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非分之想》 作者:子初酒 文案: 庄以念见到言斐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充满了悲情男二的气质。 少年落魄,寄人篱下,一副祸国殃民的好皮相。 于是,她决定扶他上位。 替他造势,为他出头,最后……一不小心把自己嫁给了他。 新婚之夜,庄以念看着眼前高山冰雪般的美人,十分君子地说:“你别误会,我对你,绝没有非分之想。” 言斐笑得一脸温和。 后来,这个温和淡漠的男人却将她狠狠禁锢在怀中,眸色阴沉:“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人人都说,言斐心机深沉天性凉薄,娶庄以念不过是为往上爬 却不知,他所求的,从来都是她。 【护夫狂魔小公主VS盛世美颜心机男】 ========== 第1章   庄以念留学归国那日,安城晴空万里,风舒云淡。   下了飞机,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庄以念拖着行李箱从通道中快步走出,看见等在外面的中年贵妇,笑着迎上去。   “二婶。”   佟薇替她理了理头发,微微一笑:“累了吧?”   庄以念摇摇头:“还好,我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跟在一旁的司机唤了声“大小姐”,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三人一同往外,走着走着,庄以念突然感觉似乎有一道目光一直黏在身上,如影随形。   她不由顿足,转头往旁边看。   然而,扫视一圈,却没发现熟悉的面孔。   “怎么了?”佟薇见状问。   “没什么。”庄以念收回目光,笑了笑,继续往外。   光洁的地面映出来往的人影,远处角落里,一个年轻男人长身玉立,静静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眸色幽深。   手机震动声在嘈杂中响起,男人从兜里掏出手机,贴到耳边。   画面中有微光晕开,勾勒出半张清隽的侧脸,高鼻薄唇,轮廓几近完美,仿佛美玉雕琢而成。   “喂,阿斐,你去哪儿了?一下午不见人,四点有个商务会你不会给忘了吧?”   电话那头声音焦急,男人却只是淡淡道:“知道了,马上过去。”   “那你快点,你不在,我一个人可镇不住场。”   男人收起手机,迈开两条长腿,大步走了出去。   深秋时节,机场外,金黄色的叶飘飘洒洒,落了一地……   ……   --   三周后。   庄州集团总部。   高层专属电梯门开,两名身着正装的工作人员分置左右,恭敬开道。   随后,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从里头走出,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形纤瘦,打扮干净爽利,巴掌大的脸,皮肤白皙细腻,一双杏眸格外灵动,浑身上下透着矜贵气。   纤尘不染的地板上脚步匆匆,早已等候多时的高层们簇拥着两人进了会议室。   直到在主座前站定,庄以念才堪堪从紧张的氛围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一张张如临大敌的脸孔,脑壳一阵生疼。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国不到一个月,刚调整过来时差,就面临了继承家族事业和商业联姻的双重困扰。   先是爷爷驳回她开个摄影工作室的计划,让她来自家的庄州集团学着管理公司;紧接着,二叔庄峪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提出让她进行商业联姻,而一向疼爱她的爷爷竟然也默许了。   偏偏,她还没法拒绝。   庄以念父母过世得早,是由爷爷抚养长大的,祖孙俩感情深厚。她在美国留学三年,修完课程后,又不管不顾地跟着导师到世界各地采风采了一年多,进沙漠登雪山,没少让爷爷担心。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如果这时候再跟老人家对着来,未免有些过分。   何况,老爷子年事已高,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要真气出好歹来,她的罪过就大了。   所以,即便心里有几千几百个不情愿,她还是应承了下来。   老爷子退休养老已有数年,平日鲜少露面,今天过来得突然,一众高层们不免有些措手不及,都绷紧了神经。   会议室内气氛肃穆,大概静默了数秒,老爷子才缓缓开口:“我今天,是送孙女儿过来,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你们不必慌张。”   他温和笑着,轻轻拍了拍庄以念的后肩。   “来,念念,跟大家打个招呼。”   庄以念依言上前,礼数周到地同众人一一问好。   小姑娘面带笑意,倒是半点不怯场。   在场的高层大多都认识老爷子的这位宝贝孙女,纷纷笑着回应,夸她漂亮懂礼,心里却各怀想法。   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天真烂漫,实则不容小觑。老爷子的长子长媳不幸早逝,留下的股份全给了这个独女,再加上老爷子个人补的,庄州集团大约20%的股份都握在了她手中,可以说是手握生杀予夺大权。   而老爷子今天这一出,很明显是为这位小公主来镇场子的。   可惜,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从小娇惯长大,只怕再怎么扶,也难以握得住她手里的东西。   打过招呼,坐在右侧的一位高层开口询问:“不知道老董事长打算将念念安排在哪个部门?”   老爷子瞥了一眼自己身侧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也即他的二儿子,庄州集团现任董事长庄峪,说道:“她才刚回国,先让她跟着她二叔,学点东西吧。”   其实,老爷子原本是准备直接出面,让庄以念以股东之一的身份进公司工作的,但遭到了庄以念和庄峪的双双反对。   庄以念大学学的摄影,跟管理公司八竿子打不着,以前又没插手过公司事务,贸然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实在太难站得住脚,万一闹出什么无法收场的乱子就完了。   众人听见老爷子的回答,明显都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小公主只是一时兴起,过来玩玩,那就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   同一干老熟人吃过午饭后,老爷子才离开,临走前还不放心地叮嘱了庄以念许久,让她有什么事随时告诉他。   庄以念笑着宽慰道:“放心吧爷爷,有二叔在呢,出不了事。”   看着老人担忧的眼神和他鬓边的白发,庄以念心里的不甘愿淡了些,送走爷爷后,她打起精神,认认真真翻阅起公司的相关资料来。   虽然是自家的企业,但她却连基本的组织结构都不太清楚,简直看得头昏脑涨。   下午三点半,庄峪见她看资料看累了,便让她陪自己参加一个会议,帮忙记录点东西,顺道调节一下。   庄以念求之不得,忙收拾笔电跟了过去。   会议开了四十多分钟,不算很久,结束后,庄以念将笔电放回办公室,去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是好姐妹褚南容发来的热情慰问——   【公主殿下,欢迎回国!撒花撒花撒花!】   庄以念笑着回道:【我这都回来快一个月了,你才来欢迎,不觉得太晚吗?】   褚南容立马发出一长串【嘤嘤嘤】,用语音浮夸地哭道:“我也不想的公主殿下,都怪我那个黑心无良的老板,非让我跟着出差,一天二十四小时,把我当机器一样使,简直毫无人性,我现在还在酒店里……”   哭诉了一会儿,褚南容打字问她:【公主殿下,回家的感觉如何?】   庄以念:【一言难尽。】   褚南容:【???怎么个一言难尽法?是祖国的山水不够壮丽,还是祖国的美食不能满足你?】   庄以念:【……】   褚南容:【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想开个摄影工作室吗?进行得怎么样了?需要我给你介绍人不?】   庄以念:【开不成了,爷爷不同意,我现在跟着我二叔,在学习怎么管理公司。】   【!!!这么快就要继承亿万家产了?恭喜恭喜!求包养!】褚南容激动地回道,顺手扔了个抱大腿的表情包过来。   庄以念没心情跟她开玩笑,郁闷道:【不仅这样,我周六还得去跟人相个亲。】   褚南容有点意外:【不是吧,这么早就让你相亲啊?】   算一算,小公主今年也才二十三,正是逍遥快活的好年纪。   庄以念捧着手机,边走边低头打字:【商业联姻,我二叔安排的。】   褚南容安慰她:【公主殿下,其实这也正常,你们这种家大业大的豪门,讲究门当户对,商业联姻的多,要是对方人还行的话,你不妨试试。】   说完,又问:【请允许我八卦一下,是谁啊?】   庄以念:【池家老大,池余。】   褚南容:【池家老大???那不就是脱缰的野马他大哥?】   看到聊天框冒出的消息,庄以念噗嗤一乐,“脱缰的野马”是当初她们给池家二少爷池野起的绰号,原因是这人花心浪荡,成天到处撩骚,想不到褚南容还记得。   褚南容:【卧槽这有点刺激啊!你当年为了言斐跟池野闹成那样,现在跑去嫁给他大哥,就不怕以后兄弟反目,直接在家里打起来?】   随后又冒出一条:【不过也没事!反正嫁过去你是大嫂,地位比他高,正好报仇解恨!】   庄以念搁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了顿,脚步也停了下来,这么两大段话,她却仿佛只看到了其中的一个名字——   言斐。   片刻后,她回道:【你还记得言斐?】   褚南容:【当年闻名全校的校草,盛世美颜,怎么会不记得?】   褚南容:【我不但记得他,还记得公主殿下你当初“冲冠一怒为蓝颜”的壮举,嘿嘿嘿……】   因为边走边发消息,庄以念不知不觉走到了会客室外。   玻璃门映出隐约的人影,大概是心有所感,庄以念转了下头。   下一秒,她整个人呆愣住,神思在刹那间冻结。   手机上,褚南容的消息仍在不断弹出,然而她已经无暇顾及,注意力全在玻璃那一侧——   会客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子微微前倾,修长如玉的手指轻划着手机屏幕,神情专注。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领口扣子严整地扣到最上面,细碎的黑发轻搭在额前,睫羽纤长,甚至可以窥见翘起的弧度,因为低垂着眼,目中情绪未明,高挺的鼻梁下,唇薄而色浅,为他添了几分清冷凉薄的气质。   午后的天光透过落地窗漫进来,染上他清隽的侧颜,如画一般。   依稀还是当初一眼惊艳的少年。   庄以念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静止了片刻,周遭的一切全部消声。   脑子里掠过无数浮光片羽,纷乱繁杂,都与眼前人有关:   大学校园内,身骨清瘦的少年背着书包走在林荫道上,她跟在一旁,没话找话地同他聊天;   夕阳下的小树林,她解开他的衬衫扣子,被他一把捉住了手;   出国之前,她借着酒醉,倒在他怀里,搂住他不肯松手……   ……   四年多的时光匆匆而逝,期间走过多少地方,见过多少人,却都不如眼前这一张脸来得让她记忆深刻。   许是察觉到她专注的目光,男人突然转过了头。   随后,也微微一怔。   时光悄然,两人无声对视着,隔着一扇玻璃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庄以念终于恢复了神识,将手机调成静音,推门进去。   她站在他面前,牵动唇角,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说——   “学长,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新坑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眼熟的小可爱,含泪挥手帕ing……大约是一个温馨治愈的文,颜控小公主和盛世美颜小哥哥,希望大家喜欢呀~ 第2章   “好久不见。”   男人从沙发上起身,看着她,眼底闪过莫名情绪,稍纵即逝。   听着他平淡的口吻,庄以念忽然有点心塞,她费了半天才平复下心底的惊涛骇浪,而他却这么波澜不惊,好像这场重逢对他而言,完全不值得有任何的心情起伏。   估计时间再长一点,他都能把她彻底给忘了。   庄以念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客套地道:“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学长,真巧。”   言斐看着她,也勾了下唇:“是很巧。”   对着眼前人,庄以念不受控制地有点局促,上午应对高层们的从容镇定在他这里好像完全不管用,她转头瞥了一眼会客室外,问道:“你来这里是……?”   言斐跟着往外瞥了一眼,说:“我跟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公司,今天代表公司过来谈点合作事宜。”   “是跟我二叔谈么?”庄以念又问。   言斐“嗯”了一声。   “你们约的几点?”   “没定具体时间,只说今天下午。”   看他的样子,应该已经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作为董事长临时助理,庄以念觉得自己有义务帮下忙,于是道:“我二叔他今天比较忙,刚开完会,你先坐一下,我帮你去叫他。”   董事长办公室内,庄峪刚同财务长谈完事情,庄以念进去,喊了声“二叔”。   庄峪抬头道:“怎么了?”   庄以念斟酌着开口:“您是不是约了人谈事情?我刚刚路过会客室,看见有个人在里面,好像已经等了挺久了。”   庄峪不甚在意地道:“是个新创业公司的合伙人,不打紧,让他先等等吧,我忙完再过去。”   “可是……”庄以念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庄峪瞥见她的神情,有些奇怪:“怎么,是你的朋友?”   庄以念点点头:“是我大学时候的学长,以前很照顾我。”   庄以念虽然在国外呆了四年,但她大一是在本市A大上的,跟言斐同校,两人认识,也就是那时候。   庄峪思忖了一下,从办公桌前起身:“那二叔去见见。”   “谢谢二叔。”   走到会客室外,庄以念自觉停下了脚步:“二叔,我去整理一下先前的会议记录。”   知道她是想避嫌,庄峪温和地道:“好,不用太勉强,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嗯。”   庄峪推门进去,隔着玻璃,庄以念看见言斐同他握手,说着什么。   男人神色从容,风采一如当年。   昔日A大校园演讲会上,风华正茂的少年往台上一站,冷静沉着的模样,曾让多少女生为之折腰。   庄以念怔忡片刻,转身去了休息区。   打开手机聊天框,已经被褚南容刷了屏,接连好几条消息都是“???”。   庄以念打下一行字,想了想,又删掉,反反复复两三次,才发出一条:【容容,我见到言斐了。】   褚南容:【!!!】   褚南容:【你不是在你二叔那里当助理,怎么会见到他?】   庄以念:【他开了家公司,过来跟我二叔谈合作。】   褚南容那边停顿了几秒,弹出一条——   【哟呵!公主殿下,潜规则了解一下。】   庄以念:【……】   褚南容:【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   褚南容:【等等,他长残没有?】   庄以念脑中浮现出刚才看到的画面,晃了下神,回道:【没有,还跟以前一样。】   甚至,比以前还要多几分味道。   褚南容:【那还等什么?上啊!扑倒他!潜规则他!不要怂,就是上!】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澎湃汹涌的兴奋。   庄以念有点无语,打字回她:【上什么上,他又不喜欢我。】   褚南容:【所以让你潜规则啊!管他喜不喜欢,先上了再说,就冲他那颜值,睡了不亏!】   褚南容:【难不成你在国外见多了帅哥,对他已经没兴趣了?】   褚南容:【有点不科学啊,就你当年那护犊子的样儿,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了,现在久别重逢,难道不该是天雷勾地火,一点就着?】   庄以念:【……】   庄以念:【你是不是忘了,我周六就要去跟池余相亲了?】   褚南容:【这有什么关系?你相亲跟你睡言斐又不冲突,你可以睡完他,然后再去相亲啊!】   庄以念:【……】   褚南容:【公主殿下,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你早一点把他给睡了,就能早一点放下,对你相亲也有好处。不然,万一你以后结婚了还把持不住,婚内出轨怎么办?】   庄以念:【……】   逻辑真是无懈可击。   ……   言斐和庄峪相谈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二十分钟就出来了,庄以念听见响动,忙结束和褚南容的胡扯,快步走过去,冲庄峪道:“二叔,我送送他。”   庄峪看了言斐一眼,颔首道:“好。”   言斐则看向庄以念,庄以念接上他的目光,朝他笑笑,领着他往外走。   大概是太久没见,两人一路无话。   虽然没说话,但庄以念的目光却始终黏在言斐身上,近距离对比,感觉他好像又长高了不少,她穿着高跟鞋都只能平视他的下颌了。   至于他的脸,似乎比以前成熟了些……庄以念伸长脖子,想瞅清楚一点,冷不防身侧人突然顿足,一双幽深的眸子斜睨过来,带着那么点清冷味道。   “……”   庄以念表情一滞,有点尴尬。   好像又回到从前,每回她偷瞄被他逮住,他都是这样的眼神,有时候还会问一句“怎么了”,语气平和,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可她知道,那并非温柔,只是恰到好处的礼貌。   这个人,总能把温柔礼貌表现得一丝不差,可内里却比谁都淡漠疏离。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两人眼前自动打开。   言斐伸手隔在门边,见她不动,稍稍抬了下眉:“不是要送我?”   原本在等他进去好跟他说“再见”的庄以念愣了愣:一般送人送到乘电梯就算差不多了,难道还要送下楼?   虽然这样想着,但她还是抬步进了电梯。   言斐随后进来,小小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人,静得仿佛能听见呼吸声。   庄以念忍不住又偷瞄了他一眼,觉得不该再这么尴尬地沉默下去了,好歹曾经同为校友,关系也不算差,虽然当初自己对他有过那么些非分之想,但到底没摆在明面上说过,实在没必要弄出一副“前恋人”重逢的架势。于是,她开口问道:“你跟我二叔的合作……谈得怎么样了?”   言斐看她一眼,淡淡道:“还算顺利。”   顿了顿,又补充说:“谢谢。”   庄以念笑笑道:“不用客气,我也没帮什么忙,我现在在我二叔身边当助理,提醒他会客是应该的。”   言斐未置一词。   很快,电梯到达一楼,就在庄以念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时,他忽然冒出一句:“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个饭?”   庄以念错愕地抬眼,以前在学校,他也不是没请她吃过饭,但都是她厚着脸皮蹭上去的,由他主动提出,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她甚至还能清晰地记起,那时候自己跟在他身后,伸手拽他的衣袖,跟他说自己没带饭卡时的忐忑表情。   “不方便?”见她半晌没回应,言斐又道。   庄以念回过神,忙摇头:“没有,方便的……”   随即在心里暗暗吐槽自己,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们相识一场,这么多年没见,吃个饭叙叙旧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言斐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唇,拿出手机,状似不经意问:“你的号码是不是换了?”   “是换过。”庄以念愣了一下,忙将自己的手机号报给他。   说起来庄以念有点心虚,大学的时候两人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互换过联系方式,后来她出国,故意换了号码没通知他,还差点为了断掉自己少女怀春的痴念,一时冲动把他所有的社交账号都给删了。   幸好没删,不然现在得多尴尬——虽然八百年都不见他发一次动态,删了跟没删也没什么区别。   存完号码,言斐也没定具体时间,看她片刻,轻声道:“再见。”   庄以念估摸着他所谓的“请她吃饭”大概就是客套一下,心里那点欣喜淡去,换成了失落。   “再见。”她微微笑着回道。   男人转身,出了公司大楼,消失在视线中。   --   直到回到二叔的办公室,庄以念仍有些心神恍惚。   见她进来,庄峪抬头问:“送完人了?”   庄以念点点头:“嗯。”   庄峪道:“你这位学长,倒是不一般,剑桥大学金融系硕士,回国自己创业,一年不到,就有现在的成效。”   庄以念回想了一下他当初包揽奖学金的盛况和学神的称号,笑道:“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很厉害,是老师的得意门生。”   庄峪想起什么,忽然又问:“他不是毕业于剑桥大学,怎么会跟你同校?”   庄以念道:“他是在国内上完大二才申请去剑桥留学的,比我高一届,我念大一的时候,他刚好大二。”   一个四年前的校友,想必交情也不深,庄峪解了疑惑,没再多问。   庄以念在一旁坐下,看了看自家二叔,本想打听一下言斐和公司合作的事情,但斟酌一番,最终还是放弃了。   以言斐的能力,应该能自己解决吧,她贸然插手,万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   接下来的几天,庄以念都没有再见到言斐,让她不由有点怀疑,是不是合作谈失败了。   不过,她忙着熟悉公司事务,充电学新知识,倒也没多少工夫操心这个。   庄州集团虽然由他二叔掌舵,但毕竟是家族企业,内部派系复杂,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突然空降,明里暗里盯着想挑错看笑话的不在少数,这个时候只能尽量低调谨慎,摆出认真努力的态度。   哪怕没法让大家心悦诚服,至少也不能太丢爷爷的脸。   一直忙到周五下午,庄以念才稍稍清闲了些,庄峪三点就离开了公司,她也跟着沾光,提前下了班。   结果,她前脚刚回家,后脚她二婶就送了一条新定制的礼裙过来,说是为她明天去和池余参加时尚晚宴准备的。   看着礼裙腰部丝带挽成的花结,庄以念深深怀疑,他们是不是恨不得把自己打包好搁在礼盒里,直接送到池大少爷面前,顺道再说一句“请笑纳”。   她敷衍地试了一下礼裙,随后窝在沙发上满脸消极地伤春悲秋。   厨房送来刚炖好的燕窝,她勉强喝了半碗,也搁下了。   金色的秋阳斜斜照入,落在几步之外,正当她昏昏欲睡时,手机突然响了。   庄以念漫不经心地摸过来,撩起眼皮瞅了瞅,蓦地,灵台一清。   来电显示:言斐。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了不少眼熟的小可爱,感动(~o ̄3 ̄)~卖萌打滚求评论呀~明天九点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鹤不寐 1个;喵哒10个;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温暖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疯疯呀~ 3个;啦啦德玛西亚 2个;鹤不寐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叶子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愣怔两秒,确定不是幻觉,庄以念才接通了电话。   “喂。”   男人温润的嗓音传入耳中。   庄以念捏紧手机,轻声应道:“喂。”   “明天有空吗?方不方便请你吃个饭?”   原来他说的有空请她吃饭并不是客套话……心里的郁闷仿佛瞬间一扫而光,庄以念脸上添了笑意,脱口便道:“有——”   话未完,又急急刹住,差点忘了,明天还要和池余去参加晚宴。   “明天啊……明天恐怕不行。”   电话那头,男人垂了下眼,眸中神色不明。   “跟人有约?”他问。   庄以念总觉得他这语气有点怪,也不知道该承认还是否认,斟酌一番,道:“有点私事……”顿了顿,又立马补充,“今天晚上怎么样?我已经下班了,晚上也没什么事。”   言斐沉默片刻,道:“那就今天晚上吧,不过我还有个会没开,要等会儿才能下班。”   庄以念笑道:“没关系,你忙完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言斐想了想,说:“不如我把公司地址给你,你先过来这边?”   “好啊!”庄以念高兴应道,正好她也好奇,他开的公司是什么样儿。   随后,言斐发了公司地址过来,庄以念看了看时间,扔下手机,兔子一样从沙发上跳下,跑到衣帽间,开始手忙脚乱地选衣服。   佣人惠姐敲门进屋,替她收拾未喝完的燕窝,庄以念叫住她,拿起一条裙子往身前比:“惠姐,你快来帮我看看,我穿哪件好看。”   惠姐走近,笑道:“大小姐人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庄以念没心思理会她的彩虹屁,将裙子扔到一旁,从衣橱里又扒拉出两件衣服,对着镜子左右打量。   惠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提醒她:“大小姐上周新定的那条裙子上午刚送过来了,不如试试那件?”   庄以念双眼一亮,忙道:“做好了?快帮我拿过来!”   裙子大方雅致,不是礼裙样式,刚好适合日常穿,既不显得太隆重,又不会很普通。   庄以念换上裙子,化好妆下楼,已经五点多。庄老爷子出门会客去了,家里司机不在,她便自己拦了辆出租车。   言斐同人合伙开的公司名叫宸月传媒,规模不大。庄以念到那儿时,言斐刚好开完会,从公司里出来,白衣黑裤,外套搭在小臂上,一只手捏着手机,似乎想给她打电话。   还没拨号,他不经意抬眸,就看到了两步之外的庄以念,小姑娘正望着他,笑靥如花。   言斐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黄棕色头发,单眼皮,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很是随和。   “我们公司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妹子,你招的?”看见庄以念,他转头问言斐。   言斐的目光也落在庄以念身上,她今日穿了一条杏色裙子,削肩细腰,身姿娉婷,白皙娇小的脸上化着淡妆,眸子纯澈灵动,确实很漂亮。   “我大学的学妹,庄以念。”   贺熙闻言,拍拍他的肩,挑眉道:“这么漂亮的学妹,有对象没?”   言斐没回他,转而向庄以念介绍:“我的合伙人,贺熙。”   不等庄以念反应,贺熙就主动伸手,十分热情:“学妹好。”   庄以念大方一笑:“你好。”   话音刚落,后面又出来一个年轻女孩,穿着灰色打底线衫,眉眼微微上翘,红唇鲜艳,妆容精致。   “你们怎么都不等我?”   庄以念看她走到言斐身边,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女孩抬头,瞥见庄以念,也愣了愣。   贺熙冲庄以念笑道:“这是我堂妹,贺嫣。”随后又向贺嫣介绍了庄以念的身份。   原来不是女朋友,庄以念松了口气,冲贺嫣弯出一个礼貌的笑。贺嫣看了看她和旁边的言斐,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学妹是要来我们公司应聘吗?”她试探着问道。   言斐瞥一眼庄以念,道:“不是,前几天她帮了我一个忙,我请她吃顿饭。”   贺嫣听到这话,表情越发不自在了,她扯扯嘴角,摆出标准的职业微笑:“哦,这样……我还以为我们公司又招新妹子了呢。”   紧接着又问庄以念:“学妹毕业了吗?在哪儿上班呀?”   问到工作,才入职了一周的庄以念有些反应迟钝,停顿了一下,模棱两可地回答说:“毕业了,在一家公司当临时助理。”   原来跟她一样,只是个助理,贺嫣心里瞬间平衡了许多——而且是临时助理,指不定还不如她。   ---   四人乘电梯下楼,往车库方向走,贺嫣很自来熟地主动跟庄以念搭话:“你跟言斐一样,也是学金融的吗?”   庄以念并未表露出不耐烦,始终微笑相应:“不是,我学的摄影。”   “摄影?”贺嫣装出惊叹的样子,“那你拍照技术一定很好。”   庄以念配合地谦虚一笑:“还行。”   一旁的贺熙也不知是看不下去两人尬聊还是单纯地想撩妹,插过话道:“学妹需要摄影模特不,我可以免费献身。”   他单手插兜,挑着眉,颇像个痞里痞气的大男孩。庄以念笑了笑,答道:“好啊,等下次我缺模特的时候,就来找你。”   正说笑着,身侧的言斐突然冷不丁开口:“想吃什么?”   语调清冷。   庄以念转过头,男人碎发下眼眸幽深,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这一个眼神,看得庄以念莫名有点心慌。   贺熙闻言,热心地道:“你们还没定吃饭地方?让小嫣给你们推荐一家,吃方面她拿手。”   贺嫣立马接话:“前面那条街上有家新开的私房菜馆据说评价还不错,我正想跟我哥过去试试,要不我们一起?”   言斐停在一辆白色小轿车旁,没哼声。   贺嫣这意思,明显是想借机把两人约会变成四人聚餐,可言斐不接这茬,让她顿时陷入了尴尬之中。   沉寂两秒,贺熙笑呵呵揉了揉自家堂妹的头:“阿斐跟他学妹叙旧,我们跑去凑什么热闹?你把地址给他们,我们下回再去,正好让他们先试试水。”   贺嫣似乎有些不甘,但还是拿出手机,把地址分享给了言斐。   随后,贺熙挥了挥手,拽着满脸不情愿的贺嫣走向自己停车的位置。庄以念看着两人的身影,冲言斐道:“其实,如果你同事想一起的话,也没关系的。”   言斐刚从兜里掏出车钥匙,闻言动作一顿,侧眸看她。   庄以念露出一个十分诚挚的笑,眉眼弯弯。   其实,贺嫣一出现,她就看出来这姑娘喜欢言斐,眼前这张脸,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那么的招蜂引蝶。   不过,庄以念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当年A大多少女生栽在这副祸国殃民的皮囊上,多她一个不多。贺嫣想凑进来跟他们一起吃饭,她也没意见,正好免去了她和言斐单独相处的尴尬。   毕竟,庄小公主平生所有的怂,都犯在了眼前这男人身上。   可惜言斐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诚意,瞥她一眼,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想吃什么?”   庄以念被他搞得有点懵,愣愣道:“就……刚刚你同事推荐的那家吧。”   言斐没说什么,转头解了车锁,打开副驾驶的门。   庄以念觉得他似乎有点不高兴,可又搞不清楚缘由,没敢再开口,弯腰进去坐下。   言斐绕过车身,从另一侧上车。听见车门关闭的声响,庄以念后知后觉地去捞安全带。   刚捞过胸前,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接过安全带,替她扣好。   男人动作的时候,身子前倾,离她极近,清隽的五官映入眼帘,睫羽纤长,眸光清润,薄唇微抿。   隐约有鼻息撩过肌肤,激起一阵酥麻。   庄以念瞬间便僵在了座椅上,整个人仿佛从云霄跌落,悬在万里高空,连呼吸都凝滞了。   脑子也是混的,乱成了一锅浆糊。   偏偏男人替她系好安全带以后,还不远离,而是保持着倾身的姿势,低声问:“不舒服?”   温和的嗓音响在耳畔,像是故意撩拨,庄以念一抬眼,就对上他幽深的眸子,登时越发紧张了。   她紧贴着座椅,僵硬地摇摇头:“没有。”   停顿片刻,言斐终于直起身,坐了回去。   直到车子启动,庄以念才稍稍缓过神,但人还处于紧绷状态,呼吸不稳。   她偏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言斐,男人挺直背脊坐着,神情专注,轮廓流畅,剪影如同她手下精修出的照片,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合她心意。   祸水啊……   庄以念忽然有点后悔,不该答应他过来吃这顿饭的,哪怕四年多过去,她对他,还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年少天真的时候在他这棵树上吊死过一次就算了,好容易抽身远离,现在又糊里糊涂地栽了进来。   真是不长记性。   怀着纠结懊恼的情绪,庄以念摸出手机,点开了和褚南容的聊天框——   庄以念:【容容~】   褚南容几乎是秒回:【在!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   庄以念:【潜规则犯法不?】   褚南容:【……】   褚南容:【嗷嗷嗷公主殿下!你终于忍不住,要对言美人下手了?】   褚南容:【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蛮诚实嘛!需要容容为你做什么,上山下海尽管吩咐!】   庄以念:【我现在在他车上。】   褚南容:【卧槽!第一次就在车上,这么刺激的吗?】   庄以念:【……】   庄以念:【收起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我是跟他去吃晚饭。】   褚南容扔了个【失望】的表情包过来。   随后问:【他请你还是你请他?】   庄以念:【他请我。】   褚南容:【那就是他追你咯?公主殿下你终于翻身做主了,棒棒哒!】   庄以念:【……就是普通地吃个饭,你别想太多。】   褚南容:【我想不想太多不重要,就怕你想太多。】   ……好吧,想太多的确实是她。   庄以念在心底暗叹了口气,回道:【容容,我觉得,我越来越不想跟池家联姻了。】   没和言斐重逢之前,她还勉强能说服自己将就,可现在……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蠢蠢欲动,恨不得立马来一场“为爱情为自由”奋不顾身的反抗大战。   褚南容:【[白眼]我就知道,言斐他丫就是个祸水,你一碰上他准玩完!】   褚南容:【不过,公主殿下,玩笑归玩笑,你要真为了他不肯联姻,你二叔他们估计得气疯,搞不好还会跟你断绝关系,你最好考虑清楚。】   看到这条消息,庄以念手指微顿,忍不住抬头,又瞄了驾驶座上侧颜如玉的男人一眼。   是啊,她想要走到他身边,太难了。   庄以念刚认识言斐那会儿,才十八岁,年少天真,揣着一腔赤忱,不管不顾地往他身边凑,以为他们之间隔的只是女追男那一层纱,却不知隔的还有许多现实问题。   现在想想,即便当初她不犯怂,死缠烂打把他追到了手,只怕爷爷他们那一关也难过。   ……   想着联姻的事,一路上庄以念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下了车,言斐见她闷声不哼,问道:“有心事?”   庄以念摇摇头,挤出一个笑:“没有。”   “那怎么都不说话?”   他记得,大学那时候,小姑娘每回话都不少。   “在想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庄以念敷衍地答道,心里却想,假如告诉他自己很快就要结婚的事,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应该就是淡淡地说一声“恭喜”吧,印象中就没见他有过太大的情绪起伏,清心寡欲得像是纸上的美人。   大概看出了她的敷衍,言斐眼神微闪,没再多问。   餐馆内人来人往,两人上二楼,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   菜上来后,庄以念想起一事,问道:“你不是在跟我二叔谈合作吗,怎么后面都没见你再去过了?是谈妥了吗?”   言斐伸筷子的动作一顿,抬头道:“还没,B轮投资,涉及资金比较大,你二叔那边还在考虑。”   听见这话,庄以念忽然有些怀疑,他今天主动请她吃饭,是不是想从她这里探听点消息。   可惜,她这个宛如废柴一样的董事长助理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看来下周去公司,得好好问一问二叔。   “二叔大概在和董事会的人商议,回头我帮你问问。”庄以念试图宽慰他。   言斐却好像并不太在意,微微一笑,转而言其他:“你学的摄影,现在给你二叔当助理,还适应吗?”   提到这个,庄以念就想吐槽,可又不想给他留下自己很废柴的印象,只能道:“暂时还行,二叔也没让我参与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打打杂。”   言斐看着她,忽然道:“有没有考虑过,自己接一个项目试试?”   庄以念左手托在碗边,笑笑道:“这个恐怕得过一段时间再看,我现在还没那能力,天赋值都点在摄影上了。”   言斐也跟着莞尔,他注视着眼前眉目干净的小姑娘,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停顿半晌,却终究没有开口。   ……   ---   这一顿饭,吃得比庄以念想象中要平和,好似他们只是久别重逢的旧友,并没有那些欲说还休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   吃完饭,言斐送庄以念回家。   夜色深浓,车子通过门禁,驶入一片豪华别墅区。   镂花大铁门旁,挂着写有“庄园”二字的木牌,空气中隐隐浮着花香。   庄以念说了声“再见”,推开车门下车。   言斐却没走,而是跟着下了车,冲她道:“我也很久没来探望过你爷爷了,进去同他问个好。”   话音刚落,大门处就传来脚步声,一个苍老的人影从里面出来。   庄以念扭过头,随即愣住,心底莫名一虚——   “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总感觉有人在勾引我。言斐:笑而不语·jpg提示:女主颜控晚期,不用怀疑~卖萌打滚求评论……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疯疯呀~ 4个;啦啦德玛西亚、温暖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德玛西亚 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要说庄以念跟言斐的相识,追本溯源,其实是因为庄老爷子。   那年,庄以念十八岁,刚进A大读书,老爷子不放心孙女,特地让人去学校同校方领导们打声招呼。在疏通关系的过程中,他无意中碰见了一位故人之孙。   这位故人之孙,就是言斐。   言斐原本出身富贵之家,祖上还是书香门第,算得上衣食无忧的矜贵少爷一枚。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他十二岁那年,灾祸突然降临——他爸爸做生意被对手算计,赔了不少家底,紧接着又因为疲劳驾驶出车祸死了,当时他妈妈也在车上,勉强救活过来,却成了植物人,在医院躺了三年多,最后还是去了。   父母出事之后,言斐没人照顾,只能寄住于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远亲家,艰难度日。   言斐已逝的祖父言宿是书法大家,曾当过庄老爷子两个月的老师,老爷子书房里至今还留有他的亲笔题字。在得知言斐的悲惨遭遇后,老爷子心有不忍,便通过学校给了他一笔资助金,当作给他祖父的谢礼。   谁知,言斐却不肯接受,愣是将钱都还了回来。   庄以念遇见言斐的那天,就是他到庄宅归还资助金的当天。   彼时秋高气爽,阳光明媚,花园里秋菊与蟹爪兰开得正盛,庄以念从外面回来,兴冲冲往里走,恰巧撞上爷爷陪着一名少年从别墅内出来。   少年瘦瘦高高,穿一件洗得发旧的白色T恤,日光下身影修长,看清他模样的刹那,庄以念不由自主地怔了怔。   老爷子招手让她上前,同她介绍:“念念,来,这是你言家的哥哥,言斐,也是你同校的学长……”   这一年,言斐十九岁,身姿挺拔,骨隽神清,眉眼轮廓间透着君子如玉的气质,还带了那么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孤高感,称一句盛世美颜都不为过。   只这一眼,庄以念便被惊艳了。   她有些呆愣地上前,对上少年那双清润淡漠的眼,露出一个笑来:“学长好。”   小姑娘眉眼含笑,穿一条白色连衣裙,裙摆刚刚过膝,露出两条纤细莹白的小腿,俏生生的模样,让人想起春日初开的花朵。   言斐见到她,眼底依稀也闪过一丝微澜,稍纵即逝。   “阿斐,这是我的孙女儿,以念。”老爷子又向言斐介绍。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礼貌回应:“你好。”   瞥见他唇边笑意,庄以念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胸口那处仿佛有什么愀然绽放。   老爷子不放心地嘱托:“阿斐,我这个孙女儿从小娇惯,你年岁比她大,以后在学校如果方便的话,就多帮我照顾照顾她。”   言斐看向庄以念,小姑娘立马又弯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仿佛在说“我很乖很好照顾”。   少年唇角轻牵,应了声“好”,随后同老爷子道别,穿过花园往外。   秋阳下身影渐行渐远,消失于视线中,庄以念怔忡半晌,忍不住问:“爷爷,这个言家的哥哥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我以前都没见过?”   老爷子叹息一声,告诉了她言斐的身世,还有他过来归还资助金的事。   “这孩子,倒是要强,跟我说无功不受禄,把钱又还了回来。”   庄以念自小父母双亡,失去至亲的滋味她再清楚不过,听完言斐的凄惨身世,登时对他生出无限的同情来。   于是,她自告奋勇地冲爷爷道:“爷爷,您把钱给我,我去给他。”   老爷子忍俊不禁:“你有办法说服他?”   庄以念狡黠一笑:“办法嘛,想想就有了。”   见她一副跃跃试试的模样,老爷子也没阻拦,将言斐还回来的银行卡交给了她。   在去学校找言斐之前,庄以念特意向号称“八卦女王”的褚南容打听了一下他。   “言斐?”听到这个名字,褚南容立马一脸兴奋,“知道知道,咱们学校的校草,金融系高岭之花,长得贼帅!”   言斐虽然身世凄惨,但在学校却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反而是全校闻名的风云人物,不仅颜值逆天,还有学神光环笼罩,各科成绩长期占据榜首。所以,庄以念一开口,褚南容就迫不及待地给她科普了一箩筐关于他的八卦,其精彩程度堪比一部狗血言情剧——   这部狗血言情剧,主要涉及到三个角色,言斐、校园女神唐如歆和池家二少爷池野。   唐如歆是言斐寄居的远亲家的女儿,和言斐青梅竹马。据说两人曾经订过娃娃亲,从初中到大学都在同一所学校,感情匪浅,本来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谁知,上大学后,突然杀出来个池野。   池野追唐如歆追得十分高调,以至于校园论坛首页,常年飘着诸如“池少今天抱得美人归了吗”“霸道少爷与校园女神的日常”之类的帖子,并把他和唐如歆还有言斐封为“A大论坛三大流量”。   刚开始,唐如歆还不为所动,但架不住池野攻势猛烈,会玩又舍得花钱,手段一套接一套,慢慢地,她的态度就软化了。反观言斐,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穷学生一个,一天二十四小时,不仅要忙上课学习,还得四处找兼职挣生活费,而且,他大二就开始提前修大三的课程,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去哄女生,哪怕对方是他的青梅竹马。   于是最后池野成功横刀夺爱,从言斐身边撬走了唐如歆。   ……   少年落魄,寄人篱下,喜欢的人也被抢走,真是好惨一男的。   这要放在言情剧里,妥妥的就是青梅竹马不敌天降的悲情男二设定。   庄以念之前只从爷爷那里听说他身世凄惨,没想到感情经历也如此血虐,一时间不胜唏嘘,对他越发同情了。她虽然也父母早逝,但好歹有爷爷和二叔二婶宠着,跟他比起来,简直不要好太多。   “公主殿下,你突然打听言斐干什么?想泡他吗?”科普完八卦,褚南容好奇问道。   庄以念莫名有点心虚,否认道:“不是啊,你别瞎猜,我找他有点事情。”   “不是最好,我跟你说,公主殿下,这人实在太难追了,油盐不进,咱们学校多少女生栽在他身上……”   “听说上回有个学姐追了他半年,连片衣角都没碰上,论坛里还有人说他其实根本不喜欢女生,喜欢的是男生……”   褚南容还说了些什么,庄以念也没在意,她打听清楚言斐的课程表,揣着满腔关爱孤苦弱小的慈悲心,找到了他上课的教室外。   到那儿时,最后一节课已经结束,教学楼里人头攒动,闹哄哄往外涌。   庄以念在教室门外张望了半天,也没见到言斐的人影,只得拦了一个男生询问:“你好,请问言斐学长在吗?”   男生上下扫她一眼,一脸揶揄地笑道:“又是来表白的?”   又?   看来,跟他表白的人真的很多。   庄以念还来不及解释,男生就十分热情地指了指通往教学楼外的方向:“他刚从那边走了,你现在追应该还能追上。”   “谢谢!”   庄以念道了谢,急匆匆往他所指的方向奔去。   追到教学楼外,终于看到一个清隽修长的身影,少年单肩背着书包,正在下台阶。   “言斐!”   庄以念脱口喊道。   前面的身影顿了顿,回过头来,果然是他。   庄以念面上一喜,冷不防一脚踩空,直直往前扑去。   这一扑,刚好就扑在了言斐身上。   言斐猝不及防,被她生猛的动作带得往旁边踉跄了半步,才堪堪站稳。   ……   场面一度很尴尬。   空气凝滞,时间静止,落叶坠地也变得缓慢。   庄以念趴在他怀里,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庞,脑子懵了圈:她是谁她在哪里她干了什么?   言斐也愣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大概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他没有发火,抬手扶她站稳,礼貌而疏离地问:“找我有事?”   周遭传来围观群众的八卦议论声,庄以念面皮发热,捏着手里装有银行卡的信封,尴尬得连该说什么都给忘了。   言斐冷眼扫过她手中信封,猜到什么,说:“如果是为了那笔资助金的事,那就不必说了,我已经同你爷爷解释清楚,谢谢你们的好意。”   说完,也不等庄以念反应,转身就离开了。   从小众星拱月般长大的庄小公主呆了呆:……这么高冷的吗?   因为是下课时间,当时目睹这一幕的人很多,有学生暗搓搓拍下照片,发到了学校论坛上——   【震惊!!!学妹告白不成,怒扑学长!有图有真相!】   当晚,论坛就炸了:   1楼:【前排沙发!居然有人做了我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流弊!】   2楼:【啧啧……这届学妹很给力呀!】   3楼:【啊啊啊这才是扑倒男神的正确方式,姐妹们,不要怂,上啊!】   4楼:【说上的你们是不是忘了那位已经成为传说的霸气学姐了?当年她怒砸五百万都没能攻下,你们能行吗?】   5楼:【五百万?不是说三百万吗?】   6楼:【我听到的版本是五百万。】   7楼:【你们别歪楼,万一学妹家里有矿呢?】   ……   ---   言斐身为A大公认的校草,垂涎他美色的人很多,但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出如此壮举而且还成功了的,估计庄以念是头一个。   据说在此之前,曾有学姐怒砸三百万想让言斐当她男朋友,遭到言斐无情拒绝。看完帖子之后,庄以念生怕言斐误会自己也有不轨企图,再加上确实尴尬,没敢再明目张胆去堵他。   但庄小公主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直接给钱不行,还可以走曲线救国路线。   恰好这时候,她在网上看到一个人物摄影大赛,于是灵机一动,决定以参加比赛为借口,请言斐当她的模特,然后将那笔资助金以薪酬的方式支付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校园部分下章结束,不会占太多篇幅~庄以念:我对你真的没有非分之想。言斐:所以你能从我身上下去了吗?庄以念:……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给你一颗清心丸、是疯疯呀~、啦啦德玛西亚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七233333 10瓶;蓝叶子 6瓶;唯爱seven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再见到言斐,是在庄州旗下的一个休闲娱乐会所内。   当时,褚南容受到论坛八卦的误导,也以为她在追言斐,于是兴冲冲地跑来汇报第一手情报:“公主殿下,我在‘锦瑟’看到言斐了,他居然在兼职服务生!唉……自古美人多薄命!金融系高岭之花沦落至此,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   “公主殿下,这可是英雄救美的大好机会,赶紧的!”   “我找他有事,不是想追他……”   “我懂我懂!”褚南容不由分说地打断她,“放心,容容会守口如瓶,不会告诉别人的!”   “……”   庄以念刚好要找言斐谈当模特的事,也懒得多解释,急匆匆赶到了会所内。   会所的服务生领班认识她,一见她,忙殷勤地迎上来:“大小姐。”   大堂内,音乐声和说话声喧嚣混杂,庄以念飞快扫视一圈,终于在最里侧的角落里寻到了言斐的身影。   他穿着服务生的白衣黑裤工作装,正弯腰将一杯饮料放到客人桌上。   黑白配色,衬出他的干净少年气。   真是越看越好看。   起身时,他朝这边看来,庄以念忙收回花痴的目光,冲领班小声道:“你假装不认识我。”   领班:“啊?”   那头,言斐看见庄以念,神情微微一怔,显然认出了她。   庄以念冲他笑笑,在一旁坐下,要了一杯低度数的红酒。   酒是言斐送过来的,搁下酒杯时,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少年眉眼清隽,在一片浮华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庄以念微微一笑,同他打了声招呼:“学长。”   言斐颔了下首,算是回应,随后转身继续忙碌。   庄以念端起酒杯,边小口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红酒,边凝神望着灯光流转中的少年。   不知不觉,杯子里的酒已经只剩下浅浅一湾,有陌生男人过来搭话,庄以念随口应对两句,起身去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她趁言斐不注意,偷偷叫过领班,嘱咐他:“你找个借口,放言斐提早下班,但是不能让他知道是我说的。”   领班心领神会地摆了个ok的手势:“明白。”   不一会儿,言斐换了日常的衣服,正要离开时,领班突然叫住了他:“言斐,那边有个女生说是你们学校的,好像喝醉了,你过去看看?”   言斐顺着他所指望过去,就见庄以念倚在墙边,一副迷迷糊糊站不稳的样子。   “大晚上的,这地方乱得很,要真是你同学,你就帮把手。”   许是想到庄老爷子的嘱托,言斐皱了下眉,走过去。   小姑娘扶着墙,抬起头看见他,脸上立马绽开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学长……”   她脸上泛开一层薄红,眸子也因酒意而波光潋滟,言斐怕她摔倒,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蹙眉道:“我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拒绝她的告白一样,庄以念站稳了,笑道:“我今天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我跟朋友约在这里见面,但她放我鸽子了……”   言斐松开手,看她的眸色有些深,似乎在确认真假。   “不过,我确实找你有点事……不是那笔钱的事……”旁边有人走过,投来探究的目光,庄以念看了一眼,道:“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言斐静默片刻,最终依她的意思,转身往外。   庄以念一阵窃喜,高兴地跟在他身后。   路过吧台的时候,领班朝她抛了个暗含深意的眼神,庄以念目不斜视,小手偷偷背在身后摆了摆,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出了“锦瑟”,夜风扑面而来,言斐在绿化带旁边停下,淡淡问:“什么事?”   路灯朦胧,庄以念看着他蒙了雾光的侧脸,小心翼翼开口:“学长,你……还接兼职吗?我最近要参加一个摄影比赛,缺个人物模特,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的模特?”   顿了顿,飞快补充:“工资按天计,你开多少就是多少,我不还价。”   言斐转过脸,看着她,久久未语,夜色下少年眸子幽深,藏着不知名的情绪,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图。   见他没回应,庄以念又道:“反正你接别的兼职也是接,接我的也是接,你放心,我脾气很好的,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而且我摄影技术也还行……”   庄以念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摄影集,递给他:“你看,这些都是我以往的作品,我保证,绝对不会把你拍得很丑。”   言斐扫了一眼,没接。   夜风轻拂而过,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   庄以念笑得有点僵,慢慢将手往回缩,小姑娘眼睫低垂,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就在她以为自己套路失败时,言斐却突然开了口:“多长时间?”   这是答应了?   庄以念双眼一亮,立马转悲为喜:“大概一个月,具体要看拍摄效果。”   言斐略一沉吟,道:“我考虑一下,明天再给你答复。”   他说完,向前几步,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转头看着她。   庄以念沉浸在他松口的欣喜中,完全没领会到他的意思,依旧傻呵呵站在原地。   “上车。”言斐蹙眉提醒,“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哦。”   庄以念反应过来,欢喜地上了车。   上车之后,言斐仍是那副清冷淡漠的样子,安静地坐着,像是旧时书卷里的翩翩少年。   庄以念忍不住偷偷用余光打量他,为了不被他发现,还尝试同他搭话——   “学长,你以前给人当过模特吗?”   言斐的回答十分简短:“没有。”   庄以念也不觉得有什么,歪着身子继续问:“我听人说,你是金融系的,金融系课多吗?”   话音刚落,司机为了避开前面冒出的车子,突然一个紧急拐弯,她往前一栽,撞到了言斐身上。   “……”   继上回教学楼外的“一扑”之后,庄以念再次创下记录。   不过这一回,她切实感受到了男生骨头的硬度,额角磕在他肩上,跟撞墙差不多,痛得她忍不住出声。   言斐抬手扶了她一下,才避免了她滚到座位下去。   庄以念揪着他的衣摆,边直起身子边揉自己的额头,心下懊恼不已。   她自小被爷爷按照世家名媛的标准教养长大,在外人面前一直是乖巧懂礼的小公主形象,可这才见了他三回,就丢了两回脸,什么形象都没了。   真是太蠢了!   疼痛再加上羞恼尴尬的情绪让她差点忍不住红了眼圈,耷拉下脑袋,也不敢再偷偷看他了。   言斐瞥见她额角通红的一块,又看她这副要哭不哭的娇气模样,蹙了蹙眉:“很疼?”   庄以念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嗓音闷闷:“有一点。”   言斐抬起手,似乎想替她揉一揉,然而手伸到一半,又微微蜷起,收了回去,连带视线也从她身上挪开,望向灯火繁华的车窗外。   庄以念感觉自己遭到了嫌弃,登时越发沮丧了,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浮光掠影匆匆而过。   ……   也不知是怕庄以念再想别的方法来纠缠,还是因为答应过老爷子会好好照顾她,第二天,言斐给了肯定的答案。   就这样,庄以念成功套路他,让他给自己当了将近一个月的模特。   那一个月,应该算是庄以念大学生涯最开心的一段时日。   作为一个兼职模特,言斐很敬业,几乎随叫随到,一大半的课余时间都被她霸占了,有时连上课自习都不例外。   相处久了以后,庄以念发现,这个人虽然看起来高冷不近人情,但其实脾气再好不过,大多数时候,甚至称得上温柔耐心。   她兴起想拍日出,他就陪她起来爬山;她提早去找他,碰上他要上课,他就默许她坐在旁边蹭课;拍摄的时候,无论她弄出什么状况,他也从来没生过气……   ——现在想想,大约正是这点温柔耐心,才让她这么久都没放下吧。   ---   从往事中回神,庄以念扭头朝书房那边望了一眼,门仍紧闭着。   爷爷和言斐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先前在别墅外,爷爷看到言斐送她回来,脸色明显不怎么好。   爷爷虽然宠她,但从小对她的管教特别严格,十六岁之前甚至都不太允许她和男生有过多来往,直到上大学了才好一些。而他对言斐的态度,也是在察觉到她的心思之后才变得微妙起来,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很看重言斐,经常夸赞他是个聪明上进的好孩子。   等到学校里流言纷纷,她的心思藏不住,一切就都变了。   ---   “当年答应您的事,我并未食言。”   书房内灯光柔和,言斐看着坐在面前的老人,淡淡道。   老爷子搁下茶盏,微微一笑:“可有些事情,过去便是过去了,现在念念已经跟池家老大在谈婚事,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开春他们就会结婚。到时候,你如果有空,不妨过来喝杯喜酒。”   言斐没应声,嘲讽地牵了下唇角。   老爷子瞥见他的神情,叹了口气:“你也别怪我老头子,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儿,自然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言斐抬眼,眸色深沉:“您怎么就肯定,池余会对她好?”   老爷子笑着反问:“那我又怎么肯定,你能让她过得好?”   言斐沉默了。   一片暗影打在他脸侧,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阴冷。   “不是池余,也会是别人,婚姻其实跟做生意一样,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赌,只要两家关系还在,她总归受不了什么委屈。”   老爷子的目光在墙上挂的一幅字上停顿片刻,又转头看了看他,似乎有些不忍:“听说你现在同人合伙开了个公司,这倒是不错……有没有想过,来庄州工作?条件方面,我可以尽量优待。”   “多谢您的好意,我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男人表情冷淡,脊背挺得笔直,老爷子知道他心中有怨,没再多言,看了眼时间,从沙发上起身:“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也确实想帮你,如果哪天你有需要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庄以念:好疼……言斐: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其实我也疼。庄以念:……其实校园部分原本写了七八万字,后来不满意就废掉了〒▽〒,如果有人想看的话,以后考虑放一下番外吧~日常求评求收(~o ̄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疯疯呀~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七233333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书房门打开,庄以念看见两人出来,忙走过去。   老爷子和蔼一笑:“我就不出去了,念念,你替我送一送阿斐。”   夜风清凉,庄以念送言斐出了别墅,好奇问他:“爷爷跟你聊什么了?”   言斐神色微微一顿,回道:“没什么,就是我祖父的一些事,还有问我在哪儿工作。”   “哦。”庄以念莫名有点小失望。   还以为他会质问我们怎么会一起吃饭呢,看来是想多了。   其实大学那时候,爷爷也试探地问过她和言斐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当时学校里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她怕闹出更大的风波,影响到他留学的事,就用“只把他当哥哥”这样的话搪塞过去了。后来两人各自出国,谣言不攻自破,爷爷也就没再提过这事。   走到停车处,言斐顿足道:“时间不早了,你进去休息吧。”   庄以念展颜一笑,眸光熠熠:“嗯,你路上也小心点,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微微一顿,“再见。”   别墅内的光无声漫出来,言斐看着她眼中的晶亮,脸上难得添了笑意:“再见。”   小姑娘转身进去,言斐立在车边,注视着她逐渐模糊的身影,眸中一片化不开的浓墨……   --   回到别墅,庄以念见书房里的灯还亮着,敲了敲门:“爷爷,您怎么还不去休息?”   老爷子原本在看墙上的字画,闻言转过脸,笑了笑:“这就去。”   庄以念过去扶他,老爷子拍拍孙女的手,温声道:“念念,你和池家那孩子明天约在什么时候?”   庄以念的好心情瞬间没了,有些不情愿地说:“下午四点半。”   “听你二叔二婶说,那孩子人不错,你先见一见,合适的话,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庄以念明显一僵:“这么着急?”   老爷子瞥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心里敷衍应付的想法,说:“早些定下来,爷爷早些安心。”   庄以念小声嘟囔:“那也用不着这么急。”   见她一脸不高兴,老爷子摸摸她的头,弱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念念,不是爷爷非要逼你,只是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万一哪天撑不住了,总得有个人来照顾你……”   庄以念立马抬起头,打断他:“爷爷您别瞎说!您会长命百岁的,而且,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人照顾。”   老爷子未置一词,看着她,笑了笑,似乎在笑她小孩心性。   庄以念心里闷得慌,不愿多说,将他送到卧室门口,止了步:“好了爷爷,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   钥匙开锁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言斐进屋,往墙上按了一下。   