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爆甜》 作者:青草糕   【文案一】   一觉醒来,贫穷少女景萌发现天上掉馅饼了。   她突然多了三个有钱的哥哥,他们声称她是自家流落在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大哥:“住危楼实在太不像话,小妹,这是送你的房子,快搬家吧。”   二哥:“这么多年省吃俭用苦了你了,小妹,拿着我的卡,随便刷。”   三哥:“女孩子出门在外很不安全,小妹,来认识一下你的新保镖。”   景萌:“……”   景萌:不好意思能让一下吗?我还要去上学。”   【文案二】   所有人都知道,景萌一夜之间灰姑娘变身,多了三个哥哥强势撑腰。   于是再无人敢招惹她。   除了一个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胆大包天,竟然在三个妹控眼皮底下,偷偷亲她!   *高亮*   【沙雕甜宠妹控日常】   【致力于教男主做人】   看到没有!致力于教男主做人!!!   追妻火葬场!!!   人设定位就这样了,雷此可撤了。也不想剧透太多,反正就是成长系吧。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景萌 ┃ 配角:一打妹控和被妹控打的男主(喂 ┃ 其它: 第1章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扫雷: 成长系女主&成长系男主 感情线: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教男主重新做人,所以做好心理准备,据说很多人已经被前期的男主雷出去了……不过作者还没写过这种性格的男主想尝试一下,反正之后一定会狠狠调/教就对了。 兄妹线:甜宠中透露出一丝沙雕……这个倒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鲜艳精致的小蛋糕已经在面前放了很久了,还是一口没动过。 “不舒服吗?”打着领带的西装男人关切问道。 景萌摇了摇头。 她捏着纸张的一角,指甲在上面印下浅浅的掐痕。 “那就是还不相信?”另一个金丝细框眼镜的男人呷了一口咖啡,问道。 景萌也摇了摇头。 白纸黑字,分分明明地写着血缘鉴定的结果,由不得她不信。 她缩回手,头低垂着,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衣角:“我……”停了几秒,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又一个反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轻轻点了点桌子,歪着头对另外两个说:“你们别老一个劲追问嘛,看把人吓的。” 西装男人松松领带,把蛋糕盘子往前推了推,放柔了声音:“这个应该挺好吃的,吃一点吧。” 景萌只好抬起头来,捏住细细的勺柄,似乎是有些局促。而后她暗自咬了咬牙,挖下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 清甜的水果混着恰到好处的奶油,瞬间打开了她的味蕾。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 糖分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紧张的情绪,景萌咽下蛋糕,小声问:“现在几点了?” 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黑白分明的水润双眼,完美继承了妈妈的优点。 太可爱了。西装男人想。 太他妈可爱了。金丝眼镜想。 喔喔喔这是什么真实的二次元美少女!鸭舌帽想。 西装男人轻咳一声,看了看手表:“四点半。” “我……”景萌鼓起勇气,“我想回家了。”似乎是怕他们误会,又连忙补充,“我明天开学报到,东西还没收拾。”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吃完晚饭再回去吧。” 景萌:“……” 景萌:“可、可是我才刚吃完这个……”她看着面前空了的蛋糕碟。 “女孩子胃口小,先算了吧。”鸭舌帽道。 “那我们送你回去。”西装男人说。 金丝眼镜招来服务员,看了一眼账单,递了张卡过去。服务员很快刷完了卡,将卡和发/票一起返了回来。 景萌偷偷瞟了一眼,被数字惊得打了个嗝。 鸭舌帽瞧见了,忍不住笑了笑。 景萌耳根发红,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知道是自己没见识了。 “走吧。”西装男人起身。 四人出了门,鸭舌帽吹着口哨,车钥匙在指间晃啊晃的,往停车场走去。剩下三人则等在路边。 尽管已经四点半了,但太阳还是灿烂得不得了,连地砖都被晒得泛出金光。 景萌忍不住抬头,看了西装男人好几眼。 “你在看什么?”金丝眼镜推了推眼镜。 “没什么……”她慌忙转开视线。 “你在看大哥。”金丝眼镜笃定道,“有事?” 西装男人转过头来:“怎么了?” 景萌本想掩饰过去,但看了看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的西装男人,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大胆提问:“那个……穿……穿这么多,不热吗?” 八月末,天气还很闷热,蝉鸣不休,热浪扑面。唯有他,一身全套黑色西装,在一群短袖热裤中,看得人脑门冒汗。 金丝眼镜愣了一下,率先笑出声。 西装男人脸上的尴尬一瞬即逝,旋即随手理了一下袖口,淡然回答:“还好,习惯了。工作需要,冬夏都常穿西装。” 景萌哦了一声,真诚道:“那真的好辛苦。” 西装男人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要是叫我声大哥,什么辛苦就都值得了。” 景萌:“……” 景萌乖巧应道:“大、大哥。” “哎。”西装男人脸上笑意加深,“小妹。” 金丝眼镜的笑容逐渐消失:“……” 妹妹的第一声“哥”,居然就这么被江绍靠卖惨得到了,他不服! “那我呢?”他问。 景萌:“二、二哥?” 金丝眼镜的笑容逐渐恢复:“哎,乖。” 他拍了拍这懂事孩子的肩。 车开了过来,鸭舌帽摇下车窗,抬了抬下巴:“上来吧。” 景萌想了想,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说:“谢谢三哥。” 鸭舌帽倒抽一口气,嘴角快咧到了耳朵根:“不客气,萌妹!” 景萌:“……” 江绍:“……” 江铭:“……” 江铭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正色道:“江翰,你叫景妹都比叫萌妹好。” 江翰也反应了过来,讪讪:“……小妹。” 江铭替景萌拉开后座的车门,等景萌上了车,他正要跟进去,却忽然被身后的大哥扣住了肩膀。 他回过头:“怎么了?” 江绍严肃道:“你坐前面。” 江铭挑眉:“为什么?” “你去调导航。” “江翰自己不会调啊?” 莫名中枪的江翰:“……” 江绍强行把他拉了出来:“你不是晕车吗?坐前面去。” 江铭挣扎:“我不晕啊!” 好一个江绍,为了和小妹坐一块,竟然污蔑他晕车! “我是大哥,你得听我的。”江绍说。 江铭不屑哼道:“那你不是更应该让着我吗?” “我说你们无聊不?”江翰扭头,看着这两个双胞胎哥哥恨铁不成钢,“一个集团一把手,一个集团二把手,居然在这里抢座位!” “那个……”景萌小心翼翼地打断,“大哥二哥都想坐后面,那我去坐前面好了。” 江翰坐在驾驶座上,乐得一拍方向盘:“好啊!” 景萌正要下来,被江绍江铭双双制止:“别动!” 景萌僵住。 江绍扫了一眼江铭,江铭呵了一声,推了推镜框,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江绍隐晦地抿了一下上翘的唇角,拽拽领带,坐到了景萌旁边。 江翰一边开车,一边道:“小妹啊,你不用搭理这两个人的。你和他们有代沟,和我就没什么代沟。有事找我啊。” 江绍冷冷道:“江翰,再废话就停了你的银/行/卡。” 江翰闭嘴。 导航指挥着车辆往景萌家驶去。 景萌拘束地端坐在车上,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飞驰而过,显得有些失神。 江绍看着她。 女孩乌黑的长发被绑成两个低低的马尾,垂在胸前。脸上带着微微的婴儿肥,阳光透过车窗落下来,有种果冻般薄薄的透明感。 江绍移开目光,忍住了自己捏脸的想法。 手机震了一下,是老二江铭在三人群聊里发消息:“小姑娘想心事呢。” 景萌确实在想心事。 她在想,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宛如做梦。 她自小跟着老阿婆一起长大,她曾一度以为那是自己的亲阿婆,但直到她上了初中,阿婆日渐衰老,临终前才告诉她,她只是自己收养的孩子。阿婆说,她的亲生母亲叫景澜,是一个外地来的单身怀孕女人,租了阿婆隔壁的房间,却因难产而死。阿婆见小婴儿可怜,自己又是寡居一人,便好心收养了她。景萌没有爸爸,更没有其他亲戚,一个人就靠着邻里的接济和社会的补助长大。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将这么平淡无奇地过去,现在好好学习,未来念一个好大学,找一个好工作,最后再找个合适的人结婚,过普通人忙碌的日子。 但没想到,她会凭空冒出三个哥哥来。 最初他们找上门的时候,她还以为遇到了骗子。直到他们把各种证据材料摆到面前,她才终于陷入彻底的震惊。 竟然是亲生的、同父同母的哥哥们。 他们啰啰嗦嗦交代了一堆自己的背景,景萌听了半天,只总结出四个字:有钱有势。总之和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江绍、江铭、江翰都来自Z市,是江氏集团的三个公子哥,其中江绍和江铭是双胞胎,江翰是后来出生的小弟。老江总两年前因病去世,江绍和江铭继承衣钵,江翰则还在念大学。 据江绍说,他和江铭是记得母亲的,在印象中,母亲是一个温婉亲切的优雅女人,只后来有一天莫名不见了,他们还为此哭闹了好久,直到最后父亲回来把他们揍了一顿。父亲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和母亲离婚,母亲永远不会回来了。至于江翰,他那时候还小,没了母亲也懵懵懂懂地长大了,没什么关于母亲的记忆。 老江总没有再娶,家里也没找到过离婚证,江绍和江铭一直对此心存怀疑。但老一辈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多问,只能悄悄打听——直到两年前老江总病故。说是老江总,其实也没有很老,五十多岁的人,在生意场上还是壮年。只不过现在当江总的成了江绍,当小江总的成了江铭,那做父亲的也就自然成了老江总。 接手集团后,江绍和江铭很是忙了一阵,才终于有空放胆去查当年的事情。江翰什么也不知道,只能当个吃瓜群众,精神上支持哥哥们一下。 结果查啊查啊,那些老江总在世时无人敢提的事情被翻了出来。 老江总的妻子名叫景澜,和老江总的故事堪称集流行狗血言情小说之精华于大成。提炼一下关键词就是霸总、小白花、强取豪夺、虐恋情深……之类的。景澜被老江总当个私人洋娃娃一样养在家里,很少出门,连其他富太太们都见得不多。不过和小说不同的是,她和霸总的故事没能HE。 现在已无人知道景澜当时的真实想法如何,但江绍等人觉得,她应该是过得很痛苦,否则也不会宁愿抛下三个儿子也要逃出去。景澜柔弱得太久了,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经,所以她成功逃走的时候,竟然没一个人反应得过来。 江绍江铭回想了一下,难怪明明没见父母吵过架,母亲却突然消失了。也难怪父亲会暴怒——豢养多年的金丝雀突然出逃,本以为牢牢掌控在手心里的东西其实并没有掌控成功,对一个成功而自负的商人来说,是个莫大的讽刺。不过奇怪的是,暴怒完了,老江总却撤了找人的命令。 三兄弟经过讨论,把这个归因为男人最后的良心发现,或者说是耻辱感。既然这么多年都没能把人拴住,那跑了,就跑了吧。他终究还是放过了她,不问去路,也不问生死。 江绍江铭着手此事后,最开始是派人找的景澜,结果好不容易找到了X市,却发现她早已去世多年。听到这个噩耗,三兄弟都很难受,但随即又被告知,景澜虽死,却留下了一个女儿景萌,据年龄推算,是在离家出走前怀上的。 没人知道景澜最初是如何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待这个孩子的,但最后,她还是生下来了。 景萌初初听完这个狗血大戏,呆了好久。这种故事,她以为只会出现在小女生之间兴奋讨论的青春杂志里——虽然她往往因为没钱买书而无法插话。 第2章 车在路边停下。 景萌住的是城中村,里面的巷子很窄,两边还有各种障碍物堆着,景萌怕车刮蹭了,硬是没让他们把自己开车送进去。 景萌伸出手,正在犹豫怎么打开车门时——实不相瞒,这是她第一次坐小轿车——就听到身边的大哥江绍道:“你坐着。” “嗯?”她愣了一下。 江绍先下了车,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这边的侧面来,优雅地为景萌打开了车门。 景萌:“……” “下车吧。”他温和道。 景萌脸红道:“谢、谢谢。我、我下次一定记住怎么开门。” 轮到江绍愣了一下。随即他反应过来,微笑道:“你误会了。绅士都是会为女士开门的。” 景萌垂头,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 江绍一只手搭在门顶上,防止她碰到头。等她下了车,他才收起手。 目睹一切的江铭冷哼一声:“做作的男人。” 江翰边熄火拔钥匙边道:“你再不下车,大哥的好感度就要刷满了。” 江铭唰地打开门,腿伸了一半,又扭头狐疑道:“当初知道有个妹妹,不是你跳得最高吗?怎么现在这么淡定。” 江翰抬手捋了捋发型:“呵,我这是多给你们机会。毕竟你们和小妹有代沟,和我这种年轻人不在一个起跑线。要不然我一出手,哪还用你们出场?” 江铭嗤了一声,摔门而去。 四人穿行在窄窄长长的小巷里,油烟味混着吆喝声迎面扑来。 这里基本都是多年的平房与双层的旧楼,稍微一抬眼,就能看见许多低矮的电线交错缠绕在头顶,联结成网,悬在上空。 路边的墙被漆成白色,只是年代久远,变得斑驳且灰黄,还有多年檐角渗水后留下的细长的黑色水痕。 路边人家里传来油锅的炒菜声和油烟机隆隆的声响。她鼻尖一动,闻到了空气里隐约的熏肉味,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以前过得最潦倒的时候,她连米都买不起,只能闻闻路边的香解馋。 三人顿时停住脚步:“饿了?” “不不不,没有。”景萌连忙摆手。 “饿了就说。”江绍道,“我们带你出去吃。” 总是问她饿不饿,景萌敏感道:“你们想吃晚饭了?那……” “不,我们不饿!”三人齐声。 景萌:“……” 江翰环顾四周,叹道:“你从小就在这儿长大么?” “对啊。” 江翰和两个哥哥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名为痛心的情绪。 正走着,冷不丁从拐角处泼出来一盆水,几点水珠溅到了江翰的裤腿上,他倒吸一口冷气,还没来得及骂对方没素质,就听泼水大娘嘹亮的嗓音:“萌萌,回来啦?” “嗯!”景萌笑着点头,“大娘好!” 大娘看了看僵立在原地的三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地说:“哎呀,从拐角出来没见有人,对不起哈。弄脏了不?” 江翰僵硬地扯扯嘴角:“没有。” 大娘瞧瞧景萌,又瞧瞧她身边的男人们,目露疑惑:“萌萌,这是……” 都是多年的老熟人了,谁不知道景萌是个孤孤单单的小可怜儿,这突然冒出的三个人是怎么回事?看着年纪挺大的,肯定不是串门的同学! 景萌:“我……” 她还在斟酌措辞,江绍已然率先迈出一步,皮鞋踩在了泛着泡沫的积水上:“您好,我是景萌的大哥。” 他友好地伸出手。 大娘:“?” 江绍立刻跟上一步,也同样伸出手:“我是景萌的二哥。” 大娘:“??” 江翰见状,也只能别无选择地伸手:“我是景萌的三哥。” 大娘:“???” 她呆呆地看着几人。 见她没有握手的意思,大家只能尴尬地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 大娘把水盆搁到架子上,把景萌拉到一边,用自以为小声的声音道:“萌萌!你这咋回事?出去一趟还认了几个哥哥?” 景萌:“不是……” “我跟你说啊,现在坏人太多啦,你还小,太容易被骗了!不要学那些社会上的姑娘,成天认这个哥哥那个哥哥的,那都是骗财骗色干违法事儿的呀!” 江家三兄弟:“……” 景萌挠了挠头,不敢回头去看几个哥哥,低声道:“大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啦……他们是我亲哥哥!亲的!” 邻里都知道景萌是老阿婆当年收养的孩子,从前大家顾她年纪小,从没提过身世,后来老阿婆去世,大家才偶尔跟景萌唏嘘一下她妈妈的事,多半是以“造孽呐”开头,以“你以后千万得争气”结尾。为了避免麻烦,景萌只含糊讲了一下他们是母家那边的哥哥,现在想团聚,所以找过来了。 大娘半信半疑:“还有这种事?骗人的吧?” “怎么会骗人呢!”江翰抖着手里的血缘鉴定报告,“大娘您不信就看看,白纸黑字还盖着章呢!” 大娘瞧着这几个人打扮得有模有样的,倒不太像是坏人。 “你们两个长得好像哦……”大娘指着江绍和江铭说。 江翰忍不住道:“他们是双胞胎,当然长得像。你不觉得我们和萌萌长得也像吗?” 大娘诚实道:“你和他俩确实还有一点点像。不过萌萌和你们就……” 江翰:“哪有!我们明明挺有兄妹相的!” 大娘:“……嗯嗯嗯。” 景萌赶紧拉起几人:“大娘我们先走了啊。” “走吧走吧。”大娘叹道,“好不容易找到亲人,多聊聊。”她一边走进家门,一边喃喃自语:“哎呀,奇了,奇了。居然有这么多哥哥,倒是挺让人放心的……” 景萌带着哥哥们进了老旧的楼栋。 楼梯建得很矮,几个男人不得稍微矮下身,以防到撞到脑袋。 墙壁上满是各种小广告。 江翰好奇地扫过去,办/证、维修、开锁、贷款、迷药……嗯???迷什么??? 他猛地刹住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用黑笔潦草写的广告,就迷药两个字,后面跟着一串号码。 这还得了!有没有刑法了!这种小广告也敢写! 他拉了拉前面的江铭,示意他看。江铭看了一眼,又拉了拉前面的江绍。江绍瞥了一眼,点点头。 虽然本也没打算让景萌接着在这儿住下去,但眼下看了这混乱的治安管理,搬家简直是迫在眉睫。 景萌能安全长到十六岁,真是福大命大。 江绍:“小妹,你住的房子是谁的?” “是阿婆的,她留给我的。”说到这里,她显得有些赧然。 景萌掏出钥匙开门。 家很小,也就三四十平米的样子,住两个人还勉强能行,现在有四个人,空间顿时就拥挤了许多。 景萌窘迫道:“来不及打扫了……” “没事。” 室内陈设一览无余,在江家三兄弟眼里,这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倒不是脏乱,只是……太破、太破了。 比如衣柜的漆已经脱落得坑坑洼洼,床上挂着白色的蚊帐,帐上有一团明显的纠起,是破了洞之后被重新缝起来的。被套和床单都是简单的蓝色格子花纹,只是在多次水洗之后有肉眼可见的大幅度褪色。 大家对视一眼,保持沉默。 “这个……是阿婆。”景萌指着桌子上的相框,眼眶微红,“她对我真的很好很好。” 兄弟三人走近前去。 照片中的老太太坐在椅子里,一身黑色的棉袄,眼睛弯起,笑得十分慈祥。 三兄弟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景萌能顺利长大,离不开她的辛劳付出。他们永远感激。 “阿婆,我找到了亲人,这下你终于可以放心了。”景萌双手合十,闭上眼轻声说道。 夕阳晚照从窗口映出,一片昏暗的橙红。 外头人声犬吠,烟火红尘。 拜完阿婆,大哥江绍从包里拿出另一只相框,端端正正摆在旁边:“这个,是你的妈妈,也是我们的妈妈。” 端庄典雅的女人穿着浅黄色的长裙站在湖边,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回眸望来,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这是景澜嫁入江家前夕的照片,那时她还很年轻,脸上还有笑,还愿意拍照。 景萌鼻子一酸。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对她也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可也许这就是血缘的奇妙之处,看着景澜的照片,她忽然就心头发涩。 “妈妈。”她低声道。 江绍不由摸了摸景萌的头顶。 他不知道景萌是如何长成这样的,一边小心翼翼地卑微着,一边诚心诚意地感恩着。好像很柔弱,又好像很坚强。 二哥江铭叹息一声:“以后有我们。” 江家三兄弟从小接触最多的女性就是保姆,压根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有个亲妹妹。 对于这个妹妹,大家的意见很一致:必须认回来,江家的孩子,流落在外面成何体统!更何况,江家阳盛阴衰,他们真的很缺妹妹! 别的公子哥儿家里都有漂亮的姐妹,就他们江家,除了男人还是男人,简直无趣至极。 在拿到景萌的资料之后,他们更加坐不住了。 黑长直,大眼睛,中考状元…… 我们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可爱……不不不,一想到这么可爱又优秀的妹妹居然过着孤苦伶仃的穷困日子,哥哥们的心都要碎了。 于是三人直接从Z市来到了X市,上飞机前还顺便打电话到X市的车行订了辆车,直接就在城中村周边堵到了景萌。 好在经过一番鸡飞狗跳,他们终于认回了这个妹妹。 第3章 天黑了。 景萌挠了挠头:“你们今晚还在X市吗?” “我们晚上就坐飞机回去了。”江绍温和道,“我和你二哥明天都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会议。至于你三哥……” 江翰立刻举手:“你要开学,我也要开学的!” 景萌啊了一声,下意识看了看钟:“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江绍:“不急,还可以再坐一会儿。” “不急的话就吃个饭吧!我看你们之前一直说着吃饭。”景萌道,“去机场要好久,机场里的饭又贵又难吃……”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不安地捏着衣角,“我、我就是听说的……” 江翰嘻嘻一笑:“你说得对,确实又贵又难吃!” 景萌悄悄松了口气。 “去哪里吃?”江铭掏出手机,刚想搜索一下周围的饭店,就见景萌轻咳一声。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她说,“我做吧。虽然我的厨艺不怎么好,但也应该不算太差……” “好啊好啊!”江翰猛点头。 这妹妹也太贤惠了叭!居然还会做饭! 景萌腼腆一笑,钻进了小厨房。 过了一会儿,她又有些尴尬地钻了出来:“没准备肉……我去楼下借一点……” “不用不用!”江铭推了推眼镜,“我们最近……吃素。” 景萌:“啊?” “嗯,素一点好。健康。”江绍补充,“而且江翰最近在减肥。” 江翰:“???” 景萌:“那,那行吧。” 她转身回到厨房,长吁一口气——家里不常有肉,她还担心做不好呢。 她下了一大锅面,又炒了一盘酸辣白菜和荠菜。 三个大面碗放到江家三兄弟面前,还有一个小面碗是她的——那个蛋糕她还没消化完,吃不下太多面条。 “荠菜很新鲜的。”景萌说,“是昨天二号巷里的陈奶奶刚挑的。她每天没事干就喜欢去外面挑野菜,自己吃不完就会分我们一点。” “哦?野菜!”江翰挑眉,“很绿色很天然啊,现在是不是都流行吃野菜?特别有生态感!小妹,你这一盘放饭店里,得好几十块钱呢!” 景萌抿唇笑了笑。 热气腾腾中,三个人吃得满头大汗,江绍已经把西装外套脱掉了,衬衫袖子也捋了上去。 景萌连忙起身,去找空调的遥控器。家里确实有台空调,不过不到极度炎热时都不开,而在阿婆走后,她为了省钱更是很少开,嫌热只吹电风扇。现在她手忙脚乱地找着遥控器,在心里忐忑着那空调太久不用,该不会已经坏了吧。 “没事!没事!”江翰含混不清地道,“电风扇就行。” 景萌就赶紧先把电风扇搬过来插上电,再接着去找遥控器。 “坐下吧,小妹。”江铭摘下雾气朦胧的眼镜,“别找了。” 他余光瞧着那空调都积灰了,也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景萌身体素质真好,这都没有中暑。 “一起吃。”江绍言简意赅。 景萌看了看在座的三人,觉得好像自己不过去一起吃确实有点不礼貌,便只好走过去,不好意思地捧起碗:“一时半会没找到遥控器……” “不管那个!现代人都有空调病,还是自然风好!”江翰一通胡扯,“小妹,你手艺真不错!” “有吗?我觉得挺一般的……” “胜在天然无添加。”江铭勾了勾嘴角。 其实真要论口感,也不过是普通水准,都是吃遍山珍海味的人了,孰优孰劣一尝便知。但关键在于,这不是什么大厨做的,这是他们的亲妹妹做的,亲!妹!妹!啊! 其他的豪门子弟,哪有机会尝到亲妹妹的手艺!那些可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哪一个有景萌这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滤镜一旦戴上,就很难再摘下了。 这是朴实的家常味道,这是温暖的亲情味道,他们吃的不是饭菜,而是心意啊! 所以为什么有人说,天下最好吃的菜就是妈妈做的菜,对江家三兄弟来说,此时此刻,妹妹做的菜就是天下最好吃的菜,六分也能吹成十分! 景萌觉得他们好像说得太夸张了,但看他们高兴,也就没再出声。 她吃完那一小碗面便再吃不下了,便坐在桌边静静地看哥哥们把几个碗盘解决完。 江翰靠在椅子里,满足地打了个嗝。 江铭擦了擦嘴角,微笑着重新戴上金丝眼镜。 江绍解开了一颗衬衫扣子,看到景萌一小姑娘在场,又默默重新扣回去了。 晚上七点,景萌送三兄弟出门。 她本想把哥哥们送到巷子口,但他们坚持天黑了女孩子在外面走动不安全,让她只站在家门口送送就好。 于是景萌便听话地站在门口,朝他们挥了挥手。 楼道里的灯泡明灭不定,江绍说:“关门吧,小心蚊子。” 景萌笑:“我会点蚊香的。” 江铭:“我们要走了,下周再来看你。这次来得匆忙没带礼物,下次一定带。” 景萌:“不用不用,我不缺什么。” 三兄弟:……这还叫不缺什么? 江翰:“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有事给我们打电话!没事也可以打!他们两个忙,可以只找我!” 江绍和江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景萌继续笑:“好。你们路上当心。” 十分钟后,三兄弟坐回了车里。 “明天就开学了,现在转学不合适。”江绍说。 “她和我们在一起还是会紧张,现在接她回Z市应该急了点,何况她从小在这里长大。”江铭说。 “所以嘛,你们还是得听我的建议。”江翰挑眉,发动了汽车。 一个半小时后,江翰开车到了机场。 “大哥二哥,拜拜!”他嬉皮笑脸地挥手。 江绍已经重新穿好了他的西装,闻言,只是懒得回应地理了理领带。 江铭撑在车窗边,严肃道:“你记住自己要干什么了没有?” “当然记住了,放心,我办事,绝对没有问题的!” 江铭呵了一声。 “快走吧走吧,小心赶不上飞机。”江翰催促道。 目送着两个哥哥离开,他愉快地吹了声口哨。 开玩笑,他一个大学生,还没开学呢,当然得先留在X市啦。 只是,景萌不会知道而已。 那个傻姑娘,她还真以为三个哥哥就这么在认完亲之后丢下她走了,而且居然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江翰摸了摸下巴,给好哥们儿打了个电话。 好哥们儿接起:“喂?” 江翰:“时巍啊,你在哪呢?” 时巍:“啊?我在家啊。” “哦,果然你也还没去学校。”江翰说,“我到X市来了,不考虑迎接一下我?” 时巍:“你来X市干什么?” “少废话,我来都来了,怎么地,不欢迎我?” “拉倒吧。”时巍那边传来一阵响动,“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江翰乐了:“不用,你发我个地址就好,我自己过来。” “哦,也行。” 时巍发过来一个地址。 江翰调转车头,按导航开去。 第4章 报到日,景萌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好,准备好东西,然后出门。 她要走四十分钟的路上学。 高一结束的时候,全年级重新按成绩分了班,景萌毫无悬念地留在了一班。 她走进高二一班的教室时,教室里已经来了一半的人,有些是熟面孔,有些是生面孔。景萌环视一圈,挑了个窗边的空座位坐了下来。 八点,教室里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人。 班主任还是那个中年发福的老吴,走进教室时环视一圈,站上讲台:“人齐了没有啊?我们待会先按身高重新排一下座位,有特别需求的告诉我。排好座位,九点钟开始考试。” 教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嘘声。 虽然一班的学生在其他班人眼里都是当仁不让的学霸,但终究没人喜欢考试,尤其是开学的摸底考试。 老吴数了一下人头,皱起眉来:“怎么还差一个,谁迟到了?” 大家面面相觑。 新班级,谁能知道差了谁? 于是老吴翻出花名册,开始一个个点名。才点了十几个,一个男生就出现在了门口,懒洋洋地开口:“报告。” 声音微哑,带着一种含糊的困意。 白衣黑裤,身量挺拔,从景萌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线条优美的侧脸。 老吴合起花名册,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着他:“时靖,是吧?” “嗯。”男生垂着眼睛,拨拉了两下额头上的碎发,想了想还是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老师好。” “你第一天就迟到啊?”老吴皱眉,“站没站相。” 男生拎着书包站在那儿,掩口打了个哈欠。 “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昨晚干什么去了?打游戏?”老吴皱眉。 时靖:“嗯。” 老吴:“……” 居然还挺坦诚! 对于时靖他早有耳闻,像这种油盐不进、无药可救、毫无羞耻心的学生,真不知道是怎么进到一班来的! 老吴在心里哼了一声,懒得再跟他浪费时间,挥了挥手:“找个地方坐。” 时靖把书包一甩,往教室后排唯一一个空位走去。 景萌继续低头检查自己要交的暑假作业。结果没几秒,就听见班里有人在吃吃地憋笑。她回过头,看到了时靖大步流星的背影,白色的T恤背后印着四个张牙舞爪的黑墨大字:看什么看! 景萌暗自咋舌,转头再去看老吴,就见他圆圆的镜片后瞪着一双眼,表情非常不善。他刚想说点什么,隔壁班的班主任就过来敲了敲窗子,示意他出去一下。 老吴一出教室,教室里就开始了窃窃私语。 有些早已相熟的同学坐在了一起,一边悄悄回头看时靖,一边小声议论:“那个就是时靖哦?他竟然能进一班!” “他之前是哪个班的?三班?三班不也挺好的么,我们班现在肯定也有好几个旧三班的啊。” “我听三班的同学说,时靖在他们班以前一直是属于平时考试垫底,一到期中和期末就能爆发一下考进班级前十的那种人。” “期中期末的成绩在分班排名时权重大,他这运气也太好了。” “他很有名吗?为什么你们都认识他?” “他上学期刚因为翘了晚自习出去打架在周一升旗日被通报批评,你忘了啊?” “之前运动会,他一个人破了三项校记录!”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那个事情,时靖在月考作文的格子纸上写了个藏头作文,怼作文命题有毒,答卷纸被传阅了好几个班,笑死我了。” “主要还是长得好看吧,好多人喜欢他。” “昨天老吴让我来学校帮他整理东西,我偷看到名单了,时靖是我们班最后一名。我感觉二班第一名要怄死了。” “时靖被分到一班,老吴快气晕了吧哈哈哈哈!” 景萌这才想起,之前高一的时候好像确实听说过这么个人。只是与自己无关,她没怎么在意过。现在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八卦,她心想以后得少和这种人打交道,不亲近也不得罪才是最安全的。 老吴和隔壁班班主任说完了话回来,教室里立刻安静了下去。 “全体到走廊里来,男女生两列,从矮到高站位。”老吴敲了敲桌子,“我来重新排一下座位。” 景萌个子不高,排下来也就坐第三排。 时靖长得高,理所当然坐在了教室后排,和景萌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老吴最痛恨的就是某些沉迷游戏、惹是生非的学生,结果时靖偏偏又是凭成绩挤进一班的,老吴就算再不爽也不能把人踢出去,只能让他少祸害一些脚踏实地埋头学习的好同学。 九点开始考语文,结束时已经是中午,监考老师刚把卷子收完,一群男生就冲出教室直奔食堂,不急着吃饭的学生也是慢悠悠地收拾了东西,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去。 五分钟后,教室里只剩了景萌和时靖两个人。 时靖趴在桌子上睡觉。 景萌抱着自己的饭盒往储藏室走去。 储藏室是每个教室都配备的一个隔间,里面有很多柜子供学生用来放自己的东西,还有洗手池和饮水机等设施。不少女生下课后都喜欢一边在储藏室里交换零食杂志,一边聊一些私密小八卦。 时靖的座位就在储藏室边上,要想进储藏室,就必须经过他。偏偏他一条长腿还很随意地伸在过道上,挡住了景萌的去路。 景萌默默看了身侧一动不动的男生一眼,小心翼翼地跨了过去,打开储藏室的门。 她灌了一盆热水,把饭盒捂了进去。 饭盒里是她早饭剩下的白粥,现在早就冷了,她打算用热水勉强温一温,然后搭榨菜吃。 当她捧着温得七七八八的粥出来时,刚好有几个面生的男生从后门闯进了教室,直扑时靖课桌:“时哥!说好的一起吃午饭呢?你竟然在这里睡——” 哐! 一个男生没刹住脚步,直直撞上了景萌的胳膊,饭盒脱手,在空中滑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周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声。 一秒。两秒。三秒。 趴在课桌上的人终于动了。他抬起手,把倒扣在自己脑袋上的饭盒,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摘了下来。 叭。 饭盒掉在了地上。 时靖直起腰来,湿润的、淌着浆白色液体的湿发覆在额前,露出一双阴郁的眼。他的头顶、肩膀、以及裤腿,无一处不沾着散发质朴香气的白色米粒。 景萌还保持着抱碗的手势,已然惊呆了。 空气里是粘滞的尴尬与紧张。 “哪、个、傻、逼?”终于,时靖磨了磨牙,低沉出声,乌云罩顶。 “我靠,时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撞人的男生立刻举手求饶,“我来叫你吃饭,谁想到从储藏室里突然钻出来一个人!我就撞上了!” 时靖的目光挪向景萌。 景萌睁大着眼,慌乱道:“对不起我我我……”她手忙脚乱地在兜里翻纸巾,没翻到,“那个,我去给你找纸擦一下!” 时靖紧抿着唇,缓缓握拳又缓缓松开,如是几次,他最终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昨晚打得那么菜,还好意思来找我吃饭?”他骂道,“跑成这样是赶着投畜生道呢?” 一群男生乖乖垂头聆训。 景萌回来了,抖着手递过几张餐巾纸,却被他啪的挥开。 “一群垃圾,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一脚踹翻椅子,阴沉着脸进了储藏室。 景萌眉头一跳,心道,果然很不好惹。她抿了抿嘴,蹲下身扶起椅子,再把纸捡起来,一点一点擦着地上的米粒。 男生们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下眼神,对着储藏室里大喊一声:“时哥对不起!”然后迅速开溜。 景萌擦完了米粒,进了储藏室,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看到时靖正弯着腰站在水池前,对着水龙头猛冲头。 冲完了,他扶着水池两侧,低头深呼吸。 他眉头紧锁,闭着眼,水珠滴滴答答地从发尖落下来,顺着脸颊滚到下颌。储藏室里光线昏暗,他站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之中,显得锋利又冷峻。 景萌的视线从他背部还黏着米粒的四个皱巴巴大字“看什么看!”上面移开,鼓起勇气道:“对不起,那个饭盒是……” “闭嘴。”他睁开眼,冷冷开口。 景萌指了指他的衣服,小声道:“可是你身上脏了……还有你的头发,要擦干,不然容易感冒……” “我再说一遍。”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出手指着她的鼻子,“你、闭、嘴。” 这小女生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是个经不起吓的乖乖女。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女生,动手吧有欺凌弱小之嫌,动口吧对方又只会默默含泪,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他方才忍住了揍那个男生的冲动,就是因为不想她去找老师告状,又惹出一堆麻烦事来。尽管他并不介意被教育,但麻烦还是能省则省。 啧,明明天降横祸被扣了一脑袋白粥的是他啊。 他越想越恼火,抬手朝门口一指:“滚!” 相距不过三十厘米,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唇线绷紧成一条,像漫画里走出来的暴躁美少年。 景萌非常识时务地低下头,飞快地拎走了墙角的拖把。 她把时靖座位附近的水渍都拖干后,拎着拖把回储藏室,差点又和他迎面撞上。 时靖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你白内障吗!” 景萌又迭声道歉。时靖没理会,甩了甩手回到座位,从书包里摸出一部手机。 景萌看见他衣服上的米粒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能默默钻进了储藏室。外面依稀传来时靖的声音:“衣服脏了……嗯,送一件……哦,再带份午饭。” 景萌洗了手,又开始清洗自己的饭盒。 她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本想着要和这个危险分子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第一天就结下了这么大的梁子,而且道歉还没用。她其实很想问问怎么才能弥补,奈何他浑身冒黑气,她觉得要是再去跟他讲一句话,他搞不好真的要打人了。 望着手里空荡荡的饭盒,景萌无奈摇头。 她一向节俭,尽量自己带饭,减少去食堂的次数,饭卡里钱很少。尽管昨天哥哥们留下了一沓现金给她,但数额巨大她生怕丢了,又是穷怕了的人,就都锁起来放柜子里了,身上一张可充值的钞票都没有。 她慢吞吞地关了水龙头,走出储藏室。 路过时靖的时候她迟疑了几秒,但见对方满脸写着“不要烦我”,她又抱着饭盒赶紧回了座位。 看了看教室里的挂钟,这个点也不知道食堂有没有收工。 景萌揣着饭卡正打算出教室,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回来!”她扭头,看见时靖正幽幽地盯着她。 景萌以为他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立刻鞠躬:“啊……真的很对不起,我、我可以赔……” “不许说出去。”他飞快打断她。 景萌愣了一下。 见她没有回应,时靖不满地眯起眼,身子微微前倾:“我说——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 景萌终于反应过来,一阵猛点头:“听到听到,我不会说的!”顿了顿,小心道,“还有别的事吗?” 时靖嫌弃地挥了挥手。 好不容易看着景萌离开,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靖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把湿透的碎刘海撩了上去,而后飞快从书包里抽出一份作业,翻到某一页后看了几秒,怒而捶桌:“靠!竟然把选项改了!妈的考试又选错了!” 话音未落,教室后门忽然探出一个人头,弱弱道:“那个……” 时靖猛地把作业往桌肚里一塞,斜倚着桌子,二郎腿一跷,表情瞬间由悔恨切换成冷厉,抬着下巴轻慢道:“怎么?” 景萌咬了咬嘴唇,说:“你的头发……还是要擦干,不然真的会感冒的。”说完,还没等时靖回复,就一溜烟没了踪影。 时靖:“……” 他冷笑一声。 第5章 景萌走到食堂里,看到卖菜窗口前空空荡荡,后厨人员搬桶的搬桶,抬盆的抬盆,正在清理战场。 景萌瘪了瘪嘴,打算去隔壁小卖部买份泡面充饥。 出门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一个男生的声音:“咦,她是不是那个泼了时靖一头粥的女生啊?” “好像就是!” “嗯?时靖居然放过了她!” 景萌心里咯噔一声,没敢回头,加快脚步往小卖部里走去,不料肩膀却被人一把握住,拽得她往后一个趔趄。 肇事者正是先前撞到她,害得她打翻了饭盒的那个男生。 男生剃着小平头,裤脚高一只低一只地挽着,眯眼凑近。 景萌头皮发麻,强作镇定道:“干什么?” 男生又目不转睛地盯了她大概十秒,盯得景萌毛骨悚然,方才慢悠悠地笑了。他一笑,身后的其他几个男生也咧着嘴笑了起来。 那男生握住了景萌的手腕不肯放她走,挑眉道:“你叫什么名字?”声音有些沙哑。 景萌挣了挣,没挣开。她以前一直乖乖当她的好学生,从没和这种学生有过交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左顾右盼,可是周围路过的学生不是步履匆匆没有注意到,就是好奇地瞥了两眼,然后快步离开。 “你是一班的学生吧,你知道你是第一个敢泼时靖一身的人吗?”小平头又问。 景萌咽了咽口水,道:“可、可那是你先撞我的!” 后面有男生嬉皮笑脸地吹了声口哨。 “但主要责任还是在你啊!”小平头歪着脑袋,“不小心撞了一下,和泼了一身脏东西,可不是一个概念!” “你们到底想——喂!” 小平头右手迅速一伸,就从她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饭卡。 景萌脸色瞬间通红,又羞又怒:“干什么!还给我!” 小平头高高举着饭卡,景萌再怎么踮脚也够不着。 “你们看,一班的女生也不过如此嘛,老是围着我转!我不要面子的啊!”小平头朝男生们道。 男生们配合地鼓掌大笑起来。 小平头对着饭卡念出名字:“景,萌。这照片是什么时候的?没你真人好看嘛。”然后把卡一丢,身后的男生们纷纷起哄抢着去接。 景萌停了动作,咬着牙,眼底有薄薄的雾气。 小平头终于松开了她,把手伸到嘴边,对着指间吹了口气,捻了捻,舔唇笑道:“你不要太紧张嘛,你看你,竟然泼了时哥一身粥,是不是要给他去道个歉赔个罪?我们知道的嘛,女孩子脸皮薄,这事儿就交给我们来办呗,买点东西去孝敬孝敬时哥就好了哈,你要是赶时间呢,就先回班上,晚点我们再把饭卡还给你呀。” 他招了招手,正在传阅饭卡的男生们立即围了过来,拥着他往小卖部走去。 走了两步,小平头回过头看到景萌还站在原地,不由抹了抹嘴角,恶劣一笑:“这么舍不得?那你在这等着也行啊!” 景萌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与这群人对上,但这种情形却让她觉得似曾相识……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手段,可她却根本没有回击之力。 难道要告诉老师么? 但肯定会被报复的吧。 她也没有朋友可以倾诉——做朋友是要有共同话题的,可她永远无法跟上班里其他女生的节拍。她的角色定位向来是一个安静的学霸,大家未必排斥她,但也不怎么亲近她。 她用手背草草抹了一下眼睛,吸了吸鼻子,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几个男生进了小卖部,挑挑拣拣五分钟,最后抱了一怀零食往柜台上一扔。 老板算完价钱,往刷卡器上摁了个63。 小平头抬了抬下巴,身后的男生便会意地拿着景萌的卡往机器上靠。 滴—— 刷卡器发出了余额不足的提示。 男生们:“……” 小平头盯着显示屏上红色的18.5,忍不住啐了一声。 什么玩意儿!就这么点钱! “哥,咋办?”有人问。 老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小平头嘶了一声,皱眉摸了摸下巴:“多余的不要了,有没有能刚好凑十八块五的?” 老板:“一盒曲奇,十八。一包辣条,五毛。” 小平头眼角抽了一下:“那就这样吧。” 最后一群人很不痛快地出了小卖部。 “刚开学,竟然也不往卡里充点钱!”一个男生吐槽道。 “她是不是就是没钱啊?不然干什么要在教室里喝粥?” “她好像穿的是校服诶!谁今天会穿校服啊?是不是没别的衣服可穿了?” “穷鬼一个!” “噫,她不见了!走了!” 小平头嗤地笑了一声:“那种好学生么——”他两指夹起景萌的饭卡,咻的一声地丢进了垃圾桶里,“等我回头去问问,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 男生们很懂地挤眉弄眼起来。 景萌躲在树后,看着他们像扔飞镖一样把自己的饭卡扔进了垃圾桶,用力地咬了咬嘴唇。等他们走远后,她闪身出来,弯腰朝桶里看了看。 垃圾桶是金属的,只有一个小开口,被固定在地上。里面似乎没什么垃圾,她试着比划了一下,觉得以自己的胳膊长度不可能够到它的底部。 她在垃圾桶旁边徘徊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把卡找回来的念头。 等明天带了钱,再去补办一张吧。她默默地想。 回到教室,景萌绕过那些三三两两聊天的同学,低着头回到座位上,从桌肚里抽了张纸出来擦鼻子,却无意中摸到了书包里一个凸起。 指尖一顿。 那是哥哥们送给她的新手机,嘱咐她有事就联系。 景萌的呼吸逐渐变慢。 她只动摇了一分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向来不好意思麻烦别人,而且哥哥们都回Z市了,想帮也没法帮。更何况……开学第一天、与他们分开的第一天就有事相求,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景萌深知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只会越来越依赖他们。但就算是亲兄妹,他们和她终究过着截然相反的人生,万一哪一天对她厌倦了,不想要这个拖累妹妹了,那…… 从小在街坊里听了太多家长里短,景萌不敢对亲情奢求太多。 …… 景萌站在储藏室的角落,用一包榨菜和一杯热水对付了午饭。 走出储藏室的时候,她看到刚才还趴在桌上睡觉的时靖已经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了,头发半干不干地翘着。 景萌犹豫良久,反复回忆中午时靖的态度,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你和那群男生……” 时靖的眼神淡淡瞟来,她话还没说完,老吴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吵吵吵!吵什么吵!”老吴拿着讲义哐哐敲着教室的大门,“走廊里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隔壁二班三班都已经在自习了,你们在干什么?啊?” 教室里瞬间寂静,迅速归位。 景萌别无选择地坐了回去。 老吴站上讲台,推了推眼镜:“新学期了啊,要拿新书了,我来找几个力气大的男生去图书馆领一下书——就最后两排的所有男生,起立!现在统统给我去图书馆!” 后排的男生们慢吞吞站了起来,往教室外面走去。 时靖眨了一下迷蒙的睡眼,反应慢了半拍。 “时靖,发什么呆?”老吴高声道,“去领书啊!” 时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椅子往后一滑,发出刺啦一声,女生们纷纷受不了地捂住耳朵。他手插在口袋里,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领书的男生陆续回来了,老吴就让他们顺便把书也发了。 时靖拎着两扎书走进教室的时候,突然听到窗外有人在喊他。他扭头,看到了时巍。 时靖眉头一跳。 时巍朝老吴微笑了一下,点头道:“老师好,我是时靖哥哥,来给时靖送点东西。” 老吴嗯了一声。 时靖把书放到一边,走了出去。 时巍拿出一个袋子:“喏,你的饭,你的衣服。” 时靖:“怎么是你?我不是给张婶打的电话吗?” “我跟同学出来,就顺路带给你了。怎么,不想看见我?”时巍看着他的头发,啧道,“你干什么去了?大中午的打篮球?湿成这样。” “不用你管。”时靖接过袋子,翻了个白眼。 时巍呵了一声:“就你这德性,难怪爸总想打你!也就我还理解一点。” 时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行了,回去吃饭吧。你要是不喜欢食堂,以后就天天让张婶来送?” 时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自己的独立人格受到了质疑,脸都黑了:“不行!” “那今天为什么要送?” “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去食堂!” 时巍懒得再和这个浑身臭毛病的弟弟说话,挥了挥手道:“那行,我先走了。同学还在外面等我。” “等一下!”时靖叫住了他。 “怎么?” “你那个同学……”时靖想起昨晚的不速之客,面部肌肉一抽,“要在我们家住多久?” “啊?不知道啊。再说吧,反正马上要开学了,也不会住太久的。”时巍耸肩,“他住在客房,应该没有吵到你吧?” “没有……”时靖悻悻。 “还有事?” “没了。快走吧你。” 时巍便走了。 时靖拎着袋子回教室,老吴眼尖,瞟到了疑似饭盒的东西:“时靖,家里人送饭呢?” “嗯。” “怎么不去食堂吃?” “有胃病,吃家里的。” “胃病?”老吴语调怪异。 “胃病。”时靖撒谎面不改色。 老吴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那赶紧去吃掉,身体不好就好好养着,别老是熬夜打游戏。” 第6章 时巍出了学校,钻进车子,对副驾驶上的江翰吐槽道:“现在的小朋友,一个个的,都欠揍。” 江翰嘻嘻一笑:“你弟弟惹你了?” “中二病的小混蛋。”时巍系上安全带,“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看我像仇敌。亏我还来给他送东西。” “你弟弟是哪个班?” “一班,这学期才进的一班。之前是三班吧,还是二班来着?我有点忘了,反正不知道他怎么考进去的。”时巍发动车子,“去棠春别院了啊。” “好。”江翰应着,目光却望向遥远的教学楼。 也是一班的啊…… 车开在路上,时巍问江翰:“哎,你这次来X市究竟是干什么的,怎么还看起房子来了?你们江氏打算进军房地产了?” “没什么,就帮亲戚看个房子而已。”江翰说,“进不进军房地产我可不知道,那得问我哥。” “什么亲戚能让你来看房啊?”时巍稀奇。 江翰一勾唇:“秘密。” “行吧。”时巍也没多问,“棠春别院我有认识的人住那儿,环境不错,就是可能剩下没卖完的房型都不太好了,你那亲戚要不要自己改造改造?” “再说吧。”江翰摸下巴,“我主要就是想找个离学校不远的,最好是已经装修好了但还没人住过的房子。我看网上有人挂了棠春别院的消息,就打算来看看。” 时巍:“哦?你不早说,我家,就景洲华苑,我家前面那栋房两年前就装修好了,听说是婚房,结果又不结婚了,就空在那儿了也没人住。要不我帮你问问?” - 下午先考数学再考英语。数学考了一半,景萌就饿了。好不容易等到数学考完,她去储藏室里接点热水聊以慰藉,就看到几个女生聚在储藏室里,一边分享薯片一边对答案。 薯片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景萌不敢多待,匆匆回了座位。 英语考完,老吴过来又废了二十分钟的话,这报到日兼摸底考试日总算结束了。同学们纷纷背着书包涌出教室。 时靖走得最快,黑色书包往肩上一甩,长腿一迈,就消失在了门口。 等景萌发现的时候,他早就没了踪影。 时靖在路上晃晃悠悠地走着,突然从不远处飞奔来几个人。他顿住脚步,微微眯起眼,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 “时哥!我们是来道歉的!”小平头诚恳道,“中午你在气头上,我们不好多留。现在终于等到你了!” 时靖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地绕开他们。 “哎哎,时哥,我们真的不是有心的!也是真的想认错!”小平头连忙道,“时哥考了那么久的试,吃点东西吧?” 他打开在小卖部买的曲奇盒。他听说时靖喜欢吃甜。 时靖无动于衷。 “唉,知道这种东西便宜,时哥你是看不上的,但好歹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小平头试图挽尊。 “我跟你们很熟吗?”时靖嗤了一声,“再烦,一拳一个。” 说罢,他就迈开大步走了。 “……操。”小平头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骂道,“给脸不要脸。” 时靖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风评两极分化。这是个能惹事的主儿,但碍于他的背景,也没人敢真的把他怎么样。小平头早有攀附之意,奈何时靖人虽然横,却对拉帮结派毫无兴趣,小平头废了一学年都没和他搭上关系。好不容易终于打听到时靖玩的游戏,小平头就在这个假期里找了代练帮打,靠着游戏里的地区匹配跟人说上话了,结果自己为了在他面前混脸熟,亲自登号上场语音,却被时靖嫌弃技术退步太多,直接拉黑了。 “哥,时靖不理咱们,怎么办?” 小平头恶狠狠地合上曲奇盖子:“呸,他看不上老子,老子还看不上他呢!真他妈以为有几个破钱了不起?” 能进一中来的,不是成绩优秀,就是有权有势,当然,也包括部分特殊“帮扶”名额。小平头等人就是这么帮扶上来的。他们原籍是X市下属的区镇,家庭属于地头蛇一类,在初中混惯了,搞到了一中的帮扶名额。结果区镇的地头蛇到了市里来,根本什么也不是,他们本来就略为勉强的成绩就更不够看的了。于是这群男生就干脆不学习,整日在学校游手好闲,搞搞小动作,老师管不动,便也懒得管。 本想着如果能跟时靖混熟,那以后干事也有底气得多,结果时靖一转头就不认人了。 小平头心里愤懑,对着时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转身道:“走,去一班看看那女的还在不在。” - 景萌没追上时靖,只得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教室。前脚还没走出去,就被身后的老吴叫住了:“景萌!” 景萌回头。 “急着回家吗?” “也、也不急吧。”她挠了挠头。 老吴把文件袋往胳膊底下一夹,点了点头:“行,那跟我到办公室一趟,耽误你十分钟。” 景萌只得跟着老吴往办公室去了。 进了办公室,老吴把文件袋一放,先从饮水机里接了一纸杯温水递给景萌。 景萌连忙道谢接过。 “暑假过得怎么样,还好吗?”老吴关心地问。 她高一就是老吴带的,老吴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平日在学校也时有照顾。 “谢谢老师,我都还好。” “这学期的补助文件已经下来了,你拿回去填一下,明天带全了材料来交给我。” 景萌:“啊……” 她看着那叠文件,一时失语。她突然多了几个哥哥,家里也还有一笔巨款,她还要申请补助吗…… “是这样的老师,我家里最近有点事情……有些亲戚来了。”她吞吞吐吐,“补助金的事情,我回去问一下好么?” “哦?”老吴惊讶地推了一下眼镜,但终究是见多世面的人了,也没有多问,只道,“可以,不过尽快决定,过时不候的。” “我知道。”景萌笑了笑。 老吴换了个话题:“今天考试感觉怎么样?” “还行,不难。”景萌实话实说,“好多题目都是假期作业上的。” 老吴赞赏点头。景萌这小姑娘的学习他就没操过心。 “新学期,班级里来了很多新血液。我打算在第一次月考之后再进行班委选举,这之前你就担任临时班长,怎么样?” 景萌愣了愣,小声道:“啊,我可以吗?这样大家会有意见的吧……” “别想那么多,要相信你的能力。”老吴和颜悦色道,“每天不能光埋头读书,也要做点别的事情锻炼一下吧?真有什么事就找我好了,反正也就一个月,眨眨眼就过去了。” 话说到这份上,景萌只好答应了。 “好,明天我班会课的时候宣布一下。”老吴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谢谢老师,老师再见!”景萌鞠了一躬,随后快步走出办公室,下楼往校门口走去。 …… 小平头们当然没有在教室里找到景萌。本来还打算逗逗她,骗她来拿饭卡的,结果直接扑了个空。 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小平头拦了门口一个学生问:“你们班的景萌呢?” 那人想了想:“好像被叫去办公室了吧。” “……” 小平头们不可能去办公室找人,只得悻悻离去。 几人路过厕所,顺便进去上了一趟,边上边吐槽,出来时一个个嘴里还在念叨:“今天被那女的溜了,明天再来堵她。” “那会遇到时靖的吧?” “你傻呀,就不能挑时靖不在的时候?而且那个景什么来着?景萌,对,景萌和他又没关系,还平白泼了时靖一身粥,时靖不记恨才怪呢。你看着吧,他不会管这件事的。” “没错,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时靖,他就是看到我们抢劫也懒得管。” “话说回来,时靖今天脾气真好,我们昨天输得那么惨,今天又撞了他,他怎么不打人?” “那还不是因为我们认错及时。不过咱们也够晦气的,以后别想指望靠他混了……” 男生们的声音渐渐远去。 女厕所里,洗手台边上两个女生正在默默洗手。 齐耳短发的那个从镜子里瞥了一眼消失的人影,关了水龙头,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自言自语般道:“难怪呢,中午看到时靖是头发湿的,还换了身衣服。” 高马尾的那个恍若未闻,专心致志地洗着自己的指甲。 齐耳短发哽了一哽,语气恢复轻松:“哎,你是叫裴初吧?” 高马尾看了她一眼,终于轻微点了一下头。 “你好像是从二班升一班的吧,那你一定不知道,景萌其实好可怜的,她没有爸妈,家里穷,每天就在教室里喝白粥。没想到今天竟然泼到时靖了。”齐耳短发摇头叹息,“真倒霉,你说是吧?” “嗯。”高马尾淡淡应了一声,擦完手上的水便径直离开了。 齐耳短发:“……” “哼。”她扶了扶自己的圆框眼镜,看着裴初纤细的背影和一晃一晃的长马尾,撇了撇嘴,轻声道,“装什么清高。” 第7章 回家路上,景萌摸出手机,打算给哥哥们打个电话。大哥二哥都有工作,应该还是三哥稍微空一点吧?她略带生硬地操作着新手机,给三哥打了个电话。 铃响几秒,江翰愉快的声音传来:“小妹,你放学啦?” “是的三哥。”景萌忐忑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你现在忙吗?” “不忙不忙,你有什么事情呀?尽管告诉哥哥~”一想到小妹可能有求与自己,江翰就尾音荡漾。 景萌就把补助金的事情讲了一下,小声道:“这学期我是不是就不需……” “当然不需要!”江翰打断她,痛心疾首,“你怎么想的,是哥哥们没给够你钱吗?还领什么补助金!”末了又觉得自己口气太差,连忙抚慰道,“你放心,不要怕,哥哥们不会不要你的,现在只是要处理的琐事比较多,等有空了一定会补偿你的。” 景萌刚想说没什么好补偿的,现在她已经很感激了,话还没出口,就又被江翰打断:“对了,你班主任的电话有吗?发我一下,我来帮你跟他说。” 景萌应了。她的家庭信息确实应该跟班主任报备一下,这种事情江翰会比她解释得更清楚。 江翰又问了些她开学的情况,景萌不想让他担心,就说一切安好。江翰听她声音也正常,便放了心:“那就行,有事再多联系我。” “好的,三哥快去吃饭吧,到饭点了。” 江翰心花怒放:有个妹妹就是贴心,顶上那两个哥哥什么时候关心过他有没有按时吃饭! 他挂了电话,一转身就看到时巍从楼下上来。 “你怎么笑成这样?”时巍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没发现什么好笑的东西。 江翰咳了一声:“没什么。” 时巍:“这套房子怎么样?” 江翰:“还凑合吧。” “看来你还是不怎么中意。”时巍耸了耸肩,“这一下午看了三个小区三套房了。” “辛苦你陪我。”江翰拍了拍兄弟的肩,“今天先到这里吧,也该吃饭了。” 时巍带着江翰回了家,进门就看到沙发上坐着喝茶的妇人。及膝的丝质长裙,盘起的黑色长发,简单的清淡妆容,无一不彰显着优雅与保养得当。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巍惊讶地抬了一下眉。 “四点多回来的。”时母放下茶杯,目光看向江翰,“这位是?” “江翰,我大学同学。”时巍简单介绍了一下,“他这两天来X市有事,我就顺便让他住家里客房了,我也正好找个人玩。” “伯母好。”江翰非常有礼貌地打招呼。 时母微笑点头:“江翰啊,我听时巍提起过,你两个哥哥是江氏集团的?既然来了,那就住着吧,反正家里大。厨房里刚做了点心,去让张婶给你们拿点。” 正说着,张婶就已经端着两个小碟子出来了。 时巍顺手接过,跟时母道:“妈,那我和江翰先上楼了啊。” “好,等会儿记得下来吃晚饭。”时母重新拿起茶杯。 时巍边上楼边问:“你明天还想去哪儿?新楼盘你不要,旧楼盘又看不上,还得离一中近,可把你挑的。” 江翰从碟子里顺手拿了块饼干,边嚼边晃头:“你中午不是跟我说,你们前面那栋空着么?我寻思着好像也就你们这地儿还没看过了,你还是帮我找找有没有房主的联系方式吧,最好这两天就能看房。” 时巍叹了口气:“你这么压榨我,我不收点中介费不合适啊。” 江翰斜睨了他一眼:“你还缺这点钱?” “精神费用。我的报酬很简单的。”时巍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压低声音道,“就是这学期的辩论赛,万一抽签对上你们院,你得给我们院放水。” 江翰瞪眼:“你想得美!”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上了楼,与此同时,时家大门再一次打开,时靖回来了。 他把书包往柜子上一甩,就拖拖踏踏地进了客厅。 时母端着茶杯,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即将走上楼梯时,终于忍不住开口:“时靖,你是看不到我吗?” 时靖站住,偏过头,貌似认真地打了声招呼:“哦,妈,你回来了。” “什么德性,这么跟大人讲话!”时母眉头微蹙,茶杯在桌上发出碰的一声,“你哥的同学都知道跟我问好,你就不知道吗?” 时靖低着头,手插在兜里,却盖不住满身的少年锐气。 时母知道这儿子的脾气,也懒得再去纠正他的礼仪问题,只道:“今天开学吧?是不是有考试,考得怎么样?” 时靖:“我哪知道,分数又没出来。” “你就不能换种口气和我说话吗?我出差那么多天总没惹着你吧?”时母揉了揉太阳穴,气闷道,“你进了一班,更要好好用功。你又不笨,但凡心思端正一点,把用在别处的劲都用在学习上,肯定能更优秀。你真是一点都不让我们省心,得亏你爸不在家,不然又要生气。” “是的是的,还是我哥聪明又省心。”时靖顶了一句,噌噌几下跑上了楼。 时母抬头看着小儿子没了踪影,气简直没处发作,问身边的张婶:“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了什么吗?他这是什么态度!” 主人家的家事,张婶不好多嘴,只能安慰道:“太太宽心,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叛逆,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关门。 时巍朝江翰挤了挤眼睛,小声道:“这小子八成又跟妈吵架了。”他见怪不怪地长叹一声,拿起一只碟子,出房间敲了敲对面的房门:“时靖。” 里面没人应。 时巍打开门,看到时靖仰面躺在软椅上,手机游戏的音效正在外放。 他把碟子搁在小几上,轻轻踢了踢时靖的脚:“吃点东西?” 时靖:“不饿。” “你昨天是不是打游戏打到半夜?”时巍问,“你今天摸底考该不会睡过去了吧?” 时靖终于舍得把眼神从屏幕上挪开,冷冷地瞥了他哥一眼:“你就知道考试。” “时巍你也是够烦人的。”江翰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戏,“你不知道做学生的最讨厌被人问成绩问考试吗?” 时巍:“我可不讨……” 眼看他就要发表一些令人发指的拉仇恨言论,江翰赶紧打断他:“行了吧你,不要在这里影响人打游戏!学习多累啊难得放松会儿!”然后干净利落地把他踢出了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时巍:??? 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时靖淡淡地瞥了江翰一眼,没有吭声。 江翰心想昨晚来得太晚,和时巍这个弟弟一句话也没说过,现在既然知道了他也是一班的人,不如好好打点关系。 “你哥那个人,一点都不懂民间疾苦,是吧?” 时靖不说话。 江翰在他身边坐下,探头看了看他的手机屏幕:“还没组到队友呢?” 时靖探究地望了过来,睫毛纤长,一双瞳仁黑白分明。 江翰心道,时巍这弟弟长得倒是好看,他要是个小女生,恐怕就会因这一眼心动了。但他毕竟是个直男,还是面不改色地摸出了手机:“我和你一个等级,不如咱俩组一下吧。你哥那个人都不打游戏的,太无聊了。” 三十秒后,两人在游戏里成功会面。 晚上六点半,张婶上楼来喊吃饭。 时巍从房间里出来,狐疑地看了一眼弟弟的房间,敲了敲门:“吃饭了吃饭了。” “马上,打完这一局,三分钟!”是江翰的声音。 时巍:“……” 呵呵,这俩人昨天还没说上话,今天竟然就能凑一起打游戏了。 三分钟后,江翰打开门,浑身上下写满了轻松愉快。时靖虽然仍没什么表情,但也不是之前一副刺猬炸毛的样子了。 时巍还没说话,江翰就抢先道:“时巍,你这弟弟可以啊,我就喜欢跟高手组队!” 时巍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晚饭期间,时靖基本保持沉默,只有时母时不时跟江翰说几句话,时巍在旁边插两嘴。 一顿饭完,各回各屋,江翰本来应该往一楼的客房去的,却被时靖叫住。 “那个。”他说,“再来两把。” 江翰勾了勾嘴角,转过身:“什么这个那个的,我跟你哥是同学,你也得喊我哥。” 时靖:“……”折身上楼。 江翰撇撇嘴,跟了上去。心想这小子的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难怪时巍总是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这要是他弟弟,他非得揍一顿不可。 思及此,江翰又不由慨叹,还是妹妹好啊!贴心小棉袄啊! 时靖的游戏技术不错,江翰和他配合得很好,看得出来他对江翰这个搭档也十分满意。几回下来,也愿意和江翰聊上两句有的没的。 于是江翰成功从他嘴里套出了一些一中和一班的事情。但时靖一看就不是个爱学习的主,他就没问太多,也没敢问太直白,生怕引起了这小子的反感。 循序渐进式了解是江翰的策略。了解得多了,加上小妹那边的信息,他才好对这个学校和班级有一个整体的概念。 时间过得飞快,要不是时巍过来敲门,江翰都不知道已经快九点了。 时巍用一种“离我弟弟远一点不要带坏他虽然他已经救不回来了”的眼神目送江翰下楼回房。 江翰回到房里,估摸这个时间点打扰景萌的班主任不太好,于是决定明天早上再打电话。但离睡觉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思来想去,最后摸进了一中的贴吧。 幸好现在的中学生还在用贴吧,他在首页翻了翻,看了几个吐槽帖觉得没劲,便在搜索栏里输入“景萌”,想看看有没有人会讨论他那乖乖巧巧的小萌妹。 结果显示为0。遗憾之余,又颇感庆幸。这说明她不怎么引人注意,那么平常生活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 江翰闲极无聊,又输入“时靖”。 和景萌完全相反,时靖的搜索结果,一页都不止。 “听说高一三班的时靖写藏头作文骂出卷组是真的吗” “有没有人有时靖的照片,闻名已久但就是不知道长啥样,好奇死了” “时靖都能被通报批评,可见学校还是蛮刚的嘛” “时靖进一班是靠自己还是靠背景啊” “暗恋时靖的妹子看过时靖打架视频是不是都沉寂了哈哈哈” 江翰快速翻动着页面,脸渐渐绿了。 他以为时靖就是个普通的叛逆期高中生,这怎么看起来,好像还是个危险人物啊! 第8章 一想到这样的混世魔王和自家的柔弱小白花同处一班,江翰顿时对妹妹的未来充满了忧虑。 他如坐针毡,立即给景萌打了个电话。 “喂,三哥?” “小妹,睡了没呀~”江翰的语气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没呢,怎么了?” “喔,三哥问问你啊,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时靖的?” 景萌顿时紧张了起来:“啊?” 莫非三哥从老吴那儿知道了什么?可老吴应该也不晓得她和时靖的泼粥恩怨啊。 “是有吧?” “有、有的。” “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景萌:“就、就普通同学关系啊。” “和同学和谐相处当然是最好的,但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哥哥喔。”江翰严肃道,“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不要怕,你现在可是有哥哥们撑腰的!” 景萌尴尬地笑了笑:“没、没,都挺好的,谢谢三哥关心。” “好,三哥就单纯问一下,没别的意思,你早点睡吧。” “嗯,三哥晚安!” 结束通话,江翰深吸一口气。 景萌在紧张。她究竟在紧张些什么?难不成时靖真的欺负过她?! 江翰辗转反侧了一夜,难得早起,赶上了正在吃早饭的时靖。 时母还在楼上化妆,时巍还没起床,餐厅里除了温牛奶的张婶,就只有面无表情切面包的时靖。 江翰拉开椅子在时靖对面坐下。时靖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江先生今天也这么早啊?”张婶说,“喝粥还是吃面包?” “和他一样吧。”江翰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两个人相对无言默默吃饭。 眼看时靖快吃完了,江翰道:“诶,时靖,我有个亲戚也在你们一中读书,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啊?” 时靖随口接道:“谁?” “一个女生,叫景萌。”江翰盯着他。 时靖哦了一声,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平淡:“不认识。” 江翰:??? 他瞪大了眼,惊愕道:“真不认识?眼睛大大的,个子小小的……” 时靖皱眉,疑惑道:“我一定得认识吗?” 江翰:“……” 他努力分辨着对方的神色,试图从中找出一丝隐瞒的痕迹,但失败了。 时靖的陌生感不像是装出来的。 “没,没。”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就问问而已,想着是一个学校的。” 时靖没再接话,从餐桌边站起来,捞了书包就往外走。 江翰坐在窗边,看着时靖走出大门,坐上轿车而去,不由忿忿地划拉着手里的餐刀。 这小子,明明和景萌一个班,景萌都认得他,搞不好还被他欺负过,而他竟然连景萌的大名都不知道!!! 真是妹可忍哥不可忍! 当的一声,餐刀磕在盘沿,江翰的面包渣溅了一盘。 - 时靖今天过得不大快活。 虽然他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当第无数次旁边有好奇、兴奋、惊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还是有点坐不住了。 他试着在身上摸了摸,没发现有人偷偷给他贴小纸条,想来也没人敢这么干。于是他只能用阴冷的眼神把那些视线一个个盯了回去,才重新获得安静。 中午他一个人慢吞吞往食堂窗口走,刚好排在一班两个女生后面。两个女生忙着聊天,没注意到背后排队的人是时靖,还在小声议论:“真的假的,景萌怎么可能敢?” “她肯定是无意的啦,但是我一想到时靖满身粥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 “那景萌肯定吓坏了吧?” “可不是,我第一次这么心疼肇事者。” 这时,背后突然幽幽传来一声:“哦?” 两个女生猛地回头,看清是时靖,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时靖歪着头,嘴角噙一抹冷笑,在两个女生眼中宛如吃人的恐怖大魔王。 “对、对不起!” 一个女生抖着嘴唇,拉着另一个女生低头飞快道歉,然后一溜烟跑了。 站在原地的时靖拧了拧眉,指腹缓缓摩擦过下唇。 难怪今天班里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原来是走漏了消息……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那么几个人,不是那群小混混,就是那个女生。 话说回来,刚才她们说她叫什么?景萌? 好耳熟的名字…… 他想起早餐时时巍那同学问自己的问题,脸色不由阴沉了下去。 …… “时、时哥?”小平头刚要走进教室,就发现时靖靠墙站在门口,一只膝盖微微屈起,脚跟抵在墙面上,一副闲散又挑衅的姿态。 小平头讪笑道:“时哥找我有什么事啊?” 时靖抬了抬眼皮,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打火机的盖子,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他略略直起身子:“你们有人嘴里不把关,嗯?” 小平头茫然地眨了眨眼,尴尬道:“时哥……时哥在说什么?” “非得我讲明白么?”时靖冷笑一声,“做没做过自己心里有数。” 小平头抓了抓头,想了一会儿才犹豫地说:“时哥难道是说,我们几个有人散布时哥昨天的事情?” 时靖眯了眯眼,不置可否地玩着打火机的盖子,阳光落在铅色的漆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这怎么可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们清楚得很!”小平头急忙辩白,“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啊!这不明摆着和你作对么!” 时靖斜了他一眼,啪地关上了盖子。 “不要被我逮到把柄。”他丢下这一句话,就轻飘飘地上了楼去。 “哥,他跟你说什么了?”缩在教室里面的几个跟班看时靖走了,连忙跑了出来。 小平头看着他们几个:“你们几个有人把昨天中午的泼粥说出去了?” “没有啊,我们又不傻!”跟班们纷纷道。 小平头哼了一声,朝楼梯方向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边走进教室一边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看来现在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了,这么丢人,看把时靖急的。” 他不由吹了声口哨:“这下有好戏看了。” - 景萌中午补办了一张饭卡,又去了趟办公室,拿到了开学摸底的全班成绩表。老吴让她把成绩裁下来发到每个同学手里,末了又顺便关心了一下她的家庭状况。 ——没错,今天上午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对面自称是景萌的哥哥。 虽然觉得诧异,但估计是涉及家庭内部的隐私,人家也没有透露太多,只说是现在景萌有家人了,生活也有保障了,感谢老师关心等等。 老吴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现在有人照顾你,老师也为你高兴。还有,这学期班里有了很多新同学,如果平时跟人相处有什么不愉快,也要告诉老师和家长,不要闷在心里。” 景萌赧然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老吴心想,也不知道景萌哥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了班上有个混世魔王,唯恐自己妹妹受了什么委屈,让他这个班主任多多关照。他做老师的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只能稍微提点景萌一下,也不晓得她听进去了多少。 提到时靖,老吴又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时靖的暑假作业他翻了一下,字迹潦草,态度敷衍,加上第一天就通宵打游戏迟到,实在让人没什么好印象。而摸底考试偏偏他考了个全班第十,真是令做班主任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想起以前三班班主任对时靖的评价,脑子聪明,就是不肯花心思学习,这也就罢了,偏偏又不安分,时不时就搞点大新闻,还不能拿他怎么办,简直无可救药,放哪个班都是块烫手山芋。 唉,现在做老师真难啊。 景萌回到班级里,坐在座位上开始安安静静地裁成绩条。 一班学习氛围不错,这个点楼下的班级还在吵,而他们班的人已经基本到齐,趴在桌上各写各的作业。 “要我帮你吗?”身边的人忽然轻声问道。 景萌转过头,看到了笑盈盈的同桌。同桌是个从二班升上来的女生,叫裴初,白皮肤,高马尾,长得很漂亮,很多人说她像某个当红小花旦。不仅如此,她还多才多艺,去年摘得校园十佳歌手桂冠,还担任了新年晚会的主持人。 有这样光芒万丈的女生当同桌,她其实是有一点胆怯的。 “裁这个太浪费时间了,你分我一半好了。”裴初说。 景萌颇为不好意思:“那就耽误你了。” “有什么耽误的,顺手嘛。”裴初笑了笑,颊边漾起一个浅浅的梨涡。 有了裴初帮忙,景萌很快就裁完了,她和裴初各捏着一把成绩条,放轻脚步分发到其他同学手里。 发到时靖的时候,景萌才注意到他不在座位上。她把纸条放在了他桌上,余光瞟见他的排名,全班第十,倒是比她想的好多了。 只一个暑假,便从全班倒数第一升到正数第十,即使有其他同学在假期松懈的可能,但这毕竟是一班,做到这样也够不容易了。 这样聪明的学生,何必成天跟学校过不去呢。景萌在心里摇了摇头。 她发完成绩回到座位上,又写了会作业。 时间渐渐过去,周围陆续有人把笔一搁开始圈着胳膊睡午觉。 景萌做完了一份英语报纸,觉得口渴,起身去储藏室打水。 储藏室里没有人,她刚按下饮水机的开关,便听身后咔哒一声,门锁上了。 她惊讶回头,看到了一脸阴郁的时靖。 阳光从高高的书架格子中漏下,半明半暗中他身姿挺拔,单手插在口袋里,微微垂眼俯视着她,眼神非常不善。 手一抖,热水溅到了手指上,烫得她飞快地甩了甩。 “你……你有事吗?”景萌磕磕巴巴地问道,又悄悄把手指放到嘴边吹了吹。 第9章 时靖向前逼近一步,景萌迷茫地眨了眨眼,不得不把头抬起一些。 “你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非得讲明白么?”时靖冷声道,“做没做过你自己心里有数。” 如果小平头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这话分外耳熟。 景萌整个后背都靠在了饮水机上,她咽了咽口水,说:“我昨天已经道过歉了,你,你也没要我赔偿啊……” 赔偿?赔什么偿!形象和名誉是能赔的吗! 时靖扯了扯嘴角,决定揭穿她的装傻充楞行为:“你把昨天的事情说出去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景萌呆了一下,连忙撇清:“我没有啊……真的没有!” “班里都传遍了,不是你说的,能是谁说的?” 景萌被他凶神恶煞的目光震慑住,心跳如雷,但也不愿平白被冤枉,小声争辩道:“那、那昨天不是还有那几个人……” “不是他们!”时靖压低声音,一只拳头倏地抵在了她脸侧的墙砖上,“他们是什么胆子,我还不知道吗!” 景萌委屈:“我也没那个胆子啊……” “你们这种女生就喜欢背地里说人闲话,怎么,现在敢做不敢当?”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景萌急了,“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但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你不要空口污人清白!” 说完她就觉得有点不对,这口气怎么莫名孔乙己。她看着时靖冷峻的脸,慢慢挪开目光,缩了缩脖子。 时靖哼了一声,说:“不要在我面前装柔弱,明明背地里有人撑腰,又在这里装给谁看呢?我和那些没脑子的男生不一样,我不吃这一套!” 景萌:……? 看她一脸懵懂,时靖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不爽无处发泄。 虽然不知道她和那个叫江翰的是哪门子的亲戚,但江翰是时巍的好朋友,他之前也知道有这么个人,但这却是江翰第一次住到他们家里来。本来时靖也没多想,但现在这个局面,由不得他不多想。搞不好这个景萌就是听说了江翰和时巍的关系,一边想在学校中通过特殊手段引起他的注意,一边又想在日常生活中通过江翰来和他打好关系。 至于为什么接近他,呵,那还用问吗?一个女生,能有什么目的? 时靖轻蔑地打量了她一遍,然后对着她朴素到发黄的球鞋皱了皱眉。 校服也就罢了,周一升旗仪式大家都得穿校服,但这双杂牌鞋未免也太穷酸了一点。 ——他不是看不起穷人,只是既然是能让江翰出面的亲戚,怎么可能穷到这种地步? 联想到她的泼粥行为,原本以为只是笨手笨脚了一点,现在想来,大约也是意味深长。她倒是机灵,连那群小混混都算计进去了。 时靖的眉头越皱越深。 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这种灰姑娘人设? 不,不对,灰姑娘是不会到处碎嘴的。可是在场的除了那几个害怕他的小混混,就只有她了啊?她既然喜欢自己,又为什么要去败坏他的形象呢?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时靖的大脑在这种时候倒是运转得飞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性转版不良PUA?! 他被这个念头惊得一个激灵。 先用虚假人设吸引他的注意,然后再对外悄悄破坏他的形象,让他丧失信心,陷入情绪低潮,最后趁虚而入,让他觉得只有她还肯帮助他维护她,于是顺理成章…… 哦草这也太可怕了!!! 时靖当机立断退后两步,离这个心机深沉的女生远远的。 “我通常不计较一些女生在我面前耍的手段。”他对面前这位外白内黑的莲花精说道, “但你未免也太下作,难道你是觉得我不会对女生动手?” 景萌一头雾水:“……什么?” 时靖冷笑一声,给了她一个“你等着”的眼神,就要去打开门锁。 “等一下!”景萌叫住他,眼底微红,“你什么意思,倒是说清楚!” “这么大声干什么?”他的纤长的手指搁在门把手上,轻轻地敲着,“难道你是想引起全班的注意?” “你——”景萌一时间竟也组织不出合适的语言,只睁圆了眼急道,“反正我就是没有说过!我,我就是想说,也找不到人去说……”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水杯。 时靖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打开门锁,扬长而去。 - 下午班会课,老吴先是简单总结了一下摸底考试的情况,把前列同学的名字念了一遍以示表扬,再宣布了一下临时班长和几个临时课代表人选,最后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没人有意见吧?” 下面一片寂静,大家都在埋头刷刷写作业,班长和课代表什么的,谁当不都一样,也没人在意这个。 老吴抽出教案,准备占用班会课来讲试卷:“那行,大家把数……” “老师,我有意见。” 教室后排突兀地响起了一声,众人纷纷扭头望去,看到了翘着二郎腿高举右手的时靖。 老吴:“……你有什么意见?” “课代表也就算了,但班长是要统领全班的,可我之前根本不认识景萌,要我怎么信服她?”时靖一本正经地问道。 老吴:“……” 其他学生又纷纷看向景萌。景萌低着头,死死地盯着作业纸,笔尖迟迟不落。 “之前不认识没关系,本来就要有一个相处磨合的过程,慢慢来就好了。”老吴说,“要是觉得班委哪里做的不够好,可以反馈给老师。” “那老师凭什么选的景萌呀?”时靖疑惑道,“我记得之前一班的班长也不是她啊。” 老吴看着这个活体杠精,强忍怒气:“当然是凭成绩!她这次全班第一,就可以当临时班长,你要是不满意,你也考个第一好了!” ——虽然事实是在出成绩前就定下的景萌。 “我可对当班长没兴趣。”时靖慢悠悠道,“原来只要有成绩就可以了哦,其他的不重要。” 老吴按着讲台,深吸一口气。 真不知道时靖是针对他还是针对景萌,但显而易见的是,景萌被打击到了。这才开学多久,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想起了电话里景萌哥哥的殷殷托付,不由心生无奈。 “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老师您继续。”时靖转着笔道。 老吴咬着牙翻开教案:“都给我把数学试卷拿出来!我现在来讲一下填空最后一题,错了三十八个人,嗯?有这么难吗?” …… 班会课结束后是活动课,老吴收拾了东西走出教室,顺便把景萌也喊到了外面。 “难过了?”老吴看着景萌。 景萌抿着嘴,摇了摇头。 “不要和时靖一般见识,做好自己就好了。”老吴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景萌吸了吸鼻子。 “你和他这两天起冲突了?” 景萌犹豫了一下,说:“没有。” 她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跟班主任告状,但……她都说了自己没有说出去,如果再告诉班主任,那时靖一定会更讨厌她吧? 虽然她也很讨厌他就对了。但麻烦总是能少一点就少一点。 “没有就好,他可能只是故意在课堂上出风头。”老吴并没有什么细腻的心思,会注意到景萌的短暂迟疑。 景萌:“嗯。” “后面的黑板报还空着,你找几个会画画的女生,这两天把黑板报出了吧。”老吴开始交代任务,“热血一点,鼓舞一点的那种。” “好的。” 景萌回到座位,看了看空荡荡的黑板,又看了看身边正在写作业的裴初,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胳膊。 裴初扭过头来:“嗯?” “那个,裴初,你会画黑板报吗?”景萌期待地问道。 裴初笑了:“我会啊。怎么,老吴叫你画黑板报?” “唔,是,他让我找几个人,不过我自己不会……”景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她那点钱都用来上学和日常支出了,哪有闲情逸致开拓艺术细胞。 也就是说,她除了学习成绩好,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特长。 “没事啊,我帮你好了。”裴初托着下巴,“什么主题?” 景萌便跟她说了。两个人凑在一起规划了一会儿板报设计,便决定趁着活动课就动手。 “要我再叫点人么?”景萌问。 “不用啦,你我两个就够啦。”裴初抖了抖手里的草稿纸。 景萌搬了张空椅子放到黑板底下,又从讲台上拿了几盒粉笔递给裴初。裴初站上椅子开始勾线,景萌站在下面仰望着她,满心欢喜。 她原本担心裴初这样的女生不好相处,但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景萌空手站了一会儿,觉得不好,就问裴初:“我现在干点什么?” 裴初想了想,说:“你去左边抄首诗吧。” 景萌:“行!” 两个人分头行动。 活动课结束就是晚饭时间,教室里很多人都提前去了食堂。景萌抄完了大半首现代长诗,转头问配裴初:“你不吃饭么?” 