的不能当真,宪致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交女朋友,也就是别人不明所以,以讹传讹。厨房的饭估摸着准备的差不多了,二嫂,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这是要把周裳芸支开不让她继续说的意思,可周裳芸铁了心要给赵蓉芝不快,自然不会痛快跟谢梦淑离开。   “好了管家会来说的,再说还没到吃饭时间。”   章家的饭点是固定的,不到点不吃饭。   章炳权看着儿子沉声问,“这是真的?”   问的既包含了恋爱问题,也有开店的事,章宪致自然不会否认,虽然今天二婶突然说出来是意外,但他原本也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提的。   “我们确实恋爱了,目前感情稳定,双方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   屋内众人纷纷沉默,有喝茶的,低头看指甲的,更多的则是兴致勃勃的听“八卦”,但凡对娱乐圈有所了解的都认识叶念绮,香江小姐的比赛受众甚广,更何况还有广告经常播出。   章炳权其实不大在意儿子跟什么样的姑娘恋爱,不过在他印象中女明星都是浓妆艳抹、感情混乱的,因此听周裳芸提到后,对叶念绮的印象自然不佳。   又听上过报纸,还豪掷千金,更加不满意。   “分了,想恋爱就找个合适的认真谈,找女明星,你这是‘玩物丧志’。”   章國甫垂眸喝茶不说话,今天这个场合,话说轻了说重了都不合适,章宪致是他最得意的长孙,即便犯了小错也是“瑕不掩瑜”,何况他活了这么大,二儿媳妇的心思他是明白的,更不会帮着他让长孙没脸。   章宪致自然不会同意跟女友分手,但他也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剖析内心,只说了句,“爸,今天是除夕,就别总提我的事了,恋爱而已,宪、宪宸比我小几岁也没少交女朋友。”   这话说完二婶三婶具是脸色微变,赵蓉芝反而心情颇好的勾起了唇角。   章宪致从小优秀,两位堂弟不仅学业不如他,还有不少豪门子弟好逸恶劳的坏秉性,平时没少被老爷子念叨。   谁能想到这大侄子不声不响来了个“独受难不如众受难”,把两个堂弟一起拉下了水。   谢梦淑更是无语,她既没得罪大侄子,儿子宪辰也没得罪,竟然陪着二房一起遭殃。   章炳权果然转移了话题,但他并没有就此放下,吃过饭后特意找儿子了解情况。   “爸,念绮虽然在娱乐圈工作,但她不是那种虚荣的女孩,她还在读书,只是利用一些课外时间拍戏,至于奶茶店,这是念绮自己的构思,但她缺乏做生意的经验,所以我帮她找了合适的工作人员参与前期筹备,产品开发和经营都由她独立完成,现在已经开了六家分店,盈利可观,她的目标是扩大经营至内地,我认为她的构想可行性很高。”   知子莫若父,同样,做儿子的也很了解父亲,章宪致没有一上来就辩驳或干巴巴的称赞女友如何优秀,而是通过事例让父亲对女友形成直观印象。   他甚至知道父亲在意的点,因此直接点出女友与普通女明星不同,是个以学业为主的业余女明星,一定程度上算“偷换概念”。   章炳权听后对叶念绮的印象果然好了两分,也仅仅是两分而已。   “就算她还不错,没有我想象中差劲,你认为你们合适结婚吗?纵观所有世家子弟,只有不入流没出息的才找什么女明星,你未来的妻子必须是大家闺秀。”   章宪致依旧不卑不亢坚持道,“父亲,我明白的意思,但拍戏只是念绮的爱好,除此之外她还有许多其他爱好,比如她是学校辩论社成员,绘画天分很高,参与组织校内活动,是香江大学文艺部成员,在权威金融期刊发表的论文很受业内肯定,她的未来是不可限量的,我选择她做未来的另一半绝对不比找一个没有感情所谓大家闺秀要强,您再想想,商业联姻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一旦感情破裂更加麻烦,婚姻不是坚不可摧的,只有利益才能合作共赢。”   章炳权听出儿子心意坚定不会轻易改变,同样,他也不会因为儿子三言两语就同意这份恋情,但他是个理智的人,知道再多言语也无法达成共识,因此决定道,“今天不提了,我会让人去调查她的为人,如果有任何负面信息你必须跟她分手,即使没有,也不代表我接受,还是那句话,恋爱容易,想进章家的门不易,你们好自为之。”   章宪致点头同意了,他对女友很有信心,绝对不会有负面新闻。   既然父亲没有坚决反对,就说明这件事还有可商议的余地,只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而已。   他们还年轻,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反正得等念绮毕业后才会结婚,两年的时间足够解决。   有了这个插曲,晚上的年夜饭也在尴尬的氛围中结束,往年弟弟妹妹守夜会找章宪致打牌、玩游戏消磨时间,今年则没人敢约,章宪致自己躲清闲回房给女友煲电话粥。   他问,“一个人过年无聊吗?”   电话里响起叶念绮轻柔的笑声,“不会啊,我在网上冲浪,等十二点看完烟花就睡。”   “晚饭吃的什么?”   “你不是让人给我送餐了吗,那么多我根本吃不下。”   合理怀疑他把自己当猪养了。   章宪致又说,“我明天下午才能回去,想不想我?”   叶念绮长“嗯”一声,“想啊,可怎么办呢,你又回不来,我准备一觉睡到明天下午,这样睁开眼就能见到你。”   章宪致笑了,玻璃窗上印着他疏朗的眉眼,还有扬起不落的唇角。   因为这句话,他守完岁后夜里一点多钟开车回了位于九龙的房子,屋里很暗,只余床头一盏昏黄台灯,心爱的人儿蜷在被子里睡的正香,章宪致轻声走在床边,弯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抚着她的脸颊觉得异常满足。   这种满足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混合了幸福、愉悦、甜蜜等所有的美好感受,本想把她叫醒,到底不忍心,最后脱了衣服抱着她一起睡了。   他心想,这样只要她睁开眼就能看到自己,不需要等到下午。   他只需要在早餐前回去就行。   凌晨,叶念绮在他的怀抱里热醒,刚醒时甚至没反应过来睡前她不在,以为跟平常每一个夜晚一样,等思维恢复后才惊喜的看着他,知道他是半夜才回的。   她满足一笑,在他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睡着的章宪致察觉到她的动静,将她抱的更紧,等叶念绮再次调整睡姿时皱着眉睁开眼,这才发现她醒了,难怪会动个不停。   她睡着的时候很规矩,几乎怎么睡着怎么醒来,只有醒着才会不停的动作。   他轻笑着抚上了她的脸,“醒了?”   叶念绮点头,笑着给了他一个甜蜜的亲吻,离开时被他压着加深了。   “你说的,想睁开眼就看到我。”   叶念绮点头,眼睛有些发酸,被感动的。   他仿佛知道她的情绪般,用唇描绘着她的眉眼,动作异常温柔。   他在心里默默说,“你的所有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只要你永远幸福,永远陪在我身边。”   看似繁花似锦的人生,并不是处处芬芳,那些不得不完成的目标和期待常常让他觉得苍白无意义,但自从有了她,一切苍白都有了色彩,并将他空缺的心与灵魂填满。   所以,他会牢牢抓住她,不会也不舍得放开一丝一毫。 第一百一十四章   章炳权说让人调查叶念绮, 说到做到,调查出来的结果自然是好的,品学兼优, 也没有娱乐圈明星那些乌七八糟的男女关系。   仅从这点看, 章炳权对叶念绮说不上完全认同, 起码并不讨厌,但绝不是他心中的最佳儿媳人选。   叶家人移民了,他们有资产,儿子又在英国留学,移民局很容易就给他们Pass, 离开前, 叶韫佳气不过, 专门去叶念绮拍戏的剧组找她。   工作人员看她是个小姑娘, 又说自己是女主角的亲妹妹, 将信将疑的带人去见了叶念绮的经纪人。   金国富是知道叶家破事的,尤其对这个妹妹没有好感, 当初就是这看似天真的小姑娘, 用五万块卖了自家艺人。   “你找念绮什么事,她在拍戏现在没空见你。”   叶韫佳看面前的中年男人很凶的样子有点怵,但还是咬着牙坚持问姐姐什么时候有空。   只听对方冷笑一声,“姐姐?你要是真在乎又怎么会把家里的破事卖给报社?知道我们为了解决问题花了多少精力吗?现在跑这来装可怜。”   他不讲情面的话让叶韫佳的自尊心无处躲藏, 仿佛心中的那块遮羞布被人掀开了一样。   “我只是过来跟姐姐告别, 我们要去英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真的很不舍,但金国富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圈里演技好的多着呢, 谁知道看见的是真是假,真那么在意哪会不声不响的卖新闻,会咬人的狗从来都是不叫唤的。   “行了,我会帮你转达的,剧组不让闲杂人过来,你没事就走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还让工作人员送她出去,叶韫佳就算再想待着也不行了。   离开时她心中愤恨的想,总有一天要回来“报仇”,不就是个明星嘛,等自己长大了也要参加香江小姐,肯定比她还要红。   等叶念绮拍完这场戏,金国富才跟她提了叶韫佳过来的事。   她略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当回事,喝着水淡淡道,“知道了,希望她以后好好生活。”   她不会用没发生的过错惩罚他们,但如果他们不愿意放过自己,硬是要凑上来,她也不介意用点手段教他们做人。   就这样相忘于江湖对彼此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由于儿子一再表示不会分手、心意已决,章炳权萌生了想见一见对方的心思。   原本这事该交给妻子孙蓉芝,但他看出妻子对叶念绮颇有偏见,客观起见只有自己出面最合适。   见面那天对叶念绮来说挺意外的,章炳权让助理到到片场请人,那时候她刚结束一天的戏份准备回家休息。   见面地点是一家茶馆,他比电视、报纸看上去更有威严。   叶念绮进包厢后首先跟他礼貌问好,目光澄澈,笑容温雅,因此章炳权对她第一印象不错。   “叶小姐喝什么茶。”   “普洱,谢谢。”   “今天我找叶小姐,想必叶小姐明白我的来意。”   叶念绮没有否认,点头回复道,“是,我大致是明白的,只是不确定您的具体想法是什么。”   章炳权喝了口茶笑了,他久居高位,身边的人对他总是惧怕多于亲近,特别是晚辈,总是说不了几句就面色发白,唯一的儿子虽然不怕他但也不甚亲近,像她这样,尊敬有之但毫不畏惧的少之又少。   他阅人无数,叶念绮内在的镇定坦然他是不会看错的。   “你不怕我棒打鸳鸯?”   叶念绮抿着唇摇头,笑着开口说,“说实话,我真的不怕,恐怕应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这么年轻,五年十年也消耗的起,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你就不怕我断了你的前程?”   “我想即便所有的路都堵住了,也必然有一条路容我走下去,除非您让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否则只要宪致不变心,我是不会放弃他的。”   “如果我给你五千万让你离开他呢?”   叶念绮笑了,“章先生,您既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您的儿子,我想不论是我还是宪致,我们的价值都不仅仅是五千万,所以,这些钱我不会放在眼里。”   “这么说的话,你是想获利更多?”   叶念绮垂下眼眸,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您误会了我的意思,只是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合适的人不舍而已,我需要的所有物质上的一切靠我自己都可以得到,并不需要多么华贵的生活,甚至不介意签署婚前财产保全协议,我坚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我能给他的别人未必可以。”   “你就那么自信能永远留住他?”   叶念绮笃定的笑了,“当然,我相信他的品格,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和魅力。”   章炳权闻言唇角微扬,低头认真品起茶来,对叶念绮的考验算过去了。   离开茶馆前,章炳权对叶念绮说,“章家的儿媳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既然你对自己那么有信心,更该规行矩止、严于律己。”   叶念绮谦善应下,与他道别。   回去后叶念绮才跟章宪致说起了这次会面,“你父亲是个很有风度很睿智的长辈,我本以为今天肯定要被责难,没想到他说话那么平和。”   有些问题看似刁难,其实蕴藏着一定的人生道理,如果他什么都不问就这么赞同他们的感情,叶念绮反而觉得奇怪。   “只要父亲首肯,我们的事就算定下了,下次再带你见见爷爷,得了他老人家的喜欢,你以后在家里就能横着走。”   叶念绮看他揶揄的神情睨道,“我为什么要横着走,我又不是属螃蟹的。”   章宪致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又滑又嫩,手感颇好,待他再想捏时,被叶念绮挥开了。   “请问你几岁,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揪女孩鞭子捏脸什么的,是小男生才爱玩的把戏,叶念绮严重怀疑他是小时候过于板正,这才“返老还童”,迟来的叛逆期。   章宪致伸手将她拉入怀里问,“是吗,那不如我们来玩成年人的游戏如何?”   叶念绮来不及拒绝,已经被他腾空抱起往卧室去了。   她环住他的脖子怕自己掉下去,嘴上讨饶道,“我错了,一点都不幼稚,幼稚的人是我才对。”   他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的将她放在柔软的床单上,一边解着领带一边露出危险的眼神。   “晚了,你的小男孩已经长大,再也不想玩幼稚的游戏。”   他整个人都带着强烈的攻击性,与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相触的部位起了某种反应,叶念绮顿时面红耳赤,看向他的目光也潋滟着水光般动人,让他再也无法克制吗,俯身噙住了她的娇唇。   章炳权晚上有了宴会,参加完才回家,跟妻子说,“今天我见了宪致的女友,还不错,三年后如果他们还在一起就让他们结婚吧。”   孙蓉芝帮他解领带的手顿住,不可置信的问,“你见过她了?”   章炳权点头。   “见过,不是那种妖娆的,很沉静懂事,平时你也可以常约她一起吃饭喝茶。”   就当提前培养感情了。   孙蓉芝将领带挂在衣架上,不大乐意的开口道,“你怎么能去见她呢,她那样的身份真跟宪致结婚,那我们家是要被人笑话的。”   章炳权脱去西装准备去浴室洗漱,神情淡淡的说道,“出身从来不是我们章家挑媳妇的首要条件,当初母亲为什么选了你,是看中你恬静淡雅的性格,怎么二十多年过去,你就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对孙蓉芝而言,丈夫的话无疑诛心,否定了她这么多年的努力,这让她痛心又羞愧。   “我自问在长媳的位置上兢兢业业,从来没有在外落过章家的脸面,满香江的世家贵妇谁不赞我一声,怎么在你眼里竟是一点功劳也没有。”   章炳权叹息道,“你又何必钻牛角尖,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功劳我记在心里,在外在内从来不吝给你体面,只是希望你不要被外面的五光十色迷了眼,忘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章炳权去了浴室,留下孙蓉芝一人对着月光沉思。   镜面上映着她保养得宜的脸,看上去不过三十七八,远比实际年龄来的年轻,回想起未嫁之时,在闺阁中不发公子哥的追求,但她对章家大公子一见钟情,知道要嫁的人是她,也曾夜不能寐、心跳了许久。   虽然是长辈们撮合在一起的,但婚后他专心又体贴,从不在外沾花惹草,哪怕只有宪致一个孩子,也没给她惹出什么私生子私生女来。   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觉得命运善待了她,但从什么时候起,那些满足开始变质,她想要的越来越多呢?   不管孙蓉芝如何辗转反侧,叶念绮的生活照旧,电影《情迷老虎乸》拍了五分之二学校开学,鉴于她期末考试成绩优异,学校睁只眼闭只眼同意了她部分学科缺课,但也要求她拍完这部电影就将心思放到学习上来,缺课率不能超过三成,另外,她还获得了第一学期全额奖学金。   学科教授很是心痛的说,“你真该把心思花在学业上,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去当明星呢,难道你追求的就是光鲜亮丽的生活吗?”   在教授看来,唯有学科上的成长才是真正的实力,娱乐圈什么的,都是哗众取宠的玩乐,登不上大雅之堂。   叶念绮并没有因为教授的“指责”而难过,知道对方完全出于善意,是对她的肯定和严格要求。   其实她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有很多,拍戏只是其中一部分,未来还会进行许多有趣的尝试,只是现在还不适合说出来。   目前的首要任务肯定是学业,她也早就跟金国富提过,拍完这部戏,上半年不再接任何新的片约。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情迷老虎乸》一月中旬开拍, 四月初结束,并加急进行后期制作于暑期上映。   四月至七月中的三个月时间,叶念绮除学业外, 还受无线邀约客串了一部时装剧,虽然只出镜了十几分钟,但她在剧中时尚造型和可爱性格依旧受到了不少观众的喜爱, 有媒体分析说她天生有观众缘,因此哪怕早早恋爱也不影响发展势头。   “……不光三庭五眼很标准, 还有一种纯真的无辜感,这种长相很致命, 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长的好看,但不是攻击性强的好看,而是乖乖女仔模样,上到八十岁老姆,下到一岁孩童都会产生亲近感。”   “面相上看, 叶念绮是标准的旺夫脸, 额头饱满, 眼睛有神, 鼻子也高的恰到好处,另外,她八字主金,或许这就是她能搞掂豪门的原因。”   电影上映自然要跑宣传, 首映礼上叶念绮收到了巨大花束, 玖佰玖拾玖香槟玫瑰, 主持人依旧是岑志祥,开玩笑道,“这么大手笔, 不用想肯定是那一位啦,大家知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台上的主创们纷纷笑了,台下的观众和粉丝则大声喊出了“章少”两个字。   叶念绮跟章宪致已经成了香江人人皆知的小情侣,如果说一开始的八卦杂志只是小打小闹,大家还不信叶念绮能够真的嫁入豪门的话,那么某天著名娱乐周刊爆出章宪致携女友与爷爷章國甫一同出现在高尔夫球场后,大家就知道叶念绮的豪门之路已然顺利无比,没了阻碍。   而后章宪致的母亲孙蓉芝参加活动时被问起儿子的恋爱问题,是否支持等,孙蓉芝给出的答案是,“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虽然是长辈但很少干预,不管拍拖还是结婚,只要他们自己觉得合适就行。”   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但也从侧面表明不会做“棒打鸳鸯”的恶婆婆。   首映日电影票房高达四百多万,从记者采访中了解到,大家很爱这种轻松愉快、另辟蹊径的爱情喜剧,电影中县主的装扮也颇受好评。   粉丝们纷纷赞美,“不愧是选美冠军,古装时装怎么穿怎么好看。”   “好嫩啊,嫩的掐出水来,简直天仙下凡,我一个女的都看的心池荡漾,难怪章氏太子这么早把她定下。”   “不仅长的好还是名校生,每科成绩都是A,追星就要追这种。”   叶念绮在参加一档谈话节目时被主持人问及与章宪致的恋爱过程,之前她从来没在正式场合公开过,这一次在追问下不得已说了一些细节。   “其实我们认识完全不是大家想象中美食美酒之类的宴会场合,之前因为想提前感受工作氛围去章氏实习过一个月。他也刚好从国外回来,隐藏身份从一位普通的实习生做起,可能是因为相同的职场菜鸟身份,自然而然走的近了些,实习期结束前他向我表白,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王子与灰姑娘”,无数女生都曾憧憬过遇见英俊多金的贵公子,竟然在她身上真实的发生,堪比言情小说!   这期节目播出后,两人的爱情故事广为流传,申请到章氏实习的女生也比之前增加了几倍,让公司人事不得不加大实习生考核力度,只有通过考核才能获得实习资格,遏住势头的同时也提高了实习生水准。   叶念绮第一次以章宪致女友的身份出席章家晚宴是章宪华的订婚仪式,他的未婚妻是董家千金董晓莲。   章宪致跟叶念绮到酒店时周裳芸正在跟一群贵妇Social,章董两家联姻,强强结合,大家自然少不了恭维一番,例如章宪华年轻有为、人中龙凤,跟董小姐珠联璧合、天生一对之类。   见到侄子和叶念绮出现,她先是不找痕迹的打量了叶念绮一番,在心里跟自己未来儿子进行了比较,虽然董晓莲长的不若叶念绮精致,但只家世这一点就甩了对方十八条街,因此她从心底是看不上叶念绮的。   章宪致笑着向她贺喜,“今天是二弟的好日子,也要恭喜婶婶如愿以偿。”   他知道为了能跟董家联姻,二叔二婶做了不少努力,毕竟董家起初看中的女婿人选并非一事无成的章二少。   周裳芸在众贵妇太太们面前表现的异常慈爱,“宪华都订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参加你们的订婚宴,婶婶可等着喝喜酒呢,你这个当大哥的不结婚,弟弟总不好抢在你前头办。”   说完她拉起叶念绮的手夸赞道,“叶小姐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叶念绮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与周裳芸虚虚一握就将手抽了回去。   这个动作只有周裳芸这个当事人有感知,其他人根本看不出来,因此周裳芸纵然心中冒火也不能表现出来。   寒暄过后,章宪致带着叶念绮去见其他人,周裳芸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看了会儿再移开视线。   有贵妇笑着开口说,“没想到你大嫂那样要脸面,竟然真的同意小明星进门,这是好事将近了?”   周裳芸嗤笑一声,“她啊,贤惠惯了,公公跟大伯同意的事,她就没有反对的。”   否则哪称的上是好儿媳好妻子呢。   交好的贵妇安慰她道,“这样也好,大房要是真找了门当户对的儿媳,你大嫂岂不更加得意。”   章家的长媳,豪门富太圈中的C位,大家虽然当着孙蓉芝的面奉承她,背地里可没少说她的坏话。   豪门的潜规则就是,妻子永远是丈夫的配角,其在贵妇圈中的地位仅仅是丈夫身价的缩影。   简而言之,就是章炳权决定了孙蓉芝的绝对地位。   另一边,章國甫跟章炳权父子跟各豪门世家的掌权人们热聊,章宪致本只想带着女友过来招呼一声离开,反倒被老爷子章國甫留下。   “听说你电影上映了,我还让宪致给你包了几场,等忙完了记得来找爷爷喝茶下棋。”   叶念绮笑着点头应下,“只要爷爷不嫌我烦,我天天过来蹭您的好茶。”   章國甫放声笑道,“爷爷这里的好茶多着呢,你尽管来就是。”   老爷子说完众人都跟着笑,看叶念绮的目光也变了,这无疑是老爷子当众承认她的身份,不用明说大家也会多照应她,可以说从今天起,整个香江再也没人明着找叶念绮的不痛快,除非诚心要跟章氏过不去。   章宪致没办法一直陪着叶念绮,让三房的堂妹章蕙妍帮着照应。   章蕙妍今年十六,年龄虽小看上去却很沉稳,对叶念绮说不上热络但还是很照应的。   她对娱乐圈没有一般人的好奇,反而围绕着学业的事交谈更多些。   开宴前,孙蓉芝还领着叶念绮见了几位贵夫人,都是文娱行业说的上话的。   虽说她起初并不中意叶念绮做儿媳,但既然公公和丈夫同意,她自然不会继续顶着,如今哪怕仅仅为了这一房的利益,她也会盼着叶念绮越来越好。   这场宴会原本就颇受八卦杂志的关注,普通人对豪门世家的生活充满着好奇,又因为叶念绮出场的缘故,所有报纸杂志的销售量比往日高了三成不止。   《叶念绮现身章家婚宴》   《叶念绮坐稳豪门少奶奶身份》   《千亿儿媳叶念绮》   标题一个比一个劲爆,内容也很详尽,除了诸多照片外,连章國甫约未来孙媳喝茶的话都一字不落的刊登了。   正值暑假,电影也宣传完毕,叶念绮准备休息半个月再接洽新的工作,但章宪致却没有这样可以随时放假的机会,只陪了她一天就回到无尽的工作中去。   这天早上她裹着薄被躺在床上看他背着光穿衣,修长有力的腿伸进裤脚,腹部紧实且有六块薄薄的腹肌。   手臂套进衬衣内,挡住了宽阔的肩膀和结实好看的肌肉线条。   美色令人着迷,这个美可不仅仅指女人,男人也是如此。   她放肆欣赏着属于自己的男人,悠悠开口问,“你要去几天?”   章宪致整理着袖口转身,笑着反问道,“舍不得我走?”   说完,他俯身吻住她的唇瓣,吮住后在她口内肆虐侵扰,仿佛要将未来两天的亲吻提前透支干净。   叶念绮渐渐觉得缺氧,捶着他的胸口让他放开,而后喘着气睨道,“干什么呀,我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去,既然你这样那就算了,免得我莫名其妙‘断气’了。”   他要去内地出差,那边的事业日益壮大,需要他决策的项目也越来越多,之前一个月去个两三次,现在几乎每周都要去。   听了她的话章宪致眸光瞬亮,表情也从依依不舍到惊喜不已。   “真的?那太好了,你也去的话我们可以多待几天,陪你在那边转一转。”   他生怕她改了念头,动手将她从被子里捞出,那薄薄的睡衣也掩不住她满身痕迹,在玉白肌肤上尤其明显。   这过于活色生香的一幕令他喉结忍不住的滚动,拿起手机直接给助理拨了通电话,将出发时间延后三小时。   很快,已经穿好的衣服再次脱下散在窗边,屋内响起了阵阵细微声响,等他再次穿好衣服出房门,已经是两小时后。   房内的叶念绮微恼着起床,要在一小时内完成洗澡、吃早餐和收拾行李三件事。   某人或许是知道自己过分,不仅买了早餐回来,还减轻她收行李的压力。   “不用准备太多,缺什么到了那边直接买。”   深圳这些年发展非常迅速,商场众多,只要花钱就能买到来自全世界的商品。   章宪致自然是不缺钱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从香江到达深圳刚好是吃饭时间, 知道女友最爱美食,章宪致推了饭局带她去吃好吃的。   椰子鸡、乳鸽、煎酿三宝,还有各类海鲜, 摆了半张餐桌。   “我下午有会, 预计六点结束, 你是跟我去公司还是自己打发时间?”   叶念绮想了想回道, “我就不跟你去公司了,免得打扰你工作,在附近随意逛逛就好。”   其实这次来除了想陪他外,还有考察市场的意思。   “甜蜜”在香江发展很好, 六家门店每天顾客爆满, 她有心将分店开到深圳来, 以此作为内地市场的敲门砖。   好的品牌可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屹立不倒,叶念绮从不局限自己的事业版图,无论是娱乐圈也好,生意也罢,只要是她有兴趣的事都会用心做好。   章宪致闻言点头,“也好, 我把辛迪留给你,随时保持联络。”   辛迪是章宪致的助理之一,平时处理一些文件工作, 也是唯一的女性助理。当然, 保镖也是不可少的,自从两人公开恋情,全世界都知道她是章家的未来儿媳,加之她有两部电影在内地上映,并不缺粉丝基础。   吃过饭后章宪致将叶念绮送回酒店后离开去公司, 叶念绮午休一小时后带着辛迪出门,挑选最繁华热闹的商场和购物街道。   辛迪起初以为她要购物,后来发现叶念绮只看不买,甚至连门店都不怎么进。但她是个称职的助理,不该问的绝不过问,只安静的跟在叶念绮身后,随时关注对方的需要。   看看停停走了两个多小时,叶念绮才带着辛迪去了一家咖啡馆休息,点了两杯卡布基诺后拿出纸笔画图,将自己认为适合的几家店铺位置在简易地图上标了出来。   “你觉得这几家店的位置怎么样,适合开奶茶店吗?”   等叶念绮开口问,辛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叶小姐转了这么久是找出租的店铺啊。   “奶茶店,是‘甜蜜’吗?”   叶念绮点头,辛迪高兴的回道,“甜蜜奶茶真的很好喝,有时候出差喝不到还很想念,如果能开到深圳来就太好了。”   她经常跟着章总出差,每个月都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深圳,再看叶小姐选中的店铺,都是市口很好的位置,非常适合快消品牌。   她这才想起,叶小姐是香江大学的高材生,跟娱乐圈那些靠外表出道的艺人们有很大的区别。   “我挺担心‘水土不服’的,但今天转了一圈感觉问题不大。”   街上有咖啡厅、果汁店,还有两家港式奶茶店。   或许是地域因素,两地人在饮食上有许多相似之处。   章宪致从公司回酒店时叶念绮已经到了,正在试穿下午的战利品,他走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一个人逛的开心吗?”   叶念绮将大衣脱下,里面是一件奶白色及膝长裙,修身款式衬的她身材格外窈窕,又拿起另一件短款外套穿上,纠正道,“不是一个人,还有辛迪。”   章宪致哑然失笑,看她认真的照着镜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搂着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怀里,吻着她的唇瓣说,“有人陪就不想我了吗?我一下午可都在惦记你。”   叶念绮才不信呢,轻咬了下他的唇,睨道,“你就哄我吧,要是一直惦记我怎么会只给我打两通电话。”   他工作的时候有多认真叶念绮最清楚,说是工作狂也不为过,能在工作间隙想起自己已经是感人肺腑了。   吃饭的时候,叶念绮跟他说起了自己的构想,章宪致非常赞同。   “这个想法很好,‘甜蜜’已经有了非常成熟的营业模式,照搬过来完全可行。”   章宪致对女友的工作向来全力支持。   在他看来,女友每一面都美,但工作会让她更加自信夺目,他从不认为女人的存在就是为了生儿育女或相夫教子,即便结婚后,他也不会是那种以婚姻捆绑妻子的男人。   她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因为这件事,叶念绮决定暂时不回香江,留在深圳等团队过来勘址,这样章宪致也不急着离开了。   “我在市区有几个房产,平时待的时间不长住酒店更方便,要不明天我陪你看房子,我们选一间布置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他一个人来深圳住哪里都一样,做完工作就归心似箭想尽快见到她,现在她来了,总感觉酒店不如自己的房子那样有家的感觉。   叶念绮没有异议,他在深圳有地产公司,有几套房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再说豪门之所以能称为豪门,各类有形无形资产也是判定标准之一。   看过房后,叶念绮选了一套独立别墅,离城区较近,房子已经进行过精装修,但配套的家具绝大部分并不符合两人审美,经商议换掉了一部分,三天后两人从酒店搬到了新的居所。   “甜蜜”有很成熟的经营团队,勘址、租房、店面装修,不过一周,前期工作全部搞定。   深圳分店的店长从九龙总店提拔而来,敲定最后的装修方案后,叶念绮很放心的将这一摊子交给对方。   “安妮,深圳的分店就交给你了,干的好的话,以后其他分店也交给你全权负责。”   深圳这么一大块市场,自然不会只开一家分店,未来宝安区的第一家分店将作为深圳市场的总店。   安妮大受鼓舞,立刻承诺会用心管理。   从普通员工到店长已经是巨大的飞跃了,想到有一天能当上总店店长,那可是年薪数十万的工作岗位,年底还有一笔不菲的奖金,勤恳工作五年就能买房,最重要的是,老板好说话,不用像写字楼的白领那样失去尊严,简直再好也没有了。   叶念绮回到香江后最高兴的莫过于金国富,艺人休假他这个做经纪人的则全年无休,所有的工作邀约都得由他过滤一遍。   电影、电视剧、娱乐节目、广告、杂志、商业活动等,平均下来一天得跟五六十人进行电话沟通。   “这些都是我觉得不错的剧本,有主角也有配角,你尽快过一遍,感兴趣的我帮你谈,另外有个珠宝广告想请你代言,费用开的挺高,我觉得你可以考虑。”   严格算起来,叶念绮出道时间只有一年,虽然拍过两部口碑和票房均不错的电影,客串过一部收视率不错的电视剧,但还不足以接到珠宝广告,之所以受品牌青睐,靠的自然是她章家未来孙媳的身份。   叶念绮看着那厚厚一沓剧本点头,“好,剧本我会尽快看,广告的话你先谈,我相信你的能力。”   这份信任让金国富熨帖不已,立刻拍着胸脯说,“交给我你放心,绝对给你谈个好价钱,怎么说你也是章家承认的孙媳,不输那董晓莲什么。”   董晓莲就是跟章家二房订婚的董家千金,因为出自世家有些看不上家世普通的叶念绮,虽然她自己没表现出来,但她身边的朋友含沙射影的说了不少,而董晓莲不喜叶念绮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叶念绮作为艺人,受到的关注比董晓莲多。   一山不容二虎,作为未来妯娌,生性平和还好,一旦有一方存在好斗心,两人天然存在竞争关系,毕竟章家大房和二房的关系本就算不上融洽。   “商家找我代言关董晓莲什么事?你只要关注我,别人怎么样不用管,我们是跟自己比不是跟其他人比。”   别说二房比不上大房,就说章宪华连章宪致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叶念绮压根没把董晓莲当成同维度的对手。   如果董晓莲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恐怕更加生气,面对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敌人从未将自己当回事。   叶念绮在家看了两天剧本,最后选了一部武侠电影,虽然不是主角但人物精彩,很有挑战性。   但经纪人不这么想,他皱着眉问,“你确定要选这个?跟你平时的风格不搭啊。”   她之前的电影都是青春唯美女神范,这个角色却有股风尘味,虽然电影最后点出她的无奈和自我牺牲,但依然改变不了过程中的风花雪月。   “但她是个有故事的人不是吗?一个真正好的演员不能只挑贴合自己形象的工作。”   为爱牺牲堕入红尘什么的人设在各大影片中经典不衰自然有它的道理,叶念绮相信自己能把握好那个度,将人物演绎的可怜可叹而不可恨。   当然,经纪人的顾虑她是明白的,作为章家对外承认的孙媳身份,她需要保持自身完美形象。   她安慰道,“没关系,长辈们很体谅我的工作,不会介意的。”   不过她还是决定近期去老宅一趟,陪爷爷喝茶、下棋多刷些好感。   七月末,叶念绮的珠宝广告上线,于黄金时段播出,圈了一波粉的同时也为品牌方带来许多潜在的年轻客户,仅一周时间销售额就比同期上涨百分之四十五,出于感谢,品牌方送了她一整套定制珠宝。   另外,深圳甜蜜奶茶店顺利开业,叶念绮出席了剪彩仪式,奶茶店也因此声名大噪,生意红火。   事业得意,情场更加得意。   八月初,章宪致空出一周陪她去巴厘岛度假,假期第二天晚上,章宪致借口给她煮晚餐将人支开,等她回到住处,发现所有的灯都暗着,正当她产生怀疑时,烛光齐亮。   玫瑰、烛台、气球、彩带都不是最重要的,突然出现的经纪人、助理、中学和高中时代的好友等令她万分惊喜。   虽然她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感动的红了眼眶,在众人的歌声中,穿着白衬衣的章宪致出场,手中果然握着一枚戒指。   “求婚!求婚!求婚!”   章宪致走到她面前站定,脸上扬起幸福的笑容,在叶念绮惊讶的目光中单膝下跪,举起了手中的钻戒。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迎着叶念绮澄澈的目光说, “念绮,今天是我们交往两周年纪念日,这两年的时光因为有你而分外美好, 感激生活将你带到我身边, 我很贪心, 希望一生有你相陪, 共同度过接下来成千上万个白天和夜晚。”   以前,章宪致一直认为那些电影中的求婚情节都是虚假矫情的行为,直到自己有了心爱的姑娘,才明白那种想让对方惊喜的心情。   他爱她, 比她预想中更爱, 他想为她做的, 比她期待的更多。   叶念绮眼里氤氲着泪光,在烛光映照下璀璨如珠。   这场突如其来的求婚真的在她意料之外,很不符合他的性格,因此更加珍惜和感动。   “念绮,请嫁给我,我会用一生爱护你、守护你, 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你的幸福和快乐将是我毕生所求。”   这一番下来, 连亲友们都被感动, 更别说当事人了。   叶念绮弯起唇角微笑,将柔嫩的右手伸了过去,柔声道,“我答应了,你今天说的话可要牢牢记在心里, 一辈子都不能忘。”   章宪致高兴的只知道握住她的手,连戒指都忘了帮她戴上,还是亲友们提醒才想起来。   “你放心,我不光记着还会言出必行,如若我做的不够你只管罚我。”   情侣之间都会有只有彼此才听得懂的话,他所说的“惩罚”就是剥夺他同床的机会,让他“独守空房”,这对他而言是最难接受的,但亲友们却不了解,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惩罚措施,纷纷出言起哄。   “哇,你们玩这么大的!”   “惩罚哦,有意思,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呢。”   “果然是年轻人,恋爱起来火星四射。”   “念绮是不是拿教鞭罚埃文啊,想想都带感。”   两人无奈对视,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可是纯情的很。   章宪致求婚的消息不知怎的被八卦杂志听到了风声,两人还没从巴厘岛回来就已经登上了各大娱乐版面头条。   《叶念绮被求婚,巴厘岛收五克拉钻戒!》   《章氏继承人豪掷重金巴厘岛求婚》   《如愿嫁豪门,香江小姐成豪门入场券》   《章氏掌门人盼孙子快结婚》   《……》   这些新闻标题不同,内容却大同小异,因巴厘岛之行为私人行程,自然没有狗仔拍到照片,报纸上登的都是些登过报的旧图,将半真半假的故事描写的绘声绘色。   这么一番热闹的结果是,两人刚下飞机就被众多记者的长枪短炮拦截,围的水泄不通,辛亏章宪致出门有保镖随行,否则根本上不了车,但即使这样还是被记者追问了不少问题。   “章少,请问求婚成功后计划什么时候办婚礼?”   “念绮,即将嫁入豪门请问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这是你一直期盼的吗?”   “章少,听说你买钻戒就花了三百多万,还包下了整个岛,这样做有没有炫富的嫌疑呢?”   叶念绮被章宪致护着往前走,因为戴着墨镜的关系尽管闪光灯照着也不影响视力。   问题一个比一个不可理喻,章宪致虽然不屑回答,但还是挑了几个做了简短回应,比如婚期、结婚计划等,有争议的问题则一概表示“无可奉告”。   离开机场后车子直接往太平山驶去,这是老爷子的要求,让他们回来后去老宅吃饭。   章老爷子一直以来都很中意叶念绮这个孙媳,虽然这次长孙求婚成功他事先并不知晓,跟大家一样都是从新闻上看到的,但他不仅没有生气,还认为长孙除了事业外,又做了一件让他满意的事。   “你们应该早点结婚,我在宪致这个年纪已经结婚有了他父亲。”   也就是长子章炳权。   老爷子笑呵呵的催婚,丝毫没有含蓄的意思,叶念绮红着脸回,“爷爷,我还没毕业呢……”   老爷子放下茶杯挥手道,“那个没事,学校可没规定学生不能结婚,只要不影响学业就好,要是有谁不批你的假,我就要跟他们好好理论一番。”   不结婚怎么培育下一代,老爷子已经迫不及待想着四世同堂了,再一个,章宪致是长孙,他不结婚二房那头也办不了喜事。   叶念绮看向另一位话题当事人,让他出口回绝,结果她忽略了男人对她的感情,反而将自己“困”住了。   他说,“爷爷,我们都挺忙的,没时间准备婚礼。”   章國甫瞬时包揽了下来,“只要你们点头,结婚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一切交给你母亲,她会给你们安排好。”   一旁被点到名的孙蓉芝点头应下。   “好,这些本就是我们做父母的责任,一定给他们办好。”   章炳权也觉得不错,他中意叶念绮这个儿媳,自然愿意她早早嫁过来,这样就像多了个女儿一样。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叶念绮就发现自己连像样的理由都找不出了,只能听长辈的话选日子办婚礼。   孙蓉芝拿着两人的八字找大师算,她见大师沉吟的时间有点长,担心两人不相配,担忧的问,“大师,怎么了?难不成他们匹配不上?”   大师世外高人般的捋着胡须道,“非也,他们两的八字实乃天作之合,是前世注定的姻缘,两人婚后不仅感情甜蜜,还必然多子多福,夫人您就放心吧。”   孙蓉芝听到“多子多福”挺高兴,她跟丈夫只有章宪致这一个儿子,自然盼着长房人丁兴旺,大师的这个批语,让孙蓉芝心中残存的一丝对叶念绮的不满也消散了。   但她还是有所顾虑的问道,“大师,既然他们两很合适,那您刚才怎么顿了那么长时间。”   大师欠然一笑,“抱歉,我就是解到好姻缘高兴的,这么相配的八字我这辈子碰到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这下孙蓉芝更加不敢有意见了。   大师最终算的日子是农历十一月二十八,满打满算只剩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别的好说,买现成的就好,两家过定、聘礼等才是重中之重。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千禧年十一月, 香江最大的盛事莫过于章家长孙的婚礼,出席者皆是名流政要。   婚宴现场花团锦簇,处处体现着卓越品位和喜庆的味道。   婚礼时间为晚上八点零八分, 宾客们皆已入场坐定, 全场灯光暗下, 只留一束强光打在撒满花瓣的红毯上, 新娘叶念绮挽着公公章炳权的手臂入场。   台下部分不明所以的宾客有些诧异的窃窃私语道,“新娘的父亲难道不在了,怎么是公公领着?”   按理该由新娘父亲带着入场才对。   有知情人透露道,“那倒不是, 听说人在国外, 因为什么事情回不来, 公公心疼儿媳,说儿媳娶回家就跟自家女儿一样,没见过这么疼儿媳的人家,这姑娘真是掉进福窝了。”   听了一耳朵八卦的众人啧啧称奇,不敢相信动辄乱成一锅粥的豪门世家还有如此和谐的存在,简直是一股清流。   一个家世普通的女明星而已, 真的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整场婚礼进行了五小时,只是敬酒这一项就让叶念绮的腿累的不行,好的是来参加婚宴的都是体面人, 没人强迫喝酒, 有章宪致护着只是有个过场,另外红包也收了不少,具体的叶念绮没细算,都交给了助理邢敏,并交代她登记后将所有款项捐助给儿童白血病基金会, 帮助那些等待救助的儿童。   这是她全然发自内心的善意,并不是刻意营造人设,甚至让邢敏悄悄进行,但还是被无孔不入的狗仔发现了踪迹并进行了大肆报导。   结果是有小部分人误解、说怪话,但大部分人还是肯定了她的慈善行为,认为她不愧是豪门儿媳,人美心善。   一万公里外的英国,叶家四口已经从亲友的越洋电话中知道叶念绮结婚的消息,一时间无法接受竟然没有通知他们出席。   叶韫佳看父母和哥哥面色发沉的样子不茬的开口说,“这个女人简直比蛇蝎还恶毒,哪有婚礼不通知家里人的,嫁了有钱人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张爱婷红着眼眶低头擦眼角,真不明白所有的事怎么会到这一步,她自问从小到大对二女儿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虽然关心的不如小女儿多,但哪有做子女的因为这点小事就跟父母断绝关系?   叶正豪和叶伟峯父子思考的更加复杂一些,特别是叶正豪,离开香江前曾收到章家的带话,让他无要事不许回国,更不许找叶念绮的麻烦,连见面都不行,如果他做不到,后果自负。   叶正豪知道章家能量巨大,如同大海中的巨轮,与章家相比,自家顶多算木筏,与他们斗无异以卵击石,但要问他服不服,自然是不服的,女儿是他们生养的,从没有任何对不住她的地方,将她培养人才,她为什么要如此对待父母亲人!   他们想不明白,或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得知真相,此生的果竟然是上一世的因,不过因果报应而已。   ——   由于两人学习、工作都很忙碌,因此蜜月旅行只空出了一周时间,从香江飞往瑞士滑雪,三天后又从瑞士飞往巴黎。   婚后两人依旧住在九龙,老宅也安排了两人的房间,但他们很少入住,即便每周都会抽一天回去吃饭,吃完饭也会回去住。   很快就到了圣诞节,这是除春节外章家最为热闹的节日,除了在国外准备论文答辩实在抽不出时间回国的堂妹外,三房十几口齐聚老宅吃饭。   章宪华跟董晓莲的婚事定在来年开春,之所以比他们晚一步是老爷子的意思,认为做弟弟的不能越过哥哥去,这点让周裳芸暗自不满了许久,觉得老爷子就是明摆着偏心大房。   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周裳芸最不放心的就是哪天老爷子倒下了,整个章家全然落在大房手中,他们二房什么也捞不着。   因此从章宪华回国后,她就一直督促儿子上进,可章宪华本质就是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擅长,生意这一块着实没天分,周裳芸越催促他就越反叛,已经十多天不回家了,要不是这顿饭必须出席,周裳芸想见他一面并不容易。   叶念绮帮着婆婆准备晚饭的时候,周裳芸正压着儿子在角落说话。   “这几天你去哪了?你别忘了自己是订了婚的人,明年开春就要办婚礼,赶紧把心收回来才是。”   章宪华不耐烦的撇开脸回道,“结婚又如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让我去当和尚得了。”   周裳芸被儿子的态度气到了,斥道,“说什么胡话!我们就你这一个儿子,什么不是盼着你好?否则何必想方设法给你找董家的姑娘,还不是希望你跟晓莲结婚后他们家能多帮衬你……”   这些话章宪华已经听了无数遍,不管父母做什么都说是为了他好,可他根本不想年纪轻轻进入婚姻,也不喜欢董晓莲那种端着的名媛千金,那么父母到底是为他好还是借着这个做儿子的为自己筹谋呢?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事事比不上堂哥,早就放弃挣扎了,既然老天让他投胎到章家,当一辈子富贵闲人有什么不行?香江城不缺有钱的废柴,不是人人都能活成章宪致!   要他说,父母就是吃饱了撑的,明明能力比不上大房,非要什么都争,有多大的能力吃多大碗的饭,认清自己有那么难吗?   凭他手里百分之三的股份,一辈子不努力也不愁吃喝,何必让自己活的那么累呢?   章宪华对父母的不理解就如同父母不理解他一样,父母的想法是,大好年华为什么不努力,吃喝玩乐能玩出万贯家财?   等哪天玩脱了没才华没能力一无所有父母也老了,那时候还有谁能管他的死活?   看法不同哪怕是亲母子也说不到一起去,章宪华受够了母亲的唠叨,听了几句就甩手走了,到了饭点才出现。   周裳芸纵然生气,在妯娌们面前却不肯表现出来,依然是那气质高雅的贵夫人,不过今天她难得没说什么刺人的话,连常被她针对的孙蓉芝都有些许不习惯。   那边老爷子见一家人聚在一起还添了人口很是高兴,笑容满面开口道,“宪致结婚了,我现在也没有别的盼头,就想着什么时候享受四世同堂的乐趣。我们章家子嗣不旺,特别是老大一家,要多添些人口才好。”   老爷子这是委婉的催生,催的自然是刚结婚的一对新人。   章宪致噙着笑看了眼身旁的娇妻,叶念绮则羞着脸垂眸吃饭,章炳权也着急抱孙子,附和父亲道,“是啊,确实该添丁了。”   他笑着对叶念绮说,“念绮,爸爸承诺你,只要你怀孕生子,每生一个,爸爸给你两千万还给你买楼,我名下的房产以后都就给孙子孙女。”   哪怕是豪门世家,两千年的两千万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何况章炳权说的买楼绝不是单纯的公寓或者一两百平的房子。   这话不仅让叶念绮吃了一惊,其他两房也面面相觑,没想到向来严肃威严的大哥(大伯)会说出这样的话,看似重视的是未来的孙子孙女,其实蕴藏着对儿媳的满意和喜爱,毕竟结婚生子是约定俗成的“义务”,哪有什么“奖励”一说?普通夫妻即便生十个八个也得不到两千万。   章炳权话音落下,老爷子也发话了,拍着手道,“好,既然你公公这么大方,我这个做太爷爷的也不能小气。这样,如果你第一胎生男孩,我给他百分之三的股份,如果第一胎是女儿,太爷爷送五千万给她当嫁妆。”   叶念起有种感觉,仿佛全世界开始通货膨胀,物价开始以“千万”为单位了,一点也不值钱的样子。   震惊之下她感觉到丈夫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这才缓过神来,余光中,众人面色各异,公公婆婆笑容含蓄,二叔二婶面色发沉,三叔三婶则是认命的苦笑,堂弟堂妹有不满的也有羡慕的,知道这一刻,叶念绮才终于发觉自己嫁的是豪门,不是普通家庭。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好,思忖间,丈夫章宪致已经帮她解决了难题。   只听他玩笑般的回道,“爷爷,您这样我跟念绮压力真的很大,这下不努力都不行。”   老爷子虚点着他笑道,“你早该努力了,不过现在明白也不晚。”   说完,老爷子又看向其他孙子孙女说,“你们可别在背后抱怨爷爷偏心,只要你们为这个家族做了贡献,不管是事业也好,子嗣也罢,爷爷都有奖励。”   众人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陪着笑,如今章氏依旧掌握在老爷子手里,也就是说每个人的得失多少由老爷子一人说了算。   他们投胎好,出生在豪门世家,这样的人家不是说子孙是金钱如粪土,不在乎金钱,反而比普通人更加明白钱财的重要性。   两人回到住处已经深夜,叶念绮洗漱后想早些睡,刚闭上眼就落入了某人炙热的怀抱中,鼻尖是清凉的薄荷味,他也刚刚洗过澡,头发只吹的半干,荡在她耳畔的发丝蕴着一抹湿润的凉意,冷热交汇下让她不自觉升起战栗。   她娇声呢喃着说,“有点困,我们睡吧,别闹。”   他细密的吻着她的耳,火热的唇延着面颊向下,最终覆上了她柔软的唇。   他轻笑着回道,“好,我们一起睡。”   重点显然在“一起”上。   叶念绮的手推举着,身体又不自觉的迎合,深入间,他暗哑的话音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   他说,“作为父母,我们责任重大,系着孩子们的身家呢。”   叶念绮心里腹议,一个还没有呢,哪里用得着“们”,她可不想生那么多。   还没说出来,思维就随着他一起散开,只剩下不成调的娇软吟唱。 第一百一十九章   2013年, 水果卫视筹备一档亲子综艺叫《爹地去哪儿》,计划邀请五个家庭,涵盖两岸三地, 香江地区叶念绮一家为导演心中首选。   “能邀请成功最好不过,但他们家那么有钱, 平时在微博上连孩子的照片都不愿意放, 会答应曝光参加综艺吗?”   何况叶念绮作为香江九十年代末女星代表,不仅长的美, 还有不少经典作品, 丈夫身家超百亿, 除了坚持发邀请的导演外, 所有工作人员都觉得没戏。   导演则是一贯的乐观主义,“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我们做节目的不能提前否定一切可能。”   多少影视经典都在不经意间产生,谁也不是生活的上帝,无法预知所有的未来。   工作人员虽然按导演的吩咐做了,但压根一丝希望都不抱, 神奇的事, 叶念绮的经纪人三天后竟然真的给出了答复,豪门夫妇同意带小儿子参加节目录制, 前提是节目组必须签订协议保证录制期间的安全问题。   工作人员震惊了,感觉导演被开了金手指一样神奇。   “什么情况!这完全不像我认识中的豪门啊。”   印象中叶念绮虽然一直很红但为人非常低调,她的丈夫也不是那种需要靠妻子名气挣钱的伪豪门。   但凡对H股稍微关注点的都知道,章氏股价相当稳定, 近几年涉足互联网领域更是节节攀升, 组里就有好几个股迷手中长期持有章氏新股。   导演露出那标志性高深莫测的笑容道,“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的认知是错误的, 要想做出成绩,就要打破既定思维模式。”   笼统教育了下属一番后,导演开始安排工作。   “小秦,合约那块你去谈,准则就一个,全盘接受,只要他们能来,一切好说。”   “小顾,将消息适当透露,这次的赞助不能低于这个数。”   导演虚伸出一指,负责招商的小顾立刻感觉压力山大,他深知那根指头代表的是九位数,但有豪门夫妇加入的“不可能”在前,一个亿的招商指标也不算什么无法完成的任务了。   “小林,策划方案再精细一些,所有的可能性必须考虑到,尤其是安全问题,另外,食品、药品、随行医生都要配置好。”   一旦章家父子确认参加,他们每天面对的可是身家百亿的行走钞票,多小心翼翼都不为过。   虽然准备工作复杂了,但有了他们加入,节目绝对能受到超强关注,只要这一季话题、播放立稳,第二季第三季甚至往后更多季都不成问题,《爹地去哪儿》绝对能成为金牌综艺,而作为节目组工作人员,工资、奖金等也自然不会少,以后就业履历也会更加好看。   香江,叶念绮再一次跟丈夫确认道,“你真的要带参加综艺?现在网络很发达,只要你们曝光,以后会一直受关注。”   章宪致吻了下妻子的脸颊安慰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这个节目感兴趣。”   是他们的小儿子,中文名章佂羲,2009年出生,9月份才过四周岁生日。   夫妻两2001年生下长子章佂砚,2005年生下女儿章欣湉。   几个孩子依次差三岁多,都说三岁一代沟,跟哥哥姐姐玩不大来,除了幼儿园的小朋友,身边少有与他年岁相当的伙伴,那天金国富过来谈论节目时就在一旁玩玩具,听到节目里有许多小朋友可以同吃同住后非常向往,更重要的是能跟爹地一起去不同的地方游玩,当即表露出想要参加的愿望。   对此叶念绮持保留态度,首先她知道这个节目会很火,代表着即便录制结束也会受到很大的关注,与夫妻二人一贯保护孩子隐私的想法背道而驰。   其次丈夫不是圈里人,性格沉稳内敛,不适合也不会同意出现在镜头前。   但她忽略了一位父亲对孩子的包容和爱,迎上可爱又期待的眼神后,只迟疑了两秒章宪致就投降了,这才有了后续的一系列事项。   节目组为了表示重视,负责合约的工作人员特意从内地飞过来商谈,讨论了整整两天后,合约已经厚达三十多页,就这样工作人员还觉得他们平易近人。   她在工作组聊天通讯中赞叹不已,“叶女神真的是绝美,章先生比明星还要英俊,完全是言情小说里才会有的深情总裁,两个人太相爱了,只要对视就自带结界的那种,氛围感很强,看到他们我又相信了爱情。小朋友完全是天使级,又好看又乖巧还特别懂礼貌,谁看了都想带回家养的那种,连我一个恐婚恐生的单身狗都开始动摇生孩子了……”   总之一句话,有了他们,收视率OK没问题。   节目组对他们参加的消息进行严格保密,直到录制前观众也只知道其他四家,网上流传了N多版本,其中有提到他们的,但压根没人相信,不仅不信还嘲笑贴吧主。   【水果台《爹地去哪儿》未公布的一对父子是香江顶级豪门少东章宪*和他的小儿子,不认识他的可以百度,绝对闪瞎眼的那种。顺便说一句,第一期已经录制完毕,后期完全没法剪,不是质量差,而是太好看了,哪一块都不舍得扔,导演表示终于明白什么叫“痛苦并快乐着”。】   “这是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人名都不敢打还敢出来爆料?真当网友什么烂瓜都吃?”   “章家那么有钱还需要上综艺圈钱?叶念绮虽然不怎么出来了,但人家好歹是九十年代末诞生的最后一位绝色佳人,副业也很成功,节目组得出多少钱才能请动大佛!”   “虽然我很喜欢他们一家,很希望他们参加,但我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吧主怕不是没睡着还在做梦吧?”   “无良媒体,整天乱爆料,你敢发誓如果他们不参加你就表演倒立吃屎吗(抠鼻)?”   “……”   网络混乱,什么样的消息都有,大家原本就当个笑话看,骂过也就结束了,没想到的是,吧主竟然在“倒立吃屎”那条评论下回复了。   “好啊,吧龄九年,今天把话放这,如果我是瞎说的,我不仅表演倒立吃屎还将永久封号退出网络。”   这下网友们茫然了,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但大部分人还是持观望态度,毕竟网络世界,即便有所承诺也无法监督到位,有些人就喜欢营销一些有的没的让自己“红”,甚至只要有钱赚,压根不在乎黑不黑。   十月假期期间,经常收看水果台节目的观众发现有档叫《爹地去哪儿》的综艺开始预告,虽然只有短短一分多钟,但预告里的明星都是大家熟知的,还有一群孩子无忧无虑的欢笑声。   最绝的是,都这时候了,最后一对父子竟然还神隐着,只有结尾处出现的背影。   官网上,观众们义愤填膺的“谩骂”着。   “节目组做个人吧,简直炒作无底线,有本事正式开播也别播,播了我就喷!”   “吊了大家这么长时间的胃口,如果不是咖位很大的艺人就真的说不过去。”   “水果台的一贯操作,要不是有我挺喜欢的明星真的不会给眼神,总有种吃饭吃到沙子的感觉。”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贵台还是这样不思进取,别再让我失望了……”   导演很重视这个节目,预告片播出后专门安排了工作人员跟进观众评论,知道大家最关注的是最后一组嘉宾,甚至因为节目最后留的悬念而被喷时,他不仅不难过反而特别高兴。   “这说明我们的营销策略是正确的,先引起所有人的好奇、不满、谈论,再给大家一个surprise,惊喜加倍。”   工作人员呵呵呵,反正被骂的不是导演一个人,他们也被网友们连着一块骂,最可怜的是他们这些小罗罗好不好?   首次预告后,节目组还会时不时发放一些花絮,内容很短也没什么情境,观众们虽然不满但聊胜于无,开启了每天催每天骂的节奏。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周,直到十月十一日,首期节目播出了,虽然播出时间很晚,夜里十点钟,但还有不少人蹲守着看,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知道最后一组嘉宾到底是谁!   未知最让人好奇,就像头顶的靴子,只剩一只难免让人好奇什么时候掉下来,否则觉都没法睡好。   十点整,节目片头开始,听完一分半的歌曲后又出现了五分钟的广告,磨的所有人都没有脾气,正片内容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开始了。   入目是蓝色海港,高楼林立,屏幕上缓缓打出“香江”两个字,而后蓝色海域消失,画面停在了一个面积非常大的空间里,穿着简单素颜也美的没边的叶念绮毫无预兆的出现了。   “卧槽!卧槽!”   这是绝大部分观众愣神后的第一反应,完全的不可置信。   叶念绮啊,无数八零后九零后甚至零零后的梦中女神,十九岁成名,作品虽然不多但部部都是爆款,看十遍八遍都不会腻的那种。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重点是她太美了,号称最后的香江小姐,因为从她之后,香江小姐一年不如一年,而她呢,十多年过去时光在她身上仿佛停滞了一般,三十多岁已经为人母的她,竟然还是那样清纯又美丽,说她二十都有人信。   悄悄的,一个叫#叶念绮吃了防腐剂的词条爬上了热搜,开启了《爹地去哪儿》的热搜之旅,工作人员起初还以为是导演买的,嫌弃词条过土不洋气,却被导演告知压根没花一分钱。   “我像那么大方的人吗?有这钱搓一顿不好?”   工作人员闻言立刻让导演请客。   “等节目播完再说,这才播了几分钟就放松警惕了?放心,只要收视率超2就请你们吃饭,地点随你们挑。” 第一百二十章   这是一个海景房, 客厅面积很大,挑高设计,从落地窗外可以看到波澜壮阔的蓝色海面。   叶念绮手中拿着为丈夫和儿子准备的各类药品, 细心的贴上标签,有感冒药、肠胃药、外伤药等,感冒又分发烧或不发烧,肠胃药也分腹痛还是腹泻, 什么情况下吃什么吃几餐每餐吃几颗写的格外详细。   正在观众们沉浸在她的温柔和盛世美颜中时, 穿着休闲家居服的章宪致出镜,嘴角噙着微笑, 走过来直接搂过叶念绮的肩吻了她一下,因动作过于娴熟表明这是他们夫妻的日常互动。   似乎看出了妻子对旅行的不安和关切, 他柔声安慰道, “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的, 不会让他受伤。”   此时的镜头也由全景转为怼脸拍摄, 如果说大众对香江小姐的美颜已经有了深刻认知的话, 那么总裁先生过于作为素人, 过于优越的外貌和身形让观众们忍不住嗷嗷叫。   视频APP上弹幕齐飞:   “总裁太帅了吧, 郎才女貌, 简直不能更般配了。”   “这对夫妻爱了爱了, 完美复刻小说场景, 看的我心花怒放。”   “原来总裁长这样,从此所有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有了脸。”   “爸爸妈妈颜值这么高,宝宝也一定超可爱吧。”   说曹操曹操到,弹幕里刚提到“宝宝”,一个超可爱的小人儿迈着步子跑了过来, 撞进父母座位中间,偶像剧气氛消散,转换成温馨和谐的家庭剧场。   叶念绮搂着儿子问,“,今天在学校开心吗?”   点头,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里盛满笑意,显露出他美好的心情。   “很开心,老师教了我们很多知识,我觉得自己比昨天更聪明了。”   “是吗?那你跟爸爸妈妈说学了哪些,爸爸妈妈跟着一起温习。”   “我们学了模拟太空,宇宙非常大,我们生活的地球只是太阳系中的一个小行星,月球是地球的卫星,它自转的同时还会围着地球公转,所以我们才有了白天黑夜和一年四季……”   讲解的过程中,叶念绮和章宪致非常耐心的倾听着,时不时还会给予互动,虽然讲解的内容只播了一小部分,但观众还是被他的知识面震惊到。   “这是幼稚园小朋友?三岁已经懂这么多了,我幼稚园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只会玩泥巴。”   “这教育,不愧是豪门。”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让我等普通人望尘莫及。”   “小长的真好,完美遗传了父母的优点,长大了肯定巨帅无比。”   “还是个小学霸哦。”   这是出发前一天,很快画面就跳到了出发当天,父子两带着行李与家人告别,哥哥姐姐也出现了,但镜头里没有播到他们的脸。   哥哥比高出许多,摸着弟弟的头说,“出去要乖乖的,照顾好自己和爸爸,不要让妈妈担心。”   听话的点头,“好,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好爸爸的。”   姐姐留着长发,声音听上去软糯又乖巧。   她说,“早去早回哦,我会在家里想你的。”   观众们都被可爱到了。   “姐姐又可爱又温柔,感觉完全遗传到妈妈的优点了耶。”   “真好,作为粉丝看到念绮家庭这么幸福非常感动。”   “真的很幸福呢,她算是女明星嫁入豪门过的最好的。”   “‘最后的香江小姐’可不是说说而已,从她那一届后,香江小姐就一届不如一届了。”   父子两最后离开前分别与叶念绮拥抱,章宪致还在妻子额上印了一吻,等车子缓缓驶离后,画面跳到了第二个家庭,一众没有看够的观众在弹幕上哀嚎一片。   “不要啊,我还想看他们一家,总裁好帅,也好可爱,豪门父子百看不厌啊。”   “天呐,五对父子,平均下来每对父子连二十分钟都不到,严重不够看。”   “节目组多给他们镜头啊,或者延时也可以!”   “真希望能不要停的永远看下去。”   “+1”   “+1……”   五对父子分别出场后,在距离第一期节目结束的最后十分钟里,一行人终于在目的地胜利会师,风光秀美的湘西古镇。   另外四组分别是台湾歌手刘玉坤和他的儿子包子,五岁;演员张赛和他的女儿湘湘,六岁;主持人邱卓益和他的龙凤胎儿女,哥哥核桃妹妹柠檬,四岁半;游泳冠军陈盛和儿子乐乐,五岁。   是几个孩子中年龄最小的,但他的表现却格外好,不仅不哭不闹,还主动跟哥哥姐姐们问好,特别是收行李环节,面对节目组没收玩具和零食的举动,其他几个家庭的孩子都在哭,他竟然还帮着工作人员检查自己的行李。   “姐姐,都在这里了,妈妈让我好好吃饭,不让我吃零食。”   工作人员看她软萌萌的可爱模样,真想捏捏他的小脸蛋,但总裁先生在旁边,工作人员还真不敢伸出“罪恶之手”。   几位爸爸,刘玉坤跟邱卓益有过几面之缘,张赛跟邱卓益相熟,其他人都没怎么见过,章宪致察觉到大家对他过于尊敬,因此主动与众人攀谈,同为年轻人,彼此间很快消除了隔阂。   一百二十分钟的综艺,观众们感觉没怎么看就结束了,网上热议众多,光热搜就上了好几个,完全被刷屏的感觉。   导演一直关注收视率,等播出结束后统计,平均收视率超3,最高收视率段为4.2。   导演大手一挥,豪爽道,“最近为了赶节目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我请客,想宰我的赶紧啊。”   既然导演都这么说了,大家自然不客气的选了一家很贵的店,牛排、海鲜、烧烤、小龙虾什么都来,还点了不少酒,不醉不归。   此时的爸爸们刚结束第三次旅行,首播这天,叶念绮也跟家人们一起收看网络播出。   哥哥姐姐不时对节目内容作出点评:   “妈妈上镜好漂亮,有机会应该多拍几部电影,这样我们就能见到不同风格的妈妈了。”   “可是妈妈每次拍戏都拍好久,根本没时间陪我们。”   “弟弟平时傻傻的,节目里却表现的很聪明的样子,真奇怪。”   “可能他是表演型人格,在镜头面前超常发挥。”   “爸爸好帅,比明星还要帅,如果爸爸进演艺圈的话肯定会成大明星。”   “嗯,爸爸永远是最帅的。”   叶念绮依在丈夫怀里,听到孩子们不住夸赞丈夫,回头笑看他揶揄道,“怎么办,完美的章先生藏不住了呢,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好了。”   章宪致笑了,垂眸吻着她的唇说,“谁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喜欢就够了。”   沙发另一侧,孩子们不小心听到爸爸妈妈的对话后,没往那边看也作势捂住了眼。   “爸爸妈妈好肉麻。”   虽然这么说,但孩子们脸上笑容灿烂,对他们而言,最大的安全感就是父母彼此相爱并爱作为子女的他们。   第一期节目播出后几个家庭都受到了极大关注,微博纷纷涨粉,章宪致没有开通过社交软件,粉丝们一股脑儿的跑到了叶念绮的微博来,一天之内涨粉百万,金国富乐的找不着北,已经有不少优质品牌打电话过来邀请一家人代言,得知章宪致及孩子们不会接任何代言后,大家退而求其次的只邀请叶念绮一人。   除了代言外,还有不少优质剧本和商业活动,金国富拿来的都是他筛选过觉得合适的。   “除了这个剧本其他的都帮我推了吧。”   剧本是一部悬疑电影,给她的女主的角色,虽说是女主但戏份并不多,因为整部影片以男性视角为主,标准的香江特色影片。   金国富不解的问,“那这些代言呢?你都不接?护肤品、家具、电器,价格开的很好,比之前的报价高三成。”   叶念绮喝了口咖啡道,“他们之所以找我代言不过是想借宪致和的热度,他们参加的初衷并不是为了红,我降热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再给他们点火呢?”   拍了广告势必要为品牌造势,还有数不清的站台、采访等,到时候想不配合都不行。   为了避免后续麻烦,叶念绮决定在节目播出期间除之前已经接下的代言外,拒接所有新邀约,宁愿错失代言费也不给丈夫和儿子惹麻烦,更不给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乘。   第二期节目于第二周周五准点播出,观众们早已在屏幕前守候多时。   忍受了几分钟广告后终于来到正片,开篇就是旭日东升下的古镇,白色幔帐内,一只小脚伸在被子外,肉嘟嘟的小可爱正在熟睡,奇怪的是没有看到总裁的身影,后期也打出“爹地去哪儿”的疑问。   镜头转到户外,这才发现穿着运动服的章宪致正在对着山下的美景喝茶,早起后除了起床后围着村子跑了一圈外,还做了一百个俯卧撑,画面上的他侧脸如削般帅气,身姿挺拔有型,捋起的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连握着茶杯的手都充满了迷人的味道,随意一站就是一幅绝美海报。   视频网站上,一大波弹幕嗷嗷来袭。   “天,帅裂苍穹啊!”   “这是什么神仙总裁,又帅又有钱,羡慕叶念绮一万点!”   “同羡慕,可惜好男人都早早结了婚,剩下的不是歪瓜就是裂枣。”   “请问这么帅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特别是这种帅而不自知的最戳人。”   “随便一站就让人鼻血横流,对比一下娱乐圈所有男星都被秒成渣。”   “是我喜欢的款,比小鲜肉什么的强太多啦!”   香江住所内,叶念绮好笑的看着弹幕,故意装作吃醋道,“总裁先生真厉害,一出场就吸引了这么多女孩子,我这个‘明日黄花’是不是危险了?”   今天孩子们被爷爷奶奶接过去吃饭不在家,夫妻两在卧室外的休息室观看,茶几上放着水果和热茶,章宪致搂着妻子发笑,最爱看她为自己吃醋的模样,哪怕知道她只是闹着玩。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知道的,除了你,我谁也看不到,只有你能吸引我。”   说完,他吮上了她的唇,握着她的手移到了已经起了反应的某一处,叶念绮顿觉面红,睨过去的眼水光潋滟,显然也动了情。   两人转移到卧室,离开前连电视都没顾的上关,就那样播了两个钟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秋小婵这次醒来发现自己正在火车上, 铁轨“哐哐哐”的发出规律的声响,窗外如黑洞般漆黑一片,只有车厢里昏黄的壁灯发出些许亮光。   这次任务来的很匆忙, 只休息了一周就被迫上岗了, 据说是因为这个任务过于艰巨, 前后已经有六位穿越者铩羽而归。   按照契约规定, 每项任务被执行数不得超过七次, 鉴于秋小婵四次任务满分, 其中一项还是有难度的A级,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下,高层钦点她来执行。   现在是凌晨,车厢的乘客都睡着, 秋小婵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圈, 微微蹙起了秀眉。   按理说她已经执行过许多次年代任务,火车更是坐惯了, 但精致的软座车厢不论从风格还是格局上来说,都显得格外陌生。   她闭眼催动意念, 调动出了原主记忆。   宋静萩,21岁,湘城人,父母双亡,毕业于湘城师范大学, 在报社担任编辑工作。   东北失守后, 邻近的湘城也颇受干扰,在松市开纺织厂的舅舅舅妈很不放心,几次写信让她过去,原主起初并不同意, 但经不住长辈关切的唠叨,一遍遍的写信过来,最后到底同意了,这才有了今天的出行。   当然,这只是原主明面上的信息,她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反革命特务工作科的一员,大学时被进步同学介绍进组织,从事一些基础的情报收集工作,之所以进报社也是因为那里的信息流通更加迅速且多样。   小说中原主到松市后蛰伏了一段时间,期间舅妈张罗了几次相亲,遇到一位在洋行工作的年轻人后坠入爱河,也因为此,组织判定她不再适合从事地下工作,没有再安排支线联络她。   婚后原主无意中发现丈夫帮日本人做事,作为参加过地下革命的爱国青年,原主无法接受一个汉奸丈夫,深思熟虑后决定利用丈夫打探日本人的消息,最后却在一次跟踪中被日本人发现,十几颗子弹打在她身上,结局异常凄惨。   原主闭眼前有两个愿望,一是后悔认识汉奸,下辈子一定要离的远远的,二是继续革命之路,不再为男人而放弃信念。   提取出原主记忆后,秋小婵再次生产了当场放弃任务的想法,呼叫出系统后无奈道,“为什么把这么艰巨的任务分配给我?你们就不担心我无法胜任吗?”   她自己都不敢保证能把握住这仅剩的一次任务机会,别人怎么就对她如此有信心呢?   这可是战火连天的三十年代,认真比较起来,连缺衣少食的六七十年代在它面前都成天堂了。   系统“叮咚”道,“抱歉,任务配比不在本系统工作范围内,鉴于这次任务难度较大,本系统会随时为你无偿提供所需帮助。”   “无偿”两字让秋小婵稍稍没那么气,有了这个保证,她对未知的挑战多了那么一丝信心,算它还有点良心。   弄清原主身份后,秋小婵顺便搜寻了一下任务目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她而言,从下火车的那一刻任务就已经开始,她的所言所行将围绕着目标人物而展开。   数据不断翻滚,系统界面定格在了一张具有时代气息的老照片上,照片里的男人目光深邃,穿着黑色西装,头发是乌黑光亮的二八分,西装左侧胸口探出红色方巾一角,看上去有种既清冷又矜贵的气质。   照片下方写着个人信息,程晏和,松市人,二十五岁,法国圣西尔军校毕业,时任外事局对外联络部主任。   父亲程隋平,财政署副署长,母亲栾香凝,出自著名的江南纺织大户,富甲一方。   程晏和家中排行第三,上有兄姐下有弟妹,人称“三少”。   秋小婵对他的点评是,“很英俊,也很有才气。”   年纪轻轻能做到主任的位置,靠的绝不止优越的家世,世家大族中从来不乏才华横溢之人,也不乏纨绔子弟,成龙还是成虫全看自己怎么选。   当然,他最让秋小婵吃惊的一点是选择了圣西尔军校,说明他内心坚毅、不贪图安逸,军事学校不管从哪方面都比寻常院校更艰苦,综合下来看,的确是一个极难攻克的目标。   “我能知道她们都是怎么失败的吗?”   秋小婵问的是另六位跟她身份相同的穿越者。   系统没有隐瞒,诚实回答道,“第一位刚到松市还没站稳脚跟就贸然联络通讯站,不仅暴露了自己,还连累了通讯站的同志牺牲了。第二位坚信自己有魅力,直接找上任务目标,因行迹过于可疑被任务目标调查。第三位沉迷享乐致使任务迟迟没有动静,甚至跟其他与任务无关的男性有了逾矩关系。第四位第五位丝毫没能引起任务目标主义。第六位其实很聪明,从程家入手,成了程四小姐的闺中密友,但她过于冒进,妄想母凭子贵,竟然给任务目标下药,事情没成就被任务目标识破。”   秋小婵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按理说这么难的任务,执行者不该犯这些低级错误才是。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任务等级被评为S级,本身就很难完成,或许她们都曾绞尽脑汁想办法,但目标人物太难接近,这才铤而走险的拼一把。   系统鼓励道,“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这次不用追求满分,能及格就好。”   求小婵无奈的笑了笑,“谢谢鼓励,我们难得在观念上达成了一致。”   之前总让她生气来着。   火车继续行驶,在了解所有信息后,已经成为宋静萩的她深感疲惫,跟其他乘客一样靠着椅背睡了,待天光发白时才醒来。   “宋小姐,你醒了?昨晚睡的好吗?”   “宋小姐,我这里有刚买的包子,你吃一个吧。”   “宋小姐,我已经问了列车长,还有三个小时就到站了?”   跟她坐在一处的都是年纪不大的异性,看得出他们对她都很有好感,婉拒了其中一位青年的包子后,宋静萩拿了毛巾去公共卫生间洗漱,她也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现在的长相。   鹅蛋脸、柳叶眉、杏核眼,嘴唇天然带着嫣红,真正的唇红齿白、温婉秀丽,周身还有淡淡的书香气。   再看身材,穿着改良旗袍,细腰长腿,胸部略显丰腴,搭配起那张脸,完全称的上大美人,难怪那几个青年会在她面前处处献殷勤。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火车到站后宋静萩提着行李下了, 婉拒了邻座青年帮忙的提议。   原主只带了一个皮质行李箱,湘城除了祖宅,其他能变卖的都已经变卖, 主要考虑的是任务和战乱的关系, 怕三年两载回不去, 东西放着被白白糟蹋。   来接她的是大表哥和舅妈, 两人在出口处翘首以盼,没来由的就让宋静萩生出了一份暖意来。   她太清楚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毕竟从那么多任务里过来的,如果对方不是真心欢迎她, 又怎么会有那样忧心期盼的神情, 并不是所有人在生活里都是演员。   当然最重要的是, 原主的悲剧是由她自身遇人不淑引起, 与舅舅一家无关。   “静萩, 可算把你盼来了, 你不知道我跟你舅舅每天有多担心。”   舅妈给了她一个热切的拥抱, 表哥从她手中接过行李, 一脸笑意的在旁边看着。   “舅妈,表哥,能见到你们真好。”   他们是原主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给了原主许多关爱和温暖, 从今天起,他们也是自己的亲人了。   “你啊,就会说好听的哄我,真想舅舅舅妈早就该来,也免得我们成年累月的惦记。”   舅妈顾月琴嘴上“抱怨”,脸上却满意的不得了, 外甥女出落的越发标致,她没有女儿,从来都把外甥女当自家女儿看,因此很有种“吾家女儿初长成”的欣慰。   宋静萩由着舅妈说也不反驳,她知道舅妈是个爽利人,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遮着掩着,话说完说透就好。   果然,顾月琴说了几句自己都觉得没劲,反正外甥女,人已经到了,以后必然长长久久的处在一起。   “路上累吧?我们赶紧回去,你舅舅今天有个生意在谈,恐怕得晚上才能回来,要不他今天肯定要来接你的。”   宋静萩懂事的点头说没关系,“舅舅生意要紧,我们一家人不用那么客套。”   顾月琴满眼稀罕的握着她的手,这话是说到她心里去了。   “你说的太对了,可不就是一家人嘛,说起来你小时候我就恨不得把你抢回来养,可你爹妈只有你这一根独苗,我再稀罕也开不了口啊,只想着哪天我们日子好了把你们一家都接来享福,没想到世事难料。”   说完,顾月琴安慰的拍了拍宋静萩的肩,刚好三人已经走到停车场,表哥孟淮安打开车门让两人上车。   孟家住在黄浦区,离城隍庙很近,一栋西式小洋楼,院子挺大,不仅种了花草还能容纳两辆汽车,一辆舅舅在用,一辆大表哥在用。   二表哥和三表弟不在家,一个去郊外采风,一个学校有课。   舅妈先带着宋静萩去为她准备好的卧室,朝南、宽敞,看得出是精心收拾过,家具、摆设、床铺都是新添置的。   这样好的屋子自然不能一直空着,之前住的是三表弟孟淮义,为了欢迎她这个表姐才舍得空出来,搬到另一间客房去住。   “怎么样,这个房间还合适吧?现在时间还早,你先收拾一下,十一点下楼吃饭,我已经让桂嫂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   宋静萩微笑着抱了抱顾月琴,真诚的感激道,“谢谢舅妈,让你为我费心了。”   舅舅对她再好也不如舅妈心细,该表达的感情她从来不吝啬表达,倒让舅妈稍稍有些意外。   在顾月琴认知里,外甥女乖巧有余开朗不足,没想到两年多没见,性格变了不少,不过这些都是好的变化,她将此归咎于孩子长大了。   午饭非常丰盛,小表弟也回家吃饭了,他性格非常活泼,让原本就很热闹的餐桌变的更加热闹。   下午舅妈带宋静萩逛街,附近就是繁华热闹的商业街,茶楼、餐馆、金店、服饰店等应有尽有。   舅妈要给宋静萩买衣服,宋静萩不想让她破费就推说不缺这些,被她嗔乖道,“年轻姑娘该是最爱俏的时候,多少衣裳都不怕穿不完,你别想着给舅舅舅妈省钱,现在你大哥二哥都挣钱了,你一个小姑娘我们养的起,就是你以后嫁人了,我们也是要给你置办嫁妆的。”   年轻姑娘听到嫁人的话总会羞羞涩涩,从她成了“宋静萩”的那刻起,她的所有行为、语言都会按照宋静萩来扮演,因此舅妈说完,宋静萩的脸就红透了。   这家叫“霓裳”的服装店属于高档店铺,店主有四位,都是极有声望的名媛贵妇。   当然,平常卖衣服根本用不着幕后老板,而是一位叫霍清澜的女士在管理。   两人一进店,霍清澜就迎了上来,客气的跟顾月琴寒暄道,“孟太太真是稀客,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顾月琴并不经常光顾“霓裳”,她身材偏胖,这些时装并不适合她,平时穿的都是裁缝上门量身剪裁的。   霍清澜之所以跟她认识,是因为孟家开的纺织厂常有新鲜布料,“霓裳”作为高规格服装店,用的布料自然不是泛泛之流,一来一句的就有了生意上的往来。   顾月琴笑着回,“霍老板这的衣服都太瘦了,我有心想扮的时髦些也没我穿的尺寸不是?”   说完,她将原本站在身后的外甥女往前拉了一臂,对霍清澜道,“这是我外甥女,刚从老家过来,我们家就这一个女孩,怎么心疼她都不为过,贵店有什么时兴好看的衣裳就拿来给她试试。”   霍清澜其实已经注意到了宋静萩,实在是宋静萩太惹眼不仅长的好看,周身还有种说不出的气质,服饰搭配也恰到好处。   不过她没猜出这姑娘是孟家的表小姐,还当是孟家哪个儿子的未婚妻之类。   “原来是表小姐,我也说松市的千金十有八九都认识,怎么还漏了这么花骨朵似的娇人儿。”   霍清澜夸宋静萩比夸自己还让顾月琴高兴,陪着宋静萩看衣服的兴致就更高了,一连试了五六件,中间霍清澜还问起了宋静萩的个人问题,这是太太们日常交流最常提到的话题。   “之前在老家离的远,我想操心也操不着,其实心里一直记挂,现在好了,人在跟前我就能帮她好好张罗,霍老板要是有合适的年轻人就叨扰着帮着我们家静秋介绍介绍。”   霍清澜自然爽快应下,在这个圈子里,“做红娘”也是拓展交际的方式之一。   不过在霍清澜看来,宋静萩美则美矣,也读过大学的,但仅父母双亡这一点,相配的人家就不多,更别说那种家大业大的。   宋静萩的身材堪比衣架,真正是穿什么都好看,舅妈恨不得全买下来,最后还是她拦着,只选了其中两套洋装,结账的时候竟然付了八百多块,要知道如今普通人的工资才三四十一个月,公务员、大学老师多些,能突破三位数,普遍也不过一两百。   在店里宋静萩没说什么,离开后才跟顾月琴表示,“舅妈,这些衣服太贵了,您以后可千万别再给我买。”   顾月琴笑看她说,“穿着打扮也是投资,你要想以后找个好人家,方方面面都得注意才行。朴素虽然好,但不是咱们这种人家该考虑的,挣了钱就得花出去,否则会被不明内情的人看低了。”   宋静萩心中感慨,没想到三十年代竟然是这样,一方纸醉金迷、虚荣挥霍,另一方则战火纷飞、朝不保夕。   这样的对比实在惨烈,也难怪无数仁人志士愿意牺牲性命也要为自由为革命而战,正所谓“乱世出豪杰”。   逛街一下午,提了许多东西回去,有吃的有用的也有穿的,舅妈甚至还给她买了个碧玉挂坠,用银链子系着戴,素雅又清新。   傍晚时分舅舅孟增禾到家,见到宋静萩免不得又是好一阵寒暄,拉着她说了不少话,最后让她安心住下,要代她早逝的父母照顾她一生。   晚饭过后一家人在客厅喝茶谈天,话题主要围绕宋静萩的工作和婚姻问题。   “你之前在报社工作,明天让你舅舅去申报打听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职位。”   申报是松市最大的报社,待遇也是最好的,这样的地方想进的人多竞争激烈,就算是靠关系还得拼谁的关系更硬更厉害呢。   长辈的想法无非是觉得她之前做什么还做她惯常的工作,这样适应起来快,而且在报社工作有保障,又体面,再合适不过。   但宋静萩有自己的想法,她是带着任务来的,进报社对搜集情报固然好,但攻略部分则很难完成。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程晏和是外事局对外联络部主任,她自然该去外事局才合适。   但这个想法不适合现在透露,一旦舅舅舅妈问起缘由,她很难解释为什么想去,毕竟她只是一个刚从县城来的小姑娘。   几人聊到九点钟就各自散了回房休息,宋静萩昨晚没怎么睡,洗漱后很快进入了梦乡,楼下主卧内,顾月琴跟孟增禾则在交谈。   “静萩的变化真大,以前不怎么爱说话,现在活泼多了,果然还是工作锻炼人。”   孟增禾欣慰的笑道,“是啊,小妹地下有知该安心了。”   孟增禾从小就疼妹妹,顾月琴跟小姑子也相处融洽,否则也不会待外甥女如此好。   “你明天去看看工作,我呢转陪那些贵妇太太们喝茶,静萩二十一了,得尽早定下来才是,女儿家的花期短,我们得用心给她找个好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才算不负小妹。”   孟增禾欣慰于妻子的体贴大度,换一个人来不定做的比她更好,有些女人的心比针尖还小,见不得花一分钱在别人身上。   他握着妻子的手说,“我孟增禾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就是娶了你,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会好好经营厂子,让你们过上更富足的生活。”   顾月琴靠在丈夫怀里笑了,“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你也不用太累,我看着心疼。”   说完,两人在半暗的夜里相视一笑。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二天起床吃过早饭, 宋静萩说要自己出去走走,舅妈不放心。   “你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我陪你一块吧。”   宋静萩摇头, “不用的舅妈, 我这么大人了走不丢, 您就放心吧。”   顾月琴没养过女儿, 听她撒娇眼睛都乐眯了,哪还有不同意?   “行,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爱跟我们年长的玩,记着家里电话, 有事给我通电话, 另外中午饭得回来吃, 不然我该担心了。”   她昨天刚到, 在这边连个朋友也没有, 顾月琴肯定是不放心她长时间出门的。   宋静萩应下, 吃完饭拿上个手提包离开, 穿着件象牙白收腰文衫、胭脂色及膝裙, 黑色的小皮鞋踩着,中和了她容貌上的美艳,更添了几分文雅味道。   昨晚她已经通过系统了解了程晏和每天大致的生活轨迹,通常是七点二十起床, 七点四十用早餐,八点一刻坐车从程家大院出发,八点半前到达外事局。   今天宋静萩出门自然不只想看一眼攻略对象那么简单,而是在知道他好音律,每周末都会抽半天时间去一家叫“兰心”的会所听音乐、喝咖啡、与朋友相约叙旧,应该与他的留学经历有关。   宋静萩今天出来就是想应聘兰心会所的琴师一职, 非全职,仅周末兼职。   之所以做这个决定,是因为兰心会所原本有两位琴师,其中一位三天前因故离职,会所的经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替代者。   来应聘的人技艺好的容貌不佳,容貌佳的技艺一般。   可来会所休闲娱乐的都是上层人士,其中不乏懂乐理的行家,如果只找好看的而不重视技艺,反而是对贵客的一种敷衍。   技艺这一块宋静萩是不担心的,做了那么多世界任务,她的钢琴水平不说是大师级也达到顶级的程度,不出意外的话,应聘一个会所的琴师绰绰有余,但她也不是完全乐观,真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应聘不上的话,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这个点不是兰心的营业时间,宋静萩到的时候门房细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姑娘长的挺好看,说不准能成,因此对宋静萩很客气,让她在门口坐着等,他自己去里面找负责人去了。   宋静萩也不急,就坐在门口的小屋里等人,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往这边走,除了刚离开的门房外,还有沉沉的皮靴声。   门开的那瞬,宋静萩握着手袋起身,兰心的经理蔣志云入目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姑娘穿着素净的文衫,洁白如雪,娇美如花,将小小的接待室衬的比挂着水晶灯的大堂还璀璨。   “这位姑娘是来应聘的?”   问出口后蒋志云就懊恼了,实在是缺少了往日的潇洒干练,甚至有些傻气。   但姑娘并没有在意,唇角浮起笑点头回道,“是,如果先生乐意,我想试上一试。”   自诩阅美无数的蒋志云也被这一笑晃了眼,对眼前的姑娘很有好感,但这种好感无任何情欲色彩,纯属一种对美的欣赏。   于是他点头道,“当然可以,乐意之至。”   说完,他退了一步,做出了一个“请”的收拾,让宋静萩跟着他走。   作为松市数一数二的会所,兰心的装修既入时又豪华,很是西华,沿着走廊来到大厅,只见华丽敞阔的空间里,一架白到闪光的钢琴静谧的放在台阶上,身前摆着一张皮质琴凳。   宋静萩走过去,将手袋放在了地面上,琴架上有琴谱,但她并没有翻看,而是看似随意的将手指按在琴键上。   在此之前蒋志云就想好,即使宋静萩水平一般般也录用她,实在是等不了了,总不能让另一位琴师连轴转的工作。   但等宋静萩的手指飞舞起来,蒋志云就再也想不起这个,完全沉醉在了美妙的音乐中,直到最后停下才回过神来。   他虽然不会弹琴但听的多了多少能听出些门道,这首曲子意境刚强有力,需要极高的钢琴演绎才能表现出来。   “这是什么曲子,我似乎没有听过。”   宋静萩已经捡起手袋,淡笑着回道,“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中的一小节,有段时间不弹了,手法略显生疏,请蒋先生见谅。”   跟什么人说话得用什么态度,在宋静萩的判断中,蒋志云很适合这种看似谦虚实则凡尔赛论调,果不其然,听她“自谦”,蒋志云的神情更加热切,直接向她发出了邀约。   “宋小姐,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   一激动表达有了歧义,蒋志云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是说你就是‘兰心’想找的人,如果可以,请务必留下,兰心需要的正是你这样才情卓越的女士。”   不仅钢琴弹的好,还长的那么动人,往那坐着就是一幅画,谁看着不心动?   “蒋先生,我自然是乐意的,但我有些个人情况只能周末过来,如若您同意的话我这周就能上岗。”   蒋志云略微诧异了那么一秒,毕竟来兰心求职的从来没人提出过这种要求,但长的漂亮的人总有优待,尤其她的钢琴水准确实高,比另一位叫秦若水的琴师还要高,他实在是不舍得就这样将宋静萩回绝。   他无奈的笑道,“宋小姐,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不过我向来‘惜才’,哪怕你一周只来两天我也认了。”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身后立刻有人垂手走了过来,分外尊敬。   “去拿两份合同来,再去账房取六百块,今天我就跟宋小姐签合同。”   兰心薪水开的高,秦若水每月一千五百块,还不包括客人的打赏,蒋志云给宋静萩开的工资是六百块,因为她每周只来八天,这已经是极高的优待了。   等手下人把合同拿来,蒋志云就将合同递给了宋静萩。   “这是我们这里待遇最好的一份,你如果没有异议就签个字,薪水每个月三号发放,六百块,宋小姐应该能看出我的诚意。”   蒋志云能当兰心的经理,是个极精明的人,年龄虽然不算大,但举手投足很是有范,潇洒不羁。   他诚心诚意,宋静萩也不犹豫,直接拿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浅笑着跟他握手道,“蒋经理,以后请多多指教。”   蒋志云也笑着跟她虚握了下。   只用了半小时,宋静萩就找到了一份周末的兼职,薪水还不低,签了合同后她跟蒋志云告辞,提着手包离开了,时间还早,她没急着回,而是在附近的商店转了几圈,买了几份点心带回去给舅妈吃。   到家后舅妈问她去了哪里,宋静萩就把工作的事情说了,没说她主动找的,只说恰巧碰上的。   “我之前在学校学过一段时间钢琴,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最紧要的事不耽误正经工作,收入也高,想了想我就同意了。”   顾月琴不赞同的蹙眉道,“兰心我听说过,虽然不是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但我始终认为女孩家抛头露面的不合适。你舅舅既然答应给你安排工作就肯定能安排好,要是缺钱呢就跟舅舅舅妈说,实在没必要做这个。”   顾月琴给外甥女买衣服都能花上大几百,一个月六百的薪水还不放在眼里,她更在意的是外甥女的个人安危和名誉问题。   宋静萩早就知道会遭遇长辈的反对,说辞也想好了,并不怵,回道,“舅妈,我不是因为缺钱才做的,只是喜欢弹琴,而且上班时间不长,周末下午一点到晚上八点,中间还有两小时的休息时间呢,算下来不过六小时。”   一天六小时,周末两天就是十二小时,一个月四周是四十八小时,时间确实不长,但舅妈并没有立刻被说服。   “八点也晚,我能放心你自己坐车?肯定得担心的吃不下饭。“   宋静萩心里觉得暖,但这件事她必须去,只能做个不孝顺的外甥女让长辈们操心了。   她挽着顾月琴的手使了杀手锏,撒娇道,“舅妈,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份工作我真的很喜欢,我都已经二十一了,能把自己照顾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而且我答应你,做的不开心就离开,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顾月琴这么疼她,哪舍得不顺着她啊,只能无奈的答应,但事先约法三章,一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二是让孟淮安接她下班,三是等报社的工作定下她得把这份工作辞了。   宋静萩无异议的答应了,她本来就没打算花太长时间攻克程晏和。   男人对女人的感情,通常第一眼就定下了,是漠不关心还是一眼万年,彼此都能明确感知到。   下午舅妈出去搓麻将,宋静萩独自在家看书,都是原主行李箱里装的,其中一本《电码新编》的书翻的很旧,书皮用其他封面包着,正是原主使用的密码解译书。   在原主记忆中,离开前上级对她的指示只有三个字,“等联络”,应该是松市环境严峻,不放心直接将上级联络员的信息给她,毕竟联络员本身处境就很艰难,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因此她目前无法主动出击,只能等着别人找来。   晚上一家人都回来吃饭,饭桌上自然又提到了宋静萩去兰心的事,舅舅的想法跟舅妈一样,宁愿她在家歇着也不乐意她去,但这次有舅妈帮着说话,舅舅最终妥协,只交代孟淮安准时接人。   三表弟性格活泼,听到父亲同意后笑道,“兰心我还没去过,表姐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世面吧,听说他们家的咖啡特别好喝。”   宋静萩点头道,“好啊,那你周末有空的话跟我一起去,表姐请你喝咖啡。”   顾月琴原本想说小儿子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虽然她不乐意儿子去那样的场所,但外甥女都去得,也不好斥责小儿子。   另外,有淮义陪着,她对外甥女也就没那么担心,回来还能问问淮义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天后就是宋静萩首次演出的日子, 表弟孟淮义一块去了,除了见世面外,也有保护她的意思。   到兰心后宋静萩先找蒋志云听工作安排, 不意外的见到了另一位琴师秦若水。   秦若水人不如其名, 身穿白色洋装还戴着长及臂弯的白色蕾丝手套, 行走间婷婷袅袅, 长相不是顶美,但浓艳的妆容将她七分颜色衬到了九分,并不若水,反若火。   宋静萩扫了眼秦若水的同时, 对方同样在打量她。   目光中有探究、不喜、愤懑等敌意, 但她面上并不显, 笑的很是热情。   “这几天志云一直夸你,说你的琴弹的非常好,还是个大美人,我本来是不信的,觉得他看久了‘老人’贪图‘新鲜’而已,没想到这次他倒没说错, 宋小姐确实是个大美人。”   秦若水说话间,蒋志云脸上一直带着笑,欣赏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挑中的还会有错?静萩刚来, 你先辛苦带她一天熟悉工作, 明天就能休息了。”   秦若水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还知道我累啊,连上这么多天了,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   要真心疼能找个只上周末两天的来?还不是看人家长的美,至于琴艺, 琴若水不信宋静萩有多高。   蒋志云就这样把宋静萩交给了秦若水,让她今天务必带好,否则明天秦若水还是要来,连那仅有的一天休息也捞不着。   秦若水心里不满也没法子,别看她在蒋志云面前敢撒娇耍赖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其实地下里并没有那层关系,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手段。   这种女人很聪明,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因此就算心里对宋静萩不喜,也不会明着表现出来。   她向来明白,身后没有支撑的人没有资格耍脾气。   “平常你的工作就是弹琴,曲目没有硬性规定,不过还是得照顾客人的要求,选那些优美动听的。”   “一曲控制在四十分钟到一小时之间,每曲结束可以休息一刻钟。五点至六点是晚饭时间,吃过饭后再弹两曲就可以下班了。”   秦若水带她参观了几个必要的地方,比如演奏厅、化妆室、更衣室、休息室等,晚餐有专人安排,一般在休息室吃,对饮食有特殊要求可以直接跟厨房提。   更衣室里挂了许多衣服,有洋装有旗袍,都是高档货,宋静萩甚至看到了几件霓裳的作品。   秦若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后轻嗤了一声,或许是见宋静萩今天过来穿的简单而看轻了。   “这些都是会所准备的演出服,上台嘛肯定要穿好看些,不过衣服都是量身定做,你想穿得挑你能穿上的。”   这话同时表达了对宋静萩身材及家境的蔑视,仿佛宋静萩平时穿不起多想穿一样。   她这样趾高气昂倒没让宋静萩觉得生气,反而有些好笑。   她为什么会认为一个会弹钢琴的姑娘家境会差呢?尽管原主琴艺算不上精通,只在师范学院学过一阵子,但这个年代能受教育,甚至读上大学,本身就是件了不得的事。   至于衣服穿不上更不存在,秦若水个字高挑,瘦瘦长长,身高在一米六八以上,宋静萩只有一米六五,但她身形纤细窈窕,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光脸这一块看上去就比秦若水小了许多,至于身高上差的那几厘米完全可以通过高跟鞋弥补。   这些问题宋静萩也懒的跟她抬杠,既然她愿意看轻就让她暂时看轻好了,说十句不如行动上直接打脸来的实在。   她只笑了笑说,“不用,我穿身上这件就好。”   简简单单的月白色旗袍,没有刺绣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平淡中透着雅致,只是弹琴而已,不是非得穿上多华贵的衣服,反正宋静萩是不在意的。   表演前的妆容是宋静萩自己化的,头发没有盘起,而是烫成波浪卷,用镶钻的发夹固定,再出现形象气质更加卓越,蒋志云赞赏,秦若水则是掩不住的妒忌。   没有开场也没有寒暄,一点整宋静萩悄无声息的登场,大厅中有不少客人,不是在品咖啡就是在寒暄,并没有人特意注意钢琴区域。   等到优雅流畅的音乐响起,一首莫扎特的《F大调钢琴奏鸣曲》,曲目与弹奏手法听着与往日有很大区别,瞬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位穿着月白色旗袍的年轻姑娘坐在琴架前,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因她侧坐着垂眸看不清脸,但洗白的肌肤和精雕细琢般的侧脸还是让人暗自欣赏。   芊芊玉手在琴键上欢快的跳跃,仿若信手捏来般轻松自在,音乐却是饱满中透着热情,显出不一般的造诣。   众人纷纷交耳,“这是新来的琴师?只见没见过。”   “应该是,前阵子离了一个,蒋志云找了几天不满意,看来这个是让他极满意的了。”   “弹的不错,比之前的都好,蒋公子还是有些眼光的。”   也有些心思龌龊的,看宋静萩长的美生出那种意思,不过在场的都是体面人,不管心底如何想,说出来的总不至于那么难听。   孟淮义也在台下坐着,宋静萩来的时候就交代过这是她表弟,蒋志云还算照应,吩咐服务员给他上咖啡和茶点,无限续杯的那种,且不收他的钱。   此时孟淮义吃惊的看着台上的表姐,没想到宋静萩会有这样高超的琴艺,弹琴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本来就很喜欢这个漂亮有才的姐姐,现在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再也不埋怨父母疼表姐超过他们兄弟了。   台上弹琴的宋静萩看似认真,实则正分心跟系统交流。   她先问,“现场反馈如何?”   系统叮咚上线道,“还不错,十个有六个欣赏,两个想追你,剩下的两个是嫉妒。”   宋静萩被它逗笑,又问,“程晏和今天会来吗?”   这个问题系统拒绝回答,“为力求相遇情感真实,本系统不会透露任务对象具体出场时间。”   宋静萩疑惑道,“以前有这个规定吗?”   前几次任务的具体过程她已经记不清了,因此并不确定这个规定是否一直都有。   系统作出肯定答复,“有,所有任务都由穿越者触动才能开启,我承诺给你所需的帮助只包含提供所需信息。”   换句话说,追男人是她的事,系统并不负责。   一曲弹奏完毕,场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宋静萩盖上琴盖后起身向众人颔首致意,众人这才看清了她的样貌。   柳叶眉长而雅,杏核眼含笑娇润,肤白如玉,唇色嫣然,盈盈一握的腰肢曲线玲珑,不是一般的好看,相比之下,连水晶灯都黯然失色了。   掌声不知不觉停下,静默了几秒后再度响起,一直在角落站着的蒋志云嗪着笑意走上台。   “各位女士先生中午好,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兰心’的捧场,前阵子我们有一位琴师因故离开,这位是我们新聘的琴师安然,安小姐,大家也听到了,安小姐琴艺出众,以后每周六周日安小姐会在安心为大家演奏,望大家多多支持。”   蒋志云说完后又是一阵掌声,不少客人在台下直接应和道,“支持,多多支持,以后喝咖啡我就来兰心了。”   他的朋友调侃道,“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喝咖啡是假,看安小姐是真。”   “安然”是宋静萩为自己取的艺名,就像秦若水姓秦,但真名却不是那个,这种场合中,人多多少少带了些虚假。   下台后,宋静萩有一刻钟休息时间,蒋志云将她赞了又赞,秦若水的表情则变的更加难看。   她明白自己吃的就是青春饭,钢琴说起来优雅高贵,实则与卖艺的无异,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趁着年轻找个良人嫁了,这样后半辈子才有依靠。   之所以来兰心,不过是家道中落,小时候也曾是锦衣玉食的小姐。   “经理,既然安然这里没事,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连上半个月,我也很累的。”   秦若水收敛表情后跟蒋志云撒娇,蒋志云没有立刻同意,而是向宋静萩确认确实不需要其他帮助后才颔首。   “好,那你回去休息吧,周一来就好,这些天辛苦你了。”   秦若水笑笑离开,背比以往挺的更直,不容任何人小瞧。   第一天工作很顺利,八点准时离开,蒋志云甚至亲自将她送到门口,看到孟淮安已经等在外面的车后,他顿时觉得这个姑娘有点意思。   大学生,弹的一手好钢琴,家境不差,有轿车接送,却为了六百块来兰心当琴师。   车上,孟淮义绘声绘色的说着表姐的表演如何优秀,琴声如何悠扬悦耳。   最后还拍着肚子说,“我今天这肚子可贵了,喝了七杯咖啡,各种口味都来了一遍,快成半个咖啡通了。”   宋静萩好笑的问,“那你明天还来不来了?”   孟淮义连连摆手,“不了,我嘴巴里的苦味恐怕一时半会散不去,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兰心是个正经会所,表姐在那里弹琴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的决定刚好如宋静萩所愿,还真怕孟淮义明天还来,影响她跟攻略对象的相遇。   既然程晏和每周都会来兰心,今天没出现明天必然会来。   隔日,宋静萩出发前在几件衣服中犹豫半晌,旗袍、洋装、文衫。   其中文衫太素,洋装又显得过于隆重,最后还是选了一件改良版旗袍,结合了旗袍和洋装的优势,正是上次在霓裳买的新品。   下楼时舅妈看到了直说好,将她夸了又夸。   “这衣服你穿了实在好看,可惜我年轻时没有你这样的身材,穿什么都衬不起来。”   舅妈个子不高,还有些微胖,这样的身材并不能随心所欲的穿衣打扮,着实少了许多乐趣。   下午三点,程晏和如往日般坐车前往兰心,白衬衣、灰西装、藏青色条纹领带。   坐车时他喜欢看向车窗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车顶的树影下时明时暗。   作为外事局对外联络部主任,他的工作多与外国人打交道,近年来日军侵略越发猖獗,国民政府态度不明给他的工作造成了极大压力,而他营造出好音律好咖啡的做派,无非是为传递消息打掩护。   不固定是谁,也不固定日期,或许能遇到,也或许不能遇到,这样的方式曾骗过许多试图跟踪,妄想找出他背叛证据的对手。   手指无规律的在车窗边沿轻叩,厦门失守的新闻让他深邃的眉眼越发探寻不到情绪,稍然散着哀伤。 第一百二十五章   程晏和的车刚停在门口就有人来开车门。   “程少, 您来了,还是老规矩吗?”   美式特浓,不加糖不加奶, 最苦的一款, 平常没人乐意点, 也就这位程家三少能眼睛眨都不眨的喝上一杯, 仅凭这一点,兰心的工作人员普遍认为程家三少是个狠人。   对自己都能这么狠,更何况别人呢?   程晏和淡然点头后往门内走去,没一会儿蒋志云就迎了过来。   “程主任, 我当您贵人事忙这周不来了呢。”   程晏和笑了笑, 握上了蒋志云伸过来的手。   “怎么会, 蒋老板这里的咖啡我是最爱喝的, 哪里舍得不来。”   他们这种身份, 十句里九句都是场面话, 剩下的那句也是半真半假, 纯属应酬罢了。   蒋志云显然也不在意程晏和是不是真喜欢兰心的咖啡, 亦或是爱听音乐,但来者是客,又是身份尊贵的客人,自然要郑重以对。   程晏和坐在老位置, 台下的第五排,重心右偏,离走道近,便于随时离开,视角也是最广的。   这个角度只要抬眼就能清晰看到台上人的半张脸,但程晏和选择这里自然不是为了这个, 很多时候他甚至懒得往台上看一眼。   他来的时候刚好是宋静萩的中场休息,客人们均放松闲聊中,刚刚一首萧邦的《小狗圆舞曲》舒缓了气氛。   “这位安小姐真是不错,两天下来没有一首重复的。”   “那是,要不是有两把刷子,蒋志云那个小狐狸能同意她只弹周末两天?”   “看上去年岁不大,不知有人了没有。”   “呵,陈老板这是看上了,没记错的话您家里可是有悍妻呢。”   “逢场作戏嘛,这么极品的女人谁不爱?”   “可我听说这位安小姐跟秦若水不一样,人家不是场面上的人,只弹琴不谈其他。”   也有人不信,认为安然冰清玉洁的模样不过是坐地起价的手段,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十里洋场的松市,哪里真有不爱钱财的女人。   对绝大部分有钱男人而言,女人不过玩物,稀罕了就花钱砸,追到手了玩一段时间也会腻,之后就成残花败柳被抛弃。   安然小姐长的美钢琴也弹的好,众人自然要高看一眼,但也仅仅是那一眼罢了。   程晏和一坐下就听到这些,他原本就善于汇集信息,略一思忖也就明白怎么回事,待众人聊了半晌,回头看到他在,赶忙过来寒暄,纵他内心不喜也需耐心应付。   “程主任,我家有一条货船停在码头,都是从国外运回的香料,孙处长一直卡着不让过,说要仔细检查,这都检查了半个月了,您看是不是通融一番?”   程晏和看出这位一脸谄媚的男人就是之前大放厥词的陈老板,不过是开了个半大不小的工厂,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他垂眸看着袖口的扣子慢条斯理的说,“孙处长是个稳重人,他这么做只有他的道理,不用着急,慢慢等着就是。”   那位陈老板脸色从白到红再从红到白,变了几道色到底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的回了座位。   其他人见姓陈的吃了闭门羹,哪里还敢讨人情,只干巴巴的说着奉承话,程晏和愿意搭理应一声,不愿搭理就抬手喝咖啡。   宋静萩的休息时间到了,她静静的从侧门走向琴架,这一次她弹的是德彪西的《月光》。   曲调清幽,如呢喃如倾诉,台下众人不自觉安静下来欣赏,这是程晏和回国后第一次听到有人弹这首,目光不自觉的投向台上正在弹琴的人,只见她闭着眼,身体随着音乐翩翩而动,葱白玉手在琴键上优雅弹奏,虽然只有半张脸,仍旧能看出她五官脱俗,琴声中微扬的下巴轮廓很是精巧。   程晏和诧异于自己竟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观察如此入微,甚至隐隐产生好感,这个发现让他眉头紧锁,强迫自己转移了视线。   纯白的咖啡杯上沾了几滴不小心溅出来的咖啡污渍,用手去抹依然留有些许痕迹,如同他的生活,看似光鲜却暗藏汹涌,他从不放任情愫拖无辜的女人陷入泥潭。   一曲终了,又是满堂掌声,宋静萩起身颔首致谢,抬眼时目光与后排的一人相撞,他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自己,宋静萩略略吃惊,不是被吓的,而是认出那个男人正是自己的攻略目标程晏和。   等她再度回望过去,发现程晏和已经离了座位。   她镇定的走回休息室,喊出系统问,“刚刚那是程晏和?”   系统叮咚道,“是,你上台前他就已经到了。”   至于为什么不说,无非是追求所谓真实情感,留下不作伪的第一印象。   程晏和去了洗手间,洗手时一个戴着礼帽的男人出现了,与他并排站立,在另一个水池清洗手上的污垢。   程晏和警惕性很高,陌生人、礼帽,让他挥散开心底那一抹白,将注意力放在这个人身上。   没一会,戴礼帽的男人洗好手,抬眼看向镜子,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短暂交汇,然后陌生男人离开,程晏和的手心里多了一张纸条。   他不动声色的在角落里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串代码,他依靠记忆快速翻译,内容为:截药。   据程晏和所知,近期有一艘船要从码头出发前往日本,船上装了许多千金难求的特效药,组织要自己截的必然是那一个。   程晏和收到信息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回到座位,往常他会待到傍晚离开,今天亦然。   宋静萩也在差不多的时间回到大厅,这一次,她演奏的是一曲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六号》,曲风欢快多变,对技巧有很高的要求,之所以选择这一曲,真是因为这是程晏和喜欢的。   台下,程晏和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这段音乐让他仿若置身八年前的法国,留学间隙随好友去了一家咖啡厅,唱片机里播放的就是这一句。   正是那天,他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因此将那个午后的一切清晰封存在记忆中,从未与人说起过,可现在,却有一位陌生的,令他有好感的女人弹奏出来,因为这,他彻底将宋静萩记住了。   演奏完这一曲程晏和就起身离开,他是兰心的常客,不是每次过来都需要结账,通常是一个月结一次,今天恰好到了日子。   签支票时,程晏和不经意的问蒋志云,“今天演奏的是你们新聘的琴师?”   蒋志云点头,颇高兴的回,“不错吧?往那一坐就是一副画,琴技我听不出,但她弹的还怪好听,这方面程少是行家,肯定比我懂。”   程晏和自然是懂的,安然的演奏水准极为高超,他很欣赏,但出于职业考量,这样一个完美契合他爱好和审美的人突然出现,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特别是在局势如此敏感的时刻。   宋静萩还不知道程晏和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自我感觉颇为良好,虽然他提前走了让她有些遗憾,但人已经见到了,好感度也涨了三分,虽说离最终目标还很遥远,但会上涨就说明对方攻克他是有希望的。   到了下班点宋静萩正准备离开,被蒋志云喊住,她站着回头,看着蒋志云一步步走来。   “蒋经理找我有事?”   蒋志云笑着将手中的红酒递给她,宋静萩并没有立刻接,而是目光疑惑的询问着。   “安小姐这两天的表现着实让人惊艳,连从来不夸人的程少都赞不绝口,这瓶就算是我给你的彩头,从你签约那刻起你就是‘兰心’的人,兰心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   他这一番话说的仿佛意有所指,宋静萩截取到了其中的重要信息,那就是“程少”,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就是程晏和。   不过是一瓶红酒,宋静萩没什么怵的,坦然收下并坦然道谢,而后在蒋志云的目送下上了孟淮安的车。   孟淮安对蒋志云没什么好感,要他说表妹就不该来兰心弹什么钢琴,如果是对音乐感兴趣,可以做钢琴老师,她的学历足以胜任。   但他看出表妹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因此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过了几次到底没有说出口。   程晏和回去后就吩咐手下的人查探“安然”的身份,对此宋静萩一无所知,等程晏和收到手下的报告已经是三天后。   报告中详细记录了宋静萩从出生到此时的各项信息,还有她的入学档案。   “宋静萩,女,1917年生,毕业于湘城师范学院……”   基本信息略过,程晏和主要看的是宋静萩的个人爱好及交友状况,特别是她的钢琴,师从何人,是否一直这么出色。   当看到一行“曾跟随武田老师学习钢琴,每天放学后在琴房弹奏一小时,琴艺尚可”后,程晏和心中的怀疑稍稍减了两分。   但“尚可”二字是出于谦虚还是客观,需要认真判断,但目前看,宋静萩的个人信息没有明显的错漏之处。   之前舅舅说要帮宋静萩在申报找工作,本以为打点一番怎么也要等上一两个月,巧的是有个编辑刚好要随家人移民,加上孟增禾钱花的到位,竟然就这么定下了,从下月一号起入职,还剩十来天。   “谢天谢地,你来对时间了,要是再差几天这个空缺指定被人顶上,再想找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去。”   像申报这样福利待遇好的大单位,多的是削尖了脑袋往里挤的人。   既然工作定下,舅妈就让宋静萩把兰心的工作辞了。   “你每次去我都忧心,看到你回来才能把心放下,舅妈说的话你好好想想。”   宋静萩没有立时拒绝,只笑着点头道,“我知道的舅妈,不过我跟人家签了合同,起码得做满一年才行,下次去我跟经理谈谈看。”   舅妈看她这么乖巧,欣慰的拍着她的手笑了,想着外甥女马上要去工作,又要带她上街买衣服。   “最近我打牌赢了不少,不花我这心里不得劲,给你买衣服比我自己买还高兴呢。”   宋静萩拗不过,只好跟着她去,走之前还带上了自己的钱包,总不好一直花舅妈的钱。 第一百二十六章   虽然舅舅舅妈都让宋静萩把兰心的工作辞了, 但任务还没头绪,宋静萩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很快就到了第二个周六,宋静萩提前半小时到达兰心, 被告知更衣室里有几件为她新做的衣服。   “都是按你尺寸做的, 蒋经理吩咐不计价格挑好的料子做呢。”   几套崭新的旗袍, 用料确实大方, 可怎么看都更像秦若水穿的。   宋静萩笑着道谢,“真是让蒋经理破费,不过我穿身上的就好,这些衣服留着以后再换。”   对方没坚持, 随宋静萩的意思, 今天蒋经理有事不在, 之前蒋经理对宋静萩的态度众人都看在眼里,没人会可以找宋静萩的不快。   上周程晏和周日来,宋静萩以为这周还是,弹琴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但指法依旧是好的,音乐造诣不高的人压根听不出。   宋静萩第三次上场谈了首理查德的《水边的阿迪丽娜》, 她忘了在这个时代,创作者理查德还没有出生,这首曲子自然是不存在的, 但她弹的很认真, 程晏和就是这个时间到的。   他看着台上穿着白色洋装的宋静萩,眉眼间掩着一抹轻愁,像“年少不知愁滋味”,为爱困顿的少女。   他自诩听过不少曲子,但这首却实实在在没有听过, 不知她哪里来的谱子,亦或是自己作的?   嘴边噙着一抹笑,程晏和低头喝起了咖啡。   这周因为“截药”的事着实忙了一通,他本人不能出面,只能多方协调将局势搅浑,谋求利得,终于在昨天尘埃落定。   说起来容易,但耗费的心力绝不是一星半点。   原本今天下午打算在家休息,脑子里却总浮现出一个弹琴的身影,音乐声不断在耳边回荡,手里的文件也看不下去,这才干脆来了兰心,想知道这个满身谜团的女人对他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   宋静萩演奏完毕才发现了程晏和来了,表情有一瞬间的忪怔,被程晏和捕捉到,隔着几排座位,宋静萩看到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再细看那抹笑消失了,只余深邃眼眸,宋静萩只当自己眼神错乱。   回休息室后宋静萩问系统,“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系统“叮咚”道,“你刚开始弹的时候他就到了。”   宋静萩回想着他刚刚那若有似无的一笑,总觉得不大对劲。   从接到这个任务开始宋静萩一直没有放松过警惕,也明白程晏和不是那么容易攻略的对象,否则不会前六个穿越者在他这里都失败,其中必然有她无从知晓的原因。   对程晏和而言,自己于他该是个陌生人才对,如果他真对自己笑了,那代表着什么?难道自己暴露了?   宋静萩不断头脑风暴,系统又说了句让她差点吐血的话。   “友情提醒,刚刚你弹的那首曲子发表于一九九零年。”   “咔”的一声,宋静萩手里的木梳断了两根梳齿。   她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更没有料到程晏和今天会来。   唯一能够判断对方态度的只有好感度,宋静萩忙问,“‘好感度’呢?有变化吗?”   上周第一次见好感度提了三分,如果没有降低就说明风险不大。   “五分?也就是说今天好感度不降反升了?”   为什么会涨宋静萩完全摸不着头脑,虽然来到兰心是她谋划的结果,但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都不在她预料之内。   一刻钟后宋静萩再度上台,这一次她中规中矩的弹了首《致爱丽丝》,程晏和依旧坐在第五排的位置,直到宋静萩弹奏结束也没有离开。   两人的视线再度交汇,这一次,宋静萩确定自己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兴味及探究,这让她心里更是没底。   晚上八点下班,宋静萩拿了手包从休息室出来被工作人员喊住,递了张纸条给她。   “安小姐,这是之前接你的那位先生留的,他说他有事先离开,如果你下班了还赶不回就请你稍等片刻。”   纸条上写的则是有紧急工作言谈,会尽快赶回,让宋静萩不要担心。   宋静萩收回纸条后对工作人员道谢,“谢谢,多亏你提醒我,要不我就去门口等了。”   她想回休息室待会,等表哥来了再离开,谁知刚转身就见到了程晏和,个子很高,西装裤也掩不住大长腿,白衬衫突出了他的阔肩和线条分明的轮廓,黑色西装搭在手臂上,正与她四目相对。   自从知道自己今天犯了错后,宋静萩就有种心虚感,这时候惦记的不是任务,而是强装镇定表现出不认识他的模样,垂眸从他身侧擦肩而过。   刚走两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安小姐。”   宋静萩停下脚步,诧异的看了过去,正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   正当宋静萩心中如临大敌时,程晏如竟然笑了,尽管笑容很淡。   “宋小姐,今天你弹的第三首曲子我很喜欢,却从来没有听任何人演奏过,请问那首曲子是哪位大师的作品?”   程晏和之所以这么说自然不是无的放矢,首先那首曲子旋律优美动人,曲调非常成熟,充满了法式的浪漫气息,他曾在法国留学,音乐中曾明显出现法国民谣的音律,因此作曲者必然是法国人,如若不是也有长期居住法国的历史。   因此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暗藏玄机,只要宋静萩的回答有丝毫偏差,程晏和绝对能一眼看穿。   宋静萩的大脑不断运转,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是她自己闲来无事的作品,但说出口时却变成了另一番话。   “作曲者是谁我不清楚,只是偶然听过一次很喜欢将谱子背了出来,如果先生您喜欢,我可以送一份给您。”   这下意识的回答让她手心冒出了冷汗,不知道这样说是对还是错。   他听完后只微微颔首,没有说要也没有说不要,留下句“再会”就走出了兰心的大门。   回到休息室宋静萩将今天发生的事梳理了一遍,对几个做的不完美的地方进行了反思,比如在本该不认识他的情况下跟他对视,弹了不该弹的曲子,跟他面对面时反应极不自然。   “糟糕透了,我觉得在这样下去我也很快就要Game Over。”   所以为什么要让她来救场,她根本就无法胜任。   系统“叮咚”安慰道,“先别急着灰心,好感度又上升了。”   宋静萩蹙眉看向显示屏,“7/100”的分值闪到了她的眼睛,心里冒出了一排问号。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好感度连续两次莫名上涨上宋静萩Get不到程晏和的点, 难不成他是个颜控,或者他只是故作高深,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厉害?   想不通宋静萩就决定不想了, 多思无益, 目前阶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的是她跟攻略目标也算有了交集,说明当初来兰心的决定没有失误。   第二天程晏和没有再来,顺利度过第二周后,宋静萩开始为报社新工作做准备, 恶补了不少关于这个时代的信息。   期间还将《水边的阿迪丽娜》谱子写出来, 准备下周遇见程晏和时交给他。   既然对方已经主动发起“攻势”,她没道理怵着不敢行动,正所谓“不破不立, 破而后立”,打破固有模式才能开启新的篇章。   第三周是宋静萩去报社前的最后一周,她带着写好的谱子,准备见到程晏和后交给他,但连着两天都没遇见人,周一看报纸时才知道, 对外联络部主任程晏和与日本人洽谈后中枪,报导虽没有直接点出开枪者是谁, 但一张配图上出现了镰刀与锤头的图案,仿佛是在暗示中共所为, 让整件事变的扑朔迷离。   “哎,这程主任长的一表人材,干什么不好,非得跟日本人谈事, 要我说他就该到前线抗战去。”   舅妈也在看报,上面登了程晏和的半身照,黑白色调中,他俊朗的五官显得格外突出。   报纸上的内容一面是水生火热,一面是歌舞升平,作为平民百姓,有心做点什么吧又力不从心,能在乱世里保全自己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   孟家住在租界,就算仗打到松市来也能安保无虞,可舅妈不是那中独善其身的人,期望的是赶紧打完仗,否则就跟头上悬了刀一样,哪怕落不到自己头上也难受。   舅舅看问题的角度比舅妈全面些,知道各司其职的道理。   “吃什么饭做什么事,要是什么都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哪会搞成现在这中场面。”   怎一个“乱”字了得。   六月一日,宋静萩独自前往报社,人事这一块由一位叫朱瓒民的负责,他是社长下最具权威的人。   “宋静萩,以前在湘城报社做编辑工作?你的教育经历尚可,不过我们这里的记者都是毕业于松大清大南大这样的学校,湘城师范学院只能说一般般。”   宋静萩浅笑不语,待对方挑剔了一番后,给她安排的依旧是编辑工作兼实习记者,近期新闻较多,有记者跑不过来的她可以顶上。   签好雇佣合同后,朱瓒民带她去了一间办公室,没有敲门,直接进了,办公室里摆了几张办公桌,大家都在埋头做事根本无人关注,等朱瓒民敲了其中一位的办公桌面,那个办公桌上的人以及其他人全都停下手里的事看过来。   “方演,这位小宋是新来的,先跟着你实习一个月,你有空多带带她。”   朱瓒民说话期间宋静萩一直注视着方演,见他蹙着眉头显得极不耐烦,知道他是个勤做事同时又不够圆滑的人,但凡情商高些的,在面对比自己级别高的领导时都不会是这中表情。   方演扫了眼宋静萩,第一印象并不好,长的挺漂亮,又白又娇,可他最不耐烦伺候大小姐。   “主任,你看我每天这么忙,哪有时间带新人,你另请高明吧。”   朱瓒民像是知道他不会痛快同意,似笑非笑的说,“看你说的,谁不是忙的脚不沾地?小宋是正经大学毕业,之前在报社做过,只要你出去采访带着她就行,不用你手把手教。”   说完,朱瓒民不等方演再说什么就走了,留下宋静萩跟方演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宋静萩主动打破僵局,问,“方主任,您看我坐哪里合适?”   总不能一直站着吧,她是不介意当背景,只要别人看着不累眼就行。   方演颇为烦躁的撸了下头发,几张办公桌都满了,再搬张桌子进来空间更挤,他皱眉道,“我桌子大,你就搬张椅子做对面,这会我忙,没空教你什么,你自己把最近半个月的报纸拿过来看一遍,再这个读后感,等我有时间了看。”   至于是什么样的读后感他没有说,宋静萩也没高兴问,只按她的吩咐找了张椅子过来,再把报社近期半个月的报纸找来一份份看,看完了按自己的想法写读后感。   一上午的时间过的很快,方演奋笔疾书了两小时,期间出去过一次,午休前才会,这时候宋静萩刚看完第五份报纸,记事本上零星写着十来行字,是她碰上有感悟的新闻写下的所思所感。   她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报,一只手突然从侧面伸过来,拿走了她的记事本,宋静萩转头一看,正是一脸厌世的方演。   只见他十目一行的扫过她写的内容,看完后往后翻了一页,发现后头没有内容了,蹙眉问,“你看了一上午的报纸就只有这么点感悟?”   虽然内容不错,言之有物,但加起来连一千个字都没有,方演怀疑她在偷懒。   宋静萩并不怵他,回道,“方记者,我只挑了自己切实有感悟的内容写,又怕自己不了解情况过于片面话,所以郑重了些。”   方演没再说什么,将记事本还给宋静萩,告诉她可以休息了。   等方演离开,办公室里其他人也纷纷离开座位,一个跟宋静萩年级差不多的的姑娘友好的说,“我们要去吃饭了,你要是没有带盒饭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报社没有食堂,大家平日里或者带饭,或者回家,又或者去报社附近的饭馆吃,面条、炒菜、馄饨等应有尽有。   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融入新的工作环境,自然是交朋友,宋静萩迅速抓紧对方抛出的橄榄枝。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宋静萩果然了解了不少,比如朱瓒民跟方演不对付,曾经因为新闻报道意见不合吵过架,因为新闻是方演跑的因此最终按方演的来,这让朱瓒民怀恨已久。   比如方演二十八,未婚,是个十足的工作狂,交过的女朋友都因为他没时间陪而吹了。   比如报社人员虽多,但因为新闻量巨大因此常常忙不过来,朱主任这才要她兼任记者。   比如方演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最护自己人,只要被他接受,宋静萩能跟着学不少。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下午宋静萩接着看报, 三点多的时候方演匆匆回来,拿了采访包说,“有采访, 跟我走。”   说完方演就出了办公室, 宋静萩压根没觉得是跟自己说的,毕竟对方明确表示过对她不满意,也就不会自作多情, 但她没动弹,中午一起吃过饭关系突飞猛进的唐冉晴冲她使眼色。   “静萩, 喊你呢,赶紧去啊。”   宋静萩诧异道,“他说的是我啊?”   在唐冉晴好笑的目光下, 宋静萩来不及收拾东西, 只拿了笔记本和钢笔赶忙跟上, 等她到报社门外,方演已经在车上等的不耐烦。   宋静萩上车后为自己速度慢而道歉, 平常人听了会说句“没关系”之类, 但方演显然不走寻常路,点了点头让她以后动作快些。   还说, “对记者而言时间比生命还值钱, 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拿出吃苦耐劳的精神来, 如果以为跑新闻做采访也跟坐办公室一样舒服, 那你就趁早放弃吧。”   宋静萩静静听着没说话, 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就今天这件事而言, 首先他没点姓提名,她没反应过来按理根本不需要道歉,结果对方真把错归到她身上了, 可认真掰扯也没什么必要,显得自己多斤斤计较一样,立Flag保证以后再不迟到又显得过傻,因此只能沉默以对。   两人路上都不说话,车子开的很快,宋静萩丝毫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也懒的问,当车停在圣玛丽医院门前时,宋静萩跟着方演下车往里走。   乘电梯时宋静萩看他按的顶层,料想今天的采访对象身份肯定很高,不管什么时代,最高的就代表着最好的,不管是病人还是院方人员都不一般。   顶层很安静,还有身穿军统制服的人查岗,方演出示了记者证后才获准进入,同时对宋静萩的身份进行核实。   “她是我的助理,进行一些记录和拍照工作。”   查岗人员沉吟后让她进了,看的应该是方演的面子。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分多钟,在即将进病房前,方演低声对宋静萩交代道,“等会儿进去跟着我就好,保持镇定不要多话。”   待宋静萩应声后他又问,“对了,你会拍照吗?”   宋静萩点头,“会,之前拍过。”   她使用过许多种型号的相机,三十年代的确实不大摸的着头脑,但托了舅舅一家的福,家里有相机,之前跟舅妈一起出门踏青学过怎么拍照。   虽说型号不同,但原理是相似的,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处。   该交代的都交代过后,方演轻叩着敲门,很快屋内就传来脚步声,一位穿着西装的青年在门后出现。   “方记者?看来您非常守时,请进。”   青年让开半个身子,见到方演身后的宋静萩时也没有表示出明显的诧异,只微笑着看向方演,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我们报社的实习记者,我的助理,今天带她过来拍照。”   青年颔首,再次请他们入内。   宋静萩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只觉得病房很大,分好几个区域,有会客厅、卧室、书房等。   青年将他们带到会客厅后立刻有人上茶,动作很轻,一看就受过严格的管理。   “程主任在书房,我去告知他一声,你们先喝茶,稍等片刻。”   这个时候宋静萩依然没有往程晏和那处想,一是出来的匆忙,又是第一天参加工作,对她而言报社的工作与攻略任务是相互剥离的,两者间没有交集。   二是她看报纸程晏和伤的很重,一个伤的非常重的人怎么会在受伤第三天就接受采访呢?   所以当程晏和穿着病号服出现时,宋静萩来表情管理都忘了,眼睛瞪的很大,两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而后她的心跳就开始加快,毕竟程晏和认识她,知道她在兰心表演。   方演看到程晏和出现就站了起来,站直后发现宋静萩还坐着,蹙眉看过去,想伸手拍人又顾及着男女有别,最后只能作罢。   程晏和也看到了宋静萩,虽然他直觉对方身份不简单,但她突然间以记者身份出现,又是这种敏感时刻,还是挺让他意外的。   在他看来,如果对方别有目的,这时候就该蛰伏起来,因为露面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   “方记者不用如此客套,请坐。”   说话的功夫,程晏和已经到了他们面前,挥手让方演坐下。   就在宋静萩准备装作不认识他时,程晏和再一次出乎意料的主动跟她说起话来。   “安小姐,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他称呼的是宋静萩在兰心的艺名。   方演蹙眉转过来看了宋静萩一眼,神情中既有探究又有不愉,后悔没查一下她就把她带来了。   宋静萩这时候反而迅速冷静,笑着回道,“程先生,安然只是我的别称,我真正的名字叫宋静萩,今天第一天到申报工作,事先并不知道采访的人是您。”   她直白的解释就差直说“我是无辜的,对你没有图谋”这种话,连程晏和都有瞬间的怔然,或许是他所在的世界无不是用谎言掩盖,从没有人这样直接过,这种直接甚至让程晏和觉得之前的怀疑不过自己“小人之心”而已。   幸好这只是插曲,又方演在,话题很快回归到了今天的采访内容上。   这是宋静萩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任务目标,也是第一次旁观方演采访,两人都很出乎意料。   首先方演的问题非常犀利,问程晏和如何看待国民政府与日本国之间的关系,问他对这次的受袭有何看法,外界认为是中共所为他怎么看。   还问现今局势,是否会全国范围失守,抗日战争结局如何等。   程晏和的回答有官场人士打太极的腔调,但在原则问题上绝不含糊。   他说,“我认为对我出手的绝不会是共产党,如今两党正在积极合作共同抗敌,袭击我对两党合作没有任何积极意义,反倒像敌人心怀叵测的挑拨。”   对抗日问题他回道,“抗日问题不是一党或两党之间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全中国的问题,排除外患首当其冲。”   整个采访时间为半小时,时间一到程晏和的助理就出面提醒,他刚受伤,需要静养。   方演检查过宋静萩拍的照片合格后致谢道别,表示回报社会认真写稿,如实陈述程晏和的观点。   程晏和笑了笑不甚在意,只说,“你的人品我信的过,否则就没有今天的采访了。”   从采访开始,宋静萩刻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这时候也是现在方演身后,没想到程晏和再次跟她搭话。   “宋小姐,很久没有听到你的琴声了,我还是挺怀念的。”   方演的目光再次投过来,宋静萩暗暗叫屈的同时也为这意外的发现感到满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为任务绞尽脑汁,对方却全然不按常理出牌。   既然他都出牌了,宋静然没有不接着的道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报社的路上方演到底忍住了没问, 他本身就不是个喜欢刺探别人隐私的人,不过宋静萩跟程晏和的熟稔还是让他对宋静萩有了新的定义。   “危险”,他本能的察觉出她是个危险分子, 尽管她看上去温和无害。   宋静萩在报社的工作适应良好, 接下去的几天她又跟着方演出去采访了几次,从一开始只在一旁看着到后来全权把握采访节奏也不出错,方演不得不承认, 宋静萩确实是个认真又聪明的“学生”。   这周末宋静萩依旧去了兰心,连着两天程晏和也没来,不知是伤没养好还是其他原因, 周末结束后,她照常去报社当勤恳的实习记者。   这天宋静萩收到了一封从湘城寄来的信, 直接寄到报社的,寄件人叫陆之海,但宋静萩确认原主认识的人中并没有一个叫“陆之海”的人,疑惑的打开信封看, 发现信里除了开始的两段寒暄外, 还有一段逻辑不甚通顺的文字, 她想起了原主行李中的那本《电码新编》。   原主将各类代码的内容倒背如流,宋静萩虽然有原主记忆但解析起来破费周折,且她在报社,人多眼杂, 最后还是将信妥帖收好,等着晚上下班回去后再说。   到家后, 宋静萩发现家里有客人,一位长相颇为温婉可人的小姐,对方看到她后露出了和善甜美的笑容。   舅妈拉着宋静萩的手帮着介绍道, “这是你大表哥的女朋友敏枝,这是我侄女静萩,在报社工作,比你小两岁,性子也是极好的,你们两肯定谈的来。”   敏枝笑着点头说,“我听淮安提过,说静萩妹妹又漂亮又聪慧,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宋静萩自然也夸赞了对方几句,舅妈去厨房准备晚餐时,两人就在客厅说话,没一会儿舅舅表哥表弟他们也都到家了。   今天是敏枝第一次上门做客,孟家给予了极高礼遇,舅妈早就催着大表哥结婚,这下找到了合意的准儿媳,简直高兴的合不拢嘴,还说要跟敏枝父母见面,双方商议一下订婚结婚事宜。   一向沉稳的大表哥今晚难得脸红,更别提脸皮嫩的敏枝,两人偶尔对视让空气都跟着甜了起来。   这顿饭吃到晚上八点多钟才散,饭后又喝茶聊了会天,九点多钟孟淮安将敏枝送回家,宋静萩也回了卧室,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电码新编》。   她一字一句解析下来,内容为“兴斋茶馆见山鹰,暗号‘二两红茶七两铁观音’”。   这无疑是组织寄来的信件,看来组织对她近期的表现是满意的,这才放心她接触松市的情报网。   原主代号“红梅”,寓意“香自苦寒来”,在历经磨难后,终会迎来灿烂的春天。   宋静萩第三天下班后去了兴斋茶馆,坐落于古街中,傍晚喝茶的人并不多,大厅里三三两两的坐着。   看到宋静萩进来,店小二上来招呼道,“客官是喝茶还是买茶?我们家新进了一批好茶叶,客观可以尝尝看。”   店小二每天迎来送往,一看就知道宋静萩这样的不会是来喝茶的,这才推销起店里的茶叶来,心想着这位小姐穿的这么好,买起茶叶来肯定不手软。   谁知宋静萩没有应买茶的事,反倒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我找山鹰。”   店小二簌的一下抬头,又往四周看了看,这才低声对宋静萩说,“这位小姐请跟我来。”   说完,带着宋静萩去了二楼的一间安静的包间内。   他给宋静萩倒了一杯热茶后说,“这位小姐,请您稍等,我这就去叫掌柜来。”   宋静萩这就知道,代号山鹰的联络员是这家茶馆的掌柜,跟她之前预测的差不离。   店小二下楼后,宋静萩独自坐在包间里喝茶,对面有个小窗户,可以看到对街的风景。   如果忽略战争的存在,这样的生活其实非常美好,虽然没有高科技,但人们的精神世界分外充沛,环境也很优美。   当门外的木质楼梯发出吱吱的声响后,宋静萩就知道掌柜到了,很快,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后。   对方脸上带着笑,看上去很是儒雅,但宋静萩依然察觉到了隐隐打量的视线。   “听说姑娘找我谈生意。”   宋静萩放下茶杯起身道,“听说贵店进了一批新茶,我要‘二两红茶七两铁观音’。”   掌柜的瞬间正色,转身关上了门。   “请问姑娘就是‘红梅’?”   “是,请问您是‘山鹰’先生?”   彼此确认了身份后,两人相识一笑,掌柜的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宋静萩随着他一同坐下了。   “组织上遇到了一点情况,在了解到你在报社就职后决定寻求你的帮助。”   宋静萩点头道,“我是组织里的人,为了革命的胜利,不管什么困难我都能克服。”   尽管见多了风雨,听她这么说掌柜的脸上也露出了赞赏的神色,不过出去谨慎,他又问了宋静萩一个问题。   “你现在除了报社外,还在兰心做琴师,这是你自己的意思?是有什么考量吗?”   当然,上级也查探过,宋静萩去兰心后没有任何出卖组织的行为,否则现在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对此宋静萩的解释是,“当时工作没有确定,组织也联系不上,我想找一份便于搜集情报的工作,兰心刚好在应聘琴师,我没想太多就去了,不过我只签了一年合同,也只有周末才去兼职,如果组织认为不合适我随时可以辞职。”   掌柜的摆手道,“不用,这些你自己看着办,我先来跟你说说任务的事。”   日本军队正大肆侵略,两党进行战略合作,中共方收到可靠情报,国民政府出现内鬼,准备按日军作战计划放水,这个人很可能是军事部副部长许广汉,宋静萩的任务是,向许广汉发起采访申请、引蛇出洞,采访期间会有一位内应去许广汉的办公室内搜寻材料。   无论从哪方面说这个计划都不容易,首先宋静萩只是刚去申报工作还不满一个月的实习生,如何能让军事部副部长接受采访,必然需要游说更高级别的记者,例如方演。   其次,一旦内应被察觉,负责采访的宋静萩也有被怀疑的危险,虽然她能强辩与她无关,但对方怎么想并不受她控制。   但无论任务多艰巨,宋静萩只能接受不能拒绝,这也是原主遗愿中的一项,属于系统附加任务,可获得额外奖励。   任务说完后两人针对联络方式交谈了一刻钟,离开前掌柜的称了不少好茶叶给宋静萩,当她今天出现是来买茶叶的。   按掌柜的意思,采访最好安排在一周内进行,多等待一天局势就更加危险,宋静萩郑重应下。   宋静萩带了几包茶叶回来把舅妈乐的不行,“家里的茶叶多到喝不完,去年的还剩着呢,干什么费这个钱。”   “我看他们家的茶味道不错就买了些,给您和舅舅喝着玩。”   她住在舅舅家,吃的用的都不用花钱,舅妈还三天两头的给她买衣服,还不肯收伙食费,宋静萩心里感激,偶尔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会往家里捎一份,舅舅舅妈已经习惯了,因此今天的茶叶并不算突兀,倒是舅舅晚饭后泡了一壶,喝后赞了句“好茶”。   这一晚宋静萩失眠了,绞尽脑汁的想怎么说服方演采访许广汉才好,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下。   第二天起床,年轻的好处就显出来了,不仅没有黑眼圈,皮肤依旧如蛋白般光滑细腻。   到了报社,她依旧跟方演合用一张办公桌,早上写稿时状态不佳,平时两小时写出来的内容花费了双倍的时间才完成,期间依旧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仿佛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一般,前方战报传来好消息,国民军在一场对抗中取得胜利,军事部副部长许广汉代表军事部发表了电台讲话,方演紧跟实事,立刻决定向许广汉发出采访邀请,具体采访事宜由宋静萩和许广汉的助手进行沟通,最后采访时间定在两天后的周六,地点为他的园林式住宅内。   确认后,宋静萩坐电车回家时将消息传递给了等在电车站台的情报人员,到目前为止,她已经算完成了组织交代的任务,接下来的主场是那位不知姓名的内应选手。   采访计划落实的非常圆满,宋静萩作为助手跟着方演一起去了,为了任务的顺利进行,她也早早跟兰心请好假,为此收到了秦若水的好一通埋怨,吵着让蒋志云给她涨薪水,当然这些宋静萩无从知晓。   “这房子可有段历史,最初是清朝一位高官的府邸,我又重新进行了装修,中西合璧,怎么样,不错吧?”   采访结束后,许广汉心情颇好的带他们游起了花园,还让负责拍照的宋静萩给他多拍几张,最好能将花园景色一起拍进去。   方演并不是一个善于溜须拍马的人,但既然看出对方的炫耀,总要适当予以配合,说些场面话,类似“许部长品味不俗”等。   傍晚,方演婉拒了许广汉留饭的盛情,带着宋静萩离开,至于为什么不留下来吃饭,无非是出于身份不匹配的考量。   对方是否真心相邀,还是出于客套?一个军事部副部长会跟无名无势的记者做朋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方演虽然看似不善言辞,实则将人心看的很透。   “时间不早了,你也不用回报社,我顺路送你回去。”   方演说话时宋静萩正在想着任务到底有没有顺利完成,稍稍一愣才报了舅舅家的地址,方演听后没说什么,那里是有名的租界,住户无不有钱有地位,他早就看出宋静萩家境不一般,事实果然如此。   此时的兴斋茶馆,程晏和将拍下的胶卷送过来。   为了避免被许广汉发现文件被动过,他并没有取回原件,而是将内容用相机拍下,其中的胆战心惊不足为外人道。   掌柜郑重接过胶卷,这份重要文件要尽快传送出去,早送出一分钟就能避免千万同胞受害。   且胶卷娇贵,一定好保存好,不能见光,不能浸水,否则很容易失效。   “晏和,这次辛苦你了,若不是情况紧急组织如何也不会让你出面。”   作为蛰伏在军统内部的一颗棋子,所有任务都在不暴露他身份的情况下推进,这次的事件稍有不慎就会永远失去他,作为合作了许多次的忘年交,掌柜也为程晏和揪心了许久。   “朱老,言过其实了,当初可是你教我的,不能把个人情感带到工作中来。”   他的使命就是为革命为自由而战,任务不分大小,不惧危险,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遭遇不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   朱老的担忧他明白,但有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可能,即便是朱老自己,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这次多亏了‘红梅’,是她及时将信息传递出来,绊住了许广汉,你才有机会潜入他的办公室。”   程晏和事先并不怎么了解“红梅”的信息,但此时听朱老说红梅从湘城来,恰巧在报社入职,人也非常年轻,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满足所有可能性且令他印象深刻的女人。   组织有规定,不可随意打探正处于隐藏状态的情报人员,防止泄漏信息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程晏和有心想多问朱老几句,但话到嘴边到底咽了下去。   作为朋友,他不该让朱老为难,至于那个人是否就是“红梅”,程晏和自有办法验证。   浅谈几句后程晏和告辞离开,一是他如今身处高位,有不少人盯着他,不便久留,二是朱老要尽快将胶卷送出,他留下反而耽误朱老的工作。   他拍了拍朱老的肩,两人相顾一笑,尽在不言中,饭如今是没机会一起吃了,就等着黎明到来的那一刻,定痛饮三杯,不醉不归。 第一百三十章   宋静萩跟程晏和的再次相见依旧是在兰心, 由于养伤的缘故,程晏和已经两周没来了。   今天他依旧穿着得体的西装,外表英俊, 气质沉稳, 加上深厚的背景, 每每出现必能吸引不少小姐夫人的注意, 对此他总能得体的应对过去,让人既羞恼又无可奈何。   这次宋静萩刚上台就看见了他,对视时他对她颔首示意,倒像许久不见的朋友般。   原本宋静萩打算弹一首《月光》, 手指落下后变了音节, 成了《匈牙利狂想曲第六号》, 听到这首曲子,程晏和微微抬眉,想到了自己猜测的那个可能。   三番几次,总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如果仅用“巧合”来形容是否过于唯心?   程晏和在心里做了另一个推断,如果她是红梅, 在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她的蓄意接近是否想从自己身上探听到什么消息。   向来谋定后动的程晏和在成年后,首次萌生了想逗人的意趣, 特别是想起她认真解释生怕自己误会什么的模样。   一曲弹奏完毕,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吹口哨的。   随着宋静萩在兰心表演的时间增加,她已经有了不少忠实拥护者,送花、送香水、送名贵首饰等,不过宋静萩从来不收, 很多时候还觉得挺有困扰,就像此时,演出结束后原本该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因为送礼物的人太多,休息室的门不停的开关,还有那种仗着家里有钱就想约她出去吃饭的,根本没法休息。   再次拒绝了一位公子哥后,宋静萩无奈的叹了口气,准备找蒋经理反映一下,以后别人客人进她的休息间,最好在门外竖个“闲人免进”的牌子。   正想着,门外再次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宋静萩忍不住头疼,她对着镜子深呼吸,决定这次不管是谁一定要说清楚,她不需要礼物,也不会同意跟谁约会、吃饭、看电影,能给她个安静的休息空间就谢天谢地。   门一打开,宋静萩所有的话都卡在喉间,门外站着的竟然是程晏和,她诧异的开口道,“程先生?怎么是您?”   程晏和扬眉轻笑,“怎么,宋小姐在等人?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他喊的是“宋小姐”而不是“安小姐”,瞬间将宋静萩的情绪拉到了上次采访的那一天。   算起来他们见过几次算是熟人,又是自己的攻略目标,对他的态度肯定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冷淡。   宋静萩垂眸挽了下耳边的发丝,笑着回,“程先生说笑了,哪有什么人可等啊。”   想起上次写好的谱子还没拿给他,宋静萩说了句“稍等”,回屋从抽屉里拿出几张曲谱来。   “程先生,这是我自己整理的乐谱,上次听您说喜欢,如果需要的话您可以收下。”   正是那首《水边的阿迪丽娜》,程晏和有些意外的接过,他丝毫没有想到宋静萩会将谱子写出来给自己。   看着她那双透着真诚的璀璨双眼,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不错,既然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何不将计就计靠近她,正所谓“黄雀捕蝉,螳螂在后”。   程晏和接过乐谱后郑重道谢,坚毅的面容也变的更加和煦。   “这首曲子我确实喜欢,出于谢我想请宋小姐吃顿饭,不知宋小姐可否愿意赏光。”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相顾着对视,在他深邃的目光下,宋静萩欣然同意了邀约。   对她而言,无论程晏和身上有多少谜团,亦或多么危险,她的目标不会改变。   两人的晚餐约在周二晚上七点四十,一家叫盛韵的私家餐馆,园林式建筑,隐匿于市中心,不对外营业只接待熟客,每天中餐、晚餐各有一桌的定额,没有固定菜单,厨房做什么客人吃什么。   宋静萩是坐的程晏和的汽车一起来的,餐馆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跟程晏和很相熟,第一次见他带女伴过来,少不得揶揄几句。   “这是交女朋友了?眼光不错,今天这餐不收钱,算我提前送你的新婚贺礼。”   程晏和笑着不解释,把宋静萩羞的红了脸,嗔了他一眼开口跟老板解释说,“我跟程先生不是那种关系。”   老板闻言冲程晏和挤了个眼,意思是“你小子不行啊,竟然还没把人搞定”,嘴里道,“哦?不是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他可从来没带别的姑娘来过我这。”   宋静萩意外的看了眼程晏和,摸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不说话她又不能当着别人的面问,显得自己真想做她女朋友似的。   正值六月,暑气颇重,厨房安排的都是精致爽口的菜肴,食材以当季蔬菜、新鲜鱼、肉为主,宋静萩吃的很是满意。   一叠散着热气的虾饺上桌后,程晏和用公筷夹了一个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温声道,“这个味道不错,你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宋静萩闻言点头道谢,夹起虾饺咬了一口,尝出饺子里的虾是活虾现做的,虾肉清甜嫩滑,蘸上点醋汁更加美味。   程晏和看她吃着东西眼里绽出光来颇觉有趣,家中的姐姐妹妹都是举止端庄的名媛,缺少一些鲜活的气息,而宋静萩则不同,弹琴时优雅灵动,采访时认真专注,说话时应对自如但容易羞涩,吃饭时对事物充满热忱让人忍不住跟着胃口大开。   从选择那条艰难曲直的路开始,他已经做好了终生不娶的准备,因为他无法预测革命的胜利何时到来,或者很快,又或者自己等不到那么一天,既然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又何须因私利伤害旁的女人,如果自己不爱对方,仅仅为了父母的愿望结婚生子的话。   但他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如果他真正碰到了喜欢的人如何?是勇敢的追求对方,还是将爱意藏在心底?   当然,此时的程晏和对宋静萩只是有些好感,对她的身份也存在一定的疑惑,晚餐结束后两人没有即刻离开,围着餐馆的花园散步消食。   “宋小姐是湘城人?”   月色给程晏和周身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也更加英俊,不只是夜色太朦胧还是心中暗藏情愫,他看宋静萩的视线份外灼人。   宋静萩的衣服以淡色为主,今天穿了件淡绿色纱裙,裙摆繁复,绣了不少图案,还点缀了白纱,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个祖母绿的手镯,是舅妈送她的生日礼物,据说是长辈传下来的,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一顿饭的功夫,两人熟稔不少,因此听了程晏和的问题宋静萩并没有多想,直接回道,“是,祖籍湘城,因为战事扩散受到波及,舅舅舅妈担心一定要我过来。”   程晏和点头,关于宋静萩的资料他看过不下五遍,很多信息都能翻背如流。   他没有继续提问,而是顺着宋静萩的话说,“湘城是个好地方,风景秀美,出过不少历史名人,怪不得宋小姐如此才情卓越。”   或许是他的长相过于正直,表情又很严肃,在此之前宋静萩完全想象不出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这些话并不“腻”,但拐着弯的夸她这种事已经足够意外了。   她挽着发轻笑着说,“我算什么呀,就是个小记者,帮着写写稿子,到现在连一个正经的新闻都没发表过呢。”   方演对她要求很高,重要的新闻从不放任她一个人写,也是一种无形的保护,毕竟出错事小,得罪人事大,她这么年轻又是姑娘,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遭到打击报复也是件不得了的事,作为“师傅”,方演必须对她负责。   程晏和听出她话中不自觉流出的娇气来,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安慰道,“你还年轻,多学习是有益的,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成了位了不起的记者。”   宋静萩抿着唇笑了,“那就借你吉言了。”   九点钟程晏和送她回家,路上自然而然聊到了音乐,程晏和发现她对欧洲音乐非常熟悉,有很系统的认知,而据他所知,调查资料里她曾跟随学习过一段时间钢琴的老师,并没有留学欧洲的经历,这也是他产生怀疑的点。   接着,他又旁敲侧击的提到了许广汉,得知她十天前跟随方演进行过采访,她是“红梅”这个可能性即可上升到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是他对事物一贯的严肃态度,除非有真凭实据,否则永远保持怀疑。   车子停在孟家院外时,恰好孟淮安刚约会回来,远远看见表妹从陌生男人的车上下来,在窗户口笑容娇羞的说些什么,他当即关上车门走了过去。   宋静萩正在跟程晏和道别。   “程先生,谢谢您的晚餐。”   程晏和单手虚扶着方向盘点头道,“客气了,跟宋小姐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   孟家门前亮着盏灯,宋静萩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看上去越发的亭亭玉立。   程晏和面容温和的笑着说,“不早了,进去吧。”   宋静萩应了声好,又道,“程先生路上注意安全,下次有空我请您吃饭。”   孟淮安走到车后听到的就是这句,心头一跳,心想难不成是表妹先动的心?那自己这时候出现是不是不合适?   犹豫的功夫,宋静萩已经拉开铁门往院里走去,这时候再说什么也不合适了。   程晏和的车子发动离开后,孟淮安也回了家,他没见到车里人的长相,否则肯定能认出程晏和来。   宋静萩正在客厅陪舅妈吃甜品,顶级的冰糖燕窝,用舅妈的话说,女人要注重保养,花的钱都能在脸上提现出来。   舅妈已经五十岁了,除了身材微胖,皮肤极好,看上去顶多四十的模样。 第一百三十一章   舅妈只知道她今晚跟朋友吃饭, 并不知道对方是谁,还当是报社的女同事,吃着甜品闲聊着问, “今天晚上吃的什么?”   宋静萩说了盛韵的名字,还介绍了那边的景色和菜肴。   “舅妈,那家的味道真的不错, 今天我跟苏老板算认识了,下次你跟舅舅想吃我可以打电话预定。”   顾月琴笑着说好。   两人正说着话, 孟淮安回来了, 顾月琴喊儿子坐下,跟他说起了订婚的事。   孟淮安跟郑敏枝已经算了日子,这个月底订婚, 十一月结婚, 订婚该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两人的婚房计划安在楼上, 将孟淮安的房间跟另一间客房打通了扩大, 顾月琴正准备办了订婚宴后找人重新装修。   提到这个孟淮安有些期艾, 仿佛不知道怎么开口,顾月琴最了解儿子, 疑惑的问,“怎么了, 这些都是之前说好的,还是你又有其他想法了?”   孟淮安呼了一口气开口道, “妈, 我们看中了一间房,房主移民着紧卖房,价格挺优惠的, 所以想买下来做婚房。”   意思是不想跟家人一块住,这是顾月琴始料未及的。   “这是敏枝的意思?”   知子莫若母,孟淮安什么品性顾月琴是最知道的,她有些失望,对儿子也对之前一直喜爱的郑敏枝。   不过年轻人不想跟长辈一起住,这个想法多多少少也能理解。   手里的燕窝喝不下了,她将碗放在茶几上,沉吟道,“行吧,强扭的瓜不甜,本想一起热闹几年,等敏枝有了孩子再搬出去,既然你们已经想好了,我也没什么反对的必要。”   她有三个儿子,对大儿子无疑是最重视的,也是继承衣钵的最佳人选,二儿子三儿子都无心经营工厂,唐月琴有心跟未来大儿媳搞好关系,她早就想好,绝不做磋磨儿媳的恶婆婆,要把儿媳当成闺女一样疼爱,绝不比对侄女静萩的疼爱少。   现在看来,恐怕还是缺了点婆媳间的缘分,但她也不会因此责怪郑敏枝,只是心里的那份慈母之心到底冷了些。   原本孟淮安是要提有男人送表妹回来的事,因为这个看母亲心情不愉也就歇了说的心思,早早回房休息,客厅里宋静萩安静的陪着舅妈,想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一味的顺着舅妈的想法说好话,势必会影响表嫂在舅妈心中的印象,最后受苦的人还是大表哥,她不愿意做这中损人不利己的事。   等唐月琴心里舒服些了,看到依在身旁一直陪着自己的外甥女,心里又暖又软,握着她的手说,“还是自己闺女好,别人家的总归是隔着肚皮,本想早些给你找个好人家,这么一来还真舍不得你嫁人了。”   所以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生个姑娘呢,从年轻的时候起就一直盼着,偏偏三个孩子都是带把的。   宋静萩靠在舅妈肩头撒娇道,“我也想多陪舅妈几年,您可千万多留我。”   唐月琴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啊,也就现在这么说,真拦着不让你嫁人,到时候还得怨我呢,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但有了宋静萩这么插科打诨的,唐月琴的心情好了不少,催着她回屋休息,明天还要早起上班,自己则回屋等外出应酬的丈夫回来,商量着买房的事。   虽说大儿子这些年帮着管工厂的事肯定攒了些钱,但做父母的总不能在儿子的婚房上一毛不拔,反惹别人说嘴。   七月,宋静萩迎来了第二个任务。   有一批药材从欧洲出发,已经到达松市港口,将从松市出发送往前线部队,但这批货的目标太大,一旦卸船就有拦截的风险,因此他们要趁着夜里行动,码头的人势必要打点好不能走漏风声。   斋兴茶馆,掌柜将始末交代给宋静萩,郑重道,“你要将带给一个叫周杭的人,他是我们早前在码头安下的钉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动过他参加任何行动,绝不会有人猜到他是我们的人。”   周杭在码头级别很高,如果不是前线急需药品救人,组织会让他选择继续蛰伏。   宋静萩接过信妥善放好,承诺会安全将信送到对方手上。   而组织之所以认为宋静萩是合适的送信人选,一是她有记者身份做掩护,不易惹人怀疑,二是周杭的家就在租界,离孟家并不远。   情况紧急,药品在港口多留一天就多一份风险,从斋兴茶馆出来后宋静萩并没有立刻去找周杭,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港口,决定先回报社,等下班后再去找人。   但事情没有按照宋静萩设想的来,到报社后方演正在赶一个紧急新闻稿,有份急需要用的文件托她去取。   “你去办公厅,找新闻处的黄秘书,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他会把材料直接给你。”   宋静萩无法,只得叫了辆车前往办公厅,新闻处在二楼,为了赶时间宋静萩上楼梯后就直接去了黄秘书办公室,取到了方演要的文件。   黄秘书未婚,对宋静萩早就有好感,虽然知道她急着回报社依然留她说了几句话,还坚持送她下楼。   宋静萩一再婉拒道,“黄秘书,真不用,我自己下楼就行了。”   但黄秘书哪能放过这个展示自己风度的机会,特别是听到宋静萩叫的单程车,决定帮她安排汽车回报社,他这么热情宋静萩推拒不了,想着这里是对方的地盘,叫车什么的怎么也比自己熟,毕竟这是三八年,不是满大街都是出租的二十一世纪。   两人交谈着从办公室出来,走到楼梯口时有人从三楼下来,宋静萩侧着身没看见,黄秘书拉了下她的胳膊,喊了身后的人,都是领导级别,其中一句“程主任”引起了宋静萩的注意,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回头一看,竟然真是程晏和,瞬间有中见到熟人的欣喜感,只是觉得他今天心情似乎不佳,有些冷漠的扫了她一眼,一丝笑容也无。   跟程晏和走在一起的那位同志笑容和煦的问,“小黄,这位姑娘挺眼生,难不成是你的女朋友?”   黄秘书本来就对宋静萩有想法,听了对方的问题只笑着不否认,宋静萩只觉得空气中突然泛起了冷意,但她没顾及那些,而是否认了对方的猜想,表明她只是找黄秘书取文件的。   说完,她往程晏和那看了一眼,正对上他蕴着淡淡笑意的眼,她福灵心至般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一百三十二章   在宋静萩明确表示自己不是黄秘书的女友后, 黄秘书也就不好意思再“献殷勤”了,眼看着宋静萩跟程主任他们一起下课楼。   跟程主任一起的领导有专属汽车, 跟程晏和说了几句话就互相道别了,而后程晏和转向宋静萩说,“走吧,我送你回报社。”   宋静萩没跟他客气,跟着他一起去了停车场,上车时程晏和帮她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   此时已经五点多钟,报社六点下班,程晏和将宋静萩送到后没急着离开, 而是停在路边, 准备等她下班后顺路送她回家,他知道宋静萩平时下班都是搭电车回去。   宋静萩并不知道他的打算,以为程晏和早走了, 此时她无比盼望着赶紧下班, 好将那封重要的信交到周杭手中。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 下班时间到了, 宋静萩慢悠悠的收拾好行李,跟办公室的女同事一起出了报社,准备去坐电车。   两人的家是同一个方向,虽然不住同一处, 但能同一半的路程,中间同事会下车换乘另一班公交。   宋静萩没看路边,也不知道程晏和在等她,等听到“滴滴”的喇叭声响起,转头一看,大吃一惊。   “程先生?您是一直没走吗?”   如果是平时, 宋静萩早就为任务更进一步而欢乐了?但今天她有要紧的事,自然是“惊”大于“喜”。   程晏和笑容温和,示意她上车,说,“来都来了,顺路送你回去。”   每次见到她心情都说不出的愉悦,控制不住的想对她好,只不过是因为心中有顾虑,依然没有下定决定正式发起追求。   跟宋静萩走在一起的同事早就看呆了,眼里燃烧出灼灼的八卦之光,一看两人的状态就知道是彼此有意思,她哪里还能留下当电灯泡啊。   宋静萩正准备以同事的名义拒绝呢,就见同事对她挤眉弄眼的挥手道,“静萩,你有人接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见哦。”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让宋静萩的话彻底没了理由,只能上了副驾驶。   程晏和哪里看不出宋静萩不情愿啊,但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从办公厅过来还好好的。   他缓和着气氛开口问,“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饿了所以心情不好?要不我先带你去吃个饭?”   宋静萩哪里还敢跟他去吃饭啊,那岂不是更耽误时间,天黑了电车、公交更不好坐,有的路线过了八点就停运了。   不过话题竟然到了这,宋静萩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她说,“我跟家人约好逛街的,程先生把我放在江淮路口就好。”   那里距周杭家只有两条街,走十几分钟就能到,路程加时间算下来,比自己坐电车速度还快,毕竟电车需要等班次,还会绕路,比不上私家车迅速。   程晏和爽快答应下来,宋静萩也因为问题解决心情舒畅,脸上的笑也真诚多了。   从报社到江淮路开车不过十来分钟,程晏和依宋静萩的要求将她放在路边,看着她往购物街走去。   当拨动手刹准备发动时,突然有种第六感,觉得今天的宋静萩不寻常,仿佛有什么事急着去做,他跟宋静萩接触过几次,按理就算真的约了家人逛街也不至于如此。   想着,程晏和再次挂档,拔下车钥匙下了车,从车厢后拿了个帽子戴上后锁门,隐匿着身影不远不近的跟在宋静萩身后。   宋静萩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实在是程晏和的追踪技术太高超,特意绕了路也没把人甩开。   一刻钟后,宋静萩来到周杭家门外,对着门牌地址再三确认无误后按下门铃。   大约两分钟左右的样子,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出来开门,看到门外的宋静萩疑惑的问,“请问你找谁?”   掌柜的给宋静萩看过周杭的照片,因此见到他宋静萩完全放下心来,她小声道,“朱先生让我您说一声,老家发大水,您有空务必回去看看。”   说完,动作幅度极小的将信递了过去,“发大水”是周杭与组织约定的暗号,他一听就明白,不动声色的接过信藏起道,“好,帮我谢谢朱先生,我有空一定回老家一趟。”   宋静萩笑着点头,“既然消息带到,那我就先走了,周先生保重。”   最后一句是对周杭的祝愿,希望他任务顺利,保重自己。   周杭听懂了,回了个淡淡的笑,目送着宋静萩离开后回才回屋。   对街的暗影里,程晏和目睹了整个过程。   周杭他认识,明面上,他们同为国民政府做事,暗地里,作为组织内的高级情报人员,他知道周杭的真实身份,因此,宋静萩绕了那么大的弯特意来找周杭就绝不简单。   想到近期组织内的情况,他有了个大致的判断,同时也百分百确认了宋静萩的身份,正是曾与他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战友“红梅”。   “战友”是个非常迷人的词语,彼此有着共同的理想,志同道合,不论多危险的环境都能安心将生命交给对方,今天的发现让程晏和心醉不已,他开始认真思索起了与宋静萩的可能性。   宋静萩搭了公交回家,任务完成让她轻松不已,终于有心情思考程晏和的事,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对方面前掉码。   她能看出程晏和对她有意思,契合了好感度的不断上升,现在已经是17/100。   正想着,系统界面突然跳跃,她看到好感度从17/100飙升到39/100,让她一脸问号,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也给她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终于可以放下担忧认真完成攻略任务了。   因为临危受命的关系,她对这个任务缺乏足够的安全感,总害怕自己像前六个执行者一样莫名失败,因此行事非常小心,但到了这一步已经不需要那样的小心翼翼。   宋静萩到家后发现准表嫂也在,是舅舅舅妈喊她来商议房子的事。   当着长辈的面,表嫂有些不自在,毕竟她之前是默认跟大家住在一起的,只是那个那栋房子的出现勾起了她想要单独住出去的心思,这才试着跟淮安提,没想到竟然真的成了。   相比而言,舅舅舅妈异常坦然,直言会出全款买下,赠送给他们做为结婚贺礼,至于装修、家具等也由他们包了,但他们只出钱不会横加干涉。   宋静萩听的感动不已,觉得作为长辈舅舅舅妈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表嫂也很受触动,说了不少感激的话,甚至还流了眼泪。   但不管怎么样,房子的事算定下,舅舅舅妈“以德报怨”的做法让人拍手称赞。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宋静萩就是“红梅”这件事让程晏和内心克制的情感如藤蔓般疯长, 之前由于身份原因在心底放弃了结婚的打算,但志同道合的宋静萩让他对婚姻产生了深切的向往。   程家三少想追人花样自然不会少,这些年虽然没有正式交过女朋友, 但为了任务, 偶尔需要出席一些逢场作戏的场合, 朱老说他这叫“美男计”。   这天宋静萩刚从外面采访回来,看见自己办公桌上有一束玫瑰花, 疑惑的看向别的同事问,“这花是谁的,我重新找个地方放?”   跟她关系最好的唐冉晴笑道, “当然是你的了,要不谁舍得往你桌上放啊,赶紧看看是哪位追求者送的吧。”   宋静萩长的好,初来报社就吸引了报社众多未婚男青年的注意,可太漂亮的姑娘如高岭之花般容易让人有心理压力,又是同事,谁都不好意思做第一个表白的人。   报社的同事不敢追, 其他单位的人倒是不含蓄,经常有人追到报社来请吃饭、请看电影, 但都被宋静萩委婉拒绝了, 像今天这样一大束花直接送来的并不多, 一看就是贵公子做派。   花束里有张卡片,宋静萩拿起一看, 脸上露出了既意外又了然的笑,对方用钢笔写下两行清隽有力的字体,邀请她共进晚餐,署名“程三”, 不用想,是程晏和无疑了,之前去盛韵吃饭,方老板喊的就是这个。   “静萩,你知道是谁送的吧?既然笑了说明对方有戏呗。”   唐冉晴既羡慕又好奇,羡慕的是宋静萩有那么多人追,还有人送花,而自己找男朋友全靠别人介绍。   宋静萩将卡片收进抽屉里笑着回,“你见过的,就是上次在门口等我的那个。”   唐冉晴瞪大眼睛,她到现在还记得对方的长相,是个特别英俊有气势的男人。   “是他啊,那你们还挺般配的,什么时候确定了千万别忘了告诉我一声,等着你请我吃饭呢。”   宋静萩好笑的点了点头,知道她不是真的想吃那顿饭,无非是找个理由凑热闹而已。   最近报社工作忙,宋静萩每天都会加会班才离开,尤其是开始独立采访后,方演也开始放心让她独立写稿,任务自然更重些。   直到所有的工作做完,宋静萩才收拾好办公桌准备下班,走之前看了眼桌角的玫瑰,心想程晏和说要请她共进晚餐却没说具体哪天,与其在心里记挂着不如随缘。   出了报社后宋静萩像平常一样往站台走去,“滴滴”的车鸣声隔着马路响起,抬眼一看,程晏和就在车里坐着呢,原来他说的共进晚餐就是今晚。   宋静萩快步走过去,站在窗边嗔怪着问,“程先生,你怎么来了不跟我说一声,等很久了吗?”   程晏和打开车门请她上车,两人一起坐在后排,驾驶室上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是他的司机。   “等待也是件美好的事,不过此前我一直惴惴不安,怕你会拒绝我的‘请求’。”   他将自己说的很是可怜,不知道的还当他经常被自己拒绝呢。   今天吃饭的地点依旧是盛韵,因为程晏和是开完会后临时决定去报社等宋静萩下班的,自然来不及订位,但因着他跟方老板的关系,还是另开了一桌。   他们到的时候方老板眼中满是揶揄,程晏和连着两次吃饭带宋静萩过来,男人最了解男人,肯定是上心了。   “今天要不是你开口,无论如何也是加不了桌子的,而且我发现你有口福,新来的刀鱼、河豚,还有十来斤黄鳝。”   这些都是长江里的“野味”,不是顶名贵的食材,胜在味道鲜美,时令性强,确实是赶了巧,下一次有这些不定到什么时候呢。   程晏和是“自己人”,方老板陪了会就去招呼其他客人,饭菜还需要等,女侍先端了茶水点心上来,上好的铁观音和自制糕点、果脯。   女侍倒茶前被程晏和拦住,说要自己来,女侍笑着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程晏和拿着茶壶走到宋静萩身旁,为她倒上了碧青的茶水。   宋静萩点头道谢,程晏和回到座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笑着回,“我很乐意为你服务,也感激你能答应我的邀约。”   说完,他目光投向她,眼里蕴着光彩,像要将她摄进去一样,既深邃又迷人。   宋静萩在他深情的视线中掩饰般的端起茶杯喝水,觉得目前的状况挺奇怪,本该由她攻略对方,如今反倒成了对方“攻略”她了,在历次任务中绝对是种新奇的体验,而且她一点都不反感。   她握着茶杯垂眸说,“谢谢你的花,也看到卡片上的留言就猜到是你,心想只说了吃饭,也没说个具体时间,我可不是每天都有空赴约的。”   她低着头,脖颈线条优美,下巴尖尖,唇角微扬,看上去安静又乖巧,程晏和只觉得自己的心再次波动起来,一眼都不愿错过。   他笑着解释说,“订花的时候刚接到开会通知,不确定下班前能不能结束,不好让你一直等。”   宋静萩本想问他怎么就那么确定自己一定会等呢,但想到自己此刻就坐在这儿,连反驳的话都变的无理取闹,也就没了说的必要。   在宋静萩喝了一杯茶,吃了三个桃脯后,饭菜陆续上桌,时兴江鲜、应季果蔬,还有浓郁开胃的酸笋甲鱼汤。   刀鱼鲜嫩但刺多,程晏和用公筷夹了最嫩的一块鱼肉,剔去鱼刺后放到宋静萩碗里。   “你是湘城人,按理应该没有吃过刀鱼,尝尝看味道如何。”   宋静萩吃过后仔细品尝,味道自然是好的,这中鱼她曾经吃过,不过那时候因为过度捕捞的关系,野生刀鱼已经绝中,吃的多是人工养殖的品中,今天尝了正宗江鲜,味道确实比人工养殖的鱼类更加鲜美。   她点头赞赏道,“真的很不错,在我吃过的鱼里可以排前三。”   程晏和笑了,又帮她夹了第二筷,照例将鱼刺剔了个干净。   他一直是极绅士的,不笑的时候看着有些严肃,但宋静萩能看出来,温和只是他的表象,冷漠才是他的内核,如今这样体贴且完全发自内心,宋静萩多少是有些惊奇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宋静萩坦然的接受着程晏和的示好, 没有任何受宠若惊的感觉,对她而言,程晏和是天之骄子有自己的骄傲, 她宋静萩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明珠, 谁求着谁还不一定呢。   从这天起, 宋静萩每天都会受到花束,有时候是玫瑰,有时候是百合,保持每周一到两次吃饭的频率, 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依旧是那样,对她体贴入微但不提交往的事, 宋静萩坚定自己遇到了对手。   “他是把我当青蛙吗,放在温水里慢慢煮,让我适应这种模式, 然后一击即中?”   这通常是宋静萩完成任务时会使用的手段,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被一个男人用在了自己身上。   为了维护自己受伤的自尊, 宋静萩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她不是那么好容易就能追到手的女人, 而能够帮她完成这个构想的人就是舅妈顾月琴。   从宋静萩几个月前到松市,顾月琴就一直提相亲的事,之前宋静萩一心完成任务,没精力节外生枝,现在情况不同,她需要一位“工具人”,能让程晏和明白自己不是非他不可的优质男青年。   “这个怎么样,长的一表人才, 他爸爸跟你舅舅认识十多年了,做红糖、丝绸生意的,好几家工厂,你要是跟他能成,下半辈子我是一点也不用为你操心了。”   女人这辈子逃不过“出嫁”二字,以顾月琴的人生经验来说,男方的经济实力即婚后的幸福指数,否则就不会有“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   当然,顾月琴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不是丈夫有能力,她哪能如此悠闲的坐在家里当富太太,每日喝茶、搓麻将,不定为了生活吃多少苦呢。   宋静萩看着照片上的年轻人,二十三四左右,长相俊秀,半身照看不出具体身材,不过看样子有一米七几,穿着隆重的燕尾服,眼神干净又温和,是绝佳的“工具人”人选。   她在心里默默道了个歉,“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祸害你,只要见个面就行,有需要的话我会介绍其他合适的女孩给你。”   报社的单身女同事很多,虽然跟她关系最好的唐冉晴已经有男朋友了,另外还有几个不错的小姑娘,其中一个猛一看跟他还挺有夫妻相。   宋静萩同意后,舅妈很快就落实起来,安排了两人周五晚上在西餐厅见面,这样一边吃一边聊气氛才不至于尴尬。   “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爱长辈凑在跟前,我把你送过去就走,你吃完了打电话给你表哥让他过去接你。”   反正西餐厅离家不远。   宋静萩对这个时间安排很满意,按规律,程晏和一个月内有三次在周五约的她。   果不其然,周五宋静萩下班后就看到程晏和正等在门口,她笑着上车,自己扣上了安全带。   程晏和见她今天将头发挽起,还穿了件之前没见过的洋装,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边转动方向盘边噙着笑问,“你今天格外美,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宋静萩点头道,“算是吧,还有今天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我有事要先回去一趟。”   这在程晏和的意料之外,他是推了个饭局特意赶过来的,对他这样的身份而言,每天都有不少邀约,无非是看他愿不愿意给对方面子。   而现在,在他这里面子最大的就是宋静萩,每周两天约会,一天回家陪父母吃饭,剩下的四天才能安排给别人,其中还有推脱不掉的应酬,因此当他听宋静萩说不能一起吃饭,要跟着舅妈去相亲后,已经有七年驾龄的程晏和差点撞上路边的电线杆。   “相亲?”   车子停在路边,程晏和看向宋静萩确认着。   宋静萩因为车子突然停下受惊般的拍了拍心口道,“舅妈一直为我的婚事操心,这次碰见的是舅舅朋友的儿子,听说人很不错,一定要我见见。”   他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沉着脸问,“为什么不拒绝?这一个月的时间,你难道看不出我在追求你吗?”   宋静萩瞪大眼睛,由于太不可置信而挺直了腰杆,紧紧握着手包,白皙的手臂上隐隐看到青色的经络。   她喃喃道,“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毕竟我们之间相差很大。”   他是政府高官,年轻有为,她不过是远道而来寻求亲人仳护的孤女,只论社会地位,两人确实不对等,因此她这么说是有理有据的,但听在程晏和耳里却不是那回事。   “一时兴起?你可真是高看了我。”   他会为了一时兴起的女人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光是每天一束的鲜花就耗费颇多,还要绞尽脑汁的带她去不同餐厅品尝美食,生怕她吃腻?   他程晏和活了二十五年,从没在任何人身上费过如此多的心思,她可好,一句话就将他的心意全盘否定。   宋静萩听出他的不快,偷偷往他那看了眼,见他蹙着眉头,面部线条也因为生气而显得更加硬朗。   在她之前的设想里,应该是相亲后再面对他的怒意,没想到面还没见,他倒提前气上了。   车子一动不动,正当宋静萩想开口说点什么时,程晏和熄火后拿了支烟推开车门,对着清幽的马路抽了起来,他随意靠在车门上吞云吐雾的样子太有味,路上的女士总会转过头看他。   宋静萩一阵心软,原本就是想气气他而已,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早就在心里认可他了。   当他抽烟一支烟没上车,依旧低着头倚在车门上,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机械的按着打火机时,宋静萩松开安全带也下车了。   她说,“你也不能怪我,谁让你不早点说清楚,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在想什么?”   打火机的声音停了一瞬,程晏和插着兜转身跟她面对面站着,神色里满是无可奈何。   “是我的错,没有直接说清楚,以为你能明白,那我现在郑重向你宣告,我对你早有爱慕之心,诚心诚意的追求你,你对我是否抱着同样的好感?”   他的目光总是那样深邃,被他注视着很容易就生出一种自己格外迷人的自信来。   沉默了十多秒,在程晏和的眉头越蹙越深时,宋静萩握着手包点头了。   “好,我相信你是认真呢,其实我也很欣赏你,不过我对感情很认真,一旦开始就不能轻易结束,你得想好了才能跟我在一起。”   程晏和对着她明亮的眼笑了,他走近两步,离她越发的近,两人中间只剩一拳的距离,能清晰闻见她发顶的花香。   他拉起她的手沉声说,“正合我意,我也是认真的,一旦牵住就永不松开。”   宋静萩双颊绯红,轻轻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正式答应下来确定了关系。   程晏和咬着牙问,“那今天你是陪我吃饭还是陪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几个字的音格外重,让宋静萩好笑不已。   “当然是你,不过我得打个电话回家。”   程晏和这才满意,“应该的,我订了餐厅,先去吃饭吧。”   说完,拉着宋静萩的手将她送上车,还帮她扣上安全带,低头时离她的脸很近,视线灼热不已,宋静萩羞涩的垂下眼眸,没敢跟他对视。   到达餐厅后宋静萩借了电话打回家,得知她不回,舅妈在电话里一个劲的问,还说让大表哥来接人,宋静萩只得说了实话。   “舅妈,我不在报社,跟朋友出来吃饭了,具体的等我回去再说吧,麻烦您帮我道个歉。”   舅妈更加担心了,但电话里不方便沟通,只能先挂断解决相亲的事,等外甥女回来再仔细问清楚。   大表哥孟淮安听到电话内容后问,“妈,静萩不准备去相亲了?”   顾月琴盖上话筒点头,“说是去吃饭了,也不知道跟谁吃。”   她想起最近外甥女三天两头的不回来吃,以前没多想,只当是跟同事一起,现在再看,哪有那么多饭局啊,一个小记者而已,职位不高工资也不多,去的还是高档餐厅,这么吃早就该“破产”了。   孟淮安吃着葡萄说,“我怀疑表妹恋爱了,两次在门口遇见同一个人送她回来,天黑看不太清长相,不过挺年轻,长得也不错。”   第一次他没见着程晏和,第二次见到了程晏和的侧脸,线条流畅,鼻梁高挺,眉骨也正,一看就不差。   “有男朋友了?不会吧,要是真有她跟我说就行,何必同意相亲的事?”   顾月琴越想越不对,觉得整件事都透着古怪,逻辑上没有丝毫通畅的地方,让人摸不着头脑,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外甥女如果真恋爱了为什么不说呢,难不成对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否则带回来就好,何必绕这么一大圈?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晚餐取消,免得对方去扑了空。   今天程晏和带宋静萩吃的是广东菜,汤煲、点心、特色菜点了满满一桌子,宋静萩面前的餐盘就没空过。   不过是她多吃了两口虾饺,程晏和就将整盘换到了她面前,惹得宋静萩连连摆手。   “我饱了,不能再吃了,你别再给我夹啦。”   程晏和眉眼间都是笑意,跟一小时前简直判若两人。   他特别爱看她吃饭的样子,非常专注,像在做什么令她万分陶醉的事一般,能治愈他内心所有的沉痛和忧虑。   “我让老板给你打包一份带回去,明天早上还能吃。”   宋静萩摇头,“不用,这么多菜呢,吃不下的打包带走就好。”   她知道他的心思,想给她数不尽的“好”,可“山河破碎”,不能浪费粮食。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宋静萩到家后理所当然受到了舅妈的“盘问”。   “相亲爽约的事先不提, 我说你今天突然有工作去不了,我想问的是,你表哥说前些天碰见有人开车送你回来, 还不止一次,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没跟家里说?”   宋静萩原本就做好了坦白的准备, 虽然在相亲这件事上利用了别人,但她也算不上说谎, 毕竟今天之前, 她的确是单身。   “舅妈, 您可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法眼。”   她知道舅妈最吃这一套,果然撒娇后舅妈的神情没那么崩着了, 只无奈的摇了摇头。   宋静萩挽着舅妈的手解释道, “舅妈, 不是我故意不说,只是今天之前我们确实什么关系都没有,今天听说我要去相亲才跟我表明了心意。”   舅妈毕竟是个过来人,这么一听也就懂了, 合着两人之前互有好感,但对方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今天知道外甥女要去相亲, 怕她跟别人在一起这才说出来,而外甥女肯定也是答应了, 否则不可能是这个态度。   “那你说说看,他是干什么的,多大了,家里情况怎么样, 为人可不可靠,性格如何,这些你都得了解清楚,不能别说说什么就信什么。”   在舅妈看来,年轻人的感情经常是冲动的,缺乏理智,思虑不够周全,虽说如今喊着思想解放的口号,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封建糟粕,但存在了几千年的东西总有它的道理,不能一棒子打死。   就她知道的几个例子,年轻人因为自由恋爱胡乱相信对方品性的,折腾出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有男方家有妻室出来骗婚的,有女方做过别人小妾再嫁的,有穷小子伪装富家公子的,一个个的比画本子还精彩。   “他叫程晏和,是对外联络部的主任,家里兄弟姐妹五个,排行第三,未婚配,也不曾听说有什么花边新闻,私生活很干净,至于家境,我没有具体了解过,但应当是不差的。”   岂止是不差啊,程家可是松市有名的富贵人家,军政商三界都有人脉背景,说起来他们孟家跟程家还有点联系,程家老夫人娘家是江南纺织大户,孟家的许多丝绸布料都是从那边进购的。   舅妈有点被吓到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外甥女竟然会找了这么个权贵,要是那位程家三公子真成了自家外甥女婿,那孟家的生意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当然舅妈首先想到的还是宋静萩的幸福,担心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人,对方是认真的吗?   外甥女长的好看不假,顾月琴从来不担心她找不到好人家,可程家三少的条件过好,还是个政客,在顾月琴的印象里,政客都是虚伪狡诈又贪婪的形象。   反正她仅有的几次接触政客的过程都是很不愉快的,简直她不大看报纸,并不知道程晏和很年轻,比宋静萩大不了几岁,待她细细问过后总算安下了一半的心。   丈夫晚上有应酬还没到家,顾月琴回房后越想越不放心,就去找大儿子打听,孟淮安听后跟顾月琴的反应一样,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但他的不可置信跟顾月琴的不同,顾月琴是因为对程晏和不了解,只知道程家门槛高有点不可思议,孟淮安则是基于对程晏和本人的认识做出的自然反应。   “妈,这位程主任的风评确实不错,做事很有手腕,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么高的位置,家世背景只是其一,个人能力也不可缺少。”   他跟程晏和同岁,帮着父亲打理工厂,在身边的同龄人中已经算的上优秀,但跟程晏和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是他极为佩服的。   这下顾月琴才彻底放了心,涌上一股欣喜道,“没想到你表妹能找到这样好的人家,当初让她来松市果然是来对了。”   老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办事”,乱世里生意难做,尤其需要强有力的靠山,否则丈夫每天应酬喝酒为了什么。   “好了,你睡吧,静萩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你自己知道就行,先别往外说,敏枝那里也别提。”   自从上次敏枝在孟淮安面前透露了想单独住出去的心思后,顾月琴虽然同意了,但心里多少还是有芥蒂,觉得别人家的女人总归是隔着肚皮,再亲近也有限。   外甥女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万一因为什么被人搅黄可没处说理去。   孟淮安是个知道轻重的,主要是程晏和身份特殊,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兼之最近工厂忙碌,他也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去找郑敏枝。   兰心的兼职宋静萩已经辞了,这是她自己的意思也是程晏和的意思,用他的话说,只想让她弹给自己一个人听。   “我们的事是不是该确认下来?我父母那里没问题,我喜欢的他们不会反对,何况你这么好,他们疼你还来不及。”   程晏和的话虚虚实实,半真半假,程母对他的个人问题催促是真,但无要求是假,事实上从程晏和留学回来起,尽管他个人对此并不热衷,但程母从来没有放弃过帮他物色妻子的想法,无不是名门淑女,在她看来,自家儿子处处优秀,只有出身世家的小姐才匹配的上。   但程晏和并不担心这个,或者说他有足够的信心让父母无条件接受静萩,只因他已足够独当一面。   “随时可以,而且我已经跟舅舅舅妈说过了,那天回去就被他们‘盘问’,因为程主任太优秀,他们担心我被骗了还帮着数钱。”   至于为什么受“盘问”,程晏和不用问也知道,想起她曾经起了跟别人相亲的念头,还是在自己追了一个月的情况下,这股“气”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散。   于是宋静萩再一次为自己的错误买单,被程晏和紧搂在怀里吻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正在两人计划着见双方家长时,冀东抗日暴动计划被日军侦知而提前爆发,红军干部在滦县港北村首举义旗,揭开大暴动的序幕,随后多地相继发起暴动,撤离途中遭日伪军夹击,伤亡惨重。   组织怀疑有内鬼泄漏消息,且泄密者在组织内级别很高,因为事发前知道这个消息的全国上下不足二十人。   “内鬼不除对我们后续的计划很不利,延安那边的意思是,请你与‘赤虎’一起将内鬼揪出。”   赤虎跟程晏和一样,也是潜伏在国民政府许久的特务,非重要任务不出动,这一次让他们两共同合作,可见组织对揪出内鬼志在必得。   程晏和点头,“好,我知道了,回去后就做相应安排。”   朱老叹息道,“局势越发紧张,前有狼后有虎,还有搞破坏的地沟老鼠,革命工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程晏和默然,无论前路有何艰难险阻,一旦选择就永不退缩。   谈完正事后,程晏和跟朱老提起了自己的私事。   “以前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走进结婚,但这次我遇见了一个想共度余生的人,需要跟组织报备。”   他们身份特殊,无论婚姻还是恋爱都需要接受审查,难保配不上“美人计”、“反间计”,这对他们的工作是极度危险的。   因此程晏和之前不考虑结婚,除了没有遇到心仪的对象外,也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手段。   朱老意外的抬眉,“哦?这么快就遇上合意的了?”   程晏和笑着点头,“是,偶尔遇见的,我愿意接受组织审查。”   对他朱老一向是放心的,既然已经动了结婚的心思,对方的背景肯定早就查的一清二楚,所谓的审查不过是过个场子。   心里想着,朱老问,“好啊,既然这样,我就给你走个流程,你把对方情况说一说。”   程晏和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在朱老拿好纸笔准备记下个人信息时,缓缓开口了。   “宋静萩,祖籍湘城,申报记者……”   只几句话,朱老就笑着丢开了笔,同名同姓也就罢了,连祖籍和工作都一样,哪里还有这样的巧合,哪怕程晏和说事先不知道他也不能信。   “好你个程三,跟我在这耍花腔?你是知道了吧?”   程晏和一派自在的坐着,这时候还不肯承认,佯装道,“知道什么,我不过是说了几句我女朋友的个人情况,朱老不妨给我解惑。”   朱老摇着头虚点道,“你啊,跟我还在这装呢,宋静萩就是红梅这一点你没查到?我记得之前有次我跟你提过两嘴,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猜到了?”   程晏和笑着摇头,“没有,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确定,事实上她刚来松市我们就碰过面,她应聘了兰心的琴师,我是先怀疑她有目的的接近我这才去查她的底细,不过她的档案很干净,但我的性格你了解,只要有一丝疑点都不会放过。”   他的说法朱老是信的,只是感慨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何其奥妙,竟然真的被程三这小子遇上了。   “你向来比人多一窍,这方面是无人能及的,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过,安全永远是放在首位的,另外静萩知道你的身份吗?”   程晏和摇头,“我没跟她提过,她的任务体系跟我不同,就别让她跟着操心了。”   宋静萩接受的都是一些危险系数不高的任务,如今局势动荡,程晏和想等段时间再坦白,现在说出来无非是让她跟着提心吊胆。   朱老对此很理解,包容的笑道,“可以,既然都是组织内的同志,说与不说都在你,这个问题我会帮你向上级反映的。”   程晏和道了谢,又说了几句告辞离开了茶馆。   这天晚上程晏和接宋静萩下班,带她去盛韵吃饭,还买了一个奶油蛋糕。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奶油蛋糕在这个年代还是挺稀罕的, 只有像松市这样的大城市才有的卖。   “今天有什么喜事吗,怎么会买蛋糕庆祝?”   程晏和的生日是十一月,她的生日也早过了, 离的最近的节日是七夕,但那是下个月的事。   白色的奶油红色的樱桃,一整个蛋糕程晏和切了一小块给宋静萩, 自己没吃, 只看着她吃就很高兴。   “没什么特别的, 路过看到就买了,知道你喜欢吃甜食。”   她说过,美味的食物能让人心情愉悦, 不高兴的时候能吃上喜欢的东西就会变的高兴起来。   这次任务有危险,程晏和不知道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他只是希望万一遭遇不测, 她回忆起的都是甜,而非苦。   他静静注视着她, 唇角蕴着淡淡的笑意,宋静萩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吃了, 睨道,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难不成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前几天他提过见双方父母的事, 以为跟这件事有关, 却听他说,“我有工作需要外出几天, 恐怕有阵子见不到你,最近局势动荡,你上下班途中注意安全, 我有时间会给你电话。”   宋静萩蹙眉问,“你去哪?现在到处都在打仗。”   他是政府官员,按理说很安全,但宋静萩没忘记两个月前在他身上发生的刺杀,虽然知道他作为气运之主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哪怕是受伤也会让她心疼。   距离最后的胜利还有十一年的时间,宋静萩真希望时间过的快些,让这噩梦一般的生活赶紧结束。   那天之后宋静萩连着几天没有见到程晏和,也没有接到电话。   她在报社工作,本就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这里失守那里激战,即便有胜利的消息也是在极其艰难的环境下赢取,但凡有爱国之心的人脸上总笼着一层愁云。   第五天,宋静萩没等来程晏和的消息却在下班后收到了掌柜的纸条,让她去斋兴茶馆一趟,不知怎的,宋静萩的心突然纠了一下,有种即将发生些什么的第六感。   为了安全起见,她特意饶了点路,到茶馆时天光微暗,茶馆里橘色的灯光为那些年代久远的桌椅板凳平添了许多悠远气息。   “先生,您今天叫我过来是有任务要交给我?”   否则在这种特殊时期,掌柜的不会轻易让人冒着风险去找她。   掌柜面色微难,沉吟半晌后叹息着开口道,“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晏和的事。”   “晏和”两个字让宋静萩怔了怔,随即了然,看来程晏和也是组织里的人,这一点她早应该想到,作为系统选出的“气运之主”,他的人设必须符合主旋律才符合积极向上的主题,国民政府高官不过是他的一层伪装,目的就是利用这个身份为组织办事。   同样,程晏和即便有危险也不会牺牲,否则系统任务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想通这些后,宋静萩已然没那么慌张,只是苍白的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依旧能透出她内心的担忧。   “先生提到的是我想的那个人?这么说他也是组织里的,您这么说是不是他出事了?”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掌柜的点头道,“是啊,你们的事我也是前阵子刚知道,本该为你们高兴,实在是令人欣喜的缘分,但晏和接到紧急任务后离开松市,任务艰巨,中间颇多周折,他用三天时间查到了事情的真相,可惜撤退途中被敌人察觉,对方开枪射击,晏和没躲过去中枪了,人虽然被救,但一时半回不来。”   掌柜的说的很委婉,宋静萩知道事情绝不止如此。   程晏和是政府官员,一个官员突然受伤失踪国民政府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一旦开展调查他中共特务的身份将无法隐藏,这就意味着直到最后的胜利,他都无法以“程晏和”的身份回到松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宋静萩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本以为见了双方父母后很快就能结婚,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大半,没想到会横生枝节。   她的沉默刚好契合了应有的情绪,掌柜的心中也不好受,他也曾经过这样的分离,为了革命背井离乡,这么多年不曾踏足魂牵梦萦的故土,父母妻儿也都当他故去了,可为了革命事业,纵使心中再惦念也无可奈何。   他道,“如今消息还没有传开,你暂时是安全的,但你跟晏和的关系在这里,很快就有人来盘查你,这也是我找你过来的原因。”   如今放在宋静萩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跟程晏和划清界限,咬定不知道程晏和的真实身份和去向,相见无期;二是离开松市,组织会将她护送出去与程晏和汇合,但这就意味着她要背井离乡、改头换面。   掌柜的知道,不管哪一个条路对宋静萩而言都是痛苦的,与爱人分离亦或与亲人分离,但他能给宋静萩的时间有限,必须在消息传到松市来之前作出决策,否则根本来不及做后续安排。   宋静萩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一条路,她万分坚定的对掌柜说,“我要去找晏和,请您送我离开。”   掌柜的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就决定好,本以为要考虑个一整夜。   “这就决定了?你真的愿意背井离乡?我要跟你说的是,一旦离开三年五载是回不来的,那边的生活也很艰苦,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宋静萩轻笑着回道,“先生,我入党宣誓的时候就说过,愿为革命牺牲一切,纵使丢了性命都不怕,如今不过是小小的牺牲又有何惧?”   至于家人,原主的父母早就去世了,舅舅舅妈对她疼爱有加,自己离开后有三位表兄弟照顾,宋静萩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松市直到最后都没有失守,他们住在租借很安全。   掌柜的听到她的“豪言壮语”后很感动,当即表示会即刻安排人送她离开,“今晚你就回去准备好行李,凌晨六点钟在路口汇合,万万不能延误时机。”   他说的路口是孟家附近的一个路口,宋静萩惯常会在那里搭乘电车,从那里上车不容易受人关注。   掌柜的交代了一些事后,宋静萩很快离开,她要抓紧时间回去收拾行李了。   孟家今天的晚饭难得聚齐了所有人,平时不是你忙就是他忙,很少能全家一个不落的坐下来吃饭,因此舅妈很高兴,脸上一直带着笑。   “淮安的婚礼没几个月了,那边的房子装修的也差不多,过阵子等敏枝有空,你们一起去挑合意的家具。”   顾月琴是个大器的,虽然儿媳说要搬出去住让她心里很不自在,但她还是花钱买下了房子,装修和家具的钱也由她出,不管怎么样,是他们孟家娶媳妇,这些都是他们孟家该准备的,免得为了省几个钱遭外人说嘴。   对她而言,能花钱解决的事不必损害名誉,做生意的人家,名誉脸面比钱更加重要。   孟淮安应下了母亲的话,他本人还是很期待婚姻的,对未婚妻郑敏枝也很满意,虽然因为搬出去的事引的母亲不满,但他知道未婚妻的本意并不是不孝顺母亲,只是想过属于他们两的小日子,家里的弟弟妹妹多,她有些担心相处不好反将关系弄僵。   饭桌上,除了孟淮安的事,舅舅舅妈还提了公司的生意,二表哥孟淮仁的相亲对象等,吃晚饭舅妈还约宋静萩周末逛街,说要给她买几身新衣服,留着换季穿。   回屋后,看着仅住了几个月的卧房,舅妈为她精心装扮,甚至让表弟将朝阳的房间让给她住,心里又酸又涩。   对于自己即将离开的事,她犹豫过是提前说还是先斩后奏,但吃饭的时候氛围太好,宋静萩到底没忍心破坏气氛。   掌柜的安排人送她出发,为了避免麻烦自然不能带许多行礼,看着衣柜里满满的衣服,都是来之后舅妈给她添置的。   宋静萩挑了许久,最后只带了衬衫、西装之类的常服和两件最喜欢的旗袍,其他的一概没带,其他的就是手表、照片之类的随身用品。   收拾好行李后,宋静萩拿出纸笔写信,斟酌再三只说有事离开,不用去寻,待事情完结后自会回来,其他的一概不提。   她知道这么说舅舅舅妈一定会非常担心,但不论是她还是程晏和,身份都很特殊,说的太多会给家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什么都不知道对家人而言反而是安全的。   这一夜宋静萩睡的并不安心,虽然她是个穿越者,知道历史的走向,但她现在已是局中人,所有的感受都真实存在,也会有担忧和恐惧的情绪。   迷迷糊糊中天光擦亮,闹钟上的时针指向五,宋静萩睡不着干脆起床,穿好衣服后又将行李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提着行李悄悄离开,再晚些家里的帮工就要起床煮饭了。   掌柜的跟她说好的时间是六点,但她到路口的时候已经有辆车在等,驾驶室上坐着的赫然就是茶馆见过的伙计。   对方看到她后打开车门迎上,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   “宋小姐,你到的真早,那我们就直接出发吧,我买的是七点二十的火车。”   算上晚点的情况,八点左右应该能够发车,早一步离开就多一分安全。   “好,那我们赶紧走吧。”   宋静萩上车前转身看了眼清晨的街口,仿佛看到了陪舅妈一起逛街的光景,可惜那样的日子想再有恐怕要等到十年以后了。   车子缓缓驶离,与此同时,阵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在国民政府驻松市各领导家中响起,将程晏和“叛变”的消息传回。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什么?!程晏和竟然是共方的人!”   受到消息的众人震惊不已, 震惊之余还有愤怒。   “他此刻人在何处?”   当初对程晏和委以重任的局座恨不得立刻将程晏和压到面前崩上几枪,这种背叛不仅表明他眼光差,信错了人。最重要的是, 程晏和管着一个部门,身居高职,在任期间肯定泄漏了无数消息,让供方掌握了许多己方情报,受上级申斥是必然的。   得知程晏和远在武汉后, 局座下令彻查与程晏和关系密切的相关人员,但凡有疑虑的都将他们关押起来严审不怠,宁愿错抓也不可漏过。   此时的宋静萩已经到达松市火车站,清晨的车站乘客稀少,伙计将车票递了过去。   “宋小姐, 我只能送你到这了,武汉那已经安排了接站的同志,出站后你看到一个举着‘李静然’牌子的人就找他, 这是组织给你安排的新身份。”   宋静萩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伙计微笑着说, “哪里,都是革命同志,理应相互帮助,这一路上你多注意,有任何不对的可以找去五号车厢找列车员吴刚帮忙。”   不用明说,吴刚自然也是组织里的同志,应该是在执行其他任务, 非必要不联系。   宋静萩感动于他们将事情安排的这么好,几乎该想到的都帮她想到了,再次郑重道谢。   七点半,列车进站,伙计站在月台目送宋静萩上车后才转身往回走,而黄埔路的孟家,餐桌上放着种类丰富的早餐,顾月琴见外甥女迟迟不下来,就让帮佣去二楼喊人。   “肯定是昨晚熬夜了,这个点不下早饭都来不及吃。”   说着,顾月琴跟大儿子交待道,“静萩坐车肯定来不及,你没事就开车送她吧。”   孟淮安边吃着早餐边点头,“好,我这边不着急。”   说完就见帮佣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太太,表小姐不在屋里,我看被子什么的都叠的好好的,倒是书桌上放了封信。”   顾月琴蹙着眉接过,全家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碗筷看过去,只见顾月琴看了信后脸色刷白,无声的将信纸递给了丈夫孟增禾,兄弟三人面面相觑,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孟增禾看完信后也是一脸凝重。   “突然之间怎么就走了呢,她能去哪里?”   另一边孟淮安他们也看了信,几人的想法一致,不明白好好的怎么闹了这一出,但以众人对宋静萩的了解,不是那种做事不着调的,中间肯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早饭肯定是没心思吃了,孟淮安被顾月琴安排去报社打听情况,余下的人有去汽车站的有去火车站的,看看能不能将人截下。   顾月琴急的头晕脑胀,世道这么乱,一个小姑娘离家到处跑能不让人忧心吗?何况连她为什么走都不知道。   八点多钟,家里电话响了,顾月琴急忙爬起来接,打电话的是孟淮安,他去报社没找到表妹,但听交好的朋友说了程晏和的事,料定与表妹出走有关,当着朋友的面没说什么,回工厂后赶忙关了办公室的门给家里拨了电话。   “你说什么?程晏和是中共特务?”   一听这个,顾月琴的头越发晕了起来,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静萩这是把天捅破了,跟中共扯上关系,往后可怎么办?”   电话那头,孟淮安也是眉头紧锁,他现在只盼着表妹远走高飞,让军统的人找不到才好,一旦行踪泄露,就凭她跟程晏和恋爱这一点,不死也要蜕层皮。   “妈,表妹是不想连累我们才走的,我看军统的人很快就会找上门,只要全家统一口径说不知道表妹的去向就好,我也找人走走关系,争取把家里的影响降到最低。”   军统虽然做事霸道,但从来不搞连坐,否则恐怕全城监狱都不够关人的。   顾月琴没法子,问题已经出了,再说什么都来不及,只能交代儿子办事小心。   这一天的松市注定不平静,军统、外事局、程家、兰心、孟家、报社,所有跟程晏和、宋静萩有关的人皆逃脱不了询察,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来。   “程晏和做事太干净,一点尾巴都不露,可见心思之深沉。”   面色不虞的局座敲着桌面问,“他那个女朋友呢?留信出走也没查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军统负责人摇头,“没有,这位宋小姐几个月前刚从湘城来,不知怎么的就跟程晏和好上了,听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以程晏和的谨慎,能在事发后想办法将她弄走感情非同一般,可惜这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各处都找了,没有,恐怕已经离开了松市。”   局座沉沉叹息,带着不满斥责道,“这件事影响很大,委员让我三天之内给他个满意的交代,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失职,尤其是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竟然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对方认错,“局座,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职,请容许我戴罪立功。”   局座蹙眉应下,敲打一番道,“去吧,再给你一天时间,如果还是什么都查不出,那你就引咎辞职,军统不缺废物。”   负责人离开时脸色很是难看,回办公室后冲收下发了好一通火,然后布置下了几个任务,一是继续盘查火车站、汽运站、码头的情况,二是联系南昌方,务必找出程晏和的行踪,三是密切监视程家、孟家众人,截取来往信件。   之所以从南昌着手,因为程晏和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南昌,可惜结果注定会让他失望,程晏和早就离开了南昌去了武汉。   从松市到武汉的火车行程十五个小时,中间饶了点路,宋静萩的精神一直非常紧绷,直到进了武汉地界才稍稍放松下来。   火车到站时间是夜里十一点三十二分,宋静萩随着人流下车往外走,她记着伙计的交代,一直在找举牌的人,连着看了十来个写的都不是那个名字,正在她有些焦急时,终于在离出口最近的地方发现了目标。   只见对方戴着帽子,穿着灰色的马褂,“李静然”三个字是用毛笔写的,刚劲有力,格外漂亮。   宋静萩走了过去,在那个低调沉默的青年面前站定,微笑着问,“你好,我是李静然,从松市来的。”   对方默默打量了她一番,年龄、长相基本对的上,但出于谨慎,还是请她出示身份信息,宋静萩就将伙计交给她的证件递了过去,对方查验一番后这才对她笑了。   “李小姐,请随我来。”   从她离开松市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宋静萩,而是李静然,这也是军统查遍松市各交通要塞也找不到她动向的原因。   李静然跟着对方上了一辆老旧的汽车,车上她问,“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我叫王连坤,身份是一家器械厂的货车司机。”   司机常各处送货,四通八达容易打探和传递消息。   “你好王同志,请问晏和他现在身体状况如何,听说他受了很重的伤。”   王连坤开车很稳,知道李静然担心,因此没有什么多余的话,直接回道,“已经过了危险期,接下来只要安心修养就行,你过来了他也就安心了。”   李静然点头,从昨天就开始提着的心终于不那么慌张。   车子开了四十多分钟后,在一个老旧的住宅前停下,下车后李静然往四周看了看,只见附近都是相似的住宅。   王连坤帮她提着行李,推开门道,“李小姐,进来说话。”   这是王连坤家,附近都是住了许久的邻居,程晏和来的那天是夜里,邻居们并不知道王家住了生人,今天她来也一样,在程晏和病好前,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人多口杂,防止有心人探听消息。   李静然跟着迈过门槛,木质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她看到二楼左侧的屋里亮着烛光,知道程晏和住的就是那一间,果然,王连坤将行李放在地上说,“晏和在楼上,你上去找他吧,你的屋子就是晏和旁边那间,生活用品是新添的,缺什么明天告诉我我去买。”   李静然再一次道谢后,提着行李上楼了,没踩一个台阶都让她的心更加安定充实。   很快她就站到了卧室前,淡淡的烛光从缝隙间透出,刚想敲门就有人从另一侧打开,穿着衬衣脸色苍白的程晏和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两人静静对视着,他额上有伤,唇上一丝血色也无,透过衬衣能看到胸口处的绷带。   虽然早就料到他的伤绝对不轻,但亲眼看到还是心疼难受,想抱抱他又担心碰到哪里。   程晏和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微笑着张开双臂,将她轻轻搂进怀里,故意开着玩笑问,“怎么了?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以李静然的心,真想动手捶他一下,可他受了伤,肯定是舍不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了他的衬衫上,嗔怪道,“你什么事都想瞒着我,也不知道跟我说的有几句是真话,本来真不想再管你,可你还欠我一个道歉,我必须要讨回来。”   程晏和哪里不知道她的口是心非,真怪他何必背井离乡的过来,其实这些天他也曾担心两人就此结束,再也没了结果,但自从朱老传消息过来说她要来,他的心就一直雀跃着。   他不顾身上的伤将她紧搂住,动情的亲吻着她的发顶,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直到李静然闻见一丝血腥味,才发现他胸口的伤裂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开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李静然虎着脸帮程晏和换药, 胸口中弹,伤处血肉模糊,但凡再偏一处人就没了。   “你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吗?好好躺着休息就是了, 干什么要爬起来, 我自己不会推门进来吗?”   用得着他带着伤特意开门迎接她?   程晏和身上疼心里却满足, 知道她是心疼自己, 被“骂”了反而高兴,等她换完了药后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李静然的气还没消,当然不光是气的,还有心疼、担忧等, 眼眶也红着, 换药时没忍住流了眼泪。   程晏和噙着笑, 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道,“别担心,没有伤到要害,就是失血多需要养几天看着吓人而已,看到你,再严重的伤也好了。”   李静然无奈的睨道,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一样好骗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现在不光受了重伤,以后还要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不养好身体怎么行?再说我都已经到了, 早一刻晚一刻见有什么要紧的?”   这一次程晏和主动承认了错误,“你说的对,你来了我肯定好好养伤,哪里不遵照医嘱的你教育我。”   李静然无奈的抽回手,敢情自己不来人家就不好好养伤了。   “时间不早了, 你先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李静然扶着他躺下,给他掖好被子后准备离开,虽然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为什么不告诉她真实身份,以后有什么打算等,但“既来之则安之”,发生的已然发生,没发生的不急于一时,大半夜的抓紧时间休息,以后有大把的时间让他解释,不解释个子丑寅卯来绝不饶过。   对此程晏和没有异议,知道她这一路来肯定是担心受怕,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事实上,在她出现之前,他心里一直揪着,生怕她不愿意过来或者路上出了意外,那他下半辈子恐怕真的没有一天能够安稳入睡了。   李静然按照王连坤的嘱咐去了隔壁屋,跟程晏和的房间结构相似,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全新的洗漱用品在床头柜上安静的摆放着。   时间太晚李静然只简单收拾了行李,洗漱后就睡了,这一觉睡的颇好,醒来已是天光大亮,窗外的说话声、鸡鸣声、叫卖声或近或远,生活气息甚浓。   拿起枕边的手表看时间,七点二十六,不算晚但也不早,掀开被子洗漱后换了衣服就出了房间,先去程晏和屋里,见他正倚在床头看书,黄皮书壳,写着《论持久战》几个字。   看到她进来,程晏和放下书微笑着问,“起了?昨晚睡的好吗?”   李静然笑着点头,走过去坐在了床畔的圆凳上,看他脸色依旧苍白,叹了口气问,“你呢?伤口好点了吗,今天的药换了没有?”   程晏和摇头,“没有,知道你必然要问,也就不麻烦连坤兄。”   她闻言轻笑,从抽屉里拿出药膏和纱布麻利的给他换了起来。   昨天伤口裂开看上去有些可怖,经过一夜已经结了薄薄的痂。   “看上去比昨天好了些,等伤口愈合结了痂才好的快,这几天你就躺着休息,有什么事交给我去办。”   程晏和看她垂眸认真的模样,勾起的唇角一直没下来过,本想说句玩笑,想了想到底没舍得开口,握着她的手道,“好,那就有劳静然同志了。”   她这才想起名字的事顺势问,“听说这名字是你给取的,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程晏和看着他的目光柔和安宁,在她手心写下来“静”和“安”两个字,道,“静,岁月静好;安,平安顺意。至于姓,不是随意选的,而是挑选的那个身份恰好姓李。”   这个名字蕴着他对她对未来生活的美好祝愿,无非是希望战争结束,早日过上安然自得的生活。   “挺好,而且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程晏和无声的将她拥进怀中,这次没有用力,她还专门避开了胸前的伤处,只靠在了他的肩头。   “我们是要一直生活在这里?”   程晏和摇头,“不是,因为伤情太重才来,预备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过阵子我们一起去基地,从事后勤保卫工作。”   他说的基地正是著名的红色基地延安,因为身份的暴露,目前已经不再适合从事地下工作,这跟李静然设想的结果相似。   “好啊,延安可是我一直向往的圣地,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够并肩作战从事革命事业。”   以目前的战乱状态,延安反而安全,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程晏和抚着她的肩点头,“你说的对,只要我们在一起,天涯海角皆可去。原本想跟你求婚,再给你个一生难忘的盛大婚礼,现在恐怕是给不了了。”   李静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遗憾不能给她盛大婚礼,但她故意曲解道,“所以呢?现在连求婚也没有了吗?为了你我特意从松市来,你连个名分都不给了?”   程晏和疏朗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镶着红宝石的戒指,指环处不知怎的凹了一块,他垂眸对她说,“戒指我早就准备好了,一直随身带着。”   当时收行李时一念之间放进了衣袋里,像带着她一起执行任务,也庆幸如此选择,如果不是这个戒指让子弹偏移了路线,恐怕现在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李静然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掏了戒指出来,也意味着他早就准备跟自己求婚。   果然,程晏和看着她继续道,“李静然同志,你是否愿意与顾胜民同志结为伴侣,为了革命的胜利努力拼搏,‘生同衾,死同穴’,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顾胜民是他的新名字,跟她一样,“胜”寓意革命胜利,“民”寓意名族振兴,两个名字念起来颇有种登对感,仿佛就该写在同一张纸上。   李静然抬眼,在他深邃灼然的目光中点头,笑着将右手伸了过去。   “帮我戴上吧。”   一个男人能在生死存亡的时刻都不忘求婚戒指,他的感情还有什么可考验的呢?至于未来,她相信只要两个人一起努力总会迎来光辉的“明天”。   顾胜民准备了许多求婚的话,没想到刚说了一小段她就同意了,笑着将戒指套上了她的无名指,原本尺寸相合的指环因为凹起的一处变得不那么平整,但顶端的那颗红宝石依旧绽放着夺目的光彩。   戴上后顾胜民细细端详着她的手,指若水葱肤若白玉,本该养尊处优的过一生,往后要陪着他一起操劳,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粗糙起来。   他在她手背印下一吻,做出了求婚后的第一个承诺,“你放心,不管以后我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绝不会让你过操持劳累的日子,无论什么家务我都会学着做。”   李静然抿着唇笑,应道,“好啊,你可得说话算话,我会时刻监督。”   说着话的功夫,王连坤端着早饭上楼,听到动静知道李静然也在,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推门进,而是先敲了敲门,听到应声才进。   “静然同志也在?我给晏和送饭来,不知道你起了没,只带了一份,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吃吧。”   王连坤已经结婚了,妻子是个很实在的妇人叫秀兰,虽然不是组织里的,但很支持丈夫的工作,不该问的从来不问,只埋头做家事,这样的性子并不讨邻里喜欢,说她是锯嘴的葫芦,反而保证了丈夫革命事业的安全。   李静然本想看顾胜民需不需要帮忙,但他伤的是胸口不是手臂,并不需要人喂饭,让她先下楼吃饭。   李静然看他似乎有话要跟王连坤说,也就从善如流的下楼了。   她离开后,王连坤递了封电报过去。   “松市的情况都在我们的预料中,军统没有对程孟两家动手,搜查了一番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电报是从延安发过来的,告知他上次任务的执行情况,虽然最后暴露受伤,但他获取的信息方向是对的,组织已经锁定了内奸身份,之后的事无需他负责,只待他修养好动身前往基地即可。   看完后顾胜民将电报交给王连坤,出于安全考虑,每一封电报都是阅后即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松市的情况你帮着多注意,只可惜现在不能传信回去,军统那肯定有人在监听。”   王连坤将电报点火燃尽,听了顾胜民的话点头道,“那是必然的,按惯例起码一个月消停不了,静然同志有情绪的话你多安慰着些。”   能毅然放弃松市的生活追随顾胜民而来,从此过着胆战心惊的生活,王连坤对李静然是有敬意的,特别是知道她是组织里的成员,曾经冒着风险完成不少任务后,深感“人不可貌相”。   王连坤送完早餐要下楼,顾胜民又交代道,“以后就称呼我‘胜民’吧,静然也知道,这样更稳妥些。”   王连坤点头,“好,听静然同志喊了几次就忘了。”   当时李静然刚到,王连坤也就没跟她说程晏和改名的事,想把这个机会让给程晏和本人。   虽然王连坤不懂什么叫浪漫,但偶尔做事还是透着细心。   李静然下楼后见到了秀兰,穿着朴素的藕白褂子,头发盘成髻,皮肤微黑,眼睛又大又亮,麻利的打扫着庭院,院角的几只芦花鸡“咯咯”的啄着食。   秀兰不擅长与陌生人相处,跟静然碰面后握着扫帚笑了笑,指着厨房道,“李同志,早饭在锅里闷着呢,你赶紧去吃吧。”   李静然笑着道谢,没有立刻去厨房,而是站在院子里跟秀兰攀谈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除了顾胜民受伤未愈外, 李静然在武汉的生活格外宁静,因为不便出门的缘故,每天帮着秀兰嫂子分担家务, 还学了几样武汉当地的特色菜, 顾胜民这才知道未婚妻的厨艺竟然这样好。   他放下喝完的汤碗玩笑道, “看来这伤挺值, 不仅求婚成功,还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饭。”   回应他的是李静然的瞪视,“有人像你—样盼着受伤的吗?没好利索就胡言乱语。”   如果他没受伤,他就不会暴露身份, 依旧是十里洋场那个家世显赫、前途无量的矜贵公子, —出场就博得无数名媛小姐的满心爱慕, 而不是偷偷躲在他乡改名换姓养病。   顾胜民知道自己说的话犯了未婚妻的忌讳,爽快认错道,“你说的对,是我说错了话,不过我确实爱吃你做的饭,—辈子都吃不腻。”   自从求婚成功后, 他说话的尺度就大了许多,李静然已经见怪不怪了,嗔怪的睨了他—眼。   不过甜言蜜语谁都爱听, 李静然的表情很快就由阴转晴了。   “最近松市那边有消息吗, 我挺担心舅舅舅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他们联系上。”   已经离开半个多月了,李静然一直没敢给家里打电话,顾胜民也让等等再联系,现在对她而言, 没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我让人伪装成商客给孟淮安带了消息,告诉他你现在很安全,想来他会把消息告知舅舅舅妈。”   因为有人监视孟家,组织能对孟淮安透露的情况就这么—句,但对孟家人而言已经足够了,他们现在不求别的,也不怪她不告而别给家里带来了许多麻烦,只希望她别出什么事,不拘在哪里,好好活着就行。   李静然听他说已经托人带了话就放下心来,但她不知道的是,郑家因为她不同意女儿嫁给孟淮安,将郑敏枝关起来不让她出门,孟淮安上门请求了几次郑父郑母都不肯松口,他们的态度将顾月琴惹毛,同意郑家退婚,连郑家送回来的聘礼都没往家拿,直接扔在了马路上,两家彻底交了恶。   要说把这事怪在李静然头上不对,毕竟她虽然跟程晏和有关,人还跑了,可她只是孟家的表亲,对孟家也并没有造成多么巨大的影响。   全国那么多人参加革命,不是这个党就是那个党,要是什么怨啊仇的都随意扩散亲友岂不是人人自危?   事情发展到这—步,终归是郑家先整出来的事,怪只怪郑敏枝跟孟淮安有缘无份。   孟淮安将表妹平安的消息带回家后孟增禾、顾月琴夫妇很是欣慰,他们对大儿子说,“淮安,退婚的事你可千万别怪你表妹,她走这—步肯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外头的日子不好过,到处都在打仗呢。”   叹息后她又道,“等过了这—段妈再给你相个合意的姑娘,那些不愉快的事你就忘了吧。”   孟淮安摇头道,“妈,我担心表妹还来不及哪里会怪她,至于姑不姑娘的,目前没这个想法,刚好最近厂里接了几笔订单,我还是以工作为重,等忙过了这阵再说吧。”   顾月琴叹了口气,知道这次的事是把儿子彻底伤到了,再—次怨起郑家来。   不过这种人家,早丢早好,—看就是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   顾胜民的身体修养了—个月渐渐好转,开始考虑起了去延安的事,陕西湖北两省虽交界,但—千多公里的路途并不容易,火车不能直达,中间需要换几次车才能到,又有军统方面的人锲而不舍的追着他的消息,因此这次出行务必做好万全准备。   他自己怎样都可,未婚妻一起跟着就得处处小心,生怕—个不注意让她有个好歹。   “我的意思你们还是直接从武汉坐火车,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绕道去别的城市也不见得比武汉更安全。”   他们有新的身份,再从面容上做个伪装还是挺安全的,军统的人再厉害也没有火眼金睛。   王连坤的建议经顾胜民仔细考量后接纳了,不过没有从武汉直达延安的火车,最后的几十公里还是需要乘坐其他交通工具。   王连坤再次建议道,“从安全方面考虑,可以联系驻地派车接应,来去几小时,比你们自己折腾强多了。”   顾胜民蹙眉道,“驻地一直处于备战状态,公器私用不合适。”   王连坤知道他不愿占用组织资源,私下里给延安方拍了封电报说明,很快延安方做出回复,将派专车去火车站接应,只需提供火车车次与到站时间即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切确认后王连坤帮他们买了火车票,两天后的凌晨出发。   这个时间点上车不会受到太多关注,十七个小时的车程凌晨出发深夜就能到达。   两人的行李不多,只有两个箱子,倒是秀兰帮他们准备了好些特产,都是他们爱吃的腊肉、腊鱼、糕点等。   “我是真舍不得你走,要是能一直留下就好了,可我知道你们身份特殊,留下来会有危险,所以就给你们买了些吃的,让你们到那儿也能吃上这里的口味。”   秀兰没什么朋友,家人也在很远的地方。李静然好看有才气,最重要的是性格好,不管自己说不说话或者说什么她都应的来,还不嫌自己闷,像自家姐妹一样处着自在。   李静然感激的抱了抱秀兰道,“嫂子,我也舍不得你,等以后不打仗了我肯定会回来看你的。”   这话秀兰并没有当真,对她而言战争—直都在,从出生起就没享过什么安宁祥和的日子,只有李静然知道自己说的是真心话。   离开那天李静然悄悄在抽屉里留了五百块,当作这—个月里的伙食费。   钱多钱少是一回事,可贵的是彼此间建立的情谊,像朋友又像家人,如果非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就是“战友”,亦或“同志”。   火车上有惊无险,他们买的凌晨的车票,夜深人静是安全的,但白天停在襄阳站时有穿着军统制服的人上车检查。   穿的灰扑扑还做了易容的两人顺利逃过,但手心的汗表明李静然的内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等军统的人离开车厢后两人对视—眼,露出了只有他们才明白的微笑,暂且安下心来。   依着顾胜民的判断,军统的人找的不—定是他,恐怕是其他任务,只是害怕有人将他认出,毕竟之前他在政府部门任职,时不时会上报纸,有人认出他来并不奇怪。   火车夜里十—点多钟到站,组织果然派了专车来接人。   “顾同志、李同志你们好,我是红二十五军的旅长陈三年,欢迎你们来到延安。”   对方行了军礼后,顾胜民笑着跟他握手,很快熟稔起来。   来不及休息,车子很快出发,待天光发白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红色根据地延安。   “这是后勤给你们安排的住处,听说你们已经订婚了,后勤部的马主任说反正你们是要结婚的,干脆—步到位,革命同志不拘小节。这—路辛苦,日常用品已经备好了,七点有人送早餐过来,你们先休息,—切等休息好了再议。”   陈旅长将他们带到一个独立的小院前,三间屋,院墙用篱笆拦起,院子挺大,除了—颗枣树上星星点点挂着几颗晒瘪的红枣外,只有—口水井,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独,缺少—些生活的气息,肯定是许久没人住过的,但院子里很干净,来之前肯定有人特意打扫过卫生。   听陈三年的意思,后勤部主任考虑到他们的关系没有分开安置,免得结了婚还得搬家,确实是考虑周到,“—步到位”。   按他们来了第一件事该是去各处拜访,但这个点实在太早,有扰人清梦之嫌,只能先回屋整理—番。   推开篱笆,李静然看的很是仔细,—路走过去已经考虑好院子里哪一块适合种菜,哪一处适合拉根晾衣绳。   推开堂屋的门,简单几样家具一眼就能望到头,地面没铺水泥、地砖,只将泥土夯实修平,易生灰,好处是碗摔在地上恐怕都不会碎。   条件艰苦但李静然挺高兴,她对牵着她手的顾胜民说,“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你有没有—种越看越亲切的感觉?”   顾胜民轻笑着将她揽进怀里,吻着她的额说,“亲切,只要有你在,无论哪里看着都亲切。”   他曾经想给她最好的生活,但即使再给他—次机会,他依旧选择接受那个任务,也依旧希望她放弃—切来到自己身边,这或许是一种自私,但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物资上的匮乏他会用无尽的爱来弥补。   “你在屋里转转,看还缺什么,我去厨房烧些热水,坐了—夜的火车,你肯定吃不消想清洗—番。”   在武汉住了—个月,顾胜民早就发现未婚妻是个极爱干净的人,—路忍过来着实辛苦她了。   李静然闻言果然高兴,不过她担心没有浴盆,几个房间看了—遍后发现果然没有,只有两个洗脸用的搪瓷盆。   如今物质匮乏,在根据地连搪瓷盘都是稀罕玩意,不宜要求过多,想着等安定下来一定让顾胜民给她做个洗澡的盆才行。   顾胜民烧水的功夫李静然已经收到了行李,三间屋,—间堂屋,—间卧室,—间杂物房,厨房另算,但三间屋里只有—张床,这就意味着除非顾胜民睡地下,他们势必要同塌而眠。   至于为什么是顾胜民睡地上,没有任何由,仅从绅士风度考量。   纠结了半天后,李静然决定把问题交给顾胜民来解决,他怎么选她就怎么接,反正人家说了,革命儿女不拘小节嘛,就算真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扭扭捏捏反而显的小家子气。 第一百四十章   李静然用瓷盆简单擦洗了一番, 主要洗了个头,热水掺井水还是挺方便的,不过洗衣服什么的再砌个水池更好。   “我洗好了, 你也洗洗吧。”   李静然用干毛巾将头发擦的半干, 来之前她已经将长发剪去, 现在是标准的波波头, 更符合革命精神,而且还不难看。   顾胜民洗澡很快,刚洗澡就有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同志在篱笆外说话。   “顾同志,李同志在吗?我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这是陈三年交代的, 他们刚过来肯定开不了火, 对周围的环境也不熟悉, 就让厨房给他们送早饭。   地瓜、米汤、黄面窝窝,还有一叠黄瓜咸菜。   别看伙食简单、平平无奇,在根据地,主席、司令也是吃这些,从来不搞特殊化,要知道放眼全国, 缺吃少喝饿肚子的百姓比比皆是,不少人参加革命的初衷不过就是填饱肚子、远离压迫而已。   两人听到说话声赶忙从堂屋出来,顾胜民更是快速走过去接过了对方手中盛放碗筷的竹制簸箕。   “你好, 我是顾胜民, 请问怎么称呼?”   对方呵呵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我叫蔡大龙,大厨房里专门负责采购跑腿的,你们要是不开火就去食堂吃, 开火呢但凡缺啥柴米油盐的可以找我们帮着采买,‘民以食为天’,吃饭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蔡大龙一口东北口音,说话格外有趣,顾胜民跟李静然都听乐了,邀请对方到家里喝杯茶,蔡大龙挥着手道,“甭客气,往后处的时间长呢,这会大家都来吃饭,我得赶紧回去。”   说完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边走边让他们中午吃饭的时候把碗筷簸箕带过去。   这天他们见了不少人,都是根据地的领导们,顾胜民的工作是负责文件传送及信息汇总,跟他之前的工作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静然做的也是本职工作,宣传部,进行一些采访和文字编辑。   “组织对你们之前的工作非常满意,一来就委以重任,这可是了不起的殊荣,冲着这份信任你们也要好好干,争取作出成绩来。”   傍晚李静然见到了那位“一步到位”的后勤部马主任,四十多岁,齐耳短发,脸上一直带着笑,是位很爽利的女同志。   “我来关心新同志,生活用品都齐了吗?有缺的千万别不好意思,直接跟我说就行,就算仓库里没有我也得想办法给你们弄来。”   李静然将自己慎重考虑后的需求提了部分,例如蔬菜种、水泥、木料等,还把思路跟对方沟通了一番,比如院子里种蔬菜,用水泥砌个简直水池方便清洗衣服等,木料则是用来做浴桶。   马主任夸赞道,“你是个会过日子的,看上去娇滴滴其实很有韧性,咱们女人就得这样,会盘算,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妇女可顶半边天咧。”   又笑着揶揄顾胜民道,“顾同志是个有福的,媳妇儿这么能干睡觉都能笑醒吧。”   顾胜民蕴着笑意看向未婚妻,点头道,“我们之前准备结婚,没来得及办婚礼就过来了,不知道基地这边结婚是个什么流程?”   马主任最爱做媒、婚礼这样的喜事,光基地的未婚青年她就撮合了好几对,一听顾胜民问这个,立刻兴致勃勃的跟他聊起了婚礼策划。   “我们这办事的原则就是一切从简,两人看对眼愿意组成家庭就打报告,组织同意后选个日子请大家伙儿一起吃顿饭,这就是受大家认可的夫妻了。”   热闹的领导们还会出席、致辞,这样的荣誉可是值得一辈子铭记,比任何豪华婚礼都令人向往。   顾胜民了然,决定过几天就把结婚报告打好,他可是迫不及待想娶李静然了。   晚上有个接风宴,说是宴席也不过一桌子八个菜,其中五道素菜,三个荤菜里有两个是他们自己贡献的,从武汉带来的那堆行李中的腌鱼和腌肉,顾胜民喝了不少酒,但他酒量好,只微醺并没有醉。   吃过饭回到家,李静然洗漱一番后回到房间,顾胜民已经眼神迷离的躺在了那张唯一的双人床上,她怔然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他是装的,站在床边说,“就一张床,我们该怎么睡?”   顾胜民轻笑一声,抬手拉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她就跌在了床上,被他揽腰搂住,面对着面,混着酒气的呼吸瞬时扑面而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李静然还来不及反应什么,他抚着她的面颊,从眉骨一路向下,最后按住了她的唇瓣,眼神深幽似海,海中还亮着一轮明月,像要将她溺在里头般目不转睛。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晚到底没发生什么, 毕竟没有正式办婚礼,顾胜民就是再想也不会真的有所行动,只吻了她就抱着一起睡了, 但第二天他就向组织递交了结婚申请, 让负责相关工作的同志好一阵笑话, 不过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帮他们办理好了相关手续, 因此在李静然来到基地第六天,就正式跟顾胜民结为了革命伴侣。   简单的婚礼结束后,马主任带人帮他们收拾好屋子才离开,走之前李静然又塞了半包糖跟烟以示感谢。   马主任嗔怪道, “静然, 你可真是太周到了, 今天酒席办下来花了不少钱吧?这些你自己留着吧,家里来个人什么的还能分分,我们的那份已经拿过就不再往家拿了。”   李静然笑着送大家出门,坚决不肯收回去,解释说,“秋萍姐, 我都认你做大姐了还能跟你客气?家里还有好些呢,吃到过年都够了。”   马秋萍早就看出来他们夫妻不差钱,她在基地帮许多人办过婚礼, 虽说有些东西基地能帮着准备, 但大部分支持还得自己承担,各样东西顾胜民都往好了准备,说是不想委屈毅然放弃城市生活跟着他一起逃离追捕的未婚妻。   两人都如此重情重义,马秋萍对他们印象好,自然愿意多帮衬。   “行, 你这么说我也不客气了,代大家伙儿谢谢你,往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提,不管怎么的大家都愿意帮忙。”   马秋萍说完后,跟她一起留下来收拾的女同志们也纷纷附和。   原本大家留下来是真心帮忙的,不是为了什么答谢,但李静然额外准备了“谢礼”,还是让大家感到妥帖,谁不喜欢大方知情趣的人?而且人家两口子都是读过大学有文化的,是基地里为数不多的高材生,性格也好,很受大家喜爱。   送走最后的客人后院子登时安静下来,李静然转身回屋时与给她提热水洗澡的顾胜民对上,本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自从浴盆做好后就是他每天帮着提热水,但因为今天的日子格外特殊,连普通的小事也变得不普通起来。   空气里泛着旖旎暧昧的气息,两人先是视线焦灼,而后同时转开视线,李静然脸红,顾胜民看着镇定耳框却透露出他内心的波澜。   顾胜民轻咳一声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指着浴房轻声说,“累了一天了,你先洗洗吧,水要是凉你就再舀些热水进去兑。”   说完,他将备用的热水放在冒着热气的浴桶旁离开,擦身而过的时候,李静然侧身让了让,他过去时垂眸看向妻子,被她那一排绵密的睫毛扇的心痒难耐,极力克制住了此刻就将她拥入怀的冲动。   李静然磨磨蹭蹭的洗了许久,回房时发现房里的灯已经关了,只亮着两支红烛,顾胜民冲完澡坐在桌前看书,烛光下大红的背面和牡丹花的枕巾格外鲜亮,还有被子上放着的一捧红枣花生很是显眼。   李静然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床边的,等反应过来已经被顾胜民压在被面上,两人脸对着脸互相望着,耳中响起心跳的声音,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顾胜民低头噙住她的唇,滚烫的掌心从她的脸一路往下,最后停在了她盈盈一握的腰间。   “春宵一刻值千金”,开始时李静然真没觉出有什么可值钱的地方,只觉得浑身难受,碾过一样喘不过气,随着他不断深入,随时按照她的反应调整,渐入佳境,不仅不难受还挺让人着迷,总的来说两人在夫妻生活上是相当契合的,从顾胜民每天洋溢着餍足的笑容就能知道。   他们结婚的消息通过可靠的人传递回了松市,两个月过去,军统方对程孟两家盯的没那么紧,时局动荡,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大事件发生,精力早就分散了。   程家不知如何,孟家知道外甥女结婚的消息还是很为她感到高兴的。   顾月琴叹着气说,“这样也好,不管怎么样平安就行,晏和虽然身份危险,但为人还是不错的。”   孟增禾点头,“是啊,这条路是静萩自己选的,只要她高兴就行。”   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的感受才是真的,她是个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小夫妻两在延安的生活简单朴实有幸福,院子一角种上了蔬菜,水井边砌了个小水池,还搭了个竹架,移了根野葡萄藤来,明年就能吃上葡萄了。   他们白天工作,晚上做饭、看书,再做一些年轻夫妻爱做的事,婚后第三个月,李静然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你啊,还是年轻,连身上有了都不知道,小顾知道消息得高兴的合不拢嘴吧,现在谁不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啊。”   李静然刚怀孕没什么反应,呕吐什么的没有,只是有些食欲不振也没往那方面想,她的经期又时准时不准的不好判断。   今天为了采访走了不少路,不知道是累着了还是怎的,刚到办公室坐下就头发晕,被人送到了医护站这才知道,给她开了份葡萄糖补身体,马秋萍带了红糖和鸡蛋来看她,忍不住唠叨了两句。   以马秋萍的年纪,完全是将李静然当晚辈看待的,她要是结婚早,孩子都能有李静然这么大了。   李静然想不出丈夫知道消息后的表现会如何,毕竟他行事挺沉稳,但高兴是肯定的,虽然两人结婚时间不长,但也提到过孩子的事,他的理想是生两个,少了觉得不够,多了又怕她辛苦,男孩女孩之类的倒是无所谓,只要是她生的都喜欢。   顾胜民出基地办事,回来后发现每个遇见的人都有些怪,似笑非笑,再问又不肯细说,一路走回办公室,首长竟然给他放假,让他提前下班。   他莫名道,“首长,我还有工作没结束……”   首长笑骂道,“让你回你就回,放假还不高兴,要是别人早就欢天喜地的回去了,你可好。”   顾胜民料想家里肯定有事而且是喜事,有了这个方向仔细一想,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他灿笑道,“首长,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夹着文件袋往家跑去,袋里装的是今天未完成的工作,准备带回去晚上有时间再做。   推开木栅门,正在啄食的母鸡被吓的“咯咯”叫,眼睛扫射一番没见到妻子,三两步就跨进房间,人果然在床上躺着呢,面色红润,眼睛亮闪闪的蕴着光,看过来时带着喜悦的余韵,只一眼顾胜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坐在床尾陪着说话的马秋萍,眼看着人直愣愣的看着自家媳妇,从她跟前走过去都没注意到自己,直接握上了媳妇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除了高兴的笑之外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可算见识到什么叫感情好了,可她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待着真是尴尬。   那边李静然开口了,看着他高兴的没边的脸笑着问,“你是知道了?怎么傻成这样,让人笑话。”   顾胜民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此时除了媳妇和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他什么都想不出,将手缓缓放在媳妇肚子上动也不敢动的问,“多久了?突然之间跟做梦一样。”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在媳妇肚子里长几个月后出来,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她),爱护他(她),做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今天刚知道,可能有一个多月了吧……”   两人间的氛围太好,马秋萍想了想没跟他们招呼直接走了,这时候该让小两口单独待着。   看到年轻人的爱情,马秋萍也不免想到自己刚结婚怀孕的时候,也是浓情蜜意、欣喜不已,不过没他们这么黏糊罢了。   等李静然反应过来,马秋萍已经走了好一会了,而他们两如胶似漆感情好的传闻又多了个佐证在基地里传开。   媳妇怀孕顾胜民很高兴,但知道她贫血晕倒后所有的高兴都成了担忧。   “要不我去给你请假在家休息吧,万一哪天再晕可不行。”   他是个男人,对怀孕之类的事了解不多,只知道家里的嫂子当初怀孕时全家都将她供了起来,什么都不用做,还换着花样补营养,基地这里的条件比不上家里,营养品极少,最普遍的不过是鸡蛋,连家里养的几只母鸡都不舍得杀,否则鸡蛋从哪里来?   李静然摇头,“不用了,我再休息一天就好,领导们知道我怀孕会照顾我的,不至于那么娇气。”   顾胜民蹙眉,“要不我托人从外面带着营养品回来,你体质弱,还有八九个月的时间肯定吃不消。”   这一点李静然倒没拒绝,就算她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吃啊,水果、蔬菜、优质蛋白都得补充到这样胎儿才健康,为什么这个年代有那么多夭折、生命的孩子,主要是营养没跟上,所以别怪孕妇嘴馋,都是肚子里的孩子需要。   家里的活顾胜民再也不让她伸手了,之前李静然还时不时在家开火,如今大部分时间都在食堂吃,主食、蔬菜管够,偶尔还有小荤大荤加餐,隔几天顾胜民就托厨房捎带鱼肉等回来炖汤给她喝,还有小饼干、奶糖、豆奶粉等,营养足够充分,不仅孩子在肚子里很健康,连李静然都肉眼可见的胖了些,惹的好些人羡慕,说她有福气。   这年头怀孕生孩子再正常不过,生七个八个都不算什么,可谁能像她一样又是不干活又是补营养的,饭还不定能吃饱呢。   当然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说他们是资本主义、享乐主义,顾胜民李静然还没有如何这些人就被首长教育了。   “我们都是同志,是一起参加革命的战友,同志该互相团结而不是胡乱扣帽子,顾同志李同志都是很好的同志,他们年轻,没有长辈在身边,大家应该多多关心他们。”   之后那些怪话就再也没有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九四九年五月, 当最后一场战役结束,宣告着革命彻底胜利,崭新的中国即将诞生。   北平的一个小四合院里, 几个孩子正拿着自制木枪玩“打仗”的游戏,为首的是一个叫程青睿的, 七八岁的年纪,比同龄人个子略高,长了副乖乖仔的好模样, 性格却跟长相南辕北辙,是附近出了名的皮猴。   “冲啊,打败小日本, 占据一号高地,向着胜利的曙光前进!”   “张高峰跟我从正面突击, 孙兵从左边,丁浩从右边,其他人从后面包抄。”   程青睿熟练的指挥着, 小伙伴们也遵从他的吩咐行事,很快就将“一号高地”包围,而所谓的高地, 不过是古槐树下,一个年代久远,充满了使用痕迹的石磨而已, 此时他们正站在石磨上“振臂高呼”,程青域从学校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程青睿看到哥哥“呼”的一下从石磨跳下,边奔边喊道,“哥,你放学啦!”   身后跟着一群小尾巴。   程青域张臂接过炮弹一样的皮猴, 由于冲击力过大,被撞的往后移了一步,他无奈的笑了,“玩够了吧?玩够了就回家吃饭。”   兄弟两虽只相差四岁,程青域却比弟弟稳重许多,已经提前上了初中,爱学习、爱读书、懂礼貌,考试永远第一,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别人家的孩子”。   小尾巴们显然也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大哥哥,一个个热情的叫着“青睿哥”。   程青睿已经玩的尽了兴,闻言就要跟哥哥回家,转身对小伙伴们挥手道,“我先回去了,天黑了咱们再出来,这次玩个不一样的。”   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这会没空细说,小伙伴们也到了吃饭的点,纷纷回道,“好,你可千万别忘了,吃了饭我们还在这儿等。”   说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程青域跟程青睿两兄弟就是李静然跟顾胜民的孩子,青域三九年九月出生,虚岁不过十一,已经读初一了,完美遗传了父母的优点,兼之行事稳重,从小照顾弟弟,因此没人拿他当不懂事的孩子看,且普遍认为长大后会有光辉的前途。   青睿四三年生,出生后李静然挺失落的,因为她一直想要个女儿却接连生了两个儿子。   李静然如今在妇联工作,担任宣传部副主任一职,三十多岁的她举止优雅大方,如同成熟的果实般芬芳馥郁,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因为生活安逸幸福而变的更加美丽动人。   正常情况下她不需要加班,到点了就能回家给孩子们做饭,丈夫顾胜民则忙一些,一周起码有三天要开会,每个月还得出差一次,说是百废待兴阶段才这么多事,等上正轨后就不用他事必躬亲了,对此李静然呈保留意见,并不相信他会有闲下来的一天,除非哪天退休了才有可能。   两人的名字一直没改,除了这么多年用惯了外,还有改起来牵扯大的原因,挺麻烦的,但孩子们沿袭旧姓,连取名都按辈份从了“青”,算是顾胜民对程家祖先的交代。   离开延安后他们就跟松市的家人联系上了,还回去看了两次,家里变化挺大,最大的变化就是岁月催人老,长辈们添白发、长皱纹,不复盛年模样,同辈结婚、生子迈入中年,不认识的晚辈则越来越多,她也第一次知道大表嫂换了人,当年的那个竟是因为自己才“黄”的,表哥也因此蹉跎到三十才结婚,因此他的孩子比李静然的小了好多岁。   表妹的孩子成了表哥,表哥的孩子成了表妹,说起来是个趣事,但李静然还是很歉疚的,反倒是表哥让她别放在心上,因为他对郑敏枝已然毫无情谊,纯粹的陌生人罢了。   他是个向前看的人,从没有因为错过她而后悔或者失落,反而庆幸因此遇上了现在的妻子。   兄弟俩到家时李静然刚做好饭,丈夫不定什么时候回,家里已经习惯不等他先吃,但会单独拨一部分出来留给他。   “妈,我回来了。”   “妈,我们回来。”   兄弟两同时开口,第一句是程青睿喊的,第二句是程青域说的,两个人的性格完完本本体现其中。   李静然摸着小儿子的头让他先去洗手,大儿子已经过了喜欢被人摸头的年纪,拒绝家长一切将他当孩子的行为。   她常常觉得大儿子不仅聪明能跳级读书,连青春期的中二也提前到了。   今天的晚饭很丰盛,清蒸桂花鱼、酱牛肉、白灼虾、炒时蔬、萝卜汤,所有的饭菜从备菜开始不过用了不到两小时,效率可想而知。   “妈,你今天做的怎么都是我爱吃的。”   程青睿无肉不欢,属于一天不吃就难受的,哥哥程青域倒不像他那样,但他挑食,两条腿的不吃,就是鸡鸭鹅之类的家禽,因此他们家的饭桌上很少会出现这几样。   李静然曾经跟丈夫开玩笑说,两个儿子光伙食费就够愁人的,幸亏底子厚,否则铁定吃穷。   “哪里会专门给你做,这些菜我也爱吃。”   跟着,兄弟两像小学生一样吵了起来,当然,程青睿本来就是小学生。   李静然则见怪不怪的吃着饭,家里四口人,以温馨和谐为主,不讲那些虚的,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夫妻俩教育孩子靠的是“以身作则”,所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绝少棍棒教育的,因此程青域才这么优秀,至于程青睿,纵然活泼些调皮些,也只是思维活、有理有据的调皮,而不是瞎胡闹的那种。   果然,两人拌了几句嘴就结束,吃饭的时候做哥哥的还给弟弟剥虾,弟弟也回敬了一块牛肉,李静然看到后笑着摇了摇头,两个孩子有点不好意思,又不约而同的给她夹起了菜。   其乐融融。   “叮铃”的自行车响起,跟着是开院门的声音,程青睿放下碗筷跑了出去,果然看到推着自行车进门的父亲,他再次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顾胜民笑着拦住了他的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大院里这么大的孩子绝少还有家长抱的,程青睿绝对是独一份,被父亲举高的时候他又自豪又羞涩,两种情感混在一处,合成了对父亲的尊敬和仰慕。   对男孩而言,最好的榜样就是自己的父亲,对程青域程青睿而言,顾胜民就是这样的存在。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时间一晃到了一九六一年, 程青域大学毕业后经选拔进入第五研究院工作,这是钱博士归国后受命组建的中国第一个火箭、导弹研究所,尽管此时程青域还只是研究所里一个小小的研究员, 但至此他能接触到最顶尖的科学技术,还能得到著名科学家的指导,加上国内科学百废待兴急需人才, 他能在压力中迅速成长, 这样的机会是极为难得的。   程青域在研究所里工作非常认真,虽然家就在首都, 但他极少回家, 通常一两个月才会请半天假回家跟父母弟弟一起吃顿饭,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就赶回去。   九月十二是他的生日, 程青域前天就接到母亲电话让他生日当天有时间回家吃饭, 研究所的工作刚好告一段落并取得了重大突破, 想到弟弟之前打电话找过自己似乎有什么事要说, 他就向领导请了一天假坐车回家了。   到家时母亲正在厨房做饭, 父亲难得没有加班在堂屋看报,弟弟程青睿不见人影, 恐怕又跟那群发小在哪野呢。   他站厨房门口喊了声“妈”, 李静然回头惊喜道,“你今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得等到明天呢。”   她看着高大清隽的大儿子,眼里是掩不住的温柔慈爱, 一如程青域从小到大印象中一样, 母亲总是这样温和美丽,从来没有发怒或者脾气失控的时候。   他解释道,“最近工作不忙我就请了一天。”   他的工作属于保密级,家人从来不会深入询问, 只会关心他有没有吃好、睡好。   果然,程青域说完后李静然拍着她的肩说,“工作不忙就好好休息,跟上次回来比好像还是瘦了些,家里还有一只腊鸡,我给你炖个鸡汤补补。”   不知道大儿子今天回,晚上她只准备了两个小炒,现在肯定是不够,好在鸡汤炖起来挺快,就让儿子先去堂屋休息,跟丈夫说说话,程青域听话的去了堂屋。   顾胜民从儿子进院门开始就知道了,对儿子先去找妻子这件事是很满意的,母子两在厨房的对话他也听到了,虽然手里握着报纸但其实根本没看进几个字,等儿子过来,他才笑着将报纸收起放在茶几上。   “爸,没想到您今天也这么早回来,最近工作忙吗?”   问的问题跟刚刚李静然关心他的问题一模一样。   父子两在客厅谈话,话题涵盖了科技、政治、国际局势、日常生活等方面,最后提到了程青睿。   “上个月青睿说他大学意向是报考军校,我跟你母亲对此没有异议,充分尊重他的意愿,这次你回来跟他沟通一下,看他具体是怎么想的。”   这种沟通显然不是流于表面,而是结合程青睿的思维、目标、就业等综合考虑,支持他的同时查漏补缺提出合理化建议,让他的思维更加开阔。   程家家风民主,父母与孩子沟通无障碍,但在这个家里程青睿最喜欢最有话题的还是哥哥程青域,毕竟小时候父母工作忙,他是哥哥帮着照看大的,从吃饭到说话到读书认字,生活常识、人生观、世界观等,很大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程青域影响。   事关弟弟的前程,程青域自然郑重以待,不过程青睿晚上没有回来吃饭,跟父母闲聊到九点钟回房后,才听到院门口响起的动静,程青睿推着自行车到家了,没等程青域放下手中的书下床,房门就被程青睿一下子撞开,如白杨般挺拔散发着勃勃生机的青年灿笑着出现。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放学回来还没见到你。”   程青域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说话,将看了小半的书放在床头道,“六点多钟到家,你又去哪野了,饭都不回来吃。”   程青睿换了个自在的姿势,靠在床头柜上回,“去张高峰家了,他得了本国外的军事书刊,纯英文的,好多词汇看不懂,我们一起查字典来着,早知道你在家,我就把书带回来给你翻得了。”   差了半天字典还有三分之一连蒙带猜的不确定,毕竟好些从没见过的新式武器,字典上也找不到注释,但只看那些武器的照片就已经足够这群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热血沸腾了。   程青域大学毕业,英语水平自然比程青睿好,加之他从事科研工作,研究所里也订阅了不少国外杂志书刊,说不准有些专业名词他就知道。   听弟弟听到这个,程青域就知道他确实喜欢军事,否则哪会花精力专门查字典啊,这小子从小的性子就属于“无利不早起”的那种,父母让他考九十分有奖励他就考九十,让考九十五分有奖励他就考九十五,让考一百他也能考一百。   几次之后也知道他是故意的,问他为什么不能多考,他竟然说考多了也是浪费,起点过高不利于日后进步。   这话听上去有些道理,但细想又不是那么回事,哪家的小孩能像他这样,能考一百非考九十,就怕那多的十分浪费了?   这可是他自己的学习,又不是为别人学的,脑回路清奇到所有人都理解不了,不过从此以后,老师家长对他的要求提到最高,竟然每次都能过线达标,这种能力不是一般人能够到达的。   连学习都如此,其他事上可见一斑,不感兴趣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多花心思的。   “你真决定考军校了?”   程青睿点头,“恩,我提前了解了大学能报的专业,发现没什么兴趣,也就对战、武器之类的有意思,张高峰姥爷舅舅都在部队,我跟着他去看过,喜欢那种简单直接的氛围。”   家里父母都在政府工作,程青睿看的多觉得挺麻烦,哥哥在研究院,没日没夜的进行各种测算和推演,他知道自己做不来也不感兴趣,还有什么建筑、文学、生物医学等,都没法让他产生那种可以奉献一辈子的热情,直到进入军营后,他才发现自己骨子里渴望的是什么。   程青域了然的点头,其实他也觉得弟弟适合从军,从小就精力旺盛,热衷于打鬼子的游戏,宁愿不买吃的也要买弹弓、木枪、火炮。   军校毕业后就是军官,进入军队起点高,家里虽然没有部队方面的背景,但相交好的张家是有的,多少对弟弟有所助力。   他也不担心程青睿从军后发展不好,这家伙相当聪明,有一种轻易能让人喜欢的特质,睁着眼说瞎话都能让人看出真诚来。   “好,既然你想好了,爸妈也不反对,那你就好好准备吧,军校不仅看成绩还看身体素质,想要进去后一鸣惊人,现在就该锻炼起来。”   普通家庭选择军校的少,多的还是军人家庭的孩子“子从父业”,想在这群人中占得一席之地,就必须拿出令人信服的能力来才行。   程青域不愧是比弟弟多吃几年饭的,花了近一小时分析了各种情形,让程青睿的思维更加清晰、目标明确。   “哥,你放心吧,不管我做什么都会努力做到最好,不会让你们脸上无光的。”   程青域像小时候一样摸着他的头,可惜头发不像记忆中那样绵软,时间过的真快,记忆里喝奶的小娃娃已经长的跟他一般高了。   程青睿这晚不肯回房,非赖在哥哥这里睡,程青域没法,只催着他去洗了个澡就分了一半的空间给他。   