屋内灯亮起,他将外套扔在沙发上,刚坐下,贺熙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你约会约完了没有?”   “嗯。”   “哟,还真是约会啊!”贺熙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试探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应得这么干脆,倒有些意外了,“哥哥还以为准备孤家寡人一辈子呢!”   “找我什么事?”言斐没理会他的调侃,公事公办地问道。   “明天是小嫣的生日,我打算带她去‘临江仙’庆祝一下,你赏个脸过来吃顿饭?”   “都有谁?”   “就我们三个。”   言斐蹙了下眉。   似乎猜到他想拒绝,贺熙飞快补充道:“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只是吃顿饭而已,不然那丫头又得闹我。”   言斐沉默片刻,道:“贺熙,我对她没想法,你早些跟她说清楚。”   “我知道。”贺熙叹了口气,“不过小嫣那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要真想让她断了念头,下回就别说是你学妹,直接承认是你女朋友,她自然就消停了。”   顿了顿,又道:“实在不行,我再叫几个人,你就给个面子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言斐揉揉眉心:“明天几点?”   “五点左右,到时候我发消息给你。”   “对了,庄州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要是谈不成,我们就早点换一家,没必要一直在这里耗着。”   言斐停了动作,有些疲倦地说:“不用等了,先和前两天我定的那两家谈一谈。”   “真不等了啊?”   “嗯。”   见他这么轻易就放弃,贺熙有点不能理解:“不是……阿斐,那你折腾这么久,费这么多功夫跟庄州搭上,是为什么?总不该就是为了去找庄峪喝个茶聊个天吧?”   言斐眸色微沉,答非所问:“先就这样,具体方案周一开会再说。”   “哎——”   贺熙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   言斐挂了电话,将手机往旁边一扔,撑着额头静坐片刻,起身进了洗手间。   白色衬衣被解开,丢到一旁,水声很快哗啦响起,雾气盈满屋室,模糊了人影。   ……   --   翌日晚八点,华池大酒店。   衣香鬓影,灯火通明,一场热闹的时尚晚宴正在进行中。   庄以念穿着佟薇替她准备的礼裙,陪在池家大少爷身边,同场中来往的人寒暄。   下午池余倒是将态度做了个十足,亲自提前过去接她,还特地给老爷子备了礼。   庄以念久未回国,圈内许多人都不太熟悉,他便耐心地替她一一介绍,仿佛要昭告天下两家即将联姻的事。   水晶酒杯内红色液体荡漾,庄以念一手执杯,微微侧头,打量眼前的男人。   一身深蓝色高定西装,五官硬朗,气质成熟,不笑的时候眉目间透着些许凛冽气,倒是比池野那匹脱缰的野马要强上许多。据说他和池野同父异母,大约是基因遗传的缘故。   池余年长庄以念七岁,庄以念还在读书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插手家里的生意,浸淫商场多年,手腕心智过人,如今独当一面,可以说是事业有成的多金总裁一枚。   这样的综合条件,想攀上他的女人不在少数,从进来到现在,庄以念就收到了好些艳羡的眼神。   然而,庄以念对着他,却提不起多少兴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差太大,有代沟。   池余同她说了一会儿话,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关切问道:“是不是累了,我让人给你开个房间休息一下?”   庄以念摇头笑笑:“不用。”   “池总。”   正说着,旁边响起一声温柔轻唤,一个模样气质都十分出挑的女人端着酒杯走上前来。   池余向庄以念介绍:“这是我公司旗下的艺人,白蓁。”   池余手下有一个影视公司,胜天娱乐,培养了不少艺人,据说唐如歆后来通过池野的关系,也签了这家。   “庄小姐,你好。”白蓁盈盈笑着,向她打招呼。   “你好。”庄以念微笑回应,抿了一口酒。   白蓁显然很知分寸,打完招呼,没多停留就往一旁去了。   庄以搁下酒杯,冲池余道:“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走出几步,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她扭头看一眼,好像是有人把酒洒到了白蓁身上。   这种场合,明面上人人笑脸相迎,暗地里勾心斗角不在少数,庄以念也没在意,兀自继续往前,边走边拿出手机。   褚南容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询问她情况:【公主殿下,感觉如何?】   庄以念回道:【还行,人比池野强。】   褚南容:【那你是打算凑合了?】   庄以念指尖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没回,收起手机,进了卫生间。   上完厕所,她在洗手池旁停留了一会儿,光滑的镜面内,映出一张白皙娇小的脸。   明明是芳华正好的年纪,眼底却满满写着疲惫和不开心。   小时候,长辈们总说,她是庄家的小公主,要什么有什么,她天真地信以为真,长大以后才发现,即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殿下,也总有无奈,有求不得的东西。   --   从卫生间出来,回到宴会大厅,庄以念看了眼手机,褚南容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   【对了公主殿下,你之前托我打听池余的八卦,我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打听到了。】   【据说池余跟他手底下那个很红的女明星,叫白蓁的,有点猫腻,但具体的证据还没找到,你如果碰上,记得留个心眼。】   白蓁?   庄以念看到这条消息,立马抬头扫视一圈,宴会厅内,果然没有池余和白蓁的人影。   他们同时不见了。   真是凑巧……   庄以念余光一瞥,刚好看到旁边有一杯绿油油的果汁,于是举起手机,对着果汁拍了张近照,发给褚南容。   褚南容:【???】   褚南容:【啥玩意儿?】   庄以念:【[微笑]你猜。】   褚南容不愧是号称八卦女王的女人,很快就意会了过来:【你被绿了?】   庄以念:【大概率是,今天白蓁也在场,我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池余就和她一起不见了。】   褚南容:【…………………………】   褚南容:【我去!这也是个奇人啊,第一次跟你约会就敢玩这么大,牛逼!】   庄以念自我反思了一下,问她:【容容,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像个傻白甜,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那种?】   褚南容:【呃……公主殿下,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庄以念:【……】   庄以念:【好了,你不用说了。】   褚南容:【别这样公主殿下,在容容眼里,你永远都是最漂亮最聪明的,天上下凡小仙女![比心]】   褚南容:【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告诉你爷爷吗?】   庄以念:【不知道。没证据,告诉了估计也没用,说不定他们还会觉得是我为了逃避联姻故意编造出来的。】   褚南容:【那你就这么忍了?】   庄以念:【让我先想想吧,反正今天晚上暂时不能撕破脸。】   晚宴上名流那么多,要是闹开了,两家都难看。   庄以念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收起手机,懒懒倚着角落里的桌台。   周遭欢笑声不断,充斥着耳膜。   有侍者举着托盘路过,她顺手取了一杯酒,悠闲地抿了一口,顺道登录了一下好久没碰的微博。   未读评论和私信已经积了好多条,基本都是问她什么时候发新作品的——庄以念很早之前注册了个私人微博,偶尔会在上面放点摄影图,几年下来,也积攒了小几十万粉丝。   她翻完评论,又看了看之前的一些图,翻到其中某张时,指尖微顿。   ——英国,泰晤士河的夜色,灯火璀璨,绮丽如梦。   似是回忆起什么,停顿片刻,她蓦地仰头,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隐忍多时的怨怒和不甘仿佛在一瞬间全涌了上来,星火燎原般趁势而起,愈烧愈烈——   她重重搁下酒杯,扭身就走。   呵,联姻。   喜欢的事不能做,喜欢的人不能嫁,嫁个三十岁的老男人,还得忍着他在外面养女人……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庄以念踩着高跟鞋,脚下未停,一路风风火火出了酒店。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畅快无比,连空气也格外新鲜。   夜空广袤,风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掠过来,扬起丝带和长裙,裙摆在风中散开,像一朵盛放的花。   ……   “哎,阿斐,你看那边那个,像不像你昨天带过来的学妹?”   言斐顿足,顺着贺熙所指的方向望去,微微一怔。   朦胧的街灯下,女孩穿一袭精致华丽的礼裙,手提裙摆,疾步往前走着,两侧耳坠晃动,漂亮的脸上光彩熠熠,像是电影里脱逃樊笼的公主。   ——也像是,多年前,他见她的第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池余就是个炮灰,联姻不会成功哒~男主去庄州,只是为了和小公主重逢呀~O(∩_∩)O~--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啦啦德玛西亚、阿七233333 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庄以念拎着裙子,一门心思往前走,冷不防鞋跟突然被地面的裂缝卡了一下,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揽住了她。   男人的臂弯强劲有力,有温热的气息拂过额头。   她抬眼,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清隽如玉。   短暂的愣怔过后,她忽然笑了出来。   “我是不是喝醉了?怎么又见到你了?”   小姑娘抬起的眸子里盛满细碎的光,脸上晕开一层薄红,像染了胭脂色。   言斐揽着她,低声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庄以念有些懵懂,手指在他脸侧虚触了一下,又飞快挪开。   “真是你啊……”   仿佛瞬间清醒过来,她笑了笑,从他怀里退出,连带着刚才一往无畏的气势也消散了。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夜间风凉,言斐瞥了眼她裸露在外的肩膀和锁骨,眉头微蹙,将身上的外套褪下,给她披上。   庄以念只觉肩头一暖,愣愣望着他。   “嗨,学妹,又见面了!”   旁边响起欢快的男声,贺熙和贺嫣走了过来。   “你今天这打扮,是要赶什么典礼吗?”贺熙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   庄以念扭头,微微一笑:“在附近参加一个晚宴。”   “附近?”贺熙抬头,环顾四周,在某个方向顿住,“不会是那边的华池吧?”   夜空下,五个大字悬于高处,闪亮夺目,庄以念点点头,“嗯”了一声。   贺熙立马转头看着她,眼神微讶,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而贺熙旁边的贺嫣已然黑了脸,她即便再没见过世面,也看得出庄以念今晚这一身价值不菲,更别说居然能出入华池这种地方参加晚宴……不就是一个小助理吗,凭什么?   正说着,庄以念的手机突然响了——   又是池余打来的,这一路上,他已经打了三次电话了。   前两次庄以念没接,这会儿当着言斐他们的面,不好再不理,于是她只得接通。   “喂。”   “喂,念念,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酒店的服务生说看见你一个人离开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庄以念此时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心平气和地回道:“没事,就是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   话未完,池余那边就道:“我看到你了。”   庄以念闻声抬眼,一辆宾利从不远处开了过来,停在路边。   池余在几人的注目下下车,很有霸道总裁范儿地理了理高定西服和领带,走到庄以念面前,温柔含笑地唤了声:“念念。”   庄以念被他这一声弄得鸡皮疙瘩差点掉了一地,但还是只能礼貌地保持微笑。   池余扫了其他三人一眼,疑惑道:“这几位是……?”   庄以念简短地介绍道:“这位是我以前的学长,这两位是他的同事……我出来走走,恰巧跟他们碰上。”   “哦……”池余的目光在言斐身上顿了顿,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言斐也看着他,眸色幽深。   庄以念不想让池余察觉出什么,给言斐添麻烦,于是冲池余道:“不早了,你送我回家吧。”   说着,转头同言斐他们道别:“我先走了,再见。”   刚迈出半步,池余突然用眼神指了指她身上的外套:“这衣服……”   庄以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将外套褪下,递还给言斐,笑了笑:“谢谢。”   言斐伸手接过,看着她,没说话。   庄以念转身,同池余走到宾利旁,上车前,她顿了顿,想回头看一眼,然而,驻足片刻,却还是忍住了。   车门关上,她侧过脸,隔着车窗望向外面,男人立在路边,如临风玉树,面容模糊。   很快,目光相错而过,连最后一点模糊影像也消失在眼底。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不是前几天你一直在查的胜天娱乐的少东家池余吗?”隔了半晌,贺熙才从惊愣中回过神来,“我靠!阿斐,你这个学妹什么来头?”   言斐出神地望着宾利远去的方向,没应他。   贺嫣忍不住冷笑一声:“一个小助理,还能有什么来头,说不定就是靠着男人——”   话未完,被言斐突然瞥过来的冰冷目光慑住。   贺熙见气氛不对,忙将她往后面拉了拉,低声制止:“小嫣!”   贺嫣不服气地挣了一下,满脸的不高兴。   贺熙生怕她继续使性子当街闹起来,挡在她前面,挑了下眉,同言斐笑道:“合着你前些日子查池余不是为了跟他谈合作,而是为了泡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胜天娱乐少东家……阿斐,你这个对手挑得有点强啊!”   言斐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眉头却仍蹙着,也没多做解释。   贺熙忽然想到什么,神情一变:“哎,等等,你这个学妹姓庄……不会是跟庄氏有什么关系吧?”   言斐抬眸,还未开口,贺嫣就插话道:“怎么可能?”   嗓音有些尖锐,似是不愿相信。   贺熙十分有求知欲地拿出手机:“我上网搜一下。”   刚打开页面,冷不防言斐突然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不用查了,庄州集团老董事长的孙女。”   贺熙:“………………”   言斐面色平淡,将外套搭在臂弯,冲他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言罢,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扬手拦车。他们几人晚上都喝了点酒,所以没开车。   贺熙和贺嫣留在原地,久久无声。   半晌,贺熙才从惊愣中缓过神来,啧啧叹道:“庄氏的小公主……阿斐这眼光,够可以啊!”   贺嫣积攒多时的不满彻底爆发了,高声道:“庄氏千金怎么了,还不是脚踏两条船?你看她昨天才跟言斐吃过饭,今天又跟那个池家大少爷一起,分明就是吊着言斐玩儿!”   贺熙轻笑一声,摸摸她的脑袋:“行了,这话你可别在阿斐面前说,我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上心过,你啊,就省省力气吧。”   贺嫣打下他的手:“哥,你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   贺熙无奈摊手:“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他要但凡对你有一丁点念头,当哥的能不帮你?”   想到一直以来言斐对自己的冷淡,贺嫣郁闷地撇了撇嘴,火气冲冲往前去了。   ……   --   宾利平稳地穿过环道,庄以念坐在后座,安静得有些反常。   池余看她一眼,关切地问:“是不是在宴会上,有谁说错话惹你不开心了?”   庄以念从怔忡中回神,按了按额角,敷衍地道:“没有,就是多喝了几杯,头有点痛。”   说完,合上眼,一脸“我头很痛请不要跟我说话谢谢”的冷漠表情。   池余面色有些不好看,过了一会儿,意有所指地道:“念念,我们两家都不是普通人家,私生活方面需要格外谨慎,你今天这样从宴会上跑出去,如果被媒体拍到,会影响两家的声誉,所以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再有这样的举动。”   庄以念睁开眼,看向他。   “还有结交朋友,也最好小心些,不要什么人都来往。”   ……这是在讽刺她私生活不检点?   庄以念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心底翻了无数个白眼,面上毫无波澜地道:“哦。”说完,又合上了眼,继续假寐。   池余:“……”   池余一拳打在棉花上,差点没憋闷死。   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或者说是小姑娘,看起来天真烂漫,软弱可欺,偏偏又好像什么都看得通透,教你无从下手。   回到庄园,池余跟着庄以念一起下车,进别墅同老爷子寒暄了一会儿才离开。   庄峪和佟薇也在,而且今晚会在庄园留宿,池余一走,佟薇就热情地拉着庄以念的手,一脸即将嫁女儿的慈爱笑容:“怎么样,池家那孩子还不错吧?”   庄以念内心呵呵:是挺牛逼的,头一次约会就敢在我眼皮底下玩花样。   见她不说话,只是微笑,佟薇以为她在害羞,越发欣喜了:“既然你们两个都没意见,过几天两边长辈见一见,把婚事先定下来……”   听到这里,庄以念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二婶,我不想跟他结婚。”   佟薇一愣,连带旁边的老爷子和庄峪也看了过来。   “为什么?”佟薇纳闷。   庄以念抬头看了看三人,说:“他跟他手下的女明星不干不净。”   老爷子闻言,皱了下眉。   佟薇先是脸色微变,随后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庄以念道:“没听谁说,我自己查的。”   “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池余他一向稳重,不像是会在外面胡来的人,念念,你可别被人给挑拨了。”   佟薇突然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她:“念念,你不会是不想联姻,所以才故意编出这些话来吧?”   ……果然让她猜中了,就算她说出来,他们也不会信。   庄以念心里烦躁,忍着气道:“我是不想联姻,但也犯不着拿这种事来骗人。”她转头看向庄老爷子,“爷爷,您也不信吗?”   老爷子皱了皱眉,随后,一脸疲倦地道:“这事回头再说,爷爷会找人去查清楚,时候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老爷子发话了,庄以念只能起身,往楼上去。楼梯上到一半,隐约听见佟薇说:“爸,两家联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您可不能由着念念的性子……”   话未完,老爷子一声低喝:“行了!我还没断气呢,还轮不着你们来作践我的孙女儿!”   佟薇立马噤了声。   老人的咳嗽声在客厅内回响,庄以念顿了顿足,耷拉下眼睫,继续往上。   ……   城市夜景旖旎,玻璃窗上灯火明灭,男人坐在窗边,静静靠着椅背,眸底一片晦暗。   修长的手指捏着手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良久,他从抽屉里摸出一个装首饰的小盒子。   盒子啪嗒打开,里头是一条精美的银色手链,纤巧的花叶间镶嵌着细碎的水晶,光芒如星辰点点。   他看着那手链,眸光恍惚,久久没有回神……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言美人就要搞事情啦~-- 第8章   第二天,周日。   由于前一晚失眠了大半夜,庄以念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   摸过手机一看,褚南容的消息已经轰炸了半天——   【公主殿下!快看微博热搜!!!】   【惊天大爆料!!!】   【池余和白蓁私会实锤曝光!!!】   【公主殿下?】   【小?公?主?】   【念念?】   【???】   ……   庄以念此时脑袋还有些迷糊,盘腿坐起,从容淡定地回复:【我起来了,怎么回事?】   褚南容那边立马蹦出来一串——   【啊啊啊啊公主殿下你终于来了!】   【热搜都已经被撤了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不得不说池余的公关团队还挺强的,效率简直一流,不过没啥用,大家都吃完瓜了。】   ……   庄以念:【你先等等,我刚睡醒,有点乱,你先让我捋捋……】   褚南容随后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别捋了,我直接给你扒一遍吧!”   庄以念开了免提,说:“也行。”   “就是两个小时之前,有人在网上爆料了一组照片,全是池余包.养白蓁的实锤……”   白蓁在娱乐圈算得上一线女星,立的是清纯仙女人设,鲜少跟人传绯闻,如今突然爆出这么大的瓜,网友们自然就炸了。   “更劲爆的还在后头,据说白蓁已经怀孕了,准备母凭子贵上位,不过这个没实锤……”褚南容说得兴奋激昂,“怎么样公主殿下,是不是既狗血又刺激?”   庄以念:“……是挺刺激的。”   毕竟其中一个是她的联姻对象。   褚南容道:“这下你不用担心你爷爷和二叔他们不相信你了,正好借这个事把婚事给拒了,恢复自由之身。”   庄以念还是有点忧心:“我感觉,可能没那么容易。”   褚南容道:“管它呢,先试试!”   “嗯。”   庄以念洗漱完,拿着手机下了楼。   爷爷和二叔二婶都在,她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将网上的爆料给他们欣赏了一遍。   看完后,庄峪和佟薇都黑变了脸色,尤其佟薇,面上还露着尴尬,昨晚她才怀疑庄以念撒谎,今天就被打肿了脸。   “看他平日的性子,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佟薇嘀咕一句,抬头看了看面色发寒的老爷子,道:“兴许是被人下套算计了也说不定,回头我去问问清楚。”   都这地步了,还想替他洗白,也是服气了。   “总之,我不会嫁给他。”   庄以念终于霸气地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念念……”   佟薇还想劝些什么,被庄峪拉住:“她现在在气头上,你让她先缓缓。”   三人之中,唯有老爷子从头至尾都没发表意见,直到庄以念准备转身回楼上时,他才起身道:“念念,我让厨房给你炖了燕窝粥,先把早饭吃了。”   他的神情与平日无异,庄以念也摸不清他的意思,只能乖乖跟着去吃早饭。   吃到一半,庄以念心里憋屈得慌,忍不住道:“爷爷,我真的不想嫁给池余,就算非要联姻,至少也别选这种人。”   老爷子满脸慈爱地看着她,笑了笑:“不想嫁,那就不嫁了,回头爷爷给你挑个更好的。”   庄以念一喜:“真的吗?”   老爷子抬手在她额角抚了抚:“晚上是不是没睡好?人看着都憔悴了不少。”   庄以念歪头一笑:“只要不用嫁池余,我马上就能吃好睡好了!”   老爷子不由乐了,眼底却隐隐藏着忧色。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道:“念念,人活着,总有些事不得不承担,你既然不想联姻,那就好好跟着你二叔学,你要是能在公司站稳脚,爷爷也就不用再为你担心了……”   庄以念一怔,抬起了头。   这些年,爷爷很少同她说这样语重心长的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当成小孩子来宠,万事不用管,万事不用操心。   “也怪爷爷不好,总想着怕你不开心,没早教你这些……”   “爷爷!”庄以念打断他,“是我自己任性,不关您的事。”   老爷子弱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胳膊,没再多说。   ……   --   被爷爷这么一刺激,庄以念立马打消了“周末大好时光就该出去浪”的念头,吃过饭后,跑到书房找了两本管理方面的书认真研读起来。   看到一半,接到了池余打来的电话。   大概是忙着处理公关危机,池余没有亲自过来,只在电话里解释说网上爆料的那些都是污蔑,是有商业竞争对手故意泼脏水。   庄以念耐着性子听他解释完,非常有礼貌地挂断电话,而后把褚南容特地替她保存的一张爆料照甩给了他。   池余:“……”   过了几分钟,池余再次拨了电话过来,这回庄以念没有接,直接摁断。   池余只好发了条消息说:【等我处理完事情,当面再跟你解释。】   庄以念随意瞥了眼,没放在心上,继续认真学习。   ---   下午,庄以念终于啃完一本书,然而却感觉云里雾里,好多地方都没看懂。   天赋太差,真是愁人……   小公主窝在沙发上,托着下巴惆怅不已。蓦地,她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什么——   言斐当年有学神之称,读的又是金融系,现在还自己开了公司,肯定很懂这些,不如向他请教一下?   庄以念立马拿起手机,兴奋地点开了言斐的头像。   然而,准备打字发消息时,忽然又顿住了——   这样贸然找他,会不会不太好?   转念想:有什么不好的?朋友一场,还帮过他,问个问题怎么了?   ……   纠结半天,庄以念还是将消息发了出去:   【学长,在吗?】   没隔多久,那边跳出来一个简短的回复:【嗯?】   一个字,就让庄以念开心不已,眼角眉梢满是笑意,手指飞快动作着:【我在看一本资料书,有些地方不懂,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下?】   言斐道:【什么书?你拍张照给我。】   庄以念忙对着书拍了张照发过去。   言斐那边停顿片刻,说:【你翻到不懂的地方,然后一个一个提问,我来答。】   【好~】   庄以念欣喜地坐直了些,拿过书开始边翻边提问,她每提一个问,言斐都耐心仔细地回答了,过程中还会给她举各种实例,方便她理解。   原本枯燥复杂的内容,经过他这么一讲解,瞬间变得有意思了许多。大学那时候他为生活所迫,经常兼职家教老师,想必积累了不少经验。   问到最后,庄以念忍不住开玩笑说:【你讲得真好,干脆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就都来问你好了。】   言斐那边丝毫未犹豫,回了一句:【好。】   庄以念原本是笑着的,看到这条消息,不知怎么,忽然怔了怔。   其实,除却不喜欢她这件事,一直以来,言斐对她,都算得上很好。   就像那时候给她当摄影模特,每回她提什么要求,他即便不情愿,也还是会答应。   出国之前,她请同学朋友们聚会,因为赌气没叫他,当天晚上醉得迷迷糊糊才发了条消息给他,他也不计前嫌赶了过来。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爷爷同她说,这是她言家的哥哥,还嘱咐他照顾她——当时他应了声“好”,后来确实也做到了,一直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   没等她回复,言斐又道:【其实,你不如试着自己参与个项目,亲身实践一番,会比这样看书要有用得多。】   【不用你单独挑大梁,让你二叔或者找个有经验的人带着你,就可以了。】   原来,上次吃饭的时候他问她有没有意向自己接项目是这个意思……庄以念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于是问:【那我挑个什么类型的项目比较合适呢?】   言斐道:【这要看你自己的兴趣,你可以问问你爷爷或者二叔。】   庄以念思索片刻,忽然想到,言斐他们公司那个合作好像还没定下来,不如她跟二叔申请,让她来负责?   庄以念瞬间来了精神,飞快打出一条“你觉得我把你们公司那个合作接过来怎么样”,发送之前又删掉了——还是等二叔那边同意了再告诉他吧,正好给他一个惊喜。   在某些方面,庄以念是个说做就做的行动派,当天吃晚饭的时候,她就迫不跟二叔商量起了这件事。   庄峪听到她的想法,第一反应就是皱眉拒绝:“这可不是小事情,你现在还应付不了。”   庄以念道:“没关系,我不当主要负责人,您安排个人带着我就行。”   庄峪还是不同意,佟薇也在一旁劝道:“念念,这些事有你二叔就行了,你一个女孩子,没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   庄以念有点心塞,看来她前二十几年实在太过废材,以至于根本没人会相信她。   最后,她只能把期盼的目光投向爷爷。   老爷子搁下筷子,缓缓开了口:“念念既然有这个心,那就让她试试吧。”   “爸——”   庄峪还想反对,被老爷子截断:“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出了问题我担着。”   话一出,庄峪和佟薇的脸色都变了变,庄以念的心里也添了压力。   “谢谢爷爷。”   --   吃过晚饭,庄峪夫妇离开庄园,回了自己的别墅,庄以念准备上楼,突然被老爷子叫住。   “念念。”   “怎么了爷爷?”   老爷子看着她,眼神有些深:“你想接的那个项目,是阿斐公司的?”   庄以念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啊。”   “你老实告诉爷爷,这事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他跟你说了什么?”   庄以念猛然一惊,反应过来什么,忙道:“是我自己的意思,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连说都没跟他说过。”   老爷子默然不语,表情凝重。   庄以念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给言斐挖了个坑,不由急了:“爷爷,真的不关他的事,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要想利用我,早就可以利用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看见她焦急的神色,老爷子在心里暗叹了口气,这个傻孩子啊,他担心的哪里是这个。   “好了,爷爷就是随口问问,看把你给急得……”老爷子缓和了脸色,道,“你转告他一声,让他明天如果有空,过来一趟,爷爷有事和他说。”   “爷爷……”庄以念有点忐忑。   老爷子笑了笑:“放心,爷爷就是想了解一下关于他那个项目的情况,如果真值得合作,爷爷自然不会拦你。”   于是,庄以念只能怀着复杂的心情同言斐转述了爷爷的意思。   言斐那边半天没回应,庄以念不由得有些担忧,自己是不是好心办坏事,给他添麻烦了。   说不定他根本不想跟她合作呢。   她捧着手机,开始窝在沙发上发愁。   半晌,一条消息终于跳了出来:【刚刚在吃饭……替我跟你爷爷说,明天下午四点左右,我会过去拜访。】   庄以念松了口气,回道:【好。】   言斐又道:【你明天在家吗?】   庄以念:【上午要去公司,下午可以提前回来。】   言斐:【我去你公司接你?】顿了顿,又补充:【正好说一下项目的事情。】   庄以念本来不想他这么麻烦,但看到后面那句,觉得也行,于是回道:【好啊,你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好。】   和庄以念聊完,言斐随后就打了个电话给贺熙。   “跟庄州的合作继续,我亲自去谈,其他的先推一推。”   贺熙:“………………”   兄弟,你这么善变,就不怕公司垮掉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爷子:我不是担心他骗我的钱,我是担心他拐走我的孙女儿!其实爷爷想让小公主联姻,纯粹是想找个靠谱的夫家照顾孙女儿,跟二叔二婶的目的不同,毕竟他也没料到池余会这么渣;卖萌打滚求评求收呀~n(*≧▽≦*)n 第9章   翌日一早,庄以念按时赶到庄州总部打卡上班。   庄峪召集相关人员开会,商讨和宸月传媒的合作事宜。听闻庄以念要参与其中,不少人表示反对,争论许久,才被庄峪以老董事长的授意以及庄以念手持股份拥有发言权为理由力压下去。最后,安排了财务长副部长向晴和集团法律顾问周礼从旁协助。   会后,庄峪狐疑地问她:“念念,你要参与这个项目,是不是为了你那个学长?”   庄以念手上动作一滞,抬头露出一个甜美无害的笑:“当然不是了,二叔您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最好。”庄峪语重心长道,“念念,池余那边你再好好想一想,不要赌气,两家联姻,关系重大,二叔也是为你好。”   庄以念忍不住问道:“二叔,是不是公司遇上什么事了?”   不然为什么非得这么着急,逼她嫁给池余?   庄峪面上闪过一丝异色,道:“没有的事,你别瞎猜,总之你再好好想一想,别急着拒绝。”   庄以念看一眼他,没再多问,可心里却暗暗生了疑虑。   --   下午三点半,言斐按照前一天的约定,开车到楼下等她。   庄以念接到电话,收拾好文件资料,挽着包急匆匆往楼下赶。结果刚出公司大楼,就撞见一个男人抱着一大束玫瑰花,正往这边走。   西装革履,脸上堆着殷勤的笑——   庄以念愣了两秒,勉强辨认出来,是池余的私人助理,参加晚宴的那天见过一面。   “庄小姐。”男人走到她面前,将花恭敬地递出,“这是池总专门给庄小姐预订的,刚刚才空运过来。”   “空运”两个字强调得非常明显,庄以念扫了一眼面前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差点没忍住开口来一句:“哦,需要我补运费吗?”   不过想着这是在公司门口,万一闹出什么事,影响不好,还是算了。   “替我谢谢池总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不喜欢玫瑰花。”   她不愿多做纠缠,绕过他快步往一旁去。   “庄小姐!”   助理却锲而不舍地跟了上来,“我们池总约您明天晚上……”   庄以念有些烦躁,停下步子,皱眉道:“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话未完,一只胳膊突然伸过来,将她拽到一旁,护在身后——   庄以念抬眼,看到熟悉的侧脸。   昔日翩翩少年一身正装,白衬衣配黑色西服,长身玉立,比学生时代多了几分凌厉。   离得近,她隐约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助理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没敢轻举妄动,似乎在揣测他的身份。   庄以念不想把言斐牵扯进池余的事里,于是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说:“没事,我们快走吧。”   言斐掠了抱着花的助理一眼,眸色异样,随后护着庄以念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   助理大概也怕在这种地方纠缠搞不好明天就会上头条,没有再追上来。   上车后,庄以念在副驾上坐好,说了声“谢谢”。   言斐修长的手指搭着方向盘,状似不经意问:“那人是……?”   庄以念原本在低头整理衣服,听他这么问,眼睫颤了一下,笑笑道:“一个不认识的人,走错地方了。”   言斐听到回答,沉默不语。   恰好遇见十字路口红灯,他停了车,望着前面,目中神色莫名。   庄以念看他一眼,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太欲盖弥彰了,如果只是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着急“快走”。   又在他面前犯蠢了……   她有些尴尬,尝试着转移话题:“今天上午,我和二叔他们开过会了,他们都同意我负责这个项目……”   言斐“嗯”了一声,语气有点冷淡。   庄以念侧头打量他的神情,觉得他好像不太高兴,迟疑着问道:“你是不是不愿意我接这个项目?”   言斐转过眼:“为什么这么问?”   庄以念道:“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   小姑娘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关切,仿佛他高不高兴对她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言斐看着她,半晌,忽而笑了一下:“现在高兴了。”   庄以念:???   --   回到庄园,两人一同下车,往花园去。   老爷子在花圃旁坐着,面前的桌案上摆了一方棋盘,黑白棋子才搁了寥寥数枚。   听到脚步声,老爷子抬头,温和一笑:“来了啊。”   庄以念唤了声“爷爷”,言斐也上前恭敬道:“老爷子。”   老爷子点头应了,将一颗棋子放回棋钵,问道:“会下围棋吗?”   言斐答道:“会一点。”   “来,陪我下两局。”   言斐依言过去坐下,老爷子转头冲庄以念道:“念念,你先回屋里吧,我同阿斐下两局棋,聊会儿天,公司的事,待会儿再说。”   庄以念瞅了瞅两人,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怪,但又不好多问,只得迟疑着往别墅里面走去。   走到正门外的石阶上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斜阳下的两人已经开始落子。   佣人端了茶上来,老爷子落下一子,轻描淡写道:“池余的事……是你动的手脚?”   言斐拈棋子的动作微微一顿,须臾,垂眼道:“我不过是把真相公之于众。”   老爷子又落了一子,堵住他的棋势,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毁了念念和他的婚事?倘若池余能干净利落地把这件事处理妥当了,我们也未必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翻过这一页。”   言斐审视着棋局,许久才另辟蹊径落下一子:“您真的忍心,把她当成利益交换的筹码,卖给池余这样的人?”   这回,轮到老爷子停了动作,目光不似先前那样淡定。   言斐抬眼,与他对视。   “董事长夫妇为什么急着让她嫁入池家,难道您当真不清楚?”   “池家可以帮庄州渡过难关,我同样也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点卡文TT……男主已经出手了,离结婚又近一步O(∩_∩)O~-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疯疯呀~ 3个;阿七233333、啦啦德玛西亚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疯疯呀~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庄以念在客厅里捧着手机打了一局小游戏,感觉有些无聊,见爷爷还没来叫她,便决定出去看看。   刚走到花园里,就听见一阵咳嗽声,爷爷正和言斐一同往这边来。   庄以念忙过去扶住他:“爷爷……”   老爷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言斐,说:“爷爷有些不舒服,公司的事,你们自己聊吧,爷爷就不插手了。”   庄以念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转得这么快,一时有点发懵。   老爷子说完,步履蹒跚地回了屋。   此时的日光已经带了黄昏的清冷,庄以念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的言斐,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你别多想……”   言斐语锋一转,不着痕迹地引开了话题:“对了,你怎么突然想着接下我这边的项目?”   庄以念笑道:“不是你教我找个项目练练手,实践一下吗?正好我们认识,交流起来也方便。”   她脸上覆了一层暖光,眸子里亮晶晶的,干净而纯粹,言斐望入那双眸子里,怔忡片刻,也笑了。   对上他的笑,庄以念晃了下神。   她鲜少见他这样笑,不是礼貌疏离的应付,而是发自心底再自然不过的情绪,好像整个人都活了起来,离她也近了几分。   回想那些年,少年眉间总带三分冷意,真心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稍后,两人就合作事宜聊了约莫半个小时,基本上都是言斐在说,庄以念在听。   夕阳下,一个侃侃而谈,一个安静托腮,画风和谐,与当年大学时代的情形好像反了过来。   那时候青春年少,每回他们在一处,她总是话多的那一个。   五点左右,庄以念送言斐离开,回到别墅内时,老爷子刚好从卧室出来。   庄以念过去扶他,见他脸色仍不太好,担忧道:“爷爷,要不要叫张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爷爷没事。”老爷子牵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你同阿斐谈得如何了?”   庄以念道:“就简单聊了一下他们那边的产品内容和前期规划,具体的要等过两天去公司开会再说。”   老爷子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又侧头看着她,神情异样。   庄以念奇怪:“怎么了爷爷?”   老爷子看她许久,道:“念念,你是不是喜欢阿斐?”   这话问得突然,庄以念滞了一下,说:“爷爷,您怎么又想起来问这个了?”   老爷子笑:“还想瞒爷爷?你也不看看,每回他过来,你有多开心。”   是啊,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藏得住?   庄以念垂了眼,没再辩驳。   “这孩子是不错,聪明、稳重,可就是……”老爷子长叹一声,“心思太深了。”   听到后面那句,庄以念忍不住抬头:“爷爷,是您对他有偏见吧?总怀疑他想利用我,可其实他根本什么都没做过,就连那时候您给他的资助金,他最后也没要。”   当年他给她当了一个月的模特,她将资助金作为酬劳交到他手里,可他却只取了其中一万,把剩余的全退还回来了,任凭她怎么死缠烂打都没用。   “他身世凄惨,是命运待他不公,并非他的错,您不能因为这个就看低他,总觉得他对我有什么企图。他靠他自己的能力,出国留学,创业开公司,哪点比不过二叔他们给我介绍的那些大少爷了?”   老爷子被她这一连番话弄得哭笑不得:“爷爷才说了一句,你就顶了十句。”   庄以念:“我说的是事实。”   老爷子摸摸她的头,微微叹了口气:“可他现在娶不上我的宝贝孙女也是事实,你把他当哥哥对待爷爷没意见,不过谈婚论嫁……这个得另说。”   庄以念小声嘀咕:“你愿意嫁,人家还不愿意娶呢!”   “什么?”老爷子没听清。   庄以念摇摇头:“没什么。”   --   接下来的几天,庄以念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沉迷于工作之中,庄州总部和宸月传媒两头跑。   向晴和周礼虽然心里并不看好这位傻白甜千金大小姐,但看她这副拼命的架势,还是颇为欣慰,打起精神认真协助。   至于宸月那边,听说言斐突然又要跟庄州合作,贺熙简直被搞懵了头,完全不懂他到底想闹哪样。不过,公司主要决定权在言斐手中,他也不能说些什么。   周五上午,两边正式确认合同。   一切顺利地进行着,然而,就在庄以念满怀壮志感觉如获新生之时,池余忽然又冒了出来——   网上的爆料与八卦传闻已经全部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池余终于得空过来解释,说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污蔑,他和白蓁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总之全是别人的锅,他清清白白一朵出水芙蓉。   而且这人鸡贼得很,特地避开了老爷子,没有去庄园,而是直接找了庄峪和佟薇。   佟薇跟池余的姑姑关系很好,所以对促成这桩婚事十分热心。   碍于二叔二婶的情面,庄以念不情不愿地过去了,全程冷漠脸。   可笑的是,二叔和二婶居然相信了池余的说辞,仍想着撮合他们。   二婶还拐弯抹角地劝她,他们这个阶层的男人,在外面有些风流韵事再正常不过,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来就行,何况这是婚前,等结了婚自然就收敛了。   庄以念险些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然而良好的教养和乖巧小公主的人设让她只能耐心听着,保持沉默。   池余在一旁看着,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这种温顺乖软的小姑娘,长得也漂亮,娶回家当金丝雀养着再好不过。   庄以念并不知道池余心里的想法,如果她知道,估计现在就抄起桌子上的茶水泼过去了,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刁蛮任性。   像个花瓶一样地坐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捱到池余准备离开,二婶殷勤地推了推她,示意她送人出去。   庄以念虽然不太情愿,但想了想,还是应下了。   出了别墅,池余靠在新换的豪车旁边,哄小女生般低声道:“一起去吃个晚饭?”   庄以念抬头,说出憋了半天的话:“不必了,就趁现在,我们把话说清楚吧,我不会跟你结婚,联姻的事到此为止,你也不用再费心思了。”   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变得这么强硬,池余愣了一下,随即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就为了白蓁那事?”   庄以念道:“你在我二叔二婶面前怎么掩饰都行,但你骗不了我。”   池余看着她,过了片刻,突然伸手来碰她的脸,庄以念下意识避开,后退了一大步。   见她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乌黑的眸子里满是警觉,池余只得收了手,道:“我和白蓁是有过一段,不过都已经过去了,那天晚上,我和她就是在谈分手的事。”他挑了下眉,“难道我在结婚前还不能有个女人?”   顿了顿,他又安抚说:“你放心,女人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消遣的东西,结婚之后,你如果不喜欢,我会避免再发生同样的事。”   女人不过是消遣的东西……庄以念在心底冷讽地笑了声,面上却仍维持着基本的礼貌:“我不想和你结婚,跟这些没关系,我现在年纪还小,不着急嫁人。”   池余的脸黑了黑,这是变相嘲讽他老?   池余原本就没把白蓁这件事看得有多严重,也没打算解释太多,今天过来走这一趟,又伏低做小半天,已经是给足了她颜面,听见这话,彻底失了耐心,冷笑一声:“不想结婚?你以为你二叔他们为什么要急着把你嫁给我?”   “庄大小姐,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他蓦地倾身,逼近她,眼底添了一丝嘲讽,“你知不知道,你庄州从去年到今年好几个项目失败,亏损高达数十亿,你二叔二婶为了借池家度过难关,才想着把你嫁给我。你不过就是他们手里的利益筹码,还在这里矫情个什么劲?”   庄以念心下猛然一凉,愣在原地。   她一直都知道,这次联姻跟利益有关,却没想到内情比她所知道的还要不堪。   她等于是被她二叔二婶当成交易品卖给了池家。   “这婚到底要不要结,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直到池余开车离去好一会儿,庄以念才回神。   她慢慢走回别墅,佟薇和庄峪正在客厅里小声谈论着联姻的事,见她过来,佟薇抬头笑道:“怎么也没一起去吃个晚饭?”   庄以念看着她脸上温和的笑,忍不住有些恍惚。她自小失去双亲,所以二叔二婶一直都很照顾她,她也几乎把他们当成了爸爸妈妈来对待,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他们当成利益交换的筹码,拱手送出。   原来,她所以为的亲情,不过就是个笑话。   “念念,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庄以念摇摇头:“我晚上约了同学一起吃饭,就先走了,二叔二婶,再见。”   她突然觉得片刻也不想呆在这里,拿起包,转身匆匆离去。   佟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狐疑地同庄峪道:“念念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   庄峪皱眉瞥她一眼:“你也别逼太紧了,爸那边还没答应呢。”   佟薇不满地抱怨:“老爷子就是太惯着她,念念是他孙女,我们阿乾还是他的亲孙子呢,也不见他这么宝贝。”   庄峪听了这话,突然出奇的沉默。   佟薇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爷爷,什么都只顾着孙女,连股权都早早安置妥当了,也不想想她迟早得嫁到别人家去!”   庄峪不耐烦道:“行了,这话你可别去老爷子面前念叨。”   ……   --   庄以念没让司机送,自己往小区外走,边走边给褚南容发消息。   【容容~】   褚南容很快回复:【在!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可爱]】   庄以念:【有空没,出来聚聚?】   褚南容:【有有有!刚出差回来,正空虚寂寞冷!】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2的醉酒梗已经在来的路上啦,大家期待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温暖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七233333、啦啦德玛西亚、是疯疯呀~ 1个; 第11章   华灯初上,夜景繁华。   喧闹的酒吧内,男男女女游走于变幻的光影之中。   “公主殿下,我还以为你叫我出来是为了庆祝你终于革命成功,获得自由,没想到你竟然是来借酒浇愁的……”   褚南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酒杯,斜眼望向对面喝闷酒的人,烈焰红唇衬着纤纤玉手,格外妩媚。   “连怀孕的传闻都出来了,你二叔二婶居然还不死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庄以念咽了一大口酒,顶着一脸消极厌世的表情道:“他们就是想联姻,其他的都不在意,还说男人在外面有点风流韵事很正常……”   “那你干脆也去和言斐约一炮好了,看他们介不介意。”褚南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挑眉抛了个媚眼,“说实话,我一直对于你没能睡到他这件事感到十分遗憾。”   庄以念:“……”   “我没睡到他,你遗憾什么?”   “替你遗憾啊!”褚南容托着下巴,满脸花痴地回忆,“那脸,那身材,那气质,啧啧……极品啊!”   “对了,你有他现在照片没?给我瞅瞅。”   “没有。”庄以念干脆果断地拒绝,“有也不给你看。”   褚南容扑哧一乐:“瞧你那样儿,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放心,姐姐对他没兴趣,虽然他确实长得挺帅,可实在太难搞了……”   她突然凑到她面前:“公主殿下,这么久了,你是不是连人家的手都没摸过呢?”   庄以念刚解决了一杯酒,正脸红血热,被她这么一激,登时血气上涌,梗着脖子道:“谁说的?我抱过他!”   褚南容嗤笑一声:“哦,对,你是抱过他,头一回见他就当着无数同学的面把人给扑了,那张帖子还在学校论坛里挂了好久呢。”   庄以念:“………………”   “那不是头一回见他!”   “哦,那就是第二回。”   “……”   “那帖子的题目叫什么来着?霸道学妹……怒扑学长?”   庄以念彻底炸毛了:“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见她脸都涨红了,褚南容忙帮她顺毛,“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好歹是抱过了,就冲这个,容容敬公主殿下一杯!”   玻璃杯相碰,响声清脆。   “不过说真的,公主殿下,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他是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可为了一张脸这么长情,不至于吧?”   庄以念握着杯子掀起眼皮,眼底依稀有了醉意:“你难道没听说过,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褚南容:“……”   玻璃杯搁在距离眉眼咫尺的地方,猩红色的酒液浮开潋滟的光,庄以念伸出手指,轻轻摩挲过杯壁,缓缓说:“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更何况,他一直都对我挺好啊,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我就从喜欢变成讨厌了吧?”   “他对你好?”褚南容以为自己听岔了,“是我记忆出了错,还是你滤镜太厚?”   庄以念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抬起脸:“你为什么总觉得他对我不好呢?就因为他不喜欢我?可也没谁规定,他非得喜欢我。”   褚南容大抵也觉得感情绑架不妥,噎了噎,说:“那你倒是说说,他怎么对你好了?”   “他……他让我蹭他饭!”   “……”   “吃完饭还给我买了冰淇淋。”   “……”   “公主殿下,你傻了吧?”褚南容简直听不下去了,“一顿饭一个冰淇淋就把你收买了?”   “那不一样的!”庄以念强行辩驳道,“你想想他那时候多穷啊,要攒学费生活费,还要准备出国留学的钱,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他还肯让我蹭饭,给我买冰淇淋,真的很难得了。”   “而且他还骑车载过我,拍外景的时候帮我背包,下雨了帮我打伞。”   “……”   褚南容服气了:“这不是一个男生在女生面前应有的风度吗?何况你爷爷和他祖父还有交情,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他也得照顾你啊!”   说得好像……也没毛病。   这回轮到庄以念词穷了,她又喝了一口酒,道:“那可能就是我还没遇上比他更合心意的吧。”   褚南容也抿了两口,过了会儿,又道:“其实照你这么说的话,他对你确实还可以,毕竟高岭之花,其他人连衣角都碰不上……”   “那你当时怎么不干脆跟他表个白,万一他就答应了呢?”   庄以念搁下酒杯,撇了撇嘴:“那时候全校都在传我砸钱包.养了他,说他吃人软饭想借着我往上爬,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事,我哪里还敢让他知道我对他有非分之想?搞不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况且,我当时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喜欢他,只以为是同情他的身世,想着多个哥哥也挺好的,谁知道过了这么久,又栽了。”   庄以念说着垂下眸,继续喝酒,脑子里却闪过一个画面——   少年在朦胧夜色下,冲她轻笑一声。   其实,仔细想想,当初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戳破那层窗户纸的,只是终究差了那么一点点。   那时,她庄氏小公主的身份被人在校园论坛里扒出,大家纷纷谣传她用钱包下了言斐,惋惜高岭之花跌落神坛……本来,这些谣言热闹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可在这个关口,唐如歆突然因为池野拈花惹草的事跟他闹分手,池二少怒气无处发,便全转到了言斐身上,四处宣扬他吃软饭骗女人钱,找关系破坏他的兼职工作,还试图将这件事捅到庄老爷子那里。   她立马暴走了,找到池野,同他正面怼了一波。   之后两人正式宣战,池野找言斐的麻烦,庄以念就找池野的麻烦,两个都不差钱的主儿,天天比谁财大势力,搞得那段时间校园论坛里也硝烟不断。   为此,褚南容笑话了她好久,说她“冲冠一怒为蓝颜”,总算有了公主殿下的霸气。   也因为这样,学校里关于她和言斐的流言越来越厉害,论坛上甚至还有人以他们为原型写起了连载文——庄以念偷偷点进去看过,既中二又羞耻。   闹到这种地步,言斐自然不可能毫无反应,终于,在某个月黑风高非常适合幽会的晚上,他对着庄以念,直接问出了口——   “你喜欢我?”   秋冬交际,夜风寒凉,校园道上树影婆娑,眉眼清隽的少年徐徐开口,嗓音轻而淡,眸底墨色深浓。   庄以念当即便慌了神,手指紧紧搅在一起,磕磕巴巴地辩解道:“不……不是……我……”   朦胧的路灯将身影拉得细长,少年往路边的布告栏上一靠,看着小姑娘手足无措的样子,蓦地轻笑了一声。   他眉眼生得漂亮,这一笑,眼底似有月色淌开,千树万树的繁花堆满枝头。   庄以念脑中一哄,霎时便红了脸,幸而有夜色遮掩。   她想,他大约是在嘲讽她,于是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捏紧拳头道:“你是不是听学校里的人乱传了?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我只是想帮你……把你当成……当成哥哥,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她说完,还笑了笑,仿佛真的对他没有半点想法,潇洒又干脆。   言斐脸上的笑意却在瞬间消散无踪,眼神也沉了下去,幽深不见底。   他盯着她,过了许久,才冷讽地勾了下唇:“既然是这样,以后就别再做那些无聊的事,我不需要同情和怜悯。”   随后,他转身大步离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原来在他眼里,她做的,都是些无聊事?   庄以念立在原地,一脸呆愣。她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小心翼翼地掩饰,还是惹他生气了。   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急转直下。   庄以念自小千娇万宠地长大,也不是半点脾气都没有的人,莫名其妙被他甩了脸色,心里自然窝火,于是赌气好久都没有理他。   恰巧那时家里给她安排好了去美国留学的事,她忙着准备考试和入学的摄影作品,也没多少工夫再关注他。   她想,等她出国了,见不到他,自然就会断了念头,甚至把他给忘了。   再后来,庄以念前往美国纽约,开始留学生涯。   而在她走后两个月,言斐也远赴英国剑桥。   从此,天各一方,音讯几乎断绝。   那时年少气盛,只以为不过是寻常感情,谁曾想,却惦念了这么多年。   ……   “公主殿下,我觉得吧,你和他就该走巧取豪夺路线,性转版的!玩什么暗恋?纠结来纠结去忒不痛快!”   几杯酒下肚,褚南容已经醉得满脸酡红,趴在桌子上,胡乱挥着胳膊。   “不喜欢?没关系!得不到心……可以得到人啊!拿钱砸他,潜规则他!尽情蹂·躏他!”   “凭什么男人可以为女人花钱,女人就不能为男人花钱了?我要有钱我就去包·养小鲜肉!”   庄以念被她这一连串“大道理”逗乐了,撑着下巴笑道:“你喜欢哪个小鲜肉,我出钱帮你包?”   “真的吗?”庄以念立马拽过她的手,在胸前抱着,痛哭流涕,“公主殿下你对容容太好了呜呜呜容容爱你……”   哭了一会儿,她摸出手机,迷迷糊糊解开锁,一下一下翻着,翻到一张男人的照片,递到庄以念面前。   “就他,我新粉的男神!颜值高,演技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庄以念艰难地撑起眼皮,眯着眼看了半天,说:“挺帅啊!”   褚南容:“那当然!我的眼光能差吗?”   庄以念又瞅了瞅,开始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过,他怎么那么像我的……小舅舅?”   “不会吧?你小舅舅叫什么名字?”   “裴令。”   褚南容:“……”   “裴令是你小舅舅?!”褚南容惊得酒都差点醒了,“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庄以念漫不经心道:“你又没问过我,而且他很早就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我也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隔了辈,这就不太好下手了,我换个墙头……”   褚南容嘀咕两句,伸出食指戳着手机屏幕,继续翻其他小鲜肉的照片。   正翻着,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她歪着身子,将手机搁在耳边。   酒吧内喧嚣声大,虽然两人坐的是角落里的卡座,但电话声音还是有些听不清,褚南容扯着嗓子吼了半天,才同对方交流清楚,还报了个地址。   “公主殿下,我BOSS要来接我了。”接完电话,褚南容带着醉意道。   庄以念不解地抬眼:“这么晚了,为什么是你BOSS来接你?”   褚南容:“因为他想潜规则我。”   庄以念:“……”   褚南容揉了揉额角:“公主殿下,你也给你爷爷打个电话,让人来接你吧。”   庄以念摇摇脑袋:“我不想回家,一点都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   她喃喃说一句,侧过头枕在胳膊上,睫毛向下耷拉着,脸颊泛红,看起来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惹人怜爱。   