裴初:“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她拍了拍手,“一起去吃?” 景萌摇了摇头:“我先把这个抄完。” 裴初笑:“急什么,又不用今天就弄完。” “我想早点。”景萌咳了一声,“我不喜欢拖太久。” “那我倒是画得差不多了。要不你把饭卡给我,我去帮你带份饭吧?”裴初吹了吹手指上的粉笔灰。 阳光照进女孩子弯弯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景萌受宠若惊:“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经常帮别人带饭啊!”裴初从椅子上跳下来,朝景萌伸出手,“给我吧。” “那、那就谢谢了!”景萌从未享受过有人带饭的待遇,一时间脸上红扑扑的,“帮我带一份番茄盖浇好了。” “行。”裴初很爽快地答应了,她把景萌的饭卡揣进口袋,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写完了我还没回来,可以先把我这边的颜色涂了,轮廓都勾好了,就差涂个色,很简单吧?” 景萌点头:“没问题!” 裴初笑着摆了摆手,走出教室。 景萌抄完了诗,便去给图案涂色。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涂完了一半,但此刻她遇到了一个问题,裴初手长,画的树叶她够不到,唯一的办法就是挪椅子,只是…… 椅子旁边就是时靖的座位,她哪里敢叫他给她让路。 景萌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行放弃。 她刚跳下椅子准备转移阵地,就见时靖突然站起身走了出去。 她心里一喜,跑到门边去看了看,确定他下了楼梯后,回到教室飞快地搬开了他的椅子,把自己垫脚的椅子挪了过去。 结果她刚把那片叶子涂完,就听见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在我座位上干什么?” 景萌一惊,踩在边沿的脚瞬间一歪,整个人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时靖:“……” 这看起来不像是演的,那只能说明她太蠢了。 景萌跌坐在地上,身边是打翻的五彩粉笔头。她咝咝地抽着气,眉头紧蹙,眼底泛出生理性的泪光。 时靖走过来,把刚买的饮料放到桌上,随即弯下腰,冷漠地注视着她:“我数三下,立刻离开我的座位。” 景萌捂着脚踝,痛得暂时没力气回复他。 “三、二……” “景萌,景萌你怎么啦?”后门突然出现一道人影,看到明显坐姿不对劲的景萌吓了一大跳。 景萌抽了抽嘴角:“裴……” 裴初连忙跑过来,把打包好的饭盒往旁边一搁,蹲下来扶住她:“你摔了?受伤了没?” “痛……” “可能是崴了。”裴初看了看她的脚,又抬头对旁边的时靖道,“麻烦让一下,你这样我没法搀她起来。” 时靖不为所动:“这是我的座位,我凭什么让?” 裴初不满道:“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让一下会怎样?” 景萌惊讶地看着她,拉了拉她的衣角。 “我就不让。”时靖抄着手,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景萌怎么着你了?你到处针对她。”裴初翻了个白眼,推了他一把,强行把景萌搀了起来,柔声道,“能走路吗?” 景萌:“大概、大概可以,就是还有点疼……” “我陪你去趟医务室吧。”裴初一手架着她的胳膊,一手提起打包盒。 “裴初,你可真喜欢当好人。”时靖讥讽道。 裴初嗤了一声,回过头来:“我乐意,关你什么事。” 第10章 医务室里,裴初扶景萌坐下,校医检查了一遍说没什么大碍,只给她涂了点药,让她不要剧烈运动。 “先坐一会儿吧,顺便把晚饭给吃了。”裴初说,“喏,还有饭卡还你。” 景萌打开饭盒,抿唇笑了一下:“谢谢你。” “没事儿。” 校医去办公室了,两个人就坐在诊室里聊天。 “你怎么敢那样骂时靖啊。”景萌后怕道,“打死我也不敢这么说话。” 裴初耸了耸肩,无所谓地一笑:“没事啦,他又不敢打女生。而且你看他那样子,我骂他几句,你敢说你不痛快?” 景萌忍笑吃饭。 说真的,有人替她出气,这感觉真好。 “你和他认识么?”景萌咽下一口饭,问道。 “嗯?”裴初伸了个懒腰,“也就是普通同学而已,只是恰好小学和初中都跟他在一个学校,比你们了解得多那么一点。他就那德性,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要是他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景萌:“那会连累你吧……” 裴初叹了口气:“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要我说时靖也真够小心眼的,不就是泼了个粥么,至于搞成这样?” 景萌的筷子顿了一下。她舔了舔嘴唇,问:“那个,裴初,你们……为什么都知道这件事啊?” “呃?”裴初愣了一下,随后尴尬地摸了摸头发,“我、我也是听人说的。” “你知道是谁先说的吗?” “那不知道诶。”裴初摇了摇头。见景萌一脸忧心,她搂过景萌的肩膀,道:“那就是个意外,你别再想着了。” 景萌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教室,老吴已经在督促晚自习了。看到景萌被裴初扶着进来,诧异地问了句:“怎么回事?” “脚崴了。”景萌回答。 “哦,那快点回去坐着。”老吴看着裴初,赞赏地点了点头,“同桌之间多关心一下。” 老吴走后,梳着齐耳短发的语文课代表抱着一叠卷子走到景萌桌前,面无表情道:“语文卷子订正完了吗?晚自习前要交的,刚才你们组长收作业没找到你的。” “不好意思,我放文件夹里了。”景萌把卷子抽出来交给她。 “你的也是。”课代表转向裴初。 裴初抬头看了她一眼,交了卷子。 课代表似是不愿多留,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就匆匆去办公室交作业了。 “赵馨。”裴初低低念着。 “怎么了?”景萌看了一眼课代表离开的方向,“你找她有事?” “没有。”裴初淡淡一笑,摊开作业,“只是觉得她语文真好。” “是的呀,她语文一直很好的。”景萌用笔盖戳了戳下巴,语气颇为羡慕,“这次作文还是满分呢,我就从来没有过满分。” “确实厉害。她有补课?” 景萌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好像记得,她高一的时候说她爸爸是大学里的中文系教授,那应该不需要补课吧?” “是么。”裴初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 晚自习九点半下课,赵馨搭乘晚班车回家。 下了车,走在小巷里,路边的烧烤摊上有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围坐着,一边撸串一边喝酒,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在说点什么。 “哟,那不是老赵家的高材生么!”有眼尖的男人发现了赵馨。 赵馨只能停下脚步,朝他们笑了笑:“叔叔们好。” “开学了哦?” “嗯。” “感觉好不?” “还行。” 有男人怪笑起来:“高材生,你好,你爸可不太好啊。” 不妙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赵馨紧张道:“他又怎么了?” 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眉弄眼,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笑声。 “这事儿我们不好跟你说,你得自己去问。快回去看看你爸吧。”一个男人敲着杯子道。 赵馨深吸一口气,拔腿就跑。 她推开家门,看到一片漆黑中一星红光明明灭灭。她啪地打开灯,看到赵振邦正侧对着她抽烟,云雾缭绕的。 赵馨冷着脸,劈手夺下了他的劣质香烟。 “干什么你!”赵振邦回过头来,对上女儿瞪大的眼,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似乎应该把脸遮一遮。 赵馨咬了咬牙,指着鼻青脸肿的赵振邦说:“你跟人打架?” “我没有!”赵振邦辩驳道,似乎又觉得心虚,缩了缩肩膀,低下头扯了扯自己沾了油渍的短袖,“是那群瘪三自己来打我,我被打成这样的!” 赵馨把包一摔,冷冷地看着她爸:“你干了什么?” “我就想赚点钱,结果他们根本不给……”赵振邦嘟嘟囔囔的。 “把话说清楚!”赵馨猛地拔高了嗓子,“你赚什么钱?你不是在大楼里当保安吗?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我今天休假,不上班!”赵振邦争辩道,“我就是看到广告单上有贴那个,找人生孩子的,还给人钱,我想这不是挺好的么,就打电话过去了……” “你他妈再说一遍,什么广告单?” 赵振邦回忆了一会儿:“就那个……那个,‘重金求子’!” “……”赵馨被震惊得倒退一步,怒极反笑。 她是做梦也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人会信那种小广告,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爹! “你是傻逼?!”赵馨喘了口气,点了点头,在原地转了个圈,强迫自己冷静一点,“对,你确实脑子有病,我不能跟你一般见识,不能跟你一般见识。” 赵振邦不满道:“你怎么说话的呢,啊?现在上了点学念了点书,就瞧不起老子了?老子只是当时穷没念完书!老子一点都不笨!老子要是笨,怎么生得出你这样的女儿?” 赵馨冷笑一声:“那是遗传的我妈,她聪明,知道早点离婚好。” “那你也是我生的!” 赵馨撇了撇嘴:“谁知道呢,搞不好不是呢。” “你——”赵振邦气得脸红脖子粗,站起来扬手就要打人。 “你打呀!”赵馨仰起脸,“你今天把我打死好了,看你再拿什么吹牛逼!看将来谁养你!” 赵振邦说不过她,又一屁股坐回了破沙发上生闷气。 “你可以啊赵振邦。”赵馨咬牙切齿地叉着腰,“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白睡女人还拿钱的好事就算是真的也轮不到你!你打了电话,然后呢?” 赵振邦哼哼道:“然后他们就跟我约了一个地方见面,我去了,一辆面包车,下来三四个人,见面就问我:‘拿钱了吗?’我说:‘不是应该你们给我钱吗?’然后他们就翻我口袋,没翻到钱就打我,我打不过,打完他们就走了。” 赵馨:“你活该!” “那能怪我吗?你去问问那楼下姓王的姓张的,他们也觉得是对方不厚道啊!”赵振邦不满道。 “这种事你也好意思往外说?”赵馨想起烧烤摊上那些男人莫名其妙的笑容,只觉得命都要被气短了十年,“我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转身往外走,赵振邦叫住她:“你干什么去?” “给你买药!”赵馨恨恨道,“你以为你这副尊容去大楼上班,人家还会要你?” 砰地一声,大门关上,头顶的灯管都震了震。 月朗星稀。 赵馨低着头快步走在路上,摘掉眼镜,抹了抹眼角。 她很早就明白赵振邦是真的脑子有病,不是骂人,是他脑子里真的仿佛缺了根筋,但去医院又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只能这么得过且过着。 她能想到最好的未来就是她努力考上一所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然后把他塞进一座养老院有吃有喝地关着,防止他再耽误自己的前程。 赵馨在最近的一家小药房买了点外伤膏药,拎着塑料袋匆匆回家。 “哎,前面那个女的,你是不是一班的?” 赵馨脚步一顿,没敢回头。 这附近有家网吧,里面经常聚着一些无业游民和小混混,她不敢招惹。 “说你呢!” 肩膀被人一扳,赵馨不得不回过头。 她惶然地看着面前几个穿校服的高中生,认出这就是那天在厕所门口讨论时靖和景萌的几个人。 怎么偏偏碰上了他们?他们当时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啊! “哎,你是不是一中一班的?”小平头不耐烦了,踢着路边的石头问。 “我……” 赵馨还没答话,另一个男生就叫道:“肯定是她!她做过国旗下讲话,我认得!讲得那叫一个文绉绉酸溜溜!” 赵馨哑了。 小平头绕着她转了一圈,悠悠地说:“别害怕,我们既不劫财也不劫色,只想问点问题。” 赵馨咽了咽口水,努力镇定下来:“问、问什么?” “景萌是你们班的吧?” 又是景萌。 “……是。” “那你知不知道她家住哪儿,家里都是什么人?” 赵馨迟疑道:“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你管我们做什么,回答就是了!”小平头猛地凑近她,吓得她倒退一大步,结果靠到了另一个人胸膛上。 几个男生哈哈大笑。 赵馨赶紧避开,浑身僵硬,低头道:“我不知道她家住哪,我只知道她家就她一个,没爸没妈的,一个亲戚都没有,应该也是一个人住吧,蛮穷的。” 男生们惊讶地瞪圆了眼。小平头皱眉:“真的假的?全家死光了?我才不信!你撒谎也撒个像样的好吧!” “我真的没有骗你们。”赵馨咬着唇,“她家的情况原来一班的都知道,你们不信的话,就再问别人好了!” 男生们面面相觑,继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小平头吹了声口哨:“女孩子家家的,都没个人依靠,也太可怜了点吧?” “好像、好像每年都要领补助金的。”赵馨赶紧补充,“我之前无意中在办公室看到过申报文件,有她的名字。” 小平头啧了两声,抬了抬手,男生们便松开了对赵馨的包围圈。 “行了,没你的事了,别把话说出去啊,否则你知道什么结果。” 赵馨点点头,慌忙跑了。 第11章 “这套房你总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吧!”从别墅里出来,时巍挑眉问江翰。 江翰摸了摸下巴。 说实话,时巍推荐的这栋房子确实不错,满足他的全部要求:装修完毕,未曾入住,风格清新,离学校也不算远。 唯一的问题就是……它和时巍家是前后排,那岂不是就相当于把景萌送上门给时靖欺负? 这还得了! 江翰说:“我再考虑一下,再问问我哥他们的意见。这几天辛苦你了,晚上我请你吃饭啊!” 两人下了个普通馆子,啤酒一瓶一瓶地吹。 时巍喝懵了,江翰问什么答什么,答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你对我弟这么感兴趣干嘛?你该不会是个深柜吧?禽兽啊他还未成年!” 江翰一巴掌糊在他脑袋上:“放屁!老子只爱美少女!” 回到家里时,已经十点多了。张婶看他们俩满身酒气,给他们一人端了一杯蜂蜜水。 时巍喝完就上楼去了,而江翰洗了个澡清醒了许多,坐在床上想事情。 通过晚上对时巍的套话,江翰听出来了,时靖这小子又犟又硬,从没给家里省过心。说他安分呢,他时不时就能跟大人顶个嘴,跟同辈干个架;说他不安分呢,抽烟蹦迪他倒也一个不沾,没干过什么违法行径。而说他成绩好呢,他常常沉迷游戏名次垫底;说他成绩差呢,他也能窜一窜,还能擦线进一班。 真是个魔幻型人才。 不管时靖和景萌有没有过节,反正这种青春期综合征严重的孩子,江翰是一点也不愿意让景萌和他有交集的。 但他们毕竟是同学,万一哪天触了魔头的逆鳞,景萌可怎么办?以时靖那暴躁老哥的脾气,就算知道了景萌是他妹妹,又能怎样呢?听说好几个和时靖同龄的世交家女生都被他无情怼哭过,何况江翰也只是和时巍要好而已,时靖是不可能卖他的面子的。 江翰满心苦恼,嗷地一声倒在了床上,翻开手机,准备打打游戏散散心。 加载结束,江翰点开好友列表,正准备叫几个狐朋狗友约上几局,突然看到时靖的头像亮着——他们昨天刚加的好友。 江翰嘶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仿佛试图穿透水泥层看到楼上的时靖。 真不愧是重度网瘾患者,这个点了还不睡觉打游戏,想当年他虽然也晚睡,但那可都是在挑灯奋读啊。 江翰转了转眼珠,给他发了个消息:“来一把?” 时靖回:“等我三分钟。” 三分钟后,时靖结束了战局,退出来问江翰:“打什么?” 江翰:“你跟我,PVP。” 时靖:“?” 看出了那头时靖的疑惑,江翰懒洋洋地打字:“好久没跟人单挑了,手痒。怎么,不愿意?” 时靖:“可以。” 江翰:“我很厉害的哦,你当心一点。” 时靖:“[微笑]” 两个人开启单人对战模式,进入互殴状态。 江翰开了语音,边打边疯狂逼逼:“时靖啊你这个走位不行啊要不是我喝了酒眼睛对不上焦早就一刀砍死你了咦你这个技能特效好酷哦搞得我也想玩你的职业了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时靖:“……” 他忍无可忍地开口:“你能不能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说我的,你打你的,我也没要你回答我啊!”江翰厚着脸皮道。 时靖在心里比了个中指,一个大招秒掉了江翰四分之一的血条。 江翰:“哦哟!可以嘛,那我要开始发挥我的真实水平了!” 时靖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 三分钟后,江翰的角色踩在了时靖的尸体上。 时靖:“What the fuck???”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灰掉的屏幕,从躺椅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最后的血条明明都差不多,他是怎么做到在几个眨眼间就杀死自己的? 江翰欠揍的笑声从耳机里传了出来:“我早说了嘛,我很厉害的。” 时靖皱着眉,说:“再来一局。” “那你要是再输了怎么办?拉低你胜率多不好啊~” 时靖:“你别太狂。我刚才没有认真打。” “行。”江翰道,“那我也再认真陪你打一局。” 两分钟后,江翰的角色在时靖的尸体上坐下,悠闲地吹起了口哨。 时靖闭上眼,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一点。 这回他看清了江翰的操作,走位风骚,计算精准,赢得确实有章法。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和江翰对打了两局,加上昨天并肩作战的经验,他大概已经掌握了江翰的风格。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自认操作水平不输江翰,再来一次有把握赢。 “还要来吗?”江翰问。 时靖:“来,为什么不来!” 江翰:“要是再输,你可得喊我一声哥。” 时靖嗤了一声。 一分钟后,江翰的角色在时靖的尸体上开始了蹦迪之旅。 似乎是嫌游戏里的BGM不够有气氛,江翰开始自己给自己伴奏:“拜拜小可怜,珍珠奶茶方便面~火锅米饭大盘鸡,人头拿走别客气~” 时靖:“……” 草! 他发现江翰这次换了个新的作战风格,让他措手不及,反而是江翰对他的风格已经十分熟悉,全程处于压着打状态! 眼看时间结束得一次比一次短,时靖只觉得丢脸至极,恼羞成怒道:“你明明和我是一个等级,胜率还比我少2%!” 言下之意就是江翰故意藏拙,享受虐菜的快感——虽然以时靖96.3%的胜率来看,一点也不菜。 江翰:“哦,这是我小号来着。” 时靖:“……” 江翰:“来,喊一声哥听听。” 时靖:“……” 开什么玩笑,向来只有别人喊他时哥的份,哪有他喊别人哥的!就算是时巍,长大之后他跟他也都是互相直呼姓名。何况江翰还不是他亲缘上的哥,而是因为游戏输了不得不喊的哥,这样耻辱的历史,他一点都不愿意承认! 那头长长的沉默表达了时靖的抵触心理。江翰呵呵两声:“你算个男人么?既然应了就不能反悔——哦,不好意思,你现在确实不算个男人。” 时靖:“……” 时靖炸了:“谁不算男人?!” “你啊。”江翰把手机放到一边,慢悠悠地翻出指甲剪,“你都没成年,算什么男人。” “那不是按年龄算的!”时靖道。 “那是按什么?”江翰桀桀怪笑起来,“难道按那什么算吗?我听你哥说你气哭过好多女孩子,你连女孩子手都没摸过吧。” 时靖:“……” 时巍有毒吧,什么都说。 “那些整天就知道烦人的女生有什么意思。”他一脸蔑然。 “反正你不算个男人。”江翰咔咔地剪着指甲,“真男人不会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 时靖磨了磨牙。 他今天要是喊了江翰哥,明天江翰就能告诉时巍,时巍就能时时刻刻拿它嘲笑他,不仅如此,江翰也许还会告诉景萌,万一景萌把这个说出去,那他的校园形象…… 哦草,不能再想下去了。 听着手机那头隐约的呼吸声,江翰隐秘地笑了笑。他等了十秒,没等到答复,便叹了口气:“唉,算了,既然你不说,我也不能拿你怎么办。反正是你自己不够男人,不关我的事。” 时靖:“……换一个。” 江翰顿了一下:“什么?” “换一个条件。”他声音低沉。 江翰无声地咧开嘴,用力地捶了一下身下的床垫。 “换一个条件你就答应了?” 时靖迟疑了一会儿:“只要不违法犯罪,也不是这种……随便认哥的行为,只要我力所能及,我都可以答应你。” 江翰摸摸鼻子,开了静音,先狂笑了五秒钟,再恢复语音状态,若有所思道:“那我得好好想一想,等我想出来了再告诉你。” 时靖:“……随便你。” 然后就退出了游戏。 江翰看着暗下去的头像,笑得在床上疯狂打滚。 他现在非常认同时巍的说法,他这弟弟简直是个中二病里的宝藏啊! 小妹!你放心,你受的委屈,哥哥一定替你讨回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委屈。 - 第二天,在裴初的帮助下,景萌终于画完了黑板报。 她远远欣赏了一番,感叹道:“裴初,你画得真好。” 裴初笑道:“一部分颜色是你涂的呀,也有你的功劳。而且你的粉笔字也很好看啊!” 景萌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手指在辫子尾巴上绕啊绕的。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人正在看着自己,但回头时,只有语文课代表在发讲义,而同学们都在边传讲义边闲聊,没有一个人在看她。 裴初:“怎么了?” 景萌摇了摇头:“没什么。” 晚上晚自习下课,景萌和裴初一起往教室外走。 前门人多,后门人少,裴初想拉她走后门,结果景萌不肯,指了指最后一排正在冷着脸收拾书包的时靖。 她吐了吐舌头:“不想靠近他。” 裴初:“走个路而已,路又不是他家开的!” 景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扯了扯裴初的袖子:“我们走前门嘛。” “……行吧。”裴初叹了口气,挽住了景萌的胳膊。 景萌低着头,嘴角边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原来女孩子手挽手一起走路是这种感觉啊,她雀跃地想,晚上一定要跟哥哥们说一声,自己交到朋友了。 第12章 景萌和裴初一起走出校门,两个人方向不同,遂在门口分道扬镳。 今夜似乎是要下雨,漆黑的天空没有一丝星月的光芒。景萌背着书包穿过窄长的旧街,昏暗的路灯将她拉出细细的影子。街道两旁是紧锁大门的转让商铺,透过灰尘斑驳的玻璃橱窗,能依稀看到里面散乱的衣架模特。 景萌小声地哼着国歌,给自己壮胆。 哼着哼着,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什么声响,扭头望去,却连只野猫都没有。 她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又继续走路。 走了几步,她心里的不安感越发重了。 她又猛地一回头,看到了拐角处一晃而过的黑影。 她倒抽一口凉气,加快走了几步,随后拔腿就跑。 身后也立刻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不止一个人。 深深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喉咙,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她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一个人过了这么久,除了遇到过几次小偷,还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危险。 一时间,各色恐怖社会新闻涌上脑海。 她用尽全力地奔跑着,浑身是汗。风从身边呼呼地吹过,吹得她又冷又热。 “跑什么!” 她只觉得书包带一勒,整个人就往后被拽了回去。 她惊恐地看见小平头出现在眼前,咧着嘴,朝她伸出手来。 她扭过头,却苦于胳膊被其他两个人架着,挣脱不开。她眼睁睁地看着小平头的手摸上她的嘴唇,拨下了沾在上面的两根头发。 景萌下意识地一颤,眼底渐渐湿了。 “跑什么呀,我们又不会伤害你。”小平头嬉皮笑脸道,“你知不知道你最近老是和其他人待在一起,我们很不好找你聊天的呀?” 景萌瞪着眼,努力稳住声音:“你们想要什么?我饭卡已经给你们了!” “我们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小平头吊儿郎当地看着她,“以前是我们不对,总觉得学习好的女生都特别无趣,但原来也有例外嘛~” 眼看着他又要伸手过来摸她的脸,景萌急了,问:“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带我们去你家坐坐吧。”小平头舔了舔嘴唇,“本来是想跟着你的,结果你怎么就要跑呢?” 夜风吹过,街道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景萌抿了抿唇:“那,那你们先放开我,我才好带你们去。” 小平头半蹲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平视着她,吹了声口哨:“景萌啊,要是你眼睛不瞪这么大,我也许还会相信一下。” 景萌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救——唔,唔!” 小平头捂着她的嘴,阴狠道:“你再敢喊一个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办了?” 景萌死死地盯着他,眼泪又凶又急地掉了下来。 “景萌!!!” 随着一声尖叫,几道白得晃眼的光柱照了过来,小平头们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 景萌也被闪得闭了闭眼。 只听几道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几声痛呼,她胳膊上的桎梏骤然松了下来。她惊疑睁眼,看到了倒在地上咝咝呻/吟的小混混们。而他们身边是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一脸冷漠地踩在几个人的衣角上,手里提着眩目的手电筒。 景萌呆了呆。 “景萌,景萌你没事吧?” 景萌转过头,看到了惊慌失措扑过来的裴初。 裴初摸了摸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肩膀和手臂,急道:“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景萌白着一张脸,轻轻摇了摇头。 “你打我电话又不吭声,我还以为你拨错了,结果听到里面的声音,差点没把我吓死!”裴初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景萌垂下眼,缓慢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摁了挂断。 “你,你真没事吗?”裴初睁大眼睛看着她,“你倒是说句话呀!” 景萌抬眼望向裴初,沉默了几秒,突然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 “裴初!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像泉水一样往外冒,瞬间打湿了裴初的肩头。 裴初叹了口气,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害怕,你现在安全了。” 小平头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又被旁边的男人一脚踹回了地上。 男人开口:“小……” 裴初一眼扫了过去。 “裴初,现在怎么办?”男人改口问道。 裴初:“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去警察局啊!” 做完笔录出来,裴初帮景萌叫了辆车。 跟裴初一起来的两个男人据说是裴初的叔叔,正好在一个单位工作,加班晚了就顺道来接裴初回家,没想到碰到这种事。其中一个陪着她们上了车,另一个则留在警察局处理后续。 裴初拉着景萌坐在后排,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她:“你要不今晚住宾馆吧?” “什么?”景萌一个激灵,“不、不要了。”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晚上一个人住不会怕吗?住宾馆心理上安全一点吧。”顿了顿,裴初又道,“你要是钱不够,我……叔可以出钱。” “谢谢,不过真的不用了。”景萌勉强笑了笑,“我回家住没事的,邻居也都在。” “真的没关系哦?” “没关系的。”景萌呼了口气,“就是麻烦你们了。” “哎,这有什么。” 顺着景萌的指引,司机把车开到了城中村的巷口。 裴初表情有些微妙:“你住这儿真的安全吗?” 景萌挠了挠头:“还好吧。” “那你有事打我电话哦。” “好。” 景萌下了车,朝裴初点了点头:“真的谢谢你,裴初。” “没事,我们是朋友嘛。”裴初笑眯眯地说。 景萌又朝副驾驶上的男人点了点头:“也谢谢叔叔,还有另一个叔叔,真的很麻烦你们。” 男人摆了摆手。 景萌目送着他们离开,一边往家走,一边抹了抹眼角。 车内,裴初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是还留在警察局处理后续的保镖打来的电话:“小姐,警察说因为没有监控,也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缺少直接证据,加上他们还是未成年人,所以顶多只能予以警告和教育,不能把他们怎么办的。” 裴初哼了一声。 “要跟裴总或太太说一声吗,肯定可以让人去跟警……” 裴初打断他:“用不着。你把材料拿回来,明天送去教务处。” “好的。” - 景萌一整夜没怎么睡着觉,起床后照了照镜子,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她叹了口气,用冷水洗了把脸。 出门后她一边往巷口走,一边打算给三哥打个电话。 昨天太晚了,她怕打扰他,短信又三句两句说不清楚,就没跟他说这回事。 现在已经六点多了,不知道他起床了没? 她试探着拨了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景萌:“……” 看来是没起床。 大学生都起得这么晚吗?她默默地想,算了,那就中午找个没人的地方打电话吧。 她站在巷口,踌躇了一下,招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她昨天反思了好久,自己为什么要一个人走夜路。以前没钱就算了,现在明明有哥哥们留给她的钱,她又在节省什么呢?万一昨天真出了事,那岂不是后悔都晚了? 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就算现在是白天,她也不敢再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了。 坐在出租车上,她有些不适应地扭了扭身子,手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钞票。 车开得很快,她盯着窗外的景色,心里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越接近学校,车流越多。 景萌看了看时间,平常要走四十分钟的路,打车只花了十分钟,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堵车缓行。 “这个时间点校门口不准停车。”司机问,“等到了前面那个路口你就下吧?” 景萌:“好的好的。” 司机看了一眼计价器:“十二块。” 景萌:“……” 好贵。 早知道就坐公交了,就算中途还要转车,那也便宜啊。 景萌赶紧晃了晃头。 不不不,景萌你不能这么想,你要学会花钱,出租车比公交车舒适,也不会有奇怪的人绕在你身边,你这是在为自己着想啊! 司机疑惑地扭头看了她一眼,重复道:“十二块,微信还是支付宝?” “啊?”景萌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那个……现金。” 她递出一张纸币。 司机接过,趁着堵车嘟嘟囔囔地翻起了零钱盒:“不知道找不着得开啊……哦,还好。” 他还给景萌几张纸币和几个硬币。 景萌小心地把钱放进包里,拉好了拉链。 “现在很少有人给现金了,给你找个钱我这儿都没剩多少零钱了。”司机说,“还是线上支付方便。” 景萌只能礼貌微笑。 她没法说,自己从前用的根本不是智能手机,而哥哥们带她买了新手机后,她暂时还只会最基础的功能,微信当短信用,支付功能什么的,完全不知道。 事实上江家三个大男人能想到换手机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想得到教她这么细的细节。 她今天到得比平常早很多,教室里大多数都是住宿的学生,走读的还没到几个。 过了一会儿,裴初到了。 她坐下来,一边收拾作业一边问:“昨天睡得好吗?我看你脸色好差。” 景萌点了点头:“很晚才睡着,但是睡得比较安稳。” “那就行,心理素质不错啊,我还担心你呢。”裴初歪了歪头。 景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个,你知不知道那些人……警察局会怎么处理啊?” “应该要通知学校吧,具体我也不清楚。”裴初说,“你放心,我帮着你呢!” 景萌咬着嘴唇笑了。 早读铃声响起,时靖又不负众望地踩点进教室。 余光瞥见他,景萌眼睛黯了黯,捏紧了手里的书。 虽然感觉时靖和那群小混混关系不算好,自己还泼了他一身粥,但一想到他事事和自己对着干,而且要不是他,那群小混混也不会盯上自己,她就满心难受。 早上第二节课下课,所有学生去操场出早操,而景萌和裴初却被双双喊去了教务处。 裴初只算是个目击者,早操结束就回来了,而景萌却迟迟未归。 第三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看着空了的座位,疑惑道:“景萌人呢?” 裴初说:“老师,她去教务处有点事情了,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 语文老师哦了一声:“那我们先上课。赵馨,过来发一下讲义。” 赵馨没有动。 “赵馨?”语文老师提高了声音。 赵馨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 “发一下讲义。” “好。”赵馨将满是手汗的手心悄悄在裤子上擦了擦,起身接过讲义。 而教室后排,时靖托着下巴,看着远处那个空荡荡的位置,皱了皱眉。 第13章 景萌和裴初来到教务处的时候,几个小混混已经垂头耷脑地站在主任面前了。 主任问了裴初几句话就让她走了,就剩下景萌局促不安地留在办公室里。 主任把材料文件甩得哗哗作响,恨铁不成钢地对几个男生道:“不好好学习也就算了,竟然还骚扰女同学,你们还有羞耻心吗!自己不嫌丢人,学校还嫌丢人呢!” 男生们脸上还留着被裴家保镖打得青肿的痕迹,一个个都默不作声。 “景萌是吧,以后他们要是再骚扰你,你就告诉老师,不要什么事都不讲。”主任转向她,“现在没事了吧?” 景萌:“没事了。”顿了顿,她终于道,“老师,之前他们就纠缠我,还抢了我的饭卡……” 主任推了推眼镜:“还有这种事?”他瞪向男生们,“是不是真的?” “没有的事!”一个男生争辩道,“我们从来没抢过她饭卡,她有证据吗?” 景萌气道:“我饭卡是新办的,卡务中心有记录!” “那肯定是你自己把旧卡丢了,关我们什么事?” “够了!”主任一拍桌子,“你们一个个的,油嘴滑舌,不思悔改,影响同学,败坏风气,全部给我写检讨,没有五千字就别交!” 男生们纷纷龇牙,一脸忿忿。 “还有,现在立刻给景萌同学道歉!”主任厉声道。 男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看着地上,含糊不清地开口:“对不起。”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都端正一点!”主任站了起来,“看着景萌同学,口齿清楚,大声地道歉——” “老师老师!您找我们?” 主任话音未落,几个女人门也不敲就匆匆进了办公室,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在办公室环视一圈后,看到自己的儿子,急忙挤了过去。 主任被浓郁的香水味熏得皱了一下眉。 “你们几个是家长?” “是呀是呀。打电话给我们的时候,我们刚好在打麻将呢,就一起过来了……”小平头的妈妈烫着细细的卷发,问道,“这几个孩子怎么了?” 主任眉头皱得更深:“你们看看你们儿子的脸,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妈妈看了看自己儿子脸上的淤青,说:“啊呀,这个我晓得的嘛,他们昨天晚上跟人打架了,男孩子嘛,难免的。” 主任:“……” 他深吸一口气,点着桌上的材料纸说:“几位家长,他们昨天去了趟警察局你们知道吗?” “知道的。”小平头妈妈抢话,“还是我们把他们领回去的。” “那你们就……就这么淡定?”主任震惊。 一个妈妈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小孩子不服管啊,尤其是男生。” “不是,几位女士,你们的儿子不是普通的吵架斗殴好吗?”主任瞪圆了眼睛,“他们是放学不回家,尾随人家女同学企图性骚扰!” “那个是误会,肯定是误会!”小平头妈妈说。她一扭头,看到站在旁边一脸匪夷所思的景萌,道:“啊呀,这是那位女同学吗?” 景萌冷着脸,抿了抿唇。 “老师,你看这小姑娘长得也挺漂亮的,男孩子嘛,青春期,看到好看的女生难免会多看两眼,被她当成坏人了。”小平头妈妈摆了摆手,“你看啊,这个吓到了人家小姑娘确实不太好,但我们几个的儿子也受过教训挨了打了,对不对?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主任:“……” 他竟一时语塞。 “凭什么就这么算了?”景萌突然开口,双拳紧握,隐有怒气,“他们不是第一次骚扰我了!抢我饭卡,还威胁我,那是‘看两眼’的事情吗!昨天晚上还跟踪我那么久,要不是有同学过来帮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么多男生,欺负我一个女生算什么?我又不欠他们的!” 几个妈妈瞬间惊讶地看了过来,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生说话这么呛。 小平头的妈妈愣了一下,随即沉下了脸:“你是什么意思,听你这话好像我儿子故意针对你?” 景萌咬了咬唇:“难道不是吗?” 小平头妈妈看了看她儿子,小平头赶紧一阵摇头。 “小姑娘,我是看在你漂亮的份上跟你好好说话的,你不要什么事情都推到他们头上好吧?”小平头妈妈冷哼一声,“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以为自己有点姿色,就觉得全天下的男生都想对你怎么样?搞得好像全校就你一个漂亮女生了一样。” “这位家长,请你注意措辞。”主任盯着她道。 小平头妈妈上前一步:“老师啊,这个女生说我儿子、还有她们几个的儿子总是针对她,那我就想问了啊,这学校里那么多女生,怎么就你有事情,其他女生没事情,是不是你先做了什么啊?” 其他妈妈也纷纷附和:“就是的呀,我们儿子虽然平时调皮了一点,可也没跟女生怎么样过,她凭什么这么说啊?” “搞不好是她先不着腔调,把我们儿子带坏的,结果又反咬一口,我们还没找你算医药费呢!” 面对叽叽喳喳的指责,景萌眼里顿时泛出薄薄的水光:“我没有!” 但那些家长怎么会听她讲话。她们身边的男生见有人撑腰,不由低头交换眼神,勾了勾嘴角。 “家长们,这里是学校,请你们注意一点!”主任打断他们,“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能乱说,收起你们那些猜测,至少目前的事情是你们儿子先挑起的,他们自己在警察局也承认了!” “哎哟老师,他们还是小孩子,第一次进警察局得多害怕啊,警察一问就知道嗯嗯嗯,谁敢不承认啊。” “哦老师,还有那个说是救人的同学,也把她叫过来嘛,大家再一起说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看这个女生也像是心机很重的样子,大晚上的,那么多条路不走,偏偏走没人的路,谁知道是想干什么?” 主任被这几个家长搞得头疼得很,感觉自己完全无法和她们正常交流。 “几位家长!”主任忍着怒气,“我让你们过来不是让你们来讨论这些的,青少年的教育非常重要,我希望你们可以多注意一下孩子平时的行为,同时尽量做到以身作则。” “我儿子除了成绩差了点,挺省心的呀。”一个妈妈说,“成绩差也没办法,这是天生的,老师您说对不对?” 主任:“……” “你叫什么名字?”小平头妈妈问景萌。 主任帮她回答了:“她叫景萌,是一班的学生。” “噢,一班的啊。”小平头妈妈仔细打量了一下景萌,目光在她的校服和鞋子上多停留了几秒。 一中的规定是周一升旗仪式必须穿校服,其他时候随便穿什么都可以,所以大多数学生在周二到周五都穿的是自己的私服,还坚持穿校服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懒得换衣服的,一种是没衣服可换的。 小平头妈妈看了看景萌的鞋子,判断她是后一种。 想到这儿,她不由底气足了许多:“一班的又怎么样,就是成绩好而已,不代表别的。你不是想要我们道歉吗,那就正式一点,让你家长也过来吧,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家长谈也比你们小孩子谈好。” 小平头悄悄扯了扯他妈的衣袖:“妈,她没家长。” “嗯,什么?”小平头妈妈没听清。 小平头只好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她没家长。” 办公室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了。 景萌脸色一变。 “什么叫没家长?难道她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平头妈妈没反应过来。 主任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们:“行了,我刚刚也已经通知过景萌同学的家长了。” 景萌一愣:“可是……” 主任说:“你放心,你哥哥说他在来的路上了。” 景萌怔住。 是三哥跟班主任沟通的,那么留的联系方式应该也是他的,难道他现在在从Z市飞过来?不可能吧? “哥哥?”小平头诧异插嘴,“你什么时候有的哥哥?” 景萌没理他。 几个家长疑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在这时,主任的手机响了,主任看了眼屏幕,对景萌说:“你哥打来的。” 景萌忍不住握紧了双手。 主任接起:“喂?诶诶,你好,你到哪里了?哦,那你从A号口进来,坐电梯直接上八楼,第一个门就是。” 挂了电话,他一摊手:“那几位家长,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等几分钟?” 几个妈妈也没客气,转身坐上了沙发。要不是觉得主任还在这儿,她们恐怕还打算让孩子也来坐一会儿。 小平头对着景萌比了比中指。而景萌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口,心里困惑得不得了:难道真的是三哥?速度有这么快? 三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主任:“请进。” 门把转开,首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是一只黑底红纹的球鞋。 男生们无声地吸了口气。 原因无他,只因这款球鞋他们曾聚在玻璃柜前垂涎过,却由于昂贵的价格只能远观无法亵玩。 男生们的心中同时升起一个疑问:穿这种鞋的人,会是景萌的哥哥? 目光上移,他们看到了一条黑色的运动裤和一件白色的宽松T恤。 然后又一起松了口气。 看起来也很平常嘛,那么脚上的鞋一定是A货。想想也是,景萌家里要是有钱买那种鞋,怎么会还让景萌穿那么穷酸。 于此同时,几位妈妈却看着进来的人,不由自主地缓缓站起。 她们用震惊的表情诠释了内心的卧槽:这个长相,这个身段,真的不是刚从哪里健身完回来的明星? 主任端着茶杯,一口茶呛在了喉咙口。 虽然听声音知道是个年轻人,可他也没想到这么年轻!这还是个大学生吧!而且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很受少女追捧的阳光型校园男神! 这、这是景萌的哥哥? 他狐疑的目光转向景萌。 景萌毫无察觉,看着进来的江翰,已经惊呆了。 第14章 江翰摘下头上的鸭舌帽,擦了擦汗,先朝主任微微鞠了一躬:“老师好。” 主任终于想起来放下茶杯,道:“你好,你好。啊……你就是景萌的哥哥?” 江翰礼貌地笑了笑:“是我。” “啊……”主任摸了摸头,“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 “哥。”景萌终于艰难出声,“你、你怎么过来的?你不是应该在Z市吗?” 江翰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出去再跟你细说。”他垂眸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痛道:“对不起,是哥哥太大意了,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没有照顾好你。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景萌摇了摇头,可眼泪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她一直以为他们的感情没那么深厚,所以从来都小心翼翼不敢麻烦他们,可原来当江翰真的出现在了她面前,呵护她,维护她,她会是如此得放松与依赖。 就好像,突然有了脆弱的理由一样。 “小妹,小妹你别哭啊。”江翰手忙脚乱地摸着口袋,却没摸到纸,一转眼看到主任桌上有盒抽纸,赶紧拿过来抽了一把,笨拙地弯下腰给她擦眼泪,“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哥哥在这儿,啊。” 主任:“……” 总觉得氛围哪里怪怪的。 景萌眼泪掉得快结束得也快,她吸了吸鼻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嗯,我不哭了。” 凭什么要哭给那些男生看,显得他们对自己影响很深一样。 主任轻咳一声:“那个,江先生,几个男生都在这儿,家长也都来了,有什么想说的,大家就都说了吧。” 江翰这才转过身,扫了其他人一眼。 方才对妹妹的温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强硬与干脆。他一抬手,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里,然后踱到几个男生面前,俯视着他们,捏了捏拳头:“听说你们跟踪我妹妹,图谋不轨,嗯?” 几个男生,连同小平头,都被这气势吓得退后一步。 主任:“那个……江先生,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哈。” 女人们你推我搡,终于把小平头妈妈推了出去。 小平头妈妈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都是误会,就是小男生看到好看的女生觉得好奇,多看几眼而已。” 江翰冷笑一声:“多看几眼?行。”他点了点头,“左眼还是右眼,还是两只眼?” 众人:“……” 看这架势,还想挖眼珠子不成? 主任:“呃,江先生,请你冷静一点。” 这些家长,怎么一个比一个难搞! “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也没必要在这里粉饰太平。”江翰道,“我们来谈一下赔偿的事吧。” “赔偿?”小平头妈妈睁大了眼睛,“赔什么偿?她受伤了吗?反倒是我儿子他们受了伤,你看看,你看看!这儿还有伤口呢!” 江翰转头问景萌:“他们给你道歉了吗?” 景萌:“没有。”又补充了一句,“之前还骚扰我,抢我饭卡。” “抢饭卡?”江翰惊了一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景萌小声道:“我觉得告诉你也没有用……毕竟你在Z市……” 江翰:“……” 本来只是不想给妹妹太多压力,怕自己老待在她身边会让她紧张,所以就没告诉她自己没走,如今,他可是肠子都悔青了。 “你饭卡里有多少钱?” “不多,大概十几二十块的样子吧。”景萌说,“但他们是强抢的,拿着我的卡去了小卖部,出来后还把我的卡扔进了垃圾桶!” 小平头:“你那时原来没走?!” 江翰重新看向几个女人:“行,现在不仅是精神损失费,还有财产损失费。”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一个女人道,“我儿子被打了,我还没要赔偿呢!” 江翰耸了耸肩:“他活该。再说了,又不是我打的,谁打找谁去。你要是能要到赔偿我也不管你啊。” “你……” 小平头妈妈眯了眯眼,将江翰上下打量几遍,道:“你张口就要钱,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看你们兄妹这样子也知道你们家没什么钱……” 江翰:???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质疑家里没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接到电话出来得急,随便抓了两件衣服就穿上,但浑身上下加起来也有五位数,这虽然不敢说多么有钱,但也不算没钱吧? 这位阿姨看不懂牌子就不要乱下结论好么! 他又扭头仔细看了看景萌,随后陷入了沉默。 “我们给你的钱……你没添置点新衣服新鞋子?”他发出疑惑的声音。 按照他们三个的想法,女孩子拿到钱的第一时间,不应该好好买点东西打扮一下自己吗?这还要催? 景萌:“没、没时间。” “那网购啊!” 景萌:“……” 江翰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你,你会网购吗?” 景萌:“……” 江翰:“……” 他深呼吸了两下,抹了把脸。 大概是他们的对话太过诡异,主任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江先生,我认为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双方家长及时协调。要不先让孩子们回去上课,毕竟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 江翰问景萌:“你什么课?” 景萌:“语文课。” “不听会怎样?会跟不上吗?” 景萌:“应该不会吧……” 江翰:“那好,一个也别走,就一起在这儿协调!” 小平头妈妈翻了个白眼:“你妹妹不要上课,不代表我儿子不要上课!” 小平头嗫嚅道:“妈,我不想上数学课……” 被他妈一眼瞪了回去。 江翰双手环胸:“几位女士,你们听好了,虽然我们家不缺钱,但这并不代表我大度,能够容忍你们家的小孩骚扰我妹妹,并且骚扰完还不道歉认错!请你们留一下电话号码,我会让我们家的律师跟你们联系。” 小平头妈妈脸色微变:“你吓唬谁呢!” “虽然是未成年人,但也是需要负责任的。”江翰气定神闲。 “负什么责任?你口口声声说骚扰,你有证据吗?” 江翰笑了:“且不说人证有目击同学,物证有指纹,就算我什么证据都没有——”他施施然摸了摸下巴,挑眉道,“我也有钱啊。这位女士,你懂我意思吧?” 你说我吃相难看,那我就难看给你看咯。 他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不好意思,虽然我还没有名片,但这个是我们家律师的名片,有疑问的话,也可以打这个电话哦。” 小平头妈妈气急败坏:“主任,你看看他们这个素质!居然威胁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主任:“……” 有个一个家长突然伸手拿过了名片,念了出来:“江氏集团……江氏集团?好耳熟。” 她掏出手机,搜了一下,脸色一白。 小平头妈妈凑过来看了一眼,脸也慢慢白了。她看了看江翰,又看了看百科上关于集团的介绍。 江翰耸了耸肩:“别看了,百科上面只写了我哥的名字。” “……” 拿手机的那个家长突然抬起头,问了一个之前没人注意到的问题:“你们兄妹,为什么一个姓江,一个姓景?” 景萌顿时一凛。 江翰呵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小平头妈妈的视线在景萌和江翰之间转来转去,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皱眉道:“我看,根本不是什么妹妹吧?果然是有钱人的世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懂呢。” 她轻蔑地看了景萌一眼:“我听说她原本家里没有家长,怎么现在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哥哥?要是没有家长,一个小女生怎么可能过得下去,光是为了生活就够奔波了吧,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学习?我看啊,你们的关系才不简单呢。” 江翰闭上眼,告诉自己冷静。 当初没有急着宣布这件事情,就是怕这种流言蜚语。 “一开始,你们说我们没钱,要敲诈你们,现在有钱了,又说我们关系不简单。合着就是我们有问题呗?”江翰手插在口袋里,一步步逼近,“退一万步讲,就算不简单,那跟你们有屁的关系?你们儿子骚扰我妹妹是不是事实?嗯?况且我们堂堂正正,家事不需要你操心!你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哦,以后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我可是要起诉你造谣的!” 小平头妈妈一步步后退,硬着头皮道:“有钱了不起啊!居然这样威胁我们小老百姓,信不信我上网曝光你们!” “哦,天哪,我好害怕!”江翰捂着胸口,“怎么曝光?说我威胁总得有个原因吧?你是想把自己儿子性骚扰女同学说出去还是怎么着?” “我……你……” “啊,这个太简单了,我这就帮你联系媒体,等发完稿子再买个热搜,绝对爆啊!”江翰竖起大拇指,“同时涉及性骚扰和校园霸凌两个敏感话题,你们家太厉害了,马上就要闻名全国了!建议及时开通微博认证,趁着流量多接点广告,然后就可以变成和我一样的有钱人!为所欲为!欺男霸女!你说妙不妙?” “……” 死一样的寂静。 终于,一个家长拎起包就开始打儿子:“让你不学好!让你不学好!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你不好好学习,还到处惹事,你对得起我吗!啊?” 其他几个见状,也纷纷打骂起儿子来。 一时间办公室里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小平头左看右看,就剩了他一个,迟疑地看向身边的女人。 他妈闭了闭眼,一脚把他踹到前面去:“还不滚去道歉!” “……妈!” “道歉!” 主任从呆滞中回神,被吵得实在受不了,打断道:“都给我安静!全部跟景萌道歉!” 其他几个男生立刻挣脱了妈妈们的魔爪,和小平头并排站好,老老实实地鞠躬道歉:“对不起!” 江翰掏了掏耳朵:“听不见。” “没吃饭还是怎么的!大声一点!”小平头妈妈骂道。 “对不起!!!” 第15章 江翰问景萌:“你听到了吗?” 景萌:“啊……听到了。” 再喊下去整个办公楼都要听到了。 江翰点点头:“行了,那轮到你们了。”他指着几个家长。 一个家长左顾右盼,犹豫地指向自己:“……我?” “你们。”江翰说,“刚才逼逼了那么多,不需要对我和我妹妹道歉?” 几个家长对视一眼,只能道:“对不起。” “嗯,行吧,那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江翰道。 几个家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听到他的下一句,脸色又僵在了那里。 江翰说:“事情我就不闹大了,也不让律师找你们了,你们转个远远的学,这事就算完了。” 有些事情,还是要考虑一下现实情况的。他之前那些话听着很厉害,其实自己心里清楚,他们还是小孩子,并不能真的拿他们怎么样。一个不慎,到最后还是景萌受到非议。 “转、转学?” “怎么的,不转学,我还让你们儿子继续欺负我妹妹?” “不会的,他们不敢了……” 江翰懒得废话,直接看向主任:“您好老师,请问校长在吗?” …… 经过好一番拉扯,到最后,在校方和江翰的“建议”下,家长们终于选择了低头。 主动转学,总比开除好听。 家长们带着几个男生灰溜溜离开后,江翰和校长握了握手。 校长:“啊呀,这几个孩子我们也头疼很久了,但他们一直都是小打小闹,没搞出什么大事情来,我们也不好处理,对不对?虽然有时候老师们也会听到一些风声,但受害学生觉得丢人,或是不信任老师和家长,就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好随便给人扣帽子,江先生你说是吧?” 江翰道:“那是。我能理解校方的难处。” “江先生能体谅就好啊。” “我来的路上看到学校风景很好,又有关心她的老师们,景萌在这里读书我是很放心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江翰说,“我看学校的操场好像有些旧啊?” “确实,咱们学校建校也好多年了,翻新的计划正在日程上。”校长说,“江先生还有什么建议,不妨一起说说?” “我是觉得学校的活动器材有些少,我建议在操场旁边重新规划一下,建个活动场地呢。像我妹妹这种喜欢学习的,总是在座位上坐一整天,身体素质不行,得多锻炼一下。” “这个我们也有考虑过,就是资金的问题……” “资金的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说嘛。等我大哥二哥有空了,自然会来学校探望景萌的。”江翰笑道。 校长也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那两位江先生也很关心妹妹呢。” “那当然。”江翰道,“那就不耽误您了,您继续忙。我先跟我妹妹说些话。” “好,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江先生你还得多开导开导景萌同学,不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哦,对了,谭校长。”江翰叫住他,“虽然那几个人要转学了,但我想市里其他学校有必要知道一下他们转学的原因吧?不然要是什么也不知道就接收了他们,无论是对老师还是同学,可能都会有点麻烦呢。” 校长点了点头:“这是当然的,江先生不说,我们内部也会沟通的。” 江翰露出一个微笑:“那好,您去忙吧,慢走。” 景萌坐在走廊里,不知道一个人在想什么。 江翰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 景萌抬起头来:“三哥,你怎么会过来的?” “咳,这个。”江翰在她旁边坐下,抓了抓头发,“其实我一直都没走,只有大哥二哥回去了。” 景萌惊了。 “我怕我要是一直在你身边,你会感觉不自在,想多给你几天缓缓的,结果没想到出了这件事。”江翰叹了口气,“也怪我,以为你一个人过了这么久,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所以竟然也没有来悄悄关心你一下,是做哥哥的失职了。” “三哥,你不用自责的。”景萌看着他,“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是我想得太简单,没有及时告诉你们。” “唉。”江翰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了,有个问题我得问你一下,你想不想在学校里公开自己的身份?其实吧,不管公不公开,只要你的生活有所改变,就肯定会被人察觉,到时候一定会有各种风言风语。两者都有利有弊,你自己权衡一下?” 景萌垂下头,摩挲着自己的指甲。 “你先想一会儿,我去给大哥他们打个电话。”江翰痛苦地薅着头发,“出了这种事,不能不说,但说了,我就一定会被揍一顿,天哪,人生好艰难。” 他自言自语地去楼道里打电话了,果不其然迎来了哥哥们劈头盖脸的痛骂。 “你不是说让我们放心的吗?啊?你就是这么让我们放心的?你给我等着,我回来就揍你!” 挂完电话,他灰头土脸地回来:“小妹,你想好了吗?” “嗯,想好了。”景萌说,“我还是想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我不想大家对我的生活关注太多……而且,要是说我是你们的亲妹妹,一定会牵出丑闻,影响集团的声誉吧?” 江翰一怔。 他看着她瘦弱的肩膀,抿了抿嘴,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我不太懂你们的圈子,很怕给你们丢脸……”景萌小声道。 “你考虑自己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哥哥们会帮你解决。你就告诉三哥,你想不想在学校里公开自己的身份?”江翰认真问道。 景萌咬了咬唇,想起人人皆知的时靖,不由抖了一下。那种时时刻刻被人关注的感觉,她可不想要。 “我,我不想。”景萌说,“就当我是多了几个普通的哥哥好了,别人要是问起,我就说我有家了,也不详说。”她有些惶惑地看着江翰,手指紧紧地抓在一起,“你、你觉得可以吗?” 江翰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也会跟老师们说,让他们替你保密的。” “谢谢三哥。” 江翰抬腕看了看表,说:“该吃午饭了,我带你出去吃吧,吃完再送你回来上下午的课。” 景萌点了点头。 江翰伸出手:“那还坐这干什么?” 景萌愣了一下,指尖犹豫着搭上他的手心。江翰笑着握紧她的手,一用力,把她拽了起来:“走,哥哥带你吃香喝辣去!” - 中午,裴初吃完饭回来,看见景萌的座位仍然空着。 要这么久吗?她疑惑地摇了摇头,拿着水杯去储藏室倒水。倒完水出来,看到时靖也回来了,正懒懒散散地坐在座位上翻着一本杂志,一双长腿交叠在走廊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裴初翻了个白眼:“时靖,让一下。” 时靖头也不抬:“你腿这么短?跨栏都不会?” 裴初深吸一口气,劈手夺下他的杂志:“时靖,我问你一件事。” 时靖皱眉,坐直了身子,要把杂志抢回来:“你神经病啊。” 裴初一躲,将杂志背在背后,注视着他:“我现在是在很严肃地问你。” 时靖撇了撇嘴,抱着胳膊道:“大小姐,有话快说。” “我问你,你和那几个小混混是什么关系?他们跟踪景萌是不是你指使的?” “什么玩意儿?”时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东西?” “景萌昨天晚上被人跟踪了你知道吗!”裴初气愤道,“跟踪他的那几个人我眼熟,其中一个男生剃着平头,裤脚一只长一只短的,我见过你跟他们讲话,他们喊你时哥呢!” 教室里人还不算多,他们在教室后排说话,并没有谁注意到。 储藏室里抱着两本书正准备的出去的赵馨却卡在了门口,不知该不该迈出那一步。 裴初的声音清晰落入她的耳中,她也听到时靖很快做出了回应:“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指使他们?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啊?我要跟踪景萌干什么?” 赵馨抱着书,悄悄往后挪了一步,把自己埋在了阴影里。 “谁知道你想干什么呢。”裴初说,“我就问,景萌被跟踪,是不是有你参与?” “你疯了吧裴初,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OK?”时靖简直要被气死了,“第一,我和那群人只打过几局游戏,除此以外毫无瓜葛,而且我早就跟他们划清界限了,他们做什么与我无关!第二,我就算再不喜欢景萌,我也不会去跟踪她!她是敌国特务还是怎么的,也值得我去跟踪?” 裴初哼了一声:“不关你的事最好,你还算个人。”她微微弯下腰,看着时靖,“你知道吗,景萌昨天一个人走夜路,结果发现有人跟踪,幸亏她及时给我打了电话。我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些人对她动手动脚,还好我喊了帮手,才把她救了下来,你想想,景萌那么弱小的一个女孩子,要是没有我,真的出了事可怎么办?” 时靖:“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裴初:“她为什么会被那些人盯上,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而且时靖,她不就不小心泼了你一下吗,你至于记恨到现在?” 时靖闻言,脸顿时黑了:“那是只泼一下的事情吗?” 裴初和他一起长大,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她靠近他,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音量道:“时靖,你就没有想过是别人说出去的吗?也许是有人路过看到了,也许是那群小混混议论的时候被谁听到了,总之,你不能把一个毫无证据的锅就这么扣在景萌头上吧?” 她失望地把杂志甩在他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引得教室里其他人纷纷回头。她高声道:“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竟然也无动于衷,时靖,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说罢,她就冷着一张脸回了座位。 时靖眉头深深皱着,盯着她的背影,一句话都没说。 半晌,他长腿一收,随着椅子一阵刺啦的摩擦声,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其他同学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吵架?” “好像是的。” “第一次见裴初生气诶,她生起气来也好好看。” “裴初胆子真的大,她是我见过敢第一个正面刚时靖的。”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时靖被她那么骂,居然也没反击,太不正常了!” “我早就发现了,他们两个啊,也就是看起来关系差,要不以时靖的脾气,怎么可能那么容忍她?” “噫,难道你的意思是——” “嘻嘻,我可什么都没说。” “平心而论,这个组合,其实蛮养眼的哈。” 储藏室门后,赵馨悄悄探出一个头。 看到裴初回去,时靖也不在后,她终于松了口气,钻出了储藏室。坐回座位后,她的心仍在怦怦乱跳。 他们竟然真的去跟踪了,还对她动手动脚…… 不知为何,不安之余,心底却悄悄升起了一丝快意。 一直盘踞在心里的毒蛇,咝咝地吐了一下信子。 她哗地一声翻开了书。 第16章 景萌和江翰在一起吃午饭。 江翰边吃边问:“哎,那个来救你的同学,是什么个情况啊?” 景萌说:“她是我同桌,人长得可漂亮啦,经常帮我做事情,昨天晚上要不是有她两个叔叔帮忙,恐怕我就真的倒霉了。” 江翰挑了挑眉:“那她们家倒挺热心的。”琢磨了一会儿,又道,“这倒是提醒我了,哥哥们不能常陪着你,得给你配两个保镖才行!” 景萌吓了一跳:“我不是这个意思!” “啧,你不要也得要!”江翰说,“现在的女孩子出门在外太危险了!你看看你这小身板,能打得过谁?还是带着保镖放心!” “那、那太高调了……” “有什么高调的,又没让你带进学校,就平常出门路上带着而已。反正哥哥们也在这边买了辆车,就正好留给你,再给你配个司机,你和保镖往车里一坐,谁看得见你们啊!” 景萌想了想,挠了挠头:“可是……司机也就算了,我要是走到哪里身边都跟着两个陌生人,总觉得怪怪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江翰咬着筷子,“我得再想想。” 景萌笑了笑,给江翰夹了一片鱼肉:“三哥,这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先吃饭,别凉了。” 江翰看着她将白嫩嫩的鱼肉放进了自己的碗里,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把所有烦心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捧起碗,夸张地深吸一口气,沉醉道:“小妹的第一筷菜,是夹给我的!!!是属于老三的!!!” 景萌:“……” 他搛起那片鱼肉,矜持地咬了一小口,闭上眼,细细品味:“哦,上帝,尝尝这道菜吧,它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鱼肚子上的一块普通的肉,却有幸得到了女神的眷顾,在此刻散发出了神圣的芬芳,哦,这口感,不是鱼肉,而是爱啊!是滚滚红尘中,将我净化的一缕干净的灵魂——” 景萌:“……” 景萌:“三哥,你适可而止。” 江翰微笑道:“你吃你的,不用理我。”然后掏出手机,用筷子夹着那片快要冷掉的鱼肉,保持着将吃未吃的姿势,开始花式自拍。 景萌:“……” 是不是下次也得给大哥和二哥夹一下菜? 不然他们会打起来的吧? 她陷入沉思。 终于吃完了饭,江翰送她回学校。 “我就不进去了。”江翰说,“那个救你的女同学,你要好好谢谢人家。” “嗯,我谢过啦!”景萌一阵点头,“她是我新交的朋友,对我可好啦!” “你问问她和她叔叔们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他们吃顿饭。”江翰说。 “好。” “哦对了!”看着景萌准备进去,江翰突然想起了一件顶顶要紧的事情还没问,“你最初,到底是因为什么和那群小混蛋产生联系的啊?” 景萌:“这个……” 十分钟后,江翰微笑着目送景萌离开,等到她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教学楼后,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撸了撸袖子。 很好,时靖,很好。 我打不了你,我还治不了你吗! - 景萌回到教室,就迎来了裴初一连串的问题:“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都干了些什么?那群人后来怎么样了?” 景萌挑重要的说了:“时间久是因为叫了家长来,吵了很久的架,最后他们跟我道歉,答应转学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办完手续。” “哇,真的,那太好了!”裴初高兴地说,随即又皱了皱眉,“不过,他们那么多人,还有家长,你都不害怕吗?” “那个,裴初。”景萌舔了舔嘴唇,小声道,“我告诉你一件事。” 裴初凑过去:“嗯嗯,你说。” “我、我最近其实找到亲人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今天也是我一个哥哥过来的。他说话很厉害,把那群家长说得哑口无言的。” 裴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半晌,道:“哦……那,那是好事,恭喜你呀!什么时候的事?” “就开学前不久……”景萌说。 “那他们对你好吗?” 景萌:“好,当然好的。” 裴初的目光落在她的鞋子上:“那你……也不买点东西?他们不给你钱吗?” 景萌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双脚窘迫地往后缩了缩:“不、不是的。给我钱了,我没时间买。” “啊……”裴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景萌一定是不好意思讲实话,那亲戚大概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亲戚吧,否则她怎么还穿着这样一双鞋。 景萌看她似乎不信,连忙道:“你别误会,其实真的……有钱的,是我自己没有去买。” 裴初笑了,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成天学习,哪有功夫去买新衣服。” 景萌咽了咽口水。 她其实好想告诉裴初,不用担心她,她家真的很有钱,但裴初也不过是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子,她要是那么说,万一裴初误会她在炫耀可怎么办? 她只好干干地笑了笑:“那什么,你和你那两个叔叔周末有没有空?我哥想请你们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 “诶?”裴初抬了抬眉,“不用了吧,举手之劳而已。” “不不不,这个是一定要请的。”景萌说,“你就问问有没有空吧。” 裴初想了想,说:“那好吧,我回去问一下。” 晚上,景萌请了假,没有上晚自习就提前走了。 她出了校门,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见这个时间点没有学生出没,便走到远处树下停着的一辆豪车旁,拉开了车门。 江翰正闭着眼睛听音乐,听到声响立刻坐直了身子:“放学了?” “嗯。” 景萌把书包抱在胸前,眼睛盯着旁边的安全带:“是不是……要系这个?” “对,你把它拉出来就好了。” 景萌试着把带子扯了出来,又转过头寻找着插口。 江翰看着,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看着景萌小心又笨拙地系安全带的样子,他真想狠狠揉一把她的头发,然后把她抱起来疯狂转圈圈,向全世界尖叫:“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妹妹天下第一可爱!!!” 景萌系完了安全带,一抬头对上江翰的眼神,不由愣了一下:“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双眼无辜地看着他,还眨了眨。 江翰转过头去,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双肩都被萌得颤抖:“……没有。” 景萌:“啊?” “没什么,我们走吧。”江翰恢复镇定,发动车子,“先想好自己必须要拿的东西有哪些,待会回了家,收拾的速度就能快些。” 景萌:“嗯!” 她今天请了晚上的假,就是为了和江翰一起回去收拾行李。 江翰觉得那地方安全隐患太重了,而她现在也觉得那地方一个人住有点危险,所以答应了江翰搬去酒店暂住几天。 酒店是江翰选的,在闹市区,离学校不远,景萌走十分钟的路就能到。 景萌最近想通了不少事情,哥哥们对她的好,她没必要拒绝,因为如果得不到她的回应,哥哥们就会检讨自己是不是哪里没有考虑周到。而那些好,她只要牢牢记在心里,以后加倍地返回给哥哥们就足够了。 景萌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想了想,又带上了妈妈和老阿婆的相框。 “没了吧?都在这里面了吧?”江翰拎着袋子问她。 景萌点了点头。 “那行,等正式搬家的时候,再好好看一下哪些留着哪些丢掉。”江翰打了个响指,“走吧,咱们去酒店!” 江翰下午也把自个儿的东西从时巍家打包出来了,准备这几天和景萌一起住酒店,要是景萌有什么事,他住隔壁的也好照应一下。 景萌跟着江翰进了酒店,全程都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酒店的装潢,又不敢打量得太明显,怕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给三哥丢脸。 江翰登记完,给了景萌一张房卡:“喏,你的。” 景萌连忙接过。 江翰不由莞尔,拍了一下她的背:“放松点,以后有的是机会来这种地方!” 景萌:“哦……好。” 他带着景萌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景萌摁了楼层,可按钮却毫无反应。 她又摁了几下,茫然地抬头江翰:“是不是……坏了?” 江翰失笑,握着她的手,将房卡对着框线区域一刷:“要先刷这个,才能摁楼层。” 景萌这才发现上面还有一行小小的提示字,不由羞愧地低下了头:“我……我没注意。” “没事儿,以后记得就行。” 出了电梯,踩上厚重柔软的地毯,景萌看四下无人,终于开始大胆地打量起了走廊里的陈设。 “这个花瓶……好好看哦。”她小声道。 江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顿时笑了:“那个是仿品,仿的是明朝永乐年间的一个宫廷瓶,你要是想看真的,以后三哥带你回家里看。” “啊……啊?”景萌磕磕巴巴道,“家、家里?” “那当然。”江翰得意挑眉,“咱爸虽然有时候做事过分了点,但品味还是不错的。偶尔喜欢往家里搬点古董。” 景萌:“……” 江翰吹了声口哨,招呼她跟上来:“呐,这个是你的房间,朝这里刷一下卡,就可以开门了。” 景萌照做了,推开门,接上电源的一刹那,房间全部灯亮,惊得景萌站在了原地。 “好啦,有什么不会用的就来问三哥,三哥就住你隔壁哦。”江翰指了指旁边的房间,“不用怕我睡了,我睡得肯定比你晚。” 景萌:“好、好的。” “晚安。”江翰终于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满足地进房间去了。 景萌放下书包和行李,充满好奇地把房间各个角落都看了个遍,又把各个按钮都试了个遍。 好大……好漂亮。 她摸了摸床,忍住了躺下去的欲望。 不,要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再来躺。 景萌在洗浴间里这里弄弄那里弄弄,终于搞完了一切。 她站在床前,想了片刻,然后后退几步,助跑,跳跃,猛地扑进了柔软的被褥里,整个人弹了好几下。 天哪……好舒服! 景萌在心里疯狂地嚎叫着,在床上来回打滚。 她一个人兴奋地折腾了好久,才终于感到疲倦,关了灯打算睡觉。 吹着空调,躺着大床,景萌觉得自己幸福得要窒息了。 有钱真好,有钱真好啊。 她默默地感叹着,心想我一定要更努力,将来挣更多的钱!才能回报哥哥和犒劳自己! 给自己加完油,她闭上眼,准备享受有钱人的梦境。 三分钟后,她突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中午没自习,晚上也没自习,这就意味着…… 她今天的作业,还没写啊!!! 第17章 景萌赶了一晚上的作业,第二天破天荒地没听到闹钟,睡过了头。要不是江翰来敲门,她估计能一觉睡到早读结束。 看她慌慌张张梳头的样子,江翰笑道:“别着急,我早饭都给你买好了。” 景萌洗漱完背着书包出门,一边吃着江翰给她买好的豆浆和煎饼,一边匆匆往学校赶。 江翰手插着口袋远远跟在她后面。 这是他们约好的方式,尽管是在闹市区,但江翰还是觉得亲眼看着妹妹进学校才放心,又担心两个人走一起被同学看见了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就索性这样了。 景萌走到校门口,转过身,隔着一条斑马线朝江翰挥了挥手。 江翰笑着点了点头。 景萌到了教室,看到裴初,一边放书包一边问:“裴初,你昨天回去有没有问你两个叔叔啊,周末有空吃饭吗?” “哦,那个啊。”裴初抬眼道,“他们平时工作太忙啦,连饭都是在公司吃的工作餐,就算了吧。心意到了就好。” 她那两个保镖都是沉默寡言类型,要是真和景萌他们在一个饭桌上吃饭,估计场面也够尴尬的。 “这样啊。”景萌失望道,“那就请你一个人吧?” 裴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倒是可以,不过也用不着专门出去了,中午请我在食堂吃一顿就好。” “呃,裴初,我现在真的没那么穷……” “好好好,我知道了。”裴初看了一眼她的打扮,今天总算换了一双单鞋,不过看起来也旧了点。衣服嘛,也就是普普通通的T恤和运动长裤,“但有钱也没必要乱花对不对?比起请我吃饭,还不如多教我做点题。” 景萌只能道:“那……那好吧。” 中午吃完饭,短暂的放松时间后就是午自习。 指针接近一点时,不少同学都开始犯困,陆陆续续趴桌上开始午睡了。教室里非常安静,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就是沙沙的写字声。 景萌虽然也困,但想到昨晚的补作业恐怖事件,就不敢再睡觉了。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继续写作业。 写着写着,面前的光线突然一暗。 还没等她抬头,一只手就落入眼帘,修长的食指和中指蜷起,在她桌上快速地敲了两下。 她茫然地抬起头,就看到了居高临下站在面前的时靖。 景萌:“……” 时靖一句话没说,就只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往教室前门走去。 景萌:??? 她费解地望着他的背影,时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扭头发现她居然还待在座位上没动,一时间表情有点扭曲,最后仿佛是朝她白了一眼,再气冲冲地出了教室。 景萌:“……” 她看了看同桌的裴初,裴初正在睡觉。又看了看附近的同学,不是在睡觉就是在鏖战题海,压根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她狐疑地放下笔,犹豫着走出教室。 出完黑板报之后,她好像就没有再惹时靖吧?也不知道他想干嘛。 她想好了,要是他再欺负她,她就要跟老吴告状了。 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景萌东张西望了一番,终于在楼梯拐角处发现了时靖。 他松松垮垮地坐在扶手上,双脚在地上烦躁地划着。景萌估计了一下高度,觉得自己坐上去大概两腿只能在半空中晃荡了。 “你……你找我吗?”她迟疑开口。 时靖磨了磨牙,半晌憋出一个字:“嗯。” 景萌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死寂过后终于又道:“那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时靖啧了一声,抓了抓耳后的头发,说:“我最后问你一遍,那件事,真的不是你说出去的?” 景萌掉头就走。 “回来!”时靖急急忙忙跳了下来,“行了,不是就不是呗!” 景萌没搭理他,脚下走得更快了。 时靖追过去,拽住她的胳膊,把她一把扯回了拐角里。 景萌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像被电击了一样疯狂甩着胳膊:“你放开!” “都叫你回来了!谁让你走的!”时靖没好气地松开手。 景萌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朝他委屈地瞪眼。 “瞪什么瞪,知道你眼睛大!”时靖别过头,烦躁道,“那什么,我听说,那几个人去找过你麻烦啊?” 景萌深吸一口气:“你怎么知道的?他们跟你说的?” “怎么可能?”时靖哼了一声,“老子早就不理他们了,就只是听说而已。你要知道,这学校里的事情只有老子不想知道的,没有老子不能知道的。” 景萌在心里呸了一声。 “你是从校长那边听说的吗?也是,被迫转学不是小事。”她低声道,“我有件事没告诉老师,我只跟他们说我饭卡被抢了,但没说抢的理由。其实那些人当时说的是我泼了你粥,要我跟你赔礼,他们帮我买点礼物孝敬孝敬你。” 时靖:“放他娘的狗屁!”他又抓了一下头发,道,“你信了?!” 景萌看了他一眼:“当然没有。明显就是拿你当借口,难道他们还真的给你送礼物了不成?” 时靖:“……” 草,好像真的送过!只是他嫌弃没要而已! 地板上有不知为何一片胶带粘在那儿,景萌就低着头用脚尖去蹭那片胶带,一边说:“我估计你和那些人也不是一伙的,所以没有说出去过。但是……”她抬起头来,“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遍了,事情不是我传出去的,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揪着我不放了?” 时靖一时语塞。 “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她说道,也没指望他跟她道歉。 “嗯……不是,我还有个问题……”时靖说。 景萌看着他。 时靖咳了一声。 要怎么开口问江翰和她的关系才不显得奇怪啊!但他真的好想知道! 昨天听裴初说了那些话,晚上又看到她提前离校,他就觉得可能跟那群小混混有关。他让家里人问了一下校方,校方只说是已经将小混混们劝转学了,虽然他们也乐于推动此事,但一码归一码,景萌那边的势头确实蛮大的。 他打了半天腹稿,刚准备开口——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老吴的声音幽幽飘了下来。 两个人双双抬头,与刚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半道上的班主任来了个对视。 景萌:“……” 时靖:“……” 时靖耸了耸肩:“没什么。”然后往教室走去。 “站住!”老吴快步下了楼,截住时靖,“你是不是午自习又不安分了?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得让班长把你单独拎出来教育!” 景萌:“……” 时靖:“……” “行了,都回去吧!”老吴挥了挥手。 明明每次都告诫自己不要管时靖,怎么老是控制不住呢!管他又没用,管他又不加工资,搞不好激怒了他还得来个跟校长告状,那饭碗都危险啊!老吴啊老吴,要你这么敬业干什么!吃力不讨好! 老吴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一边在教室外巡视了一圈,这才沉着脸离开。 - 夜晚。 晚自习中途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这个时间往往被用来收作业和休息,教室里吵吵闹闹,一片混乱。 裴初去上厕所了,景萌在草稿纸上划着数学题辅助线,企图找到思路的突破点。 啪。 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桌上。 等景萌抬起头时,只看到了时靖远去的背影。 “又搞什么。”她嘟囔了一句,拆开了留在桌上的纸条。 纸条大概是用草稿纸撕的,背面居然还有解题的笔迹。景萌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敷衍,等看清纸条上的字时,顿时一凛。左看右看见没人注意她,景萌赶紧把纸团一团丢进了笔袋。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柜子里,拿着。”字迹倒是锋利好看。 柜子?什么柜子?储藏室的柜子吗? 储藏室里的柜子每个人都分有一个格间,上面贴了名字标签,时靖说的是他的柜子还是她的柜子? 不知道他动了什么手脚,现在课间,储藏室里来来去去的人多,她也不敢乱翻。 终于等到铃响,第二节晚自习开始,教室重归安静。 景萌终于做完了数学作业,一抬头看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才忽然想起来还有个柜子在等着她。 于是她拿起水杯,装作去倒水。 路过时靖的座位时,她瞟了他一眼,见他正在做数学作业,过程写得潦潦草草,答案倒是对的。 景萌真想化身数学老师大喊一句:“你跳步成这样是没有过程分的!” 但她还是一声不吭地进了储藏室。 她的柜子在储藏室的角落,一蹲下身,就能看到一堆教科书中突兀摆着的袋子。 