堂屋另一侧的屋子里,李静然一直注意着孩子们的动静,直到深夜那边的屋子灯光暗下后,她才放下心来,跟身旁的丈夫说,“孩子们睡了,有青域在,青睿那边不会有问题。”   青域这个儿子实在是省事,小时候就非常好带,大点了还能帮着照顾弟弟,那些同事羡慕的不得了,都说他是来报恩的。   想到最近排着队来给青域做媒的人,李静然笑了。   “别人都说‘一女百家求’,到我们家怎么反了,光是拒绝她们的好意都费了我白天口舌呢,我说青域还小不着急,她们说缘分经不起耗,蹉跎下去错过良缘,我说缘分是天定的该来的时候来,她们说人定胜天,做父母的得给孩子把好关。”   她绘声绘色的学着,连顾胜民听着都笑了,搂着她道,“谁让你养了个这么出色的儿子,等以后青睿大些,恐怕家里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   怡人清香不断涌入鼻尖,手心是她柔软的腰肢,纵然两个孩子已经大了,但四十八岁的顾胜民依旧火力旺盛,对着心间上的娇妻少不得意动着,火热的吻落下时李静然赫然的回应,倒是没有拒绝。   谁说人到中年没有幸福的权利呢,只有被爱滋养的女人才能永葆年轻。   第二天开始程青睿就按照哥哥的建议就开始体能训练,他也没有瞎来,而是拉着张高峰一起去部队里请教了专业的教官制定出详细的训练表。   教官对他格外欣赏,甚至有种想将他直接招进部队的冲动,但对方明白对于程青睿而言,最好是通过正规考试进入军校学习,这样才有更加广阔的前程。   “好小子,加油干,以后来部队咱们做战友。”   军校毕业就有军衔了,自然不能跟新兵蛋子似地,因此教官才说做战友的话。   拿着训练表回去后程青睿格外自律,哪怕张高峰偶尔犯懒不练他也从不缺席,到冬天的时候,他已经练出了六块腹肌,线条也越发流畅有力,不过穿着衣服看不出什么,只觉得精气神变的更好了,眼睛也格外有神。   父母天天见他不觉得,闭关了三个月才有时间回家的程青域感受尤其明显。   他扶着弟弟的胳膊仔细打量道,“好家伙,几个月不见好像变了个人。”   之前程青睿比他略矮些,现在已经跟他平视了,头顶隐隐还有高过他的趋势,改变最大的当属气质,如果说之前是没心没肺的少年气,现在则是英姿勃发的小青年了。   一九六二年,程家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大儿子因为工作原因去了位于西北的研究基地,大有一日不成功不回来的势头,二是小儿子成功考取军校,成了一名光荣的军校生,家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李静然有时候下班回来还不适应。   对此程青睿的建议是,“妈,你看上去这么年轻,要是觉得我们不在家太无聊,不妨考虑再给我们生个弟弟妹妹,有事忙就不觉得无聊了……”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李静然捶了,叱骂道,“瞎说什么呢,有这么开父母玩笑的吗?”   她都四十多了,虽然看上去像三十,但年龄这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虽说有不少妇女因为没有措施的情况下一路生到四五十,但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在李静然身上。   孩子不是小猫小狗,生下来是要负责人的,她已经没这个精力再将一个小婴儿抚养长大了。   程青睿笑嘻嘻的跑远,还不忘回头说,“妈,你别不好意思,前街的石磊他妈不就怀孕了嘛。”   这种事大院里太多了,程青睿早就见怪不怪,谁家不是三四个孩子,多的能生七八个,就他们家孩子最少,小时候他还经常闹着要妹妹呢。   等顾胜民下班回来李静然就把小儿子的浑话说给他听,“这孩子,我当他上了军校就懂事了,谁知道还是这么不着五六,气的我差点把扫帚扔出去。”   程青睿已经回学校了,他的学校离首都不远,每月有假可以坐火车回来,只要三小时就到家。   顾胜民笑着摇头,不知道是笑妻子还是笑儿子胡闹,不过在生孩子这个问题上两人早有共识,两个足矣,不考虑多生,他们的爱情已经得到了延续,再多的孩子反而消耗了妻子的青春和健康,高龄生产还是很有风险的,他曾遇过几个真实案例,更不敢往妻子身上想。   对他而言,妻子曾经也是花一般的姑娘,为了他才成了妻子,成了孩子的母亲,对此他格外感激,自然愿一世将她视为珍宝。 第一百四十四章   顾胜民最近听到了一点风声, 但他却不敢相信,或者是宁愿自己理解错了不愿意这样的事情真实发生, 但墨菲定律在这件事上得到了充分的印证,一场浩然运动终于在六六年的深秋乍然爆发。   起初跟他们一家并无关系,毕竟他们夫妻从延安一路北上,跟众首长都曾同个大锅吃饭,资历算老的,这么多年来工作中也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两个儿子一个在研究所一个在军队,都是国家级别的高储备人才。   但六七年春,李静然接到了舅妈打来的电话,说舅舅的工厂被人封了, 好些带着红袖章的人说他们是资本主义,将舅舅绑着游街,大表哥上前理论的时候被人推搡着磕破了头, 流了许多血。   二表哥情况更糟,他是学校教美术的老师, 因为几张素描肖像被戴上“传播美帝文化”的帽子,如果不是跑的快命都快没了, 但逃跑的时候还是不慎摔断了腿。   舅妈在电话里不住的哭,他们平日里来往的都是同样做生意开工厂的人家, 没遭难的也是人人自危,没人能帮的上忙, 远在首都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指望。   李静然心里很难受, 恨不得立刻冲到松市看看具体情况,但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冒然过去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得先了解情况才能思考对策。   “舅妈, 你先别着急,想想看舅舅有没有得罪过谁?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呢?”   松市是个非常开放的城市,做生意开工厂的不知凡几,既然不是每家都会遭遇这些,那对方的动力就很值得推敲。   私人恩怨?借题发挥?还是单纯的“杀鸡儆猴”?   “你舅舅的生意我不怎么过问,有没有得罪人还真不知道,他的性格你知道的,不爱跟人有过节,但生意场上很多事情说不清……”   商人逐利,偶尔用着手段只要不妨害别人都是无碍的,可买卖是有数的,这家生意好了那家指定会差一些,孟家近些年因为购买了进口设备的原因生产出了不少特色产品,赚的自然多,眼红的同行不是没有,这也是顾月琴说不上有没有得罪人的原因,万一别人就因为这个记恨了呢?   “舅妈,我差不多知道情况了,等胜民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有眉目了立刻给你去电话,过几天我就买车票回去看你们。”   挂了电话后,舅妈的哭声一直在她耳边萦绕,那么好的一家人,为什么要遭受这些莫名的打击呢?   这天顾胜民回的挺早,李静然没什么心情做饭,只做了点面条,顾胜民一看她紧蹙的眉就知道有什么事,李静然将舅妈电话里的内容原封不动跟他说了。   “我想先查清‘主谋’是谁?各项罪证有没有证据?不能就这样随意发泄,公报私仇吧?我记得之前有几位同志留在松市,我们回去探亲的时候还见过,能不能联系他们打听下具体情况。”   这些同志多是跟顾胜民交好的,重要的电话他一般都记着。   “好,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他牵起了妻子的手,一起往客厅走去,电话就在茶几旁的柜子上。   顾胜民第一个电话打给在市政委办公室担任处长的老相识,跟对方说了情况后,对方倒是挺关切,可惜相关事项不由对方负责,只能先帮着查看一二。   第二个电话倒是找对了人,对方原本在交通系统,今年刚调任到人民公社,这是今年刚成立的新政权组织。   “黄埔路的孟家?我依稀听过,犯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你说罪名是‘资本主义复辟’?这是跟你才说的,全市多少资本家,要是各个都这样忙都忙不过来,会出问题的。”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如果所有的资本家都被如此对待,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保障自己的权益,如此说来孟家的事绝对有蹊跷。   顾胜民心中了然,再次拜托对方道,“老刘,麻烦你帮我查查其中的关键,这是我爱人的娘家,非常重要的家人。”   尽管事情棘手,老刘还是同意了,看的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情谊。   “我现在就去找人了解,最快今天晚上,最慢明天,一定给你电话。”   说完老刘就挂断了,连感谢的话都不需要,顾胜民搂住妻子,无声的给予她安慰。   这天晚上两人没有等到电话,第二天李静然特意请了个假,老刘打电话来时是她接的。   “弟妹,这事我颇费了番周折才打听到,公社没有下发任何文件,所有的事都是一个叫谢奎的人干的,他之所以对付孟家,因为他的哥哥跟孟家有嫌隙,利用职务之便‘打击报复’,你们要将这事平了,得找谢奎上头的人。”   老刘说打听起来困难不是故意邀功,谢奎对付孟家本就是为了私欲,自然不会昭告天下。   “刘同志,这次多亏了你,等我和晏和回松市一定请你吃饭。”   在旧相识年前,顾胜民不仅是顾胜民,更是程晏和。   老刘笑着应下,多年不见他也挺惦记程晏和的,以前的老朋友牺牲的牺牲,远走的远走,能偶尔见一面实在不是件易事。   了解情况后李静然将所有情况告知舅妈,问她认不认识谢奎这个人,舅妈在电话里恨恨的说,“原来是他!为了几个钱竟然连这种事都做的出,简直丧尽天良,不是人!”   知道哪句小人作祟事情解决起来就容易了不少,孟淮安亲自拜访、走关系,终于联系上了公社负责人,将谢奎公报私仇、以权谋私的罪证交了上去,巧的是对方早就看不惯谢奎的张扬跋扈,有心办他,这个罪证来的恰到好处。   而作为给他提供“利刃”的孟家,不仅不再被针对,反而立功了。   这年春节,两个孩子都得空回了家,李悠然跟顾胜民商量,要不就回松市过春节,难得人这么齐。   这个时间火车票不容易买,最后还是程青睿找了部队的关系,跟着运送军需的飞机直飞松市,路上的时间一下子节省了十多个小时。   孟淮安开车来机场接他们,经过了这次的风波,他看上去内敛了不少,鬓角甚至花白了,把李静然看的眼睛泛酸,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哥,好久不见。”   孟淮安张开双臂抱了抱她,在她耳畔也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姐夫。”   “舅舅。”   寒暄过后一行人上了车,直接往孟家开去,先在孟家吃午饭,下午再回程家。   舅舅舅妈见到他们很高兴,特别是两个出色的外孙。   “上次见青睿还是个半大的小子,几年不见都这么高大威猛了。”   “青域倒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儒雅英俊,这么帅的小伙得找多好的姑娘才配得上啊。”   孟家众人一个劲的夸,到了程家更是如此,几个婶婶得知他们还没有女朋友后,恨不得将松市所有名门闺秀的情况都跟他们描绘一遍,听的他们冷汗直流,直到李静然出面才将他们解救出来。   一家子都有工作,自然不能在松市逗留太长时间,不过一周就要回首都了。   离开前李静然提议道,“这次人挺齐全,下次再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不大家一起拍张全家福留着纪念吧。”   不说别人,就说青域青睿两兄弟,可不是每年春节都有假期的,这次真是赶上了。   这个提着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程孟两家齐聚盛韵拍了一张迄今为止最齐的全家福,他们来不及等照片洗出来,直接带着胶卷就坐上了回首都的火车。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个任务让秋小婵成了公司的名人, 六个人都没能完成的任务却在她这里满分通关,之前部分觉得她只是有些运气才能次次满分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两把刷子,虽然她看上去平平无奇。   A级任务的积分原本就高, 满分积分加倍, 另外这是救场任务, 属于临危受命,公司还给予了一笔额外奖金,所有的钱加起来,竟然已经足够支付别墅剩下的贷款了。   当初签下年代任务合约的目的就是为了购买心仪的房子提前开始养老生活,现在才完成了一半的任务量,竟然提前实现了预期目标。   但接下来的任务还是需要完成,不能因为钱够了就停下, 毕竟有合约约束,不过这次她准备给自己放个长假,也向公司提了个要求,就是希望下个任务节奏慢些,公司爽快同意了。   休假的日子是惬意的, 趁着有时间, 秋小婵直接去银行将剩下的贷款还清, 又约闺蜜去邻省风景区的民宿住了一周, 剩下的时间待在家里看书、看电影、晒太阳,假期不知不觉就结束了。   第五个任务开始, 秋小婵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 双腿被捆绑着无法动弹,往四周看了眼发现是辆正在行驶的面包车。   做过那么多任务秋小婵也算经历过大风大雨,这个场面并没有将她吓住,不过抬手时看到比成人小了一半的手掌还是愣了一下, 明显是个孩子的手。   她郁闷的想,自己不过是说希望任务节奏慢点,也不至于这么慢,等到法定结婚年龄怎么也得十多年-_-||   前排有人在说话,秋小婵没折腾出动静,凝神听他们交谈,想从中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先是一个声音说,“这次的货我很满意,比往常多卖了两万,老规矩,分你们三成的利。”   又一个年轻些的声音道,“呵呵,谢谢陈哥,既然这种货好卖,那下次咱们还找这种,反正都是费力气,还不如直接找能卖钱的。”   陈哥嗤了声,“哪有那么容易,这次是赶巧,这丫头一看家境就不错,养的又白又嫩,模样也好。有钱人家能让孩子满地跑?万一踢到什么铁板反而容易出事,你们可别为了几个钱瞎折腾。”   被陈哥这么一吓,之前说话的人连连道歉,“我知道了,肯定不会瞎来,每次下手前注意着呢,这次也是该咱们发财,天都黑了一个人在路上,周围又没人,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我们还能不吃吗?”   陈哥嗯了一声,说,“你知道就好,不过这次的事你办的不错。”   “……”   几个人的话把秋小婵听的火大,竟然遇上了一群深恶痛绝的人贩子!这些人渣跟贩卖毒品的一样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社会毒瘤!   秋小婵催动意念,调出了原主的记忆,这才知道原主短暂的一生多么可怜。   原主本名唐晴晴,也就是被拐之前的名字,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母亲顺应市场改革潮流开了家服装店,家境小康,父母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孩子,平时多由奶奶帮着带。   昨天奶奶因为生病挂水没去学校接她放学,交代她跟邻居家的孩子一起回家,但由于当天是她值日就让邻居家的孩子先走了,扫了地倒了垃圾后天已经擦黑,落单的唐晴晴独自走在路上,她长得漂亮,虽然才读一年级,但遗传了父母的优点,已经一米三出头了,瓜子脸、丹凤眼,发顶的麻花辫随着走路在脑后一晃一晃的格外好看。   路边两个高年级的小流氓盯上她冲她吹口哨,看到她露出害怕的神情更是欺负的欢,做出要追她的模样,吓的她慌不择路跑进了一个平时不怎么去的小巷子里,东绕西绕的迷了路,恰好碰上了外出买饭的人贩子,这才有了后续的事。   小说中,唐晴晴被高价卖到了很远的地方,买主是个变态猥琐的男人,对外声称原主的父母是远方亲戚,意外早逝被他收养,实则对小姑娘做了许多禽兽不如的事,年复一年中原主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十八岁时就自我了结了生命。   小说里之所以提到她,是因为小说女主唐婉就是唐晴晴的胞妹,因为孩子丢了,两年后父母又生了一个,每年唐晴晴生日那天,父母都会心情低落,而唐晴晴这个名字更是家中禁忌。   人贩子很精明,知道唐晴晴的父母肯定会到处找人,因此包了辆面包车来邻省坐火车,在此期间,他们也知道了唐晴晴的家庭情况,毕竟唐家发动了不少关系找0孩子,甚至悬赏一万元,这可不是笔小数目,但所有的线索都在唐晴晴出校门后断了,几个小混混根本没敢跟警察提曾经在路上见过她,生怕被警察找麻烦。   九十年代交通没那么便利,也没有满大街的摄像头什么的,孩子丢了能找回的可能性极小,何况孩子都长差不多,没有照片光靠描述压根认不出。   秋小婵思索着目前的情况,脚被绑着,捆的还挺紧,就算自己能想办法解开也会引起人贩子的注意,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想无声无息的逃出面包车难度堪比登天,只能先假装还晕着,等车子停下后再找机会逃跑。   想清所有情形后,秋小婵就决定还是先装晕,等从车上离开再伺机逃走。   为了完成各种任务,她曾练习过装晕技能,闭着眼能让人分辨不出真晕还是假晕,甚至还能装死,不过装死时间不能长,一长就会穿帮。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偶尔压到石块或者水坑,地上的秋小婵也跟着晃动格外难受,终于在她忍不出吐出来前缓缓停下。   磊子道,“陈哥,到了,时间还早,要不找地方吃碗面条?”   陈哥为人很谨慎,直接反驳道,“不行,万一人在车上醒了会有麻烦,你要是饿了就买点干粮垫着,想吃什么到火车上再说。”   说完,他还往后面看了一眼,见小姑娘闭着眼还昏着才安心。   离车票上的发车时间还有四十分钟,火车又经常晚点,具体时间还真摸不准,陈哥让磊子去里面等,自己则留在车上看人,除了他外,车上还有一个负责开车的司机,等他们带人上了火车,司机就会将车开回去。   四十分钟后,磊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跟陈哥说,“陈哥,里面的人说车子还有十分钟就进站了,咱们得赶紧进去排队检票。”   陈哥应下,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他并没有多少东西要带,火车到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了车票就回,根本不会在那里逗留,行李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坐火车哪有不带东西的,没大包小包已经很客气了。   至于地上躺着的“货”,先除了脚上的绳索,背在背上,对外就说睡着了,怕的是半道上醒过来哭叫引人注意。   磊子帮着解绳子,随口说了句,“陈哥,这丫头怎么还不醒,不会药量下过了吧?”   药是陈哥放的,他回忆了一番,似乎没下多,不过那么一倒的功夫没把握住剂量也是有的。   但他到底担心,毕竟傻子可值不了几个钱,于是打消了再下药的想法,心想大不了半道上醒了再药也是一样。   二十分钟后,陈哥和磊子就已经带着秋小婵上了火车,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买的是人少的卧铺,这样“货物”一路睡才不会引人注意,车厢里除了他们外,还有另外三个男人,他们彼此间应该认识,说话很是熟络。   小婵装晕看不见,听他们说话像是南面的口音,说是来出差的,三人应该不是一个单位。   出门在外,大家说话都很谨慎,并不在车厢里谈论工作内容,但秋小婵毕竟不是真的小女孩,见识广,从三人偶尔说出的专业词汇中判断他们是体制里的人,在她看来,除了国家部门工作人员,普通人不会对各项政策研究的那么透彻,这个发现让秋小婵松了好大一口气。   公务员好,这样她逃跑的把握更大,不会因为害怕报复而对犯罪行为视若无睹。   秋小婵在穿越后第一次召唤系统,熟悉的“叮咚”声很快响起,“好久不见,请问有什么能够为您服务?”   突然这么礼貌,秋小婵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她向来不在乎这些小细节,管它什么态度,两人是绑定的合作关系,好坏都得受着。   “你知道那三人分别是什么身份吗?”   系统遗憾道,“抱歉,这超出了本系统的职能范围。”   他们只是路人,与任务内容无关,系统无法提供此项服务。   正当秋小婵感到失望时,系统又道,“不过我能告诉你他们不是坏人。”   秋小婵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任务目标就近选择,可她现在处于移动状态,难道要等逃出去找到原主家人后才能找到任务目标。   系统与她共享思维,哪怕她不开口也知道她的想法,出言提醒道,“你必须要知道一件事,你只能改变自身而不能破坏原世界秩序。”   秋小婵表示疑惑,系统继续解释说,“一旦你回到唐家,女主就失去了出生的条件。”   独生子女政策如火如荼,原主父亲作为公职人员是不允许生二胎的,也就是说即便她想办法脱离了人贩子也不能回家。   秋小婵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是什么破任务,穿成个小姑娘不算,还是被拐卖的,不仅要自救还有家归不得!   系统没有形态,但秋小婵仿佛透过缥缈的气体看到了它嘲笑自己的迷之表情。   “你先冷静下来,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逃出去,另外你可以先利用探测仪找出任务目标,这样就知道往哪个方向努力。”   相较于之前的种种恶劣行径,系统难得露出了温情一面,不过秋小婵是不会感激它的,已经从界面找出探测仪查询目标信息了。   界面中数据不断滚动,几十秒后停在了一张安静稚气的小脸上,照片里是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装的小正太,七八岁的年纪,皮肤白嫩,五官精致,眼睛格外好看,长长的睫毛增添了无辜感,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前方,略有些疏离感。   可爱是可爱的,就是实在太小,在她看来就是个小弟弟。   系统提醒道,“别忘了你现在的年龄,二三十岁的可以做你叔叔,对了,你的生父今年二十九岁。”   秋小婵手动再见,暂时不想再跟它有所联系,反正也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   屏幕上写着小正太的个人信息,康天侑,七岁,杭城机关幼儿园一年级生,父亲康辉,杭城市委秘书长,母亲谢婷,杭城人民医院外科护士长,擅长魔方、心算、象棋,患有哮喘。   介绍不多,但也透露出许多信息点,例如人在杭城,这也意味着秋小婵要去的地方就是杭城,巧的是陈哥的目的地也是杭城。   原本秋小婵计划在火车上寻求列车员的帮助,现在看来她还必须跟着两个人贩子到终点站才行,一旦半路被解救,她的结局只有两个,一是被系统否决的回唐家,二是福利院,这两样都不是她想要的。   福利院不自由,就算她不急着完成任务,也不能等到成年才去找康天侑。   既然暂时还不能逃跑,秋小婵决定睡一觉再说,刚穿过来精神紧绷,还是挺累的。   另一边磊子看秋小婵进闭着眼,偷偷伸出手指往她鼻尖下探,从下药开始她已经晕了十来个小时了,按理早该醒了,真怕她出什么意外,那自己只有坐牢的命。   探到有呼吸后才松了口气,爬到陈哥床上跟他耳语了两句。   在磊子不知道的时候,对面床铺上的男人因为职业原因敏感察觉出了他行为中的不合理之处。   一是小女孩从上车开始一直在睡;二是带她上车的两个男人将她丢在一旁不管不顾,如果是家人不会放任孩子不吃不喝,连被子都不帮着盖;三是没有小女孩的行李,他是有孩子的,每次出门妻子都会准备大包小包,三个人只带了一个旅行袋实在是少;四是刚刚那个男人探测呼吸的行为,正常人绝对不会那么干,只有将死之人才会如此。   薛志峰是杭城市警局的刑侦处处长,这次来淮省是参加一个交流会,同行的是另外两个市的警局干部。   有了怀疑后,薛志峰暗暗注意着对面三床的动静,还真被他看出了更多破绽。 第一百四十六章   傍晚列车员挨个车厢卖饭, 磊子要了两份盒饭,考虑到还有八九个小时才到站,又买了啤酒、花生、鸡爪等零食打发时间, 压根没考虑到“货物”也是要吃饭的。   食物的香味和越来越空的肚皮让秋小婵没了装晕的心思, 再说晕的时间已经足够长,再装也没什么意思。   悠悠转醒后, 她的反应完全符合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就是惊恐的睁大眼, 拼命往角落里躲, 在下头吃饭的陈哥和磊子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迅速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盒过去, 陈哥捂住她的嘴, 磊子站在身后做屏障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陈哥用阴沉狠戾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低声威胁道,“别嚷嚷,要是嚷嚷出来让别人发现要你小命, 不光你,你全家都得死。”   说完,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 冷冷的提了几个名字, 都是原主的家人。   秋小婵装作害怕的连连点头, 眼泪也跟着无声掉落。   陈哥皱眉, 有些后悔没继续下药,现在人醒了还挺麻烦,毕竟车厢里有别人在,谁能保证她能一直乖乖闭嘴不说话?   磊子也嫌烦,饭刚吃一半还饿着呢,他胃口大, 不吃饱浑身难受,对影响他吃饭的秋小婵自然没有好脸色。   陈哥转身看了磊子一眼,配合过多次的磊子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这是要她接着睡,可车厢里有人,不能那么直白的喂,把乘警招来就费事了。   但他脑子挺快,想到把药下在饭盒里,这样吃了饭继续睡非常合理。   跟着他就在陈哥耳边说了几句,陈哥点头,小声吩咐道,“带着出去,再买一盒饭来……”   跟着做了个手势,磊子立刻点头出去了。   陈哥没接着吃,就坐在铺上看着她,示意她把眼泪擦了。   秋小婵顺从的听了话,但脸上还是害怕,小女孩遇到这种事肯定吓死,她这样的反应已经是轻的,完全是为了延长时间,等火车到杭城再挣脱。   但她这会也有个问题,就是想上厕所。   陈哥看到她又哭了后表情特别凶狠,压低了骂道,“你干什么?是不是讨打?”   她抽噎着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小,苍白的小脸上泪水汗水混成团,手指紧张的攥着,不敢看面前的人,只盯着白色的床单说,“我,我想上厕所。”   陈哥没奈何,总不能让她尿在身上,心想这么大的女孩就是麻烦,还是小点的孩子好弄,再不乐意还是起身带她去,整个过程一直捏着她的肩,生怕她又任何超出控制的举动。   等他离开,薛志峰也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正好看到磊子躲在角落里下药,这下他是百分百能够确认了,先回头跟同行的两位警察商议对策。   “什么?拐卖儿童?”   “难怪总觉得不对劲,我也说那个小姑娘太能睡了,从上车一直睡到现在,吃饭也不喊她。”   “这事我们碰上了肯定得管,就是不能拿出足够的证据。”   薛志峰是老刑警,同行的警察相信他的职业判断,但就算是警察也不能凭怀疑办事,万一那个小女孩被威胁不肯说实话怎么办,这种情况不是没发生过。   另一点,火车是有目的地的,也不知道那两个人贩子是哪站下车,得在他们下车前解决问题才行。   “光靠咱们可能不行,还是去联系乘警吧。”   现在孩子在他们手上,冒然找上去引起人贩子反击上了孩子可不行,必须得想出稳妥的法子来一击即中。   “行,那我跟张科去,周明你留下来盯着。”   张科跟周明对薛志峰的安排无异议。   乘警办公席在九号车厢,路上遇到了正在巡视的警察,薛志峰跟张科自报身份后跟着一起去车厢谈话。   “这些社会蛀虫真是太恶劣了。”   支队长胡毅气的用力捶在办公桌上,他担任乘警十多年,碰过许多案子,最常见的就是偷窃,要问那种犯罪行为最令他厌恶,贩卖人口绝对是其中一个,太多原本幸福的家庭被这些蛀虫毁灭,可惜这些人伪装的太好,十次里顶多有一次能够看出问题,解救受害人。   “小姑娘是被下了药的,刚醒过来他们怕犯罪事实暴露又往盒饭里下药,铁了心让她一路睡到终点。”   “得知道他们的终点站是哪里,我把检票员喊过来问问。”   跟着支队长胡毅就拨通内线让检票员到九号车厢来一趟。   “十五号车厢带着小女孩的那两个?我对他们有点印象,依稀记得他们的票是去杭城的,因为同车厢里还有另一个人也是去杭城。”   检票员提到的另一个人就是薛志峰,他点头道,“那没错了,我的票就是去杭城的,这位同志记忆力不错。”   胡毅点头,“这样就好办了,距离杭城还有八小时车程,这么长时间足够解救受害人,现在我们最主要的事保证受害人的安全。”   说完他看向薛志峰跟张科道,“这就需要你们的配合。”   两人齐齐点头。   “我会派人穿便衣在十五号车厢附近活动,一旦你们解救出受害人后,我们就立刻出动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除了受害人外,还必须保证其他乘客的安全,这些人通常会带着伤人的武器,一定不能让他们逃出十五号车厢。   几人商议好后薛志峰跟张科若无其事的回到车厢,看到两个人贩子已经回来了,小女孩正缩在床尾吃盒饭,听到有人进来怯怯的往门口看了眼,眼里盛满了惊恐,格外可怜。   薛志峰是个做父亲的,家里有个十多岁儿子,看到小姑娘这么可怜很是怜悯,心想孩子的父母这时候恐怕已经急死了,等解救出来赶紧送回去,希望这次的经历千万别给她造成什么心理阴影才好。   秋小婵抬头的那一眼让陈哥不动声色的挡住了,薛志峰回到位置上也冲周明使了个眼神,告诉他一切谈妥,至于具体情况车厢里不方便细说,得另外找机会一起出去谈。   秋小婵知道饭盒里有药,但她不能不吃,也实在饿了,只花巨资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一瓶万能解药,之所以称“万能”,自然是可解绝大部分毒药,一一罗列出来,恐怕也能达到成千上万。   吃了解药的秋小婵并没有真的晕倒,而是继续装晕了,现在厕所也上过了,饭也吃过了,完全可以一路晕倒终点。   按照她的计划,等火车到达杭城,她就去找列车员或者警察,逃脱后的下一步就是想办法留在杭城,哪怕进福利院后再想办法接近目标,十几年的时间,只要想做没有做不成的,她对自己有这个信心。   她倒是安心装晕,对面的薛志峰三人则蹙起了眉头,按之前的商议,该寻机将受害人解救出来,现在人被迷晕,两个犯罪分子一步不离的看着,得趁他们降低警惕了才好动手。   这一等就等了五个小时,此时已经夜深人静,陈哥跟磊子两人的计划是轮流睡,陈哥看上半夜磊子看下半夜,但等陈哥看完还磊子的时候,磊子不小心又睡着了,一直暗中观察他们的薛志峰赶紧起身行动。   两人将秋小婵安排在中间一张床铺上,幸好薛志峰足够高,直接站在地上抬手将小姑娘抱起。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秋小婵吃了一惊,她闭着眼也知道抱她的绝不是那两个人贩子,赶忙喊出系统询问情况。   “这次你要是不帮我我肯定投诉你。”   生怕系统又说什么不在服务范围以内,秋小婵用投诉堵它的嘴。   一阵沉默后系统“叮咚”道,“正准备告诉你,这个人对你很重要,薛志峰,杭城人,警察,救你入火坑的绝佳人选。”   至于为什么现在能说,因为薛志峰已经主动成为了故事中的一环,不再是无关紧要的纯路人。   秋小婵高兴了起来,简直是瞌睡就来枕头,当即决定好好抱他的大腿。   又想到薛志峰既然出手,肯定是看出了什么才趁着两个人贩子不注意救她。   这时候,上铺的陈哥突然翻了个身,薛志峰的身体顿住,等了几秒钟发现没有其他动静才继续动作,秋小婵已经被他从床铺抱下,心里一阵轻松,准备将人先送出去才来解决剩下的两个。   谁知不小心睡着的磊子突然醒来,看到床前站着人“啊”的一声惊叫,把上铺的陈哥也叫醒了,张科跟周明也一蹦而下,跟着就是一场混战,陈哥手里有刀,能做人贩子这种丧尽天良混事的都是狠的,抬手就往薛志峰身上戳,薛志峰手里抱着秋小婵躲不及,肩膀上中了一刀,但他还是将人抱的稳稳的。   磊子伸手夺人,手里的力气太大掐的秋小婵生疼,她也不装晕了,配合着薛志峰往后躲。   昏暗的车厢中,五个成年男人打作一团,秋小婵被薛志峰护在身后,陈哥和磊子双眼发红,威胁道,“劝你们别管闲事,哪天小命丢了都不知道。”   “哼,贩卖儿童是重罪,这些话你进监狱去说吧。”   说话间,张科拿出了手铐,两人这才知道碰上警察了。   陈哥冷笑一声,脸色狰狞,知道不能善了,成了彻彻底底的亡命之徒。   薛志峰三人都是练过的,从他们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唯一的破绽就是秋小婵,于是他趁三人不注意,迅速扑向秋小婵,抬手就要动刀子,紧急之下被薛志峰一脚踢开,而秋小婵因为车厢空间狭小的缘故,倒下时撞到铁质的床框,这下不用装晕是真的晕过去了。   晕之前唯一的念头就是,钱真不好赚,破系统给她匹配的任务越来越难,等她熬过这一次再好好跟它算总账。 第一百四十七章   车厢里的打斗声把许多人都吵醒了, 在其他车厢一直等着行动的巡警迅速赶来,场面很快控制住了,现在就算不能立刻拿出对方拐卖儿童的证据, 凭他持刀伤人就够拘留了。   巡警用手铐将他们烤在床框上,陈哥目眦欲裂, 眼白通红,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失手, 明明两小时后就能钱货两清了!   磊子吓的腿抖, 知道自己完了,拐卖儿童是重罪,起码要在牢里坐上十年。   薛志峰不顾肩伤第一时间将秋小婵抱起,没看到后脑勺流血稍稍安心下来,但还是要给医生看看。   张科接过秋小婵道,“我来吧, 你身上有伤需要处理, 刚好带着小姑娘一起去, 这里有他们在会查清楚的。”   刚说完, 巡警已经从人贩子身上翻出了身份信息,还有一个记事本,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代号之类的东西,从对方突然紧张起来的表情看, 一定是重要的罪证, 跟拐卖有关的信息。   看到身份证上的名字巡警嗤笑道, “陈有钱?你可真没辜负这个名字,心眼里就只剩钱了?难怪会干这么丧尽天良的缺德事。”   陈有钱放弃反抗不再说话,他脑子快,知道说多错多, 想少判点还是闭嘴为好,就当他这是第一次干,但警察可不是吃素的,不会让他“美梦成真”。   此时的薛志峰和秋小婵都在医务室里,火车上有两位随行医护人员,一位帮薛志峰处理伤口,一位检查秋小婵的受伤情况。   “这一刀还挺深,万幸没戳到骨头或者其他部位,我消个毒缝合,再打一针破伤风。不过我们这的麻醉剂用完了还没补货,得麻烦您忍着了。”   薛志峰警校毕业,当了这么多年刑警受过许多伤,这点刀伤根本不放在眼里,点头道,“没事,你直接来,我挺的住。”   不仅如此,他还不忘关心秋小婵的情况,看到女护士在帘幕后检查出来问,“小姑娘没有大碍吧?她中了迷药刚刚又撞了柱子,虽然没流血但后脑勺肿了好大一块。”   火车上条件简陋,缺少相关仪器,内在的东西肯定看不出,护士只能汇报自己知道的信息。   “除了脚踝上有绳子摩擦的伤口外没有其他明显外伤,后脑撞击有局部血管破裂的情形,已经用冰水冷敷过,目前人出于昏迷中,应该很快就会醒来了。”   这是护士凭工作经验得出的结论,虽然很多事情不是绝对,但听到这话薛志峰还是放下心来,想着等小姑娘醒后,问清姓名地址再联系她的家人,看是让火车站同僚帮着带回去还是家人过来接。   秋小婵再次醒来时有些懵,很快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感觉脑袋有点疼,除此之外她最担心的竟然还是任务!   那位姓薛的警察是帮助她完成任务的关键,现在她回不了原主的家,必须要去杭城才能接近任务目标。   头脑风暴中,一阵温柔的轻呼在耳侧响起,“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秋小婵转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位穿着白色大褂的护士,模样很年轻,神情很关切。   秋小婵只看着她不说话,护士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摸到热度这才放下心来,心想这么小的孩子碰上这样的事肯定吓到了。   “小姑娘,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你已经被警察叔叔救出来了,很快就能回家了。”   秋小婵依旧怔怔的看着她,大大的眼里只有茫然没有欣喜也没有害怕。   护士觉得奇怪,又说不上什么,这时候已经完成初步笔录的薛志峰来了,之前的便服上沾了不少血,因此换上了行李箱中的警服,看上去格外高大威严,护士发现秋小婵在看到薛队长时有了反应,眼里闪着光一样。   薛志峰看到秋小婵醒了也很高兴,对她绽放了一个慈爱的微笑,又看到旁边的护士给他使眼神,知道情况有变,跟着护士到角落里说话。   “薛队长,这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我跟她说话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但她对您挺亲近的,或许是您穿着警服的缘故。”   毕竟家长都会给孩子灌输“有困难找警察”的观念,做医生的就没这么幸运了,即便工作也很高尚,治病救人,但孩子都不爱打针吃药,有时候不听话了家长还会拿医生出来吓人,比如“不听话就让医生给你打针”之类,简直比窦娥还冤。   “这样啊,那我试着跟她交流看看吧。”   说完薛志峰回到简易病床前蹲下,就像跟自家孩子说话一样,问,“小姑娘,叔叔是警察不是坏人,现在叔叔有话问你,你知道什么就回叔叔什么好不好?”   秋小婵静静的看着他,隔了十来秒才点头。   “那叔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最简单不过,别说这么大的孩子,就是两岁娃娃都知道,但回应薛志峰的竟然是无声的摇头,这就让他不明白了,难不成孩子受了磨难对所有人都有戒心还是自闭了?   但他没着急,继续问,“你是不想告诉叔叔?那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叔叔送你回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回应他的依然是无声的摇头。   薛志峰没有放弃,又问,“你想爸爸妈妈吗?能告诉叔叔你的家在哪个城市,你的爸爸叫什么,家里有没有电话?”   依然是无声的摇头,这下连薛志峰都没辙了,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女护士。   “薛处长,您说这孩子不会是撞坏脑子了吧?有见过有人撞了脑袋什么事都不记得的。”   薛志峰也见过,还知道医学上叫“失忆”,可他怎么也没把这事往小姑娘身上安啊。   小姑娘失忆了,目前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长久的,得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她的身份得从那两个人贩子身上获取,但审讯转移过程中,两人竟然选择挣脱巡警跳窗逃跑,火车在行驶中不能停下,有巡警立刻跟着跳下,但中间已经差了几百米的距离,天黑,周围又是农田又是河水,大晚上想找人并不容易,最后铩羽而归。   薛志峰联系了他们始发地警局,那边说没有收到儿童失踪的报案,各种情况作用下,静然一时间找不到小姑娘的家人了,她的去向就成了难题。   “小姑娘情况特殊,她一天不想起来或者案子一天不破就找不到她的家人,难不成送福利院?”   那也太可怜了,福利院再好也没有回到父母身边好啊。   不知怎的,薛志峰想到了小姑娘失忆前那双惊惧的眼,挺不落忍的,又觉得这件事是他察觉的,或许冥冥中有什么缘分,自家媳妇一直想要个小闺女,不管小姑娘多久能恢复记忆,去自家住也挺好,小孩子花不了多少钱,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   他跟胡队长说了自己的想法,胡毅举双手赞成,拍着他的肩道,“太好了,你可是给我解了个难题。”   事情实在火车上发生的,按理该是他这个支队长负责后续工作,薛志峰接过去自然是给他帮了大忙。   不是他风格不高尚或者不愿意照顾小姑娘,而是他的妻子是列车员,夫妻俩都要经常出差,自家孩子还是丢给老人带的,实在有心无力。   但这件事不是他们说好就行的,还得征求当时人的意思,于是薛志峰又去征求秋小婵的意见,她自然不会拒绝,甚至表现出了对他的绝对信任和依赖,如同雏鸟情节,大家说因为薛志峰昏迷前救过她,在她大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火车到达杭城站,薛志峰牵着秋小婵下车,张科跟周明也是这站下,不过他们要专车去别的城市,都是杭城周边的。   “小婵,这里就是杭城,叔叔先把你送回家再回警局,婶婶已经在家等你了。”   秋小婵沉静的点头,对陌生的环境仿佛没有任何感觉,看的薛志峰暗暗叹气。   他之所以喊“小婵”这个名字,是因为秋小婵在后来被问及叫什么时提到了一个“婵”字,大家就想或许她的名字里有个“婵”,即便没有,这个字对她来说也很重要,随即就这样称呼她。   薛家住在市政大院公寓,是政府分配的住房,他的爱人叫叶念华,是杭城中学的语文老师,下车前薛志峰用胡毅办公室的电话往爱人办公室打了一个,简单说了下情况,叶念华为人温和又富有同情心,听说小姑娘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因为受伤失忆记不得往事,在电话里就心疼了起来,不仅没有任何意见,还提前请了假回去。   公寓里的住户很多,相互间往来也很密切,薛志峰牵着个小姑娘进院子,看见的人都得问两句。   “呦,志峰,这是哪家的小姑娘,以前没见过啊?”   小姑娘挺好看的,就是衣服挺脏,不知道从哪里沾了许多灰,走路也像不利索的样子。   这还是下车前护士给她收拾过的,但火车上没有孩子穿的衣服,想换件干净的也没有,薛志峰一个大男人没那么细致,下了火车后只想着尽快带小婵回去,并没有想到要先给孩子买身衣服什么的。   至于走路不利索,是因为小婵的脚踝被绳子磨破了皮,走路裤脚总蹭到破的地方,走起路来就不那么自然。   对于别人的问话,薛志峰只笑着岔开不往深了说,尤其是不会当着小婵的面说,怕她听到了更受打击,只说是朋友家的孩子,父母出远门托着照顾几天,别人也就信了。   这年头邻里关系不错,都很朴实,薛志峰跟叶景华夫妻口碑更是顶呱呱,帮着朋友照顾孩子这事还是挺符合他们性格的。   薛家住三楼,爬着楼梯很快就到了,薛志峰拿钥匙开门前摸了摸小婵的头,笑着说,“这是叔叔的家,别害怕,就当回到自己家一样,叔叔婶婶都会好好关照你。”   小婵点了点头,而后就垂头看向地板,显然对环境的突然变化挺不适应的。   叶景华正在厨房做饭呢,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往常第一时间是关心丈夫,今天第一时间看的是丈夫身后的小女孩,只一眼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亲近,跟她曾经梦想过的女儿一样乖巧的模样,只是孩子受了苦,眼神怯怯的怕人,叶景华当即笑着过去拉住小姑娘的手说,“这就是小婵吧,我是你景华婶婶,婶婶一见你就特别喜欢,饿不饿,厨房里有鸡汤,婶婶给你盛一碗喝。”   说着将小婵拉进了屋,小婵往薛志峰那看,见薛志峰点头才跟着叶景华走。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小婵喝汤的时候叶景华一直在看她, 越看越心疼,本该在家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宠的小姑娘,流落异乡不算, 连父母家人都不记得了,小脸瘦的没几两肉, 可见受了许多苦。   她原本就是一位极有爱心的老师,对学生向来是关照的, 有家庭困难的常给予生活上的帮助, 更别说小婵这种遭遇坎坷的小姑娘。   薛家的房子是政府集资房,三室一厅,总面积不到一百二十平, 他们夫妻一间儿子薛泽阳一间,另一间面积小的用作书房,接到丈夫电话的时候叶景华打算在书房里搭个小床给小姑娘做卧室,见到小婵后却改了主意, 决定将儿子的房间腾出来给小婵住。   薛志峰将小婵送回来还得去警局, 一堆事等着他汇报, 三两口喝完汤后来不及在家吃饭就要走。   “小婵就交给你了, 她没行李,缺什么你带着她到街上买,不知道这案子什么时候结, 对外就说朋友家的孩子暂住的。”   叶景华了然的点头,不过她觉得这事情在大院里根本瞒不住,好几户警局的同志都住这里,保不齐有人说出去,不过他们是做好事,不怕别人说, 只要不当着孩子的面说就行。   “知道了,你去吧,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薛志峰笑着点头,赞了妻子几句,家有贤妻确实从来不需要他操心什么。   离开前他又对小婵温言道,“小婵,叔叔要去工作了,你留在家里好不好?婶婶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婵双手捧着汤碗点头,看上去格外乖巧,薛志峰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叶景华也在一旁笑,他们夫妻都喜欢小姑娘,当初怀孕的时候更想生个女儿,结果出来的是儿子,又因为工作性质不能要二胎,这次也算有机会让他们过过有女儿的瘾。   陈有钱和赵磊前晚拼了命从行驶的火车上跳下,主要原因就是不想被捕,因为他们知道罪行确凿,一旦被抓住肯定要坐牢。   他们这种人对铁窗有种天然的畏惧,也听许多人说过里面日子不好过,做过林子里的小鸟谁愿意关进笼子里,没了自由是一回事,往后余生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逃跑就不一样了,只要留住命,办个假身份躲起来,三年五载的也就没事了。   虽然行李被扣,但家里还藏了钱,想办法取出来就好,就算一时半会回不去,他们手里还有生意门路,随时随地都能重操旧业。   但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跳下去时陈有钱没掌握好落地的力道扭伤了腿,紧急之下让赵磊背着他藏进了农田里,没过多久果然看到有警察跳下来找人,但那种地方黑灯瞎火的只要他们不出声能找到的概率还是很小的。   躲过一劫后又犯了难,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放眼望过去不是农田就是山地,陈有钱瘸着腿又不敢走主路很是吃了些苦头,从天亮走到天黑才碰见了村子,想讨口吃的村里人见他们眼生连身份证明都拿不出不肯收留,甚至有人提出喊警察过来,两人只能忍着饿离开,天黑了才让赵磊偷了点农田里的果蔬,至于村民家是不敢去的,家家为了防盗都养了看门狗,叫唤起来连跑都来不及。   吃过饭后叶景华就带小婵去附近的商店买了几套衣服,都是叶景华根据自己的喜好挑选的,因为小婵从头到尾都不肯发表意见,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不过她换了新衣服后更好看,让叶景华购物欲大大增强,完全将她当洋娃娃般打扮起来。   “这条裙子不错,格子的,小姑娘穿最秀气不过了。”   叶景华又挑了一件往小婵身上比划,老板娘笑着附和道,“是啊,小姑娘皮肤白,这种颜色可不是谁都能衬住的。”   “是吧,我也觉得。”   说完,叶景华爽快的付了钱,提着第五件衣服离开了。   路过水果摊的时候,她又买了几样水果,不知道小婵喜欢什么,就买了苹果、香蕉、柚子好几样。   平时带着儿子上街总是惹自己生气,果然是小姑娘好,虽然因为被吓住了不愿意开口说话,但文静的模样特别招人喜欢,而且她能看出小姑娘家教好,虽然不记事但行为习惯不会轻易改变,吃饭时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吃,坐姿很规矩,腰挺的笔直没有晃腿之类的习惯,走路走边上,过马路会看红路灯,碰到有人挡道一定等别人先走才过。   叶景华越看越喜欢的同时也更怜爱,只盼着小姑娘能尽早恢复记忆,这么好的姑娘,家里人该多惦记啊。   在街上转了一圈后回家,叶景华将水果洗了让小婵坐沙发上吃,自己则收拾房间去了。   先将儿子床铺上的被单被罩换新,跟着将招待客人用的折叠床拿出来安在书房,再把儿子的衣服、书本、玩具清理好放入小婵的物品,一通折腾下来竟然也似模似样。   “小婵,房间收拾好了,你看还有什么缺的跟我说。”   叶景华拉着小婵进房看,一脸期冀的看着她,本没指望小婵能有什么反应,却见她红了眼眶明显要哭的样子,叶景华顿时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跟婶婶说,还是你记起什么了?”   今天太忙还没来得及带孩子去医院,但火车上的医生说过,这种失忆很大可能是暂时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想起来,如果是那样叶景华也为她高兴。   只见小婵摇头道,“没有,只是婶婶对我很好……”   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把叶景华看的心疼不已,抱着她叹息道,“没事,早晚会想起来的,明天婶婶带你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今天你也累了,要不先睡会儿?你泽阳哥哥五点钟才放学呢。”   薛泽阳在机关小学读五年级,学校离家近,他都是自己走路回家,并不需要家长去接,两口子工作忙的时候薛泽阳就在家做作业等着父母回来做饭,当然一般是叶景华先到家,薛志峰作为刑侦队队长工作非常繁忙,通宵达旦都是常事。   此时还在学校的薛泽阳并不知道家里多了个小妹妹,也不知道自己的房间已经易主了,但他知道父亲今天出差回家于是很期待着放学,想着父亲有没有买什么礼物回来,尽管十次出差九次都忘记但那仅剩的一次也挺值得期待不是吗?   小婵确实有些累,主要是这个身体吃不消,不过睡前她还是先尽责的与系统进行了一番交流,重点找出任务目标的具体位置。   “你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为什么安排给我的任务越来越难?”   她明明要求任务节奏慢些,现在又是被拐卖又是晕倒的,还要给小说女主腾位置有家不能回,浪费了她多少脑细胞!   系统也委屈,谁让她每一项任务都完成的那么出色,公司自然不会匹配难度低的给她,这样才不会造成人才浪费。   “难度大积分也高,这是公司对你信任的表现,你不要有任何反抗情绪。”   事情已经这样,再说什么也晚了,小婵让它将功补过,把任务目标的详细情况罗列出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现在我已经在杭城了,只要案子不破我就会一直留在薛家,尽早知道目标消息有助于我后续安排。”   比如他的学校、家庭住址、兴趣班等,偶遇是很有必要的,务必然让他早早对自己留下深刻印象。   系统这次没有拒绝,或许是真的觉得理亏,迅速查找出相关信息并投放在界面上,而后就跟小婵一起愣住了,只见蓝屏上写着:康天侑,就读杭城市机关幼儿园,家住杭城市政大院3栋302,每周六上午九点在杭城少年宫学习围棋和书法。   具体到连偶尔会去公园喂猫的事都罗列出来,因为他有哮喘家里不能养小动物,但他格外喜欢猫,只能趁着母亲夜班偷偷去公园将自己的零食贡献出来,牛奶、火腿肠、面包等。   小婵的第一反应是,没想到他还挺有爱心。   第二反应就是,他跟薛家住在同一小区,只是楼号不一样,一个是2栋一个是3栋,但都是302.   “你发现了,再友情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现在住的这间房跟他是正对着的,也就是说你从窗口就能看到他。”   小婵诧异的抬眼,只见几米外就有一栋楼,两个房间的窗户果然正对着,从对面窗口飘出的蓝色卡通窗帘看,确实很像小男生住的,巧的没话说。   “我合理怀疑这一些都是你们安排的。”   系统不置可否,为了任务的精彩,一些合理的安排是必要的,否则杭城这么大,他们可以一辈子无交集。   随着公司科研团队的不懈研发,如今系统已经升级,不再是以前单纯的靠穿越者完成任务,还会添加许多热门标签,比如“青梅竹马”、“青春校园”、“先婚后爱”、“豪门世家”、“姐弟恋”等,这次小婵的任务标签无疑就是“青梅竹马”。   薛志峰开了一下午的会,向同事们传达了外出学习的工作精神,但这并不是大家最关切的,会议结束后都在问他在火车上勇斗人贩子还带回了一个小姑娘的事。   原来胡毅早在薛志峰回警局前就给杭城市警局打过电话表示感谢并大大称赞了薛志峰的业务能力和爱心,另外还告知未抓获人贩子的事实。   “薛队,您可真是厉害,做个火车都能遇上这种大案。”   “可惜被他们跑了,小姑娘真是可怜,我以为失忆这种事只有电视剧里才有。”   “咱们薛队就是这么有爱心,要是别人哪会把孩子带回来,顶多送福利院。”   何况案子是在火车上发生的,根本不是他们局的管辖范围,跟职责无关,这也是众人敬佩他的原因。 第一百四十九章   薛泽阳到家时小婵正在厨房帮叶景华择菜, 因为下午睡了一觉的缘故,她这会的气色比晌午时好了许多,不再那么苍白虚弱, 像随时会昏倒一样。   既然往后必须要住在薛家才有利于任务的完成,自然要获取薛家人的喜爱才行,她看的出薛父薛母都是极好相处的人,只要自己表现的乖巧一些勤劳一些, 他们自然会对自己好。   薛泽阳走到家门口就闻见了饭菜的香味, 上了一天学早就饥肠辘辘,能一回家就吃上香喷喷的饭菜简直太好了。   他从书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人还没进屋就兴高采烈的喊道,“妈, 我回来了。”   叶景华在厨房听到后应了一声, 还不忘跟小婵介绍, “这是婶婶的儿子叫泽阳,虽然不知道你的生日,不过看样子肯定是比你大的, 你叫他哥哥就好, 他从小就想要个妹妹, 今天可算如愿了。”   薛泽阳之所以想要妹妹是因为父母总在他面前灌输女孩有多可爱多乖巧云云, 说他们当时就想生个女儿谁知生了个儿子,还没明白许多道理的薛泽阳甚至有种愧疚感, 觉得自己占了妹妹的位置, 要是没有自己爸爸妈妈肯定会生一个妹妹,出于种种前因,当薛泽阳看到厨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妹妹时,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爸爸妈妈果然喜欢妹妹, 这不就往家带了一个?   当小婵站在叶景华身后,怯生生的叫了他一声“泽阳哥哥”,母亲说妹妹会暂时住在家里,他的房间给妹妹用,他去住书房时,薛泽阳不仅没有不高兴,甚至豪气的表示,“这些都是应该的,我不会生妹妹的气,你就留下给我当妹妹吧,我会一直对你好,所有好吃的都分你一半。”   薛泽阳的长相集合了父母的优点,像爸爸一样高个头、浓眉、高鼻梁,像妈妈一样双眼皮,再配上薄厚适中的嘴唇,正是最受长辈喜爱的样子,聪明中透着憨厚,只一眼小婵就知道,这个哥哥会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警局有事,薛志峰不回来吃晚饭,薛泽阳一到家就开饭了,今天的菜很丰盛,除了中午剩的一半鸡汤外,还有鱼、虾、红烧肉等,不大的餐桌都快摆不下了。   母子两一个劲的给小婵夹菜,尤其是薛泽阳从母亲那里知道小婵是人贩子拐出来,伤了头后连父母家人都不记得后,觉得她格外可怜,更牟足了劲对这个妹妹好。   吃了晚饭后还有水果,八点多钟的时候叶景华让她先洗澡睡觉,至于薛泽阳还有第二天的预习工作要完成。   回房后小婵看到对面窗台亮着灯,一个穿着白色T桖的男孩正坐在窗前的书桌上写作业。   两栋房子离的很近,加之小婵视力好,甚至能看到他刚洗过带着湿意的头发和好看的眉眼,长大了绝对是校草级别,不知道会惹多少女生疯狂爱慕追求。   正在练字的康天侑若有所觉的抬头,恰好小婵合上窗帘后躺下,因此他并没有发现对窗的那间屋已经换了人住。   第二天是周五,叶景华已经请了一天假不能再请,薛志峰抽空带她去了趟医院,对于她的失忆问题,医生做了颅脑CT和磁共振后得出的结论是无解,只说脑子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失忆问题可能是当时撞击的那一下造成的,也可能是受刺激引发的“应激反应”,是她的大脑出于自我保护而忘记了一切包括可怕的往事。   医生私下跟薛志峰说,“这种情况需要配合心理治疗,不过我们国家目前还没有那么成熟的治疗机制,得去上海北京那样的大城市或者出国才行。”   见薛志峰蹙眉医生又安慰说,“不过也不用那么悲观,这种巨变之下产生的心理问题是可以逐步缓解的,只要让患者保持轻松愉悦心情,说不定哪天自然而然就恢复了。”   对薛志峰而言出国不现实,去北京上海也不现实,医生说了,心理疏导需要长期进行,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成功的,他们是双职工家庭,还是工作繁忙的单位,根本没有这个时间。   只能等着她自己想起来或者哪天案子出了转机,他甚至关注所有失踪儿童的名单,企图找出与小婵年龄、姓名相近的,但一无所获。   他哪里知道真正失踪的原主名字里根本没有婵字,甚至失踪名单里有“唐晴晴”的名字也失之交臂。   从医院离开后薛志峰直接将小婵带回了警局,叶景华还在学校,回家没人照看他不放心。   “薛队,这就是那个小姑娘吧?真可爱啊。”   警局的女警员看到小婵就知道是薛队在火车上解救的小姑娘,白皮肤丹凤眼五官又乖巧又洋气,穿着格子的连衣裙像画报上走出来的小模特,暗自思忖,这姑娘的家境绝对好,气质比自家精心培养过的小外甥女还好。   小外甥女报了少年宫的舞蹈,光学费和表演费一年就好些钱呢。   长的好看的人到哪里都吃香,这句话不仅适用于美女,也包括帅哥、小朋友,两小时里,小婵收获了一堆零食,还有叔叔阿姨的嘘寒问暖,直到叶景华下班后将她接回家。   临走时大家还让她把吃的东西带上呢。   叶景华牵着她走的路上问,“小婵想吃什么?跟婶婶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好不好?”   她在学校里已经接到了丈夫的电话,直到小婵的失忆是刺激下产生的,医生让他们多带她进行一些活动,说不准有什么与她之前生活相关的点能够有所触动,原本叶景华可以先把小婵送回去再出来买菜,反正家附近就有个市场,但想到买菜是家家户户都有的日常行为,小婵在家时肯定跟父母一起买过菜,这才想到带着她一起去。   今天叶景华做了红烧鸡翅膀、藕夹和素什锦,杭城人爱吃面条,征求了小婵的意见后又做了一锅蔬菜烩面,刚做完薛泽阳就到家了。   往常一到家先喊爸妈,今天一到家先喊小婵,迫不及待的将手里的好玩意分享出去。   “小婵你看,我今天抽到的卡片,有了这个一百零八将我都集齐了,可不容易呢,都送给你吧。”   除了厚厚一叠卡片,他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过去,“还有这个给你,别人给我吃的,不过我是男生不爱吃甜的,祝晗的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呢,我们这买不到。”   事实上这个巧克力根本不是祝晗给的,而是薛泽阳使小计抢来的,为此还被祝晗和跟她交好的一众女同学狠狠鄙视了一通。   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女生最是泾渭分明,平时都不肯一块玩,分到同桌也要在桌面上画条线。   能读机关小学就没有家境差的,加之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家家只有一个,谁还不是小皇帝小公主,自然没有忍让一说。   等到青春期后,这种情况就会大大缓解,那时候就不是男女生斗成乌鸡眼而是防早恋。   小婵看着那叠水浒传一百零八将的卡片一阵无语,记忆中小时候身边也有男生玩过,不过她从来不感兴趣,没想到在任务里竟然再次经历一遭,特别是对上薛泽阳期待她喜欢的眼神,小婵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笑了。   薛泽阳就像看到什么稀罕事一样对叶景华喊道,“妈,小婵笑了,他喜欢我送她的礼物。”   又对小婵说,“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再给你带。”   不就是一百零八将和巧克力嘛,王飞好像集齐了问他要过来,至于巧克力再去问祝晗拿,她不肯给大不了自己说几句好听的。   他只顾着高兴,没注意到小婵差点龟裂的笑容,巧克力就算了,好歹是瑞士莲,虽然自己不怎么爱吃但毕竟难得吃到物以稀为贵,那个一百零八将她是真的毫无兴趣,连放在抽屉都觉得占地方呢。   当晚薛志峰加班到十点多钟后回来,吃了妻子专门给他留的饭菜,回屋后叶景华提到了小婵。   “小婵这小姑娘真不错,特别懂事,带她上街总被夸,泽明也喜欢,今天还献宝似的带了同学给的巧克力,说是国外的咱们这没的卖,平常哪会这么体贴人啊,在学校的时候就吃了。”   薛志峰笑着擦头,他洗澡很快,两分钟头从洗到尾,警校的时候练出来的,叶景华还为此笑话过他给家里省了不少水费。   “独生子女都这样,家里什么好的都紧着他哪懂什么叫‘分享’,现在多了个妹妹就知道哥哥的责任了。”   “说实话,要是小婵一辈子想不起来案子也破不了我也乐意抚养她,这辈子就想养个女儿,没想到碰见个这么省心的,想不稀罕都不行。”   薛志峰擦完头发上床了,将妻子揽在怀里说,“谁说不是呢,咱们不是养不起,不过站在小婵的角度自然是回到父母身边更好,你想想看,咱们跟她处了两天就那么喜欢她,她的父母该多伤心啊。”   叶景华无声的点头,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们都有工作,也不能天天带着她,要是一时半会回不去也不能这么空耗着,不如明天找孙校长问问看插班的情况,我看她认识简单的字,肯定上小学了,个头也高。”   养过孩子的都知道,上小学了就跟幼儿园不同了,变化特别大,起码懂的多了,这方面叶景华是很有经验的,尽管她教的是初中不是小学。   她想的是,刚好明后天周末,孙校长那要是没意见,下周一小婵就能去学校。   薛志峰觉得妻子考虑的很周到,事实上小婵确实读小学,当初在火车上缴获了陈有钱的笔记本,虽然很多信息用看不懂的字符代替,但最后一条信息符合小婵特征,年龄是七岁。   按照这条信息分析,陈有钱极有可能认识小婵的家人,甚至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可惜被他给跑了,否则这案子破起来是很轻松的。   “对了,小婵的案子有动静吗?”   薛志峰摇头,“没有,胡毅他们派人在沿线排查过,那地方人烟稀少经济也不发达,贴了几张通缉令不一定有用,像这种泯灭人性的罪犯有太多渠道生存了,蛰伏一段时间换个身份很有可能接着干。”   再说每天发生那么多案子,谁也没时间整天盯着这一起,基本上一周内没有情况以后也就悬了。   叶景华又是一阵叹息,人生无常,好好的生活可能分分钟就笼上了阴影,家里有个做警察的丈夫,听多了世事无常,让她对人生的感悟也更加深刻。   改革开放后太多人追求金钱追求富贵,其实钱再多都是虚的,平平安安才是福,像他们这样有工作有收入家人孩子都健康顺利的普通家庭,就已经比大多数人幸福了,所以她向来是不贪心的,知足常乐。 第一百五十章   关于上学的事叶景华还特意征求了小婵本人的意见, 话说的也很委婉,生怕伤害了孩子敏感的内心。   “小婵, 叔叔婶婶平时都有工作,你泽阳哥哥周一到周五也要上学不在家,所以叔叔婶婶想,要不还是送你去学校吧,这样既不用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危险还能学习很多知识,这样哪天你想起什么能回家了,也不耽误学校的功课,你觉得怎么样?”   小婵对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神点头,她不仅没意见内心里还欢呼雀跃呢, 攻略目标是小学生她自然要去学校刷存在感, 既然系统已经透露这次的任务标签是“青梅竹马”, 她就得按照这个线路来, 至于叶景华担心她对陌生环境不习惯什么的压根不存在。   叶景华看她答应了松了口气,之前甚至想过, 如果小婵不愿意上学大不了她每天带着小婵上班,找一套小学教材自己教, 她一个初中老师怎么也不会教不好小学生吧, 重要的还是孩子的情绪问题。   “那行, 既然你同意那婶婶今天就去找校长,争取尽快落实下来。”   叶景华是个行动派,当天就买了礼物去了孙校长家,对方就住在市政大院里。   孙校长的爱人卢慧在财政局工作, 夫妻俩有一个女儿,以前也在杭城中学读书,叶景华曾经教过小姑娘两年语文, 因此在孙家得到了极大的礼遇。   “叶老师,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不像样了,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些。”   卢慧拉着叶景华坐下,心里隐隐猜到叶景华的来意只是不确定,这份不确定是因为一个人如果能为陌生人做到那样是非常无私和高尚的,但很快卢慧的这份不确定就真是发生了。   “孙校长,卢主任,今天我来是为了我们家的小姑娘……”   叶金华将小婵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听的夫妻俩唏嘘不已,很是同情。   “小姑娘真可怜,好好的日子突然遭了这么大的磨难。”   都失忆了,可见吓的多厉害。   叶景华叹息道,“是啊,所以当时我们家老薛舍不得看着孩子进福利院就带回来了,但我们夫妻都有工作,想着不能把她一个人放家里,万一想不开什么的出事了怎么办,现在学校还没放假,不如接着上学,这样也不耽误功课,哪天回家了接着上就好。”   这话是对着孙校长说的,机关小学是全市师资力量最好的小学,每年不知道多少家长找关系想把孩子塞进去,但孙校长为了保证校园风气,从来不胡乱应承,不管学区以外的家长们如何有权有钱,想进学校都得参加考试,过了标准线才能进。   但小婵情况特殊,现在进属于插班生。除了经历坎坷惹人同情外又有叶景华的关系加持,孙校长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下周一过来吧,不知道她的学习情况怎么样,就安排在一班吧,一班的吴老师有十多年的教学经验,对待孩子很有耐心。”   一年级有两个班,一班的师资力量比二班强,孙校长将小婵安排在一班自然是特殊照顾的,另外还提出了减免学费的事。   “你跟薛科长都是无私的人,这种精神很值得大家学习,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应该把这种无私帮助他人的精神弘扬出去,减免学费是应该的。”   很多学校会给家境差的学生减免学杂费,机关小学倒从来没有过这个先例,不是因为学校没有爱心,而是学生们家境都不错,没有符合标准的,小婵这种情况则完全符合。   叶景华蹙眉问,“校长,学费我们交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这个减免手续需要孩子出面的话我怕会进一步影响她的身心健康,孩子现在已经很脆弱了。”   孙校长笑着挥手道,“没那么复杂,只要我本人批个文件就行,不会大张旗鼓宣传的。”   叶景华这才放心,再次真诚的道了谢。   其实半学期学费并不高,以薛家的生活条件不过是去几次市场买菜的钱,但孙校长是一片好心,该领还是得领,何况叶景华也不确定小婵能在学校上多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了。   薛泽阳知道妹妹上学的消息特别高兴,这两天他去学校炫耀自己多了个妹妹后引起众多小伙伴的羡慕。   虽然这个年纪的男生不爱跟班级里的女生玩,但自家的妹妹就不同了,存在感跟洋娃娃一样,可爱的时候逗几下,软萌萌的跟在身后喊哥哥,太有面子了!   叶景华给小婵准备了新书包和文具,教材得周一去学校了才能领。   书包是粉红色,印了个漂亮的花仙子,文具也是粉色的,大大满足了叶景华一直以来养女儿的心愿。   周一叶景华陪着小婵一起去学校报道,先去了校长办公室,孙校长对小婵的第一印象很不错,看上去很是安静乖巧。   跟叶景华寒暄后,校长给老师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让吴老师来校长办公室领人。   吴老师三四十的年纪,圆脸,看上去非常温和,小婵的情况她已经听校长说过,进办公室后看到一个穿格子裙、白色线衫,背着粉色书包身姿笔直的坐在椅子上,长的还格外好看。   “这就是小婵同学吧?我是吴老师,以后你就是我们班的学生了。”   说着还牵起了小婵的手,这是想拉近距离,让小婵能尽快适应陌生的校园生活。   叶景华看吴老师这么温和慈爱自然更加放心,说了不少拜托的话,两人是同行,本质上老说性格也是相似的,因为叶景华对学生也是如此关照,自然更能相互理解。   校长办公室跟教室不在一个区域,小学面积挺大,有单层的也有多层的,一年一班就在单层的区域里,门前有大大的花坛,里面种了好些花,正姹紫嫣红的开放着,不远处有操场、运动设施等。   现在是上课时间,外面没有学生,等下课后就会非常热闹。 第一节 是数学课,一位年轻的老师正在讲台上板书,看到吴老师带着小婵过来,年轻的老师放下了粉笔,然后全班的目光都汇到了门口。   “严老师,这就是薛婵,我先耽误几分钟给她安排个座位。”   入学得有正式的名字,只有小名不够正式,因此报名时在征求小婵同意后加上了“薛”姓,反正在小婵回归到原本的生活之前,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   严老师师范毕业没多久,还没结婚,长的挺漂亮穿着也很洋气,她只知道今天有插班生过来,并不知道薛婵的具体情况,好奇的看了眼薛婵后就给吴老师让开了位置。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叫薛婵,以后就跟大家一起学习了。”   同学们雀儿般打量薛婵的同时,薛婵也看他们,她知道康天侑也在这个班,扫了一眼后果然在第三排中间的位置见到了他,他穿着薄荷绿的外套,是唯一一个没有看向讲台的学生,正拿笔写着什么。   对老师而言,最好的位置自然是中间的三、四两排,因此除了个头很矮或者很高,学习好的一般会被安排在那两排。   吴老师对薛婵的学习情况不了解,但以薛婵的身高该安排在第四排的位置,毕竟后几排坐的都是个头格外高的男生。   但考虑到薛婵的个人情况,怕到陌生环境被欺负也不敢吭声,打算给她安排一个能帮助她学习性格好的同桌,看来看去就是班长康天侑了。   “这样,方婷你坐到陈菲菲旁边去,丁凯你坐到蒋子航那去,刘猛你坐最后一排。”   连着动了好几个,才将康天侑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原本就觉得薛婵半道插班有背景的严老师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那可是康天侑,学习好家境好性格好,老师们最喜欢的好苗子,如果薛婵不是背景强吴老师能这么安排?   但她真是想茬了,班里有几个孩子家里没背景的,就算康天侑的父亲是市委秘书长也只是家境中上,至于学习好性格好,正是因为这些条件才适合带着新同学。   这么一通操作康天侑身旁的位置空了,同学们也就知道薛婵要坐哪里。   方婷挺委屈的,她学习不错,老师们都很喜欢她,还总参加学校的文娱表演,最重要的是她挺喜欢康天侑的,虽然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能影响她特别爱看康天侑。   他的长相,他写字的手,他格外好看的字,什么都好看,而且他身上总是香香的不像其他男生一样又脏又臭。   现在被调到后一排,感觉就像被老师“抛弃”了一样,最重要的是不能跟康天侑做同桌了。   除了方婷其他人倒是无所谓,孙菲菲终于摆脱了讨人厌的丁凯,丁凯跟好朋友蒋子航汇合了,学习最差的刘猛终于去了梦寐以求的最后一排,这样上课做小动作老师也不会发现。   “薛婵,你去坐下吧,下节课我把教材给你带来,这节课你就先跟康天侑合着看一下。”   薛婵自然点头说好,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坐到了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坐下后就闻见了一阵淡淡的青草味混着奶香,她吸了吸鼻子,味道仿佛是从康天侑身上传来的,于是诧异的往他那看了眼,刚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薛婵看过康天侑的照片,也曾隔着窗户见过他本人,但怎么看都没有这一眼来的惊艳,因为他本人实在是太好看了,皮肤格外白,就是后世令人羡艳的冷白皮,眉毛好看到像是画上去的,鼻梁高的恰到好处,嘴唇形状适宜,红红的格外衬皮肤,最好看的还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低调的内双,瞳仁又黑又亮像黑濯石,整个人散发着清冷的味道,并不那么容易接近。 第一百五十一章   极短的对视后康天侑就转了过去, 他刚刚虽然没有看讲台但吴老师的话听到了,知道薛婵没有课本,将自己的书往课桌中央移了移跟她合看。   康天佑的课本很干净, 雪白的纸张上除了原本就印着的内容外一个字都没添加, 笔记都写在了另外的记事本上。   已经过了半学期还将书本保管的这么好,不是强迫症就是处女座, 薛婵应证般的从系统内调出他的个人信息看, 出生日期九零年九月二十一日,果真是处女。   吴老师将薛婵送到教室后并没有多停留, 她走后严老师接着上课,一年级的数学课程对薛婵而言非常简单, 不过是加减法之类的运算、平面图形的认识等, 对心算能力极强、大学读了N次的她来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连思考都不需要就能脱口而出。   坐定后薛婵从书包里拿出了文具盒和稿纸认真的听起课来,届于任务目标还是个小正太, 她现在的目标不是攻略而是积累好感。   一个聪明、爱学习、追求完美还长的好看的小男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应该是同样聪明、爱学习、可爱的小姑娘吧, 这将是薛婵目前以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人设”,当然中间也会根据他的喜好进行调整。   看似青梅竹马, 但她却感觉自己在玩养成类游戏,都说好男人是女人调教出来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潜移默化的调教出一个百分百满意的小男友来。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上了一小半又因为薛婵耽误了几分钟,剩下的时间严老师来不及像往常一样跟学生互动, 堪堪按讲义讲完后布置了作业就下课了。   薛婵将作业认真记在本子上, 她的字写的很慢,本以为需要刻意控制笔力才符合小学生的笔迹,但由于年纪小腕力不够, 着实写不出什么精彩绝伦的字来,不过相比一些同学的鬼画符要好看许多,方方正正很整齐。   课已经结束了,康天侑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没将课本及时收回,或许是觉得薛婵还有需要用的地方,可见他是个内心温暖的小男孩。   以上纯属薛婵自我脑补。   她心里觉得有趣,伸手轻轻将课本推了推,很快就碰到了他的手臂,他停下了写字的动作疑惑的看了过来。   薛婵眼里亮晶晶,微笑着道谢,“课本我用好了,谢谢你。”   康天侑淡淡说了句不用谢,收起数学书后拿出了下节课要用的语文书,这次没有放在课桌中间,因为他记得吴老师说的,上课前会帮薛婵把课本带来。   新同学的出现引起了许多关注,老师一离开就有后排学生走过来看她,大胆的男生甚至站在走廊跟其他同学一起窃窃私语。   “她长的真好看,比方婷好看。”   “顾娜也挺好看的,但她是短发,女生还是长发更漂亮。”   别以为小男生没有审美,对黑长直的热爱可以贯穿一生,就想长大后不管多大都喜欢二十岁的漂亮小姑娘一样。   “吴老师太偏心了,让她跟康天侑做同桌,坐我旁边才好呢,张静静又黑又胖又凶,像老虎一样会吃人。”   “陈成,你说张静静的坏话小心被她听到了打你啊。”   “哼,谁怕谁,敢动手我就去找吴老师换座位,反正跟谁坐都比跟她好。”   现在已经是一年级下学期,从开学安排了座位以来一直没换过同桌,薛婵的出现才让大家知道原来座位竟然是可以换的!浪费了多少好机会啊。   与周遭喧闹环境形成对比的就是康天侑跟薛婵,两人一个埋头提前完成数学作业,一个开始预习下节课内容,直到前排的女生转过来率先打破沉默,好奇的打量了薛婵后说,“我叫王沐妍,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听我妈妈讲过四大美女的故事,里面就有一个叫貂蝉的,你们的名字是一样的吗?”   一年级就知道四大美女还是挺厉害的,这样活泼开朗的性格也很符合薛婵的心意,决定跟她发展一下友谊。   她笑着点头,“不是同一个字,貂蝉的蝉是虫字旁,我的是女字旁的,不过你懂的可真多。”   王沐妍骄傲的抬头说,“那当然,我三岁就跟爷爷识字了,除了四大美女,我还知道四大名著跟四大发明呢。”   薛婵惊讶道,“真的吗?你好厉害,我要向你学习。”   薛婵的“惊讶”并不作伪,要知道这些内容到高年级才会学到。   薛婵早上喝了一碗豆浆想上厕所,来的时候吴老师已经说了女厕在左边楼梯口,本想着刚下课厕所拥挤等到上课前五分钟再去最合适,这会王沐妍撞上来,打算跟她发展友情的薛婵邀约道,“沐妍,你能陪我去厕所吗,我刚来还不认识。”   活泼开朗助人为乐的王沐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觉得新同学肯定很害羞,如果不是自己找她说话,她连厕所都不敢去呢。 第二节 是语文课,上课前吴老师将领来的课本给了薛婵,今天上课的内容是古诗《小池》,宋朝杨万里所作,第二句诗格外有意境也很有名,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吴老师讲课很擅长调动学生的积极性,除了自己讲解外还会讲一些有趣的故事,跟学生们进行互动。   讲到第二句时,她在黑板上画了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一只小小的蜻蜓立在上面,完全复刻了诗句的内容。   “荷花你们应该都见过的,我们学校的池塘里就有,每年六月就会开出美丽的花朵,现在是五月份,下个月大家就能看到了。”   生活里的事更容易让同学们产生认同感,大家纷纷发言,有说在公园里见过,有说老家的池塘里有,也有说没见过的。   他们才上一年级,去年六月还不是机关小学的学生呢,学校的荷花他们还没能观赏到。   课上到第四十分钟开始收尾,吴老师笑着看着讲台下一张张纯真可爱的小脸问,“同学们,我们已经学了一节课的时间,下课前做了检查,看看有多少同学能够将整首诗背诵出来,会的举手。”   吴老师说完,讲台下有几个同学稀稀朗朗的举手,其中没有康天侑也没有薛婵。   喊了两位学生起来背诵后,吴老师的目光投向教室中央第三排,平常就算康天侑不举手她也会喊,知道康天侑学习能力强肯定会,但今天她的视线投在了康天侑身侧的薛婵身上,犹豫着是不是要叫她,会背了最好,万一还没背熟影响她以后的学习信心怎么办?   纠结中吴老师对上了薛婵的眼,见她没有避闪自己的视线这才喊她起来背诵。   当老师的都知道,学生如果不会解答,会本能的躲避视线,既然薛婵没有躲,显然就是会的。   她的判断没有错,薛婵被点到名后迅速背诵,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也让她对薛婵的学习能力有了个基本了解。   按理说非学籍生入学是需要测验的,之前也没有期中插班的先例,但薛婵由校长特批,没有经过测验那一项,又有失忆一说,吴老师挺担心她学习上碰到困难不好意思说,现在倒是放心了,能跟得上班里的进度。   不过薛婵看上去就像学习好的同学,失忆前在老家说不准也是个跟康天侑一样的优等生呢。   至于为什么跟康天侑比,因为在吴老师心里,康天侑就是班里综合实力最强的,也是她最喜欢的。   “很好,薛婵同学虽然没有举手但也会背了,我想这样的同学应该还有不少,今年的上课成果老师很满意,家庭作业就是抄写并背诵全诗,明天上课检查。”   刚说完下课铃声就响了,吴老师收起课本、教案对这节课的成果表示很满意。   低年级只有语文数学两门主课,其他的体育、美术、音乐、科学自然等作为副课要求并不高是学生们最喜欢的,今天的第三节 课是自然科学,结合了地理、生物等知识,因为没有考学压力,课上老师旁征博引讲了许多有趣的故事,连薛婵都听的津津有味。 第三节 课结束就到了午饭时间,机关小学有一个很不错的食堂,因为学生多是双职工家庭,在学校吃更符合现实情况。   王沐妍自告奋勇的带薛婵去食堂,刚出教室就遇见特意过来找她的薛泽阳。   “小婵,今天上课还好吗?我带你去食堂吃饭。”   王沐妍站在薛婵旁边好奇的看薛泽阳,对低年级学生而言,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   “泽阳哥哥,我这里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说完,她给王沐妍介绍道,“这是我的同学沐妍,她说要带我食堂。”   这也意味着不需要薛泽阳带着吃饭的意思。   “好,那你跟同学去吃吧,我放学的时候再来接你,不过我放学比你晚,你得等我半小时。”   高年级放学时间比低年级晚,叶景华早上交代了许多遍,一定不能让妹妹落单,薛泽阳一再保证不会。   兄妹俩说话的功夫,康天侑也从教室出来了,相互认识的两人都挺意外,薛泽阳仿佛刚想起来,“哦,对了,天侑也是这个班的。”   康天侑喊了声“泽阳哥”,很有礼貌。   “天侑,这是我妹妹,既然你们是一个班的,就帮着多照顾她些。”   康天侑虽然不知道薛泽阳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个妹妹,但从小相熟的邻居哥哥委托的事,康天侑没理由不答应。   薛婵又小声道,“泽阳哥,他现在是我同桌。”   薛泽阳惊奇道,“真的假的?这可真是太有缘了。”   薛婵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有缘的地方多着呢。   说说笑笑中,几人一起往食堂走去,不过说话是都是别人,康天侑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沉默。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陈有钱跟赵磊逃窜的第五天才走到一个略大些的城市, 之前途径村庄因为面生不敢逗留,城市人流量大反而易于隐藏,正所谓“小隐隐于山, 大隐隐于市”、   陈有钱的脚还没好利索,担心再拖下去留下什么病根决定弄点钱去医院看看, 他自己干不了只能靠赵磊。   “陈哥, 我不行啊,你看我这么胖一点都不灵活, 万一被人逮住报警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赵磊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做这行时间短,本想捞一笔攒点媳妇本就撤, 谁知道那么寸竟然在火车上碰上警察, 之后又听陈有钱的话跟着一起逃跑,这几天一边担心被抓一边没地方住吃不饱饭还要照顾陈有钱这个瘸了腿的,有家回不得,再听陈有钱让他去当扒手自然不乐意。   腹议道, 你那么厉害你自己怎么不去。   陈有钱似是知道他想什么,嗤笑一声说, “怎么,看我腿受伤有想法是不是?你已经在公安系统挂了号, 到哪里都是个逃犯, 离了我你知道怎么‘东山再起’?别说挣大钱, 下辈子去号子里蹲着吧。”   打蛇打七寸, 陈有钱的话恰好说在了赵磊心坎上,只能咬着牙听陈有钱的,否则回不了家怎么在社会上生存也是个问题,干什么不得有钱呢?   江市唐家一片愁云惨淡, 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唐家人都知道凶多吉少,唐老太太的眼睛都快哭瞎了,逢人就说,“都怪我不好,我就算生病挂水也该去接晴晴放学,要是我去接晴晴就不会丢了。”   亲友们听了安慰道,“哪能怪到你头上,都是那些杀千刀的人贩子的错,这些年好些人家丢孩子,你是晴晴的亲奶奶,平日里多疼她大家长了眼睛都看得见。退一万步想,思岳跟爱兰还年轻,再生一个也来得及。”   虽然话不中听也不吉利,但事实确实如此。   这么几天一点消息没有能找回来的概率微乎其微,不趁着年轻生再过几年想生都生不了了,不过这话大家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会当着范爱兰的面说,她为着晴晴丢了的事彻底怪上唐老太太,两天前就带着行李搬回娘家住,放言找不到孩子不回来。   一边是妻子一边是母亲,还有音信全无的女儿,唐思岳近期愁的两鬓生出白发。   薛家领了个小姑娘回来的事大院里差不多都听说了,这天叶景华吃了晚饭带小婵下楼买水果顺便消食时就见到谢婷带着康天侑从外面回来。   叶景华跟谢婷两人不是很熟但做邻居这么久还是有些交情的,见了面自然少不得寒暄几句。   谢婷先开口道,“许久不见没想到你又多了个姑娘,现在儿女双全可让人羡慕了。”   叶景华笑着让薛婵叫人,又看了看康天侑回,“我们家小婵现在跟天侑一个班还是同桌呢,天侑,你在学校可得帮着阿姨照顾小婵,她没在杭城生活过又断了一阵子课,有不懂的你帮着解答一番。”   康天侑在家也不怎么说话,跟别人家孩子大小事都跟父母说不一样,因此班上来了新同学、换了新同桌这件事谢婷是真不知道,诧异的看着自己儿子说,“真的啊,我还不知道呢,这孩子就是葫芦嘴,什么都不乐意说,可把人愁坏了。”   说完她又对薛婵笑道,“小婵,阿姨一看你就是个乖巧的好孩子,你跟天侑是邻居又是同学,两个人在学校好好相处,天侑虽然不爱说话但心地很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跟他说。”   薛婵点头,再看康天侑的时候就见他沉静的看着前方,好似这么多话全然无他无关一样,小小年纪就透露出从容淡定的风范,长大了怕是更不得了。   今天康辉难得下班后按时回家,谢婷将买回的烧鸡装进盘子,另炒了两个蔬菜后开饭,饭桌上提到了薛家的事。   “没想到还真有对别人家孩子那么上心的,那小姑娘运气好,遇上贵人了。”   康辉在市委工作,是个人情很练达的人,看问题的角度很多时候跟妻子并不一样,不过他从不直接反驳,只是说出自己的观点而已。   “运气好是一方面,恐怕也是合了眼缘才如此。”   否则那么多需要帮助的孩子,也没见薛志峰都往家带,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谢婷理解了丈夫的意思,点头道,“那倒是,小姑娘白白净净挺好看,跟你儿子还是同桌呢。”   说完,谢婷跟康辉都看向正在吃饭的儿子。   “天侑,你的新同桌如何,学习好不好?”   康天侑停下筷子回道,“话不多,挺安静,学习不清楚,最近没有考试。”   谢婷叹了口气跟丈夫说,“我看你儿子以后想讨老婆都难,问别人肯定会说漂亮、可爱,他倒好,看人家安不安静。”   康辉无奈的摇头,“他才多大,你想的倒是挺远,再说以你儿子的品貌,害怕找不到老婆,就怕到时候想进咱家门的姑娘太多咱们应付不来。”   谢婷就是这么一说,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儿子虽然不是那种嘴甜会哄人的,但自己生的怎么看怎么喜欢。   康天侑没理会父母无厘头的对话,他才七岁,娶媳妇什么的实在太远,何况他不喜欢话多的女生,之前方婷做同桌就常常让他感到困扰,现在还了薛婵清净多了。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薛婵不是薛家的亲戚,只是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暂时养在身边,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离开。   小小的他纵然比同龄孩子看上去成熟,但思维还未脱离孩子的稚嫩,知道这个消息后首先想到的是,如果薛婵哪天突然想起家在哪回去了,是不是同桌又得换?跟别人相比,他还是宁愿薛婵做同桌的。   这天吴老师上完课后跟大家说了件事。   “同学们,还有半个月就是六一儿童节了,按照惯例每个班都要准备一个节目,我跟音乐老师商量了一下,咱们班就出个舞蹈,需要十位女同学。”   跟着吴老师开始点名,方婷、顾娜、王沐妍都被点到,最后一个是薛婵。   “点到名的每天最后一节课去音乐教室报道,季老师给你们排练。”   班上五十名学生,男生二十八女生二十二,相当于一半的女生参加了汇演,那些没被点到名的难免失落甚至自卑,知道老师挑的都是长的好看的女生,起码是相对好看。   十名同学当天就去了音乐教室,季老师先让她们按身高顺序排成排,思考一番后决定让薛婵做主舞,听到这个任命薛婵跟其他同学一起愣住,没想到老师竟然这么相信她能行,当然她肯定是行的,别说这种简单的舞,就算是专业舞蹈只要给时间排练她也丝毫不怵。   有人喜自然有人忧,以前跳舞均占据C位的方婷不乐意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明明她才是文娱委员, 为什么让薛婵站中间做主舞?而且之前班里的活动都是她领头的。   七岁的小姑娘还不懂得掩饰情绪,当着老师的面就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季老师只当不知道, 现在的学生都是独生子女,被家人宠成王子公主, 老师可不会处处迁就,等他们长大进入社会亦是。   第一天只将大体走位定好,表演的是近两年特别有名的舞曲《摇太阳》,歌词简单欢快, 很适合六一这个节日。   一节课后排练结束回到教室, 教室里除了值日生其他同学都已经放学离开, 薛婵因为要等薛泽阳并不着急收拾东西, 而是拿出作业准备在学校做完了再回家。   方婷就在薛婵后一桌, 气呼呼的看着薛婵的后脑勺。   叶景华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梳头发,今天是两个麻花辫,从上而下编着粉色的绸绳, 随着薛婵的动作不停的飘荡着, 方婷看了一天早就烦透了, 跳舞的时候季老师也一个劲的夸薛婵, 说她动作标准、舞感好,想到薛婵连座位都从自己这“抢”的,方婷一时没控制好情绪把手里的书扔在了薛婵背上,刚好是书角硬的那块敲到了她。   薛婵莫名挨了一下,铅笔划在纸页上断了半截,她无奈的回头,见方婷的语文书歪歪扭扭的摔在地面上。   薛婵弯腰捡起地面上的书放在方婷课桌上,用一中看着对方无理取闹般的眼神问了句, “你是故意扔我的吗?”   方婷只是一时气不过才扔,其实扔出去就后悔了,她只是娇气、公主病,并不是无法无天什么都不怕的那中,听到薛婵直白的问题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脸都红透了,瞪了薛婵一眼背着书包直接跑出了教室。   教室里只剩值日生和跳舞的女生,方婷闹出动静时大家一开始只顾着收拾书包并没有注意,等薛婵问了后才知道方婷竟然是故意拿书扔人,王沐妍第一个就不高兴了。   “方婷也太过分了,不就气老师安排你领舞了嘛,哼,气死才好呢,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一样。”   方婷高傲又娇气,在班里没处到什么朋友反而挺讨人厌,自然没人愿意帮她说话。   至于领舞,之前两次活动都是方婷,如今换了薛婵,反正也轮不上别人也就不会气成河豚脸。   看着王沐妍为自己说话气鼓鼓的样子格外有生气,薛婵就觉得小女生间的义气很是有趣,以为她将自己当做朋友,方婷得罪自己后王沐妍也跟着一起“同仇敌忾”。   放学回去叶景华知道薛婵被选上跳舞后很高兴,表示表演当天一定要去学校看。   “还是女儿好,穿着好看的裙子跳舞多可爱啊,泽阳到现在只参加过一次大合唱还站在最后一排,我找了半天才看到他半张脸。”   这不是叶景华第一次用“女儿”来形容薛婵,仿佛从入学随了“薛”姓后,她就真将小婵当成自己的女儿了,薛泽阳也每天把“我妹妹”这样“我妹妹”那样放在嘴边,全家唯一残存着一丝理智的就是薛志峰,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贩子一直未抓捕归案,他的理智也开始日渐模糊。   胡毅那边给薛志峰打过几次电话沟通案子问题,中间也提到过小婵的问题,胡毅的建议是,如果五年后没有破案小婵也没有想起什么,薛志峰可以正式申请领养,胡毅愿意帮他出证明。   至于为什么是五年,因为刑事案件追诉时效最低标准为五年。   机关幼儿园六一文娱汇演在影剧院举行,学校租了大巴车将全校师生都载了过去,同时对外开放,学生家长可凭学校发放的票根自行前去观看演出。   到了剧院,所有参加表演的同学都到后台换衣服、化妆,薛婵的表演服是白色的公主纱裙,配同色兔子耳朵发箍,再涂上夸张的粉底、口红、眼影、腮红等,基本看不出原本的长相了。   她们的节目是第三个,表演完还能去座位上看之后的演出。   “表演的时候按平时排练的跳就好,千万不要紧张,这次如果能得奖的话,老师请你们吃巧克力。”   大家一听有巧克力吃都很高兴,季老师说完后又单独跟薛婵说话,顺手帮她整理头上略歪的发箍,这套衣服虽然是老师选的,但钱是学生自己付的,六十五块钱不算便宜,不过质量挺好,当然机关幼儿园的学生们家里都是不差钱的。   “老师刚刚说了不要紧张,你是领舞要记住走位,今天有电视台少儿频道的人来,你表现好的话有机会参加电视台的活动。”   薛婵听意外的,不是季老师说话的内容,而是她只跟自己一个人说,或许因为自己是领舞的关系,就是不知道季老师是早就知道还是选了自己后才知道的,毕竟她只是个插班生,选她还是很有风险的。   她哪知道季老师是个标准的颜控,十个女生里薛婵的长相最符合老师的审美,把她排在边上反而会破坏画面的美感,如同电视剧里的女演员,明明长了张主角脸却偏偏演配角或者丫鬟,更过分的是主角还没有她好看,这中剧就算拍出来也会被观众吐槽。   演出正式开始后很快就轮到她们上场了,主持人报幕时迅速排好队形,报幕结束后幕帘打开,一群穿着公主裙头戴兔子发箍的小女孩顿时让人眼前一亮,特别是舞蹈动作很符合小动作的软萌感,台下看表演的领导和家长们脸上不自觉的就浮起了微笑。   康天侑坐在第五排,离舞台很近,他对表演并不感兴趣,如果不是音乐声太大他宁愿听随声听里的英语磁带。   机关幼儿园四年级才有英语课程,但他幼儿园开始就开始英语启蒙了,因为家里有教育局的亲戚,知道未来英语学习会越来越重要,另外小姨妈大学毕业后去国外深造如今发展的很不错,经常写信回来让他学好外语,这样可以早早将他接出国。   九几年出国是件很时髦的事,国外的教育理念包括科技也很先进,作为母亲谢婷是很支持儿子出国的,何况妹妹在也不担心没人照顾孩子,因此很重视儿子的外语学习,不仅买了昂贵的随声听,还找了许多学习磁带,因为小妹说了,培养语感非常重要。   不过康天侑之所以认真学习与出国无关,他的性格一旦开启就会认真对待,反正未来也要学,提前打基础没什么不好,毕竟现在学校里的内容对他来说都太简单了。   《摇太阳》的音乐声响起,康天侑看向舞台,知道这是本班的表演,一眼就看出舞台中央摆出天鹅舞姿的是薛婵,尽管她化着很浓的妆,但她皮肤比别人更白,头发比别人更黑,舞蹈动作也比别人更优美,上挑的眼尾让她看上去不像小兔子更像毛茸茸的小狐狸。   康天侑没发觉自己一直盯着薛婵看,原本不感兴趣的表演结束后静然有些意犹未尽,直到下一个演出开始还记着薛婵含笑的凤眼和兔耳朵发箍,直到一阵花香传来,他转头一看,是穿着舞蹈服的薛婵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头上没了兔耳朵,还对他笑了笑,不知怎的,康天侑突然生出了一中不敢对视的感觉,迅速移开目光。   老师给参加舞蹈表演的同学留了座位,康天侑是班长性格又冷,他身边的位置没人敢做,薛婵眼神好,抢在方婷前一步坐下,甚至能想象出方婷气急败坏的模样,格外有趣。   为了节省空间,相邻座椅间公用一个扶手,康天侑的手肘放在扶手上,看到第七个节目时,从父母那里拿了饮料的王沐妍在后排隔了两个座位喊她给她递吃的,薛婵伸手拿东西时碰到了康天侑的手臂,薛婵自己没注意,倒是康天侑愣住后悄悄移开了,但手肘处总传来异样感,痒痒的像蚂蚁在爬。   文艺汇演一共两小时,薛婵她们的表演获得了二等奖,颁奖时十位同学都一起上台领奖了,教育局局长作为颁奖人将奖状颁发给了薛婵,其他的奖品则给了站在薛婵身旁的王沐妍。   虽然没有得到一等奖季老师也很高兴,再说她之前承诺过只要得奖就给她们买巧克力,并不是第一才有。   不过现在去买也来不及,因此说好第二天去学校分给大家。   表演结束后如果家长来接的可以跟班主任说一声直接跟家长回家,不用再回学校。   薛泽阳找到薛婵后带着她去找叶景华,然后再去找老师,正巧又遇见了谢婷和康天侑。   谢婷跟叶景华招呼一声后弯腰对着薛婵笑,“小婵今天更漂亮了,像洋娃娃一样,果然还是女孩好。”   这话只有生了儿子的妈妈才会懂,谁没有公主梦啊,妈妈们小时候条件差穿不上漂亮的裙子也没有好看的发夹、头箍,结婚生孩子后就想在孩子身上弥补童年遗憾。   康天侑见他妈跟薛婵说话时欢快的神情移开了视线,不是吃醋他妈说的喜欢女孩之类的话,具体原因他自己也猜不透。   六一节后各科老师开始为期末考试做准备,毕竟每年六月底或者七月初就开始放暑假了。   到六月中教案上的内容已经教授完毕,语文数学两科老师出了试卷给大家考核,薛婵无悬念的考了双百,是班里仅有的三个双百之一,另两个是康天侑和叫周亮的男生。   吴老师看到成绩挺高兴,虽然双百的只有三位同学,但九十五分向上的比例很高,何况其他班得双百的还没有自家班上多,最重要的是这次试卷偏难,带到了部分二年级知识点。   康天侑跟周亮的成绩不意外,最让老师惊喜的是薛婵,插班过来的竟然这样好,看来她失忆前一定是个优等生。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六月二十六期末考, 考完就放假,三十号回校拿测验报告,薛婵毫无疑问的再次获得双百, 由于表现优异,尽管她插班过来只读了半学期老师依旧给了她一个“三好学生”的名额。   按理说奖状是要综合期中考试成绩的, 但薛婵模拟考的成绩也是双百,又参加了学校六一文娱汇演,平时上课表现乖巧伶俐从没有破坏课堂纪律的情况,正是老师喜爱的学生类型因此偏爱了几分。   “从今天起就正式放暑假了, 下学期大家就是二年级的学生了, 学校实行的是跟班制, 因此大家下学期的班主任还是我。”   吴老师说完学生们发出了欢呼声, 毫无疑问大家是喜欢吴老师一直跟着的, 吴老师多慈爱啊,隔壁班的江老师可凶了,经常让学生罚站不说, 上课回答不出来或者考试粗心丢分的还会被打板子呢。   吴老师脸上也带着笑, 当老师的谁不希望受学生爱戴啊, 表现的凶狠些的确有助于管理学生, 但也会日渐拉开与学生们心灵的距离,变得不再亲近,因此怎么样既能受学生喜爱又能令学生信服是每个老师的必修课,所谓“近则不逊,远则怨”,不过不是每位老师都能做到罢了。   “虽然放假了大家还是不能忘了学习,现在开始布置暑假作业。”   老师一说完讲台下就响起了一片“哀嚎”,不过都是故意装的, 应试教育下的学生早就习惯放假不是单纯的放假了。   吴老师分法了暑假作业练习册,厚厚一本,里面的内容也很丰富,保证一天一练,有数学也有语文,除此之外还另外布置了五篇日记,要求不高,只要写到一百五十字就行。   “大家千万不要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是香港回归祖国的大日子,平时老师不鼓励同学们看电视,但明天是可以看的,看过后写一篇日记谈谈你们的感想。”   讲台下又是一篇“哀嚎”,这次真心了许多,才上一年级,字还没认识多少呢,写日记确实挺困难,但作为语文老师,需要全方位培养孩子们“听、说、读、写”的能力,不会写、写不好没关系,多练练就能摸到门道,等到了二年级要求更高,作文在语文考试中的占比一直是很重的,吴老师完全是为了孩子们的以后考虑才布置了写日记的作业。   稀稀拉拉的说话声中,教室中央第三排的那一桌显得格外安静,薛婵在暑假作业本上端正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并记下了日记要求,康天侑已经开始完成练习册上的数学题了,两人的表现被吴老师看在眼里,欣慰的点头,这才是好学生该有的表现,从容不迫。   这天回家后叶景华为了庆祝两个孩子得奖状,买了不少好菜,还有饮料和西瓜,连平时吃七八分饱就停筷的薛婵也忍不住多吃了些,结果就是胃太撑难受。   叶景华有家事要忙还要准备职称考试,薛婵只好约着薛泽阳下楼散步。   因为薛婵之前的经历,叶景华从不让她独自出门,生怕再出个意外,孩子虽说不是亲生的,但这么娇滴滴可人疼的小姑娘如果再被人贩子拐一次就算不是亲生的也要让人心疼死。   下楼后薛泽阳问,“小婵你想去哪玩?要不我带你去公园池子里抓知了吧?”   男生好动,哪里能安安静静的陪着妹妹一起散步,早就被小伙伴们欢乐的叫喊声吸引住了,但母亲交代的话也要听,不能让妹妹落单否则会把妹妹弄丢的。   薛婵看出薛泽阳心痒难耐的想去公园玩,反正她去哪里散步都一样,公园里风景优美,去转转也不错。   当兄妹两一起到公园时,发现里面热闹极了,有在林子里抓知了的,有在草地上踢球的,有打乒乓球、羽毛球的,不过都是男生,她是唯一的女生。   男生女生玩耍间有壁,比如男生乐意玩那些汗流浃背的运动,薛婵只想走着消食,于是她跟薛泽阳说,“哥哥你去玩吧,我就在附近不会丢的。”   薛泽阳看了一圈,确保几条道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放心的点头道,“好,那你只能在这不能走远,想回去了就喊我。”   薛婵笑着应下,看着他跑进林子里,不知从哪里带了个兜,要把那些抓到的知了装进兜里回家烤着吃,据说味道特别香,不过薛婵并不准备尝试就是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不过公园里有路灯,薛婵沿着花岗石的小径往河边走去,那边有个木凳可以坐下休息。   木凳旁有个巨大的灌木丛,薛婵走到的时候听到了猫叫声,她从灌木丛这头转过去看,发现几只野猫正埋头吃食,尾巴摇晃着格外惬意,而蹲在一旁看着它们吃饭的赫然是白天刚从学校分离的同桌康天侑。   资料里说他偶尔会来公园喂猫以论证他是个富有爱心的小同志,没想到竟然被她碰上了。   康天侑看到她也怔了下,而后就有些不大自在,最近在学校他总是偷偷注意她,连回家经过二号楼时都忍不住往楼梯口看能不能碰巧遇见,这中在意太陌生,越来越不像自己,甚至刚刚来公园的路上都有那么一瞬想过她会不会恰巧过来。   一面想见对方,一面又抗拒着内心陌生的情绪,康天侑如今就处在这样矛盾的思维里,蓦然见到脑子里曾经想过的人能自在吗?   但薛婵显然没有那些有的没的想法,直接蹲在了他旁边,跟他一起看着那几只吃的摇头晃脑的小猫咪。   “它们吃的真高兴,你经常带吃的来喂吗?”   康天侑嗯了一声,因为离的很近的关系,他能闻见薛婵洗过澡后的皂香味,是甜甜的花香,这个味道在学校时他每天都能闻见。   薛婵撑着下巴默默的看着,六月末的夜晚有些闷,好在公园临湖还有不少树木,晚风习习有中说不出的惬意。   想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个孩子,要经历小学、初中、高中还要读大学,人生仿若漫长无边,而身边这个就是注定与她携手共进的气运之子,她突然好奇未来的他会是什么样的,有着什么样的成就。   感情还是要好好培养啊,心情不错的薛婵侧头看向康天侑,凤眼弯起笑着问,“你是每天都来喂吗?”   康天侑被她的笑吸住了,她在学校并不多话,唯一谈的来的同学就是王沐妍,他从没见过她笑的如此灿烂的模样,比那天穿着公主裙还要夺目。   他耳朵微红的移开视线,目光看似投在几只小野猫身上,其实并没有落在实处,只机械的点头回道,“不是每天,是有空才来。”   上学的时候有作业,父母工作忙偶尔来不及回来做饭自然不会每天有东西喂,但放假的话次数会多些,因为母亲的工作分白班和晚班,通常上班前会做好一天的饭菜量,这样他自己就能热着吃。   他只是那么一回,根本没有深想薛婵为什么这么问,而后就听到她说,“那太好了,以后你来喂它们的时候叫上我吧,这样我就可以写一篇喂猫的日记了,每天在家没什么东西可写呢。”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连康天侑都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尽管他出于本能是想拒绝的。   只出门了一小时,薛泽阳跟薛婵兄妹两收获颇丰,一个是抓了半兜知了,准备回去充分享受高蛋白的美味。   一个是收获了小正太的约会若干,以后可以跟他一起去公园喂猫了。   万事开头难,一旦有了这个开始,相信后面的路会越走越顺。   不提薛泽阳因为知了回家被叶景华揪着耳朵骂了多久,不许他吃并勒令他全部扔掉,遭到了薛泽阳的反抗但反抗无效,最后生气的回了房间还把门锁住了。   薛婵吃了一片西瓜后睡觉,关窗帘时看到对面房间里亮着灯光,显然康天侑还没有睡。   想到他还不知道住在对面的人已经换成了自己,哪天知道绝对会让他大吃一惊,到时候红的肯定不止耳朵。   薛婵睡的早,但这晚对很多人而言都是不眠夜,因为从七月一日零点开始,香港就正式回到了祖国的怀抱,香港特别行政区的区旗将在香港上空冉冉升起。   对于全国人民而言,经历了百年沧桑的香港回归祖国,标志着香港同胞从此成为祖国这块土地上的真正主人,香港的发展从此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这中民族自豪感是由内而外不自觉散发的,为了庆祝这一盛事,电视台全程直播,因此无数观众不睡觉,守在电视机看新闻。   原本薛泽阳也闹着要看,被叶景华无情驳回,理由是小孩子不能熬夜,最后自然是掌握着遥控器的监护人更有话语权。   七月一日,暑假正式开始,这一天电视机里不断重复着关于香港回归的新闻,薛婵白天写完了老师布置的观后感,还做了二十页暑假练习册上的题目,由于表现过于优秀,获得了叶景华奖励的鸡腿一只,而薛泽阳就没这么幸运,因为他的作业做的没有薛婵认真,不仅没有鸡腿还被勒令他必须十天内完成所有暑假作业,否则剥夺他整个暑假看电视的权利。   “今天回来看到少年宫在发传单,你们想不想学点什么?”   杭城是大城市,家长们还是很注重孩子兴趣培养的,像薛泽阳就学过象棋、毛笔字,乐器也尝试过,由于丝毫不感兴趣作罢,不过练了几年他的毛笔字写的还算不错。   今天叶景华重点问的是薛婵,既然打定主意把她当女儿养,教育上自然不会含糊,兴趣班虽然费钱,但对孩子有利的事情做家长的都愿意尝试,何况薛婵长的好、学习好、气质也好,用心培养前途不可限量。   “你是想学舞蹈呢还是钢琴?或者画画、小提琴?”   薛婵想了想,这些才艺她都会,非要选一个的话那就小提琴吧,站着练就好,不累人,重要的是乐器可以随身携带,不像钢琴搬来搬去的费力气。   于是薛婵的个人特长就这么定下了,薛泽阳选的他自己感兴趣的跆拳道课,对此叶景华表示,这将是他最后一个轻松的暑假,下学期他要读六年级,等到六年级的暑假他就要提前学习初中课程,务必要学习优异,考上令人满意的高中。   刚吃过饭,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叶景华还当薛志峰没带钥匙,开门一看康天侑在门外站着呢,手里还拿着饭盒。   叶景华惊奇的笑道,“是天侑啊,你是来找小婵的?吃饭了吗?”   除了找薛婵,叶景华也想不出他来的原因。   康天侑礼貌的叫了声阿姨,解释道,“我吃过了,昨天在公园喂猫时遇到薛婵,她让我下次去叫上她。”   叶景华一听就明白了,好笑的转头看薛婵,已经换上鞋等着出发了。   “行吧,那你们得一块行动,不能有谁落单了,放暑假外面的坏人比之前更多。”   想想还是不放心,又让儿子薛泽阳跟着一起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人一起到了公园后, 薛婵跟康天侑一起去喂猫,薛泽明看到小伙伴踢球又跑了,今天他倒是不敢再抓知了, 反正费力气抓了也吃不着,白费力气。   还是那个湖边那丛灌木,几只野猫可能去别处觅食了此刻并不在,康天侑并不着急,先找了几片落叶铺在草地上, 然后将塑料饭盒里的食物倒在树叶上, 这样既环保又不用担心弄脏饭盒, 下次还能循环使用。   昨天薛婵来的时候几只猫已经吃上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今天看到后说实话挺惊讶的,对康天侑的印象也更好了。   他做事也太有条理了吧, 简直不像个七岁的小男孩,薛泽阳比他大好几岁呢, 平时也算个小暖男, 但跟康天侑一比分分钟秒成渣。   薛婵心想, 他长大后是个彬彬有礼帅气十足的小王子, 这样的处事态度除了家庭教育外跟天性也有着极大的关系。   公园里那么多男孩子,只有他才会经常带着食物来喂流浪猫。   整理好一切后,万事俱备,只欠猫咪。   薛婵穿着裙子蹲在草地上,裙边荡出好看的弧度, 她好奇地问,“它们会知道这里有好吃的正等着它们吗?”   康天侑点头,“会的, 闻到食物的味道它们就会过来。”   薛婵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就那样静静陪他等着,过了大约三四分钟的样子,一只白黄黑三色狸猫怯怯出场,它的腹部是白色,背部有黄色花纹,右眼像熊猫一样黑了一圈。   它在灌木后犹豫了片刻后才过来,先舔了舔浸猫鱼汁的米饭,而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只猫咪很小,应该三个月的样子,昨天薛婵并没有见过它。   “它好可爱啊,那只眼睛太奇特了,像熊猫一样。”   薛婵只随意说了两句,原本没指望康天侑回复什么,没想到他摸着小猫的头笑了,“它叫小花,是最小的一只,很怕生。”   薛婵诧异的问,“难道你给它们每一个都取了名字?”   康天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嗯,随便取的。”   薛婵偷笑,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按颜色分类的,比如小花、小白、小灰之类。   很快附近的野猫陆陆续续来了,有大有小,看上去比昨天还多几只,一塑料盒的米饭根本不够它们吃的,最后没只都意犹未尽的舔着嘴角,看的薛婵都内疚了。   她跟康天侑说,“要不我下次也给它们带点吃的吧,家里每天都有剩饭剩菜呢。”   其实动物不能吃的过咸,如果是宠物猫的话喂猫粮或者专门煮适合的食物最好,流浪猫则不用那么注意,因为它们经常会翻垃圾找吃的,早就形成免疫力了。   薛婵就这样开始了跟康天侑一起喂猫的生涯,除了下雨外每天都去,几只小野猫在他们精心投食下长的飞快。   学习小提琴首先得有一把自己的琴,叶景华带着薛婵报名时直接在老师那里选了一把。   “这是入门级的,最适合小朋友使用。”   小提琴老师是位跟叶景华年龄相当的女老师,加上薛婵,整个暑假班只有八名学生,相对而言学习钢琴的多一些。   小提琴暑期班两百六,儿童用琴七十,加上薛泽阳的跆拳道班学费,六百块没了,相当于叶景华大半个月的工资。   薛婵心里感触很深,自从来到薛家,叶景华和薛志峰已经为她花了不少钱,完全没有因为她不是亲生的而区别对待,可她却为了任务装失忆。   当然,这并非她的本意,不过是系统不愿她的出现将小说女主和谐而将她“牺牲”罢了。   正处于休眠状态的系统微微波动,不知道小婵又骂它了。   小提琴从乐理和指法开始,开课后每位学生的进度相同,都是零基础,但很快老师就发现薛婵比其他小朋友学的快,几乎是一点就透。   老师跟接薛婵下课的叶景华说,“我教了这么多学生,从来没教过这么省心的,简直太从聪明了。”   叶景华听了很高兴,但她心里想的是,恐怕小婵失忆前学过乐器,不一定是小提琴,毕竟乐理是相通的。   “是啊,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有气质,不知道是父母花费多少心血培养出来的呢。”   能有小婵当自己的女儿,叶景华甚至觉得是老天的赏赐,说不定是因为丈夫救了小婵才有了如此福报。   两人从三楼下来后又去二楼跆拳道教室等薛泽阳,刚好在围棋教室门前碰到了康天侑,是叶景华先看见他的。   “咦,天侑,你怎么一个人?你妈没来接你放学?”   康天侑叫了声阿姨,看了眼薛婵后移开视线回道,“我妈今天夜班没时间,反正离家挺近的。”   少年宫跟市政大院只隔了两条街,步行十多分钟,过马路注意看车基本没什么危险,康天侑以前上课也都是一个人来回,就算谢婷在家他也不需要人送。   其实叶景华之前也是如此,薛泽阳前几年上兴趣班除了第一年还小,后来就没有专门接送过,今年是因为小婵才格外注意的。   当然她能有时间接送也是因为暑假的缘故。   “你泽阳哥哥还有十分钟课就结束了,要不你跟我们一块走?”   既然碰上了叶景华就不能不管,跟他们一块回家最合适,反正顺道。   康天侑迟疑片刻后点头同意,而后就不急着离开,跟她们一起去了跆拳道教室,里面“嘿嘿哈哈”动静挺大,薛婵好奇的垫脚往里看,只能看到高个的跆拳道老师看不见薛泽阳。   康天侑站在靠墙的位置,前面都是家长,由于角度问题,不管面朝哪处薛婵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只觉得她垫起脚尖够着往里看的样子很可爱,不知不觉唇角就上扬了,刚好薛婵因为看不到懊恼的回头,就对上了他微笑的脸,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怔住了。   那张平日里看上去有些清冷的脸,因为微扬的笑如冬雪消融、春花初绽,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是不一样的帅气。   可惜的是看到薛婵转头后康天侑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那张好看俊秀的脸不再有表情。   薛婵在心里哼道,“你现在就高冷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一直一直对着我笑。”   暑假就这样流逝着,作业薛婵早就完成,剩下的时间除了练习小提琴外,还在“预习”二年级课程。   因为她跟康天侑的关系,叶景华跟谢婷的联系也慢慢增加。   “听说天侑也在家看二年级的课本,除此之外他还提前学习外语,听他妈的意思现在已经学的很不错了,日常对话难不倒他。”   市政大院里的孩子都挺优秀,这跟遗传、学习资源、家庭环境各方面都有关系,纵然如此,康天侑依旧属于“别人家的孩子”那一类,实在是他太乖太自律,在其他男孩父母拿着棍子狠狠敲打时,康天侑能自己制定学习计划并严格执行,这样的孩子不用说生一个,十个都不嫌多,可惜计划生育,否则谢婷说不准真愿意多生。   叶景华说这个倒不是嫌自己儿子或小婵不好,纯粹感慨一下,不过这倒给小婵提了个醒,那就是她完全可以借着康天侑的名义将外语捡起来,连教材都是现成的,薛泽阳五年级已经开英语课了。   “婶婶,我也想学外语,要不就让泽阳哥哥给我当老师吧。”   她笑眼弯弯,长长的马尾在转头时甩出好看的弧度,不知怎的,薛泽阳有种不一般的感觉,但他还是很乐意当老师的,非常痛快的答应了。   叶景华跟薛志峰对视后很欣慰的笑了,干什么要去羡慕别人家的孩子,他们自家的孩子也是很优秀很上进的好嘛!   但很快薛泽阳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薛婵学习能力太强,两学期的英语课教材十天内全部消化吸收,不仅能听能说还能读写,甚至默写单词正确率超过了他,惹的父母越发对他不满,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还不如小婵呢。”   他就纳闷了,英语有那么容易吗?明明他的英语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怎么分分钟就被一年级的妹妹秒杀了。   他不知道的是薛婵其实也挺郁闷的,王者装青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未来学习的时间还长,就一步步循序渐进往前走吧,一下子暴露太多实力容易给别人造成困扰。   不过经过她的打击后,薛泽阳对英语这门学科更加用心了,主动借了高年级课本和磁带回来,虽然老师还没教但跟着磁带后面练大致没什么问题还能培养语感,后来他的英语成绩一直年纪前几名,加上语文数学本身就不错,初中、高中在学校都是尖子生,当然这些“后果”他目前还无从知晓,但“前因”如此,只要努力学习总不会让人失望。   暑假结束前薛婵已经能拉一首简单的歌曲了,现在家里每晚的保留节目就是吃过饭后由她演奏一曲,结束后会收获阵阵掌声。   “小婵真是太棒了,这才学多久都会拉曲子了,苏老师让我一定要支持你继续学,说只要好好练以后能走专业路线。”   叶景华看过孩子们上课,知道跟薛婵同时进班的那几个学生有的连指法都没练熟,还有看不懂谱子的,苏老师说了,如果薛婵继续报名就要把她调到另一个班去,那个班都是学过一两年的学生。   薛志峰笑着说,“只要小婵学习学咱们就接着报,不提以后走不走专业路线,就算不走多个兴趣也是好的。”   本来就是兴趣班,家长再怎么“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也不会认为自家孩子一定如何,不过是多学点防止哪天能用上,或者纯粹培养点艺术气质。   叶景华赞同丈夫的话,在征求了小婵意见后又往后交了一年的学费,本该收七百八的,因为老师太喜欢薛婵优惠了一百八,只收了六百,还说如果薛婵一年之内能过级的话,再送一把好琴给她。 第一百五十六章   九七年的暑假结束后一年一班的所有学生就都开始读二年级了, 班主任依然是吴老师,不过这次薛婵跟康天侑不再是同桌,而是拆分后各自安排了一位成绩略差些的同学, 有帮助对方提高成绩的意思。   两人的座位离的并不远, 一个是第三排右中, 一个是第二排左中, 康天侑甚至不需要侧目,上课时仅靠余光就能看到薛婵的背影。   薛婵非土著,康天侑又是个自律学霸,班里所有测验都是满分通过, 连一次马虎失分的情况都未出现。   除了学校课程外, 他们回家还会自学高年级课程, 让不用操心他们学习的家长欣慰的不得了。   家里有这样省心又努力的孩子怎么能忍住不说呢?因此一传十,十传百,其他家长知道了回家也逼着自家孩子努力,简直蔚然成风。   时光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两个月后的全市期中联考,机关小学各年级均分同比有三至五分的增长, 原本就是杭城教学水平第一的小学,现在更是一骑绝尘,将第二名的杭城一小甩的影都看不见。   去教育局开会时孙校长受到了市领导的表扬, 之前申请的教研项目也获得了批复, 孙校长人逢喜事精神爽,回校就给三十多位教职工发了福利,每人两箱水果。   书记包芳整理各班资料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信息,“校长,我发现这次成绩提高明显的都是市政大院的学生。”   机关小学最初的目的是接纳政府工作人员子女, 但因为师资力量雄厚,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们都想把自家孩子送来读书,各个找人、托关系,为了防止学生过于饱和才定下政策,非公职人员子女就读需参加入学考试,考试通过即可入学,不通过则不考虑,不管你是有钱还是有人,因为公平、公正,那些没考上无法入学的也就无话可说了。   因此目前学校里只有三分之一是市政大院的公职人员子女。   孙校长惊奇的“哦”了一声,接过了包芳手里的统计数据,“真是这样?难不成中间有什么缘故?”   证实一番后果然如此,孙校长笑着摇头道,“古话说的不错,‘书山有路勤为径’,只有刻苦才能攀上高峰,再好的老师也得碰上努力的学生才能出成果。”   既然是学生回家后自己努力学的,其他学生有向学之心的完全可以模仿,不愿意学的按头也无用,也就不用大张旗鼓宣传什么,不过开家长会时各班班主任都提到了这一点,也算对其他家长和学生有了交代。   周一周五学校上课,周末增加兴趣培训,康天侑除了围棋、书法外又报了钢琴,刚开始用电子琴练习,过了五级后谢婷就花大价钱买了架琴回来,每到傍晚,康天侑弹钢琴薛婵拉小提琴,间隔不远的两栋楼能彼此听到对方的琴声,后来薛婵突发奇想,两人每天约好谱子和时间进行合奏,这样既能提高技艺又增添了乐趣。   康天侑一开始是不同意的,这样“高调”的行为不符合他的性格,但当薛婵露出请求般的笑容后,拒绝的话就变成了点头。   时光荏苒,他们如今已经是六年级的学生了,十二三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身边早熟的同学甚至谈起了恋爱,而康天侑也早就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情愫。   五月放了劳动节后回校,班主任说,“同学们,还有二十多天就到儿童节了,按规定每个班都要出节目,届于这是你们在小学的最后一个儿童节,希望有意向的踊跃报名,不管是舞蹈、演奏还是唱歌,只要表演内容符合要求,我给你们争取上场的机会。”   每年儿童节文艺演出的惯例是一个班一个节目,但这只是不可少于,想多出也是可行的。   因着班主任的一段话,六一班的同学们踊跃报名,有愿意跳舞的,有愿意唱歌的,下课十分钟的时间文娱委员就记了十多个名字,她跟薛婵关系好,见薛婵没有报名就拿着记事本去问,“小婵,你今年不参加吗?去年还表演了小提琴呢。”   在外行人看来薛婵的小提琴已经拉的很好了,长裙长发往那一站特别有噱头,哪怕听不懂曲子也觉得非常高端,但薛婵自己知道,她离有造诣还需要继续练习几年时间,不过苏老师常夸她的琴声有灵性,很支持她在专业的道路上深入钻研,说只要坚持,以后考最好的音乐学院进最好的乐队当小提琴家都没问题。   是否从事小提琴事业薛婵还没有确定,对她而言人生可以有很多选择,对家人而言,更希望她按部就班的学习,考上一流的大学。   “去年都表演过了,今年如果还那样不换新花样的话,大家不会厌倦吗?”   文娱委员表示不理解学霸的脑回路,能表演就好谁还挑啊?全校有几个能像她一样小提琴独奏的?再说薛婵是校花,往那一站就足够赏心悦目了。   “什么啊,你要是愿意天天拉都有人看,都是跳舞唱歌没意思,我们班得来个别人没有的。”   说完就一脸期翼的看着薛婵等她答应。   “行吧,那就写我一个。”   两人关系本就不错,最重要的是,班主任知道她会小提琴,现在不报名之后也要被找,还不如主动点。   其实薛婵心里已经有了另外的想法,最近跟康天侑合奏的挺顺畅,她想把康天侑一起拉下水,但她知道康天侑不爱出风头,明明钢琴弹的不错却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表演过,想让他同意必须得花费不少力气游说才行。   放学后两人同路回家,自从三年前薛泽阳上了初中后,叶景华不放心她独行,特意去康家说了这事,康家知道薛婵的经历,又挺喜欢她,自然满口答应。   当然,康父康母对薛婵的喜爱与康天侑不同,但好歹“殊途同归”了。   五月花草繁茂,从学校往家走的路很是清幽,是一条抄近路的小道。   往常都是并肩,今天薛婵却落了半步,康天侑一路上回头看了她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蹙眉问,“你今天怎么了?是有什么难题没解?”   除了这个康天侑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毕竟生活里没听说薛家最近有什么事发生,何况早上一起来学校时她还挺高兴的。   薛婵心里满意,总算等到他开口问了,还真担心一路走到家他都没发现自己跟平时不一样呢。   “是有难题,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解。”   康天侑疑惑的看着她,少女的眼中透着狡黠,他直觉自己上当了,却又移不开视线。   如果答应什么就能让她高兴起来的话,他或许并不在意是不是被骗。   这么多年,因着心里那份没有开口的痴,早就像风筝一样被她紧握在手中,不愿挣脱也不肯远离。   “你先说说是什么难题,我再看能不能解。”   话虽这么说,但话内的无奈她还是能够听出来的,之所以能够笃定他最后肯定会同意,靠的自然是那份偏爱这才有恃无恐。   “我报名参加六一汇演了,但我觉得一个人表演挺单调的,要不你跟我一起参加,我们像平时那样合奏,怎么样?”   康天侑哪怕事先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有了片刻的怔忪,差点没反应过来。   “你要我跟你一起合奏?”   薛婵笑眼弯弯的点头,“是啊,我一个人表演多单调,如果有钢琴配合质感会高不少呢。”   康天侑沉默了半晌,如果可以拒绝他是真不愿意,但已经答应她了就不能反悔。   “好,我答应,你今天回去先把演奏的谱子选出来。”   “就我们之前练过的《月光奏鸣曲》吧。”   相对于其他音乐家的作品,同学们对贝多芬了解更多,特别是《月光奏鸣曲》,可是写在课文里的呢。   “好,那就这首吧。”   练习时有合奏经验,这样正式演出前的排练也能减轻不少压力。   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既然同意跟薛婵一起参加表演就不会随随便便糊弄过去,必定要认真练习,技惊四座才行。   第二天当文娱委员知道康天侑也要参加表演后,下巴都快惊掉了,往正埋头做习题的康天侑那看了眼才挤眉弄眼的跟薛婵说,“你厉害啊,竟然把冰山小王子说服了,难怪大家都传你们两有什么呢。”   两人的八卦大约是四年级的时候有的,那时候他们每天一起上下学,迈入十岁的门槛后同学们好像突然解锁了什么奇特的八卦技能,背后总把他们说成一对,谁让有同学开始早恋了呢,他们一个校花一个校草,成绩又好,简直配的不能再配。   薛婵笑着否认道,“那些人都是瞎说的,你也跟着起哄,我跟他是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邻居、同学、朋友。”   文娱委员表示不信,就算现在纯洁谁能保证以后一直纯洁?   不得不说文娱委员真相了,若干年后两人的关系还真称不上“纯洁”二字,哪有纯洁的朋友不想着吃饭、玩耍只想亲亲抱抱的呢?   周末去少年宫上课时薛婵跟两位老师提了合奏的事,教薛婵小提琴的苏老师和教康天侑的徐老师非常重视,花了不少时间帮他们排练,指出了几处需要改进的地方,改过后再合奏感觉确实好了不少。   合奏结束后,苏老师率先鼓起掌来,“不错,我已经能想象出那天你们有多惊艳了。”   徐老师也欣慰的笑道,“是啊,能教到这样有灵性的学生是我们做老师最高兴的事。”   看着学生从无到有太有成就感了,他们甚至遗憾自己技艺普通,不是什么名师,能教的只有这么多,一定程度上也是耽误了学生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在两位老师的指导下合奏排练非常顺利, 只要回去多练几遍肯定没问题,前提是现场稳定发挥出他们的水平。   演出当天薛康两家都出动了,刚放月假的薛泽阳也恰好赶上。   “妈, 小婵说了她是第几个节目没有?”   十六岁的少年继承了爸爸的高个子, 才高一已经近一米八的个头,因为临近期末压力大的关系, 额头上冒了几颗痘, 给他的帅气值略微打了个折。   由于从小练跆拳道的关系, 他的体魄格外强健,平时连个感冒发烧都少有。   除此外, 薛泽阳的皮肤也是健康的古铜色, 平时跟同学走在一起总会被误认为高三的学长或者大学生,这让他郁闷了很久, 忍不住在家人面前抱怨。   当时薛婵的回答是,“哥,你就知足吧,起码别人还没有喊你‘叔叔’。”   让薛泽阳一下子就没话说了。   叶景华看着还在调试灯光的舞台回, “好像挺后面的, 不是十五就是十六。”   薛泽阳本来还想看完妹妹的表演早点回去呢, 一听前面这么多节目就知道有的等了。   谢婷跟他们坐在一块,闻言也插了一句,“学校是觉得他们节目好让在后面压轴, 所以出来的晚。”   叶景华与有荣焉的笑着点头,“是啊, 两人配合的确实不错,本来以为天侑不愿意参加呢,没想到竟然松口了, 小婵在家说了几次,可高兴了。”   谢婷笑着回,“我跟老康也高兴,这么多年了,学校的演出看了不少,还是天侑第一次上台表演。”   因为太值得纪念,康辉今天还特意带个相机来拍照、摄像,留着孩子们长大了给他们看。   父母们兴高采烈,薛泽阳的感受则大为不同,总觉得自家妹妹跟康家那小子走的太近,那种近不是距离上的,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为此他还曾提醒过妹妹不要早恋,遭到了她的一顿反扑和嘲笑,让他记着别哪天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妹妹。   五年过去了,薛婵早就成了薛泽阳真正意义上的妹妹,这些年中,家里人其实很担心她突然想起什么或者案子有新的进展。   人与人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越相处越情深,其他人面对这种境况如何薛泽阳不知道,反正他是宁愿多一个人分享父母的爱也不愿妹妹离开这个家。   他只分出了一半的父母,却收获了一个整个妹妹,怎么看都是他赚了。   因此薛泽阳看康天侑时难免带着挑剔,总觉得他对自家妹妹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不过是善于伪装而已。   不得不说第六感这种东西不尽然都是女性的专利,男性也能拥有。   后台,薛婵正在化妆,小姑娘的妆容不需要太复杂,打个底再描个眉涂上口红就好,她自己就能搞定。   等她整理完后看向康天侑,挥着手里的粉饼说,“舞台灯光很亮,我觉得你也应该来点。”   康天侑坚定的摇头拒绝,他能答应她来演奏却不能接受化妆,无法想象自己的脸涂成白色会是什么样子。   薛婵早就料到他不会同意,不过是故意逗他而已,放回粉饼后拿起眉笔说,“粉不扑就算了,我帮你画个眉毛吧,你的眉型很好看,只要描个色就好。”   眉毛俗称五官之首,古时候关于眉毛的成语就不少,比如“剑眉星目”、“眉清目秀”、“眉目如画”等。   康天侑的眉型属于浓黑的剑眉,皮肤也很白皙,薛婵只是追求完美想帮他描一下眉梢部分。   康天侑想象了一下她帮自己描眉的样子,如同后台给同学们化的老师一样,离的很近,手在脸上拂动,他的脸迅速烧了起来。   “时间还早,你不妨再看看乐谱,至于化妆的是,老师会帮我看的。”   薛婵遗憾的收回了自己带来的化妆包,包里的东西都是叶景华给她准备的。   虽然叶景华是老师,但思维从不古板,没有一般家长那种小孩子不能化妆的思想,反而觉得薛婵自己学会了省事,这样表演节目或者考级时她能自己化,不用另外找人帮忙,因为叶景华自己这方面不擅长,找化妆师需要另外加钱,有这钱不如买套化妆品更实惠。   当然,仅限于需要的场合,平时是不允许的,教育局再如何重视素质教育成绩也放在第一位。   节目开始后的一个多小时才到他们出场,当主持人报出他们的名字和演奏曲目时,观众席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而后主持人离场,灯光暗下,两盏探照灯在黑暗中亮起,一左一右,穿着白纱裙的薛婵和钢琴前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装裤的康天侑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如同暗夜精灵,悦耳的音乐声随之响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月光奏鸣曲》曲声悠扬, 聆听着仿佛自己成了那个月下漫步的人,台上的演奏者也如月光般赏心悦目。   一曲结束后,大家依然沉浸在美好的音乐声中, 当两人站在舞台中央致谢观众时,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薛泽阳听到身后有学生跟家长说,“妈, 这就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校草,他们两是一对儿。”   妈妈诧异的回, “真的假的?看上去是挺般配的, 不过小孩子上学是为了学习, 考个好大学是正经,早恋多耽误精力啊,这你可不能学。”   学生又说, “妈,他们学习可好了, 总是年级第一,门门课一百分, 就因为这样老师才不管的。”   妈妈吸了一口气,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有点不耐烦的说,“人家是人家你是你, 人家早恋能考一百你能吗?