褚南容想了想,猛地一拍桌子:“给言斐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庄以念眼睫一颤,醉眼朦胧地抬起脸:“万一他不理我怎么办?”   “他敢!”褚南容柳眉一竖,“你现在是他的投资方,让他跪下来叫爸爸他都得叫,还敢不理你?”   庄以念抱着酒杯猛摇头:“我才不要他叫我爸爸……”   “你啊,就是太怂了!”褚南容霸气地伸手,“手机拿来,我帮你打。”   庄以念大抵是真醉糊涂了,也没矫情,从包里摸出手机递给她。   褚南容拿着手机划拉半天,没划拉动,举到她面前:“解……解锁……”   庄以念歪着头,伸出手指,解了两下才成功解开。   褚南容翻开通讯录,找到言斐的号码,凑近去瞧。   “言……斐?我还以为你会给他取个特别的备注名呢,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粗暴……”   庄以念不满地嘀咕:“他的名字本来就很好听啊,不用备注。”   言斐。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这种白月光属性,你好歹也改个言月光什么的,才有情趣啊……”   “说的好像还蛮有道理……那我改一下……”   庄以念拿过手机,当真把言斐的备注改成了“言月光”。   褚南容:“……”   电话拨出,那头很快接通。   褚南容将手机搁在桌面上,开了免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肥章,求表扬!乖巧.jpg关于往事那段,当时两个人都太年轻了,没能在一起很正常。言美人看着高冷,其实在小公主面前也有点自卑,所以他并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PS:祝高考的小可爱们考试顺利!O(∩_∩)O~-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疯疯呀~ 2个;阿七233333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喂。”   温润的嗓音在一片嘈杂中响起。   庄以念怔怔望着手机屏幕,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褚南容瞥她一眼,凑近手机,不管不顾地大声吼道:“喂!言斐,念念她喝醉了,让你过来接她!”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庄以念失落地垂眼,趴在胳膊上嘟囔:“你看,他果然不理我……”   褚南容一巴掌上去,暴躁地拍了一下手机:“喂!听到没有!”   刚拍完,那头就传来言斐的声音:“你们在哪里?”   褚南容扭脸,冲庄以念咧嘴一笑:“你看这不理你了?”   庄以念:“……”   “我跟你说,男人,就是不能太惯着!要对他凶一点,不听话揍一顿就好了!”   褚南容举着手比划一番,才重新凑到手机前断断续续地报了地址。   “快点来啊!不然就揍你!”   打完电话,两人继续碰杯喝酒,漫天胡扯。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修长的人影出现在两人身侧,褚南容斜眼瞥了一下,以为是搭讪的,挥手道:“去去去!都说了,姐姐今儿不约!”   谁知那人却没动。   庄以念抬起头,眯了眯眼,看到一张有些模糊的脸,喃喃道:“他长得……好像言斐啊!”   褚南容一听,立马有了兴趣,重新向那人望去,随后发出花痴般的感慨:“好帅的小哥哥……”   “姐姐改变主意了,小哥哥,约吗?”   她眼波流转,抬手去拉对方的胳膊,却被他避开。   只见那人弯腰,扶住了几乎瘫软成泥的庄以念,低声道:“回家了。”   因为他弯着腰,庄以念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愣怔两秒,眨了眨眼睛,呵呵笑起来:“你真的来了啊……”   转头冲褚南容道:“你不是想看他现在长啥样吗?喏,就这样。”   “他是言斐?”   褚南容意会过来,摇摇晃晃站起,对着眼前男人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嗯,确实没长残……”   “不好意思,刚刚调戏错人了,不是我要跟你约,是……”她手指俏生生一指,“念念要跟你约!”   庄以念立马孩子气地反驳:“我没说过!”   褚南容“呵”了一声:“还不承认……”   言斐看着面前醉得东倒西歪的两个姑娘,眉心蹙成了川字,头疼不已。   他转向褚南容,问:“你住哪里?”   褚南容捞起手机看了一眼,摆摆手:“你不用管我……我有人来接,他已经……在外面等我了……”   “公主殿下,容容先走了,拜拜~”   庄以念歪倒在言斐身上,迷迷糊糊说了句“拜拜”。   褚南容踩着高跟鞋,走出半步,又回头做了个握拳的动作:“不要怂!加油!”   说完,散着一头波浪卷长发,扭着腰肢,踉踉跄跄走远了。   庄以念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重新又坐了回去,手指轻轻点着酒杯。   言斐握住她的肩,想扶她起来,她却摇了摇头,举起杯子:“我的酒还没喝完呢。”   玻璃杯底,还剩浅浅一湾酒,言斐蹙了蹙眉,拿过她手中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好了。”   庄以念看着空空的酒杯,有点茫然。不等她再有什么动作,言斐将她强行扶起,带着她往外走。   夜色深浓,街景依旧繁华,斑斓的灯光如星辰闪烁。   言斐一手半抱着她,一手拿出手机叫车。   庄以念伸长脖子好奇地偷瞄了一眼他的手机,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开车过来啊?”   语调软软,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言斐淡淡道:“送去维修了。”   “哦。”   庄以念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忽而又抬眼道:“你车坏了吗?我送你辆新的呀,我家的车库里有好多车……你喜欢哪个牌子的?Possche?Maybach?Maserati?”   小姑娘趴在他怀里,醉酒后的眸子水光潋滟,如落了月光。   言斐低头瞥她一眼,没回答。   他那辆车,是非常普通的国货,只够得上这几个牌子的零头。   “都不喜欢啊……”庄以念有点失落,细声细气地说,“那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呀?”   言斐仍旧没应她,继续低头叫车。   见他不搭理自己,庄以念突然伸手挡在他手机上方:“我不想回家。”   言斐微微一愣。   “你别送我回家好不好?”   她靠在他身前,仰脸看着他,眸子湿漉漉的,带了几分委屈和央求,好像随时会哭出来。   “好不好?”   轻软的嗓音响在夜风里,似猫爪挠过心底。   言斐低眸看她,沉吟半晌,终是取消订单,收了手机,问道:“你想去哪儿?”   庄以念拽着他的衣服,摇摇头:“不知道,反正不想回家。”   他收在裤腰里的衣摆被她无意中拽出许多,弄得衬衫有些松散,而她却完全不自知,甚至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   小姑娘眉头微蹙着,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不开心,他抬手,替她撩开颊边的一缕乱发,低声问:“为什么不想回家?”   她松开手中衣摆,搂住了他的腰,不高兴地在他胸前蹭了蹭,语气带着平日少有的娇蛮:“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回家。”   言斐任由她抱着,半晌没说话。   这样的夜晚,满城繁华,没来由让人觉得恍然梦中。   庄以念侧过头,看着远处斑斓绮丽的灯火,忽然道:“这里的夜景好漂亮啊,不如我们逛逛吧?”   她说着从言斐怀里起身,摇摇晃晃往前走,结果才走了一步,就一个趔趄,往前栽倒。   言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回怀中,揽着她站稳。   庄以念看了看脚下的高跟鞋,皱眉道:“肯定是鞋子的原因,我把鞋脱了就能走了……”边说边弯腰去脱鞋。   言斐拽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   随后,他转到她身前,微微屈身,将她的胳膊往肩头一搭,手绕过她腿弯处,背起了她。   庄以念伏在他背上,有些发愣。   夜风轻拂过眉眼,满城喧嚣仿佛都静了下来。   她感知到他清瘦的肩骨,一如少年时。   他背着她,慢慢往前走,漂浮的灯影落在身上,偶尔有路人投来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   许久,庄以念抬起手,碰了碰他后脑处的短发。   唔,有点硬。   “言斐?”她唤他。   “嗯?”他轻声应。   “阿斐?”她又唤。   “嗯?”他不厌其烦地应着。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她突然有满腔委屈涌上心头,想告诉他。   “我不开心。”   她双臂拢了拢,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睫羽低垂,呼吸喷洒在他耳畔。   “他们都想让我联姻,嫁给池余,可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更不想嫁给他。”   身下男人眸色微沉,淡淡道:“那就不嫁。”   听到这话,她仿佛得到了特赦,扬起头大声道:“好!不嫁了!”   意气风发,张扬又洒脱。   “我也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我想当个摄影师,自己开工作室,想和喜欢的人谈恋爱,结婚……”   她趴在他肩头,醉醺醺地念叨起来,像个任性的小孩子。   “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长大了,就有各种的不自由,各种的烦恼,要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假如我能一直活在七岁之前就好了,爸爸妈妈都还在,每个人都宠着我,多好啊……”   “你会想你的爸爸妈妈吗?”她突然探头问。   言斐微微一怔。   半晌,他轻声答:“会。”   “你爸爸妈妈一定也很疼你吧?”庄以念埋头伏在他颈间,声音渐渐弱不可闻,“我的爸爸妈妈,我都记不太清了……”   偶尔梦中见到,面容也模糊。   有温热的液体在颈间洇开,黏黏糯糯一片,言斐不由顿了顿足。   停滞两秒,他继续往前,眼中映着远处粲然灯火,轻飘的嗓音散在风中——   “生老病死,天灾人祸,都是常态,人总要长大,要往前看,往前走……他们虽然不在了,但以后,还会有人来爱你,宠你护你,你想要的,也都会得到。”   庄以念懵懂地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想要的,都会得到?”   “嗯。”   他轻声道。   “只要是你想要的。”   我都会给你。   ……   ---   “那是不是大小姐?”   夜幕下车水马龙,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放慢了速度,车内司机朝后方的老人请示。   老人望向车窗外,眯了眯眼。   长街灯火明灭,男人背着醉酒的姑娘,缓缓往前走着,身上覆了一层柔和的光。   像是旧电影里的场景,在喧闹中辟出一方宁静。   天地希声,独有他二人。   老人有些恍惚,凝神望了片刻,吩咐司机:“先别过去,跟着他们。”   庄以念包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然而她似乎没有听见,依旧趴在言斐肩头说着醉话。   言斐将她放下,扶她站稳,替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递给她。   “你爷爷的电话。”   “爷爷?”庄以念靠在言斐怀里,神色迷惘,“他肯定是来催我回家的……”   她盯着来电显示瞅了半天,有些不情愿地点下接通——   “爷爷。”   “念念,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庄以念抿了抿嘴,小孩子撒娇一样道:“爷爷,我今天……不回家了,跟朋友在外面玩……”抬头看了言斐一眼,“是很好的朋友,不会有事的……”   “您早点休息,晚安……”   她口齿不清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不远处的车内,老人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街边的两人,闭上眼,微微叹了口气,冲司机道:“回去吧。”   司机诧异地往后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听错,才发动车子,转方向盘融入车流中。   ---   挂掉爷爷的电话,庄以念对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怔,重新看向言斐。   言斐问她:“还逛吗?”   庄以念摇摇头:“你背我走了这么久,肯定很累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儿……”   她攀着他的肩,四处搜寻,在前面的绿化带后面发现了一张长椅:“那边有椅子,我们去那里!”   言斐被她半拉半拽着在长椅上坐下,她歪在他身前,仰脸看着他,忽然傻里傻气地笑开。   他低眸,问:“笑什么?”   语气中带了一点漫不经心。   庄以念摇头,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的眉眼鼻唇还有下颌弧度,笑道:“你长得真好看。”   似乎被她的傻气逗乐,言斐唇角翘了翘,露出一点笑意。   “笑起来更好看。”庄以念抬起身子,凑得更近了些,“可你平时都不爱笑。你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啊!”   小姑娘眸子一片纯澈,像小鹿眼睛,言斐静静看着,眼底隐约藏着莫名情愫。   “你先前说,我想要的都会得到,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   言斐微微一怔。   “认识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好像对什么都淡淡的,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没得到回应,庄以念自顾自地嘀咕起来。   “你如果有喜欢的东西,就告诉我,我给你买呀……”   “天上月。”   许久,顶上蓦地响起一句。   “?”庄以念抬头,一脸懵懂。   “天上月。”   言斐凝神看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近在咫尺的眸子里,有月色氤氲。   庄以念懵了几秒钟,仰头望了望夜幕上悬挂的弯月,又转过来看他,漂亮的一双眸子瞪得老大:“你……想要天上月?为什么?”   言斐笑了笑,没说话。   庄以念此时正处于酒醉状态,也猜不出他这话到底是说笑还是蕴含了别的什么深刻哲理,低头颇认真地思忖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说:“虽然我挺有钱,但月亮还是买不起的,要不……你换个别的?”   看见她纠结的表情,男人蓦地笑开,摸摸她的头,眼底映着她的模样,笑意深浓。   ……   ----   你想要什么?   天上月。   为什么?   ——因为,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意中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我心力交瘁,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求收求评求营养液呀~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啦啦德玛西亚、是疯疯呀~、阿七233333、鲤鱼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NL 1瓶; 第13章   言斐带着庄以念回到住处时,小姑娘已经趴在他背上睡着了,后颈处气息温热,一下一下撩拨过肌肤。   言斐打开卧室门,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将她放下,替她脱了鞋。   起身时,见她皱着眉头,手覆在喉咙那里,似乎很不舒服,于是又去倒了杯水过来。   庄以念醉得昏昏沉沉,任由他将自己扶起,意识混沌地灌下了一大杯水。   她脸上妆还未卸,口红倒是早已蹭了个干净,言斐取来湿毛巾,替她细细擦了脸,才放她躺下。   可她好像还是不舒服,抬手费力地扯着衣服领口,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简单的丝质小衬衫,被她这么一扯,扣子开了一粒,露出锁骨处大片的肌肤,往下甚至可以窥见胸前旖旎风光,白得晃眼。   言斐眸色一沉,拿开她胡乱动作的手,将她弄乱的衣领理好,扯开被子替她盖上。   庄以念模糊不清地咕哝一声,拥着被子翻了个身。   言斐坐在床边,望着灯光下纯良无害的睡颜,出神片刻,关了灯,起身出屋。   因为担心她半夜有什么事,他没有将门关紧,只是虚掩着,留了一道缝隙。   这里是租的屋子,只有一间卧室,言斐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躺下。   夜深人静,门内门外,呼吸轻浅。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内隐约传来一阵啜泣声,言斐睡得轻,听见响动,睁开了眼。   仔细一听,果然是庄以念的声音。   他掀开身上的毯子,进卧室开灯,只见床上的姑娘已经掀了大半的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紧紧揪着床单,哭得正伤心。   她显然还在睡梦中,连眼睛都未睁开,脸上泪痕斑驳。   言斐走过去,手落在她肩头,俯低身子唤了声:“念念?”   庄以念蠕动双唇,喃喃呓语:“爸爸……”   她眉头紧皱着,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身子也在抖,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言斐手一顿,想起一件事。   听闻她父亲庄屹当年是因为一起绑架案遇害的,当时她年仅七岁,好像也在场,亲眼目睹了惨剧。   这样的阴影,只怕过去再久,也难以消除。   偏偏她还总觉得旁人身世凄惨,奉上一颗真心。   “念念?”   言斐又唤了她一声,见她还没醒,只得扶她起来,将她搂在怀里,轻拍着她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安抚着。   “爸爸……”   闻到男人身上干净的气息,小姑娘的情绪平复了许多,整张脸埋在他身前,渐渐安静了下来。   等她再度熟睡,言斐小心翼翼扶开她,想将她放回床上,谁知却发现她紧紧拽着自己的睡袍,死活不肯松手。   言斐尝试着扯了扯,没能扯开,反而惊动了她,似是察觉到他要离开的意图,她往前挪了挪,干脆伸胳膊将他熊抱住,像抱着一个大号的玩偶。   小姑娘身体柔软,紧紧贴着他,可惜这样的情况下,实在生不出多少旖旎感觉。言斐有些无奈,只能由她抱着,也上床躺下,扯过被子将两人一同盖住,而后抬手关了灯。   屋内重新恢复安静,窗帘外隐约有月光无声漏进来。   大约是因为怀里抱了个人,言斐许久都没能入睡,耳畔呼吸声均匀,他侧过脑袋,看着怀中人安静的脸,黑暗中轮廓模糊,有种不真实感。   就好像曾经的那些回忆。   ---   约莫一个钟头后,言斐终于有了些许睡意,然而,还没等他合眼,怀里的人又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这一回,庄以念扭动几下,终于醒了。   睁开眼,对上一张近得不再近的脸,她愣了愣,猛地推开他,往后一退,险些滚下床去。   “你是谁?”黑暗中,她有些惊恐地开口。   “……”   言斐抬手开了灯,眉头微蹙,脸上带着几分疲倦:“醒了?”   庄以念瞪大眼,迷惘地盯着他瞅了半天,好像才将他认出来:“言斐?”   “嗯。”言斐轻应一声,起身下床。   庄以念松了一大口气,眼见他准备往外走,也跟着下了床,赤脚踩在地上。   言斐以为她酒已经彻底醒了,转头道:“你就睡这儿,我去客厅睡。”   谁知,庄以念却赤着脚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皱眉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说:“我要洗澡。”   她一脸的不高兴,嗓音也带着千金大小姐的娇气,仿佛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有佣人随时伺候。   言斐一时也分不清她到底是清醒了还是没清醒或者是半醉半醒,看着她道:“我这里没你换洗的衣服。”   庄以念越发不高兴了:“可我很不舒服,身上都是汗……我不管,我要洗澡……”   她边说边继续扯着自己的衣服,半边肩膀都裸露在外,莹白如雪,言斐无意中掠见,眸色微微一变,挪开了视线。   他有些头疼,转身打开衣橱,翻出一件干净的男士睡袍递给她,而后领着她去了浴室。   出去之前,他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洗完换好衣服就出来,别在里面睡觉。”   庄以念重重点了点头,眨巴着眼,一副乖巧听话好宝宝的模样。   言斐看她这个模样,额角青筋一抽,替她关上了门。   浴室里很快响起哗啦水声,言斐没法睡,索性打开电脑,看了看股市的最新走势和预测趋势。   半个小时后,浴室门打开,庄以念裹着宽大的浴袍从里面出来。她骨架纤细,言斐的浴袍裹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娇小,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她的头发披散着,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脸上水汽也未干。   她看向电脑前的男人,一双眸子干净又无辜:“我洗完了。”   言斐微怔了一下,突然有些不敢看她,稍稍别开眼,问道:“浴室里有吹风机,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庄以念低头瞅了瞅,后知后觉地说:“啊,我忘了。”   说着,趿拉着拖鞋,转身又往浴室走,边走还边打哈欠揉眼睛。   “……”   见她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会摔倒,言斐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快步过去,取下一条干毛巾,替她擦起头发来。   庄以念也不客气,任由他伺候自己,人也软绵绵往他身上靠。   淡淡的香味沁入鼻间,带了一丝甜。   见她一副眼皮打架的模样,言斐索性拿过吹风机,将她打横抱起,抱回了卧室。   庄以念一碰到床,就不管不顾地趴了上去,言斐坐在床边,手撑开她的头发,耐心地替她吹着。   墙上光影变幻,像是在梦中,庄以念怔怔望着,眼皮慢慢往下坠,心中默默道:“今天这个梦,真好……”   ……   --   庄以念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日光穿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床边。   看着陌生的屋子和屋内陌生的摆设,她脑子宕机了N秒,茫然地从床上坐起。   脑中闪过许多破碎画面——   喧闹的酒吧内,她和褚南容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漫天胡扯……   她趴在言斐背上,不停碎碎念,说不想回家……   而后,她扯自己的衣服,和他抱在一起……还有,脱衣服洗澡……   ……不会吧?   信息量太大,庄以念不由得呆了呆。   就在她呆愣之时,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她一惊,抬头定定望着,不敢应声。   门是虚掩的,言斐敲了两下,没得到回应,觉得有些奇怪,他明明听到了响动。   他犹豫了一下,径直将门推开。   庄以念心下一紧,下意识揪住了被子。   言斐推门进屋,见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表情倒是没太大的波动:“我拿下衣服,你要是困,可以再睡会儿。”   庄以念瞅了瞅他身上的睡袍,又瞅了瞅自己身上的同款睡袍,耳边蓦地响起褚南容的豪言壮语——   “公主殿下,睡了他!不要怂!”   难道她真的……?   腰有些酸软,身上也很不舒服,种种迹象,无一不在证实着她的猜测。   于是,就在言斐打开衣橱的刹那,庄以念对着他的背影,直愣愣地冒出一句:“我真的把你给睡了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我真的把你睡了啊?言斐:……小公主:你放心,我会负责的!明天——不,我们现在就去领证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啦啦德玛西亚 2个;满身土气、是疯疯呀~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我真的把你给睡了啊?”   突兀的一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言斐拿衣服的手一滞,面上神色也顿了顿。   他转过头,只见小姑娘坐在床上,呆呆望着他,白皙素净的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隐约,还带着一丝惶恐。   “……”   言斐深深瞥她一眼,没回答,拿了衬衣和裤子,转身出去。   庄以念:???   这什么反应?到底睡了还是没睡?   如果睡了的话你告诉我啊,我会负责的!   庄以念呆愣半晌,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生猛,真的把人给睡了,于是忐忑地扒开了身上的睡袍——   光洁无痕,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她想多了?   可为什么她感觉这么不舒服?   ——就在此时,一股热流猛地从身下涌出。   庄以念脑中一嗡,倏地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僵化成石。   不……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一定不是……   她哆嗦着,缓缓掀起被子。   床单上,一抹殷红明晃晃映入眼帘。   “…………………………”   刹那间,庄以念面如死灰,仿佛一株蔫了吧唧了无生气的植物。   她为什么还要活着?   为什么没有被雷劈死?   谁来救救她?   ……   自从回国之后,庄以念的例假就不太准,她想着大概是时差和水土的原因,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却没料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   而且,还弄在了言斐的床上……   睡袍上也有……   “……”   庄小公主活到二十三岁,还从没遇到过比这更尴尬的局面,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真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啊啊啊啊!   她为什么要想不开跑去喝得烂醉?喝得烂醉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叫言斐过来?   正抓狂着,突然听到手机震动声,轻微的两下。   她扭头,在床头柜上看到了自己随身的小包包,手机就搁在里头。   她面无表情地从包包里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点开,是褚南容发过来的消息——   【公主殿下,你昨晚睡到言美人了没?[奸笑]】   庄以念机械地回复:【我想去死一死。】   褚南容:【???真睡上了?】   褚南容:【卧槽!牛逼牛逼!】   褚南容:【公主殿下,你可以的,给你点一百个赞!】   呵,她也想给自己点一百个赞。   庄以念停顿两秒,直接给褚南容回了个电话,跟她简短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况。   褚南容:“…………”   “公主殿下,搞半天你不但没睡到人,还……”褚南容也是无语了。   “容容,我现在该怎么办?”庄以念有点想哭。   褚南容:“……凉拌吧。”   庄以念:“……”   “都怪你,干吗叫他来接我?”   “那我不也是看你心情不好,想让你开心一点吗?谁知道你竟然在这个时候……”褚南容叹了口气,随后又说,“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来个大姨妈?都是成年人了,大方点,冲他撒个娇,就说你肚子痛,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褚南容的话还未完,门外突然又响起敲门声。   庄以念手一抖,手机吧嗒落下,幸好是落在床上,不然估计已经报了废。   “你先别进来!”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一边高声道。   门外,言斐听到她惊慌失措的声音,有些莫名。   “怎么办容容,他要进来了!”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坚强一点,公主殿下。”   褚南容最后安慰一句,挂断了电话。   “……”   不,她一点都不坚强。   她很脆弱。   庄以念绝望地扭过脸,看向一旁的窗户,有好几层高。   她现在从这上面跳下去还来得及不?   言斐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不见里头有动静,以为她还在为先前那个“睡没睡”的问题纠结,不由蹙眉,又敲了敲门。   终于,里面响起闷闷的一声:“进来吧。”   言斐推门进去,小姑娘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脸死死埋在被褥里,双肩缩起,像只鸵鸟一样。   他在床边顿足,有些无奈地说:“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昨晚在客厅睡的。”   小姑娘仍埋着头:“我知道。”   言斐不解,知道为什么还这副模样?   过了片刻,庄以念终于小心翼翼抬起头,眼中满是愧疚和尴尬,脸也涨得通红:“对不起……我……我把你的床弄脏了……”   言斐:???   庄以念咬了咬牙,羞愤欲死地抛出一句:“我来那个了!”   言斐显然没这方面的经验,愣了愣,仍旧不明所以。   庄以念脸涨得通红,只好补充道:“就是……例假……”   愣怔了几秒,言斐终于意会过来这话的意思,一向清心寡欲的脸上也浮起一丝赧然。   庄以念瞥见他的表情,越发崩溃了,重新将头埋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呜呜呜……   短暂的静默过后,言斐别过脸,问她:“你平常……用什么牌子?”   嗯?庄以念抬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红着脸小声道:“都可以,你看附近超市有什么……”   言斐转身出了屋。   他一走,庄以念就忍不住羞恼地蹂.躏起身上的被子来。   啊啊啊啊实在是太丢人了!   啊啊啊啊她不想活了!   ……   抓狂了半天,庄以念渐渐平静下来,麻木地接受了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开始打量言斐的房间。   房间并不大,十五平米左右,但却干净整洁,色调也偏冷淡,倒是很符合他的气质和风格。   床右侧是衣橱,正对的方向摆着一张书桌,上面放了不少书,还有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照片看起来有些久远,画面中间站了个小男孩,庄以念坐在床上,看不太清他的模样,但应该就是小时候的言斐。   扫视一圈,庄以念收回视线,低头看床上,被褥是浅灰色的,已经被她蹂.躏成一团,皱巴巴不成样子。   ……她是个罪人。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言斐拎着一大袋卫生巾回来了,此时的庄以念已经彻底接受了事实,淡定地接过,起身从床上下来。   言斐又将一套新买的棉质家居服递给她:“你的衣服洗了还没干,先将就穿一下。”   庄以念有点懵:他连衣服都帮她洗了吗?   “谢谢。”她不敢再看他,低头接过,匆匆忙忙往卫生间走。   大概怕她不自在,想给她点时间缓和,言斐又道:“我下楼去买点菜,厨房里煮了粥,你待会儿自己出来吃。”   随后,脚步声远去,门打开又关上。   庄以念抱着衣服站在卫生间门后,听见外面的响动,稍稍松了口气。   这种时候,要她面对他,还真有些困难,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洗完澡换好衣服,庄以念找了个盆将弄脏的睡袍用水泡好,心里仍旧觉得不安,于是又蹭蹭跑回房间,将床单和被套都拆了下来。   这两套太大件,不好洗,看着床单上显眼的血污,庄以念心想,要不干脆偷偷扔掉,给他买套新的?   这样想着,她将床单和被套叠了起来,放在一旁。   做完这些,小腹突然疼得厉害,像是有千斤的重物一直往下坠,庄以念虽然没有严重的痛经毛病,但昨天晚上那么一番折腾,今天多少有些影响。   她最后看了一眼泡在盆里的衣服,心想:算了,睡袍也赔新的好了,弄成这样,估计洗干净了他也嫌弃。   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庄小公主很容易便说服自己放弃了洗衣服这么艰巨的任务,回到客厅,恹恹地窝在沙发上,休养生息。   没窝两分钟,肚子忽然咕咕作响,厨房里飘来浓郁的粥香,她想起言斐刚刚说过的话,循着香味找到厨房,果然看见电饭煲里有煮好的红豆粥。   碗就在旁边放着,庄以念盛了一碗粥,又回到客厅。   热粥下肚,整个人熨帖许多,她捧着碗,开心地吃着,感觉先前的那点儿尴尬情绪随着食欲的满足而消散了不少。   喝完粥,言斐还没有回来,庄以念想到先前的事,忽然心念一动:要不趁现在,偷偷溜走?   她拿起包,猫着腰往外走了两步,忽又顿住——   就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太好?连声招呼都不打,感觉像个负心汉似的。   可不走的话……又实在太尴尬了。   ……   纠结许久,庄以念还是没有勇气留下来面对言斐,于是决定偷偷离开。   大不了待会儿给他发条消息道个歉好了。   走到玄关处,庄以念换上自己的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家居服,心想着得先去商场买套衣服才行,不然爷爷肯定会疑心。   她边想边握住门把手,拧开了门。   结果,门开的瞬间,她整个僵住了——   言斐拎着大袋小袋立在门外,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   四目相对,又是尴尬到窒息的场面。   言斐看着她,淡淡问:“去哪儿?”   男人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越是这样,庄以念越觉得心虚,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蓦地,她灵机一动,捂着肚子,皱起小脸,装出十分痛苦的样子:“我肚子痛,想回家……”   这一招果然奏效,言斐当即面色微变,放下手中的袋子,上前一步扶住她,蹙起了眉头。   “肚子痛还到处乱跑?先回去躺着,等会儿我再送你回家。”   “我不是看你没回来嘛……”   庄以念掩饰性地笑了笑,正准备重新折回,冷不防身体突然悬空——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一双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惊愣。   言斐居然抱起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言斐:我怀疑你想吃完不认账。小公主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大概还有三四章就到结婚了,大家不要着急呀~-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疯疯呀~ 2个;啦啦德玛西亚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芫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男人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额角,庄以念愣愣望着视线内弧度近乎完美的下颌,以及上方的两瓣薄唇,许久都没有回神。   言斐抱着她往里走,她靠在他怀里,能明显感觉到他胸腔处的起伏。   一下一下撩拨着心神。   直至被抱到沙发上,庄以念才稍稍找回了一点意识,但模样仍有些呆愣。   言斐将人放下,没有急着起身,而是保持着弯腰的姿势,问:“楼下有药店,要不要给你买点止疼药?”   庄以念是仰视他的角度,目光恰好落在他脖颈处,喉结隆起的地方。   线条往下,延伸入扣得严实的衣领内,有种禁欲味道。   盯着那里呆了两秒,庄以念猛地惊醒过来,脸烫得厉害:“不用,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她蜷起双腿,视线乱飘着,就是不敢再看他。   言斐见她这个反应,以为她是难受得紧,蹙了蹙眉,不放心地确认道:“真不用?”   “真不用。”   庄以念面上镇定地笑笑,内心却抓狂不已:你不要再勾引我了! 我会把持不住的!   对于女孩子的这种事,言斐也没经验,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只得折回门口,将买的大袋小袋拎了进来。   见他拎着东西进了厨房,庄以念总算松了口气,抬手捂住心口,那里依旧鼓点错乱。   厨房里很快传来响动,言斐似乎在烧水煮什么东西。   庄以念半躺在沙发上,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这时候的她已经彻底酒醒,也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昨晚都干了些什么,以及现在所处的局面。   昨天晚上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虽然断断续续,有好多都记不清楚,但她也差不多能拼凑出个大概。   她因为池余的事找褚南容借酒浇愁,而后被褚南容怂恿叫来了言斐,最后还无理取闹缠着他带自己回了家。   酒壮人胆这句话果然说得没错,她还真是……棒棒哒!   庄以念扶了扶额,闭眼深呼吸片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干巴巴道:“那个……我昨天晚上喝多了,脑子不清楚,就胡乱拨了个电话,实在不好意思……”   话未完,一道人影就出现在身侧,言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了,将一杯生姜红糖水递给她。   他在厨房捣鼓半天,就是为了给她准备这个?   庄以念愣了愣,抬头看着他。   言斐的表情仍旧很淡定,好像没听到她解释的话。就在庄以念以为他不会回应自己时,他却忽然开了口:“下回别再这样了,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这话一出,庄以念越发尴尬了,脸也一阵发烫。   她为数不多的几回醉酒,好像都让他给碰上了。   当初为了套路他给自己当模特,装醉是一回;出国之前,和大家聚会,喝得醉醺醺打电话让他来见自己又是一回;再加上昨天晚上……   在他心里,她大概就是个酒鬼吧。   还是一喝醉就打电话叫他出来收拾烂摊子的酒鬼。   呜……庄以念心底泪流成了河,她明明立的是乖软小公主的人设啊!为什么每次都在他这里原形毕露?   她沮丧地耷拉着脑袋,默默喝了一口生姜红糖水,好苦。   “我去做饭,你好好休息会儿,吃完饭我再送你回去。”   头顶又响起一句,为了挽回自己最后的一点形象,庄以念非常乖巧地点了点头。   言斐重新回到厨房,取了围裙系上,开始洗菜切菜。   男人身影修长,衬衣袖子挽在手肘处,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一双手干净如玉,格外赏心悦目。   庄以念坐在沙发上静静欣赏着,心内忍不住生出几分期盼来,她还从来没吃过他亲手做的饭呢。   她欣赏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对着他悄悄拍了张照,然后把照片发给了褚南容。   褚南容:【公主殿下,你活过来了?】   庄以念:【……】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忘记刚才的糗事,能别再提了吗?   褚南容:【言斐这是在做饭?】   庄以念:【是呀,在给我做饭[害羞]】   褚南容:【做个饭有什么好害羞的?有本事让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庄以念:【……】   庄以念:【[拜拜]】   褚南容:【人无完人,据我观测,言美人这种学神外加高岭之花,厨艺肯定不咋地,公主殿下,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庄以念:【你是在嫉妒吗?】   褚南容:【我这是友情提醒,你现在叫个外卖还来得及。】   褚南容:【不过,我相信以公主殿下你沉迷美色的程度,估计再难吃也会当成山珍海味。】   庄以念:【……】   ……   厨房内响动不断,庄以念懒散地窝在沙发上,同褚南容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便合上眼睡了过去,手机也滑落一旁。   炖锅上方雾气袅袅,言斐将红烧排骨的食材准备好,一转头,发现庄以念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只胳膊还在沙发边缘垂着。   他蹙了蹙眉,搁下手中的盘子,洗干净手,走过去。小姑娘睡得正香,睫毛往下搭着,模样看起来乖巧又温顺,像个瓷娃娃。   言斐弯腰,将她掉落的手机放到一旁茶几上,又取过毯子,轻轻替她盖上。   毯子覆在胸前,他不经意抬眸,恰巧瞥见她的唇,色泽粉嫩,娇软若桃花。   心下微微一动,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他不由自主地低头。   有呼吸喷洒在肌肤上,温热撩人。   就在双唇即将碰上的刹那,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出声——   庄以念被惊醒,睁开了眼。   言斐几乎是瞬间远离,掩饰性地帮她将毯子往上拉了拉。   庄以念看着面前人,初醒的眸子里有着愣怔与茫然。   为什么她感觉,言斐刚刚好像准备亲她?   她一定是白日做梦了。   他怎么可能会想亲她呢……   庄以念挥去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念头,拥着毯子坐起,言斐将茶几上还在震动不停的手机递过来。   庄以念看了看,是爷爷的电话,心下不由一虚。   “喂,爷爷。”   “念念,快吃午饭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庄以念看了言斐一眼,说:“爷爷,我中午不回去吃饭了,您别等我。”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庄以念心里不安,补充道:“吃完饭我马上就回去。”   半晌,老爷子低低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庄以念的心情明显低落了许多,言斐看着她,温声问:“要不要去床上睡?”   庄以念想起被她弄脏的床单,忙摇头:“不用,我在这儿就行。”闻到汤的香味,她扭头往厨房望去,“你在炖汤吗?”   言斐也没强求,应了声“嗯”,让她再睡会儿,随后重新回了厨房。   庄以念有些难受,掀开毯子,起身去了卫生间。   ……   --   庄园。   庄峪和佟薇下车进屋,在客厅没看见老爷子,询问佣人才得知,老爷子在书房。   “这都快到吃饭的点了,怎么还在书房?”   佟薇有些奇怪,跟庄峪一起上楼,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苍老的声音传出,带着倦意。   两人推门进去,就见老爷子坐在沙发边,正在看一份文件,好像是关于遗产方面的。   佟薇心里掠过一丝疑虑,笑着上前关心道:“爸,您这两天身体好点了吗?”   老爷将文件收起,放到一旁,轻咳两声:“你们来了?正好,我有事同你们说。”   佟薇和庄峪对视一眼。   老爷子看向两人,淡淡开口:“念念和池家的婚事,推了吧,不用再谈了。”   佟薇闻言,脸色骤变:“爸?可这事两家差不多都谈好了,就只差发请柬了……”   老爷子不耐烦地打断她:“那不是还没定吗?没定就推了。”   佟薇面露焦急,暗中推了推庄峪。   庄峪只得开口道:“爸,您之前不是也同意了这桩婚事吗,怎么突然又要推掉?”   老爷子眉头紧皱:“之前同意是因为你们说池家那孩子性子稳重,可你们看看他现在闹出的这事儿!”   佟薇有些尴尬地说:“这事儿不是都已经澄清了吗?都是谣传……再说,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儿……”   老爷子瞥她一眼,一副懒得多说的表情:“总之,念念既然不愿意,这事就算了。”   佟薇急了:“爸,联姻这么重要的事,您怎么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她现在年纪小,不懂事,万一以后——”   话未完,被老爷子突然打断:“你们真以为我老糊涂了,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   他的目光掠过佟薇,落在庄峪身上:“自己没本事,保不住家业,就想拿我的孙女儿去抵债,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对得起你大哥吗?”   庄峪脸色一白:“爸,不是您想的那样,这桩婚事对两家都有益处,念念嫁过去也是门当户对……”   老爷子冷笑一声:“你要是但凡还念及一点你死去的大哥,今天就不该这样逼念念……”   佟薇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爸,大哥都过世这么多年了,您偏心也不能偏成这样吧?这些年辛辛苦苦经营庄州的是我们,不是大哥,您好歹也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 ……”   “咳咳……”老爷子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情绪激动。   佟薇还想说什么,被庄峪强行拽住:“够了,别说了!”   老爷子喘息着,双手发颤,指向庄峪:“你……这话是你让她说的?你居然还有脸提你大哥的死……你……你……”   “爸!”   ……   作者有话要说:  言美人偷亲失败O(∩_∩)O~1.爷爷不会有事,不用担心;2.结婚就快了,需要一个契机~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疯疯呀~ 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菜一道一道摆在餐桌上。   红烧排骨,清蒸鲈鱼,红枣乌鸡汤、醋溜藕节……最后还有单独一份小碗的肉沫鸡蛋羹。   庄以念看着眼前色香俱全的菜肴,有点被惊住了。她原本以为,言斐说做饭就是随便炒两个菜凑合过去,毕竟正如褚南容所说,人无完人,像言斐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厨艺方面有所欠缺实属正常,可现在看来,是她太小瞧人了。   果然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长得还帅。   趁着言斐转身去拿碗筷的空档,庄以念按捺不住,飞快拍了一张照,给褚南容发过去。   庄以念:【图片】   庄以念:【脸疼吗?】   褚南容看见照片里的美食,回了一串惊叹号。   【公主殿下,你不会是盗用了别人的图来骗我吧?】   庄以念:【……滚!】   褚南容:【[害羞]公主殿下,你怎么能说粗话呢?这实在太不符合你高贵优雅美丽大方温柔乖巧聪明可爱的形象了所以你介意我过去蹭个饭吗?】   庄以念无情地拒绝了她:【介意。】   褚南容:【呜呜呜公主殿下你不爱容容了……】   说话间,言斐拿了碗筷过来,庄以念忙关掉手机,倒扣着放到一旁。   言斐将鸡蛋羹放到她面前,又拿空碗给她盛了一碗汤。   他的手生得很好看,指骨修长,白净如玉,动作的时候赏心悦目。   庄以念看得入了神,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这么好看的手上如果多一枚戒指,会是什么样。   言斐替她盛了汤,才自己拿起碗筷,准备吃饭,一抬眼,见她望着自己在发呆,不由问:“没胃口?”   “不是。”庄以念回过神,忙低头喝汤,白皙的脸上悄悄浮起一丝红晕。   汤的火候正好,味道鲜美,庄以念喝了几口,感觉浑身都暖呼呼的,小腹的难受也缓和了许多,她抬头问:“你经常自己做饭吗?”   言斐夹了一筷子菜,淡淡道:“以前做得多,现在有时间就做。”   他语气平淡,庄以念心里却突然有些发酸,倘若他没有遭遇那些坎坷变故,想必也不用过得这么辛苦,就跟她二叔家那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她又尝了一块红烧排骨,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吃你亲手做的饭呢,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言斐也笑了笑:“你家里有私厨,要你会做饭干什么?”   庄以念摇头:“话不能这么说,你看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特别不方便……”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觉得我家厨子手艺没你的好。”   后一句她特地压低了嗓音,好像怕被她家厨子听到似的。   小姑娘眸子灵动,可爱得紧,言斐被她这副模样逗乐,忍俊不禁。   见他真切地笑开,庄以念也笑了,心想,要哄他开心,其实也没那么难嘛。   --   吃完饭,言斐去厨房洗碗,庄以念则取了自己的衣服去卫生间换上。   换好出来,手机突然响了,她以为是爷爷催她回家,忙从沙发上捞起手机。   结果一看,居然是池余打来的。   庄以念的好心情登时毁了一半,本想直接拒接,但考虑到两家的关系,还是不情不愿点了接通。   “昨天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池余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   庄以念没急着应他,扭头看了一眼还在忙碌的言斐,走到阳台上,才低声开口:“没什么好考虑的,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是么?”池余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不肯妥协,不由有些恼怒,他生平还没在女人面前受过这等挫,“你就不怕你们庄州熬不过这关?到时候你再求到我面前,我可就不一定会答应了。”   听他语带威胁,庄以念抿了抿唇,没哼声。   池余忽然又道:“你这么不愿意联姻,是为了那个叫……言斐的吧?”   庄以念面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池余冷笑一声:“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才是。”   庄以念估摸着可能是池野跟他说了什么,道:“我的私事,恐怕跟你没什么关系。”   “哦?”池余拖着调子道,“那我倒是很好奇,如果让你二叔他们知道,你在庄州滥用职权,就为了养个小白脸,会是什么反应?”   庄以念心下猛然一凉,二叔和董事会那些人本来就对她执意要插手言斐那个项目十分不满,如果这个时候让他们知道她和言斐私下关系匪浅,一定会闹出不小的风波,甚至有可能会取消合作,连累到言斐。   “我还听说,你养的这个小白脸,开了个传媒公司,势头正盛……你猜,我有没有这个能力断了他的路,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庄以念彻底变了脸色:“池余,你动他试试!”   这句声音有些大,刚从厨房出来的言斐恰好听见,不由抬眼望过去。   庄以念对上他的目光,有些慌乱,勉强镇定下来,压低了声音道:“池余,你到底想怎么样?联姻这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以你的条件,哪家千金找不到,为什么非要为难我?”   她可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他会对自己情根深种到非卿不娶的地步。   池余在电话那头笑了笑:“自然是因为你值得我费心。”   庄以念心下嗤笑,恐怕是为了她手里庄州的股份吧。   “念念,我也不想跟你闹得太难看……”许是怕逼得太过会适得其反,池余忽然又放软了语调,“这件事对两家都有益处,只要你乖乖听话,结婚之后该给你的体面我都会给你,你一个小姑娘,应付不来生意场上的那些事……”   “你再好好想一想,我等你的答复。”   池余挂了电话。   庄以念气得握紧了旁边的栏杆。   等她放下手机,言斐才上前,问道:“有事?”   庄以念扯出一个笑,摇摇头。   按照言斐平日的性子,她不愿意说,他一般也不会多问,可出乎意料的,这回他竟然追问了一句:“那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眉毛也微微蹙起。   庄以念刚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冷不防手机又响了。   这一回,是二叔庄峪打来的——   “念念,你爷爷出事了……”   接到电话的刹那,庄以念脸色煞白,收拾东西急匆匆往外走。   “爷爷出事了,在医院,我得赶过去……”   眼见她跌跌撞撞碰到椅子,险些摔倒,言斐拿了件外套,伸手扶住她:“你先别急,我送你过去。”   下楼后,两人拦了辆车,庄以念坐在车上,手紧紧交握,慌张不已。   二叔刚才跟她说,爷爷高血压犯了,突然昏厥过去,情况有些危险。   她虽然知道爷爷这两年身体不太好,却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每回问他,他都是笑呵呵地安慰她没什么事。   手背被她掐出深深的红痕,言斐突然伸手过来,将她的手覆住。   庄以念愣怔抬眼。   男人的手宽大,带着微微凉意,虽然没听到安慰的话,但心却仿佛瞬间平静了许多。   言斐就这样覆着她的手,无声安抚了一路。   到了医院,庄以念匆匆下车,快步奔向爷爷所在的病房。   老爷子刚从急救室出来,还未苏醒,庄峪和佟薇都在病床边守着。   佟薇见到她,忍不住责问:“念念,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来?”   “二叔,二婶。”庄以念顾不得解释,焦急地走到病床边,“爷爷情况怎么样了?”   庄峪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庄以念松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去握老人的手,想跟他说话,可又怕吵到他,只轻轻唤了声“爷爷”。   言斐跟在她身后进来,没有上前,只在一旁安静站着。   庄峪无意中回头,看见他,有些意外。   言斐朝他打了个招呼:“庄董事长。”   庄峪微微颔首,问道:“你送念念来的?”   “嗯。”言斐点头应道,没有多做解释。   一旁的佟薇也看到了他,目中掠过一丝疑虑。   少时,佟薇和庄峪两人出了病房,佟薇低声问:“那个言斐,就是念念非要合作的对象?”   庄峪点头:“他是念念以前的学长,爸也认识。”   佟薇面露狐疑:“念念这么不愿意跟池家联姻,不会是因为他的缘故吧?”   庄峪皱了皱眉,没回答。   佟薇忍不住忧心起来:“这可不行,回头我得去劝劝念念,别让人给骗了……”   庄峪面色不悦:“爸都这个样子了,你就不能先消停两天?”   “我这不也是担心她嘛。”想到老爷子先前那副模样,佟薇有点心虚,咽下了剩余的话,没再多嘴。   ……   --   当天傍晚,老爷子才苏醒过来。   庄以念守在床边,见他睁开眼,忙欣喜地握住他的手:“爷爷,您醒了?”   老爷子看着她发红的眼睛,笑了笑:“爷爷没事,别哭。”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庄以念鼻头一酸,险些真落下泪来。   老爷子在她的搀扶下小心坐起,转过视线,看向站在旁边的言斐——他也一直陪着守到了现在。   “阿斐也来了啊……”   言斐上前,问了声好。   庄以念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这里,扭头不好意思道:“时间不早了,你有事的话,先回去吧。”   言斐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六点,便也没再多留。   庄以念起身,送他出病房。走到门口,言斐突然又被老爷子叫住——   “阿斐,过两天有时间,再来陪我下两局棋吧。”   言斐有些不解他的意思,但还是点头应下了:“好。”   出了房门,他冲庄以念道:“你自己也照顾好自己,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打电话跟我说一声。”   庄以念看着他,弯唇一笑:“谢谢。”   言斐走后,庄以念一直站在门口出神,老爷子见状,轻声唤道:“念念……”   庄以念回过神,忙进去应道:“怎么了,爷爷?”   老爷子看着她,问道:“你昨晚……是不是跟阿斐在一起?”   庄以念闻言一滞,下意识想否认,可现下这个状况明显否认已经没用,于是只得承认:“爷爷,您先别生气,医生说您不能再动气了……我昨晚是跟他在一起,不过什么事都没发生……”怕他不信,又强调,“真的,我没骗您,他睡的客厅,我睡的卧室,都不在一个房间。”   见她着急,老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好了,爷爷就是随口问问,没生气。”   庄以念放了心。   老爷子忽然又道:“你要真那么喜欢他,那就跟他在一起吧,爷爷不反对了。”   庄以念一愣:“爷爷?”   老爷子温和一笑,替她理了理头发,就如同对着幼时还未长大需要帮忙扎辫子的小女孩:“爷爷的小公主,要一直开开心心的才好。”   听到这一句,庄以念不知怎么,突然就红了眼圈。   她伏下·身,趴在他身侧,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爷爷……”   有些事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任性地不想去面对。   老爷子轻轻摸着她的发顶,良久未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大早就去医院了,所以更新晚了,抱歉呀~(~o ̄3 ̄)~爷爷:我同意这门婚事。小公主:明天就去领证!提亲倒计时in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伴于他心·、啦啦德玛西亚、清晨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老爷子只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坚持回了庄园。   庄以念忙着照料,没时间去公司,工作那边的事情便暂时搁置了下来,至于池余那边的威胁,她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原本以为池余就是嘴上说说,不会动真格,谁知,他竟然真那么奇葩,把她和言斐的事情捅到了庄峪那里,还附带了找人偷拍的两人私下往来的照片。   庄峪一看到那些照片,登时气得面色铁青,亲自打电话过来质问。   庄以念怕老爷子受刺激,没敢让他知道,咬牙扛下来,独自去了庄州总部,同二叔争论。   “二叔,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关系,你别听池余胡说八道……”   庄峪却不肯相信:“我不管这事是真是假,现在你必须得避嫌,最好中止合作,撤回给宸月那边的投资。”   “不行!”庄以念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这个项目是我定下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同意中途撤资。”   庄峪气结,皱着眉头责备她:“念念,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不能为了一个外人,置公司的利益于不顾……”   庄以念打断他:“二叔,我不是为了私人感情,我和周礼还有向晴认真分析评测过,这个项目确实值得合作,而且我也相信,言斐他一定会成功的。”   “那也不行!”庄峪提高了声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其他股东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后果?”   庄以念闷声不哼,她心里明白,假如这事闹到股东和高层那里,肯定不能善了。他们一直在想方设法阻拦她插手公司事务,现在爷爷病重,二叔二婶心存芥蒂,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一旦言斐的事闹出去,无论真假,都会成为他们诟病她的把柄。   见她不说话,庄峪稍稍缓和了态度,道:“念念,听二叔一句劝,别再固执了,不然二叔也没法护着你。”   顿了顿,又道:“还有,现在想撤资的,不止是我们一家,即便没有你这事,跟宸月的合作也很有可能要中止。”   庄以念闻言,变了脸色:“怎么会?是不是池余动了什么手脚?”   庄峪沉默了一下,道:“你明白就好,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公司得罪池家,何况我们两家还有交情。”   庄以念心下一凉,池余果然如他那天说的那样想断了言斐的路。   他还真当自己能只手遮天,想断谁的路就断谁的路吗?   “念念,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生意场上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二叔也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这事你就别再管了。”   庄峪语重心长地说完,出了办公室。   庄峪走后,庄以念郁闷得不行,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抓狂了两三个小时,感觉头都要秃了。   五点左右,褚南容打了个电话给她,听她语气颓丧,不由道:“怎么了公主殿下?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你不高兴了?”   “池余。”   “他又干啥奇葩事了,跟我说说?”   庄以念揉揉额角,把池余干的奇葩事跟她简短地解释了一遍。   褚南容听完,瞠目结舌:“我艹!这都是些什么骚操作?他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有毒吧?”   “公主殿下,你决不能妥协,就他这个德性,你要是现在认输嫁给他,将来准没好日子过!”   庄以念烦躁道:“嫁是不可能嫁的,可总得想个办法才行,二叔那边态度强硬,爷爷又病了,总不能跑去吵他……”   “他要是只针对我也就算了,还非得把言斐牵扯进来,跑去为难他,简直有病!耍这种手段,算什么男人!”   池家和庄家好歹有些交情,池余再怎么着也不会明着找庄以念的麻烦,自然只能对言斐下手。   听到电话里气愤不已的话,褚南容忍不住想笑,一旦涉及到言斐,这位小公主总是格外激动。   “公主殿下,你这是又打算‘冲冠一怒为蓝颜’?”   “容容,你别开玩笑了,快帮我想想,要怎么办。”庄以念心焦道,“言斐他好不容易打拼出现在的事业,不能因为我给毁了。”   见她是真急了,褚南容没再说笑,正色想了想,问道:“除了池余,你还有其他联姻人选没?”   庄以念回想了一下,说:“不清楚,好像没有。我二婶跟池野的姑姑关系很好,所以一心想着我能嫁入池家,如果不是出了白蓁那事,从客观上来说,池余确实算得上不错的联姻对象。”   褚南容叹了口气:“那就难办了,还想着找个人转移一下炮.火呢……”   庄以念突然赌气道:“干脆我直接去找言斐领证算了,不让我跟他在一起,我偏要跟他在一起,气死他们!”   褚南容噗嗤一乐:“你敢吗?”   想到言斐那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小公主气一泄:“我不敢。”   褚南容一乐:“就知道你怂。”   庄以念发愁了一会儿,又道:“要不然先这样吧,我回国这么久,还没办过宴会庆祝,干脆趁这个机会办个晚宴,多请几个朋友过来玩,看看能不能碰上合适的……”   褚南容脱口道:“你是准备搞个相亲大会?”   庄以念:“……”   褚南容:“可以可以,非常OK。”   “我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实在不行就当发展一下人脉。”庄以念无语道,“到时候你记得过来捧个场。”   “没问题!”提到聚会这种热闹事情,褚南容立马来了精神,“公主殿下,要不要容容给你准备个惊喜大礼包?”   “什么惊喜大礼包?”   “比如说包个十八美男团,给你现场表演脱衣舞。”   “……”   庄以念面无表情道:“不用了,谢谢。”   “哎呀,公主殿下,你要多接触点长得好看的小哥哥,这样才不会为情所困,在一棵树上吊死……”   “……”   跟褚南容聊完,庄以念感觉心里松快了许多,重整斗志,下楼打了个车,决定去言斐那里看看情况。   --   到言斐公司的时候,言斐正在开会。   庄以念便在会客室里等,她作为投资方,不是头一回来,公司大部分的人都认识她,不过这一次,大家看她的表情有些微妙,还有人窃窃私语,好像在讨论什么八卦。   庄以念觉得奇怪,不过也没多想,拿出手机开始安排人准备周六的宴会。   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言斐开完会出来了,敲了敲玻璃门。   庄以念抬头,看见他,收起手机,从座位上起身。   言斐的神情看起来透着疲惫,问道:“一个人过来的?”   庄以念点点头。   言斐看了眼时间,说:“先去吃饭吧,边吃边说。”   从会客室出来,迎面撞上贺熙和贺嫣,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尤其贺嫣,看庄以念的眼神里明显带着敌意。   “这次又是什么消息?”贺熙瞥了一眼庄以念,挑眉问言斐,“先说好还是坏。”   庄以念估摸着因为池余的缘故,他们这边已经碰上了不少“坏消息”,于是笑着道:“放心,没有坏消息。”   “真的假的?”贺熙有点怀疑,“我怎么听说,你们那边好像出了点变动,打算取消合作?”   “只是谣传而已,有我在,合作不会取消。”   听见这话,贺熙略松一口气,颇为忧国忧民地抓了抓头发。   见他们都一副熬夜加班过后疲惫不堪的模样,庄以念提议道:“今天来得巧,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贺熙别有深意地瞥了瞥旁边的言斐,故意道:“啊,这怎么好意思呢……”   言斐冷漠地扫他一眼:“不好意思就别来了。”   贺熙:“……”   言斐说完,径直往公司外走,庄以念忍俊不禁,快步跟上去。   “哎,我只是客气一下——”   贺熙没想到他这么无情,忙拉着贺嫣也追了上去。   这回几人没有去远处,而是在附近找了家餐厅,步行过去。   落座点完菜后,贺熙要了一瓶酒,开始朝着庄以念吐苦水:“幸亏你这边没坏消息,这几天真是活见鬼了,出去谈什么都不顺,也不知道得罪谁了……”   话未完,被言斐突然截断:“贺熙。”   对上他暗含警告的眼神,贺熙只得住嘴,咽下剩余的牢骚,借酒浇愁。   虽然话没说完,但庄以念差不多也能猜到,应该是池余有所动作,在为难他们。   当着贺熙兄妹的面,庄以念不好将那点私事拿出来说,只能装作听不懂,默默吃菜。   吃到一半,庄以念出去接了个电话,是家里管家打来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接完电话,她提前买了单,回到包厢门口,正准备进去,恰好听见贺熙在问言斐——   “阿斐,你不会真打算为了她,跟池家干上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作者有话要说:  言美人已经在爆发的边缘……-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疯疯呀~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我哥说得对,你不能因为她拿整个公司去赌,她这种千金大小姐玩得起,我们可玩不起!”贺嫣在一旁接过话,语气极为的愤愤不平,“而且你不知道,现在外面传得有多难听,都在说你跟她不清不楚,靠着她才……”   话音未落,言斐听到门口的响动,偏过了头,贺熙和贺嫣跟着偏头。   气氛有些尴尬,庄以念对上三人的目光,笑了笑。   贺嫣似乎仍有些不甘,但见她进来,也没再说下去。   言斐则蹙了蹙眉。   庄以念坐回原位,若无其事道:“对了,这周六我要办一个晚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空过来玩啊?”   言斐问:“什么晚宴?”   庄以念道:“一个普通的晚宴,请朋友们过来聚一聚,没什么特殊含义。”   贺熙原本还在因为刚才的事尴尬,听见这话,忙半开玩笑道:“是只请阿斐,还是听者有份呢?”   庄以念一乐:“问的是你们,当然是你们一起。”   贺嫣微愣了一下,抬眼望过去,对上她脸上毫无芥蒂的笑容,心下突然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回头我再让人给你们送请柬。”庄以念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拜拜。”   言斐跟着起身:“我送你。”   庄以念刚好有话想跟他单独说,便也没拒绝。   出了包厢,庄以念沉默片刻,终于将憋了一晚上的话问出口:“池余是不是为难你们了?”   言斐淡淡道:“不碍事。”   他越是轻描淡写,庄以念心里越不是滋味,看了一眼他的侧脸,轻声道:“对不起。”   他年少失怙,原本就走得比旁人艰难,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成就,却又被她连累。   听见这一声“对不起”,言斐蹙了下眉,说:“贺嫣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庄以念摇头:“不关她的事,池余做了什么我都清楚,你放心,我会尽快解决的。”   言斐突然顿足,盯着她,眸子幽深:“你想怎么解决?答应联姻,嫁给他?”   庄以念一怔,除了那晚喝醉酒,她从来没跟他提过关于联姻的事,也一直避免跟他聊到相关话题,没想到最后却是他先戳破这层遮掩,直接说了出来。   戳破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不会,我还没那么好欺负……”庄以念故作轻松地笑笑,“是别的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言斐的眼神突然温和了许多,面色也不像刚才那样冷。   他看着她,开口道:“如果……”   说了两个字,又停下了。   庄以念疑惑地抬眼:“什么?”   小姑娘眸子明澈,像一汪泉水,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言斐直视着那双眸子,顿了一会儿,说:“没什么……你爷爷的身体好点了没?”   庄以念道:“好一些了。”   言斐:“替我向他问声好,就说我周末再过去探望他。”   庄以念一笑:“好啊,他正.念叨着要找你下棋呢,早知道我也该学学,省得没人陪他。”   说话间,来接庄以念的司机已经开车到了旁边,她扭头看了一眼,说:“冯叔来接我了,你进去吧,周六见。”   言斐看着她,眸色隐忍,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周六见。”   庄以念弯腰上车,坐好之后又透过车窗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小姑娘眉眼灵动,一如当年。   言斐伫立在路边,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车子远去,他才转身,回到包厢内。   贺熙点了一支烟,正翘着腿在吞云吐雾,姿势懒散。   言斐意味不明地扫了旁边的贺嫣一眼,忽然道:“过两天给我另外招个助理。”   贺嫣面色一变,贺熙也坐直了些:“不是吧,真动气了啊?小嫣就是一时说跑了嘴,没什么坏心,阿斐,你给我个面子……”   言斐没什么表情地打断他:“她本来就是你的助理,一个人没必要干两个人的活……”顿了顿,又冷声补充,“如果是我手下的人,那她明天就可以离职了。”   言外之意是,因为是他的人,所以才留在公司,已经给足了他面子。   贺嫣彻底白了脸,贺熙见他动了真怒,也不敢再说情了。   言斐说完这话,心情似乎仍不怎么好,阴沉着脸,拿起外套又出去了。   贺嫣一脸惨白地怔在原处,眼圈微红,贺熙揉揉她的头,叹道:“这下该死心了吧?”   ……   --   很快便到了周六。   庄以念将晚宴的地点定在她自己的私人别墅内,这套别墅是她十八岁生辰时爷爷送她的生日礼物,在城西景湖旁边,临水而建,环境幽雅。   大约七点左右,邀请的人陆陆续续到场,褚南容和几个以前交情不错的姐妹先到,一见面就闹成了一团。   许久不见,大家看起来都成熟了不少,唯有庄以念变化最小,仿佛还是那个未曾长大的小姑娘。   “我还以为小公主早把我们给忘了,回国这么久,都不见找我们出来玩儿。”   “就是就是……”   “哪有?这不是刚回来,事情太多了嘛……”庄以念被簇拥在沙发上,笑着解释。   立马有人追问:“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该不会是忙着谈恋爱吧?”   “谈恋爱?跟谁啊?”   “快说快说!”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八卦着,庄以念瞥到手机上言斐发来的消息说他到了,忙趁机挣脱出来,亲自跑到门口去接。   别墅前花木扶疏,言斐和贺熙穿过花木往里,就见一个轻盈的身影从灯光里跑出来。   小姑娘穿着露肩小礼裙,脖颈修长,肌肤胜雪,脸上笑容明灿,自带一种矜贵气,仿佛春日下的花朵,叫人眼前一亮。   贺熙凑在言斐耳边,低声感慨:“不得不说,阿斐,你挑妹子的眼光是真绝。”   言斐没说话,唇角却隐隐牵起一点弧度,像是被眼前的笑容感染。   庄以念往两人身后望了一眼,没见到贺嫣,奇怪道:“你堂妹怎么没过来?”   她记得,请柬她应该是发了三份,难道弄错了?   贺熙解释道:“她家里有点事,来不了,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庄以念也没多想,笑笑道:“没关系,我们进去吧。”   三人一进屋,许多道目光就投了过来,有女孩子悄悄问:“念念右手边那个帅哥谁啊,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在场的人里面,也就褚南容对言斐还比较熟悉,褚·八卦女王·南容立马十分热心地科普:“当年我们学校的校草,怎么样,是不是盛世美颜?”   “确实算得上极品……哎,他跟念念什么关系?是不是男朋友,不是我就下手了!”   褚南容还没回答,旁边另一人就道:“不可能是男朋友吧?我听说念念都跟池家大少爷在谈婚事了,前阵子他们还一起参加什么时尚活动来着。”   涉及到隐私,褚南容也不好当众多说,只一脸高深地道:“假的。”   说话间,庄以念领着言斐和贺熙到了众人面前。   经过这几天的不懈努力,她还真请到了几位豪门大少爷,基本都是已经开始接手家业的那种……虽然联姻的可能性比较低,但好歹能帮言斐他们拓宽一下人脉。   “这位是林二哥,林宇……”   庄以念一个一个向言斐介绍,并安排他们坐在了一起。   言斐瞥她一眼,几乎立刻便领会了她的意图。   看着小姑娘周旋于众人之间忙前忙后的样子,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好在大家都挺喜欢这位小公主,也愿意卖她面子,所以气氛还算融洽。   “念念妹妹好久没约我们一起出来玩过了,上次见好像还是你十八岁生日,也是在这别墅里……”   说话的是林家的二公子林宇,斜靠在沙发上,手里端了一杯红酒,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旁边另一人笑着接话道:“那回我也在,还记得小公主坐在那边弹琴……这么几年过去,小公主好像没怎么变呀,还跟十八岁一样……”   庄以念皱起眉头,故作嗔怒:“谁说没变?难道不是更漂亮了吗?”   众人闻言,登时笑了起来。   “老三你连个马屁都不会拍,真没用,该罚一杯!”   “哈哈哈哈……”   ……   四下里笑声不断,唯有言斐坐在一旁,脸上神情冷淡。   他穿过说笑的众人,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一架钢琴上,仿佛当真看到了当年流光璀璨下,含笑弹琴的小姑娘。   那时春华正好,月色正浓。   --   宴会接近尾声时,庄以念被兴致高昂的褚南容拉着去了趟卫生间。   褚南容多喝了几杯,抱着她的胳膊一路唾沫横飞,宛如十级话痨,结果两人刚从卫生间出来,就撞上了守在过道里的言斐。   男人倚墙而立,白衣黑裤,窄腰长腿,着实是不可多得的绝色,只是眼睫下的眸色有些阴冷,气质也不似平日温润。   灯光打下小片阴影,覆在他鼻翼旁,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原本还在漫天胡扯的褚南容瞬间消了声,松开庄以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公主殿下,我怎么感觉言美人好像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庄以念顿足,对上眼前人投过来的目光,也无端觉得有寒意袭身。   言斐这个人,一旦冷漠起来,还是很有些威慑力的。   “那个……公主殿下我先回大厅了……”   见情况不对,褚南容飞快溜之大吉。   庄以念:“……”   真·塑料姐妹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言美人强势求婚,在线A爆!本文下章就要入V了,入V双更,24小时评论有红包掉落~感谢小可爱们陪伴到这里,全文不长,希望可以一直看到你们呀~--PS:开了本预收《嫁给瞎子以后》,大约是个放飞自我的沙雕甜文,卖萌打滚求预收呀~文案:一场意外,纪音成了一本书中逃婚失败的炮灰女配女配痴恋原男主,在嫁给男配谢朔的当天逃婚穿过去之后,纪音被送到了谢朔面前,曾经叱咤商场的大佬,现在已经变成了瞎子看着眼前阴郁沉默的英俊男人,纪音小心脏抖了一抖:这婚……还是别逃了吧。作为曾经的天之骄子,谢朔一朝失明,从此跌落谷底,变得阴郁暴戾喜怒无常直到,他娶了一个叫纪音的女人这女人自恋又聒噪,还成天想着红杏出墙 谢朔:等我复明,立刻离婚!纪音:好说好说。谢朔:……后来——谢朔:离婚?想都不要想!#男主大型真香现场# #和瞎子的互怼日常# 第19章   庄以念立在原地,看向言斐,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然而,言斐却没有回答,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目光幽深,身上散着冷冽之气。   他不高兴。   庄以念看出来了,而且是很不高兴的那种。   认识这么多年,她其实很少见他这副模样,平时顶多就是态度淡漠,不怎么搭理人,但基本的礼貌始终都会保持。   现在这样,确实不太对劲……庄以念赶紧自我反省了一下,心想他不会是生气她自作主张事先没打招呼就让他和那些个豪门子弟结交吧?   她又瞄了他一眼,觉得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于是尴尬地笑笑:“今晚这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多点人脉,对你以后可能会有帮助……”   言斐还是不说话,眼神也依旧阴冷,仿佛寒霜冰雪。   庄以念被他盯得有点发毛,只得道:“如果你不高兴,那我以后——”   话未完,被他打断:“你所谓的别的办法,就是换一个人联姻?”   “?”这话说得突然,庄以念有点莫名。   言斐看着她,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涌动:“这一回,你准备选谁?”   庄以念还是没怎么听明白。   不等她开口,言斐又道:“如果我说,我能帮你……”   正说着,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说笑声和脚步声,庄以念觉得两人现在这堵在厕所门口对峙的模样不太妥当,下意识想往旁边避一避——   结果,却被言斐猛地拽住了胳膊。   骨节分明的手握在白皙纤细的胳膊上,触感分明。   庄以念一愣。   言斐拽着她,穿过过道,打开一扇门,进了旁边的一个玻璃房子。   关门时单手往门上一撑,顺势将她虚虚禁锢住。   他的力气很大,不容挣脱,庄以念抬头,对上他低垂的眸子,整个愣住。   ???   她这是……被门咚了?   门咚她的对象还是言斐?   开什么玩笑?   这一连串变故严重超乎了庄以念的认知,她愣愣抵着身后的门,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言斐低头看着她,也半晌没说话,眸色深沉,仿佛在隐忍什么。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因为距离很近,她能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夹杂着淡淡的男子气息。   胳膊被他紧紧扣着,力度箍得她有点疼。   “你是不是……喝醉了?”许久,庄以念小心翼翼问道。   除了喝醉,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来解释他这样反常失控的举动。   小姑娘语调很轻,清亮的眸子里透着一丝忐忑,像是很怕他。   言斐对上那双眸子,终于回过了神,缓缓松开她,退后一步,捏了捏眉心:“对不起。”   庄以念摸了摸被他拽得发红的胳膊,摇摇头:“没关系。”见他面露疲色,又忍不住伸手去扶他,“你不要紧吧?我让人去给你准备解酒茶?”   “不用。”言斐放下手,低声回绝。   他环顾四周一圈,眼中闪过恍惚神色,而后微微偏头,看着她。   他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不想嫁给池余?”   这话问得太突然,庄以念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那嫁给我呢?”   轻飘飘的一问,却仿佛雷霆在脑中炸开——   庄以念陡然瞪大眼。   嫁……嫁给他?   是她听错了……   还是他认错对象了?   庄以念腿有点软,差点就没站稳,完全靠身后的门支撑着。k   “嫁给我,你愿不愿意?”   他又问了一遍。   低缓的嗓音在暗夜里响起,带着温柔与蛊惑。   玻璃房子里没有开灯,借的是外面的光,男人的面容有些模糊,但身形轮廓依旧,看向她的那双眼,深邃如海。   空气中有暗香浮动,庄以念已然懵了,神思混杂,呆呆望着他。   她一定是做梦还没醒!   谁来叫醒她?   不,还是先别叫醒她了,让她再梦一会儿。   半晌,她才惶然地张了张嘴:“你……怎么了?”   这已经不是喝醉酒能解释的了,得是喝了假酒。   没得到回答,言斐眼底掠过一丝暗色,自嘲似地牵了下唇。   她果然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   他别开视线,缓缓道:“你不是不想联姻吗?那就嫁给我……我可以帮你在庄州站稳脚跟,帮你收拾你二叔他们的烂摊子,你不用再受池余威胁,也不用再找人联姻,更不必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你想开工作室,想继续摄影,都可以……”   一长串话,仿佛在冷静地讨论什么工作问题。   听到这里,庄以念终于慢慢清醒过来,大略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要他们结了婚,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庄州帮她,以他的能力,肯定会比她立得住脚。这样一来,有庄家做后盾,他也不用再担心池余搞什么小动作。   最重要的是,她不必再为联姻烦心了。   “你是想……跟我假结婚?”她有些不确定地问。   言斐微微一顿,看着她:“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还真是这个意思……刚刚还雀跃不已的少女心彻底凉了下来。   虽然有那么一点失落,但这听起来确实不失为一个双赢的好办法,庄以念忍不住开始动摇。   “我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见她半晌不说话,言斐眼睫微垂,抬手拧开了门,“你不用着急回复,可以慢慢考虑。”   门开的刹那,有一道光斜照进来,染上他清隽的侧颜。   庄以念抬头瞥见,心下蓦地一动。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拽住了他的手。   这个举动做出,连她自己都惊讶。   言斐顿足,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愣怔,随后目光下挪,落在被她拽住的手上。   庄以念像是才惊醒过来,忙松了手,耳根微微一热。   “不用考虑了,我答应。”她咬了咬唇,飞快说道。   灯影下,熟悉的眉眼,与少年时恍惚重叠。   庄以念看着眼前这张脸,心想,她可真是个俗人。   见色起意,一点诱惑都抵挡不住。   即便她再不愿意,也必须得承认,她确确实实是喜欢着眼前这个人,想要同他在一起。   既然他都伸了手,那她就顺势过去好了,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总比被迫联姻,嫁给别人要好。   她调整好情绪,冲他一笑:“你刚刚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结婚吧。”怕他误会,又补充,“暂时的。”   小姑娘笑颜灿烂,言斐晃了下神,轻声又问:“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啊!”庄以念十分洒脱地道,“反正又不是真的,而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听到后面那句,言斐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不过我爷爷那里……”庄以念蹙了蹙眉,有点发愁。   虽然上回爷爷跟她说不会再反对她和言斐交往,但结婚这么大的事,他未必会轻易答应。   “你爷爷那边,我会去说。”看出了她的担忧,言斐说道。   庄以念抬眼:“你能说服爷爷?”   言斐似乎想起了什么,应道:“嗯。”   庄以念却不太相信,心想她还是先和爷爷打个招呼吧,看能不能磨到他松口。   言斐应完那一声,两人便陷入了沉默中,气氛古怪。   庄以念心中慌乱,不太敢单独面对他,于是道:“他们都还在大厅,离开久了不好,我们回去吧。”   言斐看她一眼,打开门出去。   庄以念心神恍惚地跟在他身后,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冷不防前头的身影一顿,她直接就撞了上去。   言斐转身扶住她。   她捂着撞疼的额角抬眼,就见褚南容端着酒杯站在不远处,一副偷偷摸摸准备过来探听情况的样子。   与两人对视了一秒,褚南容猛地转过身,一脸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的浮夸表情,举起酒杯,口中胡乱念道:“举杯邀明月,把酒问青天!”   言斐:“……”   庄以念:“……”   你就不怕李白和苏轼找你算账吗?   --   重回大厅后,言斐没有久呆,很快和贺熙一起离开,其他人也陆续告辞。   见人都走了,褚南容满脸八卦地摸到庄以念身侧,趴在她肩头贼兮兮问:“公主殿下,言美人刚刚找你干吗呢?”   此时的庄以念还处于半晕乎状态,有些心虚地道:“没干吗。”   褚南容不信:“不会吧?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们俩呆了那么久,难道就没发生点什么?”   庄以念瞥她一眼:“你想发生点什么?”   褚南容:“比如说壁咚啊,强吻啊,告白啊……”   庄以念:“……”   还真让她猜中了一样。   ……   因为忙得太晚,庄以念索性在临湖别墅住了一夜。   当晚,她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想的全是言斐说要跟她结婚的事,总觉得跟做梦一样。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言斐会对她说出“嫁给我”这三个字,虽然理由并不是她想要的。   凌晨三点多,她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在两人先前呆过的玻璃房子里坐了许久。   花草掩映,月色悠悠照进来,她仰头,穿过透明的玻璃屋顶,望向遥远的夜空,忽然想起了她的十八岁生辰。   盛大热闹的成人礼,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遇上言斐那年,恰好也是十八岁。   兜兜转转,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回了原地。   --   第二天上午,庄以念回到庄园,没敢直接对爷爷提这事,而是先殷勤地斟茶捶背,陪他唠嗑哄他开心。   谁知,才进行到一半,老爷子就仿佛看穿了什么,道:“说吧,又有什么事想求爷爷?”   庄以念搂着他的胳膊,讨好地嘻嘻一笑:“爷爷,您之前……是不是说不会反对我跟言斐在一起?”   “就这事?”老爷子瞥她一眼,“爷爷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反悔过?”   “那……如果是结婚呢?”庄以念小心翼翼问道。   老爷子脸上的笑意微顿。   庄以念见他这个反应,有些忐忑,不敢再往下多说。   半晌,老爷子看着她,问道:“是阿斐的意思?”   庄以念不知道他问这个的意图,迟疑地点了点头。   老爷子的脸色冷了冷:“既然他想娶我的孙女儿,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难不成还要你主动去跟他提亲?”   庄以念闻言忙道:“不是的,他说下午过来跟您提,是我怕您到时候生气,就先问问您。”   老爷子面色稍霁。   庄以念观察着他的反应,小心道:“爷爷……那您是同意了?”   老爷子未置可否,只眯眼淡淡说了句:“等他过来再说。”   庄以念心知有转机,高兴地搂住他,眉开眼笑:“我就知道,爷爷您最疼我了!”   老爷子合上眼,片刻后,绷不住,也笑了。   ……   --   下午,言斐果然过来探望。   佣人领着他进屋时,庄以念正用投影仪在给爷爷展示她在世界各地采风时拍摄的照片。   “这一张是在英国,坎布里亚……”   听到脚步声,老爷子回过头,微微一笑:“阿斐来了?”   言斐的目光在投影的照片上顿了一下,上前礼貌询问:“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老爷子从沙发上起身,由庄以念搀着往书房方向走。   走到书房门口,老爷子停下脚步,转头道:“念念,我同阿斐坐一坐,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虽然提前探到了爷爷的口风,庄以念心里还是有点忐忑,迟疑着看向言斐。   言斐看起来要比她淡定许多,似乎并未把这件事看得太重。   老爷子拍了拍她的胳膊,笑意温和:“去吧。”   庄以念只得怀着满腹不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言斐陪着老爷子进了书房,在临窗的案几前坐下。   老爷子拈起一枚棋子,说:“上回那局棋到最后也没分出胜负,今天重来一局吧。”   说着,又抬眼笑了笑:“棋局之上无父子,可别故意让着我老头子。”   言斐亦微微一笑:“我的棋艺本就普通,不过是年幼的时候跟祖父学着玩的,及不上您。”   老爷子笑着摇头:“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你也不用谦虚。”   两人先后落子,书房内一片安静,只有轻微的落子声。   许久,老爷子看着棋局,状似不经意道:“你今天这棋,下得有点心不在焉……怎么,有事要跟我说?”   言斐眼神微闪,顿了一下,才抬起头。   “我想娶念念。”他缓缓说。   老爷子低垂着眸,像是没有听到他这一句,反而说起了别的:“听说池余为难你了?”   言斐一时反应不及,没回答。   老爷子也没多问,随后又感慨道:“念念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出了事也知道瞒着我,怕我担心……”   “她爸妈过世的时候,她才这么丁点大……”老爷子抬起苍老的手比划了个高度,“一到晚上睡觉,就喜欢做噩梦,哭个不停,谁哄都没用……”   言斐脑中蓦地闪过那天晚上小姑娘蜷缩成一团,在他床上小声啜泣的模样。   “那时候我天天担心,生怕她有什么闪失,怕她心里抑郁、自闭,还找了专门的心理医生陪她,可没想到,她却自己慢慢好了起来……”   “我活到这把年纪,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就这个孙女儿……凡事顺着她,又担心她将来照顾不好自己,不顺着她,又担心她过得不开心……”   “我会照顾好她。”言斐看着老爷子道。   对于他的承诺,老爷子没表示什么,自顾自走了一步棋。   言斐却没有心思再看棋,捏着一枚棋子,指尖泛白,像是在隐忍什么情绪:“您当年答应过,如果我能等到她回来,就不会再阻拦。”   老爷子动作一顿。   半晌,他终于抬起头:“你之前说,你也可以帮庄州渡过难关,是怎么个帮法?”   察觉到他有松口的意思,言斐手上力度略减,说道:“我在剑桥有一位校友,叫居深,居氏的产业主要在海外,近两年打算拓展国内市场,他是国内市场的负责人,如果庄州能和那边谈成合作,想渡过难关,问题应该不大。”   老爷子看着他,又问:“那如果……让你以股东的身份进庄州,你有几分把握收拾好这个烂摊子?”   “如果跟池家对上,你又有几分把握能应对得了?”   接连两问,言斐眸光微动,沉吟片刻,道:“这要看董事长肯不肯配合。”   老爷子道:“这个你放心,我这儿子虽然不争气了点,但还没到糊涂的地步。”   言斐将棋子搁下:“只要董事长那边配合,我会尽力。”   老爷子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答应把念念交给你,你拿什么来娶她?”   言斐猛然抬眼,定定看着他,难得失了从容镇定。   老爷子不避不让,与他对视。   “换句话说,你能拿出什么样的聘礼?”   午后日光穿窗而入,落在两人身侧,悄无声息。   许久,言斐缓缓开口:“我的所有,以及一个承诺。”   他一字一句道——   “只要我在一日,她永远不必强迫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永远不必受不该受的委屈,她想要的,我现在给不了,但总有一天会全都给到她。”   ……   作者有话要说:  言斐:嫁给我。小公主:吓都吓死了,不嫁!终于求婚啦(~o ̄3 ̄)~ 第20章   庄以念将投影仪收起,又在客厅里坐立不安了半天,最后还打了一局游戏,才等到书房门开。   爷爷和言斐一同出来,从脸上的神情来看,两人的心情似乎都还不错。   “爷爷。”庄以念收起手机,从沙发上跳下,走到两人面前。   老爷子笑眯眯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得一脸慈爱:“念念,爷爷同阿斐商量了一下,过几天找人挑个日子,把你们的婚事给定一定。”   庄以念:“!!!”   真成了?!   她满脸惊喜地朝言斐望去。   言斐却只是微微一笑,显然比她淡定太多。   “爷爷累了,回房睡会儿,你们两个自己聊吧。”   老爷子说完,转身回了房。   庄以念呆在原地,半晌没动静。   言斐看着她,开口提议:“去外面走走?”   他看起来神色自若,手却仿佛没处安放,插.进了裤兜里。   庄以念愣愣地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花园里阳光灿烂,她偏头,看了他一眼。   又看了他一眼。   第二眼恰好被他逮到。   “你是怎么说服爷爷的?”她好奇问。   言斐抬眸,看着她的眼睛:“我答应他,会好好照顾你。”   “就这样?”庄以念有点意外。   言斐顿了一下,才应道:“嗯,就这样。”   想想上午爷爷的态度,这样的结果倒也不奇怪,庄以念忽然有点内疚,如果爷爷知道他们根本不是真心结婚,只是权宜之计,一定会很伤心吧。   心里的喜悦淡了许多,她垂下眼,默默说了句:爷爷对不起。   “你不高兴?”言斐很快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目光沉了沉。   庄以念回过神,见他盯着自己,忙摇头笑道:“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日光在眼前晕开,看着小姑娘笑意盈盈的面容,言斐抬了抬手,似乎想去碰她,却又克制住,放下了。   他收回手,淡淡道:“我明后天会过来和你爷爷商量日期,尽量定在下个月月底之前。”   庄以念微惊:“这么快吗?”   言斐:“夜长梦多。”   庄以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拖久了万一池余又出骚操作就不好了。”   言斐瞥她一眼,未予置评。   ……   --   因为急着回去准备相关事宜,言斐没待多久就离开了,留下庄以念一个人在花园里神游。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实在太多,她有点消化不了。   突然之间,她就要和言斐结婚了?   虽然极有可能是假结婚,但想一想,还是很刺激。   呆坐许久,她拿出手机,给褚南容发了条消息——   【容容,我要跟言斐结婚了,记得准备好份子钱。】   很快,几条消息连着跳出:   【????????】   【!!!!!!!!!!!】   【公主殿下,你还没睡醒呢?】   庄以念:……   她没做梦好不好!   庄以念回道:【是真的,没跟你开玩笑,爷爷已经同意了。】   又是一串消息:   【……………………】   【!!!!!!!!】   【什么情况?!】   随后,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公主殿下,快说快说,怎么回事?”   “你要跟言美人结婚?我没听错吧?”   “你爷爷真同意了?他不是前阵子还想让你嫁给池余吗?”   ……   褚南容噼里啪啦抛出一串问题,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庄以念故作淡定地道:“池余和白蓁那事出了之后,爷爷也觉得这人不靠谱,就不让我嫁他了。”   “那也不至于突然就同意你嫁给言斐啊!”   “他说只要我开心就好,你也知道他一向最疼我……”   褚南容:“实不相瞒公主殿下,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爷爷。”   庄以念噗嗤一乐。   “等等,言斐又为什么会突然答应跟你结婚?你上回不是还说他不喜欢你吗?”   “他……”庄以念顿了顿,突然不是很想让褚南容知道真正原因,于是信口胡扯道,“多年不见,他突然发现了我的闪光点,又喜欢上我了。”   褚南容:“……”   我信了你个邪!   庄以念故作不高兴:“怎么了,难道我不值得他喜欢吗?”   褚南容面无表情道:“没有,公主殿下你聪明漂亮温柔可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天上下凡小仙女,不喜欢你的人要么蠢要么瞎。”   这回的彩虹屁吹得小公主很是满意:“所以啊,他突然就喜欢上我了,情根深种不可自拔,还说非我不娶。”   “……行吧,公主殿下你开心就好。”   褚南容也不知道她说的真话还是在胡扯,不过不管怎么样,跟言斐结婚至少要比被逼嫁给池余那个渣男要强,好歹如了她自己的心愿,而且言斐这人看起来还算靠谱。   “那这样的话,你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睡他了?”褚南容忽然又道。   庄以念:“……你怎么说什么都能扯到这上面?”   褚南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然呢?难道你还打算来场柏拉图式的婚姻?”   庄以念:“……”   “食色性也,公主殿下你就别装了,谁不知道你觊觎人家的美色很久了。等哪天你真睡到了他,我就去请个乐团,敲锣打鼓给你庆祝。”   庄以念:“……”   “你是准备结婚之前就把他给睡了,还是准备留到结婚之后?我友情建议你先验验货——”   “……”   不等她说完,庄以念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   大概是冲击太大,这天晚上,庄以念又一夜未眠,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拼命敷面膜涂眼霜挽救,连公司都没有去。   起床出屋,就见爷爷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出神,膝上还放着一本相册。   朝阳覆下一层辉泽,染上老人侧脸,庄以念穿着宽松的棉布裙,轻手轻脚走过去,却还是惊动了他。   老爷子转过头,微微一笑:“又想吓唬爷爷?”   “哪有?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才不会吓唬人,我是怕吵到您……”   庄以念不满地撇撇嘴,将椅子挪到他身边,探头去看他膝上的相册:“爷爷你在看什么?”   老爷子将相册翻了一页,故意逗她:“小孩子的照片。”   她小时候的照片,确实是小孩子。   庄以念眼尖,瞥见他刚翻过去的那一页上有爸爸妈妈的合照,不由怔了怔。   老爷子看了看照片,抬眼端详着她,笑着感慨:“爷爷的小公主,确实长大了,都要嫁人了。”   庄以念听见这话,鼻头一酸,偎在他肩头撒娇道:“嫁人了也还是爷爷的小公主。”   老爷子乐得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嗯,嫁人了也还是爷爷的小公主……还是爷爷的小公主……”   老爷子轻叹一声,又道:“要是以后阿斐敢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爷爷,爷爷替你教训他。”   “放心吧,他不会的。”   庄以念抬起头,狡黠一笑:“而且指不定谁欺负谁呢,我又不笨。”   见她一改前些日子的闷闷不乐,眼睛里都泛着光,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天真烂漫的时候,老爷子不由低头取笑道:“看把你高兴得,就这么想嫁给他?”   庄以念脸一热:“爷爷!”   她傲娇地扬起下巴:“干脆我不嫁人了,一直陪着爷爷。”   老爷子笑:“傻孩子,那爷爷更不放心了。”   庄以念看见他脸上苍老的皱纹,忍不住抱住他,轻声道:“爷爷,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别担心。”   老爷子轻轻拍着她的背,眼底神情恍惚:“好,爷爷不担心……”   --   下午,言斐再次过来庄园,还带上了他的相关财产证明,包括宸月的所有股份,那架势,仿佛不是要结婚,而是要卖身一样。   庄以念在一旁看得有点懵,忍不住扯了扯爷爷的衣服。   老爷子也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先收起来吧,我既然答应了,就是信你,不会在这些事上为难你。”顿了顿,又补充,“爷爷也没别的要求,照顾好我的孙女儿,别让她受委屈就行。”   言斐抬眸看了庄以念一眼,道:“您放心。”   对上这一眼,庄以念心口莫名微动,好像这话是真心承诺给她听的。   随意聊了几句,三人开始讨论婚期,基本都是老爷子和言斐在谈,庄以念旁听。   “马上就十二月份了,找人看个日子,先把结婚证领了,至于婚礼……”老爷子想了想,“明年开春再办,留点时间准备,不能太仓促。”   言斐点头应道:“好。”   老爷子似乎觉得还是不太满意,转头问庄以念:“要不要年底先给你办个订婚宴,热闹热闹?”   “不用了爷爷。”庄以念抱住他的胳膊,拒绝了。本来婚事就急,再大张旗鼓办订婚宴,还不得弄得人仰马翻?   “您要真觉得不热闹,两边的亲朋好友一起吃个饭聚一聚好了。”   老爷子思忖片刻,抬头道:“阿斐觉得呢?”   言斐看向庄以念:“我都可以,听念念的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笑,本就生了一副好皮相,笑起来越发惹眼,庄以念忽然觉得有点脸热,稍稍别开了视线。   “你那边的亲朋好友……”   正说着,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庄峪和佟薇急匆匆走了进来。   看见坐在客厅里的言斐,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爸!”   庄峪上前道。   老爷子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过来了?”   言斐起身,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董事长。”   老爷子道:“以后跟念念一样,叫二叔二婶就行。”   庄峪和佟薇听见这话,陡然色变,尤其佟薇,急急就道:“爸,听说您要把念念嫁给……嫁给……”她看向言斐,似乎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   老爷子一脸平静地道:“念念跟阿斐的婚事已经定了,以后就不用你们再操心了。”   佟薇往前半步,想说什么,被庄峪拦住,他的语气还算镇定:“爸,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也不跟先我们商量一下?”   老爷子冷眼看向他们:“我孙女儿的婚事,我应该还能做得了主吧?”   这句话一出,庄峪噤了声。   “念念,你陪阿斐先坐,我同你二叔说点事情。”   老爷子嘱咐一句,转头向庄峪:“你跟我来。”   庄峪皱了皱眉,跟着老爷子上楼进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你对“夜长梦多”的理解有误~结婚进行时(~o ̄3 ̄)~-推荐基友雪走snow的现言《燕字回时》:世界给你多少辛酸与无奈,我就给你多少偏宠与补偿。“这个世界很新奇,很美好,如果你还愿意,我可以一直陪着你。”“我知道。”谨以此文,献给从灿烂走向落幕的实体时代。网页链接:《燕字回时》手机链接:《燕字回时》 第21章   客厅内,只剩下佟薇、庄以念和言斐三人,气氛有些微妙。   佟薇走到沙发前坐下,庄以念似是想到什么,在她落座之时,突然飞快挪到言斐身边,还亲昵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佟薇:“……”   言斐一愣,侧过脸看她。   庄以念弯唇笑开,眨眨眼,朝他抛了个暗示的眼神,手还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衬衫。   大概是看不过去两人这副旁若无人的亲密样,佟薇轻咳一声,提醒道:“念念。”   “怎么了,二婶?”庄以念甜甜一笑,腻得仿佛浸在糖水里。   佟薇:“……”   “念念,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怎么二婶都不知道?”佟薇上下打量着言斐,面色颇为不自在。   庄以念语气欢快地道:“就前几天。”   “这才几天,怎么就想着要结婚了?”佟薇皱了皱眉,语气明显带着责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还是要慎重……”   庄以念道:“虽然只谈了几天,但是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啊!”   “那也不该这么随便,你年纪轻,性子又单纯,万一……”佟薇意有所指地瞥了言斐一眼,“万一以后吃了亏……”   “不会的,阿斐他不是那样的人!”庄以念眼珠一转,开始胡诌,“而且除了我以外,他没交过别的女朋友,也从不三心二意,在外面胡来,跟小明星传什么绯闻。”   佟薇:“……”   怎么感觉她在讽刺谁。   庄以念说着,把头往言斐肩上一歪,活脱脱一副沉溺于爱情中的幸福模样:“总之阿斐对我特别特别好,二婶你不用为我担心了。”   “……”佟薇原本有一肚子话,都被她这副模样给堵了回去。   言斐偏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头的小姑娘,唇角隐隐牵起一抹弧度。   庄以念忽然又道:“对了二婶,昨天阿乾打电话跟我说,他在一个展览会上看中了一条蓝宝石项链,打算买给你当生日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阿乾,佟薇和庄峪的儿子,庄家小少爷庄乾,现在还在国外留学。   佟薇这个人对珠宝情有独钟,更别提是自家宝贝儿子送的,听见这话,当即便转移了注意力,高兴地问道:“什么样的项链,给二婶看看?”   “等等,我翻一下。”庄以念松开言斐,拿过手机翻起照片来。   翻了半天,庄以念抬起头,面露愧疚:“啊,对不起二婶,我忘了保存了……”   佟薇笑容一僵,看着这个自小乖巧听话的侄女儿,总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庄以念重新搂住言斐的胳膊,笑眯眯道:“二婶,我有件东西要给阿斐,先回房间一下。”   说完,不等她反应,拽着言斐起身,上楼往自己卧室去。   直到进了卧室,庄以念才松开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二婶一向就那个脾气,你别介意。”   言斐看着她,倒没见生气,语气温和地问:“你要给我拿什么?”   “衣服。”   庄以念转身跑到衣帽间,翻出一套包装好的衬衫和西裤递给他,脸有点红:“上回把你的衣服弄脏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睡袍太过暧昧,所以她考虑许久,换成了正装。   其实她本来连正装都不想给的,毕竟这事提起来就尴尬,但为了避开二婶,她也只能找这个借口。   “尺寸是我自己估量的,不知道合不合适,你先试试,如果不合适的话,我让人送回去改。”   小姑娘眼睫微颤,似乎有些紧张,雪白的脸颊上浮起淡淡嫣红,言斐看她片刻,最终伸手接过:“谢谢。”   庄以念心下一松,高兴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不客气。”   “我们多呆一会儿再下去,省得我二婶又念叨。”   她看一眼沙发,瞥见被她随意扔着的围巾和抱枕,忙过去收拾。   言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卧室,甜美温馨的少女风格,浅色调为主,墙边角落里摆着一架钢琴。   他走到钢琴架子旁,手轻搭在边缘,略略低头,神情微怔。   屋外的光打到他脸侧,晕开浅淡辉泽。   庄以念收拾好沙发,抬头见他站在钢琴边,笑道:“你喜欢听琴吗?我都好久没弹过了,今天不方便,下回你过来,我弹给你听啊。”   男人抬眸,微微一笑:“好。”   两人故意磨蹭好一会儿,才回到客厅,刚好老爷子和庄峪也已经谈完话从楼上下来。   庄峪的眼底隐约泛了一丝红,看起来像是受了不轻的训斥,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低迷。   佟薇忙起身过去,想问些什么,被他制止。   老爷子看向言斐:“阿斐,你方便的话留下来吃个晚饭,待会儿我和她二叔还有公司的事要跟你谈。”   言斐看了一眼庄峪,应道:“好。”   ……   跟老爷子谈过之后,庄峪没再对这桩婚事表示反对,佟薇虽然心有不甘,但迫于压力,也不敢多说什么。   当晚,直到九点多,言斐才从庄园离开。   庄以念送他到别墅外,看着他上车离开,再次生出一种不真实感来。   ——她就要跟他结婚了呢。   接下来的两周,包括庄以念在内,几人都忙了个天翻地覆,除了准备结婚事宜,主要就是公司的事。   言斐要娶庄以念并以高层身份进入庄州的消息在集团上下掀起轩然大波,连带豪门圈子内不少人也都在议论这件事,纷纷好奇他到底是哪号人物。   一时间,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至于池余那边,得到消息的当天,他就大发了一通雷霆。   之前他带庄以念出席时尚晚宴,虽然没明言,但大家也都默认是两家准备联姻了,现在庄以念突然高调宣布和其他人婚事,无疑是狠狠打了他的脸。他那个一向跟他不怎么对盘的弟弟还趁机幸灾乐祸了半天。   这口气,实在咽得他肝疼。   不过再肝疼也只能暂时咽下,庄州虽然近两年有式微的迹象,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还犯不着因为这点事跟庄家撕破脸。   --   在进入庄州就职之前,言斐先处理了一下宸月那边的事情。   “阿斐,你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知道他要跟庄以念结婚以后,贺熙震惊了半晌,他原本以为他们就是谈着玩玩,毕竟恋爱跟结婚是两码事,何况庄家小公主的身价还摆在那里。   言斐没跟他纠结这些,边开电脑边道:“以后公司的事交给你主要负责,我会另外找两个人过来协助你。”   听到这句话,贺熙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心下一惊,也没心思纠结儿女情长了,慌忙道:“阿斐,你这是要抛弃我们?”他难以置信,“不是……宸月怎么说也是你的心血啊,你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言斐瞥他一眼,宛如在瞅一个智障:“股权还在我手里,我什么时候说过撒手不管了?”   贺熙略微松了气:“那你是什么意思?”   言斐低头飞快敲着键盘,说道:“这边我挂个名,重要的事情跟我报备一声,必要的话我会过来处理。”   贺熙听了这话,一时间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宸月虽说由他们合伙创办,但实际的主心骨却是言斐,他不过是初期在资金方面出力比较多,许多事情都是靠的言斐,不然绝不可能发展到今天。   贺熙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阿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里长留?”   后面还有一句“庄州才是你的真正目标”他省略了没说。   言斐敲键盘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贺熙回望过去,平日嘻嘻哈哈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严肃正经:“你志不在此。”   言斐顿了片刻,才缓缓道:“我确实志不在此,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即便我不去庄州,将来也不会只在宸月,我还有别的规划……”他顿了顿,“贺熙,我和你的处事风格不同,牵涉的利益一旦过大,迟早会产生分歧,不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下去。”   贺熙默然。   言斐说的这些,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有多少情如手足的朋友到最后分道扬镳,未必他们就能免俗。   “行了,论口才,我是怎么也说不过你的!”贺熙大大咧咧往后一仰,挑了挑眉,又恢复了平日的随性,“喜酒请哥哥喝不?”   言斐微微一笑:“今天晚上先请你喝一次,回头定了日子再给你请柬。”   “这才像句人话。”贺熙说着,又忍不住摸头感慨,“想不到你这么无情的人居然比我先娶上老婆,真是不科学……”   言斐没再理他,继续敲键盘。   ……   --   当晚,大概是单身狗的嫉妒心作祟,贺熙摆出拼命的架势,同公司其他几人一起,狠灌了言斐一通,直到大家都醉得东倒西歪才罢休。   最后准备各回各家时,言斐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撑着额头看了一眼,是庄以念打过来的,贺熙在一旁瞥见,不怀好意地笑道:“这就打电话来查岗了?”   言斐没理他,按下接通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   “喂,你明天下午有空吗?我约了做礼服的设计师,要看一下样式……”   小姑娘轻软的嗓音如风传入耳中,言斐靠在沙发上,微微眯眼,应了声“好”。   这一声比平日懒散许多,庄以念听出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言斐还未回话,贺熙就在一旁醉醺醺地大声道:“学妹……不对,现在是弟妹了……弟妹,阿斐他喝多了点,你要不要来接他回家?”   电话里有点嘈杂,庄以念隐约听到些字眼,不确定地问:“你喝酒了吗?”   这种情况下,依照言斐一贯的性子,原本该说一句“不碍事”的,然而,出乎意料地,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拿着手机。   见他不说话,庄以念以为他醉得昏沉了,忙提高声调问:“你在哪儿呢?”   男人眼睫微垂,默然几秒,报了个地址。   --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庄以念赶到了言斐所说的地方。   说实话,她心里还有点小激动,终于轮到他喝醉酒,让她来接了。   她一定要好好表现!   包厢内人已经走的差不多,庄以念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外侧的言斐。   他仰面靠在沙发上,微微眯着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有,看起来比平日随性散漫了许多。   庄以念走到他面前,轻轻唤了声:“言斐?”   男人缓缓睁开眼,神情带着醉后的温和,唇角也泛开些许笑意。   一旁的贺熙迷迷糊糊地挥了下手:“这么快就来了啊,有老婆就是好……”   听到“老婆”两个字,庄以念不由得脸一热,没敢应什么,伸手去扶言斐。   言斐任由她搀扶着起身,往外走。   贺熙还在身后碎碎念:“有老婆真好……”   庄以念停下步子,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要不要先送他回去?”   从她进来到现在一直没说话的言斐突然开了口:“不用管他。”   贺熙:“……”   多么无情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言美人是真醉还是假醉?(*^__^*) - 第22章   庄以念果然不再管他,扶着言斐出了包厢。   庄家的司机冯叔开车在外面等着,庄以念将人扶上车,报了言斐住处的地址。   车窗外灯影飞快掠过,庄以念侧过头,看着身侧安静无声的男人。   清隽如玉的一张脸,低垂的睫羽根根分明,见他眉头紧蹙着,她忍不住轻声问:“很不舒服吗?”   言斐微微睁眼,嗓音低哑:“嗯?”似乎没听清她的话。   看来是真醉得不轻,庄以念想了想,从包里翻了半天,摸出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的薄荷糖,递到他面前:“要不要吃糖?”   言斐眯眼瞅着她,忽而,弯唇笑了。   庄以念莫名有些脸热,小声道:“你笑什么?”她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怕被冯叔听见。   言斐仍旧不说话,只是笑睨着她。   庄以念看了看手中的糖,心想他可能是笑她吃糖太幼稚,于是改口道:“要不……你睡会儿?”   言斐缓缓合上眼,过了一会儿,头渐渐歪向她那边,最后靠在了她肩上。   肩上一沉,庄以念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任由他靠着,保持姿势不敢乱动。   唯一让她紧张不自在的是喷洒在脖颈处的呼吸,温热、湿润,一下一下撩拨着。   耳根发烫,红色蔓延到脸上,车内的空气渐渐变得窒闷起来。   她拽紧手中的薄荷糖,屏气片刻,最后将糖塞进了自己口中,仿佛她才是醉酒不清醒的那一个。   许久,车子终于到达言斐所住的公寓楼下。   庄以念稍稍松了口气,冯叔想下车帮忙扶人,被她拒绝:“冯叔,您在下面等我好了。”   言斐虽然身子倾向她这边,但其实没压多少重量在她身上,她搀扶着他,也不算太费劲。   出电梯到了门口,他单手撑着墙,低垂着头,碎发搭在额前,半晌没有动作。   “钥匙呢?”庄以念抬眼问他。   晦暗的光线中,一双眸子乌黑纯粹,他低头看着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从兜里摸出钥匙,递给她。   庄以念想起他平日冷静自持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心里不由嘀咕,到底喝了多少酒,才会醉成这样。   她接过钥匙开了门,扶他进去,抬手开灯。   把人扶到卧室的床上躺下,庄以念才松手,转身想去给他倒杯水,手腕却突然被拽住。   她愣了愣,转过头,只见他已然合了眼,好像拽她手腕这个动作只是酒醉后无意识的举动。   他的眼睫低低耷拉着,覆下浅浅的阴影,白皙光洁的脸上,泛开些许红晕。   往日的清冷褪去,多了几分温顺。   他这副模样倒是少见,大概醉酒的人都比较孩子气,庄以念俯低身子,轻声哄道:“我去帮你倒杯水。”   停顿了两秒,腕间的力度才松开。   保温瓶里有开水,庄以念倒了水,很快端着杯子回来。言斐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安静地躺着,眉头微蹙。   庄以念扶他坐起,吹了吹杯子里的水,凑到他唇边。   言斐靠在床头,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再次垂下眼睑,看起来很是疲惫。   庄以念随手将没喝完的半杯水搁在床头柜上,又去卫生间拧了条湿毛巾来,替他擦脸。   擦到下颌处的时候,她不经意瞥见他扣到最上面的衬衣扣子,动作不由顿了顿。   醉酒的人最怕呼吸不畅,这样紧闷着肯定不舒服,庄以念犹疑了两秒,伸手去解他的衣扣。   指尖碰触到温热的肌肤,微微一颤。   她屏住呼吸,尽量不去看他,结果刚解了两颗,手蓦地被捉住。   原本醉得昏沉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眼底漆黑如墨,恰好与她双眸对上。   庄以念脑中一轰,光火石间,眼前闪过一个久远的画面——   夕阳满天,她伸手解开少年的衣扣,被猛地捉住了手。   少年抬眸,投过来的眼神清冷深沉,让人心底一寒。   ……   记忆中的画面与此刻的现实画面重叠,搅乱了思绪,庄以念突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处在哪个时间点,脱口便说了一句与那时相同的话:“对、对不起。”   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那一次。那一次是他们开工拍照,他给她当模特,她嫌他太过正经严肃,一时着急就动手解了他的衣服,跟现在的性质不一样。   现在这个情形,说“对不起”好像有点怪。   而且,他醉成这样,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回应。   果不其然,言斐看着她,一言未发,隔了半晌,才慢慢松开她的手,然而却没再闭眼,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衣领半敞,锁骨半露,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他生了一副好皮相,这样安静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简直就是蛊惑。   赤.裸裸的蛊惑!   食色性也,庄以念被他看得脸热,不敢和他对视,拿毛巾胡乱在他脖颈处擦了擦,就想撤离。   谁知,还未起身,突然又被他拽住。   他使了些力,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将她带到身前,稍稍调整姿势,居高临下地桎梏着她。   庄以念猝不及防,一双漂亮的眸子瞪得老大,满是惊愣。   脑子里混乱一片,像有无数声音嗡鸣。   他将她的手腕压在床头,望入她眸中,缓缓俯下.身去。   清亮的眸底倒映出逐渐靠近的清隽面容,灼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上,带着酒气,却并不难闻。   夜深人静,房间里只剩下紧张的呼吸声。   男人的眼眸一片深沉,她仿佛被攫夺了神志,手紧紧拽着身下的床单,不知该作何反应。   气息越来越近,他的薄唇轻轻触在她唇角。   刹那间,一股酥麻如同电流蔓延至全身,心口那处剧烈起伏着,章法全乱。   她眼角余光瞥见他纤长的睫羽,还有睫羽下的一抹深邃。   