她拿出来,把系带抽了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是个包??? 就算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看得出来这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包肯定很贵啊! 她端着这只薄荷绿的手包,一时间心情复杂。 时靖这什么意思?送给她了?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赔礼这一个原因可以选了吧? 啊……好烫手。 景萌烦恼地皱了皱眉。 要是赔礼的话,道个歉就好了,送礼物干什么,还送个包!也不看看这包是她现在能用的么! 怎么会有人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肯讲,偏偏要送东西的啊! 景萌捏着包小心地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储藏室门口悄悄张望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跨出一步,戳了时靖胳膊一下,又飞快缩回了门口。 时靖拧着眉头回过头来。 景萌朝他招了招手。 时靖把笔一摔,进了储藏室。 “干嘛?”他关上门,没好脸色,“我刚有思路你就打断我!” “哎,没事没事,我做完了,你要是不会我可以告诉你。”景萌说。 “你……”时靖看了看天花板,忍住了揍她一拳的欲望。 “这个包,你什么时候买的?”景萌问。 “不是我买的。”时靖靠着墙,烦躁道,“我只负责把它放进来。” 景萌懂了。大概是店员送货上门吧,有钱真好,还能往学校里送。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景萌把包递给他。 时靖垂眸看了一眼:“不要?” “嗯,不要。” “哦,不要的话就扔了吧。”他随便道。 景萌:??? “不,不是,我不是说它不好,我是说我接受不了,现在把它还给你。” “给我干什么,我又不用。”时靖哼了一声,“反正给你了,怎么处理随便你。” 他拧开门把手,刚要出去又回过头,竖起一根指头警告她:“不要想别的,这只是你的精神损失费而已,你也不许再把那群人打着我名头抢劫的事说出去。” 景萌气坏了:“你怎么又这样!我本来就没干过!” “然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做题!”扔下这句话,时靖就回了座位。 刚对他腾起的一点点好感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景萌找到时靖的柜子,把包往里面忿忿一塞。 他那是什么态度,难不成觉得她还是会随便乱说的人,所以想要贿赂她吗!真是岂有此理! 第18章 景萌晚上把时靖送包的事情跟江翰说了。 江翰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总算还像个人。可惜情商太低。” “那包我塞他柜子里了。” “嗯, 干得好。一个破包而已, 也妄图收买和补偿我们萌萌, 想什么呢。”江翰教育景萌,“女孩子眼界放远点,包包而已, 你要多少哥哥们给多少,不要被他糊弄了!而且……”他哈哈大笑起来, “这脑子怎么长的, 送高中女生手包!也亏他想得出来!” 等嘲笑完了时靖, 把景萌送回房间,江翰一个人坐在床上琢磨起来。 看样子, 时靖也就是个张牙舞爪热爱装逼艹人设的中二少年,本质不算坏。但要是就这么放过他,江翰又绝不甘心。开玩笑,他之前那样凶景萌, 怎么能轻易就被原谅!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而他还欠自己一个承诺,不如…… 江翰摸着下巴, 露出一抹狞笑。 不过一觉醒来, 江翰就笑不出来了。 原因无他,只因今天周五, 江绍和江铭两尊煞神就要暂停工作驾临X市了。 景萌又一次请了晚自习的假。 鉴于骚扰事件,老吴最近看她的眼神尤为慈爱, 批假也批得十分爽快。 景萌走出校门,东张西望没看到三哥,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她虽感疑惑,但想着他可能是去接大哥和二哥了,也就没放心上,自己往酒店走去。 到了房间门口,景萌忽然听到隔壁好像有动静。她过去附耳听了会儿,皱着眉敲了敲门:“三哥?三哥你在里面吗?” 里面的动静忽然消失了。 过了十几秒,门打开了,出现在景萌面前的是好几天不见的江绍和江铭。 “大哥二哥!”景萌惊喜道,“你们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要再晚一点。” 江绍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江铭看了看她的打扮,啧了一声:“江翰就给你穿这玩意儿?”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没时间去买衣服……诶,三哥呢?”景萌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人。 房间里响起一阵艰难的呻/吟:“我在这里……” 景萌探头看了看,发现江翰正脸朝下趴在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他怎么了?” 江铭推了推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把衬衫袖口翻了下去:“没什么,就是经历了一下灵魂的洗礼。” 江绍附和道:“嗯。” 景萌:“……” 真是让人无法相信的理由呢。 她走过去,拉了拉江翰的胳膊,江翰立刻哎哎哟哟地叫唤起来:“别拉别拉,痛得很!是我自己撞到了,不是被人打了!” 景萌:“……” 她看了大哥二哥一眼,两个人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景萌还是很吃卖惨这一套的,看江翰这半身不遂的模样,叹了口气道:“那你要不好好在房间里休息吧。吃晚饭了吗,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江翰的灿烂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江铭抬腿一踢:“滚起来!一起出去!” 休想骗单纯的小妹给你亲手带饭! 江翰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对门口两个哥哥道:“你们也就欺负欺负我,口口声声说我没照顾好小妹,实际上自己连照顾都没照顾!简直就是一百步笑五十步!” 眼看气氛就要陷入僵持,景萌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一听景萌饿了,三个人再也顾不上再勾心斗角,立刻门外走,还一边拿出手机开始寻找合适的饭店。 教室里,晚自习。 时靖做完了作业,拿着水杯装模作样地进储藏室打水,实际上把门一关,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倚着书架开始打游戏。 游戏载入中,他无意中抬头一瞥,忽然看到自己的柜子上放了个眼熟的袋子。 时靖:“……” 他今天压根没翻过自己柜子,景萌到底什么时候还回来的?! 他眉头一跳,把袋子拎出来,又扔回了她的柜子。 爱要不要,反正他是送出去了,往日恩怨就当一笔勾销了。 他藏在书架后面打了一会儿游戏,算算时间老吴又快来巡查了,便收起手机准备出去。就在这时,储藏室的门突然开了。 时靖眯了眯眼。 进来的女生梳着齐耳短发,戴着圆圆的眼镜,看起来非常书卷气。他记得她,是语文课代表,名字叫赵馨。 赵馨似乎也没发现书架后藏了个人,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取出震动不止的手机,按了挂断,然后盯着屏幕开始飞快打字。只是她打字还没打完,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赵馨别无他法,只能接通,捂着嘴小声道:“打字不行吗?我在上自习啊……知道,我去过了,已经把地址抄下来了,下课就给你们……我不跑,真的不跑!”那边似乎又说了什么,赵馨答道:“她晚自习请假了,没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时靖本来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听到这里骤然抬眼。 晚自习请假?景萌? 时靖拧起眉头,盯住了赵馨。 赵馨没有再说什么,跟那边的人应了几声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推门出去了。 时靖忍不住活动了一下肩膀。 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陷入沉思,没注意到老吴已经进了教室。 “时靖人呢?” 他听到老吴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 “不知道,可能去上厕所了。”他同桌回答道。 同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心里只有学习,完美诠释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老吴安排他和时靖同桌,也是觉得他最不容易被时靖影响。 时靖不由勾了勾嘴角,往墙角的阴影里藏了藏。 老吴到储藏室门口来扫了一眼,看没人,就顺手把灯关了。 时靖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等到老吴离开教室,才从储藏室里走了出来。 他随手抽了本杂志翻开,书摊着,目光却没在上面。 他悠悠转着笔,注视着赵馨伏案学习的背影,仿佛要把她看出一个洞来。 九点半,晚自习下课,时靖给司机发了条短信:“等我一会儿。” 他一反往常的雷厉风行,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余光瞟着赵馨。 赵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把桌面整理完后就背上书包出了教室,从头到尾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时靖远远地跟在她后面。 赵馨走出校门,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才往右边走去。 时靖从树影后绕出来,追了过去。 “挺厉害啊,怎么拿到的?”学校附近的小面馆里,小平头咬着烟,看着赵馨递过来的纸条。 其他几个人纷纷凑上来围观,一个人道:“这地方我认识!都是些老头老太住的地方,破得很,连狗都脏不拉几的!” 赵馨垂头道:“我跟班主任说我地址好像写错了,他就打开表格让我改,我就翻到景萌的了。” 每学期开学,学校都会更新一次学生档案,由学生填写后统一录入系统。赵馨就是趁这个机会看到了景萌的地址。 “聪明。”小平头夸她。 “那我可以走了吗?”赵馨问。 小平头大手一挥:“走吧!” 赵馨迟疑道:“你、你真的不会……” “你再烦,老子就会了!”小平头立刻拉下脸来。 赵馨匆匆说了声对不起,就跑出了小面馆。 看着赵馨的背影,几个跟班道:“哥,不留她下来玩玩?” 小平头一人敲了他们头一下:“是不是傻!这种人只能稍微威胁一下,要是逼急了,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呢!而且你看她长得清汤寡水的,有什么好玩的。” 一个人感叹道:“还是景萌合我胃口啊!” 另一个道:“那个叫裴初的也不错,可惜一个两个都有手段得很。” 小平头哼了一声:“裴初就算了,赵馨说她跟时靖关系好,我们没必要再去惹怒时靖。至于景萌——”他站起来,抖了抖纸条,“被她搞成这样,我可忍不下这口气!” “没错,忍不了!” “可是哥,她那个哥哥不是什么什么集团的吗,万一……” “万什么一!”小平头一眼横了过来,“她那个哥哥,你听不出来不是本地人吗!而且那个集团,我查过了,主要业务范围都不在X市,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在这里根本没有根基,那些名头都是吓唬人的!而且我觉得其中肯定有猫腻,要真是哥哥,景萌就住那鬼地方?” 跟班们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夸奖道:“还是哥厉害啊!这都想得到!” “走!跟我上景萌家看看去,要是有人,我们就静观其变,要是没人……”他搓了搓手。 其他人也嘿嘿着搓了搓手:“懂的懂的,这业务我们不要太熟!” 于此同时,赵馨正一脸惊恐地看着时靖。 时靖抱着胳膊,朝她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正是因为这微笑太过标准,赵馨才更惊恐了。 时靖挑起眉头,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赵馨瑟瑟发抖:“说、说什么?” 时靖:“不要跟我装傻,否则下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我数三秒,三,二……” “我说我说!”赵馨快哭了。 时靖不耐烦地转了转脖子:“给你三分钟,把前因后果讲清楚。” 赵馨抖着嗓子道:“我是被逼的……他们知道我是一班的,就想问我要景萌的地址,可我又不知道,他们就威胁我说,如果我弄不到景萌的地址,他们就要天天堵在校门口跟人说……说我家里的事……那种事真的很不光彩,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都没脸继续待在学校……” 小平头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她爸的事迹,昨天趁她去便利店买东西,就用这个来威胁她。 时靖对她家的糟心事不感兴趣:“然后呢?” “然后我没有办法,我又斗不过他们,就答应了。我、我今天白天就去办公室,偷偷在学生信息登记表上看到了景萌家的地址……刚刚……刚刚交给他们了。”赵馨嗫嚅道。 时靖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们要干什么?” “我、我不知道,他们不肯告诉我。” 时靖眼风一瞟,看见那群小混混前呼后拥地从小面馆里出来了,顿时冷笑。 这群杂碎,居然还敢来一中晃荡?! 他抬脚就要跟过去,却被赵馨一把拉住:“时靖……” 他冷冷地看过来,赵馨立刻惊得缩手,道:“时哥,你能不能帮我保密……我真的是被逼的……” 时靖把书包往肩上一甩,朝她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不打女生,但你不要被我发现第二次。” 看着他大步离开,赵馨才终于觉得一口气缓了过来。 她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她扶着墙,慢慢地蹲下了身子。 她没有说谎,她说的全都是实话,可为什么在时靖的眼神下,她会那样心虚和害怕? 而又为什么,时靖会对这件事这么生气?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19章 时靖看着那群小混混打了辆出租车, 立刻拉开等在路边的自家车的车门:“张伯, 跟上去!” 张伯一边照做, 一边问道:“阿靖啊,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呀?” 张伯是他家的司机,也是张婶的丈夫, 两个人在他们家做工好多年了,因为没有孩子, 所以对时巍和时靖就特别有感情。 时靖盯着前面的出租车:“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干坏事, 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我就不叫时靖!” 张伯担忧道:“你又惹什么事儿了?这一趟得多久啊, 时总和太太今天都在家里,看你这么晚不回去要问的。” 时靖摆了摆手:“别管他们, 到时候再说。” 出租车在城中村巷口停下,时靖看着小混混们进了巷子,也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张伯,你在外面等我, 有事我打你电话。” 张伯坐立不安:“我跟你一起去吧!这地方看起来怪乱的,出事了怎么办!” 时靖道:“不许跟着我,这是我的事!”然后一闪身也进了巷子。 张伯熄了火,叹了口气:“这孩子, 真是太不让人放心了。早说配两个保镖好, 可他偏偏不听。” 张伯点了根烟,想起妻子说的, 下午太太和时总喝茶,聊起了裴家那姑娘, 夸她聪明机智,救了个被流氓骚扰的女同学。听说那女同学家里情况不好,为了不给女同学增加心理压力,裴初还硬是把保镖说成叔叔,没让她看出自己的身份。 时总说:“裴初那孩子确实不错,人有才华,又低调,不像时靖,天天跟个螃蟹一样横着走,把我们老时家的脸都丢尽了。” 张伯心想,时总这想法也延伸得够奇怪的,换了是他,他想的就是看看这保镖关键时刻多重要啊,必须得给时靖塞两个。 正在这时,妻子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老张啊,太太问你和阿靖怎么还没回来啊?路上出事了吗?” 张伯纠结了两秒,道:“阿靖他饿了,在吃夜宵。” 那边时母似乎说了句什么,张婶道:“这孩子,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嘛,还去外边吃。那你们早点回来哈。” “好嘞好嘞。”张伯挂了电话,满面愁容地吐了个烟圈。 而另一头,时靖跟踪着几个小混混,一路潜行到了城中村深处。 他一心二用,一边注意着那群人的动向,一边还要观察避让地上的涮碗水和烂菜叶。 这什么鬼地方,景萌就住这儿? 他捂着鼻子,看了旁边快要溢出来的公共垃圾桶一眼,加快了脚步。 那群小混混在一栋五层旧楼前停下了。 一个人用手机的电筒照了照楼号,又照了照手里的纸条,扭头对小平头道:“哥,是这儿没错!” 时靖藏在十米外的广告立牌边,幽幽地看着他们。 小平头仰头看了看:“这地方也够烂的,送我我都不住。她是哪个房?302?” 众人一起仰头看。 三楼左边亮着灯,右边没亮。 小平头一挥手:“上去个人看看。” 过了一会儿,那人跑了下来:“哥,没亮灯的就是302!感觉没人!” “行,你活熟,去看一看能不能把锁开了,成功了的话给我们发个消息。”小平头从包里取了一副手套交给那人,“还好这里连个摄像头都没有。” 然后他压了压自己的帽檐,东张西望着。 “哥,你看啥呢?” “感觉有人。” “嗐,没有人,你看哪里有人?”跟班笑道,“这地方住的,要不就是早睡早起的老头老太,要不就是日夜颠倒的夜班族,哪里有人发现我们?” 小平头狐疑道:“最好。” 时靖在心里比了个中指:一群傻逼,老子手机摄像开在这儿呢。 几分钟后,他们仿佛收到了什么信息,一起静悄悄地上了楼去。 时靖仰头看着,楼上始终没有传来动静。 嗯,景萌最好不在家。 他关了摄像,给张伯打了个电话:“张伯,报警,这里有人私闯民宅,很可能是盗窃。” 张伯头皮一炸:“你在干什么?!” 时靖:“你放心,几个小垃圾而已,我出不了事的,今天一定要把他们再送一次警察局!” 他啪地挂了电话,给张伯发完定位,重新打开摄像头,也静悄悄地上了楼,还顺手从旁边捡了半块劣质板砖。 他无声无息地走上二楼,往上看了看。这破地方连个照明灯都没有,只能隐隐约约看到302的防盗铁门是虚掩着的,内层大门却是紧闭的。 他靠过去,贴着门听了一会儿。 破地方的隔音当然也不太好,时靖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人的说话声,大约是在吐槽家里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真丧气之类。 小平头的声音:“妈的,该不是搬家了吧。都给我翻!就算什么也带不走,那也把这里给掀个底朝天!反正没有摄像头,她就算怀疑我们,又顶个屁用!手套带好,鞋也全脱了,别留印子!” 时靖心想,老手啊,等会儿老子也去警局把你查个底朝天! 一想到自己以前居然还和这种货色一起打游戏,他就恨不得掐死自己。 他站在门外听了片刻,正准备问问张伯警察到哪儿了,背后却突然响起吱呀一声,他猛地回头,看到隔壁的大妈穿着睡衣,拖着拖鞋,手里拎着个垃圾袋,与他打了个照面。 “妈呀!你谁啊!”大妈惊叫一声。 时靖见势不妙,下楼就跑。 “小偷!抓小偷!”大妈反应过来,把垃圾袋一甩,喊道,“老公,有小偷啊!” 房里匆匆跑出来个男人:“哪里!” “跑了!” 男人二话不说就冲下了楼。 大妈慌慌张张地去拍302的门:“萌萌,萌萌你没事吧?刚才你家有小偷!” 一拍觉得门怎么有点松,然后她一拉,就把门拉开了,又和里面已经如临大敌的小平头们打了个照面。 小平头们:“……” 大妈:“……” “老公!!!”大妈尖叫道,“这里有同伙!!!” 小平头们当机立断,一脚踢开大妈,纷纷涌出了门,往楼下跑去。 已经跑到一楼的时靖听到楼上的叫喊,登时一个扭身:“拦住他们!” 追他的男人被这气势弄得一愣。 时靖一把推开他,往楼上跑去,把几个小混混堵在了狭窄的道口。 “时靖!”小平头看清了他的模样,登时怒火中烧,“就知道是你来坏事!” 时靖盯着他,凶狠道:“你敢走一步试试!” 小平头一拳挥了上来。 时靖没有躲,生生扛了他一拳,顿时整个脑子都嗡了一声。 嘴角火辣辣的,他却露出了一个瘆人的微笑。 很好,终于可以开始正当防卫了。 他举起手里的板砖,朝小平头的肩膀砸了下去。 楼道里混战成一片,男人呆呆地看着这群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这、这什么情况?小偷内讧? 看着时靖以一敌几宛如疯了的架势,男人不禁往后退了退。 现在的年轻人也太恐怖了吧。 挨了一脚的大妈捂着腰站起来,朝男人喝道:“你在那干嘛!报警啊!”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至近响起。 小平头一听不妙,喊道:“跑!” 也顾不上时靖了,撑着窗台一个翻身,就从二楼的房檐上跳了下去。 “站住!”时靖一拳打翻了一个跟班,又一脚踹倒另一个跟班,眼看小平头已经稳稳落地,他一急,捡起混战中掉到一边的板砖,也撑着窗台跳了下去。 哦草草草草草草! 真他妈疼疼疼疼! 时靖倒吸一口凉气,表情都扭曲了。 他咬着牙,一扬手把搬砖丢了出去,哐的一声砸中了小平头的膝弯。 刚跑了没几米的小平头瞬间扑地。 时靖忍着脚腕的痛,一瘸一拐地奔了过去,拎起他的领子,对着他脸上就是一拳:“你再跑,你再跑?嗯?打着老子的名义抢劫,被退学了还敢来报复?傻逼!老子最恨你们这种下三滥的东西了,干不过老子就去找女生的麻烦,有本事光明正大找老子单挑啊!” 警车在面前停住,耀眼的白光中,两个人和零零落落下楼来的其他人被团团围住。 “不许动!全部举起手来!” 时靖松开小平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嘴角的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哎哟我的少爷哟!”张伯差点跪了,“你这是干什么你!” 时靖痛苦地指了指脚踝。 张伯拨开警察跑过去,蹲下身给他检查:“天哪,你是怎么把自己扭成这样的?” 时靖有气无力地指了指二楼:“跳下来的。” 张伯:“……” 在被时家辞退之前,他想先上吊一会。 - 警察局。 时靖像个老大爷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嘴角贴了个创可贴,额头贴了片纱布,手臂上青青紫紫的涂满了药水,而张伯正搬了个小板凳唉声叹气地坐在旁边给他脚踝上药。 作为目击者的大妈和她丈夫正一脸郁郁地坐在另一边,捧着杯警局特供热水思考人生。 至于那群小混混,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口,鼻青脸肿地正在接受警察的盘问。 “警察同志你们好,我们是景萌的哥哥,听说有人入……” 三个男人急急忙忙地推开大门,打头的江翰看到椅子上瘫着的时靖,顿时瞪大了双眼,卡了卡,声音都变了一个调:“……室盗窃?” “我、我是景萌。”景萌从三个哥哥后面艰难地挤出来,乍一眼看到惨不忍睹的时靖,整个人都呆了呆。 而时靖,也正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他们。 “……哥哥?” 第20章 正当江翰、景萌和时靖面面相觑之时, 又一群人急急忙忙地推开了大门。 “我们是时靖的家属……” 看到屋内一大帮子人, 时父时母连同时巍都一起愣了一愣。 张伯站起来:“时总, 太太,你们来了,阿靖他……” 时父一看时靖这副尊容, 登时火冒三丈:“你又打架?!” “不不不时总!”张伯连忙拦住,“阿靖是见义勇为!见义勇为!” 时母摁了摁太阳穴, 满心疲惫地坐了下来:“我倒要听听是见什么义, 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跟你爸白天就够忙的了, 晚上竟然还要到警察局来接你,你就不能安分一点。” 时巍劝道:“好了好了。”转向警察, “你好,请问时靖他……” 负责接待的警察道:“哎,时先生时太太,还有您都请先坐, 喝杯水冷静一下,听我把事情慢慢说一遍。” 时巍在江翰旁边坐下了。 他小声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江翰:“这就要问你弟弟了。” 警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考虑到时家的面子,他特意稍微放大了一下时靖的功绩:“令郎胆大心细, 那种情况下还记得录证据, 十分难得啊。要不是有他及时报警,并且成功截住了不法分子, 恐怕我们也没法这么及时地破案,景同学家里大概也要受不小的损失。真不愧是时家的孩子, 小小年纪就胆识过人!”说完话锋一转,“不过呢,时同学,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还是建议全权交给警察处理,以免危及自身安全。” 听完警察的讲述,时父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时靖面无表情地望天。 时母却不由看了看附近一直低头不语的那个小姑娘,又看了看江翰。 江翰在他们家住过几天,她是认得的,那是大儿子的好朋友,也是江氏集团的老三。江氏集团是全国有名的高新技术企业,旗下子公司不少,覆盖了行业应用、信息安全、游戏娱乐等诸多领域。虽然江氏集团在X市的业务不多,但这并不妨碍两家可以交好。 和江翰在一起的另外两个男人她也认得,虽未正式见过面,但她知道那就是江绍和江铭,年纪轻轻就接下了父亲的担子,很辛苦,但手段也很厉害。 不过……刚才警察说什么来着?这三个男人都是那受害者小姑娘的哥哥? 时母微感疑惑,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 一个小时后,众人终于结束了警察局之旅,准备打道回府。 伤患病员时靖被张伯和时巍一人一只胳膊地架在中间,犹不解恨地回头看着警察局,比了个中指:“那帮垃圾,不把他们送进去劳教老子就跟他们姓!” “够了!”时父沉着脸道,“这么大的事情,也敢瞒着家里!幸亏就是一群毛头小子小偷小摸,要是真出了问题,我看你怎么办!” 时靖梗着脖子道:“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根本没数!”时父骂道,“刚才在警察局,我顾忌着人多有句话没问你:人家干坏事你还跟踪?你什么时候有这么热心?说实话,你是不是之前跟那帮混混有什么交集?八成是他们得罪了你,你才想着要揪他们的把柄!” 时靖:“你管我!我还不能正义了?” 时母:“够了!都别吵了!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唉……爸,妈,你们行了啊,不管什么原因,反正时靖这次也算是干了件好事,你们就别说了。做了好事,要鼓励一下的嘛。”时巍道。 时父哼了一声:“我还能不知道他的德性,什么做好事,他就是挟私报复,只不过正好报复的对象是违法犯罪分子而已!我时天济大半辈子过去了,就从没跟黑道上的人打过交道!我堂堂正正,怎么就有这么个成天跟不三不四的人搅和在一起的儿子!时靖啊,你看看时巍,你就不能跟他学着点儿?他可从没进过警察局!” 时靖沉默片刻,忽然挣开了架着他的张伯和时巍,吼道:“没错,你就是有我这么个儿子!反正我哪里都比不了时巍,没他成绩好,也没他听话!” 时巍一惊,猛地拉了一下时靖的衣角:“说什么呢你!” “我可一句都没提成绩啊,是你自己提的。”时父道,“我还没说呢,你擦线进的一班,再不努努力,就要被人永远踩在下面了!说点好听的,你成天打游戏都能进一班,说明你智商没有问题啊,为什么不再加把劲呢?你这次摸底考试考了多少?” 时靖扯了扯嘴角,牵动了结痂的伤口,有点疼。 “算了,问了也白问。”时父摇了摇头。 时靖说:“如果我说垫底呢?” 时父哼了一声:“我就知道。” 时靖又说:“如果我说前十呢?” 时父瞪着他:“到底多少?” 时靖嗤了一声,自己一瘸一拐地跳到车边拉开了车门:“第十。” “臭小子。”时父撇了撇嘴,“你看你这忽上忽下的成绩,多用点心,稳定下来行不行?” “好了啊爸。”时巍看时靖脸色越来越差,飞快道,“你看这都凌晨了,咱们回去睡觉吧,时靖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时母拍了拍时父的肩膀,道:“走吧。” 不远处,江铭啧了一声:“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虽然听不太清他们究竟在吵些什么,但看样子那男生是被骂的那个。 景萌犹豫道:“那个,哥,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道个谢啊?” 就算她一点也不喜欢时靖,但无论如何这次他都实实在在地帮了她,她应该有所表示。 江绍点了点头:“确实。毕竟是你的同学,我看他蛮热血也蛮有气势的,在班里是不是也很厉害?得去谢谢他。” 江翰默默喝了口热水。 要是被大哥二哥知道时靖曾欺负过景萌,而他又跟时靖的哥哥是好基友,第一个被剥皮的应该就是自己吧。 江铭道:“江翰,你上次说的那几个骚扰小妹的就是那群小混混吧?” 江翰:“……啊,嗯。” 江铭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可以,很可以。不把他们送进去劳教,我就不姓江。”他又望向时家一群人,若有所思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时靖,没事儿去跟踪人家小混混干什么?” 江翰警觉地看着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又喝了口水。 “难道是——”江铭沉吟片刻,突然脸色一沉,“他暗恋我们萌萌?所以想要替她出气?” 江翰一口水喷了出来。 景萌大惊失色:“二哥你说什么呢!” 江绍忍无可忍地把江铭的头给摁了下去:“你给我闭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要走了,快跟我一起去道个谢!” 时父时母正准备上车,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时先生,时太太。” 两人转头,率先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江绍与江铭,长相酷似的双胞胎,风度翩翩,优雅矜贵。跟在后面的则是江翰与景萌,一个朝气蓬勃,一个内秀文静。 时父立刻微笑道:“两位好,久闻大名,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江绍与江铭分别与时家夫妻握了手。江绍道:“时先生客气了。我们主要是想来向令郎道谢的。” “嗐,那小子,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时父摆了摆手,“小孩子年轻逞强,让你们见笑了。哪像你们,虽然年轻,倒是大有可为啊。” 江铭:“时先生这是哪里的话,我们不过捡长辈现成的而已。反观令郎,定是做父母的平时教导有方,才会这样勇敢正直,如今这样的孩子可不多了。” 江翰:“……” 你们这群虚伪的商人,互相吹捧完了没有?! 时父转头,板起脸道:“时靖,你还待在车上干什么,人家要谢谢你,你还不快下来?” “哎,不用了。”江绍笑着制止道,“令郎受了伤,不宜走动。小妹,过来。” 景萌乖巧上前:“叔叔好,阿姨好。” 时母夸道:“小姑娘长得真漂亮,水灵灵的,看着就聪明。” “谢谢阿姨。” 时母喊了一声:“时靖?” 时靖深吸一口气,一脸阴郁地看了过来:“干什么?” 时父的脸又拉了下来。 景萌连忙上前一步,朝他微微欠了欠身,真诚道:“谢谢你,时靖。” 时靖扭过头。 时母笑道:“同学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今天晚了,大家都快回去休息吧。” 江绍道:“今天太仓促了,我留个联系方式吧,令郎的医药费由我们出了。” “医药费就不用了,谁也不缺这点钱是不是?而且男孩子皮糙肉厚的,自己养养就好了。”时母道,“不过景萌和时靖既然是同学,而且江翰和时巍也是同学,这倒是我们两家的缘分了,留个联系方式也好,大家有空多聚聚。” 江绍微笑:“那是自然。” 分道扬镳之后,江翰开车,载着一行人回酒店。 “时靖的哥哥是你同学?”江绍问道。 江翰:“啊,一个大学,不一个院。打篮球认识的。” 江铭则在认真分析:“时家主攻文化传媒行业,和我们重合不多,如果我们能借这个机会,和他们好好沟通一下,未来也许可以合作发展。” 江绍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按照我的计划,大家先睡一觉,起床后去他们家拜访一下,之后再敲定新房——江翰,让你看的房你看了没有?” 江翰:“看了。根据我的综合评价,只有一家是符合条件的。” “哪里?” 江翰忧郁道:“跟时家一个小区。” 江铭:“哦?那倒巧了。你约一下看房时间吧。” 江翰内心的泪水已经汹涌成河。 他在“说时靖坏话”和“保自己安全”之间摇摆了几秒,最后选择了沉默。 时靖欺负景萌的黑历史,有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不然他一定会被上面两个资本家断掉银/行/卡的。 看时家那对夫妻,也像是有意跟江氏合作的样子,对景萌和颜悦色的,那就算以后真的成了前后栋,时靖也不敢再干什么了吧?更何况,他还欠自己一个承诺。 想到这儿,江翰顿时安心了许多。 三个哥哥各自想着心事,只有景萌一个人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困惑开口:“那个……什么新房?” 江绍笑了。他伸出手,摸了摸景萌柔软的头发:“你看你住的那地方,又老又旧,简直就是危房,最主要是治安太差,今天的事就是教训。哥哥打算这周末就给你买个新房子,省得住酒店麻烦,你开不开心?” 景萌:“……啊?” 江铭从副驾驶上转过头来:“你看她,都开心傻了。” 第21章 第二天, 江家三兄弟连带着景萌一起上了时家。 时巍和江翰语音聊天了一晚上, 终于搞懂了景萌是哪门子的妹妹, 这会儿开门还特意多看了她几眼,可能是心理作用,觉得好像兄妹四个眉眼间还真有那么点相似。 时父时母从客厅出来迎接, 大家寒暄了一会儿,话题就开始心照不宣地朝工作方向发展。 江翰见势起身:“时靖在楼上休息吗?我带景萌上去看看。” 时母笑道:“去吧去吧, 他就在房里呢。” 景萌跟着江翰上了楼。 在景萌看来, 时家又大又豪华, 比酒店装修得还漂亮。她待在这样的环境里,连动作都变得拘谨了许多。 时靖的房门虚掩着。 江翰敲了敲门:“时靖啊, 是我,还有景萌,我们进来咯?” 里面的人没吭声,只有游戏里厮杀的声音不甚清晰地传出来。 江翰推门而入, 看到时靖坐在沙发椅里,面无表情地打着手游。看到江翰和景萌进来了,也没什么起身迎接的意思,只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骗子。” “你说谁呢, 嗯?”江翰皮笑肉不笑地在他身边坐下, 看景萌还束手束脚地站在一边,也顺手扯了她一把, 一起坐下。 时靖盯着屏幕,手指飞速滑动:“你猜。” 他又不傻, 找时巍随便问两句就问明白了景萌和江家的关系。他本以为景萌是千金伪装成灰姑娘,后来被裴初一怼,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太多,结果搞了半天又回到了灰姑娘变千金的戏码上,兜兜转转,来来回回,一时间就有了种被人玩弄的感觉。但这件事好像谁都怪罪不了,他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江翰正色道:“时靖,这次我们过来可不是来跟你道谢的,毕竟大家都很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今天的主角是楼下的你爸妈和我哥,你懂我意思?” 时靖一局刚好结束,放下手机冷眼瞧他:“你用这个来压我?”他嗤了一声,“我像是会被威胁的人?生意谈不成,难道会是我的错?” “不,看来你还是没懂。”江翰看了看手表,“快到点了,我猜你爸妈得留我们下来吃午饭。中国人喜欢在饭局上增进感情,你说呢?” 看时靖越来越不高兴,江翰就越来越开心。 景萌一声不吭地坐在一边,没搞懂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楼下四个人谈话的效率之高令人惊叹,一个小时不到已经就双方的战略意向沟通了一遍,而听说江家下午要在前面看房子之后,时母更是热情地挽留他们在家里吃顿便饭,理由是“吃完再去看房,刚好有助于消化,而且万一以后成了邻居,也可以经常串门”。 时靖在饭桌上听到江家有可能要买下前面那栋空房的时候,差点一口饭呛在喉咙里。 时巍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这么不注意。” 时靖喝了口水:“买房?你们住?” 江翰恶劣一笑:“当然不是,是给萌萌住的。” 江铭:“待会小妹也一起去看啊,现在都没什么可以立即入住的好房子了,如果意见不大,就先直接定下好了。” 江绍赞同:“当务之急是先要找个安保严格的小区住着,以后如果看中了什么新房子,再买也不迟。” 景萌:“……” 反正都给她规划好了,她就先诚惶诚恐地受着吧,以后慢慢报答就是。 时靖在一旁听得脸都绿了。 虽然说当今社会邻里关系疏远,但毕竟住在同一个小区,时间久了也会脸熟,偶尔遇到了寒暄两句也再所难免。万一他妈哪天心血来潮跟别人聊起他的黑历史,传进了景萌的耳朵里,那他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校园一霸的形象…… 算了,在景萌眼里,他可能早就没有形象可言了吧。 时靖恶狠狠地把筷子戳进碗里。 时母道:“景萌,别老盯着面前那两个菜啊,来,阿姨给你盛碗汤。” 景萌连忙站起来:“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时母:“你离得远,把碗给阿姨吧。” 景萌只好给了。她听说时母在商场上也是个女强人,但现在看来,倒也挺平易近人的,一点都不凶嘛。 “谢谢阿姨。”接过满满一碗的热汤,景萌抿嘴笑了笑。 时母看着她,感慨道:“哎呀,家里有个小姑娘真好啊,我一直想生个女儿的,但就是没那个福分,偏偏生了个讨债鬼。”说完,看了时靖一眼。 时靖不为所动地吃着饭。 时父问道:“景萌一直是在X市念的书?以前好像从没听说过她是江家的千金啊。” 江绍微笑回答:“我父母离婚后,景萌一直是母亲带的,但母亲去世得早,双方又产生了一点误会,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团聚过。现在刚认回来不久,以后机会合适了,也会对外公开的。” 时母道:“小姑娘看着乖乖巧巧的,真可爱。这孩子一看就是有气质的,整个人很稳,很静,讨人喜欢。不像我们家时靖,风风火火咋咋呼呼,一点都不知道大人的难处,这么优渥的生活也不知道珍惜。” 时靖搁下筷子:“我吃饱了。” 然后就上楼去了。 时母:“你看,说他两句,他还不高兴。你们别见怪,就是被我们宠坏了。” 江铭挑了挑眉:“时太太,这我倒是要为令郎抱不平了。” 时母:“哦?” “青春期的男孩子,最讨厌什么,最讨厌的就是在同学面前丢脸。偏偏您还当着女同学的面揭他老底,他能坐得住才怪呢。”江铭摇了摇头。 时母愣了一下,继而笑道:“江先生说的有道理。不过这方面我还真没想过,当初养时巍的时候哪那么多破事,怎么再生一个就成这样了。哎呀,真的是命呀。” 景萌咬着筷子尖,看了看桌上还剩很多的菜,又偷偷往楼梯上瞟了一眼。 他肯定没吃饱。 一顿饭罢,前排楼栋的房主就打电话来说自己到了,问他们要不要来看房。 江家四人便从时家告辞。 送走了客人,时父立刻沉下了脸,对时巍道:“把你弟喊下来!我倒是从来没管过他餐桌礼仪,你看看他刚才那是什么样子,客人还在吃着饭呢,自己就先甩脸色走了?幸亏人家不介意,要不然显得我们时家多么没教养!” - 江翰已经看过一次房了,这次主要是让江绍和江铭把把关。两个哥哥问了房主一大堆细节问题之后,终于还算满意地点了头。 基础家具基本都是齐全的,质量也还不错,如果要求不高的话,只要找钟点工打扫一下甚至就可以拎包入住。 于是三个哥哥纷纷看向景萌:“小妹,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满意?” 景萌:“……” 这房子比她以前住的好百倍千倍,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这么多房间,就我一个人住吗?”她迟疑道。 江绍道:“你可以住主卧,其他房间随意安排,只要留几间给我们,有空的时候过来住两天看看你。我查过了,这个小区安保很好,你也不用担心什么。” 江翰补充道:“一个人住确实有点太空了,还要找个可靠的住家阿姨,打扫卫生做做饭什么的,唔这个可以让时巍他们家推荐一个,他们毕竟是本地人。哦对了最好再招个司机和保镖啥的,而且最好都是女的……话说哪里能找女保镖?” 景萌:“……” 听得人社交恐惧症都要犯了。 江铭:“不必太心急,给小妹一点磨合的时间。家里一下子有太多陌生人,她也会紧张的。” 景萌感激地看了二哥一眼。 旁边的房主终于打断了他们:“所以……你们买吗?” 再次确认完景萌没有意见后,雷厉风行的大哥一锤定音:“买!” 于是接下来的行程就变成了老大去跟房主办手续,老二老三带着老四去逛家居广场。 毕竟那房子布置太简单了,两个哥哥决定让它变得充实一点,怎么着也得像个青春美少女的家才对。 于是景萌听了一路的直男讨论。 “选紫色的!那个紫色的纱帘好看!” “放屁,纱帘能当窗帘用?要买遮光的!听我的,选粉色遮光帘没错!” “粉色也太普通了,烂大街,没特色。” “你这个基佬紫又好到哪里去?!” 景萌默然片刻,跟导购一指:“那个灰色的能看看吗?” 导购眉开眼笑:“妹妹真是好眼光!这是现在最流行的高级灰!走的是北欧性冷……北欧冷淡风呢!又大方又气质!看看这个材质,手感多好!” 江铭:“……” 江翰:“……” 江铭&江翰:“不愧是我江家的女孩,眼光就是毒辣!” 景萌:“……” 逛到最后,三个人已经分工明确,景萌负责挑选,江铭负责付钱,江翰负责填写派货登记表。 眼看天快黑了,江绍打来电话:“你们结束没有?我过户手续都办完了!” 江铭坐在广场内设的长椅上,吁了口气:“差不多了,我们等会儿酒店见吧。” 挂掉电话,他看了看身边摆着的两个大型毛绒公仔。 刚才景萌是怎么抱的来着?一只胳膊抱一个? 他左顾右盼见无人注意这里,便悄悄把公仔拖了过来,像景萌那样左拥右抱,试图感受一下少女的童心。 一个小朋友被大人牵着路过:“妈妈妈妈,你看那个叔叔是在练功吗?兔兔的头要被夹断了!” 江铭:“……” F**K! 他把公仔丢到一边,忍不住擦了擦自己的镜片。 他明明也是个青年才俊,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伤害,难道是自己真的老了吗? 远远的,他看到江翰带着景萌从抓娃娃机那里回来了。景萌怀里又多了一个抱枕,跟在江翰身后蹦蹦跳跳的,而江翰,手里转着一个小玩具,精力旺盛春风满面地走在前面,恨不得在脸上刻几个大字:娃娃机杀手! 江铭落寞地想,自己果然是老了。 他生平第一次陪女性逛这么久的街,没想到结果最后输在了体力和抓娃娃技术上。 第22章 新的一天, 正逢周日, 大街上人来人往, 热闹非凡。 可江翰的情绪却有点低落。 因为他要开学了。 他身为一个大学生,终于要开学了。 这就意味着,他要离他亲爱的小妹而去了!!! 江翰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讨厌的周末了, 但显然,这个家里除了景萌, 并没有人要挽留他。 江绍毫无感情地把他送出了酒店大门:“快回去吧, 你行李还没收拾。” 江翰大学是念的Z大, 因为就在Z市,返校跟回家没什么区别, 硬是在景萌这儿拖到了开学前一天。 江翰看着外面灿烂的太阳,叹了口气:“真讨厌开学啊。” 江铭在旁边幸灾乐祸。 “你们这群柠檬精!”江翰小声道,“就因为我开学晚,跟小妹在一起多待了几天, 你们就酸成了这样!” “三哥。”景萌上前一步,仰起头朝他笑了笑,“给你一颗糖,心情好一点。” 说罢, 她就从兜里摸出了一颗玻璃纸包着的糖果, 闪闪发亮。 江绍和江铭的动作都不由顿住了。 “要好好学习哦。”景萌歪了歪头。 江翰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你放心,我其实很爱学习的!” “那, 三哥再见。”景萌挥了挥手。 “再见!”江翰在两个哥哥仇视的目光中坦然剥开了糖纸,含着一颗糖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头, “有事给三哥打电话哦!” “好的。”景萌乖乖应道。 目送江翰离开,江铭轻哼一声:“美色真是第一生产力,江翰都爱学习了。” 江绍冷着脸一把摁住他的头:“不会措辞就闭嘴。” 景萌只听清了江铭的下半句,转过脸来问道:“三哥成绩不好吗?” 江铭抬起头,顺手理了一下被大哥摁塌的发型:“这个嘛……你要知道,爱不爱学习,和能不能学好,并不是有直接联系的。”他眯着眼笑起来,“毕竟我们家里,没有蠢货。” 景萌懂了。 就像她,之前总是有人疑惑她到底怎么做到生活和学习兼顾的,就连老师都觉得她过得太辛苦,又要一个人照顾自己,又要花心思学习,但其实她真的没有那么惨,毕竟学习对她来说,是不需要特别用心的事情。 当然这话她从来没对外讲过,否则本来以她的家境就容易受到隐形的排挤,再说这话,那可就是自拉仇恨了。 江铭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主持一下电话会议了。” 江绍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去吧,别耽误了生意。” 江铭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上了楼去。 江绍拍了拍景萌的肩:“走,大哥带你买新衣服去!” - 江翰没有去机场,而是先打的去了时家。 开门的是张婶,看到是他,不禁先愣了一下。 江翰探了探头:“时巍在吗?” 张婶扭头道:“阿巍!江同学找你!” “来了来了!”时巍背着包拖着个行李箱走了出来,“你来得也太早了,这还有三个小时才起飞呢!” 江翰说:“你爸妈不在吧?” “不在啊,怎么了?” “你弟呢?” “楼上待着呢。不知道是在写作业还是打游戏。” 江翰:“给我几分钟,我去找你弟说件事。” 时巍:? 他愣愣地看着江翰一溜烟跑上了楼,不由皱了皱眉。 这两个人,关系什么时候有这么好了? 江翰进门的时候,时靖正在转着笔翻作业本。 看到他进来了,把笔一搁:“干什么?” 江翰瞅了瞅他的脸:“结痂了?” 时靖扭过头。 破了相并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 “不要去抠,我保证几天之后你还是一样的英俊潇洒。”江翰挑眉。 时靖不耐烦道:“你没正事?” “有啊,有啊。”江翰收敛了嬉笑神色,“你还欠我一个承诺,记不记得?” 时靖深吸一口气,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江翰双臂撑在桌子上,倾身盯着他,“这个要求很简单:我要你在学校里保护景萌,保证她不受人欺负——任何意义上的欺负。” 时靖:“……” 时靖拍案而起,眉毛都拧在了一起:“简单?!” 江翰:“不简单吗?” “当然不简单!”时靖恼怒道,“我凭什么要保护她?” 江翰:“不凭什么啊,就凭你欠我一个承诺啊。你看,这个要求既没有犯法,也没有损你颜面,有什么问题呢?” “你这是……”趁火打劫! 时靖憋了半天,脸色都隐隐泛红,终于憋出来一句:“你当别人傻吗!我保护她,那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有还不得传得到处都是!” “所以这才是你该考虑的啊!”江翰不甘示弱地瞪着他,“我说的是任何意义上的欺负,即有形的欺负和无形的欺负,有形的欺负可以靠拳头解决,无形的呢?那种风言风语当然就算无形的欺负,要用你的脑子解决!” “你这是强词夺理!”时靖气急败坏,“你就是故意为难我,你要让她不受欺负,直接带个保镖去不就行了!” 江翰呸了一声:“带保镖上学那不是明摆着和别人划清界限么,景萌还要不要交朋友了?再说了,目前为了减少非议,她的新身份对同学是保密的!” 时靖顿时给气笑了:“神经病吧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玩保密的把戏。” “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你就说你是不是个男人吧!”江翰横眉冷笑,“我以为你至少是个有骨气敢担当的男子汉,原来也不过如此。” 说罢,便要失望而去。 “你回来!”时靖咬牙道。哪怕知道江翰在用激将法,他也忍不下这一口气。 “是、是景萌让你这么干的吗?”他黑着脸问。 江翰惊讶道:“当然不是。我妹妹是那样的人吗?她压根就不知道我跟你之间有过一个承诺,以后也不会告诉她。”他叹了口气,“你没当过哥哥,你不知道景萌的日子从前过得有多可怜,那是做哥哥的失职。我想给她一个好的校园环境,可我又不能时时刻刻跟着她,只能另请高明。我不是为难你,而是信赖你,我相信以你的手段一定可以保护好我的妹妹。” 时靖浑身上下写满了警惕:“……你,你不要突然煽情!” 江翰无辜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没有煽情。” ——在他看来,学校里最危险的人物就是时靖,解决了他这个大/麻烦,景萌的日子应该就会顺畅许多。一想到从今往后欺压民女的时靖不得不向一无所知的景萌低头,江翰心里就爽得快要笑出声来。 “真的,这个委托特别简单,你时哥还怕做不到吗?”江翰说道。 时靖憋屈地沉默了几分钟,终于缓和了口气,一脸复杂道:“那总得有个时限吧……” “一年。”江翰竖起一根指头。 “太长了。”时靖拒绝。 “不长吧?一个月都不一定会有人送上门来,真的是个很清闲的工作啦。”江翰坚持。 时靖昂着头:“不。至多一个学期。” “一个学年。” “一个学期。” 最后是江翰败下阵来,“勉为其难”地道:“好吧,那就一个学期吧。” 时靖端详着他的脸色,忽然狐疑道:“你是不是诓我?” “诓你什么?”江翰道,“一个学期就一个学期好了,就当缓冲期,让大家能够慢慢接受景萌生活质量的变化,到时候想来也没有人敢再欺负她。” “等一下。”时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你和你哥哥是不是都要回Z市?” “废话。”江翰说,“我要念书,他们要上班,要出差。” “那你们就这么……”时靖指着自己,“把她丢给我?你们就不怕我……” “怕你什么?”江翰突然露出了一个迷之微笑,“说保护,只要保护就够了,其他无论是什么方面都不可以越界哦。毕竟她有……” 江翰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三个哥哥哦。” 时靖:“……” 真是够了,哥哥多就了不起吗! 而且那是什么眼神,搞得好像他会对景萌做什么似的!他最讨厌的就是娇柔小白花类型的女生了,景萌就是倒贴他他都不要! “好了兄弟,谢谢你啊,我会定期问景萌有没有被欺负的,要是没事的话,我放假了请你吃饭。”江翰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时靖对他这种单方面哥俩好的行为十分抵触,迅速避开了:“谁要跟你吃饭!跟我哥上学去吧你!” 江翰心情愉悦地跟他再了个见,悠悠然哼着小曲走下了楼梯。 “你跟我弟讲什么了要这么久?”时巍纳闷道。 “没什么,一点游戏心得而已。”江翰说,“你不懂的。” 时巍对此一向兴趣寥寥:“那好,我们现在总可以出发了吧?” 江翰振臂一呼:“出发!我爱学习!” 与此同时,楼上的时靖还沉浸在憋闷的心情中。 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看题目都没法静心。 时靖决定打把游戏泄泄火。游戏界面一开,好友列表里江翰的账号赫然在目。 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时靖当即把他删除拉黑一条龙,觉得世界都干净了许多。 第23章 江绍和景萌来到了X市最大的商场里。 江绍:“你以前来过吗?” 景萌摇了摇头。她买衣服要么是街边小店, 要么是批发市场, 十几块几十块一件, 便宜得很。 江绍叹了口气:“走,今天大哥陪你买,看中什么直接要。” 虽说是规模最大的商场, 但也是服务于普罗大众,并不是走顶尖高端路线的, 里面的服装价位从几百到几万不等, 适用人群很多。 虽然江绍恨不得直接打包一堆高端成衣送给景萌, 但考虑到现在急需的是要能穿到学校里的日常衣服,太大牌了可能影响不好, 而且景萌也会不自在,所以循序渐进,买衣服先从大众商城开始。 来之前江绍特意给自己的女秘书打了个电话,问读高中的女生买什么风格的衣服比较好, 吓得女秘书以为他突然对未成年少女产生了兴趣,要在道德与法律的边缘反复横跳。 江绍对女秘书的脑回路无语了片刻,说:“我是给妹妹买。” 女秘书:“表妹?堂妹?还是干……干妹妹?” 江绍:“……亲妹妹!今年高二!” 尽管不知道老板哪里冒出来的亲妹妹,女秘书还是非常尽职尽责地说:“如果是去商场里买的话, 商场每层楼都有区域划分的, 高中的女孩子一般在少女专柜买,具体的风格每家品牌都不一样, 可以到时候再看喜欢的。如果是订做的话,我这里要不先帮您查一下哪些品牌做少女衣服, 您就……” “行了,知道了。”江绍把电话给挂了。 女秘书:“……” 江绍是第一次陪女生买衣服。 他看了看电梯旁边的指示牌,带着景萌上了三楼。 正值周末,三楼里到处都是逛街的年轻女孩,江绍作为稀有的男性混在其中本来就够明显的了,偏偏又宽肩长腿,成熟英挺,自带一股总裁气场,惹得路过的女孩子纷纷睁大了眼回头看他。 江绍:“喜欢哪家随便逛。” 景萌看着花花绿绿的橱窗,好看的衣服太多,她第一次有了选择恐惧症。 江绍见她光看不动,便直接拉起她的手,走进了最近的一间店面。 咦,妹妹的手好小好软! 江绍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露出一丝温柔。 “您好,看衣服吗?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导购小姐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江绍松开手,指了指景萌:“你看看她适合穿什么?” “小姑娘长得真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喜欢蓝色吗?还是白色?穿不穿裙子?我们家今年这一款裙子卖得特别好,要不要试试看?”导购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把景萌问懵了,可她偏偏还笑容可亲地领着她去看样品,景萌不禁有些惶然地看向江绍。 江绍手插在口袋里,微微抬了抬下巴:“随便试。” 导购小姐立刻看出了谁才是真正的客户,飞快地从架子上取下了裙子,展示给景萌看:“你看看,这个裙子收腰效果特别好哦,而且面料也很柔软,穿起来很舒适,还有这个荷叶边的设计,特别淑女,特别温柔,小姑娘穿上它一定超有气质的!”话是对景萌说的,眼睛却是看着江绍。 江绍大手一挥:“试试吧。” 于是景萌就被满面笑容的导购推进了试衣间。 江绍站在试衣间外,打量着这家店的衣服。 “我们家主打少女系哦,裙子是特色,当然T恤和裤子也有,不知道那位小姑娘是先生什么人,平时喜欢穿什么呢?”导购笑眯眯地靠了过来。 “是我妹妹。”江绍说,“我也不知道……她喜欢穿什么。” “我就猜是妹妹哦,你们一看就是一家人,都长得特别好看!而且看着就很聪明!”导购赞完又道,“如果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就多试几种,先生你看这几件怎么样……” 于是两分钟后景萌从试衣间里出来,看到的景象就是导购怀里抱了一打衣服,亦步亦趋地跟在江绍后面,江绍指哪件,她就拿哪件。 景萌:“……” 还是导购先发现了她:“咦,妹妹出来了!” 景萌捏着裙角,有些羞涩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镜子。 “哇,妹妹穿这裙子也太漂亮了吧!”导购惊叹地吹着彩虹屁,“我说句真心话,试过这条裙子的人很多,但没哪个像妹妹这么好看的!这裙子就是适合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穿!真是太淑女太水灵了!妹妹你觉得呢?” 景萌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道:“我没怎么穿过裙子……” “那就更要买裙子了,不然不是太浪费自己了!”导购说,“先生您觉得好看吗?我觉得好看!尺码也正好!而且这条裙子也很日常,不管是上学还是游玩都可以穿的!” 江绍:“喜欢吗?” 景萌抿嘴笑了一下:“喜、喜欢的。” 江绍点了点头,对导购说:“从仓库拿件新的包起来。” “好的没问题!”导购眉飞色舞道,“妹妹,这里还有一些你哥哥刚才帮你挑的衣服哦,你可以都拿进去换一下!有什么问题喊姐姐!” 景萌抱着一叠衣服,望着江绍道:“这、这么多吗?” 江绍含笑道:“样式还可以,试一下吧。如果累了,那就先买回去,有时间了再试。不喜欢的就丢了,反正也不贵。” 正在联系仓库取货的导购小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景萌随便低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快五位数的标牌,不禁吐了吐舌头,钻进了试衣间。 景萌很有耐心地把一打衣服都试了一遍,江绍也很有耐心地在旁边都看了一遍。景萌每出来一次,导购就猛夸一顿,如果哪件衣服景萌流露出了犹豫的意思,导购就会立即询问:“这种颜色的衣服你有吗?”“这种款式的衣服你有吗?”“没有的话就买一件嘛,万一哪天想换个口味呢?您说是吧先生。” 于是江绍:“嗯。” 打包的时候导购说:“先生您这里一共买了三条短裙,三条连衣裙,两条长裙和一件上衣,请确认一下哦。” 江绍瞥了一眼台子上的包装袋,一边刷卡一边道:“你们有送货上门服务吗?” 导购:“我们提供同城邮寄服务的。” “邮寄太慢了,送货上门不行吗?”江绍一眼淡淡瞥来,“或者,VIP能送货上门吗?再买多少才能VIP?” 导购愣了一下。一旁注意这里已久的领班走了过来,笑盈盈道:“先生您好,有什么要帮助的吗?” 导购忙小声道:“姐,我们提供送货上门服务吗?之前有过吗?” 领班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朝江绍颔首:“我们并没有专门送货上门的人员,但是可以帮您问问,您稍等一下。” 江绍低头问景萌:“觉得这家店衣服怎么样?” 景萌一阵猛点头。 有什么不好的,大几千的衣服能有什么不好的! 虽然她一想到这个价钱就有点牙酸,但大哥云淡风轻地像在菜场买豆腐,那她也不能丢人现眼! 区、区区几千块钱而已!以后还会有几万的衣服!十几万的衣服!景萌,你争气一点啊! 江绍看了看还在那边打电话的领班和导购,敲了敲桌子:“这样吧,我留个邮箱,以后你们每个季度最贵的新款都发一份到这个邮箱上,我会挑几款买下来,然后你们只要负责把合适的尺码送到我妹妹家里就好。这样送货上门应该不难吧?” 领班:“……” 十分钟后,江绍和景萌走出了店面。 “服务太差。”江绍评价道,“不过夸得比较好听,算了。” 景萌:“……那个,大哥,以后真要每个季度都来送衣服啊?” 江绍嗯了一声:“反正你只要收收货就好。这种衣服随便穿,不要顾忌,什么手工课活动课或者野营之类的都可以穿着,弄脏了也不心疼。” 景萌:“……” 谁说的,我好心疼的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远在Z市享受假期的女秘书突然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尊敬的江绍先生,您好,恭喜您成为本店的VIP至尊钻石会员!您将享有如下特权…… 女秘书:??? 两个小时后,脱了穿穿了脱的景萌已经累得逛不动了。 她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江绍在店里转了一圈,身后的导购一件接一件地按他的指示拿下了景萌的尺码,然后送到她面前。 她对衣服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审美,大哥给她拿什么,她就试什么。 不过现在她试不动了。 江绍:“有哪件特别不喜欢的吗?” 景萌摇了摇头。 “那好,都包起来吧。要送货上门。” 景萌看着江绍麻利的刷卡动作,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惊奇地发现这里竟然已经麻木了。 她不禁羞愧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由俭入奢易,古人诚不欺我。 江铭在此刻终于打来了电话:“你们逛完了没?吃不吃午饭了?” “哦,你会议结束了?”江绍看了一眼还在休息的景萌,“逛完了,我待会就带小妹去吃午饭。” “那我呢?”江铭问道。 江绍冷笑一声:“吃外卖吧你。” 啪地挂了电话。 江铭:“……” 妈的,性别歧视。 第24章 江绍和景萌回到宾馆的时候, 江铭已经吃完了外卖, 正慵懒地躺在床上看电视。 江绍伸手就把电视关了。 江铭:“干什么?” 江绍:“走, 下午跟我去趟景洲华苑。你们昨天定的家具不是今天送吗?还有我上午买的衣服,也让他们下午送过去了。” 景洲华苑就是时家住的小区,也是景萌新家所在的小区。 江铭啧了一声, 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你可真是个工作狂人,这马不停蹄的。”他一边换鞋一边道, “就让我看看你都给小妹买了点什么衣服。” 景萌从旁边倒了两杯果汁递给他们。 江绍仰头一饮而尽, 拍了拍景萌的后背:“哥哥们下午去给你整理一下新家, 你就在酒店里好好做作业吧,有事打电话。” 景萌:“嗯!” 这个周末的事情格外多, 她还有好多作业没做完。 江绍和江铭开着车去小区,中途接到了江翰的电话。 “哥,哥,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江铭挑眉:“在去景洲华苑呢。怎么, 你下飞机了?” “哎,对,我之前问时巍有没有推荐的住家阿姨,时巍就去问他家的阿姨了, 他家阿姨刚才来消息说, 她有个同乡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也是做这一行的, 正好那个人上一任主顾出国了,现在只在做零工, 没有稳定的主顾,问我们要不要。” 江铭:“可靠吗?” 江翰:“应该挺可靠,时巍家阿姨都在他们家做了十几年了,不会骗人的。” 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的时巍的声音,江翰又道:“时巍说,他家阿姨能信得过,而且这距离也不远,真有什么问题,直接上时家去不就行了。” 江铭开的外放,江绍听见了,便道:“那阿姨什么时候能来?” 江翰:“好像今天就能来吧,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们?” 江铭:“好。” …… 江绍和江铭在新家忙了一下午,新家具都添置得差不多后,商场的送货员也接二连三地来了。 江铭兴奋地冲到门口,拎着一大堆袋子跑回客厅,兴致勃勃地拆了起来:“让我来看看亲爱的大哥是怎么给女孩子买衣……卧槽,你买的这是啥?” 江铭看着一沙发的粉色蓝色白色橙色,陷入了沉默。 江绍:“裙子,裤子,上衣,有什么问题吗?” 江铭:“你这是……开城堡呢?” 那一水儿的荷叶边蓬蓬裙泡泡袖蝴蝶结,简直刺瞎了他的双眼。 “不好吗?不觉得很可爱,很少女,很清新吗?” 江铭:“……” 绝了,没想到看似正经的大哥内心竟然住着一个小公主。 “你那是什么表情。”江绍皱眉道,“景萌也觉得好看啊。” 江铭不由摘下眼镜,按了按自己的睛明穴:“是,我承认是好看,那你也没必要……全买这种风格的吧!而且我估计景萌那姑娘,满商城的衣服她都觉得没丑的吧!” 他又拆了其他的鞋盒:“大哥,我觉得你的审美一向不错的,怎么给女生买东西就这德性呢。你看看这鞋子绑带上的珍珠……阿西巴,算了。你身边是没女的了吗?你没问问你秘书的意见参考一下吗?我打赌高中的女生就算爱美,也没几个成天穿得跟花蝴蝶一样的,毕竟学校崇尚简朴,低调内敛但又不失自己的特色,才是要考虑的重要问题。” 江绍往空着的贵妃榻上一坐,抬了抬手:“那好,你行,你上。” 江铭重新戴上眼镜,推了推镜架,哼笑一声:“你以为景萌没空逛街我就没辙了吗?江绍,我告诉你,你还有很重要的东西没有给景萌买。” 江绍:“什么?” 江铭双手一摊:“我也不晓得,我又不是女的。但我知道肯定缺了点什么。” 江绍呵了一声,懒得再理他。 江铭耸了耸肩,拨出一个号码:“阿宁,买最近的一班飞机来X市,食宿全包,加班费双倍。” 挂了电话,他扬眉一笑,转着手机道:“大哥,这就让你见识一下,你的秘书,和我的秘书究竟有什么区别。” 江绍:“……” 两个人在客厅休息了一会儿,时家推荐的阿姨就来了。 阿姨姓金,矮矮瘦瘦,短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人看着倒是很利落精神。一笑起来,就像一株小小的雏菊。 “先生好!” 江绍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时家的人应该把情况跟你说了吧?” “说了说了。”金姨道,“我是从来不偷懒的,手脚也绝对干净。” “偷不偷懒、干不干净倒是其次,反正大不了辞退。”江铭唇角一勾,“我们比较在意的是,你能不能照顾好人。” 金姨喔了一声:“这个我也听说过了,是有个高中的小姑娘在住吧?这个你们放心,我上一家也是有个在念中学的小孩儿,爸妈工作忙,经常不在家,我都给照顾得好好的。” 两兄弟打量了她一会儿,见金姨非常自然地直视着他们,终于点了点头。 “那行吧,先把家里打扫干净。”江铭看了一下表,“反正有今明两天时间,你自己分配一下。今天结束了就早点回家,明天给我打电话,我让人来给你开门。晚上我会来检查,如果满意的话,就先签你三个月,试用期过后没问题,就长住。” 金姨笑道:“好的。” “哦对了。”临走前江铭道,“把那些衣服鞋子收拾到衣帽间去。” 金姨弯腰道:“我都懂的,先生尽管放心。” 江绍和江铭就此打道回府。 他们停完车,刚准备上楼,江铭眼尖,一把拉住江绍:“那个是不是景萌?” 江绍一扭头,就看到了路边一个蹲着的侧影。 景萌右手一只甜筒,左手一根草叶,正在逗一只别人店门口养的小奶猫。 小奶猫盯着她手里的草叶瞎扑腾,景萌咬着冰激凌,笑得眉眼都弯弯。 江绍不由也露出一个微笑,走过去道:“小妹。” 景萌抬头,连忙丢了草叶站起来:“大哥二哥,你们回来啦?” “哟,作业做完了?”江铭问道。 “嗯。”景萌点了点头,“没什么事做,就下来逛逛。顺便买了这个……” 她看向手里剩下一半的甜筒。 “喜欢吃就吃呗。”江铭道,“不过以后有空,带你去吃手工冰激凌!” 景萌扑哧一声笑了:“好啊!” “咦?”江铭诧异地抬了抬眉毛,“现在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不心疼钱了?” “心疼。”景萌笑眯眯道,“不过我想通啦,钱以后总会赚了还给你们的,但是跟哥哥们一起开开心心吃冰激凌的机会可不多!” 江铭被哄得心花怒放:“好,以后不仅有哥哥,还有姐姐!” 景萌愣了一下:“……什么姐姐?” 江铭摸了摸下巴:“我的秘书,你晚上就可以见到了,一个漂亮的大姐姐。” 景萌好奇道:“她来干什么?帮你的忙吗?” 江铭摇了摇手指,矜持一笑:“不,是帮你的忙。” 几个小时后,景萌在酒店见到了传说中的漂亮秘书大姐姐。 大姐姐烫着大波浪,穿着一字肩的酒红色上衣和黑色短裙,踩着一双小高跟扶着墙直喘气:“江总,我……” 江铭吹了半声口哨,后半声被江绍给瞪了回去,示意他当着妹妹的面不要太放肆。 江铭:“哟,阿宁,看来我喊你喊得不巧啊,你这是在哪玩呢?” 陆宁摆了摆手,叹道:“江总,你难得给我放个假,我就跟一帮小姐妹去唱K了,结果唱了一半你就来电话……她们都笑我劳碌命,唉,别提了。” 江铭:“劳碌什么呀,我又不是让你来工作的,还拿双倍加班费,不爽吗?” “爽什么呀。”美人秘书连皱眉都是好看的,“我宁愿不拿加班费,也想在家躺着。至少不用穿着高跟鞋赶飞机!” 江铭一巴掌拍上她的后脑:“行了,少得寸进尺!上哪找我这么大方的老板!” 陆宁委屈地摸了摸头。 “来,认识认识我家妹子。”江铭抬了抬下巴,望向景萌。 陆宁看清景萌的样子后,倒吸一口冷气:“江总,您这是犯了法找我善后呢?!” “想哪去了!你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废料!”江铭敲了她一个爆栗,“这是我亲妹子!同父同母的!” 陆宁傻了:“啊?” “啊什么?”江绍从屋里走了出来,“要不要把鉴定报告给你看?” 陆宁:“江、江董也在啊……江董好,江董好,哈哈,那个……我就是惊讶一下……没别的意思……” “诶,大哥,你不要心情不好就欺负我的人嘛。”江铭眯了眯眼。 江绍恍若未闻,拨弄着自己的腕表。 “姐姐好,我叫景萌。”景萌出声,打破了寂静。 “哎,哎,你好。”陆宁看着她,惊讶道,“好漂亮的妹妹啊!真是人如其名!” “阿宁,过来,我跟你说几句。”江铭招了招手。 陆宁连忙凑了过去。 “今天大哥带景萌买衣服,买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小裙子,搞得跟洋娃娃似的。你和她聊聊天,给她重新买点低调的衣服。她明天就上学了,没空逛街,你就记好尺码直接网上挑。哦对了,景萌是班长,我怕她管不动班上的人,你要看看什么衣服比较有气场、有设计感。” 陆宁:“……” 我听着你们这兄弟俩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啊。 但是老板的话就是圣旨,陆宁立刻应下了:“没问题,感谢江总信任我的眼光!” 江铭:“嗯,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我看你上次在公司门口大骂你前男友时穿的那套衣服就非常好,简洁干练有气势,还突出了身形的优势,让你前男友能一边挨骂一边后悔。” 陆宁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第25章 陆宁大姐姐看着浓妆艳抹的, 其实非常随和, 晚上聊天的时候三两句话就博得了景萌的好感。 陆宁检查了一下她随身带的衣服, 又问了一下江绍都带她买了些什么,思索片刻后,她开口:“介意我摸你一下吗?” 景萌:“……啊?” 陆宁伸手在她的胸侧、腰侧和臀侧都按了按, 点头道:“我大概知道了。” 景萌不由红了脸:“知道什么?” 陆宁飞快在备忘录上写上数字,道:“我明天去替你挑点少女内衣, 这种东西还是女人知道得最清楚, 你那群哥哥想不到的, 就算想到了也不好意思说。” 景萌害羞地挠了挠下巴:“那、那谢谢陆姐姐。” “不客气,我也是从你这么大过来的嘛。”陆宁眨了眨眼, “真要谢谢,以后就多跟江总说说我的好话,让他给我加薪。” 景萌抿着嘴笑起来。 第二天上学,景萌还是穿着那套周一必穿的校服, 只不过鞋子换成了新的休闲鞋。 江绍还有工作,赶了早班机走了,于是酒店里就只剩下江铭和陆宁。 陆宁跟江铭打了声招呼:“江总,我去给景萌买点东西。” 江铭的视线从电脑屏上移开:“买什么?衣服不是网上订就好了吗?” 陆宁:“女孩子是要打扮的, 光有衣服怎么够?手链、发圈、背包、还有漂亮的文具本子什么的, 您都考虑过吗?” 江铭:“……”老天鹅,当个女生真麻烦! 他打开钱包, 丢了张卡给陆宁:“密码是我的生日倒过来,看上什么直接刷, 收据存着。回来的时候给我带杯咖啡。” 陆宁:“好嘞!” - 一班教室,下午班会课。 老吴今天奇迹般地没有占课讲数学,而是正儿八经地在上面讲安全教育问题。 虽然大家看起来都在埋头做作业,没几个人听的样子,但实际上不少人都有偷偷回头看时靖。 原因无他,时靖脸上的伤口实在是太明显了。 虽然已经结痂,但不妨碍大家进行自由的联想。 同学们心照不宣地认为,老吴这是在给时靖警告。 但实际上老吴只是听说了那帮转学的小混混还死性不改结果被时靖揍了一顿的事,觉得有必要来告诉大家好好学习不要搞事的重要性而已。 班会课结束是活动课,时靖抱了个篮球就下楼了,班上剩下的女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 “哎,你们知道时靖跟谁打架了吗?” “不知道诶。” “我叔叔是警察局的,他听分局的同事说,周五晚上时靖进了警察局一趟呢!” 时靖的爸妈是知名人士,而时靖之前偶尔会因为打架斗殴等事情被拎进警察局,所以也成了警察眼里的熟客。 “啊?这么严重,到底是什么事啊?” 旁边发讲义的赵馨淡淡插了一句:“你们知道前两天有人退学了吗?” “不知道啊,什么情况?” “那几个八班九班的小混混,听说过么?”赵馨说,“因为得罪了人,被劝退了。” 周围的女生们纷纷好奇:“得罪了谁?该不会是时靖吧?” 赵馨瞥了一眼三排的座位。 景萌和裴初都不在。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那些人纠缠景萌,大概是景萌不肯,结果就被人跟踪到了家里。” 女生们顿时捂住嘴,小声地交换眼色:“好可怕!他们怎么能这样?” “然后呢?景萌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赵馨发完最后一张讲义,回了座位,“但我听说时靖很生气,去追那群人了。” “天哪……”有女生道,“景萌不是一个人住在老小区吗?那里安保肯定很差,也不知道有没有遇到什么……” “应该没有吧,我看她今天很正常啊。” “等一等,景萌和小混混的事,跟时靖有什么关系?他生气个啥?” “是哦,明明之前她还泼了时靖一身粥不是吗?” 赵馨微微冷笑:“谁知道呢……男生不都喜欢那种样子的女生吗,越作对,越有兴趣。” “啊?那裴初呢?” “这又关裴初什么事?” “我觉得裴初和时靖肯定有问题啊……” “别瞎说裴初了,我觉得时靖和景萌肯定有猫腻,我就坐时靖附近,我看他今天上课老是盯着景萌看。” “真的吗……” “所以说是时靖冲冠一怒为红颜喽?” “好难想象时靖会喜欢景萌那样的女生……” 赵馨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景萌今天穿的是什么鞋子吗?” “什么鞋子?” “我发现了!出早操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因为她的鞋和我脚上这双同款不同色!”一个女生伸出腿来,“我当时还惊讶了一下撞鞋呢。” “你这双鞋好看啊,多少钱?” “忘了,可能好几千吧。” “啊?这么贵,我妈肯定不给我买。等商场打折的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货。” “那肯定没啦,现在鞋都好贵的,这已经还算好了。” “所以……”赵馨打断她们,“景萌是怎么买得起这个价位的鞋的?” 女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知后觉道:“难道是……时靖?” “对时靖来说,这个价钱就太便宜了吧……而且哪有给女生送鞋的。” “不是时靖能是谁?难道还是那群小混混?哈哈,算了吧。” “我还是想知道那群混混到了她家以后发生了什么……景萌要是在家的话可怎么办……” “都说什么呢?”一道清冷冷的声音乍然响起,女生们回头,看到了抱着书的裴初。 女生们对视一眼,正要尴尬地散去,又被裴初叫住:“怎么,我不能听吗?” 一个女生轻轻道:“没有……我们就随便聊聊天,聊完了……” “你们聊天,就是在背后造谣吗?”裴初冷着一张美人脸,愈发显得清冽逼人,“我在后面站了有一会儿了,你们说什么我可都听到了。” “唉,裴初,你别生气,我们没有恶意的……也没说你什么坏话啊。”另一个女生底气不足道。 裴初厉声道:“我是因为说我坏话生气吗?我是因为你们造景萌的谣!三人成虎,不知道流言蜚语伤害有多大吗?你们知道什么真相?一个个在这里瞎猜!” 教室里留着的其他男女生闻声都看了过来。 “尤其是你,赵馨!”裴初哼了一声,“我看你一直在引导话题!怎么了?我说错了?你小道消息知道得挺多啊,自己脑补还不够,还要带着别人一起脑补!是,景萌家里情况是不好,那难道她不配穿好一点儿的鞋子了吗?难道就不能有什么邻居朋友送了吗?非得想那么龌龊!还有,她清清白白一个人,和那群小混混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馨沉默良久,突然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教室各个角落里响起窃窃私语:“是啊,裴初这么激动干什么……” “可能因为景萌是她好朋友?我看她们中午经常在一起吃饭。” “我刚才错过了什么?什么小混混?景萌和小混混怎么了?” 裴初喉头动了动,忽然红了眼睛:“是啊,我这么激动干什么,反正刀子也不是戳在我身上。” 说完,她就把书往桌上一放,匆匆出了教室。 围在赵馨周围的女生闷声散了,赵馨感觉到教室其他地方投射来的各异视线,咬了咬牙,翻开了作业本。 但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边嗡嗡嗡全是其他人压低了讨论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好喜欢裴初这么刚的样子。” “裴初哭了啊……唉,听到朋友的坏话肯定很难过吧。” “裴初也太优秀了吧!” “所以有没有人告诉我,景萌和小混混究竟是怎么回事?” “嘘,我等会吃饭的时候告诉你……” 裴初一出教室,便愣在了原地。 时靖胳膊底下夹个篮球,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裴初:“你……你干什么?” “声音好——大啊,裴初。”时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与她擦肩而过。 他走进教室,发现大家都在看他。 “看什么?”他冷冷扫了一眼。 大家纷纷走出了教室,装作出去活动散步。 时靖把篮球放进储藏室,很不爽地动了动肩膀。他本来打算下楼打球的,走到半路想起没带水,就折了回来,没想到却在教室外听了一出闺蜜情深的戏码。 他答应了江翰在校园内要保护景萌,可这他妈该怎么保护? - 裴初在路上遇到了从办公室回来的景萌。 景萌看着她的眼睛,惊讶道:“你怎么了?” 裴初:“没什么,刚才点了点眼药水。”她挽起景萌,“去吃饭吧?” “好呀。”景萌高兴道。 两个人相挽着走在路上,清风习习,终于有了点夏天结束的味道。 “景萌,你这双鞋好好看,多少钱?” 景萌低头看了看:“我哥给我买哒!好几千呢。” “真的?”裴初睁大眼,“你哥这么舍得给你花钱?” 景萌不好意思道:“裴初,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其实我家里现在有钱的……” 大哥给她买了好多鞋子,她决定先从最便宜的开始穿起,给自己心理过渡一下。 裴初张了张嘴,最后笑道:“那还真挺好的……” 她忽而意识到,是她之前错了。 景萌不是在逞强,也没有说谎,是自己想当然了。 “那你家,现在是多有钱?”裴初试探着问。 景萌心里咯噔一下。 她含糊道:“就……还不错吧。” “你哥家是做什么的?” “做生意的。” “本地的吗?” “不不,在Z市。” “啊……这样。”裴初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 她垂下眼,风吹起她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目光。 第26章 吃完晚饭, 裴初忽然提出想要在学校里散步, 散散心。 景萌为难道:“可是待会就要晚自习了, 今天老吴不在,他让我多督促着点。” 裴初抿了抿唇,叹了口气说:“那好吧, 我自己一个人走走。舒服了我就回去。” “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没什么,最近家里有点烦心事, 你也别问, 我自己想一会儿就好了。”裴初站在栏杆边上, 眺望着操场。 夕阳的余晖落在少女的身上,就算穿着无趣的黑白校服, 也自成一道风景。 “那,那我陪陪你吧。”景萌想了想,牵住她的手,“反正同学们平时都挺乖的, 我晚到一会儿应该没事。” 裴初撩了一下头发,笑了一下:“谢谢你,景萌。” 两个女生,一个清艳, 一个可爱, 不少路过的男生都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那个是裴初吧?” “是的是的,那个谁不还暗恋人家么?” “放屁, 你在说谁?” “嘻嘻,谁应就是说谁。” “裴初旁边那个女生是谁?” “不晓得, 大概也是一班的吧。长得倒很日漫。” 景萌听到声音扭过头,看到的只有男生们迅速收回的眼神和加快路过的脚步。 裴初挽过她:“走吧,听说东大楼那边的花开了,陪我去看看。” 景萌:“好。” 自从开始和裴初玩,周围好像时常就有目光聚焦过来。 没办法,裴初就是一个天生的发光体,谁在她旁边,谁就会连带着被注意到。 “你以后想做什么?”两个人漫步在花草丛间,裴初忽然问道。 景萌想了想:“还不知道呢。等考上大学再说吧。” “你家里现在多有钱?”裴初问,“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现在的家能养得起你吗,如果你不工作的话。” “应该……养得起吧。”景萌含糊道,一边暗想十个她也能养得起啊。 裴初叹了口气:“那你还会想工作?” “为什么不想啊?”景萌疑惑地眨眨眼,“天天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裴初笑了:“你以为不工作就是天天待在家里吗?可以玩的多了去了。”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你家里人会觉得你不用工作吗?” 景萌:“啊?这……我不知道啊,但他们挺尊重我的意愿的。” 景萌打量着裴初的神色:“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裴初笑笑,“思考一个辩题罢了。” “成天玩的话不会把自己玩废掉吗?虽然这样的生活大家应该都挺想要,但是总有其他一些人会想要自己干事业吧。”景萌瞅着她,“个人追求不一样而已。” 裴初:“你说得对。” 景萌陪裴初在东大楼附近转悠了一会儿,直到晚自习快要开始,两人才回到了教学楼。 裴初上了楼,忽然捂住了肚子:“我好像那个来了。” 景萌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吧,带东西了吗?” “带了,我去厕所看一下,你先回去吧。”裴初摆了摆手。 景萌点点头,往教室走去。 出乎意料的,教室里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安静,一部分人在埋头学习,另一部分人则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景萌蹙了蹙眉,拿出班长的派头,站在教室后门喊道:“晚自习保持安静!” 大家瞬间回过头来,表情各异。 景萌被他们这个反应弄得反而一愣。 怎、怎么了吗? 不就是喊了声安静,犯了什么忌讳吗? 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看我做什么?作业都写完了?” 大家又回过头去写作业了。 景萌回到座位,坐立不安了一会儿,转头小声问后桌的女生:“那个……我身上有东西吗?为什么都那么看我?” 后桌女生是个老实的,纠结了两秒便道:“我听说……八班九班最近退学了几个小混混,有人说……”她的脸慢慢红了,似是难以启齿。 景萌听到这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她掌心出汗,连声音都在抖:“说什么?” “好多种说法,我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主要是说他们骚扰你,但也有人说,如果仅仅是骚扰哪至于退学,肯定做了什么更、更过分的事……”女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还有一种传言,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说是时靖喜欢你,替你去揍他们,还给你买礼物……”她的眼神往下垂了垂。 景萌低头,看到自己脚上崭新的鞋,猛地一缩。 女生慌忙抽出餐巾纸:“我、我就是道听途说,给你复述一遍,你不要……” 景萌转过身,死死地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女生的复述一定是经过美化了,原话肯定更难听。 但小混混的事怎、怎么会流出去呢…… 他们又凭什么说她的鞋子是时靖买的,搞得好像她和时靖暧昧不清,还发生金钱关系了一样,明明她连时靖的包都没要! 后桌女生拍了拍她的背,还是递上来了餐巾纸。 景萌没动。 后桌女生无奈,团了个小纸条扔她桌上了。 景萌拆开来,只见上面写着:你也别太伤心,如果有误会还是要早点说清。听说你的柜子里有奢侈包包,有人说那是时靖送的,如果只是仿品,那也没什么丢人的,你的情况大家都知道的,而且谁还没买过个仿品了,想开点,加油,用成绩澄清一切吧。 景萌哗地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了储藏室。 她的柜子里,赫然有一只柔软的包装袋,印着清晰的LOGO,袋口的系带有些松开了,露出里面薄荷绿的一角。 景萌呆住了。 时靖、时靖什么时候塞回来的?! 她很想冲出去,把包狠狠地扔到他头上,但她不能。 因为时靖也不在。 他一贯地,晚自习又迟到了。 景萌拿起包,踮起脚,把它用力塞进了时靖的柜子,似乎是嫌不够,她还特意把柜子里的几本书竖了起来,刚好遮住了包包。 她从储藏室出来,冷不丁又与一个个回头的同学来了个目光交汇。 她用力地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事,没事,不就是一点风言风语吗,她长这么大,也习惯了。 与此同时,裴初刚好走进教室,撞见教室这诡异的氛围,不由走向景萌,轻声道:“怎么了?” 景萌摇了摇头,闷声走向座位。 裴初却一把拉住了她,把她拽进了储藏室。 关上储藏室的门,裴初低声道:“是不是……你听到什么了?” 景萌惊讶地看着裴初,眼底泛红:“你、你知道?” 裴初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我……活动课的时候有听到一点,我当时让他们不要讲了,但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也没办法。” 景萌沉默着。 半晌,她道:“谢谢你,裴初。” 裴初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我知道那些都不是真的。” 景萌抬手揉了揉眼睛,点点头。 “好啦,出去吧。还要写作业呢。” 两个人走出储藏室,景萌往座位走去,裴初却拐了个弯儿。 “裴初?”景萌轻声喊她,可她没有听。 裴初一步步往前走。她的脖颈修长白皙,又学过舞蹈,整个人此时此刻宛如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她在赵馨的桌前站定。 赵馨定定地看着她。 裴初一歪头,双臂往桌上一撑,冷笑道:“出来聊聊?” 赵馨握紧了手中的笔:“没什么好聊的。” “怎么没什么好聊的,让我来听听一切谣言的发源地啊。”裴初逼近她,“你当初不是说得很开心吗?怎么样,引导舆论的感觉爽不爽?怪不得你语文这么好,我听说你爸是中文系教授,原来就教你这些吗?” 赵馨像被刺猬扎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裴初!你装什么高尚!”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作业也不写了,都前后左右地轻声私语起来。 “裴初是真女神啊……” “其实我早就觉得赵馨有点阴阳怪气的,原来这次的事情是她先说出来的吗?” “撕逼果然还是在明面上撕才好看。” “我也想当景萌,被霸道裴初呵护……” “咋,你也想被小混混夜探闺房吗?” “滚!” “好羡慕裴初这种人啊,成绩好,长得漂亮,才艺多,三观还正,还敢于站出来说话!” “其实我一直觉得裴初是白富美的标配来着,可惜缺个富……当然也有可能有是时靖在前,导致裴初富得不明显。” “哼,天真。你看她那全面发展的样子,没有钱可能培育成这样吗?人家只是比较朴素低调罢了。” “真的吗?她家很有钱吗?” “我猜的罢了。” “切。” “但是话说回来啊,不显山不露水的富,那才是真的有逼格啊!” “你在嘲笑时靖吗哈哈哈哈。” “拉倒吧,我们这种穷人哪有嘲笑人家的资本,只能靠学习了。出头了,也秃头了。” 景萌不由往后退了一步,紧紧地攥住了衣角,微微摇着头。 裴初遥遥望了过来,看清她的神色,猛地一怔。 时靖的话仿佛回荡在耳边:“声音好——大啊,裴初。” 裴初忽然就僵在了那里。 全班同学灼热的目光都看着这边,而赵馨从未受过这样的关注度,觉得手脚都在发麻。 她扶着桌子,环顾四周。 是,她是讨厌景萌,她从高一跟她一个班就讨厌景萌了! 自己明明已经那么努力、那么劳累地学习,为什么景萌却轻轻松松地取得了比她更好的成绩?而且她都表现得那么轻松了,为什么老师还总觉得她辛苦万分?难道就因为她没有爸妈吗? 她就是看不起景萌靠卖惨博得大家的同情!事事都照顾她! 之前学校组织给得了癌症的学生捐款,老师直接让景萌不用捐了,可自己却还要跟着大家一起几十一百地捐!她为了不被人看低,告诉他们自己的爸爸是教授,拼命让自己的成绩能配得上这个背景,可事实上呢,她那个爸,有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还要靠她来费心费力地管教! 而且,凭什么……连时靖都喜欢景萌…… 她从来不屑的故事,竟然会发生在他们两个的身上。哪怕是女主角换成裴初,她都不会这么嫉妒。她并不喜欢时靖,可她就是不明白,景萌到底哪里值得人喜欢? 难道优秀的男生就是喜欢小白兔类型听话的女生?关键时候只会装柔弱,除学习成绩外,一无是处? 可成绩好的女生有那么多。 难道她自强奋斗再久,也不如别人靠一张脸飞上枝头吗? 她承认,她承认是她心态失衡,她承认她就是忍不住去跟别人说。因为她再不说,就要憋死了。 但是…… “裴初,你有什么资格代替她来声讨我?”赵馨硬邦邦道。 裴初回过神来,一把拉住她,低声道:“我们出去说。” “我不出去。”赵馨一把甩开她。 裴初隐隐有点后悔。可如今众目睽睽,骑虎难下,她只能道:“那你就道歉!” 深深的屈辱感涌上心头,赵馨双拳紧握,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道歉啊,在干什么啊……” “道个歉有那么难吗?人家裴初说错什么了吗?” “赶紧认个错,也没人会记太久的。大家都忙着学习呢。” “是啊,现在真的不适合犟。” “人家景萌就在等你一个道歉呢……” “是啊,把人家说得那么难听,景萌都被黑成什么样子了。” 景萌再也受不了了,整个人往后一个踉跄,却突然被一只手扶住了肩膀。 那只手只在她肩上短暂停留了一秒,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响起:“都他妈吵够了没有?!”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忽然出现的时靖。 景萌更是吓得一个激灵。 储藏室里明明没有人,他、他怎么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时靖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了景萌的面前。 “有些人能不要双标得那么明显吗?”时靖扯了扯嘴角,抬起手,指向赵馨,“你,我之后再跟你算账。其他人——”他的手指缓缓在教室里指了一圈,“别在下面让人道歉道得起劲,今天但凡跟人讨论过那些事的,也都站起来啊,陪赵馨一起道歉啊!” 全场寂静。 时靖手插在口袋里,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裴初,站定。 裴初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干什么?” 时靖眯了眯眼,微微低头俯视着她,用气声道:“裴初,现在这个局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吧?” 裴初浑身都绷了起来。 时靖哼笑一声,挑衅般地与她对视。 裴初顿时红了眼眶,掉头就跑回了座位,一声不吭地用作业本蒙住脸。 赵馨左看右看,也沉着脸坐下了。 时靖翻了个白眼,走回储藏室门口,拉起还在愣神的景萌就往外走,边走边念叨:“什么傻逼晚自习,你还待着干嘛,反正老吴也不在!” 在众人肃穆的目光中,他顺便一脚踹翻了一个椅子,对着全教室凶悍道:“再被我听见一句闲言碎语,就打烂他的狗头!” “打烂谁的狗头啊?” 后门处,响起一个幽幽的男声。 随后,巡逻组长的身影,幽幽地出现在了走廊的灯光下。 再随后,巡逻组长的眼神,幽幽地定在了时靖和景萌拉着的手腕上。 第27章 景萌和时靖被组长叫到了办公室训话。 景萌又羞又急, 恨不得从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反观时靖, 由于办公室经历丰富,早已练就了刀枪不入的厚脸皮,甚至还有兴致盯着一只天花板上绕灯管飞的蛾子。 “老远就听见你们班吵吵闹闹的, 怎么回事?”组长拉着脸问。 景萌语塞,时靖慢悠悠开口:“班里有人说话不好听, 我就骂了几句。” “自习课是给你用来骂人的?啊?你们老师今天不在, 就疯了?”组长的地中海在灯光下发亮, “还有你们两个,拉拉扯扯是什么情况?” 景萌慌不择言:“我不是, 我没有……” “她是班长,结果班上情况乱成那样,管都不会管,我气不过, 想拉她出去教育几句。”时靖面不改色。 组长都气笑了:“你骂人在教室骂,轮到班长时倒知道纪律了,啊?什么时候班长轮到你教育了?不要在这里给我耍花招,老实交代!” “我说的是实话啊。”时靖死猪不怕开水烫地一摊手。 组长放弃了时靖, 看向景萌:“你说说,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景萌磕磕巴巴道:“真、真没怎么回事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自己都还没捋清楚呢! “哎——”时靖悠长地叹息了一声, 无辜地耸了耸肩,“好吧, 我们在早恋。” 景萌:??? “你胡说!!!”她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差点跳起来,满脸通红。 组长被时靖这直白的回答弄得呆了一下。 时靖撇了撇嘴:“那我说实话他又不信,只好说胡话咯。反正他问那么多,不就想听到这个吗?” 组长一张脸阴转暴雨:“时靖!态度端正一点!” “我很端正啊!”时靖说,“可是我说没什么关系,你又不信,说在早恋,你又生气。”顿了顿,他露出一个笑容,“那您想让我说什么啊?” 组长抹了一把半秃的头顶。 真是,和时靖说话已经不是掉发的问题了,而是直接短寿了。 “我只想让你说说你们男女生之间,为什么要拉手?”组长沉声道。 “那叫拉手吗?”时靖想了想,“我就那么顺手一拉,正好拉到了手腕而已。她要是再矮一点,也许拉到的就是胳膊了。至于为什么要拉,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 景萌的头越来越低。 她感觉手腕上都快烧起来了,只恨不能把它剁掉。 “男生女生,平时接触时应当注意分寸!”组长推了推眼镜,语重心长。 “啊……我又不是故意要去拉手的,正好那个地方伸过去就是她的手啊。”时靖继续油盐不进,“这倒是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的名言: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体,立刻想到……” “够了!”眼看他越说越离谱,组长连忙打断。 景萌在旁边急于划清界限的样子他尽收眼底,看来这两个人确实没什么猫腻。 “既然没事,那么就回去好好自习,不许再吵闹!我会经常来看的!”组长道,“还有你,时靖,就算是不经意的,但也做出了那种令人误解的动作,也要及时澄清和反省!向景萌同学道歉!” 时靖:“……” 今天是世界向景萌道歉日吗?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半转过身,对景萌说:“对——不——起——” 景萌没有吱声。 在组长的炯炯注视中,两个人安静地回到教室坐下。组长在门外徘徊了一分钟,才终于离去。 周围的同学也没再有动静。 景萌一直在埋头写作业。她情绪虽然低落,脑子却运转神速,刷刷刷写着题,第一节晚自习前就做完了所有作业。 景萌知道组长只值一节晚自习的班,到八点下课他就回家了。 于是她默默地把所有作业都码好放在了桌上,开始收拾笔袋。 裴初看了过来。 过了两分钟,她推过来一张纸。 ——你生气了吗?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景萌默然片刻,提笔回复:没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我看你在收拾东西,你要走吗? ——嗯,我今天早点回家。别多心,只是家里哥哥找我有事。 裴初还在纸上写着什么,下课铃就已打响。 在同学们还在沉浸在题海中的时候,景萌已经背起书包,站了起来。 裴初:“景……” “我先回去了,再见。”景萌只匆匆说了一句,就走出了教室。 时靖眼尖瞧见了,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思索了一秒,便也立刻把桌上没做完的作业团吧团吧塞书包里,夺门追了出去。 边追边恨:江翰,你特么真能给老子找事儿! 于是等到大多数同学做完手头的题目抬起头来时,教室里已经两个人不见了。 景萌没有回家。她只是想找个地方静静。 她安安分分当了许多年的好学生,这是第一次无故翘课。 学校实验楼后面有个湖,湖里养锦鲤,平常除了老师和上实验课的学生,鲜有人至。这会儿老师们早已下班,更没有什么实验课,整栋楼附近都黑黢黢的,再适合一个人待着不过。 时靖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心想她该不会想不开吧? 今天他本来是如往常一样躲在储藏室书架后面打游戏的,结果有一局时间估算错误,拖太久了,晚自习快开始了他还没从储藏室出来。 他听得到教室里的嘈嘈人声,只是听不清在说什么,也没兴趣去听。 有几个女生来储藏室拿东西,闲聊了几句,他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景萌”“混混”“家里”“警察局”“时靖”,等他反应过来想仔细听一听的时候,那几个女生已经出去了。 接下来他听到景萌喊了安静。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个班长当得也算弱气的了。 又过了一会儿,景萌冲进了储藏室,把她柜子里的包揪出来,塞进了他的柜子。 时靖:“……” 手指一滑,死了。 时靖郁结地看着灰掉的屏幕,憋着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兜里。 嘁,不要就不要!知道你现在有钱,不缺包! 他刚要从书架后面绕出来,冷不丁又看到裴初拉着景萌进来了。 “……” 一个两个的有完没完! 但随即,事情的发生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站在储藏室的深处,透过书架刚好可以看到教室里的一切,却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裴初和赵馨的矛盾越来越激烈,景萌却只是站在门口不吭声,看得他都忍不住想掰开她的脑子瞧一瞧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构造,这也能忍? 江翰果然是提前就给他挖好了坑等他来跳! 时靖磨了磨牙,别无选择地走了出来,站到了门后。 教室里吵吵闹闹,烦不胜烦。 景萌脚下一个踉跄,他下意识上前伸手一扶,按住了她的肩膀,随即触电般地松开,阴沉着脸道:“都他妈吵够了没有?!” 所以说,还是暴力解决问题比较容易。 眼下看着景萌离湖越来越近,时靖心里不由一悚。 她该不会想自杀吧?这点破事都要自杀?她要是真跳了他是不是还得救?这湖多深啊他又没救过人万一把自己搭上了可怎么办! 时靖又在心里把江翰唾骂了一万遍。 还好,景萌最终只是在离湖好几米远的一块石凳上坐下了。 景萌安静地坐在湖边,微凉的夜风吹过,她忍不住摸了摸胳膊。 一个人独来独往了那么久,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她不争不抢,乖巧懂事,只是希望不要给其他人留下坏印象,也不要给自己带来麻烦而已。 但是今天,她想任性一回。 她一路上都在想,她现在,是不是也有了一点点,可以任性的资本呢? 以前老阿婆还在的时候,她还觉得生活虽然简单,但也没什么太大的烦恼,等到老阿婆去世,她不得不自己生活时,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并不缺恶意,只是从前老阿婆都替她挡了回去,或者及时开解了她而已。 有些恶意是故意的,有些恶意是无意的,但无论是哪种,她都不能与他们正面相抗。 她只能输,因为她没有依靠。她只有容忍,生活才能平静。 今天在教室里的时候,她看着裴初怼赵馨,看着时靖怼全班,她忍不住想,不管他们做得到底对不对,至少,他们敢站出来那样说话,她就已经很羡慕了。 她也想那样大声地说话。 可她已经习惯了安静,不知道怎么才能恢复自己的勇气。 景萌一个人在湖边默默想了很久的心事,久到时靖的腿都快站麻了。 他看了看表,终于忍不住开口:“喂,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景萌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看到了栅栏旁边男生的轮廓。 “时、时靖?”她咽了咽口水,“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时靖啧了一声,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踩着草丛一步步走过来:“我怕你想不开。” 景萌扁了扁嘴,抱紧书包小声道:“我才不信。” 时靖抓了抓头发,烦躁道:“得了吧,老子还不是怕你出了什么事情,最后屎盆子扣到老子头上,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最后一个跟你产生联系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景萌就想起来了。 她立即炸了毛:“你为什么那样跟老师说话!我跟你明明就没有……没有……” “知道没有!”时靖白了她一眼,“反话懂不懂?一点嘲讽人的技巧都不会!” 景萌:“……那、那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后面的?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我一直就在储藏室里打游戏好吗?是你们眼瞎看不见。” 景萌瞬间就白了脸:“你全、全听到了……” “听到又怎么样?放屁一样的话,在意那么多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时靖嗤声,“骂老子的人多了去了,但被老子一怼,不还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景萌想,他和她到底是不一样的。 景萌慢吞吞地背上书包:“那……谢谢你帮我解围,我先走了。” 早知道时靖跟着她,她才不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散心! “等一下。”时靖喊住她。 景萌扭头看着他。 时靖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儿:“不要和裴初走太近。” 景萌愣了一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时靖鄙夷地看着她。 景萌茫然:“她怎么了?她对我很好啊,那次的小混混还是她帮我处理的。” 时靖:“就因为这个?你怎么不说第二次的小混混是我帮你处理的呢?!” 景萌:“……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是今天的事,虽然有一点尴尬,但是她其实是为了我好,而且后来也跟我道歉了。” “哇,一点尴尬。”时靖道,“是不是一点尴尬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他想了想,又暴躁道:“算了,反正不能指望白痴明白什么。” 景萌不解地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了两米,又站住道:“时靖,你其实挺讨厌我的吧?” 时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那你今天行为这么反常,是为什么?”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破事那么多!”时靖哼道,“还不是因为考虑到以后你哥哥和我爸妈可能有业务往来,不想闹得太难看!” “哦……”景萌想了想,有道理。 一轮月亮从薄云后露了出来,颜色淡淡的。 “那个……你不要跟我哥哥他们说今天的事,也不要跟你哥说今天的事,拜托了。”景萌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以为我那么无聊,什么都喜欢往外说?” “喔,那谢谢了。” “喂,你也不喜欢我吧?”时靖想起那个被她视作洪水猛兽的包。 景萌:“那、那当然。” “那你还挺虚伪的。”时靖挠了挠下巴,“既然这么不待见我,还跟我谢谢谢谢得这么殷勤。你对谁都这样吗?活着不累吗?” 景萌:“……” 她岂止是不喜欢他,她简直就讨厌死他了! 景萌掉头就走,走着走着还跑了起来。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黑夜里,时靖把书包换了个肩背,也懒懒散散地往校门晃去。 第28章 虽然还没到放学时间, 但景萌有走读证, 跟门卫讲了几句后便也顺利出去了。 等到时靖打算出校门的时候, 门卫把他拦了下来:“还没到时间。” 时靖掏出走读证:“我走读的!” 门卫:“可是没到时间。” 时靖:“那她怎么就出去了!”他眼睁睁看着景萌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大街上。 “她有老师的假条,批了一月。”门卫波澜不惊地往门卫亭的墙壁上一指, “喏,在那贴着呢。” 时靖:“……” 卧槽, 老吴什么时候给她批的假条!她好胳膊好腿的, 怎么就有假条了!自己这个伤员还没有呢! 他是压根没想到景萌在老吴心里的特殊地位。 自从跟踪一事后, 老吴怕她心里有阴影,特意给她批了一个月的假条, 允许她下午上完课就可以回家,免得再走夜路出问题,只是景萌从来都没有动用过而已。 时靖懂门卫的硬脾气,那是能打电话给教务处的人, 还是少招惹为好。以前他都是直接翻墙的,今天跟在景萌后面,想当然地以为她出去他也能出去,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门卫道:“这还有四十分钟就下课了, 你等会儿呗。” 时靖只好悻悻地往回走。 回教室是不可能的, 他索性找了个无人的空地坐下来,掏出手机给常律师打了个电话。 常律师是他爸身边的老伙伴了, 除了公司问题,偶尔还帮忙解决点个人问题, 比如这次的他和小混混斗殴事件,时靖后来就直接待在家里躺尸,由常律师去跟接下来的事情了。 电话响了十几秒,常律师接起:“喂,时靖?” “常叔叔好。”时靖终于有礼貌了一回,“我想问一下,周五那几个小混混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啊?” “哦?你爸妈没告诉你吗?” “他们这两天不在家。” “啊,那可能是忘了。你放心,江家才是这件事的主角,他们是铁了心在追究这件事,所以我其实没干什么,主要是他们家的人在负责。” 时靖:“……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了?” “江家的律师搜集了他们从前犯过的事的证据,也说服了其他一些受害人出面。所以虽然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处理,但是少管所久住是没跑的了。”常律师说道,“哦对了,警察问他们怎么知道那女生的家庭地址,他们还把你们班另一个女生供出来了,你晓不晓得啊?那个女生叫赵……哎,赵什么我一时半会真忘了,你小心点,别跟她扯上关系。” 时靖略感惊讶:“赵馨?她去过警察局了?” “对对对,是叫赵馨。那肯定去了啊,听说确实是被威胁的,所以教育了几句也就出来了,没什么别的事。” “好,我知道了,谢谢常叔叔。” “没事儿。好好学习啊!” “嗯。” 挂了电话,时靖眯了眯眼。 他真是想不通,赵馨看起来也不像胆子特别大的人,上周被他教训了几句还战战兢兢的,怎么还敢跟其他人散布景萌的事情?明明那还很容易把自己牵扯进去不是吗? 他站起来,往教学楼走去。 九点一刻,晚自习下课,时靖像个幽灵一样站在教室门外,每个从教室出来的人都要被他吓一跳,怪异地看他一眼后再赶紧溜掉。 终于,赵馨背着书包出来了。 时靖长腿一伸,踩住了门框,整个人倚在门脊上,阴森森地勾起唇:“聊一下?” 赵馨被挡住了去路,深吸一口气,别无选择地点了点头。 时靖直接带她去了七楼天台。 按理来说,天台的门一般都是锁着的,不过时靖在高一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天台开锁技巧,所以上去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时靖站在围栏边,低头往下看:“高吗?” 赵馨:“高。” “我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答什么,不然我就把你扔下去。”时靖恐吓她,“你知道我干得出来。” 赵馨闻言,却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露出惊恐的神色,只是平淡地笑了笑,扶了一下眼镜。 “如果你把我扔下去,你知道最高兴的人是谁吗?”她问。 时靖觉得她这个问题很是莫名其妙,但他没有开口,只是故作高深地微笑着。 “是我爸。”赵馨回答道,“你把我杀了,他就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赔偿金。而且你们家那么有钱,他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时靖:“可笑。你那是自己掉下去的,怎么就是我杀的,就算是我杀的,我们家也有手段压下去,你爸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这话要是被时父听到了,一定会愤怒地抽他——我们老时家一向老实,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孽畜! 赵馨:“他才想不到呢。他脑子有问题。” 时靖:“……你亲爸?” “我倒希望不是。”赵馨面无表情地说。 时靖吸了口气,发现不知不觉话题已经跑偏,立刻拿出一副看透世事的样子道:“你其实并不怕我吧?上次是装的吧?” 赵馨看了他一眼:“以前怕过。不过这两天想了很多事情,发现怕也没什么意思。”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乱嚼舌根,你今天又干的是什么?嗯?”时靖问道。 赵馨抚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耳发:“我讨厌景萌。” 时靖冷笑一声:“我讨厌的人也多了去了,也没见我胡说八道啊!” “你可以觉得我是个坏人。”她看着他,“我就是嫉妒她!我就是见不得她好!” 时靖想不通:“你嫉妒她个什么?” 她的身份不是还没曝光吗? “你这样的大少爷,当然不知道我在嫉妒什么!”赵馨声音沙哑,夜色掩去了她眼底一抹红痕,“以前,我以为我和她是一个起跑线,因为她是个孤儿,而我虽然有个爸,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可结果是她随随便便看看书,就能比我辛辛苦苦刷题考得更好;老师们都喜欢她,都心疼她,却从来看不到我的努力!就连同学们,都觉得景萌放学后的生活一定很艰难,谁又知道我放学后还要去到处找我爸,看看他是不是醉死在了哪个街角旮旯上!” “等等等一下。”时靖打断她,“你爸不是在大学里教书吗?” 赵馨笑了:“那是我骗你们的。他就是个什么职业都干过,又什么职业都干不久的混账而已。” 时靖皱眉:“那你怪谁?谁让你不说实话的?” “是,我知道你要说我虚荣,可你不是我,你知道被人看轻是什么滋味吗?你不知道!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只知道站在高高的顶端来批判我!”赵馨嘶吼道,“那你有本事去问问不虚荣的景萌,问问她长这么大,都经历过什么!她有没有被嘲笑过!有没有被排挤过!有没有走到哪里,别人就会给她挂上一个不堪入耳的标签!” 夜风吹过,她蹲下身,捂着脸大哭起来。 时靖:“……” 我靠,不能好好说话吗!哭什么!老子最怕女生一言不合就开始哭! 他在心里长叹一声,看着手表,等她终于哭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行吧,难道就因为她成绩比你好,得到老师的关爱多一点,你就要讨厌她吗?” 赵馨抹了把脸,盯着黑黢黢的地面道:“高一的时候,我只是有些讨厌而已,但到了高二,我就很讨厌了。” 她仰起脸来:“我因为怕被人看出来我的家庭背景是编造的,所以从不敢和哪个女生深交,景萌也是一样没有朋友。可自从上了高二,我就看着她和裴初成了好朋友,虽然裴初一看就是个虚伪又清高的人,但是我必须得承认她的优秀……景萌随随便便就有了个朋友,不管是不是真心,却好歹愿意帮她不是吗!这还不够,我又看着她成功吸引了你的注意力……我不喜欢你,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护着她,这种小说里才有的情节怎么可能真的发生!而且她好像比从前有钱了,穿着几千块的鞋子,放学还往宾馆走……你让我怎么想?我是真的不平衡啊!她轻轻松松就飞上枝头了,凭什么呢?就因为长得好看吗?你们这种有钱人家的男生,是不是就喜欢那种看起来特别清纯特别无辜的穷人家女生?” 时靖:“……” 他从包里拿出一瓶380ml的小矿泉水,拧开,对着她兜头淋了下去。 赵馨懵了。 “我劝你清醒一点。”他冷冷地道,收回还剩一半的矿泉水,“第一,我和景萌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第二,就算你热爱猜测别人的关系,你也不应该引导敏感话题。” 他蹲下身,平视着狼狈的赵馨:“你公然把那群人侵犯私宅的事情说出去,不就是想暗示别人,景萌名声有损吗?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猜测全是错的,而且景萌过得好不好,那都是她的本事,运气也好实力也罢,你可以嫉妒,但你不可以造谣!至于你过得惨不惨,那根本不叫理由!” 赵馨愣愣地看着他,半晌,从包里拿出纸巾,稍微擦了一下湿透的头脸,又擦了一下眼镜。 镜片反了一下光,她望着时靖,突兀地笑了。 “你好正义啊,时靖。我都以为你变了个人了。”她慢慢道,“既然你不喜欢景萌,那么之前做的事情也不能被解释成暧昧的打闹了吧?你在这里批判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光我知道的,就有你当堂质疑她当班长的能力,让她下不来台;你还吓得她崴过脚,不肯道歉,最后是裴初带她去了医务室……这些东西,也就是比我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肯定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我虽然讨厌景萌,觉得她招惹到了你真是让我高兴,但是平心而论,她其实,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吧?时靖,你说别人双标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也一样呢。” 她的声音愈来愈轻,每多说一句,时靖的唇线就绷紧一分。 赵馨说话太狠太准,像一把刀子,直接戳进了他的心窝。那些他故意去遗忘的事情,被重新绞了出来。 他恼羞成怒,因为他完全没有办法反驳赵馨。 终于,他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把剩下的半瓶水重新拧开。 “你倒吧。”赵馨平静道,“我就当是景萌倒的好了,反正她自己是不敢这么干的。不过时靖,你不要觉得惩罚了我,自己就是个好人了一样。我是一个心眼很小的人,我要是景萌,我会记恨你一辈子的。你对她做的,我对她做的,和那群小混混对她做的,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不过是程度不同罢了。” 时靖阴沉着脸,猛地把水瓶往地上一掼,砰地一声,塑料瓶瘪了下去,水漫了一地。 “不愧是语文课代表,话说得一套一套的,但你最好不要再一次被我发现对她做了什么事情!”他一脚踹飞了那个塑料瓶,恶狠狠道。 “……你看,你还乱扔垃圾。”她轻轻地笑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时靖一腔暴躁无处发泄,只能拎起书包,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不需要你来教育我,我自己可以想清楚。”赵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今天的事情出了以后,我一定又会被排挤,不过那是我该受着的,我无话可说。我会去跟景萌道歉,从此以后安心学习,考一个外地的好大学,然后大家……再也不要见面。” 时靖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 时靖走了,赵馨站起来,捡起远处那个空瓶子,下了天台,扣上门锁,然后把空瓶子扔进了走廊的垃圾桶里。 她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保安在一层一层检查教室,关灯锁门。 她把手机开机,看到里面几个未接来电。 全是赵振邦的。 她回拨过去,冷漠道:“什么事?” “你怎么才开机,走到哪儿了?” “今天有点事,刚出教室。”赵馨说,“你又怎么了?” “那什么,我今天下班,跟几个同事喝了点酒,小赌了一把……” 赵馨顿时尖叫起来:“你赌博?!我不是警告你不许赌博的吗?你疯了!!!” “哎你怎么这样!老子又不傻,小赌一下而已,老子赢了就跑了!没多待!”赵振邦咂了咂嘴,“你猜我赢了多少?” “我不猜!”赵馨愤怒道,“我说了一万遍绝对不可以赌博!你就是去喝酒,也不可以赌博!!!” “行了,你这小姑娘家的怎么这么烦呢!”赵振邦不满道,“我知道再玩下去肯定得输,所以我赢了两百块就跑了!两百块呢!” 赵馨冷笑一声:“你今天赢两百块,明天就会输两万块!” “赵馨你他妈给老子适可而止啊!”赵振邦吼道,“快滚回来,老子拿两百一十五块给你买了个蛋糕!” 赵馨愣住了。 “……什、什么蛋糕?” “生日蛋糕!快滚回来吹蜡烛!”赵振邦道,“老子等你等得困死了!这鬼学校放学放这么晚!好了,我挂了!你快点走着!”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赵馨一下子靠在墙壁上,顺着墙壁慢慢滑了下去,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啊。 第29章 景萌刚回到宾馆, 就看到了在房间敷面膜的陆宁。 陆宁听到动静, 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回来了?这么早?这还没到九点呢!” “啊……今天学校停电, 提前放了。”景萌左顾右盼,“我二哥呢?” 陆宁:“他先去新家了,有不少东西要放。你等我五分钟, 再有五分钟我面膜就敷完了!” 景萌笑了笑:“没事,我又不急。” 她从书包里拿了英语讲义出来背。 五分钟后, 陆宁揭了面膜, 跳下床边换衣服边道:“你哥把车开走了, 我和你一起打车过去。从今晚开始你就住新家了。” 景萌:“啊?” 陆宁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别啊了,明天下午我和老板就要回去了, 你不住那儿谁住那儿?买都买了,住家阿姨也请了,你早点适应吧。” 她背上小包,拉住景萌的手:“走, 姐姐带你去看看新家变成了什么样子!” …… 景萌和陆宁走进家门的时候,金姨正在厨房炖冰糖雪梨。听到声音她出来张望了一下,立刻笑道:“陆小姐好。江先生正在花园里打电话。这位想必就是景萌景小姐了吧?我姓金,金子的金!” 景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连忙摆手:“阿姨好阿姨好, 叫我景萌就行了。” “那就叫萌萌吧?小姑娘看着怪水灵的。”金姨看着景萌就觉得心里欢喜,“灶上有冰糖雪梨, 我给你们俩盛碗出来?” 陆宁:“我就不用了,你给她吧。”转头对景萌道, “我去找老板,你先看看这家布置得怎么样,听说你那群哥哥们花了不少心思。噢,还有,二楼南边的房间是你的卧室,我今天给你买了不少小姑娘的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景萌不好意思道:“你给我买呀……” “别想多了,刷的是你二哥我老板的卡。”陆宁笑道,“不然我可要肉痛死了。” 陆宁去花园里找江铭了,景萌捧着一碗冰糖雪梨,边小口抿着,边好奇地打量着家里。 比上次来,确实多了很多新的漂亮装潢。 金姨在旁边不住地夸赞,夸得景萌都有些飘飘然。 “我也做过不少人家了,就从没见过哪家的哥哥这么宠妹妹的。”金姨道,“这卧室多好看啊,公主房似的,还有这衣帽间,跟别人的卧室都一样大了。衣服我都分门别类挂好了,陆小姐今天又送了一批新内衣来,现在晾在外面还没干,等干了我再替你收进抽屉里放着。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或者别的什么要求,你再告诉我。” “谢谢金姨,辛苦了。”景萌道。 “没什么辛苦的,我就是干这行的。”金姨看她手里的碗空了,便接过道,“那我先下楼去了,有事尽管喊我。江先生就安排我住在楼下西边的客房里。” 景萌点了点头。 金姨的样子,倒让她感觉有点像城中村里那些陪了她十几年的老街坊,亲切又自然。 陆宁推开小花园的门,看到江铭正靠着一个空架子抽烟。 “怎么了?”陆宁走上前。 “你知道的,傻逼甲方又来跟我烦不清了。”江铭狠狠抽了一口,眉头拧得深深。 老板又开始为生意操心了。陆宁暗想。 “明天先不回Z市了,你直接跟我出趟差吧。”江铭吐出最后一口烟,摁灭了烟。 陆宁傻眼了:“可是我都没带行李!撑到今天是我的极限了!” 江铭糟心地瞥了她一眼:“江绍的秘书随时随地都能跟他出差,你怎么就不能?大不了下了飞机你去超市买点日用品,算我账上得了。” 陆宁笑了:“这倒是可以!” “哼,你还瞒得过我。”江铭道,“顺便把衣服也买了,穿成这样跟我去见客户,像什么样子。” 陆宁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穿着那身一字肩小短裙。 “……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江铭嗯了一声,张开嘴,开始往外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陆宁困惑地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您在干什么?” “散烟味。”江铭道,“过来,闻闻还有没有烟味,别被景萌嗅出来了。” 陆宁:“……” 她靠近几步,吐槽道:“老板,您倒是会为妹妹考虑,怎么我成天跟在您后面吸您的二手烟,您就半点不心疼呢?” “什么叫成天?”江铭不满道,“我也就是偶尔抽那么一两根而已,瞧把你惯的!你赶紧辞职吧,看看还有没有哪个老板综合得分比我还高的。” “那可不行呢老板,我寻思着我都跟了您这么多年了,你要是换一个秘书,那多不适应哈。”陆宁立刻假笑。 “行了,废话真多,还有没有烟味?”江铭转过头,朝她轻轻呵了一口气。 陆宁凑过去闻了闻:“还有一点。这样呵气没什么用吧,我包里应该带了漱口水,你等我找一下。” 说完她就开始低头翻包。 月光在她头顶投下淡淡的影子,江铭闷声笑了一下。 “你包就这么点大,一看就没带。”他伸出手,从她包侧边的拉链里摸出一条口香糖,拆了丢进嘴里。 陆宁惊呆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装口香糖?” 江铭不屑地推了推眼镜:“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几斤几两,我清楚得很。” 陆宁:“……” 陆宁小声道:“真是够了,人比人气死人,这么多年从学生会到公司,我怎么就一直在给你打下手呢。” 江铭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因为你不会投胎啊。” 陆宁:“……” 她真是脾气好才没有一刀捅死这个老板! 就在这时,陆宁手机响了。 她摸出来一看,眉头一抽,既不接也不挂,就那么盯着屏幕看。 江铭回过身,幽幽道:“你等它开花呢?” 陆宁一惊,手忙脚乱地给挂了。 江铭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前男友还没断?” 陆宁尴尬道:“瞎说……早断了。” “那他大晚上给你打电话干什么,找你借钱吗?”江铭斜睨着她。 陆宁:“你……你哪看到是他了!”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江铭耸了耸肩,“赶紧一刀两断,别再藕断丝连缠缠绵绵了,到时候还影响工作。” “我才没有影响工作……”陆宁辩驳道,“我一向公私分明的!” “哦,公私分明。”江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下次你们俩吵分手架别在公司楼底下好吧,我嫌丢人。” “……”陆宁低下头,“对不起,我错了。” “有时候我蛮怀疑以你看男人的眼光和智商,是怎么跟我进的同一个学生会。”江铭往花园大门走去,嚼着口香糖含混不清道,“唉,要不是学长我大发慈悲,你怕是要饿死在求职大军里啊……” 陆宁当即会意地跟了上去,狗腿道:“是是是,多谢江总提携,江总真是个好人。” 江铭从花园里进来的时候,景萌刚从楼上下来。 “怎么样啊小妹?还喜欢吗?”他仰头问道。 “喜欢喜欢!”景萌高高兴兴地抱着一只毛绒兔子从楼梯上蹦下来,看得江铭一惊一乍的,生怕她一脚踩空给摔了。 “还有陆宁姐姐给我买的东西,我都很喜欢!”景萌道。 “喜欢就好啊。”陆宁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当年也喜欢那些小玩意儿。” 她弯下腰,靠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的内衣我按尺码买的,有空试一下,不合身的话告诉我,我让店员来给你换。” 景萌害羞地点了点头。 “还有我今天又帮你在网上买了点衣服,按你二哥指示挑的,这两天应该陆续到货,我已经跟金姨说过了,她会帮你收的。” 景萌又点了点头。 陆宁拍拍她的肩膀,直起身来。 “二哥带你陆宁姐姐明天就要出差了,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的,有事找金姨,如果金姨不好的话也要告诉我们。”江铭严肃道。 景萌:“我知道的啦!” “哦,还有。”江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郑重其事地放在了景萌的手心里,“来,小妹,拿好我的卡,密码给你贴背后了,从今以后,不限量,不限时,随便刷,放心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景萌:“……” 她低头看着手里薄薄的一张卡片,一瞬间觉得重逾千钧。 “大哥送你一套房子,二哥没什么可送的,就送你一张卡吧……”江铭缓缓道。 陆宁在旁边默默咬住了手指。 真是可恶而腐朽的资产阶级啊! 景萌:“……好,谢谢二哥。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那你早点睡,我们先走了。”江铭颔首。 景萌把他们送到门口:“二哥再见!陆宁姐姐再见!” 金姨也在旁道:“江先生陆小姐慢走。” 江铭:“有事打电话,不要什么事都找江翰,他还在上学呢,办事能力哪能比得你二哥。” 景萌失笑:“好的啦!” 江铭摸了摸她的头,和陆宁一起离开了。 金姨看了看抱着兔子站在门口的景萌,小小的一只,真是心都要化了,柔声道:“很晚了,你去睡觉吧,明天我会喊你起来的。” 景萌不好意思道:“我有闹钟,可以自己起的啦!”她抱着兔子转身跑了,跑了一半又停住,扭头道,“金姨也要早点睡啊!晚安!” 然后蹬蹬蹬上了楼。 金姨就那么看着,半晌,在椅子上坐下,捂着胸口喃喃道:“哎哟……这要是我女儿该多好……” 第30章 周二一早, 景萌被闹钟吵醒后, 坐起来看着偌大的卧室, 先发了一会儿呆。 太不真实了,太不真实了。 她又倒回床上,抱住床头的毛绒大兔子蹭了几下, 才终于深吸一口气,爬了起来。 洗脸刷牙, 然后她打开衣帽间, 陷入了短暂的纠结。 以前没那么多选择, 现在选择多了,反倒隐隐有了点选择恐惧症。 她想了想, 从一堆大哥买的花花绿绿的连衣裙中挑了个最朴素的穿上。 ……其实也没有多朴素,灰蓝色的裙摆,软纱质的内衬,白色的星点洒落其间, 细细的黑色绳带束在腰间,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两边的袖口也各用黑色丝带扎好,塑造出一种蓬松袖感。 她在镜子前转了几圈, 有点兴奋又有点害羞地看着自己, 直到金姨在外面敲了敲门:“萌萌,起床了吗?” “哎, 起了!”她连忙应道。 “起了就好,我下去把粥给你盛出来, 你收拾好了就下来吃。” 金姨走了。 景萌匆匆拎起书包下楼,正逢金姨在榨果汁。她招呼景萌在餐桌边坐下:“吃呀,看看合不合口味。” 景萌尝了尝,点头:“很好吃,谢谢金姨。” “没事儿,有什么想吃的就都告诉我,哪里咸了甜了或者淡了,也尽管说。” 景萌笑了笑:“好。” 金姨看着她,慨叹道:“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谢谢……”景萌被夸得耳根微红,“我从来没有穿过裙子去上学,更别说这种裙子了……” 学校里虽然崇尚简单朴素,学生们的装扮多以舒适休闲为主,但也不乏有些会打理自己的女生,穿得漂漂亮亮来上学,虽然称不上花枝招展,但也赏心悦目。 景萌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要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这有什么。”金姨不以为意,“这裙子又没什么出格的,不会引起老师注意的。小姑娘不趁着年轻多打扮打扮,以后老了,想打扮也没用了!” “陆宁姐姐昨天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景萌咬了一口松软的奶黄包,“她要我别去想那么多,她说我只要有什么穿什么就好,不要老是在意别人的看法。” 金姨也是老江湖了,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你怕同学们看到你着装有变,会成天瞎猜?” 景萌:“这是实话……”她闷头道,“昨天我就是穿了一双几千的鞋子,就有人传我和班里一个有钱人家的男生好上了……简直胡扯。” 金姨道:“其实我也不大懂你怎么想的,换了是我,能吃好穿好就高兴坏了。只要来路正当,我本来就应得的东西,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呢?” 景萌眨了眨眼:“可是,如果说出去的话,会给哥哥们带来麻烦的。” 要解释为什么她为什么会穷那么久,为什么现在才被江家接受,她到底是不是江家的孩子……等等等等,搞不好还会波及整个企业的声誉。 金姨只知道她原来不和哥哥们一起长大,不清楚其中细节,也没有多问,只说:“你还没成年呢,那些要操心的东西交给你哥哥们去操心,只要他们不介意,你又介意什么。” “是吗……”景萌扁了扁嘴,舀了一勺粥。 其实她现在也动摇了,她不想惹麻烦,想低调过日子,可谁又肯给她这个低调的机会呢? 果汁榨好了,金姨给她灌进杯子里,边放进书包侧袋边嘱咐道:“这个趁新鲜喝,放久了就变味儿了。” 景萌应了。 金姨一时半会儿没事干,就盯着景萌看。景萌被看得怪慌的,忍不住道:“金姨你看我干什么?你要不要也来吃?” “我不急,等你走了我再吃。”金姨道。 “那就坐着啊,别站那儿。” 金姨笑了笑,在她侧边坐下了:“萌萌,你知道吗,我特喜欢小女孩,只可惜福薄,没能养一个。” 其实她是有过女儿的,只是当初嫁错了人,让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被她父亲亲手溺死在乡间的小河里,连最后埋在了哪里都不知道。 还好善恶终有报,那个男人某一天出门,被车撞死了。 她一点也不难过,拿着赔偿金,上了大城市来投奔从前的姐妹,请她帮自己找个活干,一干就是许多年。 偶尔有时候想起那个她都不记得长什么样的婴儿,也会感到心里一阵空虚。 ——不过这些,都没必要告诉主顾。 “啊……”景萌不知如何回答。 “我以前做过几家,有男孩也有女孩,不过没见过你们家这样的,家长全在外地,把一个小姑娘留在这么大个房子里住。”金姨道,“你会不会害怕?我小时候听多了鬼故事,可害怕一个人住了。” 景萌抿唇笑道:“以前怕过,但后来想想觉得也没什么好怕的。比起碰不到我的鬼,我还是比较怕家里遭贼。” 金姨被逗乐了:“你也是个心大的。” 吃完了早饭,金姨送景萌出门。 景萌跟金姨告了别,一蹦一跳地下了台阶,往小区外走去。 哥哥们暂时还没给她找到司机,金姨也不会开车,家里的车只能放在车库理积灰。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还得靠她走到小区外面打车——还好这两天她终于学会了如何使用网上打车和电子支付。 景萌打开叫车软件,心想等自己走到小区门口,附近的车差不多也该到了。 就在这时,她身后忽然响起了滴滴两声车喇叭。 景萌头也没抬,边走边在手机里输入目的地,只以为自己挡住了后面的车,便往旁边让了让。 结果后面的车经过她身边时停了下来,车窗摇下,时母妆容精致的脸出现在视野内:“景萌?好巧啊,你已经搬过来了?” 景萌也没想到一大早会碰到时家的车,放下手机道:“阿姨好!我昨天刚搬的,因为时间太晚所以没有来拜访您……” 时母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上学去吗?正好啊,跟时靖一起。” 景萌歪了歪头,这才发现车里除了司机,时母身边还坐了一个时靖。 时靖用后脑勺对着她,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景萌:“不用了不用了,我准备打车的。” “那就是还没打嘛,既然顺路,又何必打车呢?”时母下了车,“来,你坐后面,我坐前面去。” 景萌受宠若惊:“啊?不用这样吧?阿姨,我……” “没事,你跟时靖坐一起,同学嘛,也比较熟悉,我坐前面,待会也就下了。” 她都这样了,景萌只能道:“那……谢谢阿姨了。” 她钻进后座,时靖扭过脸来,在时母的注视之下,棒读道:“早上好。” “早、早上好。”她尴尬回应。 车子驶出小区,时母问道:“你还没有人接送吗?” 景萌诚实回答:“听说哥哥他们有在找司机,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到……” “那没事啊,老张,以后上下学的时候,顺便把景萌也接了,反正大家住得这么近。”时母随口道。 时靖:“什——” 时母回头瞥了时靖一眼,又看着景萌道:“其实就算你家有了司机,也可以跟时靖一起上下学的,作息都差不多嘛。而且现在不是要号召减排么,何必那么多车呢。” 景萌:“这……”她急中生智,“以后再说吧!” 时母笑了笑,转过头去,没再说什么。 车子在一处大厦前停下,时母下车办事去了,张伯继续载着时靖和景萌往学校开去。 没了时母,时靖明显放松了许多。 景萌慢吞吞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跟你……” “行了,坐就坐呗,又不是坐不下。”时靖盯着前面的椅子背道。 景萌诧异地看向他。 这人刚才不是还一张臭脸不想看自己吗?反正自己也不想看他。 “张伯,前面那个路口,找个地方暂时停一下。”时靖道。 张伯:“怎么了?可路口过去不就到学校了吗?” “哎呀,让你停你就停嘛。” “行行行。”张伯看了眼时间,反正不会迟到,他爱干嘛就干嘛。 过了红绿灯,张伯把车开到临时停车位上,刚停稳,就听时靖又道:“张伯,你出去一下。” “我?” “嗯,出去一下,两分钟。”时靖绷着脸道。 张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景萌一眼,下了车,站到几米远的地方去了。 景萌疑惑道:“你干什么?” “有件事跟你说。”时靖憋了半天,却憋出一句,“赵馨她爸爸其实不是大学教授,我让人查过了,就一大楼保安,你知道吗?” 景萌:“……我不知道。但你就跟我讲这个?” “那什么,咳。”时靖清了清嗓子,稍微把身子正过来一点,“对不起。” 景萌:“……” 景萌:“一大早的,你吃错药了吗?” 时靖眉头一抽,忍住内心澎湃的嘶吼,镇定道:“没有。我是就以前的事跟你道歉的。以前我以为你,咳,反正对你有很多不公平的猜忌,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他昨天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宿,脑子里全是赵馨的话。他思来想去,心里确实是有那么点微妙的愧疚,只是不太肯承认而已。 现在终于说出来了,倒是没想象中那么可耻。 景萌看起来也不怎么高兴,只低着头轻声道:“那不原谅,我又能怎么办呢?” “还有件事,那个包……你没有收。” 景萌立刻警惕:“我当然不会收!” “既然你不肯接受我物质上的赔礼,那只能接受我精神上的赔礼了——好吧,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是要补偿你的。”时靖盯着她,目光如炬。 景萌简直毛骨悚然:“你到底想干嘛?” 今天的时靖简直太反常了好吗? “以后如果有人在学校里欺负你……”时靖磨磨蹭蹭道,“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摆平。” 景萌:“……” 她捂住额头:“谢谢,不用。” “我说了,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会这么做的!”时靖道。 景萌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只觉匪夷所思:“你究竟怎么回事?我不要还不行吗?” “不行。” “……”景萌沉默了一瞬,“那,就你那摆平的方法,是打算让我俩再被组长抓一次风纪问题吗?” 时靖:“……” 她为什么这么多问题!就不能好好答应吗! 他好不容易才想出来这个理由,既可以顺水推舟地保护她,又可以不暴露自己输给江翰的黑历史,不引起她的猜疑。 “我……一定会很谨慎的。”他咬牙道,“比如我都想好了,待会儿你可以先进学校,我过一会儿再进去,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我们俩坐同一部车来上学了!” 景萌:“……” 她看着他,眼带怜悯:“说了这么多,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讨厌我就直说,我又不会生气。你妈妈那边我会去说的。” “别说!”时靖打断她,“你一说,她一定又要成天来烦我!你不知道她有多烦!” 景萌哦了一声:“随你的便吧。” 时靖抹了把脸,深呼吸几口,才探出头道:“张伯,回来吧!” 张伯虽然满腹好奇,但终究没有开口,安安静静地开到校门附近停下。 “你先下去。”时靖说。 景萌拉开车门:“谢谢伯伯,我走了。” “哎,走好。”张伯点头,看着景萌砰一声关上车门,愣了一下,问时靖,“你不下车吗?” 时靖:“张伯,再兜一圈,再把我放下来。” 张伯迟滞了几秒,好像终于理解了他在想什么,嘟嘟囔囔地重新发动车子:“你们小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蹭个车不是很正常的吗……” 时靖捂住脸,然后又痛苦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解决了景萌,接下来他就该思考如何应对未来很可能盛行的、关于他和景萌的绯闻问题了。 第31章 今天是英语早读, 虽然还没到时间, 但因为有默写, 所以同学们都早已开始埋头背书。 景萌走进教室的一瞬间,班里背书的声音低下去了十个分贝。但是有老吴在巡逻,声音很快又拔了回去, 只剩一部分人一边动着嘴,一边盯着景萌看。 景萌放下书包, 去储藏室里取了抹布, 开始擦窗台——今天轮到她值日。 她擦完外面的窗台开始擦里面的, 由于窗台和靠窗座位距离比较近,所以她几乎是贴着别人的桌子在移动。 那一列的男生女生, 手里拿着本英语书,眼睛却都直勾勾地盯着她,嘴里念的东西也逐渐跑偏:“On this day, we gather because we have @#!~&)%$)%@^…*@$+=卧槽这是景萌???” 今天的景萌, 穿着精致漂亮的小裙子,长长的头发绑成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非但不土气,反而有种迷之萌感。 众人正诧异间, 时靖进教室了, 结果当头就差点和擦完窗台转身的景萌撞个正着。 景萌:“……” 时靖:“……”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冷着脸对视一眼, 各走各的路去了。 早读下课,裴初一直在用余光看景萌, 正要说话,就见赵馨走了过来,朝景萌鞠了一躬:“对不起。” 以景萌为圆心,嘈杂的教室渐渐安静了下来。 景萌:“……” 赵馨扭过头,环视着教室:“都看着我做什么?语文作业都交了吗!” 教室里立刻又嘈杂起来,对答案的对答案,收作业的收作业。 “我知道你其实不想原谅我。”赵馨重新看向她,“不过道不道歉是我的事,原不原谅是你的事。我也没有可补偿你的东西,你想怎么报复我,我都可以接受。” 景萌看着她,半晌,摇了摇头。 “不报复?”赵馨唇角扬了扬,不怎么相信。 “我不会原谅你。”景萌说,“但我也不想报复——如果你说的报复,就是让我也对你造谣的话。” 赵馨抿住了唇。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景萌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觉得我特别得……”她努力思索了一下那个词语,“白莲花?” 赵馨不置可否。 “我讨厌别人的恶意攻击,更讨厌把自己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她直直地盯着赵馨,“你们喜欢活在淤泥里,但我没必要为了打倒你们,也把自己埋进去。不过,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找老师,那我倒是很乐意。相信老师可以给出一个相对公正的解决方法。” 赵馨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如果去找老吴,那她好学生的形象一定会崩塌,她也很可能再无法评上任何优秀奖项,那么奖学金也随之要泡汤…… 她垂下眼:“去就去。我做过的事情,自己会承担。” 景萌说:“下午活动课你来找我吧,我们好好谈一谈。” 赵馨:“……好。” 赵馨的座位上垒了一堆全班交来的语文作业,她抱起作业往办公室去了,裴初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嘴唇,看向景萌:“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吗?” “嗯?”景萌看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你……”裴初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挣扎,“太好欺负了。” “是挺好欺负的。”景萌坦然承认,“但我有在改。” “你就不想骂她一顿吗?”裴初问,“赵馨那么说你,就算你觉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手法太过下作,那骂一顿总不会有什么吧。你心里没气?” “我心里骂过了。”景萌说,“而且骂她有用吗?光我一个人骂她一点实际意义也没有,还会让她觉得自己已经得到惩罚了——我不报复,但我一定要让她得到惩罚,惩罚和报复是不一样的。” 裴初呆了一会儿,忽而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景萌,我发现……你和我以为的你,其实很不一样。” 景萌:“什么意思?” 裴初摇了摇头:“我现在心里有点乱,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吧。” 景萌略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那个……还有,我也要说对不起。昨天你走得太匆忙了,我没来得及亲口……” 景萌忽然打断了她:“裴初,你和时靖,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裴初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时靖好像……看你不太顺眼。”景萌想了想,“他看我不顺眼是有道理的,看你不顺眼就没道理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之前和他读一所学校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啊?” “这个……”裴初犹豫着,最后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等我想好了,再一起跟你说吧。” “好。” - 下午活动课,赵馨和景萌一起出了教室,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我确定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我?”景萌问道。 “是,你是跟我无冤无仇,可我就是嫉妒你,讨厌你。”赵馨面无表情道,“理由有很多,不过我猜你也不想听。” “嗯,我不想听,而且我看得出来,就算你来跟我道歉,你还是不喜欢我。” “你说得对。”赵馨道,“我做错了事,我认错,但是我也不可能对你有好感。” “那你一点诚意也没有,我要你的道歉有什么用?何况我也不稀罕你的好感。”景萌冷冷地看着她,“我想过了,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就算你向全校通报检讨,一样会有人对那些流言蜚语津津乐道。” 赵馨深吸一口气:“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得到惩罚。”景萌说,“你讨厌什么,我就要让你去接触什么。” 赵馨皱眉:“我讨厌什么?” “你讨厌我。” 赵馨猛地一怔:“你……你什么意思?” 有风吹来,吹起景萌的裙摆。 她把耳边的碎发别了别,道:“你越是讨厌我,我就越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既然名声无法修补,那我只有在别的方面更优秀。所以我要你——” 她盯着她。 “把你的文科笔记全部整理给我,以前的、现在的、和将来的。全部。直到高考结束。” 赵馨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结果,一时间呆在了那儿。 “把你骂一顿、打一顿毫无意义,对我除了发泄而言没有任何用处,我也不屑去干那些下作的勾当。”景萌平静地说,“你光靠一个语文就能生生把自己拔高几十名,肯定有独特的学习方法和经验。我就是要你的笔记。我不会原谅你,所以我要惩罚你,想来想去,最让你难受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赵馨的嘴唇微微颤了颤,没能说出话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这种时候,竟然还在想着学习?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景萌这个做法,的确让她难受至极,甚至比被人指着脊梁骂杂种还难受。 她自卑,却也自傲。她满是褶皱的生活中,只有每次语文成绩下来,获得大家钦羡的目光,看到自己的作文被当成范文印刷在全年级的讲义上时,心里才会稍微感到一丝熨帖。 那是她唯一的优势,可景萌现在却跟她说,她要她的笔记。 大家都是聪明人,笔记里有多少干货一眼就看得出来,她不可能糊弄过去。 诚然,文科是靠灵气的,但应试教育下,技巧也一样重要。 景萌的文科虽然也好,但理科优势更明显,她要是把笔记交了出去,就相当于给景萌又加了一大把分数,两个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远。 赵馨捂住了脸。 怎么会是这样啊……她讨厌景萌,想的是如何才能把景萌拉下来,大家一起共沉沦;可景萌讨厌她,想的却是如何才能让自己飞上去,把她远远甩开。 “不同意吗?”景萌漠然地看着她。 赵馨吸了吸鼻子,道:“……同意。” 她太低估景萌了。她真的知道如何才能让她最难受。 自己不仅要毫无保留地、不图回报地捧她,还得亲眼看着她越走越远,而自己却不得不在原地踏步。 越是嫉妒,就越得看着她更好,并且得帮她变得更好。 这简直就是折磨。 但……这不是自己活该的吗? “知道了。”她低声道,“我会把我的笔记誊抄一份给你,不会做手脚,你可以随时来比对。” 景萌点了点头。 “那就没事了。”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等一下!”赵馨叫住她,抿了抿唇,问,“你怎么会能够忍受……用我的笔记?难道不应该是不想看见任何与我有关的东西吗?” 景萌冷笑了一声。 “不看见你?难道我还要把你从一班赶走吗?我就是要用你的东西,打败你。”顿了顿,“另外,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事。” 赵馨怔了怔。 “以前的我最怕麻烦,那是因为我无力反抗,但现在,我不会了。” 她站在那里,长发飘扬,裙摆被风吹得鼓起,一直微微低垂的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了起来。 “我会去找老吴,让你的家长来学校一趟。” 说罢,景萌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馨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将近晚饭时间,她才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有几个女生在闲聊,看到她来了,便道:“赵馨,刚才老吴来了,说让你回来了去办公室找他。哦对了,景萌也刚被叫走了。” 赵馨心里一个咯噔。 听这话,是景萌还没来得及找老吴,老吴就先知道了消息。 ……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赵馨垂着头匆匆往办公室去了,那几个女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摇了摇头,彼此对视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 第32章 今天的活动课, 时靖又抱了个篮球准备下楼, 却被裴初拦在了走廊里。 “干嘛?”时靖没好气道。 裴初:“有些事想问问你。” “但我不想回答。”说完他就绕过她, 下了楼梯。 “你等等!”裴初叫住他,“我早上看到景萌从你们家的车里出来了。那是你们家的车吧?我不可能认错的。” 时靖:“……” 他妈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你在搞笑吗?” “我没有, 你也不要掩饰。”裴初走下来,与他站在了同一个台阶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景萌从哪辆车上下来关我什么事?”他翻了个白眼, “我们家那么多车, 你还全记住车牌了不成?” “我没有别的意思, 时靖,你不要这么激动。”裴初说, “我真的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想找你问问。” “我有什么好问的,你不是跟景萌关系很好吗?你自个儿去问她啊。”他不想再和她纠缠,快步跑下了楼梯。 “时靖, 时靖!”裴初追了下去。 时靖回头看了一眼,举起手里的篮球:“你再过来我砸你了啊。” 裴初脚步一顿。 时靖蹦下最后一级楼梯,飞快地跑向了篮球场。 裴初没有办法,只能远远地跟着。 露天篮球场上不少男生在打球, 每个年级的都有, 时靖看到他们班的男生占了个架子,估计是刚打完一轮, 正在中途休息边聊天边投篮玩。 时靖不想跟他们打,用目光搜寻着其他篮球架, 看看有没有哪个架子下人少的。 忽然,身后的一班男生爆发出一阵揶揄的笑声。 时靖下意识回过头,看到一个男生红着脸道:“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另一个拍着他的肩道:“兄弟,没看出来你还挺关注景萌的啊,开学这么多天了我还没记清全班女生的脸,你竟然就已经注意到她今天的裙子了。” “放你妈的狗屁!”那个男生把篮球扔到他怀里,脸红脖子粗的,“她是班长谁记不住!再说了,今天早读课上不是你先卧槽的吗,你不卧槽我哪会注意到她穿了条裙子!” “哎哟,行了行了,我的错我的错。” 又有人道:“最近景萌挺奇怪的啊,她家里不是很穷吗?我听说连爸爸妈妈都没了,怎么昨天穿个几千的鞋子,今天穿个小裙子?那裙子应该也不便宜吧?我听旁边女生说的,反正我是不懂。” “啧,其实我觉得可能真的是和时靖好上了。之前传言说的泼粥谁也没看见啊,鬼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反正你看时靖昨天帮景萌出头的那个样子,这两个人肯定……你懂的。” “你们还记得那几个被退学的不?我听他们班的人说,他们得罪了很了不得的人,对方律师一门心思要让他们唱铁窗泪——景萌哪里请得起律师,肯定是时靖家的。” “噫,有大佬撑腰的感觉真好,我也想有个富婆来包我。” “拉倒吧,你长什么样景萌长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 “其实我听到的是另一个传言,其他班传过来的——哎,真的,其他班都知道了——就是时靖其实压根对景萌不是那个意思,帮她出头,送她礼物,是另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据说是那群小混混不知道为什么惹了时靖,后来又去骚扰景萌,大家毕竟是一个班的嘛,我猜时靖肯定觉得这是对他的公然挑衅,所以就一边干掉了那帮人,一边去安慰了一下景萌。” “这你都信?时靖对女生什么德性你不知道吗?还安慰,笑死人了,人家那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过有一点我也挺疑惑的,时靖见过的漂亮女生肯定不少吧,我听说他们家里以前开宴会请明星的啊,就他那眼高于顶的样子,为什么看上景萌了啊?” 一个男生隐晦地笑起来:“也许人家看上去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私下里却开放的很呢,她一个人住在城中村,谁知道是不是早就——我草!” 一个篮球从人的后脑上弹飞出去,在地上蹦了几蹦,滚到了球场边缘。 时靖漫不经心地站在那儿,往掌心吹了口气:“手滑了,你们继续。” 男生们:“……” 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十几秒,然后准备默默溜走。 “站住。”时靖走到他们面前,阴森地扯了扯嘴角。 他脸上的痂还没脱落,把人衬得更加凶恶。 “你,出来。”他指着最后发言的那个男生,勾了勾手指头。 “干、干什么?”男生推了推眼镜,紧张道。 时靖逼近他:“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男生想起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脸都白了,连连摇头:“我我我忘了,那什么,对不起啊,对不起。” 他主动朝时靖鞠了一躬,起身时却一把被时靖揪住了领子。 时靖比他高得多,揪得他不得不把脚整个儿踮起来,一张脸通红:“时、时靖……” “看不出啊,你也是看上去斯斯文文一个人,私底下嘴挺脏啊,心里脏完还不够,还得分享出来!”时靖用力把他往后一掼,男生踉跄得连连后退,其他人看着,也不敢来扶。 等到他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扶了扶眼镜,时靖上前冲着他脸便是一拳,把他的眼镜整个儿打飞了出去。 但接下来他却没有再盯着脸打,专挑被衣服遮住的身体部分,拳拳到肉,揍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男生也不会打架,只会乱躲,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大喊“对不起”,喊到后来发现没用,逐渐变成了痛呼与呜咽。 其他篮球架下面活动的男生也逐渐停了下来,一个个都朝着这里看,有人想上来劝架,被同伴一把拉住:“看清了,那个是时靖!” 于是人又退了回去。 时靖最后一脚把男生踩在地上,摁了摁胳膊上的伤疤,在心里暗骂一声。刚才动作太大,一不小心都把结好的痂给扯开了,这会儿还有点痛。 “你们一个个都挺闲啊?嗯?”时靖扫视着班上其他的男生,若无其事地动了动肩膀,“你们讨论哪个女生漂不漂亮,穿什么衣服,我管不着,但你们要是再造谣生事,他,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不要不把我昨天说的话当一回事。” 他半蹲下身,撑着膝盖望着地上那个狼狈不堪的男生,笑了笑:“是不是我太久不出来运动,你们都不记得我从前干过些什么事儿来?” 那一刻,众人回忆起了被大魔王支配的恐惧。 时靖走了几步,从地上捡起那个裂了一半的眼镜,给男生戴上了,还拍了拍他肿了半边的脸蛋:“上一个被我打的,现在正在少管所蹲着呢。” 男生瑟瑟发抖,捂着腰腹不敢出声。 时靖直起身来,掸了掸裤子上的尘灰,朝缩成一处的同班们伸出一只手。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有人反应过来,把时靖的篮球捡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他的手里。 时靖冷笑一声,甩手走人。 看时靖走远了,大家这才七手八脚地把那个男生扶了起来。 结果不料时靖又杀了回来。 在他冰冷的目光注视之下,大家讷讷不语,松开手,男生一下子又摔回了地上,痛得五官都扭曲了。 时靖走过去,弯腰掐住他的两颊,眯起眼睛,伸手又把那碎了一半的眼镜摘了下来,手指一用力,掌心里便多了一小块不规则的玻璃片。 他用那尖锐的玻璃片刮着男生的嘴唇,男士惊恐地望着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时靖嗤了一声,笑了笑,把那玻璃片丢进了他被捏得微张的嘴里,随后猛地抬手对着他的下巴来了一拳,直接把人仰面砸翻。 “记住你这张臭嘴今天都说了些什么话。”他直起身来,恢复面无表情。 男生伏在地上哆嗦不止,一边用手去把嘴里的玻璃片抠了出来,一边哭得涕泗横流。 时靖抬起头来,冷冷一扫:“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周围众人看着这场面本就惊惧交加,听了他的话也不敢再留,立即作鸟兽散,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 时靖在回教室的路上又遇到了裴初。 他烦不胜烦:“你有病?” 裴初:“我看到你刚才跟我们班的男生打架了,发生了什么?” “要你管。” “是不是他们又提景萌了?” 时靖顿住脚步,索性把篮球往地上一砸,抄着胳膊道:“裴初,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个呢?” 裴初咬了咬嘴唇。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些把戏。不就是你,一边说着赵馨不对,一边还那么大声,弄得不知道的人也知道了?”时靖看着她,“你图什么啊?赵馨是讨厌景萌,你总不会也讨厌她吧?” “我那个真不是故意的……” “行嘛,不是故意的。”时靖点点头,“那我也挺奇怪的,你怎么跟景萌那么要好啊?” 裴初垂下眼睫:“我……” 时靖撇了撇嘴:“真服了你们这些人,一个两个的支支吾吾也不嫌累。” “时靖,我知道你跟她没关系,我就是有个猜测……景萌说她有了新家,有了照顾她的哥哥,是不是……哪里的贵人?”裴初问道。 时靖斜眼:“怎么,这你也要嫉妒?” “我不是嫉妒。”裴初低头拨了拨自己的指甲,说,“我就是来找你确定一下而已。现在听你的口气我大概也确定了。” “你又想干什么?”时靖呵了一声,“之前靠着救景萌在家族圈子里显示出自己的热心勇敢,连我爸妈都听说了,还来跟我夸你,得亏他们不知道那个人是景萌;后来又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在学校里出风头,搞得景萌名声越来越差,你却越来越好,是不是以后还想走霸道总裁路线啊?景萌越惨,就越能凸显你的善良和强势是不是啊?你就这么靠踩着别人捆绑上位啊?” 裴初被他连珠炮一样的质问迫得后退一步,嘴唇紧抿,脸色苍白。 “我们家就是搞传媒的,你真当我成天吃干饭,连最基本的营销套路都不懂吗?”他冷哼一声。 日暮黄昏,流云瑰丽。 裴初和时靖相对而站,脚边是一只滚落的篮球。 “怎么不说话了?”时靖歪了歪头,讥讽道,“被我戳穿了觉得没面子?”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想闹大的。这件事我确实看不下去,但因为自己从没有经历过,所以没有意识到后果。”裴初终于抬起头来,微微仰视着他,“不过,我确实有在利用她。” 时靖一只手叉着腰,摸了摸下巴:“那你现在是后悔了?发现景萌其实另有来头,所以决定收手?” “你为什么老是把人想那么坏。”裴初说,“我其实一直对刻意接近她而感到有些愧疚,但真正后悔是昨天晚上。” “那你悔得还挺快。” “你没必要来嘲讽我,时靖。”裴初道,“我只是来跟你确认事情而已。确认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去?”时靖问道。 “找景萌坦白。” “我还是不大明白,你利用她,是图什么?”时靖皱眉,“她之前就一穷苦学生,哪里值得你利用?” “你不懂的。”裴初丢下一句,“你这样的男生,怎么会懂我的问题。” 看着裴初的背影,时靖一脚把篮球当足球踢飞,恨恨道:“装什么!” 他还没说自己爸妈成天拿裴初来跟他比较呢,她倒还先矫情起来了! 第33章 景萌和赵馨双双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 食堂都快关门了。 老吴是从江翰那里知道这件事的, 江翰又是从金姨那里知道这件事的。 景萌真是满心复杂。 原来金姨还负责向江翰报告自己的事情呢?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 她忍不住跟金姨倒了几句苦水,金姨一定视这个为大事,立刻就告诉江翰了, 江翰又立刻询问了老吴,老吴一头雾水, 最后抓了个班上的同学, 好歹把事情理明白了。 老吴觉得这件事情影响恶劣, 让赵馨回去写检讨,明天叫家长来学校。时间很晚了, 景萌没什么胃口吃晚饭,赵馨当然也没有。 两个人并排走在路上,一阵沉默之后,赵馨忽然开口:“你知道老吴为什么没有找裴初吗?这件事中, 你我她三个都是主角不是吗?” 景萌不由拧眉:“你什么意思?还想拉她下水?” 赵馨自顾自说了下去:“因为老吴只觉得她是在帮你出气,见义勇为打抱不平罢了。” “所以呢?” “所以这就是裴初的目的啊。”赵馨勾了勾唇,“不惜以牺牲你为代价,也要让自己在老师心中、同学心中拔高一个印象。你越惨, 她就越要帮你, 事情闹大了,当然就会有很多人站在你这边, 觉得你是受害者,却还要被别人议论, 这种现象是不对的,而校方当然也不希望学生的形象受损。那到时候谁是最大受益者呢?当然是裴初啊,她从一开始就帮助你,相信你,替你去骂那些有错的人,是多么好、多么正直、多么有气魄的一个同学啊,大家都要被她感动了。” 景萌冷着脸:“你想得可真多。” “我想的是挺多的。”赵馨说,“起初我也不明白裴初为什么要帮你,直到后来我发现最后的结果是我成了过街老鼠,你成了小可怜儿,她却成了同学榜样,人人都夸。论心机,我还真比不过。” “劳心劳力,就为这个?” 赵馨耸了耸肩:“那我哪知道呢?也许有人就是享受当校园女神的感觉吧。” “你有这份闲工夫,不如多操心一下自己。”景萌说完,便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去。 赵馨抿了抿嘴。 景萌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裴初正盯着面前的卷子发呆。 她以为裴初在想题目,结果刚坐下就看到裴初一个激灵望了过来:“你回来了?” “怎么了?”景萌疑惑道。 “没、没什么。”裴初说,“我听说你被老吴叫去办公室了?” “嗯,刚结束。” “那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我不……” 谁知裴初立刻道:“我就知道你来不及吃了,所以我去食堂替你带了份,还是番茄盖浇,应该不介意吧?” 景萌愣了愣:“不、不介意。” “我放储藏室里了,跟我来。”裴初一把拉起她进了储藏室,从自己柜子里拿出打包好的饭菜,又抽了双一次性筷子给她。 景萌举着筷子,看了看面前还在冒热气儿的盖浇饭,又看了看裴初。 今天的裴初真是太奇怪了。 但她什么都没有问,道了声谢后便开始埋头吃饭。 裴初靠在书柜边上看着她。 景萌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朝她笑了一下,发现她正靠着书柜,便绕到书架后探头看了看。 裴初不明所以地跟着转身:“你看什么?” “唔,没什么。”景萌嚼着饭,含混不清道,“看错了。” 今天的时靖总算没躲在书柜后面打游戏。 等她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饭,裴初才谨慎道:“景萌,放学后我有事跟你说,你等我一下好吗?” 景萌看着她的表情,想起赵馨说的那些话,隐约明白了什么。 - 晚自习下课后,裴初和景萌背着书包,坐在教学楼边的紫藤花架下。 放了学的教学楼人潮涌动,喧闹至极,男生们打打闹闹,女生们说说笑笑,回宿舍的回宿舍,出校门的出校门。 裴初的手放在腿上,忍不住攥了攥自己的裤子。 “对不起。”她说。 景萌:“你说了很多次了。” “这次……不一样。”她摇了摇头,“我今天是来跟你坦白的。” 景萌安静地听着。 “我其实……是有目的地接近你的。”裴初轻声道。 她起初并不认识景萌,直到被老吴安排和景萌做了同桌,她才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景萌的身世。 很可怜。 但很快她发现,景萌好像没有朋友,因为她家境贫寒、不懂娱乐,而且成绩惊人得好,导致大家对待她,更像是对待一朵孤芳。她出于同情帮了一下弱势的景萌,本没有什么其他意图,却无意中听到有同学路过时夸了一句“裴初人真好哦”。 那一刻,她突然有了个主意。 她现在在学校的形象是一个优质女神,成绩好、长得漂亮、才艺多、路人缘也还算不错。 但这种路线的女神一点都不稀奇。 她始终缺了点最重要的东西。 “原来真的是这样……”景萌轻声道,“赵馨跟我说,你靠牺牲我,来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 裴初怔了一下,随即自嘲一笑:“原来赵馨和时靖都是这么想的么。不知道你还肯不肯信我,但我要说,我其实只是想利用一下你,并没有主观地想牺牲你……我当时只想到替你出头可以让我获得很好的口碑,却没有想过……你的感受。如果换成是我,那种情况下被所有人关注着,一定也很难堪。是我做错了。我虽然没他们说的那么恶毒,但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顿了顿:“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其实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孩子。我们家是做房地产的,你可能只听说过一些楼盘的名字,但不知道那都是我们裴家的。” 她的爷爷,裴老爷子泥腿子出身,白手起家,看现在的富家子弟吊儿郎当,十分不齿,所以向来不主张让裴家的孩子跟那些纨绔子弟混。 ——时靖则是因为时巍的原因,被裴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划出了纨绔子弟的范围。 裴家和时家一直有往来,她和时靖一起长大,却互相看不顺眼。随着时靖在学校里搞事的动静越来越大,她发现了一件事——但凡和时靖扯上关系的人,都会变得全校知名。 他们那个圈子的孩子大多都是上的私立学校,只有他们两个在公立学校上学。 时靖是因为他爸妈不想惯着他,要把他丢到公立学校里跟不同圈子的学生好好相处,而她则是因为,裴家一贯的家训就是朴实内敛,要亲民一些,所以她也从来没在学校里公开过自己的家境。 “我不仅利用你,我也利用时靖。”裴初说。 裴初以前一直不大爱跟时靖玩,尽管两个人念同一所学校,但在学校见了面却从不打招呼。 裴老爷子虽然把时靖划出了“不能交往的纨绔子弟”范围,但也说不上喜欢,偶尔听说了时靖在学校的事情,还会摇着头叹息。 有一次初中组织课外活动,大家去农场体验生活,裴初干得不错,时靖却嫌这嫌那的,消息传入裴老爷子的耳朵里,裴老爷子就夸裴初:“小初挺可以啊,虽然平时娇养着,但也没有那些坏毛病,谁祖上还不是个劳动穷苦人民了?千万不能跟时家那老二一样!” 那是裴初第一次意识到了什么。 自从上了高中,时靖直接混成了校园一霸,裴初发现,除了个别花痴的女生,很多人都不太喜欢张扬的时靖,只是碍于他的家世不敢招惹他罢了。 但裴初敢。她就算跟时靖对骂,时靖除了骂回去,也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当然她高一没这么干。那时候她在二班,时靖在三班,见不着几次面,自然也没有冲突的理由。 而且她天天都在一门心思地拓展自己,拼命学习,争取高二重新分班时能进一班,还要学各种各样的艺术课程,整个人都忙得不行,哪有精力去管时靖。 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一班,大大松了一口气。 高二进了一班,就不会再被踢出去了,可以一直放心地待到高考毕业。 于是她与时靖有了几次争论。而这些争论又往往和景萌捆绑在一起。风声传进裴老爷子的耳朵里,裴老爷子倒是很高兴:“小女孩儿挺有想法啊!而且还那么乐于助人,同学家有困难当然是要帮的,只要人品好,穷人家也是一定要来往的!不能看不起人!”而最关键的那一次救人,则直接让她在家族圈中得到了极高的评价。 “所以……你就是为了讨你爷爷欢心吗?”景萌心情复杂地看着裴初。 裴初苦笑道:“如果爷爷足够喜欢我、认可我,那他也许就能答应我,以后让我接管一部分家里的事业。” 她的母亲不是父亲的原配,原配去世,留了一对兄妹下来,她是几年后母亲嫁给父亲才生出来的。 她那两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平时对她挺和气的,但也有一定的距离,属于和谐相处互不打扰状态。她的哥哥成绩不算太好,出国镀了个金回来,在家族企业里工作,姐姐则挂了个闲职,不必上班,工资照拿,每天活在朋友圈的吃喝玩乐打卡里。 景萌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你爷爷不喜欢那种纨绔子弟吗?怎么……”怎么你姐姐听起来就是个标准的闲散富三代啊? 裴初笑了笑,有些无奈:“因为纨绔子弟……只是针对男生啊。” 第34章 景萌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哥其实挺努力的, 每天在爷爷的监督下辛辛苦苦从底层做起, 再一路提上去, 但他真的很吃力。”裴初说,“有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他落在桌上的文件,我都能看出的逻辑漏洞, 他却看不出来。我姐成绩倒是比哥好,但是没有什么上进心, 在国内念完本科后就直接开始玩了, 每天都很开心, 很舒服,一大把人想追她。” “我爷爷对我哥要求很高, 但对我姐却从不管她,随她高兴就好。有一次他问我,将来想干什么,我说想要自己干出一番事业, 他就笑了,跟我说,女孩子不用那么辛苦,出门在外打拼那是男人的事情, 女孩子只要好好地养着就好了。”裴初捂住额头, “我当时问,那不就成了花瓶吗?结果我爷爷说, 你成绩好,会唱歌会跳舞, 怎么就叫花瓶了呢?” 景萌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他们从我哥大学起就开始带他去公司实习,可他们却不愿意让我接触半点商场上的东西,他们觉得那些东西女孩子没必要学,他们觉得那些厉害的女老板,都是因为家里没钱才不得不吃苦的。”裴初的喉头动了动,“所以我只有证明自己的实力,才能慢慢改变爷爷的看法。我也想被当做接班人培养,我不想只和我姐姐一样,做一个所谓的名媛!” 她吸了吸鼻子:“我都规划得很好,我已经二年级了,只要我在学校里名望够高,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喜欢我,我就可以当上校学生会会长,我就可以去干点实事,证明自己是有领导力、也有办事能力的——因为除了个别老师和领导,大家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是完完全全靠自己的。而且同学里很难遇到像你之前那种家境的,我要是跟你成了朋友,爷爷一定会觉得我人特别好,没有那些花花习气,值得托付。我甚至……比我的哥哥更优秀,那我凭什么不可以得到一样的待遇呢?” 景萌沉默。 裴初捂住脸:“我太急了……犯了错。学生会的竞选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总是想着,要是大家能再喜欢我一点、再支持我一点、我的声望能再高一点就好了。但是景萌,我也并不是完全虚伪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但我就是那种……先是喜欢你这个人,后来发现你可以利用,利用后又觉得愧疚,所以想对你更好一点……昨天看到你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时候,我真的就后悔了。我太自私了。所以我今天是来跟你坦白的。我知道自己伤害了你,还欺骗了你的感情,覆水难收,我不指望你原谅我,但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真相。” 景萌久久无言。 “时靖说我在营销自己,我确实是。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她哽咽出声,抹了抹眼睛,“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了。