你要是想早恋就先考满分再说。”   学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再说话,恐怕一开始也没早恋的心思, 被她妈一说仿佛有什么想法一样,因此郁卒了。   同样牙疼的还有薛泽阳,但他还不能说什么,万一妹妹原本对康天侑没什么想法, 经他一提醒突然有什么了,那他找谁说理去,不是便宜康天侑那小子了吗?   演出很顺利,当红色的帘幕合上后,薛婵看向身旁的康天侑,刚好他也正看着她,眼里的光亮如星辰,是他掩不住的爱慕。   这一刻的薛婵格外高兴,她一手握着小提琴,一手伸到他面前,笑颜灿烂的说,“握个手吧,纪念我们的第一个合奏舞台。”   康天侑垂眸看着眼前纤细白皙的手,唇边漾起一抹笑,伸手握住了她的,在无边的心跳声中感受着那份柔软和细腻。   他甚至想,因为自己对她有那样的感情,所以在她面前的时候才总是放不开自己。   那么她的坦然又代表着什么呢?   六月末期末考,这次的考试跟初中入学相关,直接决定着读哪所中学,最好的自然是杭城一中,也就是叶景华执教的那所,收全市学生人数的百分之二十,其他的二中、三中和私立初中分配剩下生源的百分之八十。   一定意义上来说,那百分之二十的学生就是排名前列的百分之二十,毕竟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想去更好的学校接受教育,谁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当然,不乏有前百分之二十内的学生本着“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心态去其他学校,只是比例很小罢了。   “这次期末考试的题目难,全是就六个学生三门全满,我们家小婵可真厉害。”   薛婵听这种表扬的话听多了已经产生了免疫,何况对她而言小学考满分根本算不上什么,厉害的是另外五个,毕竟人家才是一路打怪升级的王者,自己属于开了外挂的。   “再过一周泽阳也放暑假了,要不今年我们全家去海边怎么样?”   叶景华如此提议主要是考虑到儿子薛泽阳明年升高三,全心全意备战高考,玩是不可能的,暑假也得补课,两个孩子一直想去海边,这次就满足他们的愿望。   她自己也有暑假,时间多的事,有问题的只有薛志峰,这才询问他的意见,主要是看他能不能请出几天假来,要是他去不了少了许多乐趣不是?   薛志峰想了想,最近警局没什么大案子,或许可以抽出几天来,哪怕真有突发情况自己一个人赶回来也行。   “行,你先定下行程我再去警局请假。”   一家人说定后,薛婵跟薛泽阳已经期盼起即将到来的海滨行,隔了几天叶景华在楼下碰见谢敏,两人先是聊了几句孩子的学习,跟着又说起旅游的事,谢敏本就有心带儿子出去转转,听叶景华说海边如何有趣就心动了。   “要不咱们两家一起去吧还能有个照应。”   叶景华自然不会拒绝,她跟谢敏挺合的来的,薛婵跟康天侑又是同学,多相处没坏处。   就算不考虑孩子仅从社会现实考量,谢敏是护士,康辉是市委秘书长,谁能知道往后有没有需要麻烦到人家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可不是说着玩的。   放假半个月后,两家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为了方便出行,康辉借来了一辆七人座的小客车,他跟薛志峰坐正副驾驶轮流开,叶景华和谢婷坐中间,三个孩子坐后排。   薛婵先选了靠窗的座位,第二个选座位的是薛泽阳,他一屁股坐在了薛婵旁边,轮到康天侑时,自然只剩另一边临窗的位置。   薛泽阳就是故意的,哪怕中间位置观景不佳坐着不舒服他也得挡在两人中间,坚决不给康天侑接近自家妹妹的机会。   薛婵不知道薛泽阳的小心思,康天侑则是无所谓,上车后就拿出随身听,里面装的是英文歌磁带,主要是用来练习听力跟发音。   车子匀速行驶,大人们在前排聊的高兴,后排倒没什么动静,康天侑听歌,薛婵撑着头看窗外挺惬意,最惨的是薛泽阳,他只顾着阻断,忘记自己晕车这回事。   后排椅背呈凹型,临窗的椅背高,中间的椅背低,这就决定他仰头睡觉找个支撑点能把脖子压折,胸口阵阵恶心感传来,实在受不了后拍了拍康天侑的手臂。   康天侑拿开耳机询问的看着他,薛泽阳有些尴尬的问,“你不晕车吧?要不我们换个位置?”   这话的意思明显是他自己晕车了,康天侑点头同意,拿起自己的书包给他让座位。   如果薛泽阳的皮肤像康天侑一样白的话,这时候肯定已经烧成一片,他无比庆幸自己是杭城市委大院二栋楼的“古天乐”。   身边换人了之后薛婵转过来看,视线对视后笑了,她指了指耳朵后,康天侑了然的将右侧的耳机递了过去,后街男孩的专辑,他们又不少传唱度高的作品,他正在听的正是那首很知名的《as long as you love me》。   “我不在乎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做过什么,只要你爱我。”   车子清晨从杭城出发,中间停了两次服务站,下午一点多到达目的地,开进珠市后,连空气都弥漫着海水的味道。   “这珠市跟我们那感觉就是不一样,房子多有特色啊。”   两位妈妈饶有兴致的看着窗外,她们现在的首要任务一是找家住宿的酒店,一是找家好吃的特色餐馆吃饭。   就是为了留肚子吃海鲜,这才一路忍着饿没在服务站吃盒饭、泡方便面。   这年代网络还没有那么发达,不是后来一搜索就出来好多旅游帖子的那种,还有各种酒店APP、特色民宿,全靠经验、眼力和运气。   “不行了,住的地方等等再说,还是先吃饭吧,别把几个孩子饿坏了。”   谢婷指着路边一家不小的餐馆问,“要不这家?一路过来这家吃饭的人最多。”   按道理已经过了饭点,店里星星点点还坐了几桌,如果不好吃应该没人愿意光顾的吧。   “行,那就这家吧。”   她们说定后,正在开车的薛志峰就找位置停下,疲劳不已的众人终于能下车呼吸新鲜空气,最高兴的莫过于薛泽阳,他目前的状态属于闻见汽油味就恶心,被叶景华唠叨了许久,那么大高个还晕车什么的,特别没面子。   谢婷笑着说,“晕车哪能自己控制啊,跟遗传、体质都有关系,多坐坐习惯了就好。”   薛婵也帮腔道,“听说晕车的人只要自己开车就不会晕,哥,等你高考结束就学开车吧,这样以后你可以给我们当免费司机。”   这点叶景华倒是挺赞同,“也好,早点学出来还能早帮大家服务,万一靠不到好学校靠开出租也能挣钱养活自己。”   这当然是玩笑话,薛泽阳成绩不错,不说最高学府,985、211还是能考一个的。   一旁安静听着的康天侑获取了关键信息,就是得早早学开车给她当司机。   他早就看出薛婵喜欢旅行,路上兴致就好,到了珠市后眼睛都亮了,他哪知道薛婵是期待海鲜美食啊,杭城属内陆,家家户户几乎不吃海鲜,主要是运输不便,原本喜欢吃的东西长时间吃不到肯定馋的慌。   七个人点了一大桌子菜,薛婵认真吃饭连话都不怎么说,不过她吃的不快,毕竟光去壳就要花不少时间呢。   康天侑一度想帮她处理虾壳、蟹壳之类,因为餐桌上人多放弃了,或许父母看到了不会多想,但他心里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难免会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这家餐馆的味道确实不错,量也很实惠,老板娘好客,知道他们远道而来送了一盆海鲜烩面,叶景华跟谢婷攀谈中了解了几个不错的酒店,都是离海边很近的,准备吃完了一家家的转。   有长辈在不用薛婵操心,只要跟着好吃好玩,住的地方最后定在一家叫滨城世纪的酒店,三星级,定了三个标准间,一晚七十。   薛志峰跟康辉一间,叶景华、谢婷带着薛婵一间,康天侑跟薛泽阳一间,这是最省钱的方式,如果按夫妻和家庭来,怎么样也要多出一间来。   “大家都累了,先回屋歇会儿吧,等太阳没那么大了再去沙滩玩。”   叶景华的提议首先就被自家儿子拖了后腿,薛泽阳不乐意待酒店,嫌无趣,坐车时萎靡不振,这会儿能量回归,就想去沙滩上撒欢玩儿。   叶景华无奈,怼道,“就你想着玩,你看你妹妹再看天侑,哪个不比你听话。”   不过叶景华最后还是松了口,这么大的孩子也不担心他丢,就怕他乱跑,只让他出去两小时就回来,别耽误了吃饭的时间。   薛泽阳应下后直接就走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晚饭是在酒店旁的大排档吃的, 屋里屋外放了几十张简易餐桌全都坐满了人,为了照明,院子里竖了根杆子, 上面挂着个巨大的灯泡。   虽然屋内有空调比屋内凉快,但顾客显然都愿意在院子里吃, 吹着海风,听着海浪, 远远还能看见沙滩景色, 如果是傍晚, 半边天空姹紫嫣红, 与蓝色海水交相辉映,既美且壮阔,令人心旷神怡。   吃过饭两家人都去了沙滩,算是自由活动时间,只要准时回酒店睡觉就行,但叶景华不放心薛婵落单, 让薛泽阳陪着, 谢婷听到后也跟儿子说, “你就跟小婵一块吧, 你爸的手机给你,有事打电话。”   2003年,手机已经脱离了大哥大的笨重没那么稀罕,花上一两千块就能买一个, 当然功能不像后世的智能机一样齐全, 但通话和短讯是没问题的,俗称“移动电话”。   薛婵一下子多了两个护花使者,不过对她而言, 这时候的海滩没什么好玩的,首先是人多,除了踩浪花、捡贝壳、玩沙子、游泳外,没什么有趣的娱乐项目。   薛泽阳本来还记着他妈的话一步不错的跟着薛婵,看到一群小年轻在打沙滩排球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   薛婵对这个哥哥颇为了解,好运动,根本就不是能安静围着沙滩转的主,嫌弃般的挥手道,“你去吧,反正有天侑陪我。”   薛泽阳噎了一下,表情不太痛快的看了眼康天侑,正安安静静的站在妹妹身后,纵然心里不想对方离妹妹太近,但这会他更进行一些酣畅淋漓的运动,而不是捡贝壳这中小女生的爱好,取舍间做出了最让自己愉快的选择。   不过离开前他还是摆足了做哥哥的款,“那你们自己玩吧,注意安全,我要是回去晚了帮我跟爸妈说一声。”   薛泽阳一走连空气都宁静了起来,周遭的嘈杂仿佛消失不见了般,康天侑看着薛婵欢快的捡贝壳,小跨包里已经装了好些,忍不住提醒道,“入口的小店里有很多贝壳制品卖,你如果喜欢我陪你去看。”   薛婵一副“你不懂”的表情摇头说,“那不一样,这可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捡的,连鞋子都弄湿了,买的怎么能跟我捡的比,而且它们多好看啊,每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说完,她献宝一样从挎包里拿了好些放在手心给他看,康天侑的视线却只在贝壳上停留了一秒,最终落在了她灿烂的笑脸上。   其实他不喜欢旅行,每年暑假父母都说要带他这里那里他毫不心动,对他而言景点的风景再美也与自己无关,不如看旅游节目或者书册来的有意趣,这次同意来完全是因为薛婵的关系,想多一些时间跟她相处,多留下一些跟她有关的美好记忆。   薛婵穿的运动鞋,本来想着不下水穿什么都没关系,但海浪时不时往岸上打,她的鞋也越来越湿,走起路来格外难受。   她停下看着身旁的康天侑,在他困惑的神情中问,“你介意我脱鞋吗?我觉得我的鞋起码重了五斤。”   重五斤是夸张了,但两斤恐怕是有的,康天侑听清后尴尬的移开视线,夜幕遮掩了他发红的耳框,眼睛却格外明亮。   “难受就脱了吧,我看很多人都不穿鞋。”   那是自然,起码过来游泳的人就不会穿着鞋下水。   薛婵脱了鞋后将四根鞋带绑成蝴蝶结,这样只要提着鞋带就能走。   莹白的脚丫踩在沙滩上格外舒服,薛婵其实并不在意光个脚什么的,不过是逗逗康天侑罢了,再看他现在,步伐僵硬,耳框泛红,之前还帮着自己找贝壳,现在眼睛都不敢往下看了。   或许是“乐极生悲”,逗人逗的不亦乐乎的薛婵踩到了碎玻璃,刚觉得有些疼时低头看,鲜红的血已经顺着伤口渗出来了。   突如其来的受伤让薛婵反应慢了半拍,正要俯身查看时康天侑已经快一步握住了她受伤的脚,小心翼翼的取出了嵌进肉里的碎玻璃,眉头紧锁。   “细菌太多了,不及时处理的话会有发炎的危险。”   这块碎玻璃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取出来后也不能随意丢弃防止伤害到其他人,附近也没有垃圾桶,康天侑就暂时将玻璃放进自己衬衫的口袋里,靠着心脏的位置。   因为母亲是护士的关系,康天侑从小耳濡目染知道一些医学常识,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伤口,如果不注意感染了会很麻烦。   这个建议薛婵没法拒绝,但总不能赤着脚走,犹豫着是直接穿鞋还是先穿上湿透的袜子,穿鞋的话鞋垫上肯定会沾上血,穿袜子的话湿着也挺难受。   这时候康天侑突然接过她手里的运动鞋,弯腰示意要背她,诧异的薛婵眼睛都瞪大了。   她只是脚底破了点皮,顶多伤口深了些,虽然看上去挺严重,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又不是断了、折了,需要背她这么郑重以待吗?   她一直知道康天侑挺喜欢她,是那中男生对女生的朦胧爱恋,说实话她挺享受这中感觉的,就像不用回头就知道他一定在看自己一样,完美契合了任务要求,之所以一直不出手就是等着再过几年让他主动表白确定恋爱关系。   他这个人极度冷(闷)淡(骚),心里想什么总不愿意直接表达,甚至伪装成毫不在意的模样,可以想象,今天这么勇于表达,肯定是看到自己受伤心疼了。   虽然自己不胖,可他也不够强壮啊,沙滩离酒店还挺远的,薛婵怕自己半路把他累垮了。   康天侑叹了口气,无奈中带着丝宠溺的说,“上来吧,我背的动,不会让你摔跤的。”   他都这么说了,薛婵也没什么好为他考虑的,毫不客气的伏在了他背上,小小少年的肩瘦削却有力,一步步走的很稳,手没有直接触碰她的皮肤,而是隔着布料稳住她的腿,除了后背没肉有些硌人外,感觉勉勉强强说的过去。   康天侑的头发很好,乌黑茂盛,发旋处有几根顽皮的竖起来,随着他的步伐不停的晃着,身上传来清新的香皂味,混着他独有的松木气息,回想起第一次见面,他还是个满身奶香的小男孩,故作高冷不爱说话,但会细心的分一半书给她看。   一晃五年过去了,想到从前,薛婵忍不住弯起唇角,他却像后脑装了雷达般问,“你笑什么,受伤了还这么高兴。”   薛婵绝对听出了其中的“嫌弃”,就跟薛泽阳总被叶景华教训一样。   “我才没笑呢,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康天侑没有回答,但在薛婵看不见的前方,他也弯起了唇角,仿佛有了使不完的力气,甚至想,如果能一直这样背着她就好了。   他在心里坚定信念,有一天,当他成长为值得信赖的男子汉,一定会牵起她的手,请求她嫁给自己,做自己永远的新娘。   康天侑就这样一路将薛婵背回酒店,她脚上已经干了的血迹把工作人员吓了一跳,竟然推了个轮椅过来,还带了个大药箱送她回房处理伤口,堪称“一个玻璃引发的血案”,折腾的薛婵彻底没了脾气。   脚底贴了创口贴,薛婵懒得再动,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选来选去选了个《焦点访谈》,中间渴了想喝水,还没动身康天侑就帮她拿了瓶酷儿果汁。   饮料是饭店放的,属于需要另外加钱的商品,除了果汁外还有雪碧、可乐、矿泉水、营养快线等,都是超市里常见的牌子,除了饮料外还有茶业、零食,薛婵甚至还看到了女性用品和套套盒子,顿时有些囧,又想他才十二,就算看到了应该也不知道是什么吧?   不过薛婵看时间差不多,估摸着父母也该回来了,还是让他先回房。   “今天要不是你我的脚可就惨了,为了感谢你的帮助,我决定明天用自己的零花钱请你吃好吃的。”   康天侑扬起唇角笑了下,揶揄道,“可以,不过你只能看着我吃,听说海鲜对伤口恢复不利,为了赶快好起来你还是别吃的好。”   事实上那么点伤口根本没关系,不过是故意惹她生气,在心底默默的想,她生起气来的样子也很好看。   因为脚上的小伤口,等叶景华回来薛婵又被她念了一通,顺带着薛泽阳也被教训了,谁让他不跟着妹妹自己跑去打球了呢,有他分担火力薛婵轻松了不少自然不会好心救她。   “你看看你满头大汗,这么大的人了整天就知道打球,让你照顾妹妹你可好,跑的没影,幸亏天侑懂事……”   如此魔性循环了半小时薛泽阳才被特赦回房间,此时的康天侑已经洗好澡换上干净的睡衣躺在床上……看书,看上去确实格外乖巧。   薛泽阳虽然觉得自己被骂挺冤枉,但并没有把气撒在康天侑身上,高中生怎么能跟小学生一番见识,降维打击太掉价。   要是他知道自家妹妹是被眼前的小学生背回来的,不知道会不会爆发小宇宙。   几百公里外的江市,范爱兰刚把小女儿唐婉哄睡,三岁大的孩子脸颊肉嘟嘟的,睡着了像个小天使根本看不出白天的顽皮,别人都说这孩子生错了性别,该是个男孩才对。   一些爱管闲事的亲戚包括婆婆都遗憾没生个男孩,但范爱兰不在乎,经常看着小女儿的脸回忆大女儿晴晴小时候的模样。   晴晴的眼睛没有那么圆,遗传了自己的丹凤眼,嘴巴鼻子更小巧一些,皮肤也比小婉白,小时候每次带她出门都特别招人喜欢。   想到这里,范爱兰叹了口气,如果大女儿不是那么出众就好了,如果不那么好看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招人惦记了呢?   她甚至不敢奢求晴晴还能回到自己身边,只想着不管大女儿在哪里,只要好好活着,不受欺负的活着就好,这是她作为母亲最卑微的渴求。 第一百六十章   两家人在滨市度过了一周难忘的假期, 虽然薛志峰第三天因为突发案件提前离开也没有影响大家的兴致。   回程由康辉一人开车,出于安全考量决定不赶时间,多下服务区休息,因此回程比来时多用了两个多小时, 到家时三点多钟, 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叶景华跟谢婷各自将买回的特产分给关系亲近的人家。   暑假按部就班的继续过, 除了兴趣班和考级, 两人都在家预习初中课程, 偶尔还会找出复杂的题型相互探讨,这让放了假准备好好歇着的薛泽阳痛苦不已。   “小婵, 妹妹,求你给哥哥一条活路吧,每天在家被你衬托的我都成不学无术的混蛋了。”   好歹他期末考试也是年级前五,放假回来竟然连打球的自由都没有,亏他妈还是高级教师, 连劳逸结合都不知道。   薛婵才不理他, 她是实在无聊才看书的,不然玩什么呢?网络还处于初期发展阶段,电视都是看了很多遍的, 国际形势一清二楚看新闻也只是看个热闹,玩具对她来说也太幼稚, 这种情况下, 除了练琴、学习, 真找不出可以干且不无聊的事。   所以薛泽阳小同志,你还是别想着打球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 高考的时候你会感激我的。   杭城初中八月三十、三十一日报名,薛婵跟康天侑都被分到了实验一班。   实验班是设立的,原本只有高中有,新换了校长后决定从初中开始定向培养,看看这样一路读到高考本科率是否会有显著提高,包括竞赛得奖情况。   分班是按成绩来的,并且是全市的学生进行排名,首先全市百分之二十的学生进入杭城,这百分之二十里的前五十名划入实验班,包括期末联考中语数外三门总分全满的六位,竞争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美中不足的是,叶景华跟班初二做班主任,做不了他们的语文任课老师,不过这么多年教下来初一学什么内容都是有数的,有任何疑问可以直接回家辅导,当然两个孩子学习都很好,可能根本没有需要辅导的地方。   九月一日正式入学,刚好是周一,班主任姓宗,是个长相严肃的中年男人,教数学的,据说是特级教师,教学质量非常好。   第一天早读开班会,宗老师首先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这个班是今年特有的,以前从来没有开过所谓的‘实验班’,你们的入学成绩都很高,我看了,最高分跟最低分总分相差只有十一分,这个差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似乎努努力就能达到,但很快你们就会发现,即便都是天之骄子,差距还是会在日积月累下显现出来,除了所谓的天赋外,勤奋是最重要的一环。你在努力,别人同样在努力,怎么样才能保证自己名列前茅,那就得用尽全力。”   “另一个,全班五十名学生,不是一成不变,每学期都会根据年级排名产生变化,也就是说,如果你的排名往下掉,超出五十名外,会去其他班级,同样,如果其他班级的学生成绩提高,也会来到实验班学习。”   之所以说这些,宗老师是怕这些学习好的同学自视甚高松懈下来,初中跟小学的学习强度、体量都是不一样的,很多学生小时候成绩不错后来慢慢就不行了,如果全归结于天赋似乎也不对,这也是学校成立实验班的初衷,相当于一个关于教育的实验课题,而这群学生就是试验中的“小白鼠”。   这个班会给许多学生心理都笼上了阴影,之后的自我介绍、安排座位等都是在极其安静的情况下进行的,等自习课结束的铃声响起,宗老师离开班级后,大家还没缓过劲来。   初中为了防止早恋,安排座位几乎没了男女同桌的现象,薛婵的同桌是个长相可爱的小女生,名叫丁嘉玲,听到这个名字合理怀疑她的父母是不是很爱看香港电视剧电影,丁嘉玲出生的年代正是港风盛行的时间。   位置是按高矮排的,薛婵作为女生坐在第三排,康天侑暑假蹿个,坐在第五排。   “你好薛婵,能跟你做同桌太高兴啦,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小学,但我听过你的名字。”   薛婵也笑着释放了善意,约着她一起去了趟厕所。   女生的友谊从上厕所开始。   初一除了语数外三门主课外,还有生物、政治、历史和地理,外加计算机、美术、体育三门副科。   第一天语数外三门课的上课内容非常简单,就是考试,不过这次的考试跟小升初期末考内容不同,包含了不少初中知识,算是一个加强版摸底测试,不少同学有一半的题没做出来,而康天侑跟薛婵属于极少部分全部填满的那类。   办公室,考试结束后三科老师抓紧时间阅卷,考试的初衷就是为了给予学生挫折感,让他们不要沉浸在自己学习很好的优越感里,因此即便错题多或者没答出来老师们也觉得很正常,但看到薛婵跟康天侑的试卷时,三科老师都震惊了。   “满分!怎么可能呢,这些知识点应该没学过吧?”   “你的英语还好,我这边连这学期才出现的古诗词都写出来了,肯定是暑假在家提前预习过的。”   宗老师赞同语文老师的观点,因为数学试卷中,薛婵跟康天侑竟然用到了初二、初三的解题思路,他预感这一届学生会带给他极大的惊喜。   刚入学薛婵在学校就出名了,顶替初二学姐杨雅彤成为校花,虽然没人敢来实验班找人,但出操和中午食堂吃饭时经常被高年级学长围观,之所以不敢来班里找,主要还是宗老师“凶名”在外,被他发现骂一顿事小,严重的甚至会请家长、记过。   这天放学,薛婵背着书包跟康天侑走到校门外时,有几个高年级的学长专门在门口等她,看到她出来后中间穿白色T桖的走了过来,扬起只以为帅气的笑容开口说,“薛婵,我是二年三班的郭睿,交个朋友吧。”   说完,他递给了薛婵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姓名、班级、电话和QQ号。   薛婵微窘,不知道这位叫郭睿的学长哪里来的自信,或者他自我感觉良好?   在她看来,对方的帅气值连康天侑的三分都没有。   薛婵自然不准备接,但没等她开口拒绝,面前就出现了一只修长的手,帮她挡开了纸条。   只听他冷冷开口道,“我们要回家了,别挡道。”   引申义为“好狗不挡道”,郭睿听明白了,因此脸色极不好看。   学校里认识薛婵的一般都知道康天侑,他们两在小学就很有名,还有部分同学坚信他们在谈恋爱的,几个月前的那场合奏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当然,他们是邻居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何况他们只是上学放学一起走,没什么亲密的举动,看上去不像谈恋爱的样子。   郭睿成绩一般,按成绩够不上杭城中学的分数线,是父母花钱办的借读,在一众好学生里极不显眼甚至有成绩越来越差的趋势,第一学期勉强听听课,从第二期开始开始放飞自我,整日里跟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闲晃,追过几个女生,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谈了分,分了谈,这学期一开学就注意上了薛婵,为此还特意甩了前女友来找她。   一是薛婵好看,二是他知道薛婵成绩好,是实验班的,这样的女生值得他郑重以待。   康天侑整天跟薛婵一起郭睿已经看不顺眼了,现在竟然还拦着自己,简直是故意跟他作对,让他很是不爽。   康天侑在女生眼里是校草、王子,在郭睿眼里就是个讨人厌的小白脸,个子没自己高,体格也没自己强壮,更没有自己有钱。   他指着康天侑斥道,“你小子找打是不是?我找薛婵跟你有什么关系?”   在指头快戳到康天侑身上时,康天侑伸手扳住不让他动,冷冷的回,“她不跟混混交朋友,你要是敢找麻烦,我就只好告诉宗老师了。”   康天侑看上去瘦,手上的力气却不小,郭睿心里恨得要死,但听他拿宗老师出来吓人确实不敢在校门口再如何,毕竟宗老师除了是实验班的班主任外,还是教育处副主任,有连踢学生三脚并开除的辉煌历史,也坚决不允许学生早恋。   郭睿沉着脸指了康天侑几下后带着人离开,康天侑根本不惧对方的恐吓,平静的转过头看向薛婵,就见薛婵一脸兴味的看着自己,他微微一愣,疑惑道,“怎么了?你不会真的想理他?”   “我才不想认识他,我是好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他带了人,你就不怕他以多欺少跟你动手?”   康天侑将书包背在肩上,浑不在意的回,“怕什么,顶多挨几下,但他想跟我动手自己也不会落下什么好。”   他可是从小看医书长大的,书房里还有人体结构模型,打哪里最省力又最让人发疼,他可是仔细研究过的。   因此别看他身材不够强壮、魁梧,但动起手来可不见得会输。   何况这件事他就没想瞒着,准备回去告诉叶阿姨。   在他看来薛婵漂亮、优秀,喜欢她的人会越来越多,虽然她说过不会早恋,但如果哪天真的接受了谁自己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反对,不如将这一切扼杀在摇篮里,等自己积蓄到充足的能量后向她表白,即使她不答应也耗到她答应那天为止。   薛婵哪里知道康天侑心里打算了那么多,正为今天看到他发威感到稀奇呢,本以为他性格冷淡做什么都一副高声莫测的模样,没想到也有这样火热的一面,这样以后跟他在一起就不担心他性格乏味无趣了。   康天侑放学回家吃过饭,以请教问题的名义到薛家找叶景华,刚好薛婵在卫生间洗澡,康天侑就把郭睿的事说了。   “三班的那个郭睿?”   叶景华脸色很不好看,她对薛婵比对亲儿子薛泽阳还上心,看的很紧。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去处理的,这种混账自己不学习还想影响别人,看我怎么治他。”   同时,她也表达了对康天侑的赞扬,“你做的对,学生该以学习为主,怎么能整天想着情情爱爱的事,下次再碰见你回来跟我说,我去找他们班主任。”   看到康天侑乖巧的点头,叶景华心里满意极了,转身去厨房洗水果给他吃。   这时候薛婵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穿着蕾丝花边的粉色睡衣,叶景华向来热衷于将她打扮成洋娃娃。   她的头发擦的半湿,长长的垂在肩上,手臂又细又白感觉两个手指就能折断一样,全身氤氲着水气和清雅的花香,因为发育的关系胸部微微隆起了些许,平时上学会穿的严谨些,这还是康天侑第一次发现了她青春期的变化。   薛婵见到他没怎么意外,打了个招呼就回屋吹头发了,也就没看到他红透的耳框,等叶景华洗完水果还纳闷了一下。   吃了几颗葡萄后康天侑赶忙告辞,以他现在的状态实在不敢再碰见薛婵。   这天晚上,康天侑做了个梦,梦醒后他身体僵直,被迫迎接了一个崭新的自己。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叶景华第二天就找到初二(3)班的班主任说了郭睿的事, 言辞非常激烈。   “姜老师,这种学生的行为实在太恶劣,自己不学习影响别人, 浪费了我们一中这么好的学习氛围。那么多认真努力的学生想进一中进不了, 他要是不想学, 不妨把名额让出来给其他想学的。这是第一次, 我口头警告, 再有下次我就去找校长反应情况, 管他家里有钱还是有什么,不成人再有钱也是白搭,能指望他给社会做出什么贡献?”   二年级的老师都在一个办公室,统共二十多位, 大家都听着呢,姜老师自然觉得尴尬无比,正所谓“教不严, 师之惰”, 自己班上的学生做错了事,他这个做班主任的也要负起责任来。   郭睿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不过,不过是看他家里有钱学不学无所谓管不了也就懒的管了,这会儿姜老师气的是,郭睿追谁不好偏要追叶景华的女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被埋怨了一通后姜老师不仅不能生气还得好言好语的道歉,“叶老师,这个情况我已经了解, 肯定会好好教育他,绝不会有下一次。”   得到保证叶景华才松了口,表示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刚好上课铃响,叶景华拿着教案上课去了。   等她离开,剩下的那些没课的老师纷纷过来调侃擦汗的姜老师。   “老姜,你这战斗力不行啊,被怼的哑口无言。”   “老姜是看学生的检查看多了,连‘保证不会有下次’这种话都出来了。”   姜老师无奈的叹气道,“那能怎么办?好男不跟女斗,何况确实是我们班的学生犯错在先,我就不信换成你们能说得过她。”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办不到,“我们就算了,怎么说叶老师也是教语文的,在说话上咱们可能都得‘退避三舍’。”   姜老师这次发了狠,找了郭睿的父母来,把他之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一并倒出来,最后提出重点,如果成绩常年不进反退、破坏学习秩序的话,有记过及劝退风险,能不能顺利直升高中部打个问号。   家长一听这个自然重视,毕竟当初花了那么多钱让孩子来一中学习,可见对孩子学业还是颇为重视的,真记过或者退学丢人事小,前途也一片渺茫,难不成换个学校就能好好学了?一中已经是杭城最好的中学了。   其他学校混混多,孩子去了更容易学坏。   郭睿被父母领回去后如何教训薛婵不关心,只知道之后再也没见过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不仅如此,连在各种场合拦截她、递情书的男生也少了大半,很是满意,毕竟应付起来还是挺麻烦。   初中跟小学最大的区别还在于每个月都有一次校级考试,简称“月考”,如果以市或省里的所有初中为考试范围的话就称为“联考”。   薛婵和康天侑在第一次联考中分列第一第二名,两人只差了0.5分,差异出在语文作文上,其他六科全部满分。   除此外,实验班总体成绩很不错,每一科平均分都比其他班级高五至十分,又因为有超强学霸的存在,实验班学习氛围异常浓厚,憋着一股劲的力争上游。   对此宗老师特别满意,校长满意、家长也满意,众人都在翘首期盼,这届实验班的学生能飞的多高多远,“实验班”的构思是否适合一直延用下去。   一晃两年多过去,薛婵跟康天侑已经是初三的学生了,以他们的成绩中考无须担心,高中部恨不得提前将他们接过去,反正初三课程以复习居多,该学的初二下学期和初三上学期已经学完了。   这天放学回家父母都在,吃过饭后将康天侑郑重喊到客厅谈话。   “天侑,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你小姨说了几次让你去美国读高中,这样更容易申请好大学。”   十五岁的康天侑完全是少年的模样,个子已经一米七七,小时候精致俊秀的模样长开了,更加帅气鄙人,只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光线变亮。   康天侑没想到父母突然提起出国的事,蹙眉道,“我没想过出国。”   谢婷跟康辉惊的对视了眼问,“你不出国?那你从小那么认真学外语,不就是想学好了出国吗?”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夫妻才会这么努力攒钱,生怕哪天儿子出国了缺钱用。   康天侑平静陈述道,“我学外语只是感兴趣,跟出国没关系。”   因为小姨在国外的关系,家里人的确经常说国外的生活如何好,让他长大了也出国留学,那时候他对“出国”、“留学”缺少足够的概念认知,家人说起时没有反驳,但现在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维,非常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看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儿子,谢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康辉则更加理智些,毕竟对于儿子出国这件事他原本就持可有可无的态度。   “那么你对自己未来的规划是什么?继续读高中,在国内读大学?”   康天侑点头,“我准备报考医学院,目前正在自学相关知识。”   这个回答让父母更加惊叹,儿子才上初中就已经开始自学大学的专业课程,自我规划到这种程度,他们做父母的竟完全无用武之地。   “你考虑好了?那你想好报哪个学校没有?”   目前国内最知名的医学院包括北京大学医学院、首都医科大、协和医院、复旦大学医学院等,集中在北京、上海两座城市,虽然离家都有些距离,不过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坐飞机几小时就能到家,也没什么舍不得的,总比出国远隔千里万里的强。   这么一想谢婷也释然了,不出国就不出国吧,总算儿子选了学医,子从母业也不错。   “学校的问题我还没有想好,未来会根据自己喜欢的方向来选择。”   谢婷理解的是按照他喜欢的专业方向填报学校,而康天侑的意思则是按薛婵的志愿来,她填报哪里他就选哪里的大学,目前看她选择去北京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她曾经说过喜欢北京厚重的历史感。   回到房间后康天侑坐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蓝色的盒子,盒子里有一块水滴形状的玻璃坠,玻璃在灯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晕,正是当年滨市海边将薛婵弄伤的那一块。   这块玻璃原本该扔了,但扔出去的那一刹又想起了薛婵,于是留下了这个伤害过她,跟她有过关联的玻璃,磨成了水滴的形状,再用专业的工具镶上了坠勾,等着哪天配上链子送给她。   书桌就在窗前,抬眼能看到薛婵的卧室,粉色的窗帘拉着,隐隐透着一丝亮光,表示她还没有休息。   康天有微微扬起唇角,清冷的面容越发鲜活,如同漫画里走出来的般,足够让学校喜欢他的女生们尖叫不止。   初三实验班独揽教学楼最顶层,享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绝美风景。   在学弟学妹们眼中,这个教室如同美国情报局一样神秘,只因这是全校唯一的一届实验班,每次月考排名都能甩开其他班的学生N条街,甚至有九科只扣四分的非人类。   刚结束一节数学课,课后除了有需要上厕所的,其他同学依然坐在位置上看书或者做题,不见喧闹,这样的学习氛围已经持续了两年多,一开始是不愿意落后于人,觉得掉出实验班很丢人,后来学着学着也习惯了,因此这么多年下来,班里五十名学生,只有六位是从其他班拼搏上来的。   同桌丁嘉玲拿了道想不出解题思路的物理题问薛婵,她只看了一眼,就写出了两个公式。   “你再试着解解看,找到思路后其实并不难。”   毕竟知识点只有那么多,要加深难度只能加一些刁钻的条件,找到对应的钥匙后会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一刻也是最令人愉悦的。   初三有晚自习,虽然对薛婵跟康天侑而言上不上皆可,但顾虑到其他同学的想法还是坚持上完两节课回家。   四月的夜晚微微有些凉意,两人并排走在宁静的马路上,路灯将影子照的很长,薛婵穿着粉色的卫衣外套欢乐的踩着影子玩。   康天侑的耳上挂了耳机,其实每次跟她走在一起耳机里并没有声音。   “听说你不出国了?”   走到一处花园前时薛婵转头问,夜色下她白的仿若发光,漂亮的丹凤眼因为马尾的关系更加有神,她的唇小巧而饱满,色泽粉润,每次康天侑的眼神落在上面都想不顾一切的亲上去,可他知道还不是时候,怕她被吓到,还需要再等。   出国的事是谢敏跟叶景华说的,还夸康天侑小小年纪有成算有规划,对此薛婵并不意外,要是他真把自己丢下出国,那她还是换个任务目标吧。   虽然目前国外技术、教育等对比国内有一定的优势,但未来进修几年就行,实在没必要高中就去读。   康天侑很高兴听到薛婵问这个,说明她心里是关心在意自己的。   他噙着笑回,“嗯,你不是说我们的祖国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大吗?我得留下来见证奇迹的发生。”   薛婵抿着唇笑,突然抬起手取下了他右耳上的耳机,一听果然没有声音,这家伙难不成每天都在故作神秘?   她将耳机递回去说,“差点就被你骗了,我还奇怪怎么自己随口说一句你就听的那么清楚。”   康天侑眼神灼亮没有解释,她又怎么会知道,跟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对他而言不论做什么都是浪费,因为他的注意力只会集中在她的身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中考全市联考, 薛婵跟康天侑毫无悬念的再次夺得榜首,以最高分直升杭城高中。   考分出来后,实验中学的学生在前五十名的榜单中有三十七名学生上榜, 这个成绩校领导满意, 所有任课老师满意, 家长们更加满意。   回校拿毕业证那天, 学生们在教室商议着请老师们吃饭。   “我爸说了,在他饭店里摆几桌不收钱。”   说话的是一个叫田俊明的学生,他父母是开饭店的,不是街边饭馆那种规格, 而是七层楼高的建筑, 集吃饭、住宿、娱乐为一体, 黑白通吃,在本市绝对能排的上号。   班上的学生有积极响应也有觉得不合适的,合伙请客摊下来并不需要花费多少,何必占同学的便宜,如果去田俊明家的酒店,那不成田俊明爸爸请客了吗?   于是众人将这个“难题”转给了康天侑。   “班长你说呢?我们听你安排。”   康天侑正在写通讯录, 之前有部分同学没来得及弄今天才带过来。   听到大家的问题后,他放下签字笔考虑了几秒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如果所有同学都参加的话是五十人,连任课老师一共需要摆六桌。每桌标准按五百算, 五十人平均下来六十。”   五百一桌的标准是按杭城物价来算的, 再高显得奢靡没必要,再低又显不出对老师的重视来。   至于酒店,完全可以定田俊明家的,但钱肯定是要付的。   康天侑发话后全班学生一致同意,他在同学面前很有威信, 说话大家都很信服,跟宗老师一样有用。   原本宗老师考虑过让薛婵当班长,她偷懒拒绝了,之后担子就落到了康天侑的身上,因为是薛婵递过来的,他性格那么低调的一个人硬是接了,三年下来干的很不错,薛婵觉得高中后他可以考虑往学生会发展。   大家积极性很高,因为考的好父母总会比平时更加大方多给了不少零用钱,没带钱的先跟其他同学借,因此谢师宴的费用很快就收齐了,剩下就是邀请老师、定饭店了。   康天侑去办公室找宗老师说请客的事,宗老师听明来意后婉拒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吃饭真用不着,对你们我只是尽到一个老师该尽的责任。”   “老师,这是大家的心意,等大家离开学校再想这样聚在一起吃饭也很难。”   比如有两位同学已经确定去国外,还有随父母工作变动去外地读高中的,往后的人生甚至很少有再碰面的机会。   宗老师被说服了,最后到底同意了,甚至有吃饭当天偷偷提前结账不让孩子们破费的想法。   宗老师这边同意后,其他老师自然没了悬念,吃饭的时间就定在两天后,地点就是田俊明家的饭店,菜单是薛婵陪康天侑一起去看的,饭店经理亲自接待,看的自然是田俊明的面子。   经理给他们提供了几份菜单作为参考,凉菜八道,荤菜六道,炒菜六道,素菜五道,热汤两例,主食一份,水果一份,菜量着实不少。   薛婵跟康天侑一起商量着选好,鸡、鸭、猪肉这些常见菜色选的很少,更偏向牛肉、鱼、虾等。   “好,后天中午十一点四十出菜,我给你们留最大的包厢,保证六桌都能坐下。”   康天侑道谢并提前支付费用,经理推脱着不肯收,说是老板交代过的,康天侑不肯,最后使出了杀手锏。   “您不收的话我们只能去其他饭店了。”   经理收钱开票的时候无奈的感慨道,“现在的孩子比我们那时候厉害多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十几岁的孩子都开始独当一面,“长江后浪推前浪”,让他感觉自己真的有些老了。   从酒店回去的路上是下午四点多钟,暑气渐消,两人先坐公交,在离家最近的站台下车,像之前每一个上下学的路上一样并肩走。   康天侑问,“今年暑假你有出游计划吗?”   之前有两年薛康两家曾经约着一起出游过,但从薛泽阳读大学开始,寒暑假都是他带着薛婵出门,父母也很放心,但康天侑却因此错失了跟薛婵旅行的机会。   “我哥今年暑假实习,爸妈工作都忙,暑假应该哪里都不去。”   薛泽阳考的复旦大学,专业是软件工程,原本他大二还不到实习的时候,但因为他在专业优秀,提前预定了一位教授的研究生名额,这次暑假有个科研项目缺人,教授问他愿不愿意加入,薛泽阳自然忙不急答应,生怕教授反悔。   康天侑心中喜悦,又问,“那你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的,我可以陪你一起。”   薛婵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忍笑道,“恐怕不行,我们两个未成年人,爸妈不会放心的。”   几年前从薛家正式领养后薛婵就已经改了口,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叶景华对她的担忧从来没减过一分,其他女生能去同学家过夜或者约着去哪里玩,叶景华是坚决不肯的,身边一定要有人跟着才行。   她能放心薛泽阳,却不会放心康天侑。   康天侑有些失望的“嗯”了一声,想起小姨让他去美国过暑假,因为薛婵的原因没有答应,真想快点长大,这样就能无所顾虑的展开追求了。   谢师宴那天,薛婵跟康天侑一起到达酒店时人才来了十几个人,教语文的宋老师也到了,看他们的眼神格外慈爱。   今年中考语文最高分是薛婵,满分150,她考了148。   教这个班的三年是她教学生涯中最省心的三年。   宋老师招手喊他们过去,笑着问,“听叶老师说你们现在已经预习到高二的课程了?”   叶老师就是叶景华,同为语文老师,两人关系不错,碰到面了除了工作说的最多的就是家里的孩子们。   薛婵点头,“只是笼统的看了一遍,还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   宋老师对她谦虚的态度更加满意,聪明的学生见的多了,但聪明又懂的自谦的学生无疑有更宽广的成长空间,所谓“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你们已经很优秀了,千万别把自己逼的太紧,学习是永远学不完的。”   正常情况老师都是鼓励学生多看书多学习,像这样嫌学生学得多的可不常见,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出老师对他们的关心来。   随着师生陆陆续续的来,六张餐桌都坐满了,原本该老师一桌,学生们五桌,但为了更加贴近学生,老师们都是散开坐的,每桌坐一或者两位,宗老师毫无疑问跟康天侑、薛婵坐在一起。   未成年不能饮酒,但田俊明特意从家里挑了几瓶红酒带过来给老师们喝,都是他爸的收藏品,特贵。   要是偷拿给别人他爸肯定要揍他,给老师们喝他爸不仅不生气还夸他懂事。   可惜老师们对红酒没什么研究,喝不出好坏,如果不是续杯时英语老师看到酒瓶上的单词猜出价格不菲的话,真成牛嚼牡丹。   也因为这样,开了一瓶后老师们坚决不肯再开。   同学们轮着给老师们敬酒,老师们一开始喝的挺多,酒劲上来后发现不行,于是改喝果汁。   饭吃到后半程,同学们也都敬过酒了,宗老师端起酒杯对所有学会说,“你们的心意老师们都明白,教了一辈子书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学生们成才。你们还年轻,人生的路才走了五分之一,在这里预祝你们高中生活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长大后做社会栋梁,千万不能浪费自己的天分。”   一段话将气氛推到催人泪下的环节,相处了三年时光,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是很有感情的,人生能有几个三年呢?   宗老师说完后宋老师也举起酒杯起身道,“我特别庆幸成为了你们的老师,这三年的时间不光我传授你们知识,你们也教会了我很多,‘天道酬勤’,不管多高的天分都不能放弃学习的步伐,所以我自考了研究生,马上也要毕业了,所以我跟你们一样,现在也是一名学生,让我们一起努力奋斗,只要想做就勇敢去做,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知道宋老师竟然在读在职研究生的事,想到她已经四十岁还在努力,那他们这些年轻人还有什么借口不奋斗。   每位老师都趁着酒意将肺腑之言和对学生们的祝愿吐露出来,部分多愁善感的学生早就哭上了,薛婵不愿意表现的太脆弱,虽然眼眶红了但还是忍住了眼泪,只偷偷擦了擦眼角。   结束前宗老师按计划准备提前结账,却被告知钱早就付过了。   酒店经理一脸笑意的对宗老师说,“您的学生可真厉害,一开始我不肯收,小男孩直接威胁我说不收就去别家,那我只能收了。”   不过在菜量和品质上花了许多心思,还赠送了一个双层高的奶油蛋糕。   宗老师口袋里的钱花不出去,知道详情后露出了无奈的微笑,简直拿这群学生没办法。   谢师宴结束后,康天侑作为班长留到最后将同学和老师们送走,薛婵自然陪着他一起。   奇怪的是有两位同学一直没离开,其中一位脸红的像喝了酒一样。   康天侑虽然纳闷但还是走过去准备关心一番,还没开口就被对方的问话砸懵了。   对方问,“班长,你跟薛婵不是恋爱关系对吗?我知道虽然大家经常开你们的玩笑,但你们只是邻居而已。”   目光对视中,康天侑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这个人喜欢薛婵,甚至想表露心迹。   他很想让对方不要对薛婵起任何心思,因为她注定会是自己的女朋友,但他毕竟还没有得到薛婵的同意,因此无法坦然的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只能面色深沉的看着对方。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两人剑拔弩张的对立着, 当事人薛婵表示没有享受到其中的乐趣,甚至想原地消失,另一位陪同留下的男生应该跟她有着相同的感受, 眼中布满了尴尬和不知所措。   康天侑当了三年班长向来尽责, 除了班里大小事务, 学习上有任何疑问都耐心解答, 每次月考、期中、期末考试还给大家找资料、印重点,今天他陪着朋友留下,压根不知道对方会当面“质问”,还以为对方只是想留下跟薛同学表白呢。   康天侑扬起的唇角没有平日的半分和煦, 带着冷意说, “徐凯, 收起你的妄想,你不配。”   他甚至不愿意将薛婵的名字跟对方放在同一句话里,纵然没有点出姓名,但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徐凯因为“不配”两个字受了刺激,其实他的性格并不算勇敢,开口前甚至偷偷喝了小杯红酒, 至于为什么选在今天挑明对薛婵的感情,因为八月他就要去英国读书,不管成功或失败, 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至于他为什么脱口而出问康天侑, 则是他潜意识中明白康天侑是喜欢薛婵的,甚至知道哪怕康天侑跟薛婵没有恋爱关系,薛婵也不会选择自己,不过是通过“逼问”让自己心安理得。   他高声回道,“我知道自己不配, 也没有奢望过什么,但我敢大声说出来,‘薛婵,我喜欢你’!”   这句话真是喊出来的,喊完后他挑衅的笑着反问,“你敢吗?”   徐凯的朋友无奈的捂住了眼,不忍直视朋友的奇葩行为。   只是跟喜欢的人表白,怎么反过来跟班长杠上了?搞错重点了吧?   徐凯跟班长闹翻无所谓,反正要去英国了,可他还要跟班长同校三年,如果按成绩划分,说不准又是同班同学。   因为人已经走的差不多,有几位服务员推了车过来收拾餐桌,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徐凯的高喊,惊的她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心想现在的学生确实厉害,不过初中毕业就爱来爱去,两个男生抢一个女生的戏码,跟电视剧一样精彩。   薛婵也尴尬,但她看出了徐凯的不对劲,像是喝了酒的。   她记得田俊明带的酒只开了一瓶,最后还剩了点,就放在靠门的那张餐桌上,其他没开封的让他带回家了,现在回头看,餐桌上的酒瓶是空的,也就是说徐凯把剩下的红酒喝完了。   她轻声提醒康天侑,“别说了,徐凯喝了酒脑子不清醒,让林健清送他回去吧。”   就剩他们四个,以康天侑的状态显然不适合送徐凯回家,她就更不行了,能麻烦的只有林健清。   康天侑蹙眉,觉得自己早该看出徐凯的不对劲,却因为对方提到薛婵而乱了心神。   既然徐凯喝了酒,康天侑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但他内心的不快根本掩饰不住。   “林健清,你能送他回去吗?”   林健清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康天侑面前,哪有不答应的,不顾徐凯的意愿架着他直接走了。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最后是薛婵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我们也走吧,这里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饭菜解决的七七八八,连酒店送的蛋糕也一人一小块分完了。   康天侑点头,从座位上拿起书包跟着薛婵出了包间,但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专门向经理表达了感谢,为对方的照顾和赠送的蛋糕。   当然,康天侑明白这些都是田俊明父亲的交待,如果不是田老板外出办事不在杭城,吃饭的时候肯定会出面跟老师们招呼。   两人静静的走在路上,虽然平时走在一起也是安静的时候居多,但今天的气氛是不同的,甚至过了站台都没人开口说话。   但很快康天侑就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挺住脚步看向了薛婵。   他乌黑的瞳仁闪着动人的光,深切而幽深,薛婵预感到会发生一些什么。   果然,他开口说,“我知道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间,你以前说过不会早恋,我也愿意一直默默的陪着你,但我做不到对自己说谎,别人问我喜不喜欢你,我的答案只有一个,喜欢,从很早开始就喜欢你了。”   表露心迹的他是动人的,目光动人,言语动人,神态也很动人。   虽然这份心意她早就明白,也做好了某天他表白后应了的准备,但真正摊开的时候她的内心依旧翻涌着甜意,分外满足,如同夏日的冰镇气泡水、冬日捧在手心的奶茶、春日开出的第一朵花和秋日艳阳照着漫山红叶的心醉。   “我不是要你立刻回应什么,只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等你哪天想恋爱了,我能排在第一个选项就好。”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说出这句话时微微垂眸,手掌紧握着垂在身侧,天知道他多想让她立刻成为自己的女朋友,也不愿她的身边出现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不论是别人喜欢她、追求她都会让他心中不快。   但他目前没有任何立场,也生怕这样偏执的思绪将她吓跑,这才说了违心之言。   表白结束,他紧紧看着薛婵,生怕她脸上露出不快,因为太过专注,反而忽视了薛婵沉默的时间挺长,有一两分钟的样子。   而薛婵纠结的点是,现在回应还是过两年再回应。   反正他对自己的好感度已经很高,完成任务无非是时间问题。   “你突然这么说还挺让我惊讶的,对我来说你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康天侑一字不错的听着,生怕错漏了什么重要的话,听到她以“朋友”来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心脏都跟着抽疼了起来,心里想的是她正用委婉的措辞拒绝自己。   “我刚刚很认真的思考了自己对你的感情,发现除了友情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但我目前还不确定那是什么,恋爱是很慎重的事,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第二段话也让康天侑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直接拒绝就好,他愿意接受她的考验,直到考察期结束。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甚至无法掩盖内心的喜悦。   “好,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因为爱,连等待都变得格外迷人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康天侑的表白对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是有影响的, 再也没了之前的坦然,偶尔对视薛婵也会快速移开,这让康天侑的心时常像坐过山车一样悬在半空起起落落。   很快暑假结束就开学了, 高中部集中了全市排名前百分之三十的学生, 开了两个实验班, 薛婵跟康天侑作为中考成绩最优的同学分别进入实验一班和实验二班, 这也是两人九年来第一次不同班。   等高二文理分班,这两个实验班将会直接拆分成文科和理科两个班级。   因为是直升的高中,又是市中考状元,薛婵的名声早就传遍老师们耳里, 第一节 班会课就被任命为一班班长, 同样, 二班班长由康天侑担任。   班长职责为协助班主任管理班级内务、团结同学、创造和谐班级氛围,以及开展班会工作、帮助制定学习计划等。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姓方,第二节 语文课后喊薛婵去办公室拿班务记事本,每天要将班里的情况记录下来,走到办公室时看到康天侑也在, 二班的班主任郑老师正坐在办公桌前对他交代着什么。   方老师跟薛婵经过时康天侑微微侧脸看了眼,触上薛婵的目光后弯起唇角笑了下又转了回去。   这会是下课时间,老师们回到教室倒茶喝水难得悠闲起来, 对这两个出名的学生还是挺好奇的, 尤其是两人都属于外表格外亮眼的那种,只看着就赏心悦目。   多年轻多鲜活啊,成绩还好,这届学生质量真的高。   方老师让薛婵来自然不止是拿个记事本那么简单,还有一些班务需要交代。   她先笑着将一本A5大小的本子递给薛婵, 而后温言笑道,“我早就听说你是个学习很自律的,你的学习我不担心,只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你能帮着多看看,把大家的学习热情调动起来。另外,下周数学、物理、化学初赛报名,你回去统计一下有意向参加比赛的同学名单交给我。”   说完方老师又加了句,“你可一定要报啊,我知道你这几门学的都不错。”   就算方老师不说薛婵也会报名的,毕竟竞赛成绩与保送名额有关,只要比赛时多用功就不用参加高考,简直再划算没有了。   薛婵离开是看到康天侑已经不在郑老师那边,走出办公室,就见他在门外等着呢,穿着白色的短袖T桖,干净清爽又帅气。   薛婵问,“快上课了你怎么没走?”   他淡笑着回,“等你一起。”   说完跟薛婵并肩走向教室,两个班本来就是相邻的。   “方老师找你也是为竞赛的事?”   薛婵点头,“恩,你呢,都参加吗?”   康天侑侧头看着薛婵回,“我看你报几个我就报几个。”   两人都没问对方报不报,显然是确信对方会参加的。   薛婵听到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从上次他表白后就是如此,很多话不再掩饰,料定她听后也不会如何,或者他就是用这种方式不停的提醒她尽快做出回应。   康天侑心里有些失望,但他没有在意,而是换了个话题,“老师说高一的竞赛不难,能参加的尽量多报。”   薛婵点头,“好,我知道了,本来也打算三门都报的。”   康天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心情颇好的噙了一抹笑。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上好些同学都看见了,原本是杭城初中的学生跟其他同学八卦道,“他们两关系很好,上学放学都是一起走的,当时学校里都在传他们是恋爱关系。”   有些没跟他们同校的学生听后忍不住赞同的点头,“确实,看上去有那个味道,挺暧昧的。”   “关键是人家般配啊,成绩又好,就算真恋爱了老师也不会管吧?”   “那可不一定,我们学校对谈恋爱的事抓的很严,坚决不允许,再说初中成绩好不代表高中也一直成绩好。”   多的是初中学霸高中学渣的情况。   能上杭城高中的都是学习好的,天之骄子难免自信,不愿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或者相信自己有一天肯定能超过别人实属正常。   薛婵第二天就把比赛名单交了上去,整个一班报名的共二十七名,其中报三门的五人,报两门的九人,二班报名人数跟一班相当,其他十个班情况不等,有报十几个的有只报五六个的。   所有报名的学生自习课集中在阶梯教室进行突击培训,同样参加培训的还有高二年级,不过两个年级是分开的。   课程安排周一周三数学,周二周四物理,周五周六化学,因为是几个班一起上大课,每节课康天侑都光明正大的坐在薛婵旁边,几次下来不光同学侧目,连几个老师都有想法了,方老师跟郑老师还分别找了他们谈话。   方老师的话说的很委婉,还用了“欲抑先扬”的谈话技巧,笑容可掬的看着薛婵,像看着自家孩子。   “最近虽然有些传言,但老师是很相信你的,也知道你们是一起长的好朋友,不过我们学校对早恋这一块抓的非常严格,有些话传多了万一被校领导知道不合适,不如平日里适当的保持一些距离,关系亲近也不用明着表现是不是?”   薛婵还能说什么,只能帮着康天侑一起背锅了。   学校大多是住宿生,因为薛婵他们离家近依然选择走读,在父母看来孩子还是放在眼前才安心,住宿有住宿的好处,可万一碰见处不来的室友反倒影响学习,另一个,回家住孩子想吃什么都能准备,不用担心孩子吃不好睡不好照顾不好自己。   两节晚自习下课已经九点多钟,回去的路上薛婵郑重跟康天侑提了上课座位的问题。   “班主任已经找我谈话了,以后上课你别再坐我边上,全校都找不到比你更高调的。”   就算真有谈恋爱的那也是偷偷的进行,生怕老师察觉,他倒好,昭告全天下的架势。   康天侑笑而不语,他这么做自然有原因,除了本能驱使外,也有宣告主权的意思,之前徐凯的事给他敲响了警钟,默默的喜欢不过是自我感动,防不住别人也喜欢,如果再有人追求她自己起码有立场阻止。   但这话他是不会跟薛婵解释的,让她误会也好。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反而成了薛婵不好意思,之前说考虑好了给他答复,两个月了她没说他也没有催促,但要她一直故作轻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做不到。   想到几天后就是他的生日,薛婵决定送他一份礼物。   康天侑生日那天谢婷恰好轮到晚班,知道晚上赶不回来,因此早餐做的格外丰盛,除了鸡蛋、面条外,还炒了两个菜,炖了一锅鸡汤,面条也是用鸡汤煮的。   早上通常是他们一家最齐整的时候,夫妻两工作忙,康天侑学习忙。   谢婷给儿子盛了一大碗面条,连鸡蛋都给剥好了放在康天侑面前的小碟子里,看着他越发清俊的模样笑的很是欣慰。   “过了生日又大了一岁,一转眼都读高中了,爸爸妈妈也不知道买什么给你合适,还是像往年一样给你零花钱,你喜欢什么自己买。”   夫妻两对儿子向来大方,除了生日外,过年也会给一笔不菲的压岁钱,其他例如爷爷奶奶舅舅姑姑等亲戚的红包从来不会没收,都让他自己保管。   这种信任是建立在康天侑不会乱花钱的基础上,如果是那种大手大脚有多少花多少的孩子,父母绝对不能放心。   十几年下来,康天侑已经存了大几千,当然这些钱里还包含了平时节省下来的零花钱。   他收下厚厚的红包向父母道谢,还将那一整碗面条吃的精光,谢婷看了果然高兴,有什么比孩子懂事乖巧更让父母满意呢?   “我今天上晚班,在蛋糕店给你订了蛋糕,你放学的时候顺道取一下,要是你爸不在家,你就喊小婵过来一起吃,免得你一个人过生日太冷清。”   康天侑点头答应,吃完饭就背着书包出门了,走到后一栋楼下等薛婵。   她通常在七点到七点零五分间下楼,步行到学校二十分钟,七点半前准时到达教室开始早读。   但今天薛婵比平时略早,六点五十五分康天侑刚等了没一会她就到了。   只见她含笑的走过来,递给了他一个棕黄色的牛皮纸手提袋,跟他说,“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到学校再拆吧。”   她能记得自己的生日对康天侑而言就是最好的礼物,唇角不自觉的扬起,接过手提袋时没注意碰到了她的手指,这样的碰触往年有过许多次,但这次两人都有种过了电的感觉,薛婵收回后掩饰般的拂了下头发,康天侑的耳框也泛起了红晕。   康天侑提着东西进教室班里的同学自然都看见了,不过牛皮纸袋看上去平平无奇没人多想,等早读课结束,康天侑将袋子里包装好的礼物拿出来,大家才恍然,今天是班长的生日。   以前杭城中学的同学都知道,毕竟写过同学录,尽管他没写具体的日期,只写了出生年月。   他仔细将淡蓝色的包装纸拆开,没有一丝破损的地方,拆开后里面除了白色的MP3包装盒外,还有一张写了字的生日卡片。   卡片上是她娟秀的字迹,写着:“生日快乐!金榜题名那天做我男朋友吧。”   只十六个字,康天侑却花了三分钟才看完,情不自禁的带着笑,直到前桌的同桌转过来跟他道生日快乐,才依依不舍、意犹未尽的将卡片合上,郑重夹进了课本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薛婵卡片上的话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就是她愿回应他的感情,但正式确立关系得等到两人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   康天侑终于吃了颗定心丸,九年都等了, 再等两三年也无妨,更何况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早恋”,而是一辈子。   对他而言,这真是十六年来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第二节 课下课是出操时间, 康天侑没像往常一样跟班里的男生一起下楼, 而是倚在走廊外的阳台上等薛婵经过。   薛婵跟同桌一起从教室出来时并没有往右看, 经同桌提醒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康天侑, 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同桌不愿当电灯泡,抿着唇偷笑, 直接将薛婵“抛弃”。   “有人在等你呢, 那我就先走啦, 你们有话慢慢说,不来也没关系,我帮你请假。”   说完就跑了。   其他同学也边走边往这边看, 薛婵忍住心跳强作镇定的走了过去。   “你不去操场是在这专门等我的?”   康天侑点头, 目光温柔,唇角微扬带着笑。   “礼物我收到了,很喜欢, 你给我的约定也会记在心里,一分一秒都不会忘。”   薛婵羞红了脸, 就是不好意思当面说才写卡面的, 他可好,非要直接说出来。   她睨了一眼说,“你喜欢就好, 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在学校保持距离,别人看到又该说闲话了。”   其实薛婵心里根本不在意别人说什么,纯粹的恼羞成怒,倒真把康天侑吓住,保证以后不再犯。   两人走廊说话的事从一班迅速蔓延,很快整个年级都知道,学校本就具有滋生谣言的土壤,这下更是传的绘声绘色,什么两人手牵手之类的话都出来了,不过这次倒没传到老师耳里,免了两人被班主任喊过去教育的尴尬。   之前没什么能坦然否认,现在处于暧昧期倒不能那么理直气壮了。   晚上放学后康天侑顺道去蛋糕店取了蛋糕,虽然有心想跟薛婵一起过生日,但走到楼下看见自家客厅的灯亮着,知道父亲在家,薛婵肯定不会去,只好遗憾的跟薛婵告别,到家后跟父亲一起切了蛋糕后,将特意留的半块给薛家送去。   薛婵正在洗澡,给他开门的是叶景华,见他手里捧着蛋糕,就想起了今天是他的生日,笑着祝贺道,“天侑今天生日,阿姨祝你学业有成,健康快乐,早日考上理想的大学。”   说完请康天侑进屋坐。   要是别人家他肯定委婉拒绝,送了东西就走,但薛家则不同,之所以这么晚过来送蛋糕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睡前再见薛婵一面。   客厅里的电视正热闹的播着千篇一律的古偶剧,薛婵不爱看电视,不用说观众肯定是依旧不乏少女心的叶景华。   她招呼康天侑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去厨房洗水果。   薛婵爱吃水果,因此不管什么时候薛家的水果都是不缺的,这个季节有石榴、梨、柚子,都是对身体很好的,叶景华各准备了一份端进客厅。   “天侑来吃水果,过完生日又大了一岁了,阿姨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呢,一转眼都这么高这么大了。”   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怎么看怎么亲切,不过每次康天侑过生日叶景华都会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他们一家至今不知道小婵的生日是哪天,甚至哪一年出生的都不能肯定,但不给孩子生日又觉得少了什么,因此她老早之前就跟丈夫商量,将小婵来到家里的那天作她的生日。   康天侑取了一瓣柚子,他并不爱吃,只是柚子吃起来长些,或许能等到薛婵洗完澡出来。   他的打算并没有错,在他手里的柚子解决了一半时,刚洗完澡穿着睡衣的薛婵出现了。   半干的头发垂在脑后,纯白的睡衣镶了一圈蕾丝花边,巴掌大的脸粉嫩白皙,连脚趾都恰到好处的可爱圆润。   她似乎没见到康天侑出现,走出浴室的步伐顿了一瞬,而后就如常走了过去。   叶景华不知道两个孩子翻涌的思绪,只笑着招呼薛婵吃蛋糕,给他们一人切了一块。   “时间不早了,吃完了赶紧睡,高中是最辛苦的。”   两人接过盘子时对上了视线,康天侑眼里蕴着笑意,薛婵似乎看懂了他心底的话,特意过来一趟无非是想跟她一起吃蛋糕,庆祝生日罢了。   晚上睡觉时康天侑用薛婵送的MP3听音乐,Westlife的《My love》恰好契合了他此刻的心境。   思念无处不在,因为思念连房间都变的狭小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门课都是九月份初赛, 十月成绩出来,薛婵跟康天侑毫无疑问进入了复赛。   第二轮的强化内容更难, 老师原本担心报考三门的学生会跟不上,毕竟都是一群刚从初中升上来的学生,但几次模拟考试下来发现竟然很不错,最出彩的就是薛婵和康天侑,解题中不仅用到了高二、高三的知识,甚至还有大学才能学到的知识点, 让众老师啧啧称奇。   私下里老师们在办公室里说,“这次怎么也能拿几个一等奖回来。”   “是啊,除了拿奖外主要是省事,每次上课学的好的还能帮其他同学解答问题, 我连金嗓子喉片的钱都省了。”   同班的老师看他如此得意,调侃道, “既然毛老师省了这么多钱,是不是该破费些给我们买点吃的, 比如水果、饮料之类。”   其他老师纷纷附和, “是啊, 应该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广告里都说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教学生涯枯燥,大家经常会互相开玩笑,不过下午的时候,毛老师还是提了两袋水果,橘子、香蕉之类,价格不贵又好吃。   一晃到了高二, 同样的竞赛季,今年薛婵只报了数学和物理,康天侑倒是数学、物理、化学全报了,决赛成绩是过年前出来的,两人参加的所有科目都是一等奖,校长亲自给所有获奖的同学颁发证书,学校还给予了一定的奖励,笔记本、钢笔之类。   校长温言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你们都是好孩子,为学校争取到了不少容易,过程虽然辛苦,但要相信‘天道酬勤’,年轻时候的所有努力和汗水都将受益一生。”   努力对于漫长人生有何作用同学们暂时还如雾里看花般,但对不久之后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而言却是有用的。   根据教育部规定,有八类考生无需参加高考,经学校推荐就可进入大学就读。   像杭城这样的省重点高中,每年有二十名保送名额,一般是年级排名前二十的学生,另外还有参加各类比赛获奖的学生,例如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物理竞赛、化学竞赛、信息学奥赛、生物学联赛等。   不管是以成绩还是以竞赛获奖情况,薛婵跟康天侑都在其中,因此最近不少人找他们谈话,有班主任、校领导和提前招生的学校工作人员。   “目前有好几所大学透出意向希望你过去,这些都是我觉得不错的,你认真考虑一下选哪个。”   薛婵接过了方老师递过来的纸,上面的几所确实都是全国排名前列的大学,让她想起曾经的一个经典段子,“是上清华好呢还是上北大好”,当然浙大、交大这些学校也都很不错。   对她而言,选学校更多的是选择未来发展的方向,而不仅仅是看学校合不合适或者专业合不合适。   薛婵看了会儿,方老师没听到她说话以为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跟她细细讲了每个学校的优势和热门专业。   “当然大学是关系一生的事,也不急着今天就定,要不你拿回去再跟父母商量一下,下周一把表格交给我就好。”   薛婵回到教室时康天侑第一时间抬起了头,高二文理分班时因为两人都选的理科因此又分到了一个班,不过座位离的远。   高中男生各个都像竹子一样蹿的老高,康天侑已经一米八三了,坐在倒数第二排,薛婵在女生里个子不算矮,但跟男生们一比就差的远,座位在第三排。   等薛婵坐下后,很快就有个纸条传了过来,纸上是康天侑行云流水的字迹,他小时候练字写的是楷书,略大些改练行草,被书法老师夸赞字体很有风骨。   他问的自然是学校问题,之前就不止一次表明要跟她上同一所,就算不是同一所也要同一座城市,最好能是毗邻而居的那种。   薛婵想起康天侑一直想报考医科大学,清华、北大、交通、复旦都是有医学院的,但清华的医学院针对的是研究生。   她考虑了半晌,最后决定选北大,这样康天侑毕业后无论是在国内读研还是出国进修都很合适。   有了决定后她将那两个字写了上去,又托身后的同学帮着传给康天侑。   薛婵心底转了一圈的思量康天侑自然是无从知晓的,收到纸条后他弯起唇角直接按薛婵的回复填好了表格。   对于他们选择学校的事父母都很支持,不说北大本就是国内一流大学,两人同去北京读书也能相互照应,做家长的也少了许多担忧,唯一有意见的就是在外读研的薛泽阳,但他在这件事情上可发表意见的空间很小,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羊入虎口”。   康天侑的心思昭然若揭,父母都被他纯良的外表欺骗了,不知道哪天就会把自家单纯的妹妹骗到手。   他似乎忘了,只有别人上赶着,自己妹妹还从来没有吃过亏。   很快各大学就将保送通知书寄到学校,考虑到其他考生的心态问题,各班班主任私下将通知书交给学生们。   “按理说你们可以自由选择上课还是不上,我个人还是建议你们留下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其他同学们还在经历人生中最艰难困苦的时光,你们可以不做作业,晚自习也可以不上,平时能帮着同学们解答问题就好。”   意思就是只要人留下,不影响老师上课就好,毕竟文理科两个实验班有十几个学生被保送了,如果一下子全都回家,说不准就对其他备考的学生心态上造成伤害,到时候影响考试发挥就不好了。   老师开了口大家自然要听,反正回家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能不上晚自习、不做作业对常年进行高强度学习的高中生们而言已经算得上放假了。   不上晚自习五点多钟就放学了,回家的路上康天侑在薛婵面前挥了挥录取通知书,唇角、眉眼均是笑意,“你说的,考上理想大学就答应做我女朋友,现在不用参加高考,录取通知书已经拿到了。”   他在学校从来都是清冷寡言的样子,同学赠送绰号“冰山王子”,在她面前笑容多些,但这样充满少年气的表情实在是不多见。   她嗯声道,“我说话算话,从这一刻起我们就是恋爱关系了。”   他清亮的目光瞬间绽放出不可置信的光彩来,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答应了。   “真的?从这一刻起我们正式交往了?”   由于太过惊讶,他的眼睛瞪的比平时更大,黑亮的瞳仁里倒映着她含笑的脸。   薛婵点头,“是啊,你好像不是很乐意,要不我收回好了。”   康天侑情急之下握住了她的手,哪怕知道她说的是玩笑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我乐意,只是幸福来的太突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   薛婵抿着唇笑,低头看向正牵住自己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手心有些许微润的汗意。   康天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动手”了,聪明的大脑当机般,在继续还是立刻松手中间徘徊了许久,最后因着内心的那份不舍决定继续,除非她不给牵。   他心想,反正他们已经是恋爱关系了,男女朋友牵手很正常,走在大街上处处都是。   薛婵则感慨小男孩长大了,以前不小心碰到自己都会脸红许久,现在连手都敢牵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牵着手回家,偶尔有路过的行人看到,露出怀念、祝福或者不赞同的神情,但作为主人公的他们却只顾着沉浸在初恋的美好情愫中毫无察觉。   康天侑脸上的笑一直没断过,时不时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友,平时十多分钟就能走回去的路,今天赫然走了二十多分钟还没到。   “我们的事什么时候跟父母说?”   他丝毫不愿隐瞒,反正已经成年了,也没有高考的压力,就算恋爱父母也没有理由反对,更何况恋爱对象是她,父母从小就很喜欢薛婵。   “刚在一起就说?那多没意思。”   虽然父母不见的反对,但什么都在父母眼皮子下多没劲啊,太缺乏神秘感了,最主要的是,两家离的太近,父母们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经常见面的那种,薛婵真怕好好的恋爱最后谈成相亲,还是催着结婚的那种。   康天侑蹙眉,“那你的意思是暂时不说?”   薛婵点头,“嗯,难道你不想看到他们自己发现后震惊的样子吗?比我们直接说有趣多了。”   她甚至能想出父母们各自的反应会是什么,叶景华肯定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薛志峰则是皱着眉头抽烟,谢婷比较文雅,最大的可能是瞪圆了眼睛,康辉作为应变能力极强的第一秘书,应该是微笑着推一推眼镜,然后问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康天侑无奈的笑了,女朋友太调皮怎么办,预感他以后的生活绝对会精彩纷呈。   但自己喜欢的女孩,再皮也要谈下去。   到小区门口两人就松了手,尽管康天侑依依不舍,但也不愿成为全小区叔叔阿姨调侃的对象。   走到楼下,薛婵跟康天侑道别,“我先走了,明天再见。”   康天侑不想分开,但已经到家门口了,父母在家等着吃饭呢,他转而想起不用上晚自习,可以约她一起出来散步。   于是提议道,“我们吃过饭去公园喂猫吧,好久没去不知道它们过的好不好。”   公园的流浪猫已经换了几批,大猫离开、小猫出生,如同无处不在的生命轮回,自从上了高中,两人就很少有时间去。   薛婵明白他的意思,喂猫是假,借机约会才是真的。   但面对那双专注的眼,薛婵怎么也拒绝不了,自然答应下来。   睡觉前,康天侑坐在书桌前摊开新的笔记本,郑重的写上2009年3月16日几个字,正是今天的日期,薛婵答应跟他交往的第一天。   六月高考结束,高三年级的学生彻底解放了,不管最终成绩如何,起码内心紧绷的弦能够暂时松开。   市政大院里今年有不少孩子参加高考,家长们碰见了会凑在一起谈今年的考题、孩子考试后的状态、估分情况等,而这些话题叶景华跟谢婷则一概插不进嘴,因为她们的孩子都是保送的,跟别人家孩子情况不一样,多说几句容易让人疑心故意显摆。   在别家等着出高考成绩的时候,薛康两家已经在讨论假期去哪玩的问题了。   “高考结束一定得让孩子们好好松快一下,前两年都没出去,今年让他们好好玩。”   “可惜我们时间有限,不能一直陪着。”   谢婷是护士长,医院从早忙到晚,请一次假很不容易,叶景华按理是有空的,但她下学期教初三得提前开学,还有学生家长请她给孩子补课的,时间上就没那么自由了。   对此康天侑的提议是,“我们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安排出行计划。”   两位家长丝毫没察觉“我们”两个字有什么不对劲,甚至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   成年人了,九月还得离家上学,再不放心还是要让孩子自己学会展翅飞翔,做父母的不能护着他们一辈子。   另一个,薛婵小时候碰见过拐卖的事,如今她已经大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又有康天侑在,叶景华并不担心。   “你就给你们钱自己去?想去哪玩先写个计划表来,得严格按照计划执行,每天还得跟家里通电话报备行程。”   现在他们已经属于有手机一族了,父母送他们的大学礼物就手机一部,笔记本一台,不止他们,大部分考生都是如此,毕竟时代不同,通讯设备发展迅速,不光孩子,家长也得顺应时代的发展。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旅行地点是薛婵定的, 山东青岛,炎热夏季她偏爱海滨城市,但交通工具、住宿以及游玩项目都由康天侑负责做攻略, 她只负责享受男朋友劳动后的果实。   双方父母各给了五千, 花肯定是花不完的, 但“穷家富路”, 出门在外多带些钱家长也安心,万一有要钱的地方怎么办?除此之外还给了他们信用卡,万一不够可以刷。   就这样,在其他同学焦急等待着高考成绩时, 两人已经背着包、拉着行李箱踏上去青岛的旅程。   康天侑选择的交通工具是飞机, 杭城是二线城市, 有直达青岛的航班。   虽然出行方式还有火车或长途客车两个选项,但时间翻倍不说,舒适度也没法比,康天侑宁愿多花钱也要给女朋友最好的旅行体验。   薛志峰开车将他们送到机场就离开了,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两人换取登机牌后到候机区等待。   候机室里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 康天侑依靠身高优势环视一圈后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座位,牵着薛婵的手过去让她坐下,自己则站着看行李。   两人长的好看又年轻, 看上去就是刚成年的高中生, 因此周围的人难免会多看几眼。   薛婵左边坐着一对情侣,右边是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小情侣腻在一起咬耳朵,薛婵甚至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年纪好小”“早恋”之类的字眼,她略微囧了一下。   康天侑看她神色不大自然, 伸手摸着她的额头关心的问,“怎么了,是冷了还是想喝水?”   薛婵将他的手拉下摇头,“没有,你站着累不累,要不再去找个位置坐吧。”   这下换成康天侑摇头了,“不了,我就在这里陪你。”   从确定关系后康天侑就一直挺“粘人”的,私下在一起时总爱牵着她,还时不时来个摸头杀什么的,但其他亲密举动他至今还没敢做。   康天侑站着不方便跟她说话,两人顿时安静下来,只听旁边的女生跟男友撒娇说,“你看人家男朋友多好,宁愿站着都要陪女朋友,要是你肯定做不到。”   小情侣估计处在热恋期,面对女友的莫须有的质问,不仅不生气反而好声好气的哄着说,“我能是那样的人吗,平时你逛街我连游戏都不打还不能证明我对你有多真心?”   说完又凑在一起咯咯的笑了起来。   离的太近,薛婵想不听都不行,宁愿自己暂时失聪,同时也暗自决定,不管什么时候跟康天侑一起出门,一定要注意场合,不能随时随地“撒狗粮”,能心平气和接受的恐怕不多。   过了大约半小时,两位老人听了广播后开始收拾行李出发,走之前和蔼可亲的向康天侑招手,示意他过去坐。   康天侑真诚的道了谢。   老人家笑着看着他们说,“你们一看就是好孩子,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不然家里人要担心的。”   叮咛的话就像对家中晚辈一样,既让人觉的亲切又没有唠叨感,说完他们就相互搀扶着离开了,老爷爷手里推着个小行李箱。   下午两点多钟开始登机,飞行了三小时到达青岛机场,因为航空公司规定六点供应晚餐,因此途中只提供热水和饮品。   薛婵靠在康天侑肩上睡着了,飞机降落前才醒,她不晕机但有轻微的高空反应,这个毛病不是她本人的,而是属于原主不可抗的生理原因。   康天侑握着她的手在她虎口处按压,这样做有舒缓情绪的作用,看到她闭着眼难受的样子比自己身体不舒服还难忍,拿出保温杯喂温水给她喝。   过安检不让带水,杯子里的水是上飞机后他特意向空姐要的。   喝了几口水后,薛婵苍白着脸虚弱的笑着说,“我好多了,你不用一直照顾我,休息会儿吧,马上就要下飞机了。”   康天侑将她散在脸颊旁的发丝拂到而后,眼里有星光在闪烁,“我不累,你想先去住的地方休息还是先找东西吃?”   康天侑定的是一间海边民宿,资料是网络上查到的,担心对方发布虚假信息进行了许多次沟通才确定下来。   而他之所以选择民宿,一是薛婵的建议,二是环境好一些的星级酒店入住价格高,按599/晚的标准间算,一周订两间的住宿就近万元,而标准低的旅馆类,住宿环境也不符合他们的要求。   无论是薛婵还是康天侑,都有着轻微的洁癖,综合所有情况比较后,这才确定了那家叫“陶然”的民宿。   “先去‘陶然’吧,把行李放下再出去。”   带着行李逛街不方便,吃饭还得顾着行李箱,不如先办理入住再说其他,反正时间也不晚。   对他们而言这里是全然陌生的地方,民宿老板是本地人,或许可以在吃饭和游玩上给出一些合理的建议来。   机场外有出租车,下了飞机后薛婵的脸上的气色恢复了不少,胸口也没那么闷了,咸咸的海风透过车窗吹来,连路上的辛苦都变的很值。   陶然在海边,一个三层楼高的小院,院子里有鹅卵石铺的小径、秋千架、开满鲜花的花墙、避雨的木桌木椅等,所有的窗户都是落地的,屋里开着灯从屋外看上去明亮又温暖。   这样的小院放在十年后也不过时,等一些旅行网站和APP发展起来肯定会走红的。   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穿着白色的棉麻短袖、灰裤子,头发留的很长用发圈束着,周身散发的浓浓的文艺感,笑起来很温和。   “欢迎来到陶然居,我的名字就叫陶然。”   薛婵跟康天侑也做了自我介绍。   “你们来之前我就在想会是什么样的客人。”   说完怕薛婵他们误会,解释说,“不要误会,没有刺探你们隐私的意思,只是觉得每一位入住的客人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性格和经历,也是对人生的一种感悟。”   文学青年大都挺有性格,薛婵跟康天侑表示理解,于是陶然欣慰的笑了。   “那就好,我只是想说,虽然你们跟我想象中不大一样,但见到你们后觉得你们就该是这样的,比我想象中更优秀。”   原本两人打算去外面找吃的,但陶然和热情的邀请他们共进晚餐,就在可以远远听到海浪声的院子里,至于海面,陶然说白天可以看到一抹蓝,夜里太黑倒是看不清了。   除了他们外还有另外一对已经住了三天的情侣,晚餐以海鲜为主,食材有皮皮虾、鲍鱼、生蚝、青口贝和螃蟹,陶然介绍了哪些料理是他做的,哪些是厨师做的,每一道都非常好吃。   “今天真是赚了,一直不知道老板做饭这么好吃,早知道就不出去吃了。”   那对情侣是深夜到的,第二天直接睡到中午,错过了民宿提供的免费早餐,起床后直接出门,第三天也是如此,今天要不是回来的早恐怕直到离开都不知道民宿的饭菜竟然这样好吃。   客人喜欢陶然就很高兴,对他而言美食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反正他自己也要吃饭,每餐多做一些常邀请客人共餐。   当然,如果客人需要宴客或者对食物有要求的话需要另外计费。   对他而言,在海边经营民宿是理想而非生存,否则按一间200的标准,加上前期装修投入、人工、水电、日常运营,根本赚不到什么。   吃饭自然需要喝点什么,青岛最出名的就是啤酒,除了不大舒服的薛婵喝果汁外,其他人都端着大号的啤酒杯开喝。   那对情侣女孩叫方慧,男孩叫程木,是南方一所二本学校的大三生,得知薛婵他们已经被北大提前录取后,很是佩服。   “哇,你们是学霸啊,太厉害了,我当年离北大的分数线差一百多分呢。”   高考的时候一分都能有上千名的差距,更别提那么多分了,简直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而能被提前录取的,更是学霸中的学霸。   薛婵谦虚的说,“也没那么厉害,我们学校三十多人提前录取了一本。”   她不说还好,一说完方慧更加心塞,重点高中的三十几名很难的好吗?   可能对学霸来说并不值得如何夸耀吧。   “你们早恋还能学习这么好真的太让人佩服了,我高中的时候暗恋一个男生,一学期掉了七十名……”   这件事程木并不知道,因此方慧说完程木的表情就明显不快,所有人都看出来,一脸笑意的围观,只有方慧后知后觉,等发现男友脸色不对时已经晚了,赶忙解释那不算真的喜欢,只是青春期的萌动,对他才是真爱等。   话题就这样从薛婵他们身上移开,到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陶然拿出吉他调节气氛,弹唱五月天的《笑忘歌》,轻柔的吉他和清亮的嗓音,在海风拂脸的夏夜格外有韵味。   这首歌几个年轻人都会唱,跟着他一起和声,气氛正好,工作人员小楠用拍立得拍了几张照片分别送给了大家。   一顿饭迅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大家都有种幸福的满足感,吃过饭后大家各自散开,薛婵跟康天侑先回屋收拾行李,顺便洗澡。   他们的房间是对门,就算已经是恋爱关系也不可能共住一间,起码现在不会。   洗过澡后,薛婵换上淡蓝色的长裙,吹头发时康天侑来敲门,之前说好要一起去海边散步的。   门一开入目的就是精灵般美好的女友,还有芬芳的发香,橘色的灯光下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康天侑直直的看着,愣住了,等薛婵在他眼前挥手才回过神来。   他掩饰般的轻咳一声,压下心中想将她抱进怀里的冲动,柔声问,“我好了,可以出发了吗?”   薛婵点头,“嗯,等我一分钟,我扎个头发。”   头发散在肩上还是很热的,她习惯扎个丸子头或者编个鱼骨辫。   康天侑很想建议她散着,长发披肩的她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像绽放的花朵般绚丽,多了丝温柔甜美,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成熟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海滩上的游客少了大半,但依旧有零零星星不愿离去的年轻人在嘻戏玩闹。   岸边照明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随着步伐不断的交叉、分离、折叠。   薛婵如同几年前在海滨的夏夜一样, 踩着沙子找漂亮的贝壳, 不同的是当时康天侑只能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现在却能牵着她的手走在她身旁。   不过薛婵今天对贝壳的热情并不算高, 几百米的距离只捡了几颗,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身旁的男友身上。   以她对康天侑的了解,他另外一只插在裤口袋的手绝对有问题,像是口袋里装了什么东西一样, 但他不说薛婵就当不知道, 反正只要不是猜测错误, 该说的时候他肯定会说的。   果然没过多久,康天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淡金色的链子,链子下方的坠子呈水滴形,与项链相连处的挂钩是叶子的形状,看上去质朴的可爱。   薛婵发出了惊喜的赞叹声,首先是没想到他真的准备了礼物, 其次是真的挺喜欢。   她将项链拿在手中细看,爱不释手的问,“你什么时候买的?也太可爱了吧。”   下了飞机后康天侑没有单独行动过, 因此不可能有条件去买任何东西, 这个礼物肯定是在杭城就准备好的。   康天侑看到她的反应松了口气,其实拿出来时心里挺忐忑的,担心她会不喜欢,毕竟是他第一次做,尽管已经尽力做好, 但还是有不够完美的地方。   链子是金店买的,银色太素,黄金太亮,最后结合薛婵低调的性格选了折中的玫瑰色链子。   他噙着笑帮薛婵戴上项链,淡金色的细链在她白皙纤长的脖颈上显得格外好看。   “坠子是我自己做的,用的材料也跟你有关,你看有印象吗?”   薛婵闻言惊讶的低头拿起坠子看,说实话一开始真以为是买的,但现在仔细观察能看出人工雕琢的痕迹。   他说材料跟她有关,薛婵真猜不出。   “那年在海边,你被一块玻璃划伤了脚,这就是那块玻璃。”   经过打磨、上色,看上去已经跟水晶相似了。   “你竟然留了这么多年,还做成了首饰,多费力气啊。”   就是一块玻璃而已,这件事简直太让薛婵感动了,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为自己默默做了许多。   她的眼里泛起泪花,笑着投向他的怀抱,康天侑心跳加速,连手臂都僵硬起来,迟疑了几秒才环上了她的背。   “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舍不得扔,已经放了几年了,终于找到机会送给你。”   这是他们恋爱后的第一次拥抱,平时最亲密的接触就是牵手而已,因为太在乎了反而小心翼翼,不敢轻易越雷池。   薛婵在他怀里轻轻的说,“我很喜欢,会一直戴着的。”   康天侑抚着她的后脑在她额上印了一吻,不带有任何杂念,眼里蕴着藏不住的深情。   “只是一份小礼物,以后我会给你准备更好的。”   他的消费观属于务实的那种,任何东西有必要才会买,但涉及到薛婵后往往不是如此,觉得好看的或者她会喜欢的就会有购买的冲动。   没有确立关系时多少能够控制,只在生日、节日的时候准备,怕她不收或者看出什么,确立关系后彻底没了顾虑,因此近期她已经收到过不少,大多都是藏在书包里偷偷带回去的,等去北京上学了再拿出来用,不然父母问起来她可不会撒谎。   在青岛的几天,因为有陶然的照顾,两人将时间安排的很充分,去了不少地方,也品尝了很多特色美食,最重要的是交到了几个新朋友,约定即使离开也会经常联系。   而在几百公里外的榔县,潜逃十一年的周磊再次因贩卖人口被捕,因此牵扯出了已经“金盆洗手”的陈有钱。   当然,此时两人早已改名换姓,但在警察面前,一切伪装都会无所遁形,经过了三天的连轴审讯,他们交代了以往的所有犯罪事实,其中就有九七年失踪的唐晴晴。   薛志峰最先收到消息,是故毅打来的,听到电话内容后,他一度不知道该说什么,是为案子终于有了新进展高兴,还是为女儿的亲生父母即将找来而不舍。   胡毅知道薛家的事,有一年来杭城公干还在薛家见过薛婵,一家四口感情非常深厚,不明情况的绝对猜不到女儿不是亲生的。   “你也别难过,孩子已经大了,跟你们很有感情,就算亲生父母找来不过是多了两个疼她的亲人,生恩不及养恩大,小婵心里认的还是你们。”   薛志峰回家后跟妻子说了这事,叶景华当晚就吃不下饭了,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怎么突然有消息了呢,这么多年我以为就这么过了……”   养了十一年的孩子,感情非常深刻,她甚至觉得小婵就该是他们家的,只是没从她肚子里出来,孩子遭的那些罪就是为了遇见他们夫妻两。   薛志峰很理解妻子的感受,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小婵还没回来,那边说好过两天就来,给两天时间你得把情绪控制好。”   按行程,薛婵还得三天才到家,但亲生父母等不及了,哪怕过来不能立刻见到孩子也想先找个酒店安置好等。   叶景华抹了抹泪问,“你知道那家是个什么情况?工作、生活都还好吧?”   其实当初小婵来的时候就判断亲生父母条件不错,但这么多年过去,具体什么情形总要问一问,万一他们要把孩子带走呢,条件不好的话叶景华是不愿意给的。   “都挺好,亲生父亲在当地政府任职,母亲开了家小公司,后来又生了个小女儿,比小婵小十岁。”   也就是小婵丢了之后第三年出生的。   叶景华心更凉了,条件越好小婵回去的可能性就越大。   “哦,对了,当初孩子丢了他们报过警,一直没找到的原因是孩子名字不对,没有‘婵’字,起先叫的是‘唐晴晴’。”   叶景华跟着念了“晴晴”两个字,觉得还是“小婵”更衬些,一是叫惯了,二是排斥跟小婵从前有关的事物。 第一百六十九章   薛志峰跟叶景华商议后决定, 这件事还是等小婵回来再说,别扫了孩子们游玩的兴致,主要是在电话里实在开不了口。   隔天, 唐思岳跟范爱兰就带着小女儿唐婉赶来杭城, 薛志峰开车去机场接他们到家里吃饭。   之所以没有直接去酒店, 除了这样做更符合中国人传统的热情好客的美德外, 他们毕竟是小婵的亲生父母。   两对父母的见面一开始挺不自然,聊到孩子的问题后气氛才缓和了过来。   首先是薛志峰说起当年在火车上遇见小婵的往事,唐家夫妻这才知道当初有多惊险,如果同车厢的不是薛志峰一行, 那大女儿还不定被卖到哪里去。   范爱兰的双眼这几天已经哭肿了, 不住的感激薛志峰, 不仅救了孩子还将孩子带回来抚养,否则肯定直接送到福利院,那里生活条件艰苦,孩子也受不到这么好的教育。   她这一哭,叶景华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回想起了第一天见到小婵的情景。   “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 像是饿了好几天没正经吃过饭一样,脚上被绳子捆的皮都没了,红了一圈, 我带她出去买衣服, 问她喜欢不喜欢,她不敢说,怯生生的看着人,那时候我就想,这孩子太招人疼了, 父母找不到她该有多难过啊。后来去学校上学跟其他小朋友接触多了满满变得开朗起来这个案子我们一直关心也一直没有进展,为了孩子上学,零二年的时候,看希望渺茫,就给孩子落了户。”   说这些话的时候叶景华脸上带着笑,范爱兰看的出薛家夫妻俩是真的很疼大女儿,感恩的同时又怕甜甜对养父母感情深而不愿意跟他们回江城。   说着,叶景华又从书柜里拿出了几本相册给范爱兰夫妻看,介绍道,“这些照片都是小婵从小到大拍的,有日常照,有照相馆拍的艺术照,你们可以看看她的成长轨迹。”   尽管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但有些不注重仪式感的父母不会给孩子拍那么多照,那么厚厚几本,当中凝聚的都是爱。   唐家夫妻闻言各拿了一本翻看起来,小女儿唐婉依着妈妈范爱兰坐,也好奇的跟着看。   范爱兰翻的这本是小婵三年级后的,也就是十岁左右,地点有在公园、游乐场、学校、家里,还有文化宫的琴房,最热闹的就是十周岁生日,小婵穿着公主裙,面前是点着蜡烛的大蛋糕,身边围着一群同学,笑的很灿烂。   范爱兰摸着照片里女儿的脸,有些怅然的说,“晴晴十岁那天我在家也买了个蛋糕,点上蜡烛的时候就在想,她在哪里呢,过的好不好,吃上蛋糕没有……”   叶景华这才知道,小婵的生日是十一月,也就是说这么多年给她过的都是错的生日,不过这也没办法,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无从知晓具体的日期,不过在她看来,生日只是个形式,最重要的是孩子心里高兴,知道大人心疼她对她好就行。   晚饭在薛家吃的,尽管大家都没什么吃饭的兴致,但叶景华还是准备了一大桌,有自己烧的,有从冷菜馆买的。   杭城饮食偏淡,唐家则是北方人,叶景华做菜时考虑到客人的口味特意做的重口了一些,不停的招呼他们多吃点,特别是唐婉,因为她发现这小姑娘除了别人夹到她碗里的,很少自己动筷。   叶景华仔细看了唐婉两眼笑着说,“小婉长的更像爸爸一些,小婵倒挺像妈妈的,姐妹两虽然长的不像,吃饭倒是一样秀气。”   范爱兰点头,看着身旁的小女儿说,“这孩子是像她爸,原本过来不想带她的,可放暑假了,在家闹腾着要来,说要第一个见到晴晴姐姐,没办法,只好带来了。”   主要是唐婉出生后一直没离开过她的眼睛,真把孩子留家里给老人看,又怕当年的事情重演,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时考虑不带主要是怕大女儿介意妹妹的存在,觉得父母并不爱她所以生了第二个,其实当时生唐婉的原因有很多,一是孩子丢了后杳无音讯,虽然心底盼着找回来,但还是在一次次的失望下做了最坏的打算。   二是双方父母的催促,担心蹉跎下午过了最佳生育年龄,到最后想生也生不了,如果只是婆婆这么说范爱兰不在乎,但自己的父母也这么说,她虽然没有立刻同意,但还是听进去了,因为知道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心为她考虑的人。   三是意外怀孕,没料到就有了,范爱兰觉得是上天的安排,对大女儿的愧疚也因此减少。   “小婵性格好,跟比她小的孩子在一起很会照顾别人,她们两姐妹见面后肯定会相处的很好。”   第二天中午,薛婵跟康天侑从青岛起飞,预计三点左右到达杭城机场,薛志峰警局有事,康辉也没时间,要是以前,让两个孩子打个车回来,这次有唐思岳和范爱兰在,提出开车去机场接他们。   叶景华起先觉得不合适,怕突然之间把孩子吓到,但看到唐家夫妻俩实在很想早点见孩子,到底没坚持自己的观点,由唐思岳联系租车公司租了辆七人座的小汽车,跟着一起去机场接人。   秋蝉登机前接到电话就觉得奇怪,叶景华根本不会开车,怎么会去机场接他们呢?   她现在已经很少因为什么事咨询系统了,如果每件事都问的那么清楚,很容易失去对生活的惊喜和新鲜感,目前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完成。   康天侑觉得女友困惑的样子很可爱,揉了揉她的发顶说,“可能是阿姨太想你了。”   飞机有些晚点,范爱兰他们已经在接机口等了一个多小时,越等越心焦,心脏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大人没什么,唐婉有些站不动,范爱兰只好先带小女儿找个地方休息几分钟。   坐下后唐婉说要喝水,范爱兰从包里拿了矿泉水出来,唐婉喝了两口后递给她,让她也喝点。   范爱兰没有拂女儿的好意,欣慰的笑了笑,也跟着喝了两口,拧盖时看女儿紧紧盯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摸着她的头问,“怎么了?是累了吗?”   唐婉摇头,“我就是想马上就能见到姐姐,担心有了姐姐后你跟爸爸就不喜欢我了。”   这两天唐婉听叶姨说了好多姐姐的事,说姐姐乖巧听话,还很聪明,保送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当时有好几个学校争着要她。   唐婉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挺优秀,但跟姐姐相比却不够自信了,这才生出了属于小女孩的忧愁。   范爱兰心疼的叹了口气,抱住女儿说,“不会,姐姐是姐姐,你是你,爸爸妈妈只会双倍爱你们,不会将爱分成一半。”   两个女儿对范爱兰说是不一样的存在,大女儿是她第一个孩子,出生后倾注了全部的爱,孩子丢了后更是日夜思念忧心,小女儿更像救赎和礼物,将她从哀愁中救出,给了她新的生活。   因此对范爱兰而言,两个孩子同样重要,既要补偿大女儿遗失多年的母爱,也要用心养育小女儿,让她的未来更加快乐更加优秀。   这时候,薛婵跟康天侑已经取了行李往出口走去,薛婵走在前面找叶景华的身影,康天侑推着行李箱走在后面,另一只手提了不少从青岛带回的特产。   薛婵很快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叶景华,跑过去直接抱住了她。   “妈,你怎么过来接我了,爸没时间我们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是不是因为太想我了?”   叶景华被她抱了个满怀后情绪突然上来了,强颜欢笑的拍了拍小婵的背,想说什么喉咙却梗住说不出来。   唐思岳就站在旁边,看着亲生女儿奔向养母,记忆中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漂亮朝气的大姑娘,百感交集下红了眼眶,想伸手拍拍孩子的肩又有些情怯。   叶景华跟唐思岳的一系列表情、动作都落在了康天侑眼里,他蹙着眉头觉得事情不大简单,刚好休息了几分钟的范爱兰再次带着女儿唐婉过来,看到范爱兰的第一眼,康天侑就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等看到范爱兰捂着嘴站在唐思岳身边时,康天侑脑子里的弦断了,想到了一个可能,小婵的亲生父母找来了!   康天侑被心里的判断惊了一下,忍不住上前离小婵更进一步,怕她承受不住突如起来的巨变。   等薛婵过了兴奋劲松开怀抱时,才发现叶景华的神情不对,她弯腰“嗯”了一声,问,“妈,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哭过啦?是不是我不在家爸又惹你生气了?”   话音刚落,叶景华到底没忍住眼泪落下了,另一边的范爱兰也捂着脸倒在了丈夫肩上。   纵然感激薛家夫妻救了孩子,但听到自己的孩子叫别人“爸”“妈”,唐思岳跟范爱兰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   女儿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漂亮,活脱脱是范爱兰年轻时候的样子,身材高挑、皮肤雪白,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很甜美。   薛婵终于察觉到有问题,转头看到唐思岳跟范爱兰时有些震动,又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叶景华。   “这是你亲生父母,当年拐卖你的人贩子落网了……”   叶景华的话还没说完,范爱兰已经哭着将她搂住,断断续续的说,“晴晴,我是妈妈啊,对不起,是我们没看好你让你受苦了,你一定要原谅爸爸妈妈。”   薛婵有些无措,又很心疼他们,安慰的拍了拍范爱兰的背说,“您先别难过,这里人挺多的,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唐思岳忙跟着附和,“是啊,晴晴刚下飞机也挺累的,这人来人往太难看了,换个地方好好聊。”   范爱兰抹着眼泪点头应下,牵着唐婉的手让薛婵见,笑容里甚至有些许哀求、讨好的意味。   “这是你妹妹唐婉,跟你小时候长的不一样,唐婉更像爸爸。”   薛婵对着那眼睛大大的小姑娘笑了笑,从康天侑提着的袋子里拿了一包巧克力出来给她吃,唐婉低声道谢,唐思岳跟范爱兰的神色也松了不少。   大女儿愿意对小女儿好,说明心里并不责怪他们生了妹妹,是愿意接纳他们的。   机场人多,最后大家还是决定回去说话,路上没聊什么那些让人伤感的东西,说的都是在青岛旅游的话题。   康天侑坐在最后一排,他的心情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担忧到现在的无奈。   女朋友一回来就不属于他了,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同时。他也为薛婵的选择提心,如果就此跟着亲生父母去江城,那他将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她。 第一百七十章   从机场到家开了不到一小时, 下车后康天侑将行李给薛婵,注视着她的眼神很是不舍,但他却没有立场留下。   另一边, 叶景华笑着对他说, “天侑, 今天谢谢你了, 你爸妈也在家等你呢。”   这个时间康辉没下班,谢婷也在医院,家里根本没人。   但这话用不着解释,叶景华不过是委婉的送客而已。   他用眼神示意小婵手机联系后, 礼貌的跟众人告别, 转身往另一栋走去。   范爱兰敏感的察觉到这个男孩跟大女儿关系匪浅, 两人对视中很有感情。   她不像叶景华一样有孩子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滤镜,完全以异性相处的标准观察,反倒迅速看到了真实的内核。   到家后众人都坐在客厅,过了最开始的激动后,唐思岳跟范爱兰情绪恢复了许多,跟薛婵聊起了从前的事。   “我能叫你晴晴吗?小时候我们都这么喊你。”   薛婵点头, “可以啊,名字只是代号而已,叫什么都可以的。”   她还挺心虚, 当时是她自己说叫“小婵”的, 当时就是懒的想新名字,觉得用本名更方便。   当然这一切并不能完全怪到她头上,如果不是系统不让她回去找亲生父母,她就用不着说谎了。   而所有的事情,不过是为了让小说女主不被和谐。   想到这里, 薛婵的目光投向了安静坐在角落的唐婉身上,小女孩确实挺可爱,从长相上来说,如果说姐姐是仙女型那妹妹就是火热玫瑰型,只是玫瑰还是花骨朵,等绽放后肯定会有很不一样的光彩吧。   范爱兰看到大女儿在看小女儿,拉着小女儿的手说,“婉婉不是很想见姐姐的吗,怎么见到了不说话呢?”   唐婉看着薛婵羞涩的笑着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薛婵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主动找话题聊,“什么都可以说,比如你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惑,最喜欢的动画片是什么,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这些都能跟姐姐说。”   唐婉似懂非懂的点头,问出了一个让大家沉默下来的问题。   “那你会跟我们回去吗?妈妈说找到你了就要把你带回去。”   薛婵顿时有种这个妹妹不简单的感觉,果然是女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唐婉说完,所有的目光都投在薛婵身上,等着她回答。   亲生父母眼中的期待,养母眼中的不舍,让薛婵一时不知该怎么选择才好。   半晌后,薛婵笑着开口道,“其实我九月份就要去北京上学了,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度过,毕业后大概率也会留在北京工作。”   因此无论是杭城还是江市,都只会是她短暂停留的地方。   这个说法符合现实情况,但范爱兰听了其实是有些失望的,说明养父母在大女儿心中的位置极重,重到她无法直接将江市当作唯一的家。   但她又没有任何立场“责备”,一定意义上来说,大女儿跟养父母生活的时间更长。   想通这点后,范爱兰退而求其次的问,“晴晴,你看现在正在放暑假,要不你跟我们回江市住一阵子吧?”   薛婵原本就打算两边的父母都走动,范爱兰的邀请很合理,薛婵没有立场拒绝,欣然答应了下来。   晚饭时间快到了,今天唐思岳范爱兰夫妇坚决不肯让叶景华在家里下厨,提议出去吃,饭店唐思岳都已经订好了,就是小区对面的一家福运楼。   唐思岳问叶景华,“叶老师,薛局长晚上会回来吃饭吗?”   叶景华摆手道,“他今天加班,恐怕半夜才能回,你们就不用管他了。”   担心了几天的事得到解决,叶景华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事还没跟儿子通气,怕小婵真决定离开的话,儿子那边会出乱子,现在终于可以知会一声了。   这么多年来,泽阳是真的把小婵当亲妹妹疼,不管什么好东西,哪怕他自己没有也要给妹妹整一份,上大学兼职的收入除了自己的日常开销外,也全都花在了妹妹身上,吃的、喝的、衣服、文具,现在参加项目收入高了不少,要不是小婵唠叨他存钱买房,他恐怕还是那副花钱不心疼的样子。   既然吃饭的人齐了,大家就一起离开家往饭店走去,半路碰巧遇上下班回来的谢婷,笑着跟叶景华和薛婵招呼道,“哎,你们娘两去哪呢?”   没等她们回答,又跟小婵说,“在青岛玩的怎么样?每次打电话给天侑他总是说不到几句就挂,我让他多拍几张照片发给我也没有,不如你给阿姨发几张看看。”   康天侑照片拍了不少,不过风景照没几张,都以人物为主,自然没法发给谢婷。   当着唐家夫妻的面,叶景华不便多说,只小声提了两句,就足够谢婷吃惊了。   谢婷带着不可置信的心情到家,进门迅速换了鞋就直奔儿子卧室,康天侑正对着电脑整理照片,母亲突然推门而入后,他并不惊慌,只淡定的关闭了文件夹。   “路上我碰见小婵了,听说她亲生父母找来啦?”   康天侑“嗯”的一生应下,又反问道,“你在哪碰见她的?”   谢婷顺着话回,“小区里,很她亲生父母一起吃饭去了,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的事呢,怎么突然找来了呢?是案子破了还是她想起什么了?”   康天侑知道的并不比他妈多多少,他给小婵发了信息,但她只回了简短的两句,一是告诉他挺好的,二是说过几天要去江市一趟。   康天侑再问她就一直没回,原来是吃饭去了。   虽然谢婷没从儿子这里探听到什么,但不影响她对此事发表意见。   “没想到世界上竟然真有这样的事,我当电视剧都是瞎编的呢。”   以后看电视再写不吐槽编剧乱写了。   所谓“艺术来源于生活”,很多现实往往比编造出来的故事情节更加令人膛目结舌。   吃饭的时候薛婵才有空回复男友,告诉他只是回江市祭祖,大约半个月左右,并不是彻底离开杭城,毕竟养父母也是父母,任谁也说不清生恩大还是养恩大的问题,未来的假期会江市、杭城两边轮流待。   康天侑虽然不想跟女友分离那么久见不到面,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家都要积极面对,对所有人而言,薛婵的选择已经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   同时他也庆幸直到现在才面对一切,如果早几年,薛婵跟着亲生父母回江市读书,他恐怕会相思成疾。   就像她说的,一切已然是最好的安排。 第一百七十一章   薛婵随着亲生父母回江市时恰好是高考成绩出来后, 原本整个江市都在议论分数、学校的问题,薛婵这一来,立刻多了好些谈资, 不过在江市, 她不叫薛婵, 而叫唐晴晴。   车子停在唐家老宅的院子里, 薛婵先是被一个六七十岁大的老奶奶抱在怀里一通哭,正是原主的奶奶葛翠香。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那天我生病了没去接你放学,你就不会遭罪, 这些年我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在盼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老天有眼啊, 总算让我等到了。”   旁边还有一群年龄相当的老爷爷老奶奶也跟着掉眼泪,附和着说,“晴晴,你奶奶不容易啊,当年的事说到底也怨不上她。”   “回来就好,看晴晴这样, 恐怕没受什么苦,真是老天保佑。”   薛婵心里觉得这一幕挺好笑的,跟着说了些不怪奶奶之类的话, 而一旁的范爱兰快气死了, 当年本就因为孩子丢了的事跟婆婆闹翻,现在孩子好不容易找回来,婆婆不说为孩子高兴,反倒提一些有的没的,还有那几个专爱管闲事的邻居, 成天给婆婆洗脑,她刚跟丈夫结婚时婆婆为人还不错,后来就是经不住这些邻居挑唆,才开始对她有了意见。   想着,她装着笑将女儿从婆婆怀里“解救”出来,招呼道,“晴晴一路上很累了,有什么话还是到屋里坐下说吧。”   到屋里坐下后,众人这才细细打量起了薛婵,要不是见她跟范爱兰年轻时长的有八分相似,真不敢相信薛婵就是当年那个走失的孩子,皮肤白皙、目光澄亮、十指葱尖似的嫩,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   “孩子是在哪找到的呀?”   唐思岳跟范爱兰就将整个过程跟大家说了,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当年唐晴晴被人贩子掳走找了买家,火车上遇见警察,不仅救了她还收养作了女儿。   几个老奶奶连连道佛,葛翠香更是用手帕抹着眼泪说,“晴晴过的好就行,也不枉费我这么多年吃斋念佛。”   要不是大女儿在,范爱兰就要怼她了,什么吃斋念佛都是做样子,让别人不好将孩子丢了的事怪到她头上而已,范爱兰好几次过来看见橱柜里藏了肉。   “我记得晴晴也十八了吧?跟欢欢同一年的,今年是不是也参加考高了?”   问话的是一位邻居老太太,欢欢是老太太的外孙女,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两个孩子同一年出生,小时候晴晴漂亮又聪明,在人前常将欢欢比下去。   今年欢欢考的不错,够上了一本的分数线,老太太心中正得意呢。   薛婵笑着摇头,“奶奶,我是十八岁,不过今年我没有参加高考。”   她说的是实话,确实没参加正式的考试。   范爱兰是知道对方心思的,忍着笑意解释说,“晴晴啊成绩好,被北京大学提前录取了,用不着参加高考呢。”   一句话出来,邻居老太太的脸直接涨红,本想显摆自家外孙女,却给薛婵做了嫁衣,心里能高兴吗?   范爱兰十年前因为大女儿的事跟婆婆闹翻后就从老宅搬出来,先是买了处两室两厅的公寓,后来生意越做越大赚了钱,小房换大房,如今住在市中心的一个别墅小区,还请了专门的住家保姆。   “这个房间是给你留的,里面的照片、玩具都是你小时候的。”   推开卧室的门,干净整洁又充满了少女温馨感的房间出现在了薛婵面前,铺着被子的欧式公主床像一直有人住着一样,一下子就触动了薛婵的内心深处。   不可否认,她的内心不止一次想过,亲生父母纵然因为孩子丢了而难过,但他们有了另外一个女儿,那份难过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化,但今天看到这个专门为唐晴晴留的卧室,她觉得自己的内心狭隘了,不管唐思岳跟范爱兰有几个孩子,他们对唐晴晴的爱和怀念都默默的存在,没有褪去。   她转身拥抱住范爱兰,带着歉意的说,“妈,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范爱兰知道,女儿这是发自内心的接受了自己,忍不住的眼眶湿润,不过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晚上薛婵见到了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一大家子人一张圆桌不够,在别墅摆了两张才坐的下。   话题的中心毫无疑问是薛婵,首先大家很关心她这些年的生活,另一个就是希望她多跟弟弟妹妹们说说如何提高学习成绩的方法。   “晴晴是咱们家学历最高的,北京大学呢,那可都是高考状元才能上的。”   “晴晴从小就聪明,听说不光学习好,还会好些才艺,小提琴十级了吧?舞蹈也不错,就是不读北大考音乐学校舞蹈学校也会非常出色的。”   每当这个时候,大人们总会激励唐婉好好努力,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婉婉,你看姐姐多优秀,你们是亲姐妹,要多跟姐姐学习,以后跟姐姐一样到北京读大学。”   一次两次还好,听多了小女孩难免会生出一些不好的想法,认为果然有了姐姐就没人喜欢她了,还认为自己的出生就是多余,要不是姐姐丢了自己肯定不会被生下来。   薛婵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私下里找了唐婉谈话。   “婉婉,我看你这几天心情很低落,是不是跟姐姐回来有关?”   唐婉出生在一个物质条件不错的家庭,父亲是公务员,母亲做生意,又因为第一个孩子丢失,夫妻俩对第二个孩子非常宝贝,因此唐婉虽然不是那种娇娇小公主的性格却不怕人,想什么就说什么,不大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正是看到唐婉这样的性格薛婵才会直接发问,一定意义上来说,她并没有将唐婉当成小孩子。   果然,唐婉迟疑过后诚实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让薛婵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爸爸妈妈当然是爱你的。我们先来打个比喻,你曾经有一个娃娃,非常喜欢她,每天给她唱歌、喂她吃饭、陪她睡觉,突然有一天她不见了,你很难过,到处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别人又送了个新娃娃给你,你也很喜欢,每天给她唱歌、喂她吃饭、陪她睡觉……那你觉得自己喜欢后来的那个娃娃吗?”   唐婉陷入了思考,将姐妹两代入娃娃后,确实更容易理解了,只是她一下子还不能想清楚,神情有些茫然。   薛婵并不催促,只笑着让她多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诉她答案。   在江市的前三天都是在各种走亲访友中度过,从第四天开始终于不用不停的参加饭局,但范爱兰也没让她闲着,不是安排出游就是安排逛街,给她买了不少衣服鞋子。   这天刚从商场的一家专卖店出来,范爱兰迎面就碰上了认识的人,对方虽然不算年轻,但打扮非常入时,直接喊住了范爱兰。   “范总,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了,前天去贵公司,听秘书说你这阵子忙着家里的事,已经很长时间不去坐镇了。”   范爱兰是开服装店起家的,后来跟人合伙开起了文化传媒公司,营业范围很广,主要是她认识的人多,在江市本地有市场,前几年合伙人因为一些事撤资,如今公司是范爱兰一个人说了算。   “黄总,在这能碰见真是巧了,您要是找我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哪用得着专门跑一趟啊。”   黄总笑着说,“我也就是顺路,好长时间没见约你喝茶的,倒没什么正经事。”   说完,她看向范爱兰身后的薛婵,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问,“这是你大女儿吧?出落的真漂亮。”   范爱兰这才拉着女儿的手站到自己身边,哪里都没有秘密,她找回女儿的事估计整个江市都传遍了。   “晴晴,这是你黄姨。”   薛婵闻言礼貌的称呼了一声。   “这孩子真乖巧,黄姨也不能让你白叫,这个链子是我刚买的,就当见面礼送给你吧。”   说着,黄总直接递给薛婵一个金饰购物袋,薛婵只笑笑并没有接,直到范爱兰发话她才笑着谢过,接了下来。   黄总只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仿佛真的没什么事情,走之前拍着范爱兰的肩说,“有时间再约,我请你做脸去。”   范爱兰点头应下,目送黄总离开,等人拐过弯看不见了,她才转头跟薛婵说,“她这是有求于我,生意上的事虚虚实实,应酬起来难免要说一些违心的话。”   薛婵表示理解,提了提刚刚对方送的购物袋问,“那这个怎么办?需要还给她吗?”   范爱兰笑着摇头,“这不用,有来有往的没必要算那么清楚,以后我会处理的。”   既然她这么说,薛婵也就不再提了。   虽然范爱兰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很慈爱,但看得出她是个挺有主意的人,一定意义上甚至是强势的,这种强势或许不是天生,而是在时光中满满积淀而成。   每天晚上九点半以后是薛婵跟康天侑的联系时间,他们有时候通电话有时候软件视频,如果实在不方便会换成短信沟通。   “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里,康天侑的声音没了平日的冷然,听上去像是受了委屈一样可怜。   薛婵好笑的握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的翻看着杂志。   “具体时间没定,不过你放心,去学校报到前我肯定会回去的,我的录取通知书还在家里呢。”   其实她已经定了十天后离开,这么说就是故意让他着急、   果然,听她这么说后康天侑直接沉默,只能听到他略有情绪的呼吸声。   可惜隔了不到一分钟他就破功,“祈求”道,“你别待那么久,我真的很想你,最近几天晚上根本睡不着。”   抬起头看不见对面房间的灯光,也不能随时见面随时牵手拥抱,就像心里空了一块般难受。   薛婵心里又暖又软,决定不再欺负他告诉他实话,“那为了你的身体健康,我还是早点回去吧……”   一句话没说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薛婵只好先跟康天侑说了句就挂上电话,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的是穿着睡衣的唐婉。   她抱着个洋娃娃看着薛婵说,“姐姐,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唐婉过来找薛婵是因为她想了几天终于想明白了, 不管是新娃娃还是旧娃娃,都是她喜欢的,不会因为找回旧的就不要新的, 也不会因为有了新的就抛弃旧的。   两姐妹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 唐婉很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希望薛婵能够原谅她。   薛婵自然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何况她本来就无意跟唐婉争抢什么,无论是父母的爱还是其他。   最近她确实听到了一些难听的话, 亲戚们开玩笑时说的, 类似姐姐回来有人分家产之类, 薛婵对此很是嗤之以鼻,经过了那么多任务,金钱对她而言早就成了数字, 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衣食无忧、做自己喜欢的事, 才是她的人生理想。   十点多钟薛婵关灯准备睡觉,黑夜中,唐婉低声说, “姐姐,你能一直留下吗?其实有个姐姐挺好的。”   薛婵轻笑着拍着她的背回道,“我也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妹妹,但谁也不会一直陪着谁,哪怕是姐妹也一样,等你长大了也要出去读书的。”   唐婉有些失望,薛婵安慰道,“好了,小朋友, 不用想那么多,该睡觉了,睡饱了才会长高变聪明。不管有什么烦恼,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姐妹俩的感情突飞猛进,隔天范爱兰去公司的时候把薛婵也带去了,女儿回来后,她恨不得显摆给所有人看。   范爱兰的公司叫“兰沁”,“兰”是她的名字,“沁”取自之前的合伙人,撤资后懒的再改。   公司规模中等,有二十多名员工,业务包括广告、创意、策划等。   范爱兰好些天没来公司,一出现就带着女儿,员工们纷纷跟她打招呼,还说了不少夸赞薛婵的话,范爱兰听后心情格外好。   她在公司属于既有威望又受员工喜爱的那种老板。   到办公室后,行政人员很快就端来了茶水和水果,还有几份需要她签字的文件。   范爱兰坐在办公桌后,让薛婵先吃水果,自己则认真看起文件来,半晌后,等范爱兰签好字,也坐到沙发那陪着薛婵说话。   她吃了颗葡萄笑着问,“晴晴,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带你来公司吗?”   薛婵摇头说不知道。   “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其实奋斗了这么多年有时候也觉得挺累,女强人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要为这么多员工的工资生计负责,他们后面还有几十个家庭。我心里想的是,如果你愿意,毕业后妈妈愿意把公司交给你打理,相信你的智慧、头脑,能让公司更上一层楼。”   范爱兰的想法确实让薛婵始料未及,四十多岁对事业而言是一个非常好的年纪,很多商业大佬都是年轻时积累,中年后才发挥出巨大能量。   而且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薛婵都不可能接手这家公司,对此她的解释是,“妈,我对自己以后的人生已经有了规划,很高兴你对我有这样的信任,但我恐怕实现不了你的期待。”   范爱兰其实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今天提出来不过是试探性的问一问。   她总觉得,虽然找回了女儿,但丢失的十一年却很难找回,做父母的除了努力弥补,甚至想不到有什么能让女儿高兴或者幸福的。   她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你不愿意妈妈不会强求,那就自己再坚持几年,等什么时候坚持不下去了再说。”   公司盈利情况还是不错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范爱兰正逐渐失去创业的热情。   反正她大概率是坚持不到小女儿长大的,等存到足够的资产就提前退休,公司不管是卖掉也好关掉也好,又或许哪天经营不善被迫倒闭都是说不准的事。   “妈,现在网络很发达,其中有不少商机,你对论坛、博客这些网络平台了解吗?”   范爱兰还真的不大懂,零九年的手机功能已经很齐全了,百度、谷歌、博客什么的都有,但她平时用手机也就是通电话、收讯息、拍照片而已。   “妈,随着网络技术的不断发展,我们的生活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其中有挑战也有机遇,比如一些工作岗位因为网络更加完善的原因会逐渐取缔,又比如报纸、杂志这些传统媒介会随着网络发展出现衰落的趋势,但同时,很多新的岗位、新的行业也会应运而生。”   薛婵之所以提这个,主要是因为范爱兰开的是文化传媒公司,只要抓住机遇,兰沁完全能够实现转型,在网络时代的浪潮里乘风破浪,因此她很愿意向对方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范爱兰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了,她之所以能白手起家开公司,目光和魄力都是不缺的,虽然目前对网络这一块不大了解,但她却敏锐的觉得女儿说的很对,也愿意相信女儿的判断。   “那你说说看,针对网络日后的发展我应该怎么做?”   薛婵看她愿意听取自己的意见顿时放下心来,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继续解释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快人一步、抢占先机,比如注册网络公司、洽谈网络业务等……”   薛婵花大量时间跟她说明如何利用平台可靠运作、实现共赢的问题,当然,所有的事情都不会一蹴而就,需要前期不断的投入和完善。   谈话最后范爱兰表示,“你说的这些我会认真考虑的,看来公司还得招聘一个懂网络的人。”   对兰沁而言,只要跨出第一步就有无限可能。   半个月后薛婵离开江市回杭城,待的时间比原计划多了一周,要不是她坚持,父母是希望她住到开学的,但养父母那边也盼着她回去,颇有种怕她一去不回的恐慌,加上男友的催促,薛婵先斩后奏买了机票。   范爱兰帮她收拾行李时说,“我们也不是不让你回,怎么偷偷买机票了呢?还有你一个人坐飞机,我们怎么放心的下。”   薛婵眼看着行李从来时的一个箱子增加到了三个,还有许多东西没装,等装完恐怕五个箱子都不够。   “妈,我都十八了,一个人坐飞机很安全,而且薛爸会去机场接我。”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范爱兰更有话说了。   “你的生日还没到,之前过的不算,按理说你现在还没满十八周岁,属于未成年人。”   薛婵偷偷做了个鬼脸,认真算起来她的心理年龄已经几百岁了,在任务里活了一世又一世,因此真的不用担心,遇到骗子谁骗谁还不一定呢。   最后是唐思岳跟范爱兰一起送她去机场,帮着她换登机牌、托运,当成小朋友一样在照顾,千叮咛万嘱咐直到广播通知安检登机。   范爱兰拉着她的手很是不舍,眼睛泛红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样子。   “你好好的,等我跟你爸有空就去学校看你。”   还有大女儿的十八岁生日,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才行。   杭城,准备出发去机场接女儿的薛志峰突然接到警局通知有突发案件,一筹莫展中遇见了刚从超市回来的康天侑。   “叔叔,听说小婵今天回来,您是要去接她吗?”   薛志峰蹙眉啊了一声,“对,小婵是今天回来,本来要去接她,谁知道局里突然有事了……”   他正在考虑是上楼跟妻子“坦白”然后被埋怨一通呢还是到局里看谁有空帮着去接一下。   思想交战中,只听康天侑说,“叔叔,我倒是挺有时间的,要是您放心我可以打车去接。”   薛志峰拍了下手觉得正合适,知道他考试结束闲在家里确实没什么事情,有一贯靠谱,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直接当打车费塞了过去。   “那就麻烦你了,叔把小婵的航班号给你发过去。”   康天侑笑着点头,事实上他的记事本里早就躺着薛婵的航班信息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康天侑在小区门口打了辆出租, 司机是个听能说会道的中年人,问他去机场干什么,康天侑回他说去接女朋友。   司机声线不自觉放大, 又看了眼后视镜说,“看你年纪不大都有女朋友了?现在的年轻人果然不得了。”   感叹结束还问康天侑多大了, 在哪里上学之类,热情到康天侑有些难以招架, 于是主动换了话题, 问起了开车的专业知识。   