气息交融在一处,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咣当”一声,床头柜上的半杯水滚落在地,砸了个粉碎。   庄以念陡然惊醒,从床上跳了下来。   言斐吻了个空,微微一怔,抬起头看着她,似是没料到她会推开自己。   他今日穿的是她送给他的那套衣服,黑色的暗纹衬衣,裁剪恰当,领口因她刚才解了两颗扣子而敞开些许,露出冷白如玉的肌骨,上面还留有毛巾擦过的淡淡红痕。   啊啊啊这副模样,实在太诱人犯罪了!!!   庄以念差点就没把持住,在心里拼命对自己说,他喝醉了,不能趁人之危、不能趁人之危……   他明天清醒过来,一定会后悔的!   好半天,她终于说服了自己,看一眼床上的人,本想直接跑掉,脚却碰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   ——万一他半夜起来不小心踩到怎么办?   庄以念实在佩服自己,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她深呼吸两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重新走回床边,捡起掉在床上的湿毛巾,不过却没敢看他。   随后,她出去拿了扫帚进来,将玻璃碎片打扫干净。   这过程中,言斐始终一言不发,靠在床头静静看着她,醉酒后的眼神不似往常淡漠,有种情深的错觉。   打扫完,庄以念觉得整个人都要窒息了,磕磕巴巴道:“冯、冯叔还在下面等我,你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   她说完,慌慌张张转身冲出了屋。   走之前,还不忘扯开被子,体贴地帮他盖上。   脚步声飞快远去,小姑娘兔子一样落荒而逃,言斐倚在床头,凝神望着门口,眸色沉沉。   他静坐片刻,揉揉眉心,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起身去了卫生间。   ……   --   庄以念心慌意乱地乘电梯下楼,直到上了车,才稍稍平静了些,然而呼吸却依旧不稳。   冯叔见她这副慌张模样,关切地扭过头:“大小姐?”   “啊?”庄以念呆愣地应了声。   “你没事吧?”   庄以念回过神,忙道:“我没事,冯叔,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庄以念都处于脑子混乱状态,一想到刚刚那一幕,她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言斐他……主动亲她了……   这一回是真的,不是做梦。   她紧紧拽着自己的裙子,神游了片刻,从包里摸出手机,给褚南容发消息。   点开聊天框,打出一句“容容,假如一个男人想亲你”,想了想,在发送前又删掉了——   喝醉了神志不清而已,有什么好问的?说不定明天早上醒过来他就忘了。   不能因为他一个酒醉的糊涂举动就自作多情。   对,决不能自作多情。   她咬了咬唇,纠结片刻,最终收起了手机。   心仍是乱的,脑子里全是刚刚暧昧旖旎的画面。   容容要是知道她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肯定会恨铁不成钢地嘲讽她一顿。   想到这里,庄以念忍不住有点后悔。   她为什么要躲开呢?   他想亲就让他亲好了,反正又不是她想占他便宜,就算他明天酒醒,也没理由怪她。   后悔了一会儿,她捏紧拳头,暗下决心,下次绝对不躲了。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   当晚,庄以念又是半宿未眠。   第二天,言斐处理完工作,过来庄园,陪她一起去设计礼服的工作室,预订过些日子两边家宴要穿的衣服。   见面后,庄以念想起昨晚的事,还有些不自在,不敢同他对视。言斐却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庄以念见状,既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小失落,他果然是喝醉了不清醒,才会想着亲她。   “怎么了,心情不好?”见她垂着脑袋,情绪低落,言斐关心问道。   庄以念抬眼,摇摇头,还挤出了一点笑意:“没有。”   言斐靠着座椅,静默不语,修长的手指搁在腿上,稍稍动了一下。   到了工作室楼下,两人下车,庄以念走在前面,同言斐隔了差不多半步的距离。   进玻璃门之前,手突然被他拽住。   庄以念愣怔回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言斐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臂弯处。   庄以念立马意会过来,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在外人面前是该亲密一些。   她笑了笑,挽住他的胳膊,同他一起走了进去。   设计师Alice早在里面等着,见她进来,热情地迎上前打了个招呼。   制定新衣服的喜悦让庄以念心底的那点失落很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拉着Alice,兴致勃勃地讨论起礼服的设计需求来。   言斐则全程在旁边充当高岭之花,只有偶尔庄以念征询他意见的时候才搭一句腔。   讨论到一半,Alice往旁边看了一眼,偷偷凑到庄以念耳边,笑着夸赞道:“你未婚夫真帅。”   庄以念跟着看了一眼,恰好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脸微微一红。   预订好礼服,从工作室出来,言斐突然开口问:“待会儿还有其他事吗?”   庄以念抬眼道:“没有,怎么了?”   言斐:“陪我去个地方。”   --   直到到了目的地,庄以念才知道他所说的地方是他爸爸妈妈所在的墓园。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庄以念心里有些愧疚,都快结婚了,她竟然忘了要来拜祭他的爸爸妈妈。   虽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婚,但于情于理,她都该来这一趟。   墓园里一片寂静,她将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默默在心底唤了声“爸爸妈妈”。   言斐在旁边看着,始终沉默不语,好像在回忆些什么。   庄以念怕触及他的伤心事,也不敢贸然开口跟他说话。   拜祭完,开车回到市区,言斐的脸色终于好了些,语气也放得温和:“过两天有没有时间,陪我去见个朋友?”   庄以念好奇问:“什么朋友?”   言斐微微一笑:“剑桥的校友。”   作者有话要说:  言美人好不容易牺牲一次色相,居然不成功……--新文《嫁给瞎子以后》,再次求预收,点击作者专栏就能拥有哦O(∩_∩)O~-----推荐基友春刀寒的幻言甜文《穿成校霸的小仙女》,校园小甜饼,超级好看!文案:戚映上一世被将军从土匪窝里救出来,成了将军的小妾将军百战百胜英名远扬,最后战死沙场小妾悬梁自尽,追随将军而去醒来后,成了十七岁的聋哑少女戚映少女听不见声音,不会说话,可眼睛美得如月色,性子软得不像话有一天,她看到了正在打架斗殴的不良少年那是她的将军【又冷又凶校霸】X【又乖又软小仙女】季让打架戚映:将军是在替天行道!季让收保护费戚映:将军是在劫富济贫!季让一把把她按墙上戚映:……我也不知道将军在做什么“草,季让你他妈打架还带家眷,看不起老子是不是?”“没,就是想让我的小仙女看看我是怎么除暴安良的。”人人都怕季让,怕他的阴狠,怕他的钱没有人爱季让,戚映爱他。网页链接:《穿成校霸的小仙女》手机链接:《穿成校霸的小仙女》 第23章   两天后,庄以念见到了言斐所说的校友,居深。   在一家高尔夫球场里,年轻男人一身休闲装,高鼻深目,气质英朗,脸上带着笑意。   见两人过来,他将球杆交给球童,先用英文同言斐打了个招呼,随后看向旁边的庄以念,笑道:“这就是你前几天跟我提到的未婚妻?很漂亮。“   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庄以念抿嘴笑了笑。   居深接过侍者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伸向庄以念:“你好,居深。”   庄以念伸手回握:“你好,庄以念。”   三人到旁边的休息区坐下,居深上下打量着庄以念,目光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他身子微仰,倾向言斐那边,挑了下眉,语带戏谑:“你这才回国多久,就要结婚了,不像你的风格啊!”   言斐没解释什么,神情淡淡,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收购的事情还顺利吗?”   居深喝了一口咖啡,说:“还行。”顿了顿,抬头问他,“真不打算过来帮我?”   言斐道:“我这回是来找你帮忙的。”   居深挑了下眉:“你是说,跟庄州合作那件事?”   言斐:“这事现在由我负责,不会坑你。”   居深搁下杯子,道:“你都开口了,我自然不会不答应。”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庄以念,这次的眼神带了一丝揶揄:“就当给你挣聘礼好了,庄家的小公主,想必也没那么容易娶。”   “……”   庄以念再次被扯进话题中,而且还是这种打趣的话,不由有点脸热,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只能弯唇笑笑。   好在言斐很快又把话题转了回去,继续谈合作相关的事。这时候庄以念才知道,原来他是在替庄州牵线搭桥,想帮庄州渡过亏损的难关,怪不得二叔他们那么轻易就接受了这桩婚事。   既然都是利益交换,那她嫁给谁,对于他们来说,区别并不大。   谈了一会儿公事,居深突然笑道:“你看你,光顾着谈公事,把老婆晾在一边,就不怕她生气?”   庄以念正安静地听着,忙道:“不要紧的,你们谈你们的就好。”   自从两人确定婚事之后,言斐出去谈什么都会带着她,公司的事也从不瞒她,还跟她说:“不必刻意去学什么东西,跟着慢慢熟悉了解就好了。”   庄以念知道,他这是在教她,所以也乐意陪着。   居深又一笑:“你不生气,我倒是不想谈了,难得见一面,聊些别的吧……介意我叫声弟妹吗?”   庄以念笑笑道:“不介意,叫我念念也行。”   居深仿佛开启了少女八卦模式,问道:“你和言斐怎么认识的?在国外那么久,也没见他跟哪个女孩子谈过恋爱,追他的人倒是不少。”   果然全世界都看脸,国内国外都一样。   庄以念看了一眼言斐,道:“他之前在国内上大学,我和他同一个学校。”   “哦,原来不是回国之后才认识的。”居深转向言斐,眼神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难怪你当初执意要回国……”   庄以念听见这句,微微一愣。   什么意思?   难道他回国……有什么特殊原因?   她下意识朝言斐望去。   言斐仍旧没解释,目光与她相触一秒,随后挪开,从容淡定地说起了其他事情。   庄以念却没有多少心思再听,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言斐能找到关系帮庄州渡过难关,就说明他根本不怕池余的为难,那他……为什么还要答应跟她假结婚?   --   “你不想嫁给池余,那嫁给我呢?”   “你不是不想联姻吗?那就嫁给我……让我名正言顺进庄州,我可以帮你在庄州站稳脚跟,帮你收拾你二叔他们的烂摊子,你不用再受池余威胁,也不用再找人联姻,更不必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你想开工作室,想继续摄影,都可以……”   ——那天的话重新浮上脑海,庄以念猛然发现,他说的这一长串,都只是在叙述结婚之后她能得到的好处,根本就没提到他自己。   她一直以为这桩婚事对他们两个都有益,是个双赢的好办法,难道从一开始,她就想错了?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要这样帮她?   脑子里乱糟糟的,隐约有什么念头呼之欲出。   她偏头看向身侧坐着的男人,清隽如玉的一张脸,脸上神情淡淡,是惯常的清心寡欲模样,好似谁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冬日的阳光斜照过来,给他染上一层辉泽,越发让人看不分明。   庄以念忽然有些心慌,不敢再想下去。   然而,那被压下去的念头却如同钩子一样,不断在她心底作祟,搅得她思绪纷乱。   过了许久,趁言斐去洗手间的空档,她终于按捺不住,朝居深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居深摊了摊手,随和一笑:“当然,请随意。”   庄以念道:“你先前说,言斐执意要回国……是怎么回事?”   “他没跟你说过?”居深挑了挑眉,“当初我开了十分优渥的条件,让他留在国外帮我,结果他却丝毫都不动心,非要一个人跑回来创业。我问他原因,他也不说。”   庄以念闻言,又是一愣。   看见她愣怔的样子,居深倒是有点意外了:“怎么,难道不是你跟他约好,所以他才急着回来的?”   庄以念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装出羞涩的表情,笑笑没说话。   外人不知道她和言斐结婚的真正原因,所以这种问题,她不能胡乱否认。   说话间,言斐回来了。   男人往身边一坐,庄以念的心不受控制地一颤,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又仿佛窥探到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秘密。   言斐刚坐下,对上她慌乱的目光,问道:“怎么了?”   庄以念愣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   言斐也没多想,继续和居深叙起旧来。   随后,三人打了会儿球,又一起吃了个晚饭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庄以念坐在副驾上,频频朝言斐投去目光。   踟蹰许久,她终于开口:“我听居深说,他之前给你开了很高的条件,让你留在国外帮他,但是你却没答应,一个人回了国……为什么啊?”   她问得有些忐忑,心高高悬起,等着他的答案。   言斐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怔了一下。   他偏头看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前方。   夜幕已落,满眼繁华。   许久,就在庄以念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忽然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月是故乡明。”   庄以念:???   --   一句“月是故乡明”,让庄以念懵逼了整个晚上,哪怕他直接说“不是为了你你别多想”“我有我的规划”,她都能理解和接受,可突然抛出这么一句,实在让人有点云里雾里。   难道他回国,是因为根正苗红热爱祖国?   那他完全可以先在英国呆上两年,然后再衣锦还乡回国发展啊!   又或者,他说这句,只是为了敷衍她?   庄以念想了许久也没想通,不过心里萌生的那点自恋念头倒是淡了不少——   他既然都这么回答了,想必回国的理由应该跟她没太大的关系,是她自作多情了。   何况,他回国的时间跟她回国的时间也对不上,比她早了将近一年。   夜深人静,月色无声淌开,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毫无睡意地望向窗外。   可是,他明明不需要跟她结婚就能应对池余,为什么却要答应跟她结婚呢?   难道单纯只是为了帮她?还是因为爷爷的缘故?   一个念头下去,另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他会不会……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这个念头冒出,连庄以念自己都惊了一惊。   她抓着被子,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发了半晌的愣,蓦地将被子拉过头顶,彻底裹住了自己。   ……   --   有些念头一旦滋生,就会控制不住地疯长。接下来几天,庄以念见到言斐,总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随便一个动作一句话她都能脑补半天纠结半天。   她甚至差点忍不住直接开口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可每每对上男人清冷淡漠的眼,又泄了气。   也难怪她不敢相信,他们同校的那一年,总是她去找他,变着法儿地往他身边凑,他几乎从未表示过什么,永远都是那副难以亲近的模样。   不会因为她的出现开心,也不会因为她赌气不理他而觉得不高兴。   唯一一次他主动来找她,还是因为唐如歆——   想到那次,庄以念至今还有点郁闷。   那天,她参加完学校的一个活动,准备去男生宿舍那边找言斐,结果在半途撞见了当时被奉为校园女神的唐如歆。   本来两人也不熟,只见过一两面,庄以念礼貌地笑了一下,想跟她错开,谁知却被她叫住。   “你是要去找阿斐吗?”唐如歆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绒小盒子,递到她面前,“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庄以念被她这番举动弄得愣了愣。   看这小盒子,里面应该是首饰类的贵重物品,她为什么不自己拿给他?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唐如歆笑了笑,神色有些怅然:“我现在不是很方便去找他。”   庄以念心下了然,是因为池野的缘故,那匹脱缰的野马自己喜欢到处撩骚,对女朋友却双标得很,动不动就怀疑自己头顶飘绿,跟个蛇精病一样。   庄以念接过丝绒盒子,唐如歆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相错而过的时候,庄以念分明瞧见她眼底藏着哀伤。   庄以念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盒子,不由想:难道这是言斐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现在物归原主?又或者是当年两家定下娃娃亲的信物,现在约定作废,所以还了回来?   怀着满腹疑惑,庄以念找到了言斐所在的宿舍楼下,然而言斐的室友却说他不在。   刚好她还有作业,就没等他,把那个首饰盒放在书包里,带到了自习室,打算第二天再给他。   结果,没过一个小时,言斐就主动找了过来,当时还有其他同学在,大家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谈论着八卦——   “真在一起了啊?”   “不会吧?”   “怎么不会?都找到这里来了……”   ……   听着传入耳中的八卦,庄以念自己也忍不住起了点小心思,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她欢欣雀跃地跑出去,谁知,对上的却是少年紧蹙的眉头和冰冷的脸色:“东西呢?”   小姑娘满腔欢喜被浇了个透心凉,她呆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东西是指什么,默默垂下头,将唐如歆给她的小盒子掏出来,递给他。   言斐伸手接过,紧接着质问:“里面的东西,你打开看过了?”   语气有些古怪。   庄以念忙摇头:“没有。”   她确实很好奇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也萌生过偷偷瞄一眼的念头,但出于礼貌,还是克制住了。   听到她的回答,言斐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将盒子塞进了兜里。可庄以念却有点生气,小声嘟囔道:“我才不会随便偷看别人的东西,我的首饰多了去了,也不稀罕。”   她说完,也没心情回自习室继续写作业了,干脆背着书包往教学楼外走。   小姑娘头也不回,纤细的背影隐隐带着傲气。   好心帮他拿东西,他居然还怀疑她!   不就是唐如歆给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几秒钟后,言斐跟了上来,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质问有些过分,他沉默地陪她走了一段路,主动开口问:“今天还拍吗?”   这次的语气格外温和。   庄以念生了会儿闷气,就懒得再和他计较了,说:“拍吧,今天拍室内。”   言斐忽然伸出手:“书包给我。”   庄以念看他一眼,也没矫情,理直气壮将书包塞给他,而后转过脸,唇角偷偷扬起一个弧度,又开心了起来。   年少的喜怒哀乐总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点小事就能开怀,鲜活又生动。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提示:这个盒子就是前几章言美人看的那条手链,是个伏笔,跟唐如歆木有一毛钱关系~卑微作者在线求评求营养液,哭唧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啦啦德玛西亚 3个;是疯疯呀~、鲤鱼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疯狂为作者打call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思及往事,庄以念心里的念头又淡了些——以言斐当初对那个盒子宝贝的态度,应该没那么容易放下,说不定到现在还对唐如歆念念不忘,回国也是为了她,自己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   她留学那几年,他明明知道她在哪里,也从来没想过去找她。   如果真喜欢,又怎么会一直不闻不问?   就这样纠结了一个多星期,两人预订的礼服做好,庄以念打电话给言斐,让他同自己过去先试一试。   到工作室是下午三点半,这些日子两人都忙得焦头烂额,见面要么就是谈工作要么就是谈婚礼筹备的事,原本还打算直接把礼服送到家里去,但庄以念实在想透口气,就拉着言斐出来了。   因为不是婚宴,所以两人的礼服都只做了两套,庄以念的是一条长礼裙,一件刺绣小旗袍,言斐的则全是西式礼服。   庄以念先试的礼裙,白色的裙子垂至脚踝,干净纯粹,衬得她像个矜贵的小公主。   她以往也常穿同风格的裙子,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倒是回头看见言斐的时候,忍不住呆了呆。   他刚换的是一套深蓝色西装,同色系的领结和白色衬衣,笔直的西裤没有一丝褶皱,整体看起来清俊中透着冷肃,掩去了少年气,竟比杂志上的男模还要出色许多。   庄以念不由想起当年拿给他拍的照片去参加比赛,后来获了奖,还有经纪公司找到学校里来,问他有没有意愿出道进娱乐圈。   倘若他真进了娱乐圈,估计她就是他的头号大粉。   言斐原本在整理领结,察觉到她的目光,偏头望过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庄以念心头一跳,没出息地红了脸,忙掩饰地拎起裙摆问:“好看吗?”   言斐看着她,眼中含笑:“好看。”   “我去试试另一件。”庄以念没敢再和他对视,急匆匆回了更衣室,换剩下的那件小旗袍。   旗袍主色调为红黑两色,手工刺绣,纹理精致,庄以念平日很少穿旗袍,乍一换上,还稍稍有些不习惯。   扣好盘扣后,对着穿衣镜看了反复看了半天,她才走出更衣室。   这回言斐在她后头出来,看见她,目光顿了一下。   庄以念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问道:“怎么了,我穿旗袍是不是不好看?”   庄以念这一身跟前面那一身风格大不相同,旗袍的裁剪贴合身体曲线,恰如其分地勾勒出娉婷身姿,腰身细得仿佛能一把掐住。她本就生得白,配上红黑二色,越发显得肌肤胜雪,凝脂如玉。   言斐回神,微微一笑:“没有,只是头一回见你穿。”   庄以念笑笑道:“我确实很少穿旗袍,回头可以再做两套,以后日常穿。”   她打量着他身上新换的黑色西装,忽然扬起眉,双眼一亮:“我找Alice借个相机,给你拍照好不好?”   看见她兴奋的表情,言斐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经常背着相机来找她的小姑娘,牵起唇角,应了声“好”。   得到许可,庄以念立马兴致勃勃地找Alice借了相机过来,给言斐拍照。   拍了两张,言斐突然道:“要不要拍张合照?”   庄以念抱着相机,愣了一下,高兴道:“好啊!”   他们认识这么久,还从没一起合过照呢,庄以念忙叫来Alice,让她帮自己和言斐拍张合照。   把相机交给Alice,她站到了言斐身旁,不过没挨着,隔了半掌的距离。   看着两人宛如拍毕业照般的姿势,Alice忍不住提议:“你们可以稍微靠近一点点……”   作为一名专业摄影师,对于拍照的姿势,庄以念本该了若指掌,可此时此刻却出奇的笨拙。她小心翼翼往言斐那边靠,四肢看起来有些不协调。   Alice还是不满意,摆着手势,让两人再自然一些亲密一些。   庄以念还在纠结,一只手蓦地扣在她腰间,将她揽了过去。   这一揽,她直接扑在了言斐怀里,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撩过鼻尖,让她心跳猛然漏了几拍。   她的手刚好撑在他胸膛处,隔着一层布料,能感知到温热有力的肌肉,烫得她不由急忙挪开。   她抬眸,对上男人清冷的眼,里头如古井无波,完全不似她慌乱。   就在这瞬间,Alice精准地抓住了镜头,干脆利落地按下快门。   一张合照成功诞生,Alice看了看,露出惊喜的表情,直呼完美,忙叫庄以念过来看。   揽在腰间的手松开,庄以念从言斐怀里退出,脸还有些热,她不敢看他,转身去Alice那边看照片。   照片上,抓拍的那一瞬恰好是言斐低头,她抬眸的画面——   男人侧颜如玉,低头望着怀里的姑娘,手揽在她纤细的腰间,一高一矮,两两对望,颇有几分热恋中的感觉。   庄以念看到照片,再度乱了心绪,偏偏Alice还来了兴致,让两人再拍几张,以施展她被低估的拍照技能。   庄以念转头朝言斐望去,他芝兰玉树般地立在那儿,好像在等她折回。   他都没意见,庄以念自然也不好忸怩,于是又走了回去。   反正回头他们还得拍婚纱照,就当提前练习了。   想到婚纱照,庄以念淡定了许多,没有再像刚才那样紧张慌乱,甚至还主动拉过言斐的胳膊,转过身,背靠在他怀里,对着镜头弯唇一笑。   因为是背对,所以她并未发现,拥着她的男人唇角也泛开了轻浅笑意。   拍完照片,两人将礼服收了起来,交给工作人员包装,随后在旁边的休息区闲坐。   Alice把照片传到了庄以念的手机上,庄以念一张一张翻看着,越看心里越欢喜。   照片上,两人姿势亲密,连眼神笑容都极为融洽,竟然找不出多少做戏的感觉。   看着看着,庄以念不由自主地沉入了其中,完全忘了两人假结婚的约定,转过头,仰脸笑道:“等拍结婚照的时候,我们多拍几套,各种风格都试一试,你说好不好?”   小姑娘眉眼如月,笑容明灿,眼神带了几分期盼,好似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   言斐靠在沙发上,看着她,微微一笑:“好。”   莫名地,庄以念从这一个“好”字里听出了些许宠溺的味道,她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好像过于热情了。   可眼前人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唇边还泛着温和笑意。   心里隐藏的念头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如果喜欢,为什么从来不说?还那么久不闻不问?   如果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见她突然敛了笑意,怔怔望着自己,言斐低声问:“怎么了?”   庄以念与他对视,看着他清润的双眼,忽然有种冲动,想问出那一句话。   她动了动唇,眼看就要开口,突然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是言斐的手机。   他接通电话,简短地应了两句,转头道:“公司有点事,我们先回去?”   庄以念心里的冲动瞬间消退了,她咽下到嘴边的话,问道:“什么事啊?要紧吗?”   言斐道:“不算大问题,你要是不想回,就自己在附近逛逛,待会儿我再过来接你。”   庄以念摇头:“我跟你一起过去好了。”   言斐从沙发上起身,庄以念恰好瞥见他垂在眼前的手,骨节匀称,素净如玉。   她心下不由一动,想去伸手去拽,可到底有贼心没贼胆,犹疑着没敢下手。   谁知,言斐见她迟迟不起身,主动伸手过来:“腿麻了?”   庄以念微微一愣,想到那天晚上那个将成未成的吻,只犹豫了半秒,就搭上了他的手。   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大概是受心理作用,起身时她当真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被言斐伸臂揽住。   两人几乎是相拥的姿势,他的衣领擦过她脸颊,带起一阵痒意。   就在庄以念再度心猿意马之时,高跟鞋叩地的声音突然响起。   玻璃门上晃过人影,庄以念闻声转头,就见一个身材苗条,穿着浅色大衣的女人走了进来——   眉目清雅,妆容恰到好处,带着那么点超凡脱俗的仙气。   唐如歆。   昔日的校园女神,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庄以念微微一愣。   --   其实,细想起来,庄以念跟唐如歆的交集并不多,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两人寥寥几次碰面,也大多是因为学校组织的活动。   之所以这个名字这个人让庄以念记到现在,也不过是因为,她曾经是言斐的青梅。   ——传闻中跟他定过娃娃亲,后来被人横刀夺爱的青梅。   要按照一般故事走向,庄以念和她应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在学校就该撕上个昏天暗地,然而偏偏,两人之间风平浪静,压根没起过半点波澜。   这大概要归功于庄以念认识言斐的时机。   她认识言斐的时候,唐如歆早已经是池野的女朋友,她从不曾目睹过他们青梅竹马的岁月,自然也就产生不了多少敌意。   更重要的是,言斐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唐如歆,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他们在唐家的关系如何庄以念不清楚,但在学校,庄以念几乎从没见他们同过框,也不知道是单纯因为池野的缘故,还是因为怕触及伤心事。   ……   --   唐如歆踩着高跟鞋娉娉婷婷走进来,看到抱在一处的两人,也愣了愣。   脚步顿住,四下无声。   而后,她牵动唇角,说了一句同庄以念回国重遇言斐那时相差无几的话——   她说:“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你前女友。言美人.冷漠jpg:不是前女友。真的不是前女友,请大家放心O(∩_∩)O~-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堇 12瓶;刘琴琴 5瓶;ONL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好久不见。”   眼下这情形,不似修罗场,胜似修罗场。   庄以念保持着靠在言斐怀中的姿势,一时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相对比来说,言斐要比她从容得多,十分淡定地应了声“嗯”,算是回应。   庄以念被这淡淡的一个“嗯”字惊醒,松开他,自己站稳了,然而言斐的手却仍旧揽在她腰间,全然没有放开的意思。   唐如歆的身边还跟着助理,她转头低声嘱咐了句什么,助理便先进里面去了。   助理走后,唐如歆看着两人,微微笑道:“你们也是过来订制衣服的吗?”   言斐还是一个“嗯”字,这态度,连庄以念都觉得有点冷淡。   不过也难怪,当初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弃他而去,估计伤他不浅,自然不能指望他笑脸相迎。   唐如歆面上隐约闪过一丝尴尬,然而脸上依旧带着笑:“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恭喜。”   回国之后,庄以念虽然没见过她,但也知道她现在是胜天娱乐旗下的艺人,算个二线小花,在网上颇有些人气。混娱乐圈的人,情绪管理能力自然是一流,所以哪怕受了冷待,也还是能笑盈盈地祝福。   这回,言斐终于多回应了一个字:“谢谢。”   他说完,揽着庄以念的肩,准备往外走,唐如歆急忙又道:“请柬方便给我一份吗?”   言斐脚下微顿,没说话。   他这一沉默,唐如歆登时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中,连笑容也绷不住,开始变得僵硬。   言斐突然侧过脸,看向庄以念。   庄以念对上他的目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忙冲唐如歆笑道:“请柬还没开始发,要过一阵子,学姐如果愿意来,到时候我让人送过去。”   唐如歆的面色好看了些,但笑容还是有些不自然:“好啊。”   这番情形,似乎也没有再叙旧下去的必要,随后言斐便揽着庄以念离开了工作室。   地板上,人影相错而过。   唐如歆立在原地,转头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神情怔忡。   外间的光明晃晃映入眼帘,远去的身影倒真像一对璧人,她怔忡地看了一会儿,低下头,扯了扯嘴角,也转身往里。   --   直到走到停车的地方,言斐才松开揽在庄以念肩头的手,替她打开车门。   因为唐如歆这一段小插曲,上车后,两人之间原本融洽欢乐的气氛明显受到了影响。庄以念闷声不哼地坐着,虽然极力安慰自己,都是过去的事了,但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到现在还没忘了她,所以才故意对她那么冷淡?   他故意装作跟自己亲密,是为了气她吗?   正想着,忽听言斐道:“你如果不想让她过来,请柬不送也可以。”   庄以念闻言,忙摇头:“没有,她是你那边的亲友,当然应该送……”   不管怎么说,唐家跟他都是远亲,他还曾经在那里寄住过,虽然不到十六岁,他就搬了出来自食其力,但到底欠唐家一份恩。   最近因为他们结婚的关系,圈子里不少人都在谈论他的身世,如果这事传出去,肯定会遭人诟病,说他心性凉薄忘恩负义。   这点轻重,庄以念还是拎得清的。   言斐却未置可否,突然沉默下来,眸色幽深。   庄以念见他这个反应,一时有些摸不透他到底是想请唐如歆还是不愿请她,又不好多问,于是也静默了下来。   车子一路驶入公司楼底的车库内,直至泊好车,言斐才开口:“我和唐家……算不上多亲的关系,当年我爸妈对唐家有恩,所以后来他们才收留了我。但是我走的时候,把该还的都加倍还清了,并不欠他们什么……”   他说得有些慢,语气平缓,眸色暗沉,好像是头一次跟别人提起这些往事和内情。   庄以念实在想象不到,究竟是怎样艰难的处境才会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那么决绝地离开,让他变成后来那副淡漠不近人情的模样,刚认识他那会儿,她甚至从未见他真心笑过。   命运苛待起人来,总是冷漠又残忍。   她心头一涩,忍不住大着胆子握住了他搁在方向盘上的手。   就像那日在去医院的车上,他覆住她的手一样。   握上来的手柔软温热,言斐微微一怔,视线从虚无的前方转到她身上。   庄以念看着他,小心翼翼问:“他们……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言斐没回答,眼底沉着不知名的情绪,像笼了重重阴霾。   庄以念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忽而绽开一个笑,明媚又柔软:“没关系啊,以后我对你好。”   小姑娘仰着脸,带了几分孩子气,像春日朝阳。言斐怔忡地望着她,半晌,眼底阴霾散去,也微微笑了。   他这一笑,庄以念再次没出息地红了脸,看一眼覆在他那边的手,忙缩了回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低着脑袋去解安全带。   看着她柔软的发顶,言斐忽然唤了声:“念念……”   庄以念抬起头:“嗯?”   言斐凝神望着她,似乎有话要说,但停顿半晌,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只道:“没什么,下车吧。”   庄以念有点懵,不过还是跟着下了车。   ……   唐如歆的事就这样暂时翻了过去,而庄以念险些问出口的那个问题,也因此被她彻底咽进了肚子里。   近情情怯,有些事,或许不问最好。   --   一周后,两人收到一份居深送来的请柬,邀请他们参加一个晚宴。   这个晚宴本质上是为拓宽交际圈而举办的,当天,本市不少的豪门都应邀到场了,包括庄以念的二叔二婶在内。   作为晚宴的主人公,居深还未露面,就引起了一波热议。   这位从海外归来的年轻人在短短两三个月之内,便雷厉风行地收购了好几家公司,近日还和庄州达成了合作,可谓是声势浩大,风头一时无二。   灯火璀璨的宴会厅内,到处都能听见讨论他的话语。   直到庄以念挽着言斐的胳膊走进来,众人的关注点才短暂地转移了一下。   庄氏小公主拒绝联姻池家,下嫁一个毫无背景的穷小子也算是圈内近来的一口大瓜,不少人都好奇得很,此时看到两人相携而来,自然按捺不住八卦之心。   嘈杂的议论声不断传入耳内,庄以念对于这种场面早就习以为常,并未太在意,依旧笑盈盈地挽着身畔人的胳膊。   二叔二婶碰上相熟的长辈,停下寒暄起来,庄以念礼貌地问了好,便和言斐往一旁去。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走到某处,忽听见一个带笑的男声——   “哟,我们的小公主来了!”   循声望去,正是那日去她别墅参加过晚宴的林家二公子,旁边还围着几个年轻男女。   “林二哥。”   庄以念上前,同他打了个招呼。   林二公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一番,打趣道:“你上回不是还跟我们介绍说,是你学长吗?这才过去多久,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   听到这句取笑,周围许多人纷纷投来视线,庄以念只得装出羞恼的样子:“林二哥,你又笑话我!”   言斐也牵了牵唇,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林二公子笑了一会儿,又道:“打算什么时候办喜酒?可别忘了通知我们。”   庄以念道:“明年开春,三月份……”   话未完,冷不防一个尖酸冷讽的女声飘了过来,在一片笑闹声中显得十分突兀——   “倒贴出去,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   场中的笑声仿佛瞬间消了音,只留下这突兀的一句。   庄以念转头望去,只见左前方站着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脸上带着眼高于顶的不屑神情,还穿着一条五彩斑斓的裙子,活像只骄傲的孔雀。   方才尖酸冷讽的声音,正是出自她口中。   庄以念自小受人吹捧惯了,很少遇到敢在这种场合公然砸场子的人,而且还砸得这么粗暴直白,不由愣了愣。   见她看过来,女人似是有些心虚,挪开了眼,但脸上的讥讽却未收敛。   就在庄以念疑惑自己什么时候跟这么一个毫无印象的人结了怨仇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后方。   庄以念以为是居深到了,也跟着转头。   然而,下一秒,她的表情就僵住了。   ——来人西装革履,竟然是池余。   这画面,着实有些难以描述。   关于庄家与池家原本有意联姻的事,在场不少人都隐约听说过些八卦,见到这般情形,不由得停下了说笑。   周遭几米内,热闹的气氛登时变得诡异,连离得远的庄峪和佟薇也投过了视线。   庄以念忍不住看向言斐,用眼神询问:居深难道不知道他们跟池余之间的恩怨,怎么会把他也请来了?不怕打起来砸了他的晚宴吗?   言斐轻微地蹙了下眉,似乎也不清楚这事。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沉寂——   “池大哥。”   是刚刚嘲讽过庄以念的女人,她看到池余,脸上的傲气瞬间消失无踪,换了殷勤的笑,还带着一丝羞赧。   看样子,是池余的爱慕者?   难怪……庄以念总算明白她对自己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了,不由有些无语,她拒绝池余,不正好成全了她吗,怎么非但不感激,反而记恨上了?   真是神奇的脑回路。   女人迎上前,池余露了个笑,问她:“在聊什么?”目光却朝向庄以念和言斐这边,意味不明。   “没什么。”女人长在头顶上的眼睛往这边瞟了一眼,指桑骂槐地说,“就是讲了个笑话。”   庄以念原本对这只脑回路神奇的孔雀没多少兴趣,听了这话,倒是挺想知道这是哪号人物了。   不仅如此,她的手还有些痒,很想试试扇人巴掌的感觉。   不知道她如果在这里动手打了人,居深会不会怪她。   大概是察觉到她欲动手的冲动,言斐突然抽出胳膊将她揽住。   男人眸色淡淡,好像对这些嘲讽完全不在意。   “渴不渴?去那边坐会儿,喝点东西?”他低头问,嗓音温柔。   庄以念知道这种场合自己不该冲动,可她实在是忍不住,于是转过身,亲昵地搂着他的腰,仰起脸,甜甜一笑:“那你陪我一起。”   看不惯她炫耀是吧,她还偏要炫耀了!   话音刚落,宴会厅门口突然又传来一阵骚动,比刚刚的阵势还要大,全厅的人都看了过去——   灯火如昼,穿着黑色礼服的英俊男人缓步走入,举手投足带着贵族气质,顷刻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场宴会的主人公,居深,终于登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好想写言哥哥带宝宝的剧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当归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碳酸钠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居深入场后,就开始向众人致歉,说是临时有急事耽搁,所以才来迟了。   一番举动绅士有礼,让众人好感倍增。   居深的身边,还跟着另一个男人,桃花眼,笑起来带了点风流散漫。   不少人很快认出,那是江家大公子江时衍。江家也是本市数一数二的豪门,实力不亚于曾经的庄氏,身为长子的江时衍更是江家年轻一辈的掌舵人,在圈里颇有些名气。   见居深和江时衍一同出现,众人心里对居深的印象又高了一层——同时搭上了庄氏和江家,难怪声势这么浩大。   今晚前来赴宴的人里面,至少有一半是想借这个机会同居深攀上关系的,因而都顾不得再八卦什么豪门秘辛,纷纷凑了上去。连池余和刚刚语出讥讽的女人也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奚落言斐身上,转而朝向了居深那边。   看着眼前众星捧月般的场景,从小就见过世面的庄以念早已经习以为常,同言斐在人群之外站了一会儿,征询意见:“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言斐掠了眼前头的情形,道:“等会儿吧。”   话刚落音,前面人群突然散开,居深端着一杯酒朝这边走来。   池余就在言斐不远处,众人还以为居深是去找池余的,谁知,他却越过他,径直走到了言斐面前。   “阿斐。”居深熟稔地打了声招呼,“我以为你们还没到呢。”   看见两人如此熟稔的样子,众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连池余也稍稍变了脸色。   打完招呼,居深看向庄以念,笑着夸赞了一句:“弟妹今天真漂亮。”   庄以念笑笑:“谢谢。”   “上回忘了说,等你结婚的时候,我去给阿斐当伴郎,你不会介意吧?”居深又笑道。   听见这一句,众人越发愕然了。   ???   居深给他当伴郎?这得是多深的交情?   说好的毫无背景的穷小子呢?   庄以念看一眼言斐,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当然不介意。”   言斐对众人投过来的目光视若无睹,仍旧一脸淡然,问居深:“什么急事耽搁了?”   “总部那边的一个项目,过几天得赶回去处理一下……”居深举了举酒杯,以目示意,指向江时衍那边,“去前面坐坐?”   三人一同往旁边走,路过池余身边的时候,居深特意顿足,礼貌地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   “池先生。”   “居先生。”池余微笑回应,视线触及言斐的时候,眼神明显不对劲,透着阴冷。   他身旁原先语出讥讽的女人则定力不够,连个笑都装不出,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看着两人的反应,庄以念总算明白居深为什么会邀请池余过来了。   ——他这分明是为了前阵子的事来替言斐撑场子报仇雪恨的。   这可比她直接动手有意思多了。   “阿斐,你同池先生认识?”见池余盯着言斐,居深转头问。   言斐微微一笑:“见过一两面,不熟。”   “哦。”   居深意味深长地应了声,没再说什么,一副“既然你不熟那我也没什么兴趣”的神情,转身继续往前,边走还边同其他来客们含笑打招呼。   池余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捏紧手中的酒杯,差点没摔个粉碎。   言斐淡淡瞥他一眼,拍了拍庄以念挽在胳膊上的手,温声道:“走吧。”   “嗯。”庄以念配合地应道,眉眼熠熠生辉,脸上的笑几乎要满溢出来。   两人相携往前。   璀璨的灯光下,男人清俊出尘,女孩漂亮矜贵,星辰般耀眼夺目,仿佛天造地设。   场中再无一人说得出讥讽嘲笑的话。   走出一段距离,居深噙着笑,低声问:“怎么样,这第二份礼,还满意吗?”   言斐微微勾了下唇:“谢了。”   庄以念想起刚刚池余那精彩纷呈的脸色,不由得也笑了。   看着三人的身影,处于惊愕状态中的众人渐渐回过神来。   对于庄以念下嫁言斐这件事,大多数人原本的想法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瞧一瞧热闹就行了,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能高攀上庄家一步登天,也是人家的本事。然而,此时他们却无比庆幸,之前没有急着站队,否则,非但得罪了庄家,还同时得罪了居深,搞不好还得加上一个江时衍。   一开罪就是三家,惹不起惹不起。   议论八卦声再度响起,宴会厅内又恢复了喧嚣热闹,寒暄的继续寒暄,高谈阔论的继续高谈阔论。   居深带着庄以念和言斐走到江时衍身边,江时衍正同某位公司的老总在聊股市行情,转头见到庄以念,意味不明地看了好几眼。   庄以念觉得奇怪,她虽然听说过江时衍这号人,但江家和庄家往来较少,所以两人基本没什么交集,等同于陌生人。   可看他这眼神,似乎认识自己。   庄以念心里疑惑,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多问,只能往言斐身边靠了靠。   言斐察觉到她的举动,凑到她耳边低声问:“怎么了?”   气息喷洒在肌肤上,庄以念耳根微热,见江时衍收敛了目光,以为是自己多想了,于是摇了摇头。   ……   ----   晚宴结束后,言斐送庄以念回庄园。   到了大门外,下车往里走,小姑娘仍满脸兴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子。   “今天晚上真是太解气了!”   言斐看着她,忍不住笑:“就这么高兴?”   “当然了!难道你不觉得解气吗?你想想池余之前是怎么恶心你的,再看看他今天晚上那脸色……”   因为喝了点酒,小姑娘双颊晕开浅浅的胭脂色,如同夜色下的桃花。   怕她跌倒,言斐轻轻扶住了她的肩。   庄以念仰着脸,本来还在说个不停,不知怎么,突然就顿住了。   好像有什么在心口挠了一下,暧昧愀然滋生。   没有缘由,也没有任何征兆。   她看着他的眼睛,夜风轻柔拂过,里头泛着光,仿佛星月沉海。   他似乎也在同一瞬间感知到了什么,微微一怔,低眸看着她。   灯光从一旁漫过来,晕染出模糊的人影。   蓦地,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回来了怎么也不进屋,站在这里做什么?”   庄以念陡然惊醒,像早恋被家长抓包的学生,慌乱地退后半步,耳根涨得通红。   “爷爷。”她看向门口的老人,心虚地唤了声。   言斐转过头,也跟着唤了声:“爷爷。”   老爷子倒是没发现两人的不对劲,温和说道:“外头冷,快进屋吧。”   庄以念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老爷子身边,言斐则没过去,礼貌道:“太晚了,我送念念回来,就不进去了。”   老爷子看时间确实有点晚,也没强留,叮嘱道:“那你路上小心点。”   “嗯。”言斐看了一眼庄以念,转身离开。   庄以念目送他远去,跟着爷爷进屋。到了光亮处,老爷子见她连耳朵都红了,不由皱眉:“念念,不是让你少喝点酒吗?阿斐怎么也不知道看着你点?”   庄以念无辜地转头:“我没喝多少酒啊。”   老爷子道:“还嘴硬,没喝多少怎么脸红成这样?”   庄以念反应过来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耳朵,一时间似乎烫得更厉害了。   “当心明天起来头又疼,爷爷让人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老爷子说着就要去喊管家,庄以念忙拉住他:“爷爷,我真没醉!”   生怕他再纠结她“脸红”的缘由,她抢在他开口前道:“爷爷,我困了,先回房睡觉了,您也早点休息,晚安!”   说完,飞快奔上了楼。   老爷子看着孙女儿灵活跳脱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都要结婚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回了卧室,庄以念的脸仍是热的,她抬手扇了扇,趴到窗台边,望向远处。   月色悠悠,悄无声息地淌开,花木都笼在月色里,她不知想到什么,蓦地低头笑出了声。   ……   ---   因为这一场高调的晚宴,言斐在豪门圈子内迅速声名鹊起,那些原本暗中看笑话嘲讽庄老爷子老来糊涂的人,都纷纷闭上了嘴。   随后,在言斐的牵线下,庄州和居深还有江时衍那边的合作顺利达成。庄峪与庄州其他股东对言斐的态度由此大为改观。   至于佟薇,大概是见事情已成定局,也没再闹什么幺蛾子,反而帮着筹备起庄以念的婚礼来。   婚礼定在次年三月,领证的日期却在这一年十二月底。   领证当天,两人一早便去了民政局,由于颜值太高,吸引了不少目光,好在过程还算顺利,没多久就办好了。   拿到结婚证,庄以念忍不住捧在掌中看了又看,心里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感觉。   从民政局出来,外面乌云密布,下起了细雨。   两人在路边等冯叔开车过来,眼前雨织珠帘,行人撑着伞来来往往,还有情侣同披一件衣服飞奔而过,足下溅起水花。   庄以念同言斐并肩站着,两人没有半点肢体接触,和其他领证的夫妻画风完全不一样,好像只是过来这里考察的。   一对夫妻牵着手从旁边走过,庄以念有些不自在,手无意识地往旁边晃了晃,结果不小心碰到了言斐的手。   指尖仿佛被烫了一下,她忙挪开。   可言斐已经察觉到,转头看向她。   “冷?”他问她。   出门的时候,庄以念为了好看,愣是不肯穿羽绒服,只穿了一条针织小裙子外加一件大衣,没成想碰上下雨天冷,手早已冻得冰凉。   言斐蹙了蹙眉,拉过她的手,放在掌中捂着,又揽住她的肩,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庄以念本想摇头说不冷,但看他这样,又将话咽了回去,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她近距离偷偷打量着他的眉眼,忍不住再次沉迷于美色中:他长得真好看呀……   正犯着花痴,冷不防旁边的台阶上突然蹿过来一团白色物体,带着万夫莫当的势头——   是一只萨摩,体型有些圆滚。   它冲过来的刹那,言斐下意识将庄以念护在怀中,揽着她避到一旁。   萨摩虽然扑了个空,但仍甩了言斐一身水,转过头又扑到他腿边,兴奋地一通乱刨乱蹭。它的主人随后追上来,怒喝一声,拽住它脖子上的绳子将它揪回去,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萨摩的主人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看清言斐的模样,笑着解释道:“我家狗狗是只颜狗,看见长得帅的男孩子就容易激动,实在不好意思……”   言斐:“……”   庄以念:“……”   颜狗……确定不是在讽刺她吗?   姑娘看了看言斐发黑的脸,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庄以念,想着女孩子可能会比较好说话,于是改为冲庄以念笑道:“主要是你男朋友实在太帅了——”   话未完,脚下的萨摩又开始往言斐那边扑腾,姑娘只好死命将它拽住,连连道歉。   “真的很抱歉……”她看了看言斐身上被弄脏的衣服,十分不好意思,“要不然,我留个号码给你们,回头赔你们洗衣费……”   庄以念见她自己身上也弄湿了,再加上那只狗还在兴奋地扑腾,好像随时要扑上来,便笑了笑道:“没关系,不用了。”   姑娘连说几声“不好意思”,拉着自家狗狗离去,边走还边教训那只“颜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乱往人身上扑!长得再帅也不许扑!……”   一人一狗走远,庄以念转过头看向言斐。   萨摩的身上全是雨水,言斐的衣服和裤子都被弄湿了,还有明显的污渍和狗毛。   刚才还孤高清冷仿佛神仙小哥哥的形象,瞬间被拉下凡尘,添了狼狈和滑稽。   庄以念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领证结婚的第一天就被狗扑,想想也真是神奇。   听见她的笑,言斐的脸色立马更黑了。   庄以念只好强行憋住笑,从包里摸出纸巾,递给他:“擦一擦吧。”   言斐接过,冷着脸随意擦了两下。   见他擦得马虎,庄以念看不过去,索性拿了纸巾,动手替他去擦。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旁边,冯叔终于开车过来。   看见两人这番情形,冯叔不由奇怪:“这是怎么了?”   庄以念摇摇头:“没什么,碰到了一只‘颜狗’。”说完,瞅一眼言斐,忍不住又笑了。   冯叔:“???”   上了车,庄以念时不时瞅一眼言斐,还在笑。   言斐面无表情地靠着座椅,一言不发。   庄以念探头过去:“真生气了?”   言斐终于施舍了她一个眼神,瞥见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露出一丝无奈:“有这么好笑?”   庄以念立马敛了笑,一本正经:“没有。”   为了表示诚意,她又抽出一张纸巾,继续替他擦刚刚没有擦干净的污渍。   先擦的是腰腹处,隔着布料,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这回庄以念倒是没生出什么见色起意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替他清理衣服,擦完上面,手自然而然往下去。   结果刚碰到他的大腿,手突然被抓住。   她一愣,抬起头。   言斐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抽走她手里的纸巾,将她的手挪开,而后自己擦了起来。   庄以念愣怔两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唰”地红了脸。   她慌忙坐回原位,无意中抬眼,又对上后视镜中冯叔探究的眼神。   庄以念:“……”   好在冯叔似乎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很快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开车。   庄以念脸涨得通红,感觉整个脑袋都是热的,乱哄哄一团混沌。   “我另外那套礼服,是不是在你那里?”片刻后,言斐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庄以念看他一眼,又飞快垂头,小声应了句:“嗯。”   她打开随身的包包,想拿手机出来缓解一下尴尬,结果一伸手,却碰到了刚刚搁在里头的结婚证。   她顿了顿,突然又有点心塞,终于结婚了,可惜却不是真的。   连不小心碰他一下,他都反应那么大,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庄以念拿过手机,耷拉下眼皮,默默划开了屏幕。   ---   外间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去,天开始放晴。   回到庄园,佣人们正忙里忙外,老爷子也换上了正装,在客厅等着,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两边的家宴定在今天,他们待会儿还要赶去酒店那边,所以时间有点急。   “都办好了?收拾一下,准备过去吧。”见两人进来,老爷子催促道。   庄以念道:“阿斐的衣服不小心弄脏了,我先带他去换衣服。”   她领着言斐急匆匆上楼,将备用的另外那套礼服拿给他,言斐伸手接过,问她:“在哪儿洗澡?”   庄以念愣了一下,道:“去我的浴室吧。”   她说着,又去衣橱里翻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给他,把他带到浴室门口。   言斐看她一眼,进去关上了门。   听着里面的水声,庄以念莫名脸一红,忽然有种提前步入同居生活的感觉。   她发了会儿怔,走到镜子面前补了补口红,随后坐在小沙发上等他。   等的时候,有些无聊,她将腿往前伸,无意中瞥见裙摆上竟然也沾了几滴泥水。   可能是先前不小心溅的。   她赶忙跑到衣帽间,翻出另一条裙子换上。   裙子后背处有系带,她反手系了半天才勉强捣鼓好,这时候,言斐也刚好洗完澡出来。   他换了一套黑色西装,看起来清冷矜贵,同她的礼裙刚好匹配。   因为怕爷爷等得着急,两人没有久呆,急匆匆往外走。   庄以念拿着大衣走在前面,刚出卧室,突然被言斐拽住:“等等。”   庄以念疑惑偏头,言斐抬起手,将她背后的系带解开,重新系上。   男人微凉的手指擦过光裸的脊背,激起一阵战栗,庄以念身体一僵,再次没出息地红了脸。   “好了。”   末了,言斐温声道,顺道帮她理了理披在肩头的乌发。   庄以念不敢回头看他,低声道了谢,正准备继续往楼下走,冷不防听见一声轻嗤声。   她抬眼望去,只见楼梯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瘦高的人影——   少年单手插兜,穿着酒红色的休闲衬衫,领口敞开两粒扣子,发型潮气,眉眼微微上挑,一副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模样,脸上表情带了那么点“莫挨老子老子天下无敌”的狂傲劲儿。   庄以念愣了愣。   少年看着两人,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嘴角嘲讽地一勾。   “呵——”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么肥的一章,哭唧唧求评求营养液~大家猜一猜,最后这个酷炫狂拽吊的少年是谁呀O(∩_∩)O~ 第27章   “呵——”   熟悉的轻嗤声传入耳中,庄以念愣怔几秒,诧异道:“阿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正是庄家无法无天的小少爷,庄峪和佟薇的儿子,庄乾。   庄小少爷看着两人,下巴微抬,一脸散漫地开口:“听说我们的公主殿下要嫁人了,我特地赶回来看看……”顿了顿,目光落在言斐身上,上下扫了扫,“到底是谁,把你这么个傻白甜给骗走了。”   庄以念:“……”   自家这个堂弟的脾气,庄以念再清楚不过,从小到大出了名的傲娇毒舌,一张嘴堪比千年鹤顶红。庄以念忙赶在他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朝言斐介绍:“这是我二叔二婶的儿子,我堂弟庄乾。”   言斐颔了下首,微微一笑,算是招呼。   庄乾却还是那副眼高于顶的欠揍样儿,没有回应,好像并不想承认这个姐夫。   其实庄小少爷长得也算赏心悦目的帅气小哥哥一枚,就是身上这股子中二气息实在太过浓烈,让人感觉他分分钟就要操凳子砸人打架,尤其跟眼前的言斐处在一个画面,对比就越发鲜明了。   庄以念觉得,他肯定是因为从颜值到气质都遭到了无情的碾压,所以才会摆出这么副不服气的样子。   幼稚!   她走到他面前,拎起裙子,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脚,面上带笑:“叫姐夫!”   庄乾被她踢得皱了下眉,对上她暗含威胁的眼神,只得朝向言斐,不情不愿地唤了声“姐夫”,语气十分敷衍。   叫完这声姐夫,他露出一脸“尔等平民不配与本少爷说话”的表情,转身下楼,走路的姿势也很欠揍。   惯的什么臭毛病!   庄以念差点没忍住一脚把他踹飞下去,转身挽住言斐的胳膊,小声吐槽道:“他脑子不太正常,你别理他。”   言斐笑了笑,没说什么。   ---   下了楼,几人一同坐车前往预订好的酒店。   说是家宴,就真的只是家宴,来的人并不多,庄家除了庄峪他们,就只有几位比较亲近的叔伯,言斐这边因为父母亡故后跟亲戚们来往很少,更加没什么人过来。   平平无奇的一顿饭,不过言斐还是被灌了不少酒。   饭后,长辈们坐在一起闲聊叙旧,按照以往的惯例,这种场合,身为庄家小少爷的庄乾是免不了要被耳提面命谆谆教诲一番的,然而这一次多了个言斐,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替他分担了这一“艰巨任务”。   小少爷简直不要太开心,寻了个时机就躲到一旁玩手机去了。   言斐和庄以念陪着长辈们坐了许久,最后庄以念实在忍受不了,也拉着言斐悄悄溜了。   拐过拐角,就见庄乾躺在沙发上,正优哉游哉地打着游戏。   三人座的沙发,小少爷长腿交叠一搭,一个人全部占了。   庄以念见不得他这副嘚瑟样,抬腿碰了碰他:“让让。”   小少爷一心沉浸在游戏里,连眼皮都未抬,不过腿却放了下来。   空出两个位置,庄以念扶言斐坐下,见他面色泛红,似乎有些醉了,不由轻声道:“难受吗?我让人去给你倒杯茶?”   言斐靠在沙发上,微微一笑:“没事。”   “喝了那么多酒,怎么会没事?”庄以念皱了皱眉,还是不放心,起身让人倒了茶过来。   “有点烫,你当心点。”   庄以念将茶递到言斐手中,看着他道。   大抵是受不了她这仿佛照顾三岁小孩的语气,庄小少爷终于从游戏中暂时脱离出来,掀起眼皮,发出了一声嘲讽式的嗤笑。   