刚才那些话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连我妈也没有,因为她就是一个家庭主妇,她不希望我太叛逆。” “你知道我是怎么跟赵馨说的吗?”景萌忽然换了话题。 裴初:“什么?” “我跟她说,她那样造谣我,根本无可挽回,我也不稀罕她的道歉。也不想打她骂她,因为根本没用。” 裴初垂下眼,紧紧握住了手。 “所以我问她要了文科笔记。” 裴初愕然地睁大了眼。 “怎么说呢……裴初,每个人的经历都不同,遇到的事情也不同,我不想听你讲故事,因为那对我来说没有意义,谁都不容易,谁都不是理由。”她抬手拨了拨头发,“但是,我相信你一开始是真心对我好的。我很难有朋友,所以一向很珍惜。” 裴初呆了几秒,才慢慢地回过味来。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嗯……还没有想好。其实,你对我的好,在昨天之前,无论你是为了什么,我都是感激的。确实是你陪我去医务室,确实是你救了我一次,这些我都不会忘。”景萌抚了抚被夜风吹皱的裙边,“虽然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总是出于某种价值交换,但……说我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并排坐着,一起看了很久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真亮啊。 裴初说:“其实还有件事,我知道你说的家里有钱,是哪种有钱了。” 景萌略微惊讶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猜到了一点,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家。”裴初说,“我早上看到你从时靖车里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景萌点点头,“我现在和他住一个小区,早上碰到了。” “噢……” “那你是因为发现我不穷了,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才——” “不是不是,我说过我早就后悔了。我其实是很喜欢跟你在一起的,你总是让人很舒服,所以看到你被我逼成那个样子的时候,我真的……算了,听起来挺假挺马后炮的。”裴初沮丧道,“我之所以去找时靖确认你家里是不是真的厉害,是因为这样的话你大概就不会觉得我是在用家族势力压你……我怕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只会觉得我是在强迫你原谅我,有种‘我这样的人都向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的感觉。” 景萌:“啊……这样。” “其实解决谣言最好的方法是你出来澄清,你亮出背景大家自然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裴初说。 景萌闷闷道:“我原本不想这么做的,但……”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对我呢?”裴初问,“如果你觉得讨厌了,我明天就去申请换座位。” 景萌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你突然这么跟我说,我其实也没什么准备。”她抬起头来,“裴初,你还想跟我做朋友吗?” 裴初小声道:“想的。可是事情闹这么大,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现在你也不缺钱,而且有几个喜欢说闲言碎语的男生今天也被时靖教训了一顿,我想他这么一动真格,以后大概就没人再敢传了。” “时靖?”景萌愣了一下,“他帮我?” 裴初:“是啊……我亲眼看到的。”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面前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时靖甩着书包遥遥走来,看了看景萌和裴初,挑眉道:“哦?在谈心呢?” “你又来干什么?”裴初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时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服。虽然时家父母总是挑他的毛病,但那正是对他寄予厚望的表现,这说明他们有意向要培养时靖,希望他有能力挑起家族的重担。时巍被寄予厚望,她是服气的,可时靖同样被寄予厚望,她是不甘的。自己比时靖更优秀,可裴家却没人对她寄予厚望,甚至也不需要她做出点成绩来。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和时靖调换一下就好了,她去当时家未来的二把手,他去当裴家精致的金丝雀。 “回不回去啊?”时靖看向景萌,“张伯等你呢。” 想想就好气哦,他出了学校刚钻进车里,张伯就问:“你那个女同学呢?” 他呆了一下。 张伯补充道:“就早上那个,住前排的楼栋的。太太不是说让我们早晚都接送她么?” 时靖:“……” 干,忘了这回事了。 母命在上,他悻悻地折回来找景萌,教室里没人,问了个女生听说和裴初一起走的,他就在教学楼周围转了转,总算是被他找到了。 清雅月夜,紫藤花架,搞得像在幽会。 “不用,我自己打车好了。” “行了行了,一起走吧。”时靖说,“算我求你的。” 裴初忍不住眉头跳了一下。 时靖?求?景萌? “不早了,你回去吧。”裴初拎起书包,“我也该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好。” 裴初望着她:“再见。” “再见。” 时靖在旁边催促道:“走了走了。” 景萌扭头看了站在原地的裴初一眼,跟上了时靖的脚步。 “裴初跟你说什么了?”他问。 “跟你没关系。”景萌面无表情道。 “好,算我多嘴。”时靖翻了个白眼,“我早就跟你说离她远点,你还不信。” “你的话有什么值得人相信的。”景萌生硬道,“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总认为我会把事情说出去,还成天威胁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不都道歉了吗?” “你那个道歉有用吗?”景萌看了他一眼,“赵馨还跟我道歉呢,我也没原谅她。你的道歉还不如裴初来得真诚。” 时靖:“……行吧,我不跟你计较。你喜欢裴初你就喜欢去吧。” 两个人出了校门,时靖拉开车门刚准备进去,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转身道:“你先。” 景萌瞥了他一眼,踩住脚踏板正要上车,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叫喊:“萌萌!” 她诧异回头,看到了不远处朝她挥手的金姨。 景萌顿时震惊:“金姨?你不是在家里吗?” “我来接你放学啊!”金姨喜滋滋地小跑过来,“早上我看你坐同学的车走了,就打了个电话给三少,你猜怎么着,下午三少就派了个人过来,以后不用坐同学的车啦!” 一旁的时靖:……? “您好,您是景萌的同学吧,谢谢您啊,以后就不麻烦了。”金姨朝时靖弯了弯腰,又朝车里的张伯颔首致意,“我们先走了。” 景萌懵逼:“走、走去哪里啊?” “去坐车回家啊!”金姨抬手一指,“喏,这不就是你哥哥留给你的车子吗?现在终于有司机了!” 正说着,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一个长腿欧巴走了出来。 黑色的短靴,黑色的皮裤,黑色的丝质衬衫,长长的衣摆在腰间打了个结。 风吹起他微翘的齐耳短发,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像是舞台上最耀眼的SHOWBOY。 景萌:“……” 为、为什么大晚上的还要戴墨镜? “你好,景小姐。”长腿欧巴开口,声音低沉又磁性,“我叫司瑜,公司的司,周瑜的瑜。受江翰先生雇佣,做你的专职司机,”墨镜下的唇线蓦地一勾,“兼私人保镖。” 景萌呆了。 金姨道:“司瑜呢就住我隔壁房间,以后有事你就可以找我们两个人了!” “景小姐,以后请多指教。”他伸出手来。 景萌受那半张脸美色所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你、你好,司瑜哥。” 闻言,司瑜眉头一挑,唇角的笑容加深了一分。他左手食指一勾,把墨镜勾了下来,露出一双狭长凤眼。 他弯腰靠近景萌,引得景萌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他轻笑一声,低声纠正道: “是司瑜姐哦。” 第35章 司瑜, 特种兵退伍, 是江绍的保镖的同学的姐姐, 江翰拐了几个弯儿才联系到的。她退伍后一心在家赋闲长草,享受悠长假期,最后终于被爹妈嫌弃, 被赶出来找工作了。 听说江家一高中小姑娘在招女保镖,司瑜高高兴兴就来了:小姑娘多好管啊, 而且家里还有钱, 她这个保镖可以说是过的神仙日子了。 顺便还揽下了司机的活儿。 “你手机关机, 也没法提前告诉你。”金姨坐在副驾驶上,扭头跟景萌说, “我看小司人挺好的,挺爽利一姑娘。” 正在开车的司瑜笑了笑,道:“那是,我动作可快可准了, 一枪就可以崩掉一个人的头。” 金姨:“……” 景萌:“……” 景萌好奇地探头问道:“司瑜姐,当特种兵有什么要求吗?” 恰逢红灯,司瑜停下车,转过来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遍:“要求很多的。怎么, 景小姐有兴趣?” 景萌:“啊, 叫我景萌就好。那什么……我就问问,问问。” 金姨轻咳一声:“萌萌啊, 明早我给你泡牛奶麦片当早饭好不好?你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要多补充点营养!” 景萌:“……好。” 别说了, 她知道自己矮。 回到家里,金姨和景萌先进了屋,司瑜则去车库停车。 金姨把冰好的水果酸奶冻拿出来递给景萌,一边道:“今天我收了个大包裹,应该是二少让陆小姐买给你的衣服,估计明后天还会有。我拆开给你看看?” 景萌含着酸奶勺点了点头。 金姨便取了剪刀开箱子,瞟见司瑜也进来了,便道:“小司,来,帮忙摊下衣服。” 司瑜走过来:“这什么呀?” “二少送萌萌的衣服。” 两分钟后,三个人对着一沙发的黑白灰陷入了沉默。 金姨:“嗯……很有腔调的衣服,一看就是大设计师的作品。” 司瑜:“啊……看看这版型,真是自带气场。” 景萌:“呃……不过这个我真的合适吗?” 她举起一件黑色连衣裙,往自己身上比了比,迟疑道:“是不是……太成熟了?” 司瑜拿着江家的钱,不可能说江家的坏话,她摸了摸鼻子,道:“挺好看的。要不你先试一下吧,不试哪知道呢。” 确实挺好看的,掐腰的裙身,脖子上还有一小圈CHOKER的设计。但这个画风怎么看都像是给美艳少女,而不是景萌这种清纯少女穿的啊…… 原来江二少喜欢美艳挂的。司瑜在心里啧了一声。 景萌进屋换了衣服出来,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问她们:“好看吗?” 司瑜:……倒是比我想象的好看。不过好像哪里有点违和。”她左看右看,把景萌的两根麻花辫给拆了,“全放下来好点。” “可是学校不允许披头散发。” 司瑜嘴角一抽,单手把她的头发一拢:“那就扎单马尾算了,这衣服绝对不可以绑双马尾!” 景萌眨了眨眼:“司瑜姐,你好懂哦。我以为当兵的都……” 司瑜:“我都退役好几个月了好么!我也有不当兵的女性朋友的好么!” 司瑜又从沙发上抓了一套起来。 “……” 行吧,这是一套薄款小西装小西裤。 错怪江总了,原来江总喜欢的是精英美艳挂。 “这套……嗯……适合你当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穿。”司瑜总结道。 景萌想了想,说:“可是那时候,不一般都要求穿校服么……” 司瑜:“……” 金姨看了看时间:“萌萌啊,你该睡觉了。这些衣服也不急着明天穿,慢慢试着,早点睡吧,还要上学呢。” 景萌:“哦,好。” 等景萌走了,司瑜问金姨:“她的衣服一直是二少买的?” 金姨:“之前是大少买的。” “什么式样?” “就她今天穿的那种。”金姨朝景萌房间抬了抬下巴,“我看着这是最日常的一件了。” 司瑜:“……我的老天。”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日历,发现马上就要中秋节了,于是立即给江翰拨了个电话。 “诶,三少,你好你好,我是司瑜……啊不,景小姐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只是我多管闲事了一点,那什么啊,江董和江总买给她的衣服,漂亮归漂亮,但我总觉得不大有学生气呢,可能在学校穿着比较显眼……嗯?啊,好,好,我发给你。” 她挂了电话,对着一沙发江铭买的衣服拍了张照,又问金姨:“三少想要衣服的照片,江董买的衣服在哪呢?” 金姨指了指:“衣帽间里呢。” 于是两个人趁着景萌洗澡的功夫,溜进她的超大衣帽间对着一列花花绿绿的外衣拍了张照,连同江铭的一起发给了江翰。 一分钟后。 江翰回信:这群制杖!!!连衣服都不会买!!!等我中秋放假过来!!! - 第二天早上,司瑜送景萌去上学。 开车开着开着,司瑜忽然道:“旁边那辆车是不是昨晚你同学的那辆?跟我们一直一个路线。” 景萌扭头一看,果然是时家的车。 “要打个招呼么?”司瑜问。 景萌想了想:“不了吧。” “你是不是跟你那个男同学关系不好?”司瑜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要知道嘛,既然当了你的司机和保镖,那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也总得了解一下。” 景萌唔了一声:“关系……不算太好。但他们家除了他对我都还蛮和气的。是他妈妈让我蹭车的,不过我看得出来他不情愿。” 司瑜点了点头:“我大概懂了。”顿了顿,又道,“喔,那边的车窗先摇下来了。” 张伯望了过来,先朝司瑜笑了笑,显然是认出了她们家的车。 人家都这么客气了,那自己当然也要有所表示。 司瑜也摇下车窗,朝旁边颔首致意。 时靖和景萌则双双隔着两层车玻璃对视,两秒之后,同时扭过头。 司瑜把车窗摇了回去,吹了声口哨:“看起来你们关系还真不怎么样。” 景萌撇了撇嘴。 绿灯亮起,司瑜一脚油门下去,与时家的车拉开了距离,绝尘而去。 时靖一看景萌家车尾气都快喷自家车身上了,猛地坐直了身子:“张伯!你看她们超车!” 张伯:“啊,小伙子开车就是猛,这样可不行。” 时靖:“……那是个女的。” 张伯昨天在车里,没听到司瑜和景萌的对话,时靖听得倒是清楚。 “女的?”张伯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看来只要是个年轻人就很都厉害啊,我是不喜欢开那么快的车了。” 时靖:“那、那我们就这么被超?” 张伯诧异道:“超就超呗,怎么,你还急着上学不成?” 时靖悻悻地瘫了回去:“没有。” …… 今天的体育课,当景萌看到体育老师指挥几个男生把跳高架子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有点不好了。 跳高是她最讨厌的体育项目,没有之一。 原因大概也是很好理解的。 体育老师将男女学生分成两拨,一拨用一组架子,男生站左边,女生站右边,跳高杆的高度从最低数值开始,每一轮往上递加。 女生这边从九十厘米开始起跳。 一个跳过去了,又一个跳过去了,轮到景萌,景萌深吸一口气,助跑,起跳,跳过……不仅没跳过去,还直接把横杆给带下去了。 景萌:“……” 矮也就罢了,偏偏运动能力还废。 体育老师在旁边鼓励:“再来一次,用点力气,不要怵!” 景萌沮丧地从垫子上爬起来,走回去,又助跑,起跳,跳过……还是没跳过去。 她尴尬地朝体育老师笑了笑。 体育老师无奈地挥了挥手:“去旁边看看其他同学怎么跳的。” 景萌挠了挠头,走到一边,正想观摩一下其他女生,突然听到旁边男生组一阵骚动。 她转过头,发现时靖要跳了。 想了想,哦,去年运动会时靖破了校记录来着。 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时靖回过头来,与她目光交汇。 他看了看单独站在一旁的她,又看了看排队的女生们,再看了看跳高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然后冲她挑了挑眉,唇角勾了一下。 景萌:“……” 她看出来了!他在嘲笑她! 时靖把头转了回去,活动活动身体,助跑跳跃一气呵成,轻轻松松就越过了横杆,还比横杆的高度高了一大截,引得男生们纷纷鼓掌叫好。 ——男生们就是这么奇怪,虽然平时忌惮着时靖,不怎么跟他来往,但该吆喝的时候还是照吆喝不误。 时靖稳稳地落到了垫子上,还不忘回头看景萌一眼,朝她挑衅般地抬了抬下巴。 ——呵,车跑得快又怎样,要比真材实料,那她还真是完全不能看。 景萌面无表情地看着时靖。 看着时靖只顾着盯自己,却没有发现脚下已经走到了垫子的边缘,随后一脚踩空,整个人猛一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景萌背过身,死死地绷住自己的表情,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时靖眼疾手快,一把撑住了自己的膝盖,才总算没有在众目睽睽下摔倒。接着,他掸了掸裤腿,云淡风轻地站直了身子,离开了跳高垫,往操场边的看台走去。 他从看台上拎起自己的水瓶,装模作样地喝了口,见没人再关注自己,便迅速转过身,揉起了自己的脚腕。 哦靠!刚恢复没几天的脚腕怎么又扭了! 时靖想起刚才看到的景萌的背影,肩膀一颤一颤的,她绝对是在笑吧! 他恼怒地一拳捶在台阶上,磨了磨牙。 两次扭脚,怎么都跟她有关!上一次是为了追小平头从二楼跳了下去,好歹还算是工伤,这一次只能算是出洋相了吧! 丢人,太特么丢人了。 时靖坐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看男生差不多新一轮要开始了,慢吞吞地走到体育老师身边,道:“老师,我刚才脚扭了。” 体育老师:“啊?那你歇着吧,别动了。” 时靖:“老师,要不女生这边的杆子我来调吧,你去看男生。” 体育老师想了想:“也好,那女生这边你来负责。” 女生的第一轮快要结束了,景萌归队,试图再跳一次。 时靖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景萌咬了咬唇,刚摆出助跑的姿势,身边突然有人低语道:“跳的时候手臂往上摆,把腰收紧。起跳点估在横杆外侧三十厘米左右。” 景萌愕然转头,对上了裴初的眼睛。 她们两个,今天还没讲过话。 第36章 景萌抿了抿唇, 没有回应裴初, 只是又后退了几步, 然后开始助跑,起跳。 她看见时靖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珠跟着她从左滑到右, 随后她感觉整个人猛地一沉,就跪在了垫子上。 转过头, 横杆还稳稳地摆在那里。 ——她跳过去了!她竟然跳过去了! 虽然落地姿势很狼狈, 但是好歹是跳过去了! 景萌呼了口气, 拍了拍膝盖站起来,回到女生队伍里。 第一轮结束, 时靖把横杆往上调了十厘米。 这一次,景萌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不过还好,她也不算寂寞,还有两三个女生陪她一起止步九十厘米。 她站在旁边看裴初跳, 心想她也没比她高多少,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 跳高活动结束之后,体育老师让大家休息了十分钟,就安排了跑步。 “女生八百, 男生一千, 男生先跑,不限时, 但是必须跑完才能自由活动!我都看着呢!”他严肃道。 男生们唉声叹气地站上跑道。 等他们快跑完的时候,女生们也开始跑了。 时靖因为崴了脚, 优哉游哉地拎着个水瓶坐看台上,看着那帮男生跑完后气喘吁吁地离开操场各自去休息了,而女生们显然也没什么上进心,一个个跑得慢吞吞的,像在健身。 他看着那边跑得宛如马拉松一样累的景萌,啧了一声,摇了摇头,随后一转过脸就看到了正在往操场外走的裴初,不由眯了眯眼睛。 她怎么不用跑步? 算了,关他什么事。 他又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景萌跑步,心道就她这个速度,小混混抓不住她才有鬼了。时巍说江翰是他们院系里篮球队的,那做哥哥的体育这么好,竟然也不想着带带妹妹。噫。 时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见景萌从他面前跑过,呼吸很沉重,脸色也很白。 他愣了一下。 听说有些女生就是体质弱,但这才刚四百米,就成了这状态,她要是跑完八百米,还有命在吗? 时靖嘴角抽了一下,站了起来。 到时候她要是倒在跑道上了,江翰是会跟学校算账还是跟他算账啊? 他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跑道上那个纤细的人影。 其他女生陆陆续续都过终点了,只有她还有一小半。 景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最后基本是挪到终点的。 没办法,开学以来还没跑过这么长的距离,又一个假期没有运动,她是真的跑不动。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只觉得喉咙里火辣辣又凉飕飕,像是不上不下卡了个东西,难受得紧。 她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在地上,却被体育老师吼起来了:“刚跑完不许坐!到处走走!” 景萌只能又丧着一张脸迟滞地挪动着。 “你没事吧?”时靖走过来问道。 一靠近才发现,她嘴唇也白得很。 “要不要去医务室?”他又追问。 景萌没力气回答他,只轻微摇了摇头。她的身体自己清楚,她跑完就这个德性,其实没什么大碍的。 “你真没事?”时靖瞅她那脸色,怎么瞅怎么可疑,“要不要扶你去看台那边,走过去也差不多可以坐下了。” 景萌忍不住看了时靖一眼。 他脑子没坏吧?是在关心自己吗?还是在献殷勤?不管哪个都不正常吧? 联想到他最近的种种表现,景萌觉得他一定是又在暗中策划什么,隐瞒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我又不嫌弃你,你累了就扶一把。”时靖将自己的胳膊肘递到她面前,“别到时候摔了一跤,你哥又……” 景萌敏锐地抬起头来:“我哥?” 时靖:“……” 糟了。 “景萌。”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女声传了过来。 裴初握着一杯温水,道:“我刚才给你接了点水,不冷也不热。等你稍微缓过劲来了,就喝一点吧。” 她今天例假,跳高还能应付一下,跑八百是没可能的了,所以刚才索性回了一趟教室。 她伸出手来:“我陪你走一走,刚跑完不要站着不动。” 灿烂的阳光下,景萌左前方伸着裴初的手,右前方抬着时靖的胳膊肘。 景萌:“……” 时靖:“……” 裴初:“……” 时靖看着景萌。 裴初也看着景萌。 景萌:“……” 气氛沉滞了几秒,时靖回过味来,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点太傻逼,便故作轻松地收起了胳膊:“啊那正……” 与此同时,景萌握住了裴初伸来的手。 时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好省得又被老师抓男女典型。” 他抬手撸了一把头发,然后双手插在口袋里,吹着口哨,晃晃悠悠地往看台走了。 裴初看着景萌,有些惊讶道:“你……你想通了吗?” 景萌抿了抿唇:“我相信你是真心道歉的。而且……不管目的是什么,在此之前你确实帮了我很多忙,就当两厢抵消了吧。” “那、那以后……?”裴初小心翼翼地问。 “以后……还是做同桌啊。”景萌说。 裴初的眉眼便弯了起来。 她握住景萌的手:“我陪你走走!” 景萌:“好。” 时靖叼着水瓶盖子,看她们两个远去的背影,哼了一声。 裴初和景萌坐在了操场外的长椅上,裴初拧开水杯,递给景萌。景萌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 “真是搞不懂女人。”时靖悻悻念叨。 一阵风刮过,明明天气好得很,却不知为何有一点儿萧瑟。 难道是秋天这么快就来了? 而另一头,赵馨坐在图书馆里看书。 三三两两来图书馆休息的女生们看到了她,都不由轻微皱了一下眉,绕过她,去其他区域找书了。 “赵馨今天被叫家长了,我去办公室交作业亲眼看到的。看起来瘦瘦的,油腻腻的,还穿着保安的衣服。” “啊?那她之前还骗我们说是大学教授!” “保安就保安啊,她就算不说也没关系啊,何必撒谎呢?” “看来她不仅造别人的谣,也造自己的谣啊,啧。” 赵馨一用力,指甲掐破了书页。 赵振邦到了学校后先把她骂了一顿,而后讨好地朝老吴笑,希望能得到景萌的谅解,然而老吴说,景萌那边的意思是不想跟他们见面,也不想和解。 不过听说不用赔钱,赵振邦倒是很高兴的。 他走后,老吴跟语文老师说了一声,撤了她的语文课代表职位,换了个女生顶上,而她以后也再也没有评优资格,奖学金更是想都不要想。 老吴说:“赵馨,你真的让我失望。” 她所有伪装的骄傲一夕之间土崩瓦解,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虚荣与黑暗,连老师都不再信任她。 可她又能怪谁呢? - 转眼之间就到了中秋节放假。 景萌在房间里做作业,司瑜在客厅里看电视剧,金姨则在花园里摆弄她刚种下的新花苗。 “哟,这什么呀?” 金姨闻声抬头,入目的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大男生,隔着一道铁篱笆望着她,眉眼带笑,模样俊俏,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反戴着一顶鸭舌帽。 他身后缓步跟来两个模样酷似的男人,区别仅在于发型和眼镜。 金姨登时反应了过来:“哎呀,大少二少三少!你们都回来了!” “你就是时巍他们家推荐的金阿姨吧?”江翰挑眉。 “哎哎,是我。三少好。”金姨道,“这是我刚买回来的花苗,等秋天开呢。我这就进去喊萌萌。” 景萌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家里三个男人一瞬间都噤了声。 景萌愣了愣:“大哥?二哥?三哥?” 江翰颤巍巍抬手一指:“你头上那是什么?” 景萌一摸,反应过来,不由吐了吐舌头:“这是陆宁姐姐之前给我买的绑发带。我在家里的时候就用它绑头发,可以把刘海撩上去,还蛮方便的。” 江翰:“这是绑发带?!” 这不是兔耳朵吗?! 原谅他没进过女生宿舍,原来女生还能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骚动,伸手一拗,那本来直竖在那的一只粉色兔耳朵便被他拗了下去,成了一只垂耳兔。 “卧槽……这个好玩……”江翰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为什么女生的东西都这么有趣啊! “那什么……大少二少三少,你们要不先坐着?”站在一旁的司瑜挠了挠头,道,“我进厨房去帮金姨了。” “哎,司瑜,你中秋怎么不回去啊?”江翰问道。虽然司瑜是江绍的保镖的同学的姐姐,但江大少日理万机哪管得了这个,还是他江三少拐弯抹角找来的人,也是他和司瑜比较熟。 司瑜摆了摆手:“我爸妈出去旅游了,我弟也在外面工作,我回去干啥。” 江翰:“……” 倒是很看得开的一家呢。 “你们慢聊。”司瑜关上厨房的玻璃门,陪金姨洗菜去了。 一家四口围着餐桌坐下。 江绍不动声色地坐在了景萌身边,又若无其事地在坐下时用胳膊肘压塌了景萌的另一边兔耳朵。 江翰:“……” 江铭:“……” 大哥,够了啊。 景萌抬眼望了望,哭笑不得地伸手把自己的两只兔耳朵重新掰直了。 “听说有人在学校里造谣你啊?”江铭问道。 景萌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 “跟我们说实话,这种事情要不是金姨告诉我,我还被蒙着呢。”江翰皱眉。 “就是……他们觉得我衣服穿得好了,像是傍上了有钱人,就比如……”景萌瞟了时靖家的别墅一眼,“时靖。” 江翰:“……” 江翰勃然大怒:“他也配?!” 江铭诧异道:“你干什么?传言而已,又不是真的。虽然很恶劣,但班上就时靖一个有钱人,大家这么想也不奇怪吧。” 江翰:“……” 可恶,到底要不要把时靖曾经对景萌做过的事情告诉大哥二哥呢? 他当初怎么就为了自己的安全,选择一时苟且了呢! 江绍沉声:“现在事情如何了?” 景萌:“哦……那个最先造谣的女生给我道歉了,我没有接受,让她做了别的来补偿我。”说到这儿,她皱了皱眉,“但是,我比较奇怪的是……时靖他会主动帮我说话,听说还揍了一个男生,这是为什么呢?” 江铭一口茶呛在了喉咙口:“这小子该不会真的喜欢你吧!上次那个小混混也是他打的!” 江绍一把把江铭的头摁了下去,要不是茶杯太小,他现在整张脸恐怕就浸在水里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江绍冷冷道。 江翰握着茶杯的手一抖,转移话题:“那什么,小妹,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为了避免此类恶性事件再次发生,大哥二哥还有我都决定,要公开你的身份。” 说完,三个人便紧紧盯住了她,生怕她拒绝。 谁知道景萌仿佛意料之中地一点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回轮到哥哥们诧异了:“不是你之前还不要的吗?” 景萌默了默,道:“我受够了。” 既然自己一味的忍让换不来想要的结果,那索性直接出击,直接断了他们脑子里的花花想法。 “好!”江翰拍案而起,“我们就是要以势压人,看谁还敢说我们萌萌的闲话!” 心里想的是:那岂不是彻底没有人敢欺负景萌了?那岂不是可以把时靖给丢弃了?那岂不是他再也不会去做一些让大哥二哥误会的事情了?桀桀桀桀桀桀,江翰啊江翰,你可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小机灵鬼。 第37章 景萌没想到大哥二哥行动如此迅速, 第二天睡了个懒觉起床, 他们就从家里消失了。 江翰道:“醒啦, 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马上就吃午饭了。” 景萌从桌上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大哥二哥人呢?还有司瑜怎么也不见了?” “不用等他们,他们中午约了你们校领导吃饭。司瑜开车送他们过去了。”江翰慢条斯理道。 景萌一口点心噎在喉咙口, 到处找水。 江翰给她递了杯芒果汁过去,顺便拍了拍她的背:“惊讶什么。不然你以为要怎么公开?跑到广播室里对全校师生大喊‘景萌是江家的人’吗?” 景萌尴尬一笑:“那找校领导吃饭, 是要干什么啊……” “投资啊。”江翰抖了抖腿, “我上次就看过了, 你们那操场该翻修一下了。大哥二哥就是去跟他们谈这事的。” “哦……”景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像是可以这么干来着。学校里的图书馆实验楼什么的不就是一些校友捐的吗? “那然后呢?” “然后?”江翰摸了摸嘴唇,得意地笑了, “除了操场外,我们还打算捐栋艺术楼,用来放一些多媒体教室和画室舞房什么的。” “那好多钱哦。” “钱不是问题!”江翰大手一挥,“既然要干, 那就干票大的!为防有人觉得我们江家不是本地人就没有话语权,我们决定以你之姓,冠楼之名!” 景萌一口芒果汁噗了出来。 金姨淡定地拿着块布过来抹桌子。 “别吧?”景萌惊恐道。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红绿相间的操场外, 一栋新大楼拔地而起, 楼前挂着一块闪闪发亮的金属牌匾,上书五个大字:景萌楼! 下了课的学生三五成群结伴而行:“你去哪儿?” “我去景萌。” “好巧我也是, 一起去景萌啊!” “走啊!” ……救命!!! “好啦逗你的。”江翰抽了张纸给她擦了一下嘴角,“形式差不多, 不过不可能这么直白。” “那你们想怎样?”景萌心有余悸。 江翰道:“我打算拟名为‘春和楼’。听起来还挺有文化的吧?大哥和二哥也表示支持。” 景萌:“有什么典故吗?” 江翰深情吟诵道:“草长莺飞,春和景明——多么美妙的画面,我们希望在艺术楼里上课练习的学生也能有这般如沐春风之感。” 景萌:“……” 一个楼而已,至于? 江翰还在继续:“草长莺飞,说明这个草字头很重要啊!春和景明,去掉春和就剩了景明,你看,草字头和景明加在一起成了什么?” 景萌:“……” 三哥真乃文学鬼才也。 景萌抱着果汁发愁:“这是不是太高调了?” “就是要高调给他们看!你不是也决定拿出点气势吗!”江翰鼓励道,“萌萌,站起来!” 景萌:“……” 好叭。 午饭过后,江翰提出带景萌去买衣服。 景萌愣住:“我已经有很多衣服了……” “大哥和二哥给你买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江翰痛心疾首,“是打算当梦幻甜美小公主还是高贵冷艳女总裁啊?我看他们真是脱离高中时代太久了,一点都不知道高中小女生应该穿点什么!” 景萌:“……那你想给我买什么?” 一小时后,江翰春风满面地坐在沙发上,看景萌在镜子前转来转去。 简单大方的白T恤,宽松修长的运动裤,拼色活泼的气垫跑鞋,高高扎起的头发,她对着镜子歪头一笑,就是一个气质绝佳的元气美少女。 江翰:“这才是正常的高中女生!小妹你就说你舒不舒服!” 景萌点头。 论精致度当然是比不上大哥和二哥那些衣服的,但是这类衣服胜在轻松休闲,看着也平易近人。 于是江翰带着景萌又扫荡了一堆上衣裙裤休闲鞋回家。 金姨摸了摸鼻子,重新去把景萌的衣柜收拾了一遍。左边放大少买的,右边放二少买的,中间放三少买的,完美。 - 江绍和江铭回来得比较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江绍闻了闻,问:“家里在炖汤吗?” 景萌举着把菜刀蹬蹬蹬跑了出来:“大哥二哥,你们回来啦?” 江铭被她手里明晃晃的菜刀吓了一跳:“你拿着这个干什么?” “哦,我在切香菇来着。”景萌伸手抹了一下刀背上沾着的碎屑,“金姨一个人要做这么多人的晚饭,忙不过来,正好我也有兴趣,就帮帮忙了。” 今天中秋节,是要吃家宴的。 “江翰呢?怎么不见江翰?”江绍环视一圈,“他怎么不来帮你?万一你切到手了怎么办?” “怎么会切到啦,我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都自己做饭,很有经验的!”景萌说,“三哥他出去买螃蟹了,他说现在的母蟹可肥美了,蟹黄特别浓。”她忍不住咂了一下嘴,“我记得以前阿婆还在的时候给我买过螃蟹,做了蟹羹汤给我吃,特别香……后来太贵就没吃过了。” 江绍和江铭又瞬间胸口一痛。 江翰,不买十斤螃蟹不许回家! “大哥二哥,你们累吗?要不去休息会儿吧,过阵子就能吃饭了。”景萌顺口道。 江绍和江铭异口同声:“不累!” 小妹在做饭,他们怎么能瘫着! 江绍开始脱西装,挽起自己的袖口:“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景萌:“诶?” 那边灶台上的金姨开了小火走过来道:“其实我一个人就够了,萌萌她就是想切点菜玩,大少二少你们没必要的,真的。” 江绍:“没事儿,我也没尝试过,就当学习学习。”说着便去洗了手,“我干点什么好?” 金姨沉思片刻:“要不……大少你剥大蒜吧。” 景萌忍着笑递过去一颗完整的蒜头。 江绍挑了挑眉:“这有什么难的。” 江铭见状,也立即脱下西装,伸手抓过搭在椅背上的一件干净围裙:“既然哥哥可以,那么弟弟也可以!而且以前读书的时候我自己也做过饭,下厨不成问题,比江绍有用多了!” 金姨:“……” 景萌:“看不出来啊二哥!” 江铭得意道:“那是!” 江绍嘴角一抽,不留神把大蒜瓣给抠下了一块。他瞥了一眼见无人注意,便悄悄把抠下的那一小块丢进了垃圾桶,再把被自己剥得坑坑洼洼的大蒜瓣翻了个还算光洁的面,朝上放进了盘子里,以免被人发现。 景萌从流理台那头拿了个菜盆子过来:“那二哥,你把豆苗给炒了吧!这儿正好有个灶空着。” 江铭:“……” 该死,豆苗怎么炒?他只会番茄炒蛋! 金姨看了看江铭的表情,道:“算了吧,这菜熟得快,太早炒了冷掉就不好吃了。我这里现在真没什么要帮忙的,二少你要是实在想帮……”她想了想,“要不去打鸡蛋吧。” 江绍发出短促的一声嘲笑。 江铭白了他一眼,去冰箱里拿鸡蛋。 江绍:“打鸡蛋就不用穿围裙了吧。” 江铭:“我乐意!” 江绍:“那你打鸡蛋水平也太差了,蛋清是能溅出来吗?” 江铭:“你可闭嘴吧,这么久了你才剥了三瓣!” 景萌一刀剁在了砧板上,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响。 江绍和江铭立刻看了过来。 景萌把刀从砧板上□□,继续切她的香菇碎。 江绍和江铭各干各的去了。 被遗忘的司瑜尴尬地在厨房晃了一圈:“好像没我什么事啊……” 金姨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干要不就去把花园里的杂草收拾收拾吧。” 司瑜:“……” 她这哪是来当保镖的,分明是来当家政的! 但她还是悻悻地去了花园。 没两分钟,她又回来了。 “今天天气很好诶,要不我们晚上在花园里吃饭吧?” 景萌闻言不由一笑:“这个主意好!” 江绍:“司瑜挺聪明啊,花园里气氛不错,也有灯,露天吃吃饭吹吹风看看月亮倒是很不错的选择。” 江铭:“可是有那么大的桌子吗?” 金姨道:“有的有的,在地下室有一套折叠桌椅,司瑜,跟我去拿下。” 就在这时,江翰提溜着一箱螃蟹回来了。 “干嘛呢你们?”他好奇地往厨房看了一眼,“哇,大哥二哥,你们打算金盆洗手作羹汤了吗!” 江绍懒得理他。 江铭则扭头道:“闲的话就去榨汁!苹果汁梨汁橙汁全都要!” 江翰:“……” 是夜,一轮圆月挂在天空,被灰蓝色的云隐隐遮去了一角,露出温柔的浅黄色光晕。 “干杯!” “干杯!” “干杯!” 大家的玻璃杯碰在一起,五颜六色的果汁在杯中晃动,细碎的果肉沾在杯壁上,又随即被晃上来的汁水卷了下去。 景萌捧着脸道:“我从来没有过过这么多人的中秋节!” 司瑜:“我也好久没有这么放松地过节了。自从入了伍,啧。幸好我退役了!” 金姨在旁边笑了一下:“你们冷盘先吃着,我去炒菜。” “金姨,回来先吃点嘛!”景萌喊道。 金姨摆了摆手:“我吃了,你们不用管我,总要有人炒菜的。” 司瑜:“金姨你等等,我也来!”说着就放下杯子追过去了。 桌上便只剩了兄妹四人。 江铭推了推眼镜:“这可真是我过过的最愉快的一个中秋。” 江翰喜滋滋道:“没错!谁能想到天上会掉下个妹妹!还是个这么好的妹妹!” 景萌举着杯子站起来,笑了笑:“大哥二哥三哥,我敬你们呀。” 江绍抢先拿起杯子,与她碰了碰:“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大哥。” “以后,哥哥们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江绍说。 景萌用力点了点头:“我也会一直陪哥哥们的!” 江翰:“你说到做到!” 景萌:“我说到做到!” 江铭咳了一声:“那你要是以后有了男朋友可怎么办?” 景萌:“……啊,可是我不想谈恋爱啊。” “以后那么远的事情,谁能预料呢。”江铭说,“要是你真有了男朋友,不肯陪哥哥们了怎么办?” 景萌想了想:“要是真有……”她严肃地想了想,“那就找个听话的吧!我说一他不敢说二的那种!” 江翰筷子一抖,一片牛肉掉在了桌上。 “小妹,好胆魄。”他竖起大拇指,“有富婆的架势!” 江绍:“你们够了啊。” 景萌以为他生气了,连忙吐了吐舌头:“我开玩笑的。” 江绍给江铭和江翰一人一个爆栗:“她这么小,学习才是要紧事,瞧瞧你们说的都是什么胡话!”顿了顿,轻哼一声,“等她长大了,眼界高了,自然就没什么看得上的男人了,何必操心这个。” 景萌:“……” 第38章 菜陆陆续续上了桌来, 金姨和司瑜也一同坐下来吃饭。 等吃得差不多了, 金姨便去蒸螃蟹。江绍和江翰站在篱笆旁边聊天, 江翰蹲在花坛前观察金姨种下去的苗苗,司瑜和景萌则一人霸占一个秋千,在那里晃晃悠悠地荡着。 “真没有想到, 我一把年纪了还有荡秋千的机会。”司瑜感叹道。 景萌笑道:“你之前怎……啊!三哥!” 她失声惊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天上飞去, 又重重荡了回来。 江翰不知什么时候潜到了她背后, 又用力地往她背上推了一把。 “太高了太高了!三哥!放我下来啊啊啊!”景萌吓得抓紧了绳索, 一低头,就看见大哥和二哥正仰头望着自己。 非常难得的, 这次江绍和江铭没有出来制止江翰。 景萌眼见求救无门,立刻换了对象:“司瑜姐!救我!” 司瑜:“哦?认真的?” “认真的!” 司瑜便从秋千椅上下来,在江翰动手之前,猛地拽住了景萌的秋千索。 秋千在她手里来回晃了晃, 慢慢停住了。 景萌跳了下来,冲着江翰一指:“司瑜姐,打他!” 江翰:“萌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司瑜!你敢打我吗!” 司瑜抓了抓下巴:“唔……协议书上写的是我要听景小姐的话,工资也是江董开, 好像不关三少您什么事啊。” “大哥!咱家保镖造反了!”江翰跳了起来。 江绍无动于衷地抿了口果汁。 江铭挑了挑眉, 朝江翰举杯。 江翰:“……” 他就知道! 他嗷地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逃窜, 就被司瑜抓了回去,两秒钟一个反剪摁倒。 江翰挣扎了一下, 发现所谓的男女差异在退役特种兵这里是不存在的。 景萌走过来,摸了摸三哥的头,笑眯眯道:“三哥,你给我选的这个保镖姐姐可真好用啊。” 江翰:“……” 嘤。 “行了,大家都过来趁热吃螃蟹吧。”金姨端着一大盘蒸好的螃蟹走进花园,一个座位前放了一只,顺便根据各人口味倒好了醋和配料。 司瑜松开江翰,江翰甩了甩膀子,哼了一声,大马金刀地在桌前坐下了。 景萌掰开蟹壳,香气扑鼻而来,入目便是浓郁的蟹黄。 金姨:“味道怎么样?” 景萌含糊道:“好吃!” 江翰:“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挑的螃蟹!” 江绍:“也不看看是花的谁的钱。” 江铭白了他们一眼,伸手替景萌擦掉了胳膊上溅的一滴汁水。 “谁在那里?”司瑜忽然回头,皱眉站了起来。 众人纷纷看向她,茫然地噤了声。 景萌探了探头:“有人吗?” 司瑜把手里的螃蟹往盘里一丢:“有个人鬼鬼祟祟看我们好久了,我感觉不会错的。”她抬脚便往篱笆上攀着的藤蔓堆走去。 篱笆后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司瑜眉眼一凛,几个箭步冲上前,抓住铁网一个空翻跳下,矫健地追了过去。 几秒钟后,司瑜提溜着一个挣扎不已的人回来了。 大家纷纷放下了食物,围了过去。 隔着一道铁网篱笆,景萌惊讶地瞪大了眼:“时靖?” 时靖:“……” 不如杀了他算了。 司瑜愣了一下,扯着领子的手便松了开来。 “啊?是你?” 借着花园里的灯光,她才看清这个男生原来就是景萌那个同学。 江绍疑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时靖扯了扯嘴角:“路过,路过。听到声音觉得好奇就看了两眼,谁知道你们家这个人……”他抬头看了看铁篱笆,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江翰也跟着仰头看了看:“……司瑜翻得这么轻松,以后是不是得往上面加点铁刺啊?” 江绍:“看来是一场误会。” 司瑜退后一步,微微鞠了一躬道:“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坏人。” 时靖挠着后颈,脸色铁青:“什么坏人!我们这小区安保好得很!单人进出都要刷卡的!” 景萌:“你看我们家做什么?” “看……看看不行啊?”时靖闷声闷气道,“你们就坐在花园里,我看看而已,这也有意见吗?” 江铭好奇道:“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小区里干什么?不回家吃饭吗?” 时靖摸了摸鼻子:“……我吃过了。吃太饱出来消化消化。” “那行,你快回去吧。”江绍点了点头,“代我向你父母问好。” 时靖低下头,手插在裤兜里,踢着脚边的一块石子:“他们不在家,问什么好。” “啊,不在么。”江绍看着他,“今天不是中秋?” 时靖:“嗯,是啊。” 江铭忍不住推了推眼镜:“那你是一个人在家吃的饭?” 时靖:“不是啊,还有张婶张伯他们。” 江铭不由在心里啧了一声。 “那个……你们工作不忙吗?”时靖望着江绍和江铭,“不用出差、饭局什么的?” 江绍和江铭对视了一眼。 “这个么,”江铭说,“真想要空出时间,也不是那么难,而且现在是中秋,很少有人会把事情安排在这时候的。” 时靖:“这样啊。” 江绍:“你父母是出差了?” “嗯,一个往北出差,一个往东出差,最近几天都不在。” 江铭道:“那也是难免的……毕竟我也是在大年初一出过差的人。” 时靖深吸一口气,撇了撇嘴:“我走了,你们继续吃吧。” 江绍想了想,喊住他:“既然这样,不如到我们家来坐坐吧,吃点螃蟹。” 江翰:“……?!!” 时靖明显愣了一下。 江绍和江铭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见义勇为报警揍小混混的男同学”上面,所以此刻对他十分客气:“今天中秋,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不如大家一起坐坐。上次是你们家请客,今天就当我们回礼了。” 金姨去开了篱笆门,司瑜碰了碰他:“走吧。” 时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进了景萌家的院子。 金姨替他搬了张新椅子来,往他面前添了副碗碟,一边倒醋一边问道:“这么多够吗?” 时靖连忙:“够了够了!” 江铭招呼道:“不用客气,我们也才刚开始吃。”说着就剥开了蟹壳。 时靖左看右看,撞上了斜对面景萌的眼神。 景萌没有吭声,既没有表示欢迎也没有表示不欢迎,就那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低头吃自己的东西去了。 ……坐都坐下了,那就这样吧。 时靖破罐子破摔地想着,拿起了螃蟹。 “哦哦哦,看我这条完美的腿肉!”江翰从壳里挑出一条流畅完整的蟹腿,举起来炫耀,“看到没有!我超厉害!” 景萌轻轻吮了吮手指上沾着的蟹黄,道:“哇,这个有技巧吗?” “有啊有啊,你看着——”江翰重新挑了一条蟹腿出来,在景萌面前晃了晃,“学会了吗?” 景萌掰下一条腿,按着江翰的方法试了一下,结果勾出来的还是碎的肉。 江翰哈哈大笑:“算啦,学不会也没什么!”他用签子把两条腿肉串起来,在醋碟里蘸了一下,伸到景萌面前,“喏,给你剥的!” 被夹在中间的江铭很不爽地看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那条手臂,用干净的手腕抬了抬眼镜架:“瞧你那样儿,不就是剥个螃蟹。” 景萌笑了笑,一伸头叼过了签子,慢慢咀嚼着蟹肉。 江翰收回手臂,斜睨了江铭一眼:“有本事你也剥啦。” 话音未落,景萌的盘子里突然就多了一大块蟹黄。 江绍言简意赅道:“吃。” 景萌:“啊……那个,大哥,这个你吃好了。” “我吃过的多了,你多吃点。”江绍说,“蟹黄比蟹腿好吃。” 江翰:“……” 江铭笑得肩膀直抖。 金姨和司瑜对这四人的事充耳不闻,一个在慢条斯理地抿着蟹黄,一个在暴力肢解螃蟹螯。 “金姨,醋递我一下。” “给。哎你怎么把螃蟹吃得乱七八糟的,要这么吃——” “好啦我知道的,但你那么吃得吃多久啊,太麻烦了。” 一桌人吵吵闹闹,絮絮叨叨。 时靖安静地咬着一块蟹黄,垂下了眼。 他好像个外人哦。 他本来就是个外人。 …… 景萌吃了两只螃蟹,死活吃不下了。 金姨问时靖:“你还要不要?锅里还有热的。” 时靖:“不要了不要了,谢谢。”他举起自己黄油油的手,问,“哪里可以洗手?” 司瑜叼着螃蟹螯一指:“那儿。” 时靖便过去了。 水池边上的灯有点暗,他得凑近一些才能看清手指上的油渍到底有没有被洗干净。正当他洗指甲缝洗得入神时,旁边一个水龙头又突然被拧开。 他抬眼一瞥,景萌也过来洗手了。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甩了甩手,抽了张纸擦干,掏出手机接通:“喂,张婶,嗯……我知道,我在景萌他们家,待会就回去了。挂了。” 他摁掉电话,看到有几条未读消息。 时巍的:“中秋快乐啊老弟![红包]” 时母的:“一个人在家里好好的,冰箱里有你喜欢的冰激凌月饼,张婶有没有给你拿?吃完早点睡觉,别天天熬夜打游戏。[红包]” 时父的:“放假不要出去乱跑,多看看书。我听说你喜欢的那个球鞋牌子又出新款了?跟张伯去买一下,买完回来就好好学习。[转账]” 时靖一个一个收了钱,然后收起手机。 他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对景萌道:“我差不多该走了,我去跟你哥哥们说一声。” 景萌转过脸来,说的却是另一个话题:“时靖,你一个人在家,是不是挺无聊的?” 第39章 时靖回到家的时候, 洗了个澡, 作业也不写, 游戏也不打,就直挺挺往床上一躺睡觉了。 但他并不能睡着。 “时靖,你一个人在家, 是不是挺无聊的?” 景萌当时这么问他。 他是怎么回答的?他当然是先愣了一下,随后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不无聊啊, 网络时代居然还会有人觉得无聊?” 然后景萌就没说什么。 他走出花园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景萌和那个女保镖的嬉笑声, 他驻足远远看了一眼, 看到江家几个男人站在旁边,不知道在聊什么, 而他们家的住家阿姨擦完桌子,拿着一摞碟子往屋里走时,又差点被倒退着走路的景萌撞上,吓得景萌赶紧道歉。 时靖翻了个身, 用枕头闷住自己的脑袋。 - 中秋假期一晃而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班的同学们也习惯了景萌的各种新衣服。但凡是个人,就看得出景萌的气色好了很多,生活质量也有了明显的提升,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 碍于时靖的淫威,也没人敢再议论。 国庆前学校组织了一次月考, 考完便放了假。 景萌背着书包走出校门,一眼就看到了闲闲散散站在树下等她的司瑜。长裤短靴, 一副墨镜架在额头上,衬衫的领口开了两颗,露出微微的锁骨痕迹,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整个人修长又有型。 她体型偏瘦,却是那种很有肌肉的瘦,长相也比较中性,所以不少放学的女生都忍不住偷偷看向她,估计是把司瑜当成了男人。 景萌走过去:“你怎么站这儿?” 以前司瑜一直都是坐车里等她的。 司瑜道:“国庆长假作业肯定多,书包又重了吧?”她抬了抬眉毛,伸出手,“书包给我吧,别把你压矮了。” 景萌:“矮又怎么了!矮是精华!”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书包。 司瑜单手拎过,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另一条胳膊搭住景萌的肩膀:“走了,行李箱我已经放车上了,我们直接去机场!” 她这次没有自己开车出来,是提前约的一部车,送她们去机场飞Z市。 飞Z市是江家三个男人强烈要求的,景萌想着难得放长假,当然要去Z市看看哥哥们,便答应了。司瑜作为保镖也得贴身跟着,就只留了金姨看家。 走在路上,司瑜用力地捏了捏景萌的肩膀,啧道:“你怎么还没长点肉啊?我看你吃的也不少,结果既不长个也不长胖,白吃那么多?” 景萌理直气壮:“当然是被我用来做学习的燃料了。” “行了,你饿不饿,去机场比较远,现在又是高峰期,不知道要开多久,要不要买点吃的?”司瑜问。 景萌也不跟她客气,说:“马路对面那家鸡蛋仔挺好吃的,你要不要也吃一份?” 司瑜:“你请我啊?” 景萌:“请你就请你,我现在又不是没钱。” 她掏出手机摇了摇。 司瑜笑了:“既然这样,那我不吃白不吃!” 景萌很快买完了鸡蛋仔,把原味的那份递给她。司瑜咬了一口,又瞥了一眼她手里另一份包冰激凌的,问:“你那个好吃么?” 景萌歪着头含糊道:“不是你说只吃原味的么?” “那我现在好奇了嘛。”司瑜厚着脸皮说。 景萌叹了口气,挖了勺冰激凌喂给她,司瑜微微弯下腰,一口抿掉了。 “唔……还不错,以后我也可以试试。”点评完,她抬起手,大拇指轻轻一抹,唇角的一点痕迹便没了踪影。 景萌:“……” 她拉了拉司瑜的衣角,小声道:“你注意一点,好多女生都在看你。” “我怎么了?”司瑜咽下嘴里的冰激凌,“不能在公众场合吃东西么?” “不是……”景萌头疼道,“你吃东西就好好吃,不要动不动舔个唇微个笑的,搞得像在拍广告。” 司瑜恍然大悟:“原来是我太耀眼了,噫,长得帅真是烦恼呢。” 景萌:“……” 两个人回到车里,一路往机场而去。 飞机是晚班,又因为天气原因误了点,景萌和司瑜比预期时间多滞留了一个多小时。一开始她还有精神做作业,后来觉得机场的小桌子不舒服,便不高兴再做了。 她无所事事了一会儿,看司瑜玩手机玩得起劲,忍不住凑过去看:“司瑜姐,你在玩什么啊?” 司瑜头也不抬:“玩游戏啊。你没事干也可以玩啊。” 景萌看了一会儿,那界面眼花缭乱的她也看不懂,就道:“我不玩游戏的。” 司瑜抽空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刷刷微博看看电影,想看什么直接上网搜,你有没有网站会员?没有的话我给你开通一个。” 景萌:“哦……我看看。” 她也不太懂电影娱乐,搜了搜,没发现什么特别感兴趣的片子。她看了一眼机场里的显示屏,她们那班飞机还要好久才能登机。 景萌想了想,开始非常无聊地往搜索栏里输入“X市一中”。听说学校那地方在改革开放前是个坟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搜索结果第一条是学校百科,第二条是学校官网,第三条是学校贴吧。 贴吧? 景萌不由好奇地点了进去。她之前有听同学们聊过,大概知道贴吧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自己从来没进去看过。 贴吧里面什么帖子都有,有吐槽老师的,有吐槽同学的,有假期约玩的,还有撕逼的。 景萌被一个标题吸引了目光—— “今天放学看到一个超好看的小哥哥!不知道是谁家的,羡慕哭辽” 景萌点进去,只见楼主说道:“校门口偷拍的!略糊见谅!看样子是我们学校哪个女生的哥哥,下面放图!” 景萌拉下去,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司瑜侧影。 景萌:“……” 景萌:??? 楼主放的图不多,只有四张,除了一个侧影,还有一个她搭着景萌肩膀的背影,最清晰的是一张低头从景萌那里吃冰激凌的照片,嘴角沾了一点白色,弯腰望着景萌,眉眼间都是笑意。 楼主放完照片说:“我去吃饭了,吃完饭回来再看看有没有人认识图上这个小哥哥!还有那个女生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呀?长得也挺漂亮的。是基因的优势吗,我好酸。” 下面的回复一开始都是夸好看求偶遇的,后来从某一楼开始歪:“这个女生不是高二一班的不可说吗?” “不可说?什么叫不可说?” “哎呀不可说就是不可说啦,说了当心被大佬警告!” “这个真的是男的吗?我觉得长得有点像女的啊……好吧这不重要,但是凭什么觉得是哥哥不是男友啊?顶多就风格社会了一点而已。” “男友不是那位大佬吗?” “谁告诉你们他们两个是一对的?他们在学校里都不讲话的。” “所以说不可说同学不是因为那位大佬才突然有钱的咯?而是另外有人出手?” “你们有完没完?偷拍自己看看就算了,还把人家的照片发出来,有没有一点隐私意识啊?” “正楼啦正楼啦,不管是什么人,长得是真好看prprprpr” 景萌咬了咬嘴唇,手指一滑,不小心点了后退。 她愣了一下,终究意难平,又再次点了进去,没想到却弹出一个窗口——页面不存在。她退回去刷新了一下贴吧,这回在首页上连那个帖子名都不见了。 被删了?吧务还管这个? 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而另一边,时家,张婶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阿靖,学校那边我打过电话了,你看下处理了没呢?” 时靖咬着牙刷,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好了。” “那我就去睡了啊,晚安。” “晚安。” 由于父母工作太忙,他在学校里的事情一般都是由张婶去跟学校交涉的,这回他闲极无聊去贴吧看了一眼,没想到就看到了景萌身边那个女保镖,一开始看到大家认错性别他还觉得好笑,结果看到后面他就笑不出来了。 什么不可说!什么大佬! 他让张婶去给学校打个电话,联系管理团队把帖子删了。 刷完牙,他一个人瘫在沙发里望天花板。望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不行。 是不是他方法真的不对?都说舆论宜疏不宜堵,可这舆论要是疏了,不还是相当于景萌被欺负吗!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十分不情愿地把江翰从联系人里调了出来,给他发过去一条消息:你妹的事我是真的没办法,别人说得不好听,我就不让他们再说,结果又搞得她成了什么“不可说”,你让我保护她,你倒是给我个有效的解决方法啊! 过了一会儿,江翰回:又怎么了? 时靖开了语音,给他把事情讲了一遍。半晌,江翰道:我知道了。我也跟你严肃说个事,我们已经决定给学校捐一栋楼,并且更新网上信息,你懂我意思吧。 时靖:…… 时靖:这么说那个所谓的约定就可以废止了?反正这样一来也没人敢再动她,顶多心里酸一酸。 江翰: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继续欺负她! 时靖:……我才没那个兴趣。 江翰:但是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传言,你还是要注意! 时靖:为什么总是我?你们就不能自己找人监控一下吗? 江翰:我说的是你们两个的传言!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就算两清了,你和我妹妹也从此划清界限,止步同学关系。 时靖:……我们本来就止步同学关系! 江翰:那是最好。以后就算两家企业有什么合作,大家的分寸还是要有的。 时靖:知道了,你废话真多。 - 景萌本来都有点困了,结果一上飞机就精神了。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没想到就直接坐了头等舱。不仅有温柔漂亮的空乘小姐姐嘘寒问暖,还有乱七八糟的零食和电子设备可以用。 她在那里好奇地摁了摁座位上的按钮,又滑了滑显示屏上的图标。 司瑜坐在她旁边,倒头就睡。睡了一小觉起来,发现景萌已经开始玩电子屏上的游戏了。 “挺厉害啊,竟然不晕。”司瑜说,“我第一次坐的时候,晕了好久。” 景萌:“我觉得还好。”又颇为遗憾地补充了一句,“要是白天就好了,我还有点想看蓝天白云。”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司瑜取完行李,拉着景萌出了机场。 Z市比X市要冷一点,景萌一出机场就打了个喷嚏。司瑜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抽出一件小风衣给她:“我就说这里冷要多穿点,你还不信。” 景萌吸着鼻子穿上了。 来接他们的是一辆豪华商务车,司机下来给她们开了门,自我介绍道:“小姐好,我是江绍先生的司机,今天是来接您的,车上有水果和饮料,如果有什么别的需要,也尽管告诉我。” “那个……我哥他们呢?” “公司有一点事,江绍先生正在家中开视频会议,无法前来;江铭先生有个客户今晚不得不见,不过应该快回来了;江翰先生倒是在家的,不过听说他学校有个DDL在今晚,正忙着赶作业。” 景萌:“这样啊……” 司机笑道:“小姐不要想太多,他们都很惦记您的。等到了家里,相信您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第40章 车子一路疾驰, 最后在一座庄园前减慢了速度。 庄园大门打开, 汽车缓缓驶入, 景萌趴在窗玻璃上,不由惊叹地睁大了双眼。 虽然是深夜,但庭院里灯火依旧通明, 大片大片的草坪在灯光下泛出萤萤的光,宛如一块接一块的天鹅绒毯;院中央是一方巨大的水池, 边缘呈不规则蜿蜒状, 细细的水柱从池边的小鱼雕像口中喷出, 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碎成颗颗水珠落回池中, 激起一圈圈涟漪。 车停在了喷泉池前,有戴着手套的佣人上来拉开车门,景萌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外面站了两排人, 男女各半,对着她齐刷刷一鞠躬:“小姐晚上好!” 景萌:“……” 为她开门的佣人道:“小姐请下车。” 景萌被他们这架势给震住了。 哥、哥哥他们平时住的地方,就是这种画风吗! 没有人给司瑜开门,司瑜自己从另一边下去了, 绕过来时看到景萌正谨慎地从车上下来。 开门的佣人道:“请随我来。” 他领着景萌和司瑜穿过长廊, 来到了正宅门前。 景萌忍不住仰头望了望,心想这门这么高, 打扫起来多难啊…… 佣人打开门,抬了抬手, 示意景萌进去。 景萌犹豫了一下:“你不进去吗?” 佣人摇头笑了笑:“里面会有其他人负责的,小姐请进吧。” 景萌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走进大门。 那么光亮可鉴的地板,搞得她都想抬起脚看看鞋底有没有泥了…… 她停下脚步,环视了一圈。 这是她第一次有了词穷的感觉。 那么多繁复华丽的辞藻这会儿一个也想不起来,满心都飘着“我的天哪这就是哥哥们住的地方吗难怪他们总觉得我住得还不够好司瑜你在哪快扶我一下!” 司瑜把手搭在她的肩头,咋舌道:“我当初签约是在公司签的,都没来过你们家……真是腐朽的资产阶级啊!”顿了顿,“不过……都没人来招呼一下吗?” 话音未落,不知道哪里砰砰两声炸响,大把大把的彩带和花瓣从高高的天花板上洋洋洒洒飘下,沾了司瑜和景萌满头满身。 “Surprise!”江翰从后钻了出来,给景萌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景萌吃惊道:“三哥你……” 今天的江翰一改往日风格,正儿八经地穿上了裁剪合身的灰蓝色西装,脖子上打了个领结,头上还抹了发胶。 江翰灿烂一笑,从身后变出一只蓝色的玫瑰:“景萌小姐,欢迎回家。” 不知什么时候,大厅里忽然出现了一拨人,弹钢琴的弹钢琴,拉提琴的拉提琴,吹笛子的吹笛子,俨然一个小型交响音乐会现场。 景萌不禁捂住了嘴。 “天哪……”她从江翰手里接过蓝色玫瑰,喃喃自语着,“太夸张了,太夸张了。” “有什么夸张的!”江翰说,“这是你第一次回家,当然要隆重一点!” 景萌:“所以……所以其实你们都有空,并不是在忙?” “那当然了。”江翰得意地一扬眉,“大哥和二哥都在里面,走,我带你过去。” 司瑜:“……那什么,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现在……干什么?” 江翰拍了拍她的肩:“辛苦你了,也来一起玩吧?” 司瑜:“不了不了,不了不了。” 人家兄妹聚会,她凑什么热闹。 他一扬手:“那来个人,送司小姐去吃点东西,然后回房间。” 司瑜:“我不饿,跟我说声房间在哪,我自己去就行了。” 一名女佣上前:“司小姐还请随我来。” 司瑜朝江翰颔了颔首,跟着女佣先行离开了。 景萌眨了眨眼,看了看衣着考究的乐队,又看了看西装革履的江翰,忍不住道:“那个,我是不是也要换衣服啊?” 她就穿了件风衣牛仔裤,看起来俨然是个旅游的。 江翰大手一挥:“没事儿!你自己舒服就行!” 然后便拉着景萌往大厅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周围的布置。 “一楼主要是生活区,比如厨房、客厅、健身房什么的,”江翰说,“面积太大了,具体的可以明天起床再细看。” “你看见那个花瓶了没?”江翰随手一指某处墙壁中的镶嵌式展台,“还记得之前在酒店里我跟你说过的事情吗?我说那个酒店走廊里的花瓶不过一个仿品,正品,就在我们家里呢。喏,那不就是。” 景萌倒吸一口凉气:“就这么放着?” 她还以为那种花瓶应该是收藏在某个柜子的格间里的,再不然也该拿个玻璃罩子罩起来,好歹是个古董,怎么能就这么大咧咧地放着? 江翰沉思了一瞬:“是不能就这么放着。明天我让人剪点新鲜的花插/进去。” 景萌:“……” 江翰拍了拍手:“好了,我们继续。” 戴着白手套的男佣一左一右拉开了又一重大门,崭新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倒映出旋转楼梯的影子,景萌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楼梯上的男人。 江铭似乎是换了一副新眼镜,浅金色的镜框,细细的眼镜链垂在肩上,随着他下楼的每一步动作,不断折射出隐隐的光。 他微微一笑,站在楼梯口,向景萌递出掌心:“又好久不见了,小妹。” 江翰松开景萌的手,在原地站定。 景萌看了看江翰。 江翰:“跟二哥去啊。” 景萌便笑了一下,飞快握住了江铭的手。 江铭带着她缓步走上二楼,身后的燕尾摆稍稍晃动,显得矜贵又庄重。他一偏头,镜片便微微反了一下光:“我带你来参观一下二楼。” 二楼主要是主卧和娱乐休闲房间。 “这是老三的房间,这是我的房间,这是大哥的房间。”江铭略作停顿,“这个,是爸妈以前的房间,现在一般锁着,定期去打扫。” 景萌看着那扇紧闭的木质房门,心里是说不清的滋味。 “来,看看你的房间。”江铭换了个轻松的语气,“这个房间以前是做备用卧室的,稍微小了一点,最近打扫了出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推开门。 入目的首先是地板上平铺的一大块圆形短毛绒地毯,主色为纯粹的白色,其间夹杂着浅灰,勾出一朵盛放的花的形状。景萌走上前,蹲下伸手摸了摸。 咦,手感好温柔。 “地毯是专门空出来的,上面不摆东西。”江翰说,“这个毯子可以直接躺人,也可以坐在上面玩手机看书,甚至做拉伸锻炼都行,随你怎么办。” 地毯左侧摆着一张奶白色的布艺沙发,上面不仅放了配套的靠枕,还放了一只毛绒小熊。沙发背后就是飘窗,飘窗上蒙着一层白纱似的蕾丝边窗帘,透过纱帘隐隐可以看到里面铺了一层薄垫子,还摆了一张矮矮的迷你茶几。 景萌把手指伸到嘴边,忍住了想咬手指的冲动。 淡蓝的壁纸,宽阔的衣柜,清爽的书桌,精致的收纳架,还有经典又舒适的欧式大床! 天哪,真是好清新又好少女!她爱了! “怎么样?还满意吗?”江铭问。 景萌:“满意!特别满意!我好喜欢这个风格!”她捂着心口,“这个房间是重新装修的吗?你们自己设计的?” 江铭推了一下眼镜,唔了一声:“虽然有参考各自女秘书的意见,但主要还是我们三个人一起讨论规划出来的。” 景萌:“真的吗?” 他们三个的审美好像不一样吧? 江铭严肃道:“当然是真的!” 至于期间发生过多少次线上大骂线下动手的撕逼之战,就不必再提了。 他才不会说他原来那副眼镜就是在一场混战之中不知道被谁从桌上扫了下去,还给踩了一脚,就此报废,想想还有点心痛,毕竟都戴出感情来了。 “好,等你要休息了,有的是时间看。”江铭说,“我们再去楼上。” 他和景萌从房间里退出来,把门带上,一抬头就看见楼梯口倚栏而站的江绍。 “江铭,你超时一分半了。”他淡淡提醒道。 今天的大哥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肩膀上松松散散地搭着一件大衣,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与往日不同的风流蕴藉。他抬手,扯了扯银灰色的领带:“小妹,来。” 江铭无声地叹了口气,手指在景萌肩上轻轻点了点:“去吧,让大哥带你去看看三楼。” 景萌快步走了过去:“大哥。” 江绍垂眸笑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跟我上来。” 三楼是客房以及书房,还有一块非常大的观景阳台。 “客房常年空置,所以三楼一般都很安静。”江绍道,“书房里有很多书,你可以挑几本自己喜欢的,如果天气好,就让人给你准备些点心饮料,你去大阳台上坐着,看书看累了,就吃点东西,看看景色,也是不错的选择。” 景萌道好。 参观完,江绍便带着她下了楼。 江铭和江翰坐在二楼休闲区凳子上互瞪。 “你明天共进早餐的机会没了!” “嘁,我要是偏要进呢?小妹还会不让我吃饭不成?” “不守约定超时的人就要得到惩罚!这是我们早就达成的共识!” “就一分半而已,至于——” 江绍用力地清了一下嗓子,两个人立刻噤了声。 “行了,今晚差不多就到这里了,小妹想必也很困了……” 嗒的一声,挂壁时钟的指针指向了十二点整。 江绍看了一眼钟,揉了揉景萌的头发:“是吧?” 景萌连忙摇头:“我来的路上睡了一小会儿的,不困。” “就算不困也该睡了,小孩子少修仙。”江翰道,“你还要长身体呢。” “没错,等你几年后就知道了,有些人熬夜多了不仅不长身体,还容易掉发。是吧三弟?”江铭说。 “是吗?掉发这个因人而异吧。”江翰自豪地薅了一下头发,“看来二哥很有经验?” “行了,别吵了。”江绍打断他们,“不早了,都各自回房吧。”转向景萌,“你的行李刚才应该已经有人送到你卧室了。” “嗯嗯。”景萌点头,“那,晚安?” “晚安!” “晚安。” “晚安。” 宅子里的大灯逐渐熄灭,佣人们收拾完东西,也各自回屋。 景萌关上门,给自己放了一浴缸的热水,还无师自通地从柜子里翻出一瓶精油滴了几滴。 等她舒舒服服洗漱完,都凌晨一点多了。她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睡衣换好,坐在妆镜前把头发吹干,最后扑到床上打了个滚。 她抓起枕头抱在怀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啊,眼睛一闭一睁,又将是新的一天。 第41章 景萌一觉睡到自然醒。 房间窗帘是遮光帘, 很厚实, 她要不是迷迷糊糊看到有一线强光从没拉好的缝隙中漏出, 还当天没亮呢。 景萌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十点! 外面怎么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搞得她睡那么死。 她掀了被子下床,随便扒拉了两下头发, 偷偷打开一条门缝。 “小姐您醒了?”走廊处垂手候着一个女佣, 看到景萌探出头来, 微笑询问道。 景萌吓了一跳,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哥他们呢?” “他们在楼下, 需要帮您喊他们么?”女佣问。 景萌赶紧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洗漱完自己下去。” “小姐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叫我哦。” 景萌点了点头,迅速关上门,呼了口气。 妈呀, 她是在那里站了多久! 十分钟后她收拾完下了楼。 餐厅内的长桌边坐着三个男人,江绍在看新闻,江铭在接电话,江翰在打游戏。看到她来了, 三个人纷纷微笑起来。 江绍:“醒了?睡得怎么样?” 景萌:“挺好的。” 江翰:“你饿不饿, 要不要吃饭?” 景萌:“现在都十点了诶……吃早饭太晚了吧。” 江铭在一旁,露出一个似喜似悲的表情。 喜的是, 小妹似乎并不想吃早饭,那么他昨晚因为拖延一分半而无法共进早餐的惩罚也许就可以蒙混过去了;悲的是, 他还在忙着跟客户谈生意,无法多长一张嘴跟小妹说话。 江翰:“这样啊……那你先喝杯酸奶,我们再带你把家里其他地方完整地逛一逛,,昨天太晚了,好多都没来得及看。” 景萌接过女佣递来的酸奶,点头笑道:“好啊。” - 景萌的国庆过得十分快乐,当然,如果没有作业的话就更快乐了。 第一天,三个哥哥们带她在市区内走马观花式地转了一圈,权当兜风。 第二天,江绍带她去赛马场看赛马,还顺便带她下了几次注,有输有赢,景萌新奇得不得了。赛马场里有几个工作人员认识江绍,过来搭讪时还以为景萌是江绍的女伴,笑着道:“江董带朋友来玩啊?这位美女喜欢马吗?我们场里养了几匹小马驹,美女要不要认领一匹?” 景萌还没说话,江翰就道:“这是我妹妹。”顿了顿,补了一句,“亲妹妹。” 他低头问景萌:“你想养匹马吗?不用你自己动手,挂个你的名而已,有专门的人帮你养的,以后可以自己骑。” 景萌摇头。虽然看赛马很有趣,但是她并不想自己骑马。 工作人员:“……那,祝江小姐玩得愉快啊。” 江翰纠正道:“景小姐。” 工作人员:? 不是说亲妹妹吗? 但他们也没有多纠缠,很识趣地离开了。 江翰伸手捻掉她肩膀上的一根掉发,笑了笑。 他们三个跟父亲姓,她跟母亲姓,挺好的。 第三天,江翰带她去参观Z大。 Z大风景很好,曾经一度成为网红打卡地,后来加强了管控,游客人数都有限制了。而现在因为是放长假,学校里学生不多,游客倒处处都是,不过毕竟总数有限,不算太吵。 江翰带她在学校里转悠了一会儿,找了家常去的咖啡馆坐下了。 这家咖啡馆因为设在学院大楼内部深处,所以游客基本都不知道,只有老师和学生会来。平常经常有人在这里自习或者开会。 虽然是咖啡馆,不过也有简餐。 江翰跟景萌坐在靠窗的位置,刚叫了两份简餐,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哟,江翰,你也在啊?”两个男生走过来,看到他对面的景萌,眼中流露出一瞬的惊艳,不由揶揄道,“这是哪个院的学妹?” 他们刚才可都看见了,那女生的袖口没卷好,是江翰亲自帮忙卷的——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男女关系啊。 江翰呵呵笑了一声,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道:“这是我妹,还在上高中呢!” “你妹?”两个男生惊讶地瞪大了眼,“怎么从没……”说到这儿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便讪讪道,“那你们继续,继续。” 他们只是来买咖啡打包带走的,很快就离开了咖啡馆。 江翰啧了一声。 第四天,江绍去公司有事,顺便带上了景萌。虽然是放假,但公司里总归有人是在拿着双倍工资加班的。 景萌跟在江绍身后,好奇地左顾右盼。 江绍站在大办公室的门口,敲了敲玻璃:“所有人过来开个会。” 加班的几个人站了起来。 江绍叫了景萌一声,指给她看:“这里有小冰箱,里面有吃的喝的,你饿了就随便拿,你在沙发这里坐一会儿,等我半小时就好。这里的WIFI密码是……”顿了顿,扭头,“密码是多少?” 办公室里一个男人挠了挠头,报了一串字符。 江绍问景萌:“登上了没?” 景萌拿着手机点头:“登上了。” “嗯,我开个会就回来。”江绍说,“有什么急事的话敲会议室的门。” 景萌乖巧应声:“好。” 几个男人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江绍进了会议室,脸上全是疑惑。 “别看了。”江绍拉开会议室的椅子,“那是我亲妹妹。”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不禁在脑海中补出了各种各样的豪门故事。不过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 “那她是……” “嗯,等她成年,我会划一笔股份给她。”江绍云淡风轻道,“所以今天来讨论一下,关于我妹妹的公关问题。” 第五天,江翰带景萌去了全国最大的游乐场。 黄金假期,游乐场里自然人山人海,但对于江翰这种拥有贵宾卡的人来说,挤是不存在的,反正事事都会有工作人员替他办好,他只要负责带着景萌玩就好了。 今天的景萌打扮得可可爱爱,江翰就对着她各种猛拍,拍完就拍着大腿赞叹:“真不愧是我江翰的妹妹!滤镜都不用加的!” 于是江翰的朋友圈众人就被各种少女照片和兄妹合影刷屏,大家纷纷震惊地点赞并提问:是亲妹妹吗? 江翰统一回复:那是当然!我看是谁在质疑我们四公主的血脉! 第六天,终于轮到快要发霉的江铭了。 江铭这几天一直活在极度懊恼中:早知道就不拖那一分半钟了,就算拖了,早知道在第一天也要强行让小妹吃早饭的,否则自己“无法共进早餐”的惩罚就不会被顺延,还被老大和老三双双压迫,惩罚力度直接翻倍,最后只给了他一天跟小妹独处的时间! 一天!惨绝人寰! 但是,就算只有一天,也要好好利用! 江铭白天带景萌去了一个私人游艇上玩,晚上回来则是找了家米其林三星吃饭。 他本来想坐包间的,但景萌想坐大厅,觉得有人气,感觉有吃饭的氛围。 江铭无话可说,只能遂了她的愿。 两个人凑在一起点了半天,才终于点完了菜。江铭举杯问她:“今天开心吗?” 景萌笑眯眯的:“开心!” “来,跟二哥干个杯!” “干杯!” 景萌喝完一口果汁,道:“我去个洗手间。” 江铭点了点头。 菜上得有点慢,他正准备看会手机,余光一瞟,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直奔吧台。 江铭挑了挑眉。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秘书陆宁。 陆宁一脸焦虑地跟吧台小姐说着什么,小姐询问了几句后,从柜子下面取出了一个手镯。 陆宁接过手镯,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 她跟吧台小姐道了声谢,正欲出门,便和望着她的江铭对上了眼神。 江铭勾了勾唇角。 “江总,您怎么也在啊?”陆宁惊讶地走过来,打了声招呼,“约了人吃饭?” 江铭:“跟景萌,她去洗手间了。你刚才在做什么?” 陆宁叹了口气:“我晚上刚跟一个朋友吃完饭,结果出门不久发现自己手镯掉在店里了。啧,怪我嫌麻烦脱下来还乱放。” 江铭看了一眼她的手腕:“可以啊陆宁,最近都买得起这个价位的镯子了。” 陆宁捂住镯子,不好意思地一笑:“那还不是多亏了江总。” 江铭笑了一声。 “那您慢用,我先走了。” “好。” 她转身,一个没留神,高跟鞋的鞋跟滑过地上一小滴水,身子一歪便倒进了景萌的空座位里。 陆宁懵了两秒,才尴尬地坐直了身体:“啊……幸亏这里有个椅子。” 江铭:“脚扭了么?” “那倒没有。”陆宁摆了摆手,“江总,我先走——” “陆宁!”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 陆宁回过头,登时愣住了。 江铭微微眯起眼,打量着陆宁后面站着的男人。 “陆宁,你果然……”男人穿着灰色的休闲装,看了看陆宁,又看了看江铭,咬牙切齿道,“你果然是劈腿了!” 陆宁脸色变换几番,最后沉了下去,脑子一热便骂道:“放你妈的屁陈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劈腿了?而且我记得我们已经分手了吧?你管得着我么你!” “你还装!”陈立恼怒地上前一步,“我早就觉得你跟你这老板眉来眼去很久了!今天终于被我逮到了吧!明明是放假,两个人又在这里吃什么饭?” 这里的动静引起了其他客人和服务员的注意。 “你胡说什么!”陆宁涨红了脸,“我和他今天是恰好碰到!一点关系都没有!” “恰好个鬼你都坐……” “你说够了没有!”陆宁皱着眉,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我再说一遍,我跟你分手和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整天对我呼来喝去,我是你女朋友还是你保姆啊?我有病才受你这个鸟气!” “你就是嫌我穷,嫌我工资没你高!”陈立红着眼道,“你又成天对着这么个老板,脑子里早想着攀高枝去了吧!” “陈立,你给我闭嘴!”陆宁气急败坏。 江铭就在旁边看着,这下丢人简直丢到地心了! “我就不闭嘴,被我抓到还不承认,你他妈八成都被睡了吧,还在这里装什么清……” 话音未落,江铭就一拳砸在了他左脸上。 周围响起客人的惊呼,几个服务员站在边上想劝架又不敢,便推了个人急着去喊保安了。 “这一拳,是我打的,打的是你的臭嘴。男人没本事不可怕,怕的是靠贬低女人来彰显自己的价值。”江铭冷笑一声。 陈立被打得磕在桌沿,他捂着左脸艰难地站起来后,右脸又立刻迎来了一击。 “这一拳,是代陆宁打的。”江铭摘下眼镜,挽了挽袖子,“打你不识好歹,拿着真心当泥摔!陆宁发烧,我给她放假,她转身就去菜场给你买菜,就因为你嫌外卖油,结果你在打游戏,下雨了也不知道去接她,让她淋了一路的雨!陆宁工作,你却非要她拍什么视频证明自己在办公室,她觉得被同事看到不好,你却直接打电话到公司里找人,搞得人尽皆知,你想过她什么感受吗!” 陈立双颊肿得老高,扶着墙暴怒道:“你打人!我要举报你!大家都看着!这个人是江氏集……嘶!” 一个身形娇小的女生从面前经过,若无其事地泼了他一身的果汁。 “你干什么!”陈立一抓,结果只抓住了一个杯子。 景萌惊讶地睁大眼:“咦,这杯子自己怎么跑了?” “我这么大个人站这里你看不到吗?”陈立把杯子往桌上猛地一搁,骂道,“你他妈又是从哪里来的?” “呀,”景萌退后一步,吃惊道,“原来你是个人吗?” 第42章 陈立刚要发怒, 就被冲上来的保安拉住了。 几个保安拦在陈立和江铭景萌等人中间, 一个服务领班出来打圆场:“几位有话我们到后面好好说, 不要动手好吗?” 江铭眼风扫过周围或好奇或惊吓的客人,抬手抖了一下衣襟,从兜里慢条斯理地摸出一张卡:“很抱歉打扰了各位, 今晚算我请客。”他把卡交到领班的手里,“再给每桌赠送些饮品, 权当压惊。” 在场客人寂静了十秒左右, 便低低骚动起来, 不知道是哪个角落里还有人鼓了个掌。 陈立叫道:“你就仗着你那些臭钱!目中无人!” “哦?在场这么多人,不如请大家来评评理, 是谁先挑衅,又是谁目中无人?”江铭反问道。 隔壁桌有个女人轻笑:“这样的男人我见的多了,分个手就要死要活的,找不到女方的毛病就开始无中生有。何必呢, 最后被大家看了笑话。” 陆宁走上前一步,望着被保安一人架着一只胳膊的陈立,咬了咬唇,扬起手停顿了一会儿, 最后却又放了下去, 语气生硬道:“你走吧,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陆宁!”陈立叫道。 “你要是喜欢丢人就自己丢吧!”说罢, 她就猛地推开他,飞快跑出了大门。 “陆宁!”这回叫的是江铭。 景萌立刻抓起自己的包道:“二哥我先出去, 这里交给你了!”然后就匆匆追出了门。 江铭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他烦躁地看着面前鼻青脸肿的男人,道:“借一步说话?” …… 大街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陆宁伸手拉了一下包,低着头走得很慢。 景萌不敢靠太近,但又担心她,只能远远地跟在离她十米远的地方。 跟了两三分钟,陆宁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来,看到跟着的景萌,不由怔了一下。 既然都被发现了,景萌索性就靠了过去,担忧道:“陆宁姐,你没事吧?” 陆宁干干地笑了一下,抬手匆匆擦了一下眼睛:“你出来干什么,你哥呢?” “他还在店里呢。”景萌道。 “你回去吧。”陆宁吸了吸鼻子,“是我搞得你们没吃好晚饭,真对不起。你哥那边我现在也没脸过去,你帮我去道个歉吧,改天我再请你们吃饭。”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啊。”景萌说,“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回家。”陆宁劝她,“你快回去吧,我没事的。” “可是动静闹得那么大,肯定不能再在那里吃饭了,也不知道二哥他什么时候能处理完。”景萌叹了口气,“我还一口水都没喝呢。” 陆宁犹豫了一下,问她:“你饿了吧?那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她一抬头,正好看到路边一家披萨店:“你吃这个么?” 景萌点了点头:“吃的。” 于是两个人就在店里坐了下来。陆宁给景萌点了个小披萨和果汁,自己则捧着一杯热白开发呆。 景萌也不吭声,就慢慢地吃着,顺便拿出手机给江铭发了个消息。 过了半晌,陆宁猛地捂住脸,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 景萌抬起头来。 几缕长发垂在陆宁额前,看起来有些凌乱。她抹了把脸,沮丧道:“我还是得回去,这种事情我应该自己解决的,怎么能丢给老板啊!这又不关他什么事!” 越想越后悔。 “我把账结了,你自己吃,我先回去一趟。”说着陆宁就急急忙忙站了起来。 “等等!”景萌咽下一块披萨,举起手机,“我哥说他过来了。” 陆宁:“……啊?” 三分钟后,江铭推门而入。 “江总,那个,我……”陆宁惶然不安地站起来。 江铭摆了摆手,在景萌身边坐下:“处理完了。你放心,没什么事,他以后也不会敢再来骚扰你了。” 陆宁想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又觉得这么问太尴尬,只能讪讪道:“那……谢谢江总啊,今晚真的很对不起……” 江铭敲了敲桌子:“既然对不起,那还不快请客?” 陆宁这才反应过来江铭也还没吃饭,赶紧叫服务员拿来了菜单:“江总想吃点什么?” 江铭翻了翻,随手指了一个。 等菜上桌的过程总是漫长的,陆宁不说话,江铭也一时找不到话头。 景萌拿起自己空荡荡的杯子,问道:“有水吗?我果汁喝完了。” “我给你倒。” 陆宁和江铭不仅异口同声地说了,还心有灵犀地伸手了。 ——然后握住了同一个杯子。 景萌:“……” 陆宁反应快,迅速收回了手,尬笑了一下:“江总来,江总来。” 不能剥夺江总给妹妹倒水的机会! 江铭慢吞吞地给景萌倒上了水。 景萌:“……那个,二哥。” 江铭:“嗯?” 景萌:“水漫出来了。” 江铭:!!! 景萌默默地抽了张纸擦掉了桌上的水渍。 江铭咳了一声:“没注意。” 幸亏又一份披萨及时端了上来,江铭问陆宁:“你吃么?” 陆宁摇了摇头:“我吃过了。” 江铭点点头,又对景萌道:“要不要来尝尝我这份?” 景萌:“我吃饱了。” 江铭一个人吃了几片披萨,还剩一半,直接打了包。 “你回家么?我送你吧。”江铭走出店门,跟陆宁说,“我车就停在那边车库。” 陆宁连忙拒绝:“前面就是地铁站了,我坐地铁走。” “地铁人多,坐我的车不舒服么?” 陆宁:“可是我们好像也不顺路啊……” 江铭:“……” 忘了这事了。 最终陆宁还是去坐地铁了。 江铭和景萌回到车库里上了车,景萌正在低头系安全带,就听到江铭幽幽一声长叹:“唉——” 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小妹,你都看到了吧?” 景萌:“看到什么?” “挑男人的眼光!陆宁的眼光真是太差了!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像她一样,简直是要气死我!”江铭恨恨地擦了擦眼镜。 景萌迟疑道:“她眼光不好……为什么会气死你呢?” 江铭:“……咳。当然会是影响工作!你看今天那个男的还企图往咱们集团身上扣锅,这能忍?” 景萌赞同:“不能忍。” “走了,我们回家。”江铭发动汽车,“剩下这半块披萨送给你大哥三哥当夜宵吧。” 景萌:“……” - 国庆假期结束,景萌在三个哥哥的目送下进了机场。 司瑜一边拖箱子一边打了个呵欠:“我怎么出来啥也没干呢?” 江家兄弟跟景萌出去玩是不会带着她的,她就只能跟庄园里的管家和佣人们聊天打屁,中途甚至还回了一趟她自己的家,陪父母逛街买了点衣服。 她这个保镖当得有何意义啊?白拿工资拿得她都有点心虚了! 景萌思考了一会儿,把自己的包丢给了司瑜:“那你背,给你找点事做。” 司瑜:“……行吧。” 两个人晚上回的X市,金姨早就给她们备好了晚饭。 景萌吃得飞快,吃完便匆匆上了楼,金姨奇怪道:“她怎么了?” 司瑜捧着碗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放假太浪,作业没写完。” 金姨不由唏嘘:“现在的小孩真是可怜。” 第二天上学,老吴公布了月考成绩。 学校的老师还是有点人性的,毕竟是放假前考的试,试卷早批完了,却没有在假期就公布,让大家过了一个还算安心的国庆。 总分排名景萌第一。 下课后裴初羡慕地拿了她的数学卷子来看,道:“你脑子怎么长的啊,最后一道大题都会做。” 景萌笑了笑:“不会做的话就套公式啦,它考什么题目就套什么公式,随便先求出点数据,最后总归能对上的。” 裴初:“啧。”真是嫉妒都嫉妒不来。 她水杯空了,起身去倒水,景萌就留在座位上订正一个计算错误。 “给你的。” 身旁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景萌抬头,看到赵馨站在旁边,手里递过来两本本子。 “这个是我放假重抄的笔记,英语和语文的都在这里,你看一下。”