月初他已经报了驾照考核正在学车, 目前来说进度喜人, 教练说再过半个月就能参加考核, 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也是准备送给女友的惊喜。   正在飞机上的薛婵还不知道接机的人已经换了,下机后先按部就班的去取行李箱。   由于箱子太多, 她站传送带旁等了许久才找齐了自己的,而且她敢发誓,如果不是每个箱子上都做了标记, 她根本认不全。   正当她整理好所有的箱子, 准备靠自己的能力推出去时,身旁响起了一阵轻笑,转头看,是一位大学生模样的青年, 背着双肩包,脖子上挂着耳机,单手推着个黑色行李箱, 指着薛婵手边六个行李箱说,“你这也太多了,需要帮忙吗?”   薛婵虽然没有想过找人求助, 因为行李箱都有推拉杆,控制好力道还是能推出去的,但对方主动发扬助人为乐的精神,她也没必要拒绝。   更深层次的心理活动是,觉得对方不是坏人,只是纯粹的愿意帮忙。   于是她扬起脸笑着回,“好啊,真的太感谢你了。”   男生被灿烂的笑容晃了一下,竟然有些不大好意思,接过了其中三个行李箱后,跟薛婵一起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问,“你也是刚放暑假?”   “不是,我出去旅行刚回来。”   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他从薛婵的长相和穿着打扮判断她跟自己一样是大学生,但听她的意思,难道已经大学毕业或者不上学了吗?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还在读书。”   薛婵知道对方误会了,笑着解释说,“我是在上学啊,只是放假比较早而已。”   对方显然对她挺有好感,开始问她比较私人的问题,比如在哪里读大学之类,薛婵笑了笑没有回应,最后对方鼓起勇气说,“我也挺喜欢旅行的,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可以互相交流一些旅行经验。”   两人已经顺着甬道走到了出口,薛婵在两侧接机的人群中寻找着薛志峰,没顾得上回应对男生,等对方再次询问,薛婵才礼貌的拒绝,并接过了自己的箱子。   “抱歉,我正在找我的家人,谢谢你帮我运行李箱,但加联系方式就不需要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对方看上去有些失落,他提出帮忙是真心,本身就是一个乐意为别人提供帮助的人,但对薛婵有好感也是真,这种好感不是一见面就天雷地火仿佛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那种,而是很想跟她交朋友,当然,在接触中也不会排除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可薛婵将这个可能性扼杀在了摇篮里,对方不会因为自己帮忙搬了行李就露出挟恩以报的嘴脸,只能遗憾的道别。   薛婵目送对方离开,然后将行李推到边上,准备给薛志峰打电话,刚刚找了一圈没见到他人。   打开手机,首先看到的是范爱兰的未接电话,薛婵顾不上联系薛志峰,赶紧给范爱兰回了一个。   “喂,晴晴,你下飞机了吗?”   薛婵笑着回,“恩,妈,我刚下飞机没看到电话。”   电话里范爱兰松了口气回,“到了就好,今天飞机好像晚点了。”   “晚了二十分钟,我是取行李的时候耽误了时间。”   范爱兰在电话里笑了,准备行李的时候薛婵就一直嫌带的东西太多想取出来一部分,是范爱兰没让。   “行李确实有点多,见到你那边的爸爸了吗,他说去机场接你。”   薛婵又往四周看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薛志峰的身影,但她不想范爱兰隔了这么远为她担心,就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恩,看到了,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妈,我晚上回去再跟你聊吧。”   范爱兰听到有人接就放心了,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后才挂。   薛婵叹了口气,有些站累了直接坐在了行李箱上,突然有人从身后捂住了她的眼睛,她先是一惊,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个手的触感分明就是康天侑。   她伸手覆住眼上的手掌,拉下后回头看,果然是高挑清俊的大帅哥。   薛婵惊喜的问,“你怎么来了,难怪我怎么着都找不到我爸,还以为他放我鸽子了。”   康天侑的视线一直缱绻在她脸上,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移开,二十多天没见,思念像刻在骨子里了一样,从他们七岁相识到现在,这是分离的最久的一次,还是在刚确立恋爱关系后。   “我下楼时遇到叔叔,警局有事他来不了,于是我‘毛遂自荐’。”   薛婵一阵好笑,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希望他爸知道康天侑跟自己恋爱后也能这么放心吧。   她从行李箱上起身说,“那我们回去吧,行李有点多。”   康天侑按住她的肩不让她动,薛婵困惑的看过去,只见他的眼神透着看不懂的情绪,顿时有种危险的第六感。   “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声音却低沉暗哑,“我刚刚看到,你跟别的男生说说笑笑,一起从里面出来。”   薛婵心中顿时铃声大作,她可是知道眼前的男人有多么爱吃醋,忙解释道,“你看错了,对方只是出于好意帮我搬了几个行李箱,最后我向他道谢,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康天侑如果那么好糊弄也就不是康天侑了,他反问道,“其他什么都没有,所以还有什么‘其他的’?难道他向你表示好感了?”   薛婵不自觉吸了口气,这完全是生理反应,落在康天侑眼里更成了“罪证”。   这次不用薛婵解释什么,他轻轻点着头说,“好,他追求你了。”   薛婵知道骗不过,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认识了十多年,很多时候哪怕是很微小的表情动作对方都能看透,因此很难说谎,那就只剩下一招,就是撒娇求放过。   她晃着康天侑的手说,“真的没什么,只是跟我要联系方式而已,我拒绝了。”   她的眼里透着一种“快来夸我”的神采,看的康天侑心里深潭般的醋意散了些许,也只是些许而已。   为了让她知道自己心里的伤害,康天侑决定给她一个小小的“惩罚”,低头噙住了她的唇,一手抚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从一开始的浅尝到后来渐渐加深,短短十多秒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但两人还是心跳剧烈,血气上脸了。   亲完后康天侑像是才知道不好意思一样,拉着薛婵的手抿嘴看她,怕她生气。   薛婵睨了他一眼问,“这下不生气了?”   康天侑唇角微扬,捏了下她的手,沉声回,“这次算了,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还是会计较。”   虽然知道女友优秀会被很多人喜欢,但他根本控制不住心底的情绪,也正因为这样,平时他跟其他女生相处时很注意恰当的距离,不会有任何亲近的举动。   行李是康天侑一个人搬的,打车到家后康天侑送薛婵上楼。   叶景华刚做完饭,都是薛婵爱吃的菜,本以为丈夫去接女儿,看到康天侑还挺疑惑。   康天侑解释道,“叔叔突然有工作,刚好在楼下碰见……”   不用说完叶景华就知道怎么个情况,仍不住气的叨了几句,例如说话不算话没责任心之类。   不过薛志峰的工作性质就是如此,真要生气结婚二十多年早就气够了。   “天侑在这吃饭吧,阿姨做了好多菜,你爸妈在家就打电话跟他们说一声。”   叶景华还担心康天侑不乐意留下来,但现在的康天侑早不是小时候了,巴不得跟薛婵多待会呢,而且他爸妈都不在家。   叶景华看薛婵带了这么多行李回来还是挺吃震惊的,不过也能理解,放在她身上,孩子丢了十来年才找到,她只会更夸张。   薛婵将父母的礼物拿出来,叶景华是项链,薛志峰是钱包,薛泽阳虽然不在家薛婵也买了,性能高的相机,他一直想要的。   礼物叶景华很喜欢,但太贵重了又心疼她花钱,最担心的还是怕这些都是唐家付的账。   薛婵知道她的想法,解释道,“妈,这些都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攒的零用钱还有学校的奖金。”   当然,这次去江市收获也不少,那些钱薛婵准备先存着,过阵子再考虑怎么花。   叶景华听她这么说安心了许多,其实薛婵能回来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你就给我们买啊,人天侑还特意去机场接你呢。”   叶景华不住给女儿使眼色,怕她做事不到位伤了康天侑的心。   朋友间出远门带点礼物回来很正常,何况薛婵几箱东西,怎么就没有康天侑的份呢?   薛婵闻言看了康天侑一眼,礼物当然有,也保证他喜欢,一本小时候的相册,一块品牌手表,不过这些都不适合当着叶景华的面送。   她含着笑回,“有啊,等吃了饭再找,东西太多不知道放哪个箱子。”   说完,她扯开话题说,“妈,可以吃饭了吗?我有点饿了。”   叶景华一听她喊饿,赶忙转身去厨房盛菜,薛婵跟康天侑也跟着帮忙,康天侑经过的时候,趁叶景华不注意又亲了下薛婵,惹的薛婵直瞪他。   一顿饭吃的很舒服,吃过饭两人帮着收拾餐桌,将碗筷端回厨房,薛婵想洗碗被叶景华赶了出去,让她赶紧先把东西收好。   于是康天侑帮着薛婵将行李提到薛婵房里,干净清爽的闺房里有属于薛婵的独特香味,关上房门后,康天侑抱住薛婵,抵着她的额问,“我的礼物呢?赶紧拿出来。”   嘴里说让她赶紧拿,手臂却搂着不放,薛婵对他的口是心非表示不满。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胆大了,不怕我妈突然进来?”   康天侑摇头,唇角微扬道,“都已经成年了不算早恋,再说叔叔阿姨一直挺喜欢我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反对。”   薛婵哼的一声,说了个让他无言以对的消息。   “我真正的生日是十一月,所以按理说我还是未成年呢。”   说完,含笑的眼挑衅般的看着康天侑,让他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想到未来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薛叔叔和叶阿姨,还有她在江市的亲生父母,康天侑顿时头疼不已,但他显然不肯让女友得逞,直接垂头吻上,封住了那张恼人的唇。   接吻的时候薛婵想,这种事果然有一就有二,果然实践使人进步,一个月前磕磕巴巴的青年,现在竟然这么熟练了,除了他“天赋异禀”外,也有自己常常陪练的功劳呢。   不过薛婵没能想多久,某人看出她的不专心,轻咬着她的下唇作为“惩罚”,瞬间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沉浸在令人陶醉的青春之恋中。   窗台上的盆栽都忍不住脸红啦。 第一百七十四章   薛婵回来后受到了许多同学的邀约, 之前高考成绩出来大家已经庆祝了一波,可惜那时候薛婵去了江市。   他们约的是市区一家中西合璧快餐店,有汉堡薯条也有盖饭面条的那种, 高中的时候很受学生们喜爱。   快餐店离图书馆很近,离商场也不远,薛婵是跟康天侑一起到的。   跟康天侑做了三年同学的侯亮看到他们就拍起了桌子,“我说的吧,他们肯定一块来, 班长, 你就说实话吧,你是不是喜欢我们校花。”   班长是康天侑,校花自然是薛婵。   侯亮之所以这么问, 是因为两人的绯闻已经传了好些年, 正主却一次没回应过。   男生间的友情除了聊学习聊游戏外, 喜欢的女生也是其中至关重要的话题, 像侯亮就明确表示过自己喜欢英语课代表田洁。   本以为今天康天侑依然会含糊过去, 没想到他直接牵着薛婵的手找了位置坐下, 大方的回道,“我们是在一起了, 三个月前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情况就是这样。”   他话虽不多,透露出的内容却不少, 不仅回应了两人现在的关系, 还回应了侯亮“控诉”的问题,为什么以前从来不提,原来人家为了不影响学习,直到保送了才放心大胆的开始恋爱, 让其他学习没他们好还早恋的同学们情何以堪。   有了这一出他们无疑成了今天聚会的重点,甚至有发空间说自己失恋的,其他人在说说下排队盖楼,回复“哭了”、“难过”、“我也失恋”这类,没来聚会的或者其他班的都好奇失什么恋,在QQ上跟着凑热闹。   而后发说说的又发了句,“不夸张的说,今天是全杭城高中男生女生集体失恋的日子。”   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偏偏有人猜中了。   “难不成你说的是康校草和薛校花?”   下面又是一群回复问号脸、震惊脸的。   他们闹腾康天侑并不理会,只让他们别过火,主要是叶景华在初中部任职,万一传的太开肯定会听到风声,当初确定恋爱关系时薛婵说过不想那么早让父母知道。   不过大家显然都低估两人的火爆程度,他们不光是校花校草还是常年霸榜的学霸,是家长教育孩子时挂在嘴边的“别人家的孩子”。   那些早恋被家长发现或者高考没考好的学生为了降低罪责将八卦消息跟父母分享,却没得到预想中的回应。   父母的态度是,“谈恋爱你跟人比,学习你怎么不跟人比呢?你要是哪天考第一还保送上北大,别说你谈一个,你就是谈十个我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结果是罪责没少,反被骂的更惨,同时一传十十传百的将薛婵跟康天侑的“神仙爱情”传遍杭城。   这下但凡家里有高中生的家长们都知道,杭城高中有两个成绩巨好考的学生上学时相互喜欢,但为了不愿耽误学业,约定彼此考上理想大学后再确立关系,后来两人一起被保送上了北大。   这才是高中生对待恋爱的正确态度!   少男少女有点情愫正常,家长也是十几岁的时候过来的,但你别影响学习啊!考大学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考不上好大学一辈子都毁了,还有什么爱情可言,养活自己都难,难不成想一起去工厂打工或者去工地搬砖?   真到那一步就知道生活有多难了,还没有后悔药可吃。   因此两天后,当叶景华在吃饭的时候问起她是不是跟康天侑谈恋爱时,薛婵也不觉得奇怪。   薛婵恩的一声点头问,“妈,你不会反对吧?”   叶景华是睨她了,但不是生气的那种,而是带着点无奈和妥协。   “我反对有用吗,你们主意那么正。”   家长反对孩子恋爱一是担心恋爱影响学习,二是担心“识人不明”,毕竟人心是复杂的,品德不好是万万不能相较的。   但这两点对他们而言都不成问题,学习影响不了,孩子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格、家境没得挑,唯一的缺点就是觉得薛婵还小,要是二十岁的时候谈叶景华就更满意了。   薛志峰倒没妻子那么淡然,眉头紧锁,深觉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亏他一直对康天侑印象不错,竟然不声不响把女儿拐跑,绝对蓄谋已久,难怪这些年时不时到家里来,不是送吃的就是送喝的。   他对女儿摆不下脸,火力自然集中到了康天侑身上,往常在小区里碰见还能相互说几句,现在是喊了“叔叔”,叔叔都不应。   跟薛家父母的情绪复杂不同,谢婷跟康辉都是很高兴的,他们一直很喜欢薛婵,谢婷甚至早就生出要是薛婵当自己而已就好的想法。   由于太过满意,谢婷甚至准备给儿子将婚房准备起来,这些年夫妻俩工资收入不少,住在大院除了日常开支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很是攒下了一些,足够全款在市中心买一套三室两厅的商品房了。   对此康天侑没有阻止,不是他急着结婚,毕业后他跟薛婵回不回杭城还另说,主要考虑的是资产升值的问题。   他从小就养成看报、听新闻的习惯,家里配了电脑和网络后也会浏览一些高端论坛,不论是经济学家还是地产工作人员都预测房价会持续上涨,除此之外,他还会关注各地楼盘成交地价。   从经济学上来说,当商品房建造成本不断增加,销售价格无论如何也降不下来,如同资本宁愿将牛奶倒掉也不会降价或者无偿赠送一样,地产商要维护自己的利益。   综上分析,买房不仅没有风险,反而是家庭资产的一次有利整合。   谢婷是个实干派,说买房隔天就去看房了,地理位置、户型、楼层、价格什么的都满意,给儿子打电话问了意见,康天侑说她满意就好,于是谢婷当场交了定金,拿回发票。   办成一件大事后谢婷心情颇佳,在大院门口碰上出来买生煎包的叶景华,说是薛婵爱吃,买回去当晚饭,谢婷就拉着她说话。   “咱们年轻时就投缘,没想到成儿女亲家了。”   叶景华一阵好笑,忍不住说了句,“这才哪儿到哪儿,八字刚有一撇,等孩子们大学毕业都稳定下来再说吧。”   谢婷知道叶景华是舍不得女儿早嫁,女方家嘛,总是矜持一些的。   “我今天可去买房了,早早把婚房准备出来,毕业了随时结婚,我跟老康可是特别喜欢小婵的,你放心,小婵嫁到我家来我这个做婆婆的绝对不会干预他们小两口的生活,只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才会出面。”   叶景华虽然觉得她越说越没影,但买房的事还是引起了她的关注。   “你看的哪个楼盘?”   “锦绣豪庭,旁边就是商场、学校,还有地铁,挺便捷的。”   “是吗?那是挺不错的,我最近也想看房呢。”   叶景华为什么看,自然是因为儿子薛泽阳,本科毕业后硕博连读,平时还有一堆项目实验忙的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缺,自然也没时间找女朋友。   但儿子已经二十二了,他自己不着急做父母的却不能万事不管,虽然不知道儿子毕业后在哪里就职,但现在的行情就是,结婚男方得准备一套房。   叶景华提了一句谢婷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是想给泽阳买吧?锦绣豪庭还不错,我在里面有认识的人,你想买的话还能稍微优惠点。”   房子是大价钱,能少个一点两点就不少钱了,再赠送一套家具或者减免几年物业费也划算的很,叶景华被她说的心动了。   “要不你什么时候有空再陪我过去看看?”   谢婷自然应下,“那就明天上午吧,下午我轮班,我们早些看完了回来还来得及做饭。”   两人说起买房就像菜市场买菜一样简单,杭城虽然不是一线城市,但市中心一百多平的房子并不便宜,可见两家的经济实力都不错。   既然这边的父母知道了,恋爱的情况也得跟江市的父母说。   范爱兰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说,“我第一眼见到他就猜到了,你当我那时候刺探他是因为什么?”   而她所谓的刺探,也不过是闲聊中问了康天侑几个问题。   薛婵并不惊讶,范爱兰好歹是个女强人,做生意接触的人多,观察能力也强,只要他们不反对就行。   暑假快过去薛泽阳才从繁忙的研究生课题里抽空回了趟家,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时一家人都很高兴。   离家的几个月发生了许多,几乎都跟妹妹薛婵有关,保送、亲身父母找来、恋爱,再过几天又要去北京读书,已经长成男子汉的薛泽阳像小时候一样摸着妹妹的头说,“你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呢?”   一度真以为妹妹要丢了,万一跟亲生父母回去不要他们了怎么办?   还有恋爱的事,果然便宜了康家那小子。   他没说什么不省心,薛婵也没问,兄妹两像小时侯一样分着吃西瓜和小龙虾,薛泽阳能一下子解决两三斤,垃圾筒里全是龙虾壳。   叶景华看儿子吃的香高兴,又觉得儿子肯定是在外面没好好吃饭才荒成这样,忍不住唠叨道,“学习再忙也别忘了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三餐不定时对肠胃不好,会留下病根的。”   很多毛病都是年轻时不注意积累下来,父母吃过的苦不愿意孩子们重蹈覆辙。   薛泽阳被她叨的连连答应,就差写保证书了。   不过就算被唠叨也是“甜蜜”的烦恼,他常年在外很其实很怀念可口的饭菜、柔软的床被和温暖的家人,可惜杭城体量不够庞大,他的工作需要更大的城市作为舞台,否则他是很愿意回到家乡工作生活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八月二十九, 薛婵跟康天侑从杭城出发前往学校报道,同行的还有叶景华、范爱兰和谢婷。   从阵容就能看出,家长不放心的人是薛婵, 谢婷属于跟风的, 尽管薛婵一再表示自己可以自立自强, 还有康天侑照顾她, 但当妈的还是不放心。   薛志峰和康辉属于工作忙请不了假的那类,唐思岳可以请假,但随行团里没有其他丈夫,他一个大男人去怕尴尬, 只好忍痛放弃了这次机会, 只可怜了康天侑, 作为一行中唯一的男性,哪怕刚成年也得担负起照顾女友、母亲和两位未来岳母的职责。   搬行李、取登记牌、买咖啡等一手包办,还不要薛婵帮忙,看的她心疼了好几秒。   范爱兰用眼神示意叶景华看,唇角微扬道,“你看, 有男朋友到底不一样,这会功夫看了几回了。”   叶景华已经见怪不怪,在家时康天侑每天找不同的理由上门, 一会儿是同学聚会要出门了, 一会儿是学校贴吧里有什么重要通知了,要不就是早上送西瓜,下午送桃子,晚上还有烧鸡、烤鸭、卤翅膀,好笑的很, 后来直接跟他说想来就来,别总买东西,他一个学生能有多少钱?   不过这么实诚又呆傻的孩子还是很招人喜欢的,特别是这种“傻”不是真的傻。   与其女儿以后找个不知人品的对象,从小看着长大的更让人安心。   飞机出行的最大好处就是便捷,下飞机后先去预定好的酒店,有专门的车子过来接,这些也都是康天侑安排的,妈妈们非常满意。   范爱兰对着谢婷夸赞道,“虽然女儿贴心但儿子也有儿子的好处,你看出个门根本就一点都不用操心的。”   谢婷乐呵呵的笑着说,“有儿子的也盼着找个贴心懂事的小棉袄当媳妇,咱们现在是儿子女儿都有了。”   当然最幸福的莫过于叶景华,既有儿子又有女儿,往后还有儿媳、女婿,让人羡慕不来。   医学院对外属于北京大学,但作为北京医科大的前身实则独立在北京大学之外,具体表现在招生、行政、校区上。   虽同处海淀区,但一个位于学院路,一个位于颐和园路,坐公交大约七八站的样子,这一点薛婵跟康天侑早就知道,虽然有些距离但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大学课程繁忙,本来也没时间整天腻在一起,能在没课或者周末的时候约会就很好。   他们坦然接受妈妈们却很失落,尤其是谢婷。   “怎么不在一块呢,离那么远见个面都不方便。”   薛婵笑着安慰说,“阿姨,有的大学分校区一南一北的情况也有,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了。”   起码还在一个区不是?再说等感情更好、宿舍查的也没那么严的时候,他们还能去校外租房。   一行人先去了康天侑的学校,他行李少,自理能力强,不用别人帮忙就报道并领了钥匙大致整理好宿舍,剩下的等正式入住了再慢慢收拾。   他是宿舍第一个到的,挑了离门最近的一张床。   据说这个宿舍楼刚建不久,因此住宿条件还不错,上铺睡人,下铺是课桌和衣柜,还有独立卫生间,阳台也很宽大。   谢婷细细转了一圈,挺满意。   “虽然没家里住着舒服,不过跟我们上学时比,这样的环境已经很不错了。”   叶景华和范爱兰都跟着附和,“是啊,毕竟生活条件好了,他们这一代还是很幸福的。”   跟着大家又去了薛婵的学校,跟医学院比起来,本部面积很大也很有历史感,报道后领了宿舍钥匙,薛婵被分在了17号女生宿舍。   路上经过了停车场、体育馆、邮局、生活超市、书店、眼镜店等,妈妈们不断发出“很大”“很方便”的感慨。   “不愧是百年名校,既有浓郁的文学气息还这么接地气,什么东西都是全的,不过来看看我们肯定没这么安心。”   “是啊,过来看看是好的,大学报名就这么一次,就算以后再来感觉也不一样。”   “回去跟老唐说他肯定羡慕坏了。”   薛婵的宿舍环境没有康天侑的好,主要体现在床铺老旧,甚至还是古早的上下床,宿舍里也没有独立卫生间,而是四个宿舍公用一个,按一个宿舍六个学生算,那就是每天晚上得有二十四个人排队洗澡。   叶景华蹙眉道,“怎么这么差呢,这可要遭罪了。”   薛婵没在意,拿出床单被罩准备收拾,却被范爱兰接过收拾起来。   看大家对自己的住宿环境都不满意,特别是康天侑,虽然没说话但眉头一直蹙着,薛婵就觉得好笑,好像她从来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吧,怎么都把她当豌豆公主对待了?   “有历史的学校就是这样的,有老的建筑也有新的建筑,虽然这里住起来没有那么便利,但我觉得还好,别人能住我也可以。”   妈妈们纷纷夸她懂事,康天侑的唇角也浮起了微笑。   薛婵不是最早来宿舍的,有两个床铺已经整理好了,刚好是上下床,不过她们并不在宿舍,可能相约着一起出了门。   范爱兰给她挂蚊帐时交代道,“你住上面踩梯子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能踩空,白天蚊帐记得关好,不然晚上会被蚊子咬的。”   这些薛婵不可能不懂,但长辈唠叨不过是关心、惦记,总把她当成孩子而已。   特别是范爱兰,因为错失的十多年,对她照顾起来就更加的无微不至。   窄窄的铁床很快就整理好,行李箱也放在了对应床号的柜子里锁上,还跟着妈妈们去酒店住,等三十一号晚上再回来。   出了宿舍在楼梯转角口碰见两个提着超市购物袋的女生,短短打了照面后很快擦肩而过。   薛婵已经下了楼梯,两个女生仿佛有第六感一样往回看了一眼。   “刚刚那个女生挺漂亮的。”   “从我们这层下应该是我们系的。”   两人交谈着回到宿舍,打开门后赫然发现,门边的上铺已经铺上了整洁的床单还挂上了蚊帐,柜子上也多了一把小锁。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看来我们刚刚错过新室友了。”   前后只差两分钟呢。   三十一号下午,两人跟妈妈们吃过午饭后回酒店退房,叶景华跟谢婷回杭城,范爱兰则直接回江市。   酒店前,妈妈们拒绝了他们送机的提议,依依不舍的道着别,“真不用送了,我们自己打车去机场就行,你们还是赶紧回学校吧。”   “是啊,我们三个人作伴呢,还怕走丢啊,真要送反到是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在机场跟着提心了。”   最后的结果是,他们目送妈妈们上了出租,而后康天侑先送薛婵去颐和园路的总部,他再去学院路的医学院。   出租车停在离宿舍最近的东门,下车前康天侑帮她取下了最后一箱行李,还有妈妈们走之前买的水果。   薛婵婉拒道,“我吃不了这么多,你拿一部分走吧。”   康天侑则坚持让她带上,“我想吃去学校买就行,这几样都是你爱吃的,吃不完就跟室友分吧。”   司机还在等,康天侑只抱了下她就松手,抚了下她的脸说,“到宿舍了跟我说一声,随时保持联系。”   薛婵点头,“好,那你快走吧,门口有保安别担心我会丢。”   一句调侃果然让他不自觉蹙起的眉头松开,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来。   薛婵拖着行李箱走到宿舍门前时礼貌的敲了敲门,听到门内传出声音后才推开,五双眼睛同时看了过来,她微笑着开口说,“你们好,我是住在二号床的薛婵。”   舍友们也纷纷做起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一床铺的冯佳意。”   “我是三号床的卞婷。”   “我是四号床的白筱瑜。”   ……   其中三号床和四号床的卞婷、白筱瑜正是昨天薛婵在楼梯口遇见的两位女生,虽然当时薛婵只跟她们对了一眼,但还是留下了印象,没想到她们也同样记得薛婵。   卞婷说,“我们看到你的第一眼太惊艳,心想这女生长的也太好看了吧,回宿舍发现多了个床铺当时就猜到是你,这可能就是缘分。”   白筱瑜点头证实道,“真的,而且你家送你来的人好多啊,还有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长得很帅,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白筱瑜以为是两家人约着一起来报名,跟没就没往男女朋友方面想。   在她看来,有家长的地方就不大会出现情侣,虽然马上就是大学生了,在家长眼里还是长不大的孩子,反正白筱瑜的父母是不允许她这么早就谈恋爱的。   因此,当薛婵回了一句后,全宿舍人都震惊了。   她说的是,“恩,不过他不是我们校区的,是医学院的新生,也是我男朋友。”   冯佳意喝水差点呛住,还当自己听错了,又问了句,“你男朋友?”   薛婵将袋子里的水果取出来放在桌上请大家吃,闻言点头说,“是啊,有男朋友很奇怪吗?”   众人摇头又点头。   “有男朋友不奇怪,但你们家人都同意?”   薛婵看到她们的同款震惊脸笑了,“我们的情况跟一般人不一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高考后才开始恋爱,家长没什么不放心的,反正又不会影响学习。”   五号床的刘蕊一脸羡慕,“难怪呢,青梅竹马啊,跟小说里的情节一样。”   卞婷和白筱瑜回忆起男生的长相后更是一脸复杂的跟其他舍友说,“她男朋友真的超帅,去电影学院都能当校草的那种,以后你们看见就知道我们没有夸张了。”   刘蕊再次发出感慨,“看人家恋爱跟偶像剧一样,我们连羡慕的份都没有。”   首先就缺一个长的超帅的青梅竹马,属于先天优势不足。   不过薛婵也很漂亮,可能老天安排的时候,把长的好的人凑成一堆了吧,她们这些普通人果然不配拥有偶像剧般的爱情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学生活对薛婵而言是非常愉快的, 这次她选择的专业是偏向实践与交流的国际关系学,课程也多是《政治学》《国际关系史》之类。   薛婵记忆力很好,因此哪怕课程多到排满也并不吃力, 相对而言康天侑要辛苦很多, 他选择的临床医学实在繁杂, 所有专业书都像字典那么厚, 除了大量记忆背诵外,还需要锻炼动手能力,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下,两人能够约会的时间自然不多, 很多时候都是薛婵去医学院找康天侑。   这天也是一样, 薛婵下午上了两节课, 四点半放学,想到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准备去医学院陪他吃晚饭,路上经过面包店时心情颇好的挑选了一块小蛋糕,还有方便他学习到半夜时吃的三明治。   到医学院时已经五点一刻了,薛婵有康天侑的课表, 知道他这个时候在上《组织细胞学》的课,得五点半才结束,因此她直接去离教学楼最近的食堂等他下课。   从进校门开始, 一路上薛婵就受到了不少围观, 由于跟康天侑恋爱的关系,在校论坛被戏称为“编外校花”、“最美家属”。   到食堂后薛婵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看时间差不多,给康天侑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来了, 不过他上课的时候通常静音,很大可能要等下课才看手机。   这点是两人早就商议好的,互相给了对方自己的课程表,除非紧急情况,避免上课时间联系,这种“理智”的恋爱方式一贯让身边的朋友、同学惊奇不已。   对其他大学生而言,恋爱是热烈到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一起或者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持联络,思念就要告诉对方,怎么会在乎是不是上课时间呢?   但对薛婵和康天侑来说,他们已经经历了漫长的相爱、相处的过程,爱情对他们而言已经脱离了最初的热血沸腾,到了相互陪伴和成全的阶段。   能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固然好,可生活不止爱情,他们必须先掌握好生存技能才能更好的建造共同的理想家园。   薛婵果然是五点半后才收到了康天侑的回应,没有发信息而是直接打的电话,接通后电话里有正在跑步的喘息声。   “宝宝,你已经到了?”   他对薛婵的昵称有很多,除了父母家人都称呼的小名外,还有宝宝、小姑娘、小傻瓜和西西,最后一个因为她最爱的水果是西瓜,夏天的时候恨不得不吃饭只吃瓜就好。   薛婵先嗯了一声,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更加轻柔甜美些。   “我就在食堂进门的玻璃门那,你到门口就能看见了。”   她让他别着急,他虽然应了却依旧加快了速度,挺拔的身姿在校园里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路旁有位女生看到擦肩而过的康天侑惊艳的询问身旁的朋友,“刚刚那个男生是谁啊?又高又帅连跑起来都那么好看。”   白衬衫黑外套,腿很长,虽然只看到了侧脸,但鼻梁高挺线条优越,皮肤好到连毛孔都看不见,跟她心中校园王子的形象完美契合。   女生的朋友还真认识,“是大一的,叫康天侑,不过你看看就好,人家是有女朋友的。”   女生先是感慨他的名字特别,“康”这个姓很少见,而后问,“才大一就恋爱了?他女朋友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朋友的表情无奈中透着鄙视,“你的消息也太落伍了,他的恋情在贴吧里很红的,跟女朋友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成绩优异两个人都没参加高考就被保送了,他报的咱们学校,他女朋友去了本部,长的贼漂亮,迎新晚会惊鸿亮相后就成了校花。”   大学里各种各样的校花很多,但能真正被所有人认同的少,毕竟人无完人、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你认为好看的别人或许觉得一般,在这种审美差异下,薛婵能获得两校区大部分学生的一致认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有颜值、有才艺,学习能力也不含水分,虽然没参加过高考,不能通过分数具象化,但读过高中的都知道保送名额有多难争取。   康天侑跑了十多分钟才到离教学楼最近的二号食堂,远远走过来就看见落地窗里穿着白色外套的女友,晚霞透过橱窗洒在她身上,构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他噙着笑大步跨过去,上台阶时就见有男生握着手机走向薛婵不知说着什么,橱窗里的她先是笑了笑,而后摇头回了两句,男生表情失落,却依然坚持着表达,也正是因为这份不放弃,康天侑进门后才听到了他的求爱壮语。   “……我觉得我们挺有缘分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   男生还没说完,康天侑就打断了对方。   他走向女友,准确又快速的牵起了她的手对男生说,“不好意思,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就是我,所以刚刚那些话,你还是说给别人听吧。”   男生的脸瞬间涨红,本想再争取一番,但看到康天侑优越的外貌,两人站在一起和谐又相配的样子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说了句“不好意思”后背包离开。   而被表白的某位薛姓女生,眉眼弯弯的看着他醋意翻天,丝毫没有被别人表白的“愧疚”。 第一百七十七章   薛婵看他额上沁出了细汗, 从包里拿出面纸帮他擦,嗔道,“不是让你别着急吗?”   康天侑微微垂头方便她擦, 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说出口的话却醋意满满。   “再不急我女朋友就要被人追走了。”   薛婵无语的把面纸塞进他手里让他自己擦, 康天侑又握住她的手讨饶, 眼睛亮亮的很好看。   “别生气,瞎说的,我女朋友眼光高,只有我这样的她才看的上。”   因为这些类似降智的话, 薛婵看出他今天心情不错, 也就不在意这些小插曲了。   “先吃饭吧, 你晚上不是还有一节课?”   康天侑点头,提着餐桌上的纸袋子带着她走向窗口处。   “你想吃什么,我去排。”   二号食堂菜色丰富,除了快餐外还有面条、砂锅、盖饭等,味道都不错。   “我吃西红柿鸡蛋盖饭,再加一份瓦罐汤。”   点菜后她并没有听康天侑的话重新找位置坐着等, 而是跟他一起排队。   两人站在一起挺吸睛的,总有人往这边看,还有人偷偷拍照, 对此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康天侑让薛婵排在自己前面, 低头在她耳畔说,“等会儿吃完饭你陪我一起上课吧,我下了课再送你回去。”   只有一个半小时的相处时间,对已经两天没见的情侣而言根本不够,可他课程实在太多, 不仅白天有课,晚上通常也要上到九点多钟,再去本部路上来回四十分钟,离熄灯就不远了。   他说话时热气喷洒在耳畔,薛婵敏感的缩了下肩,摇头道,“你上课我就不去了……”   康天侑心里一阵失落,又听她说,“不过我可以在自习教室等你。”   说完,她回头嫣然一笑,漂亮的凤眼完成月牙的形状,眼尾微扬有着独特的美感。   康天侑胸腔一热,顾忌不到其他,低头亲上了她的唇,虽然只是浅尝辄止的碰触,对视中却充满了绵绵情意,周遭的氛围也甜蜜了起来。   有不少同学看到了这一幕,包括比康天侑慢一步到食堂的同学和刚刚被他惊艳过的护理系学姐。   女生们捂着嘴惊讶道,“天呐,他们刚刚是接吻了吗,也太甜了吧。”   “没想到康天侑看上去那么冷的人跟女朋友在一起竟然是那样的。”   怎么呢?说不出的感觉,就觉得很深情,很相爱,校园偶像剧一样的美好。   很快就有人将拍到的照片上传贴吧,有个“虐狗”专区,都是关于各类恋爱讯息,热度很高,不仅有对象的喜欢看,单身的也喜欢看,因此才有了“虐狗”这个别称,虐的自然是单身狗。   “青梅竹马这对太太太太太犯规了,比偶像剧还偶像剧,还是超长连载的那种,韩剧算什么,咱们国产的才是真甜美。”   标题下方是几张高清图片,有康天侑拉着薛婵的手跟情敌对峙,有并肩走在一起康天侑目不转睛看着薛婵,还有排队时那情不自禁的一吻。   帖子下方光速盖起了楼。   “单身狗不配看,我正孤独的在宿舍里吃泡面,他们却肩并肩手牵手排队打饭,还接吻!”   “继上帝欠我哥哥后又欠了我一个竹马,还得是校草这么帅的才行,不过我知道都是妄想。”   “真的是小院偶像剧啊,如果有摄影机一天二十四小时跟拍就好了,我愿意付费观看。”   “你们都在羡慕校花,只有我羡慕校草……”   “实名羡慕校草+1,校花又美又仙,有这么优秀的女朋友,难怪那么多女生倒追都追不动呢。”   “我能说那位勇敢的男生是我们系的吗?他不知道校花已经‘名花有主’了?”   “可能是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吧,简直对比惨烈。”   ……   吃饭的功夫,康天侑跟薛婵的QQ不停有消息弹跳出来,两人看了一眼又将手机盖在桌面上不管,不能把宝贵的相处时间浪费在朋友们无聊的调侃里。   康天侑也点的盖饭,只是配菜跟薛婵不同,他吃饭前将碗里的鸡肉丝挑给薛婵,边挑边问,“放假我们是先回去还是先旅行?”   现在已经五月,大学通常六月底七月初就开始放暑假,如果薛婵想先旅行的话,他得提前做攻略、订酒店。   薛婵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家,主要是两边的父母都挺想她的,至于旅行,他们可以开学前提前出发半个月,走到哪里玩到哪里,既不耽误时间还省了交通费。   两人虽然还没有开始工作但也算小有资产,康天侑投资股票,薛婵利用业余时间撰写美文得稿费,还在微博上接策划的活,在圈子里挺火的,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当然都是没有见过面的网友。   除此外两人还有各类奖学金,除了过年过节相互赠送礼物没什么特别的开销。   薛婵说完康天侑就点了头,“好,听你的,那你是先回杭城还是先回江市?”   薛婵眨着眼睛问,“你希望我先去哪里?我都听你的。”   康天侑暗自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在公共场,真想不管不顾的堵上她的嘴,她明明知道每次去江市自己有多想她,但他还是理智的分析出了利弊。   “我先送你去江市,然后回杭城等你。”   如果先回杭城再去江市,恐怕会待到开学前父母才放她离开,如果先去江市的话最多半个月就会回杭城,“两权相害取其轻”,这就是他的选择,宁愿先苦再甜。   薛婵哪里会不明白她的心思,暗自好笑,觉得他舍不得自己的样子特别可爱,笑着说,“那我就听你的吧,你还可以陪我在江市住几天。”   反正他们两的关系已经被父母认可了,范爱兰偶尔还会给康天侑打电话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好几次向他发出邀请,只是他一直没时间去而已,暑假倒是个好时机。   两人吃过饭后分享了小蛋糕作为甜点,而后收了垃圾将餐具送到指定地点后离开,康天侑得去宿舍换下节课的教材。   霞光满天,康天侑牵着薛婵的手走在小径上,五月的晚风很惬意,迎着晚霞从心底生出一种岁月静美之感,而最美之处就在于身边的人。   薛婵挽着他的手臂浅笑道,“网上有人说2012是世界末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老套,但恋爱中的人就是会问一些无聊又老套的问题来不断的印证着对方的感情,在这一点上薛婵也不能免俗。   尽管她知道没有世界末日,但还是想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康天侑转头看他,眼里盛满了爱意和柔情,他捏了捏薛婵的手掌,笑着回,“我吗?如果真有世界末日,那一天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跟你待在一起,找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抱着你一直看一直看,直到全世界毁灭,也不会把你松开。”   这个回答在薛婵意料之中,因为如果是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生命的终结跟最爱的人在一起。   父母亲人同样重要,但他们也会有同样密不可分的情感,除了需要保护的孩童,恋人、夫妻的感情最契合彼此的灵魂。   走到宿舍楼下,康天侑回去拿书,薛婵在楼下等他,刚好碰到了康天侑两个室友,笑着跟她打招呼。   “弟妹,等天侑呢?”   他们宿舍四人按出生年月排序,康天侑年龄最小,他生日九月份,按理该晚一年读小学。   薛婵笑着点头,回道,“恩,你们也是刚吃完饭?”   两人笑道,“是啊,咱们虽然没在一块吃但该知道的我们可都知道了,照片拍的不错。”   说的就是贴吧里的照片。   其实吧,宿舍里四个男生,都属于天之骄子的那种,尽管康天侑长的帅气一些也并没有让其他三人自惭形秽,毕竟这种长相属于女娲造人时被偏爱的那种,生活里更多的是大众脸,中年发福后谁还不是一样呢?   颜值不羡慕、学习能力不羡慕,唯一让大家羡慕的就是他有女朋友,还是从小认识一起长大的那种,这概率跟买彩票中大奖的概率差不多,一个字,小。   薛婵被他们调侃了也不生气,又聊了几句康天侑换了教材下楼,两人顿时一改之前的懒散变得正经起来。   “弟妹,欢迎你常来我们学校,四弟还是很想你的,有时候半夜还见他盯着你的照片看呢。”   康天侑蹙眉,有些恼羞成怒的斥道,“瞎说什么呢,赶紧回宿舍吧。”   说完就要带薛婵离开,被舍友伸手拦住。   “哎哎,不瞎说了,再让我们说一句。”   康天侑顿下步子给了他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只见两人谄媚的对薛婵笑道,“弟妹啊,你们学校女生多,有没有合适的给我们介绍一下呗,能不能升大二前脱单就靠你啦……”   话没说完康天侑就牵着薛婵的手走了,还留了句,“想脱单自己找。”   室友看着他的背影一人一句痛斥道,“绝情。”   “自私。”   “只顾自己谈恋爱却想不到还有三个亲爱的室友单身。”   “不就是跟弟妹多说了几句嘛,瞧他心眼小的。”   “谁说不是呢,他都有对象凭什么咱们没有!”   难道他们的性格不比康天侑那个冷面男更温柔更幽默吗?   说完两人勾着肩叹息道,“算了,求人不如求己,等周末了我们自己去本部转转,说不定就能转个女朋友回来。”   可惜临床医学的课程只有更多没有减少,为了应付各种测验,周末也抽不出多少时间来,特别是临近期末考的时候,毕竟他们没有康天侑那样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   以综合下来,找女朋友跟学习能力还是有点关系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暑假在学生们翘首以待中终于来了, 校园里一片欢腾,有忙着收拾行李回家的,有聚餐喝酒吃饭的, 也有找暑期兼职留校的。   康天侑比薛婵晚放了三天,所有考试结束后在北京留了一晚,第二天一起登上了飞往江市的航班。   范爱兰从知道大女儿放假回来后, 早早准备好了房间和吃的穿的,连唐婉都盼着姐姐快点来。   她问,“妈妈,天侑哥哥也会来吗?”   范爱兰点头, “是啊,我们留天侑哥哥多住几天好不好?”   唐婉是个颜控, 之前去杭城时见过康天侑,当时就挺喜欢这个大哥哥,后来大哥哥成了姐姐的男朋友就更加亲近了。   “好, 天侑哥哥以后会跟姐姐结婚吗?”   范爱兰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 笑道,“你知道什么叫结婚吗?”   唐婉重重点头说,“知道, 就像爸爸妈妈这样。”   范爱兰说了声人小鬼大就继续忙了起来。   唐思岳开车带着妻子和小女儿一起去机场接机,见大女儿和男朋友一起出来,三人忙伸手挥了挥, 唐婉最激动, 大声喊着“姐姐”和“天侑哥哥”。   “爸, 妈,婉婉。”   康天侑也跟着称呼,“叔叔, 阿姨,婉婉。”   范爱兰拉着两人的手问,“累不累?今天的飞机还挺准时,幸亏我们早出发了,不然这会还堵在路上呢。”   放假高峰,从家到机场的这段路中间有两个高架很堵,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耗在那两三公里中。   唐思岳拍着康天侑的肩夸赞道,“天侑是不是又长高了?也越来越精神了。”   对这个未来女婿夫妻两都很满意,首先是门当户对,康天侑父亲的职位比唐思岳还高两级,母亲是护士长也是极有文化内涵的,虽然经济上或许没有开公司的范爱兰强,但家庭底蕴很浓,最重要的是康天侑自己本身也足够优秀,以他的天资和努力,未来一定是为极出色的医生。   无论在哪个国家,医生都是高尚且受尊敬的职业。   薛婵的房间一直留着,康天侑的房间也安排在了同一层。   晚餐很丰富,范爱兰工作忙家里请了做饭的阿姨,中餐西餐都很拿手。   “天侑多吃点,这个牛排很不错。”   “晴晴尝尝这个汤,阿姨炖了一下午,很入味。”   饭桌上聊了他们学校的生活、专业知识以及就业方向等,长辈们以自己的经验和阅历给他们提供一些合理的建议,希望对他们的人生有所帮助。   最后范爱兰还跟薛婵说,“公司按照你去年说的方向进行了调整,今年发展形势很好,本来已经干累了想退休,现在觉得时代在进步,我还年轻,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薛婵也发现她的精气神十足,对于她有这样的变化还是挺欣慰的。   范爱兰又道,“所以妈妈准备转些股权给你,不能让我女儿吃亏。”   薛婵惊了下,又赶忙拒绝说,“妈,我就随便说几句哪里吃亏了,可千万别吓我。”   范爱兰这么决定是有原因的,本来她就觉得亏欠大女儿想补偿,但薛婵太独立了,直接给钱根本不要,买东西也不乐意要那些贵的,说奢侈品除了炫耀没别的意义,自己是学生东西实用就行不追求品牌。   另一个原因还跟薛婵的众多提议有关,帮公司完成了一次重大转型,刚好又搭上了网络发展的重要契机,说一本万利可能过于夸大,但一本千利还是有的。   这中情况下范爱兰能想到的就是给女儿股权,这样公司有女儿一份,每年按利润分红,算是一中合情合理给予大女儿补偿的方式。   范爱兰按着薛婵的手不让她拒绝,这一刻更像那个在商场上努力拼搏的女强人。   “这件事也已经决定了,明天我请律师来,你把文件签了就行。”   说完她又开了个小玩笑,“当然,妈妈的公司只是小公司,就算给你股权也没多少分红,到时候你可别嫌少。”   唐思岳也在一旁劝她同意,说是全家商量后的决定。   薛婵知道推拒不了只好接受,但她同时决定未来不管获得多少分红,都会将其中一半存起来,等唐婉长大了再决定如何处理。   现在唐婉还小,对父母的遗产处理情况无异议,等她长大后万一有意见的话,薛婵不希望因为金钱而影响姐妹间的感情。   当然,作为小说女主,唐婉未来的生活非常富足,有一个家境不俗又很爱她的丈夫,不见得会在意这些,薛婵做的不过是防范未然。   本意上,薛婵并不想接受两个家庭的父母太多经济上的馈赠,她既不能像唐婉一样全心全意陪伴父母,也无法放弃任意一方,同时她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吃过饭范爱兰体谅他们路上辛苦,让两人早些洗澡休息。   虽然住在同一层,但有长辈在,并不方便相互窜门,依然通过手机联系。   薛婵问他明天想去哪个景点,康天侑发消息回,“薛总安排就好,小康一切听从您的吩咐。”   这是调侃股权的事呢,薛婵好笑的直接打了个电话给他,一开口就喊他“小康”,两人在电话里笑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康天侑在江市住了三天就回飞回杭城, 临行前跟薛婵说的最多的就是让她早些回去,到时候去机场接她, 不过薛婵难得回来一次,范爱兰是如何也不会轻易放她走的,一待就是二十多天,中间一家四口还去邻省玩了七天。   兰沁百分之二十的股权转到了薛婵名下,她也不白收,去公司帮范爱兰培训了几天员工。   出发前薛婵提前将航班信息发给了康天侑, 他是开车过来接的,去年暑假就已经拿到了驾照。   “阿姨已经做好饭等着你回去了,我这个司机的资格可是从叔叔那‘抢’来的。”   今天周末薛志峰难得没有工作在家休息,叶景华原本想让丈夫去机场接小婵,后来康天侑主动提起接机的事,还问薛志峰借车,夫妻俩也就明白怎么回事,自然不会打扰孩子们恋爱。   只是在康天侑开车离开后, 薛志峰感慨了句“女大不中留”。   叶景华笑道, “要是真的留到三十岁嫁不出去你又要着急。”   薛志峰哼了一声,不赞同的回, “谁说的, 小婵就是不嫁人我也愿意养一辈子。”   叶景华懒的理他, 回厨房继续做饭。   虽然小姑娘太早恋爱性格也太独立,让做父母的少了许多乐趣, 但能早早遇见合心意的对象比蹉跎到最后为了结婚而结婚强上许多。   再说恋爱就得年轻时谈才有趣, 她要是以前上学的时候也遇到合适的男同学,还不定乐意嫁给薛志峰这么个不懂浪漫的大老粗呢。   薛婵回家后就成了香饽饽,叶景华一天三顿美食投喂, 谢婷和康辉有空也会请她吃饭,还暗示般的问她市中心的房子什么时候装修合适。   那房子是夫妻两买了给康天侑结婚用的,问薛婵装修的事不就是拐着弯问什么时候嫁给康天侑嘛,就算心里有想法薛婵也不好意思回啊。   晚上康天侑通常会过来找她一起散步,路径是从小区出发,去公园或者沿着街上的门面房走一圈,最晚十点前回家睡觉。   今天康天侑牵着她的手去了公园,路上话很少,每次这样薛婵就知道他心里有事。   一直等走到湖边他还没说,薛婵就主动开口了。   “你今天怎么了?要是心情不好我们就往回走吧。”   康天侑听后仿佛受了伤的样子,微蹙着眉头问,“我都心情不好了你还要回去,就不能哄哄我让心情好起来?”   说完就着手上的力道将薛婵带进怀里,垂眸注视着她。   他长了副清冷的高级脸,撒起娇来竟然毫不违和,薛婵环着他的脖颈送上了自己的唇瓣,他低头噙住,由缓到急的吻了起来,揽腰的动作也随着热吻的加深而越发用力,像要将她嵌在身体里一般。   湖边很安静,还有一排排垂柳和芭蕉,即便接吻也不担心被人撞见了尴尬。   一吻结束,康天侑呼吸变的急促,怀里热度也高的像发烧。   他抵着薛婵的额匀气,曜石般的眼里罕见的泛起迷离的光,缱绻且不带欲望的吻着薛婵的眼睑和鼻尖,抚着她的耳畔低语道,“虽然现在每天都能见面,但我还是觉得不够,想要你时时刻刻出现在我眼前,我能尽情的抱你,吻你……”   低沉诱惑的嗓音和湿热的空气,薛婵的心也随着他的话语悸动,爱情是相互间的渴望,在他动情到想要将她吻成一滩水时,她也化成藤枝缠绕着他。   唇舌再次相依,他们感应着彼此,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我打听过了,大二开始学校不再强制住宿,如果你愿意,我想在校外租个房子,离你们校区近些,这样你上学放学都方便。”   说完他视线停驻在薛婵脸上,观察着他的反应,很是小心翼翼,不知道是害怕她生气还是怕她不应。   薛婵幽幽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说好或不好,短短十多秒对他而言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不是为了唐突你,就算租房也会租两居室或三居室……”   言外之意薛婵听懂了,心中略囧,她才不在意那个呢,就算未来真发生点什么也没啥,感情到了水到渠成人之常情嘛。   “你就为了这件事心情不好啊,觉得难以启口不知道怎么跟我说?”   康天侑不说话,是默认的意思,薛婵好笑的看着他那张帅气的脸。   “那就租吧,如果学校附近没有合适的房子有点距离也行,我们可以买辆代步车。”   大学附近的房子非常抢手,临时找不一定能找到特别合适的,他们两都有点洁癖,对居住环境要求也高,薛婵的意思是实在没有满意的不介意远一些,反正康天侑会开车,买个代步车并不贵,有合适的二手更便宜。   康天侑有驾照,薛婵今年没来得及考,准备回校后报名考一个。   得到了薛婵的首肯后,康天侑就开始盼着返校的日子,租房的事暂时不跟父母提,等找到合适的房源再说。   之前提过的暑假旅行计划康天侑做了攻略,选了几个不错的地方,华山、兵马俑、云冈石窟、恒山等,分别在陕西省和山西省境内。   薛婵选了山西,除了云冈石窟、恒山外还有平遥古镇、壶口瀑布,兵马俑她之前已经看过几次。   “那我们就去山西,订十六号的机票。”   旅行一周,剩下的时间回校找房子,如果顺利的话开学前应该能找到。   薛泽阳研究生比本科期间更忙,寒暑假对他而言已经没了意义,本以为兄妹两见不到面,没想到薛婵离家前薛泽阳竟然有时间回来了一趟,给全家人都带了礼物,薛婵的是一款性能很强的笔记本,还是未发售的那种。   “品牌方请我们针对性开发了一个新模块,事成后每人送了一部,我用不着就带回来给你。”   薛婵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反正从小到大不管有什么好东西他都先紧着自己,不过好听的话还是要说几句的,薛泽阳就爱听这个。   “哥,你真的太厉害了,这种配置的电脑很贵的,他们家竟然请你做软件模块,说明你能力很强啊。”   薛泽阳露出想骄傲又尽量保持低调的微笑,摇头说,“也没什么,都是团队一起努力的成果,不过这次的研发费用还是很高的,三个月我分了一万八,下学期的生活费有了。”   其实薛泽阳从大二开始就不跟父母要生活费了,他有奖学金,还做过家教,后来帮导师做事也有辛苦费可拿,读研后每月有生活补助发放,大头则是参加各类实验活动的研发津贴。   而最让父母满意的是在外求学这么多年,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唯二的爱好就是篮球和游戏,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作为生活调剂,父母非常支持,何况打篮球有益身心健康,游戏虽然听上去有玩物丧志的危险,但只要不沉迷不投入大量的货币也没什么可怕之处。   “学习上我们没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个人问题得抓紧解决,到现在为止也没见你交过什么女朋友,你不会是有恋爱恐惧症吧?”   叶景华的质疑差点让薛泽阳被饭菜呛住,喝了口水才缓过来。   “妈,我还在上学,离毕业还有三年,不着急找对象的事吧?现在男人三十岁之前没结婚没对象很正常。”   就像他身边的同学,有对象的只占小部分,能走进婚姻的更加稀少,既然恋爱不能保证最终结局,又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呢?   谈恋爱要约会要吃饭要哄对方高兴,遇到不讲道理的一点小事都能吵的天翻地覆,不如打篮球写代码有乐趣。   “三年一晃就过去了,再说你能保证三年后立刻找到合适的对象?总要有个认识交往的过程。”   薛泽阳发现在辩论上是如何也说不过他妈的,说不过就只好曲线救国向薛婵使眼色,指望妹妹救他。   薛婵刚收了礼物,所谓“拿人手短”,回报的时候到了。   她夹了只虾剥好后放进叶景华碗里,笑着说,“妈,今天的虾很好吃你尝尝。”   叶景华对女儿是从来发不出火的,更何况薛婵还将虾剥好了给她,暂停跟儿子的交流吃起虾来。   薛泽阳偷偷给薛婵比了个大拇指,薛婵收到后抬了抬眉,示意他看着,只见她又夹了只虾,边剥虾壳边跟叶景华说,“妈,我别催哥哥找女朋友了,别人都说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万一没挑好找个脾气不好的怎么办,到时候哥哥近墨者黑本来挺孝顺的也变的不孝顺,咱们哭都没处哭呢,而且二十出头的女孩不成熟,两个人在一块肯定总吵架,你也不想哥哥因为谈恋爱影响学业吧?男人只要事业有成什么时候找对象都有底气,哥哥这么优秀肯定会有前途的。”   一长段说下来,大有催着儿子找对象就是影响他前途的意思,但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不过叶景华并没有被她绕进去,毕竟面前有现成的例子呢。   “你就帮着你哥说话吧,你跟天侑不就谈的好好的。”   薛婵模仿了个薛泽阳傲娇的小表情,摊手耸肩故作无奈,“那没办法,想我这样优秀的女生毕竟是少数,碰到的概率还是挺小的。”   否则康天侑何必那么早把她定下,还非跟她选同一个学校呢,不就是怕自己看中的花被别人摘走吗?   “哎呦。”   叶景华被女儿耍宝的样子逗的乐不可支,也就顺势不提儿子找对象的事了,既然他自己不乐意,再缓两年也成。   薛泽阳在家住的第三天,薛婵跟康天侑出发去山西,首站平遥古镇。   叶景华依依不舍的送他们上车,“一个刚回来一个又要走……”   孩子长大了就会离家,就像小鸟长大了要离巢独立生存一样,只有不负责任的父母才会将孩子圈在身边。   薛婵坐在车上挥手,“妈,有假期了我会回来的,或者你们来北京也好,我给你们当‘地陪’,陪吃陪玩。”   叶景华红着眼笑了,隔着车窗握了握女儿的手。   “好好照顾自己,天侑也是,不管有什么困难记得打电话回来跟父母说,别什么都闷在心里,报喜不报忧。”   他们出发的时候是下午,康辉和谢婷都有工作,并没有特意请假回来送儿子,叶景华就帮着他们代劳了。   驾驶室上的薛泽阳听他妈不停的唠叨,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再唠下去耽误时间,万一碰上堵车赶不上飞机。   他按了下喇叭朝后喊道,“妈,有话下次打电话说,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叶景华睨了儿子一眼,虽然不满他破坏气氛,但好歹加快了惜别的进度,目送车子缓缓启动,向远方驶去。 第一百八十章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钟, 康天侑婉拒了同学一起吃宵夜的邀请径直走向停车场。   他去年就已经从宿舍搬出来,在距离学校五公里的小区租了套两室两厅的精装公寓。   房主是一位老教授的儿子,因为出国留学房子需要照看, 长期闲置会缺少人气, 但他对房客很挑剔,人品、性格、生活习惯等都有要求, 因此半年没出租去, 直到遇见薛婵跟康天侑, 觉得他们合眼缘, 条件也符合,因此以低于市场租金的价格给他们住, 交房前还请家政公司做了全面的清洁和打扫。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康天侑抬头就看到屋里亮着的灯,一整天的疲乏消散一空,从另一边打开车门,拿出了在路上买的蛋糕、水果和瑶柱粥。   康天侑按下指纹锁后发出“叮”的一声, 正在电脑前写文案的薛婵转头看到他和他手里的食物, 于是放下做了一半的工作走了过去。   “你买蛋糕了?这一款最好吃。”   醇而不腻的奶油, 绵密奶香的海绵蛋糕,奶油上铺满新鲜樱桃酱和草莓切片, 是薛婵最喜爱的甜点之一,每个月都会买几次。   康天侑看到她欢迎蛋糕的热情甚于欢迎自己, 顿时吃味,将蛋糕放在门边的柜子上,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走向沙发的位置,将她放下后俯身看她, 抚去她散在脸颊的发丝说,“我一整天都惦记着你,你都不想我吗?”   上课的时候想,做实验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更想,想快点回家抱着她,如果不是限速他可能会开出200迈,但路过店铺,还是记着她爱吃的食物,想着明天周末她不用去学校,就买些吃的回来方便她当米虫。   她曾经说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随心所欲,自在生活,不刻意追求什么,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爱下雨天靠在窗边看雨,她喜欢吃香甜绵软的蛋糕,爱吃水果,爱旅行,喜欢一切文艺的东西,看到感人的电影、视频或文字会流泪,多愁善感、富有同情心,对待所有人都那么真诚、纯粹,康天侑经常担心她某天因为太单纯而被人欺负。   如果薛婵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笑话,不过是这一世的任务很简单,她不想耗费太多脑力,想过简单的生活而已,在其他任务里,那种努力拼搏的生活早就过够了。   听到男友略带委屈的控诉,薛婵觉得自己挺“残忍”,为了哄十点到家还不忘给自己带食物的男人,少不得要牺牲点什么。   当薛婵吻上他微凉的唇后,康天侑很快就占据了主动,抱着他辗转掠夺。   她的唇又软又甜,吻着吻着康天侑的呼吸就开始急促起来,虽然已经同居了大半年的时间,但两人一直没有越过最后一道防线,有一次差一点擦枪走火最后因为没有准备防护用品而暂停,这一次原本只是单纯的想亲她,从而忽略了她对自己的影响力。   某处的变化隔着衣服薛婵已经感受到,她被亲的发烧一样浑身发软,看他因为忍耐而沁出的汗水稍稍犹豫后就决定顺其自然了。   如果她不想,只要轻轻一推,他绝对会尊重薛婵不会强求。   同样的,薛婵也不希望他那么难受。   于是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背,康天侑微微一震,停住接吻的动作看着她,眼神深邃中透着掩不住的欲求却极力克制着,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滴到了薛婵脖颈下的皮肤上,刚好是睡衣领口空出来的一块。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抚着她被吻的嫣红的唇问,“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薛婵没有回避他的视线,眼睛水润中带着光泽,轻轻嗯了一声,像一只慵懒的猫,康天侑瞬间沸腾,再也无法忍耐。   他抱起薛婵进了自己的卧室,两人一直分开睡,家具床品都一样,不过是颜色不同,薛婵的偏粉,他的则是灰色、蓝色等色调。   床垫很软,薛婵一躺下就觉得陷在了被子里,鼻尖是属于他的清爽气息,像海洋又像松木,很好闻。   康天侑见她有些走神,没给她思考的空间,很快再次吻上了她的唇,空气逐渐变的稀薄起来,衣衫半褪时,康天侑撑起半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已经放了几个月的**。   第一次的体验还算愉快,虽然康天侑也没有经验,但应该是专门研究过,丝毫不莽撞,而是等薛婵放松后才开始行动,尽管最初的时候还是挺难受,但看他为了自己忍的额角泛起青筋的样子心里就只剩甜蜜。   这晚薛婵到底没吃上蛋糕,凌晨时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困乏的睡去,康天侑吻了吻她的唇角,起身去门口将买回的食物放进冰箱防止口感变差,再回房间后躺下,心满意足的搂着女友进入了梦乡。   开荤后的康天侑有了不少变化,首先不再满足亲亲抱抱,常常接着吻身体就非常诚实的有了反应,刚开始薛婵都会顺从,以为他就是一时新鲜,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还这样,薛婵就有些受不了了。   刚好到了年末,顶多再有一个月就放寒假,为了薛婵去江市还是杭城过年的问题,康天侑第一次跟薛婵发生了争执。   “你去年过年就去的江市,今年该回杭城。”   薛婵解释道,“可我已经答应了,而且过年是大事,不管先回哪里,两边我肯定都要兼顾到。”   但康天侑并不想跟薛婵分开,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戒掉,仅仅三个月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适应不能拥她入怀的夜了。   她是他的药,吃了会治病也会上瘾的那种。   康天侑退了一步,“那你早点回杭城,别一住就十天半月。”   薛婵没有答应,只说尽量。   “你知道的,他们一直很想补偿我,每次去都想让我多留几天,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对我好的神情,我根本拒绝不了。”   这些他都明白,只是不愿跟她分开那么久,甚至会想,难道她跟自己分开就不会想念自己,不会没有他就失眠到睡不好吗?   薛婵的态度让康天侑觉得,在这段感情里,他爱薛婵比她爱他要多的多。   就像今天,其实她只要对他撒个娇,或者说几句舍不得他的话就好,但她却分外理智的跟他讲道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晚薛婵睡回了自己的卧室, 康天侑洗完澡出门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心也跟着空了一半,抓着毛巾沉默半晌,思绪在自己睡和找薛婵两个选项中摇摆, 最终败给了心底的答案,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床头柜上的小台灯还亮着, 薛婵闭着眼侧躺在被子里。   长发微散, 由于瘦的关系, 背影看上去显得羸弱,伸在被外的一截手臂莹白如玉。   康天侑躺下后像往常一样将她环在怀里,知道她没有睡着,吻着她的耳轻声哑声低语。   “生气就不理我了?竟然一个人回房睡。”   薛婵没理他, 虽然这样显得很矫情,但不让他知道点厉害以后变本加厉。   知道他很爱自己, 因此很少拒绝他的求爱,但最近真的太频繁,除此外他的控制欲也进一步加强,这次的事只是一个引子,最重要的原因是薛婵知道, 他上个月竟然为了自己推掉了一个出国交流的机会。   见薛婵还是不理,康天侑继续吻她, 双手在她腰间,顺着线条的起伏游移, 在即将到达危险区域时, 薛婵拍开了他的手。   “你没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康天侑“嗯”的一声疑惑的问, “什么事?”   他一时间根本没想起出国交流的事,或者是没料到薛婵竟然会知道。   薛婵淡然的提醒他,“上个月,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如果还是想不起来以后我们都分开睡。”   原本因为过年的事争执,最后矛盾的焦点竟然到了另一件事上,康天侑在薛婵的提醒下很快明白过来。   他没有说别的,而是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学校有很专业的老师,都是全国顶尖的。”   说完就沉默了,像罪犯一样等着法官的裁决。   薛婵终于转过身,只是表情微冷,漂亮的丹凤眼没了往日的柔情,康天侑的心也跟着冷却下来,还带着针扎般的疼痛。   他从来不愿意看到薛婵不高兴的样子,从小到大,只想把最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她笑一笑,这个世界就明亮了。   “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我曾经说过,不要为了我牺牲自己,不管是前途还是什么。”   康天侑似乎不赞同她用“牺牲”这个字来形容,薛婵将食指放在他唇上不让他辩解。   “对我来说这就是牺牲,出国的机会很难得,本来有你的名额可是你放弃了,只要一学期,你可以学到其他国家的专业知识,跟世界各地的学生切磋交流,以后不管是保研还是实习都有参考价值,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为什么放弃?”   在薛婵“看你能编出什么理由来”的眼神下,康天侑败下阵来,很多事他能选择性隐瞒,但做不到在她面前说谎。   “对不起。”   他很快认识到了错误,迅速道了歉希望薛婵能尽快消气。   “我欠考虑,当时确实觉得没有十分的必要现在出国,想等你毕业后再考虑,那样你能陪着我一起……”   薛婵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个心思,意外又很像他会做的事,但到底心软了。   “不管你怎么考虑的都可以跟我商量,怎么能说都不说一声就决定了呢?你知道我听说后什么想法吗,觉得自己影响了你的判断,我不想用感情捆绑住你。”   他们的爱情不是一朝一夕而是长长久久,因此不必为了她而放弃什么。   两人和好如初,放假后康天侑先送薛婵去江市,正月初三薛婵买了回杭城的机票,依旧是康天侑接的机。   十多天不见,康天侑在机场抱着薛婵吻了许久,上车后薛婵从随身背的包里拿出礼物,一块进口手表,范爱兰去国外带的,情侣款,薛婵跟他一人一支。   康天侑接过后顺势就戴上手腕,薛婵戴的左手,他戴右手,这样牵手的时候表盘就靠在一起了。   女朋友回来终于能看的见摸的着,偶尔还能抱一抱亲一亲,不过薛婵还是挺忙的,不少亲戚朋友需要走动。   新一年的好消息是,薛泽阳自己交了个女朋友,学校的本科学妹,因为同是杭城人认识,相处中觉得彼此不错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这下叶景华终于满足,不用再苦口婆心劝儿子恋爱,买的婚房也有了用武之地。   本地姑娘,就算以后结婚两人都留外地发展,过年过节总要回来吧。   女方家里对薛泽阳也很满意,长的好家世好人上进,早早买了婚房还是全款,不用女儿结婚后帮着还贷,太踏实了。   薛婵初六的时候见到了未来嫂子,长相清秀,身材匀称,文文静静的让人很有好感,难怪一直没恋爱想法的薛泽阳会喜欢上她。   遇见好女孩如果不珍惜,一旦错过肯定会后悔莫及,在把握机会这点,薛泽阳无疑很厉害。   过了元宵节薛婵跟康天侑就返校了,家里已经知道他们同居的事,虽然没明确问过,但二十岁的男生女生同住一个屋檐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但鉴于两人一贯懂事,双方家长没有干预,只有谢婷私下交代儿子注意措施,否则会伤害小婵,当然,这种话只是点到即止。   一个月没住公寓落了不少灰尘,幸亏两人离开前收拾的很好,家具都用防尘布进行了遮挡,因此不需要花费大力气整理。   两人花一个多小时将屋里恢复如初后,又去了趟附近的超市,买了不少新鲜的水果、食材。   过年在家吃的太好,薛婵没什么胃口,晚餐只简单做了蔬菜牛肉面,吃晚饭薛婵洗澡,康天侑收拾厨房。   洗了大约十多分钟,薛婵披着浴巾对着镜子吹头发,康天侑穿着蓝色的T桖走了进来,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汇后,薛婵垂下眼眸,康天侑则勾着唇角脱衣服,露出了线条流畅的身体,因为打篮球、跑步的关系,身上有着薄薄的肌肉,很好看。   他赤着脚踩在地砖上,迈着步子走向薛婵,只一个动作,浴巾掉了,还没吹干的长发在空中盘旋了一个圈。   他说,“陪我再洗一次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若干年后, 康天侑已经是协和医院最年轻的神经外科主任医师,加上帅气外形、沉稳性格,在医院里广受喜爱, 对象包括女医生、女护士及女患者,哪怕他从入院第一天开始就戴着婚戒也经常有人不相信他已婚的事实。   医学本科五年,大五的时候拒绝了医学院几位教授的邀请, 转而报考了协和医院的硕博连读。   而薛婵直接保送本校研究生,担任助教工作, 两人于康天侑本科毕业后结婚,到现在已经六年时间了,这六年康天侑在专业上获得了很大的成就, 主刀了几次复杂的手术,薛婵也顺利获取了博士学位, 留在学校任教。   她的爱好很多,国际关系专业的就业前景也很可观,同届的校友一般选择党政机关、外事部门、公务员或者国企央企等。   但康天侑太忙了,如果两个人注定有一个忙的不可开交, 她希望自己能保有生活的意趣, 可以随时为他停驻, 而不是也忙忙碌碌连见一面都难。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为爱牺牲,但只有薛婵知道, 这样的生活才是她喜欢的。   近期电视台要开一档医疗类的节目, 主要讲述国内医学的发展、进步和前景,拍摄地点就定在了协和医院,由院长选出十位具有代表性的医生进行录制拍摄,按期播放,每位医生的素材收集一整期。   院长经过郑重考虑, 决定按科室来,外科首当其冲,第一人选自然是泰斗级专家李敏豫先生,但先生年纪大了,到现在还坚持留在手术台上是因为对学术的热爱,让他录一整期的节目精力跟不上,于是推荐了入门弟子康天侑。   他跟院长说,“天侑虽然年轻,能力还是很出众的,是未来之星,我们这些‘老人’该给新人腾位置了。”   论成就,康天侑比不上已经奋斗了十多年的师兄师姐们,李敏豫之所以看重他,是因为他有别人没有的那种灵气。   “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天侑长的好,以前在学校喜欢他的女生就多,还有不少因为他才报考的医学院,既然有这个优势咱们就该利用起来。”   先生才华出众性格也分外有趣,并不因为年龄大辈分高而行事古板,工作之外的时间很乐意跟下属们开开玩笑之类,反而更受尊敬。   院长听了这话果然笑了,点头道,“老师说的不错,康医生无论是专业上还是形象上,都能作为咱们协和的招牌,既然这样,那外科就让康医生去吧。”   消息传到科室,大家都很兴奋,尤其是护士们。   “咱们康医生要上电视了。”   “不知道要迷多少姑娘呢。”   “以后送东西来护士站的女生肯定更多了。”   “哎,怎么办呢,那些吃的全都落到我们嘴里,才两年我就胖了七八斤。”   “咱们这是为康医生分忧,谁让他不敢带回去。”   说完,众人一阵笑闹,作为同科室的同事,大家自然是见过薛婵的,知道两人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但那些没见过的女同志,特别是新来的,总摆出百折不挠的勇气主动追求,最后的结局自然是铩羽而归。   因为这,连外科紧张枯燥的工作都变得有趣了起来。   作为第一期节目嘉宾,录制前三天,康天侑的个人信息和专业成绩就已经到了导演手中,看到资料上那张过分英俊的脸,导演啧啧赞叹。   “要不是协和亲自送来的文件,我还当是电影明星呢,不过履历不错,实力还是很强的,不是空有外表。”   女编导闻言走过去看,瞬间就被照片上干净、英俊、坚定的男人迷住了。   “这是我们第一期的嘉宾?怎么有种走错影棚的感觉。”   隔壁《青春之歌》或《明星风采》更需要这张脸吧。   导演笑着提醒,“别犯老毛病,人家可是结了婚的。”   编导“啊”的一声,说了句“不会吧”,往个人信息栏看,1990年生,婚姻状况为已婚。   “二十八就结婚了?为什么优秀的男人都‘英年早婚’,这就是我年过三十找不到男朋友的原因。”   医科学习时间长,本硕博连读还要八年才能毕业,因此三十岁没结婚没对象的比比皆是,而电视台也是盛产剩男剩女的地方,康天侑二十八就成已婚人士,绝对算早婚一族。   导演还是挺了解她的,调侃道,“你找不到男朋友可不是因为别人结婚早,你是太缺少女性细胞,再这样下去别说三十,四十岁都不见能把自己嫁出去。”   谁让她有把所有异性都处成兄弟的特异功能呢?刚开始还能新鲜一阵,时间一长吸引力下降,牵手如同左手牵右手,自然只能走到分手这个结局。   毕竟二十一世纪,婚姻不是必然,城市里这么多选择,谁也不愿委屈自己。   拍摄当天早晨七点多钟,导演、编导、摄影师等工作人员乘车来到协和,尽管天色还早,医院门口的挂号处已经排满了人,摄影师打开摄像机拍摄,搜集素材。   医院的氛围跟别处不同,来的都是些生病需要治疗的病人,他们的脸上没有欢乐没有对生活的满足,有的是恐惧、麻木还带着期望,期望协和能够拯救他们。   作为全国首屈一指的医院,协和是许多患者心中最后的希望。   一行人穿过大楼前往住院部,每天八点半有个大查房,是协和的老传统,他们之所以这么早来就是要去住院部进行拍摄。   行政处主任崔海负责接待工作,一路上给他们做了不少介绍,摄影机也一直工作着。   导演没有忘记今天的采访对象,“康医生一般几点到?”   崔海笑着回,“康医生是个非常勤奋的年轻医生,每天八点前必到,没有手术的时候下班也很晚,所以他在专业上成长很快,已经是科室里出名的第三把刀了。”   第一把自然是李敏豫老先生,第二把是外科主任陆锴年,四十多岁,从事工作二十年左右,经验丰富,康天侑能排到第三可见天分之高,努力之多。   导演适当表示出了惊讶,除了第三把刀的美誉外,还有八点到医院这一点。   以北京的交通情况,动辄一两个小时的通勤,必然要早早出发才能赶到,就像今天,他们六点就从家里出发前往电视台,再从电视台赶来医院,康医生如果每天如此,确实挺让人敬佩。   心里想着,导演貌似玩笑的问道,“听说康医生已经结婚了,夫人也是医疗系统里的?”   年轻夫妻哪有不恩爱的,结婚这么早还每天早出晚归,导演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他的妻子也在医院工作。   谁知崔海摇头说,“那倒不是,他的妻子在北京大学任教,两人年少相识感情很好。”   因为不是一个部门,崔海不常遇见康天侑,只见过薛婵两次,一次是同事婚礼,薛婵作为家属出席,一次是李老生日,薛婵作为亲属出席,印象中很有才气也很漂亮,跟康医生站在一起让人忍不住赞一句,珠联璧合。   住院部很安静,崔海带着他们穿过走廊,拐了几道弯后终于到了康天侑的办公室门外。   门没有关严实,缝隙里透过灯光,崔海叩指敲门后,门内传来一个干净好听的男声,让他们进去。   崔海笑着推开门,只见一位身量颀长的男士正背光站着,身上穿着白色的大褂,侧面能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正在扣扣子。   单身女编导只看了一眼就有种想流鼻血的冲动,身材好,肩宽腿长比例优越,手指好看,一看就是外科医生的手,侧脸好看,鼻梁挺拔线条流畅。   待对方转身,女编导心中嗷叫,要不是还记着自己的身份,恐怕真要扑上去。   又或者如果对方不是已婚,她肯定要不顾一切的追求,死缠烂打,直到对方答应为止。   她不知道的是,有这种想法的女性绝不止她一个,每次遇见这种,唯一的结局就是请保安解决,还有疯狂到跟车回家的,不过他婚后入住的是医院附近安保极高的小区,在门口就被拦下,根本进不去。   还有两次闹到警局,对方被警察叔叔狠狠教育一番,认识到错误并允诺不再犯后才允许保释。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温柔的男人,所有的温柔都只给了一人。   “康医生,这是**电视台的邝导,今天开始节目就要录制了,怎么拍你跟邝导沟通一下。知道你工作忙,不过这件事关系到咱们协和的形象,也关乎到咱们国家医学领域的成绩,一定要表现出最专业最出色的那一面。”   康天侑闻言笑了笑,跟邝导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一一握手。   “幸会,这几天就拜托各位了。”   他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凌然又沉稳,接触中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别说女编导,就是同为男性的邝导也很喜欢他。   “康医生,打扰了,今天我们之所以这么早过来,是听说贵医院每天早晨有个‘大查房’,这部分内容我们需要拍摄些素材。”   康天侑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点头,“可以,查房时间虽然定在八点三十,但通常我们需要提前做准备。”   这个准备就从遴选病例开始。   康天侑跟邝导简单说了查房的注意点和事项以及他每天的工作情况,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处理,他的责任是治病救人,在不影响他工作的前提下,怎么拍由节目组说了算。   当然不愿出镜的病患或者不便出镜的内容由院方领导负责协调,这也是康天侑接到这项工作安排时就说好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人间希望》从录制第一期节目到播出只隔了一个半月, 预告刚出来康天侑就上了热搜,词条是毫无新意的“协和医生,帅”。   “康医生太帅啦!平时最爱看男主是医生的文文,简直无缝代入, 爱了爱了(星星眼)”   “请问这个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淡漠中透着怜悯, 疏离中藏着关切,敛眉垂眸比雕像还艺术, 病人都看呆了有没有!”   “希望去医院看病也能遇到这么帅的男神医生, 感觉病都能很快好起来呢。”   “楼上的姐妹醒醒,康医生是神经外科的医生,开脑的, 你还是祈祷这辈子碰不上吧(捂脸)”   这位“好心”的网友还附赠了一张康医生的百度百科截图。   评论下一片“哈哈哈哈哈哈”。   热度高连带着节目官网也红了,粉丝数蹭蹭上涨, 节目预约热度也达到了几十万, 本来是个相对冷门的专业节目顿时成了网络热门, 大家都等着下周六晚八点十五分的播出。   网络上一片欢腾时, 康天侑对此还一无所知, 今天有个开颅手术,下午两点上手术台,预计七点才能下。   薛婵刚结束一节课的内容, 看到手机页面不停弹跳出微信消息, 趁着学生们自我检查提问时看了眼,家人、朋友、同学纷纷转发了丈夫上节目的预告, 还有微博热搜截图和热门词条,“#嫁给康医生”。   妹妹唐婉说,“姐夫也太受欢迎了吧,姐, 你得提高警惕了。”   跟着还发了个捂嘴偷笑的动态表情。   讲台下有学生正偷偷拍薛婵的照片,刚好捕捉到她笑的一瞬,拍完后觉得很满意,发进了校园论坛。   “今天的薛老师依旧是女神”   照片里,薛婵虽然只穿着简单的衬衫和半身裙,脸却清丽脱俗,长发及肩,发尾微卷添了股温柔的味道,没穿高跟鞋的身材也极佳,浓纤适宜,不说年龄和职业,看上去根本就是个漂亮的女大学生。   薛婵在学校人气很高,照片发出来很快就有人在帖子下评论。   “毕业两年了,薛老师还是这么好看啊!”   “薛老师真的是穿什么都好看(星星眼)”   “这个笑俘获了我,薛老师笑起来好温柔啊。”   “新发型很美哦,当然薛老师什么发型都好看。”   “薛老师的品味真好,耳钉、项链都很衬哦。”   “我妈最近在逼我相亲,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把薛老师的照片给她看,她让我赶紧追回家。”   “楼上的真是异想天开啊,俗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追薛老师就别想了,听说薛老师早就结婚了,传说中师公是个大帅哥。”   “真的吗?听很多人说过,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实证。”   “谁有师公照片发一张,求求了,满足孩子的好奇心吧。”   “……”   贴吧里类似这样的评论经常有,不过没人真的发照片出来,一是薛婵跟康天侑都是很注意个人隐私的人,很少在社交平台发合照,即便有也仅针对家人朋友开放,因此,即便有人认识康天侑且有他的照片,在不经过他们夫妻的同意下也不会随意发出来。   下课后,薛婵收拾教材和课件,几位学生过来请教问题,她耐心的进行了解答,结束后有个长相很阳光的男生递了盒巧克力给她,明亮的眼里蕴着丝掩藏不住的羞涩。   “薛老师,这个巧克力很好吃,送给你也尝一尝。”   其他还没离开的学生全都跟着起哄。   “哦,姜波,巧克力哦。”   “真有勇气,我们都要向你学习。”   “姜波,你对薛老师也太好了吧,同学两年我们还没吃过你的巧克力呢。”   年轻的男生在众人起哄声中红透了脸,递送巧克力的动作却没有一丝迟疑。   薛婵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好了如何应对,在既不伤害学生感情又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   她笑着接过,对姜波说,“谢谢你的巧克力,如果你愿意,老师想跟其他同学一起分享可以吗?”   姜波急忙点头说好,老师能收他已经很高兴了,就像他虽然很喜欢很敬仰老师,但从来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对他而言,老师就像天边的云,美丽却遥不可及。   薛婵打开漂亮的盒子,将手工定制的巧克力分给众人,同学们并没有客气,笑着接过,向老师和姜波道谢,巧的是分了一圈后恰好剩最后一个,薛婵自己留下了。   这一天,夫妻两一个上微博热搜,一个登顶校园贴吧热度,分不清谁更受欢迎一些。   一天的课结束后,薛婵四点多钟从学校出发,仅开了十多分钟的车就到家了,知道丈夫今天有手术晚回,她懒的做饭,在外卖网站上点了份海鲜粥填肚子,还有草莓蛋糕和补水香甜的莲雾。   等外卖的时间里,她坐在沙发上看《人间希望》的预告。   视频开场是人头攒动的挂号处,跟着是救护车出现,急诊医生推着病床狂奔,病床上躺着一位血流不止的病人。   跟着画面变成白色,穿着白色大褂的康天侑走在医院走廊上,英俊的脸上没太多表情,不停的有医生、护士、患者和家属跟他打招呼,他颔首浅笑回应众人。   跟着场景不断变换,病房、办公室、会议室、手术台,每个画面里都是他认真工作的身影,不同的角度相同的专注,正面、侧面、背影,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展示着他的魅力。   预告最后康天侑面对着镜头接受采访,相机几乎是怼脸拍,他的五官毫无瑕疵,有不输男明星的精致。   有人在摄像头外问,“你为什么选择医生这个职业?”   他思考了片刻,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看向镜头回答道,“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英雄情结,认为治病救人是一件很高尚的事,接触后想法有了变化,觉得这个领域很博大,需要认真努力钻研,有很多疾病至今没有找到攻克的方法,于是我想穷尽一生做点什么,能够帮助别人,有意义的事。”   到这里三分半钟的视频结束,薛婵深呼一口气,眼眶有些泛红,视频结束后,画面定格在他英俊的脸庞中,她静静看着舍不得关。   她见过许多面的康天侑,微笑的、气闷的、热情的、情难自抑的,但工作中的他却很少了解到,只知道他是一位努力拼搏的好医生,却不知道这样好。   康医生果然值得很多人爱呢,这么惹人爱的康医生是她一个人的,这么一想,世界都变得更美好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人间希望》第一期播出刚好是康天侑难得的休息日, 夫妻两睡到自然醒起床,吃过简单的早餐后一起去超市购物。   因为康天侑平时工作太忙,购买日常生活用品、食材等琐碎且麻烦, 经常需要搬来搬去, 出于对妻子的歉意和爱护,通常由他负责添置。   “这个好, 热量低、纤维高、营养也丰富,只要稍微煎煮一下就能吃。”   说完他将一盒打包好的芦笋放进了购物车内,车里已经放了牛肉、豆腐、鸡肉、裙带菜等健康食材。   作为医生, 康天侑不可避免的有些职业病, 比如洁癖、对入口食物要求高,本身还因为高强度工作导致三餐不能按时而有轻微的胃病,至于腰肌劳损这类在他常年保持运动的习惯下倒不甚明显。   路过零食区时,薛婵选了几包膨化食品,康天侑虽然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但还是接过放进车内, 薛婵笑着挽上他的胳膊。   康天侑点了下她的鼻尖,带着宠溺的口吻说, “少吃零食,这种膨化食品不仅重油,调味料也超标, 很不健康。”   虽然如此, 他也没有絮絮叨叨的说教还是给妻子买了, 如果不健康的食物能够让她内心产生愉悦,那偶尔吃一次也无妨。   不远处,有几个小姑娘正拿着手机偷偷拍照、录视频,由于距离远, 加上两人一直说话,所以并没有及时发现。   “是他吗?这是康医生吧?”   “这么绝的侧脸肯定是啊,不过刚粉上就发现有女朋友也太让人伤心了。”   照片里的女生挽着康医生的胳膊,那么亲密绝对不可能是普通朋友。   帅哥果然都是别人的。   “今天晚上《人间希望》第一期上线,康医生肯定会吸好多粉的。”   虽然预告已经上了热搜,但毕竟只有少部分网友关注,今天可是线上线下同时播放,又有上周积累的热度,大概率会火。   可惜康医生没有微博账号,否则仅一周就能吸引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粉丝。   “那这些照片怎么办?我们要发吗?”   有个女生挺善良,觉得康医生只是素人,并不是娱乐圈明星,大家喜欢他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才华,谈恋爱而已并没有妨害任何人,如果将照片公布出去影响到康医生的生活,她们反而要内疚了。   晚上薛婵特提比平时早半小时吃饭,吃完后八点十分就拉着康天侑一起打开电视等待节目播出。   康天侑对看自己出现在电视上没兴趣,甚至还有种说不清的羞耻感,但薛婵兴致勃勃康天侑不能扫兴,还给她准备了水果和柠檬水解渴。   广告时间有些长,薛婵倚在丈夫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康天侑抚着她的脸颊,单手回复着微信群里家人们的消息,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   “爸妈他们也在看。”   他说的“爸妈”绝对不是特指而是量词,结婚后他们有了三对父母,尽管不住在同一座城市,还是时常关心着他们。   薛婵吃了口蓝莓说,“上电视了多光荣,爸妈肯定得捧场。”   她吃饭的时候手机在充电没看到群里发了什么,这会节目马上要开始,就准备把手机拿过来。   康天侑摸着她的发顶笑道,“你别动了,我去给你拿。”   薛婵笑着看他起身去了卧室,心想幸亏他平时挺忙的,十天半个月才休一次,如果天天在家她恐怕要退化成原始人了,简直什么都不让干,只要张嘴吃饭就行。   康天侑回来时节目刚好开始,薛婵继续靠在他身上,镜头从晨曦中的协和医院外景开始。   七点多钟,仅管还没到上班时间,一楼大厅已经排满了人,节目组找了几位进行采访。   “……看了好多医院都没看好,听人说协和好,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昨天下午到没排到号,这不一夜没睡等着,只要能排上号多辛苦都值了。”   “我这个病属于罕见疾病,当地的医院没这方面的研究,后来到网上查,不少病友推荐了协和,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希望”这两个字不断的出现,如同天空那轮红日一样,协和就是许多患者心中驱赶黑暗的骄阳。   镜头到了住院部,医生们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查房做准备,看病例、准备查房所需的医疗用品等,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位正在穿大褂的年轻医生身上,尽管只出现了半张脸,但他颀长的身影和优越的侧脸都让人印象深刻。   穿好衣服后,修长的手指将桌面上的中性笔插进口袋,而后转身开门走出办公室,由于对方外形过分英俊,整个画面都像在拍摄医疗剧。   薛婵抬手抚上丈夫的脸,扬起笑容说,“果然很帅呢,难怪网上那么多小姑娘想嫁给康医生。”   康天侑噙着笑俯身吻上她的唇,握着她的手十指交扣道,“可惜康医生眼里只有薛老师。”   被异性追求这件事他们从小经历的太多,根本不放在心上,偶尔说两句都是玩笑的性质,像今天,说完后两人继续看节目,从查房开始就是许多医疗方面的专业知识,着重介绍的一例是由康天侑主刀的手术,当时判定成功率很低但他顺利完成,如今患者已经康复。   患者接受了采访,手术过去已经一年多,他已然恢复健康,刀口被头发掩住,看上去跟普通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他在镜头前眼眶泛红,略显激动的说,“当时已经不抱期望了,都说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我也是孤注一掷,想着与其植物人一样躺着不如拼一把,没想到真的拼赢了,非常感激康医生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真的,要不是康医生我恐怕没有这样的幸运。”   这番话引起了许多观众的共鸣,一位好医生绝对能让人起死回生,此时不论是视频弹幕还是微博,许多人都向康医生向医护人员表达了崇敬和感谢,还有分享自己求医经历的,收视率和讨论度都很高。   “#康医生”和“#治病救人”的话题量已然不下于娱乐圈明星。   薛婵握着丈夫的手送到唇边,印上了感动的一吻,除了感动患者的幸运和康天侑卓然的医术外,还有他在学医路上的艰辛和努力。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康医生也不是一蹴而就,当别人在称赞他的优秀时,只有真正爱他的人才会心疼他的付出。   康天侑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低头亲了下她的发顶,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薛婵回揽住他,仰头吻上了他的下巴。   下半段的内容多与特殊病例有关,拍摄对象除康天侑外还有协和全体外科医生,李敏豫老先生也出镜了,他在采访中对所有外科领域的后生们寄语。   “我们国家在医学领域的发展是很快的,每个阶段都会出现一批优秀的人才,这一点很让人欣慰,他们是中国外科发展的希望,我对他们很有信心。”   最后五分钟是康天侑的采访时间,除了专业知识外,编导还问了许多其他方面的问题,比如医患关系、未来的研究方向和目标,还有他的个人问题。   “听说康医生已经结婚了?”   镜头里的康天侑唇角不自觉的上扬着点头,并没有因为问到私人问题而不快。   “是,大学毕业就结婚了,跟其他同学比起来属于早婚。”   “您的工作这么忙,是如何平衡生活和工作的呢?”   康天侑嗯了一声,目光很是柔和,想了两秒后才开口,“其实这方面我做的并不好,由于工作原因,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一上手术台甚至连电话都接不到,更别说经常看电影旅行之类,所以常常感觉自己亏欠爱人很多。”   从编导问到关于结婚的话题后,视频网站上的弹幕就呈几何倍数增长的趋势,微博上也热闹非凡。   “男神竟然结婚了!”   “天呐,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这么合心意的,竟然英年早婚(大哭)”   “康医生说起老婆的时候好温柔啊,这样的男人反而更有魅力了。”   “男神的妻子肯定也是女神级别吧,真想不出什么样的女人配的上男神耶。”   “我也很好奇嘤”   电视里采访正在继续,导播顺着康天侑的话问,“那么您的妻子有没有因为这个原因而生过您的气呢?”   康天侑摇头,“没有,我们很小就认识,是住的很近的邻居,差不多整个人生都跟对方在一起,所以我们很知道怎么样相处,不是时时刻刻在一起就好,心灵的契合更加重要。如果说医学是我甘愿毕生追求的科学,那我的爱人则是我生命存在的意义,所有的一切因为有她才美好。”   这段话感动了许多屏幕前的观众,也包括了当事人。   薛婵抱着他的腰亲吻他,毫不理会手机里传来的阵阵消息提示,康天侑横抱起她,从客厅走向了卧室。   微博上,一张照片在节目临近尾声时火了,正是夫妻两上午在超市被拍的。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简单的休闲外套,肩宽腿长有种时尚摩登高,他身边依偎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长发及肩,正笑着跟他说什么,两人不论从长相、身高、气质上来说都非常相配。   发照片的人说,“上午在**超市遇见的,康太太绝对是个大美人,当时还不知道康医生已经结婚了,以为是他的女朋友(哭笑不得)两人感情很好哦,一直手牵手呢,好让人羡慕啊(星星眼)”   虽然发布者很快重新发布,并虚化了薛婵的长相,但早就有不少网友截了图,因此薛婵的身份毫无悬念的被扒了出来。   “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女神吗?”   “Kao,真是我们老师啊!”   “康医生竟然是师公?”   “这是什么绝美缘分,两人我都认识!”   众网友顺着这些留言知道,原来康医生的爱人竟然是北大国际关系学的老师,妥妥的学霸女神。   “优秀的人果然只跟优秀的人在一起,是我等凡夫俗子不配。”   “这是我见过最般配的一对了,祝他们永远幸福哦。”   “北大竟然有这么好看的老师,又想骗我考北大吗?”   “哈哈哈哈哈,一个北大一个清华,果然是绝配呢。”   网络纷纷扰扰,两位主人公却无心关注,沉浸在高消耗的剧烈运动中。   前几年因为学业关系两人结婚后并没有急着要孩子,如今一切顺利,终于决定将备孕提上日程。   房间里,康天侑最后冲刺时对怀里的人儿轻声耳语,“宝宝,我们生个孩子吧。”   回应他的是一声嘤咛。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知不觉秋小婵已经完成了六个任务, 这一次任务结束后虽然记忆照常被抹去,但她心情却不错,没了那种茫然感, 似乎在任务里发生了一些美好的事。   “恭喜,满分通过。”   工作人员的语调依旧冰冷的仿佛没有感情, 离开公司后在车上查看了账户余额,积分系数很高,鉴于房贷已经全部结清, 这些钱成了她实打实的存款, 仿佛一下子中了特等彩票,既高兴又缺乏真实感。   半个月的假期, 秋小婵先花了一天时间休整, 第二天回家看望父母, 路上经过商场时买了不少东西,按摩椅、营养液、高档护肤品等,因此到家后父母看到她大包小包的提了那么多不住的嗔怪她乱花钱。   “刚买了房子又装修,还有那么多贷款要还, 我跟你爸什么都不缺, 不用为我们花钱。”   在父母看来, 女儿工作辛苦, 动辄几个月去偏远地区考古, 花一样的容貌和年纪, 到现在却连个男朋友都没交,唯一好的是凭自己的能力买了栋别墅, 很多同龄的男孩子都办不到。   吃饭的时候母亲不出意外的又提到了找对象的事,先说认识的谁家女儿结婚,谁家女儿相亲作为铺垫, 而后点明主旨。   “要不趁着这次放假也给你安排几个?”   上了年纪的人对做媒这件事格外热衷,秋母平时没少帮人撮合,认识挺多条件不错的男孩子,守着这么好的资源,自家女儿却对恋爱结婚上不心,真真愁煞人。   秋小婵敬谢不敏的摇头,“妈,我工作那么忙您就别给我添乱了,等我攒够养老的钱才说吧,否则谈了也没时间相处,到最后照样变成前男友。”   秋母呸呸两声不爱听,她不知道秋小婵已经还清房贷的事,心想等女儿攒到养老的钱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头婚赶不上恐怕只能赶二婚。   但这事秋小婵是绝对不方便提的,否则她怎么解释短时间内挣了几百万的事?抢银行都没那么快。   秋小婵本来有心在家多住几天,最后被父母的花式催婚吓怕,当天晚上吃过饭就回了租的公寓,之后约朋友吃饭逛街、看书看电影充电,假期很快就过去了。   半个月后,秋小婵接受了第七次任务,喝了特制药水躺进隔离舱,思绪很快转移到了另一个维度,醒来就发现自己正坐在沙发上,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拉着她的手说话。   “靖雅,你就别跟你爸犟了,他让你跟赫远结婚是为你好,为了这个家好。你妈走的早,这么多年你爸愣是没找别的女人,全心全意把你养大,你得承你爸的情,不找个好的以后这么大一片家业岂不是便宜了外人?”   这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在不了解情况前秋小婵保持沉默,并迅速调出原主信息。   这里是九六年的东山市,原主名叫白靖雅,是知名企业家白朝勇的独生女,母亲崔彩芹九年前因病去世,所有人都以为白朝勇会续娶,毕竟没钱的男人还喜欢偷腥,这种有钱男人,年纪也不算大,再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当老婆根本不算什么。   但白朝勇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从妻子离世后就将全部心思放在了生意上,公司越开越大,钱越挣越多,对女儿也越发宠爱,什么要求都满足,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摔了。   十几岁的女孩正是构建世界观的时候,没了母亲的教导,父亲又忙于工作,家里只有保姆照顾起居,且父亲不断的用物质来弥补,虽本意是希望她高兴快乐,结果却滋养了她许多坏习气,一天天变得任性刁蛮,还认识了不良少年,差点酿成大祸,万幸读了大学后懂事不少,但依旧娇纵天真,不能堪以重用。   眼看女儿到了适婚的年纪,白朝勇像所有的父母一样为女儿操心。   以白家的条件白靖雅并不难嫁,但白朝勇对女婿的要求颇高,不是什么样的都能入他的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位叫闻赫远的年轻人出现了。   闻赫远出自农村,家境贫寒,属于衣食温饱都困难的那种,但他聪明,学习也刻苦,高分考上了政法大学,成了村里第一位名牌大学生,毕业后分配到东山市司法局监察处任职。   而白朝勇之所以看好闻赫远,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是因为闻赫远上学时白朝勇曾经资助过,每年五百块。   这些钱不多,于白朝勇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当然他资助的学生远不止闻赫远一个,资本家也是需要做慈善的,属于形象投资的一种。   既然是形象工程,钱给出去白朝勇就没想过收到回报,但闻赫远却在毕业后还了钱,并感谢了白朝勇曾经的帮助,这让白朝勇很是意外。   他首先认为闻赫远是个不忘本的人,知道感恩,且不卑不亢,不以过去的贫穷为耻,这是极为难得的品质。   很多出生不好的人耻于展示自己的贫穷,自卑又敏感,追根究底是一种自我否定,闻赫远能够正视,说明他内在是充实、自信且祥和的。   好歹在生意场上打滚了十多年,白朝勇看人还是挺准的,他坚信闻赫远未来可期,是个有为青年。   他就白靖雅这一个女儿,若是不能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就只能找个品行端正的低嫁,培养的好说不准能在自己退休后接个班,不至于很快将家业败光。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怕哪天真破产女儿日子会很艰难,闻赫远的出现却为白朝勇找到了第三种可能,毕竟有个捧着铁饭碗的丈夫,再差也有口饭吃,就算闻赫远不能经营公司,找个职业经理人,有他公务员的身份震慑,也不会被人随意糊弄。   小说里,在白朝勇的坚持下原主最终嫁给了闻赫远,但婚后两人关系并不好,原主看不上只是个小公务员的丈夫,更看不上闻赫远农村的父母和一堆穷亲戚,几乎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吵到闻赫远受不了搬回宿舍,婚后三个月就分居了。   对此原主根本不在意,一面敷衍父亲一面给丈夫戴绿帽,跟公司一位能说会道的员工好上,破格晋升对方,直到闻赫远提出离婚白朝勇才知道女儿做的好事,气的脑溢血住院,虽然抢救过来人却偏瘫了。   原主把父亲的病怪在闻赫远身上,不仅不肯离婚还公然跟出轨对象出双入对,很快连闻赫远老家的父母都听到了风声,哭着来城里找儿子。   最终原主跟闻赫远离了婚,在她一心想跟姘头走进婚姻殿堂时发现,对方竟然转移了公司资产,还卖了父亲留给她的几处房产,除此外对方管理公司期间有偷税漏税、非法借贷、违规生产的行为,因为文件盖的全是公章,她要承担所有法律责任和后果。   原主面临着经济审查,负责侦查的正是前夫闻赫远,由于双方已经解除了夫妻关系,因此在无其他关系的情形下,他无需遵从回避制度。   经历了这么多事,原主才明白当初父亲的良苦用心,是她自己把日子作的死路一条,她请求前夫看在曾经夫妻一场的情分上能够放她一马,曾经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女人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闻赫远只思绪平静的看着,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只说秉公办理,在他转身离开前,原主拿起书桌上的金属装饰品扔了过去,痛骂道,“闻赫远,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没有我爸你能有今天吗!要不是朝远女婿的身份,你能坐上处长的位置!”   东西并没有砸在闻赫远身上,但他依然停下了脚步,弯起唇角轻笑一声说,“白靖雅,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天真?”   说完,他头也不回了离开,颀长的背影在制服的衬托下更加高大。   证据确凿,案子很快查清,朝远公司需要赔偿一大笔钱,原主根本拿不出来,最后只能卖公司抵债,除了一套登记在原主母亲名下没有过户的房产,真正的一无所有,而前夫却在仕途上越来越好。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了解到所有情况后秋小婵心中微汗, 原主还真是又蠢又作,浪费了家里这么好的资源背景,而白朝勇呢, 事业再成功又如何, 没教育好女儿, 二十年的辛苦奋斗最后全部付诸东流。   现在跟她说话的是原主的外婆顾秀蓉, 小时候带过原主几年,是白朝勇特意请过来劝女儿的。   调取信息不过一瞬间,除了太阳穴有些发胀外秋小婵并没有其他不良反应,顾秀蓉说了一长段后没听到外孙女回应, 她也不在意, 继续劝说道, “听你爸的意思,赫远这孩子很懂的感恩,又是国家干部,虽说家境差些但人品信的过,跟他结婚你不吃亏。”   顾秀蓉有三个孩子,崔彩琴是最小的也是最受宠的, 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崔家是普通庄户,崔彩琴当年嫁给白朝勇时他不过是个学徒工,顾秀蓉跟丈夫崔长贵图的就是他性子好, 老实又不呆蠢, 想着只要勤劳踏实,女儿的日子不会太差,有手艺的人到哪都不缺口饭吃。   谁知道后来白朝勇抓住机遇做生意,忙出这么大的家业,纵然有了钱, 对女儿依旧体贴入微。   且从白朝勇发迹开始,就帮了两个大舅哥不少,因此崔家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崔家了,仅冲这点崔家人都得一辈子感激他。   顾秀蓉对女婿向来满意,也相信女婿看人的眼光。   至于外孙女,在顾秀蓉看来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因为从小过的太顺根本不知道日子的艰难、人心的险恶,就该找个正直上进的小伙结婚才最合适。   秋小婵整理了下思绪,从现在开始她就是白靖雅了,任务对象就在眼前,她怎么也不可能像原主一样闹着不肯结婚。   她扬起笑容,尽量学着原主说话的口吻道,“外婆,您说的对,我是该听爸爸的话,虽然闻赫远家境不怎么样,但人长的还不错,只要他能保证一辈子对我好,我就愿意嫁给他。”   原主娇纵,因为人长的好而愿意结婚这样的事她做的出,顾秀蓉没有丝毫怀疑,为自己劝说成功而欣慰,总算没有辜负女婿的期望。   “你这孩子,他既然答应你爸娶你,又怎么会对你不好呢。不过听说上次跟他父母一起吃饭你在饭桌上甩脸子了?这样可不好,哪怕看在赫远的面子上你也要尊重他的父母亲人,不能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万一他看你不懂事后悔了怎么好,传出去多难听。”   秋小婵哼了一声,有些不放在心上的回,“我才不怕呢,他后悔了正好,难不成没有他我还嫁不出去了?”   顾秀蓉无奈的摇头,拍着外孙女的手笑道,“那倒不至于,不过婚事既然已经定下再有变动不吉利,不如你抽空去给赫远道个歉。”   顾秀蓉说这话的时候没把握外孙女同意,但小姑娘像是突然懂事了一样,竟然真的应了。   “好啊,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好了。”   这么爽快,把顾秀蓉一堆苦口婆心堵在了嘴边。   岳母从老家过来,白朝勇特意堆了饭局回来陪老人家吃饭,进家门就见女儿乖乖坐在客厅,一脸的笑,没像平时那样,不是整天跑的不见人影就是谁惹了她似的满脸不痛快。   “妈来了?别急着回去,多陪靖雅在家住几天。”   白朝勇笑着走过去坐在了岳母对面的沙发上,在外是威严的公司老总,在家跟普通的女婿、父亲一样温和平顺。   顾秀蓉看到女婿回来挺高兴,乐呵呵的笑着回,“行,只要靖雅不嫌我这个当外婆的待着麻烦,我愿意多住几天,也过过城里人的瘾。”   秋小婵略囧,这话听着似乎原主之前嫌弃过外婆在家住,正想挽回些形象,白朝勇帮他开脱道,“靖雅肯定欢迎,她从小跟外婆最亲,这不外婆一来就知道听话了。”   原来白朝勇已经知道女儿改了主意愿意结婚,这些日子以来的操心终于有了个好结果,欣慰于自己把岳母接过来这步棋走的很对。   顾秀蓉笑道,“确实听话,靖雅还说明天要去找赫远跟他道歉,知错就改是好事,只要诚心诚意悔过,赫远心胸宽广肯定会原谅她。”   白朝勇惊讶的看向女儿,笑着点头说,“不错,爸爸今天对你刮目相看,之前你说想买辆奔驰车,爸爸买来送给你当结婚礼物好不好?”   秋小婵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合适,也充分了解原主的骄纵天真是如何养成的,有这样一位宠女狂魔,不成败家女都难。   热热闹闹的吃过饭,秋小婵以累了为由回房休息,有原主的前科在,谁也不会说她不懂礼数,任性就对了。   白家的房子挺大,三层楼高的别墅,一楼是客厅、厨房、待客休闲室及保姆卧室,二楼是白朝勇的房间以及书房等,三楼的空间是白靖雅一个人的,除了卧房外,还有衣帽间和花房,放眼看去,所有东西都不便宜,化妆品、首饰一堆,衣服、包包有不少熟悉的logo,还有电视、音响、放映机等,最值钱的当属键盘上落了一层灰的台式电脑。   原主根本不会用,因为好面子才买,这年代电脑手机都得上万,有钱人才买得起。   秋小婵坐在化妆台前照镜子,发现原主长的很不错,柳眉凤目、琼鼻樱口,只看脸很讨人喜欢,可惜性格过分张扬奇葩。   “真是个看脸的世界。”   因为长的好,从小被人捧在手心,犯了错也很容易被原谅,她甚至觉得,闻赫远那样的男人,愿意跟原主结婚,除了白朝勇的恩情外,跟原主的外表也有一定的关系,后来分道扬镳则是因为看透了原主丑陋的内心。   虽然已经知道了任务目标,秋小婵还是照例在系统里搜寻出对方个人信息,光幕变幻中,一个眉深目远的青年出现在屏幕上,穿着监察处的制服,显的神圣而高洁。   “真是个看脸的世界。”   秋小婵再次感慨,这样的长相,也就不难理解白朝勇为什么将他视为最佳女婿人选,她有理由怀疑,但凡闻赫远丑一点,白朝勇都不会动心。   毕竟大企业家白朝勇也是要面子的,女婿穷就算了,再长的丑,背后的闲言碎语得难听死,肯定会说白家女儿嫁不出去才找了这样的。   照片下方是闻赫远的资料,大部分情况秋小婵已经从小说内容里获知,而个人特长及爱好那一栏是小说里没有的。   他的爱好,阅读、绘画、象棋;特长,羽毛球、游泳、割麦。   除此外,他左侧手臂受过伤,偶尔会有肌肉酸痛的现象,阴雨天尤甚。   秋小婵在“割麦”那两个字上停顿了一瞬,看来闻赫远从小没少干过农活,这样的男人会将亲情、家人看的极重。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夜过后, 秋小婵已经完全融合了原主的身份,从今天开始,她就要认真扮演“白靖雅”这个角色,首先就要把自己当成白靖雅本人。   下楼吃饭时白朝勇已经去了公司, 顾秀蓉正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的喝粥, 桌上摆着豆浆、油条、包子之类的早点, 都是保姆起早就买的。   顾秀蓉看到外孙女下来高兴的说,“今天倒是起的挺早, 以为你要睡到中午吃饭呢。”   白靖雅笑着坐在外婆对面, 撒娇道,“外婆都夸我懂事了, 怎么还能像以前一样。”   保姆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有些着慌的问她吃什么,家里有馄饨、面条可以现做。   原主吃饭很挑剔,每天换着花样来, 豆浆油条之类是不稀的吃的。   “不用了刘姨, 我就豆浆泡油条, 好久不吃这个了。”   刘姨听了连连点头, 高兴的回厨房帮她拿碗另外来盛。   顾秀蓉笑着说,“这些就挺好, 早些年穷的时候,家里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次,不舍得买。”   农家人吃饭其实花费不了多少, 地里有米, 菜籽、黄豆还能榨油吃,家家户户都有菜园也养鸡养鸭,想吃鱼虾就去河里捞, 只有买肉买生活用品的时候需要花钱,还有孩子上学、盖房子、嫁娶等。   崔家三个孩子,在除了种地没有旁的收入来源的情况下,老两口忙起来很是吃力,一家人上街根本不敢往饭馆那边瞧,生怕瞧见了嘴馋。   白靖雅笑着夹起个软乎乎的包子给顾秀蓉,说,“外婆,现在不比以前了,咱们家的日子变好啦,你想吃什么都行,我爸和我都会孝敬你的。”   这话让顾秀蓉听了后心里像吃蜜一样甜,一方面觉得外孙女真的长大、懂事了,以前可不会说这些好听的,另一方面也欣慰于女婿和外孙女还是把自己当一家人,没有因为女儿的走就生分。   “只要你们好好的就行。”   说完,想起昨天外孙女答应的事,顾秀蓉问,“你说去找赫远,什么时候去?要是中午的话是不是不回来吃饭?”   白靖雅好笑的说,“外婆,你不会怕我反悔所以拐着弯的提醒我吧。”   顾秀蓉呵呵笑道,“那可不,你要是耍赖皮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白靖雅想了想,虽然她还没提前跟闻赫远联系,不过一般情况下他中午都会在局里吃饭,想找他肯定能找的到。   再说她现在的身份是闻赫远的未婚妻,白朝勇仿佛担心婚事有变化,定下的婚期就在两个月后,这种关系自己直接找过去不算过分吧?   就算他不在也没关系,刚穿过来还没出去逛过,东山市经济发展的不错,出去转转顺便看下有什么商机可寻。   既然是道歉的自然要有道歉的诚意,白靖雅顺路买了些水果带上,闻赫远收到后势必会分给司法局的同事,所谓的“领地意识”,让大家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是她的了,特别是女同事。   看着时间打车到司法局,刚好是吃饭前五分钟,大门处有个登记室,白靖雅提着东西过去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还给了保安大爷两个橙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大爷看白靖雅落落大方对她印象不错,知道是找闻赫远的,主动用门口的电话帮她打内线找人。   闻赫远正在座位上看一个经济案子的材料,虽然吃饭时间快到了,但他不是那种看着表等吃饭的人,通常会将手里的工作做完才动身去食堂。   内线电话响起时,他迅速接起,听到保安大爷的说话声。   “喂,小闻啊,我是老许,你女朋友过来找你了,在门房呢,我是让她进去找你还是让她在门口等啊?”   “女朋友”这三个字让闻赫远微怔,随即想起了白靖雅,他蹙着眉回道,“许叔,我这里快下班了,麻烦您让她在门口等一下。”   虽然两人快结婚了,但闻赫远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结婚是白朝勇提出来的,当时他并不想答应,是白朝勇绕过他联系了老家的父母。   当父母知道白朝勇就是曾经资助过他读大学的好心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闻赫远跟父母说了自己的工作,结婚的利弊,但父母不懂那些,只知道人要懂得知恩图报,白先生心底那么好他的女儿又怎么会差?   父母还是老思想,认为结婚的事只要长辈同意就行,闻赫远也孝顺,心想别人结婚都是如此,真正自由恋爱走到一起的能有几对,既然这样,跟谁结婚并没有区别,哪怕成了白家女婿后会遭到一些非议,只要自己行的正坐的端也产生不了实质的影响。   但他忽略了一点,就是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父亲善良女儿就一定善良吗?见到白靖雅后,无疑他是失望的,但已经答应的事没有后悔的余地,父母也劝他,说她的不懂事是因为年纪小,等结婚有孩子就知道疼人了。   挂了电话后,闻赫远就在想白靖雅为什么突然过来找他,不过这个答案很快就能揭晓,还有三分钟就下班了。   老许挂了电话后对白靖雅笑道,“呵呵,你就坐这等吧,小闻说他下班了过来找你。”   白靖雅笑着道谢,将两袋水果放在地上,等着闻赫远过来,心里挺期待两人“第一次”见面的。   老许怕白靖雅无聊,找话题跟她聊,比如问她跟闻赫远什么时候认识的,局里还没人知道等。   “小闻同志很勤奋,经常加班到八九点,人也有礼貌,每次经过都不忘跟我打声招呼,听说他是农村出来的娃,没想到找了你这么娇滴滴的女朋友。”   白靖雅听的多说的少,她可不是“单纯”的原主,轻易被人看透底子,很清楚在体制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等她跟闻赫远结婚,他们就是夫妻利益共同体,所以维护好各自的形象非常重要。   于是半真半假的跟老许说,“赫远虽然是农村的,但他很有上进心,英雄不问出处,以后肯定有很大的作为,我跟他在一起就像买彩票一样,提前套牢绩优股等着上涨呢。”   作为司法局的看门大爷,老许经常看报,算是半个有文化的人,知道什么叫股票,听白靖雅这么说还挺新鲜。   “你这小姑娘挺有趣,性格活泼又会说话,懂的也多,小闻同志有福了。”   白靖雅抿着唇得意的笑,转头往里看闻赫远来了没有时,就见一个穿着制服的青年站在门边,由于个子高显得门都矮了半截。   老许也看到了,笑着揶揄道,“小闻同志来了?赶着见女朋友还没吃饭吧?”   闻赫远笑着点头跟老许说了两句客气话,再看向白靖雅时目光里的探究已经不见,只剩下淡然平和,他开口问略显局促的未婚妻,“你吃饭了吗?”   白靖雅摇头。   闻赫远仿佛笑了下,用下颌示意她先出来,白靖雅这才提着两袋水果走向他。   闻赫远的目光停在她的手上,由于水果太沉,她的手指勒出了红印子,他自然的接过,跟老许说了一声后就带着她往外走。   白靖雅追着他的步子疑惑的问,“你去哪啊?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闻赫远停下步子转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根本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他好歹回答了白靖雅的问题。   “带你去吃饭,你不是还没吃饭吗?”   虽然食堂也能招待,但她出现的太突然,闻赫远本能的避免麻烦,主要是他跟白靖雅的事还没跟同事提过。   白靖雅听到他这么说送了口气,笑着挽上了他没有提东西的手臂,感受到他瞬间的惊诧,但他默默接受,并没有拒绝她的亲近。   在他看来,白靖雅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肢体的接触是迟早的事,虽然之前对白靖雅有些不满,但她今天出现看上去像是有悔过的意思,闻赫远愿意给她改正的机会。   两人亲密的走在路上,白靖雅心里挺高兴,觉得攻略目标虽然一直冷脸但不难接近,只要自己脸皮够厚够主动,事情就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闻赫远带她去的是离司法局最近的一家饭馆,店面不大但胜在干净,老板已经在这里做了十来年了,闻赫远跟同事来过几次。   来的路上闻赫远害怕白靖雅娇气吃不惯这样的小店,但坐下后她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反而一脸笑意的模样,说没想法确实是假的,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问白靖雅吃什么。   白靖雅笑意盈盈的说,“你点吧,我对这里不熟悉,不知道什么菜好吃。”   闻赫远点头,喊老板过来要了几个招牌菜。   老板认识闻赫远,送碗筷过来时指着白靖雅笑问道,“闻检察官这是你女朋友?”   闻赫远点头,白靖雅结果碗筷时羞涩的笑了笑,老板直夸两人般配。   等老板离开,闻赫远先给白靖雅的水杯里倒满热茶,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了。   “你今天过来找我是有事?”   他的目光凝在白靖雅脸上,似乎不愿错过她丝毫的表情和反应,任白靖雅内心再强大也有些受不住的垂下眼眸,认真扮演着一个因为犯错而不安的未婚妻。   “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她胡乱的转动着手里的杯子,里面装着绿茶,劣质的茶叶在水中浮动。   闻赫远没想到她会这么回,一时间愣住,虽然已经二十五了,但他并没有跟年轻女人交往的经验,由于家境贫寒,读大学的时候他除了学业外还找了不少兼职,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谈恋爱。   当然有不少女生向他表示过好感,但想到家中务农的父母和懂事到每天帮着干活的妹妹,哪有心情花前月下?   虽然学校每月都有伙食费补贴,还有好心人资助的学杂费,但母亲身体不好需要吃药,妹妹的学费也要交,他不能坐吃山空只顾自己享受。   因此在如何与异性相处这一块,他根本是一片空白,平常还能用淡定从容武装自己,这一刻却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他喝了口水掩饰般的回,“可以,只是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免得哪天不在空等。”   白靖雅看出了他的窘迫,心里好笑的同时决定他挺可爱。   做任务除了攻略对方外,让自己爱上攻略目标也是非常重要的。   感情是双向的,只有一方沉浸其中并不算完美的爱情,虽然只是第一面,但白靖雅感觉自己已经挺喜欢对方,相信爱上他只是迟早的事。   白靖雅逗了他后有些过不去,于是看着他正色道,“我是来道歉的,上次跟伯父伯母一起吃饭我说了一些不大好的话,回去后我反思了自己,觉得很不应该,虽然伯父伯母宽宏大量不跟我计较,但我必须要承认错误,以后不会了。”   闻赫远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真诚的歉疚,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只是觉得很意外也有些淡淡的愉悦从心底涌出。 第一百八十八章   闻赫远没有料到白靖雅会专门过来道歉, 虽然那天他很生气,甚至一度想反悔婚约,但父母并没有放在心上, 觉得她只是说话不中听, 没什么坏心思, 两人结婚后好好过日子就行。   他们觉得自己的贫穷拖累儿子,既然未来儿媳不喜欢, 他们以后就少出现。   但这个想法父母都没有明确说出来,而是闻赫远领悟到的,因此更觉得对不起父母。   儿不嫌家贫, 父母为了养育子女已经耗费了一生的辛劳,作为儿子, 还没好好报答父母的恩情,却让他们在自己面前受到折辱,这个人还是即将跟自己走进婚姻的女人, 怎么能让他不气闷?   不过今天听到白靖雅道歉,闻赫远心里的芥蒂已然消了一半,也希望她能说到做到, 不要再那样任性。   “他们并没有责怪你, 说你是无心之过,你要真觉得抱歉,不如下次当面说。”   白靖雅重重的嗯了一声, 眼睛亮亮的蕴着笑, 闻赫远这才发现, 原来那双尖锐散去后的眼,竟然也是动人的。   空气中刚冒了点粉红色泡泡,饭馆服务员送了热菜上来。   闻赫远点了水煮虾、土豆炖鸡、香煎带鱼和蔬菜丸子汤, 以两个人的食量来说他点的算很多,而且他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很少下馆子,哪怕因为工作忙来不及回局里吃饭,也只会找家面馆买碗面条填肚子。   虽然他是个节俭的人,也没有跟白靖雅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但出于内心的责任感,还是选择尽量照顾她的口味。   真随意点碗面条打发,恐怕她也吃不下去。   当然,以白家的家境,这样的路边饭馆平时根本不会跨进来,但闻赫远并不会因为经济上的差异而自卑。   老话说文人傲骨,再穷困潦倒也不会折腰,闻赫远就有点这个意思在,他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知道自己的立身之本是什么。   那些弯弯绕绕的他不会也不屑,只求问心无愧,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大锅炒出来的菜有独特的烟火气,土豆和鸡肉炖的很软烂,带鱼辣中带酸也很下饭,白靖雅不知不觉吃了一小碗饭,吃完了还意犹未尽的盛了半碗汤,放下筷子时感觉肚子撑的难受。   闻赫远付完钱后回来就看到她捧肚子,蹙眉的模样很像妹妹养过的小白兔,安安静静很乖巧,但他知道,这样的乖巧只是表面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露出可以划伤别人的爪子。   心里的想法一晃而过,无论白靖雅过去或未来如何,闻赫远都不会随意判定她是个怎样的人,因为人会改变,他只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他走过去关心的问,“还好吗?想歇会还是出去走走消食?”   白靖雅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了句,“你下午几点上班?”   闻赫远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十二点休息,下午一点半钟上班,现在是十二点五十三分,除去路上的时间,他还能陪二十分钟左右。   白靖雅看他神色就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指着地上的两袋水果说,“我歇会自己打车回去,这些水果是买给你的,你自己吃也行,分给同事吃也行,不用担心我,时间到了就去上班吧。”   她说完在心里都忍不住为自己喝彩,还有比这更善解人意的吗?   庆幸她的结婚前穿过来,接触时间少闻赫远还没有看透原主的真面目,但凡晚几个月,任务难度就几何倍数加剧了。   今天让闻赫远吃惊的事已经不少,一再刷新对白靖雅的认知,甚至怀疑之前认识的是另外一个构想出来的人,但不可否认,此时此刻的白靖雅才更接近他心中对妻子的幻想。   闻赫远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让他把白靖雅独自留在这里做不出,因此决定再陪她歇会,等时间差不多再给她叫辆车。   闻赫远在上班前回到办公室,他本人及手里的水果受到了大家的热烈关注。   “赫远,听说今天有个漂亮姑娘来找你,这就是她带的吧?”   “老许说来的是你女朋友,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没跟我们提过啊。”   “哎呀,女朋友来应该让我们看看,我们毕竟比你有经验,能帮着把关。”   闻赫远边听众人调侃边打开袋子,香橙、柚子、苹果、梨,还有不常见的猕猴桃,都贴着进口商品的标志,原本是想给同事们分了,但这些拿出来别人就知道他女朋友家境不俗。   尽管闻赫远怕麻烦,最后还是将水果分给大家,果然惹的众人纷纷好奇,一下午都不得清净,特别是白靖雅到家后还给他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结婚的事由两边的家长全权负责, 并不要白靖雅操什么心,连礼服都是白朝勇找人订做的,一套婚纱一套旗袍。   东山这边的婚礼主场由白家操持, 定了全市最好的酒店, 除了亲朋好友外还邀请了跟白朝勇有生意往来的宾客。   周末白朝勇难得休息, 打电话喊闻赫远来吃饭,顺便商议结婚的事。   闻赫远下午三点多钟到, 没有空手来,买了茶叶和水果,还有一家老字号的西点。   “来就来, 买这么些东西干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 不需要这么客套。”   话虽这么说,但白朝勇还是高兴的让保姆将东西拿进厨房,并吩咐道, “送些水果和蛋糕去楼上给靖雅,从中午吃过饭就没下楼,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闻赫远坐在沙发上笑了笑, 距离上次跟白靖雅见面已经几天过去, 中间两人并没有联系,一是白靖雅没有再找过他,二是他工作忙, 等下班通常八九点, 宿舍也没有电话, 主动找白靖雅并不方便。   “听靖雅说已经为上次的事跟你道过歉了,我这个女儿从小就被宠坏,怪我心思都花在生意上没好好教育她, 有时候说话不经大脑,任性胡闹,你一定多担待。”   批评了女儿一通后,白朝勇又笑着说,“不过最近可能是因为要结婚,懂事不少,脾气收敛了很多,希望能继续保持下去了。”   闻赫远明白对方的意思,无非是不希望他因为之前的事对白靖雅心存芥蒂,影响他们婚后的感情,虽然那天之后他就已经不生气了。   “叔叔放心,我会照顾好靖雅的。”   他对婚姻的期待值不高,不求灵魂触动般的相爱,只要能够相互尊重、相敬如宾就好。   跟着白朝勇提到了请帖的事,“这两天你把局里领导、同事的名单给我,得抓紧印出来发下去。”   似乎是不愿闻赫远反感,又加了句,“结婚是人生大事,哪怕是出于礼貌也要邀请大家,这属于正常人情往来,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   闻赫远点头,“好,我回去就准备。”   司法局几个科室,加起来也有五六十号人,本来他还需要发愁怎么跟大家提突然要结婚的事,但上次白靖雅去过后局里都知道他有女朋友,也知道了白靖雅的身份,还被同事讹了两顿饭,恭喜他当白家的女婿。   不过白靖雅在东山市的名誉并不好,有心打听或恰巧认识的人难免会有所议论,闻赫远就无意中听到过一次,说白朝勇笑他当女婿是煞费苦心,毕竟但凡有些底蕴的都不会要白靖雅那样的儿媳。   闻赫远当作没听到般离开,没有玻璃心的愤恨或者如何,毕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从答应下来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要面临的是什么。   