言斐喝茶的动作顿住。   庄以念立马回头,怒目而视:“庄乾,你阴阳怪气的,想干什么?”   小少爷舌尖一抵,懒散地往后仰了仰:“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牙酸。”   庄以念:“……”   柠檬精。   庄以念被他气到了,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刚巧看见他血条空掉,不由回讽道:“成天玩游戏,水平还那么烂,我要是你,就赶紧销号谢罪,省得拖人后腿。”   庄小少爷平生痴迷游戏,最受不了别人质疑他打游戏的水平,当即就冷了脸:“怎么着,想PK?以前打游戏你输了我多少东西,没忘吧?”   以前姐弟俩还未出国的时候,经常一起打游戏,多数时候都是庄以念输,庄乾这个人虽然嘴欠,但玩游戏确实是一把好手。   “我不跟你比……”想起自己在他手底下的败绩,庄以念气弱了弱,倏地转向言斐,“有本事,你跟你姐夫比一比?”   刚喝完茶的言斐突然被点到名,不由抬起头。   庄乾轻飘飘扫了他一眼,一脸“少爷还没怕过谁”的表情,十分拽地吐出一个字:“来。”   庄以念凑到言斐耳边,小声问:“你平常玩游戏多吗?”   言斐轻微地蹙了下眉,没回答。   看来学神也不是万能的……庄以念看他的表情差不多就猜到了答案,想想也是,他上学的时候忙学习,毕业之后忙工作,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玩游戏。   庄以念脑筋飞快一转,冲庄乾道:“不过,玩什么游戏得我们来定。”   庄乾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长眉一挑:“你不会是想比消消乐吧?”   庄以念不服气道:“消消乐怎么了?瞧不起消消乐吗?”   庄乾:“……”   “放心,不玩消消乐,玩个高水平的。”庄以念狡黠一笑,摸出自己的手机,捣鼓半天,递到他面前,“玩这个。”   庄乾低头一看,是一款小游戏,纯做题类,涵盖了古今中外各种知识。   庄乾:“……”   你在逗我吗?这是玩游戏还是考试?   “这也叫游戏?”   “不叫游戏叫什么?”庄以念下巴一抬,故意激他,“你是不是不敢比了?”   庄乾看她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最终还是没忍住,勾着唇笑了两下,滑动手机屏幕,下了个一模一样的小游戏。   庄以念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言斐:“你就用我的手机玩吧,帮我秒他!”边说边抬眼冲他笑,清亮的眸子里盛着兴奋,好像对他充满信心。   言斐垂眸看她,唇角微翘,将手机接了过来。   很快,庄乾和言斐各自注册一个账号,开始了“游戏PK”。   言斐答题很快,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下,透着那么几分漫不经心。   庄以念虽然对他的学识能力很看好,但到底还是有点担心。她将双腿都缩到了沙发上,跪坐在言斐身旁,探头到他那边,专注地看着上面的题目。   像是那时候,他在教室上课,她坐在一旁,歪着脑袋看他认真做笔记。   小姑娘凑得太近,细软的碎发垂落些许,拂过手腕,带起轻微的痒意,还有淡淡的香味,言斐指尖微顿,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   庄以念却毫无所察,见他突然停下来,以为他是卡住了,刚好这道题她会,忙伸出手指帮他点了一下。   点完,抬头冲他一笑,灿烂如花:“我选对了!”   言斐看着她,也笑了笑。   一旁,小少爷刚手抖选错了个答案,一扭脸看见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越发窝火了。   玩个游戏还这么腻腻歪歪的,一点专业素养都没有,跟两个二傻子似的!   回头输了看你们还怎么笑!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半个小时后,PK结束,小少爷完败。   庄乾:“……”   这什么破游戏!一点水准都没有!   庄以念乐开了花,眉眼间满是得意:“啧啧,输得好惨呀,早知道该让让你的。”   转头冲言斐一扬眉:“对吧。”   小少爷一张俊脸黑成了锅底。   庄以念越发得意了:“唉,你也别太伤心,勤能补拙,以后多向你姐夫学习学习,说不定还有救。”   小姑娘歪着身子,整个人几乎要栽进他怀里,言斐牵了牵唇,退出游戏,正准备把手机还给她,突然看到了外面的壁纸——   是一张他的照片,不是近照,而是大学那时候的。   夕阳渲染了画面,少年仰脸,望向远方。   言斐微微一怔。   见他发怔,庄以念低头一看,也怔了怔,慌忙抢过手机,耳根泛起可疑红色。   小姑娘睫毛扑闪,似乎有点紧张,她同他对视一眼,蓦地扭过头,朝庄乾凶道:“你输了,是不是得送点东西给我们?”   声调拔得很高,好像在掩饰什么,言斐低眸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微澜。   小少爷还处在完败的郁闷情绪中,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抬头道:“你想要什么?”   庄以念想了想,道:“你前阵子不是入了一辆新车吗?就给那辆车好了。”   “……”   庄乾勾唇冷笑:“你倒是会挑。”   这么一个破游戏,就敲诈他一辆Lamborghini。   庄以念理直气壮:“愿赌服输!再说了,你回来连个见面礼都没送,好意思吗你?”   言斐听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搭住她的肩,淡声道:“算了。”   庄以念还想说什么,可又怕他不高兴,只好将话咽了回去,小声吐槽一句:“抠门。”   谁知,下一秒,庄乾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枚车钥匙,扔了过来。   庄以念接住,又傲娇地递回去,学着言斐的语气,风淡云轻地道:“算了,不用了。”   庄乾却没接,看了言斐一眼,表情略有些不自在:“见面礼,又不是给你的。”   庄以念瞅着他这副别扭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明明心里已经接受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不肯承认。   她转头将车钥匙给言斐,笑道:“既然他这么有诚意,那我们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言斐也看了庄乾一眼,也笑了笑,伸手接过了。   ……   ----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了个晚饭。   吃完饭,刚放下筷子,庄以念就收到了褚南容的消息——   【公主殿下,你是不是在XX?】   庄以念回道:【是啊。】   褚南容:【[兴奋]我也在这边,恭喜你成为已婚妇女,出来喝一杯,庆祝庆祝?】   庄以念:【你还特地跑这儿来给我庆祝啊?】   褚南容:【不是,我跟Boss出来见个客户,正好在这附近。】   褚南容在楼下的酒吧里,庄以念同爷爷和言斐他们打了个招呼,便挽着包先离开了。   这个酒吧人不是很多,整体看起来冷清且干净,庄以念往里走了走,在靠着玻璃墙的卡座边找到了褚南容。   刚想开口叫她,却发现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桃花眼,风流俊逸,正是江家大公子江时衍。   庄以念愣了愣。   褚南容似乎没料到她这么快就下来了,也愣了一下,同江时衍拉开一些距离,笑着道:“念念。”   庄以念走过去,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江时衍。   江时衍微微一笑:“庄小姐。”   庄以念微笑回应:“江先生。”   江时衍并未多呆,转头同褚南容低声说了句“我先走了”,而后冲庄以念颔了下首,便出了酒吧。   褚南容勉强笑了笑,面色有些不自然,一副巴不得他快点走的样子。   江时衍走后,庄以念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问道:“容容,你跟江时衍认识?”   褚南容坐下倒了杯酒,十分平淡地回答道:“他就是我说的黑心Boss啊。”   “江时衍是你Boss?”   庄以念目瞪口呆,怪不得那天在居深的晚宴上,江时衍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想起之前褚南容说过的话,她转头望了一眼江时衍离开的方向,惊讶道:“他想潜规则你?”   “噗——”褚南容刚抿了一口酒,听到这话险些喷出来,忙抬头道,“你别瞎说,我那是开玩笑的,让他听见就完了!”   说着看了看酒吧门口,见江时衍已经走远,才松了口气。   庄以念:“……”   她还真是什么玩笑都敢开。   褚南容似乎不是很想在江时衍的事上纠结,飞快倒了另一杯酒,推到她面前,眉毛一扬:“领证了?”   庄以念“嗯”了一声,端起酒杯。   褚南容的杯子碰过来,清脆一声响:“恭喜恭喜。”   喝了一口酒,她又八卦兮兮地问:“领证结婚的感觉怎么样?”   庄以念眼睫微闪,面上风淡云轻:“就这样啊,很寻常,没什么特别的。”   “呵。”褚南容嗤笑一声,明显不信,“装得倒是挺淡定。”   她握着酒杯,突然凑到庄以念面前,动了动眉毛:“上手了没?”   庄以念意会过来这话的意思,脸微微一热,无语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脑子里成天就想着这事儿?”   “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褚南容往后靠了靠,“你说你,都垂涎人家的美色多少年了,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还不赶紧下手?”   想到她和言斐结婚的初衷,庄以念心里涌起一丝酸涩感觉,握着酒杯笑了笑,没说话。   “看你这反应,是还没下手?啧啧,公主殿下,你不行啊!”   “我跟你说,你今天晚上可不能再怂了,都合法夫妻了,名正言顺……”   褚南容自顾自说了起来,比庄以念这个当事人还要多几分兴奋,好像结婚的是她一样。   两人边喝边聊,没多久便都有了醉意,尤其褚南容,似乎藏着什么心事,一杯接一杯不停灌自己。   到后面,她靠在桌子上,不停喃喃,眉眼间隐约透着一丝怅然。   “恭喜你啊,终于如愿以偿……嫁了喜欢的人……”   “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劝你放弃言斐吗?爱情是多么奢侈的东西,能喜欢,也挺好……”   这么文艺忧伤的话,实在不符合她一贯黄.暴的画风,庄以念听得有些迷糊,撑着脑袋问:“容容,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褚南容顿了一下,牵了牵唇,忽而笑了起来。   “不开心的事……”   “有啊!”褚南容搁下酒杯,斜眼瞥她,“当然是来自单身狗的愤怒和嫉妒!”   庄以念:“……”   “好好的,扯到我身上干什么?继续说你跟你家言哥哥……”褚南容醉醺醺往沙发上一歪,“我那天是不是说过等你睡到了他,就给你请个乐团庆祝?那我现在就得去准备了,不然明天还赶不上——”   话未完,她突然看向庄以念身后:“哎,你家言哥哥来接你了。”   庄以念闻言扭头,果然看见言斐从一旁走了过来。   灯影中男人身如玉树,眉眼清隽,一副好皮相,吸引了不少目光。   “要回家了?”庄以念撑着扶手起身,有点站立不稳。   言斐伸手扶住她,顺势将她揽进了怀里。   “不早了,是该回去了……”褚南容摸起手机,含糊不清地说,“回去吧……加油……乐团我明天再给你请……”   言斐抬眼问道:“请什么乐团?”   庄以念喝了酒,脑子晕晕乎乎,所以当言斐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她只是潜意识里隐约觉得有点不妙,并没有深入去想。   于是乎,褚南容下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就顺利出口了。   她摇摇晃晃起身,笑呵呵冲言斐道:“我答应念念,等她成功睡了你,就给她请个乐团敲锣打鼓庆祝。”   “……”   “………………”   作者有话要说:  二的弟弟,大家都猜对了_(:з」∠)_PS:褚南容童鞋绝对是本文的神助攻。 第28章   大型翻车现场。   庄以念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褚南容说了什么,脑子里滚过阵阵天雷,把她轰得渣都不剩。   生活总是这么残酷,分分钟让人想要当场去世。   她靠在言斐怀里,僵硬得仿佛一块木头。   这人不是清心寡欲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吗?为什么突然求知欲这么强,连别人随口一句“请乐团”他都要问?   该高冷的时候不高冷,不该高冷的时候瞎高冷!   此时此刻,庄以念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再多灌几杯酒,醉个不省人事,这样至少不用面对这么尴尬的局面。   酒吧内的喧嚣声不断灌入耳中,言斐大概也被这狂放的话给震住了,沉默片刻,才揽着她往外走。   --   这份尴尬一直持续到了回家的路上,两人并排坐在后座,全程无声。   庄以念合着眼,默默装睡。   车子穿过灯红酒绿,开往的目的地并非庄园,而是景湖那边的别墅。   虽然还没有举行婚礼,但领了证,老爷子便让两人一同搬到景湖那边去住。   因为喝了不少酒,渐渐地,庄以念当真睡了过去。   到达别墅,已是深夜,不远处湖水荡漾,月色如鳞。   言斐看了眼身旁熟睡的人,没叫醒她,而是直接将人抱下了车。   小姑娘靠在他身前,面容安静,脸上还浮着淡淡嫣红。   冬夜的风拂过来,带着寒意,她大概是觉得冷,脸往他怀里缩了缩,唇轻轻一抿。   这副乖软无害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俯身亲一口。   进屋的时候,怀里的人动了动。   “到了?”庄以念睁开眼,仍有些迷糊。   “嗯。”言斐应了一声,抱着她往里走。   庄以念半醉半醒,已然将先前的尴尬抛到了九霄云外,窝在他怀里,安心地蹭了蹭,像只猫儿一样。   两人上楼进了主卧,落地窗摆着一架钢琴,之前原本放在楼下,前两天布置新房的时候,庄以念让人搬到了楼上。   她靠在言斐身前,不经意瞥见这架钢琴,想起什么,忽然抬头笑道:“你上回不是说想听我弹琴吗?我现在弹给你听呀!”   言斐还没说什么,怀里的姑娘已经挣扎着下地,小跑到钢琴边坐下。   很快,一曲《月光》从纤巧灵活的指尖流出,漂漾在幽静的夜里。   她边弹边歪头冲他笑,眉眼弯弯,眸子里似落了月色,流光溢彩。   言斐微微一怔,恍惚记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   灯光模糊,晕染出姣好的面容,那是少女明媚生动的模样。   似春阳,似繁花。   他在琴声中缓缓走向她,每一步都落得极轻,仿佛怕惊到了她。   “好听吗?”一曲弹毕,她仰脸问他,像小孩子讨要夸奖一样。   “好听。”他微微一笑,修长手指轻拂过琴键,眸中蕴着无限温柔,“我第一次见你,你也是这样在弹琴。”   第一次见她?   庄以念歪着头,面露疑惑: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爷爷的花园里吗?那天她没有弹琴啊!   庄以念今晚醉得不算很厉害,所以勉强还能运用大脑思考,她忽然想起来,当年学校的文艺晚会上,唐如歆好像曾经表演过钢琴演奏节目。   难道,他把自己当成了唐如歆?   庄以念看着眼前男人,夜间浅淡的光覆在他睫羽上,平日清冷的眸子似裹了一层辉泽,温和中透着几分朦胧醉意。   他今天被灌了不少酒,一时脑子不清醒认错人也很有可能……想到这里,庄以念心里有点不舒服,她才不要当唐如歆的替身!   她虽然喜欢他,但也是有尊严的。   她撇嘴不高兴道:“你记错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爷爷的花园里,我没弹琴……”   言斐笑了笑,没辩驳。   这么一打岔,庄以念也没兴致再弹下去了,从凳子上起来,准备去睡觉。   见她身形踉跄,言斐怕她摔倒,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庄以念软绵绵地偎着他,一手揪着他的衣服,迷迷糊糊就往床边走。   “先去洗澡?”言斐低头道。   庄以念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转身去衣橱里拿了睡衣,又耷拉着眼皮往浴室走。   每回喝醉酒,她就跟个小孩子一样,懵懂且无防备心。   言斐不放心地跟着到了门口,庄以念随手准备关门,见他跟过来,眨了眨乌黑的眸子,略有些疑惑地瞅着他,好像在说“你要一起洗吗”。   言斐对上她的眼神,微微一顿,别开视线,替她关上了门。   庄以念站在门内,隐约感觉到一丝尴尬,愣怔了片刻。   放水的声音很快响起,言斐转身走到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下,回头望了一眼,随后朝向窗边,难得露出了恍惚神色。   ……   ---   泡完澡,庄以念的神思清醒了些,裹着睡袍从浴室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影,不由自主地顿了足。   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们今天领证了……   这算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即便事先有约定,但她仍忍不住心生紧张,仿佛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她探头望了望,男人靠着沙发,合着眼,似乎睡着了。   灯光洒落下来,映出一张清隽出尘的脸,轮廓精致。   他就那样静静坐在那里,一副睡美人的模样,气质清绝,如高山冰雪。   庄以念偷偷窥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走近,走到他身侧,继续看他。   男人的睫毛很长,微微翘起,弧度优美,庄以念抬起手,指尖顿在他眉目上方,半晌没敢落下。   蓦地,翘起的睫毛动了动,眸光一现,他睁开了眼。   庄以念一惊,忙收回手,顺带后退半步,以示清白,结果——因为穿的拖鞋,这一退没退好,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扑去,反而扑到了他身上。   …………同当年教学楼外的情形如出一辙。   庄以念懵了。   这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她趴在他怀里,脸挨着他脖颈,看不到他的神情反应,只觉得胸被骨头硌得有些疼,还有点烫。   好像有火烧进了心里,连呼吸也变得灼热起来,急且乱。   呆愣了片刻,庄以念才醒过神,撑着他的肩膀,慌慌张张从他怀里起身。   起身之后,她终于对上他的眼睛。视线交汇,男人目光幽深,眼底神情莫测,她登时更加慌乱了。   她揪着睡袍的袖子,磕磕巴巴语无伦次道:“我是想叫醒你……我洗完了……你可以去洗了……”   言斐深深望着她,小姑娘手足无措,连脚背都拱起来了,看得出很紧张。他想起刚刚扑入怀里的柔软身体,还有鼻尖萦绕的淡淡幽香,突然敛了目光,抬手撑了撑额,从沙发上起身。   走了两步,忽又顿下,转头冲她道:“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明明很平淡的一句话,庄以念却“唰”地红了脸。   尤其是在看到房间里新置的豪华大床之后,她的脸更红了。   虽然约定假结婚,但两人谁都没有提过分房睡的问题,他不提,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而且万一让爷爷知道,一定会起疑心,所以就默认睡在一处。   庄以念在沙发边发了片刻怔,走到床边,掀起被子躺到了最里侧。   这种情形下,睡是肯定睡不着的,她闭了两分钟眼,又睁开。   过了一会儿,又闭上,而后,又睁开……   反反复复,睡意没有酝酿出来,慌乱的心绪倒是平静了不少。   最后,她干脆下床,从包里摸出手机,打算刷刷网页消磨一下时间。   谁知刚捧着手机回床上坐下,浴室门就开了。   脚步声渐近,庄以念心头一紧,扭过头,见言斐站在床边,身影颀长。   他也换了睡袍,领口处宽松,露出白玉般的肌骨,清冷禁欲。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个人,从骨到皮,都是造物主的恩赐。   庄以念借着灯光打量他,觉得自己又要被蛊惑了。   言斐掠了眼她捧着的手机,目光落在那双睁大的杏眸上:“怎么还不睡?”   听到他开口,庄以念从美色中回过神,生怕他误会自己在等他,忙解释道:“我睡不着,玩会儿手机。”   言斐淡淡看着她,伸出手:“时间不早了,睡吧。”   这宛如教导主任一般的语气……不过小公主在他面前一向犯怂,所以还是听话地关了页面,将手机递到他手中。   言斐转身搁在柜子上,随后也上了床。   身侧的床榻微微一陷,气息陡然逼近,庄以念赶忙往里退。   由于太过慌乱,她不小心踢到了他的小腿,硬邦邦的。   言斐抬眸,她忙道:“对不起。”   灯光下,小姑娘面容素净,双颊有淡淡嫣红,经过刚才一番动作,她身上睡袍的系带松了松,露出胸前半抹雪色。   言斐盯着那里,眸光微沉。   庄以念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脑中轰然一声,立马将领口拢起,往后缩了缩。   “……“   明天一定要换一套睡衣,换成长衣长裤,两个人住实在太不方便了。   正想着,忽听言斐道:“先前褚南容说的那话……是当真还是开玩笑?”   庄以念愣了愣。   什么话?   一秒后,她顿悟了过来。   “………………”   他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个!   不是应该把它忘了吗?   一定是因为自己刚才扑在他身上的举动,让他误会了,庄以念慌忙解释:“当、当然是开玩笑,容容她喝多了就喜欢胡扯……”   言斐看着她,没说话,唇角却隐约噙着一丝笑意。   “万一她明天真请个乐团过来……”   “怎么可能!”言斐话未完,就被庄以念截断,小姑娘眼睛睁得老大,脱口便道,“再说我也没睡你啊!”   “…………”   话音刚落,庄以念猛地闭了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说的都是什么?   什么叫没睡他?   这不等于间接承认,她想过要睡他吗?   庄以念对上言斐微妙的眼神,总觉得他已经看穿了自己心里龌龊的念头。   她被他看得心虚,拽紧身下的被单,决定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于是,她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十分君子地补充说:“你别误会,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顿了顿,又强调:“一点都没有。”   言斐静静看着她,蓦地,牵了牵唇,温和一笑,意味不明,也不知有没有相信她的话。   庄以念最受不了他这样对着自己笑,面上一热,不敢再看他,慌慌张张扯过被子,翻身躺下,背对着他。   须臾,身后人也躺下。   灯灭掉的刹那,背后隐约传来一句——   “我倒希望你有。”   ???   庄以念没听清,扭过头来:“什么?”   黑暗中,只能看见一双清亮的眼,懵懂又单纯,言斐沉默片刻,说:“睡吧。”   庄以念有点莫名,半晌,怀着疑惑合上了眼。   她以为自己会很难睡着,但出乎意料地,听着枕畔绵长的呼吸,竟然渐渐入了睡。   迷迷糊糊中,她梦到了很久以前。   那天的阳光很好,光线穿过窗子照进教室里,明亮又温暖。她背着相机去找他拍照,去得早了,恰好碰上他在赶一份作业,于是她便在旁边坐着等他。   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小姑娘撑着下巴,微微侧头。   少年沐浴在暖阳之中,奋笔疾书,神情专注。他小时候专门学过书法,所以字写得很漂亮,风骨清峻,如他的人一样。   庄以念欣赏了一会儿,目光慢慢往上挪,从双唇掠至眉眼,某一瞬恰好捕捉到他睫羽微颤的细节。   一束光落在他后颈处,明晃晃的,像悬浮的琥珀,她忍不住伸手,偷偷去触那束光。   光在指尖跳跃,她玩得不亦乐乎,冷不防少年突然顿笔,转过了脸。   她对上他的目光,忙收回手,弯唇一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大多数时候,他的脾气都很好,每回只要她冲他笑一笑,他就算再不高兴,也不会真同她生气。   果不其然,他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写作业,笔尖划过纸上,有细微的声响。   她继续撑着下巴看他,渐渐地觉得困倦,眼前画面也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她往下栽倒,落入一个怀抱,温暖如日光,将她整个包裹,隐约还能听到胸口的心跳声……   她沉浸在美梦中,开心地蹭了蹭,然而被她搂住的身体却突然有些僵硬。   她感知到变化,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是男人隆起的喉结和光洁的下颌。   ……原来不是做梦。   庄以念愣怔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言斐那边去了,像只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   他身上的睡袍由于她的蹂.躏,被弄得十分凌乱,大片锁骨和肌肤都裸.露在外。   这么大的床,两个人睡,中间几乎能隔下一道楚汉河界,她居然还能挤到他那边去,也是醉了。   最尴尬的是,她感觉自己被子下面的腿正挨着他的,睡袍下摆还被撩了起来。   真正的肌肤相贴。   “…………”   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个文案梗O(∩_∩)O~小公主: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言美人: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小公主:TVT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 第29章   整整一天,庄以念都处在早上醒来那一刻的尴尬中,只要一回想当时的画面,她就恨不得以头抢地,找个缝隙钻走。   昨晚才说过对他没有非分之想,随后就把人给扑了,打脸简直不要太快。   好在当时言斐并未说什么,只是脸色有点怪。   临近中午的时候,褚南容激动不已地发了一连串消息过来询问情况——   褚南容:【怎么样怎么样?睡上了没?】   褚南容:【感觉如何?爽不爽?】   庄以念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上弹出的消息,想到昨天晚上因为她胡扯引发的一系列尴尬事,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欲.望。   见她半天没回消息,褚南容又道:【不会还没起来吧?言美人这技术可以啊!】   庄以念:【………………】   褚南容:【起来了啊!我没打扰到你们吧?[奸笑]】   ……满脑子黄色废料。   庄以念无语至极,对着办公室的门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褚南容:【???】   褚南容:【你这是在公司?新婚第一天,都不放个假吗?】   庄以念:【年底了,事情多。】   庄以念本想以“我要认真工作拒绝闲聊”为理由结束这场毫无营养的对话,谁知那头又冒出来一条——   褚南容:【啧啧,看来言美人不太行啊,居然还能让你出得了门……】   庄以念:“……”   褚南容:【乐团已经请好了,是下午过去给你庆祝还是等晚上?】   庄以念:“……”   下一秒,庄以念点开她的头像,干脆利落地点下了删除键。   发送消息失败的褚南容:“……”   庄以念刚退出对话页面,言斐就敲门进来,叫她一起去吃饭。   见到他,庄以念仍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一红,低头应了声,拿起包跟在他身后。   言斐倒是一派淡定,好像已经忘了早上那事。   ---   吃过午饭,言斐临时接到消息,去宸月那边处理点事情,庄以念则回了庄园,同爷爷和二婶商量婚礼举行的地点。   原本打算去国外办婚礼,但考虑到老爷子的身体吃不消,最后改在了本市。   晚间,言斐回来得迟,庄以念早早洗完了澡,窝在沙发看婚礼地点的宣传图片。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粲然一笑:“你回来啦?”   小姑娘穿着粉色棉绒睡衣,屈腿坐在沙发上,睡衣前面还印了小熊图案,青春可爱又活泼。   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身上,添了几分温馨。   言斐听见那句充满欢喜的“你回来啦”,怔了怔,而后弯起唇,微微笑开。   庄以念冲他招了招手:“正好,快来看看办婚礼的地方,我挑了好半天……”   言斐笑着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庄以念捧着手机凑到他面前,手指滑动屏幕,将图片一张一张展示给他看。   她的头发披散着,堆在他身前,发丝细软,馨香淡淡。言斐低头,浏览过手机上的图片,温声问:“你喜欢哪里?”   庄以念道:“都挺喜欢的……”抬起眉眼,“你呢?你喜欢哪里?”   言斐指尖在其中一张图片上轻轻点了点:“这里怎么样?”   他选的是庄州旗下的一处度假山庄,风景秀美,临着江水,山顶还有湖泊和花林。   庄以念高兴道:“好啊,我也很喜欢这里!”   选完地点,庄以念注意到他眉眼间流露出的一丝倦意,想到他最近为了公司的事各种奔波,忙收起手机道:“你是不是累了?快去洗澡准备睡觉吧。”   言斐从沙发上起身,边脱外衣边往浴室方向走,庄以念趿拉着拖鞋,小跑到衣帽间替他拿了衣服,递给他。   他伸手去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刚从外面回来,他的手还带着微微凉意,庄以念愣了一下,忙缩回手,快步跑开。   言斐接过衣服,看着她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忽而笑了笑。   --   有了昨天晚上的经验,今天庄以念明显淡定了许多,上床躺下,边胡思乱想边等他。   想到今早醒来时的情形,她认真反省了一番,暗下决心,以后睡觉一定加倍小心,绝对不能再满床乱滚。   为了保险起见,她特地拉开距离,缩到了最里侧。   不多时,言斐洗完澡出来,见她离自己这边隔了十万八千里,不由蹙了蹙眉。   不仅如此,她还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满脸“我很正直”的表情。   “……”   言斐上床,扯了扯被子,说:“睡过来一点,你这样容易着凉。”   庄以念抓着被子,有些小纠结,只稍微往这边挪了一点点。   见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言斐看她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他忽然缓声道:“你如果不愿意跟我一起睡,我们可以分房。”   “……”   庄以念立马挪到了床中间,急急摇头:“不行,惠姐在这里,被她发现会告诉爷爷的。”   两人搬到这边之后,老爷子便让从小照顾庄以念的佣人惠姐跟着过来了。   言斐瞥她一眼,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低头道:“那就好好睡觉。”   一句“分房睡”让庄以念瞬间安分了下来,她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眼前人,心道:看来只能克制自己,尽量别乱动了。   言斐随后躺下,庄以念本来已经闭上眼,忽然想起什么,侧过脸,弯唇一笑:“晚安。”   言斐微微一怔,抬手关灯。   “晚安。”   --   相对比前一晚的兵荒马乱手足无措,这一晚要气氛要平和许多,庄以念很快入了睡,入睡之前还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乱动。   然而,她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睡着睡着还是滚到了言斐那边,只不过这回情况稍微好点,没有像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只是紧挨着他。   醒来的时候,她的脸正偎在他肩头,手也搭在了他胳膊上。   她睁开眼,迷糊了几秒,想往后退,结果发现头发被他压住,一动就扯得头皮疼。   言斐也醒了,见状勾起身子,替她将头发拿开,问道:“扯疼了?”   庄以念摇摇头。   言斐起身下床,见她睡眼惺忪,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便道:“今天公司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就别去了,在家休息吧。”   庄以念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应了声“好”,重新倒了回去。   她抱着被子,又眯了一会儿,再睁眼时,言斐已经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正在扣领口的扣子。   这画面落在庄以念眼中,莫名透着几分温情,好似他们真是寻常夫妻,她双手枕在脸边,侧过头静静看着他。   真好啊,醒来就能看见他。   要是他能走过来给她一个早安吻的话,就更好了。   言斐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道:“睡不着就先起来吃个早餐。”   庄以念心里做着白日梦,撒娇似地一笑:“待会儿再起。”   言斐取了外衣穿上,想起什么,忽然又道:“明天我要出趟差,可能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这事庄以念在公司也听说了,临近年底,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忙得人焦头烂额。更头疼的是,自从上次居深的晚宴过后,池余就跟疯了一样,明里暗里跟庄州过不去,抢项目使绊子,只差没当众撕破脸。言斐这次出差,也是为了去谈一个差点被他截胡的合作。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这段时间你先回爷爷那边住……”言斐顿了顿,“婚礼的事,如果有什么问题,你随时打电话跟我说。”   庄以念笑应道:“好。”   --   言斐这一走,就是一个星期,庄以念回了庄园小住,专心准备婚礼事宜。   婚礼地点宾客名单以及礼服什么的都预备妥当了,只有拍婚纱照的摄影工作室迟迟没有定下,庄以念自己便是摄影师,所以在这方面难免要求有些高。   一周后,言斐出差回来,庄以念去机场接他,恰好撞上晚高峰,在路上堵车堵了一个多小时。   “不是让你别过来?”看见前方堵得水泄不通的长龙,言斐转头道。   庄以念笑着道:“反正我在家呆着也闷得慌,就当出来逛逛了。”   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在放烟花,绚烂的光在墨青色的夜幕上绽开,她仰脸望过去,眼底一片晶亮:“你看,还有烟花呢!”   言斐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又转回她的脸上,小姑娘眉开眼笑,看着她,这几天在外积攒的疲累仿佛顷刻间消散了不少。   他也牵唇,笑了笑:“嗯。”   回到庄园,已经九点多,老爷子随口询问了几句公司的事,听说一切进展顺利,总算放了心。   吃过饭后,见时间太晚,两人就没回景湖那边,在庄园留宿。   洗完澡,庄以念趴在床上,捧着手机不停地打字聊天。   言斐上了床,见她皱着个眉头,不由问道:“在聊什么?”   庄以念抬起脸:“就是婚纱照的事,我还没想好选哪家工作室拍,可惜不能自己给自己拍……”   言斐沉吟片刻,道:“摄影师的事,交给我来办吧。”   庄以念闻言,有些意外:“你有人推荐?”   “嗯。”言斐接过她的手机,放到柜子上。   “谁啊?”庄以念十分好奇,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关注这些了。   言斐替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微微一笑:“见了你就知道了,先睡吧。”   还卖关子……庄以念撇了撇嘴,翻身躺下。   不过,他肯费心管这些事,她还是很开心的。   灯灭掉,房间里陷入黑暗中。   言斐出差劳累,很快便沉沉睡去。   庄以念却清醒得很,忍不住侧过了脸。   身畔多了个人,果然比前几晚暖和了许多。   大概是这些日子习惯了他在身边陪着,这才一周没见,她竟然有些想他,明明留学的那几年,他们连消息都没通过。   听见他绵长的呼吸声,她偷偷往他那边挪了挪,只差一隙的距离就能挨上。   就在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准备美滋滋入睡时,言斐突然小幅度地侧了下身,胳膊刚好搭在她腰间。   庄以念从头到脚一僵,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他发现了,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看来他是真的很累……庄以念松懈下来,任由他揽着自己,闻着他怀里熟悉的气息,合眼睡去,唇角微微翘起。   ……   ----   自从言斐说摄影师的事交给他办,庄以念就没再多纠结,转而去安排其他事情。   一眨眼便到了过年,言斐双亲都不在,也没有兄弟姐妹,干脆便留在庄园这边一起过年。   吃过年夜饭,庄以念兴起,拉着言斐去外面逛了一圈。   两人穿过热闹的街市和川流不息的人群,边逛边说笑,最后,庄以念还童心未泯地买了烟花棒回来。   十二点转钟,新旧交替,她在花园里准时点燃烟花棒。   “快,许个愿!”   璀璨的烟花绽放在眼中,映出一张明媚笑靥,小姑娘激动地冲身畔人道。   言斐看着她,神情有些怔忡,父母故去的这些年,他孤身一人度过无数个日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与热闹了。   就好像漫长黑夜,终于行至尽头,看见天光灿烂,繁花似锦。   “快呀!”   见他半晌没动静,庄以念忍不住催促。   他笑了笑,顺从她的意思,闭眼许了个愿。   烟花棒的光亮在他脸上闪烁,平日清冷的面容添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在这过程中,庄以念始终盯着他,好似许愿的那个人是她自己一样。   “许了什么愿?”等到他睁眼,她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言斐一贯清冷的脸上露出笑意,还挑了下眉:“不是都说,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也对哦,那还是别说了。”庄以念只得收了好奇心。   “你怎么不许?”言斐忽然道。   “……”庄以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忘了。”   看向手中的烟花棒,已经烧完,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截。   “光顾着催你,把自己给忘了……”   言斐看忍不住,笑出了声,似寒冰乍破。   听到笑声,庄以念惊愣地瞪大眼:原来他也会这么笑的吗?   这时,屋内传来老爷子的声音:“念念,阿斐,你们别玩太晚……”   “知道了爷爷!”   庄以念高声应道,转头向言斐:“没关系,下次再许好了,我们回房睡觉吧。”   她说着,转身往别墅内去。   言斐却突然拉住了她。   她疑惑回头。   他凝神看着她,突然笑着说了句:“新年快乐。”   庄以念微微仰脸,对上他含笑的眸子,须臾,也笑了,眼底粲然:“新年快乐。”   两人一同进屋,身后广袤夜幕下,有烟火不绝,照亮长夜。   ---   春节过后,婚期逼近,婚礼事宜差不多准备妥当,请柬也都发了出去。   可就在庄以念拿到礼服,欢欢喜喜准备拍婚纱照时,言斐却突然说要出国一趟。庄以念想着可能是公司碰上了急事,虽然心里有那么点失落,但还是没说什么,只让他尽量早些回来。   言斐走之后,庄以念原本兴奋激动的心情冷了下来,干什么都提不起多少兴致。老爷子见孙女儿魂不守舍,问道:“念念,阿斐到底出国干什么去了?”   庄以念道:“他没说,应该是公司的事。”   老爷子闻言,转头责备起庄峪来:“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让他出国,有什么事你不能去办吗?”   庄峪一脸莫名:“爸,最近我没交代事情给他。”   庄以念愣了一下,说:“那可能是……他自己公司那边的事吧。”   老爷子皱了皱眉:“那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跑出国……”   庄以念生怕他不高兴,忙道:“他说过两天就回来,爷爷您别担心,反正婚礼都筹备得差不多了。”   老爷子瞥她一眼,既心疼又无奈:“傻孩子,爷爷是担心你。”顿了顿,握住她的手,“念念,你别什么事都护着他,他如果对你不好,你早些跟爷爷说,爷爷现在还能替你做主……”   庄以念眼角一涩,摇摇头:“没有,爷爷,他对我很好。”   老爷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的?”   庄以念笑着抱住他的胳膊,偎在他肩头:“真的。”   这一回,言斐去了六天。   回到庄园时,他带来了一个人。   “Hi,Enia.”   看着眼前精神矍铄满面笑容的老者,庄以念愣在原地,差点说不出话来。   “老师?”   隔了半晌,她才用英文唤道。   面前的老者正是庄以念在美国留学时的摄影导师,Frank教授。   惊愣过后,庄以念又看向一旁的言斐。   言斐冲她笑了笑,走近轻声道:“请你的老师过来替我们拍婚纱照,你觉得怎么样?”   庄以念张了张嘴,又惊又喜,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其实,她原本也想过请老师过来,但又怕他觉得自己太大张旗鼓,不过就是假结婚,没必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况且,老师那么忙,未必肯千里迢迢来这里给她拍什么结婚照。   一直到晚间在床上躺下,庄以念心里的激动都没能平复下来,她支肘撑着身子,问枕畔的人:“你是怎么说服老师过来的?”   言斐淡淡一笑:“就随便聊了聊,没费什么功夫,毕竟你是他的学生。”   庄以念却不太相信,倘若真那么容易,他又怎么会去这么久,而且看状态还这么疲惫,好像几宿没睡了。   看清他眼底的倦意,她心口那处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了一把,轻声道:“谢谢你。”   言斐含笑看她,隐约带了一丝宠溺:“现在总能放心了?”   “嗯。”庄以念小鸡啄米似地狂点头,心中满是欢喜,眸子里盛满了光。   她看着他,渐渐有些怔忡,蛰伏已久的念头又重新浮了上来。   他为什么对她这样好呢?   好到甚至愿意不远千里去求她的老师,只为了她能高兴一点。   屋内的灯未关,灯光静静洒,覆上近在咫尺的如玉面庞,那是她青春年少怦然心动却不敢碰触的梦,满腔心事百折千回绕了又绕,始终不敢说出口。   可如今,他离她这样近。   这样近。   怔忡许久,庄以念终于动了动唇,轻声开口——   “你……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暗恋的滋味,总是这样百折千回,离表白不远啦……- 第30章   “你……喜欢我吗?”   忐忑的语声在安静中响起。   庄以念鼓起十二分的勇气问出这一句,却半晌没等到回答。   她抬眸一看,眼前人已经合眼睡着了,连灯都忘了关,可见是累极。   “……”   庄以念一口气泄了个干净,抿了抿嘴,伸出手指在他鼻尖虚虚点了一下。   不过,她倒也没觉得沮丧。   反正,来日方长。   她撑着下巴,又看了他一会儿,目光落在他双唇上,突然心念一动。   如果她现在偷偷亲上去,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她撑着身子,开始慢慢往那边凑。   小公主毕竟是第一次做这么大胆的事,既兴奋又紧张,连呼吸都屏住了,不敢弄出半点响动。   凑得近了,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而暖。   她听到胸腔处清晰剧烈的噗通声,一瞬间脑子里闪过退缩的念头,但最终,还是抵挡不住诱惑,亲了上去。   轻轻的一碰,仿佛微风拂过,蜻蜓点水。   怕被他发现,亲完之后,她飞快挪开,瞪大眼紧张地瞅着他,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眼前人毫无动静,依旧闭着眼,面容如玉。   ……没醒。   庄以念松了口气,得意又狡黠地一笑。   不回答,就偷亲你。   她看着他,还想再亲一次,可想到他平日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到底有些犯怂,没敢再凑过去。   夜深人静,她用手枕着下巴,又欣赏了一会儿美色,随后关灯,心满意足地挨着他睡了。   ……   ---   两天后,庄以念和言斐准备妥当,开始拍婚纱照。   在这件事上,小公主毫无保留地展示了她作为庄家大小姐的高调张扬和随心所欲。   她先是拍了一组西式风格的婚纱,然后拍了一组偏生活化的情侣装,接着又拍了一组民国风,最后还突然兴起添了一组走汉服风格的……仿佛恨不得拍个一年半载,把各种风格都试一遍。   到后面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幸而言斐脾气好,从头到尾都没有表露过半分不满。   汉服风格的拍摄地在市区外一个有名的景点,濯雪园,仿唐代建筑,亭台楼阁,山水雅致。   除了游客之外,还经常有剧组过来这边拍戏。   濯雪园种植有大片的樱花,庄以念等人过去的时候,正值樱花盛开的时节。   仿古的天井内,满树樱花堆叠如雪,落花飘入悠长回廊,庄以念穿了一套大红色的刺绣襦裙,轻纱披帛挽在臂弯,随风逶迤。   春阳穿过屋檐和枝桠洒落下来,映出斑驳花影,庄以念侧身坐在樱花树下,等着拍摄人员准备就绪。   言斐则站在一旁,也同样是一身汉服,广袖风流。他很适合这样的装扮,衬得身姿修长挺拔,形如芝兰玉树,仿佛真是书卷里走出来的清贵公子。   木质地板上,红色裙裾如水铺开,遮住了双足,庄以念身子前倾,仰起脸欣赏着眼前的美色。   随行的化妆师发现漏掉了头纱,忙从旁边递过去,言斐伸手接过,转递给庄以念。   庄以念懒得起身,单手去接,结果没接好,红色的头纱飘悠悠落下,刚好覆在她头上,掩住了天光。   言斐见状,屈下.身,单膝跪地,打算替她整理一番。   谁知,庄以念却突然自己掀起了头纱,双手举着,朝他粲然一笑。   花影重重,小姑娘乌发红唇,皓齿明眸,刹那间仿佛夺去了周遭所有颜色。   言斐微微一怔。   咫尺的距离,她的唇险些触上他的,芬芳的气息轻轻撩过,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她唇上的香味。   春光明媚,有轻盈的花瓣落在两人身上,温柔旖旎。   ——就在这刹那,身为摄影师的Frank教授发挥了高超的专业水准,精准地捕捉到了这幅无意形成的画面。   拍下之后,他十分高兴,用英文冲两人道:“这将是今天最成功的作品。”   不远处的回廊上,有人路过,无意中瞥见樱花树下的这一幕,停下了脚步。   “哎,他们是哪个剧组的,怎么之前没见过?”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可能是新人吧。”   “颜值好高啊,我喜欢那个小哥哥,肯定能火……”   “嗷嗷嗷我都喜欢,等他们拍完去要个签名……”   “……”   --   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   “如歆姐,你怎么在这里?”   回廊转角处,通往隔壁庭院的小路旁,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一身古代宫廷装,显然是拍完戏还没卸妆。   听到身后小助理的询问,唐如歆头也未回,只是静静看着不远处樱花树下亲密无间的两人,神色有些恍惚。   “我在这里透透气,你先回去吧。”   小助理却不敢走,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后也被吸引住了目光。   ……   --   这头,庄以念拍完照,搭着言斐的手从地上起身,拎着裙子往旁边走,结果刚迈出半步,脚上的绣鞋不小心掉了。   她赤足踩到地板上,险些摔倒。   言斐忙侧身揽住她。   她穿的裙子繁复,臂上还挽着长长的披帛,弯腰穿鞋很不方便。言斐扶她站稳,让旁边的助理搭了把手,而后蹲下.身,一手握住她的脚,一手去捡鞋。   手指碰触上来的瞬间,庄以念忍不住将脚往回缩了缩,被他稍稍用力捏住。   她瞪大眼,呆愣地瞅着他。   男人低垂着眉眼,神色自然地替她穿好鞋,好似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   旁边登时又是一阵惊呼——   “天啦,这到底是不是拍戏?我怎么看着像是真的?”   “不是拍戏,我刚刚问过了,是拍结婚照!”   “结婚照?这么说真的是一对?这也太浪漫了吧,啊不行了,我突然好酸……”   ……   议论声传入耳中,庄以念这才惊觉有不少人在围观,不由微红了脸。   言斐却依旧十分淡定,起身后极为自然地揽住她的肩,温声道:“走吧。”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站在拐角处的唐如歆,庄以念下意识顿足。   唐如歆从恍惚中回神,微微一笑:“好巧。”   庄以念转头朝言斐看去,他跟上回一样,仍旧没太大的反应,稍稍颔了下首。   “我在这边拍戏,没想到会碰上你们。”唐如歆打量两人一番,“你们这是……在拍结婚照?”   似乎猜到言斐可能不会回答,她这话是对着庄以念问的。   庄以念只得接过同她寒暄的重任,礼貌笑道:“是啊。”   唐如歆还想说什么,隔壁庭院里突然跑出一个人:“如歆姐,下一场戏要开拍了……”   唐如歆皱了皱眉,只得将话咽了回去,冲两人道:“我还有戏要拍,就先走了,下次有空再聊。”   她说完,转身匆匆离开。   唐如歆走后,庄以念又看了言斐一眼。   言斐神色如常,揽着她,前往下一个拍摄地点。   --   由于濯雪园离市区太远,当天,庄以念一行人拍完照之后,没有赶回市区,而是直接在里面找了家酒店住下了。   酒店也是仿唐的建筑,廊前挂着精致的宫灯,庭院里花木扶疏,古韵深浓。   进房间入住后,庄以念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言斐在她后面洗,她就斟了两杯茶,歪着身子坐在案几前的坐垫上,边喝茶边等他。   茶香袅袅,时光悠闲。   一盏茶喝完,房间里突然响起手机震动声。   是言斐的手机,不是她的,搁在旁边的桌子上。   此时浴室的水声已停,言斐大概在穿衣服,庄以念便对着浴室门高声道:“你的电话。”   “你先替我接一下。”   “哦。”   庄以念起身过去,瞅了瞅,是个陌生号码,没有备注。   她有些疑惑,按下接通键,将手机搁在耳边。   轻柔的女声传过来——   “喂,阿斐。”   庄以念迟钝了两秒,才听出来,这是唐如歆的声音。   她的号码,怎么连个备注都没有呢?   庄以念往浴室那边看了看,迟疑着应道:“他……在洗澡。”   这句话一出,电话那头瞬间沉寂了。   庄以念突然觉得,自己这番举动,颇有几分狗血言情剧里故意膈应情敌往人心窝上捅刀的感觉,可天地良心,她没那个想法,只是实话实说。   “你要不待会儿再给他打?”她友情建议道。   刚说完,浴室门开,言斐走了出来。   “谁的电话?”他边擦头发边问。   庄以念将手机递给他:“如歆学姐的。”   言斐动作微顿,看了她一眼,才接过手机。   递完手机,庄以念自觉地回到茶几旁坐下,假装不去关注他们的聊天。   可言斐却没有半点避开的意思,就站在一旁道:“什么事?”   听到他的声音,唐如歆终于重新开口:“喂,阿斐,你们还在濯雪园这边吗?”   “嗯。”   “方不方便一起吃个饭?”   言斐道:“我们晚上还有事,不是很方便。”   “……”   电话那头再度陷入沉寂。   “还有别的事吗?”   察觉到他想挂电话,唐如歆忙道:“阿斐,我爸妈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看看,你都好久没回去过了,他们很挂念你。这次要不是收到请柬,他们都还不知道你要结婚了。”   未免惹人非议,两人结婚的请柬,最后还是给唐家送了一份。   不过,即便是送请柬,言斐也不曾登门,而是派人去办的。   这次轮到言斐沉默。   顿了片刻,他说:“有时间再说。”   随后便挂了电话。   庄以念这才抬头问:“怎么了?”   言斐淡淡道:“没事。”   庄以念看他这样,也没多问,瞅了眼自己手机上的消息,说:“老师那边也收拾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   言斐吹干头发,同她出了房间,陪住在庭院侧边的Frank等人一起去吃饭。   饭后,两人在庭院里散步,小石径穿花而过,空气中暗香浮动。   庄以念跟在言斐身侧,闲得无聊,抬手去碰他的衣服袖子。   碰袖子的时候,她瞥见衣袖下修长如玉的手,心痒难耐,忍不住往下挪了挪,假装不经意地去勾他的手指。   勾上了,又立马挪开。   一下,两下……   像勾在心上。   等到第三下的时候,言斐终于有所察觉,侧过头看她。   庄以念已经飞快将手缩到背后,朝他笑了笑,一脸“我什么也没干”的无辜表情。   言斐顿足,看着她,唇角隐隐牵出一点笑意,好似识穿了她的小动作。   刚想开口说什么,冷不防旁边突然传来争吵声。   两人双双扭头,只见不远处被花木遮掩的角落里,有一男一女在拉拉扯扯。   男人拽住女人的手腕,将她往怀里拉,女人却拼命挣扎。   女人脸转向这边时,庄以念才发现,是唐如歆。   而拉扯她的男人,显然就是池余的弟弟,池家二少爷池野。   从外表上看,他没大学那么中二招摇了,以前成天顶着的刺猬头也换成了相对低调的发型,这样瞧着,颇有几分人模狗样。   其实对于池野和唐如歆的恋情发展,庄以念还是挺意外的,毕竟毕业季分手季,像池野这种脱缰的野马,动不动就到处撩骚,居然能跟唐如歆谈到现在,实在有些新奇。   看来真的是一物降一物,碰上真爱了。   谁知,下一秒,庄以念就听见唐如歆带着哭腔道:“池野,你给我放开!你再这样,我们就分手!”   “……”   刚感慨完没分手,就立马打脸。   不过,池野似乎对她的威胁毫不在意,冷笑道:“分手?你以为你现在的资源都是谁给你的?好啊,分手,我倒要看看,离了我,你还能找个什么样的金主!”   ……金主?   庄以念目瞪口呆,当年池野追唐如歆追得全校皆知,不知道多少女生艳羡,没想到现在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虽然唐如歆能进娱乐圈,是因为池野的缘故,但这话也说得太难听了,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昔日校园女神如今也沦为了蚊子血。   唐如歆气得当场就红了眼睛:“你……”   大概是有所察觉,她突然朝这边看来。   看见两人——或者说是言斐的刹那,她面色一白,眼中也蓄起了泪,整个人难堪至极。   池野跟着看过来,先是一愣,随后阴阳怪气地冷笑:“怪不得你跟我闹,原来是因为他在这里……”   他看了看言斐,又看了看唐如歆,表情冷讽:“这么巧,不会是早就约好了吧?”   唐如歆的脸色登时越发惨白了:“池野,你少胡说八道!”   庄以念:???没看到她还在这里吗?   什么奇葩玩意儿?   唐如歆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放着言斐不要,选了这么个货色。   “你要想闹到媒体那里,就继续在这里闹,我不陪你丢这个脸!”大概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公众身份,怕被记者偷拍到,不等庄以念开口回怼,唐如歆就先受不了,挣开他,飞快走开。   池野大概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明天上热搜头条,阴狠地看了言斐一眼,转身追了上去。   言斐揽住庄以念的肩,淡声问:“我们回屋?”   庄以念看着池野离开的背影,想到他那副嘴脸,心里气难消,骂了句:“神经病!”   言斐却连一个鄙夷的眼神都懒得给,低头在她耳边笑道:“跟这种人计较什么?”   瞥见他唇边笑意,庄以念这才消了气。   说得对,不与傻逼论短长,既掉智商又掉身价。   她弯唇一笑:“嗯,我们回屋。”   回去的路上,她想起唐如歆刚刚伤心狼狈的模样,又忍不住朝言斐望去。   他会心疼吗?   倘若唐如歆真的跟池野分手了,回头来找他,他会不会和她重归旧好呢?   ……   --   回了酒店房间,言斐突然接到居深的电话,同他聊起一个合作项目上的事来。   庄以念则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坐在旁边的软垫上玩手机,没过一会儿,也接到了Frank的电话。   Frank教授突然对濯雪园这种仿唐风的建筑很感兴趣,于是便和助手带着相机出了酒店,想采采风,收集一些素材,结果不小心碰上点麻烦,只好打电话找庄以念过去接他们。   “老师找我,我过去一趟。”   庄以念倾身,拉了拉言斐的衣服,小声道。   “稍等一下……”言斐对着电话说了句,转头问:“怎么了?”   庄以念道:“没什么,可能是迷路了,我过去接一下他们,你继续忙你的吧。”   言斐看了看手机,犹豫了一下,说:“那你小心点。”   “嗯。”   庄以念起身,拿过包,一个人出了房间。   --   很快,庄以念便找到了Frank他们,所幸他们碰上的不是什么大麻烦,只是语言不通引起的误会,沟通一番也就解决了。   将人送回房间,庄以念顺道同老师删选评价了一下今天白天拍的照片,浏览下来,拍得最让人满意的一张还真是在樱花树下无意中抓拍的那张。   庄以念越看越喜欢,就把它传到了手机里,打算回去给言斐看一看。   临走前,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向Frank打听,言斐是怎么说服他不远千里过来帮她拍婚纱照的。   Frank看着她,笑了笑,没多解释,只说:“你的丈夫很爱你,我愿意为这样美好的爱情,来这里。”   庄以念怔住。   他……爱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虽然没有表白,但是有偷亲!有秀恩爱!有穿鞋!还有勾手手!——来自作者强烈的求生欲_(:з」∠)_ 第31章   你的丈夫很爱你。   ……   庄以念神思混沌地出了Frank的房间,往自己房间走。   刚走过回廊拐角,突然撞见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是言斐,另一个……是唐如歆。   ……第三回。   今天碰上她的频率还真高。   廊前光线晦暗,两人对面而立。   “阿斐,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唐如歆的嗓音轻轻响起,带了一丝凄楚。   这番情形,让庄以念不由得地想起了以前容容给她安利过的那些虐恋情深的言情小说里的场景。   青梅竹马的恋人因为现实原因分道扬镳,多年后重逢,旧情难忘破镜重圆。   “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可那时候……”   唐如歆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言斐突然发现了庄以念,抬眼朝这边看来。   唐如歆随后也望了过来。   庄以念对上两双眼睛,愣了愣,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前一刻,她还因为老师的那句“你的丈夫很爱你”而心乱如麻不知所措,这一刻,却又撞见了这样的画面。   “你想多了。”   不等她理清思绪,言斐已经冲唐如歆扔下一句,大步朝她走来。   走到她面前,他温声道:“回来了?”   庄以念看了看唐如歆,又看了看他,心里莫名升腾起酸涩感觉,挤出一个笑:“嗯,回来了……”顿了一下,“你们要不要进屋聊?”   言斐蹙起了眉头:“我出来找你,无意中跟她碰上,没聊什么。”   这算是解释,庄以念知道,她不该生气的,他从来就没给过她什么承诺,结婚是假的,外人面前的亲密是假的,她算不得他的什么人,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生气。   可大概是最近他为她做的种种迷惑了她,让她生出了妄念,以为这些都是真的,他真的喜欢着自己,所以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人心总是贪婪,尝过一点甜头,便总想要更多。   见她不哼声,言斐伸手去揽她的肩,带着她往两人房间那边走。   唐如歆大概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撞上庄以念回来,立在一旁,面上神情有些尴尬。   她冲庄以念笑了笑:“我晚上也住在这里,出来走走,没想到就碰上了。”   一走就走到他们这里……还真是缘分不浅,比导航器都精准。   她主动开了口,庄以念也不好冷脸不搭理,微微笑道:“那是挺巧的……学姐要不要进屋坐坐?”   唐如歆看了一眼言斐,男人一脸淡漠,全然没有想同她聊下去的意思。   她心头一涩,有些难堪,僵硬地笑笑:“这么晚了,还是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庄以念其实一点都不想请她进屋坐,听她这么说,也没多跟她客套,径直同言斐回了屋。   唐如歆望着两人的背影,眼底闪过黯然神色,站了片刻,也转身离开了。   ---   回到屋内,庄以念什么都没问,一言不发地坐到一旁,低着头,假装玩手机,一个页面翻来覆去地刷新。   察觉到她异常的沉默,言斐在她身旁坐下,低声道:“不高兴了?”   拨弄屏幕的手指顿下,她原本不想回他,但这样的话又显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等于间接承认她在赌气。   于是,她只能抬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还笑了笑:“没有啊,无缘无故的怎么会不高兴……”   话音未落,对上他凝神望过来的目光,眸色深深,像是能看穿所有。   笑容不由自主地滞住,再也强装不下去。   是啊,她不高兴,很不高兴,嫉妒的情绪梗在心口,让人难受得几欲窒息。   “为什么不问我?”他看着她,忽然道,“你不问,我会以为你不在意。”   “问、问什么?”她有些无措地开口。   “唐如歆的事。”   “这有什么好问的?”她垂了垂眼睫,“她以前跟你订过娃娃亲,你喜欢她,这些我都知道……”   话未完,被他打断:“你听谁说,我跟她定过娃娃亲?”   庄以念惊愣地抬眼:没有吗?   “学校里的人都这么说啊。”她愣愣道。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言斐凉凉瞥她一眼,顿了顿,“你又听谁说,我喜欢她?”   “……”   也是学校里的人说的。   小姑娘呆愣的样子有点傻里傻气,他看她片刻,抬起手,指尖撩过她鬓边碎发,语声如夜色温柔。   “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   ---   一直到上床躺下,庄以念脑子都还是懵的。   试想一下,一件你信以为真、为此耿耿于怀好几年的事,突然告诉你不过就是谣传,换了谁,只怕也没法立刻消化掉。   果然校园八卦不可信,什么青梅竹马横刀夺爱,还有她砸钱包.养他……没一件是真的,比大海还要水。   “你们真的没有定娃娃亲啊?”   她忍不住再次确认。   言斐掀开被子上床,语气平淡:“没有,我也不喜欢她。”   庄以念扬了扬唇角,心里好像突然艳阳高照,开满了绚烂锦绣的花儿,一簇一簇恣意盛放。   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她侧过身,看着枕畔的人,想起他刚刚撩她头发的动作,心里的念头又蠢蠢欲动起来。   言斐刚躺下,偏头对上她灼灼的目光,问道:“怎么,还有想问的?”   小姑娘撑着下巴,一双眸子清澈透亮,眼角眉梢神采飞扬,一扫先前的沉闷,脸上还带着笑意,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她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抠了抠被子,又抿了抿唇,磨磨蹭蹭好半天,才小声问——   “你不喜欢她,那……你喜欢谁呀?”   问完,她盯着他,睫毛颤了颤,似乎很紧张。   他一怔。   她越发紧张了,连呼吸都屏住。   他看着她,半晌,忽而勾唇笑了。   她莫名红了脸:“你笑什么?”   他眼底笑意愈深,似有灼灼月色淌开,温柔缱绻。   “过两天,陪我去个地方?”他终于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   问他喜欢谁,怎么扯到这么远了?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说完,替她盖好被子,抬手关了灯。   “哎,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我呢!”   屋内突然陷入黑暗,她一时情急,身子往前一倾,结果就扑到了他身上。   唇磕上一个坚硬部位,肌肤相亲,好像是他的下巴。   她立时僵住,在黑暗中慌张地看着他。   手撑在他胸膛上,隔着布料可以感受到温热和胸口处的起伏,还有心跳声。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来,虽然一片黑暗,但她知道,他也在看她,那目光似乎还带了热度,烫得她红了脸。   片刻后,一只手轻轻扶上腰间,她听到他的嗓音,比平日多了一丝低哑:“想知道?”   尾音似钩子勾过心尖,暗夜里感官格外敏感,她觉得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   倏地,她醒过神,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翻身滚到一旁,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胸口急促起伏着,脑中一片混乱。   至于要问他的问题,早忘到了九霄云外。   身后隐约响起一声轻笑,低低的,像是从胸腔发出,又像是她的幻觉。   ——???他真的不是故意在勾引她吗???   ——啊啊啊突然觉得这个人好讨厌!!!   ——祸水!!!   ……   于是,这一晚,直到最后,庄以念也没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反倒被撩得心绪凌乱,失了半宿的眠。   --   翌日,结束最后的拍摄任务,一行人返回市区。   在回庄园的路上,庄以念突然收到了褚南容的轰.炸——   上次被庄以念删除好友之后,她打电话痛哭流涕诚心忏悔了好久,庄以念才重新将她加了回来。   褚南容:【公主殿下,快出来!!!】   褚南容:【你上微博热门了!!!】   褚南容:【还有你家言哥哥!!!盛世美颜!!!】   庄以念:【???】   褚南容:【就你昨天和你家言哥哥拍的那张照片,你自己去看。】   褚南容:【[链接]】   庄以念一头雾水,顺着她的链接点了进去,结果就发现自己和言斐昨天在樱花树下的那一幕被人偷拍下来,传到了网上。   照片上,女孩一袭红色襦裙,坐在樱花树下,双手掀起头纱,仰脸看着面前侧颜清隽的男人,笑靥如花。   男人则微微低眸,看着女孩,眉眼含情,唇角笑意轻浅。   微博:【今天偶遇一对新人在拍结婚照,这神仙颜值,不能我一个人酸![柠檬]】   网友1:天啦!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吹爆!!!   网友2:啊啊啊wysl!!!小哥哥侧脸太好看了!!!   网友3:小姐姐也好漂亮,神仙夫妇呜呜呜……顺道求问,小姐姐的汉服在哪家做的?   网友4:真实酸了,我是一颗柠檬精[柠檬][柠檬][柠檬]   网友5:[疑问]真的是一对吗?不会是新人出道,拍戏炒作吧?   网友6:这颜值,炒作我也吃!坐等神仙夫妇出道!!!   ……   当然,除了夸的,也夹杂着一些比如“也就还行吧至于吹成这样吗”“有本事上素颜生活照”之类的嘲讽声音。   到后面,开始有人扒两人的真实身份。   网友7:是真的还是炒作,扒一扒到底他们是什么人不就知道了?   网友8:男生好像是我们学校以前的校草,女生认不大出来……   网友9:卧槽哪个学校颜值这么高?!!   网友10:这么随便扒人三次元信息不太好吧?   ……   庄以念快速翻了翻,把手机递给言斐,让他也看看。   言斐看完,轻微地蹙了蹙眉。   “应该是昨天那些围观的人拍的。”见他蹙眉,庄以念问,“要找人删掉吗?”   言斐沉吟道:“暂时不用,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做文章,过两天热度应该就会下去。”   庄以念想了想,道:“那我回头跟二叔说一声,让他注意一下。”   “嗯。”   ---   与此同时,池家老宅。   池余坐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看见从楼下上来没个正形的池野,眉头一皱。   “你昨天在濯雪园那边?”   池野闻言,挑了挑眉,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怎么,我去探个班看看女朋友你也有意见?”   池余手里握着手机,停留的页面正是庄以念和言斐走红网络的那张照片。   他看着池野,眸色微沉:“女朋友?你那个女朋友跟言斐……是什么关系?”   池野仿佛瞬间看到自己头顶上冒出了绿油油的光,一秒炸毛:“没什么关系!”   池余只是冷冷看着他,显然不信。   池野冷笑一声:“我可不像你,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在那么多人面前丢尽了脸。”   池余脸色一黑,若不是顾及到是在老宅,估计已经动了手。   “一个女人而已,我没你那么没出息。”   他很快调整好情绪,从沙发上起身,朝书房走去,眼底闪过一丝阴戾。   ……   ---   拍摄结束,Frank便准备动身返回美国。   庄以念原本想留他参加完婚礼再走,但因为他还有其他重要事情,只得作罢。   临别前,Frank同她说,她在摄影方面很有天赋和灵气,千万不要放弃,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属于她自己的摄影展。   听完这话,庄以念心里有些乱,久久没能平静下来。   言斐见她心事重重,问道:“怎么了?”   庄以念犹疑一番,还是忍不住跟他说了:“老师走的时候,同我说,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属于我自己的摄影展,可我现在都快放弃摄影了……”   言斐顿了顿,搂搂她的肩,说:“再等等。”   庄以念不明所以地抬头。   等什么?   言斐却没多说,转而说起其他:“前两天说让你陪我去个地方,今天正好有空,准备一下,我们过去?”   庄以念看了看身上的居家服:“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顿了顿,又问:“去哪里啊?我看看穿什么衣服合适。”   言斐上下扫了她一眼,道:“日常的就行。”   换好衣服,两人出了门,言斐自己开车。   “到底去哪儿呀?”上车后,庄以念忍不住问。   言斐微微一笑:“去了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   见他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庄以念也跟着生出几分期待来。她没再多问,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歪头笑道:“那我眯一会儿,等到了你叫我。”   这些日子她因为各种事情忙得团团转,不知道多久都没睡过一好整觉了,眼底的乌青连粉底也挡不住。   “好。”   言斐温声应了,替她将车窗升上来。   车内一片安静,庄以念合上眼,很快便沉沉睡去。   日渐西沉,暮色笼住整座城市,仿佛一幅色彩绚丽的油画,夕阳斜斜照在林立的高楼间,玻璃墙上碎金闪烁。   车子穿过繁华街道,一路远去。   到了目的地,庄以念仍旧未醒,歪在座椅上睡得正香。   言斐将车泊好,也没急着叫醒她,而是在一旁静静看着她。   小姑娘闭着双眼,呼吸轻浅,皮肤细嫩,安静得像个瓷娃娃。   言斐唇角牵了牵,泛开一点笑意。   这姑娘,闹腾起来一个模样,乖巧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模样。   言斐伸出手,指尖在她颊边顿了顿,又蜷起,缩了回去,像是怕惊扰到她。   他凝神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戒指盒,在掌中摩挲着。   他的目光往下挪,顺着胳膊,最后落在小姑娘白皙细嫩的手指上。   就在他准备再度伸手时,庄以念睫毛一动,醒了过来。   她睁眼的瞬间,言斐将戒指盒不动声色地塞回了兜里。   “到了?”庄以念迷迷糊糊侧过头,“你怎么没叫我?”   她抬眼,望向车窗外,突然瞪大了眼。   ——这不是A大校内吗?   看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建筑与风景,庄以念有些茫然。   他怎么忽然想着带她来这里了?   言斐解开安全带,微微一笑:“很久没回来过了,下去走走?”   庄以念从愣怔中回神,语气激动:“好啊!”   一别多年,她确实也很想旧地重游一次。   见她眼睛里泛着光,言斐牵了牵唇,露出一丝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表白!!!高甜预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居小然、刘琴琴 5瓶;ONL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因为是周日,所以校园内的人不算很多,来来往往的面孔,透着青春朝气。   庄以念边走边看,渐渐地,有种回到大学时代的感觉,好似所有烦忧都消散无踪。   夕阳斜照,天边铺开绚烂云霞,草木沐浴在金色辉泽之下。庄以念突然双眼一亮,指着前面的小树林道:“哎,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给我当模特,我们在这里拍过一组照片?”   言斐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微微一笑:“记得。”   “那组照片我到现在还留着呢,回头我翻给你看!”庄以念说着,又有些遗憾,“早知道今天就该带相机出来的。”   瞥见小姑娘沮丧的神情,言斐笑道:“你要想拍,拿手机拍也一样。”   庄以念立刻高兴起来,拽了拽他的衣袖:“好啊,那我们过去!”   言斐同她一起过去,小树林旁边有人工山石和花圃,两人在花圃边的长椅上坐下,庄以念举出手机,先拍了一张纯风景照。   光影绚丽,将时间定格。   随后她又起身,嘱咐言斐:“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给你拍一张。”   言斐依她所言,坐在长椅上,微微侧头看着她,身后是霞光漫天。   庄以念边往后退边道:“对,就是这个角度,不要动啊……”   言斐笑了一下。   耳边隐约响起一个轻软的声音,穿过了漫长时光。   ——“你能不能……稍微往这边转过来一点?”   ——“你看,这是我给你拍的第一张,你觉得怎么样?”   ……   那时候,小姑娘对着他,总是带了几分小心,性子软得根本不像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大小姐。   可说她胆小,她偏偏又敢往他身边凑,偶尔还耍些自以为他看不穿的小心思。   镜头内,男人的五官逐渐清晰,眉如墨画,纤长的睫羽上浮着碎光,衬得眼眸清润,高鼻薄唇,下颌光洁,脖颈弧线直滑进领口。   庄以念认真地调整着视角,手指轻轻一点。   刚拍完,周遭突然多了围观的人,还有拿着手机偷拍的。   “好帅啊!”   女孩子花痴的声音传入耳中,庄以念不由有些无奈,果然不论什么时候,这张脸都是招蜂引蝶的存在。   甚至还有人小声问:“他是哪个系的,有人认识吗?”   仔细算算,他今年才二十五岁不到,又得岁月眷顾,身上还带着少年气,干净、清冽,被当成学生也不奇怪。   大抵是见有人围观,言斐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从长椅上起身,问道:“拍完了吗?”   庄以念点点头。   “走吧。”   两人一同往旁边的林荫道上走,穿过花圃小径时,庄以念隐约又听见一句“人家女朋友也很漂亮啊”,心里登时平衡了许多。   好歹她当年也是校花评选的热门人选之一,虽然最后因为竞争太激烈,引发了各种撕逼和刷票,导致评选不了了之,谁也没占到名头。   当年A大的校花评选和校草评选完全是两个画风,男生这边,言斐以万夫莫当的优势力压众人,毫无争议地稳坐榜首;女生这边就混乱多了,A大女生颜值水平整体都不错,所以竞争相当激烈,再加上池野为了讨唐如歆欢心,弄出了刷票这种骚操作,以至于最后干脆取消了评选。   “去附近吃个饭,回来再逛?”言斐看了看时间,问。   庄以念望着不远处的一栋楼,突然提议道:“干脆我们去食堂吃吧?”   言斐顿足,看着她,神情仿佛在说:你认真的吗?   庄以念想起来,当年她第一次说要跟他去食堂吃饭,他也是这个表情,显得她好像很娇气似的。   明明她一直都很接地气,也从来没在他面前抱怨过饭菜难吃。   “我觉得食堂的饭菜也还可以啊,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去尝尝嘛!”   见她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言斐没再说什么,陪着她一同往食堂走。   进到食堂里面,看见其他人刷卡打饭,庄以念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我们好像……没饭卡……”   言斐却一脸淡定,走到专门的炒菜区,点了两个菜,转头问:“想吃什么?”   难不成他私藏了饭卡到现在?那也早过期了吧?   庄以念怀着可能要吃霸王餐的心态跟着点了两个菜,结果就看见他拿出现金付了账。   “………………”   庄·傻白甜·不知人间疾苦·小公主惊讶地瞪大眼:“原来可以用现金的吗?那你当时为什么……”   当年她第一次跟着他来食堂吃饭,因为没带饭卡,所以只能厚着脸皮蹭他的饭,后面还以此为借口蹭了两三回。   合着……原来是可以付现金的?   那他为什么还帮她付账呢?   言斐瞥她一眼,没回她。   庄以念惊讶了一会儿,转念一想,也是,他一个大男生,那种情况下,总不能对她说:你去那边炒菜付现金……多跌份啊!   而且,要真是那样,她估计能当场气哭。   因为是周日,食堂里人不多——不过同样的,菜式也少。   庄以念探头看了看,忽然又道:“我记得以前食堂有一道很奇葩的菜……叫什么大乱炖的,现在怎么好像没有了?”   言斐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停顿了一下,淡声答道:“可能今天没做。”   “哦。”   庄以念所说的那道菜,是一样混杂了土豆、粉条、西红柿、韭菜、豇豆等各种原料的菜,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觉得万分新奇,于是兴致勃勃地拉着言斐问是什么。   言斐轻描淡写地给了她一句:“大乱炖,不好吃,你别点。”   虽然当时她听他的话,没有去尝试,但却因为菜的特殊,好奇了好久,印象深刻,直到现在都没忘。   两人点完菜,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着,倒真有几分在校学生的模样。   “既然那个‘大乱炖’不好吃,为什么食堂不淘汰掉这道菜呢?为了博人眼球吗?”   坐好后,庄以念仍在纠结那道菜的问题。   言斐抬头看着她,大概是被她强烈的求知欲打败了,开口解释道:“因为食堂经常会余下一些剩菜,就好像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把这些剩菜混在一起炒一炒,废物利用,就成了一道新的菜。”   庄以念:“…………”   难怪那道菜格外的便宜。   OK,是她孤陋寡闻了。   庄·傻白甜·小公主的好奇心彻底破裂,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默默夹了一块香干。   将自己点的菜挨个尝了一遍,她忍不住感慨道:“还是你做的饭好吃。”   言斐闻言,微微一笑:“你想吃什么,回了家我给你做。”   小姑娘双眼一亮,立马高兴起来:“真的啊?”   言斐噙笑道:“嗯。”   庄以念低头吃了几口菜,偷偷看他一眼,心间仿佛要开出花来。   她喜欢的人,真好。   --   冬天日头短,两人吃完饭出来,天已经黑了,四处都亮起了灯。   路过门口卖奶茶甜品的柜台,恰好撞见一个女生挽着男朋友的胳膊,在向他撒娇要喝奶茶,庄以念觉得有趣,便多看了两眼。   言斐顿足问:“你要喝吗?”   庄以念原本在旁观别人秀恩爱,突然听他问自己,愣了一下,随后开心地点头:“好呀。”   两人走到柜台前,言斐问:“要哪种的?”   她眉眼一弯,笑意盈盈:“我要草莓味的。”   言斐给她买了一杯草莓味的热奶茶,插好吸管,递到她手中。   “谢谢。”   庄以念接过,双手握着,感觉浑身上下都暖和了不少。   她低头,含住吸管抿了一口。   唔,很甜。   言斐作为“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大抵很少碰奶茶这种带点儿“粉嫩气质”的甜食,见她一脸满足,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问道:“很好喝吗?”   庄以念双目泛光,欢喜地点头:“嗯,很甜。”顿了顿,又道:“你刚刚应该给你自己也买一杯的,偶尔常常甜食,心情会变好。”   言斐笑了笑,未置可否。   等他收回目光,庄以念突然后知后觉地觉悟过来一件事——   她应该趁这个机会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问他要不要尝一下的。   关键时候怎么一点都不给力!   简直太笨了!   她又抿了两口奶茶,心里懊恼不已。   大好的机会,都被她给浪费了!   懊恼了一会儿,等到奶茶只剩下小半时,她脑中蓦地又闪过一道灵光——   “我喝不下了,你要不要尝尝?”   她将剩下的奶茶递到他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   他抬眸,朝她看过来,眸中意味不明。   在他的目光之下,庄以念感觉自己从脸到耳根到脖子都红透了,但还是硬撑着没有退缩,补充道:“很好喝的。”   言斐看着她,漆黑眼底渐渐浮出一丝笑意,须臾,伸手接过了奶茶。   庄以念盯着他将奶茶递到嘴边,就着她含过的吸管,抿了一口。   刹那间,仿佛有一团火唰地升腾而起,从心底直烧到脸上。   这时,他再度抬眸,朝她瞥过来,眼恰好与她的视线撞上。   她像是被烫到,飞快挪开视线,睫毛扑闪,心如擂鼓,却还要强装镇定。   “怎么样,好喝吗?”   “嗯。”他轻应一声,嗓音中似乎也含了笑意。   地灯散出柔和的光,铺洒在路面上,两人继续往前,慢慢走过那些曾经一同走过的路。   好像又回到青春年少。   庄以念始终兴致高昂,看到熟悉的景和物,就开始讲以前的事,眼角眉梢光彩熠熠。   “那边好像是你住的男生宿舍楼,我记得你住在……”   “五楼。”言斐接过话。   “对,五楼!”庄以念开心地转过脸,“我还去你楼下等过你,你从窗户那里就能看到。”   言斐牵了牵唇,恍惚又想起那时候,小姑娘背着相机,安静乖巧地站在宿舍楼下,同住的舍友们凑在窗户边起哄——   “言斐,你家小学妹又来找你了!啧啧,这么好的妹子,还是个白富美,你要再看不上,我可就下手了……”   “你下手有个屁用!人家小学妹看上的又不是你!”   “去你大爷的!你怎么就知道人家看不上我?”   “那你问问言斐,小学妹能看上你不……”   年少的他脾性其实要比现在孤僻冷漠许多,每回都只是透过窗子扫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出屋下楼,从未解释过什么。   而每回看到他下来,小姑娘总会弯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眼睛里仿佛有灼灼春光,破开阴霾。   直到后来,她出了国……   人生无别离,谁知恩爱重。   是他懂得太晚。   --   “这不是你经常上课的教学楼吗?”走到某栋大楼前,庄以念忽然又兴奋道,“我第一次来学校找你,就是在这前面,当时我还不小心……”   话未完,倏地一顿——   她还不小心扑到他身上,被人拍下照片,发到校园论坛上,闹得沸沸扬扬,让大家八卦了好久。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庄以念至今都还有点尴尬,忙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谁知,言斐却淡淡应道:“嗯,我记得。”   啊?庄以念惊愣抬头。   原来他也记得啊……   不过也是,这么令人印象深刻“名场面”,想不记得都难。   庄以念越发尴尬了,眼神四处乱飘着,企图找个别的东西来转移话题。   蓦地,她看到了不远处的长椅,于是提议道:“走了这么久,我们去那里坐会儿吧?”   “好。”   言斐轻应了声,陪着她过去。两人并肩在长椅上坐下,身后是一片被树木簇拥的小草坪,以前很受A大情侣们欢迎,是幽会表白的圣地。   刚坐下,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庄以念扭头望过去,只见光线晦暗处,一棵香樟树下,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对面而立,隔着约莫两步的距离。   女生显然很紧张,连嗓音都在发颤:“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男生看着她,沉默不语。   庄以念瞪大眼:他们这是撞上表白现场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女生的声音隐隐带了一丝哽咽,她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飞快跑开。   男生在原地默立片刻,忽然又追了上去,也不知道是去解释清楚,还是后悔了想去挽回。   庄以念看着这一幕,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有些发涩。   她看了身侧的言斐一眼,忽然想起那一年,她也曾经撞见过相似的场景——   当时是在学校图书馆附近,她去找他,恰好目睹一位学姐在向他表白。   那位学姐是学生会的,跟言斐同系,长相性格都不错,平时和他也能说得上话,可言斐却还是十分冷淡地拒绝了。   最后,学姐红着眼跑开,她在一旁,对上他瞥过来的清冷眼神,心里惴惴了许久。   她想,如果哪天她忍不住向他表白,大概也是同样的结果吧。   因为害怕,所以直到最后,她也没敢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正胡思乱想着,旁边突然又传来细微的响动。   庄以念闻声望去,又看到了一男一女。   这回不是表白,而是真情侣。   男生搂着女生的腰,低头同她吻得难舍难分。   庄以念:“……”   果然不愧为A大情侣聚集圣地,这种画面都能随便撞见。   庄以念下意识偏头,恰好这时言斐也朝她看来。   两人目光在半空对上,庄以念不由脸一热,飞快挪开了眼,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尴尬到窒息。   偏偏这时候,她脑中忽然又闪过前两天晚上她偷偷亲他的画面,心里登时越发慌乱了。   她看了他一眼,还有点心虚。   “我们换个地方吧。”   庄以念实在受不了,起身准备离开,结果还未迈出,就被人拽住了手。   她微微一愣,扭过头。   言斐望着她,说:“人走了。”   庄以念重新望过去,果然,那对情侣已经走远了。   然而,心里的不自在却仍未消除——尤其是,她的手还被他拽着。   她垂眸,看了一眼。   言斐似乎才反应过来,松开了她。   庄以念坐回去,总感觉气氛好像比刚刚更加不对劲了。   长椅旁边有一盏地灯,暖黄色的光在冬日的夜里晕开,朦胧如月华,确实透着几分诗意和浪漫,也难怪情侣们喜欢在这里约会。   静默了片刻,庄以念平复下心绪,转过脸,准备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冷不防身侧人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一个小巧的戒指盒。   庄以念猛地愣住。   言斐没有看她,眼睫低垂着,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儿紧张。   “时间有点赶,就只能这样……和你求个婚了。”   温润的嗓音在寂静中响起,仿佛幻觉。   庄以念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戒指盒,良久都没有回神。   “不是说,假结婚么?为什么还……”她惶然地问,嗓音是虚飘的,心好像被悬了起来。   言斐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波澜。   许久,他抬起头,看着她,徐徐道:“如果我说,那是骗你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声告诉我,甜不甜?!下章高甜继续!小公主记得的那些,其实言哥哥也一样都记得呀。 第33章   “如果我说,那是骗你的呢?”   男人低缓的嗓音响在夜风中,带着莫名情绪。   庄以念听得愣了愣。   她抬眼,茫然地望着他。   什么叫是骗她的?   跟她结婚吗?   还是……   “那晚,我说跟你假结婚,是骗你的。”言斐看着她,眸色沉沉。   什、什么意思?   庄以念还是听不懂——或者说是,懂了却不敢相信。   心底涌起惊涛骇浪,神思全乱。   “我是真心想娶你,不是假装,也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   他将手中小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戒指。   小巧精致,夜色中格外瞩目。   细碎的光芒晃过眼眸,他执起她的左手,抬眸看着她,语调放得极轻,好像怕吓到了她。   他轻声说:“念念,嫁给我,好吗?”   ——念念,嫁给我,好吗?   她再次怔住。   正对的那双眸子,温柔深邃,如沉星月。   见她没有拒绝,他执着她的手,低下头,小心翼翼将戒指套在了她无名指上。   两人靠得很近,夜风轻柔拂过,她望着他,神情怔忡。   昔日孤高清冷的少年,终于软了眉眼。   有那么一瞬,她险些落下泪来,眼底浮起水光,也不知是因为欢喜还是因为那些曾经不敢言说的少女心事。   “现在,你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戴完戒指,他捏住她细嫩的指尖。   抬眸瞥见她眼角微红,一笑:“哭什么?”   她终于开口,嗓音却哽咽:“你……”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拂过她眼角,温柔缱绻:“我喜欢你,你呢?念念,你喜欢我吗?”   明明只是一点碰触,庄以念却感觉仿佛有暖意蔓延至心口,双眼被水雾模糊了视线,她彻底隐忍不住,落下泪来。   温热的眼泪沾上指尖,他捧住她的脸,小心翼翼拂去,轻轻吻在她眼角,轻浅似春风和煦。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呜咽出声,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心口一揪,在她眼下吻了吻:“是我不好,没能早告诉你,别哭……别哭……”   听着他温柔的嗓音,她越发委屈了,好像这些年所有深埋心底的惦念、酸涩、难过……种种情绪都在这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海潮一般,将她整个淹没。   她抓着他的衣服,哽咽不成声:“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你为什么……”   为什么让她想了又想,猜了又猜……   “因为我怕。”   她一怔。   从未想过,会在他口中听见这个字。   他捧着她的脸,低眸看她,眼底情愫深浓,隐约也泛了红。   “我怕……你不够喜欢我,怕你只是一时兴起,怕你碰上更好的人,怕你又说……只把我当成哥哥……”   爱情面前,谁人都是凡夫俗子。   会忧心会害怕会辗转反侧,一句话一个表情便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那年的他也不过是青涩少年,穷困落魄,不懂如何去对一个人好。   而他喜欢的姑娘,是天上月,是年少不可及的奢望。   命运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他在最落魄不堪的时候遇上了她,什么也给不了,什么也无法承诺。   所以,也只能冷漠以对,放她远走。   “没有……我没有把你当成哥哥……”   她拼命摇头,泪落如雨,哭得双眼通红,扑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我喜欢你啊……一直都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小心翼翼地掩藏,一腔心事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   喜欢到……远走异国他乡,踏过山河湖海,看过万千风景,却仍在重逢的第一眼重蹈覆辙溃不成军。   他抬手拥着她,缓缓抚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夜色静谧无声,暖黄的光笼在两人身上,像是将他们融在了一处。   ……   -------   隔了许久,庄以念才平复下来,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   表个白都能哭成这样,估计再找不出比她更没出息的了。   跟个小孩儿一样。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破涕为笑。   见她突然又笑了,言斐摩挲着她的额角,也牵了牵唇。   瞥见他眼底笑意,她脸微微一热,估摸着自己现在哭花了妆的样子肯定很狼狈,于是装出凶巴巴的样子瞪他:“不许笑话我!”   他眼底笑意愈深了,似春风过野,繁花灼灼。   大概是确定了心意,她突然变得胆大起来,抬起下巴,娇蛮气十足:“你再笑话我,我就不嫁给你了。”   小姑娘气鼓鼓的样子鲜活又可爱,他拉过她的手,握在掌中,轻轻抚过无名指上的戒指,略略低头,凑到她面前,唇角含笑:“戒指都戴了,结婚证也领了,现在说不嫁,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眉眼清隽,玉石雕琢般的容颜,薄唇近在咫尺。   这样近的距离,美色惑人。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他捏着她的指尖,低眸静静看着她,好似随时会亲吻下来。   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她脑子一热,蓦地往前一凑,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吻上去的刹那,庄以念惊愣地瞪大了眼,她也没想过自己会突然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   和上次偷亲时的蜻蜓点水不同,这一次是紧紧贴着。   他的唇如同她想象的那样,柔软,带着微微凉意。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肌肤上,她听到心口急促的跳动声,周遭万籁俱寂,仿佛有东西要从胸腔处蹦出。   她伸长脖子,保持着紧贴他双唇的姿势,愣怔片刻,终于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忙往后撤。   才表白完,她就这样,好像有点太过着急了。   色迷心窍就是她的真实写照。   他肯定会觉得她不矜持的。   然而——   就在她离开的瞬间,一只手按在她肩头,另一只手扶在她腰间,阻止了她的后退。   唇上重新落下两瓣温软。   她再次瞪大眼,咫尺处是纤长的睫羽和幽深的眸子。   他握着她的肩,唇先是碰触上她的唇,而后慢慢吻住。   没有其他举动,只是吻住,连空气也似乎凝滞不动。   须臾,是她先憋不住,张了张嘴,想要呼吸。   他却仿佛得到了准许,趁机抵开了她的唇。   陌生的气息涌进来,在唇齿间…,攫取着神志。   她下意识地揪住了他衣服下摆,脑中浑浑噩噩,脸因为呼吸困难而涨得通红。   风过树影婆娑,一片落叶飘悠悠拂过两人身侧。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海上,浮浮沉沉,起落不定,几欲窒息。   原来,和他接吻,是这样的。   ……   ---------   过了许久,言斐终于松开了她。   她剧烈呼吸着,瘫在长椅上,手脚发软,使不出半分力,嘴麻麻的,口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还有一点奶茶的香甜味。   夜色已深,校园里来往的人逐渐变少,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一只手伸过来,重新将她的手握住。   这个时候,她却失了刚才主动亲他的勇气,突然变得害羞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握着她的手,手指在手背轻轻抚了几下,皮肤发烫。   片刻后,他先开口打破沉寂:“不早了,我们……回家?”   “嗯。”她低低应道,耳根仍是烫的。   他拉着她起身,她突然想到什么,又将他拽了回去。   “等等!”   他回头看她,语气温和:“怎么了?”   她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一改往日的怂包,翻身做主,扬起眉冲他道:“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言斐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看着她,眼神有些意外。   庄以念被他看得气势弱了些,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们要先从谈恋爱开始。”   那些年少岁月里未尝满足的遗憾,她想一一弥补回来。   言斐微微蹙了下眉,说:“你是想先离婚?”   这样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点麻烦。   庄以念:“………………”   学神,你的智商呢?   我只是想跟你谈个恋爱!没听说过先婚后爱吗?   庄以念简直被他突然掉到太平洋海底的智商给折服了,默了两秒,说:“言学长,你知道什么叫先婚后爱吗?”   言斐:“……”   傻白甜小公主难得站在智商高点,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故意风淡云轻地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明天去办离婚吧。”   言斐笑了一声,揽她入怀,在耳畔亲了亲,嗓音低沉,带着浓浓的蛊惑意味:“不办好不好?”   “……”   他这是突然之间解开了什么封印吗?   庄以念哪里受得了他这么撩.拨,当即耳根通红,小声道:“那看你表现吧。”   口中这样说着,唇角却抑制不住地扬起,眼角眉梢笑意难掩。   两人从椅子上起身,沿着校园道往正门去。   春夜的风如酒,拂过面庞,地面投下细长的影。   她瞥见他垂在身侧的手,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勾了勾。   言斐偏头。   这一回,庄以念没再避开,而是理直气壮地顺势滑入他掌心,牵住了那只手。   都已经宣布恋爱关系了,牵个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夜色下,小姑娘面上泛起淡淡嫣红,眸子却晶亮,言斐看着她,唇角翘起一点弧度,反手将掌心的柔软握住。   两人牵着手,缓缓往前,如同校园内的一对寻常情侣。   ……   回到家,言斐没有急着回房,而是转头问她:“先前看你没吃多少,要不要吃夜宵?”   庄以念抬眼:“出去吃吗?”   言斐微微一笑:“我做给你吃。”   先前他说“回了家给她做”,原来他还记得,庄以念双眸一亮,连连点头:“好啊!”   言斐松开她,打开冰箱门,看了看里面储存的食材。   惠姐每天会换上新鲜的食材,所以晚上冰箱里剩的东西不多。   庄以念突然又拽住他的胳膊:“还是算了吧,这么晚了,明天再做也不迟。”   他白天陪她折腾了一天,估计也很累。   他摸摸她的脑袋,笑了笑:“没事,正好我也饿了。”   他挑了食材到厨房,庄以念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笑嘻嘻说:“那我帮你吧。”   他转过身,取了围裙,说:“不用,很快就好了,你去外面看会儿电视。”   庄以念觉得他估计是怕她帮忙不成反添乱,只得接过他手中的围裙,说:“那我帮你系这个。”   这次言斐终于没反对,笑道:“好。”   系完围裙,她又贴心地帮他挽了挽衣袖,而后把厨房让给他,去了客厅。   电视开着,她却没心思看,趴在沙发上,美滋滋地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修长身影,心里仿佛开了漫山遍野的花。   电视有什么好看的,谁也没有她男人好看。   不但好看,而且还会做宵夜给她吃。   哪里哪里都好。   ……   --   因为时间太晚,言斐没有做太复杂的吃食,两三样简单的小菜,外加一份酒酿小汤圆,很快就搞定了。   从厨房出来,就见小姑娘趴在沙发上,看着他这边,目光灼灼,眼睛里仿佛藏了一整条银河。   “好了啊!”   见他出来,她欢快地跳下沙发,跑过来帮他端菜。   摆好菜,在餐桌前坐好,她笑吟吟看他一眼,端起面前的小汤圆,舀了一勺就往嘴里递,结果烫得差点掉下眼泪。   言斐忙将她手里的勺子拿开,抬手捏住她下巴,蹙了蹙眉:“嘴张开,我看看。”   男人指骨修长,带着微微凉意。这一个动作,让庄以念瞬间觉得自己被烫的不是嘴而是下巴,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红着脸道:“没事。”   言斐松开她,道:“慢一点,没人跟你抢。”   她才不是怕人跟她抢,她就是开心过头了而已。   庄以念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低下头重新舀了半勺,这次小心了许多。   ---   吃完夜宵,言斐收拾了碗筷准备动手洗,庄以念实在心疼他,拉住了他:“放着吧,等明天惠姐来洗。”怕他坚持,又作势挽起自己的袖子,扬起下巴道:“要不然就我来洗。”   言斐拿她没办法,只得放弃,由她搂着自己的胳膊上了楼。   上楼后,庄以念先洗完澡,同往常一样,坐在床上等他。   只不过,她今晚格外兴奋,抱着被子滚了几下,又怕言斐出来发现,赶紧整理一番。   整理完,她还是很兴奋,于是摸过手机,点开和褚南容的聊天界面。   庄以念:【容容~】   褚南容隔了一会儿才回复:【这么晚了,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   庄以念心里激动,但是又不太好意思直接说,于是纠结半天也没打出一句话。   那头褚南容刚加完班,身心饱受摧残,见她半天没回复,于是发了一长串语音过来——   【公主殿下,呜呜呜我快死了!江时衍那个没人性的黑心大混蛋,花.心大萝卜!狗男人!公报私仇,无情无义忘恩负义!总有一天老娘要炒了他的鱿鱼!!!】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极品老板?凭什么这种人也能当老板?!!!太不公平了!!!】   ……   全是控诉和吐槽。   不过吐槽完,她很快又将消息撤回了,大概是因为带了江时衍的大名,怕万一哪天不小心被他看见。   庄以念沉浸在暗恋成功的欢喜中,完全听不见她的控诉,自顾自打出一行字:【容容,言斐今天跟我表白了。】   庄以念:【[害羞][害羞][害羞]】   褚南容:【……】   褚南容:【你这大半夜的找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庄以念:【我好开心啊容容[嘻嘻]】   褚南容:【……】   褚南容:【你们不是连结婚证都领了吗?这个时候表白……你在逗我吗?】   庄以念:【先婚后爱呀~】   褚南容:【……】   褚南容:【呵,先婚后爱,还挺会玩呀~】   褚南容:【[拜拜][拜拜][拜拜]】   可怜褚南容刚受了工作的磋磨,又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心累得不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八卦热情,只想自闭。   庄以念却兴奋不减,继续不停秀着恩爱,弄得整个聊天界面都仿佛飘着粉红色的泡泡。   【他今天带我回学校了……】   【他在学校里跟我求了婚……】   【回来他还给我做了夜宵……】   ……   被刷屏许久,褚南容终于面无表情地发出了致命反击:【那我劝你早点睡,突然发.情的男人最可怕,小心你家言哥哥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床。】   庄以念:“………………”   一句话终结聊天,很OK。   就在庄以念结束和褚南容对话的刹那,浴室门开,言斐洗完澡出来了。   他今晚穿的是一件黑色丝质浴袍,腰间系着系带,宽松的领口处露出大片肌骨,冷白如玉,往上是线条近乎完美的下颌和清隽出尘的脸。   黑白相互映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冷肃和性感,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力。   暖黄色的灯光下,男人缓缓走近。   庄以念愣愣望着他,想起褚南容最后那句话,脑子里轰然一炸,握着的手机也啪嗒一声,掉落在被褥中。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晚上停电了,没来得及更TVT这章你们再说不甜,我就真的要秃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疯疯呀~ 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堇 38瓶;疯狂为作者打call 4瓶;薄荷先生 3瓶;ONL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人影缓缓过来,庄以念感觉自己的心随着他的靠近而慢慢悬起,心跳也急促了些。   大概是受褚南容那句话的影响,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画面——   他走到床边,俯身握住她的肩膀,桎梏着她,低头吻下来。   ……   言斐走到床边,见她坐在床头,愣愣望着自己,坐下问道:“怎么了?”   “……”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庄以念陡然惊醒,忙摇头说“没事”,往里退了退,将手机捡起,紧紧握住,手心沁出一层细汗。   言斐伸手过来,像往常一样抽走了她的手机,搁到柜子上。   随后他掀开被子,也上了床,面上一派清冷,再正常不过。   看他这样,庄以念登时为自己刚刚脑中少儿不宜的念头感到羞愧,恨不得把脑子取下来,用清洁剂好好洗一洗。   交友不慎,都怪褚南容,把她也带沟里去了!   他这样冷淡的性子,怎么会跟她一样,成天想那种事情呢!   躺下之前,庄以念又看了一眼身侧男人,越发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见她躺好,言斐抬手熄了灯。   明明已经很晚了,庄以念仍旧毫无睡意,闭眼躺了一会儿,偏过头,小声试探着问:“你睡着了吗?”   枕畔很快传来回应:“睡不着?”   “是啊。”   她往他那边挪了挪,把自己缩进他怀里,胳膊搂着他,脸贴在他胸前。   她很早就想这么做了,以前犯怂不敢,现在终于名正言顺。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清爽爽,带点儿沐浴露的香味,她在他怀里抬起脸,忽然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   “你回国……是为了我吗?”   言斐闻声低头,黑暗中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可以想象小姑娘此刻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满脸期待。   他勾唇笑了笑,凑到她耳边。   “你说呢?”   温热湿润的气息撩过耳畔,她感觉心底有一簇花“啪”地绽开来,红着脸道:“可是……你比我早回来一年……”   他低声笑:“你原本该什么时候毕业?”   “……”   庄以念突然醒悟过来。   是啊,她怎么给忘了,她修完课程之后,跟着老师去世界各地采风采了一年。   “那……如果我一直不回来呢?”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口划来划去。   他捉住她作怪的手:“那我就去找你。”   “骗人!”她撇了撇嘴,“我留学那么久,都不见你去找过我。”   听到这句话,头顶突然沉默了。   庄以念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可话已经出口,又不能收回,一时有些懊悔。   半晌,言斐摸摸她的头,道:“睡吧。”   她闭上眼,突然想起什么,笑道:“等等,还忘了一件事。”   她抬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晚安。”   他笑了笑,也在她额角落下一吻。   “晚安。”   ……   ---   翌日,两人都睡得有些迟,醒来时,屋外日光已明晃晃爬上了屋顶。   言斐睁开眼,看了看怀里的人,乌发遮住半张恬静睡颜,皮肤白皙如雪。   唇角不自觉地勾出一点笑意,他轻手轻脚松开她,正准备起身,忽然被她伸臂抱住。   “你怎么每天都起那么早?偶尔也偷个懒呀……”小姑娘蛮横地抱住他,半睡半醒,嗓音软软糯糯,“别起了,再陪我睡会儿……”   她抱得太紧,人紧紧贴着他,腿还不停往他身上蹭,一副娇蛮模样,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后果。   他却倏地变了脸色,身体也一僵。   “念念……”   他尝试将她推开一些。   怀里的人却将他抱得更紧了,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唇有意无意擦过他脖颈。   她微微眯眼,抬脸看他,撒娇道:“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他眸色一沉,像在极力抑制什么,温声道:“好,你先起来。”   她没睡醒,脑子还是混沌的,压根就不愿听他的,由着性子往他身上黏。   “不起——”   语声戛然而止。   她仿佛感知到什么,陡然僵住,瞪大了眼。   言斐对上她惊愣的眸子,向来清心寡欲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不自在,语气似极为无奈:“还不下去?”   庄以念脑中一轰,忙不迭从他身上下来,退到一旁,面色涨得通红。   她瞪大眼看着他,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会……   小姑娘现在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言斐瞥她一眼,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道:“睡吧。”   庄以念哪里还睡得着,她看着他,忍不住有些担忧:“你……不要紧吧?”   听说憋着挺难受的,而且毕竟是她招惹出来的。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言斐的眼神又变了变,他没回她,起身下床,往浴室去。   “……”   庄以念看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唇,欲叫他,可想到刚刚他身体的反应,又犯了怂。   浴室里响起水声,庄以念探头瞅了瞅,脑子里隐约闪过某些画面,脸越发红了。   这么一闹腾,她也没了睡意,抱着被子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浴室门开的响声,庄以念下意识扭头。   结果这一扭头,她再度瞪大了眼——   大概是忘了拿衣服,言斐只在腰间裹了一条浴巾,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头发末梢还滴着水。   他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肌肉精瘦,线条流畅,腹部那里尤为明显,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庄以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理智告诉她应该回避,但她就是挪不开视线。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不穿衣服的样子,大学的时候,他给她当模特,最大的尺度也就解个扣子,露个锁骨什么的,完全占不到啥便宜。   虽然她偶尔也会暗搓搓想尝试一下那种成熟性感的拍摄风格,但她那时候怂得不行,一对上他清冷的目光,就立马蔫了,不敢动一点歪念头。   大约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言斐突然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庄以念脸一红,立马收回目光,还欲盖弥彰地将被子往上拽了拽。   可还是控制不住,眼角余光不断往那边瞟。   啊啊啊好想摸一下啊!!!   言斐笑看了她一眼,重新回到浴室,换了衣服出来。   笔直的西裤包裹住大长腿,衬衣扣子扣至最上面一颗,又是那副清冷禁欲的模样,半点春光不露,宛如高山冰雪,不可亵渎。   见她侧躺在床上,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再精神不过,不由勾唇道:“不是说还想再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但也不想起来。”   庄以念抱着被子,内心有些遗憾,早知道刚刚就该多看两眼,或者叫他过来摸一把也行。   反正都是她男人了,看了也不犯法。   她男人……   昨天晚上的画面突然掠过脑海,包括他们在校园长椅上亲吻的画面,她想起什么,忙抬起自己的左手。   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   戒指还在,那就不是做梦。   他真的向她表白了,他真的也喜欢她。   还有什么比暗恋多年的人恰好也喜欢你更开心的呢?想到这里,庄以念心里就乐开了花儿,唇角不自觉扬起。   窗帘已经拉开,大片日光从外面泻进来,她在光亮中朝他一笑:“早安。”   言斐走到床边,也笑了笑:“早安。”   庄以念盯着他薄薄的双唇,蓦地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下一勾,仰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她暗搓搓想了好久的早安吻,终于圆满了。   蜻蜓点水的一下,她很快松手躺回去,然而面前男人却突然扣住她,俯身上来,眸色沉沉,似乎想要更多。   她躺在枕头上,看着他慢慢朝自己靠近,有一丝丝紧张。   就在他即将亲下来的刹那,她蓦地抬手抵住了他。   “不行!我还没刷牙。”   说着,非常灵活地从他身下钻出,面上红扑扑的,眼神坚定,一副坚决不能再继续下去的模样。   主动招惹的是她,临阵退缩的又是她……   言斐简直拿她没办法,最后也只能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弄早餐。”   言斐转身出了屋,庄以念抱着被子在床上开心地滚了一圈,随后也起床洗漱。   ……   --   吃完早饭,已经十点多,上午过去大半,也干不了什么,两人索性忙里偷闲,在楼下的玻璃房子里的秋千架上坐着聊天。   春光倾泻而下,漫进屋内,落在两人身上。   玻璃房内摆了不少盆栽,靠近秋千架旁边是一盆三色堇,紫色花瓣,幽幽开着。   “之前我没进来住的时候,这里还没这么热闹,惠姐喜欢养些花花草草,这些都是她弄的……”   庄以念靠在言斐肩头,晃荡着双腿,有一句没一句地同他闲聊着。   言斐没搭话,目光落在虚处,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太阳晒久了,庄以念觉得有些热,侧过脸,看见他扣到最上面的衣扣,心下发痒,忍不住伸手替他去解。   结果刚碰上,就被他捉住了手。   他低眸看她,眸子清润,唇角噙着一点笑意:“这是第几次了?”   “……”   也不过就三次好不好!而且她也没想干什么!   庄以念微微红了脸,吐槽道:“在家里也穿得这么严肃,你就不觉得闷吗?”   言斐一笑,松开了手,任由她动作。   庄以念替他解了两颗扣子,便没再继续,仰脸看着他。   春光烂漫,美色当前,很容易滋生出暧昧,她想起早上那个未成的吻,不由自主地仰头吻住了他。   开始是她主动,但很快主动权就被言斐占据。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握着她的胳膊,细细品尝着,一点点攻城略地,温柔而强势,不容她后退。   花藤缠绕的秋千架轻轻摇晃着,满室花香氤氲。   ……   --   一上午就这样悠闲过去,下午,两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回了庄园,继续准备婚礼事宜。   三月底,两人终于迎来筹备已久的婚礼。   婚礼前天,下过一场雨,第二天见了晴,春光烂漫,繁花似锦,格外的生机盎然。   庄以念早早便起来换上婚纱,化好了妆。   一头乌发高高挽起,轻纱披在脑后,连同裙摆一起逶迤至地面,漂亮又矜贵。   言斐则在另一间屋子里,也换好了新郎礼服,居深和贺熙等人陪在一旁。   老爷子突然拄着拐杖由人搀扶着进来,众人同老爷子问过好,见他似乎有话跟言斐说,便都出了屋。   屋内安静下来,言斐扶老爷子坐下,唤了声“爷爷”。   老爷子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才张了张口道:“阿斐,爷爷把念念交给你了……你千万要好好待她……”   老人的眼圈慢慢泛了红,隐约闪着水光。   “还有,当年的事,是爷爷不好,念念她完全不知情,你千万别因为这个心里存着疙瘩……”   言斐一怔,脑中闪过昨夜小姑娘在他怀里说的话。   ——“骗人!我留学那么久,都不见你去找过我。”   他哪里是不想去找她,而是不能。   她不会知道,早在她出国之前,老爷子就看穿了孙女儿的心思,来学校找过他。   当时他去英国留学的申请刚批下来,老爷子在这件事上帮了他一把,然后以这点恩情为由,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地让他不要再去见她。   他当时年少气盛,受不了这样的折辱,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爷爷但当时也是怕,怕她以后过得不好……爷爷就这么一个孙女儿,总想给她最好的……”   半晌,言斐微微一笑:“您放心,我说过的话,绝不会食言。”   “好……好……你答应爷爷的,别忘了……”   老爷子反复叮嘱一番,颤颤巍巍出屋,又去了庄以念那边。   庄以念正被褚南容和几个好姐妹簇拥着在拍照玩闹,见老爷子进来,忙唤了声“爷爷”。   原本还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女孩子们也都规规矩矩起身,打过招呼后各自出了屋。   老爷子看见孙女儿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上下打量她一番,说:“念念穿婚纱的样子,真漂亮。”   庄以念听见这句话,不知怎么,突然就红了眼眶:“爷爷……”   老爷子握住她的手,笑道:“好端端的,哭什么?”   庄以念倾身抱住他,又唤了声“爷爷”,眼泪不听使唤地掉下来。   老爷子轻轻抚着她的背:“不哭,哭就不漂亮了……”   庄以念在爷爷肩头趴了一会儿,才直起身,双眼哭得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   老爷子见状,故意板起脸:“再哭的话,爷爷可就要去问问阿斐,是不是他欺负爷爷的宝贝孙女儿了。”   庄以念立马破涕为笑,取了纸巾对着镜子清理。   很快,婚礼开始,乐声响起。   庄以念挽着老爷子的胳膊,沿着红毯缓缓往前走,身后跟着两个小萝卜丁当花童。   前方立着修长清俊的影,身如玉树,面容模糊。   风中掠过花香,日光漫天照过来,她想起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见他。   也是这样好的天气,也有花香氤氲,她猝不及防撞上他,少年骨隽神清,那一眼,惊艳了漫长时光。   如今,她终于走到他面前。   ……   --   婚宴一直闹腾到了很晚,庄以念和言斐都被灌了不少酒,尤其言斐,几乎就没停过。   最后,庄以念醉得迷迷糊糊,见众人还不肯放过他,还在劝,脾气一上来,直接护在了他面前。   “不喝了!你们不许欺负他!”   众人登时笑得前俯后仰,纷纷直呼“受不了”。   言斐搂着她,也笑了。   ——自打这以后,小公主“护夫”的名号便传了出去。   宴会厅一角,相对冷清的地方,唐如歆和唐父唐母一同坐着,远远望着这边的热闹情景。   看了一会儿,唐母道:“如歆,上回我让你跟阿斐说让他有空回来看看,你跟他说了没有?”   唐如歆心不在焉地应道:“说了。”   唐母不解:“说了怎么也不见他回来……”   刚刚敬酒的时候,他也是礼数周到,但是看着却疏离得很。   唐如歆转过头看她,眼神中带了一丝冷讽:“他要是想来自然会来,他要是不愿意来……自然也有他的原因。”   唐母听了这话,面上露出心虚之色。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你们两个以前不是挺好的吗,你看看能不能寻个机会,让他帮一帮你……”   唐如歆眼中冷讽之意更甚:“现在就不怕招人闲话了?”   唐母表情一僵,皱起眉头:“你这孩子,妈不也是为了你好吗?今时不同往日,他要是能帮你一把……”   唐如歆径直截断她:“妈,你就别打这个主意了,庄家和池家结了怨,他不会管我的事。”   这话一出,唐母终于彻底死心,闭了嘴。   ……   --   回到景湖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两人都醉得不轻,进浴室洗澡之前,庄以念踉踉跄跄,连站都站不稳,还是言斐扶她进去,给她拿了睡衣。   洗完澡之后,她却突然精神了起来,坐在钢琴边,乐此不疲地弹着曲子,一首接一首。   朦胧的光雾中,琴键上纤白手指灵活跳跃,仿佛穿花蝴蝶。小姑娘醉颜酡红,睫羽微颤,姣好面容似春日桃花,颊边垂落几丝碎发,晃晃悠悠,从心尖撩过。   言斐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美得仿佛梦境。   像是很多年前,他见她的第一眼,灯光落满少女裙裾,音乐声遥遥传来。   他倚着柜门,静静看了会儿,才走过去。   见他过来,庄以念停了手上动作,歪着脑袋冲他嘻嘻一笑,模样有些傻里傻气。   言斐抚了抚她的脸,低头问:“还不困?”   庄以念不答,只是笑着张臂搂住他的腰,格外粘人。   她靠在他身上,黏糊了一会儿,忽然抬起脸孩子气地问:“你喜欢我吗?”   他一笑,半蹲下.身,与坐在椅子上的她齐平,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随后凑到她耳畔。   “我爱你。”   她开心起来,眼睛里星光璀璨,双手捧住他的脸,也亲了他一下。   “我也爱你。”   她说完,又让他把旁边桌子上的相册拿过来,摸了摸其中一张合照,对着合照上的人轻声说:“爸爸妈妈,我嫁人了……”   她垂着眼睫,面上流露出一丝难过情绪,言斐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爸爸妈妈说,我是他们的宝贝……”她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眼中泛起泪光,“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她突然仰脸冲他道:“所以,你以后要对我好啊……”   她眼中泪光未消,眸子晶莹湿润,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他心口揪紧,再度蹲下.身,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像是对待挚爱珍宝。   “嗯,以后我对你好,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男人以一个伏低的姿态,仰望着她。   她怔怔低头,端详着那张熟悉容颜,须臾,忽然眉眼一弯,张开双臂,从椅子上扑入他怀中,月光般轻盈。   “我想要你呀!”   …… 第35章   “我想要你呀!”   小姑娘欢喜地扑入他怀中,下一秒,便醉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言斐:“……”   两人的这个新婚夜,最终以言斐将伏在他肩头安静熟睡的庄以念抱到床上而结束,半点脸红心跳的场面也无。   而第二天庄以念酒醒,就把自己醉酒后的行为忘了个一干二净,完全没有一点愧疚感。   婚礼过后,便是蜜月期。   