她看起来精神有些恹恹。 景萌收下了。 “我这次考得很差,犯了很多我平常不会犯的错误。”赵馨忽然加了一句。 景萌诧异抬头,等着她的下文。 赵馨:“你说这是报应吗?” 景萌想了想,淡淡回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次成绩算不得什么,既不能用来自鸣得意,也不能用来作为惩罚。” 赵馨抿了抿嘴,走了。 下午活动课,裴初要去竞选校学生会会长,景萌就去小礼堂围观了一回。 台上的裴初从容不迫,侃侃而谈,既不显得太做作,也不显得太随便,分寸把握得刚刚好。 台下的景萌心想,要是我也跟她一样有气势就好了。 竞选环节结束,最终结果需要由几名指导老师做裁定,得两天后才能公布,于是大家散会,景萌跟随其他观众出了礼堂,没想到半路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终于追上你了,你怎么都不等等我啊?”裴初笑道。 景萌惊讶了一下:“我以为你们在后台还有事呢。” “能有什么事啊,演讲完了就没了呗。”裴初说,“倒是你,怎么来看我竞选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讲到一半忽然发现你在下面,差点忘词。” 景萌挠了挠头:“我也就是临时起意的。” 两个人并肩往食堂走去,一起吃了顿晚饭,回到教室准备开始晚自修。 没想到一进教室就听到有人在说:“我看到学校东北角那边,就是实验楼后面那一大块空地,放了个假回来就把土铲了!还搭了奠基仪式的台子!” “什么?是要造新楼了吗?” “应该是吧,我正好带着手机,趁没有老师就偷偷拍了张照。” 几个人围在一起看照片。 “春和楼?这是个什么名字?” “这个江氏集团是学校的新赞助商吗?” “这我知道!他们家旗下的游戏我玩过,就去年很红的那个网游,叫啥来着,我为了学习就卸载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他们家大老板是不是长得很帅一男的?” “对对对,去年被游戏粉送上过热搜的,虽然后来因为撞上明星出轨,热度退得有点快。” “是叫江绍吗?集团的百科里写的是他的名字。” “对对对,你点进去,我记得他家应该还有两个弟弟,上热搜那会儿他全家被扒出来过,兄弟三个都长得巨好看,真是绝了。” “可这里家庭成员怎么写的是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啊?哪来的妹妹,我记得没有妹妹啊。有资料吗?” “那倒没有。他妹妹不是公司理事吧,素人就肯定不会公开资料的啊。” 景萌:“……” 溜了溜了。 她拉着裴初回到座位,裴初沉默了一会儿,面色古怪地看着她:“那什么……不会是你吧?” 突然多出来的妹妹? 春和楼? 稍一联想景萌突然多出来的哥哥,和“至若春和景明”这句必背古文,就很难不让人多想。 景萌:“……实不相瞒,就是我。” 第43章 裴初沉默了一会儿, 道:“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景萌:“你不也是。” 裴初:“……” 说的也对。 “他们说后天是个黄道吉日, 要进行奠基仪式。”景萌嘟囔道, “不知道我哥会不会来,他们最近工作都挺忙的。” “肯定会来吧?”裴初猜测道,“既然是他们投资的, 那就一定会露个面。而且这楼……其实就是为了你才建的吧?” 景萌咳了一声:“那些流言蜚语处理起来太麻烦了,与其让他们觉得我跟时靖不清不楚, 还不如直接说我是江家的妹妹呢。” 裴初感叹道:“你们家动作也太快了吧?这才开学多久啊?” “事情是他们去谈的, 我不清楚。”景萌挠了挠下巴, “据说学校早就有规划建楼,图纸都画好了, 就是一直没有谈妥资金,所以被我们家捡漏了。” 裴初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样的运气的。”顿了顿,道,“可能人的一生某些东西真的是守恒的吧, 前面吃了多少苦,后面就会有多少幸运。”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两个人便停止聊天,埋头写作业去了。 放了晚学, 景萌和裴初一起往外面走, 景萌忍不住问:“你们家现在停车还停在那么远的地方吗?” 裴初摸了摸鼻子:“是呀。” 怕被同学发现,觉得她炫富。 “我觉得其实没必要这样, 藏着掖着没什么意思,又不是来体验生活的。”景萌说, “我也是最近才想通的,只要自己不仗势欺人,就没什么问题啊。” “但是我爷爷……唉。”裴初叹了口气。 景萌也跟着叹了口气。 毕竟那是裴初的家事,她管不着什么。 “我先走了。”她跟裴初挥了挥手,上了司瑜的车。 司瑜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我看见时靖早就走了,怎么你这么晚?有事?” 景萌嘁了一声:“他那是一打铃就奔出去,我是在慢慢收拾东西,然后跟同学边聊天边出来的。也不知道他那么急干什么。” 司瑜笑了笑:“估计是不喜欢学校,等着回家玩呢。” - 景萌洗完澡吹了头发,金姨上楼来给她送了一盘水果。 果盘放下,景萌听到金姨长吁一声:“刚才张婶到我们家来敲门了。” 景萌一愣:“她来干什么?” “问我们今晚有没有看到时靖。”金姨摇了摇头,“我和说没有,司瑜说只看到他放学出校门。你当时在洗澡,我就没上来问你。放学后你也没看到吧?” 景萌咽下嘴里的苹果:“没有。他怎么了?” “听张婶说呀,是那孩子今天晚上又跟他爸吵架了,吵完回楼上,张婶去给他送牛奶,敲门半天没动静。一开门发现,人都不在房间里!家里找遍了也没有!” “啊?”景萌呆了呆,“他离家出走?” 金姨耸了耸肩:“大概吧。” “那找着了么?” “估计没有。” “这怎么会找不到呢?小区监控一看不就知道了么?”景萌疑惑地问。 提到这个,金姨就唏嘘:“你还别说,张婶告诉我,时靖他爸也是个硬脾气,知道儿子跑了,居然还不让人找,说他这么叛逆,不让他尝尝社会的苦头哪知道家里的好,等他在外面冻一晚上就会后悔,到时候就自己回来了。还是张婶偷偷溜出来找人的。” 景萌不由睁大了眼:“怎么能这样呢?而且时靖肯定带着手机出去的呀,不可能冻着的。” 金姨撇了撇嘴:“张婶说手机和包都在家,他除了今天穿的衣服,什么都没带走。唉,你说说……这父子俩吵个架也真是……” 她摸了摸景萌的头:“你也别想了,现在的高中生什么不懂啊,他又是个男孩,不会有太大危险的。你着急也没用,水果吃完了就早点休息。” 景萌点了点头。 …… 一个小时后,景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一边忧心忡忡地想着时靖怎么能干出离家出走这么不成熟的事,一边又觉得自己这忧心忡忡真是来得没有道理。 明明她又不喜欢时靖! 但好歹同学一场,万一他真出了什么事,那她也觉得心里不好受,毕竟还没讨厌到要诅咒人家的地步。 景萌深吸一口气,翻开手机看了一眼,凌晨零点半。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从床上坐起来,穿好外套下楼,准备去花园里走动走动。听说人运动完容易累,一累就容易睡着了。 司瑜和金姨都睡在各自的房间里,景萌悄悄打开了通往花园的门,溜了出去。 一出门就被冻得哆嗦了一下。 这外头的温度还是比她想象得冷了一点啊。景萌一边想着,一边寻找着花园里的锄头。 奇怪,金姨放哪了呢?她不是最近一直在整改花园锄杂草吗? 景萌双手插在毛茸茸的睡衣兜里,缩着脖子到处张望。 这不张望还好,一张望,就对上了重重藤蔓中隐约露出来的一双眼睛。 粗鄙之语脱口而出,景萌吓得连连倒退,后背撞上墙壁,嘣地按亮了花园里的地灯。 那双眼睛更清晰地闪了一下,随即一个人影从藤蔓后站了起来,一晃跑了出去。 景萌呆了两秒,猛地反应过来:“时靖,是不是时靖?” 她跑到篱笆边上,打开门锁追了出去。 令景萌诧异的是,她耽搁了那么久,那个人影竟然还没跑远,而且看背影还有点僵硬和踉跄。 “时靖?”景萌轻轻喊了一声,但在寂静的夜里已经足够清楚。 那个人一拐弯进了岔路,景萌光顾着追,没注意脚下的减速带,冷不丁被绊了一跤,直直扑在了地上。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缓缓撑起身子,借着路灯的昏黄光芒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有一点点蹭破了皮,但好在没出血。 她对着掌心呵了两口气,忽然觉得委屈又不值得。 她默默地爬了起来,掸了掸衣裤上的灰,掉头往家走去。 “那个……”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衣袖,声音低哑,“你有没有,热水?” 一个高高的影子覆盖住了她的影子。 景萌扭过头,看到时靖穿着单薄的卫衣和牛仔裤,一脸阴翳地站在她身后,唇色苍白。 她把袖子从他手里挣出来,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指,冷得吓人。 景萌叹了口气,别无选择:“你来吧。” 她带着时靖回了家,让他坐在客厅里,给他倒了杯热水。 她还没说话,时靖就一把抢过了杯子握在手里。 “烫的。”景萌提醒。 “没事。”他双手紧紧地捧着那只阔口的陶瓷杯,低下头用干皱的嘴唇微微碰了碰水面,然后一点一点地抿着。 景萌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沉默。 刚才在路灯下看得还不算太清楚,这会儿客厅里的灯一打开,她就看出来他头发焉焉地垂在额前,神色憔悴,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蹭到了那里,灰了一大块。 景萌看他好像还有点微微地发抖,便说道:“我去给你找件衣服吧,上次大哥的一件外套落在这儿了,你披一下。” “不用,不用。”时靖盯着水杯,“会吵醒人的。” 景萌:“……” 她想了想,又问:“那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找吃的是不会吵到人的。” 时靖:“……有热的么?”说完大概也觉得是没有的,改口道,“有巧克力么?” “有,我去给你拿。” 景萌起身。 她往零食柜走的时候,刚好遇到打着呵欠出来的司瑜。 司瑜:“你……” 景萌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回了房间。 关上门,司瑜睡意也没了:“你大晚上的在干嘛?”她叉着腰拧起眉头,“我睡着睡着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说着又想打开门看。 景萌拉住她:“嘘!” 司瑜瞪眼。 “是时靖啊。”景萌低声道。还没等司瑜说话,她又连忙解释:“他在外面冻了几个小时,估计觉得丢人,不想被人知道,你也就别出去了,省得再把金姨也吵醒。” “不是,”司瑜皱眉,“他从哪冒出来的啊?他们家还没把他找回去啊?” 景萌:“你别着急,我先让他在屋里缓一缓,再看看他愿不愿意回家。” 司瑜摸上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我现在就去时家让他们把儿子领走。” “哎别别别!”景萌急道,“万一时靖不想回去呢?到时候又在我们家吵起来算怎么回事啊?你先让我稳住时靖再说!” 司瑜想了想,勉强道:“行吧。” “你在屋里等我,不要出来哦。”景萌嘱咐她,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关上门。 司瑜:“……嗐!” 她郁闷地盘腿往床上一坐。 早知道就跟时家那司机老张加个联系方式了!这群青春期的小孩真麻烦! 景萌拿了板巧克力给时靖。 时靖拆了一颗含在嘴里,揉了揉鼻子,低声问道:“你怎么去那么久?是不是给我爸报信去了?” “……”景萌抬手,翻了个白眼,“好心当成驴肝肺。从我家滚出去。” 时靖咯嘣一声咬碎了巧克力,没等化就咽了下去。他捧着热水喝了一口,这次倒是道歉得快:“对不起。” 景萌眯眼瞧了瞧他,才发觉他被碎发遮住的眼角有点红,鼻音也有点重。 “我只是还不想回家。”时靖喃喃,“我在那个家里有什么意义呢?” 景萌不由坐直了身子,认真道:“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你不见了之后,张婶还来找过你啊。” 闻言,时靖扯了扯嘴角:“张婶都出来找我了,我爸却不出来,这就是你说的有意义吗?” 第44章 时靖今晚放学回家的时候, 看到他爸一反常态地坐在家里沙发上, 不看电视, 不看手机,也不看杂志,就抱着胳膊那么坐着。 他瞥了一眼, 正准备上楼,就听到他爸的声音:“过来!” 他的手搭在楼梯栏杆上, 垂眼看着沙发上的父亲。 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要我再说一遍吗?”时父沉着脸。 时靖面无表情地在沙发对面坐下了。 时父拿起手机, 给他念学校发来的短信:“尊敬的时靖家长, 您好!此次月考成绩已出,您的孩子时靖在全班排名为三十六……”深吸一口气, 时父把手机摔回了桌上,“三十六!时靖,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 高一的时候他月考没事就垫个底,非得死催烂催成绩才会上去一下, 好不容易进了一班,结果月考又历史重演! 时靖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 “你看看你这成绩,你这语文怎么又比上次低了十几分啊?” 时靖:“作文偏题。” “那这数学呢?” “比上次难, 全班分数都不高。” “这化学又是怎么回事?” “不会。” 时父被他气得无话可说。 气氛沉滞了三十秒, 时父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时靖警惕地看着他。 “把手机给我!”他高声道,“你就是天天打游戏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时靖立刻顶了回去:“你要是敢收我手机, 信不信我下次考倒数第一给你看!” “时靖!””时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真应该让你妈回来看看,她生出了个什么儿子!” 时靖耸了耸肩:“我觉得光靠她一个人也生不出来。” “你怎么就不能学点好!啊?”时父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脖子上都暴了青筋,“我跟你妈是太忙了点,对你照顾得少了点,可是我们从没有缺你吃缺你穿,你惹了祸也是我们动关系给你擦的屁股!但当初我跟你妈更忙的时候,时巍就乖乖的,从不闯祸,学习也从来不用大人操心,你怎么就不能跟你哥学学呢?嗯?” “他是他,我是我。”时靖冷淡地回答,“实在想不通的话,我建议我们去做个鉴定,看看是遗传的时候出了问题,还是生完出了问题。” 啪! 一个巴掌狠狠落在了时靖的脸上。 时靖被打得偏过了头,他咬了咬牙,一声没吭。 “你有本事就不要再待在这个家里!” 时父撂下一句话,就气冲冲地走了。 时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上楼回房间。 他站在房间的小阳台上,思考了十分钟。 阳台下面就是小花园,最近两天家里在换地毯,张婶把旧的地毯一块块卷好堆在了花园角落里,准备找时间处理掉。 只要他翻出阳台,踩着空调机的架子跳下去,就可以扑进那堆地毯里。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干了。 跳下去的时候他没有想太多,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跳二楼了。随着一声闷响,他跌进了地毯堆里,卷好的地毯们哐地一下散了。 时靖吸了口气,揉了揉有点闷疼的后背,站了起来。 显然,他家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他站在花园里,透过还没拉紧的窗帘,能隐约看到餐厅里喝咖啡的父亲和煮牛奶的张婶,而张伯则在收拾客厅茶几上的杂志。 他趴在窗玻璃上看了一会儿。 玻璃里是亮堂堂的家,玻璃外是乌沉沉的夜。 半分钟后,他从花园里消失了。 时靖身上分文未带,也没有手机。时间很晚了,周围的店铺早就关了门,他也没有那个兴趣到小区外面去走大马路,便一个人在小区里乱晃。 他看到张婶做贼似地出了门,去敲了景萌家的大门,没一会儿又退了出来。 时靖隐隐有点后悔。后悔的不是自己跑出来,而是后悔没跟张婶打个招呼,还得让她出来找人。 小区很大,张婶如果不看监控,就不可能找得到他,而她不是业主,当然也没有看监控的权利。 时靖找了个花坛坐下来,开始发呆。 夜风有点冷,他这一身衣服白天穿正好,晚上就显得有点单薄。他打了个喷嚏,起身找了个高一点的花坛靠着,挡风。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好像想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周围的房子渐渐都熄了灯,除了路灯,没别的光亮了。 时靖想起小时候,他一个人有点不敢睡,爸爸妈妈不在家,他也不好意思去喊张婶,就跑到时巍的房间里去玩。时巍在写作业,不理他,但他不介意,反正旁边有个人就够了。他坐在时巍的床上看漫画,看着看着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他哥的床上,而他哥则在餐厅里吃早饭。 张婶告诉他,昨晚上时巍睡在了他的房间。 这件事其实没什么波折,他中间甚至都没怎么跟时巍讲过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时靖就记了很久,一直记到现在。他敢肯定,时巍早就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了。 他没开始上小学的时候,总听人夸时巍,夸完时巍再夸他,说兄弟两个将来一定都很有出息。后来他开始上小学,起初没什么问题,毕竟小学的知识只要稍微用心一点,大家的成绩都可以很好。 到了初中,时靖渐渐觉得不对劲了。 印象中可以被时巍随随便便考到的年级第一,到他这里好像就变成了得努力才能考进的前十;印象中可以被时巍提前交卷都能摘下的竞赛一等奖头名,到他这里好像就变成了奋笔疾书到最后一秒才能挤进的一等奖末尾。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时靖觉得有些困惑,跑去问他哥是不是有做什么练习卷,时巍说练习卷是有,不过题目都是挑着做的。时靖把练习卷买回来一看,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扫两眼就能鉴别“我肯定会的题目”和“需要挑战的题目”的能力。 父母有时候会说:“你这个成绩还可以再加把劲,当年你哥哥不止这个名次的。” 时靖:“可是我觉得他比我聪明啊?” 父母就说:“能聪明到哪去?不都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你少玩手机就好了,当初你哥还没有你这么好玩的手机。” 游戏于时靖,不过是用来排遣无聊的方式而已。父母忙工作,时巍忙学习,他也没什么朋友,只能在网上聚众玩耍。 时靖真的戒了一个月的游戏。那次月考特别难,而且可能是冥冥之中注定,题目专挑他不擅长的出,考试结果出来,他的名次不升反降。 成绩发到家长手机上,那天晚上他站在书房外面,听见母亲和父亲念叨:“我看他最近学习挺认真的呀,怎么考成这样?” 父亲说:“他不该是这个水平吧,我上次才说过他不要玩手机,他不是听进去了吗?”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所以失误一次?”母亲猜测。 “这都到二十名了,又不是什么竞争激烈的顶尖班。”父亲道,“就像考大学,top1的水平考到了top10,那叫失误,top1的水平考到了一本线,那就不叫失误叫惨败了!” “难得一次,再看看好了。他不比时巍差的,就是现在小孩子诱惑太多了,容易分心。”母亲说,“其实他不笨的。” 时靖悄悄地走了。 回到房间里,他摊开作业,把手机压在本子底下。 过了一会儿,父母进来了。 “时靖,做作业呢?” “嗯。” “这次的卷子订正了吗?我看看。”母亲说。 时靖在书包里找卷子。 父亲眼尖,看见了作业本下的一块凸起:“这是什么?”他伸手一翻,看到了屏幕还亮着的手机。 “你不在做作业?”父亲拧着眉头问。 “我……我查资料。”时靖抿了抿唇。 父亲冷笑了一声:“查资料用得着偷偷摸摸?我是不让你查了还是怎么的?你就是在玩游戏吧,啊?” 时靖不说话。 “好了,好了。”母亲拉了父亲一把,“时靖,刚考完试我也不说你什么,今天就算了,以后还是要好好学习,听到了没有?” 时靖低着头:“听到了。”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把玩手机的时间用在学习上,一定可以跟你哥一样优秀的。” 时靖:“嗯。” - “你跟你爸到底有什么矛盾?”景萌不解地问道。 时靖垂眼看着杯子,思绪被拉回现实。 他现在在景萌家里坐着,喝着景萌给他倒的热水。 “不可调和的矛盾。”时靖轻嗤一声,“他觉得我丢人呗,正好我还不想当他的儿子呢。” 景萌对此无话可说,她又不是家庭调解员,不知道怎么去解决别人家的内部纠纷。 “那你来我家干什么?”她问,“我家花园这么好看?” 时靖含糊了一句:“随便走走,结果正好你下来了,我也没想到。” 景萌:“……” 拉倒吧,跑的时候脚步那么僵硬,一看就是蹲坐太久蹲麻了的结果。 时靖喝了口热水。 他才不会说自己路过景萌家花园的时候,想起了那次中秋跟他们在一起吃螃蟹的画面。 “那你打算在我家待多久?”景萌一针见血,“明天还要上课。” 时靖:“……” 他一时冲动跑了出来,还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景萌看他这表情,不由扶住了额头。 “我不可能收你在我家过夜,你还是得回去。”她说,“实在不行,我给你点钱,你出去住宾馆怎么样?” 时靖懵了懵。 “可是……”他皱起眉,一时间没拐过弯来,“我就是去住宾馆,没带书包,明天也上不了学啊?” 景萌:“……” 景萌:“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一不留神,没控制住嗓门,司瑜和金姨双双打开门,朝客厅探出了头。 金姨当即失色:“时同学,你怎么在我们家?!” 第45章 景萌心里暗道不妙——还是把金姨给吵醒了! 她扭头看了时靖一眼, 发现他脸都绿了。 离家出走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大光彩, 结果一下子就被她们家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景萌转了转眼珠, 没能想出一个好理由。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这画面太诡异了好么。 还是司瑜拉住金姨, 朝她使了个眼色。 司瑜轻咳一声,走过来往沙发边斜斜一坐, 抱着胳膊问:“你想待到什么时候?” 时靖放下水杯:“我现在就走, 不打扰你们了。” “回来!”司瑜喝住他, “你要走去哪?” 时靖说:“反正这是我的决定,不会连累你们。” “不会连累?”司瑜哼笑一声, “从你踏进这个房子的第一步起,你就已经连累了!要是我们再放任你跑出去,那就是我们的不负责任,万一你还出了事, 到时候怎么说得清楚?” 景萌好声好气地劝他:“我们陪你回去好不好?” “不用你们陪。”时靖嘀咕道,“搞得阵仗多大一样。”顿了顿,反应过来,“谁说我要回去了?!” 景萌也被逼急了:“我不管你到底和你爸怎么了, 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一条, 我给你钱,你出去睡宾馆, 然后我去告诉你爸你的动向。一条,我们送你回家, 好好劝劝你爸,让你们不要再吵架。” 时靖犟脾气上来了,岿然不动:“我选第三条。” 景萌点了点头,随后轻描淡写道:“你现在站在我家,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谈判?第三条路,司瑜姐,给我把他打晕扛回去!” 时靖:“……” 司瑜:“……” 看司瑜捋了捋袖子,时靖连忙往旁边跳了一步:“慢着!” 司瑜又把袖子捋下去了。 “要我回去也可以,但你们别跟着我!”时靖说,“也不要跟我家里人讲我来过你们家!” 景萌:“这个可以。” “那么,”时靖重新拿起桌上的水杯,“还有热水么?” 景萌:“……有。” 时靖磨磨蹭蹭地喝着热水。 司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看不下去了:“你是在拖延时间吧?” 时靖:“我一晚上没喝水了,喝点水不行么?只是水烫,我喝得慢。” 景萌道:“杯子送你了,出去边走边喝,还凉得快。” 时靖舔了舔嘴唇,终于妥协:“行,我承认,我就是不想回去。我要是现在回去,就等于是跟我爸示弱,他只会更加看不起我!” 景萌长叹一声:“所以你们到底吵了什么?” “他嫌我成绩太差。” “你考了多少?” 时靖犹豫了几秒,说:“三十六名。” 景萌愣了一下:“也没那么差吧,这架势我还以为你倒数第一呢。” “他觉得够差了。”时靖说,“怪我上次开学摸底考了个第十,让他对我抱有错误的期待。” 景萌挠了挠头:“可是我们是一班,成绩起伏竞争大有什么奇怪的。你下次再考回去不就行了吗?” 时靖烦躁地说:“我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有数,摸底考试考得好还不是因为大多是暑假作业上的原题。好多人一放假就把暑假作业做完了,然后去做新的题目,没我记得牢。” 景萌:“这个……” 时靖瞥了她一眼,忽然露出了一个奇怪而复杂的笑容:“你这个成绩,要是我爸妈的女儿,他们肯定高兴死了。” 景萌:“啊?” “时巍成绩好,他们就总喜欢拿时巍跟我比;没有可比性的时候,就拿裴初跟我比。裴初讨厌我,嘁,我还讨厌她呢。”时靖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景萌有些无奈。 “那你难道想一辈子不回家了?” “不知道。”时靖嘟囔一句,“谁先低头谁就输了。” 司瑜在旁边突然出声,感慨了一句:“小年轻就是这么别扭啊,想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跟我爸妈吵架,谁也不服输,还差点打起来。” 时靖看了她一眼:“然后呢?” “然后?”司瑜想了想,“不记得了。那种事情,过个几年谁都不记得了。很多事情你以为会刻骨铭心,其实不是的。” “那可不一定。”时靖说,“你的人生和我的人生又不一样。” “也对。”司瑜耸了耸肩,“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们一下,还有不到五个小时你们就得准备去上学了。” 景萌大惊失色。 “你不想睡觉我还想睡觉呢!”景萌催促道,“快点回家去吧,啊。”说着打了个哈欠。 时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身上的睡衣和披散的头发,沉默半晌,终于恹恹地放下了水杯:“哦。”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走到了大门边上。 景萌早就转移到了门边,飞快给他打开了门:“晚安。” 时靖:“……晚安。” 外面的冷风窜进来,灌到他的脖子里,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谢谢。” 临走前,他非常轻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 大门在身后关上了。 时靖往家走去,走到门前,迟疑了几秒,本已伸到门铃边的手又缩了回去。 不,他还是不想回到那个家里,不想跟父亲重复一遍没有意义的争吵。 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回头看了一眼景萌家的房子。 灯熄了。 他有些黯然地垂下了眼,缓步走下台阶,准备找个附近的门洞避避风。 “他果然还是没回去啊。”一片漆黑中,司瑜挑着窗帘一角啧了一声。 景萌:“我就知道。” 金姨不无担忧道:“他穿那么少,怎么能受得住,会生病的!留他在我们家待一会儿也不是不可以啊。” 景萌说:“可是我们都要睡觉。而且留了有什么用呢?留得越久,他越不愿意回去。他什么都没带,不回去又能干什么?能解决最根本的问题么?” 金姨哑然。 司瑜放下窗帘:“他走了。我去对面一趟,把张婶他们给喊起来吧。” “嗯,张婶去找他,他应该就会服软。不过,”景萌说,“你动作快,你去跟着时靖;我去敲他家的门,到时候手机联系。” “还是我去吧。”金姨说,“我平时出去买菜会碰到张婶,我们也聊得挺多的,我就去跟她说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时靖了,给她报个信,也不说别的,你觉得呢?” 景萌想了想:“也好,那就这样吧。” 于是司瑜和金姨出了门去,景萌一个人留在家里。 她看着司瑜轻悄悄地追着时靖跑了,金姨则裹紧了大衣去摁时家的铃。一分钟后,门开了,金姨跟门里的人说了什么。半分钟后,张婶和张伯一起出来了,跟着金姨匆匆往一条路去了。 景萌吁了口气,往椅子上一坐。 她本想着闭目养神一会儿,谁知这一闭目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司瑜把她摇醒的:“景萌,景萌?上楼去睡。” 景萌茫然地睁开眼,昏沉的大脑重组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时靖呢?” 金姨在旁边道:“跟着张婶他们回去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就是吃软不吃硬。” “他看见你和司瑜了么?” “没有。司瑜那藏的,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当时她给我发了个地点,我就带着张婶他们找到了附近,然后说自己感冒,先回来了。”金姨说,“我还跟他们讲,时靖自尊心强,别让他知道这事已经传出去了,也千万不要说是我带他们来的。” 景萌笑了笑:“金姨,聪明啊。” “好了好了,快回去睡吧。”金姨推她往楼梯上走,“还得上学呢。” 景萌不禁忧伤地吐出一口郁气。 真不知道能不能起得来床。 - 事实证明,她的意志力还是很顽强的,虽然不小心掐掉了闹钟又睡了过去,但是好在后来司瑜把她给喊醒了。 此时此刻,景萌坐在车里,吃着金姨给她准备好的三明治和果汁。 不得不说金姨还是很有远见的,做的都是可以直接打包的食物,省了她在家里吃早饭的时间。 “你为什么不困啊?”景萌看着驾驶座上神采奕奕开车的司瑜,充满了困惑。 “谁说我不困?”司瑜说,“我送完你就回去接着睡觉。” “可是你看起来很有精神啊。” “哦,习惯了。你知道的,在部队里总是会有奇奇怪怪的半夜突击集合,久而久之我就学会了迅速清醒和迅速入睡。”司瑜挑了挑眉。 景萌羡慕道:“我也想有这种技能。” 司瑜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那容易啊,以后我每天半夜都来喊你一次,让你出去吹个风再回来继续睡,很快你就能跟我一样了。” 景萌:“……谢谢,不用了。” 到了教室,她看了一眼后排,时靖还没来。 她一边打呵欠一边坐下来翻书。 同桌的裴初提醒她:“今天是语文早读。” 景萌愣了一下,把手里的英语书塞了回去。 早读铃响,时靖终于踩着点来了。 一片嘈杂的读书声中,他和景萌的目光无声交汇了一秒,随后,景萌低头看书,他往座位走去。 晚自习,景萌做完了作业,实在撑不住,便随手翻开一本书,右手夹了支笔,手掌抵在太阳穴的位置,假装在看书,其实在闭眼睡觉。 时靖就不一样了,虽然他作业还没做完,但他直接趴在了桌上,睡得还挺踏实的。 窗外路过的学生会成员非常负责地记录下了时靖的坐标,然后走进教室,把一张便利贴啪地贴在了黑板上。 裴初戳了戳景萌:“我们班好像被扣分了。” 景萌无动于衷。 裴初纳闷地又戳了戳:“班长?我们班被扣分了!” 景萌猛地惊醒,笔都从手指间掉了:“怎么了?” 裴初无语了一下,指了指黑板。 景萌看到学生会标志性的便利贴,嘴角一抽。她无可奈何地上去把纸撕了下来,定睛一看,有人睡觉,量化分-2。 这个坐标…… 景萌抬起头,看到了趴在桌上睡得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时靖。 第46章 一秒, 两秒, 三秒。 景萌撇了撇嘴, 捏着便利贴回到了座位上。裴初凑过来小声问:“扣的什么分?” 景萌把纸团了团扔进笔袋里:“没什么,有人讲话被看见了。” 裴初默默缩了回去。 下课铃响,景萌收拾完书包跟裴初一起往外走, 发现时靖竟然还在睡觉。 她惊讶万分地环顾四周——下课铃加这么吵的声音都没把他喊起来? 时靖的同桌看她俩驻足不前,不由说了一句:“他睡了大半节课了。”说完摇摇头, 一副遗憾他浪费大好时光的样子。 景萌想着张伯肯定还在校门外等他, 便推了他一把:“喂, 下课了,起来了。” 时靖动也不动。 景萌疑惑地又推了一把:“时靖?” 裴初伸手把他头上盖着的帽子摘了下来, 露出少年人线条优美的半张脸。 “怎么这么红?”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景萌心里一个咯噔。伸手一碰他的脸,热的。又撩起刘海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她弯下腰仔细听了听,发觉他的呼吸声也重得不正常。 “好像发烧了。”景萌忧心忡忡地直起身来。 “啊?”裴初愣了一下, “那怎么办?” 时靖的同桌说完那句话就走了,附近没什么别人,景萌只能用力地拽起他的胳膊:“时靖!你醒一醒!” 睡美人时靖终于被暴力强制唤醒。 他模模糊糊地睁开一线眼睛:“干什么?” “你发烧了,能自己一个人下楼吗?” 时靖迷茫地看了景萌整整十秒, 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哦……”他萎靡地抬起手,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怪不得我这么想睡觉。” “别睡了, 先回家再睡。”景萌说,“拿好东西, 我陪你下楼,对了,你有没有张伯的电话?我来跟他讲一声。” 时靖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只手机,解了锁,给张伯拨出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时靖刚要开口,手机就被景萌拿了去:“你快点收书包,我来讲。”她微微侧过身:“诶,张伯吗?我景萌,时靖他有点发烧,你看你方不方便跟门卫说一声把车开进来呢?嗯嗯,他没什么大事,好的好的,我先挂了。” 她挂了电话,瞪眼看着他桌上没做完的作业:“你不收进书包吗?” 时靖困倦地打了个呵欠:“你看我这样,今天像是会写作业的样子吗?” 景萌:“……” 他生病归生病,逻辑倒还挺清楚的。 他把书包从桌肚里拽了出来,拉好拉链,往背上一背,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景萌:“你走得动吗?” 时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我是生病,不是残废。” 说完就晃晃悠悠地出了教室。 裴初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你看他那样……不就是个邻居,你管他那么多干嘛?” 景萌没有说话。 时靖一定是吹风着凉了。 她看着裴初忿忿的表情,想起昨晚时靖的话:“没有可比性的时候,就拿裴初跟我比。裴初讨厌我,嘁,我还讨厌她呢。” 景萌在心里叹息一声。 她跟在时靖后面,看他背着书包扶着栏杆一步一晃地往下走,忍不住提心吊胆:“你真没事吧?” 时靖:“没……草!” 他差点一脚踩空,幸亏及时抓住了栏杆。他扭过头瞪了景萌一眼,殊不知由于精力不济,愣是瞪出了一种“明明很困却还要强撑”的效果,睡眼朦胧,全无杀伤力。 景萌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好了,好了,我不说话,你自己走。”她说道。 裴初诧异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景萌:“好歹邻居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换了我我早就要跟他吵架了。”裴初哼了一声,“别人好心对他,他还这个脸色!” “算啦,他就这样的人。”景萌笑了笑,“看着厉害,其实没什么用的,只会耍耍嘴皮子威风。” 裴初皱了皱眉。 她们跟着时靖下了楼,远远就看到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张伯!”景萌喊道。 张伯朝她点了点头:“晚上好!”连忙扶住时靖上下打量,“你发烧了?” 时靖拂开他的手,若无其事道:“感个冒而已,都是景萌在那里大惊小怪的。” 张伯想要去摸他的额头,被时靖避开了:“摸什么呀,我说了就是感冒!” 张伯放弃:“好好好,感冒,感冒。车子不好在学校停太久,我们快点走吧。” 景萌叫了一声:“张伯。” “哎?”张伯回过头来。 “看着他吃药。” 张伯还没说话,时靖就扭头道:“要你管?” 景萌冷笑一声,对裴初道:“裴初,我跟你讲,我家昨晚上遭小偷了……” 时靖迅速挽救:“……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吃药!” 景萌嗤了一声。 看着时靖和张伯逐渐远去,裴初有些茫然道:“遭小偷了,然后呢?” “然后他触发了报警器,被抓起来了。”景萌耸耸肩。 裴初:“啊?” “啊什么?”景萌笑道,“不然我还和他打一架吗?” “那你们小区的治安……有待加强啊。”裴初道。 景萌:“嗯。” 两个女生并肩往学校外走,裴初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时靖没什么吧?” 景萌转过头:“怎么了?” “没有,就……觉得怪怪的。”裴初摸了摸鼻子,“你就是太善良了,何必老用热脸去贴他的……” “啊,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低声道,“不过就是有一点点,可怜他。” 裴初不以为然:“他有什么可怜的?还不如从前你可怜。” 景萌但笑不语。 夜风吹过,落叶簌簌。两个人在校门口分道扬镳,各自回家了。 - 第二天时靖没来上学。 而景萌在上了一节课后,被叫去参加新大楼的奠基仪式了。 所有学生都在教学楼里上课,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领导和媒体聚集的红毯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所有嘉宾都到场。 令她诧异的是,大哥居然来了。 江绍也看见了她,朝她笑了笑,然后在前排全是大佬的座位席中坐下了。 景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于是她陷入了看还是不看的纠结中:按理来说学校是不允许学生带手机的,所以大家都是偷偷摸摸地用,现在她要是把手机拿出来,岂不是明目张胆地向校领导示威?但是不看吧,她又直觉那是大哥发来的消息,一定很重要。 纠结了半分钟,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定旁边没有摄像机能拍到自己。 景萌坐在最边上,离她最近的是一个女记者,脖子里挂个记者证,在本子上唰唰写着什么,压根没有注意到她。 景萌便做贼似的摸出手机,在外套的遮掩下悄悄看了一眼。 果然是大哥的消息:早班的飞机,刚刚赶到,所以没有通知你。结束以后我也得马上飞回去,不能陪你,抱歉。 景萌回道:其实你不来也可以的,随便找个人出席也没事吧? 江绍:这座楼本来就是为你而建的,我怎么能不来? 景萌抬起头,看到大哥从前排回过身来,朝她眨了一下眼。 景萌情不自禁地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仪式流程无非就是那几样,鸣炮奏乐、介绍嘉宾、领导致辞巴拉巴拉的。 景萌是第一次看大哥这么正儿八经地讲话,就算是打官腔,也觉得十分有趣和新奇。 轮到剪彩,一众人物站上去,手里拿了个红绸和剪刀,就等主持人下令。 江绍忽然道:“等一下,我再喊个人上来。” 景萌眼皮一跳。 果不其然,他朝这儿招了招手:“景萌。” 众目睽睽之下,景萌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江绍往旁边挪了挪,道:“来,跟我一起剪。” 景萌:“大哥,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栋楼不就是为学生服务的吗?你作为学生代表,当然也要参加了。”江绍云淡风轻。 景萌:??? 原来她今天是作为学生代表来的吗?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校长在旁边道:“景萌同学,不用紧张,一剪刀下去就好了。对了,记得笑一笑,有记者在拍照呢。” 景萌:“……” 怎么办好像更紧张了。 她深吸一口气,与江绍一起握住了剪刀。 随着主持人一声令下,下面快门咔嚓声一片,红绸迅速被剪断,比景萌想象的快多了。 她手里拎着一截断掉的红绸,有点不知所措。直到礼仪小姐上来,她才在江绍的提醒下把红绸放到了托盘里。 江绍轻声问她:“下面的流程有些无聊,你不一定要参与,你是想回去上课,还是想继续留着?” 景萌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决定翘课:“我留着吧。” 课可以补,但这种仪式第一次参加,不能浪费! 江绍轻笑一声:“好啊,那就当陪大哥了。” 景萌回到座位席上,看了看时间。 这里离教学楼有段距离,所以虽然音响大开着,但并不怎么会影响上课。不过再过一阵子就该课间操了,到时候课间操音乐一起,不知道和这里的音响比起来,谁能盖过谁呢? 她胡思乱想着。 江绍没有骗她,接下来的流程确实有些无聊,不过景萌也就是看个热闹而已。 很快到了最后的环节,礼炮齐鸣,乐队奏乐,领导要往奠基石上培土了。 就在这时,下课铃结束,课间操激昂的音乐响起来了。 景萌:“……”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左右声道双双受冲击的感觉。 她不禁怀疑,这个仪式是不是故意掐好点的,一边是学生在做课间操,一边是领导在盖新大楼,显得多么欣欣向荣,朝气蓬勃! 她无所事事地看了一会儿奠基仪式,又回头往场外张望了一番。 课间操快要结束了。 而这边,领导们也终于培土完毕,在主持人的结束语中,开始准备合影留念。 毫无疑问,景萌又被拉上去合影了。 她站在江绍身边,一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现在课间操结束了,仪式也结束了,那她是不是能赶得及去上课了? 合影完,主持人宣布仪式正式结束。 景萌刚走下台,就看见几个记者纷纷各自围住了校长和江绍,噼里啪啦地问着早已准备好的采访问题,以备后续宣传工作。 景萌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 要不……等一等大哥? 他好不容易来学校一趟,她总不能把他甩到一边,再见都不说一声就去上课吧? 景萌便耐心地在旁边等着。 比起人到中年头秃发福的校长,记者们显然对江绍的兴趣更大一点。景萌站在不远处,隐约听到了几个和仪式毫不相干的问题,眉毛不由一抖。 “景萌?景萌?” 哪里好像有人在叫她。 她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场外几个同班的男女生。 他们朝她挥了挥手,她便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面啊?”有个女生好奇道,“这里不是新大楼的奠基仪式吗?” 景萌:“嗯……我是学生代表。” 一个男生恍然大悟:“难怪你第二节课就不在了!” 景萌问:“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好奇嘛,趁着早操结束过来围观一下,没想到看到你了。”另一个女生说着,往里面张望了一番,“那个江氏集团来人了吗?” 景萌:“……来了。” 女生踮了踮脚:“哪个呀?是江绍还是江铭呀?” 景萌:“……” 你了解得还挺清楚! “江绍。”不等女生问,景萌就坦然地一指,“那边,被记者围着的。” 女生:“太远了看不清啊……” 正说着,那些记者好像都问完了问题,江绍朝他们一点头,他们就散开了一条路让江绍出去。 江绍的秘书提着个袋子朝他走去,说了句什么。 景萌看着江绍。 同学们也看着江绍。 为什么世界这么不公平!有钱的人长得还好!长得好的人还努力! 江绍姿态悠闲地一步步走来,理了理领带,在景萌面前停下,含笑道:“怎么样,当学生代表的感觉如何?” 景萌:“……还、还好。” “我让人给你买了小蛋糕,你课间可以吃一下。”江绍说。 女秘书笑着把袋子送进了景萌手里:“要快点吃,放久了口感就不好了。” 景萌:“哦,好。” 旁边的同学们:……?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江绍摸了摸景萌的头,感觉三观都要碎了。 江绍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顿了一下道:“你们是……” 景萌尴尬道:“我的……同学。” “原来是萌萌的同学。”江绍抱歉一笑,“早知道你们也在的话,我就多买几份送给你们了。” 一个女生讷讷道:“不,不用了,谢谢。”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旺盛的求知欲,但每个人都不敢开口问出那个问题。 江绍说:“你们班最近有要办什么活动吗?” “没、没有吧……”女生说。 “如果活动经费不够的话,可以找我们家妹妹。”江绍认真道。 “您、您妹妹?”女生迟疑问道。 江绍笑了笑:“就是景萌啊。” 同学们:“……” 卧。 槽。 第47章 同学们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教室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本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麻雀被镀金的过程, 结果最后发现金是真的, 人家也根本不是什么麻雀,而是只货真价实的金凤凰。 景萌提着蛋糕袋子回到座位上,准备中午跟裴初把它分了。 结果到了中午, 两个人在食堂里占了张桌子切蛋糕,旁边来来往往的学生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飘向这儿。 裴初被看得莫名其妙:“我们身上有东西吗?” 景萌咳了一声:“估计是消息传出去了, 对我好奇吧。” 裴初一想便想明白了, 失笑道:“你终于也算是个焦点了。时靖家都没给学校捐过楼, 你哥哥倒是大手笔。这样也好,省得他们老是把你和时靖捆绑, 搞得好像那什么一样。” 景萌低头吃了块蛋糕。 “不过话说回来,”裴初含着一口蛋糕问,“时靖今天怎么没来上课啊?他病这么严重?” 景萌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可不像他。”裴初说,“他那个人最喜欢做出一副日天日地的样子, 因病请假这种事也太不符合他的人设了。” “人设?” “啊,人设。”裴初抬了抬眉毛,“你不觉得他耍酷耍得很刻意吗?” 景萌不由咬住了勺子:“是吗……” 裴初啧了一声:“八成是成绩不够,装逼来凑。总得显示出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才能让人注意到他, 你说对么?” 景萌愣了愣,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豁然打开了一样。 下午活动课的时候, 有女生期期艾艾地凑过来:“景萌,那个, 我想问下,你真的是……” 景萌正在整理讲义,闻言非常随意地一点头:“真的。” “天哪。”女生露出羡艳的神色,“可是你之前明明不是……” 景萌似笑非笑地抬起头:“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再问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女生慌忙道歉,“我没有恶意的。我就是不小心……” “我理解,好奇是人之常情嘛。”景萌说,“不过其中细节太多,不便透露,也希望大家不要乱加揣测。” 女生吐了吐舌头,跑了。 裴初在一旁转着笔,托腮打趣道:“有底气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景萌慢条斯理道:“你猜她们接下来会说什么?” “什么?” “会说:裴初是不是早就知道景萌的身份,所以对她那么好啊?” 裴初的笑僵在了脸上。 “到时候小心掉马哦,裴小姐。”景萌歪了歪头,夹着一袋讲义站起来,“我先去趟办公室交文件,你好好做心理准备吧。” 裴初:“……” 晚上景萌回到家,一边喝酸奶,一边听金姨在旁边碎碎念:“我今天出去买菜的时候又碰上张婶了,她说时靖那孩子今天还在发烧,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了,唉,真是可怜。” 景萌问:“他爸妈呢?” “他爸昨天中午出国去啦,不过今天他妈妈倒是回来了,在家里照顾时靖。”金姨叹息一声,“真是谁也没落着好,何苦呢。” “那他明天还能上学么?” “这谁知道。但我听张婶的意思,时靖自己也不大愿意去上学了。”金姨摇了摇头。 景萌不由拧起眉头:“这怎么行?” “那是心结。”金姨用一种看透世事的语气道,“不是我们觉得行,就真的行的。” 景萌看了看时间,才十点多,时家的人肯定没睡。 “要不我过去看看他吧?”景萌迟疑道,“住这么近,又是同学,不关心一下好像不太好?” 金姨:“行啊。” 司瑜啃着个苹果坐下来:“那你去看人家,都不带点东西的?” 景萌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想起家里好像没什么东西可带的。 再说,时家要什么没有。 她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右手握拳往左手手心里一敲:“有了!” 她翻了翻书包,拿出一只文件夹,往怀里一揣:“我就说我是去给他带作业的!顺便补一下今天上课的内容!” 司瑜扶额:“他要是听得进去算我输。” “我又没打算真给他补课。”景萌飞快喝完了酸奶,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我就是找个名目去看看他而已。他都没什么朋友,有心事没地方说,得憋坏了。” 司瑜鼓掌:“你真善良啊!” 景萌:“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嘲讽我!”她扁了扁嘴,“其实他也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糟糕……我觉得他还可以拯救一下。” 她抱着文件夹,低头用脚尖蹭了蹭地板。 以前她还住在城中村的时候,对面楼住了个一家三口,夫妻是从外地来的打工者,儿子在本地上高中。她和他们并不熟,印象里只有夫妻俩淳朴的面容和那个儿子内敛的性格。 后来不知怎么的,有一天她跟着婆婆从外面回来,发现楼前拉了警戒线。 听说那家的儿子跳楼了。 为什么跳楼?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后来警察从房间里找出了很多治疗抑郁症的药瓶。 她永远也忘不了夫妻两个蹲在楼下嚎啕大哭的样子,边哭边说,他怎么会有这个病呢,他们完全不知道呀。 婆婆拉着她的手,跟她感慨道:“小萌啊,你说说看,他们这一辈子,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就为了个儿子,结果最后连儿子得了毛病都不晓得,你说是谁的错呢?” 那时候她年纪太小,还不是很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但现在不一样了。 “总而言之,去看看没什么不好的。”景萌说。 她真怕时靖一个想不开,得了什么心理疾病。 她没有带金姨和司瑜,一个人拿着文件夹去摁了时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张婶,看到她有点惊讶。 “时靖在家么?”景萌问,“他今天没去上课,我来给他带点今天的作业和课堂笔记。” 张婶显然有些感动:“辛苦你了。时靖还在楼上房间里休息,你先进来吧,我去叫下太太。” 景萌换了鞋子,缓步走到客厅,刚好遇到从楼上下来的时母。 “景萌,这么晚还来啊?”时母笑着说,“张婶说你来送作业?” “啊……是。”景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这个作业时靖他也不一定有力气做,但是老师说挺重要的,所以我就想着送来给他看看也行。还有课上的一些笔记,他没上课错过了很多考点。” 时母:“你这孩子,多亏你还惦记着我们家时靖。跟我上来吧,时靖醒着呢。” 时靖房间里很暗,只开了一个床头小灯。 他窝在被子里,枕头边放了个平板,正在看一部老电影。 时母:“时靖,你看看谁来了?” 时靖毫无防备地扭头看了一眼,立刻被惊得一抖,瞬间又把被子拉上去了一层,声音都飘了:“你来干嘛?!” 景萌:“来给你带作业。” 时靖:“我不写。” 景萌:“给你看看的,又没逼你写。这里还有点笔记,你也看看,省得去上课了都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时母站在门口道:“时靖,好好说话,人家好心来看你。”又对景萌道,“你们先聊一会儿,有事喊我。” 景萌点点头:“好的阿姨。” 时靖迅速伸手把平板关了,然后把被子蒙头一盖:“谢了啊,不过我不需要你的作业和笔记。” 景萌:“怎么,你真不想上学了?” 时靖避而不答:“你又不是我妈,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 景萌耸了耸肩:“我就是单纯来探望探望你,其实根本没给你带东西。” “什么?”时靖把被子拉下去了一点,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像个刚从洞里钻出一半头的鼹鼠。 景萌觉得有点好笑:“我说我本来就没打算给你带作业。你看我这文件夹里装的都是什么?”她把纸抽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全是英语老师发的美文欣赏,班级人手一份。 “你……”时靖一时语塞。 “还有力气看电影,病应该好些了吧?”景萌问。 时靖嘟囔了一句:“没有。” “装病有什么用啊?”景萌说,“你想想看,就算你真的能一直病着,那你爸妈就会经常到你房间里来转悠,那时候你干什么都没有自由。还不如在学校里待着,至少白天是属于自己的。” 时靖警觉道:“你来当我妈的说客?” “想太多,她又没给我付工资。”景萌翘了翘嘴角,“我只是觉得你这种反抗一点用都没有。与其在家里被看管着,还不如去学校。说得长远一点,不管成绩怎么样,最后能离开父母的机会不就只有大学么?想最快证明自己的价值不也只能在大学么?” 时靖哼了一声,翻过身子,背对着她闷声闷气道:“你还是在说教。” “这不叫说教,这叫跟你分析利弊。”景萌说,“你看你一个人在床上能想出什么主意啊?成绩不好挨骂就不想去学校?那你在家待着不会被骂得更惨吗?” 时靖:“……” “所以赶紧回去上课,然后考个远远的好大学,再不然可以出国啊,总比闷在家里任人摆布来的好。”景萌扯了扯他的被子,“你听到了么?” 时靖在心里重重地吼了一声。 可恶,这个人说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有道理! 看他长久不回应,景萌不由奇怪道:“睡着了吗?” 她探过身子想看一看,奈何床太宽,她站在这边看不到时靖的脸,只能绕到另一边去。 时靖双眼紧闭,呼吸平稳。 “嗯……行吧,你继续睡。”景萌抿了抿唇,“不过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说说,不要老是闷在心里,也不要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说罢,她就准备离开。 刚走了没两步,她就觉得有些不爽。 他在那装睡装得挺舒服,她倒是又白操心了! 景萌气不过,脑子一热转身走回去,看到他床尾有一块大毛巾,便顺手拎起,往时靖脸上一盖。 说时迟那时快,时靖瞬间睁开眼,一把拨开快要糊到脸上的毛巾,猛地抓住了景萌的手臂往自己跟前一带,阴恻恻道:“干什么?洗脑不成就想杀人啊?” 景萌被他一拽,上半身便扑在了床上,与他四目相对。 两个人相距不过二十厘米。他能看到她被蹭得有些凌乱的刘海,她也能看到他还没有恢复血色的嘴唇。 “……你放手!”她脸立刻红了,一个劲地挣扎着。 时靖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大对劲,讪讪地松了手:“谁让你先对我动手动脚的……” 景萌光速退远:“我走了!” 眼看着她就要从门口消失,时靖立即坐了起来,叫道:“等一下!” 景萌脚步顿住,微微侧回过头。 女孩长长的头发垂在颊边,映出朦胧的暗影。 “那什么……上学就上学。”他抓了抓头,烦躁道,“明天……可以借你笔记看一下吗?” 景萌怔了几秒,随即“哦?”了一声:“你不是有同桌吗?” “他那个人,死板得很,我不喜欢跟他说话。”时靖揪着被子上的一团花纹,“怎么,难道第一名的笔记不能借给第三十六名的人看吗?” 景萌微微眯眼,莞尔一笑:“能啊。那你明天再来找我吧。” 第48章 景萌下了楼, 时母正在沙发上喝茶, 见她下来了, 不由一笑:“这么快就好了?” 景萌:“嗯,都是他看看就会的东西,用不着我讲。” 时母站起身来:“我送送你。” “不用了阿姨。”景萌笑笑, “就这么点路。” 时母陪她走到门边,叹了一声:“景萌啊, 我从前说过的你可以常来我们家串门, 不是什么客套话, 而是真心的邀请。我和孩子他爸都忙,他好像也没什么朋友, 你和他同班,又住得这么近,阿姨其实希望你能多来这里走动走动,免得他一个人太孤僻了。” 景萌低头换好鞋子, 直起身来耿直道:“可是男生女生之间,很难有共同话题的呀……” 时母苦笑了一下:“唉……算了,我自己也明白,不强求你。” 景萌问:“你们为什么不多陪陪他呢?” “忙啊……企业做到一定程度上, 不是自己想甩手就能甩手的。”说到这里, 时母大概自己也觉得理亏,有些无奈地摁了一下额角, “时靖那孩子,最近在学校里没惹什么事吧?” “没有, 他挺好的。”顿了顿,景萌道,“阿姨,其实大多数时候,他都不惹事。” “结果一惹就惹大的……”时母摇了摇头,“这孩子,脾气太躁,等我意识到的时候都改不过来了,也怪我没那个耐心去教导他。” 她抬起眼来,没再说下去,而是给景萌开了门:“谢谢你今晚过来,早点回去休息吧。” “阿姨再见。”景萌下了台阶,往自己家走去。 而时家二楼,时靖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被路灯拉长,随后消失在了拐角。 - 次日,时靖如约来上学了。 唯一的不高兴就是,补作业补得天昏地暗。 他实在不想补了,就跑去景萌的座位边,敲了敲她的桌子:“说好的笔记借我看下。” 景萌抬起头来:“能客气点儿吗?” 时靖:“……” 时靖挤出一个笑容:“可以把笔记借我看一下吗?” 周围的同学:“……” 握草,景萌牛逼。 景萌把几本笔记抽出来递给他,时靖接过却还不肯走:“那个,前两天的作业也能给我看一下吗?我对个答案好订正。” 景萌没有多想,一并抽出来给他了。 裴初在旁边阴阳怪气道:“两天的作业你这么快就补完了?都开始订正了?” 时靖怒瞪了她一眼:“非要杠我,有意思么?” 裴初不置可否地低下头写作业去了。 景萌狐疑地把递作业的手收了回来:“你做完了么?” “当然做完了。”时靖道,“你就借我一下,我对个答案而已,很快的。” 景萌:“行吧,我信你。” 时靖避过她的目光,拿着作业跑了。 裴初哼了一声:“他肯定没做完。” 景萌:“随他啦,我又不可能按着他的头逼他学习。” “你怎么对他态度这么好?”裴初到现在都想不通。 “他妈托我帮衬帮衬,不要想太多。”景萌笑道,“你也不要老是对他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你俩应该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反正……就是不喜欢他。”裴初嘀咕道。 而另一头,时靖回到座位上,盯着景萌的作业纸,满脑子都是那句“我信你”。 可恶! 他到底要不要辜负这份信任呢! 他在那儿纠结,同桌瞟了一眼署名为景萌的全对作业,又瞟了一眼署名为时靖的空白作业,露出了然的神色。 时靖察觉到了,扭头狠狠扫了他一眼。 同桌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继续安静如鸡地写作业了。 时靖:“……” 可恶! 不抄就不抄! 好像老子自己不会做一样!老子只是懒得浪费时间! 他冷着脸把景萌的作业收起来,开始默默写昨天的题。 同桌投来诧异一瞥。 时靖回以阴冷一眼。 同桌:“……” 下午,心力交瘁的时靖把景萌的作业和笔记一起还回来了。 景萌愣了一下:“我都忘了这回事。” 时靖有些别扭道:“谢谢了啊。” “没事,以后有问题还可以来找我。” 时靖走后,后排的女生忍不住戳了戳景萌的背:“时靖那是什么情况啊?脾气这么好,你有他把柄?” 景萌认真想了想:“好像还真有。” 大半夜离家出走在冷风中被冻到发烧这种事,对时靖来说应该算是黑历史吧? 正说着,裴初从外面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我通过审批啦!以后我就是校学生会会长了!” “诶,那恭喜你啊!”景萌也不由笑了,“请客吗?” “当然请,晚上请你去吃——”裴初眼珠子转了转,“吃食堂里最贵的菜!” “还吃食堂呢?”时靖站在后面,幽幽地飘了一句,“你那阵仗,我还以为你要从外面打包什么满汉全席回来呢,小气吧啦的。” 裴初懒得跟他在这种问题上吵架:“嗯,你大方,不如你们家去承包食堂好了,天天鲍鱼燕窝地炖。” 景萌回过头:“你又回来干什么?” 不是刚刚才还完作业笔记吗? 时靖清咳一声:“我路过,路过。”说完就出了教室。 可恶! 这是今天的第二份可恶了! 裴初简直就是他的天敌! 景萌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他什么意思啊?” 裴初:“谁知道。一副被我撬了墙角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想请你吃饭的那个。” 景萌忍俊不禁:“他也是那种会请人吃饭的人吗?” 裴初:“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 - 弹指一晃,第二次月考又到了。 景萌这一次因为例假原因有些萎靡不振,稍微有些失误,只考了全班第五名。 下了课,裴初去主持学生会会议去了,景萌则一个人趴在桌上休息。 因为是活动课,所以教室里人不多,也比较安静。 忽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胳膊。 景萌睁开眼,看到时靖正弯着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干嘛?”她懒洋洋地问,动也懒得动。 “没干嘛,我看你把脸埋在胳膊里,还以为你哭了。”时靖悻悻道。 景萌嗤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哭?” “谁知道……我以为你太看重成绩,从第一名掉到第五名都接受不了。” “不至于,我们班的同学都很厉害,是我自己有点没发挥好。”景萌说,“你呢,你又考了多少?” 老师每次只会在班里公开报前二十名的成绩。 时靖咬了咬牙:“二十一。” 景萌:“……” 景萌:“有进步,是好事。” 时靖转移话题:“哎,我听说学校里的小天鹅下水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例假在身,景萌对所有需要运动的事情都充满了厌倦。“不去。”她拒绝得很干脆。 “真不去?” “不去。”景萌说,“你想看就自己去呗,拉我干什么?” 时靖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路过,顺口一问么。怎么裴初不在,你都不愿意出去玩了?” “跟她没关系,我自己懒得动。” 时靖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道:“你还是在因为成绩不高兴吧?” 景萌:“我没有。” “这种事看开点嘛,不掉下去几名怎么有进步的空间呢?” 景萌匪夷所思地望着他。 这位兄弟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给人灌鸡汤了? “我真没有不高兴。”情绪因为经期而放大,她显得有些躁郁。 “行,行。”时靖发现她表情不对,选择了撤退,“那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休息。” 他走出教室,心情两极分化。一半是微微的窃喜:原来景萌这种看起来学习轻轻松松的人也会为了成绩而烦恼;另一半则是在责备自己的窃喜:你个二十一名有什么资格去笑人家第五名? 他去吃了顿晚饭回来,发现景萌还一个人趴在桌子上。 裴初这个会可开得真久,到现在也没回来。时靖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一抬手,把一瓶蓝莓酸奶放在了景萌面前:“喏。” 景萌抬头:“嗯?” “超市搞活动,顺手多买了一瓶,送你了。”时靖面不改色。 景萌看着酸奶盒子上闪着光的冷凝水,无语凝噎。 大哥,这东西我现在吃了会死人的。 她婉拒道:“我喝不下。” “那就等会再喝,反正千万别还我。”时靖飞快说完,朝她摆了摆手就跑了。 景萌:“……” 唉,这人怎么这样。 过了一会儿,裴初回来了。 景萌便把酸奶往她面前一推。 裴初挑了挑眉:“给我的?” “本来是别人多买了一瓶送我的。”景萌有气无力道,“但我例假,喝不了这个。” 裴初握住冰冰凉的酸奶瓶身,了然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晚自修铃声打响,教室里安静下去。 时靖好不容易做完了繁琐的数学作业,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一抬眼就看到前排座位上,裴初正拧着熟悉的酸奶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伸到一半的懒腰就这么僵在了那里。 他重新直起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确信景萌的桌上并没有这么一瓶酸奶。 时靖:“……” 他忍到下课,看着景萌走出教室,留裴初一个人在座位上翻作业。 “你这酸奶哪来的?”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单刀直入。 裴初茫然:“景萌给我的啊,怎么了?” 时靖:“……” 景萌给的,行吧。她竟然还真的不要他的东西。 送高价的包不要,送低价的酸奶也不要。是不是他送的东西她都不要? 裴初看了看桌上的酸奶,又看了看时靖黑如锅底的脸色,想起景萌说的“别人多买了一瓶”,慢慢回过味来,最终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 “时靖,你也有翻车的一天啊。” 她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第49章 时靖:“哦?你这话什么意思?” 裴初轻蔑地哼了一声, 非常挑衅地当着时靖的面喝完了酸奶。 时靖:“……”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裴初断定, “说吧,你找景萌是想干什么?” “跟景萌有什么关系?”时靖装作没听懂。 裴初耸了一下肩:“还跟我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时靖紧张道:“你看出来什么了?” 裴初冷笑一声:“一定是你今天作业又做不出了, 所以想抄景萌的吧?毕竟找别人你也拉不下那个脸。” 时靖:“……” 谢谢您嘞,提供了全新的解题思路。 “什么叫抄?我就是来看看她的解答过程, 难道你每题都会, 从来都不问别人的?”时靖灵机一动, 反唇相讥,“论讨论题目的次数, 你可远超我吧。” “那能一样么!” “怎么不能一样?”时靖说,“裴初,你最近是不是挺闲的啊,都不用给自己艹亲民女神的人设了?” 裴初被他精准踩到了痛脚, 一时间气得脸色发白。 景萌回来,看到他们两个人彼此互瞪僵持不下,不由疑惑道:“又怎么了?” 裴初先发制人:“他想抄你作业!贿赂不成还来怪我!” 景萌:“哈?” “别听她瞎说。”时靖扯了扯嘴角,“是她挑衅在先, 说我非奸即盗。” “本来就是!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我还不知道吗, 没事给景萌送什么酸奶,一定另有图谋!”裴初说, “今天作业那么难,你肯定做不出来, 就想来抄景萌的!” “我只是想友好探讨一下题目的而已!” 眼看两个人越吵越凶,景萌头疼道:“都停下都停下。” 她看着时靖:“我不想喝冷饮,所以把酸奶转赠给裴初了,不好意思。不过你送我酸奶,到底是为了什么?” 时靖:“就、就是为了探讨一下题目啊。” 景萌狐疑道:“是吗?那你想跟我探讨哪道?” 时靖顺手捏起她桌上一份化学作业,指着一道空白的题目说:“就这个!” 景萌看了看:“我还没做,等我下节课做了再说吧。” “也行。”时靖巴不得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不料裴初再一次杀了出来:“我记得清清楚楚,景萌给我酸奶的时候,化学课代表刚好在发作业。你是预知了今天化学作业不会做,所以提前买了酸奶吗?”她把作业纸从他手里抽出来,朝他捏过的地方吹了口气,掸了掸,还给景萌,“你明明就是早想着抄其他科的作业,然后好省出时间来打游戏吧?” 时靖:“……”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老是把我想这么阴暗?”他快气疯了。 “那不然呢?全班这么多人,你就送她酸奶,你以为别人都瞎?你以前给谁送过东西?”裴初偏跟他杠上了,“我再说一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如果不是觊觎景萌的作业,难道你还是觊觎她的……” 说着说着,她自己觉得哪里不对劲,停了下来。 时靖恨不得用快递胶带封了裴初的嘴。 好在这时,第二节晚自修的上课铃又打响了,时靖撂下一句“裴初你给我等着”,就飞快奔回了座位。 景萌倒是没什么反应,唯独裴初一个人在那儿翻来覆去琢磨了好久,最后推给景萌一张小纸条。 ——他是不是对你有那种意思啊??? 景萌拿着纸条无语片刻,提笔回道:你觉得可能吗? 裴初: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他追女生! 景萌:他不讨厌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裴初:但我可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随手送喝的。 景萌:你不要把人想得太坏了,你和他吵了这么多年也够了吧。我和他是邻居,两家偶尔串个门互帮互助,他送我点东西也不奇怪。 裴初:行吧……我不管他了,作业还没写完呢。 景萌看完纸条,团了团扔进了笔袋里。 她拿出化学作业开始做,做到时靖指的那道题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确实有点难,花了三十分钟才把答案搞出来。 然后她把解题过程在白纸上誊抄了一遍,折起来,让同学帮忙一路传给了时靖。 时靖收到折好的纸笺时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景萌给他的化学答案。 他眉头不由抽搐了一下。 他那时候是瞎指的题目,事实上他的化学作业还没做到这题呢。 等他辛辛苦苦把前面的题目做完,又一个人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道题光靠自己确实做不出来。 他打开那张字迹娟秀的答案纸,本来是打算好好研读的,结果不知怎么,看着看着就走了神,脑中飘过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弹幕,比如“这个氢氧根写的时候是不是笔没水了呢”“笔没水了她肯定换了笔芯吧”“笔芯,比什么心?” 诸如此类。 等他惊觉自己对着一张答案纸发了一会儿毫无营养的呆后,这一节晚自修都快要结束了。他连忙认认真真地分析起过程来,但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下课铃就响了。 他看着景萌和裴初收拾书包出了教室,非常难得地把答案纸收好,连同化学作业一起带回了家。 今晚巧了,时父时母都在家。 时靖一看他们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架势,就预料到了他们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时母开口道:“时靖啊,这次的成绩比上次有不少进步,要表扬一下。” 时靖无动于衷地嗯了一声。 时父:“但是还有很大上升的空间!” 时靖继续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时母:“我仔细看了看你高一和高二的成绩单,发现你其他科目都比较平均,就是这个化学啊,好像有点拖后腿?” 时靖依旧嗯了一声。 时父:“严肃点!不要老是嗯嗯嗯的,你自己没点想法?你是高考要考化学的人,这都高二了,再不抓就来不及了!” 时靖:“可是我就是学不进去啊。” “是化学老师不好吗?”时母问。 时靖想了想,摇头。虽然化学老师是个年纪轻轻就秃了顶的先生,讲课也让人昏昏欲睡,但是人还不错,他不讨厌。 “那就是你没有掌握好学习化学的方法。”时母和颜悦色地说,“时靖啊,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我们虽然一直都在催你学习,但也没有给过你什么强制性的压力,比如让你做定量的课外题,或者去上培训班什么的。但现在高二都过去四分之一了,高三还要抓主课,又能留给你多少化学的时间呢?所以……所以我们打算给你请个家教,周六晚上一对一补习化学。” 时靖果断道:“我不要。” “你不要这么急着打断,你听妈妈说。”时母试图跟他好好说话,“家教我们会找最好的老师,一定是温柔又细致的那种,补习也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就周六一个晚上,两个小时,不过分吧?等你的化学成绩稳定了,家教马上就辞退。你的周末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 时靖:“我讨厌家教。” 那种只盯他一个人用功的感觉简直比店里热情跟随的导购还让人害怕。 时父皱着眉头,刚想说什么,又被时母一个眼色摁住了。 “那行,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谈好吗?先让张婶给你切点水果。”时母道。 时靖在心里松了口气,提着书包飞快上了楼。 时父道:“你还说要对他采取怀柔政策,不能再骂,可是你看他那样子,以退为进是不可能的,只会让他更加放肆。” 时母叹了口气:“你也别老这么想。这些日子我也反思了自己,觉得我们的教育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 时靖坐在书桌前,看着还剩最后一道题的化学作业,感到一阵厌烦。 他先慢吞吞地吃完了水果,再慢吞吞地这里摸摸那里玩玩,最后实在不能磨蹭了,才打开景萌的答案纸,重新整理起思路。 等他做完作业再抬头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匆匆洗漱完,关了灯,躺在床上发呆。 不能闭眼,一闭眼就是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你要补习……化学太差……给你请家教……” 魔音灌耳,忍无可忍,时靖在床上翻滚了十分钟,最终还是坐了起来。 他啪地打开灯,走到书桌边上,拿起景萌的答案纸看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决定撕掉。 指甲掐住薄薄的纸,他抿了抿唇。 十五秒后,他又放弃了,默默把纸抚平,折好塞进书柜里。 他穿着拖鞋拖拖踏踏地走到父母房门外,咚咚咚敲了三下。 时母开门看到是时靖,显得有些惊讶:“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时靖阴沉着脸道:“补习,可以。” 这回轮到时母“嗯?”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但是!”时靖说,“我不要家教!” 时母终于回过了神,一时间脸上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疑惑:“那你想怎么办?” “我讨厌和陌生人共处一室,还不如找个熟人补课。”时靖说,“既然景萌就住对面,她化学成绩又很好,那干脆以后就让她来我们家给我补化学好了,反正她和我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我要是有什么遗漏,她也能知道。” 时母愣了愣:“你认真的?” “不认真。”时靖啧了一声,“最好是不要补课。” “你等等,那人景萌愿意吗?” “我怎么知道?”时靖拧了拧眉头,“反正我只接受我认识的人给我补课,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就扬长而去,回到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孩子……”时母喃喃着,走到床边坐下。 时父全听见了,一时间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会这么容易妥协?” “谁知道呢,但我寻思着景萌那孩子有点害羞,应该不愿意给时靖补课的。”时母道,“他非要找认识的人补课,万一不遂他的愿,弄不好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既然他都肯学了,那么这点要求还是得满足的。只是除了景萌,又有谁可以给他补化学呢?” “这还不容易。”时父轻嗤一声,“他们班的化学老师,只要给钱,还怕他不给时靖补课?” 第50章 事实证明, 钱也不是万能的。 对于时家的聘请, 化学老师的回复是:教育局抓学校教师私下补课抓得很紧, 万一被举报了我就凉了。 时家:就给时靖一个人补课谁会来举报?举报了我们也可以摆平! 化学老师:还是不了不了……最近老婆生了孩子,我得陪家人。 时家:给你加钱。 化学老师:可是我家不缺钱啊,我当老师是因为爱好。 时家:…… 某节化学课下课, 化学老师把时靖叫了出去。 先是随口问了几句他最近的学习状态,又关心了一下他的家庭生活, 正当时靖一脸迷惑的时候, 他话锋一转, 开始说自己最近也比较忙,如果有问题可以下课后去办公室找他, 但是周末的话他是不方便给学生补课的,所以希望他父母可以体谅一下巴拉巴拉…… 时靖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他爸妈背着他,偷偷约化学老师补课??? 他那句“只接受认识的人补课”不是这么理解的啊!他们为什么不找景萌呢! 等到放学回家,他看到爸妈正在房间里看电视, 便往门口斜斜一靠:“听说你们找我们班的化学老师补课?” 时母:“唉……你那个老师,说什么家里孩子太小走不开,硬是不肯。” 时靖皮笑肉不笑:“那不是正好,干脆不补了呗, 连我们老师都不支持另外补课。” “你们老师那是因为个人原因, 不要断章取义!”时父道,“化学是肯定要补的, 你休想逃避学习!” 时靖一摊手:“随便你们。” 时母退让道:“你不是说景萌化学很好吗,那你去跟她说说, 看她愿不愿意给你补。” “我才不要。”时靖一口拒绝,“显得我多求着她似的。”说完他就转身回自己房间了。 时母叹了一声:“真拿他没办法。时靖就不是个能求人的性子。” 时父十分不齿:“等他以后到了社会上,有的磨的!” “总之现在他是不可能低头的。就你儿子那个脾气,本来就不想补习,还能指望他好好跟人说话?”时母分析道,“我估计他也就是嫌我们烦,找了个折中的法子,景萌是个女同学,不可能真的像老师一样管着他,表面上是补习,其实不还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时父斜睨了她一眼:“那你什么意思?还找不找景萌了?” “找还是要找的。”时母说,“找个机会跟她吃顿饭,然后请她常来我们家帮时靖补补化学。我看景萌那姑娘虽然好说话,但也不是没有主见的人,只要我跟她好好强调,她就不会给时靖放水的。” 时父顿了顿:“我还有个问题,这个年纪的小孩,一男一女真不会出事儿?” 这个问题时母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有深入思考过。 她沉吟半晌,道:“时靖主动提出肯让一个女生帮他补课,确实是挺可疑的……但万一只是我们多想了呢?你看他也没个朋友的,难得有同学就住附近,走得近一点也不奇怪,何况那天晚上他离家出走,后来张婶还跟我说是景萌家的人帮忙找回来的。而且我听说现在的孩子男女之间都没什么大防的,玩得好的异性朋友比比皆是,万一是我们太封建了呢?” 时父不说话,显然也是在斟酌。 “退一万步讲,就算时靖他真的……嗯,在还没有明显苗头之前,我们也没法打压。如果这能促进他学习,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时母拍了拍丈夫的肩,“更何况,人家景萌也不一定看得上他啊。” 时父:“……” - 在一个周末,时母邀请景萌来家里吃饭,景萌推辞不过,只得赴约,结果到了时家一看,时靖竟然不在。 “他出去玩了,中午不回来。”时母解释道。其实是她打发张伯陪时靖出去买点新衣服,这样才方便和景萌说话。 她先跟景萌嘘寒问暖了一会儿,把景萌哄得小心翼翼,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等吃饭吃得差不多了,她才切入正题:“景萌啊,你最近学习累不累啊?” “还行。” “你都不用上补习班的吗?” “不用呀。” “那你挺厉害,课上老师讲的东西都能消化?” “不一定,有的题目想不通会也去问同学和老师。” 时母笑了笑:“那个,景萌呀,听说你化学成绩不错?” “唔,还好吧。”景萌谦虚道。 “什么还好,是很好啦,你们化学老师说你常常化学第一的。” 景萌:……? 化学老师为什么会跟时靖他妈说这个? 看她有点愣怔,时母赶紧道:“是这样子的啊,我们家时靖呢,其他科目都还好,就是化学有一点点薄弱,我们本来想让老师给他补课的,可你们老师要带小孩忙不过来,时靖又讨厌陌生家教,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方不方便给时靖补补化学?” 景萌:“……” 哈??? “你别紧张,不花你太多时间,可以每周六一起在我们家吃个饭,然后给时靖补两个小时的化学就好。他做题目的时候,你可以做自己的事情,如果他有什么问题,你帮他解答一下就好,不会让你太高深的东西的。” 景萌有些为难:“这……” 她可没干过这种事啊! “当然啦我们不会让你白干活的,每次都给你付工资,一个小时两百怎么样?”时母笑了笑,“虽然我知道你也不缺这点钱,但毕竟是辛苦了。” 景萌吓了一跳:“阿姨这没必要的!” “那你是答应了?” 景萌:“呃,也不……” “时靖那孩子,什么心里话都不肯跟大人讲,我想你们是同龄人,总该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想什么。”时母轻声说,“我呢,也没指望他靠补课成绩就能突飞猛进,所以你也不用有压力,就当是大家在一起做作业,你觉得可以吗?” 景萌:“但……” 她看着时母的眼神,有点不忍拒绝。 主要是她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拒绝理由。她并不是排斥和时靖待在一起,只是她从没给人补过课,所以不太敢尝试。 就在她犹豫期间,时母就已经雷厉风行地敲定了:“那这样吧,我们先试一次,如果觉得不好,就停止。” 不愧是商场老手,话说到这个份上,景萌好像不答应也不行了。 于是等到时靖出去逛了个街回来时,时母已经悠悠闲闲地坐在阳台上泡咖啡了。 “时靖,我跟景萌说好了,下周开始试上。”时母提醒道,“你可收着点脾气,不要把人家惹哭了。” 时靖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结果还是她去道歉。 时靖听完,震惊得手里的袋子都掉地上了。 他没想到,他妈竟然真的自己去跟景萌说了,而且还说成功了! - 第二天上学,景萌就一脸严肃地走到时靖桌边,讨债一样地伸出手:“把你这学期的化学卷子统统给我。” 时靖:“不是说周六吗?” 景萌:“我得先了解你的基本情况啊!你哪些题型掌握了哪些题型没掌握,我不要备课的么?” 时靖惊了。 这是不是有点太认真负责了?他心底隐隐生出一丝微妙的悔意。 但他还是默默把文件夹拿了出来,塞进了景萌手里。 周六,景萌如约而至。 吃完饭,她就跟时靖上了楼。 两个人学习的地点在时家的书房,一张大书桌,两个人并排而坐。 景萌摊开时靖的卷子,开始给他分析:“我发现你选择题总是错得很多,后面又做得比较潦草,是不是在选择题上花太多时间了?” 时靖撑着下巴,转着笔回答道:“我以为我算的都对的,谁知道是错的,搞得后面也没时间做。” “这些选择题都是有简单技巧的,不用正经算,稍微估一估,再看哪个选项接近,答案就出来了。”景萌微微叹了口气,“老师上课都讲过的呀,你有没有记住啊。” 时靖:“没有啊。换了道题我就忘了。” 景萌:“……啧。” 她摇了摇头,拿出草稿纸开始给他演示。 屋子里很暖和,她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毛绒绒的雪白上衣,下面则是黑色的短裙和裤袜。 时靖半趴在桌上,眼睛盯着她的衣服,偷偷吹了口气。 于是景萌胳膊上的白色绒毛就开始轻轻摇摆起来。 “然后我们把方程式配平,三个铜离子配……你在干什么?”她一眼扫来,瞪着时靖。 时靖懒散道:“你继续,我听着呢。” 景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讲题。 时靖也继续看她衣服上的绒毛。 作为一个男生,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轻如飞絮的绒毛衣服,一时间有点好奇,忍不住伸出手—— 拔了两根下来。 “时靖!”景萌迅速挪开,怒视着他,“你干嘛?” 时靖:“哦……我就是好奇一下手感,还挺不错的。”他伸出指尖捻了捻,吹掉那两根绒毛,“都说了我听着呢,方程式配平了,X等于5,那然后呢?” “不要对我的衣服动手动脚!”景萌说,“毛都被你拔光了!” “哪有,我就拔了两根,你衣服上全是毛,不差这两根的!” 景萌:“你要学习就好好学习,你对我衣服这么有兴趣,摸两下也不是不可以,但能不能等下课再说?” 看她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时靖抿了抿嘴,直起身子,哦了一声。 余光一瞟,看到她脸上沾了两根白毛,好像就是刚才自己吹掉的那两根。 时靖又伸出手指:“你脸上……” “坐好!”景萌斥道,“别玩了,好好听我讲题!” 时靖:“可是……” 景萌皱眉:“别可是了,你妈也是给我付了工资的,你就不能安分一点?” 时靖憋了几秒,道:“……算了。” 书房门外偷听的时母:“……” 咦,她儿子竟然如此听话。 第51章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课, 时靖终于伸出了他沉寂已久的手, 非常果决地捻下了景萌脸上的那两根白毛。 景萌下意识地一缩。 时靖把手指展示给她看:“你看, 你脸上有毛,我给你弄下来了。” 景萌:“……那还不是你搞的!” 她哼了一声,起身收拾讲义。 时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腹。绒毛已经不见了, 但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余温。 女孩子的皮肤……原来摸起来是这个手感。 “这么急着走,把水果吃完啊。”他指了指果盘里还剩下的几瓣苹果。 “不了。”景萌说, “你吃吧, 我该回家了。” 时靖:“你现在回家有什么事做吗?还没到饭点呢。” 