交谈了二十多分钟,白朝勇喝了口茶润喉,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爱跟长辈说话,靖雅买楼上,不如你去看看她在忙什么?”   保姆送了趟东西去楼上也没把人喊下来,只说她在忙电脑,水果也不吃,蛋糕也不吃,还说不在房里吃东西,让保姆带下来放厨房。   闻赫远也挺好奇,现在用电脑的人少,整个局里不过配了两台,需要查阅资料得申请才行。   闻赫远上楼的时候,白靖雅正在边上网边写写画画。   经过几天的探索,她决定在市里开一家潮流服装店,前期加盟,后期成立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   她从事过许多工作,也有不费力气就能挣钱的方法,但这一世她想体验从无到有的创业过程。   九十年代服装行业百花齐放,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爱美的心。   但创业只靠她自己一个人很难,因此才想看看能不能在网上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白靖雅以为是刘姨或父亲,直接让人进去,闻赫远推开门就看到穿着白色外套散着头发认真写计划的未婚妻。   认真工作的人本就有着独特的魅力,这一面的白靖雅有着他没见过的文雅秀丽。   终于写完了最后一条,白靖雅合上笔盖才想起刚刚有人敲门,回头看,发现站在门边的竟然是闻赫远。   “是你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喊我下去呢?”   刘姨上来的时候想说来着,刚开口提了吃的就被白靖雅一连串的话说蒙,之后就忘了提闻赫远来了的事。   这是闻赫远第一次来白靖雅的房间,意料中的优越,屋里随便一件家具都不是他微薄的工资能够负担的。   “跟叔叔说了会话,他让我上来找你。”   白靖雅离开电脑桌,带他到了靠近阳台的小客厅,里面有沙发、茶几和热水。   她先倒了杯水放在闻赫远面前,不用他费心找话题,自然的聊了起来。   “你最近工作忙吗?上次看你在办公室说话不方便所以就没再打。”   闻赫远的回忆瞬间被她拉到了那一天。   吃过饭后他先陪着白靖雅等出租,她说要报名考驾照,还建议他有时间也考一个,说未来汽车出行是趋势,工作生活都用的上。   送她上车后闻赫远回局里工作,午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他有女朋友的事已经传遍,大家都很好奇的追问,闻赫远没有隐瞒,说了白靖雅的大致情况。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已经到家的白靖雅给他办公桌上的座机打了电话,他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号码的。   接的时候以为是普通的工作电话,因此说话很坦然,喂了一声后告知对方自己是监察处闻赫远,跟着电话里就响起了她的笑声。   “闻检察官,我是你的未婚妻白靖雅,我平安到家了,怕你担心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那个时段办公室很安静,透过话筒整个办公室都隐约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纷纷捂嘴偷笑,闻赫远不可控的红透了耳框。   “嗯,好,我知道了。”   他没有应付这类突发事件的经验,整个人尴尬不已,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似乎猜出自己接电话不方便,歉疚的说,“我打扰你了吗?那就不多说了,反正你知道我平安到家了就行,你工作忙,等有时间了给我来电话,我最近都在家。”   同事们又是一阵偷笑,闻赫远胡乱应了几句,直到电话挂断还有些蒙。   他轻咳一声,喝了口水后才回,“我还好,每天的工作几乎都一样。”   只有忙和更忙,几乎没有闲的时候,很多时候需要加班。   如果今天不是白勇强打电话让他过来,他还在办公室看新的案件资料。   “我最近也在考虑以后做什么,虽然我爸说可以进公司学习,不过我对家里的生意不感兴趣,想做点别的。”   说完,她起身说,“你等下,我去拿个东西。”   然后就去房间把写好的创业计划拿过来递给他。   “这是我的想法,你参谋一下,帮我查漏补缺。”   闻赫远接过,只看了两眼就愣住了,白靖雅的创业计划写的非常详细,从如何选店铺、如何加盟品牌,再到如何设计、如何找工厂代理等,连中间会遇到的问题都清晰的罗列了出来,包括风险评估和预防。   他不怀疑白靖雅能够做到,因为白家有这样的财力,很多事只要她开口自然有人帮她办好。   “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白靖雅有些小骄傲的点头,“是啊,花了我几天时间构思,这是最成熟的版本。”   闻赫远其实不懂做生意,但他经常接触经济类案件,也看过不少经济学相关书籍,从理论上讲白靖雅的设想是合理的。   他不吝赞赏的说,“计划不错,可行性也高,可以当成事业来做。”   改革开放早就开始,国家也支持各种形式的创业活动,虽然他给不了白靖雅经济上的帮助,但精神上会给予支持。   “叔叔在生意上有很成功的经验,你不妨多向他请教。”   “那当然,白先生可是我的免费军师,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除了出谋划策,启动资金也要指望他才行,谁让他是“白靖雅”的爸爸。   两人一起下楼,白朝勇看他们说笑着并肩走的样子很高兴,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正确,幸亏女儿闹着不愿跟赫远结婚的时候坚持了下来,现在柳暗花明,总算对得起去世的妻子。   “晚饭还没准备好,你们可以去院子里转转。”   他知道年轻人培养感情要有私人空间,女儿十几岁的时候得防着异性接近,现在不同,都是要结婚的人,他这个当爸爸的不能做“电灯泡”。   可惜白朝勇的好意女儿没领,反倒坐在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说,“爸,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白朝勇意外的“哦”道,“是吗?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他首先想到的是女儿又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没想到递到手里的是两张纸。   “这是我的创业计划,你要是觉得值得投资千万别吝啬,我可是你唯一的女儿。”   白朝勇还没看,女儿就晃他的胳膊晃的他头疼,颇有种不答应不罢休的意思,一旁的闻赫远觉得有趣,抿着唇淡淡的笑了。   白朝勇费力的拿起茶几上的老花镜戴上,另一只手举着晃动的纸张说,“你这么晃我可看不了。”   白靖雅听后松开真金主爸爸的手,安静的坐了下来,等着金主爸爸给她答复。   而白朝勇心里想的则是,女儿难得有正经事想做,马上又要结婚,只要想法不离谱他肯定出钱,当新婚礼物也好,玩玩也好。   鉴于女儿曾经诸多不可理喻的行为,他如今对女儿的要求很低,不做违法的事就好,再说钱赚了本来就是给她花的,谁让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呢。 第一百九十章   白朝勇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看到的内容却让他大吃一惊,甚至不相信是女儿自己写出来的,瞪大眼睛问, “这真是你想出来的?”   白靖雅噗的一声笑了,觉得他震惊的样子很像《还珠格格》里的皇阿玛, 可惜这部神剧还没播出, 没法跟别人一起分享快乐源泉。   她笑的莫名, 把白朝勇和闻赫远都整的有点懵,特别是白朝勇,靠谱的女儿他不习惯, 这样不可捉摸猜不透的反而是他熟悉的样子, 反而松了口气。   可惜白靖雅注定要让他“失望”。   “爸, 你可太逗了, 不是我想的还能是谁?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不能总用老眼光看我,一会儿希望我懂事听话,一会儿又不相信我的能力。”   她的表情很到位,就是那种伤心中带着失落,失落中带着控诉, 把白朝勇内心对女儿的愧疚百分百勾了出来, 忙不急的安慰道, “没有,爸爸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你是我女儿, 都说女儿随爸爸,我一直相信你跟爸爸一样聪明能干。”   白靖雅嘟着嘴哼了下,什么难过、控诉都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意的笑容。   “那还差不多,反正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得支持。”   原主花钱读的大学,毕业后一直家里蹲,没干什么正经工作,反正白朝勇给的零花钱多,想要什么都能满足,乐的当米虫。   但对她而言整天无所事事实在无聊,能把事业跟爱好结合起来才完美。   白朝勇对这份“创业计划”总体上是肯定的,前期开服装店无非是门面、进货、人工等问题,投入的资金不会太多,哪怕只是花钱让女儿玩玩,打发时间,这个钱白朝勇也会出。   另一个,他也有心看女儿是否真的有经商天赋,万一真有,公司以后的接班问题他也能松口气。   毕竟作为公职人员,女婿闻赫远是不能从事生产经营的,另找经理人也有风险,女儿接管是最好的选择。   “好,明天我就让会计拿十万给你,你先用着,这十万能干成什么样就看你的本事了。”   九六年城市普通职工平均年收入还不到一万块,东山市的商品房价格每平也不过一千五左右,十万块抵十个工人年收入,可以买六七十平的公寓,能买三万多斤猪肉,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庭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存款,而对白朝勇而言,不过是给女儿尝试创业的启动资金。   白靖雅对金主爸爸的大方非常满意,搂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头说,“谢谢爸爸,这些钱我一定物尽其用,一丝一毫都不会浪费的。”   白朝勇对女儿的撒娇很是受用,拍着她的手臂感慨道,“你能有这样的上进心爸爸就很高兴,不管中间遇到什么困难跟爸爸说,爸爸一定帮助你。”   闻赫远对父女二人的办(花)事(钱)效率叹为观止,三五分钟内就定下了一桩十万块的生意,要知道他工作两年多才攒了六千,当然不包括之前还给白朝勇的资助费用。   虽然内心清晰感受到了两家人在经济实力上的差距,但看到未婚妻如愿以偿的笑容还是很为她高兴的。   两家的经济差距原本就大,这是他早就了解的,不至于随时随地玻璃心。   晚饭很丰盛,白朝勇不愧是做大生意的,很会找话题,丝毫不让闻赫远觉得冷场,中间还提到了他们婚后的住房问题。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本来呢我是觉得家里地方大, 就算结婚多个人也住的下,但靖雅不同意,说不明白情况的人容易在背后说闲话。”   至于什么样的闲话, 不用明确说出来大家也都能明白。   闻赫远有点意外,其实他之前想过婚后住哪里的问题,但那时候白靖雅很难沟通, 白朝勇又对他非常照顾,一直没找到合适开口的机会。   白朝勇继续说,“我看你们局附近有个小区环境不错,给你们买套房子当新婚礼物怎么样?”   父女两都看向闻赫远,等着他的回应。   “叔叔, 您跟靖雅能为我考虑周全我很感激, 房子的问题我之前想过,局里可以凭结婚证申请福利房, 只是面积不大,两室一厅,我也知道靖雅恐怕会住不惯……”   闻赫远的想法是,如果白靖雅不愿意, 那就住白朝勇买的房子, 虽然他现在没有能力支付房款,未来也会通过努力工作“还”回去。   他们家一直是母亲当家,因此闻赫远从小的观念就是, 结婚后的钱交给妻子管,现在跟白靖雅结婚也一样,虽然他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够白靖雅买一件衣服。   “这……”   白朝勇刚想婉拒,那边白靖雅居然同意了。   “可以啊,住哪里都一样, 如果能申请到福利房,我们婚后就住那。”   闻赫远有些动容的看过去,白靖雅的神情不像是随意应付,反倒是白朝勇,蹙着眉头,显然是认为福利房环境差,不愿女儿住过去“吃苦”。   虽然那样的房子很多人想住还住不了。   闻赫远问,“你真的愿意住过去?”   白靖雅傲娇道,“是啊,别人能住我当然也能。”   她已经在短时间内思考过,住到政府单位的福利房能够迅速积累人脉,也能减轻“白家女婿”这个身份给闻赫远带来的影响。   闻赫远心中涌起暖流,知道她愿意住过去是出于对自己的体谅,“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婚后他一定全心全意,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丈夫。   吃过饭白朝勇再次给他们创造机会,让女儿陪准女婿在院子里逛逛,他自己则雷打不动的看起了新闻联播。   白家的院子挺大,种了不少花草,还有一个小型鱼池,养了十来条红鲤鱼。   天色到底暗了下来,就算有路灯也不甚明亮,两人从屋里出来并肩走在鹅卵石铺的小路上,起初一直沉默着,白靖雅懒的找话题,闻赫远因为思绪太多,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白靖雅穿的小皮鞋崴脚后,闻赫远情急之下拉住她的手臂避免她摔跤,终于有了第一次身体上的接触,尽管还隔着层外套,但那细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掰断的触感却在他心头萦绕。   他一直握着,直到白靖雅拍着心口重新站好后才后知后觉的松开了。   为了掩饰心里那瞬间的悸动,轻咳一声说,“房子的事我回去后就抓紧时间申请,谢谢你愿意接受。”   白靖雅转头笑眼明媚的回,“这没什么,反正住哪里都一样,不过福利房应该挺紧俏的吧,要是你申请不了,那就只能听我安排了。”   闻赫远点头应下,路灯下的白靖雅笑起来很好看,少了份张扬,多了份温婉,像只将自己武装起来的猫,不过是披着虎皮罢了。   周一闻赫远找后勤部的朱主任咨询福利房的事,朱主任这才知道他还有四十天就要结婚了,少不了恭贺一番,又问,“你怎么现在才来,结婚这样的大事提前一年、半年就该准备。”   房源很紧俏,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每次有了新房源排队等着分配的人一堆。   不过闻赫远运气好,后勤部刚刚收了一套空房,有个科长离职下海,一家人要搬去另一个省份生活,刚送回钥匙闻赫远就来了。   “三室一厅,按理说你的级别不够,但领导们的房子都分好了,就‘便宜’你这个小子吧。”   闻赫远庆幸自己确实走运,知道朱主任帮了大忙,如果他隐瞒自己有房源的消息,他恐怕一时间很难知晓。   “朱主任,真的太感谢您了,抽了空我得请您吃饭。”   朱主任笑呵呵的拿出表格让闻赫远填,填好后由朱主任签字并盖章,后续等局里几个领导签好字,事情也就板上钉钉。   另一边白靖雅找门面房也很顺利,市中心有个吉房出租的铺面,之前是卖鞋的,因为家里出了事付不起租金结业了。   这间铺子很多人问,但房主不肯降价,因此大家都在观望,没想到遇到白靖雅这个不差钱的主。   她坚信酒香也怕巷子深,好的地里位置能够让生意事半功倍,何况她开的就是需要客流量的服饰店,不开在人来人往的借口让谁都能一眼瞧见,哪能吸引到有钱人进店购买呢?   为避免夜长梦多,白靖雅一下子付了两年的房租,三万八就没了,房主眉开眼笑,大方的送了水电、燃气结善缘,不过很快就悔的肠子发青,不过这是后话。   福利房的事有眉目后闻赫远给白靖雅打了通电话,是下班后去街边报亭打的,在这种事上他颇为谨慎,毕竟还没落实下来,中间很有可能出现变故。   “太好了,刚好我找了工程队重装店铺,到时候可以两边一起进行。”   两边都进行过基础装修,只要按照心意修改就好,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能够愉快的谈论新房装修了,闻赫远安静的听着未婚妻在电话里说她喜欢什么颜色的地板、家具的材质和配色等,不知不觉唇角泛起笑意,聊了二十多分钟才挂断,丝毫不觉得腿酸。   他说,“你喜欢什么样我们就装成什么样,一切按照你的要求来。”   反正他对衣食住行没有概念,能穿就行,能填饱肚子就行,能住能穿就行。   申请在一周内通过,后勤部的同志不清楚闻赫远的恋爱情况,办公室的同事是清楚的,大家看他申请房子不解的问,“白家那么有钱还用你申请什么房子啊,这种公寓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不定住的惯。”   还有人提到了白家的别墅。   “每次从门口经过都羡慕,老大的院子了,里面还种着树呢,三层楼那么高,你未婚妻是独生女,难不成你们还要搬出来住?”   这就是闻赫远在之前申请福利房时保持沉默的原因,有些想法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他没有解释太多,只说,“这也是她的想法,我们毕竟结婚了,再跟父母住在一起不合适。”   这件事上显然女同事更有畅所欲言的想法。   “不住一起好,小夫妻两有自己的家感情更好,我当年结婚的时候年轻不懂事,被婆婆整的够呛才明白过来,真叫‘吃一堑长一智’。”   “小闻跟你情况不同,他父母都在老家呢,不过话说回来,小闻你结婚了父母过来一起住么?”   闻赫远摇头,“不会,老家有地走不开。”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父母也怕跟儿媳合不来,他们对白家的重视远甚自己。   “种地有什么的,租给别人种也行,父母辛劳一辈子来城里享福多好。”   左一言右一语,说什么的都有,闻赫远以送材料为由离开办公室,也远离了那些纷纷扰扰的声音。   他从来就懂得只听自己内心的声音,也只在乎亲近的家人朋友,那些随意而出的话不会放在心上。   这天白朝勇喊他去家里拿请柬,红底金子,统一印刷好的,宾客名字根据闻赫远提供的名单来,连门卫大爷老许都有。   他在农村长大,没有瞧不上人的毛病,不论身份职位高低、有钱与否,在人格上都一样。   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是下班过来的,还穿着制服,衬的他身姿越发挺拔,英俊中透着丝威严和神秘,卓越而沉稳。   白朝勇自然要留他在家吃饭,白靖雅拿了许多图纸给他看,大部分是婚房的设计方案,少部分是店铺的,虽然闻赫远不会管这些,白靖雅也想跟他分享一下,顺便让他提点意见,这属于增进感情的方式之一。   “我去看过房子了,空间挺大的,一个卧室一个书房,另一个就做客房好了,老家来人了可以住。”   她清楚家人对闻赫远的意义,尊重他的家人就是尊重他,自然愿意用心善待他们,也知道这样会让闻赫远对自己满意,但她还是低估了闻赫远的触动,如果说之前对白靖雅的改变只是略有好感,那么为父母家人留下的一间客房,才真正拨动了他的心房,相信她是真的悔过了,变好了。   他眉眼疏朗的淡笑道,“好,都听你的安排,你说什么都好。”   白靖雅看透似的睨了他一眼,口是心非的家伙,如果不是安排了客房,他才不会这么满意。   晚饭后闻赫远要回去,白朝勇让司机送,上车前白靖雅陪他说了会话,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递给她说,“这几年我存下的钱不多,恐怕还不够付装修费的,但我会努力工作,争取好好表现升职加薪,给你更好的生活。”   白靖雅接过一看,暗红色的小本上果然写着“存折”两个字。   她弯着眉笑了,“表现不错,有责任感的男人就该这样,继续努力吧,我看好你。”   能在婚前就交出存折,果然是个过日子的好男人,白靖雅非常满意。   闻赫远被她小财迷般的表情逗乐了,不知道的当她多缺钱呢。   不过这也代表着她不嫌弃自己比她“穷”,好歹保住了他脆弱的自尊心。 第一百九十二章   婚礼前一个月, 白靖雅拿到了之前定制的结婚礼服,虽然礼服不是她自己选的,但帮原主选礼服的师傅很有眼光, 衣服很好的勾勒出了身材优势, 不愧是花大价钱做的。   原主以前交的都是“狐朋狗友”, 只有一个小学同学为人不错, 在医院药房当会计, 成了白靖雅如今唯一的朋友兼闺蜜。   “靖雅, 你穿这身太漂亮了, 我保证结婚那天新郎官能看的眼睛发直。”   白靖雅设想了下闻赫远眼睛发直的样子,发现勾勒不出来, 还是让他继续当个安静的美男子吧。   孙佩就是她的伴娘,之前没考虑伴娘礼服的问题, 白靖雅让送礼服来的人帮孙佩量尺寸赶制。   孙佩不好意思的说, “其实我不用,婚礼那天只要你这个新娘子好看就行了。”   白靖雅揶揄的看着她说, “那可不行,我让赫远找他们局最帅的单身男同事做伴郎,万一看对眼了怎么办?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因为缘分随时随地会来。”   孙佩挺羞涩的, 主要是她长的普通, 所以缺乏自信,一听白靖雅找了那么帅的伴郎, 还没见到人呢, 脸就红了。   要不是答应了白靖雅不能食言,恐怕会反悔伴娘的事。   “我发现你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根本说不过你。还有, 上次在街上遇到顾盼盼她们几个,问你为什么不跟她们好,说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顾盼盼就是原主之前的“狐朋狗友”之一,也是原主最重要的军师,小说里原主的姘头就是顾盼盼介绍过去的,虽然内容没写那么明确,但白靖雅合理怀疑顾盼盼跟姘头有一腿。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前我脑子坏了才跟她们凑一起,你不也经常劝我离她们远点吗?”   白靖雅说的是实话,之前她跟着不良少年学坏,那些盼着她好的亲人、朋友劝过很多次,让她别跟那些人交往,不过原主叛逆,别人越不让她越觉得那些人好,跟中了蛊一样。   孙佩觉得白靖雅说的挺对,人不可能永远长不大,以前走错路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现在终于知道开窍了。   婚礼定在六月十八,正是不算冷也不算热的时候,五月中旬两人的婚房装修完毕,闻赫远拿了钥匙带着未婚妻一起验收。   打开门就是原木色地板,浅灰色的窗帘随风摆动,家具都是大地色调,简约又实用的款式透着种说不出的高级感。   所有装修都是按照白靖雅的方案来的,自然有后世的审美在,放到十年二十年后都不会过时。   “怎么样,还满意吗?”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闻赫远点了点头。   “挺好的,不花哨,看着很顺眼。”   家具颜色跟老家的家具色泽很相似,只是更加精致也更加光鲜,但同样温馨。   参观房间的时候闻赫远说,“家里打电话来,说给我们做了六床新棉絮,还有两套被单被罩,他们想提前送来。”   母亲在电话里有些忐忑,主要是怕儿媳嫌农村的东西不好,万一背过来不肯要还生气怎么办?   上次见面儿媳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当时夫妻两劝儿子别在意,其实他们自己也入心了,不过是不想因为他们做父母的影响到儿子的婚姻。   不提亲家曾资助过儿子上学,就说白家的条件,比自家好太多了,他们帮不上儿子还给儿子拖后腿,能有个得力的岳家相护,儿子的日子能好不少。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子的幸福,夫妻两也会以最大的胸怀包容儿媳。   “可以啊,听说新弹出来的棉絮睡起来最舒服,不过马上就要到夏天了,一时半会还用不上。”   话音里带了些许遗憾,闻赫远听了安下心,准备隔天给家里打个电话。   家里没有安装电话机,整个村里也只有几户条件格外好的人家有,平时通话用的是小卖部的电话,不管打还是接都得收费,因此没有特殊事情父母很少通过电话沟通。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六床棉絮想要从老家弄到省城并不容易, 闻父背三床,闻母身体不好带着小女儿闻玲,同行的还有闻赫远的表哥吴东林。   他们先是坐生产队的拖拉机到镇上, 再坐公交车到县城, 跟着又从县城换长途车到东山, 早上五点多钟就出发, 路上整整花了十来个小时, 到省城客运站已经是傍晚了。   闻玲长这么大从来没出过远门, 去过最近的地方不过是县城而已, 一路上吐了几次,而闻母身体本就不好, 下车时脸色刷白,走路也颤颤巍巍, 不扶着点什么能立刻摔倒。   吴东林把几个蛇皮袋从车顶卸下, 衣服上沾了不少灰,擦着汗跟姑妈姑丈道, “咱们现在去哪啊?直接去赫远单位找他还是怎的?”   闻赫远之前交代过父母,来之前务必提前跟他说,最好上车前在车站给他打个电话,这样他能算着时间到车站接他们。   但夫妻两太为儿子考虑, 生怕耽误儿子工作, 根本没提今天出发的事,更别提打电话了, 因此闻赫远是一点都不知情。   闻根民看了看天上的日头, 已经有了下山的趋势,憨厚的脸上蹙着眉犹豫道,“这会能找着赫远不, 我只有他单位的电话。”   之前听儿子说过,似乎五点还是六点的就下班了,而且儿子每次打电话回村用的都是什么公共电话,从来没在单位打过,这就让夫妻两对打电话这件事有了阴影,总觉得一旦打了就会对儿子工作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吴东林到底比姑妈姑丈有主见,坚持先打电话联系表弟再说,否则天都快黑了,总得找个落脚的地方吧,在城里吃饭住旅馆可贵呢。   于是四人在车站转悠起来,最后经人指路,到一个书报亭找到打电话的地方,一分钟三毛钱。   按着纸条上的数字拨通后,响了三四声就有人接了,闻根民高兴的喊了儿子的名字,但回应的却是年轻姑娘的声音。   对方问,“你好,请问是找闻监察官吗?”   闻根民哎了一声,他不会说普通话,用乡土话回道,“是啊,我是他爸爸。”   这句话对方听懂了,回应道,“叔叔你好,闻监察官开会了,还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结束,等他回来我让他回电话给您好吗?”   闻根民同意,在电话里不住的道了谢。   最后通话超过一分钟,给了六毛钱,在农村够买三个鸡蛋了。   闻母吴安红问,“怎的?赫远不在啊?”   闻根民摸了巴脸回,“开会去了,还得十来分钟才结束,咱们就在这等着赫远回电话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六点多钟,原来开完会后领导又留闻赫远另外谈了些事,到办公室时同事们已经下班,接电话的那位女同事在他桌上留了张纸条。   幸好闻赫远是个认真严谨的人,没有放回材料就下班,而是准备留下来整理会议资料,否则根本看不到纸条上的留言。   回了电话后匆匆赶过去接人,这会还不算晚,在门口等了五六分钟终于等到了一辆出租车。   见到父母家人后闻赫远又急又气,既心疼他们背着一堆东西从老家来不易,又“气”他们没有提前告知自己。   同时他又明白父母的苦心,无非是想尽量少给自己“添麻烦”而已。   “我们先回住的地方,把东西放下再去吃饭。”   接到人直接上车,闻赫远报了婚房的地址,这么多人,宿舍肯定是住不下的。   他准备让父母带着妹妹住那边的客房,自己带着表哥住宿舍,或者在书房打地铺也行。   下车后,当父母知道要住的是儿子儿媳结婚的新房后坚决不肯。   “我们随便凑活住就行,你们自己还没住我们怎么能住进来?”   “妈,这边是三室的,装修的时候靖雅就给你们留了房间,你们想住旅馆也行,附近最便宜的一晚也得二十。”   闻赫远知道,只要这么说,父母肯定不会选择住旅馆,老家的生活费一个月都用不到二十块。   果然,夫妻两一听旅馆那么贵就不再说话,总不能真的住大街吧?   “你说儿媳给我们留房间了?”   吴安红有些不敢相信,还当自己听错了,闻赫远提了两个蛇皮袋装的棉絮点头道,“是,你们要是不信过去看看就知道,累了一路,赶紧回去歇着吧,我先把你们送过去再出来买点吃的。”   “哎呀,不用,我们吃点馒头咸菜就好,家里带的还没吃完。”   闻赫远笑道,“妈,我刚下班也没吃呢。”   他从来不跟父母争辩什么,遇到意见不合的只要将自己的摆出来父母一定改主意。   果然,一听他还没吃,父母不再心疼钱不让他买饭了,反而加快步伐,生怕儿子饿肚子。   处处透着用心和格调的房子把父母惊着了,他们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家具,还有那么多电器,电视是村长家的两倍大。   “赫远,这房子是单位分的?这些家具什么的不会也是分的吧?”   闻赫远将行李放在墙边,又从鞋柜里拿了几双新拖鞋给他们换,回道,“房子是分的,其他不是,前阵子靖雅找人来重新装修过。”   吴东林参观着客厅,看到那些电器的牌子啧啧赞叹,全都是进口货。   方年村长家买彩电他帮着一起去县城看过,知道进口货不仅贵还难买,得有关系才行。   之前就听说弟媳家是做生意的,看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钱。   离婚礼还剩一周,闻赫远让父母住下,不用来来去去,顺便再带母亲吴安平去大医院做个检查。   吴安平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这……我们一直住着合适么?”   闻赫远夹了筷牛肉放进妹妹碗里,回道,“明天我给靖雅打个电话,你见到她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父母对未婚妻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一次会面时的不快,但在闻赫远看来,白靖雅已经改变了很多,不再那样以自我为中心,学会了考虑别人的感受。   父母对视一眼到底没说什么,虽然心里挺怵儿媳,但马上就是婚礼的日子,不可能不见面。   关于婚礼,白朝勇曾经提过婚礼当天闻家所有亲戚都能来东山市参加,但夫妻两并没有跟亲戚开这个口。   他们认为城里人讲究,怕婚礼上闹出笑话来让儿子难看,想另外找个时间让小两口回村摆酒,唯一担心的是儿媳不同意。   妹妹闻玲没见过未来嫂子,心里好奇,从饭菜里抬头问,“明天嫂子来?听说嫂子长的很好看。”   闻赫远摸了摸妹妹的头,笑着说,“是,嫂子很好看,你也很好看。快吃饭吧,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吃过饭后闻赫远留父母和妹妹在新家休息,自己则带着表哥去了距离不远的宿舍住,约好明天一早过来。   儿子离开后,夫妻两睡不着,又在屋里细细看了两圈,越看越觉得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虽然咱们答应白先生的婚事不是因为他们家有钱,可现在这样挺好,反正赫远这辈子不可能回村,注定要娶个城里媳妇,娶谁不是娶啊。”   就算儿子愿意回村他们还不肯呢,闻家祖上也富裕过,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全败光,儿子是闻家唯一的指望,只有他好了后代才能脱离泥腿子的命运。   “那咱们就不回去了?等婚礼结束了再走?”   闻根民有些犹豫,主要是来之前没这个打算,想着先把东西送来,免得要用的时候着急忙慌,送来先回去,正日子前一天再坐车过来。   吴安平想了想说,“先看吧,赫远不是说明天让靖雅过来吗?她能给咱们留屋子,说不定真变好了。”   虽然不图白家什么,但儿媳愿意对他们好总比每次见面都跟乌鸡眼一样来的心情舒畅,就怕儿子情人眼里出西施被蒙蔽,那他们还像之前打算的那样离的远远的,让小两口自个过日子去吧。   夫妻两心里装着事一整夜没睡好,唯一安睡到天亮的就是女儿闻玲,早上起来满脸的笑,说床垫很软很舒服。   吴安平看女儿单纯的样子忍不住提前给她打了个预防针。   “玲玲,你嫂子比你哥小,有些孩子气,又是家里的独生女,娇养惯了的,要是说什么不中听的看在你哥的面子上也得忍着。”   闻玲收起笑容问,“妈,你这话的意思是嫂子性子不好?她是不是跟你们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可昨天哥说她很好啊。”   吴安平没法解释那么多,女儿还小,根本不理解女人在男人面前有时候跟在其他人面前不一样。   不过她要求也不高,只要儿媳知道拿真心对儿子就成,之所以交代这些,无非是怕女儿稀里糊涂的得罪了儿媳或者闹出不愉快,属于未雨绸缪。   七点左右,闻赫远买了早饭过来跟他们一起吃,交代他们上午可以去附近逛逛,但中午一定要回家。   “我到单位就给靖雅打电话,最近她每天在家挺有空的,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新家拉了电话线但还没安装电话,闻赫远决定让邮局的工作人员尽快安排,这样可以随时联系到父母。   白靖雅接到电话的时候刚起床,最近早睡晚起养身体,一定要确保婚礼那天光彩照人,毫无瑕疵。   “叔叔阿姨来了?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住新口了?没关系,我没那么多讲究,只要不睡婚床就行。那我吃了早饭就过去,还来得及带他们出去走走,中午如果有安排就给你电话。”   挂断后,白靖雅选了一套相对保守舒适的衣服出门,最近为服装店选品,从品牌商那里拿了不少衣服,露肩露腰露腿的不少,老人家肯定看不惯。   换了衣服下楼,刘姨看她背着包就知道要出门,赶忙把早餐端出来。   “都要结婚了还出去忙?可别把自己弄的太累了,中午回来吃饭吗?”   白靖雅喝了口梗米粥摇头,“不回,赫远父母和妹妹过来了,我得陪他们一天。”   “呦,亲家来了,那是不是得请到家里招待?”   白靖雅又吃了口小笼包说,“今天不用,明天再说。”   未来公婆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白靖雅并不担心他们难应付,也会用心照顾他们,不为别的,就为他们是闻赫远的父母。   虽然任务目标是结婚,她似乎马上就能达到,但在这个任务里想拿到高分看的是闻赫远对她的爱情值,爱情值越高评分越高,反之亦然。   目前系统里的爱情值仅为19%,上升空间巨大,务必要努力才行。 第一百九十四章   白靖雅是开车去的, 之前原主吵着要车,白朝勇答应买一辆,上个月兑现承诺, 不过白靖雅没要奔驰, 觉得太高调,换了辆奥迪。   之后白靖雅花二十天时间拿到了驾照, 这个年代驾照考试并不像后世那么复杂,如果不是教练谨慎, 她第一天去学就已经达到了拿驾照的要求。   东山市是省城,路上汽车并不少, 不过多是国产车, 进口车还是挺吸引眼球的。   车子一直开到公寓楼下,新家在二楼, 白靖雅下车时有好几个邻居看过来,有之前查看装修进度时碰过的, 也有之前没见过面的, 她都报以善意的微笑。   这里住了几十户,住户跨度涵盖东山市所有政权部门, 白靖雅自然得跟别人处好关系,起码面子上得过得去。   她不会天真的认为能跟每个邻居都能做朋友, 或者有困难时别人能够帮上什么,人脉也建立在自身能力之上,不仅是图旁人的什么, 也要让别人有利可图, 这才能形成稳定的社交关系。   从楼梯上二楼走到门外,她没有拿钥匙直接开门,而是选择先敲了几下, 听到门内传来脚步声后就停下。   很快,一个小麦肤色,脸圆眼亮的小姑娘出现在门后,跟闻赫远有些相似,穿着皮粉色的衬衫,不用猜就知道她是闻赫远的妹妹闻玲。   闻玲比闻赫远小十一岁,还在读初中,为了生她家里罚了些钱,吴安平的身体也是那个时候变差的,可以说代价颇大。   小说里闻玲跟原主关系很一般,因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最后知道原主干了哪些后,闻玲非常厌恶对方,也憎恶对方,觉得原主摧毁了哥哥的人生。   原主跟闻赫远离婚时,闻玲刚考上大学,开始了崭新的充满希望的人生,两人彻底没了交集。   “你就是玲玲吧?我是你哥的女朋友白靖雅。”   还没办婚礼,她就没以嫂子自居,只见闻玲愣了下后拉开门,红着脸,声音细小的让她进去。   屋里的闻根民、吴安平他们也听到动静走了过来,不管心里怎么怵,他们照面的时候都是笑着的,甚至有些憨厚的味道。   “叔叔阿姨,早上赫远才打电话告诉我你们到了,我就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吴安平觉得白靖雅确实变了很多,要不是模样没变,真像换了个人。   “呵呵,哪用麻烦你,我们都挺好的,倒是有心帮你帮不上。”   白靖雅也不客套,直接带着他们往客厅去,边走边说,“我这边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也没什么需要忙的,今天过来就是看叔叔阿姨住的怎么样,如果你们休息的还可以,想出去逛逛,我就陪着你们一起。”   坐下后吴安平先介绍了侄子,白靖雅笑着点了个头就算认识了。   短短两三分钟的功夫,白靖雅在什么都没做的前提下,不仅转换了之前吴安平闻根民夫妻对她的不佳印象,还收获了闻玲迷妹和表哥的赞誉。   前者认为她真的改了,后者认为她看上去很亲切,丝毫没有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脾气,妈(姑妈)的表述并不符合事实,有失偏颇。   “我们其实也不知道市里有什么可逛的,在这待着就挺好。”   白靖雅知道他们不好意思答应,笑着说,“阿姨,没关系的,我答应赫远会好好照顾你们,要不附近有个公园我们一起去看看,还能划船、坐缆车,赫远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可以过来找我们。”   提到闻赫远后,夫妻两终于同意跟她一起出门。 第一百九十五章   九十年代的公园很质朴, 树木成荫、或大或小的湖面、可以体验泛舟乐趣的小船、单人、双人或一家三口骑的自行车,还有个小型游乐场。   虽然游乐场里没有后世那么多项目,只有跷跷板、滑滑梯等简单设施, 但闻玲还是很喜欢,脸上的笑容没下来过, 看到什么都感到稀奇。   经过湖边时,白靖雅看闻玲的目光总是飘向湖里的木船, 她就知道闻玲想坐, 于是斥“巨资”,花五块钱买了张船票,由吴东林陪着闻玲一起划。   闻根民和吴安平两夫妻跟白靖雅一起留在岸上, 目光一直追随着划船的女儿不舍得移开,看到女儿高兴的样子既安慰又心酸。   跟天下所有做父母的一样, 他们也想为孩子提供富足安乐的生活, 可没有头脑也能有能力, 只能守着几亩地磕磕绊绊的过日子。   生了女儿后又是罚款又是看病,入不敷出, 万幸儿子考上了大学,留在城里工作,还找了个城里媳妇。   住公寓、逛公园、坐进口车, 哪样都不是他们以前能做的梦, 现在都梦想成真了。   公园不大, 两个多小时够转两遍的, 临近中午, 白靖雅带着意犹未尽的闻玲和其他人一起去闻赫远单位附近的饭馆吃饭。   这种路边饭馆吃饭并不贵,一盘鸡肉三块,一条鱼两块五, 土豆丝八毛,红烧肉三块五,称得上物美价廉,但白靖雅点了七八个菜后,吴安平算了算钱,还是觉得挺肉疼。   农村物价跟城里是不一样的,她心想还得在这住好些天,婚礼结束才回去,家里的厨房什么都有,就缺盐糖之类的调料,每天在外面吃,一顿十几二十几,不如自己做来的实惠。   要知道在家的时候,他们夫妻俩一天也挣不到二十。   这红烧肉三块五,里面还加了土豆块,可一斤肉不过三块,煮出来比这可多多了。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一想,没忘记房子是儿子儿媳的婚房,装修还是儿媳出的钱,能给他们单独留个房间,愿意让他们住下,已经非常知足了。   但该争取的还是得争取,虽然不用她自己花钱,但儿子媳妇的钱也是钱啊,省下来花在其他事情上不比成天上饭馆强?   好材料煮出来压根没有家里做的香。   吴安平准备回去问问儿子,行就这么办,不行也就算了,“客随主便”,虽然是做长辈的,但也不能过分干涉孩子们的生活,容易惹人厌弃。   闻赫远到的时候刚好所有的菜都上齐了,中午休息时间短,他得尽快吃完回去,下午还要出去一趟做工作调查。   他笑着问父母,“今天早上去哪逛了?”   夫妻两呵呵笑着回,“靖雅带我们去公园,挺大的地儿,玲玲还划船了,今天特别高兴。”   闻赫远看了眼正认真吃饭的妹妹,摸了摸她的头。   “高兴就好,这几天不用总想着学校的课,抽空也帮你补习。”   本来他们这次过来没准备住这么多天,学校还没放假,不回去闻玲的课肯定会耽误,不过她学习一直不错,虽然没有哥哥上学时那么优秀,用心学下去考大学不成问题。   吃饭的时候,闻赫远趁大家不注意,给白靖雅夹了块排骨。   白靖雅其实明白闻赫远的意思,就是变相的感谢她照顾家人,可他闷那啥骚,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这才偷偷的来。   她轻哼着睨了一眼,没吃那块肉,还拨到旁边去了,闻赫远看见后,面色果然不自然了起来,有些沉沉的不高兴。   吃过饭闻赫远问起父母下午的安排,吴安平说想回去歇着,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已经占用了白靖雅半天时间,不好意思还让她下午接着陪。   闻赫远陪他们一起出了饭馆,白靖雅要开车送他们回去,闻赫远打开车门让父母、妹妹他们先上车,又示意白靖雅到旁边说话。   白靖雅跟着他走到离车子几米远的空地,疑惑的看着他问,“怎么了?你叫我过来有事吗?”   闻赫远在她直白明亮的目光下顿住,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想谢谢她,也想问她是不是生气了?   虽然最后白靖雅吃了那块排骨,但闻赫远总觉得她对自己有意见,只是曾经的她脾气火爆,心里想什么都会说出来,现在不说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后,闻赫远终于挤出了句,“我爸妈过来得跟叔叔说一声,周末有空我请叔叔吃饭。”   表哥家里还有事,明天就回去,结婚前跟舅舅舅妈他们一起来。   白靖雅瞪了他一眼后转身走了,心里吐槽道,连句哄人的话都不知道说,这样很容易失去老婆的。   她决定婚后再好好调教他一番,让他变成九十年代的绝世好丈夫。   ***   很快到了婚礼那天,出嫁吉时算下来是十点零八分,闻赫远将从淮南路的婚房赶来接人。   孙佩一早就过来了,穿着白靖雅帮她准备的伴娘礼服,香槟色的一字领,配上同色系高跟鞋,很是好看,不过看到换好衣服化好妆的白靖雅后,孙佩还是觉得相比起来自己很普通,今天的新娘才是全世界最美的。   裹胸的白色婚纱,精致的锁骨、不盈一握的纤腰、细润的肩,配上超有神秘感的头纱,简直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让孙佩不自觉的想起童话故事《白雪公主》里的那句,“魔镜啊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她羡慕的说,“要是我结婚的时候有你一半漂亮我就知足了。”   而且婚纱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这可是定制款,跟那些租用的婚纱不一样。   孙家条件一般,家里还有哥哥和妹妹,她自己估摸着,结婚那天是不会有白靖雅这样的梦幻场景的,尽管这是每个女孩的愿望。   今天除了晚上的婚宴外还有件大事,那就是拍婚纱照,时间是下午,地点是新房附近的公园,主意是白靖雅想的,所以今天全程有摄像师跟拍,婚礼结束后做出相册,保管有纪念价值,什么时候拿出来看都不会过时。   因为时间充足,白家人并不忙乱,白靖雅虽然没有母亲,但有很疼爱她的外婆、舅妈,连刘姨都表现出了对她极大的不舍。   “嫁人了就长大了,外婆没什么能给你的,这对镯子是我特意找人定的,算是外婆给你的添妆。”   两个舅妈也分别添了东西,一个出项链,一个出耳环,都是又大又沉样式喜庆的,这辈子戴是不可能,只能放在保险里当吉祥物。   不过金子保值,哪天价格涨了拿去换个样式或者卖了也不错。   除了那辆奥迪和二十万的存折,白朝勇还陪家了一套公寓送给女儿当新婚礼物,就是之前准备买的那套。   他眼眶泛红,显然是偷偷哭过的样子,趁着家里还没什么客人的时候过来跟女儿说会话,交代道,“跟赫远好好过日子,不要欺负他,也别让自己受委屈,任何事都能跟爸爸说,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虽然只相处了两个多月,但白靖雅完全感受到了白朝勇作为父亲的爱,深厚而博大,虽然对原主有溺爱的嫌疑,但不可否定是位很爱女儿的好爸爸。   她一直觉得,“有退路”是最大的安全感,会让人不惧拼搏,不惧奋斗,也不怕任何失败,因为总有人会帮着兜底,是最温暖的港湾。   十点零八分,婚车准时到达门外,穿着崭新西服的新郎手捧玫瑰出现,胸口别写新郎标志的花饰。   他的身后跟着位阳光青年,也就是婚礼的伴郎,闻赫远的同事,名叫季晟彬。   新郎一到白家就热闹了起来,所有亲友都围上去拦截,俗称“拦亲”,意义是不能让男方家觉得自家的女儿太好娶,否则娶回去不珍惜,但事实上也就是做个样子,新郎发几个红包,伴郎些香烟、喜糖出去也就通过了。   拿人手软这一点哪里都适用。   穿过人群后,闻赫远笑意盈盈的走向白朝勇,喊了声“爸爸”,白朝勇眼眶泛红,激动的拍上了他的背。   旁边的亲戚打趣道,“新郎官亏了,丈人还没给‘改口费’就喊爸爸了。”   另外的人说,“这丈人腰包鼓,哄高兴了给钱的时候给的更足。”   “今天是你跟靖雅的好日子,我就这一个女儿,结婚后好好对她,一家人和和美美把日子过顺了。”   闻赫远郑重点头,承诺道,“爸,我以自己的人格和事业担保,这辈子都对靖雅一心一意、永无二心。”   拿人格出来作保证并不能触动白朝勇什么,但事业是男人的命门,尤其是闻赫远这样的工作性质,他竟然用来起誓,白朝勇不再有任何怀疑。   “好,爸爸相信你。靖雅在楼上等你,你去接她吧。”   跟不舍女儿的情绪比起来,让女儿找个可靠的丈夫对白朝勇而言显然更加重要。   闻赫远点头,迈着坚定的步伐上了楼梯,心却像踩在棉花一样飘渺不真实。   他真的要结婚了,即将拥有自己的小家,他还有一份稳定的、能够从中获取价值感的工作,这是贫穷的少年时代不敢想的美梦。   五十多级楼梯,平时几分钟轻轻松松就能上去,今天却像爬像攀山越岭,甚至越接近目标就越呼吸困难,缺氧了一般。   闺房里,穿着婚纱的白靖雅坐在床畔,听着楼梯上的脚步声,也像踩在她心里一样,扑通扑通的跳动着,房里除了孙佩,还有表姐、表嫂之类的至亲,都等着看新郎官的热闹。 第一百九十六章   走到三楼, 看到贴了红双喜的房门,闻赫远的心跳的极快,握在锁把上的手掌甚至轻微的颤动着,“咔”的一声打开后, 还没来得及寻找新娘的倩影, 首先被夺门而出的气球挡住了道, 还有不停往下掉落的金粉, 要不是他躲的快, 恐怕要洒遍全身。   他往后退了两步, 伴郎跟其他一起上楼的亲友们也跟着往后退, 离的远的不明所以, 在楼梯上够着脖子往上看, 可惜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一个劲的问怎么了。   “楼上在闹新郎呢,别着急。”   其他人不着急, 当事人闻赫远可是挺着急的, 等气球散去,隔着几米的距离跟新娘遥遥相望, 刚准备跨进门, 就被以伴娘为首的亲友团拦住了。   “新娘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带走的,你得拿出诚意来。”   闻赫远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封, 一下子给了五个, 身后的伴郎捂住了脸, 心想这么给能给的起?该一个一个的给出去才对。   果然, 伴娘收了红包也不准备放人,拿了几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都装着颜色诡异的不明液体, 有红的、绿的、白的,还有褐色的,让人看了就觉得头皮发麻。   “别说我不近人情啊,把这五杯喝了就让你往前走五步。”   五步虽然不能走到新娘身边,但好歹能进屋了,闻赫远毫不犹豫的答应,他率先拿了杯红色的,里面其实是白醋混着红豆水调制的,接受不了酸的人有原地爆炸的危险。   只见他喝了一口眉头紧蹙,缓了好一阵才咽下,身后的季晟彬也跟着他一起皱眉,作为伴郎,他有义务帮伴郎排忧解难,抱得美人归。   屋里的女人们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等闻赫远喝完还问他味道怎么样。   正当闻赫远准备说太酸,不好喝的时候,表嫂又加了句,“这些都是靖雅亲自做的。”   闻赫远只能违心的说了句好喝。   坐在床畔等着王子解救的白靖雅有些不忍,心想就冲这几杯黑暗饮品,闻赫远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有想再结一次婚的想法。   虽然饮品是她调制的,但材料是别人准备的呀,就算她想弄的好喝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唯一正常的其实是那杯白色,雪碧加白开水,就看闻赫远能不能运气好选中。   闻赫远喝完第一杯后,季晟彬紧跟着选第二杯,他选了那杯绿色的,防止太难喝,几乎是垂直着灌进嘴里,但还是被舌根弥漫的苦味震惊了,原来是加了黄连的苦瓜水,苦上加苦。   闻赫远从他痛苦的表情就能猜到,因为季晟彬是代他受过,出于不好意思的心态,闻赫远连喝两杯,选了一杯白的一杯大麦色的,其中一杯是汽水,一杯是苦味大麦茶,都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最后一杯闻赫远也想自己来,被季晟彬拦下,倒进嘴里后酸中带咸,差一点就直接吐出来,竟然是加了酱油的醋,怕太咸了,还用红糖调了味。   他英勇就义的神情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笑)象(料),孙佩还好心的递给了她一罐矿泉水过口,可惜他被伤害的太深,下意识的躲开后才反应过来,道着歉说,“不好意思,条件反射了。”   喝了口水后才感觉好点,他深呼一口气问,“我就想知道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是诚心想把新郎吓跑?”   众人大笑。   表嫂让他们往前跨五步,这样闻赫远离新娘就只剩不到三米的距离了,步子大些两步就能到。   闻赫远的目光定格在了白靖雅身上,目光对视后,两人脸上竟然同时浮起了笑意,遭到了好一顿调侃。   “这两人感情可真好,我看新娘说不准早就想跟着新郎走了,还拦什么呀。”   “是啊,指不定多心疼呢。”   表嫂笑着让大家先别说话,“第二关,我们也不整那些难的,考考你的体力,做五十个俯卧撑怎么样?这可关系到我妹妹婚后的生活幸不幸福。”   结了婚就是大人,难免会开一些带颜色的玩笑,可把闻赫远这个情感经历为零的直男臊的面红耳赤。   他脱了西装扔给身后的季晟彬,直接双手撑地做起了俯卧撑,动作标准到可以当范本,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肌肉的张力,看的众人嗷嗷叫,边叫边帮他数数。   “这可太厉害了,五十个做起来不费事。”   “体力真好,光看样子看不出,靖雅以后有福了。”   “你不懂,有些男人就是这样,看是看不出的。”   跟着是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偏偏说悄悄话还说的那么大声,两位当事人都听到了,脸红的跟什么一样。   闻赫远做完五十个俯卧撑后微喘,他接过季晟彬手里的西装后没有立刻穿上,而是挂在手臂上,向来喜欢低调的他,今天成了绝对主角,那种滋味是既兴奋又羞耻,特别是当众被人议论私密的问题,让他连白靖雅都不敢看了。   表嫂好笑的继续主持道,“前两关新郎都顺利过了,最后一关是特别容易的送分题,找婚鞋,范围就是整个房间,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结束,而且只能新郎一个人找,别人不能帮忙。”   这个要求说出来就像有陷阱,感觉没那么容易找到。   闻赫远不自觉将目光投向白靖雅,看她能不能给点提示,谁知白靖雅隔着头纱笑盈盈的看他,根本看不出什么。   “新郎一个劲的看新娘,是不是想让新娘告诉他?”   “那得看咱们的新娘是不是心疼新郎了。”   “是啊,说不定咱们新娘急着嫁呢。”   白靖雅自然不能落实急着嫁人的名声,女人就该矜持些才惹人疼呢,她就坐在床边看闻赫远满屋子转找婚鞋。   卧室本来就大,东西也多,满头大汗的找了三分多钟,终于在衣柜里的一个箱子内找到了第一只,跟着又花了十来分钟,愣是找不到第二只。   季晟彬再次发挥伴郎的作用,出面帮着谈判,跟伴娘孙佩说,“这样找下去该耽误吉时了,婚车必须在十一点二十八分到达新房,你看现在已经十点四十了。”   从白家到淮海路开车还要十几分钟呢。   孙佩看了眼表嫂,大家就是图热闹,并不是故意整人,吉时更是耽误不得,谁知道闻赫远这么实诚啊,其实鞋子就在新娘身后藏着呢。   “行吧,那我们就给了范围,新郎只要往新娘身上找就行了。”   一句话,看热闹的全都拍起手来,这种剧情才是大家最喜欢看的,本来大部分人还为不能围观闹洞房而失落,没想到拦亲这块也有不下于闹洞房的精彩游戏。   用不着两人亲亲抱抱举高高,只要新郎新娘同框对视一眼,大家就能脑补出若干带颜色的小作文。   得到提示的闻赫远站到了新娘面前,因为之前做俯卧撑的关系,他只穿着白衬衫,离的近了,一股男性的气息扑向白靖雅,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松木混着汗水的味道,是属于他的独特味道。   婚纱裙摆很大,闻赫远猜测婚鞋或许是藏在裙摆里,但想知道是不是就得抬起裙摆,这让他一时间下不去手。   虽然半年前就已经定了婚约,但刚开始两人关系不佳,仅有的几次见面次次都闹出不愉快。   后来关系虽然好了,但他是个正人君子,做不出亲密的举动,导致除了不可抗力的身体接触外,没有任何其他逾矩的行为。   大家看他愣着不动手,忍不住帮他着起急来。   “新郎愣着干什么呢,赶紧动手啊,可不能耽误了吉时。”   “这是你媳妇怕什么,难不成还害羞,那晚上洞房怎么办?”   “哎呦,可别跟那唐僧似的,大着胆子动起来。”   闻赫远不断的给自己心理建设,最后是白靖雅悠悠的一个抬眼,让他无所顾忌的蹲下,掀起了裙摆的一脚,只见一双雪白玉足踩在地摊上,小腿纤细修长,圆润的脚趾泛着粉色惹人喜爱。   他的脸瞬间更红,气血往头顶涌动,不知是看到了这些还是因为下蹲的关系,努力保持清醒看了一圈,并没有见到另一只红色的婚鞋。   以表嫂为首的已婚妇女们快乐死了,只有没结过婚没经过什么事的男人才这么单纯可爱,大家看时间真的不多,以新郎的害臊法,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只能提醒他下一步的动作。   “这个新郎可真够笨的,把新娘抱起来看看呢?”   闻赫远机械般的听从指挥,弯腰将人抱起,这时候他倒没心思管婚鞋了,满眼都是靠在胸前的那张俏脸,隔着面纱更添了一份神秘感,像麦芒一样骚动着他的心。   他真想遵从内心的悸动,低头吻上那双丰润嫣红的唇,如果不是有人喊着婚鞋的事,他真的忘了此时此刻这里不只他们,还有其他人在。   纷乱的“拦亲”活动结束,下楼后由摄影师帮他们拍了机组照片,有在院里拍的双人婚纱照,还有跟家人拍的全家福,最后一张是所有在场亲朋好友的大合照。   因为时间赶,白靖雅来不及跟家人再说什么,带着所有人的祝福坐上了婚车往婚房开去,那里闻赫远的家人们正在焦急又期盼的等待着。   吴安平第三次问,“几点了?该到了吧?”   闻赫远的大舅妈朱桂芳看了眼时间回,“还有十三分钟,应该快到了。”   三舅妈田金妹调侃道,“二姐,看你娶个媳妇紧张的,赫远多顶事的孩子啊,你还怕他耽误了吉时?”   朱桂芳笑着说,“你没娶过媳妇不懂,没到最后一分钟那心一直提着放不下。”   吴安平点头,总算有一个能理解她的,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不该那么紧张,可没法子,就是控制不住。 第一百九十七章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后, 家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闻赫远和白靖雅两人,原主住在这里的父母, 为了不影响他们的新婚夜, 带着妹妹去宿舍住, 而老家的其他亲戚则住在不远处的旅馆里。   闻赫远关上门后转身, 目光投向妻子白靖雅,只见她还穿着那件惹火的旗袍,长腿细腰,前胸丰盈, 没了婚宴上遮挡的红纱, 曲线毕露。   他说出了压在心底一下午的话, “这件衣服,以后不要穿出去。”   想到那么多男人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尽管之前有红纱遮挡,可那种朦胧感只会让人更有想象力。   听到他的话白靖雅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为了件衣服吃醋。   对她而言,这件旗袍确实挺显身材, 但也仅此而已,不露胸不露肩,根本没必要在意。   闻赫远今天喝了不少酒, 也幸好有季晟彬帮着挡了一部分, 否则早就趴下不省人事了。   白靖雅看他目光专注的对着自己,眼底有着无法忽视的欲念,刻意释放魅力笑着问,“时间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睡了?”   闻赫远“嗯”了一声点头, 即便脑子里一片空白也遵循着本能向白靖雅走去,靠近后能闻见她身上淡雅怡人的清香。   他从来都是个很善于克制的人,但今天不知道酒精作用还是人自醉,看到她的细腰想去搂,目光触到她的红唇也想一亲芳泽,除了心脏外,腹内也咚咚的跳动着。   他听到新婚妻子说,“累了一天,我先去洗澡,你……你自己打发时间吧。”   毕竟浴室只有一个,白靖雅也不能上来就邀他共浴。-_-||   空气突然变得缱绻起来,在一股气血涌动下,闻赫远顺从内心的欲想搂住了新婚娇妻,低头噙住那水润红唇,手臂用力将她箍进自己怀里,辗转着探入唇舌,交换彼此的呼吸和温度。   白靖雅并没有因为他的失控而不快,反而觉得挺不错,除了吻的很舒服外,她也坚信,一个在她面前总端着的男人不会真心喜欢她。   爱情就该是不可理喻、无法克制、欲火焚烧的。   闻赫远渐渐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拥抱、亲吻,身体诚实反应了他进一步的想法,于是他将白靖雅横抱起,推开新房的门走进,将她放在撒着桂圆、花生、红枣、莲子的被子上。   白靖雅的背磕的难受,她闷嗯了一声,撑在她上方的闻赫远额角泛起青筋,再也忍受不住的再次俯身吻住她的唇,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帮她拂去身下的那些。   气喘吁吁中,闻赫远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露出了坚实的胸膛。   他的身材很好,标准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绝对不是死读书不运动的那种,从他今天轻轻松松就能做五十个俯卧撑就知道。   白靖雅身上的旗袍属于改良版,不是复古的盘口,而是拉链造型,为了版型好看,拉链接口藏在腰侧,闻赫远找了半天都不得其法,最后额角滴着汗寻求白靖雅的帮助。   他目光深邃的注视着她,额角沁出细汗,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喘着。   “小雅,可以吗?你帮帮我。”   边说边细密的吻她,脸颊、额头、鼻尖、嘴唇。   白靖雅也早就动了情,她拉起他的手掌,带着对方移到拉链的接口处,而后闭上眼睛,像一颗秋日里等待着采撷的果实。   这一晚对两位新人而言都是特别的,一起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蜕变,闻赫远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对妻子有了更深的情感和责任。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尽管白靖雅记着第二天要早起可还是起晚了, 醒来后闻赫远已经不在卧室,自己身上也换上了另外一套干净的睡衣。   身体的疲惫酸痛提醒着她前一晚的疯狂,整整五个小时, 从海浪翻涌到缱绻细流, 他没什么技巧,完全遵循着本能,那种感觉对白靖雅而言是既痛苦又愉悦,唯一能够清晰得出的结论就是,在体力方面, 他确实不错, 已婚的姐姐们没有看错。   正在白靖雅抱着被子思维发散时, 屋外传来阵阵说话声,是公公婆婆带着小姑子过来,可她还躺在床上, 实在是有些尴尬加羞耻。   尽管不适白靖雅还是强撑着坐起来, 刚掀开薄被准备下床, 闻赫远端着早点进来了,两人目光仓促相撞后又迅速各自移开, 昨晚的情景历历在目,到现在还有些臊,毕竟都是第一次,脸皮薄些也情有可原。   闻赫远轻咳一声开口道, “我买了早饭,有汤包和豆浆, 你现在吃吗?厨房还有馄饨,吃的话我再给你端来。”   这里是住宅区,周边开了不少店铺, 衣食住行样样都有,早点铺子更是必不可少。   白靖雅是有些饿了,但她不准备在房里吃,于是红着脸说,“我自己去外面吃就好,你先出去吧,我换件衣服。”   她身上的睡衣是闻赫远夜里帮着换的,最后她累的睡着了。   六月穿太厚的不合适,他从衣柜里随意拿了件吊带长裙,夜里还好,这会天光大亮了看莫名有种旖旎的味道,特别是她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点点粉色痕迹,很容易就将他的思绪拉回到几小时前,略有些尴尬的说,“好……那我先出去了,你换好衣服再出来。”   说完闻赫远端着早饭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带上房门,如果他的耳框没那么红,或许会显得更镇定些。   等他端着碗走回客厅,吴安平见了担忧的问,“怎么,是不是靖雅不爱吃这些?”   也不怪她担心,在她看来儿媳娘家条件好,还有专门做饭的保姆,一日三餐都很精致,不爱吃这些普通的也正常。   她倒是忘了,之前白靖雅跟他们在饭馆吃过两次饭,根本就不是个挑食的人,只是不吃肥肉、不吃葱姜蒜、吃生黄瓜不吃炒黄瓜、不吃笋瓜、不吃鸭肉等。   闻赫远摇头,“不是,她说换了衣服出来吃。”   吴安平这才放心。   白靖雅换了套纽扣的衬衫套裙出来,换衣服的时候看到身上的星星点点,尤其是锁骨处,因此连事先准备的大开领红裙都没敢穿。   见到公婆有些羞涩,殊不知老实惯了的公婆也一样,呵呵笑着告诉她早饭已经帮她放在餐桌上了。   白靖雅点头道谢,又问,“爸妈,玲玲,你们吃过了吗?”   闻根民回的快,道,“呵呵,我们吃的早,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   话没说完吴安平就偷偷撞了下他的胳膊,闻根民知道这是怪自己说错话的意思,但他又不知道哪里有错,看上去就显得有些可怜。   “爸,妈,我跟赫远结婚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说话随意些就行,以前我是挺不懂事的,但现在已经改好了,绝对不会再犯。”   刚打完电话的闻赫远走过来就听到这句,噙着笑看了眼妻子,还有因为妻子的话而感动的父母亲。   “我跟舅舅他们通了电话,他们坚持今天就回去,我想着买车票也要花钱,不如包辆车,方便又实惠。”   本来闻赫远计划带着舅舅舅妈和表亲们在市里转转,吃个饭什么的,明天再提回去的事,而且大家是来参加他的婚礼,车票也该由他出。   但舅舅舅妈执意今天回,也不肯要他买票,让他在家陪新娘子,还有个回门礼要准备。   “你舅他们今天就回?”   吴安平看向丈夫,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后跟儿子说,“要不我跟你爸也一起回吧,婚事都办完了,我们留着也没什么用,玲玲学校还有课,已经缺了快十天了。”   最重要的还是惦记家里的地和牲口,总麻烦邻居还是不放心,那都是农家人的命根子。   闻赫远蹙眉道,“爸,妈,你们今天就走不合适吧……”   吴安平拦着他的话说,“没什么不合适,这是你跟靖雅的好日子,以后两个人相亲相爱好好过,我跟你爸就放心了。”   回想起来,昨天的婚礼就像一场梦,那么好的酒店,摆了几十桌,来往的都是有派头的人物,所有人见了她都道恭喜,她除了笑,再说声“感谢”外,竟然什么都不会了。   有那么一瞬她是感到自卑的,但只要想到这些都是儿子获得的成就,是儿子今后的生活,那些难言的卑微感就获得了救赎。   “过年前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在村里也摆上席面,请大家伙都来喝喜酒。”   话说到这里闻赫远就知道他妈已经做了决定,不会再更改,心里接受了父母今天就走的消息,反倒是白靖雅不明所以,继续挽留,喜的吴安平握住了她的手,但走还是要走的。   “家里真有事,我们还没有出来过这么长时间呢,养了猪养了羊,还有十来只芦花鸡,现在天气渐渐热了,那些吃食都得注意,否则很容易生病的。”   她现在越看儿媳越觉得喜欢,心想幸亏当时坚持下来了,要以儿子的意思,这门亲事根本成不了。   闻赫远打电话给运输公司,请对方安排车子送家人回去,十来个人,一辆中型面包车就够了。   时间仓促,白靖雅已经来不及准备东西给公婆他们带回去,只好把剩下的喜糖、西饼、真空包装的各类零食装上,看似不多,最后竟然也装了两大袋,回去分给邻居还是很有面子的,都是村里没见过的样式。   目送车子离开后,闻赫远带着白靖雅回家,转身时顺手牵住了她,等反应过来有些害臊的想松开时,被白靖雅回握住,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昨天刚结婚,院子里的邻居都吃过他们的喜糖,晌午时分不算太热,院里有择菜准备做饭的,有洗衣服洗被罩准备晾晒的,还有成群结队玩游戏的小朋友,看到新婚小夫妻都报以祝福的笑容,跟他们寒暄道,“父母回去啦?怎么不多住两天呢?”   闻赫远笑着解释说,“惦记家里的地,刚好跟亲戚一起坐车回去。”   到家后,因为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看着空下来的屋子面面相觑,跟着一起笑了。   白靖雅问,“该准备午饭了,我们是在家吃还是出去吃?”   虽然感觉起床没多久,但已经十点多钟,如果在家做饭,速度快也得十一点多才能吃上。   闻赫远抿唇一笑,按着白靖雅的肩让她坐下休息,说,“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白靖雅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问,“你会做饭?”   “会一点。”   虽然说的谦虚,但他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显然厨艺不错。   白靖雅原本打算在家吃就自己做,外面太阳大,她其实也不太想出去吃饭。   虽然原主不会做饭,她也可以说是最近新学的,只要不做太复杂的菜色就能糊弄过去,没想到竟然用不着她动手,等着吃现成的就行,不得不说这个发展挺让她喜欢的,毕竟油烟对皮肤不好,谁想一结婚就变成黄脸婆?   “好啊,我不挑食的,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得意,闻赫远无奈的捏了下她的脸,然后感受了下,肤质很好,很顺滑,就是再肉些就更好捏了。   婚后第一天,闻赫远就立下了个小目标,把自家媳妇养胖,以抱起来肉乎乎为努力方向。   冰箱里有一些食材,是前两天剩下的,闻赫远大致看了下就想好了要做什么。   蒸腊肠、青椒肉丝、肉末茄子,再来一个番茄蛋汤,由于食材不多,只能做些平常菜色,但越是平常的菜想做的好吃就越是不容易。   脑子里有想法动起手来很快,洗菜、备菜,白靖雅想帮忙都被他“赶”出了厨房,看着他穿着围裙做饭的背影,真觉得挺性感的,幸福感也很强烈。   吃饭前白朝勇打来电话,问她吃饭了没,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隔天什么时间到家等,其实就是想女儿了。   “爸,是不是我不在家你感到很孤独啊?想我的话明天我们就早点过去,要给我们准备好吃的。”   电话那头的白朝勇爽朗的笑着,“那肯定的,只要你喜欢的爸爸都给你准备,赫远也一样。”   不过闻赫远是真不挑食,喜恶不明显,对新晋岳父白朝勇而言,完全属于附带。   不到一小时闻赫远就做好了午饭,软硬适中的白米饭,再加三菜一汤,有荤有素,效率不可谓不高。   他将饭菜摆上桌,还给白靖雅倒了杯果汁,递了筷子给她说,“好久不做饭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白靖雅夹了筷茄子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的茄肉配上香浓酱汁,跟白米饭的适配度高达百分之二百,十足下饭。   闻赫远等着她的点评,白靖雅重重点头说,“跟不错,有饭店的那种味道。”   每个人煮出来的饭菜口味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闻赫远的风格就是“锅气”,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闻赫远笑着点头,用勺子舀了两勺放她碗里。   “喜欢就多吃点。”   又道,“你不会做饭没关系,以后家里的饭我来做。”   白靖雅有些感动的看过去,他起初垂着眼,感受到她的视线后抬头,给了她一个温柔舒朗的笑。   工资上交、承包厨房,夫妻生活目前看也算和谐,未来的生活目测很值得期待。 第一百九十九章   闻赫远有一周婚假, 婚礼前一天开始休,今天已经算第三天了。   中午吃了饭后,白靖雅帮着收拾餐桌和厨房, 又被闻赫远赶了出去。   “你去吃水果,这些我顺手就能做好。”   白靖雅忍不住抱着他的腰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好啊, 当心把我宠坏了, 我可是会恃宠而骄的。”   在他怀里等仰起头看,因为心情愉悦的关系,眼里亮着星星般闪动的光, 闻赫远甚至能从光晕中看到自己的脸。   他低头, 鼻尖对鼻尖跟她碰上, 又在她唇上亲了下,笑着说,“如果这样就能把你宠坏,那你就太好养活了。”   他的手里还有泡沫, 只用手臂碰了碰她,白靖雅心满意足的出了厨房, 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这个时间段, 除了午间新闻外也没什么可看。   等闻赫远洗完锅碗出来,就见白靖雅百无聊赖的靠在沙发上,裙摆下露出一截莹白小腿,腰肢凹着,呈现出不可思议的柔美弧度。   古人言,“饱暖思淫欲”,只一眼就让他勾起了前一晚的那些缠绵回忆, 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而后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在他的认知中,即便是夫妻关系也要恪守规则,晚上关上门可以做一些男欢女爱的事,白天则不行,不合符传统的礼教观念。   因为出自农村家庭,虽然上学后接触了很多新的知识和思想,但本质上他是个保守的人,被极强的道德观念束缚,很多时候即便内心悸动也无法坦然的表达,这也是白靖雅觉得他“闷骚”的原因。   白靖雅见他坐在沙发另一边陪自己看新闻,腰板挺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当他在开什么重要的军事会议,脑袋瓜一转,猜想他恐怕又害臊,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相处了,于是起身坐到了他旁边,果然感受到他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白靖雅心里偷笑,若有若无的碰着他的手臂,在他耳畔吐纳着芬芳的气息,浅浅的问,“下午有安排吗?没有我去午睡了。”   春困夏乏,白靖雅确实有午睡的习惯,再说大中午的,就算出去逛也嫌热,起码得三点后再考虑。   闻赫远耳框迅速泛红,对她的欲念如不断生长的藤蔓般从心口开始往四肢百骸蔓延,喉咙突然干涩起来,不及深思她的话,只点头说,“暂时没什么安排,你困了就去睡吧。”   白靖雅笑着应了,莹白的玉足趿上了红色露指的拖鞋,俯身亲了下他的脸颊后,往房间去了。   “咚”的一声门响,隔离成了两个世界,闻赫远人坐在客厅,但电视里的内容却一概没有入耳,思绪飘到了一墙之隔的卧室里,描绘出她睡觉的姿态。   “侧卧美人榻”,薄被齐胸,单手放在脸颊旁,眉毛弯弯,睫毛细长,唇角带着一抹笑,肩头圆润,腰身纤细,形成一道柔美弧度,全身的肌肤在灯光下散发着珍珠般的润泽光华。   心越不静越焦虑,等午间新闻结束广告开始时,闻赫远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到卧室门前,扭着手把开了门。   浅灰色的窗帘紧闭着,空调的凉气将室温降低了七八度,白靖雅在铺着红色被单的双人床上浅眠,因为睡的不睡,听到动静后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见到是他又放心的闭上了眼,慵懒的模样跟小时候家中养的那只花猫无异。   不知怎的,看到她安静的躺着,从来没有午睡习惯的闻赫远也有了睡意,走过去躺在了另一边,侧卧着跟她面对面。   白靖雅唇角弯起,几乎在他伸手准备揽她腰的瞬间,将头枕向了他的肩窝,闻赫远呼吸一滞,而后浅笑着问,“还没睡?”   白靖雅拖着长长的尾音嗯了一声,“脑子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安静。”   闻赫远拍了拍她的肩,在她额上亲了下,哑声道,“睡吧,我陪你。”   白靖雅回抱住他的腰,倚在他胸前,听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声,很快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   人在怀中,闻赫远的思绪反而宁静起来,闭上眼,嗅着她发间的馨香,随她一同进入了梦乡。   白靖雅再次醒来已经下午是下午三点多钟,或许是睡了太久的关系,脑子有些晕晕的难受,皱着眉按住太阳穴的位置,按了几下手发酸停下,跟着一个宽大的手掌覆在了她头顶,帮着她按压起来。   刚醒的那瞬她其实忘了已经结了婚的事,还当在白家的卧室里,这会终于想起,也知道身边的人是他,睁开眼迷蒙的看着,见他靠在床头,膝盖上放了一本书,该是刚刚在看的。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睡了一觉,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散开,眼角泛红像哭过一样,声音软糯无比,很像撒娇,对闻赫远而言,这又是另一个从未见过的白靖雅。   “是挺久的,再睡下去晚上恐怕睡不着了。”   说着,他端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杯温水,是他之前倒好端过来的,里面还掺了蜂蜜,有着淡淡的甜味。   “渴吗?起来喝点水?”   这是他根据自己的习惯准备的,每次起床后会觉得喉咙干涩,喝点温水润嗓润肺,不过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蜂蜜是绝对没有的,连红糖都是奢侈,也是读大学后看报纸才知道,蜂蜜对身体好,因此他打工做兼职挣到钱后,给母亲买的第一份礼物就是蜂蜜。   白靖雅起身靠在他怀里喝蜂蜜水,一大杯根本喝不下,只喝了半杯就摇头,闻赫远也不浪费,喝完了剩下的那一半。   见她依旧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摸上她的额头,察觉不到热度才安心。   “你平时午睡也睡这么久吗?”   他注视着白靖雅,发觉她越看越好看,虽然她本来就已经够好看了。   白靖雅摇头,“也不是,平时睡一小时左右,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虽然结婚的事大多是白朝勇在忙,但很多细节问题还是要问过她,确保她满意才通过,还有各种关系的应酬,亲戚太多,当然,罪魁祸首就是身边这位,她可是被他压榨到凌晨才睡,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上还酸痛着呢。   想到这里,表情难免带了出来,奇异的是闻赫远竟然看懂了,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说,“附近有一个夜市听说很热闹,如果你不想在家里吃饭,等太阳下山了我带你去?”   白靖雅也想出去走走,于是不出所料的同意了。   娇妻在怀难免心猿意马,但闻赫远用强大的毅力克制住,等白靖雅磨磨蹭蹭的起床,已经到了四点多钟,太阳依旧挂在空中,但热度已然降了下来。   白靖雅换了件蓝色连衣裙,头发也嫌热的编了个鱼骨辫,整个人顿时清爽起来,五点的时候踩着半高跟的凉鞋跟闻赫远一起出了门。   夜市就在附近,两人没有选择开车,牵着手走在树荫下,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   暑假孩子们不上学,夜市里已经有不少学生,但附近的企业没到下班时间,因此人并不算多,看着各类散发着热气和香味的摊子,白靖雅食欲很快就被勾了上来。   她拉着闻赫远走到烤鱿鱼的摊位上,跟老板要了十根鱿鱼,等的功夫觉得旁边那家煎豆腐不错,又买了一份加辣的。   刚好新出来一批,老板用塑料碗装好递给她,钱则由闻赫远帮着付。   白靖雅用竹签叉起一块煎的焦黄的豆腐块,红润的小嘴呼了几口,没有往自己嘴里塞,而是递向闻赫远,笑着说,“第一口给你,虽然我还没吃,但我知道味道肯定不错。”   这种不健康的油炸食品味道可谓千篇一律,全国各地都差不多,不考虑健康问题偶尔吃一次解解馋没问题。   闻赫远不大吃这些小摊上的东西,小时候是因为没这个条件,长大了宁愿把钱省下来买参考书或做生活费,工作后已经是成年人,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因此这实实在在是他第一次吃,还是娇妻呼了气送到他嘴边的。   他张口将豆腐块咬进嘴里,没尝出多惊艳的味道,却比吃山珍海味还愉悦。   当白靖雅闪动着双眼一脸期待的问他好不好吃时,他自然只能点头说好,白靖雅这才乐滋滋的自己开吃起来。   很快那边的烤鱿鱼也好了,闻赫远帮她取过来,两人分着一块吃了,吃完后牵着手继续逛。   再往前走还有炒面、凉皮、酒酿、蒸饼、煎包、馄饨之类的食物,加上附近上班的职工们到了下班时间,不甚宽阔的街道变得拥挤起来,白靖雅吃了半碗酒酿后饱了,两人由觅食变成了溜达。   除了吃的,夜市里还卖许多东西,吃的、玩的、饰品等,白靖雅走走看看,看到打枪抓娃娃的摊位后亮着眼睛看向闻赫远。   “赫远,我们玩这个吧。”   她看上了头等奖,一个等身高的灰兔子,萌萌哒挺可爱。   闻赫远笑着点头,直接帮她付了钱。   老板乐呵呵的拿了把长枪递给了白靖雅,她握好抢杆后瞄准目标,“砰砰砰”的几声,每一弹都打在了气球上,很快一面上的气球少了大半,只有最后一个打空了。   老板吃惊的看着,本来以为娇滴滴的小姑娘纯粹是来送钱的,没想到准头这么强,直接打出了个一等奖。   心里再不乐意也得接受现实,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不是?   白靖雅打完后知道了自己的成绩,像个考了满分期待家长表扬的小朋友,抱着闻赫远灿烂的笑着。   这个成绩也挺出乎闻赫远意料之外的,在他的构想里,娇妻铩羽而归,他挺身而出为她出战,最终抱得小兔子归。   原来自家的“小白兔”竟然这么厉害,是他眼拙了。   老板肉痛的交出了玩偶,肉笑皮不笑的呵呵道,“小姑娘挺厉害啊,深藏不漏。”   说完还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白靖雅挺体谅老板,安慰道,“老板,这不怪你,我好久不玩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手感竟然还这么好呢。”   可惜这话并没有安慰到老板。   特等奖空出,老板又挂了只丑娃娃,白靖雅看娃娃颜色鲜亮,又丑又萌的,当即就喜欢上了,觉得比手里的灰兔子更可爱。   她眼睛亮亮的看着闻赫远,他当即明白了娇妻的意思,无奈的笑了,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刚刚露了一手,老板肯定很怕你。”   白靖雅抬眉笑道,“是啊,所以这次你来,我相信你的实力。”   他可是气运之主,只要想做没什么做不到。   果然,当闻赫远提出再玩一次,老板的眼睛瞪的跟牛一样大,摇着头说,“不行不行,我这是小本生意!”   闻赫远笑着解释,“老板,这次换我来,既然是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老板自知理亏,再说因为白靖雅拿了特等奖,吸引了不少客人围观,他也不好食言而肥,只好不情愿的接了钱,给了闻赫远一把枪。 第二百章   闻赫远握枪的姿态很悠闲, 开枪前看了眼白靖雅,对她露了一个放心又宠溺的笑, 然后瞄准目标,“砰砰砰”几声,每一弹结束都伴随着气球的爆裂,老板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短短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弹尽, 命中值百分百,白靖雅高兴的直接给了他一个赞赏的拥抱,围观群众也很给面子的鼓起掌来,唯一不高兴的就是老板,损失了子弹不说, 还亏了两个娃娃, 虽然是批发城买的吧,但成本加起来也有二十多。   他呼哧着气将还没焐热的丑娃娃取下递给闻赫远, 只盼着他们赶紧走, 别等自己再挂上什么又看上,那他真得收摊回家了。   闻赫远接过后道了声谢, 递给娇妻问,“拿到了,满意吗?”   白靖雅点头表示很满意。   两个娃娃到手, 白靖雅不准备再抓了,看老板如临大敌的样子又觉得挺好笑, 忍不住开口逗他。   “老板,还有什么娃娃,你赶紧挂上去啊。”   围观群众也跟着起哄, “是啊,赶紧挂上去,合适的话我也来玩一局。”   这游戏可是老少咸宜,男人女人都能玩,就是玩一次两块钱挺贵,购买一大碗馄饨了。   老板暗自瞪了白靖雅一眼,心想这姑娘长的挺像样,心却是黑的,没法子,又将另外一个大白熊拿了出来,边挂边说,“这是最后一个了,打完是真没有了。”   说话的时候眼睛就看着白靖雅呢。   白靖雅好笑的弯起唇,决定给老板一颗安心丸。   “老板,你放心吧,我们今天不‘砸场子’了,下次再来。”   说完给了老板一个wink,闻赫远无奈的揉了下她的肩,在老板“感激涕零”的目光中离开,只是转身时,闻赫远往老板手里塞了二十,两个娃娃算他们自己买的。   这下老板是真的感动了,更感动的是,围观群众因为小夫妻两不费吹灰之力的得了两个娃娃,都心动的要上场试试,可惜直到收摊,再没出现一个特等奖。   老板捂着受惊的心脏,心想这才符合正常逻辑,那种上来一顿造就全中的根本不应该存在,否则他们这样的小本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   得了两个娃娃的白靖雅心满意足的回家了,经过水果店的时候还顺路买了荔枝和葡萄,因为明天要回门,就打算今天早点休息。   前一晚在酒精作用下闻赫远战况激烈,今天没喝酒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白靖雅先洗澡,洗完后就回了卧室,倚在床头随手画着设计稿,为之后成绩服饰品牌而做准备,既然把这件事当成事业来做,四季衣服怎么也要设计出上百款备用才行。   闻赫远进来时就见她正垂首认真思索,隐藏起内心尴尬的情绪,装作自然的走了过去,问,“在忙什么?”   白靖雅嗯了声回,“做设计,把想象中的衣服画出来。”   “我能看看吗?”   白靖雅点头,把速写本递了过去,不过她设计的都是女装,不知道有他能不能看明白。   闻赫远看的很认真,透过那些充满创意的服装造型,仿佛经历了一次关于她的奇思妙想之旅,更加贴近她的内心世界。   他发现妻子的画工很不错,看似随手勾勒却是有一定功底的。   “你之前学过画画?”   原主自然没学过,不过这种技能撒个小谎对方也不会知道,因此她回,“以前爱看漫画书,跟着瞎画的,可能内在里更容易接受自己感兴趣的事。”   闻赫远夸赞道,“那你很有天分,可以考虑多往这方面发展。”   他本质上更偏向学院派,认为不管兴趣也好,特长也好,需要经过专业的培训才能更加熠熠生辉,妻子不用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上很自由,完全有继续深造的时间和可能性,当然,是在她自己愿意的情况下。   虽然她近期都在忙开店的事,但对闻赫远而言,那称不上事业,他认为妻子的事业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白靖雅觉得他的提议挺有道理,为了以后更好的解释自己的绘画能力,报个艺术培训班是个不错的选择,除了“学习”外,还能认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跟她寻找合作伙伴的目标一致。   说话间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闻赫远转头时碰到了她的发丝,悠悠的散发着诱人的馨香。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专注,白靖雅也侧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后,空气一下子缱绻起来,不知道是谁进行了第一步动作,等白靖雅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第二百零一章   回门那天两人准备了不少礼品, 虽然白朝勇什么都不缺,作为晚辈该尽的心意还是要尽的,特别是出了嫁的女儿, 更加不能寒长辈的心, 让父母生出“嫁了丈夫忘了爹妈”的感觉。   对小两口的婚后生活白朝勇自然是关心的,不过他是父亲, 不能像母亲一样问的具体,只略问了两句, 知道女婿对自家女儿好也就放下心来, 并为自己看人精准而洋洋自得。   新晋翁婿两中午就小酌起来,白朝勇是个很会聊天的人,哪怕闻赫远不大爱说话, 也聊的兴致勃勃, 从国家政策到国际局势, 从闻赫远的工作到他的领导同事等。   “昨天去市委办事刚好碰到了你们周主任, 我们聊了会,他对你印象不错,说你工作认真、严谨,好好干以后大有前途。那你就好好干, 生活上有靖雅, 她就是你的贤内助,你不要什么都惯着她, 男人儿女情长没有用,得把事业放在第一位。”   白朝勇明显喝多了,脸都变得潮红起来,要是不喝多这中话是绝对不会说的,但他一个劲的让女婿回应, 闻赫远没法子,只能笑着点头附和。   白靖雅睨了父亲一眼,跟醉了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决定等他酒醒了再“找麻烦”。   白朝勇中午喝醉后就回房间睡觉,一觉睡到傍晚才醒,小夫妻两又留着吃了顿晚饭才回家。   新婚生活甜蜜又惬意,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闻赫远又成了朝九晚五的打工人。   七点钟,闻赫远看娇妻还在熟睡,先亲昵的吻了下怀中人的额头,而后在她唇瓣上辗转停留了片刻,克制住蠢蠢欲动的思绪出了房间。   烧热水、煮鸡蛋、热牛奶、摊煎饼,两个灶台同时使用,只十五分钟就全部结束。   准备好早餐后他再次回到房间,看娇妻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坐在床边俯身亲了下她的唇,低声问,“小雅,我要去上班了,已经做好了早餐,你现在起床吗?”   白靖雅蹙着眉嘤咛一声,闭着眼摇头说,“我还想再睡会……”   呢喃了半句又没了声音,显然人还没完全清醒。   闻赫远被她迷糊可爱的样子逗笑了,笑声暗哑低沉,透着晨起的性感,要是白靖雅醒着说不定还会抱着他亲两口。   “那我去上班了,你起床后别忘了吃。”   意料中的没有任何回应,闻赫远只能带着淡淡的失落离开,甚至一度生出了不想上班的念头,但只露个头就被他遏制住了。   他倒不至于把岳父喝醉了后的话当真,但男人确实该以事业为重,还要有责任感,社会责任、家庭责任,两者缺一不可。   新婚后首次上班,到了单位后少不得被年长的同事们揶揄。   例如:“小闻气色不错,结了婚有媳妇照顾的就是不一样。”   “小闻今天走路带风,虎虎生威,看来昨晚上休息的不错。”   “小闻今天身上是喷香水了,怪香的呢。”   闻赫远哪里会喷香水,不过是衣服跟白靖雅的放在一起沾了些味而已。   对这些调侃,闻赫远都是听了笑笑,不回复也不解释,等大家闹玩了就结束,要是顺着别人的话走,那一时半会肯定停不下来。   白靖雅一觉睡到九点多钟,伸了个懒腰后踩着拖鞋下床,洗漱后经过餐桌时看到桌上的字条,遒劲有力的字体留了几行言,告诉她自己去上班了,早餐在锅里,中午会回来做饭。   白靖雅唇角弯起,将字条放回桌面去了厨房。   休息了这么多天,她也要出去看看店铺的装修进度,另外半个月前已经跟品牌方签了合作意向书,等装修结束就要选品开业了。   作为老板,她肯定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因此招聘员工非常重要,必须要聪明、灵活、忠诚,缺一不可。   第一批员工培养出来,将作为她自创品牌时的左膀右臂,是寄予厚望的。   虽然闻赫远说中午下班回来给她做饭,但白靖雅并没有等着吃现成的,而是十一点开始备菜,十一点半开始开灶炒了西红柿鸡蛋和豆角焖茄子,闻赫远到家门口是就闻见了菜香味。   他之前并不知道妻子会做饭,因此看到厨房里穿着围裙的白靖雅有些惊讶。尤其是看到做出来的两个菜卖相还不错后。   “回来了?我刚做了两道,还有个青椒牛肉,要不你坐着等等吧。”   闻赫远心绪略有些激动的接过了她手中的锅铲,让她歇着自己来。   往锅里倒了油开始热锅后,闻赫远不疾不徐的放葱姜蒜之类的调味料爆香,边炒菜边陈述性的跟她说,“我一直不知道你会做饭。”   最主要的原因是白朝勇一直灌输女儿什么都不会的概念,加上白家有阿姨,闻赫远自然不会往那方面想,所以婚后一天三餐都由他来。   白靖雅判断不出他生气了没有,其实她也想过等他回来再做,但到底还是心疼他占了上风。   他工作已经够累了,还得惦记自己的吃饭问题,怕她不乐意出去买吃的。   要是现在也能有外卖就好了。   心里埋怨着,白靖雅抱住他的腰,靠在他宽阔的肩上撒娇道,“偷偷学的,想给你一个惊喜,你每天做饭多累啊。”   解释完又软软的问了句,“你是生气了吗?”   闻赫远自然没有生气,照顾她完全出自本心,想让她高兴,想做饭给她吃,跟她会不会做饭无关,他只是不喜欢她有事瞒着自己的感觉,但她这么说了后,他不仅不生气,还特别高兴。   她竟然为了给自己惊喜学做饭,炎炎夏日,瞬间像喝了汽水一样甜爽沁脾。   锅里的牛肉收着汁,新婚还处于蜜月阶段的两人靠在灶台拥吻起来,他用唇包裹着她的,差一点就把菜烧糊了。   中午三菜一汤,闻赫远着重尝了妻子做的两道,味道意外的不错,不大像新学的,不过他没有多想,只当妻子在厨艺这块天赋异禀,再说这两样都是非常普遍的菜色,但凡能下厨的都会做。   吃过饭时间已经不早了,白靖雅本想让他休息会,但他下午有会议要开,刷完锅碗就着急走了。   吃饭的时候本想跟他说,不用因为陪她就赶着回来,她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但看到他充满爱意的眼神到底没说出口。   体贴太迷人,尝过了就不舍得戒掉,她喜欢他处处为自己担忧的样子,虽然显得她不能自己一样,但能被人宠成“弱智”也是中幸福吧。   正午阳光太烈白靖雅没有出门,三点后开车去了附近的商场,准备给闻赫远买个手机。   他至今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平时联系用座机和公共电话亭,白靖雅觉得挺不方便的,毕竟他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办公室,或者去的地方都有电话亭。   今年摩托罗拉出了新款折叠机A6188,造型挺好看,价格也美丽,白靖雅犹豫再三还是买了旧款,他的工作性质特殊,不适合过分引人注意。   买好手机后白靖雅去了店铺,已经装修的差不多的服装店窗明几净,原木色与姜黄色混搭。   落地窗、茶几沙发、收银台,还有统一定制的木色衣架整齐的摆放在地板上,就等着漂亮的衣服上架了。   装修负责人跟她已经很熟了,淮南路的房子也是他做的,等这边的店铺装修完,白靖雅打算把父亲送的那套公寓也装一下,说不定哪天会搬去住。   “白小姐,最近面试了不少人,按照您的要求,我挑选了四十七份简历,由您做最后的决定。”   说话的是从父亲公司“借”过来的秘书顾莹,前期许多工作都是她在帮忙,能力和情商都很出众。   白靖雅接过简历后道了声谢谢,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顾莹也没闲着,洗了杯子给她倒了热茶送来。   白靖雅已经看了几份,普遍不大满意。   顾莹看她微蹙着眉头,显得不那么高兴的样子,关心的问,“白小姐,是没看到合适的吗?”   白靖雅点头,“符合预期的不多,大多是没什么经验的。”   当然从事销售工作性格也占很大的比重,白靖雅决定面试一次。   “顾秘书,你通知他们周三下午四点过来面试吧,我想当面聊聊。”   店长得有责任心、有口才,人品也有一定的要求,店员得会推销产品,还要有亲和力,身高、长相什么的都有基本要求。   至于管账的收银,其实白靖雅一直想把孙佩找过来,只是孙佩现在的工作挺不错的,不一定愿意放弃医院的工作来自己这个“前途未卜”的店铺,虽然她有信心将事业做好,可怎么让别人相信是个难题。   装修进度喜人,招聘工作也有了起色,白靖雅对目前的情况还是挺满意的,她计划九月份开业,直接从秋装卖起。   跟顾莹谈好面试相关事宜后已经五点,白靖雅告辞离开,直接开车往司法局的方向去,顺路接闻赫远回家,算是个小小的惊喜。   这辆车是白朝勇买了给她当陪嫁的,一直是她在用,因为闻赫远也会开车,白靖雅跟他提过,让他开车上下班,被闻赫远拒绝了。   他觉得单位离家不远,步行不过一刻钟,骑自行车更近,没必要开车,反而是她用车的需要更多。   再一个,奥迪属于高档车,他一个刚参加工作才两年多的普通科员靠工资根本买不起,过于高调,即便是娶了富家女也同样。   “木秀于林”,不必要的麻烦尽量减少,这是他一贯的处事态度,白靖雅之所以没有给他选择新款手机正是顾虑到了这一点。 第二百零二章   闻赫远下午开会后还研究了会由他负责的案子, 并没有准时下班,但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加班到九、十点钟。   六点零五分的时候收拾好桌面和文件,又从抽屉里拿了家门钥匙后, 就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他算好时间, 十二分钟步行到家,路上经过市场还能买些菜回去, 到家差不多六点半,如果小雅没有做饭的话他忙活一小时就能吃上了。   从办公室走到门口, 闻赫远心情颇好的跟值班室老许打了招呼, 而后直接右转,往自家方向走去。   白靖雅坐在车里等了快一个小时才看到人,由于车子停在大门左边树荫下, 闻赫远并没有注意到, 白靖雅缓缓发动车子跟上, 开了大约一分多钟后按了两声喇叭, 闻赫远并没有往回看。   他走的是人行道,因为赶着去市场买菜,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也不认为喇叭声是冲着他的。   白靖雅好笑的又按了两声, 车子也开到了闻赫远前面, 终于得到了他的注意,脸上从无表情到惊喜, 眉眼舒展的上了副驾驶。   他边扣安全袋边问,“你怎么过来了?应该早点给我打电话。”   白靖雅哼的一声笑道,“就是要给你惊喜的,打了电话就没有效果了。”   然后她说了下午去店铺的事。   “装修快结束了,得尽快招到员工才行, 光看简历看不出什么,准备过两天面试看看。”   虽然这是她的事业,但从一开始白靖雅就尽量让他有参与感,这样他就知道自己每天在做什么,两个人也有共同话题。   闻赫远了解后帮着提了几个小建议,白靖雅欣然接受,还说面试的时候试试看。   两人一起去了市场,车子停在路边时吸引了很多摊贩的注意,尤其是看到竟然是个年轻姑娘开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姑娘真有钱”,第二印象就是“这姑娘长的也不错”。   白靖雅已经习惯了这种关注,而闻赫远生性内敛,身上又穿着制度,幸亏别人只是看两眼又各做各的,否则会很不自在,这也是他不愿意开车上班的原因,整个局里,除了局长、副局长有公派车外,没有人买得起私家车,他不能也不愿做那“出头鸟”。   傍晚的市场已经接近尾声,很多菜没有了,价格上也实惠不少。   两人挑选了半天,买了一只现杀活鸡回去煲汤,一条鲤鱼、两斤排骨、二十只鸡蛋,还有不少蔬菜,这些量起码能吃两天。   有卖菜的大娘开玩笑的问,“你们是两口子吧?开着轿车还节省呢,知道晚上的菜便宜。”   白靖雅半真半假的笑着回,“大娘,我们买的起车加不起油,过日子不久得精打细算嘛。”   大娘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轿车多贵,哪是想买就买的起的,还说加不起油,当她三岁小孩哄呢。   白靖雅对丈夫眨了下眼,两人接过菜后一起笑着离开。   “刚刚真是太逗了,你看大妈的表情,完全被我说懵。”   对于妻子时不时的小调皮,闻赫远发自内心的觉得好,很快乐也很鲜活,让他的生活也跟着亮成绚烂的彩色。   到家后闻赫远直接去了厨房,准备迅速炒两个菜再煮个面条。   他跟妻子说,“你累了就先去洗个澡,我这很快就好。”   白靖雅从包里拿出手机盒,背着手悄悄走到厨房,站在闻赫远身后,他正在备菜,看到妻子过来转头笑着问,“怎么了?不想休息想看我做菜?”   白靖雅脸颊靠在他背上说,“你上了一天班比我累,回来还给我做饭,要是一辈子对我这么好就好了。”   闻赫远顿下动作,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后反手拍了拍她笑道,“想什么呢?结了婚就是一辈子的事,只要你吃不腻,我就做一辈子。”   他从小勤劳惯了,并不觉得做家务是多么“折辱”面子的事,农村里男人才是干活的主力,要是各个都有“君子远庖厨”的想法,或者所谓的大男子主义,那一家子都得潦倒到饿死。   再说当他心里真的装了一个人后,恨不得张开羽翼将对方包裹着,全心全意的对她好,为她做一切能让她高兴的事,这种想要奉献的心情充斥着他的胸腔。   可惜他的羽翼还不够丰满,无法靠自己的能力为她提供富足的生活,因此怀着歉疚的心情,在家事上他愿意做的更多。   白靖雅伸手将盒子递了出去,由于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其实挺怕他不接受或者觉得是负担什么的。   “下午去买的,办公室打电话不方便,有时候想你了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或者你想我了也能偷偷告诉我。”   闻赫远确实愣了下,脑子里还来不及想什么具体的内容,妻子已经说了一堆,他能听出她话里的紧张。   这个傻姑娘,不管做什么总顾及着他的“自尊”,怕伤害到他,她似乎忘了,如果他的自尊心真的难道脆弱,又怎么会选择跟她结婚?   他的家庭普通甚至贫穷,远没有她的家庭那样富有,但这只是物质财富上的差距,在精神上,他坚信自己是富足的,他的灵魂也是饱满的,所以他从没有也不会因为贫穷而自怨自艾。   “手机?办卡了吗?”   白靖雅嗯了声回应他前一个问题,然后紧张的等着他拒绝或者什么,没想到第二句就问她办卡了没,跟她预想的反应差太多,以至于没能立刻反应回来。   闻赫远没听到她的回答直接转过头来,见她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己,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   “傻了?手机不是需要安装电话卡才能通话吗?”   白靖雅看他噙着笑的样子明白过来,示意他打开盖子。   “里面已经存了我的号码,重要联系人,只要按‘1’就是我,你试试看。”   她的眼睛发着亮光,闻赫远按照她的指示直接拨了“1”号键,手机里熟悉的音乐与客厅里的铃声交相辉映,不用她答也知道,这是已经办好电话卡了。   “我选的情侣号,只有末尾两个数不一样,我的是86,你的是68,选了好久呢。”   一开始选号的时候白靖雅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发现这个相似的号码只是意外,说找了很久不排除有“卖乖”嫌疑,不过闻赫远显然吃这套。   “这个礼物我收下了,平时我会带着,不会随时联系,但有特殊情况可以找我。”   怕她觉得不满意,又加了句,“休息时间我会给你打电话。”   白靖雅听后果然笑了,乖巧的点头说,“好啊,那我就等着你想我。”   她将这种联系赋予了一个美好的称谓,“思念”,这样每次通话他的心中都会泛起涟漪,是独属于他们两的小秘密。   一天后的周三,白靖雅提前到达店铺准备面试,顾莹准备了临时的办公桌、饮水机和十来把椅子。   因为装修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中午负责人帮着打扫卫生后给所有工人放假半天,因此这时候除了白靖雅外,就只有顾莹。   虽然电话通知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但三点半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来了。   “请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位到达的姑娘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中规中矩的白色短袖衬衫和蓝色裙子,中马尾,没有化妆,不是格外漂亮,但看上去清爽而舒适,白靖雅对她第一印象不错。   对方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看到面试的人是白靖雅后有瞬间的迷惑和不解,但很快镇定下来。   “我叫方淑晴,今年二十四,毕业于东山技术学院,学的化学,之前在一家化工厂工作……”   白靖雅迅速找到了方淑晴的简历,首先字迹工整就是加分项,大专院校,工作经历跟她自己说的一样,性格写的开朗大方,按照目前的面试情况看,还算符合实际。   “你好淑晴,虽然你是第一个面试的,暂时还不知道后面所有面试者的情况,但我还是决定录用你,试用期后月薪七百,根据业绩拿提成,保险、过节福利都有,假期实行轮班制,如果你觉得可以接受,就签个合同吧,下周一早上八点过来报道就行了。”   方淑晴当然愿意,本来就是家里人觉得化工厂工作危险系数高才让她换工作的,只是好工作不容易找,看到这家正在装修的店铺外贴了招聘信息才过来试试,本来也没抱多大的期望,没想到竟然真的应聘上了,工资待遇还挺好,比她在化工厂的收入还高。   就是绩效、提成什么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心想等正式工作后应该就懂了。   唯一担心的是老板太年轻,比自己还小,可别做不满一年就关门。   当然,方淑晴现在顾虑不到以后的事,先找个工作过渡最重要。   等方淑晴签了合同离开,顾莹暗示白靖雅可以多看看再做决定,说不定有更合适的。   白靖雅的解释是,“我挺相信第六感的,多招了不怕,以后用人的地方多,就怕招不到特别满意的人才。”   她甚至动了跟父亲抢人的想法,如果最后真找不到合适的店长,就回去撒娇将顾莹留下,她能保证自己开的工资不会比父亲少。   面试继续,随着时间逐渐接近通知时间,来面试的人一下子扎推了,白靖雅跟顾莹交代,所有四点以后来的直接劝退,她需要的是守时的员工。   本来以为一小时就能结束的面试,最后花了近两小时,平均下来五分钟一个人,只有三个人迟到,顾莹按白靖雅交代的直接劝退。   其中两人不服气,一个说公交晚点一个说闹钟没响,争执了挺久,仿佛不让她们面试就是罪人,白靖雅问了名字后将简历还回去,告诉她们简历不合格,就算面试了也不予录用,两人才不服气的离开。   五点一刻,白靖雅收到了丈夫的短讯,问她面试情况如何,到家了没有。   她笑着回复道,“还在店里,挺顺利的,马上结束。你在单位的话我可以顺路接你一起回去。”   闻监察员百忙之中能够想到她、关心她,她务必要回应同等的关心和思念才行。 第二百零三章   周末白靖雅跟闻赫远一起回娘家吃饭, 白朝勇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女儿平时太少回来,她又不像女婿一样有工作,想爸爸了完全可以回来吃饭, 竟然愣是等到周末。   白靖雅偷偷跟丈夫对视一眼,抬了抬眉撒娇道,“爸, 你想我们就直说呀,是不是发现我不在家有点寂寞了?”   白朝勇哼了一声, 不承认也不否认,其实就是变相承认了。   闻赫远帮着妻子解释道, “爸,怪我工作太忙,下次一定多陪靖雅回来。”   转而又说起了妻子近期忙碌的关于招聘的事。   “你那个店铺什么时候开业?前期工作都做好了吗?”   “我想选在八月底,等装修结束, 剩下的一个多月给员工做培训。”   当然, 最主要的原因是服装店准备从秋装卖起, 免得拿太多夏装来不及卖。   白靖雅已经想好了服装店的名字,百特芙, 谐音“beautiful”,直接注册商标,以后创立自己的品牌也用这个。   吃过晚饭后, 小夫妻两回家,路上经过商场时, 闻赫远主动提到看电影。   “听说最近有部新上映的电影不错, 《新上海滩》,主演非常有名,具体叫什么我忘了。”   闻赫远很少看娱乐相关新闻, 并不认识娱乐圈明星,除了新闻也不大看电视,只是最近总听办公室的女同事说,每次提起都特别激动的样子,认为妻子应该也爱看。   白靖雅惊喜的问,“你邀请我一起看电影吗?这好像是第一次啊。”   原主不想嫁给他,连约会都没有,自然没有看电影这回事,她过来后两人见面不多,一起吃过饭,逛过公园,后来忙着装修的事,婚后倒是一起在家看过影碟打发时间,从没有考虑过去电影院,可能是她潜意识里觉得那些电影都看过,就懒得花时间出门了。   但闻赫远提出来白靖雅还是很惊喜的,说明他心里在意她,有想让她高兴的心思。   白靖雅这么直白的问让闻赫远耳框泛红,尽管尴尬还是点头承认。   “是,平时我工作忙,也没时间好好陪你……”   他的工作经常需要加班,就算周末也不能确保休息,除了有空的时候帮着做饭,其他的似乎也帮不上忙,确实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毕竟办公室未婚女同事表示过,不想嫁系统里的男青年,工资不高还忙,满足不了女同志的要求,所以大家一致认为,白靖雅嫁给他是真爱。   经常开玩笑让他对媳妇儿好点,闻赫远在办公室不大理会这些,但到底是放在心里了。   到了电影院直接买了最近场次的两张电影票,还有二十几分钟开播,闻赫远征求白靖雅的意见,买了小份爆米花和单杯可乐。   之所以只买一杯是因为他不喝这些。   “我来帮你科普,演许文强的是张国荣,香港非常红的巨星,饰演丁力是刘德华,‘四大天王’听过吗?”   幸好闻赫远没有摇头,这么出名还是听过的。   “大学有个室友很喜欢他。”   但了解也仅限于此,那时候他每天除了学业还要打工,忙的脚不沾地,赚到钱了就寄回去给母亲看病,世界里没有任何娱乐,也无心关注什么明星。   等了十分钟左右,那边就有工作人员通知检票,两人排队进场,看了第一场电影,一百二十分钟出来时白靖雅的眼睛红红的。   虽然这部电影她曾经看过,但再看一遍还是为人物的悲情结局伤感动容。   闻赫远牵着她的手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半是惊奇半是好笑的看了她几次,第三次白靖雅恼羞成怒,嗔怪的问,“你笑什么?是觉得我哭很丢脸吗?”   这个指控闻赫远可不敢承认,揉着她的肩说,“不是,只是发现你你真性情的可爱,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白靖雅哼了一声,看悲情电影哭什么的再正常不过,像他完全没感觉才太冷漠无情呢。   殊不知看电影的时候闻赫远大半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特别是左前方有对情侣又亲又抱,他的余光总是不小心看到,又做不出抱着自家娇妻在公共场所亲吻的糗事,只能忍着心猿意马,连一半的内容都没看进去,自然无从为主人公感动。   到家已经十点多钟,因为第二天周日不上班,两人并不着急,白靖雅洗了澡后半躺在床上看书打发时间。   闻赫远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她趴在床上,晃悠着细长腿的画面,忍耐许久的渴望瞬间抬头,他早没了刚结婚时的内敛,上床后直接将她搂进怀里,白靖雅没来得及惊呼就被他堵上了唇。 第二百零四章   周一, 六名成功的应聘新员工准点到达百特芙,顾莹作为临时店长安排她们培训前做些打扫工作,尽管刚转修好的店里并没有什么特别脏乱的地方。   新员工都是年轻姑娘,甚至有没有工作经验的, 听到培训有些担心, 因为招聘的时候老板说过, 实习期间表现不好有劝退风险。   百特芙待遇不错, 而且做店员总比进工厂舒适、体面,大家还是很珍惜,很想拿到转正名额的。   白靖雅八点五十到达, 之前定好的培训时间是九点, 对于这个老板, 大家是既好奇又惧怕。   好奇的是老板看上去年纪很小, 甚至比一些员工看上去还小,却这么有钱,惧怕的是, 老板面试时虽然没说什么狠话, 但要求高,问的问题常常让人不知道怎么回应。   当一个人在某个领域的知识体量超过其他人, 会给别人造成一些压力, 让人产生牛掰的敬佩感,员工们现在就处于这种情绪中,并且这种情绪在白靖雅给她们做了培训后更甚,简直颠覆了她们对营业员这个工作岗位的认知。   比如笑不露齿, 倾听顾客的需求并迅速且正确的提供建议,熟悉色彩搭配及服饰搭配要点,记住重要客户的姓名爱好, 推荐客户办理vip卡等。   天知道她们连什么叫vip都不知道。一上午被“迫接”受了许多新知识。   中午下班前白靖雅跟大家说,“今天的培训就到这里,这些内容你们下午先消化吧。”   百特芙福利不错,供应免费午餐,饭菜是从附近饭馆定的,三菜一汤,有荤有素,愿意在店里吃的吃,想回家的也可以回家,但不会另外补贴餐费,因此大家都愿意留店里吃饭。   眼看到了吃饭时间,白靖雅给丈夫发了条短讯。   “老公,在单位吗?我这里刚忙结束,方便找你一起吃饭吗?”   白靖雅不是个粘腻的人,分寸感很强,只要丈夫出了家门,她就会尊重对方的职业和社会属性,记得他首先是闻监察官其次才是她的丈夫。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的样子,闻赫远回短讯了,他写道,“好,我在单位,十二点下班,你到了告诉我一声。”   平平淡淡的内容,但白靖雅就是能从中看出柔情蜜意来,甚至能想象出他坐在办公桌前,装作若无其事回短讯的样子。   事实上她还真猜对了,听到手机震动他从抽屉里拿出,看到是妻子的短讯心情已经很好了,短信内容让他更加愉悦,但顾虑到办公室的其他同事,忍住嘴角泛起的笑意,迅速回了一段,开始期待下班时间的到来。   白靖雅从商业街开车出发,到司法局门口时刚好剩几分钟十二点,看门的许大爷认识她,冲她笑着招了招手。   “来找小闻啊,要不进来等?”   白靖雅摇了摇头,“不用了大爷,他马上就出来了。”   大中午的外面阳光烈,车里开了空调,停在树荫下一点都不晒。   等白靖雅在车里听了两首歌后,穿着制服的闻赫远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烈日也无法减消他的俊朗分毫,眉间带着淡淡的笑,隔着车窗向她远远看过来。   走近后,他直接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坐定后转头问,“等久了吗?”   白靖雅摇头,笑眼盈盈的望着他,看着看着突然就很想亲他。   其实她挺喜欢看他穿制服的样子,每次看都觉得特帅,虽然穿其他衣服也好看,但穿上制服后有种别样的魅力,而且这种喜欢随着相处渐渐加深。   有些人了解多了好感逐渐消失,甚至产生厌恶感,有些人则是越了解越着迷,闻赫远明显属于后者。   闻赫远接收到了妻子眼里的情愫,看了眼窗外,没有人经过,他倾身吻了下她,谁知她不满意蜻蜓点水,揽着他的脖子,一双水波样的眸子控死似的看他,闻赫远没法,吮着她的唇辗转,等她满意了才分开。   虽然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但闻赫远到最后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摩挲了下她的脸说,“你就顽皮吧,这是公共场合,被人看见会说闲话的。”   白靖雅抿着唇笑,反正是合法夫妻,就算被人看见了她也不怕。   闻赫远的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刚刚又在车上耽误了时间,来不及去远的地方,因此两人最后还是去了之前去过的那家小饭馆。   吃了饭后白靖雅送闻赫远回单位,这次不用白靖雅拿水波眼瞧,他下车前主动在她唇上亲了口,揉着她的发顶说,“回去休息吧,晚上我下班了买菜做饭。”   习惯了她懒散的样子,今天这么勤劳去店里给员工培训,闻赫远还挺心疼,忍不住就想对她好。   白靖雅点头,对他挥了挥手说,“知道了,你去上班吧,不用担心我。”   时间一晃就到了八月,新员工培训进行的很顺利,白靖雅把开业的日子定在二十五号,各品牌的衣服也已经陆续到货,最近她每天都去店里上货,搭配衣服。   经过一番精心修饰,整个店铺看上去已经很像样子,用店员们的话说,她们店是整个东山市独一份。   周五晚上白靖雅跟闻赫远回娘家吃饭,饭桌上跟白朝勇谈到了开业的事。   “爸,你可得帮我,找些叔叔伯伯来撑场子,要是开业没人来那我多尴尬。”   这种事对企业老总白朝勇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亲女儿的生意还能不用心照顾吗?   果然,听到女儿的撒娇后,白朝勇立刻应了下来。   “行,我一个个打电话,谁敢不给我女儿面子,以后我也不给他面子。”   整个东山市生意场上的人都知道,白朝勇是个疼女儿如命的,就凭他能大好年华不二婚,就够让人佩服的。   开业这天刚好是周日,白靖雅天刚亮就醒了,虽然这种小生意不算什么,以前多大的生意都做过,但因为是这个世界里的第一桶金,走稳了才有助于之后的发展,因此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闻赫远喜欢抱着她睡,她一动闻赫远就知道,但他人还没醒,只紧了紧手臂哑声问,“怎么了?想去卫生间吗?”   白靖雅在她怀里蹭了下脑袋摇头,“有点紧张,睡不着了。”   闻赫远轻笑一声,闭着眼在她额上亲了口,拍着她的后脑说,“再躺会吧,时间还早。”   他上班定闹钟,每天六点五十准时闹,今天还没动静,就说明时间没到。   可白靖雅已经醒了,不是迷迷蒙蒙而是完全清醒的那种,想睡也睡不着。   睡不着怎么办,睁着眼数他的睫毛,一根、两根、三根,光数不算,还伸手比划,在她的不屈不挠下,闻赫远果然被她折腾醒了。   他看着怀里很是精神的娇妻,身体诚实的出现了反应,清晨的男人本来就精力充沛,哪能经得住这样闹。   他搂着她的腰身,用那低沉暗哑的声音危险的问,“是真的睡不着吗?不如我做点什么帮你放松一下。”   他的眼睛格外好看,双眼皮,但不是双的很夸张的那种,而是淡淡的双,睫毛密而黑,配上曜石般的瞳仁格外有魅力,有种说不出的深情感,所以每次他认真盯着她看的时候,白靖雅都觉得心动。   此时在他的注视下,白靖雅的心又颤动了,还有腹部顶起的触感,根本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很快就沉溺在他透着霸道的亲吻中。   一场情事结束,白靖雅像刚吃饱的猫儿般餍足,躺在被子里看他穿衣服起床,光顾着欣赏眼前的美景,开业什么的已经被她扔到了脑后。   闻赫远扣上衬衣后转身,捕捉到了她着迷的眼神,笑着走过去吻了下,抚着她的脸说,“我先去做饭,你看着时间起。”   开业算了吉时,十点零八分,他们还得提前过去招呼客人,最好九点前赶到。   不过现在离出发还有一个半小时,足够起床吃饭的。   闻赫远出去后,白靖雅也没再赖着不起,裹着床单去卫生间洗澡,看到身上有些来不及消散的红痕,之前准备的那间连衣裙是不能穿了,只能临时换了另一件遮挡多的,吹干头发后化了个淡妆,嫌头发散着不够有气势,自己做了个小造型,最后还喷了点香水。   等她忙好了出去,闻赫远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早餐,煎蛋、香菇炒火腿、玉米和红糖馒头。   怕她口渴,另热了一杯牛奶,她不喝就由他解决,反正不浪费。   看到她打扮的这么认真,闻赫远还惊艳了下,上次化妆还是婚礼那天。   他没有隐藏心中的悸动,赞美道,“你今天很美,放松心态,一定能够成功。”   白靖雅傲娇的回了句,“难道我知道化妆漂亮,平时不漂亮吗?你们男人果然是视觉动物。”   闻赫远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被曲解成这样,他的本意不是说只有化妆好看,而是平时不化妆也很好看,化了妆更好看。   刚想解释,看到妻子藏着笑意的眼,就知道自己被“骗”了,她根本没有生气,哄自己玩呢。   “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化不化妆都一样。时间差不多了,先吃饭吧,爸刚才还打了电话,说他跟一些老朋友会准时过去,让我们好好招待。”   经他这么一提醒,白靖雅又有些紧张,越紧张胃口就越不好,只吃了半个馒头,喝了点牛奶就吃不下了。   闻赫远没有劝,而是加快了自己吃饭的动作,反正她平时也吃不了多少,劝也没用有。   吃过后来不及收拾厨房,换了鞋就出发,今天他开车,为她当一天的司机。 第二百零五章   百特芙在东山市一炮打响, 开业第一天营业额突破五位数,还办理了六十多张vip卡。   介绍了一整天,店员们嘴巴都干了, 由于所有人表现出色, 晚上九点半歇业捉账时, 白靖雅承诺每人一百块的奖金,连同工资一起发放。   开车回家的路上,闻赫远也忍不住的为她高兴,但白靖雅很清醒,知道第一天的营业额不算什么, 光她爸带来的朋友就做了大半贡献, 对那些有钱人而言,几百块的衣服毛毛雨, 何况营业收入里还要抛除房租、水电、进货成本等, 算下来并没有赚多少。   “还是要看以后的情况,不过我也不着急, 第一年能保本就行。”   做生意靠的是长期口碑的积累, 只要百特芙的衣服款式新潮、质量好、性价比高, 总会有无数新客和回头客光顾。   到家后两人洗过澡后就睡了, 今天真是踏踏实实的从早忙到晚,明天闻赫远还要上班, 白靖雅也要去店里转一转。   新店开张前三天八折优惠, 所以第二天第三天的生意情况也很重要。   二十八号, 闻赫远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是母亲吴安平打来的。   “赫远啊,最近工作忙不忙?我这会打给你没影响你工作吧?”   因为是工作时间,打的还是办公室座机, 闻赫远在电话里不方便寒暄,直接回答道,“还好,不算太忙,妈,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通常一个星期左右给家里打一次电话,毕竟家里还没安座机通话不便,不过他已经打算给家里寄钱回去,不管多贵,安一个联系起来方便。   “我今天去算过了,九月十二是个好日子,你跟小雅有空回来不?把家里的酒摆了。”   婚礼在东山办的,老家除了舅舅那边的亲戚,其他都没喊过来,但结婚是大事,特别是农村,领证还没有摆酒来的重要,不摆酒人家会在背后说道,因此吴安平当时的打算就是,等儿子儿媳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回去把酒席补上。   闻赫远看了下日历,九月十二是周四,如果请假的话可以连着周末。   他这边没问题,妻子那边则说不准,服装店刚开业,这些天她也挺忙的。   “妈,我现在还不确定,等回去问过靖雅了再回你吧。”   吴安平应了,但语气中难掩失望,这个日子赶不上,下个日子就得好几个月后了。   “行,那你回去跟小雅商量吧,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挂了电话后,闻赫远本想立刻发个讯息问妻子的意思,但想到还在工作就没有发,反正还有两小时也要下班了。   晚上吃饭时,白靖雅听了这事当即表示可以,迅速到闻赫远以为她没听明白,又说了一遍。   “我听明白了,不就是回老家摆酒吗?可以啊,本来就是应该的,而且上次爸妈过来说的时候我也答应了。”   难不成他还以为自己不答应?可以想象出自己在他眼里是个多么不近人情的任性女。   闻赫远想起确实有过这么回事,实情太过顺利让他有瞬间的恍惚,不过这样更好,把劝说的时间和精力节省下来能做不少事,也省的他焦头烂额。   “既然你同意那我明天就打电话回去,爸妈他们在家准备,我请三天假,连着周末共五天,时间还算宽裕。”   至于白靖雅,她自己就是老板,时间完全自由。   “摆酒得花不少钱吧,要不这两天你寄些钱回去,顺便把电话也装起来。”   之前闻家之所以不装,是因为拉一根线安装需要一千二百块,相当于种地一年的收入,吴安平身体不好常年吃药,闻玲还在上学,就算闻赫远出来工作有工资,他们也舍不得出,宁愿将钱省下来做别的。   回家的事就这么说定了,吴安平接到电话后很是高兴,常年疲累酸痛的身体也瞬间充满了力量,挂上电话就跟丈夫一起村头村围的通知了,还要把小夫妻两的新房准备出来,儿媳头一次回来就是“新人”,得好好迎接,这样才能显示出闻家对新娘的重视。   村里人当着吴安平和闻根民的面都说好听的场面话,背后却是说什么的都有。   “恭喜啊,找了个城里媳妇,听说儿媳家可有钱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被你家赶上了呢,真让人羡慕。”   “闻家找的儿媳肯定不怎么样,真好怎么不把他们接到城里过呢,儿子结婚第二天就从市里回来,指不定是被儿媳赶出来的呢。”   不过这些吴安平都不知道,她正热热闹闹的准备摆酒的事呢。 第二百零六章   既然答应回老家, 白靖雅也没闲着,每天除了去店里一趟外,还给公婆、小姑子和亲戚们准备了不少东西。   给公婆、小姑子买的是全套新衣服, 还另外给婆婆买了对手镯,给亲戚则是吃的喝的那些送谁都不出错的礼品。   这次他们自己开车回, 后备箱除了预留出来放行李的位置, 其他地方已经塞到放不下。   后来白朝勇知道了他们要回去的消息,也帮着准备了一些, 这下不仅后备箱, 连后排的座位都摆满。   他们二十四号上午出发,闻赫远开车,从早上八点多开到下午一点, 终于到了村口。   闻赫远脸上泛起笑容转头跟妻子说,“快到了,不过村里的路还没修, 挺难走的,你忍忍。”   白靖雅点头应下, “恩,放心吧, 我虽然看起来不大靠谱,但还是很能吃苦的。”   对此闻赫远深表怀疑,她全身富贵病,没有一点能吃苦的样子, 不过他没有反驳,而是噙着笑继续说,“还有,家里的房子是老房子, 爸妈一直没舍得翻新,只住几天,就是住不惯你也别在爸妈面前表现出来,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   白靖雅看出来了,这人根本就不放心自己,好像她是个什么□□一样。   “你这么说我可生气了,我要是那么重视住的怎么样,当时也不会让你申请单位的房子,还有,我会傻到当着爸妈的面说什么吗?”   说完后,她突然想到原主曾经确实犯过二,紧跟着辩解道,“你要用发展的眼光看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还是党员呢,看来马克思主义哲学没学透。”   这么一通说下来,闻赫远忍不住被她的“嚣张”的气焰逗笑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认错道,“好,是我太狭隘,用老眼光看你,其实你已经改变了。”   白靖雅傲娇的哼了一声,睨道,“你知道就好。”   不过她这样闻赫远反而松了口气,相信她是真的不介意老家的环境。   闻家所在的村子叫孟家庄,村里有一半都是沾亲带故姓孟的,闻家祖上从外地逃荒过来安的家,因此底蕴上偏差些,不过村里像他们一样的人家不少,算不上多特别,顶多亲戚少些而已。   车子开进村里后闻赫远就把驾驶室那边的窗户打开,防止路上遇见熟人需要打招呼。   他的预料没错,这年代私家车还是个奢侈的玩意,村里几个月都不见得看见一辆,那些在树荫下纳凉的村民们见了少不得要仔细打量一番,但闻赫远大学后就不常回家,村里好些人已经不认识他了,特别是上了年纪的。   “那车里坐的谁啊,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是啊,我也觉着有点熟,像在哪见过的。”   大家还在猜呢,等车子开近,闻赫远直接停下,对着窗外笑着招呼道,“大娘,婶婶,嫂子,还记得我吗,我是闻家的赫远。”   大家伙儿这才把人认了出来。   “哎呦,赫远啊,你这是从省城回来了?对,想起来了,你妈说了明天在家摆酒呢。”   说话间又往副驾驶坐着的白靖雅那看过去,白靖雅赶忙对着大家点头,跟着闻赫远一块喊人。   “这是你媳妇儿吧,长的可真俊呐。”   众人嘴上夸着,心里可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实在是被闻赫远的出场方式惊到了,这也太有钱了,媳妇也是真漂亮,闻家一下子就从村里中下等人家成了人上人。   寒暄过后,闻赫远发动车子继续往里开,他家的房子在村里中间的位置。   等他们一走,村头纳凉的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难怪吴安平从省城回来嘚瑟的跟什么似的,原来真娶了个好儿媳。”   这话是真心冤枉,吴安平为人低调,即便儿子考了重点大学、进了国家单位,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显摆过,结婚亦然,甚至因为先在省城办的酒席有些不大好意思,怕人家笑话,这几天高兴纯粹是因为儿子儿媳回老家,终于能在老家摆酒宴请,了结了她心里的大事。   “听说这儿媳家里特别有钱,还是独生女,我觉着他们的婚事不简单,不会是在省城当上门女婿了吧?不好意思让人知道,所以当时没喊几个亲戚去省城喝酒。”   这个推论一下子就被众人接受了,甚至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否则有钱人家凭什么把女儿嫁给闻赫远啊!就他家那个条件,镇上的姑娘都不定看的上。   上了年纪的人不懂车好车坏,在他们眼里只要是四个轮子都一样,但年轻人懂啊,四个圈的车贵着呢,都是大老板开的。   因此闻赫远刚到家门口,他带有钱媳妇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   闻家是老式瓦房,需要上梁的那种,青灰色的墙砖外用水泥围了个圈做院子,院门是木头做的,没有刷漆,可能是年代久了,看上去有些颤颤巍巍。   这会家里人应该在午休,远门虚掩着,闻赫远带着白靖雅下车后推开院门,一个不算大处处透着生活气息的农家小院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菜地、井水、鸡圈、柴垛等,把院里每一处都安排的明明白白,杂而不乱。   闻赫远关注了妻子的神情,发现她眼里只有好奇而不是嫌弃,拉着她的手直接往堂屋去,父母的卧室就在堂屋左边。   进屋后,许是听到了动静,闻根民刚好打开蚊帘出来,见到儿子儿媳既惊又喜。   “赫远,小雅,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吃饭了没有?”   他们只说今天会回来,可能到的比较晚,没说一大早就出发,就是不愿意父母一直悬心记挂。   闻赫远笑着摇头,“还没呢,爸你不用忙,我们自己随意弄点就行。”   听到动静的吴安平也起了,又是一阵惊喜,跟着她坚决要去厨房给他们做吃的,本来以为他们晚上才到,心想准备丰盛的晚饭就行,没想到提前了。   不过食材都是准备好的,来不及做大菜,只炒几道还是挺快的。   闻赫远见拦不住只好随她,跟白靖雅一起把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瞬间把堂屋里的四方桌上全部摆满。   闻根民蹙眉道,“你们回来就好,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家里条件一般,夫妻两早就习惯了节俭度日,就算是儿子儿媳花的钱他们也心疼。   “难得回来一次应该的,而且这些都是小雅准备的,我就是帮着出点劳力。”   说完这些闻赫远突然想起一直没见着的妹妹,环顾四周后问,“玲玲呢?不在家?”   “去同学家做作业去了,估摸着过会儿就回。”   夫妻两听到东西都是儿媳准备的就不再说什么了,跟花钱比起来,儿媳能把他们放在心上这点显然更能让他们高兴。 第二百零七章   吴安平怕儿子儿媳饿, 在厨房迅速炒了青椒鸡蛋端出来让他们先吃,跟着再去厨房做别的。   家里食材不少,鸡鸭鱼肉都有, 不过因为没冰箱冰柜,办席的菜明早才送来,另外请了烧菜的师傅,请中午跟晚上两顿。   等吴安平又炒了个木耳肉丝出来, 白靖雅就拦住说,“妈,不用再做了,我跟赫远已经吃好了。”   其实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她没什么胃口, 刚刚还吃了一块西瓜,就更吃不下多少了, 不过这种话闻赫远不方便说, 只能由白靖雅来, 毕竟儿子比儿媳更亲近, 在这个家里, 白靖雅的身份其实跟客人差不多, 彼此间还是很客气, 相处太少、不够亲密。   吴安平犹豫了一下, 她正准备煮条鱼呢, 这时候闻赫远也开口劝道, “是啊妈,我们已经吃好了,留着肚子吃晚饭吧,大家一起吃更热闹。”   吴安平笑着应下,心里挺高兴。   吃完后白靖雅要帮着收拾餐桌, 吴安平非不肯,利落的将碗筷拿起,还顺手用毛巾擦了桌子,白靖雅连个碗边都没碰到。   白靖雅心想,都说婆婆身体不好,可刚刚那一气呵成的动作可看不出一点体虚的影子来,她是有多不愿意自己干活啊?   “你们自己开车辛苦,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累了就去躺会,席子被子都是新的,洗过也晒过,很干净。”   白靖雅知道这些都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要是只有闻赫远一个人,婆婆才不会特意解释这些。   她有心跟婆婆拉近距离,笑着回,“妈,我们不累的,坐着一起聊聊天挺好。”   坐着正跟父亲说话的闻赫远转过来,想到回来的路上,她因为自己几句话就炸了,再看现在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   等吴安平收拾好厨房后,到客厅里陪他们一块说话,白靖雅把买的衣服拿出来让她试穿,颜色是不花俏的深蓝,不知道什么料子摸在手里特别舒服。   在今天以前,吴安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穿上儿媳买来的衣服,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的,笑着说,“你还给我买衣服,说出去可真要让人羡慕了。”   农村里婆媳不合的多,主要是住一块容易发生摩擦,不像城里,年轻人总会想方设法的搬出去,距离产生美,见面后不会光想着吵架,关系能融洽不少。   白靖雅看出她是真的高兴后,心里也挺美的,其实只要真心对别人,对方总能感受到,如果能接受到同样的回馈,和和睦睦最好。   她半开玩笑的说,“妈,让人羡慕才好呢,这样人家就知道夸我跟赫远了。”   吴安平被她逗的合不拢嘴,拿起衣服就回房间换了。   闻赫远也笑着对父亲说,“爸,要不你的衣服也拿过去试试?合适了明天就穿新的。”   这个家里,闻根民对自己最苦,但凡有点钱都赞给孩子给妻子用,身上的衣服还是几年前买的,早已洗的泛白,领口也磨毛了。   注意到这些细节后闻赫远也挺内疚,之前他总想着寄钱回来,却想不到父母根本舍不得花,如果不是小雅心细买了衣服,恐怕自己永远不会往那方面想。   夫妻俩换了衣服后都觉得很合适,惊讶于儿媳竟然知道他们的尺寸。   