景萌有点莫名其妙:“我回家做作业啊。” “你在我们家也可以做的嘛。” “我为什么要在你们家做作业?”景萌想了想, 怀疑道,“你该不会连周末作业都想让我陪你做吧?” 时靖:“那、那怎么可能。我就随口一说。” “嗯, 你妈可没给我算陪做作业的工资。”景萌嘴角翘了翘,“何况我来给你补化学也是看在你妈的面子上,否则我才没精力管你呢。” 她背起书包往外走。 时靖站起来:“诶,你之前不是说讨厌我吗?那你还肯给我补课?” 景萌歪了歪头。 “虽然我还是觉得你不怎么讨人喜欢, 但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了。”她实话实说,又反问道,“那你不是也很讨厌我吗?你怎么就肯答应你妈让我来给你补课?” 时靖暗道, 幸亏他妈没说是他主动提出让她来的。 “哦, 那什么,我最近也发现你不是那么讨厌了……”他捋了捋头发, 随意道,“学习嘛, 重要的是方法不是人。” 景萌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为表礼貌,时靖送她下了楼。 “这就走了?”楼下看电视的时母望了过来。 “嗯,阿姨再见。”景萌朝她笑了笑,以作告别。 等景萌走后,时母问门口的时靖:“今天第一次上课,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啊,就这样。”他吊儿郎当道。 “你不要想着糊弄我哦。”时母说,“如果你的成绩一直上不来的话,我就回去跟景萌说——” “你要跟她说什么?”时靖一下子就不淡定了,“成绩好不好,影响因素是很多的,你不能把锅甩给她一个人啊!” 时母:“……” 她一脸探究地看着儿子。 “谁告诉你我要甩锅给她了?”时母道,“我的意思是,到那时候我会去跟她说,我家儿子朽木不可雕,我就不耽误她的时间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给你补课了。” 时靖:“……” 他撇了撇嘴,蹬蹬蹬跑上了楼。 - 随着时间的推移,班里的大家逐渐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比如时靖最近行事低调了许多,不仅如此,甚至还开始跟人请教学习问题……嗯,请教对象只有一个,就是景萌。 对此同学们的态度是:咱啥都不知道,但咱也不敢问。 除了一个人,裴初。 裴初成天跟景萌吹桌边风,说时靖居心叵测云云,终于有一天被时靖忍无可忍地拍了桌:“裴初!你再这么胡搅蛮缠信不信我去跟你爷爷举报你!” 周边众人:哦豁,这两个人原来家里认识? 同学们虽然面上不动声色,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但其实早已悄悄支起了耳朵等着听八卦。 景萌抬起头来:“别瞎嚷嚷了,你作业做完了吗就在这里讲话。我和裴初的作业可都做完了!” 时靖:“这女的成天抹黑我,我受够了!” 裴初冷笑一声:“我哪点抹黑你了?你十岁了还不会骑自行车,结果把脑袋摔破了不是事实?你难得一个人出个门结果连地铁都不会坐不仅坐错了线还坐反了方向不是事实?还有你……” 时靖急了:“你闭嘴!” 她成天给景萌瞎科普什么黑历史啊! “行了!吵什么?”景萌压低声音道,“你们两个天天吵天天天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有什么呢。” “怎么可能!”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景萌站起来,叹了口气:“出去吧。” 两个人跟着景萌走到了外面,裴初先道:“时靖这个人肯主动好好学习就够可疑的了,还对你纠缠不休,目的不用我多说!” 时靖横眉:“浪子还能回头呢,我怎么就不能好好学习了?她是班长又是我妈请的私教,我问点学术问题,这叫纠缠不休?我又没打扰她的正常生活!” 裴初:“你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好吗?” 时靖:“我有什么司马昭之心了我!” 景萌:“……我说。” 两个人双双停下。 “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会因为我吵架啊?”她困惑道,“难道我是□□成精吗?” 时靖嘁道:“她就是见不得我上进。真奇怪,我又不会来跟你争家产,你管我那么多。” “你有问题不能问你同桌吗?非得绕半个教室来找景萌?”裴初反驳道,“我今天还就当着景萌的面说了,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什么吗?‘哦哟,有钱真好,从前时靖根本都不正眼瞧景萌的,现在天天往她跟前凑’,你听听,这像话吗?” 时靖:“这能怪我吗?谁说的我揍他去。” “景萌,你看看,这就是他的劣根性,除了暴力不会别的!” 景萌叹了口气:“行啦,你们翻来覆去就会吵这些。你们知道你们这样子吵,别人会说什么吗?‘啊,景萌好厉害,昔日绯闻的主角裴初时靖,竟然为了她反目成仇争风吃醋’!” 时靖:“……” 裴初:“……” 时靖小声道:“什么叫争风吃醋,会不会用词,我那叫据理力争!” 裴初白了他一眼。 “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吵了好不好?你们的多年私怨我管不着,但至少不要让我觉得我是个罪恶根源行么?”景萌无奈扶额。 时靖抬起下巴:“我才不稀罕和她吵。” 说完就进了教室。 裴初跺了跺脚:“景萌,他都这样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景萌慢吞吞道:“看出来什么?” “他,他是不是真的对你……” “哦,你说这个啊。”景萌淡然自若,“他估计就是太久没朋友了,觉得我有意思,所以老想着凑上来,但又不知道怎么正确跟人相处。再说了,就算他真有什么,你也不要担心我,我不可能早恋的。” 裴初狐疑道:“是吗?” “当然。”景萌说,“我肯现在帮他辅导,一部分原因也是可以提高我自己的能力。早恋这种事情,太耽误学习了。而且……”她嘴角一抽,“我对这种事是真的没有一点兴趣。” 从小生活在没有父爱母爱的环境里,当然也感受不到普通人家的所谓爱情。她能见到的,最多也就是隔壁大叔帮大婶提了个菜篮子,大婶给大叔做了顿饭这种平常小事。底层人民,哪里活得那么爱来爱去的。 而就在同龄女生都在为言情小说里的绝美爱情落泪时,她也没钱买那个书,直接导致了她想象不出来绝美爱情究竟是个什么样。 后来有钱了,看的浪漫书籍电影也多了,但好像也从没什么特别的触动。 搞得她还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没长这部分的细胞。 “那万一时靖他来真的呢?”裴初问。 景萌想了想:“啊,那就只能从现在开始保持距离了。也许当初我就不应该因为同情而放纵他在我身边晃来晃去。” 裴初:“……” 真是好果断一女的。 几个月前完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景萌呢。 裴初便换了个话题:“那你有没有理想型?” 景萌:“没想过。” “现在想一想嘛。”裴初笑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就喜欢那种高高帅帅,亲切温柔会照顾人的。” 景萌沉思了一会儿:“我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男生们在她眼里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不存在特别吸引她的人。 裴初:“那我换个问法,你不能接受哪种男生在一起?” 这个看起来容易一点,景萌很快就答出来了:“吵闹的、傲慢的。”顿了两秒,补充道,“最好也不要太笨。” 裴初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哈哈哈哈我的天哪,我真的建议时靖过来听一下!他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哈哈哈哈!景萌你真是绝了!”裴初赞赏地拍了拍她的肩,“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不会被时靖花言巧语威逼利诱拐走的!” 景萌:“……” 从那之后,时靖虽然还经常去找景萌问题目,但明显地感觉到她的态度疏离了一点。 本来如果他弯下腰来问作业的话,景萌是会靠过来跟他讲的,现在却变成了她接过题目看一眼,然后直接给他在草稿纸上列了几个关键步骤。虽然他能看懂,但是他更想听她讲啊!他尤其喜欢盯着她讲话时呼出的淡淡雾气看。 “裴初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新的坏话?”时靖纳闷道,“都这么久了,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坏人了吧!” 景萌:“她没说你坏话啊,我也没觉得你是坏人啊。” “那你最近怎么老……”时靖斟酌了一会儿,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她还是理他的,还是会朝他笑的,偶尔也还会跟他开两句玩笑,但好像……就是少了点什么。 “诶……”他后知后觉道,“你不会信了那些风言风语吧?” 第52章 景萌:“什么风言风语?” 时靖抓了抓脑袋, 自己也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就是……有些无聊的人, 比如以裴初为首的某些人, 说我对你那什么……有意思……” 景萌:“哦,那是真的吗?” 时靖:“当然不是!” 景萌轻飘飘道:“既然不是真的,那你急什么。” 时靖:“……” 他琢磨了一下, 反问道:“那你当真了吗?” 景萌:“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最近好像对我有意见的样子?”时靖问,“你肯定是觉得我对你图谋不轨, 所以才跟我拉开距离的吧?” “这位少爷。”景萌停下脚步, 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既然有人这么说了,那我们俩保持一点距离有什么关系呢?何况我也没有跟你绝交啊。”顿了顿, 补充道,“你不是也最讨厌人乱传绯闻么?” 时靖:“……” “开学的时候你不是还觉得,我扣你一头粥是故意引起你注意的么?”景萌笑了一声,“怎么, 现在倒是不在意人言了?” 时靖:“那、那都是误会,过去不必再提!” “嗯,那提点现在的。”一阵寒风吹过,景萌把围巾拉高了一点, “最近你的化学有进步, 你爸妈应该挺高兴吧?” 时靖:“还行。” 他妈夸了他几句,他爸虽然没说什么, 但不说就代表暂时找不出毛病。 “你记着我教你的方法,就算真的不会, 也可以套出一点步骤分。”景萌说,“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你悠着点。” 时靖愣了愣。 天空是灰白色的,街边的树木都刷上了白色的漆,路上的人都穿起了棉袄羽绒服,时靖才惊觉原来都要期末考试了。 “哎,那什么……”他搓了搓手,“那你寒假还给我补课吗?” 景萌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补的?该讲的不都讲完了吗?而且你妈妈也只跟我约到期末啊。” “以他们德性,肯定恨不得寒假也全天让我学习的啦。” 景萌有些怜悯地看着他:“那我帮不了你。我寒假要去X市,跟我哥哥他们过年。” 时靖呆了呆:“整个寒假?” 景萌:“整个寒假。” 时靖哑然。 “你就不能……”他吞吞吐吐。 景萌:“什么?” “算了。”时靖放弃继续说下去。他本来想问就不能让江家三个回这里来,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所以你对期末考试用点心吧,考好了你爸妈才不会多话。”景萌半开玩笑地劝他,“到时候你再半夜离家出走,我们家可没热水招待你。” 时靖:“……” 他闷不吭声地摸了摸鼻子。 - 期末考试结果出来,景萌第一,时靖第十七。 第十六名的裴初感到了深深的压力:“你就给他补了个化学?怎么他其他科目的成绩也提高了?” 景萌笑笑:“可能是他最近不打游戏,就有时间学习了吧。” 但只有时靖自己才知道,游戏于他只是个社交工具,一旦有了真人可以社交,游戏的吸引力对他来说就没那么大了。 裴初扶额叹气。 叹了一会儿,她问:“明天正式放假了,要不要到我家来玩玩?一个学期了我们都没有正经玩过。” 景萌有些抱歉道:“可是我已经买好机票了。” “去你哥哥那儿?” “嗯。” 裴初有些遗憾地说:“那行吧,玩得开心。” “也祝你假期开心呀。”景萌笑着道。 上学的最后一天,中午就放了学,景萌回到家里去和司瑜收拾行李。而另一头,裴初则被告知晚上要跟着家里人一起出去吃个饭。 裴初坐在车里顺口问道:“跟谁呀?” 保镖回答:“跟时家。” 裴初:“……” 今天难道就是一年一度的感情维系日吗? 裴初:“时靖是不是也要去?” 保镖:“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裴初在心里唉了一声。 晚宴就他们两家,算是小聚,裴家的人比较多,这次没有来全,长辈只来了裴老爷子跟裴初爸妈,小辈则只有裴初和她的继姐,她的继兄因为出差回不来。 裴老爷子做首座,裴父和时父两个男人坐一起喝酒,裴母和时母两个女人坐一起聊天,剩下时巍、时靖、裴初、和裴初的继姐四个年轻人相挨着坐。 话题当然先从小朋友的成绩开始讲起。 “裴初这次考了多少名?”裴老爷子问道。 裴初:“十六。” “不错,不错。”裴老爷子很满意,“在一班,女孩子考到这个样子很不错了。” 时父笑道:“裴初一直很优秀啊,成绩稳定,不像我们家时靖,成绩上上下下的。” 时靖:“我这次十七啊!” 时父:“我知道,但你别飘,多跟人家裴初学习,稳定才是长久之计。” 时靖啧了一声:“我稳定倒数的时候你又不乐意了。” 时父:“你这人……”碍于众人在场,他没有生气。 裴老爷子哈哈大笑:“时靖从前那是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看他最近倒是不错,男孩子嘛,长大了就懂事了。” 说完小辈的成绩,刚放假不久回来的时巍又成了焦点。 “听说时巍马上要出去交换了?”裴父笑问。 正在吃东西的时巍马上咽下一口菜,点点头:“大后天就动身。” “交换多久?” “一个学期。” “很好嘛,比我们家裴廉好多了。”裴廉是裴父元配的儿子,裴初的继兄。 时巍干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裴初姐姐忽然道:“爸,我也想出去读个研。” 裴父诧异道:“你都毕业多久了,怎么突然想着读研?” 裴初姐姐:“玩久了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我想出去读个经济学的研,回来看看能不能给家里做点实事?” 裴父:“读研可以,反正怎么都能有学上。其他的我们回去慢慢讨论。” 裴初姐姐:“……哦。” 裴初坐在一旁,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忽然插了一句:“我觉得挺好的,难得姐有自己想干的事。” 裴老爷子直起腰板来:“璐璐,女孩子做这行很苦的,书读得多点没问题,但真要做事情,可是很累的,我不建议女孩子这么干。” 裴初姐姐看上去也有点犹豫:“可是……” “反正都是姐自己的选择啊,她要是不觉得苦,那就没问题啊。”裴初笑了笑,“是吧阿姨?” 她看着时母。 商界精英女强人时母突然被叫,不由愣了愣。 “虽然阿姨家和我们家做的东西不一样,但论工作繁忙,大家应该都差不多吧。”裴初说,“阿姨能做得这么好,姐姐未必就不能啊。爷爷,你操心太多了啦。” 裴璐略带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她印象里,她们两个人关系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属于点头之交,何故现在帮自己说话? 裴老爷子被裴初微妙地顶了一句,看起来有点不大高兴。 裴母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这种规划问题我们回去可以慢慢商量,这菜再不吃就凉了。来,大家吃菜。” 这个插曲波澜不惊地被跳了过去,一顿晚宴顺利结束。 回家的路上,裴父问裴璐:“璐璐,你真想工作吗?现在养着你没问题的,女孩子还是轻松一点比较好,爬那么高没意思,再过两年,你也可以去相相亲,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对象。” 裴璐:“爸,我也是谈过好几次恋爱的人了,我觉得光靠男人还是不行的,我得有自己的事情干啊,不然说话都没有底气。” 裴父:“我们家就是你最大的底气!谁欺负你,你告诉爸。” 裴初把手臂一抱:“算了,不跟你说了。” 裴母扭过头来道:“璐璐,你爸也是为了你好,还有小初,你怎么在桌上就不给爷爷面子呢?再说了,你看着时靖他妈妈好像很风光的样子,其实一个月都在家里吃不了几顿饭,儿子丢给保姆养,跟亲妈的感情还不如跟保姆的感情!这有什么好的?” “那为什么男的就不用管家里,只要管事业就好了?”裴初愤然,“你怎么不拿时靖他爸举例子呢?时靖跟他爸的关系还不如他跟他家司机呢!” “裴初!”裴父打断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怪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裴初:“我没有,我只是在就事论事。” “你还太年轻了,你不知道大人的压力有多大。”裴父摇了摇头,“你去问问时靖他妈,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选事业还是选儿子?” “是的呢。”裴母也道,“有时候她有空约我喝茶,就跟我抱怨说早知道多陪陪儿子的。” 裴初:“那她后不后悔,也是经历了才能决定的呀。你们怎么能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姐姐,就说这也不适合,那也不适合,就得按着你们规划的路子走?” 裴璐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说了。 过了一会儿,裴母才道:“璐璐,小初,爷爷和爸爸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总之不会害你们的。” 裴初:“我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反正换了我,我自己选择的路,就算后悔,也只会怪自己不会怪别人的。但要是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我,我一定会记得很久。” 她这话说得太硬,裴父的脸色不由拉了下来:“裴初!” 裴初抿了抿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对姐姐读研工作意见这么大,姐姐读书的时候成绩不是挺好吗?又不是不懂装懂的那种人。要是她真的做不好了,再辞退也行啊。” 裴母:“小初,女孩子想在这个行业出头,一定付出得比男孩子多得多,我们只是不想让你们吃苦罢了。” 裴初转过头:“姐,那你愿意吃苦吗?还是只是一时冲动?” 裴璐:“我……”她的神色徘徊不决。 “当然啦,姐姐选什么我都管不着,也没有意见。”裴初道,“我就是觉得,既然都谈到规划了,那么我也说说我自己的规划好了。” 裴父:“所以你也想干这一行?你看看裴廉那样,你吃得消?” 裴初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他是他,我是我啊。你看我这个学期在学生会干得不是很好吗?”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胆地坦白自己的想法。 裴璐左右摇摆不定,但她忍不住了,她一定要借此说话。 裴父不以为然:“学生会那点小事情,能跟社会比吗?” 裴初:“可是,哥连学生会会长都没当过诶。” 言下之意就是,他本来管理能力就不够。 车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 时靖回到家里,刚准备上楼,就听到他妈在叫:“时靖,你跑趟隔壁,去把门口我买回来的东西送给景萌,你现在化学稍微上去了一点,要感谢人家的。” 时靖于是又折返回来:“哦。” 他拎起门口包装精致的袋子就出了门。 时母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爸:“他今天这么听话?” 时父嘴角抽了抽:“我看他是心思不老实了,小小年纪,就对女同学想来想去!” 时母摊手:“你就放过他一次吧,景萌整个寒假都不在X市,等搁置一段时间,小男生的那点兴趣自然就消退了。” 时父撇了撇嘴。 第53章 时靖到景萌家的时候, 景萌都准备要睡了。 时靖诧异:“这么早?” “明天早上的飞机, 当然要早点睡。”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 “这什么?” 时靖递过去:“我妈买了送给你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那替我谢谢阿姨。”景萌接过。 一秒,五秒, 十秒的沉默。 “还有什么事吗?”景萌问。 时靖:“呃……你是不是不喜欢发朋友圈?” 他们两个自从开始补习之后就加了微信,只是时靖从来没见过景萌发过朋友圈, 他都怀疑她是不是把他给屏蔽了。 景萌:“是啊, 我不喜欢发的。”她看了他一眼, “你很喜欢发?” 时靖摇头:“没有,我不喜欢。” 他的朋友圈和景萌一样, 干干净净,啥都没有。 他忽然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你看,在这上面我们风格还蛮统一的。” 景萌:“……” 时靖摸了摸鼻子。行吧,他果然不擅长尬聊。 “那, 祝你假期愉快。”时靖背着手一步一步往外退,“有事可以联系我。” 景萌:? 我能有什么事是需要联系你的啊? 她出声提醒:“注意脚下……”话音未落,时靖的脚后跟就被门槛绊了一跤,以一个非常丢人的姿势仰面摔在了地上。 时靖:“……” 景萌:“……” 她往前走了几步, 蹲下身关切道:“你没事吧?” 时靖恨不得当场去世, 慌忙爬起来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说着云淡风轻地拍了拍裤子。 “如果我寒假作业遇到了问题, 可以问你吗?”时靖问。 景萌:“……可以……吧。不过我不一定能及时回复。” 时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晚安。” 说罢便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家。 景萌把门关上,一回头看见墙边幽幽站了个司瑜, 不由吓了一跳。 司瑜撩了撩头发,把嘴里的棒棒糖拔了出来:“可疑,非常可疑。”她满怀欣慰地拍了拍景萌的肩膀:“了不起啊,能把恶犬驯化。” 景萌:“……” 司瑜见她不说话,便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扭头回了自己房间。 景萌拿出手机,低头翻出时靖的微信号,点进他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里一片空白,只有背景墙,是一大块彩色的涂鸦画片。 艳红与蔚蓝、纯白与极黑,多种色彩冲撞在一起,有种凌乱的个性感。 而景萌自己的背景墙,则是一张非常小清新的风景照片。 风格一点也不像啊。她暗暗地想。 - 这个寒假,景萌过得十分滋润。 这次的时间非常宽裕,只要她高兴,她可以天天睡到中午再起床,然后吃个饭,在家里的放映室看会电影,或者拉着司瑜或哪个哥哥陪自己去逛街。 除了放纵又咸鱼的日常生活外,哥哥们还带她去参加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场合。比如某某珠宝拍卖会、某某电影节开幕式、某某奖项颁奖仪式等等。用大哥的话来说,这些场合的作用第一是让景萌熟悉熟悉将来可能会经历的环境,第二是方便她刷脸。 是的,虽然圈中的人们差不多都知道江家又凭空冒出了个妹妹,但这个妹妹还从来没有正式露过脸,搞得众人十分好奇。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大哥二哥轮流带她出席重要场合,景萌只要负责微笑和偶尔回答几句简单的问题就好,其他的事情自有哥哥们帮她解决。 她本来就长得漂亮讨喜,加上气质文静,很容易就博得别人的好感,尤其是一些有求于江家的合作商,看出了景萌才是江家几个男人的掌上明珠,什么彩虹屁都敢对着她闭眼吹。好在江家的男人虽然听彩虹屁听得津津有味,但还没有丧失理智,谈正事的时候还是一分不让。 过年的时候,江家被江翰策划像是春晚现场,金碧辉煌红红火火,就差拉几个明星过来唱歌了。 江家的佣人都说,家里好多年都没这么热闹了。 年夜饭端上来的时候,景萌想了想,觉得这一刻比较有纪念意义,于是对着餐桌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时靖秒赞。 景萌:? 这个人自己不发朋友圈,怎么老盯着别人的朋友圈看? 但她没有想太多,拿起筷子就跟哥哥们吃饭去了。饭后江翰安排很多娱乐活动,等景萌玩累了瘫在沙发毯上的时候,才想起来要看看手机。 景萌微信里的朋友不多,基本只限于家人和同学,曾经有商界的人想来跟她加好友,结果被江绍和江铭一通忽悠就给忽悠忘了这回事。 他们只打算向所有人证明景萌在江家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并不打算把景萌打造成一个负责商业沟通的交际花。 零点的钟声敲响,电视机里的春晚现场一片欢呼,景萌打开手机,看到一些好友掐着点发来的拜年祝福。 她问身边的江翰:“三哥,那么多拜年消息你怎么回的呀?” 江翰正在打游戏,顺口说道:“不熟悉的不回。复制粘贴模板的不回。我只回我觉得重要的人的消息。” 景萌哦了一声。 她翻了翻自己的列表,觉得大家都是熟人,而且别人打了那么长一段,好像不回有点不礼貌,于是便一个一个认真地回了过去。 等江翰一局游戏打完,无意间凑过来看了一眼,惊道:“你怎么还手打这么多字?” 景萌:“啊?对面也打了很多字啊。” 江翰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拜年信息模板长什么样吗?” 景萌小心翼翼地问:“长什么样?” “就长这样。”他指着她的手机屏幕。 景萌:“……” 这其实不怪她,她今年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拜年信息,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哪些是模板套路,哪些是自己写的也情有可原。 “那我写都写了,还是发出去吧……”她嘀咕道。 她把会话窗口重新拉了一遍,想看看有没有哪个人发的消息比较别致一点,结果就看到时靖的消息在一排长长的缩略会话中格外显眼。 只有三个字:新年好。 这个好回。景萌也迅速打字:新年好。 她刚退出界面准备去回别人的消息,不料时靖又发了过来:你现在在干什么? 景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守岁啊。 时靖:走到窗边,抬头看。 景萌:??? 一瞬间无数奇奇怪怪的想法涌入脑海,但她还是镇定地走到阳台窗边,抬头看了看。 一片夜空,一轮月亮而已。 时靖:烟花是不是挺好看的?虽然现在我们不在一个地方,但是一起看烟花的感觉还不错。从来没有人陪我看烟花。 景萌又抬头看了一眼光秃秃的夜空。 她忍了忍,没有告诉他Z市这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景萌:嗯。 时靖:行了,早点睡觉吧。晚安。 景萌:晚安。 沙发上的江翰看了过来:“你干嘛呢?想看烟花吗?这里不能放,你要是想放,等明天我们去郊区那边放。” 景萌笑着摇摇头:“不用。” 她看到时靖刚才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发的就是他拍的烟花照片。 - 二月十九日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因为今天是江绍和江铭的生日。 作为Z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是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的双胞胎,他们俩的生日当然不可能普普通通地过去。 宴会是必须的,名流是必须的,到了他们这个地步,生日的本身意义早就不大了,重要的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背后的利益交换。 不过这不是景萌需要知道的事情,她的任务只是安安静静当个傻白甜小公主就好了。 严格来算,今天也是景萌第一次在许许多多人面前以小女主人的身份亮相,所以她早在晚宴没开始之前就被化妆师摁在了座位上。 好在她底子好,小姑娘又是胜在天然通透,没必要太过浓妆艳抹,所以化妆师只简单给她画了个裸妆,看上去气色更好一点。 离晚宴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她坐在房间里玩手机,等着佣人掐点来叫她下楼。 结果冷不丁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景萌定睛一看,是时母。 她满心疑惑地接起:“喂?阿姨?” “景萌啊,你现在在Z市吗?”时母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是啊,怎么了?” “你最近有和时靖联系过吗?”时母问,“或者他的一些社交账号里有没有过什么动态?我怕他把我们给屏蔽了。” 听这语气,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心头。 “没有。他是怎么了?” “唉,那孩子,又离家出走了。”时母深深叹气,“昨天跟他爸吵了一架,今天早上说出去跑步,结果自己拎了个包就再也没回来过。我们通了好久的关系才查到他买了去Z市的高铁票,就中午一班。” 景萌:“那现在还没联系上他吗?” “问过乘务长了,旅客名单上确实有他,结果他是提前一站下高铁了,出站后去了哪里,我们还没有查到。”时母焦虑道,“我打他电话也不接,不知道是被拉黑了还是怎样。你能打打看吗?” 景萌安慰道:“阿姨你别着急,我这就来打一下。” 她挂了电话,找出时靖的号码拨了过去。 她倒是没有被拉黑,但是铃响了很久很久,响到景萌都以为不会有人接的时候,那边突然通了:“喂。” “时靖?!”景萌惊喜道,“是你吧?” “是我。”他低低地说,“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里?” 时靖笑了一声:“我爸妈找上你了?你放心,我好着呢,这次我东西带全了,钱也够的。” “那你在哪里呢?告诉我行么?”景萌柔声问道。 她深知,时靖一向不撞南墙不回头,对待他绝对不可以用激进的手段。 “不行哦。”时靖说,“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我没有要劝你回去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景萌说,“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安全。你现在在哪个城市?如果你在Z市的话,可不可以来见我一面?如果不在,那你应该也没离多远吧?明天见个面也行啊。”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会告诉你的。” “可是你这样,会让很多人担心的!你爸妈且不提,张婶张伯他们怎么办呢?”景萌深吸一口气,“而且我也会担心的呀。你发个位置给我,我让人来接你怎么样?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先在我家住几天。我家很大的,有的是房间。” 时靖没有说话。 景萌觉得屋子里香薰味道有点重,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又揉了揉:“时靖,你还在吗?” 时靖的声音忽然有点发飘:“你怎么了?你哭了吗?” 景萌愣了一下,愣完之后,狠狠吸了吸鼻子:“你在哪?!” 时靖慌了:“你不要哭啊,你哭什么啊我说了我没事!哎,我就在Z市,我半路坐大巴过来的!” 景萌捂着鼻子道:“你把地址发过来,我让人来找你。” 时靖:“行行行,我发,你不要哭了好吧?” 他挂了电话,一会儿发来一个地址。 景萌恢复平静,拿起手机朝门外的女佣道:“司瑜在哪里?让她过来一下。” 第54章 司瑜开车抵达指定地点时, 时靖正站在马路牙子上, 帽子围巾口罩一个不落, 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要不是司瑜认真看了看,差点就要错过了。 她停下车, 摇下车窗摁了摁喇叭。 时靖望过来,认出了司瑜, 便慢吞吞地走过马路, 拉开车门坐上去。 司瑜还没说话, 他倒先开口了:“景萌怎么样?” 司瑜谨记着景萌的嘱咐,一板一眼道:“她心情很不好。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时靖一愣:“什么日子?” “她大哥二哥的生日啊。”司瑜说, “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她都不能好好待客,你看看,你给她带来了些什么麻烦?” 时靖怔了怔, 道:“那现在你带我……” “当然是去家里。”司瑜没好气道,“不然还能把你丢在哪?” 时靖不由攥紧了背包带子:“我都说了我这回准备充足,不用她担心的……” 司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时大少,你爱怎么离家出走我管不着, 但你说祖国这么大, 你怎么偏偏出走到Z市来呢?你在Z市是有哥们儿吗?” 时靖:“……没有。” “那你既然都在Z市了,景萌作为东道主, 也不能放任你一个人流落街头不是?”司瑜敲了敲方向盘。 时靖忍不住反驳:“我怎么可能流落街头。” “你是带了多少钱?够你住多久啊?”她通过后视镜瞥了时靖一眼,“你这个年纪也打不了工, 应该不是为了来Z市出人头地的吧。那这么一想,其实你这次就是出来一个人旅游的呗?” 时靖:“……我不是!” 他明明是在那个家里待不下去愤而出走,怎么被她说得好像是闲逛散心一样! 司瑜哦了一声,也没跟他抠字眼:“那你一个人多无聊啊,既然景萌邀请了你,那你就当旅游好了。” 时靖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对了,我在这里的事……景萌告诉我爸妈了吗?” “我不知道。”司瑜说,“这你得自己问她。”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时靖都没有再说话。 汽车终于驶入了江家的庭院,远远便看见停车坪上停了一溜的宾客豪车。 司瑜把车停好,把钥匙丢给保安收着,带着时靖从后门进了宅子。她解释说,如果从正门进的话,所有客人都会注意到他,那不太合适。 时靖对此没有意见。反正江家兄弟的生日他也没打算凑热闹,更不想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波澜。 司瑜看了看手表:“宴会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我过去看看景萌在干什么。”她让他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自己去找景萌。 女佣给时靖端上来了茶水,时靖没有动,而是转着眼珠打量着江家的宅子。 挺好的。他都能想象得出,景萌在这座房子里是怎样被当小公主一样地捧着。 女佣上完茶水便默默离开了,她记得景萌赴宴前的叮嘱,说待会如果有个男生来了,不要在旁边盯着他,免得给他太大压力。 空旷的屋子里只剩了时靖一个人,他独自坐了片刻,听着隐隐约约从前厅飘来的音乐声,又看了看时间,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他慢慢地穿过无人的玻璃长廊,看到外面郁郁葱葱的常青树木,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挺拔又柔和,一点也不像是过冬的样子。 长廊的尽头是一道门,门内有笑谈声和音乐声飘出来,时靖想了想,没有去推开。 室内的暖气很足,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把围巾摘下来。就在他提着围巾正准备离开长廊回到沙发上坐着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时靖!” 他扭过头,看到长廊门口刚刚进来的景萌。 她反手关上门,隔绝了正厅里的衣香鬓影,朝他走来。 时靖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今天打扮得非常漂亮,从来没有过的漂亮。长长的头发被精心盘起,白色洒金的礼服裙随着脚步轻柔地摆动,纯白色的绒毛披肩下,露出若有若无的一截浅浅锁骨。 她走得有些急,鞋跟扣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嗒嗒地响。 她走得更近了,时靖这才发现她原来还化了一点点妆。 也就是这一点点妆,让他惊觉原来景萌也是可以走甜美路线的。 他的大脑空白了几秒,不知怎么自己冒出一句:“穿这么少你不冷吗?” 景萌:“……” 景萌:“我觉得暖气挺足的,你是还冷吗?”她扫了一眼他身上的大羽绒服。 时靖垂下头,不敢和她对视:“没有。” “走吧。”她带着他回到副厅。 “我听说……今天是你哥哥的生日。”时靖说,“我这样过来,他们知道吗?” 景萌微微蹙眉:“还不知道,没有机会告诉他们。不过问题不大,他们总不可能把你赶出去的。” 时靖:“……” 卧槽这他妈太丢人了。 离家出走,然后住进女同学的家里,还是在女同学的哥哥生日当天! 不,远不是丢人的问题,事情明明就很严峻。他要是过生日的哥哥,一定会把那个不速之客的腿打断吧? 时靖忧心忡忡地想道。 “我跟你爸妈说已经找到你了。”景萌道。 时靖一下子抬起头来。 “但是我让他们不要过来,我说给大家一点冷静的时间。要是有什么事情必须说,我可以当中间的传声筒。”她笑了笑,“你在我这里,总比在外面宾馆安全吧。” 时靖抿了抿唇:“我到你这儿来,不是为了蹭住的……我本来也不想告诉你我在哪的,但你非要在电话里哭……我最害怕女生哭了。” “是吗?”景萌说,“我还真不知道。” 以后有空可以再试试。 时靖指了指正厅的方向:“你不过去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本来我就是去露个脸,意思意思就好了,我哥他们也不想我搞应酬。”景萌往沙发上懒洋洋一靠,瞬间没有了淑女形象,“消失一会儿没人在意,我正好来跟你聊会天。” 时靖嘴角抽了抽:“你现在也看到我了,确认过没事了,我觉得我也没必要住在你家吧……你家那几个哥哥不欢迎外人吧,尤其是你那个三哥,对我非常有意见。” 景萌疑惑道:“他对你有什么意见?” 时靖暗道不妙。他又忘了景萌根本不知道他和江翰之间的恩怨情仇。 “就是看我不顺眼,男人嘛,彼此都感觉得到的。”他含糊道,“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家真不用住。” “时靖。”景萌以手支颊看着他,“你为什么来要Z市,而不是其他地方呢?” 时靖磨了磨牙,道:“这里够大,也离X市够远。”换言之,这里能满足他的生活需求,也不容易那么快被家里人找到。 “那你还挺会挑的。这么大的Z市,只有我能照拂照拂你。”说着,景萌叹了口气,“你怎么每次离家出走都不放过我啊?” 时靖:“……巧合,这都是巧合。” 顿了顿,他问:“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吗?” 景萌:“大概又是和你爸有了什么三观不合的争论吧……我要是问了,你会想听我的解决办法吗?” 时靖断然道:“不想!” 他出来可不是为了换个地方听鸡汤的!他只想发泄! 景萌一摊手:“那不就行了?那我问你发生了什么有什么用?” 时靖:“……” 她站起身来:“走吧,我带你去健身房,你要不打几个沙袋试试。” 时靖:“沙袋我们家也有啊。” 景萌斜睨了他一眼:“那你打过吗?” 时靖:“……” 还真没有。 第一,他从来就对打沙袋没有兴趣;第二,他要是一和爸妈吵完架就去打沙袋,意图也太明显了。 “那就试试呗。”景萌推开健身房的门,给他找出拳击手套,朝沙袋方向扬了扬下巴,“喏。” 时靖接过手套,显得有些局促。 景萌伸了个懒腰:“我离席太久了,等我回去转两圈再来找你啊。你别乱跑哦。” 时靖:“……好。” 她脚步轻快地出了健身房,顺便把门给他带上了。 时靖仰头看了看吊在半空的沙袋。 妈的,打就打。 他戴上手套,狠狠一拳砸在了沙袋上。 景萌回到宴会厅里,江翰很快就发现了她,走过来道:“刚才出去干什么了?是不是累了?” 景萌左右看看,见宾客们都三三两两在别处站着聊天,便压低声音跟江翰道:“三哥,我跟你讲件事哦。” 江翰好奇地凑过来:“什么事?” “时靖过来了。” 江翰:“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时靖……嗯,来Z市玩,我想着能不能留他住家里啊?” 江翰闻言立刻皱紧眉头,用力握住景萌的肩膀晃了晃:“你清醒一点!他旅游关你什么事,他自己没钱住酒店吗!” 景萌挠了挠下巴:“嗯,他一个人住……不太安全……” 江翰有点意识到了什么,严肃道:“怎么回事?他为什么是一个人?” 景萌没有办法,在江翰的逼迫下只能说时靖是离家出走。 江翰:“……这个东西!” 这个年纪的男生本就容易热血上头,离家出走也就算了,但怎么出走还出走到女同学家里了!真是岂有此理! 他当即放下酒杯:“他人现在在哪里?” “三哥,三哥你淡定一点!”景萌劝道,“他那个人你也知道,吃软不吃硬,现在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你先别急着骂人啊!” 江翰:“你刚才出去,是不是就是去接应他了?” 景萌支支吾吾,不好撒谎。 江翰点了点头:“那我慢慢找呗。”什么人啊,真以为当个邻居了不起了?还试图投奔他家妹妹花言巧语哄骗小女生?做他的春秋大梦! 江翰拉着景萌离开大厅,问路过的女佣:“刚才来家里的那个男生呢?” 女佣不敢隐瞒,说:“在健身房。” 江翰:? 景萌咳了一声。 江翰怪异地看了景萌一眼,不明白她把人往那里带是干什么,难道是方便自己抄家伙揍人? 纳闷归纳闷,他还是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走到健身房外,江翰留了个心眼,没急着开门,而是先站在猫眼处往里看了看——健身房的猫眼反向的,能从外面看到里面。 这一眼,倒是令他愣了愣。 景萌看他半天不动,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江翰皱了皱眉,问:“里面怎么没开灯?” 景萌:“不会啊,我走的时候灯是开着的。” 她推了推江翰,自己凑到猫眼边上看。 真的没开灯,里面乌漆抹黑什么也看不到。 她便把走廊里的灯也关了,在江翰发问之前抢先轻声道:“你在外面等我一下。”说罢,便轻轻推开了门。 里外皆是黑暗,健身房的门无声而开,她蹑手蹑脚地踩上铺了垫子的地板,透过外面照进窗户的光,看到了沙袋边上仰面躺成一个大字的人。 景萌:“……” 搞什么。 黑暗中他的呼吸分外清楚,一听就是激烈运动后的粗喘。 她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他用力地捶了一下地,然后背朝着她翻坐起来,抹了抹脸。过了几分钟,他站了起来。 健身房里有洗手池,他走到水池边,一个劲儿地往脸上扑水,然后扶着池沿喘了好久,时不时还吸一吸鼻子,才逐渐恢复平静。 景萌这才反应过来,时靖刚才可能是……哭了一遍。 第55章 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是景萌没有想到的, 她站在那里, 上前也不是, 离开也不是,直到时靖洗完脸转过身,才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影, 吓得喊了一声卧槽。 景萌这才出声:“是我。” 时靖:“……”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景萌:“刚来。” 时靖也不敢问她到底看到了多少, 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那你, 回来得还挺快啊。” 景萌嗯了一声, 说:“我三哥想见你。” 时靖惊了:“现在?” “现在。”顿了顿,她道, “他在门外等你。” 时靖:“……” 等灯一开,他们就会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睛…… 还不如死了算了。 景萌安慰道:“你别紧张,你先收拾一下,我带我哥去副厅等你。”说完就出了门, 并且很贴心地没有开灯。 时靖骤然脱力,仰倒在了地板上,呆呆地注视着天花板,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而景萌一出房门, 便被江翰拦住:“他在里面干什么呢?” 景萌一边把三哥往外拉, 一边道:“出去跟你讲。” 等到了灯光通明的副厅里,景萌才悄悄说:“他情绪很低落,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黑暗里冥想,所以你千万不要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了。” 江翰嗤了一声, 却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片刻,时靖垂着头过来了。 “坐吧。”江翰先偏了偏头,示意他坐下。 时靖在小沙发上坐好,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安。江翰微微眯了眯眼,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听说你是离家出走?” 时靖:“嗯。” “为什么选择来Z市?” 时靖又把原因重复了一遍。 江翰探究地看着他:“真不是因为景萌在这里?” 时靖:“不是。我本来都没有打算告诉她我在哪里。” “那怎么又告诉了呢?” 时靖迟疑地看了景萌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因为她在电话那头哭,我怕她……” 江翰:???!!! 他扭头瞪着景萌。 景萌赶紧疯狂摇头,表示事情不是那样的。 江翰指了指她,示意过会儿再好好聊聊这件事。 “景萌呢,一向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江翰翘起二郎腿,“她担心你的安全,也是情有可原。现在你爸妈已经知道你在我们家了是吧?” 时靖点点头。 江翰:“既然都这样了,我再把你赶出去也不好。” 时靖抬起头来,抿紧了嘴唇。 “这样吧,我去问问大哥二哥的意见。”江翰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剩下的我们再讨论。” 时靖:“谢谢。” 说完江翰就站起身来往外走,景萌看了时靖一眼,也赶紧跟着江翰过去了。 时靖捂住脸,长叹一口气。 这一层一层向上级汇报的感觉……可真难过。 一路上,江翰问景萌:“时靖说你哭了是真的?” 景萌连忙澄清:“没有没有。当时我有点鼻音,他以为我哭了,我看这招有用,就干脆默认了。” 江翰:“你还学会这把戏了。” 景萌咬唇笑了一下。 江翰在门前停住,认真问道:“小妹,时靖对你,究竟是不是有意思啊?” 从男生的角度来看,他不接爸妈电话,却接景萌电话,一听景萌哭就服软,这种行迹尤为可疑。 景萌:“……” 好了,从裴初到江翰,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景萌尴尬道,“他之前说是没有……” 江翰哼了一声。 景萌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说实话,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自己都有点怀疑了。但可能她这个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不忍心看时靖一个人孤零零漂泊在Z市大街上,总想多帮帮他。 毕竟他现在愿意说话的人,只剩自己了啊。要是自己再不管他,那可怎么办呢。 江翰推开宴会厅的门:“我去找大哥,你去找二哥。” 景萌乖巧地说了声好。 她扫了一眼,二哥不在大厅里。问女佣,女佣说看见二少和陆秘书往露台上走了。 景萌一路穿过大厅,遇到不少中途过来跟她搭讪的商界名流,她都笑着应了,又推脱说自己还有事,便像一尾游鱼一般溜出了人群。 露台上也有一些闲谈的宾客,景萌在外面扫了一眼,没看到二哥,便折身上了楼。 据她所知,二哥其实不算能喝酒的人,但今晚他肯定多多少少得喝点酒。一楼的露台开放给了宾客,但二楼没有,也许二哥就是去了二楼的阳台上吹风。但他身边竟然有陆宁陪着,莫非是醉得严重? 景萌看江铭的房门虚掩着,便敲了敲门:“二哥,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她便推开门往里望了望。 这一望景萌就后悔了。 她站在门口,能清楚地看到房间阳台处的玻璃幕门关着,而二哥正背对着自己,一只手撑在拉着窗帘的落地窗上,另一只手圈着怀里一个女人,他的嘴唇贴着女人的耳朵,正低声说着什么。 非常不幸的是,她和二哥怀里的女人来了个目光对视。 景萌:“……” 陆宁:“……” 景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关上了门。 于此同时,陆宁也猛地推开江铭,从耳根红到了脖颈:“江铭!” 她这一声惊叫盖住了景萌的关门声,导致江铭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还有心情带着微醺的醉意调戏她:“你改口倒是挺快,刚同意当我女朋友,就连老板都不喊了?未免也太自觉了吧。” 陆宁恨不得把自己就地掩埋:“你胡说些什么!刚才……刚才景萌来过了!” 江铭愣了一下:“什么?” 陆宁气急败坏:“我说,你耍流氓被你妹妹看到了!” 江铭:“……” 草。 他那点酒意瞬间消失,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他擦了擦金丝眼镜,恢复肃然和正直,又理了理自己的领带,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陆宁哀嚎一声,只想撞死在玻璃门上。 景萌会怎么想她?勾引老板的狐狸精?苍天可鉴,她也是最近才发现江铭在追她的!当时别提有多震惊了!结果没想到自己纠结来纠结去,终于纠结完决定答应的时候,就被景萌当场撞破! 江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慌,问题不大。” 他推开阳台门,又拉开房间门,看到了手足无措红着脸站在楼梯口的景萌。 他轻咳一声:“找我有事?” 景萌:“啊……那个,二哥,跟你申请个事,我有个朋友今天来了Z市,可以不可以让他住我们家里呢?” “过来玩吗?当然可以啊。”江铭道,“是哪个朋友?” 景萌:“是,是时靖。” 江铭:“……” 江铭:“男的?!” 景萌:“……你不是见过么。” 江铭:“我不同意!” 景萌:“唉呀实话跟你说吧,时靖跟他家里吵架了,我怕他一个人在外面出什么意外,所以想让他住客房。客房离我们远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铭:“我也实话跟你说吧,你收留他,说明你善良,但他接受你的收留,就说明他图谋不轨!一个男生,自己不知道点男女之间的分寸么!” 景萌:“二哥,你确定要跟我讨论男女之间的分寸么?” 江铭:“……” 他想起还留在阳台上的陆宁,不由微微地心虚了。 “我和你陆宁姐,那是大人之间……正常的感情发展!”江铭推了推眼镜,“你还是小孩子,绝对不可以和男同学住一栋房子!” 景萌:“可是我怕他一个人住外面,万一想不开怎么办啊?他现在心理很敏感的,需要有人陪着开解……” 江铭不满道:“他们家请不起心理医生还是怎么的?” 景萌:“可他现在愿意说话的对象就只有我啊……” 江铭的镜片闪了闪,语气沉重:“小妹,你是不是被他算计了?他是不是故意为了接近你,所以才卖惨的?” “……二哥!”景萌扶额,“他有那个本事串通他爸妈一起来骗我吗?你不信就打个电话问问他爸妈,是不是跟他吵架了?” 江铭撇了撇嘴:“离家出走果然是小孩子才有的脾气。” “二哥,你不能这样想。”景萌说,“大家经历的事情都不一样,怎么能从自己的角度去揣摩别人呢?时靖他再这样没人管的话,要么就是毁灭自己,要么就是毁灭社会,哪一种都很可怕的。” 江铭被她说得有点惊讶:“这么严重?” 景萌:“就这么严重。” 江铭摸了摸下巴:“大哥什么意见?” 景萌一听这话,就知道江铭放弃了决定权,便道:“不知道,三哥在问呢,估计没什么问题吧。” 江铭嘴角一抽:“原来你都买通了老三再来找我的?” 景萌作望天状:“我要是早点来找你,恐怕时机更不妙吧。二哥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们大人培养感情了。” 江铭:“……翅膀硬了这是!” “二哥,我问你一个问题。”景萌走到半路突然回头,“我跟陆姐姐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江铭:??? “你竟然还犹豫!”景萌痛心道,“当然是先救陆姐姐啊!大哥和三哥会救我,再不然还有司瑜救我!陆姐姐可没人救啊!” 江铭难以置信地看着景萌。 景萌伸长手臂拍了拍他的肩:“二哥,记住标准答案了吗,以后陆姐姐问起来千万不要犹豫了。我走了,拜拜。” 江铭:“……”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萧瑟感在胸口蔓延。 第56章 解决了二哥这边, 景萌给三哥发了个短信:说好了吗? 江翰回:……你来副厅这边就知道了。 景萌纳闷地走回去, 就看到大哥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跟时靖约法三章, 时靖一声也不敢吭,只能一直点头点头再点头。 景萌:“……” 江翰悄悄溜了出来,揽着景萌的肩膀往外走:“大哥觉得时靖挺可怜, 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要求比较多。二哥人呢?他怎么不过来?” 景萌:“他在楼上……呃, 和陆姐姐在一起。” 江翰:“……这种时候他竟然在谈情说爱?也就是说现在大厅里没一个主人待着?”他揉了揉额角, “算了, 还是我出去吧。” 景萌回头看了一眼:“那时靖是可以住下来了吗?” “应该吧。”江翰说,“但住哪个屋就得看大哥安排了。” 景萌便放了心, 高高兴兴地跟着江翰去宴会厅:“三哥,我陪你一起去招呼客人呀。” 江翰欣慰地看了她一眼:“不愧是咱们家的妹妹,真懂事。” - 时靖被安排在了三楼一间客房,隔壁就是观景阳台。 他草草洗漱了一番, 觉得有点饿了,便把包翻出来想看看还有没有剩余的零食。 很可惜,没有。 他只能打开门,朝门外的男佣道:“请问有吃的吗?” 男佣说:“您想吃点什么呢?”顿了顿, “或许您可以跟我下楼去看一看有没有想吃的。” 时靖挠了挠头:“他们宴会结束了吗?” “结束了。” “难怪这么安静。”时靖说, “那你带我下楼去看一看吧。” 他跟着男佣走下楼梯,看到厨房里景萌正裹着厚厚的毛绒睡衣, 在冰箱里寻找着什么。 “景萌?”他犹豫着打了声招呼。 景萌转过头来:“咦,你也下来了啊?找吃的吗?”她拿出一罐酸奶, 反手关上了冰箱门。 时靖点了点头。 景萌朝男佣摇了摇手,男佣便退下了。景萌问时靖:“吃点什么?烘培好的小饼干要吗?” “好。”寄人篱下有什么可挑的。 景萌从橱柜里取了一屉出来,放在了餐桌上:“坐。” 她顺手给他倒了杯热牛奶。 时靖坐下,又看了看对面咬着勺子拧罐盖的景萌。 她已经卸了妆,露出一点活动后的倦懒感。 “你不用陪我的。”时靖迟疑道,“我吃完了自己会收拾的。” 景萌闻言笑出了声:“我又不是来监视你收不收拾的,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太无聊。”她舀了一勺酸奶送进嘴里,含糊道,“听说我大哥跟你提了很多要求,都提了些什么啊?” “也没什么。”时靖咽下一块饼干,“无非是让我多注意一些行为举止……” 景萌哦了一声:“我哥哥他们就是考虑得比较多,你不要放在心上。” 时靖难得地露出一丝苦笑:“他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一直不理解的是,你为什么……肯对我这么好呢。”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欺负过你那么多次,你不报复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在意我去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呢?” 景萌怔了一下。 少年人一贯锋利的棱角在此时此刻收敛了起来,头顶的灯光打在脸上,有几分朦胧的阴影。这样的一张脸,张扬的时候看着攻击性极高,低落的时候却比寻常人看上去更可肆意揉捏。 “抚养我长大的阿婆告诉我,人的一生的福运是有定数的。我以前曾觉得自己命苦,没有爸妈,也没有钱,但后来想想,其实也没有那么苦,至少我还没有遇到过大凶大恶之人,至少邻居们对我都很好。我见过街坊里的一些小孩,明明有爹有娘,家境也比我好那么一点,可最后有的跳楼,有的逃学,有的一去不回……什么都有。我觉得很可惜。”景萌垂眼道,“别人的选择我无权干涉,如果设身处地我也未必能比他们做得更好,但是我有时候就会想,如果有人愿意给他们多一些机会、多一些关心,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呢?就像如果邻居们对我一直不闻不问,我会不会就会因为过不下去,而去偷窃、去骗人呢?” 她微微地笑起来:“所以我只是觉得,你值得被人关心一下啊。” 时靖觉得嗓子有点干涩,嘴里的半块饼干,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一晚,他没能睡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模模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再睁眼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耷拉着眼皮飞快地洗漱完下楼,路过游戏室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阵阵音效,不由退了回去,从门缝里看了一眼。 司瑜和景萌一人一个游戏手柄,正玩得激烈。 景萌瞥见他,笑了笑:“你起来了?” 时靖抓了抓脑袋:“啊。” “饿了的话就先自己去吃点东西,不饿的话就等一会儿直接吃午饭。” 时靖:“我不饿。你们在玩什么?” “啊,司瑜新买的游戏,我不是很会玩。”刚好一局结束,景萌扬了扬手里的手柄,“你要不要来?” 司瑜也扭头看了时靖一眼。 时靖便不客气地坐下了:“好啊。” 他在那里研究规则,景萌就出去转悠。转悠到花园门口遇到了江翰,江翰问:“你干嘛呢?” 景萌:“打游戏坐久了出来走走。” “那司瑜呢?” “司瑜在跟时靖打。” 江翰挑了挑眉。 说起来,自从时靖把他从手游里拉黑,他就再也没有跟时靖打过游戏了。这么一想,失去了一个不错的伙伴还有点遗憾。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让司瑜下来,我去会会他!” 景萌:“……” 半小时后,景萌和司瑜坐在游戏室里嗑瓜子,看时靖和江翰两个人你来我往地互骂猪队友。 “都叫你跳了你为什么不跳!” “这种地形怎么跳!” “你到底会不会操作啊傻逼!” “草,你有本事跳一个给我看看!” 正看戏间,景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看到是时靖妈妈打发来的消息:“他现在还好吗?” 景萌想了想,录了个小视频发过去。视频里,时靖正和江翰在一起打游戏,虽然针锋相对,但最后两个人联手赢了的时候,还是酣畅淋漓地击了个掌。 过了一会儿,时靖妈妈回复:唉……他高兴就好吧。 景萌收起手机,说道:“停啦停啦,该吃午饭啦。” 时靖和江翰放下手柄,还在回味刚才的局面。 “我就说要是早点放那个招就可以赢得更快啊。” “早放了气力值就不够会被吊打的好不好!” 景萌和司瑜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下午的时候,时靖在房间里做作业,景萌来敲门:“时靖,看电影吗?” 时靖:“在家里吗?” 景萌笑道:“不啊,去电影院看。喜剧片人多才有气氛嘛。” “好。” 结果出了门时靖才知道,今天不止是江绍江铭不在家,连上午还在的江翰吃过午饭就被同学叫出去玩了,而司瑜据说是她弟弟带了女朋友回去见家长,她也跟去凑热闹了。 景萌坐在车上跟时靖抱怨:“决定得太晚了,都没什么票了。” 时靖凑过去一看,果然,影院里的好位置差不多都被选完了。于是他建议:“换饭点的看看呢。” 景萌换了时间,最后勉强选了后排略偏的两个位置。 “那今晚我们就不回去吃饭了。”景萌跟司机道,“等看完电影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再来接我们。” 司机说好。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四个小时,景萌和时靖决定先去领一张火锅店的排号券,然后在广场里的游戏厅消磨时间。 正是假期,游戏厅里人也很多,时靖去排队兑游戏币了,景萌就站在边上看别人玩。 她站在地方正好是一排投篮游戏的架子,景萌一边剥了块糖含在嘴里,一边看那群男生投篮投得不亦乐乎。 看了一会儿,她心想,这投篮水平也不怎么样嘛。 正准备换个游戏看,忽然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拦住了去路:“妹子有兴趣玩吗?” 景萌:“……” 这么多人的地方,也敢这样搭讪? 她没有搭理,转身就往游戏币兑换处走去。 “哎,别走嘛,我们请你玩!”一个男生拉住她的胳膊。 景萌恼怒道:“你放手!我带着朋友的!” 另一个男生也过来拉她:“别紧张,我们就是想跟你认识认识,美女加个微信不?” 景萌叫起来:“时靖!时靖!” 时靖刚好提着篮子在兑游戏币,闻声回头,就看到景萌被两个男人围着拉拉扯扯,不由大怒,拎着篮子就推开人群跑了过去。 哐! 他非常不客气地把篮子当头一甩,银闪闪的钢镚儿便哗啦啦砸了两人一身,散落在地上乱蹦。 “你们他妈放尊重点!”时靖吼道,“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两个男人被砸得一懵,下意识松开了手,景萌便慌忙往时靖身后一藏。 “这就是你朋友啊?”两个男人回过神来,感觉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不由也有点恼羞成怒,“说两句话而已,至于这么激动么?还动手,到底是谁先动手的?乱砸人还有没有公德了?” “你们骚扰女生的时候怎么不谈公德?”时靖抓着景萌的手腕,把她护在身后,“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在哪里?我要求马上调监控!” 周围人指指戳戳的议论越来越大,保安也及时赶到:“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公共场合骚扰女性。”时靖道,“被我抓住还不承认,我要求调监控,让他们立即道歉!” 两个男人看事情闹这么大,也有点慌:“我们就聊了两句天,怎么就骚扰了。算了算了,不跟你小屁孩计较,我们走了。” “等一下!”保安拦住他,拧着眉道,“你俩不就是上个月偷拍裙底的变态吗?当时没抓到竟然还敢回来?”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纷纷骇然。 “报警!”人群中有人喊道。 两个人这才彻底慌了,连忙想外跑,但却不出意外地被保安和人群拦住。 一片喧嚣中,时靖带着景萌逆着人群往外走,走到墙根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景萌把手抽了回来:“没事。” 时靖耳根微红,回头看了一眼被保安扭住的男人,道:“应该没我们的事了。这里太乱了,我们不玩了。” 景萌点点头:“嗯。” 临走之前,景萌还找工作人员道了个歉,麻烦他们清理一下地上的游戏币。 时靖抿了抿嘴:“我是不是……太暴力了?” 景萌忍笑看了他一眼:“还好。” 第57章 经过这么一打岔, 两个人索性找了间K歌亭坐进去, 开始胡乱点歌。 事实证明, 两个人都不是唱歌的料,开着原唱勉强能跟,关掉原唱调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热歌排行榜上有一首青春电影的插曲, 时靖问景萌:“你会么?” 景萌:“啊,会一点吧。” 两个人开着原唱一路磕磕绊绊地唱完, 景萌听着耳机里的跑调人声, 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时靖:“笑什么, 你自己也唱不好!” 景萌敷衍道:“嗯嗯嗯。” 看着MV里的电影画面,时靖托腮道:“为什么拍青春电影还可以拍早恋的呢?这都能过审么?” 景萌坐在高脚椅上晃着腿道:“所以最后都以分手作结局了啊。” 时靖:“……” 他偏头看向她:“早恋的下场就真这么惨?” 景萌看着屏幕道:“我怎么知道, 我又没早恋过。” “那……”时靖的喉头动了一下,“你敢吗?” 景萌切换着歌单上的歌,回答:“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我根本就不打算。”她瞟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容易受影响的人,但我觉得在高考之前,最好不要出现会影响我发挥的因素。” 时靖:“……哦。那你还挺冷静的。” 心照不宣,点到为止。 “你想考哪所?”时靖问。 景萌不假思索:“Z大。” 时靖眼神黯了一下。 Z大是全国最好的学府, 以她的实力, 考Z大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但他就不一样了。尽管他们都在最好的一班, 但在班里差十几名,在学校里就能差几十名, 在全市就能差几百名,在全省就能差几千几万名。更何况,他的成绩还不稳定。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接着若无其事地点起了歌。 两个人唱了半个小时,差不多火锅店也排到号了。 他们点了一份鸳鸯锅,一桌子的荤素菜,断断续续吃了三个小时,时间长得景萌都不敢相信。不仅是震惊于时靖的胃口,也震惊于自己的胃口。 时靖对此倒是很坦然:“有什么奇怪的,我们还在长身体。” 景萌:“……” 两个人从火锅店里出来,慢慢挪进电影城,慢慢地取了票,又慢慢地进了场,生怕走太快了肚子受不了。 坐在座位上,景萌吐槽道:“你看你点那么多菜干什么,现在人家喝可乐吃爆米花,我们什么都吃不下。” 时靖:“吃不下你还买奶茶?!” 景萌:“……那不是觉得,总得买点什么意思一下嘛。” 她刚才在路上买了杯珍珠奶茶,就想着看电影万一口渴了还能喝。 时靖不是很能理解这个思路,但也没跟她继续这个无聊的讨论。 灯暗了,影片开场了。 是非常典型的合家欢贺岁片,有笑点有爆点,很适合图个乐子放松一下。时靖其实对这个类型的片子没什么爱好,但既然景萌要看,他也就跟来了。 他歪头看了看她,只见她缩在椅子里,望着荧幕上的主角笑个不停,就觉得这电影好像确实也有那么点意思了。 他瘫在座位上,左手毫无意识地伸向旁边的杯子,正要拿起时,突然触到了什么同样温暖的东西。 他一惊,转头看去,就看见景萌缩回手,正惊讶地看着自己:“你干嘛?” 时靖讪讪道:“没什么……以为我也买了杯喝的。” “所以说我买奶茶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买呢。”她拿起杯子吸了一口。 时靖干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把左手放到嘴边,呼了口热气,捻了捻。 - 晚上回到家,时靖接到了时巍的视频聊天申请。 他想了想,还是接了。 时巍正在国外交换,那边正是早上,窗外的鸟叽叽喳喳吵得不行。时巍看到他时明显松了一口气:“时靖,我听说你离家出走了?” 时靖:“啊。” “你现在还没把爸妈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呢?” “嗯。” “事情的大概我也了解过了,确实是爸做的不对。他总觉得你在玩就是不上进,但这是没有道理的,你说是吧?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能以成绩定人呢?我已经说过爸了,你别生气了。” “我没再生气啊。”时靖平静道,“我现在过得挺开心的。” “你是住在江家?” “是。” “那你打算住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 “你也不能老赖在别人家不走啊……他们也有他们的生活,你一个外人插在里面像什么话?”时巍劝道,“我看妈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爸还需要磨一磨,不过有妈在,应该也不会再轻易发脾气了。你要是玩够了,就准备回家吧。” 时靖:“哦。” 时巍叹了口气:“你到这个地步也有我的责任,爸妈那边我还会继续做工作的,你加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尽管跟哥说。” 时靖:“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倒在了床上。 - 时靖在江家待了整整十天,待到江家几个男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要在这里长根了的时候,他终于提出要走了。 江绍江铭江翰纷纷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我知道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但我现在还没有能力补偿什么,就先欠着你们这个人情,以后一定会回报的。”时靖认真道,“我在这里想清楚了很多事情,非常感谢你们,也很感谢……景萌。” 景萌笑了笑。 江翰头一回听他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虚伪地摆手:“不用,不用。大家都是朋友嘛。” 江铭推推眼镜,微笑着摁下江翰的手:“我们都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也能理解你的感受。既然你说要欠这个人情,那我们也不客气,毕竟都要成年了,也该负起责任了。” 江绍点头,总结道:“祝你顺利。” 时靖:“谢谢……谢谢。” 景萌从身后拿出一盒饼干:“路上带着吃。” 时靖接过看了一眼,眉头一跳。 “我让工坊专门给你定制的。”景萌勾了勾嘴角,“上面印着元素符号哦,吃完就能记住表上所有元素的化合价和相对原子质量哦。” 时靖:“……” 我可谢谢您嘞。 去机场是司瑜送的他。 路上有点堵,司瑜开着车窗,点了支烟咬在嘴里,看着白茫茫的天空道:“时靖,其实你的性格跟我小时候有点像。” 时靖:“哦?” “我小时候也总是跟爸妈对着干,因为他们总是安排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她转过脸来,利落的短发下,一双眼睛弯了弯,“你敢信吗,我在当兵之前是个学民族舞的,不过学得比较烂就是了。” 时靖:“……” 那可真是意想不到啊! “高考成绩不太好,我偷偷报了军校,后来我爸妈知道的时候差点气疯,但是已经改不来了。”她哈哈大笑起来,“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他们也接受得挺好,逢人就吹嘘,说我曾经立过哪些战功,恨不得把勋章掏出来展示。” 时靖:“所以……?” “所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坚持下去也挺好的。”司瑜说,“最理想的情况就是,你成功了,并且做得很好,让他们无话可说,甚至以你为荣。” 时靖沉默着。 司瑜朝窗外吐出一口烟,袅娜的雾气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车内的电台正在放一首摇滚乐,好像还是现场版,歌手声嘶力竭,其间夹杂着观众兴奋的呼声。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到了景萌的消息。 “一路安好,开学再见。” - 回到家的时候是午夜,张伯张婶看着他都快落泪了。 时母抿了抿唇,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累了就赶紧休息吧。” 时靖嗯了一声,背着书包上了楼。 “时靖!”时父突然吼了一声。 时靖站定,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看他接下来又准备说些什么。 时母拼命朝丈夫使眼色,奈何丈夫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时靖。”时父重复了一遍。 时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他咬了咬牙,最终低声道,“赶路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几秒的安静后,时靖道:“我不饿,谢谢。” 然后两阶一跨地上了楼。 睡觉前他听到隔壁房间里父母的声音,是母亲在教训父亲:“我们早该想到不能用时巍去要求时靖的不是吗?你收收你那倔脾气吧,儿子跟老子一个样!现在他终于肯回来了,你明天就跟我去给时靖道个歉,怎么样?” 时父:“我是他爸,我为什么要给他道歉?” 时母:“你怎么还不明白啊?你忘了时巍跟你怎么说的了吗,现在早不是什么大家长一言堂的时代了,大家都是普通人,错了就是错了,凭什么只能孩子给你道歉,你不能给孩子道歉呢?你难道想这么一直跟他吵下去吗?” 时靖没有听下去,离开了父母的房门。 这天晚上他睡得有点冷,做梦都是在翻雪山。半夜迷迷糊糊被身边的动静吵醒,朦胧中感觉身上的厚度多了一层,还有熟悉的男人声音嘀咕:“多大的人了,半夜还踢毯子,真以为自己有本事,结果连觉都不会睡……” 他突然惊醒过来,睁开了眼。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屋子里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第58章 新的学期开始了。 时靖的成绩依然在十名到二十名之间挣扎, 不过父母现在已经学会了不过问他的成绩。偶然有一次他听到他妈在跟他爸说:“你看, 儿子终于长大了, 就算你不催,他也会好好学习的,是不是?在一班考这个名次也不容易了。你之前就是一直挑他毛病, 所以把他逆反心理给激起来了。再说,你当年上学有这个成绩吗?你都做不到的事情也就别要求儿子做到了。” 时父哼了一声:“你以为他是正经在学习?他八成是觉得人家景萌看不上他, 所以才想靠成绩追一追的。” 时母打了时父一下:“说什么呢你!” 时父:“我说说还不行了?我又没说这样不好, 他有个努力的目标, 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对了,他上次看中的那双球鞋你买了没有?” 时母:“没有啊, 那是限量款,我忙忘了就没买到。” “商家就喜欢搞限量的噱头。”时父说,“国内没有不还有国外呢么?最近谁出差,让他帮带一双。” 时母:“行。” 时靖听了一会儿壁角, 默默地离开了。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六月初,教室里人心躁动,难以安静学习。原因无他,只因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到了。 尽管大多数人的运动会都是坐在看台上吃吃喝喝随便写点作业, 但这不妨碍他们觉得这是难得的休闲时光。 毫无疑问, 时靖作为班里体育的顶梁柱,被强制报满了一个人最多能报的项目数量。体育委员拍了拍他的肩膀, 满怀感激道:“兄弟,我们班的量化分全靠你了。” 时靖:“……” 六月的太阳热辣辣的, 时靖坐在看台上,一边给自己的T恤上贴号码牌,一边等广播里通知运动员检录。 旁边走过两个隔壁班的女生,互相推搡了一下,然后笑着走到时靖面前,问:“时靖,你热不热,要不要清凉喷雾?” 时靖抬头看了她们一眼:“不要。” 两个女生倒也没觉得尴尬,说了一声“那加油哦”,便一步三回头,嘻嘻哈哈地走了。 时靖:“……” 他这学期是不是脾气太好了点,导致学生们似乎都忘了他曾经的恶名,竟然还敢来他面前混脸熟? 他回头望了望,只见景萌正和几个女生坐在看台顶端的树荫下,一人膝盖上放了一叠纸,边写边聊天。 时靖起身上了台阶。 “写加油稿呢?”他一只脚踩在台阶边缘,上身倾向景萌。 几个女生停止了聊天。 景萌:“对啊。” 时靖抽出几张已经写完的稿子看了看,念出了声:“高二一班的健儿们,你们是运动场上最快的风……啧,这么老套的模板,你们也往上面写?” 有女生道:“笔给你,你来写咯?” 时靖瞥了她一眼,凉飕飕的。 果然是他这学期太收敛了,放在以前,这些女生哪敢这么跟他讲话。 “我马上要去跑一千米了,能给我个人专门写一份不?”时靖非常不要脸地说,“我不要这种套路,想听真诚一点的。” 景萌礼貌地微笑:“怎么叫真诚呢?” 时靖:“反正夸我就对了,但不要用那种烂大街的词汇,比如什么雄鹰啊,猎豹啊,矫健啊,激昂啊之类的。” 景萌:“……你挺好意思的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时靖说,“我这是为班级争光,夸我才能有力气跑啊!” 景萌扭头对一个女生道:“待会你给他单人写个稿子。” 时靖瞪眼:“你自己不能写?” 几个女生揶揄地“噫——”了起来。 景萌被她们弄得微窘,道:“谁写不都一样?反正夸你就对了,我只会写套路,她们会新鲜的。” “你是班长,班长夸效果才好啊!”时靖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抛了抛。 景萌皮笑肉不笑:“你确定我把你夸得天花乱坠,主席台那边审核能过?” 时靖顺着景萌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主席台上坐在C位的会长裴初。 时靖:“……” 这个女人,搞不好会公报私仇扣下他的加油稿! 他嘴角抽了抽:“那你就在旁边盯着,裴初不可能不给过的!” 景萌耸了耸肩:“我为什么要在旁边盯着,我们班那么多运动员,怎么就你一个特殊待遇?” 时靖:“……” 景萌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有本事你求我啊。” 时靖顿时瞪大了眼。 几个女生也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景萌。 大佬,这就是大佬的气场吗? 时靖沉默了将近十秒的时间,忽然眯起眼,猛地凑近了景萌。 两个人的侧脸险险擦过,他靠在她耳边,用气声道:“算我求你。” 旁边的女生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嘴上,防止自己叫出声来。 景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时靖笑了一声,直起身来俯视着她:“我求完了,要是我在广播里听不到自己的名字,我就跑最后一名给你们看。” 景萌:“……” 他三步两步跳下台阶,扬长而去。 “这简直……”女生们交流了一下彼此都懂的目光,没有继续说下去。 景萌则朝旁边女生冷酷地伸出手:“我手机忘带了,你的手机借我查下东西。” …… 二十分钟后,时靖站在了起跑线上做热身运动。 跑道外聚集了各个班的学生,各自为班里运动员加油。时靖扫了一眼,没看到景萌,有点失望。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她也不像是会来当拉拉队的样子。 人群中还是有不少一班的男生女生的,此刻纷纷叫着:“时靖加油!时靖加油!” 时靖冲他们勾唇笑了一下。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人群中纷纷响起各个班级女生的抽气声:“啊这个笑容,我死了!” “预备——” 时靖深吸一口气,做出起跑姿势。 “砰!” 发令枪响,他冲向前方。 他的步伐很稳健,速度控制得很好,边跑还边往看台方向张望。 景萌竟然还坐在原地,一动都不动的,他都快跑过来了,她竟然也不知道站起来表示一下。 “时靖!时靖!时靖!” 他跑过一班的座位席,听到同学们围在跑道边给他鼓劲。 而景萌也终于站了起来,站在最高处,朝他挥了挥手。 时靖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跑过主席台的时候,他听到广播里的话筒声嗡鸣了一下,紧接着裴初的声音响起:“下面请听高二一班的来稿——” 时靖精神一振:来了!竟然还是裴初亲自播报,景萌够可以的啊! 按照道理,会长只要负责审核和总控,播音员都是另有其人的。 只听裴初中气十足,娓娓开口道:“高二一班的时靖哥哥,今天的你,也是如此光芒万丈呢!” 时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想在哥哥的眼睛里摘星星,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想在哥哥的睫毛上荡秋千!哥哥的美貌一定是世界的第八大奇迹吧,看一眼就会让对手晕眩!” 时靖:“……” 他没能承受住如此猛烈的彩虹屁,脚下一个踉跄,被身后的人给超了。很显然,对手没有被晕眩,他被晕眩了。 超就超,他还听到了对方不加掩饰的响亮笑声。 时靖:“……” 笑吧,你就笑吧,我看你笑完了还有没有力气跑! 广播里的裴初还在继续用标准的播音腔朗诵:“靖哥哥这样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哥哥哪里是在跑步,分明就是在全体一班同学的心上蹦迪!看看哥哥这与高速公路媲美的腿长!看看哥哥这比空调外机更火热的气场!哥哥放心飞,一班永相随!请尽情地奔跑吧,我们站在终点等你,你,就是我们梦的尽头!” 时靖:“……” 他听到了全校同学无比放肆的笑声。 他好像从一代校霸,沦落为了一代谐星呢…… 看台上一班的学生已经笑得东倒西歪,纷纷打听是何方大神写的稿子,得知是景萌亲自操刀后,立刻投以敬佩的目光。 几个写稿的女生笑疯成一团,问景萌:“他待会会不会杀了我们啊?” 景萌叼着棒棒糖说:“谁知道呢,是他让我夸得别致一点的啊。” 主席台上的裴初关了话筒,趴在桌子上笑到颤抖。 时靖面无表情地沿着赛道跑步,两边纷纷响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群众呼声:“哥哥加油!哥哥冲鸭!哥哥必须高位出道!” 还不乏粗犷的男声混迹其中。 时靖:“……” 他加快脚步,反超了前面一个男生。 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时靖看到他表情痛苦,是那种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实在是太惨辽。 时靖:“……” 这种心理战术算不算违规啊? 算了,管他呢。 最后一百米,跑道两边挤满了观众。 时靖一马当先,甩开第二名将近三十米,所过之处,全是欢呼。 “靖哥哥!靖哥哥!靖哥哥!” 时靖:“……” 特么的跑个一千米而已,能不要搞成应援现场吗?那边是谁的荧光棒快给我放下! 他咬着牙,最后发力冲过终点,瞬间被裁判老师的计时声和同学的喝彩声淹没。 一班的男生纷纷拥过来要扶他,还有好多女生来给他递水。 结果时靖目不斜视,拨开人群,径直走向了最外围的娇小人影。 然后。 一个趔趄栽倒在她的肩膀上。 景萌差点被砸个人仰马翻,好在及时稳住了下盘,慌忙拉住了他。 “算你厉害啊,景萌。”他喘着粗气道,“喊哥哥喊上瘾了是不是?你想有几个哥哥啊?” 第59章 景萌推了推他的胸膛:“你起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干什么啊。” 时靖耍赖:“不行, 我累死了, 起不来。” “那我可走了啊,你摔地上没人管你啊。”景萌警告道。 时靖啧了一声,直起身来:“你手里的水, 给我喝一口。” “不行。”景萌把矿泉水往身后藏了藏,“你刚跑完, 得走两圈缓冲一下才能喝。” 时靖叹了口气。 景萌慢悠悠往看台坐席走去, 时靖也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终点处的一班同学纷纷咋舌:“这是什么情况啊?” 有人深沉地回答道:“要被老吴叫去谈话的情况。” “景萌牛逼!我希望她好好收着时靖, 再也不要放他出来作妖了。” “看看,什么叫手段, 这就叫手段!” 时靖和景萌一路晃回了班级坐席,一群女生唯恐天下不乱地喊着:“哥哥不愧是哥哥,又拿了第一!” 时靖扯了一下嘴角,懒得搭理。他从景萌手里抢过矿泉水瓶, 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 女生们还在叫:“看看哥哥这个脖颈线条,哥哥喝个水也这么迷人!” 时靖瞬间一口水喷了出来。 女生们:“……” 时靖咳嗽几声,抬手抹了抹嘴角的水渍,把水瓶一搁, 走到那群女生身边, 掰了掰手指,冷笑一声:“我看你们很闲啊?” 热烈的阳光, 不休的蝉鸣,少年人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 可就算这样,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让周围清凉下去。 女生们当即噤声,靠在一起缩了缩。 那一刻,人们重新回忆起了被大魔王支配的恐惧。 “时靖。”景萌叫了他一声。 时靖立刻扭过头,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干什么?” 温度重新升了回去,女生们一个哆嗦,悄悄与他拉开了几个台阶的距离。 “把你的汗擦了。”景萌嫌弃道,“难看死了。” 她丢过来一包餐巾纸,时靖稳稳接住,边拆边道:“你倒是给我找几个流了汗还比我好看的人出来。” “哟,最近自我感觉很良好嘛。”景萌白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当一个人开始有意识地耍帅之后,他就变得油腻了?” 时靖:“没事,再油腻,我也拥有世界第八大奇迹的美貌,这不是你说的吗,全校都听见了。” 景萌:“……” 给他打点气他还飘上了! 晚上,晚自习期间,班主任老吴把景萌叫去了办公室。 景萌一路战战兢兢,以为老吴开始揪男女风气问题了,结果过去了才知道,老吴联合了化学老师,想安排她去暑假的化学夏令营。 “这个夏令营是省里举办的,讲课的老师都是高校教授。我们学校呢有十几个名额,我觉得你化学不错,完全可以去一趟,拿个奖应该不成问题。如果名次够前,还有希望晋升去参加全国的化学竞赛,那个含金量就更高,如果能拿下国家一等奖,那对高考可是特别有利的啊。”化学老师道。 老吴也说:“机会难得,我的建议是如果你暑假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就应该去参加。夏令营的食宿工本费对现在的你来说也不是问题。” 景萌问:“要多久?” “大约三周,夏令营地点在X大。” 景萌点了点头:“我明天给答复可以吗?” “当然可以。”老吴笑了笑,“老师们对你都抱有很大的期望。” 下了课,时靖跑到景萌桌边道:“老吴跟你说什么了?” 景萌:“他让我去参加一个省里的夏令营兼化学竞赛。” “嗯?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个竞赛?”时靖惊讶道。 裴初在旁边插嘴:“这种一听就是限额的,得化学顶好的人才能去,内部选人就完啦,还会来告诉我们这些平常大众吗。” 时靖问:“那你要去吗?” “去呗,反正多学点也不是坏事。”景萌转着笔,“要是运气好进了省队,拿了国奖,对高考也有帮助啊。我晚上给我哥打个电话报备一下,明天就去跟老师讲。” 时靖拧起眉头。 裴初看他那副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也想去吗?” 时靖有点不高兴:“不行吗?” 裴初:“我不是嘲讽,而是说真的,你和我,我们这些人的化学成绩都一般般,老师不挑我们当然是很正常的,他总不能为了塞一个没有拿奖保证的你,而放弃另一个很有希望的学生吧。”顿了顿,“当然,走后门当我没说。” 时靖撇了撇嘴。 他问景萌:“化学老师走了没?” 景萌:“我不知道,你去办公室找找呢?” 时靖看了一下时间,当即跑出了教室。 裴初吃惊道:“他真的去啊?” 景萌:“他想试试就试试呗。” “真是……不敢相信。”裴初感叹道,“最近我总有种越来越不认识时靖的感觉,他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景萌笑笑。 “还是你厉害。”裴初由衷道,“为了你,他真是什么都能干出来。还主动跑去参加化学竞赛,我也真是服了。我收回我从前对他的所有看不起。” 景萌淡然道:“早该如此。” “哎,你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啊?”裴初忍不住一颗雀跃的心,“他有没有跟你表过白啊?” “没有啊。”景萌歪头斜睨着裴初,“我们是纯洁的同学关系。” 裴初:“你骗谁呢你。”她推了推景萌的胳膊肘,“说真的,他都没正式追你吗?” “追我也没用。”景萌慢条斯理道,“他知道我一定会拒绝,所以干脆不追。” 裴初:“哈?为什么拒绝?” “因为很影响学习啊。”景萌说,“你看他现在已经够烦的了,要是我答应了他,我以后还有自己的学习时间吗?我还想上Z大呢。” 裴初叹服地竖起拇指:“女人,你真是高手。”顿了顿,“那如果你能稳上Z大的话,就肯接受他么?” 景萌的笔在食指和中指间转了一圈,啪地落回桌面。她托起腮,似笑非笑道:“怎么可能。你觉得,有我哥他们在,会允许我早恋这种情况出现吗?” 裴初:“……打扰了。” - 时靖并没能说服化学老师给自己一个去夏令营的名额。 化学老师拿着成绩单为难道:“老师理解你的上进心,你的化学比以前也确实有了进步,但是你看看,你这些成绩,取平均数也就在班级中等水平,全校才十几个名额,隔壁二班三班还要分去一些,我要是把你放进去了,万一排你前面的同学听说了,找我要个说法怎么办呢?” 时靖无法反驳,连续几天情绪都很低落。最后还是景萌劝他:“夏令营又不好玩,去了虐自己又是何苦呢?”他才接受了这个惨痛的事实。 期末考试一结束,学校一放假,景萌和班里其他几个学生就准备拎包入住X大了。 夏令营的上课教室在X大的教学楼里,夏令营所有学生都统一住在指定的宿舍楼里,平时虽然可以出校门,但是晚上一定要回宿舍。 当然,很快学生们发现校门并没有什么好出的。一个原因是课程安排很紧,作业很难,另一个原因是X大选址比较偏僻,位于X市的郊区,周围除了超市和一些饭馆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晚上,时靖给景萌发消息:你住宿环境怎么样啊? 景萌:还好,四人间,有独立卫浴。 时靖:饭怎么吃啊?吃食堂吗?好吃吗? 景萌:还行,价钱也不贵。 时靖:教室和宿舍都有空调不? 景萌:当然。 景萌:你怎么比我哥管得还多? 时靖:我这不是关心你么。你要是缺什么就告诉我呀,反正开车过去也就几十分钟,我来送给你。 景萌:……谢谢啊,暂时没有。 结果没过几天,景萌中午下课,就看到教室门外站着的时靖。 她当即震惊:“你怎么摸过来的?” 时靖耸了耸肩:“夏令营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我们班的人,随便再找一个问就行了啊。” 景萌扭头往教室里望去,几个一班的同学迅速溜了。 “这地方也真够荒的,周围竟然连个娱乐广场都没有。”时靖一边吐槽,一边举起一只保温袋,“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打开拉链,从一堆冰袋中扒拉出一只玻璃饭盒:“这个是我让张婶做的水果冰糕,你快点吃,不然得化了。” 景萌看着花花绿绿赏心悦目的冰糕,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拿着啊。”时靖把饭盒塞进了她怀里。 景萌低头看着饭盒,有些犹豫:“现在就吃吗?” “最好是。”时靖抬头看了看外面火辣辣的太阳,“你看这天气,你再捂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喔。”景萌转身进了教室,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吃。 时靖也大咧咧往她身边一坐:“天热多吃点这个解暑,下次想吃什么,我让张婶给你做啊,或者你给你们家金姨说一声,她做了我带给你也OK的。” 教室里还剩一些刻苦努力研究题目的学生,听到时靖的声音,纷纷皱着眉回过头。 景萌竖起食指朝时靖嘘了一声,然后朝那些学生抱歉地笑笑。 看那些学生回过头去之后,她压低声音跟时靖道:“不要吵,他们在做题呢。” 时靖:“……” 这群学起来废寝忘食的人,啧。 “你可别学他们。”时靖也压低声音道,“饮食作息混乱,肠胃会出问题的。” 景萌抿嘴笑了笑,安静地吃起了冰糕。 第60章 “你那个傻儿子, 自己进不去夏令营, 就成天往X大里面跑。”时父坐在躺椅里晒太阳, 瞟了一眼旁边喝茶的妻子,“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人家景萌不理他, 他倒还凑得殷勤。” 时母笑了一声:“你懂什么,女生越不理他, 他越来劲。何况我看景萌也没有不理他, 我听张婶说, 景萌每次都把他带的东西吃完了。” 时父哼道:“他胆子是越发大了,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都敢这么干, 真以为我不敢治他早恋?” “治了有什么用?”时母白了他一眼,“他现在学习老实得很,你一治,他脾气上来了, 别又回老路子了。” “这小子。”时父喃喃道,“等高考完了我再教训他。” 时靖三天两头地往X大教室里跑,因为长得高高帅帅,所以格外惹人注目, 就连其他学校的人也认识他了, 称呼他为“那个一中的霸王草”。 第一次听到霸王草这个名号的时候,景萌差点在食堂里喷出一口饭。 她一边咳嗽一边找纸巾:“这谁起的外号?可真难听。” “不知道, 传来传去就这样了。”跟她一个宿舍的同班女生道,“据说是其他学校的人问时靖是不是我们学校的校草, 但我们学校的人认为校草这个名字太土了,配不上时靖的光辉历史,所以给改了这个。” 景萌擦了擦嘴,啧道:“有本事你们当面这样喊他,看他打不打人。” 女生嘻嘻道:“有你在,他不会打人的。” 景萌横了她一眼。 “哎,这两天时靖怎么没过来啊?” “他为什么一定要过来。”景萌戳着盘子里的饭米粒,“他又不是我保姆。” “我倒是从没见过你保姆过来,都是时靖像是老妈子一样,成天送这个送那个的。”女生挤眉弄眼道,“他什么时候再过来啊,上次他请全营吃的冰激凌我还记着呢。” 景萌:“你可拉倒吧,你就想着占便宜。” 时靖这个心机boy,不仅给她送东西,还装模作样地给全营一百多个人送东西,搞得像是慈善家。 中午她在宿舍睡了一会儿,然后起来上课。 酷暑的午后总是最为难熬,口音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老教授站在讲台上,讲课讲得毫无起伏,听得人昏昏欲睡。 景萌打了个呵欠,把笔记本翻过一页,继续对着PPT抄。一瞥眼,旁边的人果然都睡着了,水笔停在本子上,洇开一大团墨迹。 景萌好心地帮她把本子挪了挪,防止墨迹污染了已经写好的笔记。 四个小时漫长的天书课程结束,景萌回宿舍洗了个澡,换了身裙子出来上晚自习。 晚自习有个助教坐在讲台上监督,听说是X大化学系主任带的硕士生,暑假在学校里做实验,顺便来当助教赚点外快。因为教授们都是上完课就走了,所以他们这群高中生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都是找这个助教。 夏令营里的学生可以说是全省化学最好的一批人,此刻坐在大教室里,或痛苦或严肃地做着教授布置下来的作业。 景萌揉了揉太阳穴,对着作业本上陌生的原理重重叹了口气,再次翻开笔记本研究。 幸亏时靖没来,否则他一定恨不得死在这里。景萌暗自想道。 晚自习结束前半个小时,助教发下来了答案纸,让大家自由讨论,无法理解的都告诉他,他汇总一下情况汇报给明天上课的教授。 景萌捏着答案纸,看着作业本上被自己划上的红叉,凄惨地抓了抓头发。 真的是……不来不知道,来了才发现自己是个菜鸡。全省的顶级学霸聚在一起,她那点天分委实算不上什么。 教室里嘈杂了一会儿,到处都是激烈的讨论声:“他这个为什么能这么算呢,这什么原理啊?” “我靠啊我方法对的,竟然是不小心算错的,我杀我自己!” “我这种方法为什么不行呢,我觉得也没有问题啊。” …… 三十分钟后,助教统计了一下所有题目仍有疑问的人数,然后喊了下课。 同宿舍的女生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景萌:“走吗?” 景萌摇了摇头:“你们先走吧,我问点东西。” 她看了看围在助教身边反映问题的一些同学,等到他们都散去之后,才上前道:“能帮我登记一下问题么?” 助教也不过才二十多岁,是个高大斯文的白净男生,抬头冲她颔首:“哪道题?” “第八题。”景萌说,“我想问一下,题干里没有说反应时间,要是反应时间过长,物质的比例应该就变了,可是这种情况答案里没有写,我问了周围同学,他们也不明白。” “这个问题不用等明天老师讲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助教笑起来,“你过来,我跟你分析一下反应条件。” …… 等助教终于跟她把过程讲清楚,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了,教室里除了他们两个,空空荡荡。 “所以这种情况直接不用考虑,理解了吗?”助教耐心问道。 景萌:“理解了理解了,谢谢助教。”她抬头看了看钟,抱歉道,“我耽误你太久了,不好意思。” “没事,反正我也没有急事。”助教看了看名单,“你叫,景萌是吧?” “对的。”景萌有点惊讶道,“你记得我?” “我导师说你不错。”助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她说,“你看这个夏令营里这么多人,男女比六比一,女生本来就挺惹人注意的了,而且你几次当堂作业都做得不错,我导师对你印象比较深刻。” “没有没有。”景萌谦虚道,“我今天作业就错了好多。” “正常的,这毕竟是省赛选拔嘛,题目不变态是不可能的。”助教道,“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景萌:“谢谢助教,那我先走了。” “嗯,再见。” 景萌推开门,愣了愣。 助教背起包走过来:“怎么了?” 景萌转头,尴尬地指了指外面:“下、下雨了。” 夏天特有的阵雨,下得毫无预兆又滂沱倾盆。街道被淋得湿透,台阶上的水像小瀑布一样往下一级级地倾泻,树影在风雨中乱晃,又被路灯一照,鬼影似的。 助教:“诶,幸亏我带了伞,你带了吗?” 景萌:“没、没有,我看天气预报明明今天不下雨的啊……”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宿舍吧。你们住哪一栋?”助教问。 景萌别无他法,只好道:“就住B3,谢谢你了。” “没事,五分钟的路而已。”助教道。 助教撑开伞,跟她一起走进雨幕里。 路上凹凸不平,积水很多,一不留神就会踩进水坑。两个人便都走得很慢。 “你喜欢学化学吗?”助教问。 景萌想了想:“还行吧。” “以后想考哪所学校?” “Z大。” “咦,很厉害嘛。”助教道,“看来你挺全面发展的。Z大的化学系是全国第一,你要是过去了,肯定比我强。” 景萌:“没有没有,助教你也很厉害的。” “不过呢,女生选化学系其实有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 助教哈哈笑道:“就是以后想做课题的话,得成天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没办法穿漂亮衣服。” 景萌也跟着笑起来。 “但是如果你喜欢化学的话,也能得到很多乐趣的。”助教说,“看那些东西的反应现象也很好玩的嘛,是不是?” 景萌忍不住道:“其实我可喜欢看那些危险实验了……” 助教瞅了她一眼:“看不出来,你人这么小,内心倒挺狂放。” 两个人走到B3宿舍楼底,助教把她送到门口,道:“夏令营期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好。” “祝你考试顺利。” “谢谢助教!” 看助教离开后,景萌转身正准备上楼,忽然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景萌。” 她愕然回头,看到雨幕中举着一把黑色大伞的时靖。 雨珠砸在他的伞上,哐哐地响。 “你怎么来了?”她睁大了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时靖抿了抿唇,走到屋檐底下,把伞收起搁在墙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袋子:“今晚你喜欢的那个女歌手开演唱会,我知道你去不了,所以我去帮你要了特签。” 景萌愣愣地看着他。 “不用谢,反正她演唱会有我们家的赞助,要特签也不难。”时靖把袋子打开给她看,“这个是签名的专辑,这个是海报,背后我让她给你写了to签,祝你高考加油。你收着吧。” 景萌说不出话来,就怔怔地看着他把袋子勾在自己手指上。 “好了,你上楼吧,我回去了,张伯还在停车场等我。”他闷声说完,拿起伞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景萌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小心翼翼道,“时靖,你是不是在生气?” 时靖转过头来,扯了扯嘴角:“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景萌:“你、你的表情就不对……” “没有,我不生气。”时靖撑开伞,“你手机关机说明你在好好学习,你跟人一起回来也没淋着雨,我挺为你高兴的。” 景萌:“……” 这哥果然是生气了。 不过,他现在竟然学会了生闷气而不是直接甩脸子,真是令人惊讶啊。 “我手机关机那是因为没电了,送我回来的也是助教,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景萌解释道。 “嗯,助教挺好的。”时靖嘀咕道,“我看你们一路上聊化学聊得挺开心的,很有共同语言嘛。” 景萌震惊:“你跟了我一路?” 时靖瘪了瘪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干嘛呀,你说话呀。”景萌拉住他,“你既然早来了,光跟着我不吭声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时靖盯着脚下的一个小石子道,“我从演唱会后台过来,到这里以为你已经回宿舍了,结果打你电话关机,你舍友说你还在教室,我就又去教室,刚到楼底就看见你跟那个助教一起走出来……” 然后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就一声不吭在后面默默跟了一路。 景萌:“……” 景萌:“你出个声会死啊?你不是凶得很吗?” “我为什么要出声啊,我看你们聊得挺好的,我过去大家不是都尴尬吗。”时靖委屈道,“你其实也不怎么想跟我说话吧……我成绩没你好,你们夏令营的人下课时候说的东西我听不懂,你跟助教聊的天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你是不是因为可怜我才一直放任我?要么你就是觉得现在的状态能让我好好学习不惹事,所以才……” 景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怎么会这么想? 一时间思绪有点乱,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才能扭转他的想法。 “不是,时靖你……” “算了,你不要说了。”时靖沮丧道,“你站回去一点,雨要溅到海报上了,人家歌手可没时间再给你重新签一张。” “时……” “哎,没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时靖摆了摆手,“是我没想清楚就说出口了,你给我点时间整理一下思路。我不是在怪你。” 景萌哑然。 “你上楼吧,早点休息。”时靖撑着伞,退到大雨中,“我也该回去了,张伯要等急了。” 景萌看着他大步往夜色深处走去,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冲动,把装着专辑和海报的袋子往窗台一搁,自己则冲进了滂沱雨幕中:“时靖!” 时靖转过身,便觉得胸口被撞得一痛。 景萌嘶了一声,捂着额头从他面前直起腰来:“地太滑了,不好意思。” 时靖呆呆地看着她。 她的长发被雨打湿了一截,细小的水珠从发梢滴落,落在她的锁骨上。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其实你看看你拥有的,也根本用不着妄自菲薄啊!”她呼吸有点不稳,扶着他的胳膊道,“只是有些事不用这么急,你懂我的意思吗?” 时靖仍是呆呆地看着她。 “时靖?”她皱着眉晃了晃他。 “啊……嗯。”他舔了一下嘴唇,低下头,不敢直视她,“我知道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又道:“真是的……你有话直接喊,追出来干什么,还得我重新送你回去。” 景萌瞪他:“让你送你还不乐意?” 时靖赶紧点头:“乐意,乐意。” 第61章 这件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时靖依然每隔两三天就会来送点东西, 景萌也依然每天兢兢业业地啃着难懂的原理。 夏令营最后一天, 她考完最后的考试出来,提着箱子回了家。 路上,司瑜一边开车一边问她:“感觉怎么样, 能拿奖么?” 景萌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第一次考这种试,心里没底。很多题目她都是连猜带蒙地做的, 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别人可能也是一样。 司瑜安慰她:“没事, 我们回去吃好吃的。你看你天天上课, 都瘦了。” 景萌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有啊。” 景萌啧了一声。她还以为时靖有事没事送吃的,都要把她喂胖了呢。 暑假结束前, 成绩出来,景萌拿了省一等奖,入围省队,在开学后会消失一阵去参加全国竞赛。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靖:“……” 他妈的。 他总不可能三天两头地翘课去首都看景萌。 新学期, 大家都升入高三,气氛明显不一样了起来。景萌没上几天的课就得出去比赛,这回班里就剩了她一个人,她得独自去跟全国的学霸竞争。 老吴把她叫到办公室里给她做心理工作, 大意就是放松, 能得奖最好,得不了奖也是历练, 落下的课老师们可以再补,诸如此类, 云云。 而化学老师则恨不得把他毕生所学全都灌进景萌脑子里,每天忙着思考如何给景萌再补充做题的技巧。 景萌临走前特意给时靖打了个电话:“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学习,听到没有?” 时靖:“听到了。” “我要是能拿到国一,Z大会有降分优惠的你知道吗?”顿了顿,景萌说道,“Z大男多女少,不缺好看又聪明的男生。” 时靖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你休想!你以为我真考不上?” 景萌在那头笑了笑:“那就证明给我看啊。” 挂完电话时靖才隐隐有些后悔,在床上滚了两圈,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以他现在的成绩,最多只能考上Z大隔壁的学校。 一个月后,学校接到通知,景萌拿了全国中学生化学竞赛国家一等奖。 老吴花了整整一堂班会课来吹捧景萌。 “同学们要多向景萌学习,这是多好的榜样啊!平时踏踏实实,认认真真,不骄不躁,每次考试从不让老师失望,当然这一次更是!”老吴眉飞色舞,唾沫星子差点喷出来,“Z大降分降60分,这是个什么概念啊同学们!” 什么概念,就是景萌只要不突然降智,就可以躺着上Z大的概念呗。 “所以说付出总是有回报的!其他同学不要以为自己没参加竞赛就没希望了,希望还有很多,就看自己努力不努力!” 坐在最后一排的时靖丧得趴在了桌子上。 他的同桌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这老哥之前还一副激动得快要把笔拗断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却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 他不知道时靖的心路历程。 时靖脑内正在天人交战,一边叫着“你可以,你也行,黑马年年有,今年就是你”,一边叫着“认清自己最为可贵,隔壁学校也挺好的”。 下了课,时靖忧郁地坐在座位上发呆,面前来了个人也不知道。 咚咚咚,有人敲响了他的课桌。 他抬起头,是裴初。 “干嘛。”他没好气地说,看到景萌不在旁边,又问道,“景萌人呢?” 裴初歪了歪头:“跟老吴去办公室了。”她在时靖旁边捡了个空位坐下来,道,“哎,你今天心情是不是特糟糕啊?” 时靖:“要你管。” “嘁,你以为我有精力管你?”裴初道,“我是看你太可怜了,想来给你个机会。” 时靖:“不需要你的机会。” “真的不需要哦?”裴初说,“我拉了几个人建了个学习小组,各个科目的强者都有,旨在互帮互助,共同提分。景萌也在里面,你确定不来?” 时靖一下子死灰复燃:“你这是在邀请我?” “不然呢。” 最初的惊喜过后,时靖又怀疑道:“你居然肯帮我?” 裴初撇了撇嘴:“怎么,你是觉得我就是一个小人是吧?多久了你还惦记着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呢?” 时靖摸了摸下巴:“我这人吧,其实还挺记仇。” 裴初起身:“那你记吧,你别来了。” “哎等等,我还没说完!”时靖叫住她,严肃道,“我这个人虽然记仇,但一向识时务知大体,从今天开始,你我往日撕逼一笔勾销,日后我就是你们小组的人了。” 裴初:“算你识相。” 她双臂撑在课桌上,低头笑看时靖:“你可不要给景萌丢人哦。” 时靖:“……喂,喂!” - 弹指一挥间,六月已至。 一班的人分到的都是同一个考试地点,只是不同的考场而已。 时靖拿着准考证来找景萌:“你哪个考场?” 景萌:“03,你呢?” 时靖:“37。妈的,隔好远。” 裴初在旁边毫不客气地笑起来:“我和景萌一个考场哦。” 时靖满怀嫉妒地看了她一眼。 全市这么多人,怎么她的命中率就这么高! 学生之中有个迷信,考哪门前就要跟哪门课的老师拥抱一下,蹭蹭经验,保佑这门课考得顺利。 结果在一堆排队等跟老师拥抱的学生中,时靖径直走到景萌面前:“让我抱一个呗。” 裴初:“……次奥,不要脸。” 景萌:“……” 时靖纹丝不动:“就一下下,让我沾一下大佬的光。” 老吴的目光扫了过来:“时靖!” 时靖扭过头:“老师,这是同学间的友情赞助。” 老吴:“……” 我信你个鬼,要不是现在是关键时刻,不得不顺着你们这群小孩,老子现在就让你写三千字的检讨书! 几个送考老师也凑在一起笑起来。 这种时候,大家好像都对学生特别宽容。 见老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闭了嘴,时靖又看向景萌,请求道:“一秒,真的就一秒。” 景萌深吸一口气,偏过头,视死如归般地微微打开双臂:“行吧,一秒。” 时靖咧开嘴笑了,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出乎景萌意料,他竟然真的只是伸出手浅浅搂了她一下就放开,完全没有占便宜的意思,礼貌得像是红毯上做个客套样子的男女明星一样。 “行了,我开过光了。”他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道。 可仍是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裴初小声跟景萌说:“我觉得你不该答应他的,我怀疑他现在兴奋得没法考试。” 景萌也小声道:“我也有点后悔。” 时间到了,大家踩着校园里播放的什么“阳光总在风雨后”“朋友一生一起走”之类的bgm,分道扬镳,奔赴向各自的考场。 老吴背着手站在窗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感慨道:“又送走一届啊。” 一个老师在旁边道:“我以为这会是让你很头疼的一届。” 老吴笑了笑:“还好时靖没让我头疼太久,真是谢天谢地。” “是啊,正所谓一物降一物。”那个老师也跟着笑道,“年轻真好。” …… 景萌考试,景萌的三个哥哥表现得比她还紧张。 非考试人员不得入校,江家三兄弟跟一群家长一起挤在大门外,显得格格不入。 “景萌没问题的吧,她肯定没问题的!”江绍给自己一个深呼吸。 江铭:“大哥,你冷静一点,这才刚进考场,后面还有几个小时呢!” 江翰:“二哥,你说这话之前能先不要揪着我的衣服吗?我的衣服要被你扯烂了!” 江铭悻悻松开他的衣角:“我这不是无处发泄吗?” “你们怎么一个个紧张成这样。我都能上Z大,景萌会上不了?”江翰道,“而且她还有降分,当初我都没有!我自己硬生生考进去的!” 就在此时,江绍的电话响起,他皱着眉接起:“会议?什么会议?我不是早推了吗,我今天没空,明天也没空!这两天不要打过来了!” 江翰:“大哥,对你的秘书温柔一点。” 江绍刚挂完电话,江铭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接起,眉头皱紧:“什么?对方毁约了?让法务解决,现在不要跟我谈这些!妈的傻逼!不不不宝贝我不是在骂你,我真的不是在骂你,我骂的是毁约的那方,你不要急,不要急好吧……你别挂电话,别挂……靠。” 被陆宁撂了电话,江铭又急急忙忙地回拨过去,好声好气地哄人。 江绍看着江翰,耸了耸肩:“你看,对秘书太温柔就这个下场。” 江翰:“……” 江铭好不容易把陆宁哄好,长叹一口气,靠在了围栏上仰头望天。江绍和江就陪他一起望。 江铭推了推眼镜:“办公室坐久了,仰头的感觉还不错。” 江绍:“防止颈椎病,挺好的。” 江翰:“幸亏今天没太阳,否则非得晒死不可。” 三个人齐齐望天的姿势太过整齐,带得周围的家长也忍不住抬头,想看看天上究竟有什么东西。 于是一大片人开始抬头望天。 正在校门口录制节目的电视台记者对着镜头道:“考试已经开始,但我们能看到许多家长还待在门口,我们现在来采访……”一转头,看到一群家长作望天状,不由愣了一下,也忍不住看了看天空。 好在她专业素质过硬,看了一眼就重新转回了镜头:“……采访一下这些家长的感受。” 茫茫人海,女记者一眼相中了鹤立鸡群的江绍和江铭。 “诶,打扰两位,两位上午好。”女记者笑着打招呼。 江绍和江铭转过头来。 于是江翰也转过头来。 于是一群家长也转过头来。 女记者:“……” 这啥,向日葵现场吗? 她清了清嗓子,露出标准的微笑:“两位也是送考的家长吗?你们看起来好年轻哦,而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江绍礼貌地一点头:“我们是双胞胎。” 镜头扫过来,江绍和江铭非常专业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熟练得让女记者都愣了愣。 “今天是你们的谁在考试呢?”女记者问道。 “妹妹。”江铭接话,“我们家最小的妹妹在考试。” “啊,原来两位是哥哥呢,都是非常的英俊养眼啊。”女记者说,“想来妹妹也是个漂亮可爱的同学。” “谢谢。”江绍抿笑道,“她确实是。” 女记者:“……” 女记者:“哈哈哈,看来兄妹关系确实很好啊!” 一旁的江翰忍不住插嘴:“诶,诶,那个,我也是哥哥。” 女记者惊讶地抬了一下眉:“您跟他们是一家的吗?” “弟弟。”江绍言简意赅,“跟我们不是一胞,是家里老三,妹妹是老四。” “哇……”女记者心里疑惑着这是不是超生了,嘴上说的却是,“仔细看确实长得有些像呢……你们家的基因也太好了吧,哥哥们都长成这样,妹妹得漂亮成什么样啊!” 江翰大言不惭:“我妹妹不仅漂亮,人也很聪明。” “是吧?”女记者笑道,“看来哥哥们对妹妹都特别有信心呢!” “那是,那是。” “对妹妹有没有什么期待?” “没什么期待,她尽力就好。”江绍的回答非常官方,一看就是做惯了采访的人,“等考完试带她出去玩。” “那这位先生呢?也是一样的想法吗?”女记者的话筒伸向江铭。 江铭非常端庄地扶了一下眼镜,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我希望她能考上她理想的大学。” 女记者点了点头,又转向江翰。 “我也没什么期待。”江翰说,“她正常发挥就好,最好能跟我当校友,不过可惜啦,我今年也刚毕业,不然在学校里我还能照顾照顾她。” 女记者:“看得出是很体贴妹妹的兄长哦。要不要通过镜头给妹妹鼓鼓劲呢?” 江翰:“好啊。”他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对着镜头站好,笑得非常灿烂:“萌萌,哥已经替你考察过了,Z大确实不错,你可以来上!加油!加油!加油!”末了,还歪头给了一个绝美Wink。 女记者:“……” 摄像师:“……” 旁边的其他家长:“……” Z、Z大不错,可以来上…… 行吧,打扰了。 第62章 当天的城市频道播了一期高考特辑, 其中就有江家三兄弟受访片段。由于超高的颜值和令人无语的“Z大不错”言论, 这个受访片段很快被观众专门剪辑下来在网上传播, 随后又有眼尖的人认出:咦,这不是江氏集团的两位老总和他们的弟弟吗? 一时间舆论沸腾,一部分人在赞美三兄弟的盛世美颜, 一部分人在羡慕景萌的绝好家世,一部分人在柠檬这一家的优良基因。 当然这一切还在考试的景萌是完全不知道的。 江绍看着热搜词条, 忍不住朝江翰的后脑重重来了一记:“都是你多嘴!” 要不是他那句“Z大不错”, 热度也不至于这么高。 江翰委屈地摸了摸头:“你这是马后炮!你当时怎么不跟记者说这段不许播呢, 现在撤也来不及了。” 江绍重重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万一景萌她……”发挥失常, 连降分都进不了Z大,岂不是太丢人了! 江铭:“大哥,快闭嘴!” 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说出来! 江绍揉了揉额角。 江铭:“趁着热度还在,赶紧让官博上线给我们产品打广告啊!” 十分钟后, 集团旗下各大软件游戏纷纷蹭起了老板的热度。 有人在评论区问:“买了你们的东西能变帅吗?能上Z大吗?” 官博:“这个不敢保证哦。但是这些东西都是由我司高颜值高智商团队研发出来,专门为您服务的哦。” …… 下午,景萌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 她已经提前跟老师打过招呼了,考完试不随一中班车回去, 直接由家里人接回家。 学校里到处都是高考结束后尖叫狂奔的学生, 吵闹声不绝于耳。 景萌不知道37号考场在哪里,便给时靖发了个短信, 跟他说一声自己先走了。 裴初跟她一个考场,也是要坐私家车回去的, 便搂过她的肩往外走:“考完的感觉怎么样啊?” 景萌:“还行。” “看来有把握。”裴初笑道,“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明天跟着我哥他们出国玩去,签证已经办好了。”景萌莞尔,“我还从来没出过国呢。” “行呀,去哪里?” “欧洲。” 裴初:“那我可要跟你唠唠了,我上次去瑞士……” 两个人边说边往学校大门口走,结果刚出学校门就听一个人叫道:“哎,那是不是就是那个Z大降分60分的江家女孩子!” 一时间,所有相机的镜头都对准了她。 景萌:??? 裴初:??? 她俩被这个阵势惊到了,一时犹豫在原地不敢动。 裴初抓住她的胳膊:“这、这什么情况啊?” 景萌也满脸懵逼:“我、我也不知道啊……” 校门口的保安不停地拉着警戒线,把一群摄影爱好者往外赶:“不要挡路!不要挡路!” “景萌!”人群中突围出一个熟悉的酷哥,二话不说就把一顶大遮阳帽往她头上一扣,又瞬间把一副墨镜给她架上了鼻梁。 景萌:“司瑜姐……” “先别问,上了车再说!”司瑜拽着她就往外跑。 景萌只来得及回头跟裴初说了一句:“再……” 见。 裴初:“……” 这是出了啥事儿啊?她纳闷地往外走,很快见到了自己的几个保镖。保镖护着她往停车处走去,她忍不住问:“为什么大家突然都盯上景萌了?” 保镖:“建议您打开手机看一下热搜。” 裴初打开手机,看到了热搜上的三个词条。 #江翰Z大不错# #分我一个江家的哥哥# #又美又有钱又聪明又受宠是什么感受# 裴初:“……” 而另一边好不容易上了车的景萌一边喘气一边问驾驶座上的司瑜:“到底怎么了啊?” “这个我等会儿再跟你说。”司瑜瘫在座位上,长呼一口气,“我的妈呀,我再也不想接考第二次了。考场门口那么多家长、那么多记者、那么多老年摄影团已经够恐怖了,更恐怖的是车辆还限流,我本来想能不能开到门口接你的,果然是我做梦。你说我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踩着别人的肩膀翻过来找你是不是?” 景萌:“……所以,本来不是说我哥来接的吗?” “他们现在不能出门,一旦现身考场,必然被围观。”司瑜摆了摆手,“你看看热搜吧。” 三分钟后,景萌看着采访视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她心有余悸地总结道:“幸亏我们明天就出国了。” - 高考完的第一天,景萌和她的哥哥们在飞机上度过。 而时靖在家里蒙头睡觉。 高考完的第二天,景萌和她的哥哥们在大峡谷里感受自然风光。 而时靖在家里打游戏。 高考完的第三天,景萌和她的哥哥们在博物馆里提升人文素养。 而时靖在家里看电影。 高考完的第四天,景萌和她的哥哥们在海滩边享受冲浪日光浴。 而时靖在家里拼乐高。 不,拼到一半,被他爸叫去了书房。 “时靖啊……” 一听这个开头,时靖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也放你玩了这么多天了,我们来谈谈正事吧。”时父严肃道。 时靖:“……谈什么?” 时父开门见山:“谈谈你,和景萌的事。” 时靖:“……” 时靖装傻:“我和景萌有什么事啊?你们补课的工资还没结给她吗?” 时父一拍桌子:“不要跟我打游击战!我从前对你确实是过分严厉了点,这点我检讨!但你上了高三后,我就没再怎么管过你吧,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九九?” 时靖不说话。 “你挺能啊,上学上着上着,还早恋啊?”时父道。 时靖梗着脖子争辩:“我哪有?你给个证据证明我在早恋啊!” 时父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人家景萌识大体,没有跟你胡搅蛮缠。人家多厉害啊,就这样被你成天围着,还能拿个国奖!” “又来了,你又来了是不是?以前是裴初,现在换成景萌,你不拉踩就不舒服是吧?我是你儿子吗?”时靖冷下脸来,“反正也考完了,反正我也成年了,我就跟你直说吧,我就是喜欢景萌,怎么的,我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吗?我有因为喜欢她荒废学业吗?老师都没说我,你凭什么说我!” 时父噎了一噎。 这小子,倒是比他想象得坦诚一点。 “行行行,我不跟你讲这个,都是过去式,说了也没有用。” 时靖怒道:“没用你还说!说不过我就摆出这样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给谁看啊?” 时父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 时天济,你冷静一点,时靖也是个大人了,你得记着老婆和大儿子的话,不能用管教小孩的方法去管教他。 “好,好,我向你道歉。”时父说。 时靖微微地愣了一下,但脸上的戒备之色仍是没有散去。 “你喜欢她,然后呢?”时父说,“我听说景萌出国玩儿了,她这几天联系过你吗?” 时靖:“……没有。” “你看,你是不是一厢情愿?”时父叹了口气,“景萌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她要真的对你有什么意思,这几天总会跟你说点什么的。毕竟都考完试了,也没什么顾忌了,对不对?” 时靖咬了咬牙:“你又不是她,你就知道她没意思了?她答应过我……” “答应你什么了?” 时靖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那天大雨倾盆,她站在他的伞下,抓着他的胳膊,仰起脸来跟他说:有些事不用这么急。 那时候她鬓发微湿,一双眼像鹿一样望着他,望得他满心欢喜又鬼迷心窍,觉得她的意思一定是要先好好学习,等高考完再答应他。 但现在想想……她其实也什么都没有承诺。 时父:“并没有答应你什么吧。” 时靖恼怒地看着父亲。 “我不是在嘲笑你。”时父说,“但这方面我的经验总比你多那么点,你想到的只有你喜欢她,但我想到的远不止这些。”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景萌只是个寻常女孩子,你光靠一腔热血有可能打动她,但她毕竟不是啊。你知道她缺什么吗?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你知道如果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再说夸张点,如果你是要以结婚为目的,你考虑过婚前财产公证问题吗?婚后财产又怎么办?你们两个背后可不是普通人家啊!” 时靖涨红了脸:“……想那么远做什么!” 他才十八岁! “不想那么远,那就是说你只是想追她玩玩咯?”时父瞪着他,“你倒是问问人家跟不跟你玩呢?她要是也答应当我没说。” 时靖:“……” 就算她答应,她哥哥们也不会答应的吧!!! 不对,他也没想玩玩啊!!! 时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但这也太早了吧!我还没追到她呢!” “你也知道你没追到人家啊!”时父反问道,“她肯定是要去Z大的,你能去吗?不同校的话可有点不方便啊。” “我要是能呢?”逼急了时靖也会夸下海口,“成绩还没出来呢你就知道我不能?” 时父:“……我当然希望你能,我知道高考前你特别辛苦,比从前都辛苦无数倍,但就算是这样,你最好的成绩也没够上过Z大模拟线啊,我们要考虑最大风险的,对不对?” 时靖拍桌:“你敢跟我对赌吗?” 时父笑了:“你还懂对赌啊?” 时靖一字一顿,凝视着父亲道:“如果我考上了Z大,你敢发誓再也不插手我的私事吗?除非我违法犯罪!” 时父也直视着他:“如果没考上呢?” “那……”时靖皱眉,“那我以后一定尽量不跟你吵架!” 时父:“……” 时父:“你这个条约完全不平等啊。不过,看在你这么有勇气的份上,我答应你。” 时靖:“立字据!” 时父:“立字据。” 一式两份,白纸黑字地签了名,时靖还翻出一个他爸的私章,让他爸敲了上去。 走出书房时,时父道:“时靖,无论你有没有考上,今天的你都让我刮目相看。” 时靖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 时靖最近非常沉得住气,在成绩没出来之前,绝对不主动去理景萌。 事实上他考完没什么感觉,会做的题目不少,但不会做的题目也有,他跟他爸签那份所谓的对赌协议,完全是被激怒了。 不过,他也不后悔。反正最差也就是没考上嘛,以后少跟他爸吵架还不容易,去外地上学了,吵架的机会自然也少了。 一周后,景萌回国,学校也安排了毕业典礼。 典礼当天,所有高三毕业生都要走红毯,在高高的宣传墙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步入礼堂,听校长讲话,听老师讲话,一起看看充满回忆的照片和录像,再一个个上台领取毕业证书。 在典礼之前,景萌先去那座“春和楼”看了一眼。 站在装修精致的艺术大楼前,她感慨道:“这楼建了大半年,又花了一年装各种器材,真到投入使用的时候,我都毕业了。” 江绍:“反正也是给你撑场面的。” 江铭:“从此所有学弟学妹都会记得你。” 江翰:“优秀校友就是你。” 景萌:“……” 景萌:“算了,我们去礼堂吧。” 今天是毕业后的第一次大型聚会,平时打扮朴素的女生们一下子就变了样,染发的染发,烫头的烫头,化妆的化妆,穿小高跟的穿小高跟,真走红毯。 男生们的改变虽不如女生们大,不过也能看出有人开始好好捯饬自己了。 景萌今天穿着一身吊带裸粉连衣裙,头发半绾,看起来非常甜美可爱,一出场便引得红毯两边的家长对着拍照。 “这就是一班那个景萌吧?” “对对对,我听女儿说过,老厉害了!” “哎呀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江翰被绳子拦在红毯边侧,举着手机高声叫道:“萌萌!萌萌!来看看哥!看三哥这里!” 景萌回头,对着江翰粲然一笑。 “小妹,看二哥!二哥的设备更好!”被人群挤到另一边的江铭挥着手,扛起自己的高级单反。 景萌转身,对着江铭春风一笑。 “小妹!” 听出这是大哥的声音,景萌正在搜寻他人在哪儿,又听得一声:“抬头看正前方!” 她抬头,看到了一架无人机悬停在半空中。 景萌:“……” 我滴哥,你今天一直拎着的大包原来是放这个的吗! 留完影,她正准备走进礼堂,就听见后面的女生一阵起哄。 她扭过头,只见那群正在走红毯的女生纷纷停在了半路,一直在往后望。 什么呀?她也好奇地张望了两眼,奈何一群女生堵着,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一个女生道:“妈呀,我虽然一直知道时靖帅,但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帅啊!” 景萌:……? 随着一个人的走近,女生们逐渐左右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景萌:“……” 不得不说,今天的时靖,果然打扮得非常衣冠禽兽。 大夏天的,他竟然非常装逼地穿着一件米白色丝质长袖衬衫,一条装饰性的细长丝绸腰带随着他的步伐飘啊飘,笔挺的黑色长裤,完美地体现了他的长腿优势。更要命的是他今天还做了个明星同款发型,一半刘海垂在额前,一半刘海掀烫上去,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是哪个出道的小鲜肉来走红毯。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只能说是衣冠楚楚。说他衣冠禽兽是因为他今天还戴了一副眼镜。 半框,平光,一条细细的眼镜链绕过脖颈,垂在他的耳后。 看上去非常像一个“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靠高智商犯罪”的大反派。 路过景萌的时候,他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你也在哦?”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歪头冲景萌勾唇一笑。 景萌:“……” 红毯外的江铭惊了。 居然有人敢在小妹面前模仿我的推眼镜动作?! 不过,很显然没有模仿成功。 短暂的震惊之后,江铭不屑一笑,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 他的推眼镜,可是对着镜子练过无数遍的,哪个手指推,推的幅度多大,推的时间多长,脸的角度怎么摆,这都是有讲究的。 时靖,naive。 “要不要一起走?”时靖问她。 景萌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真诚发问:“你最近要出道吗?” 时靖:“……”他保持微笑,重复了一遍:“要不要一起走?” 景萌:“不用了,我走完了,你去墙上签名吧,我得先进礼堂了,我待会有发言。” 时靖看上去有点失望:“行吧。” 趁着时靖在签名,景萌赶紧进了礼堂。 红毯外的江家三兄弟已经重新集结在了一起,江绍沉思道:“时靖他……是不是不对劲啊?” 江铭哼笑一声,镜片一闪:“我早已看穿。” 江翰深沉点头:“所幸的是,我们亲爱的小妹还是保持着理智。” 第63章 毕业典礼上, 景萌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 她在上面讲话, 时靖在下面抖腿。 旁边的男生戳了戳他:“时哥啊。” 时靖斜睨了他一眼。 “这都毕业了, 我代表全体同学问你一个问题啊,你可不要打人。”男生搓了搓手。 时靖:“你问。” “你和景萌,到底是个啥关系啊?确定了没啊?”男生挠挠头, 嘿嘿一笑。 时靖:“……关你屁事!” “时哥,还没追到呢?”男生不怕死地问道。 时靖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再说一个字, 我就撕了你的嘴。” “别呀, 别呀。”男生说, “其实吧,这早在我们意料之中。毕竟你以前对景萌干过什么, 我们也都记得。你要是这么容易就追到,除非是景萌失忆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说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同情地拍了拍时靖的肩膀。 时靖:“……” 好气哦。 老虎不发威, 当他是病猫吗! 与此同时,礼堂舞台上的景萌还在侃侃而谈:“非常值得高兴的是,我发现这三年来,周围的同学们都在不断成长……” 反正都毕业了, 谁还要做好学生!时靖决定重振往日雄风, 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逼也不装了, 一边解开自己衬衫的袖口,一边对着男生阴森一笑。 就在此刻, 扩音器里景萌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两个度:“比如说那边那位同学,大家应该都认识,我也不点名了。他的进步和改变是有目共睹的,无论最终成绩如何,这都令人欣慰。让我们为他鼓掌!” 众人回过头来,齐齐对着时靖鼓掌。 正在挽袖子准备打架的时靖:“……?” 众目睽睽之下,全校同学热情洋溢地为他鼓掌,时靖就是脸皮再厚也撑不住,只得讪讪地朝大家鞠了一小躬,悻悻坐回了座位上。 旁边的男生悄悄地溜了,换了个后排的位置。 时靖坐在椅子里恨恨地想:景萌一定是故意的吧!这种时候要她临场应变个什么劲儿啊! 典礼结束后,时靖随着人群往外走,好不容易在外面看到了正欲离开的景萌,刚要上去搭话,就被江翰不动声色地一挡。 景萌没有看到他,一边和江绍江铭说笑一边走了。 时靖:!!! 他瞪着面前的江翰:“有事?” 江翰微笑道:“你找景萌有事吗?” “没、没事就不能找她吗?我们好歹是邻居!” “很快就不是了。”江翰继续微笑,“只要志愿一填完,她马上就跟我们回Z市。” 时靖:“……” “时靖啊。”江翰语重心长地戳了戳他的肩膀,“人,最难得可贵的就是认清自己。你就别祸害我们家妹子了。” 时靖:“我祸害什么了我……哎,哎,江翰!你别走!” “时靖,过来。”身后响起母亲的声音。 时靖身形一顿。 差点就忘了他爸妈也来参加毕业典礼了…… “走吧,我们回家。”她和时父瞥了一眼远去的江翰,没再说什么。 回家的路上,时靖犹犹豫豫地问:“爸,妈,你们以前不是说要和江氏集团合作的么,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到底有没有合作啊?” 时母狐疑地瞧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时父哼道:“他想用我们的钱去追女生呗。” 时母:“你想都别想。” “我没有啊……”时靖嘟囔道,“我就问问。” “已经合作过一轮了,都结束好几个月了,你满意了吗?”时母道,“所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要追就自己去打动人家,现在江家那几个男人八成都看出你的心思来了,估计都暂时不想跟我们再合作。” 时父:“听到没有,时靖,因为你,我们家又损失一笔财富!” 时靖郁闷地缩了缩脖子。 - 景萌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绩比别人早一些。 当别人还在因为系统繁忙刷不出自己的成绩而焦躁时,她已经接到顶尖高校招生办的电话了。 全省理科状元。 全省理科状元! 这个结果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以为自己顶多在全省十名来着。 江翰一把抱起景萌,在原地转了两圈,兴奋地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就知道!我们家萌萌天下第一机智!!!” 景萌:“……三哥,放我下来,我被你甩得有点晕。” 江绍拿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快速吩咐自己的秘书:“全公司的员工,带薪放假一天。再给我订个酒席,要最豪华的规模,让酒店滚动播放我妹妹的消息!” 江铭看起来是最镇定的一个,正在对着一堆资料喃喃:“啧,这样一来,那个60分的降分岂不是很浪费……”话没说完,就被江翰扔了一个靠枕。 江铭扶了扶被砸歪的眼镜,继续沉吟分析:“刚才打电话来的A大其实也很好,排名和Z大不相上下,给的条件听上去也不错……妈的,Z大怎么还不打电话过来,以为我们有它的降分就一定会报它吗!” 十秒钟后,Z大招生办打电话进来了。 江铭:“呵。” 江家忙得鸡飞狗跳,时家却一片沉闷。 时父时母围在电脑前,不住地抱怨:“怎么还是刷不出来?我们直接找个教育局的朋友问吧?” 时靖大叫一声:“不可以!” 他的分数才不要让外人也知道! “那要不打查分电话吧。”时母拿起手机。 “也不可以!”时靖慌忙扑过去摁住手机。 电话机械音那么慢,会把人心脏病吓出来的! 时靖抱住脑袋蹲在地上,快要疯了。 张婶无语片刻,道:“现在应该查分的人很多吧,要不大家等半个小时再来查,我们先吃些点心?” “不吃!”时靖快把自己的头毛薅秃了,“谁吃得下!” 时父看着地上的儿子,有些无奈:“……时靖,你能冷静点吗?” “我不冷静!啊啊啊啊!”他崩溃地喊道。 时母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你怎么紧张成这样……就算你考得不好,我们也不会骂你啊?你已经很努力了。” 时父:“如果真的没考好,那个对赌协议,我就当没存在过,你放心好了。” 时靖叫道:“不你们不要说话,让我自己静静!” “诶,那个,先生,太太,网页刷出来了……”张婶提醒道。 时靖闻言一悚,下意识地回头看电脑屏幕,电光石火间又猛地转了回来:“不不不你们先不要说出来!” 而时父和时母看着电脑上的成绩,寂静了几秒之后,缓缓倒抽一口冷气。 时靖听到了,痛苦地捂住耳朵,大声喊道:“不要说话!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时母一边盯着屏幕,一边伸出手拍了拍地上儿子的肩膀:“时靖,时靖,你转过来。” 时靖装死。 时父站起身,提着时靖的领子把他揪了起来,在他耳边吼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懦夫!就这个胆量还敢追女孩子?给我把手放下来,睁大眼看看你考了个什么成绩!” 听到父亲这个愤怒的咆哮,时靖痛苦而绝望地放下手,惨白着一张脸朝屏幕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就呆了整整二十秒。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可以啊儿子!什么叫绝地反杀,你就是绝地反杀!”时父哈哈大笑,用力往时靖背后拍了一下,拍得时靖猛地一个哆嗦,从空灵状态中回了魂。 他一个踉跄扑到电脑前,恨不得脸都贴到屏幕上,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看着那个细细的成绩条。 姓名,时靖,全省排名,二……二十…… 半晌,他颤颤巍巍地开口,嗓音都变了:“这个是不是……系统bug啊?” “怎么可能!”时父说,“你是不是高兴傻了?” 时靖咽了咽口水:“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时母说,“你那阵子学得跟着魔了一样,半夜我去你房间看你有没有踢被子,你梦里都在背英语!” 时靖难以置信地咬住了自己的一排手指。 “傻儿子!”时父看了他一眼,“不相信的话,我们就刷新一下!”说着就要去动鼠标。 “等一下!”时靖大吼一声,拿起桌上的手机,先对着屏幕小心翼翼地拍了张照,然后才对时父道,“你刷新吧。” 他闭上眼,听到了鼠标的轻响。 “刷、刷新好了吗?”他忐忑地问道。 “你自己看。” 他睁开眼,凑过去认真瞧了瞧,还是他的名字,还是那些数字。 “我靠啊啊啊啊啊啊——”时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丢下手机就狂奔下楼。 时母看着那一骑绝尘脱缰而去的背影,笑着叹了口气:“这孩子,这种时候怎么傻成这样了。” 时父欣慰道:“好小子,总算给自己争气了一回!这成绩我是根本想都不敢想。” 旁边的张伯也很高兴:“阿靖自己也没想到吧,看把他乐的。不知道一激动跑哪儿去了。”窗边的张婶无意中往下一望,咦了一声:“他跑得也太快了吧?这都跑到小区里了?” 时父瞥了一眼,摇摇头:“看方向,是去祸害景萌家了。” 咚咚咚!咚咚咚! 时靖门铃也不按,把门砸地邦邦响,也不知道疼。 金姨给他开了门,笑道:“时同学,你来找景萌吗?” 时靖难掩脸上兴奋,一阵猛点头。 金姨对着屋里喊了一声:“萌萌哎!时同学找你!” 客厅里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警觉地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景萌:“来了。” 她走到门口,看到一脸傻笑的时靖,心里猜测道:“你找我什么事?难道……” 时靖一个脑热,握住了她的双手,哑着嗓子道:“景萌,你知道我考了多少吗?!” 景萌:“多少?” “二十啊!我考了全省二十啊!不是全年级二十,是全省二十啊!我做梦也没想到啊!”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大力晃了晃,激动地像是农民工见了领导人。 景萌惊讶地挑了挑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绝不骗你!”时靖刚想摸手机,才发现手机被自己落在了家里,“你一定要信我,谁会拿这个骗人啊!” 景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好,我信你的。但你这发挥得也太超常了吧。” 时靖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景萌的成绩,便试探道:“那你……” 应该也挺好吧,不然她看上去也不会这么轻松。 景萌抿唇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 时靖眨了眨眼,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不由瞪大了眼,发出夸张地赞叹:“卧槽,这也太强了吧!你是状元?!” 景萌含蓄地点了点头。 时靖又握住她的手上下摇晃了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发挥得好好啊!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上……上……” 他的余光瞟到客厅里悠悠慢步走出来的三个男人,“Z大”两个字便卡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 同时,他一直温度过高的大脑也在此刻急速冷却下来。 “看得出来,你确实很高兴。”江翰道,“整个小区都听到你考了全省二十,恭喜你啊时靖,没想到你这么牛逼。” 时靖惶然:“一般一般。” “这倒是让我惊奇,时靖,你确实很厉害。你这算是黑马么?”江铭半眯起眼,推了推金丝眼镜。 时靖依旧惶然:“不敢不敢。” “祝贺你。”江绍淡淡地笑着,“这么看来,你最近也能接到不少招生电话了,应该会变得很抢手。” 时靖还在惶然:“哪里哪里。” 第64章 直到被江家三个男人客气地请出门后, 走出去好长一段路, 时靖才回过味来。 不是, 他刚才怎么那么废啊? 时靖咬牙捶了一下旁边的大理石柱,然后被上面的石印刺得一个激灵,收回了手。 时靖:“……” 真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气归气, 但同时他也领悟到了一个重要道理:比起景萌,她的三个哥哥更难对付, 攻克难度约等于地狱级别! 他有的他们都有, 他没有的他们还有, 怎么看自己在景萌身边都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更何况还有一个知道他黑历史的江翰存在,问题就变得更棘手了! 时靖忧郁地叹了口气, 不禁觉得自己前途一片黯淡。 接下来的日子里,时靖在第一志愿上填了Z大的名字,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景萌跟着她的好哥哥们飞去了Z市。 剩下来的暑假,时靖的手机搜索记录里全是:怎样在大学里追到女生? ——热评答案:跑得够快。 怎样追高中同学? ——热评答案:回忆你们的第一次见面, 追寻美好点滴。 喜欢上了以前欺负过的女生怎么办? ——热评答案:先让女生打你一顿,后续再说。 怎么对付女朋友的哥哥? ——热评答案:换个没哥哥的女朋友。 时靖:“……” 这都是什么沙雕啊! 八月末,时靖在开始报到的第一天就去了学校里,按着宿舍号收拾完了自己的床铺, 然后就开始美滋滋地给景萌发消息:你什么时候报到呀? 景萌:后天。 时靖:住宿吧? 景萌:住的, 家里离学校太远了,平时上学不方便, 周末回去就好。 时靖:需要搬行李请立刻通知我! 景萌:我觉得,好像不需要。 时靖:为什么!难道你还带了佣人吗!这样影响不好吧! 景萌:我带了三个哥哥啊。 时靖:…… 两天后, 时靖站在景萌寝室楼底,含恨地看着景萌身边三个提着大包小包的男人。而景萌除了背着一个双肩包以外,两手空空,哦,也不能说是两手空空,毕竟她还拿着一杯珍珠奶茶在吸溜。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要勇敢地面对风暴。 他装作路过的样子,惊喜地看着景萌一行人:“咦,你们是今天来呀,好巧哦,竟然在这里遇到!” 景萌:“……好巧。” 十分钟前她才跟他发消息让他不要过来! 三个男人沉默地看着他,已经窥破了一切。 时靖厚着脸皮:“诶,正好我没事,大哥你这个包看起来挺沉的,我帮你拎吧。” 江绍退后一步:“你喊谁大哥?” 时靖厚颜无耻地回答:“那按照年龄,我不喊哥喊什么?” 江绍:“喊江董。” 时靖:“……” 哼,社会人的庸俗风气! 能屈能伸的时靖:“那江董,我帮你拎个包?” 江董高傲地拒绝:“不用了,我有手。” 在时靖开口之前,江铭抢先道:“我也不用,谢谢。”说完他还举了一下手里的袋子,示意并不重。 时靖昧着良心夸赞:“江总身体真好!” 江铭:“……” 你妈的,听起来怎么像在夸他老当益壮? 他冷漠地回应道:“不如你这样的年轻人好,从男生宿舍跑到女生宿舍发型都不乱的。” 时靖心道,那是当然!他出场前可是特意用前置摄像头整理了一下自己仪容的! 不过嘴上还是要谦虚:“我觉得还是江总的发型好看。” 江铭冷哼一声。 时靖又看向江翰手里的袋子。 江翰盯了他片刻,蓦地笑了一声:“我也不用你帮。只不过,今天天太热了……” 时靖立马接话:“是要喝水吗?” 江翰:“不,我想吃意大利手工冰激凌。” 时靖:“……” 那你想着吧,再见。 眼看气氛微妙,景萌赶紧出来打圆场:“哥,哥,我们挡在门口不好,快上楼去吧。”她扯了扯江翰的衣角。 江翰意味深长且得意洋洋地看了时靖一眼,在景萌的催促下进了宿舍楼。 江绍江铭也随即跟上。 景萌偷偷回头,朝时靖使了个眼色,让他快点回去。 时靖站在原地,只觉得头顶烈日当空,心中却万般凄凉。 好在他并没有凄凉太久,没几天军训就开始了。 时靖是计算机系,景萌是化学系,加上男女有别,训练场地更是相距数百米,隔着操场与高楼,互不相见。 不过时靖却很高兴。 工作日的来临,意味着江家那三个人没空来看景萌。 中午军训一结束,时靖就迅速给景萌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他皱了皱眉,奔向景萌所在连队的训练场。 天气闷热,他看见好多女生都一脸生无可恋地在往宿舍方向走。他听到擦肩而过的两个女生说:“你中午吃什么啊?热死我了,我都不想去食堂。” “我也不想,所以我点了份外卖回宿舍吃。” 时靖伸长脖子张望了半天,突然眼前一亮,穿过人群狂奔过去,喜滋滋地拍了拍一个女生的肩。 那个女生吓了一跳,回过头来。 “果然是你!”时靖笑道,“我不可能认错人的!” 景萌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她看了看周围,女生们都是清一色的迷彩服,连胖瘦都难以分辨,“这都能认出我?” “那当然了!”时靖骄傲道,“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呢!” 其实他才不会说他是靠着书包认出景萌的。 “我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他问。 “你打我电话了吗?”景萌道,“我手机开的静音,没有听到,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时靖用帽子扇了扇风,“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景萌看向旁边。 时靖这才发现她身边还站着三个女生,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景萌:“诶,可是我……” 一个女生率先反应过来:“没事,没事,既然有约你们就去吃吧,我们先走了,拜拜~” 景萌看着三个人离开的背影,尴尬地笑了笑:“我舍友。” 时靖:“……” 他严肃道:“以后可以请她们吃饭。” 两个人并肩走着,时靖想起先前听到的话,试探着问景萌:“你去食堂吃吗?” “去啊。”景萌说,“为什么不去?” “哦,有些人不是嫌食堂挤吗,而且可能不好吃。” 景萌倒是无所谓:“也就是需要排队吧,座位又不挤。至于好不好吃……”她挠了挠下巴,“这才刚开学,总得让我把每个窗口都试一遍吧。” 说到这里,她斜睨了时靖一眼:“有些人是不是你自己啊?大少爷当惯了,连食堂都不想去?” 时靖举起双手澄清:“我不是,我没有!我对学校食堂一点意见都没有,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景萌笑了一声。 两个人在食堂里排了一会儿队,打完饭后找了个空桌坐下来。 时靖坐在她对面,提着筷子感叹了一句:“这是不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单独一起吃饭啊?” 景萌正专心对付着碗里一个溏心蛋,非常敷衍地点了点头。 时靖感觉受到了轻视,非常幽怨道:“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景萌:“我在认真吃饭啊,倒是你,话这么多,当心呛着。” 时靖:“……就不能有点仪式感吗?!” 景萌吸了一口溏心蛋里的蛋黄:“你在食堂里,要什么仪式感啊?” 时靖:“……” 好像也对。 但他还是不甘心地追问道:“这毕竟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单独吃饭,你能不能不要表现这么随意?” 景萌瞪了他一眼:“你想干嘛?还得焚香沐浴后再吃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时靖重重地叹了口气,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算了。” “我们好歹是认识了这么久的同学,对彼此熟悉得很了,为什么不能随意点呢?”景萌说。 时靖闻言瞪大了眼:“认识了这么久?的同学?” 景萌:“嗯啊。” “同学?” “怎么?” 时靖捂住额头,组织了几秒钟的语言,道:“我以为……我们不是心知肚明的关系了吗?” 景萌:“什么关系?” 时靖:“……” 时靖:“就是……超过友情的那种关系啊!” 景萌:“哦?” 时靖见她非要装傻,只能破罐子破摔道:“就是……我想追你的关系啊!” 景萌搁下筷子:“你也知道你还在追我的阶段呢?” 时靖:“?” “既然还没追到手,那就只是同学关系。”景萌丢下一句,就继续吃饭了。 “不,不你不能这样……”时靖慌忙道,“虽然还没有正式确定,但是……现在不还是过渡期吗?你,你之前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啊!” 景萌慢条斯理地夹着菜:“我那还不是怕你高考前发疯的缓兵之计。你被迷惑罢辽~” 时靖:“……不可能!”他咬牙道,“你当时的眼神不是这么说的!” 景萌嗤了一声:“我的眼神还会说话呐?可我怎么记得,我有白内障呢?” 时靖愣了愣:“什么白内障?” “高二开学第一天,你在储藏室门口骂我白内障。”景萌咬着筷子挑了挑眉,“余音绕梁,万不敢忘。” 时靖:“……” 草,他想起来了,那次她泼了他一头粥,他满心怒气地去水池前冲完头,出来又差点和她撞上,觉得这个女生简直碍手碍脚,便骂了一句“你白内障吗”,然后就甩手走了。 时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完了,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开始一笔一笔跟他算老账了。 她根本不是什么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暖心小天使!她是记仇能记好多年的魔鬼! 时靖抖着嘴唇道:“我,是我白内障,是我白内障……” 景萌没理他,继续掰着指头细数:“你骂过我装柔弱,骂过我下作,我脚崴了你还阻挠裴初带我去医务室……”说到这儿她抬起头来怀念地想了一下,“裴初是哪个大学来着?A大?啊,也很近嘛,坐地铁三站路,下次去找她玩。” 时靖双手合十:“求您别说了。” 她多数一桩,他就多胆寒三分。 他想起暑假里自己查的那个问题:“喜欢上了以前欺负过的女生怎么办?” 热评答案怎么说来着? 眼看景萌还要继续,时靖急忙打断:“我错了!过去的我是个傻逼!你要不打我一顿好了!” 景萌:“打你?” 时靖:“打我!” 景萌:“我对某种特殊嗜好没有兴趣。” 时靖:……? “不过……”景萌悠悠道,“这个活动可以留到以后,我觉得我哥哥他们应该比较乐于参与。” 时靖:??? 等等,这不是他要的展开啊! 第65章 军训没几天, 整个化学系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本系那个上过热搜的白富美景萌, 有一个计算机系的高中同学在死缠烂打地追她, 据说也是个高富帅。 Z大本就男多女少,长得漂亮的白富美更是少之又少,万万没想到在各大学院的男生们还在观望之时, 就已经有人先下手了! 时靖每天风雨无阻地顶着男男女女各样的目光去景萌的训练场,等她的队伍解散后就立刻贴了上去, 恨不得在头上顶个标牌, 上书:名花有主, 看什么看! 对此,时靖的舍友扼腕评价:看起来是个高富帅, 本质却是个哈士奇。 这话被时靖听到了,他转头去问景萌:“你喜欢哈士奇吗?” 景萌想了想手机里的二哈表情包,回答道:“还行,挺有意思的。” 时靖便放心了。 景萌的舍友觉得时靖这种追女生的方式格外好笑, 晚上在宿舍里问景萌:“哎,那个时靖天天来找你,你不烦吗?” 景萌一边剪指甲一边道:“唔,比高中好多了。高中白天跟他同班, 晚上跟他邻居, 那才叫一个如影随形……”说罢,她感叹了一句, “我真是善良啊,他那种脾气我都能忍。” 舍友们纷纷好奇地凑过来:“时靖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啊?” 景萌:“不怎么样, 打架翘课打游戏,全校通报批评,混世魔王一个。”顺便捡了点时靖的光辉事迹来说。 舍友们惊道:“这都能上我们学校啊!”她们都是各个省市出来的好学生,从小各类德育奖状和学习奖状就拿到手软,听到这样的故事,都很是惊奇。 景萌:“哦,他后来不这样了。”她勾唇一笑,“被我管的。” 舍友们:“……还是你强。” 一个舍友道:“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答应他?” 景萌:“没想好。等他慢慢把欠我的债还完了再说。” “那……他万一觉得追不上你,放弃了怎么办啊?”另一个舍友小心翼翼地问道。 景萌想了想:“那他有本事就放弃吧,反正我哥他们也不想我谈恋爱。” 这话不知怎么拐弯抹角传到了时靖耳朵里,被讹传成了:“景萌说家里压力太大,时靖决定放弃追她了。” 时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好几天已经过去了,他懵了几秒,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放弃”了。 他刚从外面回来的舍友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兄弟,你真的要放弃吗?你这一放手好多人都要行动了,我刚才在快递站里还看到景萌了,她的快递好大哎,是一个男生帮忙提的。” 时靖一个激灵:“放屁!谁说我要放弃的!”他抓起手机问道,“快递站哪个口?” 舍友挠了挠头:“就一号口啊。你现在去也来不及了吧,人估计都……哎,哎!” 时靖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下了楼。 他狂奔到半路,迎面遇到一个女生叫住他:“咦,时靖?” 他刹住脚步,认出她是景萌的一个舍友,就笑了笑:“你好,你看到景萌了吗?” “刚才看到了。”女生说,“她刚从快递站出来,你要是跑得快,她应该还没进宿舍楼。” 时靖皱了皱眉:“她旁边有人吗?” 女生想了想:“有的,是我们大三的学长,帮她提了一个快递。” 时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什么快递这么大?” 女生:“是我们宿舍合资买的地贴,宿舍里的那个瓷砖不好看,我们就算好面积重新买了地贴。她拿到快递才跟我们说,要是早点说的话我就陪她一起去了。” 她觑了觑时靖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她本来就不喜欢麻烦人,估计是重得没办法了才会让学长帮忙的吧。” 时靖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谢谢啊。”然后换了个方向朝女生宿舍奔去。 他抵达楼下时,刚好看到景萌正在从那个学长手里接过快递。 学长:“这么重,你能搬上楼吗?要不我跟宿管登记一下,帮你拿上去?” 景萌:“不用了不用了,我楼层不高,短距离还是可以的。”她抬起头朝学长笑了一下,“谢谢学长,真的辛苦你了。” “没事,举手之劳。”学长道,“要不咱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帮忙。” 景萌:“呃,那……” 时靖一看景萌那个表情就知道她又不好意思拒绝“好心”人了,便当机立断地冲上前,微微喘着气道:“萌萌,你舍友说你一个人搬了好重的东西,怎么都不通知我来的?” 景萌瞪大了眼。 你喊的啥?萌萌是你喊的吗? 学长看着时靖。 时靖抱怨道:“你怎么总是这样,虽然前几天我扭了脚,但早就好了,你不用太心疼我,帮你搬东西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情啊。” 景萌:??? 谁扭脚了?谁又心疼? 学长狐疑地抬起手道:“你……” 时靖非常热情地握住了他的手上下摇了摇:“你是萌萌的学长吗?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如我们加一下好友,改天我请你吃饭吧!我和萌萌都是新生,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后还请学长多多指教!” 学长试图抽回手:“不必了……小忙而已……” 时靖还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学长太客气了!萌萌是我女朋友,你帮她的忙就是帮我的忙,请你吃饭是应该的!” 景萌:?????? 你再说一遍? 学长猛地用力,终于艰难地把手抽了出来:“真的不用!照顾学弟学妹是应该的,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再见!” 时靖:“学长再见!吃饭的事情以后有空再说啊!” 还装模作样地朝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 景萌朝时靖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宿舍。 “诶,诶!”时靖赶紧拉住她,“别走别走!”看到她怀里还抱着个巨大的快递箱,又连忙把箱子揽到自己怀里。 ……然后就被重得一噎。 “先把这个放一放。”他把箱子搁在一边的花坛边缘,拽着景萌道,“你别生气啊,那人一看就是居心不良,你要是加了他好友,他指不定怎么骚扰你呢!” 景萌:“我看你已经在骚扰我了!谁是你女朋友啊!我答应了吗!” 时靖:“那不是早晚的事么……” 景萌极力绷住嘴角:“你可拉倒吧。” 时靖:“我说你不能这样老吊着我啊,好歹给个方向,让我知道要做到什么地步,你才肯答应啊?” 景萌转了转眼珠:“这样吧,给你定个小目标,期中考试你要是专业课能达到班级平均分,我就答应你。” 时靖一声哀嚎:“怎么又来这套!”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的秃头学习! “我这还不是为你好!”景萌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进了Z大就万事大吉了吗?这里连状元都不值钱,你以为自己那点水平能拿得出手?到时候我哥要问起你成绩怎么样,太差了你好意思说出口么!” 时靖恍然大悟,热泪盈眶:“原来你连你哥那边都想好了!够长远的啊!” 景萌作势要踢他,被时靖轻巧一跳避开。他眉开眼笑地一把摁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景萌:!!! 她是万万没想到时靖胆子竟然这么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在女生宿舍楼底,就敢在她还没答应的时候,对她搂搂抱抱! 景萌怒视着他:“无耻小人!” 时靖:“我不是小人,我是君子,光明正大,而且动口不动手。”然后就在她额头上叭地亲了一下。 景萌如遭雷劈,被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靖:“哎,不好意思,没忍住……” “没、忍、住?” 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男声,宛如来自幽冥地狱。 时靖头皮一炸,后背瞬间发毛。 他僵硬地转过脸去,看到了一米外的三个男人,同时对着他露出了阴森瘆人的笑容。 时靖:“……” 完了,忘了今天是周末,这三个人休假。 景萌:“……” 完了,时靖可能活不到期中考试了。 - 很多年以后,时靖回忆起自己满是血泪的追求史,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心酸。 为了追到景萌,他天天熬夜背理论,写代码,每个学期的考试周都可以让他瘦一公斤。 ——好在之后陪景萌吃喝玩乐还能胖回来。 为了追到景萌,他兢兢业业地写了一篇高中作死史,每次犯错惹景萌生气的时候都得拿出来念一遍,公开处刑。 ——为了减少羞耻的次数,他已经把如何哄好景萌的技巧熟记于心。 当然,最让人痛苦的不在于景萌,而在于她的三个哥哥。 时靖曾经跑去一个男性匿名情感论坛询问:“女朋友的哥哥对我百般挑剔,在不换女朋友的情况下我该怎么办?” 网友:“少跟哥哥见面。” 时靖:“不可能,那我会因为不尊重家人而被他们直接踢出局。” 网友:“他们?你女朋友几个哥哥?” 时靖猛虎落泪:“三个。” 网友:“……那你好自为之吧,加油兄弟。” 在江家三个男人的眼里,景萌还只是一颗水灵灵没长大的小白菜,时靖就这么急吼吼地想拱她,还想花言巧语地哄骗她,简直岂有此理! 老大江绍采取的是保护妹妹政策,每天跟她科普一百遍盲目恋爱的危害,还喜欢转发一些社会新闻给她:“女大学生被同学骗财骗色,哭诉无门”“防狼一百招!如何区分爱你的男人和想泡你的男人”,等等。 老二江铭采取的是以身作则政策,没事就像祥林嫂一样跟景萌念叨:“妹子啊,你真傻,真的。”他抬起他的金丝镜片,接着说,“你单知道我跟陆宁是大学同学,现在我俩好得很;但你却不想想我们是走上社会后才在一起的。陆宁的前男友也是她大学同学,跟她从本科谈到研究生,结果最后还不是天天吵架。大家都说,糟了,怕是要分了,后来果然分了。年轻人总是天真的,你绝不可以轻信他现在的话,否则以后有的苦吃!” 老三江翰采取的是玩弄外敌政策,热爱给时靖设置一些奇奇怪怪的挑战,比如约时靖打游戏,却把时靖一次又一次杀死在复活点;再比如约时靖看球赛直播,看到射门的时候会一个激动用枕头砸时靖的背,把他砸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头……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偏偏时靖又不能拒绝。 他就这样凄风苦雨地过了好几年,要不是景萌时不时会给他一点甜头尝尝,他就要心力交瘁而亡了。 终于有一天,江家三兄弟看时靖实在精神可嘉,松了口,同意双方家长一起见个面。 这一次,不谈生意,只谈家事。 时靖殷殷嘱咐他爸妈:“你们一定得替我找回点面子!我追景萌跟追她全家似的,累死我了!” 时父时母:“好的,没问题。” 到了饭店,时父时母:“哎呀,我们儿子现在这么优秀,全托了景萌的福啊!” 时巍:“我弟弟能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希望以后大家多多照顾他。” 江家三兄弟:“客气,客气。” 时靖:“……” 不,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要起义! 景萌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他一脚。 中途景萌出去上洗手间,时靖看了看桌上的酒菜,道:“我再去点一些,你们继续吃。” 他溜出包厢,先跟服务员又点了几个菜,然后到总台把帐结了。 他守在楼梯间门口,看到景萌从洗手间里出来,然后轻轻喊了她一声。 景萌朝他走来,被他拽进了楼梯间。 楼梯间里的灯是声控的,两个人长久不说话,灯就自动熄了。 时靖委屈地把脸埋在她的肩窝。 景萌拍着他的背,耳语安慰道:“没事没事,他们说说而已的。” 时靖轻哼一声,偏过头,咬住她的下唇。 景萌嘶了一口气,推拒道:“别乱来,万一留印子了怎么办。” 时靖只能松开她,手指用力地在她唇上一揉,直起了腰。 景萌笑了笑,踮脚亲了一下他:“我先回去了,你过几分钟再进去。”她拉开楼梯间的门,飞快地往包厢走去。 声控灯再次亮起。 时靖站在墙边,对着自己的影子叹了口气。他舔了舔嘴唇,心想,算了,看在女朋友这么懂事的面子上,下次再起义吧。 然后再也没能起得来。 (正文完) 第66章 番外 《时靖追妻日记》: 【X年X月X日-周日-晴】 我提前几天约了景萌出来看电影, 她答应了。结果早上告诉我学校调课, 把周一的大化实验课挪到了今天。 也就是说, 她要在实验室里待整整一天。 等于放我鸽子。 我好恨! 但是这又不是她的错,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提前买好她的饭, 去化学楼找她。 我跟实验室门口的人说我找景萌,他看了看我, 说:“你就是时靖吧?景萌之前跟我说, 待会可能有个帅哥来给她送饭, 原来就是你啊!” 我心花怒放:“没错没错,是我。” 看不出来, 她虽然平时不夸我,但在别人面前还是很给我涨面子的嘛。 那人道:“她让我转告你,饭她收下了,待会有空再吃, 现在正实验到关键时刻,她得记录数据。” 我心想,好无情的女人。 我拜托这位同学把饭带进去,自己则默默在外面走廊里找了个讨论区的沙发坐下。 打开电脑, 开始写我的代码。 过了一会儿,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生从实验室里出来,可能是要上洗手间。她看到我非常惊讶:“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你不是十分钟前送过饭了吗?” 这是景萌的舍友, 需要好好拉拢。 于是我深沉道:“她太辛苦了,反正我在哪里敲代码都一样, 就当陪她。” 舍友非常感动地走了。 又过了十分钟,景萌黑着一张脸出来了。 我啪地合上了电脑:“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鬼!”景萌骂我,“你在干扰我的实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我同学面前卖好男友人设!” 我看着她的白大褂:“你说得对,我承认错误。” 然后心满意足地抹了一下鼻子。 她还骗我说她穿白大褂不好看,明明就很好看。 唉,不能再深想了,她要打人了。 溜了溜了。 【X年X月X日-周四-多云】 听说景萌为了期末作业要自己做实验,好几个晚上都泡在实验室里。 我想起她在朋友圈发的想吃烧烤,于是买了一袋打包好,趁夜潜入了化学楼,想给她一个惊喜。 我站在实验室门口敲了敲门。 实验室里只有景萌一个人,她给我开了门,看上去很意外:“你来干什么?” 我说:“给你送夜宵。” 然后我打开了包装袋。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劲道的烧烤味飘出来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 再然后我被她追杀了整整一层楼。 空旷无人的化学楼里回荡着她的嘶吼,我从没听过她这么暴躁的声音:“时靖!你知不知道我要记录实验气味的!!滚!!!” 【X年X月X日-周四-晴】 我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敢出现在景萌面前了。 也不敢问她实验最后成功了没有。 【X年X月X日-周六-晴】 景萌终于理我了,大概实验最后还是成功了。 她让我请她吃烧烤,我问她:“真的吃?”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当然。”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因为你,我又多熬了两个夜,你不请我吃烧烤,天理难容!” 没关系,只要她原谅我就好。 我带她去吃了烧烤。 当我们吃完第三十根羊肉串的时候,江绍出现在了烧烤店里。 然后我被他教训了二十分钟“怎么能带女孩子吃烧烤这么不健康的东西”。 再然后我眼睁睁看着他把景萌带走,顺便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一天之内,我要见到家里花园出现烧烤架。” 我:“……” 可恶,欺负我在这里没有房子!!! 【X年X月X日-周日-晴】 景萌的二哥要跟他女朋友结婚了。 反正我靠某种手段,作为男方关系圈中的一员,也成功参与了喜宴。 我到的很早,听说景萌在后台看新娘子,我便想去找她。 结果景萌没找到,却无意中发现江铭正在叮嘱他美丽的新娘子:“待会扔捧花的时候你看着点,千万不要往景萌那个方向扔!” 新娘子踌躇满志:“没问题!我不会让她接到的!” 我:“……” 这群人为了对付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X年X月X日-周二-阴】 嘿嘿嘿嘿嘿。 今天我亲到景萌了。 嘿嘿嘿嘿嘿。 不可以详细描写。 万一这章被锁了怎么办。 【X年X月X日-周五-雨】 今天高中同学聚会。 时间过了好久,好多人我都不怎么认得出了。不过看起来大家好像还都认得出我,有点欣慰。 结果景萌跟我说:“你看你,大学上了那么久,长得还跟高中生似的。” ……你闭嘴! 听说裴初现在在A大混得很好,正在国外交换中,所以没能参加。 我想起爸妈跟我提到过一些裴家的事情,说是裴家不赞成女孩子毕业后做一些忙碌的要职,所以裴初和家里吵了一架,然后自己靠着学校里的导师人脉去参加一些实习项目,又报了国外的学期交换。 我妈说:“裴初比她那个姐姐厉害,听说当初她姐姐也想念完研究生去干点正经工作的,结果最后还是退缩了——毕竟裴璐只是一时兴起,没什么野心,对她来说,躺着享受是很不错的选择。” 我心想,相比之下裴初真是个狠女人。 同学聚会中还有一个人没有来:赵馨。 其实我都不太能想起来她什么样子了,要不是席间有人无意中提起,我都快要忘了这个人名。 我看向景萌,她没什么表情。 印象里出了那事之后,她好像就变得格外沉默,语文课代表当然也不当了,游离在了整个班级活动之外。 “她高考好像考得不太好吧,我听说是那阵子她爸喝醉酒,失足掉进了没盖子的窨井里。估计让她心态崩了。” “哎,惨是真的惨。” 他们把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景萌仍没有什么表情。 我悄悄问她:“你还生她的气么?” 景萌口齿不清道:“什么?”她夹给我一块扇贝,“这个做得不错,你尝尝。” 算了,我还是吃饭吧。 吃了一会儿,同学们又有了新话题,问我和景萌是不是在一起了。我得意洋洋地说是,然后被景萌给瞪了一眼。 有人起哄说什么时候能喝喜酒,景萌淡定地回答:“等他先挣了一个亿再说吧。” 满席寂静。 而我无语凝噎。 她不是信口开河,因为这是她哥哥给我的最低要求。 原话是:“你连区区一个亿都挣不到,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能力?怎么放心把妹妹交给你?” 景萌自己是搞化学的,以后搞不好就会成为国家专职科研人员,这个回报周期太过漫长,经济压力只能由我先扛。 噫,压力好大。 【X年X月X日-周三-晴】 今天跟景萌一起出去旅游! 好激动!好兴奋! 我订的是大床房! 【X年X月X日-周四-晴】 ……赶路好累,我昨天竟然直接倒头就睡着了! 可恶! 我要调整旅游计划! 【X年X月X日-周五-雨】 嘻嘻嘻嘻,今天下暴雨,哪里都玩不了,只能待在房间里。 别问我为什么嘻嘻,我要是回答了,这章就该锁了。 【X年X月X日-周一-晴】 今天毕业,快乐。 Ps:景萌的学士服真好看。 【X年X月X日-周二-晴】 我又被景萌的哥哥们diss了一遍。 唉,我到底是在向景萌求婚还是在向这群无耻的男人求婚啊? 我发誓在成功之前我不写日记了! 【X年X月X日-周五-多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成功了! 这本本子我竟然还没丢!奇迹! 【X年X月X日-周日-晴】 今天会很忙,先记一笔,待会我来贴照片。 —————————— ////////////////////////////////结婚照//////////////粘贴处////////////////////////////////—————————— 【X年X月X日-周五-晴】 天哪!我的新婚之夜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可我还是睡不着! 只能爬起来偷偷写日记!幸亏景萌睡得熟! 不是我说,她睡着的时候也太可爱了吧,超想捏她的脸!我纟作者有话要说: 【X年X月X日-周五-晴】 呵,时靖这个制杖玩意儿,半夜不睡觉,爬起来鬼鬼祟祟去书房,我还以为他刚结婚就出轨,结果是在这里写日记。 被我抓包那一刻他的表情真是精彩绝伦!只恨来不及拍下做成表情包! 言归正传,这日记本保存这么多年可真不容易!让我来看看他背着我以前都有哪些沙雕发言:) ……看完了。你可真棒。 这本肯定不会再写了,我猜他以后会换一本。 希望你不要再被我抓到了,时先生。 ——景萌留。 (全文完) 好了!番外也写完了! 我实在太想试试那个结婚照粘贴处的排版了2333,所以就放上去了,那部分大概一百个字符,为了避免骗钱嫌疑,我就把日记的最后一段贴在了作话里,作话是不算字数的,这样就OK啦! 全文到此完结,祝大家生活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