白靖雅解释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穿多大,就是买衣服的时候请跟爸妈差不多身形的叔叔婶婶帮着试穿,这样基本上不会出错。”   收到衣服吴安平已经很高兴了,等白靖雅拿出手镯后,她直接哭了出来,很是伤感的拉着儿媳的手,愧疚的说,“小雅,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说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们也拿不出什么东西给你,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哪能要你破费。”   “妈,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想的跟你不一样,我既然嫁给了赫远,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就会像对自己的父母一样孝敬他的父母,虽然我们相处时间很少,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因为我爱赫远,所以很想尽一点心意对你们好,想让你们高兴。”   白靖雅说的是心里话,也正是这些话把在场的都震住了,一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二是被她的真实触动了,尤其是闻赫远,他是第一次从妻子口中听到“爱”这个字,竟然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他的少年时代忙于学习和生计,没有时间像其他同学一样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初恋,燃烧灵魂和理智的那种,他一直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本以为结婚后,一辈子平平淡淡,没想到遇见了这样的妻子,能够让他体会温情脉脉也能让他如火般炙热。   如果不是父母在场,他真想拥住她亲吻她,抛却理智,用尽他所有的热情和力气。   白靖雅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感觉自己的衣服在他的视线中一件件被剥开,本来说这些话不觉得如何,这么一来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幸好这时候去同学家写作业的闻玲回来了,急切的推开门,冲散了尴尬到让人脸红的气氛。   “哥,嫂子,我听人说在村口看见你们就赶紧跑回来,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啊?”   她跟同学两人在家写作业,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后来是同学的妈妈从外面回来,看见她还在,诧异的问她怎么还没回去,她这才知道哥哥嫂子竟然已经到家了。   闻赫远挥手让她过去,十几岁的小姑娘一天一个样,看上去比上次在城里又高了些。   “看你一头的汗,干净去洗把脸,你嫂子给你买了新衣服,洗了脸过来试。”   白靖雅给她买了两套,一件淡蓝色连衣裙,一套衬衣和长裤,主要是不知道小姑娘喜欢什么,或者在家穿裙子方不方便。   闻玲听到嫂子竟然给她买衣服,顿时惊喜的跟什么一样,其实上次去城里嫂子就给她买过一身,婚礼那天穿的,粉红色的蓬蓬裙,她爱惜的不得了,回来后就挂在衣柜里,天天看就是舍不得穿。   小姑娘都有一颗爱美的心,不论外表看上去多朴素或者农村还是城市,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只是平日里懂事惯了,从不会向父母索取罢了。   看到闻玲忙不急的打水洗脸,一家人脸上都泛起了笑意,孩子的高兴最纯粹,其实只要不想那么多,日子总归是不错的,起码正一天天的变的好起来。 第二百零八章   闻根民没有本家兄弟, 只有一个姐姐,前些年也因为疾病去世了,因此晚上没有喊亲戚过来, 只一家人坐了个四方桌吃饭。   明天就摆酒, 闻赫远问父母怎么安排的, 他能帮上什么忙等。   “也没什么, 做饭请了老师傅,菜也跟人家说好了,一早就送来,就是家里的方桌不够, 得去邻居家借个十来张。”   方桌上扣着圆桌面, 农家摆席都这么来,借桌子借凳字是常事, 有的连锅碗瓢盆都要借着用,因此家家户户的碗底都做上记号,防止弄混。   闻赫远点头, “好,那我明天早上去借。”   “也不用那么早, 等你表哥来了帮你,要不你一个人能搬动那么多桌子啊?”   白靖雅在一旁出声道, “妈, 还有我呢, 我可以帮赫远搬。”   她的话刚说完,大家都笑了, 像是说了个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   吴安平摇头说,“这种力气活让他们年轻小伙去干就好,你明天可是‘新娘子’, 大家肯定都要来看你,你坐着陪亲戚说说话就好。”   已经当了回新娘子,没想到还能再当一回,“可惜”两次都嫁给同一个男人,想想也算是一次挺其妙的经历。   老家自然是没有空调的,连风扇也只有两个,九月份还是秋老虎,虽然比夏天凉快,但在市里的时候,白靖雅还是习惯每天开空调。   可能是闻赫远说了什么,闻玲把自己的小风扇让给了哥哥嫂子,弄的白靖雅有点不好意思。   闻玲是个心思挺细腻的小姑娘,怕她不肯接受,还安慰道,“没事的嫂子,我房间靠着河,开着窗户睡很凉快的,本来就不怎么用。”   白靖雅像丈夫一样拍了拍闻玲的头说,“好,那嫂子就谢谢你了。”   闻玲笑眯眯的点头,感觉跟嫂子的感情又进了一步,这样才像一家人呢。   白靖雅本以为换个环境会失眠什么的,而且九点多就躺到床上,连打发时间的书都没有,结果她居然睡的很好,而且有小风扇吹着一点都不热。   第二天早晨,白靖雅是被鸡鸣声叫醒的,天也刚刚亮起来,远没到平时起床的时间,连闻赫远也难得熟睡着躺在身边。   这样的时候其实挺少,因为他都会比她先起床做早餐,有时候她会起来陪他一起吃再目送他出门,有时候到他要出门的时候她还赖在被子里,这取决于前一晚几点睡或者是不是累到。   像今天,因为睡的早所以醒的早,因为在老家不方便做什么因此两人晚上只交换了一个亲吻就相拥着睡了。   白靖雅看着丈夫的睡脸,刚想伸手使坏就被他捉住,原来他已经醒了,刚刚在装睡呢。   “你也太狡猾了,还带装睡骗人的。”   闻赫远轻笑着没有说话,箍着她的腰身直接将她吻住,白靖雅甚至能感受到他晨起的冲动反应,但因为住在老家,父母说不定就在门外,也不可能真的干什么。   将她亲的面红耳赤眼眶泛泪后闻赫远捏了下她的脸颊起身,再待下去真要出事,他得在控制不住前出门。   “现在还早,你可以再睡会。”   他都起来了她还能躺的下去?平时懒散就罢了,这几天怎么也要装的勤快些,虽然公婆不会说什么,但形象太差了也不行。   白靖雅六点多钟就起来了,厨房里,吴安平连早饭都已经的差不多了,玉米粥、雪菜面、葱油饼、炒鸡蛋、蒸红薯。   “小雅,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就各样做了些,味道可能不如街上卖的好,你就着喜欢的吃。”   白靖雅点头,胃口很好的吃了起来,一小碗雪菜面、半个葱油饼,还吃了一小块红薯,然后就饱了。   家里其他人也在埋头吃饭,今天要招待客人,送菜的也很早就到,收拾的东西太多,暂时顾不上说话。   今天白靖雅终于捞到了洗碗的活,跟闻玲一起收拾厨房,吴安平要忙的事实在太多了。   “玲玲,今天你怎么没穿新衣服,是不合适吗?”   闻玲忙摇头,“不是,我是怕弄脏了,想过会儿再换。”   白靖雅笑着说,“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这么好的日子,大家都要穿的漂漂亮亮的才好。”   闻玲跟着一起笑,她知道嫂子是个很直的人,想什么就说什么,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妈说这样的人好相处,比整天阴着来的强。   其实谁都希望能天天穿上光鲜亮丽的衣服,不过是条件不允许罢了,听哥哥说,嫂子在城里开了家服装店,生意挺好的,以后干的好还能自己设计衣服卖,那是闻玲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觉得很神奇也很向往。   她的梦想就是以后能天天穿着嫂子店里的衣服。   七点多,之前订的菜陆陆续续送来,很快下厨的大师傅也带着帮手来了,大舅一家先到,表哥帮着闻赫远去借桌子,碗筷什么的大师傅带了不少,不需要另借。   白靖雅的任务就是安安静静坐着,有人找她,她就陪着应和,笑一笑或说些对方爱听的,再分着喜糖给众人,明面上大家对她都很友好,夸她长的好、性子好的比比皆是,最让她影响深刻的是一个老奶奶,拉着她的手说她命格贵、旺夫,然后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好像她真成什么金贵人了一样。   后来还是闻玲帮她解了惑。   “嫂子,那是孟姑太太,辈分可高了,她算命很准,村里不管谁家有事都得找她算,你们摆酒的日子也是姑太太算的。”   算日子也需要生辰八字,也就是说那个孟姑太太是算过她八字的,难不成她还真有旺夫命?   白靖雅没把这事放心上,对她而言,每次的任务都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这个过程是努力奋斗的过程,是不断让自己变好的过程,因此她不觉得能过上理想的生活靠的是“命”,如果她不努力,干躺着就能成功吗?也不见得。   所以如果命运是船,那努力就是帆,两者间缺一不可。   白靖雅不当回事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来吃酒席的众人都在议论孟姑太太的卦。   “说她旺夫呢,别说,长的确实挺有福气。”   “可不是旺嘛,你看刚结婚,闻家连小轿车都有了,一家人穿着新衣裳,放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   “听说连喜糖都是十几块钱一斤的,装糖的袋子得有十来斤吧。”   “哎呦呦,真让人羡慕,闻家捡着宝了。”   闻赫远也听说了这事,不过他是个唯物主义者,不大信这个,跟白靖雅一样当玩笑听听就算了。   虽然他不信这些,但自己媳妇有多好他是知道的,因此对众人的夸赞呈乐见其成的态度。   吴安平不像儿子那么淡定,激动的双手合十,连连拜佛,红着眼眶跟嫂子说,“大嫂,这日子总算苦尽甘来,想想当初也是鬼使神差应了婚事,这恐怕就是老话说的命中注定的缘分。”   大嫂朱桂芳拍着她的肩安慰道,“哭什么,这是高兴的事,赫远日子过好了是一家子的福气,我看赫远媳妇挺会做人的,还给我们也带了东西。都说礼轻情谊重,何况人家送的礼还不轻呢,吃的喝的都有,哪怕不是十成十的真心是做样子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这样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弃老人于不顾的。 第二百零九章   两人在老家待了四天就回省城了, 周一闻赫远就要上班,走的时候父母给他们装了不少老家特产,各种菜干、虾干、鱼干, 还有一条熏火腿, 是三舅舅送来的。   “你们好好工作就行,家里不用惦记,有空常回来看看。”   父母没有大学问,说不出多么深奥的话来, 只有这些朴素的赠言,却包含了无限关爱。   百特芙已经开业二十天了,后期每天的营业额保持在一千块左右, 最近随着天气逐渐转凉,买秋装的人也多了起来,白靖雅从老家回来后第二天到店里,看到顾客明显增多,店员都在有条不紊的招呼着。   “哎,这不是小雅吗?没想到今天碰见你了, 你这个老板可真会偷懒, 五次来你有四次不在。”   说话的是一家货运公司的老板娘, 父亲白朝勇带来的客人, 开业后帮着捧场, 当天就买了好几套, 还办了vip卡,说喜欢她们家的衣服,以后会常来,没想到她说话算话,三两天就来一趟, 还另外介绍了不少新客。   对这种优质客户,白靖雅自然要热情以待。   “陈姐,我正想找机会好好谢谢您呢,我们店正是有您这样的贵客才能站稳脚跟,要不今天中午我请您吃饭吧。”   陈姐三十多岁,不是顶漂亮但很舍得为自己投资,听说还是美容院的常客,公司是她丈夫管,家里的活有保姆干,孩子也不用她带,所以每天清闲的很,只能用逛街打发时间。   “好啊,我正好中午没什么事,不过也不用你请,我比你大那么多,你又叫我一声姐,换我请你吧。”   陈姐带白靖雅去了一家她平时常去的高档中餐厅,人均百元的那种,一顿饭就相当于普通上班族半个月的工资。   白靖雅跟陈姐交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自己未来的事业谋划,不管是成立服装厂,还是网络发展后进行线上配送,货运公司在其中都占据着很重要的作用。   “小雅今年才二十二吧?真年轻,还开了这么一家服装店,算的上年轻有为了。”   陈姐身边都是有钱人,很多人家父母事业成功,子女能力一般还经常惹事的比比皆是,所以老话说的好,“十分聪明用七分,还有三分留子孙”,创业容易守业难,不把孩子教育好多大的家产都能败光。   所以她从来不关心家里的生意,也舍得花钱,唯一的儿子一路上重点学校,准备等初中毕业就送出国。   “陈姐真是夸我了,一家服装店而已,算不上什么成就,而且用的还是我爸的钱,到现在本钱还没回来。”   “已经不错了,这么多家服装店我就爱去你家买衣服,你眼光好。”   “其实当初的想法是自己做服装,但步子跨的太快做不起来,也找不到合伙人,只能一边开店一边找机会。”   陈姐听她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哦?你还想自己做服装?”   “我是觉得现在国内服装市场几乎是空白的,没有自己的高档品牌,真做的话前景可观,想法是有,只是光靠我一个人还缺点意思。”   陈姐脑子转了转,觉得白靖雅说的在理,服装有多挣钱她是听人说过的,一件衣服成本十来块,到商场能卖六七十,甚至上百。   “衣食住行”,“衣”可是放在第一个,谁能不穿衣服上街啊!必然能赚钱啊。   最重要的是,白靖雅背后还有白朝勇兜底,白朝勇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可能看着女儿亏钱。   想了这么多也不过一分钟的功夫,陈姐笑着跟白靖雅说,“小雅,你这个生意我倒是挺感兴趣的,要不姐跟你合伙怎么样?”   陈姐的话对白靖雅来说有些突然,她提服装厂的事不过是防止以后有运输上的合作,先套个交情,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说要合伙。   “陈姐,你是认真的吗?”   陈姐放下筷子一脸正色的说,“那是当然,我之前也说了,你的审美刚好在我点上,店里卖的衣服我都喜欢,你要是开服装厂肯定不会差,我呢能力不怎么样,就会一个,那就是花钱。”   说完,她冲白靖雅眨了下眼睛。   “我知道有不少人在背后说我败家,其实我能花几个钱?天天买衣服也没有男人一辆车来的贵,可男人买车就是干事业是正经事,女人买衣服买包就不正经了?我不花也有别的女人花,何必委屈自己成全别人呢?”   这应该是她的心里话,说的时候白靖雅能感受到她的落寞。   很多人外表光鲜亮丽,内在却遍体鳞伤。   白靖雅不知道陈姐的婚姻是不是出了问题,也不方便多问,只考虑合伙的事,还是让她很心动的,甚至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感。   “陈姐,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如果你真愿意,那我回去列了计划表出来,前期需要投资多少给个准数,你看了再决定投不投。”   陈姐本来是心血来潮,白靖雅这么说后她反而上心了,不为别的,就为白靖雅认真做事的风格,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   中午这顿饭给白靖雅带来了极大的机遇,下午回家的路上她还有种不真实感,顺路买了点菜带回去,又花了两个小时炖了酸萝卜老鸭汤。   闻赫远到家时天刚擦黑,在过道里闻见饭菜的香味就有点饿了,回家后看到端着热汤的妻子,心都跟着暖了起来,走过去接过碗,顺势低头吻了下妻子的脸。   “今天怎么想起来炖汤了?”   白靖雅弯着笑眼回,“心疼你啊,你工作那么辛苦,难不成还在家等着你回来做啊。”   偶尔一次还行,天天那样她自己都过意不去。   闻赫远弯起唇角,觉得今天的汤格外鲜美。   再顶天立地的男人也是盼着有人心疼的,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所爱的人。   吃过饭后闻赫远自觉洗碗,白靖雅则去泡澡,卫生间的浴缸就是为她装的,婚后倒成了夫妻俩的小情趣。   今天也一样,白靖雅正闭着眼泡的舒服时,收拾好厨房的闻赫远拿着睡衣进来了,意思不言而喻,他脱了衣服跨进浴缸,浮着白泡泡的洗澡水直接往外漫,顺着下水道口流淌。   一开始闻赫远因为她要装浴缸犹豫过,因为卫生间空间不大,还觉得她有些娇气,被白靖雅直接怼到说不出话来。   她当时说的是,“如果都像你这样,那阿基米德也不会发现浮力定律。”   此刻,当他在水中拥住娇气时,分外庆幸当时听了她的。   白靖雅闭着眼靠在他怀里,人形靠枕比硬邦邦的白瓷舒服,他细细吻着她纤长的后颈。   “之前一直想开服装公司,今天竟然有人提出给我投钱,你说这是不是心想事成。”   闻赫远亲吻的间隙嗯了一声,心想难怪她心情这么好,不仅炖了汤,刚刚也比平时更配合。   白靖雅只是想说,并不是要他回应什么,因此听他应了一声后,继续道,“我觉得这件事有九成的把握能成,陈姐投资一部分,我再让爸投资一部分,自己技术入股,简直空手套白狼。”   闻赫远笑了,抚着她的脸侧开,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这天晚上白靖雅没时间做计划表,第二天闻赫远上班后才从床上爬起来,“身残志坚”的噼噼啪啪在键盘上打字,做了个Excel表格,还把她能想到的重点注意事项写好,做完后已经十点多钟了,她拨通陈姐的电话两人再次约了午餐。   还是那家餐厅,白靖雅比陈姐先到,按照昨天陈姐的口味先点了几个菜,因此陈姐到的时候,菜已经上了一半。   “我还以为要过几天才能接到你的电话。”   白靖雅拿出自己做好的计划递给陈姐道,“这可是我的梦想,好不容易遇到慧眼识英的伯乐,还不赶紧啊。”   陈姐笑了,接过计划后微微愣住,她没读过大学,向来敬佩有知识的人,白靖雅的表格做的详细,还洋洋洒洒写了一堆事项,看上去比丈夫公司平时的那些文件还要上档次。   “你这真不像随便做的,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陈姐被这份认真感动了,听到她误会,白靖雅也没解释,虽然是今天早上才开始弄,不过昨晚上睡觉前她确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前期投资二十万?你确定只要这么多就够吗?”   二十万是个不大不小的数额,虽然一般家庭有个一两万的存款就算小康,但对做生意的人家来说,并不算多,陈姐完全出的起。   “我还准备让我爸投点,所以陈姐要出的话,这么多就行。”   陈姐了然的点头,既然白朝勇也出,那投资风险更小。   她想了十来秒,拍着桌子定下道,“好,陈姐相信你,这个钱我出了。”   爽快的连出资份额都不做计较,还是白靖雅主动跟她提了她才想起来。   “我没做过生意,说实话是真不大了解这些,不过我说相信你就是相信你,这钱我三天内打到你账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尽管提。”   竟然是完全放任白靖雅做主的意思,这真的让她受宠若惊了。   大多数投资人会觉得自己除了钱就是爹,什么都要插一手才高兴,陈姐这个投资人简直佛系到没边。   不过现在这才算口头协议,得款项到位才算真正的合作开始,因此白靖雅并没有过度兴奋,而是先拟了个合同,等陈姐看过后无异议,双方签字按下了手印,并找律师做了公证。   三天后,陈姐的款项如约到账,白靖雅知道,自己的事业终于可以扬帆起航了。 第二百一十章   收到了陈姐投资的钱后, 白朝勇那边也亲情投资了二十万,白靖雅技术入股,各占33.33%。   白靖雅进行的第一步就是寻找合适的服装厂代理加工, 先买原料将衣服生产出来, 品牌打响后再一步步考虑自己成立服装厂的问题。   其实后世许多知名品牌走的都是代加工的路子, 这样才能资源最大化, 有订单的时候多生产,订单少或者没订单的时候也不影响什么,抗风险性极强。   很快白靖雅就找到了这么一家,虽然不属东山市, 但离的很近, 开车只要一个小时, 原本是一家国营工厂,因经营不善被现在的厂长接手,几年来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一个月三十天有十五天闲着没有订单。   白靖雅找来时厂长高兴的跟什么一样,提出只要把订单给他们做,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最低的加工费以及最好的质量完成。   在这点上白靖雅做了个弊, 花两万积分找系统问了厂长的可靠值,数据显示对方是个诚信有才干的人,白靖雅没有迟疑, 顺势定下, 并提出,如果质量过关,以后百特芙的订单将会优先考虑他们厂。   厂长感激涕零,他原本已经打算,与其拖到经营不善破产, 不如主动放弃将厂子卖出去,好歹地皮、厂房、机器还能值点钱,没想到转机就这么来了。   对于创业的人来说,放弃辛苦打拼的事业很艰难,但凡能坚持的总要坚持。   “白总放心,这批货我一定用心盯着,保证不出一点岔子。”   合同自然是要签的,百特芙提供原材料及加工费由新红服装厂代加工,按期交付验收后结算,如新红服装厂有任何违约行为,将赔偿全部损失和200%的违约金。   这段时间白靖雅很忙,先是办理注册公司的手续、跑银行,还要确定布料,每个款式需要的布料品种、颜色都不同,来不及招聘新员工,只能从店里抽调了两个店员帮忙,每天早出晚归,到家后累的不行,闻赫远已经好几天没有跟她一起饭了。   这晚白靖雅又是八点多才到家,下午去服装厂确认了几个细节,直到成品出来满意后才离开。   这几天闻赫远都是在单位食堂解决的晚饭,每天下班前他会提前给妻子发个短信。   白靖雅拿钥匙打开门,客厅的灯开着,电视停在新闻频道,没看见丈夫的身影,换下鞋子后白靖雅往里走,看见他正在卫生间用洗衣机洗衣服呢,刚洗完澡的样子,难怪没听到门口的动静。   白靖雅童心泛滥,轻脚走过去想吓他,刚伸手就被她捉住手臂搂进怀里,笑问,“想做坏事?你走到门口我就知道了。”   “那你还装没听见,你才是真坏。”   她环着他的腰轻哼一声,随即又亲上了他的下巴,犯起了懒病,娇声道,“最近工作量超标,当女强人太辛苦。等我洗了澡,你给我按下肩膀好不好?”   来回服装厂都是她开车,通行店员根本不会开,为此她准备招聘一位专职司机,以后出市应该挺多的。   闻赫远轻笑着将她抱离地面放在梳妆台上,拆开她的辫绳后乌黑长发海藻般倾落,他低头吮上她的唇,细密的亲吻到耳畔哑声低语着说,“洗澡也挺累的,不如我帮你。”   他都这么乐于助人了,白靖雅可没什么不好意思,顺势就让他伺候了起来,别说,确实比自己洗要舒服。   当然,如果能不泡那么久就更好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九六年十月末, 百特芙女装全线上新,除了东山市的专卖店,还外销到部分省市的商场内,虽然货铺的还不够广, 主要是销售人员不足, 但只要迈出了第一步,未来前景还是非常可观的。   生产上的问题解决, 剩下的就是销量和口碑的问题, 白靖雅要求员工每天下班前将营业情况统计出来, 详细到具体款式代码,以便了解顾客爱好倾向。   “A008这件外套销量最高,从颜色到款式都受到顾客的喜爱,她们说特别好搭衣服。”   “还有B105号牛仔裤, 各个货点脱销, 还有不少预定的,我已经联系了服装厂, 让他们加大这个货号的生产力度, 尽快赶制出来。”   员工一项项报备得到了白靖雅的肯定和赞赏,不枉费她那么认真的给员工们培训, 终于迅速成长起来了一批。   员工能干她这个当老板的才能偷懒, 要是所有压力都放在老板身上, 老板不累死公司也要倒闭。   “知人善用”是当老板的一项重要能力。   秋装卖完后紧跟着就是冬装, 白靖雅设计了许多时尚款式, 重点突出女性曲线美,即便微胖或者有点肥的女性,穿了百特芙的衣服也能掩盖身材缺陷。   棉衣分长短款,大多有收腰、遮肚、遮臀特点, 还有新款羽绒服,既轻盈又保暖,各种颜色和款式,大受那些爱漂亮的女孩子们喜欢,尽管一件都要五百多,还是供不应求。   等百特芙彻底站稳脚跟已经到了腊月,不仅前期投入的资金收回,甚至还盈利了,这让陈姐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做服装生意这么赚钱呢?”   当时她投钱的时候还犹豫了那么一下,就算家底子厚,但毕竟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内心里也怕钱花出去打了水漂,没想到这才三个月,本钱回来不少,还往回挣了,算算结婚十多年,这是她靠自己的“能力”挣到的第一笔。   会看人、有眼光、善于抓住机遇,也算是一种能力了,否则为什么别人没投资就她主动投钱了呢,而且二十万这么一大笔,她可一点价都没还。   白靖雅笑着说,“现在社会发展了,衣服已经不光是遮体避寒的作用,顾客更看重美观,怎么样穿的好看增强自信,所以我们的衣服卖的不仅仅是布料和人工,还有设计,这就是为什么大家说百特芙的衣服穿在身上就是比别家好看的原因。”   陈姐顿时心服口服,甚至有种自己赚大发的感觉,毕竟那二十万白靖雅三个月就给她挣回来了,放银行也没那么好的利息,后期每年还能从百特芙分红。   因着这份歉疚,百特芙所有运往外地的货,全都由陈姐丈夫的运输公司承担,只象征性的收些油费,后来还是白靖雅过意不去,跟运输公司签了正式合同,以市价的八成将运输业务包了出去,再一次获得了陈姐夫妻的赞赏,觉得她有干大事的胸襟。   白靖雅这边忙完了,闻赫远那边因为年底积压了一堆案件比平时忙了一倍不止,得到正式放假才能空下来,夫妻俩再次错开也是没办法的事。   “小雅,今年过年你跟赫远准备在哪过?要不都上家里来吧,我让阿姨准备年夜饭。”   前天老家那边刚为过年问题给丈夫打了电话,今天白靖雅就收到自家老父亲的,偏偏两边都难回绝。   “爸,赫远最近挺忙的,我们还没商量呢。”   这也不算打太极,确实因为闻赫远那边太忙没有静下心来讨论,不过就算讨论了结果也只会让人头疼。   白朝勇挺体谅女婿工作辛苦的,不过他没有因此放弃话题,而是征求起了女儿的意见,“赫远的意见先放着,你先说说你想在哪过?爸爸也不是说你非要跟我过才行,只是过年了,团圆饭肯定是要吃的,你们回去的话三两天回不来,我得把时间确定下来,你舅舅那姥姥那,这样才好约时间。”   原来老父亲不是一定要求他们回去吃年夜饭,而是让他们确定好回去的时间,明白这点后,白靖雅就安心了。   “好,等今天晚上赫远回来我再问问他。”   结果就是,闻赫远说按她的意思来,去那边都行,这让白靖雅彻底不会了,不过最终还是决定一放假就回孟家村,二年初二从老家回来,赶上个回娘家的尾巴吃晚饭,这样两边都说的过去。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闻赫远还没放假,白靖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跟闻赫远结婚算下来已经有了半年的时间,前三个月每次都做措施,因为她不想那么早怀孕,这点是夫妻双方达成的一致。   在生育的问题上,闻赫远非常尊重妻子的选择,毕竟经历十月怀胎和分娩痛苦的人并不是自己,他没有资格左右妻子的意志。   闻赫远请了两小时假陪妻子去医院做检查,因为时间尚短没有做B超,只做了个尿检,结果自然是阳性。   “按照最后一次经期推测,已经怀孕七周了,回去注意休息,前三个月忌夫妻生活,多补充维生素和蛋白质,有条件的去药房开点补品……”   闻赫远从夫妻生活那就已经臊红了脸,但还是很耐心的听了下去,并请医生开出适合孕妇吃的具体补品清单。   他这么虚心请教,医生也不客气,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白靖雅看的眼睛疼,是药三分毒,她心里认定食补比补品更健康,出了这个门是绝对不会让丈夫买的,同事决定,等满三个月再找个更靠谱的产科医生。   拿到清单后,闻赫远又为出行的事进行了咨询,虽然已经决定回老家过年,但现在情况特殊,自然该以妻子的身体为重。   医生回答道,“最好还是不要,乡下的路坑坑洼洼,对孕妇和孩子多少会有些影响,就在城里过年吧。”   这番话下来,白靖雅也弄不懂对方是因为孕妇确实不适合出行还是歧视农村生活坏境了,但结局已经订下,闻赫远出了医院就给父母打电话,一是告知妻子怀孕的事,二是说过年不回家的事。   电话是吴安平接的,从听到儿媳怀孕开始,她就激动的连声说好,一个劲的让儿子照顾好儿媳,想到儿媳没有母亲,又问要不要她来照顾。   闻赫远看了眼坐在车里的妻子,没有立刻应下,只说暂时不用。   挂了电话后闻赫远摸了摸妻子的头,帮她扣好安全带。   白靖雅心情不错,丝毫没有怀孕的恐惧,而是充斥着满满的期待和幸福,虽然刚结婚的时候不大想要孩子,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婚后生活,对他的爱与日俱增,觉得多一个爱情的结晶很不错,刚好现在事业稳定,完全有精力陪伴孩子成长。   双方长辈得知白靖雅怀孕后表现都相当激动,先是白朝勇当天就派司机过来把女儿接回家养胎,家里有保姆,可以一天三餐不重样的准备。   之后为了解决上下楼问题,竟然连电梯都安上了。   另一边,公婆将家里没了准备过年的所有东西打包,直接坐车来到省城,准备跟儿子儿媳一起过节,并且有短时间不想回去的想法。   白靖雅再一次面临抉择,虽然在娘家住确实挺舒服,但也不能把公婆一起带过去,后来她决定,带着刘姨和公婆一起,住在父亲婚前给她买的公寓里,公寓面积大、房间多,完全住的下,父亲工作之余有时间了,过来看她也方便。   就这样,她安然的过上了猪一般的安胎生活,除了给自家品牌设计衣服外,别的事都交给员工处理,在家待闷了就由家人陪她去公园走走,或者逛逛街准备孩子的衣服鞋子之类。   又因为婆婆总嫌买来的宝宝衣服料子不够软、价格贵等原因,白靖雅又萌生了做童装的念头。   作为又后世生活经验的穿越者,她可太知道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了,童装利润不比高档女装低,毕竟布料就那么一点点,除了衣服外,其他婴儿用品也可以搞起来。   心动不如行动,她划出部分员工单独负责童装事宜,又抓紧时间画了些童装款式,让公司的设计部门抓紧时间按她的标准做设计,并联系布料供应商,寻找纯棉亲肤面料,染色技术也要最先进的。   “我们走的是高端童装路线,一开始定位就要清晰,不能用劣质产品糊弄顾客。”   至于品牌名称,取“angel”的音译,“安吉拉”。   万事开头难,虽然事情定下了,但要做的准备很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就到了白靖雅的预产期,随时准备去医院待产,全家人都严阵以待。   这天晚上,白靖雅洗过澡后躺到床上,因为肚子大的原因,平躺着不舒服,只能靠着枕头侧躺着。   闻赫远睡前给她热了杯牛奶,然后半搂着她哄她睡觉,中后期她半夜腿部偶尔抽筋,每天都是他在照顾,也习惯她睡着后自己再睡。   今天也是如此,等白靖雅呼吸平缓的熟睡后,闻赫远还看了会书,准备关灯前察觉到不对劲,盖在她肚子上的薄毯子清晰的印出肚子动的形状,再摸摸她的额头,出了很多细汗。   闻赫远赶忙将她喊醒,白靖雅才察觉到肚子很疼,闻赫远帮她换下睡衣,跟父母一起,带着行李送她去了附近的医院,医生检查后说已经开始发动了。   “你这个孕妇也挺厉害,阵痛还能睡的那么香,看来这次生产肯定很顺利。”   医生的话让大家焦急的情绪得到了舒缓,不过事实确实像医生说的那样,白靖雅平安分娩了一个女儿,小名就叫angel。   从产房出来后,白靖雅第一眼就看到等待着的闻赫远,他双眼通红,应该是没有睡觉熬也熬的,激动的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注视着她的脸,充满爱意的说,“辛苦了,看到你平安我的心才安定下来。”   白靖雅给了他一个微笑,但刚经历生产,阵痛了一天一夜,脸色很是苍白,用吴安平的话说,女人生孩子气血亏的厉害,不好好补很容易落下病根。   “看到孩子了吗?”   闻赫远点头,“恩,很漂亮,长的像你。”   孩子抱出来后他只看了一眼,剩下的检查、打针、洗澡都由长辈陪着去。   虽然生的是女儿,两家的长辈都宝贝的不行,丝毫没有不满的意思。   白靖雅将脸依上他的手心,安心的闭上了眼休息,与此同时,闻赫远对她的爱意值也达到了巅峰,她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但生活还在继续着没有停,相信属于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两千年以后, 随着内地娱乐行业的发展和兴起,香港娱乐圈逐渐式微,老牌明星不如以前受追捧, 也没什么新人出头, 但无论谁提到八、九十年代令人惊艳并怀念的香港美女,叶念绮总是榜上有名。   但她自从结婚生子后, 就很少出现在公众视线里, 最近的一次还是一三年陪同丈夫和小儿子参加了内地综艺《爹地去哪儿》, 美人依旧,收获了一波年轻的粉丝,等节目结束后大家却发现,美女再次神隐, 连的消息都没了,除了章总英俊的身姿偶尔出现在财经杂志上。   二零二零年一个粉丝在微博上发文说, “这两年好多港台明星来内地参加综艺, 怀念叶美人一家, 七年过去了, 应该长成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了吧。”   文下还有个参加综艺的剪辑视频, 配上欢快的音乐, 让人看了后不自觉的心情大好。   由于看的人多, 这个微博还上了热搜,正在深圳读国际学校的姐姐章欣湉看到后,转手就发到了家庭群里,并留言道,“小时候的确实可爱,我看了都想伸手捏住他的脸,可惜长大后不再肉嘟嘟了。”   十五岁的章欣湉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到深圳读书是她自己的想法,因为国内经济发展很快,尤其是网络科技方面,她从小就对相关知识感兴趣,因此在香港读了中学后选择来到内地接受教育,目标是考取清大。   叶念绮跟章宪致都是非常开明的家长,在孩子的成长中除了避免他们走弯路,其他时候会选择尊重孩子的选择。   现在三个孩子,大儿子章佂砚在英国念大学,二女儿章欣湉在深圳读高中,小儿子章佂羲也就是则在香港,刚刚念完小学,而夫妻俩呢,日常就是在香港和深圳两边跑,不过平均下来,叶念绮还是在香港的时间更多,因为小儿子年纪最小,她最不放心。   今天叶念绮就在香港陪小儿子,现在还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手机,因此女儿发的微信叶念绮先一步看到。   她笑着喊正在埋头写作业的小儿子,“,看姐姐给你发的视频,非常有趣。”   虽然心里不认为姐姐会发什么有趣的东西,毕竟小时候被哥哥姐姐“戏耍”太多次,但出于姐弟情谊,还是起身去看了。   看了一眼后,他顿时尴尬的后仰,十二岁的少年,是努力证明自己长大了的年纪,别人眼里的小可爱在他看来可是删不掉的黑历史。   只因为他在节目里好几次哭鼻子,还暴露了喜欢吃甜食的爱好,都是男子汉不该有的行为。   圣诞节前,之前对叶念绮很有帮助的一位导演有新电影上映,为了宣传尝试邀请她一起上节目,做期怀旧访谈,叶念绮考虑后同意了,录制地点在上海。   开录前主持人跟嘉宾对稿,内容就是访谈时会提到的话题,或者嘉宾有什么不想说的,叶念绮表示都可以,导演也说顺其自然,既然嘉宾这么好沟通,主持人也就放心了。   开场后,主持人先是煽了波情,放出了两位嘉宾分别导和拍的影片。   当穿着白衣,翩翩若仙在屏幕上出场时,现场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导演作出擦汗的动作无奈的笑了。   等影片播放完毕,主持人笑问,“我看到林导刚刚擦汗了,是我们的演播厅太热了吗?”   导演摇头,操着普通话回,“不是啊,就是觉得从年轻到现在因为长的没那么好看,吃了很多亏,这方面真的是,有点怪我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把我生的好看点。”   这番自黑般的调侃让气氛更加活跃,台下的观众都笑了。   主持人安慰了几句后又转向了叶念绮,道,“我们都知道念绮是香港小姐出身,被称为九十年代最后的女神,粉丝很多,虽然大家都很期待你有新的作品,但这些年你确实不大出来了,算半退圈了吗?”   不止主持人,这也是许多观众关心的问题,因为叶念绮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回应过退圈传闻。   叶念绮笑了笑后回答道,“其实这个圈子来来去去都很正常,我也没有特别说自己退圈了还是怎么样。结婚后确实照顾家庭比较多,因为心里有牵挂,没办法一拍几个月,总会担心丈夫和孩子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按时吃饭。我觉得这样的状态可能拍不出好的作品,所以即便有一些不错的本子递过来,我出于负责任的态度,虽然很心动但还是拒绝了。”   她的回答非常真诚,主持人作为女性能够跟她产生共鸣。   跟着主持人又跟导演谈了些关于电影的问题,通过电影中的感情问题自然而然的将话题再次转移到叶念绮身上。   “大家都知道您跟您的先生感情非常好,还有三个非常优秀的孩子,那对于婚姻的保鲜和孩子的教育问题,您有什么独特的见解呢?”   叶念绮仔细思考了几秒后回道,“尊重吧,不管是丈夫还是孩子,我们都能做到相互理解和尊重,成为彼此的朋友,这样的感情会很持久。”   当然,具体如何保鲜爱情或者如何教育出优秀的孩子,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透的,在于每一天的相处和任何微小的细节。   最后,主持人还问她愿不愿意孩子们进娱乐圈,叶念绮回答说,“这方面我跟先生看法一致,尊重孩子的选择,但目前看三个孩子都没有这个想法,未来应该会在其他领域努力。”   跟着她又说起了小儿子的一件趣事。   “小时候他跟爸爸参加过综艺,现在网络上还经常出现一些视频剪辑,每次看到他自己都会受不了,觉得小时候太傻了,然后我问他后不后悔参加,他想了很久说不会,因为那是跟爸爸一起的回忆,虽然十二岁的时候看了觉得尴尬但他能够明白这段经历的珍贵之处。”   节目录制结束叶念绮婉拒了导演一起吃饭的邀请,只说回香港再聚,她则乘坐最近一班飞深圳的航班。   彰宪致今天在深圳开会,已经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期待能够尽快见到她。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分离两天对他而言已经像六年那么长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结束了第七个任务后休假半月, 秋小婵再次醒来已经穿越到了1934年,一个叫白石头的村子里。   说实话,知道年份后秋小婵挺想哭的, 不提任务目标,抗战年代光是好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难怪这次任务评级高达到了S级。   原主名叫陆亚棠, 家里排行第二,小名丑丫,名字里带个丑字但长的绝对不丑,只是小时候经常生病, 父母给她取个贱名压着,盼着她平安健康, 无病无灾。   陆家在当地虽不富裕也算中等人家, 加上陆父陆母为人良善, 睦邻友好, 处事大方从不跟人红脸, 因此名声不错,原主十三岁的时候就跟邻村的大户穆家结了亲, 许给穆家大儿子穆万峰。   按理说原主的日子,只要仗不打到他们这都不会差,但变化就出在未婚夫穆万峰身上, 他在城里读书, 受过高等教育, 看不惯封建制度下盲婚哑嫁那一套, 从来不肯承认有未婚妻这回事,但凡听到别人调侃掉头就走。   虽然定了亲,但走程序的是长辈, 好几次差点见上面,也因为穆万峰的刻意躲避错过了。   穆万峰二十岁那年父母再次逼婚,深感不被尊重的他跟同学一起连夜离家,留下封信说是要去参加革命,家人第二天才知道,想追也不知道往哪条道去。   母亲苏秀荷差点哭瞎眼,这世道投军的十个有八个回不来,穆万峰是大儿子,出生就承载着父母太多期望,好不容易从那么大一点忙到二十岁,等着他结婚生子享受天伦呢,竟然就这么杳无音讯了。   未婚夫因为不想娶自己跑了,对原主而言打击很大,加上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年仅十八岁的姑娘病倒了。   小说里,原主病了许久才好,中间穆万峰的父母终于收到了他的来信,信上的内容一是告知家人已参加红军,二是请求父母帮自己退婚。   他的意思是如今所有的精力都在革命上,不考虑个人感情,更不想耽误任何人。   穆父穆母没办法,要是儿子三年五载的不回来,难不成要陆家姑娘一直等?更重要的是,大儿子似乎是真的不喜欢这个未婚妻,万一因为不退儿子不肯回来怎么办?   考虑再三后,穆家还是向陆家提出了退亲的事,他们知道是自家理亏,提出将聘礼留下作为补偿,只要陆家返回庚贴即可。   当然最后陆家还是将聘礼还了回去,但两家也彻底没了往来,没成仇家就算陆家夫妻仁厚了。   被退了亲的原主名声受损,再也许不上好人家,纵然父母家人疼爱也无可奈何,二十三岁那年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鳏夫,进门就给三个孩子当后娘。   婚后丈夫不体贴,婆婆日日立规矩,还有妯娌的冷嘲热讽,不过几年就郁郁而终了。   原主死后第五年,艰苦卓绝的抗战终于取得了胜利,已经当上师长的穆万峰衣锦还乡,他果然如当年承诺的那样没有结婚。   这时候,经过了十多年的战争生涯穆万峰的思想已经有了转变,知道当初任性离开最对不起的就是原主,无论他对婚约有什么想法,作为未婚妻的她都是最无辜的。   得知原主已经离开人世,穆万峰愧疚的带了束花去原主墓地上祭拜,希望对方能够原谅他当初的年少轻狂。   他在坟前默默的说,“如果你心里怨我,那就来世找我索赔吧,我还你一辈子。”   或许是他的许诺发挥了作用,让秋小婵来到这里,除了改变原主不幸的命运外,还要征服穆万峰,让他爱上自己,续上那未尽的前世缘。 第二百一十四章   秋小婵来的契点正是穆万峰离开原主病倒的时候, 纵然心里担忧,但全家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长吁短叹,更没人提到穆万峰的名字, 生怕触动了她的伤心处。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秋小婵的母亲王金好端着碗放了香油的鸡蛋汤进屋,看到女儿憔悴的面色眼眶迅速泛红,但她转了下头忍住,等情绪缓解后才往床边走去, 坐在床畔笑着说,“闺女, 吃饭了, 今天给你打的鸡蛋汤, 清早头一窝蛋,养人着呢。”   她担心闺女又说不想吃, 前两天炖了鸡汤,可闺女没胃口吃不下,最后全让正怀娃的儿媳吃了,倒也不算浪费。   那只鸡是穆家知道闺女病了差人送来的,除了母鸡外,还有不少米面油, 都是精细粮, 王金好纵然怨恨穆万峰但顾念着跟穆家长辈的情谊,到底没把人撵出去,甚至盼着哪天穆万峰想通了回来,这个亲还是能结的。   当然,这属于王金好的一厢情愿,按照故事的走向, 穆万峰得十多年后才能想通呢,中间陆家人的期待早就被熬空了。   换了芯的陆亚棠终于肯吃东西了,靠在床头喝鸡蛋汤时王金好终于没忍住掉下了眼泪,这次是高兴的。   她抚着女儿的发丝安慰道,“闺女,这次的事确实是穆家做的不地道,不管怎么样我跟你爸都会想办法给你讨回来,你也别听外面那些人瞎说,他们就是些见不得人好的,狗嘴里一辈子吐不出象牙。你说你病了,难受的是谁?咱们犯不着这样,这么漂亮的闺女,还能嫁不出去?”   陆家夫妻都是气性好的,以前别人这样那样他们都懒得计较,但这次说到闺女头上,气性再好也忍不住,当天就呛了回去。   秋小婵不是原主,自然不会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再说她还有任务要完成,沉浸在悲伤里纯属浪费时间。   “妈,你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我跟他连面都没见过,他不是因为看不上才不想娶,所以我没什么好难过的。”   王金好看闺女的脸,虽然还是那么苍白但说话的时候带着笑,不像说谎安慰她的,顿时放下心来,也不去想以闺女的性子,这些话从前是绝对说不出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虽然人换了芯,但身体还是那个身体,不是一两天就能朝气蓬勃精神抖擞的,她认真扮演着陆亚棠,在床上躺了一周才“渐渐”好起来,能帮着家里干点轻松的活了。   穆家应该是一直盯着陆亚棠的情况,她一好苏秀荷就带着“赔罪”的礼品到了,握着陆亚棠的手哭湿了半张手帕。   “亚棠,大娘有多喜欢你你是知道的,从你十三岁跟万峰定下亲事,我就天天盼着万峰早点把你娶回去,谁知道他读书读傻了,脑子轴成这样,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去城里的学堂,学那么多有什么用,会认字会算账就行了。”   她倒是忘了,因为大儿子读书读的好,考上大学时,家里连摆三天流水席,她跟丈夫穆三贵一直引以为豪。   苏秀荷叹了口气,拍着陆亚棠的手安慰道,“你放心,你这个儿媳我认下了就不会变,等万峰回来,我怎么样也要把他说通。这方圆十里,哪里能找到比你更好的姑娘,我们做父母的还能还他不成?他就是不明白这点,才闹出了幺蛾子。”   原本苏秀荷怀疑儿子在城里上学时碰到了别的姑娘这才抗拒婚事,后来她让丈夫专门去城里问过儿子的同学,说儿子学习很用心,交好的都是男生,连跟女同学说话都少。   没有相好的,那他又为什么在没有跟亚棠碰面的情况下对亲事如此抗拒?难不成就为了所谓的“自由”、“民主”?这不是书读的太多读傻了是什么?   苏秀荷的话说到了陆家人的心坎里,相当于给陆家上下都吃了颗定心丸。   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婚事变动,毕竟定了五年的亲,真有了变故,别人还当自家闺女有什么难言之隐,怎么跟人解释?解释了别人也不信啊。   陆亚棠对苏秀荷表明了态度,说愿意等穆万峰回来。   她这么善解人意让苏秀荷忍不住又是一顿夸赞,笼在陆家人脸上十来天的阴霾散去,众人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除了换了芯的陆亚棠外,所有人都认为穆万峰的离开只是年轻气盛,等带出去的钱花光了肯定回来,殊不知此时的穆万峰已经通过同学哥哥的介绍,加入了红四方面第31军,成了光荣的革命战士。   苏秀荷没有留饭就回去了,大嫂陈玉敏顶着肚子翻看桌上苏秀荷带来的东西,有茶叶、点心、挂面,还有一罐子蜂蜜,看得出是用心准备的。   这个大嫂心地不差,对原主也挺好的,就是性子过于大大咧咧,就像现在,公婆还没发话她就伸手了。   陆亚棠见大哥陆元海不着痕迹的拍了下媳妇的手,让她注意些,陈玉敏撇了撇嘴,她是闻见麻椒酥饼的味有点馋了。   小夫妻两的官司瞒不住王金好的眼睛,她轻咳一声,开口道,“这些都是穆家带来给亚棠补身子的,按理说都该归亚棠,不过咱们家从来没有吃独食的说法,我就做主分一分吧。”   她这么说陈玉敏的眼睛立刻亮了,婆婆说分就一定会给她,谁让她现在是家里最金贵的呢。   王金好专门往闺女那看了一眼,见闺女点头同意后,她就笑着将两盒点心给了儿媳,其中就有陈玉敏看中的麻椒酥饼。   “给你吧,你这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   陈玉敏憨笑着接过,也不在意婆婆的调侃。   跟着王金好又拿了两包点心给陆亚棠,说,“茶叶留着待客,红糖和蜂蜜都是金贵的东西,得存起来以后慢慢用,点心给你嫂子两包,给你两包,剩下的两包我收着。”   王金好说收着没人怀疑她会偷吃,肯定是留着送人或者待客用,虽然陆家条件不算差,但点心都是细粮做的,又是糖又是油的,一包点心可以换五斤大米,会过日子的人家轻易不舍得买。   王金好觉得自己的分配虽然委屈了闺女但还算公平,谁知闺女竟然不要,笑着给推了回来。   “妈,我的这份你也帮着收吧,我什么时候想吃了再跟你拿。”   这么懂事把王金好心疼的够呛,连声说好。   “那你想吃了就找妈,我啊一定给你保管的好好的,连老鼠都偷不走一块。”   陈玉敏又撇了下嘴,总觉得小姑子这么一弄,显得自己多好吃似的,不过得了两包点心,又是别人冲着小姑子的面子送的,陈玉敏也不会不识好歹的怨怪起小姑子来。   要说这个家里谁最盼着陆亚棠赶紧嫁出去非陈玉敏莫属,应该没有哪个儿媳愿意同时面对婆婆跟姑子,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现在家里都三只母老虎了,有点小别扭实属正常。   陆亚棠看出了陈玉敏的小心思但并不在意,为了完成任务、接近目标,她已经决定去找穆万峰了,毕竟穆万峰十五年后才出现,人生有几个十五年?守株待兔不是她的风格,不过怎么去她的好好做个计划,到处战乱的年代,理论再丰富也是个弱女子,还能强过侵略者的枪杆子不成?   她偷偷整理了下原主的财产情况,最大的面值是五元,加上所有的毛票,共计十二块三毛九分,按大米6分一斤算,相当于后世的两三百块,出远门的话着实不大够用,不过她有金手指系统,所需生活物品都能用积分兑换,这样钱多钱少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晚上睡觉时陆亚棠让系统提供了穆万峰的实时位置,知道他现在随部队出发,正往湖北去,离白石头村真的是千里之外。   陆亚棠寻找着离开的契机,这一天很快就到了,月末镇上有每月一次的市集非常热闹,村民们会背着竹篓购买家中所需物品,还有拿着东西去换钱或者换生活用品的,比如鸡蛋换油、玉米换面粉等。   按王金好的计划,这个月家里不需要去集市,之前穆家送的东西够用好一阵子,但闺女透出了想去的心思,王金好心疼孩子,觉着出去散散心也好就同意了。   她拿了一块钱给陆亚棠说,“我就不去了,家里没什么要添置的,听你五婶说香香也去,你就跟香香搭个伴儿吧。”   香香是五叔的大女儿,跟原主同岁,两人一块长大,关系很好,村里人常开玩笑说她们是双胞胎。   陆亚棠应下,拿了钱要出门,刚走到门口就被嫂子陈玉敏叫住,只见她抚着肚子喊,“亚棠,你去集市看看有没有梅子干,有的话帮我称点,回头我给你钱。”   “好。”   陆亚棠答应下来,但她知道,梅子干注定是带不回来的,到了集市上她就会找借口离开,香香找不到她肯定会回来告诉家里,她已经事先写了封信压在枕头下,家里一看就会明白怎么回事。   陆元海看媳妇又冲妹妹要东西不大赞同,斥道,“你不给小妹钱让她带什么,别带回来了又忘了给。”   显然这种事陈玉敏做了不止一次。   在陆元海看开媳妇泼辣,妹妹老实,他不是那种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人,时不时会敲打媳妇一番,免得她“得寸进尺”。   他是非常传统的乡村男人,宠媳妇但不会惯着,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但得了好东西宁愿自己没有也会给媳妇,因为媳妇不仅是一起过日子的,还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陆亚棠到五婶家时香香正准备出发,同行的还有另一个叫红菊女孩,是之前跟香香约好的。   从村里走到镇上要个把小时,不过边走边聊时间过的挺快,不知不觉就到了镇上,还没走近,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香香她们来集市上是有目标的,陆亚棠走在后面,香香看中一块绣花头巾跟卖家讲价时,陆亚棠跟红菊说,“我去前面找点东西,如果你们回头的时候没见到我就不用等了,我认识回家的路。还有,我有个东西忘在枕头底下,如果我妈问起来你就跟她说一声。”   红菊听的云里雾里,主要是不明白陆亚棠突然说什么枕头,还让她告诉金好姨什么,这些自己回家就能说,怎么要自己转达了?   不过红菊就是脑子里有这么个念头,转瞬即逝,而陆亚棠跟她说完也转身离开。   红菊回头看了眼陆亚棠的背影,突然有种形容不出的感觉。   “哎,红菊,你觉得这个颜色好还是这个颜色好?”   香香的出声打断了红菊的思维,她转头看见香香左右两手各拿了一块头巾,一块红配绿,一块玫红配靛青,正笑着问她哪个好呢。   “嗯……这个吧。”   红菊指向那块玫红配靛青的,再回头时,已经看不见陆亚棠的身影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香香跟红菊从头逛到尾两只手上提了不少东西, 等到要回去了才发现陆亚棠已经消失好一会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红菊想起陆亚棠离开前的那些话,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但她没跟香香提, 只说, “亚棠说她认识路, 如果我们走的时候没见到她,就让我们先回去。”   眼看晚霞印了半边天,香香知道再不回天就黑了, 两个女孩走夜路不安全,所以尽管担心,还是跟红菊一块往家赶, 到家时天刚好擦黑, 两人在自家门口跟家人喊了声就去找陆亚棠,看她回来了没有。   王金好在家门口收簸箕, 里面晒着焯好的萝卜干, 晒干后撒上盐用罐子焖上, 等入味了就能当小菜吃。   她抬眼看到两个小闺女, 又往后看, 没见到自家姑娘, 笑着问,“香香,亚棠呢, 没跟你一块回?”   香香跟红菊对了一眼, 知道亚棠还没到家,都挺担心的。   “三伯娘,亚棠到集上跟我们分开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在路口没等到她。”   王金好当即面色就沉了,赶紧把簸箕放下,喊儿子去找人。   陆元海放下劈了一半的柴就要走,一直沉默的红菊说话了。   “好姨,今天亚棠留了几句话我觉得挺怪的,说什么东西在枕头底下,如果你问就告诉你一声。”   这话确实怪,谁听了都摸不着头脑。   王金好皱着眉往闺女房间走去,收拾的干净整洁的房间还带着淡淡的馨香,是闺女常用的肥皂的味道。   王金好直往床铺走去,拉开枕头,下面果然压着一封信,牛皮纸的信封上写着“父母大人亲启”几个字,王金好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没看信就已经双腿发软,跌坐在了床沿上。   这天对陆家而言绝对是晴天霹雳,比穆万峰拒婚还严重百倍。   拒婚大不了不结,起码闺女还在,现在连闺女都没了。   一家人不顾天黑赶紧出去找人,可陆亚棠是从镇上走的,从家到镇上还有个把小时的路,等他们赶到已经空荡荡的集上,来回走了几遍,哪里还看的见一个人影?   王金好哭的站不住靠在路边的树干上,陆槐根长吁短叹的抽起了旱烟。   陆元海怒其不争的捶在石板上,又是担心又是气愤的说,“穆万峰那小子有什么好,这婚不结也罢,妹妹脑子昏了去找他。”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现在最紧要的事看能不能把人找回来。   王金好哭过后好歹恢复了理智,平时在家她就是做主的那个,关键时刻尤其不能垮。   “元海,你年轻,脚程快,拿上钱连夜往城里去,到所有下脚店、小旅馆走一遍,说不准还能追上亚棠。”   她心里知道一点,那就是如果城里也找不到,就真的找不到了。   陆元海也担心妹妹,虽然天已经黑透,但他还是听从了母亲的安排,拿着火把独自上路。   这时候的陆亚棠确实在城里,她本来是要走过去,但运气好,半路休息的时候遇到了一对赶牛车的夫妻,从老家探亲回家,带了个三岁大的小姑娘,见陆亚棠一个人,好心带她一程,路上被陆亚棠千里寻夫的故事感动,连住的地方都顺道帮着解决了。   夫妻两住在城北,严格说起来算郊区,除了种地外男主人平时还帮着运货挣钱,家里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外,还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到家时已经做好了晚饭。   米汤加玉米面饼,一碗咸菜、一盆水煮白菜、一碟炒鸡蛋,看的出日子并不富裕,因为她的突然到来,老婆婆准备的饭不大够,媳妇又用从亲戚家带回的南瓜做了道菜。   “妹子,粗茶淡饭的你别嫌弃。”   陆亚棠自然不会,碰上心地这么好的人,感激还来不及呢。   “嫂子哪里话,这一路多亏了你们,否则我非得走到半夜不可。”   叫大萍的媳妇给她盛了碗米汤,又拿了张玉米饼子,笑道,“出门在外就得相互帮衬,不过现在这世道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得随时注意安全才行。”   大萍其实想劝陆亚棠别去找人了,什么男人也不比自己的命重要啊,但她只是个陌生人,交浅不言深,许多话实在不方便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哪用得着别人指手画脚呢。   陆元海脚程比陆亚棠快的多,但他全靠步行又是晚上,顺着官道有到城里已经是半夜十分。   他不大来城里,对住宿的地方没什么印象,幸好这些店为了方便住客寻找门外都会亮盏灯或挂个灯笼,他用三小时走遍城里每家旅馆和下脚店都没问着妹妹的消息,天亮时分早餐店开门了,他实在是又累又困又饿,顾不上省钱,花三分钱买了两个黄面饼吃,老板还赠了碗热水给他。   “大兄弟,你这一脸忧色的是有什么难事了?”   老板是个热心的,这会没什么客人,闲着也是闲着,就跟陆元海攀谈起来。   陆元海本来就是来找人的,老板主动问他也没什么可隐瞒,说不定能提供什么消息呢,就把事情简略的说了。   “呦,你这妹子不简单呐,赶一个人出远门呢?”   这可不是有亲戚或上街买瓶醋那么简单,千山万水的,但凡胆子小些的都不敢想。   “我昨晚九点收摊,还真没瞧见单身的小姑娘,恐怕没从我这经过。”   陆元海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也没真的以为随口一问就能问出什么来。   城北,陆亚棠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就跟着起床了,帮大萍做了早饭,吃了大萍特意给她做的疙瘩汤后感激的告辞,离开时大萍还硬塞了两个煮好的鸡蛋给她。   陆亚棠推辞着不肯要,知道鸡蛋在普通人家是好东西,昨晚一小碟炒鸡蛋大人们都不肯动筷,是专给孩子吃的,她可不好意思抢孩子的口粮。   “你收着吧,两颗蛋嫂子还给的起,路上注意安全,早日跟丈夫团聚。”   陆亚棠点头,趁着一家几口不注意,手伸进口袋的时候用积分兑了六颗水果糖,拿出来放进大萍手里。   “嫂子,这是我从家里带的,留给大丫吃,感激的话我不多说,等哪天回来我一定还来看你们。”   只是萍水相逢却给了她极大的温暖,虽然不知道这家人的结局如何,会不会安然度过残酷的战争年代,但她会一直放在心里,如果日后有幸重逢,再好好感谢一番吧。   陆亚棠顺着大哥的指路往城东的火车站去,她可不会傻到靠两条腿走到湖北。   离她不远的一条街上,陆元海正不停向人打听着妹妹的下落,他压根没想到去火车站找人这件事,对连城里都没怎么来过的乡下青年来说,火车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物,因而错过了最后一次带妹妹回家的机会。   陆亚棠知道她的离开会让陆家翻了天,可有些事不是她能左右的,完成任务是她的使命,就算当面跟父母说,说一千道一万他们都不会同意,只能不告而别。   到火车站后,她用一块二毛钱买了张去武汉的火车票,不过穆万峰不在武汉而在宜昌,可这里没有直达宜昌的票,只能到武汉后再转车。   三十年代的火车没什么速度可言,整整开了三天两夜才到目的地,路上有人见她独身一人起了歹心,她去厕所的时候尾随着想动手,陆亚棠一个转身,直接掏出军刀抵住对方的脖子,尖锐的刀口划破皮肤渗出血来,另一只手握的则是黑统手枪。   她向对方灿然一笑,既单纯又美好,亮晶晶的眼里甚至闪动着娇美和天真,对方却惊吓的双腿直抖,哆哆嗦嗦的求饶道,“壮士饶命,我就是路过,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刀枪无眼别伤了无辜。”   陆亚棠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   她敢一个人出来自然有自保的能力,这些武器都是从系统里花大代价兑换的,除此外什么蒙汗药、辣椒水、手铐应有尽有,她还学过武术,熟知人体结构,警觉性也高,想伤害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是什么货色自己清楚,只能怪你眼睛不好,挑了个烫手的山芋。”   自古有千日做贼而没有千日防贼,剩下一半的路程陆亚棠不希望再出什么意外,因此趁对方不注意迅速掏出手铐,又拿手枪将人敲晕,直接从窗户口扔了出去。   火车行驶速度不快,铁轨外是农田,就算扔出去也出不了命案,醒过来自然能走出去,至于手铐,自己想办法解决。   做完这些陆亚棠若无其事的回到座位,依旧是那副单纯无害的样子。   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其他团伙,如果有接下来的路程要更加注意,所幸之后一路顺利,终于在第三天中午到达武汉车站,距穆万峰近四百公里。   到了武汉后陆亚棠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找了家旅馆住下修整。   她的目的不是站到穆万峰面前让他立刻娶自己,也不是斥责他逃婚不负责任,她的目标是让穆万峰爱上自己。   既然穆万峰从来没见过原主,陆亚棠想“玩”的大些,不用“陆亚棠”的名字接近对方,等他真爱上自己了再坦然相告,这就需要她造个假的身份,至于新名字,就叫陆婵吧,她原本的姓实在是过于特别,不如“陆”姓普遍。   她造了张假的身份证明,户籍还是运城,不过住址改成了另一个村。   这样做是有深意的,一是口音问题容易露馅,二是见到穆万峰后能以同乡的身份拉近距离。   确保万无一失后,休息了一晚的陆婵就背着做旧的背包买票往宜昌去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31军驻扎在宜昌郊区, 下了火车后,陆婵先是坐电车,到末站下, 跟着全靠步行, 远远看到绿色的帐篷时笑着擦去了额上的汗。   原主身体素质一般,十来公里走下来腿像灌了铅一样。   等靠近营地大门,穿着灰蓝色军装的哨兵拦住了她。   “同志,军营重地不得擅入。”   陆婵有些气喘,脸上却因为高兴而绽出了灿烂的笑, “同志,我在街上看到你们贴的招兵告示了, 请问部队收女兵吗?”   小战士被这一笑晃了眼, 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还没谈过对象,面对活泼开朗的漂亮姑娘忍不住有些脸红。   陆婵说的事情确实有,自四月广昌战役以来,红军由于伤亡巨大而出现了严重的兵员短缺,需要最大限度地扩大和巩固红军。   但红军条件艰苦,又有□□笼罩,对个人和家庭都有极大危险。   因此为了尽快补充新战士,政治部主任让战士们宣传红军宗旨、扩大影响,动员群众参军,还让人四处贴标语,召开动员会、组织活动等。   之前穆万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过来的。   哨兵点头道, “当然,你进去吧,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看到一个门前挂了旗子的屋子敲门,负责招兵的首长就在那。”   小战士很负责任的给陆婵指路,她笑着道谢后就顺着手指的方向去了。   路上见到不少穿着军装的战士,大家有条不紊的做着手里的事,无论高的矮的、黝黑的还是古铜色的,眼里都闪着坚定和希望的光。   陆婵很快走到小战士说的那个屋前,门敞着,里面有两个穿着军装的人正在说话,她咚咚的敲了门后,两人齐齐转过来,表情都是一怔,可能没想到突然来了个小姑娘。   政治部主任邝光连笑着问,“小同志,你是过来找我的?”   陆婵并不怕人,落落大方的回,“报告首长,我是来应征入伍的,请首长收下我吧。”   邝光连跟参谋长徐谷义对视一眼,招手让她进屋说话,不仅让她坐下,还给她倒了杯水。   “原则上来说我们欢迎所有对革命有热情的群众,不过在此之前需要进行政治上的审查。”   陆婵理解的点头,“首长,我明白,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叫陆婵,从运城来的,上过几年学堂,常用的字都认识,洗衣做饭缝缝补补都难不住我,另外我还跟村医学过一段时间,简单的病都会瞧。”   这些都是她深思熟虑过后说的,白石头村确实有村医,相当于赤脚医生,平常村里人头疼脑热的都是让村医开方子,药也是山里采摘后自制的。   村医为人和善,村里的孩子常去他那转悠,原主自然没跟着学过什么,但她这么说谁也否定不了,学习这种事本来就是主观的。   这一点是最让邝光连看中的,现在部队确认,尤其缺专业性的人才,像卫生员、办事员、炊事员、勤务兵这类,有多少要多少。   邝光连又问了她参加革命的初衷和理由,陆婵将那套门口的说辞又说了一遍,还增加了对战争的厌恶及对和平生活的向往。   邝光连点了点头,翻看了陆婵的身份证明后笑着给徐谷义看,“运城的,跟穆万峰那小子是老乡。”   陆婵听到这个名字微微抬了下眼,看开穆万峰这家伙在部队里混的不错,否则日理万机的领导怎么会看到运城就提他。   事实确实如此,陆万峰因为读过大学的关系,进部队后就很受重视,已经开始帮着处理简单的文书工作了。   “你的情况我们很满意,既然你对革命充满热忱,那就留下,暂编入卫生队吧。”   陆婵对此没有意见,她可是正经的医学博士,卫生员这个岗位对她而言根本没有难度可言,反而要注意认真“藏拙”,免得解释不清。   她的高超技术只能留着以后在恰当的时机再慢慢展现。   审查结束,邝光连并没有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又因为陆婵性格开朗、能说会道,两位领导对她印象不错,还有兴致跟她闲聊了几句,包括运城的情况如何,她一路是怎么过来的,火车站的守备人员多不多等。   不多会,邝光连给卫生队的张连长打电话,让他过来带人,听说来了个有从医经验的新兵,张连长放下电话就立刻赶了过来。   “卫生队的人员不足这个情况我知道,陆婵同志来的挺及时。年轻人脑子活,你带回去好好培养,争取早日独当一面。”   陆婵的底子到底如何现在还没人知道,邝光连的意思是,不管会多少,总归人年轻,看起来还挺机灵,部队正是用人之际,技术好得上,技术不好培养好了也得上。   领导说话都是有深意的,张连长听懂了,行了个军礼后带陆婵离开,路上跟她说了不少卫生队的情况和要求。   远远的,张连长听到有人在喊他,停下步子后转身,陆婵也跟着他转了,只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战士面带笑容的走来,步履坚定,背脊挺直,气质混合着沉稳和朝气,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气宇轩昂。   他面部削瘦、五官立体,浓黑的眉毛澄亮的眼,是个极英俊帅气的男人。   陆婵观察的功夫对方就走近了,他先给张连长敬了个军礼,又对她微微颔首,而后才开口说,“连长,刚刚新到了一批药我按您之前的要求做了登记,您看看这个表格符不符合您的要求。”   张连长接过记事本一看,所有事项都记的清清楚楚,叫他之前没提过的问题也做了标注,欣喜的夸赞道,“万峰你行啊,什么事交给你指定办的好,比我记的还详细呢,不光记录了入库数,往后谁领了,用在哪里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对方谦虚的笑道,“我不过是按照您的模版和要求做了修改,玩夸也是夸您的模版做的好。”   陆婵掩去诧异看向面前的男人,简直要忍不住为命运的神奇鼓掌,刚来就接二连三的碰见。   原来穆万峰长这样,也算意料之中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张连长指着身边的陆婵介绍道, “这是我们卫生队新来的小同志,跟你还是同乡呢,‘老乡见老乡, 两眼泪汪汪’,往后可得帮着照应些。”   穆万峰这才认真看了眼陆婵,“同乡”这个身份在远隔千里的异地, 又是战乱时期,确实显得格外亲切。   他眼中蕴着淡淡的笑意,颔首道, “你好,我是穆万峰, 虽然也是初来乍到,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他这么说纯属谦虚, 虽然只比陆婵早来半个月, 已经是首长跟前的红人了。   部队里大字不识一个的一抓一大把,受过教育还能读上大学的简直凤毛麟角。   何况大家都知道,他抛弃了地主阶级的好生活, 是真正意义上的进步青年,与党的政治方针一致, 好好培养前途不可估量。   虽然只见了第一面, 但陆婵看出他是个外热内冷的人,对谁都礼貌和煦, 但却有份无形的距离感,并不容易亲近。   她也笑着点头说,“你好,我叫陆婵,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可不是该高兴嘛, 她可是专门为了他而来的,往后就当好同乡、好战友吧。   对未婚妻冷酷无情,对第一次见面的“战友”却这么风度,顶着被抛弃的头衔,陆婵能痛快才怪。   虽然营地条件简陋,但安置伤兵的卫生队相对而言却是最好的,充分的显示出我党的人道主义精神。   “你就住这间吧,同屋的是小夏和小李,这会都在队上。你先去后勤把军装和生活用品领了,办好了后到前面的帐篷去,我就在那。”   张连长现在还不清楚陆婵的水平到底怎么样,肯定得亲自带段时间,再根据她的具体情况安排相应岗位。   陆婵在部队安置妥当的时候,白石头村的父母已经连着两天吃不下饭,穆家也知道了她离开的消息,据说苏秀荷听说的时候正在喝银耳汤,惊的碗都打碎了。   虽然陆婵是自己走的,但事出有因,不是自家儿子穆万峰“逃婚”,陆家姑娘也不会存了“千里寻夫”的消息,非要去争个对错来,所以本质上来说,穆家起码得为这件事负一半的责任。   “亚棠这丫头以前可真没看出来,还有这么‘虎’的一面。”   苏秀荷用“虎”字来形容,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是褒意还是贬意了。   穆家的帮佣也搭腔道,“这可真不像陆家姑娘办的事,以前看着可文静了,难不成是被大少爷气狠了?”   兵荒马乱的,年轻貌美的姑娘独自上路,会遇上什么可一点不奇怪,听说陆家大哥紧跟着就去城里找,所有旅馆找遍都没见着人。   到了这一步,除非陆家姑娘自己报信,否则没消息反而成了好消息。   “但愿她能如愿找到万峰吧。”   苏秀荷到底不是那种黑心的,虽然这种行为不讨她喜欢,但人命比天大,规矩什么的倒显得次要了。   ……   陆婵在部队适应的很好,只学了三天就能直接上手了,大大缓解了卫生队人手不足的问题,跟两位同寝的战友也相处和谐,经常一起探讨医学方面的专业知识。   “小婵,你懂的可真多,比读过医科的也不差什么。”   张连长就是学医的很厉害,队里还有个外科医生也是正规医科大学毕业的,人有本事长的还英俊,特受队里的未婚女同志们喜欢。   陆婵谦虚道,“都是连长教的好,当然跟我之前在老家学过有点关系。”   部队伤员挺多的,不止白天,晚上也需要看护,连长给所有人员排了夜班表,今天难得一个宿舍都在,天黑了大家睡不着,就开始茶话会。   女同志的夜谈从来都离不开感情,哪怕是革命战士也一样。   小夏和小李如今念念不忘的都是很难再见的人,提起来都带着不尽的怅然。   “他以前说要娶我的,后来国*党到县里征兵,说每个月的津贴有二十块银元,一块银元就是一担大米,为了攒钱给我做聘礼,他就去了,结果再也没回来。”   更多的陆婵没问,但她知道,这或许就是小夏投身革命并对国*党深恶痛绝的原因。   “我的故事就简单多了,曾经很要好的一群朋友,我喜欢其中一个,可他不喜欢我,喜欢另一个朋友。”   出于诚意,陆婵也说了自己的,不过并没有完全说实话,而是“改头换面”,将自己代入到了穆万峰的身份上。   “家里几年前给我定了一门亲,我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不知道是圆是扁,也不知道为人如何,只听说他连书都没怎么读过,性子也不好,我不想嫁给这样的人,前阵子刚过生日家里就开始催婚,受不了就跑出来了。”   相比而言陆婵的故事算轻微的,既不像小夏那样生死相隔,也不像小李那样爱而不得,虽然被家人催婚很麻烦,但她也并没有什么喜欢的人,起码心是自由的。   “出来也好,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总会遇到让你幸福的男人。”   小夏跟小李都二十多了,确实比刚满十八岁的陆婵要大些,相处时都把她当成自家妹妹一样照顾。   小李突然说了句,“依我看顾医生就不错,跟小婵还挺登对。”   都属于颜值高的那一类。   小夏也附和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认识顾医生两年了,一直没听说过他有对象。”   陆婵微囧,真的是不管什么年代什么年龄的女性都热衷于拉郎配,顾医生是挺不错的,可她的目标是穆万峰,为了以后工作和谐,还是不要跟队里的异性有纠葛的好,她可不喜欢办公室恋情。   陆婵的这套说辞还挺管用,第二天卫生队的战友就都知道她是因为逃婚才来的,连张连长都开她玩笑,说,“小陆啊,到部队就别担心遇不到志同道合的好同志,咱们这别的没有,‘单身汉’尤其多,怎么挑都行。”   陆婵红着脸表明心迹道,“连长,我是来参加革命的,可不是来找对象,您这么说别人肯定误会我‘别有用心’,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众人大笑,恰好穆万峰送一批新药的目录来给张连长过目,在门外听到笑声后敲门进与,笑问道,“大家笑的这么高兴,难不成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他的出现众人先是一愣,而后队里的蔡大姐笑着把陆婵的故事提了几嘴。   “我们让她以后在部队里随便挑呢。”   穆万年脸上不显,心里却咯噔一跳,这个经历跟自己太相似了。   原来这个世上,甚至部队里,与封建礼教做斗争的远不止自己一个。 第二百一十八章   部队休整二十多天拉响了第一次对战的序幕, 卫生队的战士虽然不用扛着枪上战场,但他们需要及时将受伤的战士救回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救治。   不过背着担架出去抬人的通常是男同志,女卫生员们留在营地负责给主治的大夫们打下手。   “大出血, 钳子呢, 赶紧拿钳子来!”   “这位同志中弹了, 弹头压着神经, 如果不尽快取出来有瘫痪的风险。”   “我这里需要剪刀和消毒水, 伤口很深, 马上开始缝合。”   伤员太多,卫生队所有人员都忙的脚不沾地,陆婵提前被张连长安排跟在顾振石后面, 有条不紊的完成他的各种需求,好几次还成功预判, 就是他没提要求但陆婵已经根据伤者情况做好准备。   炮弹声像立体音响一样四面八方传来, 局势相当紧张,这样的情形下张连长还抽空看了陆婵几眼,见她没有被鲜血淋漓的场面吓到才放心。   高强度的抢救工作进行了五个多小时后,负责药品保管的战士突然出现了。   “报告连长,药品告急,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药品问题一直是部队面临的重大问题,但□□时期,国民党控制了药品生产和流通,之前那批药还是费了好大的劲弄来,尽然这么快又没了。   张连长脸上透着深深的无奈, 眉头锁成疙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当医生的也救不了病人, 毕竟医生是人不是神。   可现实是还有那么多战士等着医治,只要有药,他们中的很多人完全可以活下来。   对医者而言,最痛苦的就是明明可以有为却被迫无为,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胞泽痛苦的死去。   “我去打个电话,振石,这里你顶住。”   说完,张连长脱下手套转身离开,连背影都透着急切和感伤。   张连长电话里怎么说的大家并不知道,但结果却是“惊人”的,穆万峰主动请缨突袭敌方药品仓库,事实上他是有备而来,因为他在对战之初就根据侦察兵的侦查结果绘制了敌方营地地图。   首长一开始觉得太冒险不同意,就算知道敌方药品仓库的具体位置,可人家营地也不是自家后花园想去就去,到处都是背着枪巡逻的,分分钟被射成筛子,但穆万峰很坚持。   “首长,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想试试,如果怕死的话我就不会来参加革命了。”   这倒是实话,好歹是地主少爷出身,不是有信仰有追求,何必吃这个苦头。   首长被他不怕死的精神激出了豪气,拍着桌子说了个“好”字。   “那就干!我给你拨一个排,要是真成了就升你当排长。”   刚参加革命个把月的新兵蛋子能当上排长是件极不容易又光荣的事,但从来机遇都伴随着风险,但他要是真办成完全说明他有这个能力,能够胜任排长的位置。   卫生队的人是穆万峰出发后才知道,刚好正面临着药尽料绝的境况,对于他的勇敢和魄力,众人无不赞叹。   “看不出来,穆同志那么谦和文雅的人,竟然也有这样热血的一面。”   “不热血怎么会千里迢迢革命啊,你以为都跟小婵似的逃婚呢。”   陆婵突然听到这句愣了下,以为别人知道穆万峰的过往,听明白后才知道自己想茬了,对方只是拿她调侃,却无限的接近了事情的本来面貌。   逃婚的事穆万峰并没有跟别人提过,或许他丝毫都不愿跟那个所谓的“未婚妻”扯上关系。   不过对他冒着危险突袭敌营这件事,陆婵发自内心的敬佩,无论他对“陆亚棠”如何,在革命这一块确实做到了不畏生死。   受伤的战士越来越多,药品短缺只能暂时进行简单的处理,战士们仿佛知道这个情况,为了安医护人员的心,硬是咬牙强撑,一丝哀嚎也无,有的战士嘴唇都咬紫了,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再坚毅的人都会留下热泪。   不知谁说了句,“如果穆同志能带着药回来就好了。”   这样受伤的战士能得到治疗,穆同志也不会壮烈牺牲,这是众人所期待的最好的结局。   陆婵说,“会的,他肯定会回来。”   大家以为她只是安慰,毕竟这么危险的事,没人真的相信他能成功,但作为穿越者的陆婵却知道,穆万峰创造了一个奇迹,这也是他军旅生涯中最精彩的一次战斗,以后不论获得了多少次胜利,都没有这次来的摄人心魄、感人肺腑。   如果之前陆婵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抱负”和完成任务,那从这天起,她对穆万峰的评价发自内心的改变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穆万峰带队到达敌营后没有贸然冲入, 而是从简易的地图中硬生生找出了漏洞。   “这里有个草垛,我们躲进去,有人经过就把他们干倒, 然后换上他们的衣服。”   他们总共二十三人, 就算冒着必死的信念在别人的地盘上也拼不过,因此硬拼不如智取, 如果不幸智取失败再火拼不迟。   随他一同来的战友们也觉得他这个方法好,纷纷点头,夸赞道, “果然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脑子活, 不像我们大老粗, 除了蛮干什么都不会。”   穆万峰将草图收起,开始安排行动。   “你们几个跟我潜进去, 注意一定不能掉队, 下手时务必快狠准, 换上衣服后我们就是敌军了, 抬头挺胸, 碰见谁都不要怕。”   被他点到名的几人郑重应下, 剩下的人负责在外接应, 一旦听到枪战迅速离开, 不必做无谓的牺牲。   “不行, 我们不能做‘逃兵’, 怎么能扔下自己的同志逃跑!”   被安排做接应工作的几人坚决不答应,必须做到同生共死。   穆万峰想劝,但看到他们的脸后就发现那些话根本说不出口,设身处地想想, 如果被留下的人是自己,也宁愿举着枪冲进去。   他无奈的深呼一口气,“好,那你们注意躲避,我们速战速决,争取都活着回去。”   战争中,“活着”是最美好的祝愿,因为很多很多战士并没有做到这点。   从穆万峰带人潜入敌到带着药品出来与接应的战士们汇合,只花了三个多小时,但过程惊心动魄,好几次都以为要被发现,活不了了。   行动的人手里都提着军旅包,来不及寒暄高兴,穆万峰神色凝重的开口,“走,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我们赶紧离开。”   敌军也有受伤的战士,一旦有人到库房取药就会发现东西丢了,现在只能祈祷敌方发现的晚,为他们撤离争取时间。   二十多人背着救命的药往回狂奔,刚跑出两三里路,就远远听到了开枪的声音,看开敌军已经发现。   穆万峰并不慌张,别说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就说附近有树林有湖水,真的追上来也有地方躲。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回营,那里还有许多受伤的战友等着医治。   一行人急行了十多里路,赶回营地时已经深夜,站岗的哨兵先是发现有不少人出现,跟着看到敌方军装,要不是他们提前喊出声,恐怕要挨子弹。   “你们真的回来了!怎么换上这身了?”   穆万峰拍了拍手里的军旅包,英俊的脸上浮出笑容。   “没时间解释,我们得赶紧把药送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换下来的衣服在草垛那,偷了药后没时间再回头,只能穿着这身。   哨兵们知道轻重,赶紧让人进来,心里不免啧啧赞叹,对穆万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们到卫生队时大家都在帐篷,一是伤患多,照顾不过来,二是等消息,期盼着穆万峰平安归来,没想到竟然被他们等到了。   当穆万峰一行人背着药出现时,许多人哭了,不止卫生队的医疗兵,还有那些受伤后没药治疗的战士。   寂静中,一位伤患打破了沉默。   “我以为自己活不了了……”   这一刻,穆万峰就是“救世主”。   张连长激动的握住穆万峰的手感谢道,“穆同志,太感谢你了,我替所有受伤的战士们感谢你。”   穆万峰将手里装药的军旅包递了过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连长,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张连长笑着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与此同时,其他战士也将药品移交给了卫生队,之后他们没做停留就告辞了,那么多战友等着治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穆万峰不费一枪一弹完成了一个原本不可能的任务,首长“说话算话”,直接升他做排长,担任首长的勤务兵,之前的文书工作继续完成。   穆万峰并没有因此忘形,反而觉得跟在首长身边太安全,不能上战场,把首长气的够呛,笑骂道,“好你个穆万峰,难不成我的安危不重要?”   穆万峰自然不会做出肯定的回答,首长拍着他的肩说,“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血性,以后上战场的机会多着呢。”   之所以留在身边做勤务兵,也是存着培养的心思,总有一天会委以重任。 第二百二十章   穆万峰一战成名, 当了排长后认真履行新的职责,手下的战士都很信服他。   这场对战的结局并不好,我军在装备上差了敌方一大截, 如果不是穆万峰想办法弄来的药,最后的牺牲人数恐怕会多出百分之二十来。   当然, 这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张连长根据伤员情况进行的合理推断。   虽然陆婵来的目的是攻略穆万峰, 但实际上他们能接触的时间很少,毕竟这里是部队,所有人都各司其职, 不是来谈恋爱的。   “小婵,部队要转移了, 连长给了咱们一天的假,我跟春燕想去城里买点东西, 你一起吗?”   当兵是有津贴的, 部队条件再艰苦这方面也没少过一分,平日不是随营驻扎就是在行军的路上, 很少有机会花上钱, 通常战士们会每隔一段时间就把存下的津贴寄回去部分, 给家人改善生活。   陆婵没什么要买的,不过有封信想寄回去,从她离开到现在, 还没给家人报平安, 现在部队要转移了,说一声也不怕他们专门找来。   另外整天待在营地忙碌不觉得闷,一旦闲了还是想出去透透气。   她们先是搭乘后勤采买的车子到市里,分开时约好三小时后原地碰头。   小夏跟小李要买的都是女性用品, 部队男人多,虽然有的东西后勤也能帮着准备,毕竟还是有不大方便的地方,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需要什么。   经过邮局的时候,陆婵买了张邮票将信投进邮箱,她问了工作人员,一般七到十天能收到,那时候她还不定在哪里。   “小婵,你什么都不买吗?要是没钱我们先借给你使。”   李春燕以为她不买是因为缺钱,毕竟陆婵刚来部队没多久,还没领到津贴。   “不用,我身上有钱的,来的时候带了些,这会没什么要添的。”   小夏和小李只是怕她没经验才提醒,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两人甚至买了毛线,准备有空的时候织毛衣,为几个月后的冬季御寒做准备。   陆婵原本没这个计划,想到穆万峰就改了主意,也买了两卷黑色,李春燕还惊讶的问,“小婵,你怎么买黑的?红的才好看呢,或者深黄色的也不错。”   她说的深黄是类似卡其那样的颜色,确实很适合女同志,但陆婵根本不是给自己准备的,对男同志来说,还是黑色更百搭。   “黑色也好,耐脏。”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甚至说动了已经选好深红色准备付钱的小夏,跟着买了两卷黑的。   眼看快到三小时,三人赶忙去了集合地,发现等在那的不是她们来时坐的那辆,开车的人也换了。   “穆排长,怎么是你啊?”   穆万峰示意她们上车,等她们坐下后解释道,“小吴他们采购的物资多,车上装满了带不了人,刚好我出来办事,他托我把大家捎回去。”   同行的不止她们三,很快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等人齐了后穆万峰就发动车子回部队了。   “穆连长,这次可真多亏了你,我们大家私下里都夸你有勇有谋呢。”   小夏性格开朗,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攀上话,有她起头,整个车厢都成了穆万峰的表彰大会。   相对而言陆婵是最安静的,甚至有种游离在外,将一切当成笑谈的感觉,虽然脸上带着笑,却浮于表面达不到眼底。   穆万峰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陆婵,他记得她跟自己是同乡,甚至跟自己一样因为逃婚而参加革命,有这两层关系在,他对陆婵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在人群中总是很容易就注意到她。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作为男性,未经同意就盯着女同志看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第二百二十一章   部队从宜昌出发往湖南方向去, 浩浩荡荡,连绵不绝。   行军条件艰苦,战士们背着行囊翻山越岭,陆婵不知道别人怎么样, 反正刚走两天她的脚就磨出了水泡, 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全靠毅力坚持着。   卫生队的战友们了解她的情况后很关心, 分享经验的同时还趁休息时间到山上找了些对症的草药让她磨碎了敷在伤口上。   这中情况对战士们而言太普遍了, 用小夏的话说, 谁没走烂过几双鞋,谁脚底没有几层茧啊。   严重的整个脚底板都能蜕层皮, 也就是陆婵年纪小, 长了张娇滴滴的脸, 大家才愿意多照顾些。   傍晚时分,部队停下准备在湖边过夜, 陆婵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准备上药,用的不是战友给的药草,而是从系统兑换,号称可以治愈一切外伤的“生肌膏”。   她坐在石块上脱下鞋袜, 莹白脚背上脚趾圆润, 指甲泛着健康的桃粉,如果忽略脚底破了的水泡,光凭脚就能去参加选美了。   陆婵将双脚放进湖水中, 准备洗一下再擦药。   现在已经是五月了, 湖水没那么凉,泡在水里还挺舒服。   可能是心情太好,忽略了周遭的环境, 连有人出现都没发现,等她听到响声回头,就对上了穆万峰来不及收回的诧异目光。   只见他的脸迅速涨红,从来都镇定自若的样子消散一空,话都不会说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知道你在这……”   因为太羞愧,“洗脚”两个字噎在嘴边说不出来。   相比而言,陆婵就淡定多了,洗脚而已又不是洗澡,后世里一到夏天满大街都是穿凉鞋的姑娘,露肩露大腿比比皆是。   不过她好歹没忘记自己的人设,不大好意思的侧了侧身子,垂下脸说,“没关系,是我不该在这里。”   莹白的脚趾因为羞涩的关系在水中蜷缩着,无意中看到那一幕,穆万峰只觉得喉头有些紧,赶忙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道,“我是来巡视的,虽然没有敌军在附近,但你一个女同志天黑了还是不要单独出来的好,赶紧回营吧。”   陆婵嗯了一声,声音又轻又细,羽毛一般挠人。   穆万峰离开了,背影略显仓促,陆婵得意的晃了晃脚,连湖水都像她的有好心情般跳跃出了水面。   用了“生肌膏”后当晚水泡就消了,幸好伤口在脚底,好的太快别人也不知道,但为了不引人怀疑,她还是继续装了两天,最后好了大家还以为是药草的功劳。   老家收到陆婵的信已经是寄出去九天后,父母又惊又喜,惊的是她真的参了军,喜的是她还活着,没出什么意外。   因为不想这么快在穆万峰面前暴露身份,她在信里没有提部队的具体信息,也没有说已经见到穆万峰的事,只说自己不孝,让父母不要为她忧心。   “出来后才知道世界有多么广阔,我的人生不该浑浑噩噩的过,该有所追求才不枉此生,只是为辜负父母的生养之恩而羞愧。”   她还说,“我无比期待着革命的胜利,希望到了那一天,家中的大门依旧愿意为我敞开。”   信是陆元海读的,王金好跟陆槐根都不识字,听完后王金好吸着鼻子把眼泪擦干,原本以为这辈子的眼泪都已经淌干了。   “这闺女真是白养了,为了个男人,连父母都不要了,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财迷心窍,应下了穆家的亲事。”   本以为穆家条件好,女儿嫁过去一辈子吃穿不愁,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六月,已经转移到湖南的红四方面军经历了一次小规模战役,伤亡不大,但卫生队面临着相同的困境,就是剩下的药品不多了。   有人建议效仿穆万峰上次的方法,再去敌营走一趟,遭到了首长的否定。   “没脑子,上次成功只是侥幸,你还真当敌人都是吃素的?”   骂完后首长喝了口瓷缸里的水,沉声说,“事情不是解决不了,我已经收到消息,有爱国人士给我军秘密捐赠了一船医疗用品,两天后到达老渡口,难得是怎么不知不觉把货运回来。”   城中几处交通要塞都被敌军控制,一旦被敌人察觉这批好不容易筹到的物资很大可能会丢失,首长让大家各抒己见,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集思广益总能想出办法。   有人提议,“要不咱们想办法走水路?”   “行不通,首先水位分深浅,大船进不来这里,其次一旦物资下船,那么一大批货,不是一两艘小船能搞定的。”   就算现造都来不及。   “不然从外围呢,我们翻山过去?”   这个提议依然行不通,港口就在市区,再怎么翻山越岭都得过那一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群直来直去的军汉除了挠头抓耳还真想不出可行的办法,可事情摆在眼前,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   “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不管什么想法只管提,咱们这不论年龄不论资历,只论可行还是不可行。”   首长话音刚落,坐在最外侧的穆万峰开口了。   “首长,我想的是,既然暗着不行咱们不妨试试明着来。”   首长一看提议的是他,顿时来了兴致,“哦,你说说看怎么个明着法。”   穆万峰在众人的注视下淡定发言,“营里有不少湖南籍的战士,如果伪装成搬家或者接亲是不是能遮掩过去?就算有人盘问,只要准备充分他们发现不了,出城后咱们再带着物资从小路走。”   之所以能想到这个点子,缘于穆万峰有个堂兄娶的是外省的妻子,当时他曾陪同堂兄一起到城外接亲,因此印象分外深刻。   首长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只是细节上还需要进行一番推敲。   湖南籍士兵找出几十号人来容易,但既然是接亲,总得有新郎新娘吧?还有陪嫁之类。   首长沉思着看向提出建议的穆万峰,顿时有中踏破铁鞋无觅处之感,年轻英俊,不正是最佳新郎人选?   首长轻咳一声,露出了宽厚的笑容开口道,“小穆啊,既然这个想法是你提的,不如就交给你来?”   参会的其他军官纷纷附和。   “对,小穆年轻,这中好事就适合他们年轻人。”   “既然点子是小穆想的,交给他才最让人放心。”   听上去好像都挺有道理的样子,穆万峰自然是拒绝不了的,现在新郎人选有了,还需要安排新娘人选。   “这有什么难的,咱们31军统共也没几个女兵。”   后勤、炊事班、通讯员、文工团、卫生队,加起来不过三百多号,再去掉年龄不合适、长相不匹配,剩下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穆万峰脑中几乎是立刻浮现出了陆婵的脸,这中感觉过于陌生,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他出生于一个大家庭,作为家中长子,从小被长辈们给予厚望,三岁启蒙,五岁念私塾,先生常赞他敏而好学,他日一定是人中龙凤。   他没有辜负长辈的期待,十六岁就考上了当地最好的大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接触到了许多更科学更先进的思想,从思维到灵魂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   在大学里,他跟同学们一起参加社论,一起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抨击害人不浅的封建制度。   他向往自由民主的世界,坚信有一天,待迷雾消散后,所有国人会过上有尊严的生活,这中想法在接触到红色思想后彻底喷发,寻找到了一片思想的归属之地。   他的心是那样的自由,却在某一天突然接到了母亲的来信,告诉他有未婚妻了,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   母亲说她娴静乖巧,善烹饪精女工,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一家有女百家求,因为怕别人家看上,因此父母先帮他订下,等他学业有成就回家成婚。   他当即去写表达不满,诚恳请求父母将婚约作废。   在他的构想中,以后的妻子必定跟他有着共同的志向和理想,而不是一个连字都不识的乡村少女,任她再会女红烹饪也达不到心灵的契合。   为了这桩未经他本人同意的婚约,他几度跟父母发生争执均未果,今年对方年满十八家人开始催婚,恰逢红军招兵,他毅然离家成为了一名红军战士。   虽然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毫无感情,也请父母作废婚约,但他并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是“自由身”,如果不是,对陆婵特别的好感是否存在不道德。   穆万峰思维飘散的功夫,有人针对“新娘”人选提出了建议。   “我看还是从卫生队选个合适的算了,这样还能帮着照看物质,哪些不能受潮,哪些要轻拿轻放,懂的人才能弄明白。”   首长点头认可了这个提议。   “那就从卫生队找吧,至于人选,小穆你自己决定。”   其他领导也笑着调侃,“小穆,这可是个好机会,你还没对象吧?”   不用说的太明白,反正大家都懂了。   时间紧,会议结束后穆万峰就着手准备,首先集合所有湖南籍战士,避免盘查时被敌方看出问题,最后的人数有五百多,他从中挑出了八十精锐。   之后他让后勤准备掩人耳目的陪嫁,紧急赶制了一批骡担和红稠。   将所有事情安排好后,穆万峰去了卫生队,刚到就对上了张连长那别有深意的目光。   他故作镇定的开口道,“张连长,今天会议的内容您应该知道,我来是想选一位女同志配合掩护药品运输的工作。”   张连长不光知道,还知道大家在会议上是怎么打趣穆万峰的,不过说实在话,如果自己手下的兵找了穆万峰这样的伴侣,张连长会举双手赞成。   上次穆万峰就为解决药品短缺问题冒了次险,这次临危授命的还是他,说明他跟医疗队有着很深的缘分。   “穆排长,事情我已经了解了,我们卫生队就这些战士,你看谁合适就点谁吧。”   卫生队女兵比例挺高,大部分也都是未婚,但年龄上、长相上跟穆万峰合衬的并不多。   像小夏和小李,她们比穆万份大几岁,站在一起有中姐姐跟弟弟的感觉,违和感十足。   穆万峰看中的自然是陆婵,但因为他心里有“鬼”,反而不敢直接选,最后是张连长帮的忙。   “要不陆婵怎么样?我记得你们还是同乡,沟通起来更顺畅?”   穆万峰对此并无异议,事情就这么愉快定下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张连长让人通知陆婵时, 她才知道自己被安排了这么个差事,对象还是穆万峰。   不过在这个任务里,她就是个吉祥物, 纯属打酱油的, 顶多在运输药品时给点建议而已。   张连长怕她胆怯, 毕竟要“深入虎穴”,因此谈话时面色很是和蔼。   “小陆啊, 这个任务很重要, 可以说跟咱们部队所有战士的生死存亡息息相关,但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相信在穆连长的带领下一定能顺利完成。”   不过张连长是多虑了,穆万峰作为“气运之主”,即便遇到危险最终也会化险为夷。   过了会后勤部负责针线的刘大姐过来给陆婵量尺寸,为了符合“新娘”的身份,怎么也要赶制件大红褂子出来, 哪有新娘不穿喜服的。   刘大姐动作很利索,刷刷几下就量好了,收皮尺的时候笑着玩笑道,“果然还是年轻好啊,小陆才十八吧?这皮肤这细腰,等嫁了人男人得可劲的疼……”   说话声戛然而止, 陆婵好奇的回头, 穆万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到了门外,刘大姐尴尬的收起皮尺跟穆万峰招呼一声。   “穆连长来了?我已经给小陆量好尺寸了, 放心,天黑前就能做出来。”   刘大姐也没问穆万峰听到没有,就算听到了也得当没听到。   再一个, 结了婚的女同志话题尺度比未婚女同志大些是常事,尴尬不过一瞬。   穆万峰是来找陆婵商议明天行动细节的,既然是接亲,就得提前将她送上船,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那句,这会他连陆婵的脸都不大敢看了,颇有种进退两难之感。   刘大姐来时一阵风,离开时更迅速,这下就剩他两了,穆万峰措辞的功夫,陆婵主动开口了。   “穆连长,您是找我有事?”   她淡然处之的态度大大缓解了气氛,穆万峰顺势说起了明天的安排。   “时间紧,天亮就要出发,我先让一个小分队护送你去码头,正午时分带人去接应。”   之所以选这个时间点,是因为关卡处的看守正午时分换防间隙最长,他们这一群人过去,就算操着熟练的当地口音也极有可能被怀疑。   经历过战争的军人和普通百姓,在外形和气质上区别还是很大的,如同野狼和水牛,前者如利刃出鞘,后者温厚踏实。   陆婵点头,“好,我明白。”   穆万峰犹豫片刻后又加了句,“整个计划不排除危险的可能性。”   从参加革命那天起他就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军人必须要有这样的觉悟,但当危险这两个字放在陆婵身上,哪怕只是一个可能性,他竟然开始心疼了。   陆婵怔了下又笑了,“嗯,没关系,我不怕的。”   穆万峰被她平和的心态影响,也跟着露出了笑容,承诺道,“我不会让你有危险。”   所以这次的任务不能出丁点差错,穆万峰回去后又把计划梳理了一遍,确保所有可能性都考虑到后才休息,只睡了不到五小时又到了起床做准备的时间。   为了不引起敌军警惕,几百号人天刚蒙蒙亮就翻山往外走,等越过整座山,就到了他们要去的港口城市。   山路陡峭,甚至有不少未经开发的路段,对陆婵这个身娇体弱的姑娘而言显得过分困难,但她一声不吭,咬牙坚持,走到中后段腿已经虚的发软,但时间紧,这时候连停下来休息都成了奢望。   作为整个任务的负责人,穆万峰在掌握全局的情况下竟然关注到了陆婵的疲惫,经过她身旁时,低声问了句,“你怎么样,还能继续吗?”   他似乎想伸手扶她一把,但始终有所顾虑而没有动作。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个小分队的战士带着陆婵先去货船上“伪装”, 正午时分关防松懈的时候穆万峰再分批跟其他战士一起前去“结亲”。   跟陆婵同行的除了连夜赶制的陪嫁礼盒外还有一个送亲的嫂子,从针线上选的,姓洪, 不仅会做衣服, 还擅长盘头发, 既然要办新娘就得有新娘的样子, 否则很容易露出马脚不是?   一艘货船正低调的停在江边,离港口还有些距离,陆婵他们到的时候,船老大放小船接应他们上去。   船老大不知叫什么, 但大家管他叫老亨, 身形魁梧, 一脸络腮胡,很有些水泊梁山的范儿,但他不是江匪,做的反而是正义之事,虽然没有入党,但前后帮着红军运送了不少物资, 完全算得上编外人士。   老亨先是热情的跟众人招呼,然后让船员们赶紧接过空盒子装货。   “亨老大,劳烦跟小哥们说一声, 盒子装过半就好, 剩下的咱们还得装些旁的做样子。”   除此之外,打头的几个盒子不装货,免得通关的时候被人查出来。   老亨点头,“行,我马上通知下去, 这事咱们做惯了的,您们就安心吧。”   装货的事交给旁人,陆婵跟洪嫂子一起,找了间空舱房换衣梳妆,一弄也弄了个把小时,等成果出来,洪嫂子拍着手夸赞道,“真好看,你这模样放在以前绝对是当少奶奶享福的命,现在嘛倒不好说了。”   战乱年代,长的好甚至是种错处,幸亏她参加了革命,要是在外头,碰上什么强抢民女的事都不奇怪,还没处说理。   眼看到了正午时分,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岸边,货船已经开到了港口,只等穆万峰一到就靠岸。   这时候,大家充分体验到了“度日如年”的味道,直到岸上出现了一队人,打头的正是穿着新衣的“新郎”穆万峰,众人顿时放下心来。   老亨豪迈的挥手,跟手下的船员喊道,“小的们,下船卸货!”   船员们齐齐应下,声音宏大到周边船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洪嫂子也高兴的扶着陆婵下船,在夹板上跟“新郎官”对上面,洪嫂子陷在人设里拔不出,竟然对着穆万峰揶揄道,“新郎官,这个新娘子怎么样?是不是美的不得了。”   陆婵有些羞涩的红了脸,而穆万峰早就看的怔住了。   穿着军装的陆婵已经够娇俏,一身红衣更是惊艳万分,墨黑的长发盘在脑后,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还有那盈盈如脉的眼,只往他脸上扫了一眼,穆万峰就觉得自己的心被钩子勾住了。   他嗓子有些发紧的回了句好看,回完后仿佛清醒过来般尴尬的看向陆婵怕她生气,不过她脸上除了红晕和羞意外并没有其他。   穆万峰松了口气,刚想说点别的,船长老亨找来了,“穆排长,所有的货都已经到岸上了,这是清单,等安全了你们再清点一番。”   穆万峰接过后真诚的说,“大恩不言谢,这次你们真是帮了大忙。”   老亨拍着他的肩道,“这样就对了,咱们之间用不着那样,不过是为革命事业出点小力,比不上你们抛头颅洒热血的让人敬佩。”   这次的货不少,都是红色资本家花了大力气找来的,穆万峰签了军令状,保证将物资一个不少的带回部队,从码头到最近的关防需要四十分钟,他得赶紧离开。   “老亨,我们不能久留,我代首长和全军战士向诸位道谢,咱们有缘再相见。”   虽然说“大恩不言谢”,但这么大的情谊还是要道声谢才礼貌,尽管一句简单的话表达不出内心情谊的万分之一,所幸老亨能够理解。   下了船后陆婵发现穆万峰竟然找了辆牛车。只见他笑着对自己说,“你跟洪嫂子上车,再放一部分货上去,这样更像接亲的。”   这话倒是,哪有新娘子自己走路的,不过他能在短时间内想到并安排妥当,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从码头出发往城外走,途径东城区的关卡,果然跟穆万峰说的一样,这个点城内人少,关卡上的人也在换防,只留了一个看门,对方听他们说是接亲的后,象征性的翻看了牛车上的盒子,恰巧是没有装物资的几个。   检查后,对方懒洋洋的挥手道,“行了,走吧。”   说话的时候直愣愣的往陆婵脸上看了好几眼,穆万峰注意到后不愉的蹙起眉头,不过对方除此外并没有其他举动,牛车很快过去,再走两三里就到郊区,一行人可以直接翻山过去回军营。   顺利通过关卡众人都很高兴,但考虑到安全问题,众人没有急着喜形于色,而是等离远了才欢呼起来。   “太好了,所有的物资一个都不少,没想到这个法子这么好使。”   “都是穆排长的功劳。”   此时的穆排长正在思索,为什么他会因为别人多看陆婵几眼不高兴,他是不是真把陆婵当成自己的新娘了?   部队里女兵不多但也不少,偶尔战士们还会跟单身的女兵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穆万峰从不参与,更不会因为其他女兵受关注而产生异样的情绪。   因此即便没有过感情经历,他也能确定自己对待对待陆婵的心情是不同的。   “穆排长,咱们接下来怎么弄?”   穆万峰收回思绪安排道,“把物资卸下来背着,前面路口直接上山,顾三武,你带个人把牛车还回去。”   众人领命,遵照他的指示行动,陆婵出发前换上了军装,这一次不用赶时间,她跟洪嫂子一起在对尾慢慢的走,只要天黑前走到营地就行。   按理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但穆万峰还是安排了两个士兵做掩护,就凭这点,洪嫂子对他印象特别好,一路上跟陆婵说了不少好话。   “穆排长可真不错,小婵,你要是找对象就得找穆排长这样的。”   虽然他现在只是个排长,但参军不久立下了这么多功劳,往上升是迟早的事,前途不可限量。   除了能干外还长的好,洪嫂子是真把小婵当自家妹子才这么说的。   陆婵看了眼身后掩护的两位小战士,有些害臊的说,“嫂子,我跟穆排长是纯洁的战友关系,你这么说可真让人不好意思,要是被穆排长知道,还以为我对他那什么呢。”   洪嫂子哎呦一声,好笑的说,“害什么臊啊,我告诉你吧,嫂子是过来人,有经验着呢,缘分这种东西说不清的,来的时候得紧紧抓住,千万别在意面子什么的,小姑娘脸皮薄,要矜持,可你矜持了别人不矜持,好男人就被别人抢走了。”   没想到洪嫂子的爱情观这么先进,理是这么个理,陆婵也不在感情上搞男女有别那一套,但这辈子她是不可能主动的,必须得穆万峰主动才行,否则不仅对不起上辈子的原主,还对不起千里迢迢为了他而参军的自己。   他要是一辈子不主动那她就一辈子跟她耗,大不了任务失败,反正她的房贷已经还完,不急着赚钱。   “嫂子,你说的对,不过我了解自己,不是那种会主动的人,反正我还年轻呢,不着急的。”   洪嫂子想到陆婵就是逃婚出来的,虽然心里为他们着急也没办法,真正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谁让他们看上去那么般配呢。   身后两个小战士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全乎了,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回去就把话跟穆排长学一遍,其实他们也跟洪嫂子的想法一样,陆同志漂亮,跟自家才华满满的排长配的很。   陆婵一行几人回营时已经天黑,其他人早就带着物资回来了,穆万峰等在门口,看到他们出现点了点头。   “回来就好,今天辛苦了,我让炊事班给你们留了饭,吃完了早点休息。”   说最后一句时,陆婵发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好几秒,但自己看他后他又转开了。   陆婵隐隐有个猜想,穆万峰或许已经对她产生了好感。   从进入这个任务开始,陆婵就做好了长期攻坚的准备,因此一直没有查看过任务目标的“好感值”。   她当即调出系统界面,发现数值竟然已经达到23/100,在自己除了参军还没有做出其他攻略举措的情况下。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穆万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产生好感了?   这个发现让陆婵感到心情愉悦,连翻山越岭的疲惫都消散如云烟了。   穆万峰亲在在门口等着又让洪嫂子跟小战士们感动不已,离开前陆婵对他笑了笑,在他怔然的目光中微笑着离开,留给了他一个倩丽的背影。   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陆婵得把这份好感充分利用起来,加速任务的进程。   回到卫生队后,陆婵先是去张连长那报告任务完成情况,就见张连长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大家整理物资,仓库外的地上摆着一整箱一整箱的盒子。   不等陆婵报告,张连长就笑容和煦的说,“小陆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刚回营吧?赶紧去休息,明天再给你放一天假。”   陆婵笑着敬了个军礼,她还真需要一天时间好好歇着,爬山爬的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护送陆婵和洪嫂子回来的两位小战士,从炊事班打了饭后没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到了穆万峰那。   穆万峰刚从首长那回来,见他们笑的挤眉弄眼满头雾水的问,“怎么了这是?路上捡到什么宝贝了?”   两人端着碗凑过去,挤在他跟前的小方桌旁说,“不是我们捡到宝贝,是排长你捡到宝贝了。”   两人左一言右一语的把洪嫂子跟陆婵的话学了一遍,重点突出了陆婵说的,得别人主动才行。 第二百二十四章   “排长, 陆同志的意思是不是让你主动发起进攻啊?”   穆万峰觉得陆婵的意思跟自己不见得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既然她说了喜欢主动的人,那他就必须主动起来, 前提是先把家里那庄婚事解决好。   他不愿意顶着有未婚妻的名义追求自己真心喜爱的人, 那是对陆婵的不尊重。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错过了什么,等许久之后知晓真相时, 那种荒诞中带着后悔, 后悔中又带着庆幸的情绪一度让他产生了心理阴影。   夜里穆万峰睡不着, 就着帐篷外的灯光给家里写了封信,再次明确作废婚约的期许,并告知父母他已经在部队遇到了一位女同志, 对方不仅才德兼备, 还跟他有着共同的革命理想,是他决定共度一生的人。   “没有感情的婚姻注定无法长久,且我一向不赞同包办婚姻的形式,现出于对彼此负责人的态度应该及时止损, 望父母大人切勿始终枉顾我的意愿。”   他在这封信里措辞比之前的两封更加严肃,盼着父母看到信后能够真心体谅,虽然退婚对陆家姑娘而言会有很大的伤害, 但他愿意从其他方面补偿, 而不是两个不相爱的人为了所谓的婚约捆绑一辈子。   虽然穆万峰没有准备现在就开始发动追求, 部队的事也忙,但他百忙之中还是抽空去了趟卫生队, 用的是物资运输的名义, 询问张连长跟清单对比下来是否有疏漏。   他到卫生队时张连长正在病房,穆万峰没在外面等而是直接往病房去了,他过来的目的本来就是想趁机看看陆婵, 病房里遇见人的可能性更大,谁知他一进病房就看到了让自己心塞的画面。   陆婵跟顾医生站在一起,似乎是顾医生手把手的教着什么,陆婵温顺的点头,接过顾医生手里的工具操作,还回头征询顾医生的意见。   他们和谐的气氛,以及登对的外形,让穆万峰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可他甚至一个合理阻止的立场都没有。   穆万峰对自己的能力是自信的,但即便作为“竞争者”,他也必须承认顾医生的优秀。   “哎,穆排长来了?”   张连长的声音响起后,穆万峰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理由”,笑着走了过去。   “张连长,我是来看昨天的那批物资有没有遗漏的。”   张连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连夜核对过,跟清单上的数量一致,这次又多亏了你,否则我们这个卫生队就要‘名不副实’了。”   药都没有还做什么治疗?   穆万峰谦虚道,“那我就放心了。卫生队是战士们最后的生命线,必须得做好保障才行,我也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而已。”   “是啊,所以我最近也在思考,应该花时间花精力培养出更多优秀的人才,小陆就不错,很有悟性,这不,让她跟着振石后面学,等有经验了也是一员悍将。”   穆万峰的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了解到陆婵跟顾医生的接触仅仅是学习专业知识放松了些,又怕他们接触多了后产生额外的情愫,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在距离上他是处于劣势的。   不过穆万峰并不会因此退缩,他心想,自己跟陆婵是同乡,以此为击破点,或许有用。   穆万峰还没来得行动,对战再一次打响,双方打的很是激烈,最后红军在枪弹不足的情况下艰难险胜,伤亡人数高达三千多,冲在最前线的穆万峰也光荣负伤了,如愿跟陆婵有了进一步接触。   卫生队很忙,卫生兵全员上阵处理伤员,陆婵这次负责的是缝合工作。   在众人眼中,虽然她只跟着顾医生“学”了一周,但动作已经相当娴熟,缝针就跟缝衣服似的。   按说陆婵那边忙,穆万峰的伤口也不需要缝合,他要是没那个意思完全可以到其他卫生员那处理,但他就是排在了陆婵那一队,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他。   陆婵带着医用口罩,只一双清澈眼露在外面,见到穆万峰后先往他的伤处扫了眼,确定没有大碍后才笑了笑,示意他将受伤的手臂伸出来给他消毒。   她的动作很轻柔,葱白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涂着酒精,穆万峰眉头都没皱一下,尽顾着看她的脸了。   虽然这个伤口相较那些重的不算什么,但毕竟破了好大一块,现在天气渐热,处理不好有腐烂的危险,医者父母心,陆婵一边处理一边叮嘱着各类注意事项。   “伤口千万不能沾水,就算洗澡也要避开,每天早晚过来换药,一直到结痂了为止,衣服袖口记得卷起来,避免蹭到伤口……”   不管她说什么穆万峰都应,但除了单音节外没有其他的话,陆婵从伤口上抬眼往他脸上扫了下,恰好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情愫,两人均是一怔,然后陆婵没注意控制手上的力度,把他给弄疼了,这样他也只是微微蹙了下眉,怕她愧疚,抢先开口道,“没关系,一点都不疼。”   陆婵,“……”   她也没想道歉,就算随口说一声“对不起”那也不是真心的。   她继续低头处理,细心的剃去伤口里沾上的石砂,因为刚刚的插曲,耳框泛起红意,睫毛也像有了生命一样微微颤动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穆万峰眼中的陆婵,不确定是陆婵精湛的表演还是他主观的刻画,但这一幕确实深刻的印在了他的脑中,久久不能忘怀。   之后穆万峰按照陆婵的交代,每天早晚过来换药,不找别人只找她,连着几次,卫生队的战友就看出点什么了,私下里跟陆婵说,“小婵,穆排长是不是看上你?”   “是啊,每次来都往你那看,看不见你宁愿不换药。”   “今早我碰见他故意跟他打招呼,说‘穆排长,又来换药啦,小婵不在,要不我跟你换吧’,他脸都红了。”   几个女卫生兵笑作堆,陆婵只淡笑着保持沉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随她们说去。   但大家显然不肯轻易将她放过,非要她回复个一二三四五来。   “小婵,你别不吭声,你倒是说说对穆排长有没有意思。”   “穆排长挺不错的,长的好能力强,要不是他才来没多久,这次立功早该升连长了。”   “你们不是同乡吗,要不就考虑处吧,往后回家走亲戚也方便。”   这是在揶揄结婚回娘家的事。   陆婵被她们问的没办法,知道躲不过,就半真半假的给了个回应。   “你们也知道我是怎么从家里出来的,逃过了一个火坑还能轻易往下跳?我以后要是处对象,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还特喜欢我的人,不管是谁,都得让我看到诚意,随便说几句就想让我答应绝对不可能。”   大家听到很满意就放过了,等散了之后才回过味来,陆婵说了挺多但对穆排长什么意思根本没正面提啊。   战友们纷纷表示,“这个小婵,心眼真多,又被她给绕进去了。”   不过对穆万峰而言这段话还是挺有用的,只要不拒绝就表示有机会,起码知道了往后努力的方向是什么。   老家的父母半个月后才收到穆万峰的信,对苏秀荷和穆三贵而言,能收到儿子的消息就是好消息,证明他还好好的,没有出什么意外。   见儿子信里再次提到退婚的事,还说有了中意的人,但凡陆家姑娘没有离家好好的在家待着,苏秀荷哪怕不要脸面也愿意去退亲,给再多补偿也不可惜,毕竟什么都比不上儿子的命重要,可陆亚棠走了,说是去部队找穆万峰了,之前来信说进了什么部队,却没提找着自家儿子没有,这种情况下穆家根本没有立场去陆家说什么,除非哪天陆亚棠平安回来,但凡出了一点意外,穆家都要跟着负起责任。   她跟丈夫说,“万峰还不知道亚棠去找他的事,咱们不知道具体地址也回不了信,可真真愁煞了人。”   穆三贵沉默的抽着旱烟,半晌才说,“他不回来,退不退亲的又如何?”   还有一句穆三贵没说,就是参军的十有八九结局都是坏的,战场是什么地方,子弹可没长眼睛,万一碰上意外,谁又能说的准呢。   当然作为父亲,穆三贵是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发生的。   苏秀荷叹了口气,既愁儿子穆万峰,又愁陆家姑娘陆亚棠,盼着他们千万平平安安的回来。   因着大儿子穆万峰,原本在城里读书的小儿子穆万松都被他喊回来办了退学,怕再出个思想进步的儿子,他可经不起再折腾一次了。   “信是从湖南发的,上次还在湖北呢。”   苏秀荷摩挲着信封,恨不得自己长对翅膀,飞过去把儿子找回来,但现实是部队一直在转移,根本没有儿子确切的地址,说不准这时候从家里去,部队那边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穆三贵吐了口烟圈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路是他自己选的,咱们还能把他关家里一辈子不成。”   话里话外透着满满的无可奈何,后代没出息使人愁,后代太出息了也使人愁,长子的选择在穆万峰看来就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所以他对小儿子在学业上已然没了任何要求,能识字算帐,不把家业败光就行。   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早些成亲,多生几个娃开枝散叶。   只是苦了穆万松,因为哥哥的“叛逆”,他的人生彻底失去了选择权,一切都被父母安排的妥妥当当。   当然,对没有想法的人而言,按部就班的过父母安排好的人生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就这么一辈子,怎么过都是过。 第二百二十五章   穆万峰的手臂上的伤五天后就结了痂, 他也因此失去了找陆婵的合理理由。   天气日渐炎热起来,好的是衣服鞋子不用穿厚,也能摘野果、捉鱼虾改善伙食, 运气好的话还能进深山逮到野鸡、野兔。   这天太阳好,陆婵正在帮着晒草药,类似天麻、金银花、蒲公英之类,都是卫生队的战士们从山上找的。   穆万峰提着山鸡出现时陆婵背对着没看见, 李春燕咳嗽着冲她挤眉弄眼时才疑惑的回头。   “陆同志, 前阵子受伤多亏你照顾才恢复的那么好,这只山鸡是我在山上逮的, 给你留着炖汤喝吧。”   原则上部队的战士都吃大锅饭,但行军途中没那么多讲究,知了烤熟了还能吃呢, 逮到了能一人分一口吗?因此约定俗成的就是,谁逮到了吃的谁有分配权, 全凭个人能力。   当然,要是捉到野鸡这种, 吃独食也不合适, 怎么也要跟战友们分享一二。   战友们听后都在起哄, 还有吹口哨的, 说实话他今天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陆婵还挺惊讶。   “穆排长, 谢谢你, 不过这只野鸡我不能收……”   话说了一半, 小夏在背后扯她衣服,显然是对那只野鸡心动了。   穆万峰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当即把手中那只虽然被缚住但依然不屈转动着头颅的野鸡送到陆婵面前,眼里蕴着藏不住的笑意。   陆婵自然不会拿, 但猪队友是从来不缺的,小夏乐呵呵的接过了。   “穆排长,小婵她不好意思呢,我们脸皮厚,就代她收下了。”   陆婵“瞪”了小夏一眼,然后略显尴尬的看向穆万峰,到底还是认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穆万峰笑着说,“没事,本来就是送来给你们改善伙食的,要是爱吃,下次上山我再逮两只。”   说的像逮山鸡是件多容易的事,只有逮过的才知道,山鸡走位灵活,会跑会飞,活捉还是挺有难度的。   他送完就走,哪怕一句追求的话不提,该表达的也表达的淋漓尽致,男女之间要是没那么个意思,为什么不对别人特殊就对单个的对象特殊呢?   “小婵,有情况。”   “看来穆排长是实战派,话不多行动却不少,比那种花言巧语骗人什么都不干的强。”   “你怎么想的,他要是开口你答应吗?”   经过他这一下,陆婵再装傻就不合适了,带着羞涩含糊的回了句,“这才哪儿到哪儿,一只山鸡就把你们收买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李春燕表示赞同,“确实不能答应的太快,得让他好好表现。”   小夏也扬了扬手里的鸡说,“那是,起码得多吃几次才能应。”   在场的纷纷笑了起来,话题迅速从穆万峰转移到了山鸡身上,商议着怎么吃能发挥最大价值,是红烧呢还是清炖,还有会做叫花鸡的。   “还是煮汤吧,人多,吃不上肉的好歹能喝两口汤,我看林子里有野蘑菇,采些一起炖,味道指定不错。”   卫生队三十来人呢,这样才能发挥这只鸡的最大作用,改善伙食的同时,整个卫生队都知道穆排长给陆婵送鸡的事了,包括后知后觉的张连长。   “难怪往我们这跑的这么勤,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亏他以为两人是志同道合的忘年交,有共同话题,最后才发现自己竟是个工具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部队在湖南修整了一段时间后又往四川方向前进, 为了不跟敌方对上,走的大多是山路, 穆万峰说到做到,只要时间充分就去山里逮野味,除了山鸡外,还捉到过兔子和斑鸠。   另外炊事班也时不时加菜,野猪、袍子、黄鳝等,给紧张又艰辛的行军带来了许多精神上的乐趣。   连着一个月没有战役,首长心情挺好,晚饭后与兵同乐,围着篝火闲谈, 话题从部队现状到家庭生活, 战士们大多都是没结过婚的小年轻。   首长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庞, 有些甚至还透着稚气,微微叹息着开口道,“要是没有战争, 在和平年代, 你们中的大部分恐怕早就该结婚生一堆娃娃了。怎么样, 在部队里生活习惯吗?想不想家?”   士兵们纷纷点头。   “咋不想哦,想的晚上睡不着觉, 担心他们在家吃不好穿不暖,弟弟妹妹年纪小, 爹娘身体也熬坏了……”   一个小战士话没说完就哽咽了,旁边的战士拍着他的背无声安慰着。   另一位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战士说,“我有媳妇也有娃,出来没别的,就是给家里挣口粮, 每个月的津贴也攒着,留着给娃长大了娶媳妇用。”   农村里,广大贫下中农生活困苦,还经受着地主阶级的层层剥削,遇上年景不好的时候米缸比脸还干净。   可以说部队里,百分之八十的战士都是因为家境贫寒才出来参的军,毕竟有掉脑袋的危险,国人还是挺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着”。   战士们一开始还收着,慢慢的就越说越多了,首长耐心倾听,时不时劝慰几句,无形中振奋了军队士气,也更加坚信了大家革命的信念。   首长起身回头时看到身后站着的穆万峰,伸手点了点笑骂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过来的?不声不响的,下次记得汇报一下个人情况。”   首长本意是表示亲近,开玩笑而已,谁知提到“个人情况”后,战士们纷纷起哄起穆万峰的老底。   “首长,穆排长看中卫生队的小陆同志了,见天的去山里逮山鸡野兔的送去呢。”   首长略显惊讶的“哦”了一声,“你小子刚来部队才多长时间,这就有中意的姑娘了?”   首长对陆婵也是有印象的,毕竟卫生队就那么些人,陆婵虽然来的晚却是后来者居上,被张连长定为重点培养人才,依稀记得两人还是同乡,于是心情颇好的拍着穆万峰的肩说,“小陆同志是位才德兼备的好同志,你务必多努力才行。”   说完爽朗一笑,往工作的帐篷去了。   散够了心,还得接着研究战略地图去。   陆婵洗漱完刚准备睡觉,同屋的小夏和小李风风火火进屋后一屁股坐在她对面。   陆婵疑惑的问,“怎么了?地震了还是打仗了,这么着急?”   她指着两人脸上的汗,拿了块干净手帕给她们擦。   小夏随手接过攥在手里,忙不急的开口道,“你还不知道呢吧,现在整个31军都知道穆排长中意你在追你了,连首长都鼓励他努力把你追到手。”   不靠谱的谣言就是这么来的,首长压根没这么说,虽然意思差不多,但跟原话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婵不大相信的问,“真的?首长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经过说了,陆婵本以为是穆万峰故意使的坏,听完后发现都是赶巧,谁也料不准首长会突然有兴致跟大家闲聊,也不会料到士兵们会当着首长的面把他出卖。   小夏帮她分析道,“这件事吧有好有坏,你要是对穆排长有意思呢,以后顺水推舟就能在一起,要是没那个意思,除非你明确拒绝穆排长,否则没人敢来追你。”   追了就是跟穆排长过不去,老话都说了,“朋友妻,不可戏”,都是革命同志,在形式上还是很讲究的。   小李也好奇的问,“是啊,那你对穆排长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跟她们两陆婵也没卖关子,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首先我肯定是不讨厌他的,要是一点看不上早就把他骂跑了,但我们认识时间太短,又是这么艰难的环境,要我一下子接受他也不现实。”   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镜亮亮的很好看,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小夏跟小李发展,不一定非恋爱,只要被人爱着的女人就已经很美很美了。   陆婵还没说完,接着道,“所以,就让他慢慢表现吧,看他对我的耐心到哪里,如果能一直坚持,那我满意了说不准一高兴就答应。”   穆排长什么时候让陆婵满意她们不知道,总之陆婵这个回答倒是挺让她们满意的。   九月初,部队到达四川,得知前方有敌方的封锁线后,首长遂命令部队原地修整。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十月, 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主力红军为摆脱国*党军队的包围追击,实行战略性转移, 开始长征。   已经升为连长的穆万峰领了保掩护卫生队以及运输物资的任务, 合理怀疑这是首长知道他正在追求陆婵后对他的特别“照顾”,毕竟这个任务不是非安排他们连不可。   陆婵从前只在课本、电视上听过长征的故事, 知道这是一项不可思议的壮举, 总行程达到了两万五千公里, 历时两年,但亲身经历后才知道, 有些苦只能自己意会,能说出口的连万分之一都不如。   要突破敌军包围圈就只能走最偏僻最危险的路,有些甚至连“路”都算不上, 需要现场勘测后再前行。   起初山路较多, 没有台阶,只能顺着前面队伍走过的痕迹不断攀爬, 偶尔会被荒草丛生的灌木划伤。   汗不停的从额上滑下, 顺着下颌线条淌进脖子最后没入衣领,衣服湿透,紧贴着皮肤,背上还有行军包, 装了一套换洗的军装、薄被、毛巾、牙刷、水壶等。   双腿沉重的抬不起来, 陆婵扶着树干擦汗,准备歇两分钟再接着爬, 突然身后一轻,回头看,是穆万峰取下了她的背包背上了。   他除了行军包外, 已经有一把机关枪,再背上她的就超负荷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任务不仅仅是行军,还有护卫和运输的重任,哪怕只作为战友,陆婵也不能自私的享受这种照顾。   虽然一开始她是为了完成任务才来部队,但经过几个月的军旅生活,她已经真实的爱上了这个队伍,爱上了这些纯粹又可爱的战士们,哪怕知道过程艰难,她也希望能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做些什么。   穆万峰的逃婚伤害了原主,直接造成了原主一生的悲剧,这个任务的目的是让穆万峰发自内心的爱上她,在知道她就是“陆亚棠”后,能诚心诚意为曾经的行为懊悔。   目前为止原主的愿望已经达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陆婵并不着急让他知道。   一是他们认识不过几个月,还需要更长的时间相互了解;二是万里长征才走了第一步,在紧张的环境中不适合儿女情长。   当然,最重要的是,陆婵还没有百分百的爱上穆万峰。   诚然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聪明、果决、勇敢、爱憎分明,但还是缺少一种令人悸动的火花。   或许是战争已经足够惊心动魄,因此需要更大的力量来打开心扉。   “穆连长,我自己来就行了,您已经够累了。”   陆婵试图拿回自己的行军包,但穆万峰已经背上了,她又不能直接从他肩上扯上下来,只能用语言表示自己的决心。   她的本意是不愿接受这样的帮助,毕竟没有那层关系,但听在穆万峰耳里却显得陆婵是在关心他。   “没事,我身体很好,一点都不累。”   刚来部队时他的体力确实跟不上,但他是个不轻易认输的人,每天除了训练外自觉加练,坚持了几个月已经练出了很强的体魄,毕竟还年轻,底子也好,不提其他,只身高就比大多数战士高出一截来。   走在前头的李春霞回头看到这一幕,扶着树一边喘气一边笑,对着陆婵喊道,“小婵,你就让穆连长帮你背吧,这样说不准还能走快点。”   她是嫌陆婵走的太慢了,本来是跟小夏小李一起的,后来小夏走在前面,现在人影都看不着了,就这样陆婵还停下想休息呢。   战友隔了那么老远还来拆自己的台,陆婵在心里将小夏定义为“猪队友”。   身体素质差怪她吗?底子太差,有心无力啊。   穆万峰笑容越发灿烂,线条坚毅的脸在斑驳的树影中清澈俊朗。   “还是我来吧,晚上驻营了给你送去。”   作为连长的他不能停留太久,跟陆婵说了几句后就走了,看着他迅速离开的背影,陆婵承认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松动,如果他不是“穆万峰”,只是个普通的红军战士,她的心应该会更快沦陷的吧。   等陆婵追上小夏,果然遭到了她的揶揄。   “有人喜欢果然不一样,真是时时刻刻惦记着。”   陆婵笑了笑没说什么,根据经验,她不回复话题很快过去,一旦回复就会没完没了。   太阳落山前部队停下驻扎,找了几块略平坦的地,旁边就是溪水,大家以连为中心搭帐篷、做饭。   穆万峰到的时候陆婵正蹲在河边洗野菜,晚上的主食就是野菜粥。   除了行军背包,他还递给她两颗红彤彤的野果,很像油桃,又比油桃圆些,之前从没见过。   穆万峰注视着她笑道,“路上看到顺手摘的,我尝过了,虽然有点酸但味道还不错。”   今天这一路陆婵压根没看到什么果树,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的。   两颗小小的果子在一片灰蓝色调中有着强烈的存在感,陆婵将它们安放在口袋里,准备睡觉前再好好品尝。 第二百二十八章   长征途中, 陆婵经历了一个著名的战役,“飞夺泸定桥”,也是在这个战役, 让她对生命和信仰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一九三五年五月,为了摆脱穷追不舍的敌人, 全军选出了二十二名战士进行突击, 冒着枪林弹雨和火墙密布的铁索踩着铁链夺下桥头, 与东岸部队合围占领了泸定桥,至此长征已经进行了八个月,也是陆婵来到这个世界后满一年。   部队的存粮越来越少, 为了能撑过接下来的路程, 炊事班将食物做成便于保存的面饼, 并且一天只吃两餐,战士们会在行军间隙挖些野菜改善伙食,但情况到雪山的时候就变得糟糕起来, 食物是其次, 寒冷才是现阶段急需解决的困难。   后勤部,陆婵和李春燕几个会针线的被借调过来缝补棉衣。   “这个口破的太大,合不拢, 得剪块大点的布。”   “夹层里的棉絮也少,要不加些干草吧。”   “草也不够了,鞋还没做够数呢。”   很多战士的布鞋早就走烂了, 现在穿的是手编出来的草鞋,光着脚, 袜子也没有,甚至还有赤脚的,任谁看了都会不忍心, 但他们竟然坚持着不掉队,陆婵守着可以兑换物品的系统,却无法为大家做什么,因此常常感到心酸和愧疚,有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也会将视线移开。   陆婵近期的任务就是帮战士们缝补破损的旧棉袄,白天行军,夜里大家坐在一起电灯熬夜。   负责针线的大姐丁桂香站陆婵身后看了会,点着头夸赞道,“小陆的手艺真不错,线缝的又细又密,专门学过的吧?”   陆婵手里的动作没停,笑着回,“跟着家里的长辈学过,平时穿的用的都得自己做,可能跟着练出来了。”   这年头家家户户几乎都这样,成衣贵,大多数平头百姓是买不起的,再说勤俭节约是优良传统,连首长的衣裳鞋袜都带着补丁呢。   丁大姐开玩笑说,“要不你就留下别走了,我们这现在正缺人。”   李春燕在一旁打趣道,“大姐,小婵手艺多着呢,在咱们卫生队也是一把好手,你可不能跟咱们连长抢人。”   陆婵可是张连长手下最得意的兵,培养起来可用心了。   丁大姐本来就是开玩笑的,她还能不知道陆婵在卫生队的分量?   部队里缺人缝缝补补行,缺人看病可不行。   火光下,众人的影子清晰的印在帐篷上,已经夜半时分,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战士走了过来,手里提了个水壶,打开门,凉风袭来,他迅速跨进帐篷合上门帘,来的真是穆万峰。   整个军营都知道穆万峰中意陆婵,因此他一露面大家就笑着往陆婵的方向看,嘴上没说,表情却丰富的很。   穆万峰先跟众人招呼一声,而后径直往陆婵那走去,陆婵手里正在忙,停不下来,不受打扰的继续动作着,等收完口才打了个结,拿小剪子剪去了多余的线头。   穆万峰安静的看着,等她忙完才将手中的水壶递了过去。   “刚灌的热水,天太冷,多喝热水不容易感冒,手冷了也能捂捂。”   陆婵看到众人偷笑的神情,睨了他一眼后到底接了过去,发现摸在手里是温的,丝毫不嫌烫手。   几个月以来,两人的关系相较之前亲近了不少,穆万峰也表白过一次,但陆婵以认识时间太短以及革命道路曲折为由婉拒,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放弃,依旧对陆婵很好,将决心贯彻到底。   陆婵奇怪的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穆万峰找了块石头,在她身旁坐下,“今天我领队巡逻。”   说着,他将右手伸到陆婵面前,指着一处开了线的袖口给她看,一脸笑意的问,“线头开了,能补吗?”   陆婵看着那已经毛边的薄外套,心里微微叹息,还带着一丝敬佩,毕竟他放弃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毅然决然地投身革命,跟所有红军战士一样,都是奠定革命胜利的基石。   “补当然可以,不过你只穿这么点不冷吗?”   他离家时正是烂漫春季,穿了件厚外套就出门了,因为不确定能否顺利参军,因此行李中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物。   夏季还好,冬季时已经在长征路上,走的又是远离城镇的小路,要不是后勤想办法为战士们采购了一批夹棉的衣物,说不准就冻死了。   这点上陆婵就聪明多了,早早从系统里兑换了厚实的线衣,大家都以为从老家带的,因此整个冬天都很暖和。   现在虽然不是冬季,但山脉连绵,积雪终年不化,连空气都透着泠冽的凉风,更艰难的是雪山上无法扎营,也没有可以生活的木柴,除了迅速翻越外,已然没了其他办法,这也是她们一群会针线活的女兵连夜缝补棉袄的原因。   陆婵没让穆万峰脱衣服,从零碎的布料中剪了块大小合适的,直接就着他伸出的手就开始缝补起来,类似于封书皮的做法,整个毛边都用另一块布覆盖。   这样的姿势既考验缝补者的水平,也考验穆万峰的耐力,毕竟手臂下方没有依托,一直维持同一个姿势对肌肉而言还是很有挑战的,但穆万峰丝毫不觉得累,甚至甘之如饴,注视着她的目光火热又缱绻。   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细密的阴影,左手固定布料,右手捻着银针上下翻覆,跟着衣料上就出现了整齐到仿佛丈量过的线缝。   穆万峰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她,近到能清楚的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芬芳,很好闻但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味。   手背处缝好,接下来就到了手掌的方向,穆万峰终于没忍住,蜷起手指轻轻握住她的,温热的触感彼此传递,陆婵心里一跳,顾虑着人多只睨了他一眼,抽回手指后继续动作,速度比之前还快。   穆万峰也被自己的动作惊到了,完全是脱离思考,下意识的行为,来不及为那短暂的触碰高兴,就开始担心陆婵会不会生气,很是忐忑。 第二百二十九章   短短几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缝补第二个袖口时,穆万峰到底没敢“如法炮制”,正襟危坐的像在开动员会一样。   对他来说, 他爱慕陆婵,因为爱又生出了“敬”,如果非要用文字表达, 就如《爱莲说》所描绘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在她点头前,他只会远远观赏,任何冒失都让他感到羞愧万分。   穆万峰像蜗牛般,刚伸出触角又缩了回去,等陆婵帮他补好袖口就以巡逻为由告辞离开, 脸上淡定, 耳框却通红一片。   现成送上门来的八卦没人放过, 穆万峰在时大家不肯做电灯泡,等他一走全都冲陆婵来了。   “小陆,你跟穆连长是不是处上了?这么大半夜还想着给你送热水, 我跟老马刚结婚的时候都没这待遇。”   “不是那关系小陆能帮他缝袖子?”   “穆排长人不错, 长的又好, 刚来部队的时不少女兵中意他呢,谁知没多久就传出来心里有人,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小陆,心想多好的姑娘能被穆排长看上啊, 现在发现穆排长眼光真好,要不是他早早表明态度,追求小陆的人没有一个营也有一个连。”   这些打趣的话陆婵听的太多, 卫生处的战友们就经常提,她都懒的解释了。   几百号人赶了两个晚工终于缝好了所有的棉衣,草鞋也搓了上千双,分发下去后就开始为过雪山做准备,首长照例派出先锋部队探查,都是一群有雪山生活经验的战士。   这一去就是十多个小时,天黑前一行人才回,步履蹒跚、双颊被冻的发僵通红,连眉毛都结了冰,每人灌了一壶热水后才渐渐缓过来,开口说话。   “我们爬到山顶了,顺着一条线往上,积雪很深,最浅的到小腿,最深的到腰这。地形陡峭,越往上越难走,还没处歇,太累了。”   说完,那位面对敌人炮灰从不畏惧的战士困苦的摇了摇头,显示出这一行的艰难不易,众人沉默。   另一位战士开口道,“庆幸的是没有遇到出发前最担心的暴风雪,但雪山天气瞬息万变,如果要过去,我提议尽快。”   现在还能顺着他们开的那条道走,顶多一天时间,新的积雪又会重新将“路”覆盖。   海拔四千多米的山顶,空气稀薄,入目之处皆是皑皑白雪,不知道哪一脚下去会造成塌方雪崩,也不确定是否能避免暴风雪的袭击,他们是因为有经验才顺利返回,部队里可有不少南方的兵,一辈子没见过雪的都有。   首长听完汇报后沉默的抽了整支烟,等烟蒂的火光熄灭,他轻轻挥手道,“准备吧,等天亮了就出发。”   纵使前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红军战士也要不惧艰险。   只要意志坚定、万众一心,永远不存在什么做不到的。   士兵的职责就是无条件的服从,首长一声令下,全军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穆万峰作为负责安全及运输的连队长官,来到卫生队跟张连长开会商议,恰好陆婵在打包药品,两人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对视了一眼,而后他轻轻点了个头,往张连长帐篷去了。   小夏心态不错,这时候还有心情开他们玩笑,用手肘推了下陆婵说,“人家穆连长真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你,你这乔还得拿到什么时候?”   陆婵睨道,“谁是你战友啊,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之前泸定桥那次,胜利后他满身是血背着枪到处找你,以为你出事了,那时候我就挺感动的。”   对小夏来说,曾经也有一个男人,为了一个月二十块银元去参军,最后战死沙场。   她不知道陆婵为什么一直不松口,也从一开始的看戏到同情穆连长,所以才时不时劝陆婵几句。   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没什么比真情真意更重要。   之前不应叫矜持,再不应就真成拿乔了,反正小夏就是这么想的。   陆婵突然想整整小夏,既然你说我拿乔,那我就把真相告诉你,看你会不会目瞪口呆。   “夏姐,你比我大几岁,人生经历也比我丰富,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要不我今天说出来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小夏立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直觉跟陆婵为什么一直不肯答应穆连长有关,几乎是催促的开口道,“什么呀,你赶紧说吧,看我急的汗都快出来了。”   陆婵丝毫不急,噙着笑不紧不慢的开口说,“我刚来的时候说过,因为逃婚才从家里出来。”   小夏愣愣的点头,“是啊,怎么,难不成有旁的缘故?”   陆婵看着远方的雪山轻笑着说,“其实逃婚的人不是我,是对方不满意这桩婚事逃了,我是被抛弃的那个。”   小夏惊的张大嘴巴,视线不住的在陆婵身上移动。   “不满意?你这样的都不满意那他想要什么样的,天上的仙女啊!”   毫不夸张的说,陆婵就是小夏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还识文断字性格温和,谁家娶了她都是祖上烧高香的那种。   陆婵微笑着回,“谁知道呢,我们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因为我是父母订下的未婚妻就不要,人家思想进步,看不上透着封建气息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小夏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你不答应穆连长就因为未婚夫?你还想着嫁给他?”   小夏心里想的是,如果陆婵真的敢点头,她就狠狠敲陆婵的头,一定要把她敲醒才行,那种男人有什么好要的,思想再进步也不能这样对一个姑娘,最好永远娶不到媳妇才好。   陆婵像是知道小夏心里的想法,扬了个让小夏摸不透的笑容,说了件让小夏惊到脱颚的事实。   “夏姐,如果我说那个人就是穆万峰呢?”   “我千里迢迢从老家出来,狠心抛下父母家人过来参军,就是气不过一件事,我有什么不好,凭什么他敢这样嫌弃我?”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让自己成为了对方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的月光。   “苍天,这事可太吓人了,让我缓缓先。”   小夏拍着心口,觉得自己不是幻听就是做梦,这故事比小时候听过的戏还不像真的。   “那……穆连长他知道?”   陆婵摇头,“我心里还气着,才不高兴理他,你可不许去多嘴。”   小夏的手摆的跟拨浪鼓一样,她得多不懂事才会介入人家小两口的感情啊。   不错,在她看来,两个闹别扭的人已经是“小两口”了,一个逃一个追,一个追一个拿乔,真是天生一对。 第二百三十章   自从小夏知道真相后, 再看穆万峰难免生出一种“活该”感,生活有了乐趣,连即将要翻过那座巍峨雪山都不觉得苦了。   归纳好所有的药品物资后由穆万峰连队统一运输,陆婵正准备回帐篷收拾自己的行军包, 穆万峰喊住了她。   陆婵等了几秒没见他开口, 用眼神询问, 穆万峰则看向一旁的小夏和小李,意思不言而喻。   小夏最先反应过来,赶忙拉着没眼力见的小李离开,人家小两口说悄悄话呢。   看到小夏最后冲自己眨眼睛, 陆婵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她也挺好奇穆万峰要说什么的。   她抬眼看去,对上了穆万峰亮如星辰的眼,目光太灼太缱绻, 陆婵觉得哪怕她的心是铁做的, 也快要被他给融化了。   “明天一早出发, 路上会很难,你一切注意,我恐怕不能关注到你。”   作为负责物资运输的军官, 他的职责是负责物资安全抵达, 中间不能出丁点差错, 但雪山跟平地或其他山脉不同,能见度太低,每一步都充满挑战。   陆婵心里觉得暖, 但嘴上却不饶人,“谁要你关注,我自己能行。”   好歹也是参军一年, 经历过几次血战的战士,救过的伤员人数上千,在他眼里好像有多弱不禁风一样。   穆万峰似乎看透她虎皮下傲娇的猫脸,口是心非的样子反倒鲜活可爱,给危机四伏的战争生活带来了无穷乐趣,是他心口用爱滋养出的甘泉。   他扬起唇角,在凉风习习的秋夜低语,“我知道你行,只是放心不下。”   以夜为幕,木架上的火把泛出橘色的光亮,面前英挺的战士,灼亮的双眼,脚边飘落的泛黄树叶,仅仅几个元素,就构成了令陆婵难忘的场景,很多年很多年后,还能凭着记忆在纸面上画出。   此时的帐篷里,小夏跟小李两人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当然,由于行李太少,前后几分钟时间就收好了。   小李心里还记挂着刚才的事,拉着小夏问,”你说穆连长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什么话还不能让我们听?”   她一开始没想那么多,站那里只是单纯的想等陆婵一起回帐篷,但被穆万峰看了一眼后反而勾起了心里的好奇。   作为整个部队除陆婵外唯一的知情人,小夏淡定的很,心想人家小两口,说什么没啥好奇怪的,抱在一起都行。   不过她也知道,陆婵打定主意要让穆连长尝尝痛苦的滋味,一时半会不会同意穆连长的追求,因此大概率还是穆连长要说什么表明心迹的话,脸皮薄,不想让人听吧。   不得不说,她猜的还是很对的,并且没一会陆婵就说完话回来了,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什么,但口袋里多了两颗野核桃。   “穆连长可真会,但凡有点好的都给你送来,这核桃应该是巡逻的时候在树林里找的吧。”   陆婵将核桃放进背包,边收拾东西边回,“谁知道呢,我也没问,可能是吧。”   这一年穆万峰确实送过她不少,从最初的山鸡、野兔,到后来的野果、蜂巢,还给她刻了块印章,不提其他,只论追人的诚意还是很足的。   小李叹了口气,半是调侃半是羡慕的说,“我怎么就遇不到穆连长这种贴心的好男人呢,每次找我说话只会傻笑。”   小李说的是炮兵连的一位老兵,因为在卫生连养伤认识,一眼相中小李,伤好后就经常来找她,小李竟然没感他走,大家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用小夏的话说,如果小李不乐意,方圆百里都别想有男人沾边,既然默许了对方经常来找她,那就是八字有了一撇,迟早的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   红军一、三、五、八、九军团八万余战士, 仅用两天时间就穿过了雪山,主席豪情万丈,挥笔写下了一首不朽的诗篇《七律·长征》, 全军振奋。   “红军不怕远征难, 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 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文工团的一位连长给这首诗编了曲, 很快整个部队的战士都会唱了, 行军途中八万多人一起高歌, 那种场景常常让人感动的落泪, 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过草地时, 全军的粮食就已经不多了,由每天两餐减成每天一餐,杂粮饼、青稞面,就着凉白开往下咽,如果幸运碰上野菜丛生, 还能摘下来烧汤,加一小把盐巴下去, 人人喝的兴高采烈。   夜晚营地里点亮篝火,陆婵坐在土堆后看星星,密密麻麻, 仿佛一伸手就能够着。   脚步声传来时陆婵不用刻意看就知道穆万峰来了, 果然,颀长而挺直的身躯坐在了她身侧的位置上,往她面前递了个什么,她低头一看, 是朵淡红的野花,草原上随处可见,不惊艳不芳香,但足够顽强也耐看。   她淡笑着接过,握在手里仔细端详着问,“送我的吗?”   这句问的略显多余,但穆万峰还是认真答了。   “是,我觉得很美。”   陆婵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么多野花,你为什么就摘这一朵呢?”   穆万峰情商不低,听出了这个问题有一举双关的意思,也自以为聪明的用高情商回道,“我眼里只看到了这一朵。”   长征还有一年的时间结束,陆婵认为到了摊牌的时候,就像之前小夏以为的,她一直不答应,别人会认为她在刻意拿乔为难他,特别是听说前几天有个文工团的女兵向他示好,被他以有对象为由拒绝了。   “穆连长,你说过你喜欢我,想跟我以结婚为前提相处,那我能知道你喜欢我什么吗?”   这是一年多的时间以来,陆婵第一次正面提到感情的事,穆万峰自然会认真面对,但突然间有些词穷,似乎有太多理由,但都不是最能准确概括的理由。   一开始因为同乡的关系觉得亲切,后来是欣赏,觉得她跟自己有着相同的价值观。   随着视线越来越多停驻在她身上,感情也随之而来的深切起来,之后发现了她身上越来越多的优点。   如果非要总结,可以用后世比较文艺的一句话,那就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他思索了半晌后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非要说点什么,那就是看到你就觉得很安心,觉得生活有了意义,我们可以有说不完的话……”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见多了平乏无味的婚姻,一直以来他的目标都是找个灵魂伴侣做妻子,而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可这个道理很多人不懂也不认同。   陆婵听后笑了,看着手里的花又问,“那你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吗,会不会我跟你好了,你的父母不接纳我?”   问这句话时,陆婵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看到他从一开始的笃定变的不那么确定,英挺的眉毛轻蹙,沉默半晌后终于做好决定面对她。   “我知道有些事说出来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但我必须对你诚实,几年前父母曾经给我定过一门婚事,但我没有同意,我向往的是自由的爱情,但所有人都枉顾我的意愿,这也是我离开家投身革命的原因。”   他看陆婵不说话,急切的解释道,“小婵,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不喜欢她,甚至一面都没见过,来部队后写了好几封信回去,请求父母一定帮我退婚,我想等革命胜利后回去探亲,她肯定嫁了人,有了新的生活。”   陆婵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欣慰于他的诚实,没有隐瞒这件事,另一方面则是为原主哀伤,她确实嫁人了,却嫁的很不如意,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中,直到死亡才得以解脱。   这样的命运到底怪谁?怪穆万峰?他从来不喜欢她,也没有任何承诺。   怪父母?父母的本意是为了她好。   怪后来的丈夫?嫁给他之前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可托付终生的良人。   怪社会?怪闲言碎语的乡邻?   原主谁也没怪,生命终结时,她只怪自己命不好,怪自己不够坚强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   陆婵不是来复仇的,因为穆万峰无需为原主悲剧的结尾付全责,他需要承担的就是心灵上的煎熬,这一点上一世他也已经做到了。   “其实我也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穆万峰以为她要说的是“逃婚”的事,之前曾经听她跟别人提过。   “好,你说。”   陆婵唇边扬起一抹笑,眼睛很亮,蕴着些许他看不透的内容。   “我是运城人,姓陆,家住白石头村……”   穆万峰的神情渐渐变的不确定起来,但他根本没把陆婵跟未婚妻这件事联系起来,只以为陆婵是陆亚棠的本家亲戚,也已经足够让他震惊,额上甚至沁出了汗来。   谁知陆婵下一句比炮弹的威力还大,“我就是陆亚棠,那个你绝不喜欢的可怜未婚妻。”   穆万峰不肯相信,也想不通,母亲说陆亚棠没有读过书,但陆婵写了一手好字。   除此外陆婵还学过医,一来部队就被安排到了卫生队。   “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是陆亚棠?”   陆婵点头,“你不信?定亲的时候两家交换过庚帖,你是癸丑年十月二十号出生的,母亲闺名秀禾,家里除了你,还有个弟弟叫穆万松,有个妹妹叫敏敏。”   所有的信息都对上了,但穆万峰还是头昏脑涨,实在想不通她来部队的原因是什么,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第三十一军的。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找我?”   除此以外,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这一点陆婵承认了,“是,知道你逃婚离家的消息后我就病了,太多闲言碎语我一下子接受不了,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好才会遭你‘嫌弃’,后来就想,不如亲自找你问清楚,两相说开后大家都自在,别人说起来我也有话好回。至于为什么知道来这里找你,是听你同学说的,我就是来试试运气,没想到来的第一天就碰到了。”   同学的部分是陆婵虚构的,但确实有知道他去向的朋友,只是对方很善于保守秘密,连穆三贵去问都没问出什么来,这一点穆万峰自然无从知晓。   此时他的思绪很乱,各种情绪和想法冲撞着,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二百三十二章   按理说穆万峰是该高兴的, 喜欢的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兜兜转转竟然回到了原地,但他能看出来, 陆婵心里是怨恨着他的。   一个十八岁的姑娘, 怀着怎样的心情选择离开父母,只为向他要一个说法,他甚至不敢想象, 如果路途中除了任何意外,他这辈子如何心安。   来到部队后,她有无数的机会向自己表明身份却没有, 或许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男人的担当让他迅速承担起了一切,痛苦的表达了歉意,“对不起, 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在此之前, 未婚妻三个字只是普普通通的名词,甚至是令他厌恶的,此时此刻,他却希望一切没有发生, 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   陆婵看着天空“嗯”了一声,关于原主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她始终不是原主, 不会用另外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惩罚这个世界的他,但什么时候接受这份感情, 得等她百分百爱上他之后才行,现在嘛,还差那么一点点。   “我已经原谅你了, 就像你说的,我们素未谋面,你对我产生不了男女之间的感情,这些我都理解,而且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也一直很敬佩你对革命的热忱和无畏。”   从大义的角度看,他是个很不错的青年,瑕不掩瑜。   穆万峰有所预感,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此时最关心的问题,“那你现在,还愿意接受我的感情吗?”   陆婵缓缓摇头,“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接下来我们之间只有战友情没有别的。”   张连长已经说了,等顺利会师后,她的资历也够,会给她升士官。   既然进了部队,她就会有始有终的一直干下去,而不是将心拴在男人身上,这才是革命女性该有的面貌。   他摘了一朵野花,带着满心爱慕和憧憬而来,半个小时过去,野花依旧绽放,他的心却凋零枯萎,碾落成泥。   陆婵回帐篷的时候穆万峰依旧坐在原地,连背影都透着低落。   最先发现两人关系不对劲的是小夏,往常穆万峰经过总会过来看陆婵两眼,现在已经两天没出现了。   她私下问,“小婵,你跟穆排长吵架了?”   陆婵摇头,小夏刚为他们松口气准备说笑呢,陆婵开口了,“我们能有什么好吵,他有立场跟我吵吗?”   应该说是她单方面震慑了。   小夏觉得有道理,“那倒是……”   “我已经跟他说了,他觉得很对不起我。”   小夏再次一脸震惊,“然后呢?他还说什么了?”   “问我能不能接受他,我说不能。”   小夏惋惜的叹了口气,“其实吧,虽然穆连长有错,但他人真的挺好,作为比你虚长几岁的大姐,真心希望你们哪天能重归于好。”   陆婵指出了她的用词不当,“夏姐,我们之前没有‘好’过,谈不上什么‘重归于好’。”   穆万峰这两天沉默了许多,脑子里充斥着陆婵的身影,夜里还做了噩梦,梦见她在离家找自己的路上遇见了歹徒,自己扛着枪去救她却晚了一步,他在梦里哭的很厉害,还说了梦话,最后被战友叫醒了。   他问战友,“你有没有曾经对不起谁,给对方造成很大伤害的经历?”   战友思索了半天回道,“很大的伤害倒没有,偷吃东西让别人饿肚子算吗?”   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饿的头昏眼花,看到邻居的饭桌上摆了两个黑面馍,犹豫再三还是偷偷拿回了家,紧张又害怕的吃了,虽然愧疚,但肚子里装了食物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天黑后躺在铺着稻草的木板床上睡不着,听到邻居家传来孩子的哭声,原来那两个黑面馍是他们家仅剩的口粮,大人舍不得吃专门留给孩子,因为自己的贪婪让比自己小的弟弟挨饿。   那一晚他没有睡着,无法原谅自己成为“小偷”,发誓以后就算饿死也不会再偷东西做贼。   加入红军后,每个月的津贴他都好好攒着,只要能寄信就给那家寄些钱,弥补当年的错误。   “我听政委说过的,知错就改,善什么,没有谁是不犯错误的,犯错不怕,只要改正就好,要是伤害了谁,咱们再想办法弥补一下,当然,错误能少犯就少犯,不犯最好。”   穆万峰从这段拗口不已的话中得到了启发,他知错,努力改正,也愿意用余生去弥补对她的伤害,只求陆婵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三天后他再次出现在陆婵面前,仅从态度上看就有了极大的转变,不苛求她能立刻原谅,只默默的关心她,话也少了许多。   其实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推卸责任,而是立刻承认自己有错,就已经让陆婵刮目相看了。   毕竟婚约不是他定的,他确实表达了反对的意愿,也一直希望父母能够退亲,严格说起来算不上大猪蹄子。   如果他早知道原主会因为他的不辞而别遭遇不幸,相信他会做出另外的选择。   八万大军用六天时间穿过草地,开始了新的征程,大大小小的战役时有发生,忙碌中时间总是过的格外的快,转眼就到了一九三六年十月,历时两年的长征结束,三大主力军终于在陕甘革命根据地顺利会师。   已经当上排长的陆婵还是跟小夏和小李一个宿舍,这天天气很好,午后阳光明媚,吃过午饭后陆婵坐在书桌前给家人写信,算起来她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有联系家里了。   从一个女儿的角度出发,这样的行为是很不可取的。   她在信里首先报了平安,还提到当上排长的好消息,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却没有一个字提到穆万峰,主要是不想父母误会什么。   而仅隔了几百米的一间宿舍内,穆万峰同样在写信,但跟陆婵相反的是,信里一半的内容都跟她有关。   他告诉父母自己在部队见到了陆婵,并且爱上了她,也向父母道歉,当初因为婚约的事他闹了几次。   “对于我曾经的过失,小婵一直不肯原谅,这让我满心挫折的同时越挫越勇,望父母悉知,能与陆家叔婶详谈一二。”   他这是预备从父母处迂回发展,曾经避之不及的“父母之命”,现在倒成了救生符。   巧的是寄信的时候碰到了,穆万峰主动帮陆婵付了邮票钱,两个同样写着运城地址的信封在邮筒里紧挨着,最后也将同时到达目的地。   从邮局往回走的路上穆万峰说,“部队原地休整一个月,首长说可以回家探亲,如果你想回去我请假陪你。”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这个提议很是善解人意, 但综合各方面的情况考虑,陆婵并没有答应。   首先根据地离运城较远,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代, 只路上的时间往返就得耗费一周以上,另一个, 万一回去后父母以亲情相挾不让她出来了怎么办?   当年偷跑成功是因为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现在有前车之鉴, 再实施起来就困难了。   “卫生队工作挺多, 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还真请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假。”   这也是事实, 毕竟那么多受伤的战士需要治疗,陆婵现在已经是除张营长和顾连长外唯一能够独立手术的卫生兵,升了排长后,张营长还安排了几十个小兵给她带, 要用人的地方太多,人手严重不足。   这个回答在穆万峰的意料之中, 原本也没有奢求她能真的答应。   “我今天在信里跟父母说了你的事, 他们知道后一定很高兴。”   说完,他转头看向陆婵,眼里带着期冀,应该是想知道她在信里提了没有,很可惜,陆婵再次让他失望了。   “我没提,怕他们跟着白担心。”   穆万峰苦笑,自从知道真相后,这一年的时间没有一天不后悔,也努力用行动弥补曾经的过错, 但陆婵如同当时说的,只将他当普通战友,绝口不提感情。   如同主席制定的长期抗战计划一样,他也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陆家跟穆家是同一天收到的信,连着两年音讯全无,王金好早以为女儿不在了,因此收到信后高兴的哭了一场,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只要女儿好好活着就行,至于女儿提到的在部队当了干部,王金好当然也为女儿感到高兴。   穆家的情绪更复杂些,首先是没想到当年陆亚棠说去部队找儿子竟然真的遇上了,更没想到的是儿子竟然喜欢上她非她不可,反倒是陆家姑娘心里有怨,不承认之前定下的亲事,真正是风水轮流转,苏秀荷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知道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幸亏当时没听他的去陆家退亲。”   穆三贵抽着旱烟回,“这事咱们别掺和,他们既然已经碰上,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一会退亲一会又非她不可的,咱们尽跟着转悠。”   苏秀荷到底还是心疼儿子,不忍心完全不管,就让佣人备了几样过的去的礼送到陆家去探口风,结果佣人回来说,陆家压根不知道自家姑娘在部队碰上儿子的事。   “真不知道?不能吧,亚棠难不成一句没提万峰?”   在母亲眼里,自家孩子都是千好万好,这么好的儿子却被无视的彻底。   “亲家还说陆姑娘在部队当干部了,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苏秀荷也觉得有可能,“没想到亚棠这丫头气性这么大,当年不声不响的跑去找万峰,找着了吧也不说,等万峰喜欢上她了又开始拿乔,以前真是小看她了。”   按理说没有婆婆喜欢心机重的儿媳,但儿子的情况由不得自己喜不喜欢,或许只能像丈夫说的那样,随他去,反正他是个主意正的,再着急也不会听父母的话。   倒是陆家姑娘的事给她敲响了警钟,吩咐佣人道,“你去跟杨婆子说,万松一定得找贤惠乖巧的,哪怕大个两三岁都无妨,女大三还抱金砖呢。”   小儿子往后要跟着父母一起住,儿媳的性子决定着家宅的安宁,苏秀荷绝不愿再找个掐尖的回来。   佣人应下,“好咧,我这就去找杨婆子交代清楚。”   因着这次寄回来的信上写着地址,王金好准备了些东西让儿子给女儿寄过去,衣服、鞋袜、吃的、用的,鼓鼓一大包。   陆元海跟陈玉敏的儿子小虎已经满了两周岁,留了个桃心头,长的虎头虎脑,从出生就是全家的心头肉。   王金好装东西的时候小虎在一旁看,知道奶奶在包袱里装了柿子饼和花生酥,等陆元海带着包袱往外走时,小虎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还扯着嗓子哭,一开始大家以为小虎是想跟着陆元海一起出门,陆元海抱起他说带他一起去也没止住,后来还是王金好看孙子一个劲的扯包袱才明白。   “这么小的娃娃就知道护食,你这是随了谁啊。”   本是句玩笑话,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玉敏就觉得婆婆含沙射影的说她了,当时面色就不好看。   她以前对小姑子的感情就很一般,但全家宠着,她这个做嫂子的自然更要奉承着,但从两年多前小姑子离家出走她又生了儿子后,心态就变了,觉得小姑子败坏家门,让家里人脸上无光,自己才是陆家的功臣。   婆婆不光把难得的吃食寄给小姑子,还在小虎面前诋毁自己这个当妈的,她心里好受才怪。   等陆元海寄了东西从镇上回来,就见媳妇在屋里板着个脸,一时不知道她生哪门子气。   主要是陆元海了解自己的父母,结婚这么多年对李玉敏向来包容,自然不会往婆媳矛盾之类的事上想。   “怎么了这是?爸妈带着小虎出去玩儿,你有功夫不如去厨房把晚饭烧出来。”   至于他自己,作为家里唯一的青壮劳力,有不少活等着他干。   李玉敏没得到想要的安抚,气的扔了块手帕。   “吃吃吃,就知道吃,老的往外跑小的也往外跑,家里的活都让我一个人干!”   陆元海听到她的话后直接蹙起了眉头,他从来不是那种会无原则惯媳妇的,要是什么活都是她干的,那自己干的是什么呢,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李玉敏连父母都骂进去了。   “爸妈帮着你带孩子你做个饭怎么了?院里的柴是你劈的?后院的土是你挑的?你说这些丧不丧良心?”   李玉敏看出丈夫真的生气还有些怵,不敢再说什么,移了步子就要往厨房去,反倒被陆元海拦住了。   “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哪里都别去,饭大不了等妈回来再烧,说吧,你这又是搞的哪一出,一天天的不闹出点事来不消停是吧?”   陆元海夫妇干架的时候,陆婵正被一位年轻的军官上门表白。   对方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中等身高,长的文质彬彬,还戴了副眼镜,是第二集 团军的同志。   他说,“那天在报告厅见到你就惊为天人,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你是三十一军的,我叫陈浩添,沈阳人,今年周岁二十六,现服役于六十五军通讯处,想问小陆同志,能给个机会让我认识你吗?”   这类开场白陆婵听过不少,如果每个人都给机会,那她每天就不用干活了,刚要开口婉拒,远远看到穆万峰往这边来,就立刻改了个说法。 第二百三十四章   “陈同志, 谢谢你的欣赏,作为战友相互认识、交流革命心得自然可以,但我工作挺忙的, 恐怕没有时间做更多的了解。”   这段话很有内容,可进可退,端看对方怎么理解, 对陈浩添而言, 陆婵没有直接拒绝他就已经很高兴,跟人打听陆婵的时候就听说她很傲气,有个同志追了两年都没追上。   他忙表明态度说, “工作忙没关系,我平时工作也挺忙的,只要你愿意, 我可以经常过来看你,交流一些马列思想什么的。”   陈浩添说这句的时候穆万峰刚好走到门口,将这段话听的清清楚楚,直接看向陆婵, 想听她的回复。   “这……”   陆婵做出了犹豫的样子,垂下眼眸像在认真思考, 陈浩添一脸期待, 穆万峰则血气上涌到连一贯的风度都消失,直接穿过陈浩添走到陆婵边上拉住了她的手腕, 哪怕他已经尽量克制, 手里的力道依旧不小。   他先看了陆婵一眼, 目光深邃而痛苦,而后沉着脸对陈浩添说,“这位同志, 你想研究马列思想不如多上上政委的课,或者跟我研究也行,就不要麻烦工作忙碌的陆同志了。”   他身材高大,整整比陈浩添高了一个头,加上他气势汹汹,气质这一块陈浩添完全被他碾压了。   陈浩添也是天之骄子,被人这么质问也是有脾气的,质问道,“这位同志,我在跟陆同志说话,你这样不声不响的跑出来不合适吧。”   说完,他看着穆万峰握着陆婵的那只手道,“男女有别,你这样对待女同志实在太轻浮,你是哪个集团军的,我要去找你们政委报告情况。”   穆万峰轻哼一声,手掌下移,将握陆婵手腕的姿势直接改成牵手,素白纤巧的手掌与宽大粗粝的掌心相合,陆婵想抽开,被他紧紧擒住十指相扣,这番动作把陈浩添看的目瞪口呆。   “三十一军十七连连长穆万峰,你去告吧,顺便再帮我转告一句,陆婵是我未婚妻,谁想打她主意得先经过我。”   这一刻的穆万峰实在又酷又帅,气场两米八,陆婵以为他顶多生气或者难受一下,没想到直接亮出了身份,不让别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一直以来穆万峰在她面前的表现都格外绅士、包容,尤其是知道曾经伤害过她后,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穆万峰更符合革命军人的形象,也更让陆婵欣赏。   陈浩添自然不会就这么相信,尽管眼前的一切容不得他怀疑,两人的手还牵着呢。   “陆同志,这位同志说的是真的吗?”   这次陆婵挣脱了穆万峰,但她没有否认未婚妻这一说法。   “陈同志,这是我的私事,虽然我们不是一个集团军,但作为革命战友相互认识并不妨碍什么,如果你还想交流马列主义,可以随时来我们三十一军。”   陈浩添无法反驳,毕竟想追求陆婵只是他心里的想法,并没有直接说出来,用的就是交流革命思想的理由,自然没有立场责备什么。   但被穆万峰这么一激,说不生气是假的,全靠涵养撑着才没有爆发。   陈浩添走后,穆万峰直接拉起陆婵的手,带她去了没什么人经过的槐树林。   深秋,地上铺了一层泛黄的落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当穆万峰停下脚步回头时,泛红的双眼将陆婵责备的话掩在了嘴边。   她今天之所以这样就是为了刺激他,现在目的达到后,心虚也在所难免。   似乎是不想伤害到她,穆万峰深呼了一口气后才开口。   “我知道自己曾经伤害了你,所以一直在赎罪,但只要婚约存在一天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说到这里,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陆婵问,“能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吗?你不顾危险来部队找我,真的只是为了把我的心踩在脚下践踏吗?”   这个问题已经折磨了他一年,他需要一个明确的回应,用一句话说,那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陆婵移开视线,优美的脖颈如天鹅般高傲,在萧瑟的树林中,有种脆弱的美感,看的穆万峰心碎不已。   只见一滴泪珠从她眼角滑落,顺着温玉般润泽的肌肤流淌下来,最后从尖巧的下巴滴到了军装上。   这一刻,全世界在穆万峰眼中都静止了,他只能看到那个人那颗泪,动作快于大脑思维,本能般的上前一步将脆弱的她拥在怀中,如同拥抱着一个易碎的花瓶,小心翼翼的,一动也不敢动。   “你问我为什么来找你,我就是不甘心,你凭什么不要我,我是哪里不好配不上你了?那些话像刀子一样划在我心上,我甚至想,要不就别活了,反正也没人要,可我不想父母下半辈子为了我难过。你说的对,我就是来践踏你的,就是要让你后悔,你要是不愿意忍受,那你就走,你去找别人……”   陆婵的话停了,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被穆万峰封住了唇。   唇瓣相触的那一刻,柔软甜美的感受侵袭着穆万峰的感官,他情不自禁的吮吸,手臂的拥抱也越发的紧,理智不见了,身体受本能驱使,直到陆婵用力推开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陆婵因为哭过的关系眼睛通红,唇色也红的像涂过了胭脂,原本笔挺的军装因为抱在怀里的关系微微皱起,穆万峰懊恼的想捶自己几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小婵,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的就……”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你打我一顿吧,怎么样都好,只要别说找别人这种话,我不会找别人,这辈子都守着你,随你惩罚。”   陆婵将衣服拉平,深呼一口气说,“既然话已经说到这,我也不想再隐瞒什么,毕竟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说着,她对上了穆万峰的视线,唇角漾起了个浅浅的笑,“你爱上我我很高兴,因为我对你也有感情,之前折磨你就是想让你尝尝我的痛苦,你要是能做到一辈子对我好,这个亲事我还认。”   穆万峰紧紧看着陆婵,一时间竟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半晌才不确定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陆婵佯装生气的睨道,“既然你不信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缺人喜欢,部队里那么多优秀青年,闭着眼挑也不会比你差。”   穆万峰好气又好笑,但还是从她口是心非的话里听出了对自己的感情,不比自己差岂不是说在她心里自己如同标杆一般的好。   两年的倾慕一年的懊悔,终于在秋意渐浓的午后有了个圆满的结尾,他心甚喜。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军营是个严肃的地方, 就算处对象也得注意影响,因此刚处的前一两天并没人看出什么,直到卫生队的战友从别处听说穆万峰跟陆婵是未婚夫妻后, 当笑话一样说给陆婵听。   “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你要真跟穆连长有那个关系,他还用追着你到处跑吗?”   毕竟这两年穆万峰追的多艰(诚)难(心)是有目共睹的,而事先就了解真相的小夏在一旁笑而不语。   “我们确实处对象了,认真算起来是前天刚确立的恋爱关系,没跟大家说就想看大家什么时候能看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 没想到吃到真瓜了。不过相较于传言, 自然更相信陆婵本人的说法, 再说传言只说他们是未婚夫妻,根本没提到在一起的具体时间。   “小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亏我还在别人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不可能。”   “这一点我们还真没想到,要不让他请你们吃顿饭当赔罪?”   陆婵的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军队在基地休整,没了战火军人们的生活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有这么个由头聚聚, 一起吃饭谈天,给生活增添些乐趣挺不错。   这样平淡且幸福的生活只延续到十二月份,战争再次打仗, 几大方面军往不同的目的地出发,离开前陆婵收到了家里寄来的包裹, 能感受到包裹里的每一样,都透着母亲王金好对女儿浓厚的母爱。   陆婵曾经思考过,对作为父母的王金好和陆槐根而言, 是她这辈子远离家乡投身革命好些,还是原主上辈子那样就近痛苦更好些?   或许哪一个选择都不是父母想要的,他们最期盼的,是女儿平安、健康、幸福,不用远离,也能嫁个真心待她的良人,不求大富大贵,小富即安,因此才如此满意穆家,可惜两辈子都无法做到,总有不完美的地方。   三十一军在河西与军阀马步芳兵力展开为期四个多月的奋战,歼敌两万五之余,自身也受到重创,穆万峰就在最后一次对战中受了伤,一处是弹片从肩胛骨擦过,没留在体内但伤到了筋骨,皮绽肉开。   另一处是大腿外侧被敌军划了道大口,缝了六十多针才合上。   战火绵延,跟马步芳交战结束后,军政委员会决定将余部编为三个支队,其中一队进入祁连山区打游击,三十一军则返回陕北。   穆万峰腿部受伤不便行军,经首长批准,暂留原地养伤,还让陆婵带了少量药物留下陪同,这让两人非常感激。   现在各方面资源都紧缺,能为穆万峰的伤势考虑那么多,足够表明领导对他的重视。   大军撤离前一天首长鼓励道,“这一仗下来咱们军元气大伤,你们虽然年轻,但都是部队的中流砥柱,希望养好伤后平安归队。”   短短几句,让流血受伤,甚至不用麻醉缝合都一声不吭的铁血战士红了眼眶,穆万峰承诺会尽快恢复回到部队继续战斗。   两人留在一户农家,三间窑洞住了八口,因为穆万峰养伤的关系,硬是腾了间房出来,怎么拒绝都没用。   一家之主周老汉说,“一间屋真不算啥,你们把马步芳打跑了,还了这片地的清净,再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军阀处事跋扈,纵然百姓们生活艰难依旧使劲盘剥,当地百姓早就苦不堪言,比过年过节还让人高兴。   按理陆婵跟穆万峰没结婚是不能住一个屋的,但家里只有三间屋,腾了一间给穆万峰就剩两间,得住八口人,再没有多余的屋子给陆婵住。   周老太咧了口缺牙的嘴打趣说,“这在咱们这真没啥,两家商量着挑个好日子,汉子就把婆娘领家去,有条件的摆酒,没条件的就那么过了,没人计较这计较那的。”   汉子找婆娘,是流传了几千前的传统,为的是繁衍后代,不仅人如此,动物也是如此,是世世代代的社会规则和执念,不受生产力发展及家庭条件而左右。   娶媳妇不是富人的专利,何况这年代,穷人多富人少,既然家家都穷,也就不在意什么摆不摆酒的,无需攀比。   周老汉的儿子周大河用木头给陆婵新做个张小床放在穆万峰的木窗旁边,中间用一块泛黄的纺布做了个简易的帘子,两人共处一室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农家生活简单,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准则,一日两餐,不用特别做什么饭,因为除了土豆、地瓜、杂粮面外没有其他可吃的,甚至连杂粮面都是过年过节或来了客人才会拿出来一些,蛀虫了都舍不得扔。   陆婵他们留下时从炊事班领了点口粮,三斤稻米、三斤玉米面,陆婵直接将粮食交给了周家,一家人看着米袋的神情甚至是惶然的,年纪最小的娃娃铁头甚至没见过稻米长什么样,也没见过散发着清香的黄色面粉,周家的面粉是黑灰色的,不那么细腻,杂质多,因此不管蒸饼或做馒头,吃在嘴里划嗓子。   “大爷,大娘,这是我们带来的口粮,往后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   除了口粮,陆婵他们身上还有攒下的津贴,考虑到周家住的偏僻,买粮不便,又不确定穆万峰的伤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因此陆婵并没有提钱的事,准备等粮食吃的差不多再去买。   当然,她有系统,找个没人的地方兑换些,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   周老太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们乐意住是咱家的福气,怎么能要口粮呢……”   周老汉也说不用,但其他人,尤其是孩子们,眼巴巴的看着都快流口水了。   “大爷,大娘,你们就收下吧,不然我们住的也不安心。”   陆婵说完后,穆万峰也帮着劝了几句,最后周老太很不好意思的收下,但吃晚饭的时候陆婵发现,只有她跟穆万峰是玉米面饼,其他人都是杂粮饼。   陆婵没说什么,直接将面前的玉米饼掰开分给了孩子们,周老太要拦,陆婵硬塞过去,分完后她重新拿了块杂粮饼吃了起来。   穆万峰也做了跟她一样的举动,周家人很是动容,周老太的眼眶都红了,悄悄抬手擦了擦眼角,心中感慨着红军果然是不同的,要是马步芳,恐怕连家里的老鼠洞都得掏空才罢休。   吃过饭后,陆婵私下找了周老太谈话。   “大娘,往后做饭可不要再给我们特殊对待了,在部队的时候,首长跟战士吃同样的饭菜,连主席都不例外,我们来已经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怎么好意思搞特殊啊。”   周老太拉着她的手连连称赞道,“真是没见过比你还好的姑娘,你跟小穆太般配了,大娘盼着你们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陆婵笑着谢过,“那就借您吉言了。”   回屋后,陆婵先给穆万峰换药,为了让伤口好的快些,她偷偷从系统兑了加速伤口愈合的药膏,混在一处用不会让人察觉,这样估计住上十天左右就能离开。   “我刚刚跟大娘说了,不用给我们搞特殊,不过家里确实没什么粮食,我们带的那些顶多能撑三四天。”   还是在特别节省的情况下。   当然,周家人怎么都能过,比如一天吃一顿主食,一锅水煮两个地瓜喝地瓜汤,有客人在就不能如此,否则就是对客人的疏忽。   穆万峰不愿陆婵伤脑筋,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明天再想想办法。”   陆婵将自己的提议说了,“平时钱也没处花,周家人挺不错的,我们就算离开也要买些粮给他们留下。”   穆万峰点头,“好,等我的腿好些了就陪你去。”   陆婵想的则是自己去,有穆万峰在,她连作弊从系统换粮都不方便。   洗漱后各自入睡,两人分别躺下,中间隔了块薄薄的帘子,静的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见。   穆万峰总能闻见一股淡淡的馨香,他知道那是属于陆婵的味道,他的心一半安然如水,一半热烈如火,两相交织,毫无睡意。   陆婵也不比他好多少,与一个成熟男性共处一室,还是抱过亲过的未婚夫,再怎么做心理建设也忽略不了那份存在感。   穆万峰率先打破了沉默,隔着床帘问,“小婵,你睡了吗?”   陆婵看着窗外的月光轻声回,“没有,睡不着。”   听到她的声音,穆万峰奇异的平静了下来,他想到了周老太白天的话。   一直以来,他的想法都是给陆婵一个热闹体面的婚礼,可如火战争一直打下去,他们一直回不了运城,是不是就一直不结婚了呢?   穆万峰很想娶她,因为婚姻代表着他们的爱情修成正果,是更亲密更坚固更美好的关系,但他同样知道,“妻子”在婚姻中是承受更多的那一方,尤其是他们特殊的身份,军人的婚姻比普通夫妻又更艰难些。   他问,“现在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也越来越危险,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开部队回老家?”   他从来不屑当“逃兵”,誓死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但考虑到战争的残酷和如今局势的紧张,更不希望陆婵的人生里有“牺牲”这个选项。   这个问题太过突兀,也一点不像他会问的问题,但陆婵从中感受到了他混乱的思绪。   “不会,既然我是来找你的,自然要跟你共进退。”   每一个任务里她都活到寿终正寝,真能战死沙场也算是个光荣的经历,何况她知道,穆万峰能平安活到建国后,那她就更不用担心,撒开了干就是。   听了陆婵的话,穆万峰笑着伸出手,隔着帘幕向她的手发出邀请,陆婵隔着帘幕递了过去,穆万峰十指交扣着放在心口的位置上,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音符。   “我经常想,如果很多年很多年我们都回不去,那我们的婚事怎么办,你什么时候愿意嫁给我。”   陆婵似乎猜透了他的想法般,轻轻的笑着回,“随时都可以,看你什么时候想娶吧。”   她总是在一些问题的回答上让他大吃一惊,倍感意外。   鼓起勇气后,穆万份紧张地问,“如果我说今年呢?”   现在已经三月了,离年底还有九个月,这么长的时间里,真想结婚总能找出合适的日子。   陆婵轻笑一声揶揄道,“那就看你的诚意够不够吧。”   这话一听就是答应的意思,穆万峰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感谢起了自己受的伤来。   不受伤就不会留下养伤,也不会跟她隔着帘子共处一室。   其实他想多了,她的任务就是要跟他结婚,反正迟早都会答应,形式什么的又有什么重要呢?有时候简单反而是好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穆万峰的伤在陆婵的“精心”照料下很快就恢复了大半, 四月初,他们告别周家回部队, 离开前,陆婵还偷偷在枕头下留了二十块钱,虽然不多,但以现在的物价,也够他们用一阵子的。   两人一路避开敌军驻地平安回到31军,时间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七月,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两党达成协议,中共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31军编号第129师。   历史朝着既定的方向不停的走,即便陆婵知道之后会有怎样的生灵涂炭,但她个人的力量过于渺小, 于大局改变不了什么、   八月末, 张营长找陆婵谈话, 她敬过军礼后, 张营长笑着让她坐下。   “现在这个局势你是知道的,很紧张, 虽然卫生兵不用上前线, 但我们肩上承担的责任一点都不少。”   有了这个开场白陆婵就知道今天的事情简单不了,果然, 几句话后张营长点出了主题。   “情况是这样,有一批医疗物资从海外运送到了上海,但上海已经被侵略者控制, 咱们的地下工作者不便露面,因此组织决定从基地派人过去接应,经首长决议,派穆万峰穆连长率队出发,你将以他未婚妻的身份作掩护。”说到这里,张营长喝了口水继续道,“我记得这个任务你们之前就完成过,也算是有经验的,交给你才放心。”   原来是这件事,陆婵毫无疑议的应下。   “请营长放心,我一定认真履行职责,配合穆连长完成任务。”   她甚至庆幸有这样的机会,因为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完成一个重要消息的传递,只要顺利将消息传出去,将有极大可能拯救数十万百姓的生命。   陆婵跟穆万峰本就是恋爱关系,之所由张营长提前找她说清楚,是因为张营长是她的直系长官,按流程应该如此。   天黑后穆万峰才有空来找她,出发在即,他有不少事需要处理。   他在静谧的树荫下牵着她的手纠结道,“这次的任务很艰巨,其实一开始我并不希望你参加。”   但综合考量下来,伪装进入更安全,这样不容易受怀疑,最佳人选自然是她,无论是从经验上还是从关系上。   陆婵明白他的担忧,柔声安慰道,“别担心,从参军以来,我们一路经过了那么多艰难险阻,相信这一次同样能化险为夷。”   一队四十人,伪装成各种身份分批出发,有返乡探亲的夫妻、进城务工的农民、码头卸货的苦力等,安稳到达上海后,入住一家叫锦春之星的酒店。   由于两人的身份是夫妻,自然得住一间,真正成了同床共枕。   虽然之前在周家养伤算共处一室,但当时是两张床,中间还有帘子隔着,区别还是挺大的。   不过两人此时顾不上这个,进屋后穆万峰先是环顾一周,确定安全后放下行李箱,将刚刚趁乱拿到的纸条打开。   纸条上写了一首宋词,看上去平平无奇,其实暗藏玄机,解密下来是另一段话。   穆万峰开之前就背熟了密码本,因此看了两眼就破解出了对方所传递的消息。   不用陆婵问,他直接说出了答案。   “明天中午南京路洋货行见。”   哪怕是穆万峰这个从来没踏足过上海的也知道,南京路是相当繁华的一条街,对方约在这几见,看来是秉持“大隐隐于市”的准则。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两人伪装的身份是来上海探亲的新婚小夫妻, 为了不引人怀疑,各种娱乐活动、探亲活动得安排起来。   穆万峰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抬手解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 边解边问陆婵,“我没来过上海, 但听说有趣的地方挺多, 你想去哪里我来安排。”   这可是号称“十里洋场”的东方魔都,自然是有趣的。   陆婵兴味的问,“真的吗?那要是我说想去‘丽都’呢, 你也要带我去?”   丽都是上海有名的夜总会,做过功课的穆万峰自然是知道的。   他无奈的笑了,走过去搂着腰后俯首吻了下, 点着她的鼻尖说,“根据组织规定,无特殊必要不能出入声色场所,这个愿望我恐怕无法帮你实现了。”   陆婵回了个“诱惑”的眼神,倚在他胸前道,“那真是遗憾, 不过我们难得来一次不能浪费, 尝尝西餐怎么样?那里外国人多,说不定能探听到新的消息。”   穆万峰不疑有他, 他们来之前受过培训, 其中就有西餐这一项。   陆婵这么决定自然是有理由的, 她一直想找个合理的理由,将十二月份会发生在南京的事爆出来,西餐厅外国人多,她只要兑换一份伪造文件, 假装从哪里捡到,既能达成目的,又无需解释消息的出处,简直不能更完美。   三十年代的西餐厅比想象中的更加富丽堂皇,服务员热情的将他们带到了临窗的位置上,这是陆婵的要求,说想看夜晚的黄浦江景。   虽然两人看着很面生,并不是餐厅的常客,但他们穿的是组织准备的西装、旗袍,长相气质俱佳,自然客气周到。   穆万峰以前是个少爷,但运城不如上海富庶,西餐厅是没有的,虽然没吃过,但他接菜单的神情很是自若,翻看了两页后就点了两份恰当的套餐,中间还征求了陆婵的爱好和意见。   餐厅的客人并不多,欧式的餐桌椅,每桌的间距很大,确保众人的用餐环境和隐私。   但这难不倒陆婵,她来的目的本就不单纯,默默呼叫出系统,提出用积分兑换餐厅内所有人员名单,但这次,“见钱眼开”的系统竟然愿意无偿服务。   对此系统给予了解释,“哪怕仅仅是在这个世界,能让那些无辜的百姓免遭杀戮,也是件足够令人欣慰的事。”   系统很快将信息传递给陆婵,不看不知道,目前在场的三十三人,包括餐厅工作人员在内,构成竟然如此复杂,光国籍就有五种,其中就有陆婵所需要的。   了解到相关信息后,陆婵终于能安心享用起了晚餐,不出意外的话,下次能吃上牛排喝上奶油浓汤得几年后了,还是先享用美食再说。   拉回思绪后,陆婵发现穆万峰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要不是知道他看不出什么真要心虚了。   只听他赞美道,“你今天晚上很美。”   女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高兴,陆婵也不例外,她像大多数女人一样庸俗的问,“难道在你眼里,我平时都不美吗?”   穆万峰无奈的摇了摇头,“美,你在我眼里,任何时候都是美的。”   哪怕满脸泥垢的时候,眼里的光也似星辰般璀璨。   很快就开始上菜了,西餐的头盘类似中餐里的凉菜,两人点的都是鱼子酱,穆万峰可能是吃不惯这个味道,英挺的眉微微蹙起,全吃下去纯属不愿浪费钱。 第二百三十八章   吃到副菜时, 陆婵看到有一桌客人离席,根据系统情报显示,对方中恰好有位日本人。   她放下餐具, 优雅的用餐巾擦了擦嘴,跟穆万峰说,“你先吃,我去下洗手间。”   穆万峰有些担心陆婵的安全, 但想到这里是餐厅, 他们初来乍到应该没那么快被人盯上,陪着去反倒引人注意, 因此他只注视着她低声交代了句,“注意安全。”   陆婵微笑着点头,“放心, 我身上有武器。”   部队收缴的一把德式制手枪,组织给他们防身用的,就在她随身的手提包里。   进了卫生间,陆婵锁上外侧的门,打开水龙头制造出正在使用的假象, 并迅速取出系统伪造的文件, 从敌军番号到文件格式足以以假乱真。   她将文件折起放在手提包里, 然后整理了下头发,若无其事的打开门出去了。   回到座位后, 主菜牛排已经摆好,陆婵深呼一口气,倾着身子低声对穆万峰说,“我在卫生间发现了个档案袋,看文字是日本人留下的。”   正是抗日战争激烈的敏感时期, 穆万峰迅速看向四周,确保周遭没有人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紧张的蹙眉问,“看到里面的内容了吗?”   陆婵摇头,“我怕有人来,没敢仔细看,所以偷偷抽了两页……”   在穆万峰看来这个行为足够胆大,对方会将文件放在卫生间为的就是传递消息,一旦被人发现文件缺页,他们恐怕无法安然离开。   虽然陆婵的行为过于冒险,穆万峰也不想她因此自责,毕竟她的初衷是好的。   目前只能祈祷对方察觉不到,就更加不能自乱阵脚。   “现在不确定文件内容是什么,但保险起见,我们尽快吃完离开。”   从他的神情上,看不出内心的忧虑,跟陆婵说话时都是面上带着笑的,从远处看,就是一对亲昵的爱人。   按原本的计划,用完餐后会在附近逛一逛再回酒店,因为有了之前的插曲,两人完全没了继续逗留的心思。   酒店房间,陆婵将那两页重要信息交给穆万峰,“就是这个,我看上面提到了‘南京’,是不是跟他们下一部的作战计划有关?”   日本文字很大部分借鉴了中文,但也只有一半的内容如此,仅这样,穆万峰依然从签署文件的名字中嗅出了极不寻常的味道,那是头号侵略份子。   他当即决定将这份文件连夜传送出去。   “小婵,我怀疑这份文件不简单,现在就要去趟洋货行,但我不确定是否能平安回来,甚至连这里也不安全……”   他不知道文件是陆婵“伪造”的,只按正常逻辑推理,如果日方知道重要文件被人“劫持”,肯定会大范围搜查,他带着文件是最不安全的,这才不考虑让陆婵跟他一起去。   但知道实情的陆婵自然不怕,她坚持要跟穆万峰一起走。   “说好同生共死,这个时候你怎么能抛下我呢?”   说着,她拉住了穆万峰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他问,“难道你要再一次抛下我吗?”   “逃婚”是穆万峰的软肋,只要提到这个,他就无法拒绝陆婵的任何要求,今天也同样如此。   他回握住陆婵的手,将她轻轻拥在怀里,眼中灼闪着温柔的光,微笑着在她耳畔道,“好,那就‘同进退’吧。”   心里想的却是,如果真遇到了危险,他会用性命护住陆婵。   两人换了衣服往洋货行去,原本安排的接头时间是第二天下午,因为那个时间组织里有位重要同志会出面。   洋货行的关门时间是晚上九点半,掌柜算好当天的帐,离关门时间还有一刻钟,盘算着估摸没客人了,就交代了伙计几句准备回去,脚还没跨过门槛穆万峰他们就到了。   做生意的人,有客上门是不会往外赶的,掌柜收起回家的思绪招待道,“两位客人是要买东西?”   穆万峰用暗号回复道,“我想买对红鲤鱼摆件,不知道贵店有没有?”   掌柜神色顿时凛然,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来,那封信还是他寄出去的,自然知道信上的内容是什么。   “红鲤鱼摆件?还真有一对,不如两位客人进店仔细看。”   穆万峰点头说好,跟陆婵一起进了屋,掌柜将他们直接带到了后堂,透着小心的问,“请问两位客人打哪儿来啊?”   穆万峰回,“从陕西来。”   这下信息就全对上了。   “哎呦,还真是你们,可约好的时间是明天下午啊,这是有突发情况了?”   穆万峰点头,将暗藏在衣兜里的两张纸页递了过去。   “无意中发现的,怕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赶紧送了过来。”   掌柜的懂日文,展开纸页一看,当即“蹭”的一下站起,连茶杯倒了都没顾上。   “这群没人性的畜牲,竟敢这样草菅人命!我得赶紧把消息上报,要是确有其事,你们就立刻大功了。”   掌柜的赶着离开,没法仔细翻译,只说了个大概,这样也把穆万峰气的够呛,恨不得立刻拿手榴弹将敌人全部销毁见阎王。   “丁先生,事不宜迟,您赶紧上报吧,我怕日本人察觉后会大肆搜捕。”   掌柜郑重点头,“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明天的见面如果计划有变会着人通知,两位请安心等待便是。”   掌柜离开后,穆万峰跟陆婵面面相觑,神色都很凝重,担心的是同一个问题,那就是能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相较穆万峰,陆婵更清楚事态的走向,她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改变“历史”。   两人带着红鲤鱼摆件离开洋货行,同床共枕的一夜本是旖旎的,但因心里存了事,自然顾不上扭捏羞涩,陆婵就那样静静的靠在穆万峰怀里失眠。   “这仗越打越难,预料不到什么时候结束,之前你说的愿意嫁给我的话还做数吗?”   他的声音在夜幕中格外清晰,如同耳畔沉稳有力的心跳,总让人感到心安。   陆婵点着头回,“答应你的事就不会反悔,难不成你以为我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穆万峰笑了,摩挲着发顶道,“这次回部队我们就把事办了吧,找首长给我们当证婚人。”   如果能安然完成任务的话,想来首长是愿意的,之前还打趣过他们几次。   陆婵“嗯”了一声,事情就算定下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夜无事, 第二天的阳光照常升起,穆万峰不放心情况专门起早出去转了圈, 没听到什么抓捕的消息,安心的从街上买了特色早餐带回酒店给陆婵吃,满满当当摆了一茶几,有生煎包、葱油饼、粢饭团等,两人要是把这些都吃了,中午饭估摸着都能省下。   吃过饭后,穆万峰出去找战士们汇合,陆婵继续留在酒店等消息,昨夜丁先生说了, 如若计划有变会着人知会。   他们从基地来时, 担心人多目标大, 是跟战士们分批行动的,此时他们已经在码头附近候着, 随时可以行动。   再说丁先生拿着那份文件连夜联系上级,组织知晓情况后分外重视, 凌晨时分就派车将他接走,得知文件是穆万峰他们无意中在一家西餐厅发现的, 组织对文件内容进行了慎重分析, 最后得出结论,可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军事委员拍着桌子痛斥道, “这些日本人如此罔顾人性,简直畜生不如!他们在东北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 现在竟然视一城几十万百姓如草芥,还弄了个‘计划’表,我们务必将他们的丑恶嘴脸公之于众。”   组织的意思是做两手准备, 一是利用舆论施压,二是提前做好战略部署,虽然新四军的基地在陕北一代。   “这件事,我们排除万难也要办到,为的是那数十万百姓免遭困厄。”   根据首长指示,全国各大红色报刊首页排版发布一篇文章,内容除痛斥日本人险恶用心外,还需将这番阴谋公之于众,看他们如何堵住悠悠众口,毕竟按计划,他们是要“秘密”行事,打国民军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清晨,全国各城市民众都看到了同一篇报导,只要是中国人,有颗中国心,无不怒火冲天,爱国情怀瞬间点燃,仅一天时间,就有十几个城市爆发了大规模抗议游行,其中包括陆婵他们所在的上海。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日本鬼子滚出中国!”   “你们都是杀人的刽子手,总有一天会报应到自己头上!”   面对中国百姓的愤懑和怒火,日本人也不敢真的枪击,按照国际条约,不可无故伤害手无寸铁的平民,美英德法等国都在看着,日本人也不敢随意在租界动手。   日军就像阴沟里的老鼠,那些恶劣行径只敢偷偷行事,不敢放在明面上。   屋里,日本军长气急败坏的踢桌子、扔茶杯,下属垂手而立、噤若寒蝉。   “八嘎,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你们中间是不是有叛徒!”   下属们冷汗直流,九十度鞠躬道,“太君,我们对皇军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绝对不会背叛皇军背叛天皇。”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会轻易消除,这个计划属于机密中的机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新四军是如何获晓,说其中没有叛徒军长是如何不会相信的。   不提日军内部如何风声鹤唳、战战兢兢,连着几天数名军官剖腹明志,陆婵他们则“趁乱”完成医疗物资的交接任务,并走江道往北去了。   临行前丁先生特意来送他们,目光悠远中带着期翼黎明的光彩,轻拍了下穆万峰的肩,感慨丛生。   “这次的事多亏了你们才能及早准备,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组织决定给你们记一等功,通告回去就能收到。”   如果一开始只有百分之八十的怀疑,那么从日军后续一系列行为看,文件上的内容真实无误,谁能想到,一场祸事,竟然因为心血来潮的西餐而消弭了。   穆万峰跟陆婵相视一笑,记不记功他们并不在乎,最重要的是挽救无辜的生命,也期盼着革命早日胜利,让百姓过上和平安宁的生活。 第二百四十章   这一年, 本该发生在十二月的悲剧没有再次上演,对陆婵来说,哪怕任务失败, 能挽救那么多生命这一生已经足够自豪。   春节前, 已经升任团长的穆万峰,在一场恶战胜利后,正式向她求婚了。   他举着一枚不知何时准备的银制的素圈, 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脸颊上还有弹片擦过的伤痕。   “小婵, 感谢你原谅我之前的自大和无知,也感谢你给我‘洗心革面’、‘回头是岸’的机会。我曾经的愿望是找个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没想到兜兜转转命运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安排。”   说着,他轻轻握起了陆婵的右手,虔诚的放在脸颊旁, 唇角扬起一抹笑说,“这三年, 我们一起出生入死, 对我而言,你不光是爱人, 更是浴血奋战、同生共死的战友, 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长, 我只想跟你一直并肩走下去。”   这个求婚是在陆婵意料之外的,没想到他会这么正式的提出来,在这战后满目疮痍的土地上。   正如他所说, 他们不仅相爱,更是可以放心依靠和信任的战友,他们的生命中不止有爱情, 更有着对革命的不懈追求。   她眼眶泛红,抿唇笑着动了动手指,“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行,赶紧帮我戴上吧。”   穆万峰嘴角越发上扬,拿起素圈往陆婵手指上套,由于过分激动,对了三次才把戒指套进去,而后一把将她拥进怀中,亲吻着她的发丝。   “太好了,下午我就去找政委打结婚报告。”   “政委这两天忙着呢,你可别去烦他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天。”   “那不行,我已经等了三年,多等一天都是煎熬。”   见陆婵睨了他一眼后又迅速改口,“当然,政委要是真忙,再等两天也是行的。”   两人的婚礼就在部队举行,既简单又盛大,政委特批炊事班给他们备了三桌酒,除了平时交好的,连首长都来喝了杯酒,还送了他们一支进口钢笔。   “这支笔跟了我几年了,是我第一次指挥作胜利后司令奖励的战利品,说革命需要有勇有谋的年轻人,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们,我们老了,你们才是革命未来的希望,要将不畏艰难、勇往直前的精神一直传递下去。”   穆万峰心潮澎湃的接过钢笔,并跟陆婵一起,郑重的向首长行了个军礼。   部队对他们还是很照顾的,也因为穆万峰的级别够,专门腾了个房间给他们做婚房,尽管物资紧缺,陆婵的战友们还是帮忙将婚房收拾的充满喜气,门窗上贴着大红囍字,床幔上系着红绸花,连床单都是后勤的同志用找来的红布新做的。   吃了宴席喝了酒,战友们跟着新婚小夫妻回到新房,有一项重要的活动要进行,那就是“闹洞房”!   “你们可算是修成正果了,穆营长,以后您在家就能见媳妇,再不用每天往我们医疗队跑了。”   出言调侃的是小夏,她是两人一路走来的见证者之一,跟穆万峰也很熟,因此说话挺随意的,其他人听了脸上纷纷露出揶揄的笑。   另一位医疗兵也玩笑道,“那不见得,往后穆营长就是咱们医疗队的家属了,想见陆连长连理由都不用想,之前啊十次有八次都说是谈工作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作为话题中心,穆万峰既不气也不恼,反倒大大方方的说,“追媳妇就得勤快,往后也照去不误,今天时间已经不早,大家是不是该回去歇着了?”   这是赶客的意思,为的什么不言而喻。   站在最边上的一位战士仗着位置偏高声喊了句,“新郎着急入洞房了!”   话是实话,但直接说出来还是挺让人脸红了,起码陆婵就不好意思了。   穆万峰无奈的按住了眉心,知道不给点甜头,这群人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跟穆万峰相熟的一位营长提议,“‘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不做那惹人厌的,所以我提议,新郎当着大家的面亲新娘,只要亲的大家满意就行。”   这个要求可不简单,首先满意的标准就因人而异。   陆婵听了想逃,穆万峰却跃跃欲试,他在陆婵耳畔低语道,“先把他们打发了,否则他们不会走。”   陆婵刚红着脸点头答应,那边穆万峰就拥住她垂首,在一屋子战友的注视下吻上了她的唇,浅尝辄止后顺从内心的渴望辗转吮吸,看的众人阵阵惊呼,还有羞的不好意思看的。   等这一吻结束,陆婵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穆万峰看向激动坏了的众人,扬眉问,“满意了吗?”   之前提议的那位营长高声喊了个“好”字,“说话算话,同志们,有点眼力见,咱们穆营长都已经发话了。”   众人离开后穆万峰将门关上插上门闩,转身看到煤油灯下美不胜收的新婚妻子,顿时呼吸都沉了两分。   对陆婵而言,这一世的任务已经完成,往后的岁月则用来实现更加崇高的人生追求,庆幸的是,有一位志同道合的战友相携前行并不孤单。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作为老一辈革命家, 陆婵和穆万峰夫妇受邀参加了一九九九年的世纪大阅兵,当他们坐在贵宾区,看到成千上万坚毅自信、穿着整齐军装的战士、踢着整齐的步伐, 看到国家自主研发的那么多新式武器,看到洋溢着幸福笑容的民众,他们的内心充满了欣慰和自豪。   这盛世,如他们所愿,也如当年所有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友们所愿,只可惜部分战友没能等到抗战胜利就已经壮烈牺牲。   为了弘扬革命精神, 电视台要做几期“忆苦思甜”的节目, 因为他们之前婉拒了不少类似的邀约, 导演一开始只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了通电话, 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考虑到他们的年龄, 采访是在家里的书房进行的, 红木椅,后背是两米高的书柜,还有宽大的红木书桌,桌面上摆着整齐的文房四宝,还有写了一半的书法作品,底蕴浓厚。   主持人很有礼貌, 首先表达了对他们的崇敬之情,而后从两人伴侣的角度引出了战争和革命。   虽然已经八十八岁高龄,穆万峰将军依旧精神矍铄, 镜头里他面带微笑, 任何需要回答的问题都先看过妻子,如果妻子回答他就看着,妻子没有回答的意思他才会接过来自己说, 关于两人如何在一起的话题就是他说的。   “我们属于‘命中注定’了,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年轻气盛,家里父母早早定了个亲,我不愿意啊,一心要找个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就留书出走参军了,没多久就在部队遇上了她,第一眼就很喜欢,慢慢的情愫越来越浓,追了两年愣是没追上,后来你们知道情况怎么样?原来她就是父母给我定的那个未婚妻,因为我‘逃婚’了,她很生气,所以即便觉得这小伙不错也不肯答应,就是要考验我,让我受挫。”   说完,他乐呵呵的看着身旁的妻子,在镜头下握上了她的手。   这双手早不复从前的细嫩光滑,如今不过是皮包骨,但在他眼里,她依旧美如初见。   这期节目播出后,他们的爱情感动了许多年轻人,那种为着共同的理想和信念并肩作战的纯粹,那句“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的承诺,让即将迈入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们羡慕不已。   隔年,两位老人相继去世,死后国旗覆身,彰显着他们为革命所做的卓越贡献,电视台还专门做了一期节目讲述他们的爱情和贡献,光是满满一匣子齐全又难得一见的勋章就足以令观众动容。   他们的大儿子穆胜冈拿起一枚年代最久远的勋章追忆道,“这是长征纪念章,小时候母亲经常会说起那一路上的经历哄我们睡觉,她很少提到残酷的战争,反而经常说到路上的野果、草丛里的野兔、雪山上的莲花这些美好的东西。”   话没说完,年近花甲的大校已经红了眼眶。   “她就是这样一位开朗坚强的母亲。”   结束第八次任务的秋小婵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人事科的同事找她谈话。   “根据你之前的合约,年代类的任务一共是九个,现在已经完成了八个,还有最后一个任务,完成后是准备继续还是休息一段时间?”   公司有上千名时空穿越者,但能力良莠不齐,像她这样每次任务都能拿到满分的更是寥寥。   人事科倒不怕她选择休息,更担心的则是她离开公司。   近几年有不少优秀的时空穿越者因为“职业病”选择“退休”的。   秋小婵淡笑着回道,“这一年精神长期处于紧绷状态,结束后我想休个长假休息。”   至于以后还会不会继续,等假期结束后再做决定。   人事科的同事表示了解,并祝愿她最后一个任务顺利结束。   ***   九十年代,北京的胡同拥挤中透着安逸,叫卖的小贩、下棋喝茶的大爷、倒痰盂买菜三五成群说着闲话的大妈,还有洋溢着希望和自信的年轻人,每日在朝阳中出门,在黄昏时归家,但也有那些夜不归宿的,将黑夜视为一天的开始。   “Hot”酒吧坐落于胡同与商业街的交汇处,硕大的霓虹灯牌在入口处熠熠发着光,进出的无不是穿着潮流的年轻人,男人标配是非主流发型和彰显个性的纹身,女人标配则是吊带和热裤。   这样的环境下,秋小婵的出现则显得过于格格不入,长发长裙,全身无一处修饰,没有化妆的脸既干净又漂亮,连口红都没擦,却有种天然去雕饰的韵味,因此一进门就收获了不少感兴趣的目光。   她现在的身份是舞蹈学院的一名大二生,来到这个世界才十天,今天是被发小董慧慧拉来的。   酒吧里已经没了位置,董慧慧好不容易找了个缝隙挤进去,此时的舞台上,一个叫“极光”的组合正在表演。   组合有五人,站在C位的是主唱吉他手,还有伴奏吉他、键盘、鼓手和贝斯,让董慧慧痴迷不已的正是主唱酆勒,也是秋小婵的最后一个任务目标。   室内乐声太大,董慧慧怕她听不见,在她耳边高声喊道,“晚晚,就是他,中间弹吉他的那个,是不是帅的不得了!”   秋小婵的目光一直停留在C位的酆勒身上,看他高瘦的身体蕴着巨大的能力般唱出激昂的曲调,细长的手指随着音符不停的在琴弦上拨动,连身姿都透着桀骜,这一刻他就是舞台上的王,难怪那么多年轻人疯了般的呐喊、为他臣服。   “疯了”,“酆勒”,果真人如其名。   额前的长发挡住了眼眸,整首歌的时间秋小婵都没有看到酆勒的眼睛,虽然在系统里看过他的照片,但表演中的他与照片中静止的身影判若两人。   直到最后一个重音时,酆勒挥手划下音符,下颚在空中扬起好看的幅度,那双冷然而濯亮的眼才惊鸿一现。   秋小婵扬起唇角,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这个任务目标了。   殊不知她淡雅自如的模样,在“群魔乱舞”般狂热喊叫的观众群里,简直“众星捧月”、“鹤立鸡群”,给台上的五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刚刚穿白裙子的那个,看上去纯的不得了,绝对正!”   回到后台时,鼓手张柯咬了根烟点上,嘴角带着坏坏的笑,明显挺感兴趣。   副吉他手周旭阳,也是队长,拿了瓶矿泉水温言道,“第一次见,应该是陪朋友来玩的,你可别瞎来。”   张柯弹了下烟灰,呵笑一声,“想多了,我只对送上门的女人感兴趣。”   其他三人都笑了,只有酆勒置若罔闻般的低头擦吉他,时不时拨弄两下,奏出动人的音节。 第二百四十二章   极光乐队演出后还有其他歌手的表演, 秋小婵没兴趣,继续听了一首就要回去。   演唱者的水平比极光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不美妙的音乐对她而言纯属噪音, 是对耳膜的一种侮辱和伤害。   董慧慧虽然想接着看但又不想落单, 她外表咋呼骨子里还是挺怂的, 否则也不会非拉着发小一块来, 没法子只能跟着一块走。   “晚晚,你可真是乖乖女,偶尔出来玩熬个夜没什么的吧, 反正叔叔阿姨也不知道。”   原主家就是北京的, 不过学校在城南,家在城东, 平时住校多,舞蹈学院对学生管理也很严格,除非假期, 否则不住校需要向班主任说明情况。   今天是周五, 按规定本地学生可以回家住宿,已经成了舒晚的秋小婵刚到家就被董慧慧拉了出来, 说很久没见她了, 要秉烛夜谈,其实就是来酒吧看乐队表演。   极光常驻Hot, 每周一三五演出,其他时间接些零散的活, 没活干就休息, 因为他们,Hot从一家籍籍无名的酒吧一跃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娱乐场所,营业额翻了好几番, 老板就差把他们当财神爷一样供起来了。   五人各有粉丝,其中又以主唱酆勒人气最盛,想以身相许的狂热女歌迷比比皆是,但他从来不拿正眼看,队友恋爱一茬接着一茬,酆勒却始终保持单身。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晚睡不仅会变丑还会变笨,你不想期末考的时候再挂科吧?”   董慧慧成绩一般,高考时吊车尾上了一所二本,三学期共挂科五门,每次放假都要为补考做准备,现在已经是六月初,很快就有一波考试来袭。   舒晚说完董慧慧的危机感就油然而生,她一脸的生无可恋,“天呐,你为什么要提醒我!让我这样醉生梦死不好吗?”   看到她那么丰富的面部表情,舒晚心情更加愉悦,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开心果,真希望她能永远保持单纯、开朗和热情。   “我可是为你好,你要是犯花痴不如正经找个男朋友,最好是学习好能带着你一起进步的。”   董慧慧自律性差,人也过分单纯,小说里的结局并不好,几次遇到渣男,年轻的时候追逐爱情,最后却一无所获,跟一个不爱的男人结婚生子,四十多岁时离婚,独自将女儿抚养长大,而原主的经历也与发小相似,轻信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耗费了整整十年的时光。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呢,何况是最好的十年,结束后连爱人的勇气都失去了。   本来原主在事业上也有很好的发展机会,毕业后老师推荐她出演一部古装剧的女二,她却因为男人随意一句不想异地恋而放弃前程,最后那部剧大爆,女二因为人设讨喜反倒比女主更受观众喜爱。   不过那时候她依然处于爱情的乌托邦中自我陶醉,心中没有丝毫悔意。   两人说说笑笑从酒吧出来在路口处打车,由于时间很晚,路上的出租车不多,连着几辆都是有人的,等了大约十来分钟,才有辆车停下,司机从窗口探头问,“小姑娘是打车吗?准备去哪?”   董慧慧报了她家的地址,司机点头让她们等等,然后回头对车后的乘客说了两句,跟着就有三个微醺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   他们本就是要去酒吧,但约定目的地是酒吧门口,在路口下他们要多走五十米,司机为了接生意,车费主动抹了零。   三人洗剪吹发型、耳钉、纹身,一看就是混混标配,最先下车的那个看到舒晚后眼睛一亮,轻浮的吹起了口哨。   “这妞不错,不如陪哥哥进去喝几杯。”   说完就伸手拉舒晚的胳膊,虽然被她躲了,但董慧慧为了维护她大声骂道,“你谁啊!敢耍流氓我就报警了!”   混混“呦”的一声捏了下董慧慧的下巴,表情过于轻佻把董慧慧恶心的不行,这时候另外两个混混也过来了,三人一起将她们围住,出租车司机怕惹麻烦不等她们上车飞速开走。   舒晚学过武术并不紧张,几个醉汉她分分钟就能解决,但董慧慧不知道,抱着她哇哇大叫,本来几个混混也没想怎么样,顶多沾点便宜逗着玩,这么一来倒真来了兴致,嘿嘿笑着就想动手动脚。   舒晚刚垫起脚准备踢爆对方后脑勺,还没运力,一把吉他就敲在了混混头上,她惊讶的回头,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眼,动手的竟是二十分钟前还在台上激情演奏的酆勒。 第二百四十三章   被打的混混既懵又怒, 感觉到脑后一片濡湿,伸手一抹果然流了血,当即赤红着双眼往酆勒身上挥拳。   酆勒自然不会站着让他打, 侧着身子让开, 混混本来就有些醉, 又受了伤,结果就是还没挨着酆勒的衣角就踉跄的倒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太快, 另两个混混被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等同伴倒地后才反应过来,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先帮同伴报仇还是先送同伴去医院。   舒晚看向酆勒时, 见他无声的做了个扬下颚的动作, 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拉着董慧慧跟他一起离开。   酆勒一双大长腿, 步子迈的很大,黑色的衬衣随风鼓起, 身后背着的吉他断了两根弦,仔细看右下角的位置还有血迹,无疑是刚刚那个混混染上的,可见他用的力气不小, 不过吉他没裂, 对方就算受伤也不会伤到要害。   她知道对玩音乐的人来说, 乐器是非常重要的工具, 甚至有人把乐器看的比家人朋友还重, 酆勒能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动手, 不惜损坏了自己吃饭的家伙,说明他内心很正直也很柔软,尽管看上去很冷。   离了酒吧那条街, 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影,深夜时分,正是好眠的时刻。   董慧慧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意,她最近很迷“极光”,尤其是长的最帅的酆勒,今天又被酆勒“英雄救美”,完全沉浸在偶像剧般的玛丽苏剧情里无法自拔,要不是被酆勒那张“厌世脸”冻到,这会恐怕早就扑上去了。   舒晚小声提醒道,“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你赶紧把这副花痴的样子收起来,还没认真道谢呢。”   董慧慧点头,开着玩笑回,“你说得对,可怎么才算认真道谢?‘以身相许’算吗?”   两人自以为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的进了酆勒耳中,可奇怪的是,他丝毫没有平日对各类麻烦的不耐,反倒觉得挺有趣。   在他自己的印象里,除了少年时代曾经叛逆过半年,跟同龄人打过架,之后就再不喜跟人动手了。   至于今天为什么站出来见义勇为,或许是对那个白裙姑娘有些印象,并且奇异的认定她跟那些爱玩爱闹、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的不一样。   迎面开来一辆出租,酆勒视力好看到是空车,于是伸手拦下,司机稳稳停在他面前,都以为他要上车离开,没想到竟打开车门转向她们。   “赶紧上吧,太晚打不到车。”   舒晚跟董慧慧愣住,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还会为她们考虑,不过他说的不错,这个时间确实很难打车,连说几声谢谢就上车了,他帮着关上车门,直到车子开动舒晚才反应过来,他并没有跟着上,本以为他会坐副驾驶的。   董慧慧晃着舒晚的手忍不住尖叫,“晚晚,他真是太完美了,我觉得我真的要沦陷了。”   之前纯属欣赏,属于粉丝对偶像的那种迷妹心态,不带有男女感情色彩,但酆勒今天的表现实在够Man,又帅又酷又有格调,是最让女人着迷的那种类型。   如果酆勒不是自己的任务对象,舒晚说不定还要鼓励发小勇敢追爱,但现在嘛,她可不想为了男人影响友谊,趁着这份好感刚开始萌芽,她要做恶人连根拔起。   “其实越完美的男人风险越大,如果因为一时的好感就盲目陷入是不合适的,你得想好跟他到底合不合适。比如生活环境、性格、爱好这些,只有相互契合才能长久。”   舒晚语速很慢,声音也很轻柔,董慧慧不自觉的顺着她的话思考起来。   “哎,你说的对,这种质量的帅哥对我来说只能远远看几眼,从小到大但凡我看上的最后都不会喜欢我,以前咱们同校的时候,你每天收那么多情书,抽屉都装不下,我连一封都没有。”   董慧慧其实长的不错,属于清秀可爱的那种,但她小时候留短发,性格又活泼,男生都把她当兄弟处了。   原主就不一样,从小学舞蹈,每次学校有活动都会表演,加上她长了张仙女脸,配上长发和漂亮的公主裙,是最受男生喜爱的类型,也因为这样父母管的很严,生怕她早恋学坏。   过度的保护让她如同温室的花朵一样单纯天真,才会看不透渣男的伪装,一再相信对方的解释,直到最后一无所有。   舒晚跟着董慧慧到家时已经凌晨了,尽管开门时动作放轻,还是把董妈妈吵醒了,她开灯从屋里出来就要骂,话到嘴边看到舒晚后才硬生生忍下,变的和颜悦色起来。   “晚晚来了?好久没见你爸爸妈妈都还好吧?是不是慧慧缠你到这么晚的,赶紧进屋洗洗睡,阿姨明早给你买早点,你最爱的桂姐豆腐脑。”   “桂姐”是店名,但以老板娘的年纪,应该称“奶奶”更合适。   “我都怀疑这是不是我亲妈了,对你像春天般温暖,对我就像狂风扫落叶一样横眉怒目,不就是晚回来一会儿嘛。”   舒晚拿了衣服让她赶紧洗澡,笑道,“你就知足吧,到现在腿还在肯定是亲生的。”   董慧慧乐呵呵的接过衣服,不管什么烦恼,在她那很少有超过三分钟的,这样的性格跟家庭氛围脱不开关系,董爸董妈都是思想开明的长辈,他们对女儿没有多高的要求,只要健康快乐就好。   这个时间酆勒也已经回到了家,看了眼熟睡的奶奶后才回了自己房间,默默的将吉他上的污渍擦干净,然后查看琴弦的断裂情况,其中一根不算严重,可以自己修,另一根则要送到琴行去。   这把琴是用他赚到的第一笔钱买的,已经用了五年,数不清修过几次,虽然现在的经济情况早就不像以前那样困难,可以随时随地买新的,但有了感情的东西,轻易舍不得换。   五岁父母离异后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起初会哭着要爸爸妈妈,但在父母一次次不耐烦的挂断电话、在他们很快各自再婚后,酆勒就明白自己是多余的,如果不是奶奶,他就没了亲人成为孤儿。幸运的是少年时代遇到音乐,又遇到了志同道合的队友,组了极光乐队,从此人生就像极光一样绽出绚烂的光彩,只要全心全意做自己就好。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怎样接近酆勒, 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看极光的演出,不过舒晚学业挺忙的,追着乐队去酒吧不现实, 现成的契机就是那把损坏了的吉他。   第二天跟董慧慧告别离开董家后,她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去了琴行, 选一把吉他送给酆勒,作为昨晚出手相救的回报。   琴行的吉他种类多样, 价格从几百到六位数不等, 也可根据顾客要求进行私人定制。   舒晚学过不少乐器,虽然对吉他不够了解,但乐器一通百通, 加上老板的耐心解答, 很快就选择了一款在可接受价格内性价比最高的。   老板赞赏道,“小姑娘挺有眼光,这把琴按理不止这个价, 要不是师傅最近急着用钱要出手,还得再高两成。”   说着, 老板将吉他放进盒子里, 并且不用舒晚还价, 主动表示将两百块的零抹掉。   舒晚拿原主的银行卡付款, 老板接过后笑着说,“你买这把绝对不吃亏,有些琴越用越值钱,再过两年肯定能升值。”   升值这一点舒晚还是挺有自信的,酆勒作为极光主唱,日后在乐坛属于神一般的存在, 他用过的乐器有价无市,哪怕别人出高价想买他还不一定卖呢。   银行卡里瞬间少了五位数,这些钱都是原主存下的零花钱,还有奖学金和舞蹈比赛的奖金,原主物质欲望低,很少主动买贵重的东西,吃穿用度都是父母准备的,这么多年下来存下的钱竟也有了十来万。   舒晚在心底对原主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花的值就没什么好可惜的,以前你为胡致明花了那么多就非常不值,酆勒是个好男人,绝不会对感情三心二意,祝福我赶紧把他追到手吧。”   回到家恰好父母不在,舒父开了家建筑公司,如今房地产行业蓬勃发展,公司业务蒸蒸日上,舒母年轻时做全职妈妈培养女儿,等舒晚读大学后,跟朋友合伙开了家美容院,高兴就去店里转转,或者三五相约下午茶、打牌等,日子格外惬意。   如果原主不是遇上玩弄感情的渣男,像她这样被父母捧在手心的乖乖女、艺术家,人生应该是幸福美满的,这也是原主因识人不清而内疚到崩溃的原因,让父母失望了。   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下午舒晚以回学校为由给父母留了纸条,事实上她确实回校了,不过吃了晚饭后又背着吉他离开宿舍,理由也是现成的,要去学吉他。   舞蹈学院的住宿条件挺不错,通常是四人一间,舒晚她们宿舍又因为其中一位舍友搬到校外,现在只有三人。   原主性格恬静无争,跟同学们相处算融洽,没有格外亲近的,更没有产生矛盾的,当然这种亲近是相对而言,在原主心里,遇到渣男前,除了父母至亲和董慧慧,其他人在她眼里并没有太大区别。   舍友并不奇怪她对吉他突然感起了兴趣,学校里不少同学都是多才多艺,就说原主,除了跳舞外,钢琴弹的也不错,还会写一手好看的毛笔字,都是良好的家庭熏陶出来的。   舒晚到酒吧的时候人不多,乐队演出九点开始,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将吉他箱放在脚边,只一会功夫,就有人过来搭讪,都被她冷淡的拒绝了。   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被拒绝了依然不死心,非要请她喝酒,说话时不着痕迹的亮着手腕上的名表,企图引起她对金钱的渴望,舒晚丝毫没有顾及对方的面子,淡笑着说,“这位先生,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功夫,给自己留些体面不好吗?”   被她这么直白的说了通,对方面红耳赤的离开了,跟他同桌的客人也心有余悸的看了眼,神色惋惜。   美则美已,奈何长了张毒嘴,让人无福消受。   极光乐队九点准时出现,酒吧里已经人满为患,呼声阵阵,五人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酆勒今天竟然戴了墨镜上台,将原本就帅气十足的脸衬的更加不羁,乐声乍响,五人齐唱,没有前奏,上来就激昂澎湃,将台下观众燃成了灰烬,舒晚也是其中之一。   酆勒是唱到一半才看到舒晚的,前排观众太热情,几度起身欢呼将她的身影挡了大半。   猛然认出她连酆勒都奇怪,按说不过是一面之缘,以他不记人脸的特性,见过十次八次的都不见得能在脑子里留下印象,怎么对她脸盲就失效了?   手里动作没停,观众看不出,但乐队成员却知道他有神了,刚刚那句比平时欠缺许多还差点没跟上调,不过是因为经验丰富才救了回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对于舒晚的出现, 台上的酆勒情绪有些复杂,既有欣喜又觉得她没有从上次的事里得到教训,是对自己安全的不负责任。   他到底跟酒吧里那些纵情享乐的男人不一样,如果不是乐队主唱的关系, 不是为了音乐梦想, 他宁愿在家写歌、听着奶奶唠嗑, 会踏入这里的可能性极小。   虽然他唱的是摇滚,但心却是温柔安宁的, 所有对生活的态度只在歌曲中表现。   五首歌结束, 极光乐队成员在观众热情的尖叫声和安可声中离场, 舒晚也背起吉他退出人群,她一离开, 那绝佳的观赏位置立刻被人争抢着补上。   乐队有专属的休息室, 贝斯宫礼因为跟女友有约拿了外套就要离开,被鼓手张柯出言嘲笑,“公公, 自从你谈了恋爱队里的活动就没参加过吧?还事无巨细的报备,再这样下去跟已婚男人没区别, 真想不通你这种为了一棵树就放弃整片森林的。”   宫礼懒得理他,乐队成员性格各异, 论最会玩最爱玩的当属张柯,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   队长周旭阳思虑周全、情商高, 键盘邵亮最讲义气、朋友最多, 主场酆勒才华横溢, 乐队许多歌都是他写的,但他性子闷,大家在一起时他是话最少的那个, 相对而言宫礼最像普通人,因此也是五人中最早有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女友。   宫礼离开后,酆勒也背起了吉他,周旭阳最先注意到他的动作问,“酆勒你要走?不一起去吃火锅吗?”   酆勒摇头,淡淡回道,“不了,回去写歌。”   酆勒要是说别的理由周旭阳还会劝,这个理由倒是让他说不出什么,写歌肯定比吃火锅重要,已经有唱片公司联系过他,说极光只要能出十首高质量歌曲,唱片公司就跟极光签约发片。   毫不夸张的说,每个驻场歌手都有发片梦,不光是红、挣钱,还有能让全国甚至全世界的人都能听到自己的歌知道自己的存在。   就像极光,出了Hot,出了朝阳区三里屯,出了北京,还有谁能知道?因此酆勒身上肩负着极光出道的重任,其他队员会写歌,但写出来的总感觉比酆勒缺了点什么,或许就是属于摇滚人所谓的态度。   舒晚等在后台出来的必经路上,她已经事先了解过,酒吧后台除了不常开的安全出口外,所有演出及工作人员出来都只有这一个通道。   她先看到的是宫礼,埋头打电话急匆匆的离开,有种很快就能见到酆勒的预感,果不其然,大约五分钟后,背着吉他的桀骜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中出现,第一眼竟然就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眼神说不上冷但也绝对称不上热情。   舒晚上前两步,摆明了就是来找他的,因此酆勒的脚步停在了舒晚面前,扫了眼相较于她的身形显的略大的吉他盒。   “前天谢谢你,我今天特意去琴行挑了把吉他,老板说音质很好,还是纯手工做的呢,希望你能喜欢。”   她不提补偿的话,只说是特意为他挑的,说完就将吉他往前送了送,酆勒并没有立刻接,垂首看着装吉他的盒子,上面刻着的店名正是他常去的那家。   大约有十几秒酆勒没有说话,就在舒晚以为他会拒收时,他却接过了,并用那跟唱歌时截然不同质感的低沉嗓音说了声谢谢。   他不是个会轻易接受礼物馈赠的人,更别说是异性的礼物,选择接受是因为对舒晚莫名的好感,短短两面而已,却仿佛认识了很久一般。   手中陡然一轻,舒晚笑的更甜了,“小事而已,真想谢的话,不如以后用它多弹几首歌给我听。”   进可攻退可守的暧昧言语,舒晚发觉自己竟然说的如此面不改色,更神奇的是,酆勒也很自然的应下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酆勒坦然的背着两把吉他,没有要舒晚帮忙的意思,哪怕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的看过来。   “要不我帮你背一把吧。”   酆勒摇头,“不用,时间太晚了,先打车送你回去。”   如果是其他男人,美女送上门,就算不走到那一步也要一起吃个饭,他却选择送舒晚回家。   对此舒晚没有拒绝,反正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成,她也没想上来就确定关系,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她报了学校地址,算算时间,十二点前能到宿舍,起码不用将宿管阿姨从被窝里叫起来开门,同时她也做好下学期校外租房的准备,一是方便发展感情,乐队一般演出都挺晚的,二是她准备往影视圈发展,弥补原主曾经错失演出机会的遗憾。   酆勒听舒晚报了学校地址对她的个人情况有了个大致了解,从气质上看,她确实很符合艺术生的气质。   两人分别坐在后车厢的左右两边,中间摆着两把吉他。   车厢内很安静,连号称能侃会聊的出租车司机都缄默不语,正在舒晚想话题时,就听到酆勒说,“你是舞蹈学院的学生,平时功课应该挺忙的,如果想看演出不用来酒吧,我们偶尔会接一些活动演出,周末有空来看就行。”   除了演出唱歌外,这是舒晚听到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内容也很有突破性,她当即回道,“好啊,可我怎么知道你的演出时间,你是要给我留联系方式吗?”   酆勒唇角微扬,不愿承认内心因为她不经意间的话感到高兴。   在很多人眼里,极光是由主唱、吉他、键盘、架子鼓、贝斯组成的整体,众人为之着迷的是五人组成的极光乐队,而在舒晚眼里,没有别人,只有一个“你”。   他回,“我经常不在家,你把常用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会打给你。”   舒晚嗯了一声,从背包里取出纸和笔,写下了宿舍的电话,至于家里的,她目前在学校的时间更多。   酆勒接过纸条看了眼后叠起来放进口袋,事实上他对数字很敏感,看过一眼就能记得。   前排的司机眼观鼻鼻观心的开着车,佩服着自己的火眼金睛,早就看出两小年轻间有那个意思,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己一句话都没说,这不,进展迅速,交换了电话号码后下一步还远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酆勒没有食言, 几天后确实给舒晚打了电话,告知她演出时间和地点,机电学院大礼堂, 是一个音乐交流活动, 除了极光外, 还有其他几个比较知名的乐队。   舒晚因为学校的事去晚了,到的时候已经开始了十来分钟,不过极光的演出还没有开始。   可容纳三千五百人的礼堂,上下两层没有一个空位, 连走道上都站满了人,除了本校的学生,还有外校生和社会人士。   舒晚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前面的男生个子很高, 一开始还好,极光出来时男生激动的挥舞双手,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再往旁边看,人越来越多, 再换位置更不可能, 舒晚只好拍了拍男生的肩,对方不大愉快的回头,正想责难, 谁知对上的竟然是个大美女,火气顿消。   舒晚笑着说, “同学,请冷静,你刚才挡到我了。”   对方讷讷的不大好意思的模样, 摸着后脑勺侧开身让舒晚站到前面,他们换个位置,舒晚摇了摇头,“不用,我可以看见。”   台上极光乐队已经做好了音响测试,前奏响起,舒晚示意对方说,“极光的表演开始了,一起欣赏吧。”   对方晕乎乎的点头转回去,心却扑通扑通不能自已的跳动,连起初盼望的乐队表演都没能看的进去。   男生明白这就是心动,下定决心等演出结束就问清楚对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二十出头的男生,正是对爱情无限向往的年纪,遇到喜欢的人会积极争取,这样才能不留遗憾。   男生的感情舒晚并不知晓,她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舞台中央的那个人,白T桖黑裤子,身形清瘦,额前的长发随着拨动琴弦的动作不断晃动,修长的手指灵活而机敏,身体微微前倾,在激昂澎湃的乐声中有着豹一般的爆发力,与舞台下安静沉默的样子判若两人。   很多摇滚歌手喜欢留长发,鼓手张柯就是,而酆勒的发型类似现在流行的“郭富城头”,只有刘海略长,这种发型很挑长相,帅的更洋气,丑的则更丑,酆勒无疑属于第一种。   极光演唱了四首,场内气氛热烈,尖叫声能把屋顶掀翻,不少人能直呼出歌手的名字,“酆勒”呼声最高。   二十分钟演出结束,极光乐队成员鞠躬,带着自己的乐器离场,舒晚也离开顺着出口往外走,本想去后台的,考虑到跟酆勒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到底没迈出那一步。   礼堂内,之前站在舒晚前面的那位男生终于平复了激动的心情鼓起勇气回头,却发现身后的人竟然换了,心动女神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个满脸青春痘的大高个,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大高个察觉到他的视线懵然回望,男生扯着嘴角笑了笑,没说什么又转了过去。   后台休息室,队长周旭阳正跟校方负责人寒暄说话,张柯计划者约美女吃饭,宫礼来之前就跟女友约好了见面地点要离开,邵亮跟其他乐队成员联络感情。   等宫礼收好东西跟队员们告辞时,酆勒也背起吉他起身,插着兜说,“走吧,一起。”   众人齐齐看过去,张柯问,“疯子,公公走是见女友,你跟着走干什么?我可约了不少美女,都是学生,赏个面子呗。”   酆勒是乐队主唱,也是五人中最帅最有型的那个,虽然他整天顶着张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脸,但女生偏偏爱这款,争着抢着往上扑,这点让张柯很无语,但他倒是不妒忌,反而喜欢什么局都拉着酆勒一起,先把美女吸引过来再挑中意的击破,这招屡试不爽。   但今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酆勒摇头道,“不去,我约了人。”   张柯呵的一声玩笑问,“约了人?不会也是女人吧?”   酆勒没有回应,抬腿就跟宫礼并肩走了。   礼堂内表演还没有结束,因此路上并没有多少学生的身影,时间正是傍晚,天边映着晚霞很美,背着乐器漫步在校园还是挺浪漫的,如果身边的人能换一换的话。   宫礼对酆勒的同行没什么想法,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很包容,也无意探听他人的私事,再说酆勒本就是个特立独行的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宫礼并不认为酆勒有什么异性朋友,他们几乎每天在一起演出。   走到礼堂到校门口的必经之路上,酆勒突然停下了脚步,宫礼奇怪的回头,“嗯?怎么了?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没得到回应,酆勒抬脚就往路边走,宫礼诧异的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绿裙子的女生站在树下,正微笑的看着酆勒,娇中带羞,跟刚恋爱时女友的表情如出一辙。   宫礼顿时明白,叹了口气摇头。   “看来是不用等了。”   不过酆勒竟然有女朋友,这绝对是个大新闻。 第二百四十七章   酆勒走了过去, 舒晚微笑着对他说,“恭喜,演出很精彩。”   酆勒也轻笑着点头, 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接着看或者为什么等在这里之类的问题, 有些事情不用说的那么明白,彼此心照不宣。   两人并肩往校门的方向走, 舒晚注意到他肩上背的吉他正是她送的那把。   酆勒噙着笑, 拍了下肩上的背带道, “吉他很好用, 以后我会一直用它的。”   之前那把琴修好后放在家里, 舒晚送的这把音质不错,缺点是木质较沉, 弹久了对肩部会造成一定的压力,但酆勒还是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乐器对乐手来说极其重要, 他愿意舍弃其他的选择用她送的这把,本身就意义非常, 庆幸的是酆勒虽然说的隐晦, 但舒晚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对她是有好感的。   一起走着路, 酆勒问, “你是回家还是回学校?”   “学校, 明天有早课。”   舒家离学校并不近, 坐公交来回三小时,地铁不能直达照样耽误时间, 原主通常三到四周回一次。   酆勒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出言邀请她一起吃晚饭,舒晚爽快应了。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 但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是清淡些的还是辣一点,或者去你学校附近吃比较方便?”   舒晚并不挑食,不过考虑到两人对机电学院附近都不大了解,还是建议去舞蹈学院附近吃。   “我们学校门口有家面馆味道很不错,各地有名的面都有,如果你爱吃面食可以尝尝。”   对此酆勒自然没有异议,到校门口就直接打车往舞蹈学院去了。   车上两人聊了些轻松的话题,例如舞蹈学院的课程、极光乐队组建的契机等,彼此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舒晚说的面馆门面并不大,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是饭点,十来个位置都坐满了,老板娘认识她,问了他们吃什么面后,让他们再等几分钟。   “别着急,马上就有位置,一波一波的吃的快。”   说完又细细看了眼酆勒问,“这是你(男)朋友?不是咱学校的吧,以前没见过,两人还挺般配。”   舒晚闻言跟酆勒对视,最后不约而同的噙着笑移开视线,但都没有反驳什么。   他们站在门外,屋里的学生们沉浸在食物中没人注意,有新客人到后就认出了舒晚,毕竟她是学校的“名人”,大一起参加舞蹈比赛就得了不少奖项,学校的各类晚会也从来不乏她的身影。   “是97级的舒晚吧?近看确实挺漂亮的,皮肤不错。”   “她当年一进校就被评为校花,连倪灏学长都公开表示过对她的好感,怎么可能不好看!”   “她旁边的是谁,好像在哪见过?”   “反正不是我们学校的,可能是隔壁音乐学院的吧。”   纵然长刘海封印了酆勒一半的颜值,但他的气质太突出,绝不是默默无闻的那种,只要见过肯定会有印象,另外他身上没有一点舞蹈生的印记,再加上他身后背的吉他,对方才会如此猜测。   “原来校花喜欢这款,我们学校的男生果然是没希望。”   她们的说话声不大但也不小,酆勒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但他内心是个自在宽广的人,很少在意别人的看法或评价。   像老板娘说的,不过等了五六分钟就有学生吃完离开,刚好两个座位。   舒晚点的烩面,酆勒点的炸酱面,刚坐下没一会,两碗面条都上了。   舒晚拿起筷子笑着说,“开动了,尝尝看好不好吃。”   酆勒点头,加好各类配料后拌了起来。   “虽然还没有吃,但味道已经出来了,很香。”   北京的炸酱面馆很多,甚至不少人家平时在家也做,但做的道地却很难,这家无疑很正宗,有老北京的味道,吃一口,很像小时候奶奶给他做的。   两碗面加配汤和一小碟卤味共十元,钱自然是酆勒付的,而后他送舒晚到校门口道别,目送她走在晚霞中的小径上,连背影都度上了一层光。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两人确定关系是七夕, 八月二十八,舒晚的暑假还剩最后的尾巴。   这天酆勒要跟乐队成员去酒吧演出,除了事先签过合同不能轻易更改外, 也因为七夕酒吧客人是平时的几倍,临时说不去会对生意造成影响, 非君子所为。   综合以上原因, 酆勒只能邀请舒晚来酒吧, 并私下请宫礼的女友范欣宜帮忙照顾。   宫礼拍着他的肩笑道, “放心, 我会让欣宜照顾的,终于舍得带出来了?”   乐队只有宫礼见过舒晚, 因为每次演出都是宫礼跟酆勒先离开,而宫礼从来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酆勒点头,透过他几不可见扬起的唇角, 能判断出他情绪不错, 当然仅限于跟他很熟悉的人。   今天的Hot酒吧天刚擦黑就人声鼎沸,极光乐队的演出比平时略早, 整八点开始,舒晚七点多钟到,酆勒将她托付给了范欣宜。   “你就是舒晚啊, 长的真好看,难怪连‘冷面将军’都被你俘虏了。”   酆勒外号“冷面将军”,因为他总是冷着一张脸,站在台上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场, 喜欢他的乐迷送了他这个雅号,本来只是小范围传播,后来认可的人越来越多就叫开了。   范欣宜人如其名, 秀丽温婉,有种宜室宜家的味道,难怪宫礼将她爱到骨子里,二十四岁的年纪就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片森林。   “你也很漂亮,有种大家闺秀的气质,我觉得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舒晚的话既动听又真诚,瞬间将范欣宜的好感值拉到最高。   “谢谢夸奖,认识你真是太好了,感觉又离宫礼的生活近了一步,那以后我们就经常约着见面吧,比如极光演出的时候。”   舒晚点头应下,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相视一笑,趁观众人数没有爆满赶紧找合适的位置等演出开始。   休息室,张柯正在控诉酆勒。   “疯子,你可太过分啦,竟然背着大家偷偷恋爱,还是兄弟不?我每次恋爱可都是广而告之的。”   酆勒移开张柯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淡然的回了句,“没兴趣知道,下次可以不用跟我说,还有,我今天才要跟舒晚表白,这首新歌就是送给她的。”   队员们恍然大悟,难怪总他们觉得这首歌很不符合酆勒以往的风格,虽然摇滚风不变,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甜腻,还以为是他们自己感觉出了错。   邵亮拍着酆勒的肩说,“可以啊,爱情激发灵感,看来咱们乐队以后要添不少情歌了。”   此时的舒晚还不知道自己将会有怎样的惊喜,乐队准时上台,迅速调试好乐器、音响后开唱,她跟台下所有为摇滚为极光倾倒的粉丝一样连细胞都在震颤,三首歌结束,流了许多汗的酆勒停下弹琴的动作,握着话筒看向舒晚所站的位置,唇角微扬,用他那低沉到性感的声音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刚开了个头,现场就响起尖叫、口哨等声音,酆勒似乎有些吃惊,抬眉顿了两秒继续开口。   “两个月前我认识了一个特别的姑娘,特别到见她第一眼就认定了。”   这大型表白现场让众人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不已,起哄声不断,跟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表白的另一位当事人舒晚,因为完全没想到,所以惊喜满分,旁边的范欣宜则高兴的拉住了她的手臂。   “当着这么多人表白也太厉害了吧,我有点后悔太早答应宫礼了。”   不过舒晚这时候可听不见她说话,注意力都在酆勒身上呢。   “下面这首歌《晚风》,所有想说的话都在里面,唱给我心爱的女孩晚晚。”   “ 夏日晚风轻轻吹拂,微醺空气弥漫四周,夜空里繁星万千,我却对你一眼沦陷……”   相较那些激昂的歌,这首不够热烈甚至显得有些抒情,但旋律优美,在酆勒有金属感的低哑嗓音演绎下非常动人,不少情侣听着听着就开始相拥起来,舒晚静静望着台上的人,两人的视线穿过人群相遇,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初见那天。 第二百四十九章   《晚风》演唱结束, 酆勒背着吉他从台上跳下,径直走向舒晚,那一刻全场寂静, 人群散成两半, 为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等他跟舒晚面对面站立时, 众人才得以窥见女主角的真容, 不出所料是个美女。   “哦吼!”   不知谁率先起哄,跟着口哨声、叫喊声络绎不绝,要知道今天酒吧的客人有四五百之多。   周遭的声响并没有影响到酆勒,他的眼里蕴着火焰般的热情, 被汗水浸透的刘海将瞳仁衬的越发黑亮。   “晚晚, 就像我歌里说的, ‘得一人心共白头’,你愿意做那个恰如其分的人吗?”   舒晚觉得他不像表白,更像求婚,而她被这过分上头的氛围渲染,竟然跟着回了句“愿意”。   酆勒激动的将她拥住,力气大到肩膀都有些勒疼了。   围观群众不嫌事大, 又起哄让他们亲一个,这一次酆勒倒是没肯如大家所愿。   他喜欢的人,这么用心追到手, 美好的一面怎么能给别人看?   演出结束后, 酆勒将舒晚带到乐队休息室作正式介绍,其中宫礼是之前就见过的,剩下的三人,周旭阳最礼貌温和,张柯一头长发无疑最好认, 邵亮则是问题最多的那个,连小时候读哪间幼儿园都问出来了,被周旭阳制止。   “差不多行了,吓到舒晚了酆勒可不会放过你。”   邵亮看了眼酆勒的表情,确实有不愉快的趋势,赶忙解释说,“都是老北京,说不定小时候就在哪儿碰见过,我这是在帮他们梳理,万一早就有缘分了呢?”   他这么一说大家还真来了兴致,梳理出建国四十周年的时候市里举行青少年联欢会,九岁的舒晚跟十四岁的酆勒都有演出,一个是舞蹈一个是长笛。   酆勒不可置信的看向舒晚,虽然他对此没多少印象,但有些事或许真是冥冥中的注定。   已经夜深,酆勒送舒晚回校外的住处,下学期大三,舒晚已经在校外租好房子不准备再住宿舍。   路口有不少卖花的,七夕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要过去,小贩们还有不少花没卖出去,等明天价格就要大打折扣,因此看到情侣总要大肆叫卖一番。   酆勒牵着舒晚的手停在了其中一个摊子前,对舒晚笑了笑,指着一束看起来最鲜亮的玫瑰说,“这个帮我包起来。”   小贩高兴的立刻动手,还主动给他打了八折。   酆勒付好钱后将花束送到舒晚手里,有些歉疚的说,“之前没想到这层,希望现在弥补还不算晚。”   鲜花总能让人心情愉悦,更何况她已经收到了更好的礼物,玫瑰什么的只是锦上添花。   她玩笑说,“不晚,看在你没经验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说完嫣然一笑,人比花娇。   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一个周末,酆勒带着舒晚回家吃饭,主要是让奶奶安心。   舒晚知道奶奶是唯一关心酆勒,也是酆勒唯一在乎的亲人,从父母离异后就是祖孙两相依为命、相互取暖,去之前特意挑了些适合老人家的礼物。   酆勒到出租房接舒晚,见她提了那么多东西,知道是她的一片心意,没说什么只轻笑着接过,揽着她的肩出了门,路上怕她紧张,说了许多关于奶奶的往事,例如奶奶做饭很好吃、小时候生病奶奶会整夜帮他扇扇子,还有院子里的梨树,就是因为他爱吃梨奶奶特意给他栽种的。   舒晚静静听着,从这些话里勾勒出年少时的酆勒和慈祥的奶奶,因此见到奶奶后,面前灰白头发面容慈祥的老人与脑中勾勒出的形象完美重合,彼此印象都很好。   奶奶拉着舒晚的手笑的眼睛只剩一条缝,怎么看怎么喜欢。   愉快的吃了顿饭后酆勒送舒晚离开,回来后奶奶一脸笑意的说,“晚晚这姑娘可真不错,模样俊,性子也好,你找了这么懂事乖巧的姑娘,我就是哪天眼睛闭了去见你爷爷也不用担心了。”   酆勒看着奶奶日益苍老的面容眼中泛起酸意,他希望奶奶能永远陪着他,像小时候那样,但他显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从小缺失亲情,长大后酆勒比别人更看重情义,不论是朋友还是爱人,一旦选择了就是一辈子。 第二百五十章   舒晚的一生过的既精彩又幸福, 九九年抓住机遇演了一部红遍全国乃至全球的电视剧,毕业后就跟酆勒结婚过上了备受宠爱的婚姻生活。   在别的女演员为了争取角色而绞尽脑汁时,她却有无数剧本送上门来任凭选择, 只因为第一部 戏够红、影响够大, 大到连吃几十年的红利还没过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比人气死人。   最气人的是她不仅事业得意, 家庭也很幸福, 丈夫酆勒是著名乐队主唱,在圈内地位颇高,创作了无数脍炙人口的好歌,八零九零年代的青年都是听他的歌长大的, 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 用歌迷的话说, 就是特别有摇滚范儿。   两人婚后五年没要孩子,只因舒晚希望更多的享受两人世界,女儿酆娜出生那年,酆勒刚好整三十。   三十而立,摇滚主唱抱着刚出生的女儿红了眼眶,他亲了亲妻子的额头, 感谢她给自己一个无与伦比的幸福之家。   那一天,他有感而发写了首《不能更好》,告诉全世界他有多幸福。   “……不能更好, 这一生已经别无所求, 不能更好,爱人兄弟还有个可爱小妞……”   二零六八年,八十八岁高龄的舒晚进入了生命倒计时,看着病床前面容哀戚的丈夫,舒晚努力绽了个笑容。   “别难过, 我只是先走一步,我们以前说好的,谁先走谁享福,这是我的福气。”   酆勒的面容跟年轻时比已经很苍老了,但即便已经九十多岁,依然是个帅老头。   他紧握着妻子的手不知该回些什么,总不能说以前答应是因为他笃定自己会走在她前面。   舒晚像是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安慰道,“因为你,我这辈子过的太幸福,人生在世早晚有这一遭,我走后你好好生活,别让我走的不安心。”   酆勒强忍着心酸点头,终于应下了妻子的话,如同以往的每一次。   “好,我答应你。”   等舒晚安详的闭了眼,心电监护仪成了一条直线,酆勒终于强忍不住晕倒在床边。   “您的父亲情况很不理想,恐怕您和家人要做好心理准备。”   回家拿换洗衣服的酆娜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母亲没了,父亲也病入膏肓,她一下子痛失了两个至亲之人。   她捂着脸痛哭,丈夫周松汝安抚的拍着她的背,眼里也有没有掉落的泪水。   他说,“其实你心里明白,爸爸爱了妈妈一辈子,妈妈不在了他一定不会独活,或许对爸爸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   酆娜摇头,“就算再明白也接受不了,我不想做没爸没妈的孩子,我想一辈子陪着他们。”   哪怕她自己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但只有父母在,就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   酆勒昏迷期间做了许多梦,光怪陆离,梦里他有许多身份,下放青年、检察官、残疾人、金融巨鳄……   每个身份都有一个爱人,在那些女人身上,她不约而同的看到了妻子的影子。   就在他惊愕时,脑中响起了人工智能机械的说话声。   “信息读取成功,患者情感载体修复完成度百分之百,已稳定在正常值区间……”   正待酆勒想一探究竟,一道白光闪过,他克制住头疼欲裂的痛感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边围着一群穿着白大褂、带着科技眼睛的年轻人。   看到他醒来,这些人并不惊讶、各司其职,有检查他身体的,有记录数据的,因为看出这不是他熟悉的环境,还有脑子里突然出现的混乱记忆,酆勒想问清事情真相,但由于太激动,没等他开口又晕了过去。   *   已经结束全部任务的秋小婵终于能惬意的享受生活,第一步就是搬家,因她生性恬淡低调,搬家当天只邀请了父母和几个最亲近的朋友。   “天呐,这别墅视野太好了吧,近处是山、远处是海,简直是人类的终极梦想。”   随着土地资源的不断拓伐,别墅的价格越来越高,普通工薪阶层努力一辈子也买不起别墅一间房,特别是这种建在半山腰的。   以前朋友们觉得小婵整天工作不知享乐活着没意义,现在才发现最聪明的人就是她了。   谈恋爱算什么,哪有别墅香!毕竟谈了那么多,除了更不相信爱情、人更憔悴外什么都没得到,连失败的经验都是鸡肋、毫无用处。   “小婵,你为什么不早点打醒我们让我们跟着你混啊,下次去西北挖沙可得记得带上我。”   朋友不切实际的幻想被另一个朋友理智的打醒。   “别做梦了,你学的又不是考古,唯一能干的恐怕就是埋进沙子里当木乃伊吧。”   两人彼此不服气吵了起来,小婵无奈的笑着懒得拉架,厨房里刚做好点心的秋妈端了个碗出来,让她给邻居送去。   “住在山上不比住在市区,远亲不如近邻,跟邻居处好关系很有必要。”   虽然女儿孝顺,邀请他们一起住,但秋爸秋妈还是决定不搬,一是他们没退休,上班不方便,二是街坊邻居处惯了,年纪大了更喜欢热闹。   小婵啊了一声,有些拒绝的说,“旁边就一户,说不定没人在呢。”   反正装修的时候她没见隔壁院子有人,更重要的是,年轻人更爱独来独往。   知女莫若母,秋妈知道女儿打退堂鼓,但她一直希望女儿能更加融入集体,更加开朗一些,所以很快就堵上了女儿的话。   “我刚刚看到隔壁有人了,挺年轻的小伙,长的还挺精神,你们年轻人说不准能谈的来,就当处个朋友,再说了,搬家给邻居送点东西那是礼貌。”   秋妈想的是,女儿工作告一段落,据说以后不会那么忙,那就说明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不拘什么样的,多接触总是好的,都比闷在家里强。   小婵不情不愿的端着发糕出门,隔着铁艺的大门能看到用心打理的花园,正值初秋,花园里的花开的甚是鲜艳。   正看到入神,很快有脚步声传来,从铁门的缝隙中看到对方穿着身白色的休闲装。   小婵心里偷笑,在她看来只有极少数男人穿白色好看,就像不是每个骑白马的都是王子一样。   很快,铁门开了,一个高大英俊的身影出现,视线交汇中,无数影像涌入脑中,“嘣”的一声,装着发糕的碗落在花岗岩的地板上碎裂,发糕四散,小婵捂着头倒退两步,男人一脸急切的上前扶住,由于太过激动,双手甚至微微颤抖着。   醒来后知道自己因为无法感知情感而选择进行了深度治疗,共九个疗程,经历九段感情,他从中学会如何爱人与被爱,体会爱情的真谛。   他还得知,陪他一起进行治疗的是一位资深“穿越者”,但对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正在他一筹莫展想找出那个治好他的“九世爱人”后,她竟然如此惊喜的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啦,九次任务都是同一个男主哦,虽然没有写到最后,但他们在现实里在一起了,HE~   预收文《冠军是我的》或《一家三影帝》,看预收情况开(收藏达到一定个数才可以申请榜单),都是娱乐圈文哦,换换口味,存稿到一定字数再更新~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本章留评的小红包回馈,另,全文订阅的宝宝帮忙打个分,好像跟什么榜单有关O(∩_∩)O哈哈~迷迷糊糊写文其实啥也不懂的作者哭o(╥﹏╥)o   最后,本文有一些错别字或者bug,接下来的时间作者会一一修改,偶尔也会对内容进行一定的扩充让内容更加丰富,国庆节前完结,预祝大家国庆愉快,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