因为公司事忙,再加上筹备婚礼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两人的蜜月期只定了十天,打算等以后再补。   两人先去了英国。   泰晤士河上,夜景繁华热闹,两岸各色建筑矗立,灯火通明,倒映在水波荡漾的河面。   远处桥梁横跨水面,桥上也是灯火璀璨,照亮墨青色的天幕。   游艇自水面划过,搅碎一河星月,两人坐在船板上,悠闲地看着河岸的绮丽风光。   湿润的河风拂过面庞,庄以念倚着言斐,说起她之前的经历:“其实我之前来过这里,不过没怎么玩,就只是采风,拍了几张照片……”   “是留学那时候吗?”言斐轻声问。   “是啊。”   庄以念沿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望向远方,语气变得有些虚飘,仿佛回忆起了什么。   泰晤士河,剑桥,所隔不过一两个小时的车程。   那时的她,离他其实很近。   言斐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道:“那时候,怎么不去找我?”   庄以念眼角微微一湿,声音低下去:“想过的,可是……怕你不想见我……”   那些年,她因为拍摄取景的缘故,来过英国许多回,去过不少地方,有时远有时近,可就是不敢去找他。   言斐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沉默下来。   庄以念眨了眨眼睛,转过脸,装出气势十足的样子,抬着下巴朝他道:“再说了,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去找你?我才没那么没出息,就不去找你!”   话到最后,嗓音微微一哽。   言斐抬手拥住她,片刻后,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庄以念差点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想到这是他们的蜜月期,搞得这么伤感太破坏气氛了,于是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不说这些了,我跟你说件有意思的事情……”   她抹了一下眼角,忽然笑道:“那次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学校的同学,其中有个法国男孩子,人特别好玩,还会变魔术,一路上老逗我们笑。”   “来这里的当天晚上,我们在河边游玩散步,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枝玫瑰花,然后跟我表白,还念了一首法语诗……”   听到这里,言斐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什么诗?”   然而庄以念却全然没有发觉,越说越高兴:“记不清了,我法语学得不好,所以当时也没怎么听懂,反正他念得声情并茂,听起来还挺有感觉……”   言斐的面色开始变冷:“那你答应了没有?”   “差一点就答应了,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庄以念道,“主要是因为他太心急了,第二天就想跟我开房,我觉得接受不了,就委婉地拒绝了他……”   顿了顿,又补充说:“但他这个人确实很浪漫,长得也帅,很会讨女孩子欢心,要不是当时他太心急的话,我说不定还真会考虑跟他试一试……”   “长得帅,所以你就想试试?”言斐看着她,勾了勾唇。   庄以念继续浑然未觉地往作死路上狂奔:“也不完全是吧,但谁都喜欢长得帅一点的男孩子啊,你忘了你当初因为长得帅招了多少女生——”   话未完,突然感觉握在胳膊上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度,她抬起头,对上眼前人阴沉的面色,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   他这是在吃醋吗?   在庄以念的认知里,像言斐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根本不会有吃醋这种情绪,哪怕谈了恋爱也一样,所以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完全没有多想,只是纯粹当成一件好玩的事情来讲。   河面上吹过来的风似乎冷了些,她愣了两秒,不知怎么,反而开心起来,故意逗他:“唉,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该再考虑考虑的……”   言斐的面色登时黑了一个色号。   庄以念忍不住扑哧一笑,挑了挑眉:“干嘛,吃醋了啊?”   言斐冷着脸,不说话。   “谁让你不早点跟我表白的,现在知道后悔了吧?”庄以念伸出手指点了下他的鼻尖,“你说,要是我真跟别人在一起了——”   手被猛地捉住,言斐紧紧拽着她,阻止她再说下去。   “后悔了。”   他抵着她的额头,目中情绪涌动。   “是我不好,不该让你等那么久。”   看他这样,庄以念心头又一涩,摇摇头:“不怪你,我也不好。”   那时候她也不曾跟他表明过心意,还远走异国断掉音讯,又怎么能怪他。   无论如何,至少他们相处的那大半年,他留给她的回忆,都是好的。   她看着眼前这张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忽然又笑了:“原来,你也会吃醋呀?”   小姑娘的神色颇有些得意洋洋,言斐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亲,长长睫羽下眸光流转,带了点引诱的味道。   庄以念搂着他的脖子,迎合上去,谁知他却突然退开,恢复成平日冷淡自持的模样,再不肯让她亲近。   游艇不知何时靠了岸,他淡淡说了句“回去吧”,便下船登岸,俨然一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庄以念:“……”   一直到回了下榻的酒店,洗完澡在床上躺下,庄以念都没能再亲近美人一分,连原本的晚安吻都没有了。   小气鬼!   庄以念侧过身子,看着他,忍不住腹谤。   “不就是提了一个追求者吗,还真生气了啊?以前多少女生和你表过白,我不也没跟你计较?”她伸出手指,在他胸口愤愤地戳了一下,“你别忘了,我们现在还在恋爱期,你这样无缘无故乱吃飞醋,是会失去女朋友的。”   言斐瞥她一眼,仍旧没说话。   庄以念怒了:“你到底谈没谈过恋爱?”   言斐终于开口,语气淡淡:“没谈过。”   庄以念:“……”   言斐掀起眼皮:“你谈过?”   “没——”   一个“没”字脱口而出,说完庄以念就后悔了,这种时候就该在气势上碾压他啊!   于是她梗起脖子,理直气壮道:“但我见别人谈过,所以我懂啊!”   言斐靠在枕头上,轻笑了一声:“那你说说,恋爱要怎么谈?”   “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会,真笨……”庄以念抓紧机会在他面前骄傲了一回,“算了,我勉为其难教一下你吧。首先,不能随便跟女朋友生气,要时时刻刻哄着她;其次,不能傲娇,尤其是不能像你这样,亲都不让亲一下……”   胡诌了半天,她瞥见他眼底笑意,绷不住,扑过去,在他身前小声道:“好啦,我这不是没答应别人的表白吗?”   她说着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言斐低眸看她,这回没再躲开。   庄以念一时得意忘形,又笑呵呵地补充:“反正他们都没有你帅,你最好看了……”   言斐:“……”   所以,她喜欢他,就只是看上了他这张脸?   庄以念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又不小心作了一把死,就见眼前原本还噙着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言斐侧了侧身,不再看她:“不早了,睡吧。”   庄以念:“……”   又生气了啊?   夸他长得帅也不行吗?他以前明明没这么容易生气啊!   小公主莫名其妙,气性一上来,干脆直接扑到了他身上,居高临下地压着他。   “不睡!”   自从确定心意之后,她的胆子就肥了不止一个级别,以前这种霸气冲天的行为,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仅如此,她还直接对着他的唇,强吻了下去。   因为带着赌气的意味,这个吻毫无章法,几乎是在乱啃。   言斐被她的牙齿磕到,有些无奈,只得扶住她的后脑勺,耐心引导。   房间里的温度仿佛渐渐变得高了,握在腰肢处的手也渐渐往上……   蓦地,言斐突然顿住,松开她:“好了,下去睡吧。”   庄以念好不容易翻身做主一次,哪里肯这么轻易下去,任性地扬了扬眉:“就不!”   因为刚才的吻,她脸上添了一层红晕,唇瓣也有些湿润,看起来格外诱人。   她穿的是一件质地轻薄的睡衣,这么一折腾,领口下滑,露出半边雪肩,锁骨漂亮精致,胸口风光隐隐可见。   偏偏她还浑然不觉,只随手拉了一下,继续压在他身上作威作福。   言斐眸色一沉,蓦地扣住她腰肢,将她往下一按,唇贴在她耳后,嗓音低而沉:“真不下去?”   庄以念瞬间感知到什么,僵了僵。   男人炙热的唇落在颈间,慢慢往下,小公主刚才还十分唬人的气势立马弱了下去,换成了紧张。   她也没推开他,揪着床单,保持着趴在他身上的姿势,整个身子都紧紧绷着。   言斐本就是故意吓唬她的,流连了会儿,最终放过了她,替她将睡衣拉好:“好了,睡吧。”   庄以念从他身上下来,躺到一旁,发懵了片刻,侧过脸看他,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她咬了咬唇,小声道:“如果你很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说到后面几个字,声音小得如同蚊蚋,脸也涨红了。   言斐偏头,看见她明明紧张得不行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不由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头:“等回家吧,这几天要赶行程,会很累。”   听到这句,庄以念脑子里莫名飘过褚南容那句“三天下不了床”,登时脸一烧,背过了身,连看都不敢再看他。   都怪褚南容,天天给她灌输这些黄.暴的思想!害得她也变污了!   言斐看了看她纤细的背影,笑着关了灯。   ---   游完泰晤士河,两人又转道去了意大利罗马。   文化之都,千年历史沉淀,随处可见教堂与修道院,留存的遗迹仿佛在诉说一个个古老传说。   去的时候,天气正好,万里晴空,庄以念特地带了相机,一面逛一面拍照,玩得不亦乐乎。   “等以后有时间,你再陪我出来,我们一起去世界各地走一走好不好?”   庄以念逛得高兴,忍不住道。   她想起跟着老师出去采风的那一年,忽然有些遗憾他没能陪在身边。   言斐看着她,微微一笑:“好。”   夜间,两人逛到了罗马著名的许愿池边。   许愿池中,立着巨大的海神像,周围诸神环绕。喷泉高高扬起,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绮丽光芒。   “过年的时候忘了许愿,这次可不能再忘。”   庄以念兴奋地拉着言斐转过身,背对着许愿池,往里面抛了硬币许愿。   她双手交握,举在胸前,闭上眼,睫毛一颤一颤的,覆了一层浅淡辉泽。   言斐看她一眼,忍不住笑了笑。   庄以念察觉到他在笑,转头嗔怪道:“你笑什么?快许愿啊,听说这里很灵的。”   言斐唇角噙笑,顺她的意,合上了眼。   庄以念也重新闭眼,白皙素净的脸上,神色虔诚。   ——希望爷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希望我和身旁这人能一直一直走下去……   我知这世间生老病死万事无常,但我仍想同所爱之人,求一个恩爱白头。 第36章   出去旅游,尤其是出国游,回来总是累得不想动,蜜月结束后,庄以念在家里躺了三天尸,才稍稍缓过来,开始工作上班。   言斐比她还要惨,回来的第二天就被抓去开了个紧急会议,据说是池余那边又出骚操作了。   不过好在不是什么大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日子就这样匆匆忙忙过去,直到五月下旬,两人才终于得了清闲,开始没羞没臊的恋爱生活。   吃饭、看电影、手牵手散步……学生时代没能经历的遗憾都一一弥补了回来。   就在她沉浸在热恋的欢喜中时,许久没约她出过门的二婶突然约她一起去做个SPA。   庄以念觉得有些奇怪,刚好这天言斐有事,一早就出门了,她在家闲着,便也没拒绝。   见面后,佟薇先是同她漫无目地闲扯了几句,接着便开始关心她同言斐的婚后生活,问她言斐对她怎么样。   庄以念笑道:“挺好呀。”   “那二婶就放心了……”佟薇笑了笑。   庄以念看出她有话想说,便道:“二婶,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虽然上次因为跟池家联姻的事,庄以念同她生了些嫌隙,但这些年她对自己的照顾和关心并非全都是虚情假意,所以事后庄以念也没同她计较。   有些事,只要不去深想,不那么较真,就都能轻描淡写地揭过,总归不是亲母女,也无法强求她付出十分真心。   佟薇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开口道:“念念,阿斐他准备离开庄州,这事你知道吗?”   庄以念一愣。   佟薇看见她的反应,问道:“怎么,他没跟你说过?”   庄以念摇摇头,脑子有点懵。   无缘无故的,他怎么会突然想着离开庄州?   “就是这两天,他跟你二叔提的,辞呈都准备好了。你二叔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佟薇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二婶也知道,当初因为和池家联姻那事,你们心里多少存着怨气,可那时候你二叔也是没办法。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有些事该过去的还是得过去,你说对不对?”   这事太过突然,庄以念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道:“这事我还不太清楚,等晚上回去我问问他。”   佟薇面色稍霁:“好,你看能不能劝劝他,让他再考虑考虑,不要冲动行事。”   看她这副模样,庄以念忽然有些想笑,当初生怕言斐进庄州占便宜,如今解决了公司危机,倒是把他当成左膀右臂看重,舍不得放他走了。   不过,庄以念也确实好奇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当晚言斐回家之后,她便向他问起了这事。   言斐松开领带,非常平淡地应道:“是有这事,我正准备跟你说。”   “为什么啊?”庄以念不解,“是不是公司哪个老顽固又找你茬儿了?”   “没有。”言斐摸摸她的头,“我先去洗澡,等会儿跟你解释。”   庄以念目送他进了浴室,坐在床上等他,边等边开始胡乱揣测:难道真是因为之前二叔二婶反对他们结婚的事?还是……因为不想再被人说闲话?   ——哪怕到现在,都还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说他心机深沉,娶她不过是为了往上爬,简直无聊透顶。   无论什么时候,红眼病总是不缺。   没过多久,言斐洗完澡出来了,上床在她身侧坐下。   “二婶来找你了?”言斐问。   庄以念点点头:“她说是二叔让她来找我的,还让我劝劝你,不要冲动。”   言斐看着她,道:“你呢?你希望我留下还是希望我离开?”   庄以念犹疑了一下,抱着他的胳膊,偎在他肩头,说:“我自然是希望你留下,不过,你要是不想留,或者有其他打算,我也不会拦你。”   “我确实有其他打算。”言斐道,“我想另外再开家公司,现在庄州的危机已经过去,我留下的意义不大。而且,我毕竟是外人……”   听到这句“外人”,庄以念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被他握住手截断:“对于你不是,但对于你二叔他们来说,是。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但时间久了,就容易生嫌隙,与其等到那天,不如早点自己规划。”   这话确实说得也没错……庄以念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吧,不过……我怕爷爷知道后,会多想。”   言斐道:“我会去跟他解释清楚。”   握了握她的手,又道:“再说,我们迟早要有自己的事业,我不想让你再像之前一样,做什么都不自由。”   庄以念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   他忽而一笑,凑到她耳畔:“我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   ???   庄以念有些茫然,好好的,怎么从工作扯到有礼物送给她了?   言斐笑看着她:“你不是一直想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吗?我已经替你做好了一份企划案,明天拿给你看看,下个月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实施了。”   庄以念先是愣住,随后整个人被巨大的狂喜淹没,高兴得差点说不出话来:“真的吗?”   看见她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言斐脸上笑意愈深:“这份礼物,你还喜欢吗?”   庄以念重重点头,一把熊抱住他:“太喜欢了!”   她埋首在他肩头,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干净清爽,令人安心。   “你真好。”   言斐也拥住她,摸摸她的头,眼中满是宠溺。   抱了一会儿,庄以念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我也送你件礼物,你想要什么?”   言斐低眸看她,笑道:“你想送我什么?”   庄以念摸到他空空的手腕,双眼一亮:“我送你块手表怎么样?”   她说完,又低下头,拉过他的手,在他腕间摸了摸,“其实我老早就想送给你了,可总怕你多想,觉得我对你有什么企图,所以都不敢跟你提。”   言斐一笑,忽然俯首到她耳边:“难道你不是?”   庄以念:“……”   这人自从表白之后,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就越来越崩了。   言斐取笑完她,准备抽出手关灯,却被她一把拽住。   “等等,让我再玩会儿。”   言斐:“……”   小公主不仅是个颜控,还是个手控,捧着他修长如玉的手,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口中还不忘赞叹:“你的手长得真漂亮,就跟书上写的一样。”   言斐:“……”   于是这天晚上,小公主最后是将某人的手握在身前入睡的,一晚上都不曾松开,像是揣着什么珍宝。   ---   没过两天,老爷子果然因为言斐要离开庄州的事找他询问。   言斐同他解释了一番,说了说自己的规划和打算,老爷子听后,虽然表示理解,但还是有点不放心。   “要不然这样,你也不用交什么辞呈,跟你之前在宸月一样,挂个名,万一碰上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言斐略一沉吟,道:“好。”   庄以念此时在她自己以前的房间里呆着,老爷子往书房外看了一眼,又道:“听说你最近在替念念张罗开工作室的事?”   言斐应道:“嗯,她一直都想开个摄影工作室,这半年多她在庄州也学了不少东西,所以我想让她试一试。”   老爷子弱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确实一直惦记着这事,如了她的愿也好,有你在旁边帮扶着,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言斐微微一笑:“其实她做事挺有分寸,您不必太担心。”   老爷子闻言,也笑了:“我这个当爷爷的,倒还不如你了解她。”   笑中带了几分欣慰,总算他没有托付错人。   两人随意唠了几句,又开始下棋。   下着下着便忘了时间,连庄以念进来叫他们吃饭,他们都没什么反应。   庄以念无奈,只好在一旁等着他们下完手头这局。   棋局结束后,两人起身往外,老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冲言斐道:“阿斐,你下午没什么事吧?吃了晚饭再走,或者留下来住一晚。”   一旁被忽略了半天的庄以念听见,故作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爷爷,你现在眼里只有阿斐,都看不见我了。”   老爷子听了这话,不由一乐,摸摸她的头:“爷爷最疼的还是念念。”   庄以念抱着他的胳膊,孩子气地仰脸:“这还差不多。”   言斐在一旁也露出了笑意。   ----   几天后,就是言斐的生日,庄以念比他还要兴奋,头一天晚上就在床上盯着时间倒数,想抢在转钟第一秒同他说“生日快乐”。   言斐让她别折腾,早点休息,她也不听:“不行,我要当今年第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的人!”   小姑娘认真的样子颇有几分孩子气,言斐不由笑了笑:“没人会跟你抢,你明天早上说也是一样。”   父母早已故去,他的生日,除了她,还有谁会这样,当成天大的事情记挂着?   “那我也要在第一时间跟你说。”   庄以念仍不肯放弃,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秒表刚好转过十二点。   她立马冲眼前人道:“生日快乐!”   言斐微微一怔,看着她眼中粲然的光芒,笑了,眸底淌开一片温柔。   往后,终于又有人嘘寒问暖,对他事事放在心头了。   因为言斐不想大办,所以这个生日,只请了几个好朋友过来吃了个饭热闹一下。   聚会是在中午,晚上则是两个人的约会。   吃过晚饭,庄以念拉着言斐出席了一个拍卖会,打算在拍卖会上给他挑选礼物。   拍卖会开始在晚上八点,会场内灯火辉煌,流光溢彩,两人刚入场坐下,就见到了两个熟人——   一个是池余,一个是唐如歆。   庄以念不由有些奇怪。   这种场合,池野居然不在,而唐如歆居然陪在池余身边……这画风也太不对劲了吧?   唐如歆好歹也是娱乐圈的人,陪池余出席拍卖会,就不怕被媒体记者逮到,闹出什么八卦绯闻吗?   还有,池野那成天担心自己被绿的狂躁脾气,能受得了女朋友跟自己的哥哥扯上关系?   正疑惑时,庄以念又见池余微微侧身,同他另一侧的一个年轻女人说了句什么,那女人好像是娱乐圈某位当红小花。   看样子,是在给手底下的艺人造势,唐如歆签在胜天旗下,如果只是为了给她造势,这倒是可以理解了……   “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他?”庄以念小声同言斐吐槽一句,正打算收回目光,池余忽然朝这边望了过来。   ——唐如歆随后也望了过来。   两人的神情瞬间都变了,一个变得阴沉,一个复杂难辨。   言斐微微一笑,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理会。   即便这半年来,池家和庄家明争暗斗得不可开交,只差没公然撕破脸,但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孩了,这样的场合,该虚与委蛇的还是得虚与委蛇,何况今晚来得名流还不少。   庄以念没再关注他们,挪开视线,紧挨着言斐,同他看起台上的拍卖品来。   两方暂且相安无事。   拍卖到一半,一块百达翡丽的手表被放上了展台。   起拍价:一百万。   庄以念就是冲着这个来的,迫不及待就开了价:“一百一十万。”   谁知,那头池余见她开口,立马抬价:“一百二十万。”   庄以念:“……”   庄以念偏头看了一眼,池余眼神冷讽,这架势分明是想跟她杠上了。   场中其他人开价:“一百三十万。”   “一百四十万。”   ……   接下来,只要庄以念开口抬价,池余就跟着往上抬,她如果不开口,他也就跟着不开口。   很快,这块百达翡丽的手表就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博弈对象,其他人窥到些端倪,纷纷停下竞拍,颇有几分瞧热闹的意思。   “两百万。”   眼看价越抬越高,庄以念堵得不行,可这种时候,怎么都不能认输。   这一回,连一向喜欢劝她冷静的言斐也没有出言阻止,只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她纤细的手指,唇边隐约还噙着笑意。   “四百万。”   等价格抬到四百万的时候,池余那头终于熄了火,想是觉得太不值当。   言斐凑到庄以念耳边,低声笑道:“他最近丢了两个项目,损失几千万,可能是拍不起了。”   庄以念噗嗤一乐。   “我还以为你又要劝我别跟他一般见识呢!”她抬眼道。   言斐笑笑没说话,息事宁人,也要看什么场合,更何况,这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   “四百万一次。”   “四百万两次。”   “四百万三次,成交!”   随着成交锤的落下,不少人纷纷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还有人低声交谈。   “那是庄家的大小姐,庄以念……”   ……   一众目光中,也包括唐如歆的,她望着这边,看见庄以念脸上毫不掩饰的开心,还有言斐唇角的笑意,神情微怔,眼底闪过一丝自嘲与怅然。   这世间何其的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就是天子骄子,万千宠爱集于一身,随心所欲,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不用尝试被逼无奈的滋味,也不用舍弃不愿意舍弃的,一步一步艰难往上爬。   哪怕是感情,也可以轻易获得。   ----   拍卖会结束,众人各自散场,庄以念亲昵地挽着言斐的胳膊,同他往会场外走。   走到门口时,恰巧同池余他们碰上。   冤家路窄……庄以念的好心情登时消减了一半。   不过想到他损失几千万的事,又开心了起来。   池余扫了一眼她和言斐,暗含嘲讽地笑道:“方才真是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把价给抬高了。”   庄以念回他一个人畜无害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笑:“四百万而已,算不得什么,抢了池总的风头,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才是。”   池余面上仍挂着笑,可那笑已经不太好看。   庄以念并不想花时间跟他虚与委蛇下去,于是转头冲言斐道:“礼物买好了,我们回家吧。”   言斐瞥了池余一眼,微微勾唇,揽住庄以念的肩,同她往停车的地方去。   两人一走,池余脸上的笑就淡了下来,他转头,示意跟在身后的当红小花先回去,而后看向唐如歆。   唐如歆原本还在望着言斐和庄以念离开的方向,察觉到池余的目光,忙收回了视线,心下生出几分忐忑。   其实,对于池余今晚突然找她陪同出席拍卖会这事,唐如歆自己也觉得奇怪。   胜天娱乐真正掌权的人是池余,池余和池野同父异母,池野的母亲是池父在原配过世后续娶的,因着这层关系,兄弟俩向来不和,为了继承权各种明争暗斗。   她作为池野的女朋友,自然不受池余待见,所以即便签在胜天旗下,也始终都得不到什么好资源,至今都只勉强混成了个二线小花。   以往池余连话都不屑跟她说,今晚突然摆出这种阵仗,难道是因为池野?   正暗自揣测时,忽听池余问:“听说,你和言斐以前是男女朋友关系?”   唐如歆心下一惊,抬眼看向他,正好对上一双晦暗不明的眼。   她神情闪烁地道:“没有的事,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她和池野交往了好几年,但因为看不上她的家世,池家始终不怎么待见她,如果再扯上言斐的事,估计又要生风波,倒不如直接否认。   池余盯着她,仿佛要看穿所有:“如果没关系,他的婚礼,怎么会请你参加?”   唐如歆又一僵,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解释道:“他父母出事的时候,在我家寄住过两年,我们算半个远亲。”   池余继续盯着她,过了片刻,忽然道:“你很想红?”   唐如歆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池余却没再多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抛下一句“你跟错了人”,而后往前去了。   唐如歆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跟上。   ---   在回景湖别墅的路上,庄以念就迫不及待将拍得的手表取出来,给言斐戴上了。   “喜欢吗?”她捧着他的手,看了又看,似乎比他还要高兴。   言斐笑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喜欢。”   她抬眼道:“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以后每年我都陪你过好不好?”   他微微一笑:“好。”   庄以念偎在他身侧,仰着脸,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而后看了眼司机,一副生怕被人看见又按捺不住的样子。   “额外的生日礼物。”她眨了眨眼,小声道。   言斐忍俊不禁。   回到别墅,上楼进了卧室,庄以念再没了顾忌,直接勾住言斐的脖子,微微踮脚去亲他。   言斐扣住她的腰,扶她站稳,低头回应她。   两人黏糊了好半天,才收拾衣服去洗澡。   仍旧是庄以念先洗,言斐后洗。   洗完澡,庄以念替言斐将褪下的手表放到盒子里,合上盒子的时候,忽然看见物品格的里侧搁着一个小的旧首饰盒。   做工简单,看起来有些眼熟。   她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好半天终于辨认出来——   这不是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唐如歆让她代为交还给言斐的那个盒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言哥哥:其实我想要别的生日礼物。小公主:假装什么都听不懂╭(╯^╰)╮作者:我怀疑你们想开车,但我没有证据。为神马大家都这么沉默,连撒花花都木有了TVT-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祜祜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庄以念一愣。   他不是说跟唐如歆没谈过也没定过娃娃亲吗?那为什么到现在都还留着这个盒子,而且还带到了这里?   难道……他曾经对她有过那么点想法,送了她这样礼物,但是还没成就被拒绝了?   就算是这样,也不用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吧?   又或者,这样东西是他妈妈的遗物?   庄以念心里再度起了波澜。   她看着手中的盒子,突然有种冲动,想打开看一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手指覆上去,犹疑半天,庄以念泄了口气,还是放弃了。   当年她没偷看,他反应都那么大,要是她真不经允许偷看了,指不定会怎么样,还是找个机会直接问他好了。   或许,是她想多了。   她将盒子放回原处,看了一眼浴室方向,转身敷了个面膜,半躺在沙发上等他。   结果等言斐洗完澡出来,她已经顶着面膜睡着了,一条腿还搭在沙发边缘,灯下白得晃眼。   言斐上前,小心翼翼替她揭了面膜,又拿毛巾过来帮她擦脸,谁知还没开始擦,她一个翻身,将脸直接扑在他怀里,蹭了个干净。   言斐:“……”   “你洗完了?”大概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看见他手中的毛巾,她笑了笑:“不用擦,这个是免洗的。”   她说着,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又睡了过去。   她的唇就贴在他心口处,呼吸轻浅,言斐低眸看了看,有些无奈,抱着她去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言斐起床换好衣服,在物品格里找到手表戴上,不经意间瞥见里侧的旧盒子,目光顿了顿。   停顿片刻,他转过头,望向床那边。   床上的人抱着被子,睡得正香,不知梦到了什么,唇边挂着浅浅的笑。   ……   --   接下来的一个月,庄以念将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筹备工作室的事情上,大有不眠不休的势头,要不是言斐像教导主任一样在旁边盯着她的作息,她估计能把自己折腾到进医院。   初步的筹备工作就绪之后,庄以念由言斐引荐,去见了一个人。   ——曾经红火一时的杂志《云尚》的前主编林因雪。   《云尚》前几年在业内颇有些名气,但后来因为内斗,导致不少人出走,这两年已经江河日下,大不如前。   林因雪就是在这过程中辞去主编一职的。   三人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一进咖啡馆,庄以念就见一个穿着红色收腰裙的年轻女人坐在靠里侧的卡座里,留着齐耳短发,妆容偏精致成熟,看起来透着几分冷艳和强势。   在来见林因雪之前,庄以念特地查过这人的资料,听说她脾气爽直,行事果断干练,能力很强,现在这一看,气质确实挺吻合。   “你好。”   三人自我介绍后,入了座。   林因雪打量庄以念一番,说:“其实,几年前我就知道庄小姐了。”   庄以念一愣,有些意外,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还跟《云尚》的前主编有过交集。   林因雪笑着提醒道:“几年前,庄小姐参加过一个摄影比赛,拿了第二名,我当时特意关注过。”   庄以念很快意会过来,她说的是她找言斐当模特,参加的那次的摄影比赛。   其实,她当时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让言斐接受她的资助金,没想过拿什么奖,最后领奖也是让人代领的,自己并未出面。   “当年庄小姐才十八岁吧?十八岁就有这样的成绩,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庄以念笑了笑:“谢谢,我也早就听说过林主编,之前只知道林主编能力出众,没想到还是个大美女。”   这样的商业互吹林因雪估计早已经习惯,笑着道:“我还以为是听说我脾气不好。”   话一出,庄以念也乐了。   简单的客套之后,三人进入了正题,开始讨论关于创立工作室的问题。   言斐的计划是,创立一个类似于《云尚》的新品牌,不只涉及摄影,这样有助于宣传,打开知名度,所以才特地联系了林因雪。   林因雪确实如传闻说的那样行事果断,废话也不多,三人谈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差不多将合作事宜定了下来。   七月初,属于庄以念的个人工作室,YN工作室正式成立。   庄以念担任工作室首席摄影师和幕后老板,林因雪则仍坐主编之位,负责杂志这一块儿。   YN这个名字,是言斐定的。   定的时候,庄以念好奇地问了一嘴:“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是以念的缩写么?”   言斐看着她,笑了笑,没回答。   男人眼中笑意深浓,隐约藏着她看不懂的秘密。   工作室成立之后,庄以念每天都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做梦都在憧憬着工作室的美好未来,直到被各种事务磋磨了半个月,累成了狗,热情才消散了不少。   这时候,她也才终于想起来关心言斐:“你不是说要开个新公司吗?怎么都不见你有什么动静?”   难不成是因为忙着她的事,给耽搁了?   言斐刚从床上起身,正准备穿拖鞋下地,闻言道:“不着急,还在和居深商量。”   庄以念躺在床上,懒懒侧了个身:“他是要跟你合伙?”   言斐道:“算是吧,不过他只负责投资,其他不干涉。”   眼见他要下地,庄以念从背后搂住他的腰:“你今天还有事情吗?在家陪我好不好?”   言斐回头,笑道:“今天不去加班了?”   前两周庄以念连周末都不放心地往工作室跑,简直堪称劳模中的典范。   听他取笑自己,庄以念忍不住傲娇地扬起脸:“不去了,反正有事程澄会提前通知我的。”   程澄是庄以念新招的助理,性格堪称是褚南容的翻版,而且吹起彩虹屁来,比褚南容还要夸张好几个级别。   “再这样加班下去,人都要变老了。”   庄以念揪着言斐的睡袍,支起上身,凑到他面前,“你快看看,我看起来是不是变老了好多?黑眼圈重不重?”   娇嫩的唇近在咫尺,言斐低眸看她,蓦地吻了上去。   庄以念被迫后仰,只能用力拽住他的睡袍,结果这一拽没拽好,直接将睡袍从肩头扯落,露出了半边胸膛。   “……”   庄以念松了手,有些傻眼。   言斐停下亲吻,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拽下的睡袍,似笑非笑地觑着她。   庄以念脸微微一红,面上却装得理直气壮:“这回是你先主动的。”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瞟,在他将衣服拉好之前,伸出手指,在他小腹上戳了戳。   有腹肌,硬邦邦的。   手指被猛地捉住,言斐捏着她的指尖,眸色微沉。   明明不算很亲昵的动作,庄以念却觉得指尖发烫,红着脸道:“怎么了,戳一下都不行吗?”   她都还没摸呢。   言斐噙笑看她,忽然扣住她的手,将她压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吻了下来。   屋外太阳高照,夏日的光照在玻璃上,即便室内开了空调,都有一种炎热感。   庄以念晕晕乎乎的,感觉身上起了一层汗,男人的手指带着微微凉意,从衣服底端穿过……   不知过了多久,顶上的桎梏突然松了,言斐松开她,替她将弄乱的睡衣整理好,动作温柔。   他单手撑着床,又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眸中颜色极深,分明有什么还未褪去。   庄以念愣愣望着他,有些懵,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停了。   “累的话,今天就在家休息,哪儿也别去了。”言斐在她唇畔亲了亲,起身下床,去了浴室。   庄以念躺在在床上,发懵了半晌,人仿佛还是软的,使不出多少力气。   不多时,言斐换好衣服出来,边扣衣服扣子边往这边走。   庄以念见他穿戴整齐,从床上爬起,手肘半撑着身子,问他:“你今天还要出门吗?”   言斐道:“跟人约好谈点事情,下午就回来。”   庄以念拽住他的手,有点不舍:“那我岂不是要一个人待在家里?”   她倒是挺想和他一起出门,但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又实在没有勇气。   言斐摸摸她的头:“你待会儿自己起来吃饭,下午我尽量早点回来。”   “好吧。”   庄以念只得松了手,忽而又攀着他的肩,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那我在家等你。”   言斐微微一笑:“好。”   言斐走后,庄以念又眯了会儿,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洗漱好,下楼直接吃午饭。   夏日炎炎,外头太阳毒辣,连吹过的风都带着热潮。吃过饭,庄以念窝在沙发上,整个人恹恹的,完全不想出门,也不愿意动弹。   她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剧,看着看着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她终于补足了觉,再也没了睡意。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言斐还没回来,庄以念于是摸过手机给言斐发消息。   庄以念:【你怎么还没回来呀?】   言斐很快回她:【在路上了。】   庄以念点开收藏的表情包,本想发个“等你”过去,又觉得没什么意趣,于是点开了褚南容的头像。   庄以念:【容容,你有没有那种撩人的表情包?给我一个。】   褚南容立马回了一串【???】   褚南容:【这么快就厌弃你家言哥哥,准备红杏出墙了?】   庄以念:【……】   褚南容:【婚姻果然是坐围城,白月光终究沦为了米饭粒,可悲可叹!】   庄以念:【……】   庄以念:【到底有没有!】   褚南容:【有有有!让我找找。】   不多时,三个骚里骚气的“撩人”表情包就发了过来,姿势不一,画风都是一样的骚。   庄以念点击收藏,而后挑了其中一个撩头发的给言斐发了过去。   后面紧跟一句:【等你呀[害羞]】   发完,她自己莫名觉得有些羞耻,抱着抱枕,将脸埋了上去。   另一头,言斐坐在车上,看着聊天框里弹出的表情包和那句害羞的“等你呀”,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给言斐发完消息,庄以念抱着抱枕羞涩了一会儿,起身回卧室,又洗了个澡。   从昨晚睡到现在,感觉睡出了一身汗,人都是臭的。   洗澡的时候,她低头,不经意瞥见胸前的淡淡红痕,倏地脸一热,仿佛有火在烧,脑中不自觉闪过了早上的情形。   当时好像也没觉得他用了多大力,怎么到现在还没消?   不过,他今天的反应,比起平常来,确实有些过了。   从结婚到现在,两人一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平常最多不过亲亲抱抱,像今天早上这样还是第一回。   但哪怕到这一步,最后也还是没有继续下去。   其实按理说,他们差不多也该水到渠成了,度蜜月的时候,他说怕她太累,等回来再……可回来之后,他好像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要说他性子冷,没那方面的需求,似乎又不是。   偶尔她闹得过分了,他也并非没有反应,只不过总是及时克制住。   ——难道是因为她说“先从恋爱开始”,所以他有所顾忌?   但他们也谈了好几个月了啊!而且还天天睡在一起,结果什么都没发生,说出去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   想到这里,庄以念忍不住在心里默默道:如果让容容知道她至今都没成功地睡到他,肯定得笑死。   看来,指望他是不行了,还是得她主动。   揣着这样的念头,庄以念洗完了澡。   洗完澡后,她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念头越发强烈了。   小公主虽然平常看起来乖巧听话,还有点小怂,但其实骨子里一直藏着叛逆因子,一旦兴头起来,什么离经叛道的事都想试一试。   ——尤其是,对着她已经喜欢很久的人。   她走到衣帽间,正准备挑件性感点的衣服换上,待会儿好行事,忽然瞥见了言斐挂在一旁的衬衣。   她脑中灵光一现,登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还找什么衣服,直接穿他的衬衣不是最性感吗?   而且还有情趣。   于是,羞涩了零点零一秒之后,她暗搓搓挑了一件言斐的白色衬衣换上。   衬衣宽大,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扣子松开两颗,露出精致的肩骨,沟壑若隐若现,下摆到大腿处,半遮半掩,与她平日的风格大相径庭。   果然很性感……庄以念十分满意,仗着四下无人,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还摆了几个撩人的姿势。   换好衬衣,她又翻出一瓶香水,往身上喷了喷。   喷完,自己还闻了闻。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他回来了。   庄以念美滋滋想着,心里的兴奋完全抑制不住,兴奋中还夹杂着一丢丢紧张。   -----   言斐开门进屋,在楼下没见到庄以念的人影,转头冲身旁的庄老爷子道:“可能在楼上睡觉,我去叫她。”   老爷子跟着他一起上楼,在楼梯旁止步,轻声说:“你先去看看,如果她睡着了,就先别吵她了。”   言斐应了声“好”,走到主卧门口,握住门把手,拧开门——   屋内,已然等候了半天的庄以念听到响动,赤着脚兴奋地跑过去。   言斐打开门,看着眼前只穿了一件白衬衣、锁骨半露的姑娘,不由愣住。   见他发愣,庄以念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但还是本着“一鼓作气”的精神,抬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回来啦?我都等你好半天了。”   她软着嗓音道,衬衣随着她抬臂的动作往上,露出衣摆下两条修长白皙的腿,身上香水味清雅。   言斐愣了几秒,醒过神来,面色有些古怪,拿下她的胳膊,尝试将她往门内推了推。   ???   庄以念一脸愕然。   不是吧?这么撩都不成功?是他太清心寡欲,还是她太没吸引力?   不行!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庄以念心有不甘,正要再尝试时,下一秒,她越过他的肩,瞥见了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老爷子。   “……”   “…………”   “………………”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作者有话要说:  滴,又是一个大型翻车现场。小公主每次暗搓搓想搞事情,总是会翻车,今天的言哥哥仍然没有被睡到O(∩_∩)O~大家猜猜YN是什么意思呀~-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居老师家茶酒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在对上爷爷目光的刹那,庄以念脑子一嗡,随后闪身回屋,“嘭”地关上了房门,连言斐也拒之门外。   “……”   老爷子似乎也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场面,愣了愣,轻咳一声,转身去了客厅,留下言斐一个人对着紧闭的卧室门。   庄以念靠在门上,双手捂着温度飙高了好几个级别的脸,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啊啊她怎么总是闹出这种大型翻车现场?!   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维持了二十几年的乖巧形象,全崩了!!!   在屋内磨蹭了好长一段时间,庄以念才平复下情绪,换上日常的衣服,从里面出来。   “爷爷。”   她走到客厅,低低唤道,脸还是红的,头也不敢抬起。   “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难得见孙女儿这个模样,老爷子忍不住笑了:“听说你这阵子为了开工作室的事,吃不好也睡不好,爷爷不放心,所以和你二婶过来看看,刚巧到外面,撞上阿斐回来,就跟他一块儿上来了。”   庄以念挨着他坐下,道:“没有吃不好睡不好,就是忙了点,爷爷您别担心。”   老爷子看她一眼,笑中带了点揶揄:“嗯,爷爷已经看到了。”   “……”   庄以念听出他在因为刚才的事取笑自己,登时又红了脸,小声道:“爷爷!”   怕她当真恼了,老爷子没再笑她,道:“既然你们一切都好,那爷爷就不多留了。”   老爷子说着,准备。   庄以念忙拉住他:“爷爷,都快到吃晚饭的点了,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吧。”   今天周六,按照惯例,其实原本应该两人去庄园探望的,但最近因为忙着工作室的事,实在太累,就没过去。   老爷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眼一旁的言斐,笑道:“爷爷在这里,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这回,连言斐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不自在。   “……”   这事是过不去了吗?   庄以念简直悔青了肠子,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想着玩什么性感?   看看,翻车了吧?   “那爷爷您走吧,路上小心。”庄以念故意板着脸道。   老爷子一看她这副小孩子模样,越发乐了,不过倒也没真走,又坐了回去。   “爷爷,您最近身体好吗?有没有按时做检查?”为了挽回点形象,庄以念开始黏着他嘘寒问暖。   老爷子笑道:“爷爷都好,你也别光顾着工作,要注意身体……”   四人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一同下楼吃晚饭。   庄以念特地落后半步,走在言斐另一侧,拽了拽他的衣袖,用口型无声说道:你先前为什么不提醒我爷爷来了?   言斐瞥她一眼,神色意味不明,似乎在说,我也没想到你会突然做出那样的事。   庄以念:“……”   难道她给他发的消息还不够明显吗?   吃过晚饭,庄以念想留老爷子在这边住两天,老爷子却坚持要回,走之前还笑眯眯地看了她两眼,嘱咐她平日要注意休息。   庄以念总觉得他还在影射刚才的事,红着脸随口应了。   老爷子走后,花园里只剩下她和言斐二人,沉默无言的气氛中,透着一丝丝尴尬。   天已经黑了,夏夜的风拂过来,吹散了白日的炎热。   庄以念抬眼朝言斐看去,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唇边还噙着笑意。   “回房去?”他笑着问。   很普通的一个问句,但经历了先前的翻车事件,怎么听都带着那么点暧昧感觉。   “晚饭吃得太饱,我要去散步,你自己回吧。”   庄以念觉得有点窒闷,抛下一句,转身往花园外走,打算在小区内逛一逛,平复一下心绪。   谁知才走出两步,手就被人拉住。   她驻足回头。   言斐拉着她的手,微微一笑:“我陪你。”   庄以念被他的目光弄得有些脸热,别过眼,不敢看他,不过也没拒绝。   她蜷起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勾了勾,唇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   两人牵着手,在小区里悠闲地漫步,朦胧的灯光晕开,树影随风婆娑。   虽然晚上不像白天那么热,但散步回来,两人身上还是出了一层薄汗,黏黏腻腻的不舒服。   庄以念还被蚊子叮了几口,痒得直挠,回到别墅后就迫不及待想去洗澡。   她飞快上了楼,然而,打开卧室门,看到扔在床上的男式衬衫的刹那,她整个人一懵,仿佛被人重重敲了一锤子。   “………………”   她怎么忘了把它收起来了?   先前穿衬衫勾引他的画面再度闪过脑海,庄以念僵立在原地,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大写的尴尬。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脑子抽风,突然干出这种事情,简直太羞耻了!   她单纯乖巧的小公主人设啊!   言斐跟在她身后进屋,脚步微顿,显然也看到了床上扔着的衬衫。   庄以念越发僵硬了,完全不敢偏头看他。   言斐却只是稍微顿了一顿,随后缓步走到床边,伸手拿起了那件衬衫,转过头看她。   对上男人幽深的目光,庄以念不由自主地一颤,磕磕巴巴道:“我……我先去洗澡……”   说完,就想落荒而逃。   言斐却将衬衫往她面前一递,冷不丁开口:“不穿了?”   “……”   庄以念脸色爆红,逃一般飞奔进了浴室,重重关上了门。   言斐看了看紧闭的浴室门,又看了看手中的衬衫,蓦地低笑了一声。   进浴室半天,庄以念脸上的热度都没能降下,她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淋了一会儿,忍不住捂住了脸。   水流顺着线条优美的脖颈蜿蜒而下,直至足底……   这个澡洗得稍微有点漫长,洗完之后,庄以念才发现,自己刚刚进来得急,忘了拿睡衣。   她本想叫言斐帮她拿一下,可想到先前的翻车现场,又犹疑了。   本来就已经够尴尬了,再让他帮自己拿睡衣,那不得尬出天际?   他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又在勾引他。   此时的庄以念早已经打消了撩他睡他的念头,更没心思玩什么小情趣,只想赶紧翻过这一页。   犹疑片刻,她直接裹着浴巾出来了。   言斐正坐在小沙发上玩手机,听到响动,转头朝她望过去,随后,眼神微微一变。   暖黄色的灯光下,小姑娘裹着白色浴巾,只掩住了中间部位,肩膀和胳膊都露在外面。她的肩骨生得精致漂亮,仿佛蝴蝶欲飞,玲珑有致的身段下面,双腿笔直修长,皮肤白皙娇嫩。   她朝这边看过来的时候,眸子里似乎沾了浴室的水汽,雾蒙蒙的,看得人心头一软。   她对上他的视线,似乎有点羞赧和紧张,很快挪开眼,去了衣帽间。   言斐看着衣帽间的方向,脑中忽然闪过先前她穿着他的衬衫,赤脚跑到他面前,搂着他的脖子往他身上靠的模样。   白得晃眼的锁骨,柔软的身体,还有淡淡的香水味。   他倒是从未想过,她会有这么大胆的时候。   须臾,言斐勾了勾唇,从沙发上起身,往衣帽间走去。   庄以念拿了睡衣,原本想回浴室去换,但又觉得太麻烦,索性在衣帽间换了起来。   结果刚换好,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了身后,气息熟悉。   庄以念吓了一跳,转过身,后退一步,瞪大眼看着他:“你怎么进来了?”   言斐没回答,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越过她,伸手拿了自己的睡袍。   庄以念:“……”   故意的吗???   明明知道她在换衣服,还挑这个时候进来!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流氓了?   言斐拿了睡袍,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出去。   被他这么一看,庄以念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热了,她拍了拍发烫的脸,冷静了一会儿,也跟着出去。   ……   --   等到言斐洗完澡,庄以念已经彻底忘了刚才的事,坐在沙发上,拿着花露水,一门心思处理小腿上被蚊子叮咬的包。   见他出来,她皱了皱眉,嗓音带了不高兴,像是在撒娇:“阿斐,我被蚊子咬了……”   言斐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捏住她的脚踝,将她的小腿搁在自己膝上。   女孩子的小腿白皙细嫩,蚊虫叮咬的痕迹十分显眼,他用指尖轻轻按了按。   微凉的手指触及肌肤,激起一点痒意,庄以念不由瑟缩了一下。   言斐接过她手中的花露水,倒了一点在指尖,轻柔地替她按摩着。   庄以念的注意力很快放到了他手上。   他的手真的生得很漂亮,十指修长素净,骨节分明,白皙的皮肤下隐约能看见青色脉络,仿佛上好美玉。   而现在,这样漂亮的手却在替她处理蚊虫叮咬的包。   庄以念莫名有些脸热,抬眼看他。   男人微微垂眸,清隽的脸上神情专注,睫羽上覆了一层辉泽。   她心下一动,忍不住伸出食指,去碰他微翘的睫羽。   结果还没碰上,他就放下花露水,抬起了头,眸光轻飘飘瞥过来。   庄以念忙缩回手,搁在他膝上的腿也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她的裤腿卷到了膝盖上方,而他穿的是宽松的睡袍,她这一动,将他睡袍的下摆蹭开了。   于是,她的小腿紧贴着他的肌肤摩擦而过,温热绵延。   他眸色一沉,蓦地捉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来,寂静中呼吸声明显,他缓缓倾身,朝她压过来,修长的手指沿着脚踝慢慢往上。   “先前穿成那样,是想做什么?”他俯身在她耳畔,忽然轻声问。   嗓音低沉,带了一丝蛊惑。   庄以念被他压在身下,手指死死扣住沙发,胸口剧烈起伏着,紧张得不行,面上却仍强装镇定:“不做什么,就是……就是觉得好玩……”   话未落音,耳畔就响起一声轻笑,像是从胸腔发出。   她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还有喷洒在肌肤上的气息,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低头,在她耳根处吻了吻,落得极轻,若即若离。   庄以念却蓦地一僵,因为她刚刚夸赞过的那只手已经穿过了蜷起的裤腿。   “我的衬衣,你穿着很好。”他轻声道,好似在引.诱她,“再穿一次?”   “……”   庄以念涨红了脸,瞪大眼瞧着他,完全不敢相信这会是他能说出的话。   哪还有半点当年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学神模样?   ——小公主显然忘了,眼前这人早已不是十几岁的青涩少年,而是二十五岁的成年男人。   身上的桎梏突然一松,言斐起身,竟然真的将那件衬衫拿了过来。   衬衫上还留有淡淡的香水味,庄以念想起先前的画面,脸越发红了。她别开眼,小声抗议:“不穿了。”   言斐重新俯身压住她,嗓音低缓,有点儿哑:“穿给我看。”   他的唇就在咫尺处,气息也从颊边轻轻撩过,羽毛一样,庄以念觉得自己就快要把持不住了,抬手去推他。   “不要了……”   嗓音软得几乎要化掉,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羞耻,忙抿住了嘴。   他盯着她,眸色沉沉。   她被他盯得脖颈都红了,只得往后退了退,说:“换来换去太麻烦,下次吧——”   他却蓦地穿过她腿弯,将她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庄以念始料未及,惊了一惊。   他这个模样,很明显不是像往常一样,单纯地抱她去睡觉。   隐约猜到他想做什么,庄以念揪住他的衣服,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冷汗。   很快,她被放到了床上,男人温热的身体覆上来。   他先是亲了亲她的唇,随后附到她耳边,轻声问:“可以了吗?”   “……”   这种时候还问什么问啊!   庄以念感觉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大概是为了抑制心内的紧张,她干脆仰起脸吻住了他。   换来的,是他激烈的回应。   晕晕乎乎中,她搂着他的脖子,忍不住想:最后还是得她主动……   窗帘已经放下,落地窗外,枝桠横斜,墨青色的天幕上星子稀疏,山峦起伏的影绵延远去。   夏夜的风轻拂而过,驱散空气中的沉闷,却拂不进屋内。   屋内越来越热,指尖碰触到的地方皆是细密的汗意。   等到两人身上再无遮挡,庄以念突然又害怕起来,想要退缩。   可上方的人显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幽深的眼底暗潮翻涌,脖颈和肩骨处汗珠晶亮。   平日仿佛高山冰雪般的人,如今这副情动模样,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忽然又想起他们初识的那一年,少年骨隽神清,眉眼间冷意如霜,可望而不可即,那时怎么敢想,会有今日的亲密无间?   蓦地,他动作微顿,松开了她。   庄以念身上一轻,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就在她以为他也同她一样生了退缩之意时,却见他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   庄以念懵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他是在找避孕套。   然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庄以念红着脸小声开口:“你买了吗?”   言斐停下翻找,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很明显,是没有。   他都没准备,庄以念自然更不可能想到去预备这个。   所以——   结果就是,家里没有。   “……”   两只毫无经验的菜鸟。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大概很少有人的初次会像他们这样尴尬……以及狼狈。   工作室才刚刚创立,还有很多事要忙,如果意外怀孕会很麻烦,所以庄以念并不想冒险。   可这种时候,突然要偃旗息鼓,也着实有点困难。   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沉寂了几秒,言斐突然起身下床。   庄以念蜷了蜷双腿,拽住他的胳膊:“你去哪儿?”   言斐道:“我出去买。”   “……”   这个时间点跑出去买……你认真的吗?   “要不然算了……等明天再……”   庄以念脸红得几乎要滴血,拽过薄被往身上盖,白皙的肌肤上红痕醒目。   言斐回头看她,眸底隐隐泛了红:“我忍不到明天了。”   “……”   仿佛有一把火噌地烧上来,庄以念还来不及再说什么,言斐已经草草穿好衣服出了屋。   而他上身穿的衬衣,就是先前她偷穿的那件。   庄以念揪着薄薄的小被子,脸烫得不行,头埋在枕头上,乌发凌乱,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没过多久,言斐就拎着一个购物袋回来了,或许是怕惹人注目,他还买了些别的东西,零食和日用品之类的。   他重新回到床边,身上依稀还带着屋外的热气。   被子底下,庄以念什么都没穿,而他因为出了趟门,穿上了衣服和裤子,看起来仿佛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禁欲。   不过这个“看起来”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他开始解衬衣扣子,修长的手指慢慢往下,一颗接一颗,目光则始终落在她身上。   觊觎许久的身体一点一点呈现在眼前,她却突然不敢看,稍稍别开了眼。   很快,冷却下去的温度重新升起,她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热得让人无法呼吸。   夏日的深夜,万籁俱寂,一点细微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一只飞虫撞上玻璃,“啪”地一声响。   她睫毛一颤,眼角沁出湿意,险些哭出声,可却被他堵住了唇……   夜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她终于隐忍不住,细细呜咽起来。   泪从眼角滑落,湿了鬓发。   “我爱你……”   他低头,在她眼角吻了吻,揩去残留的泪,轻声哄着她,一遍又一遍,温柔缱绻,情愫深浓。   ……   中间,庄以念累极睡过去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被人用浴巾裹住,而后打横抱起,放到了温热的水中。   她浑身无力,软软靠在他怀里,热水的浸泡让她觉得舒服了许多。   他半揽着她,替她清洗,动作轻柔。   她以为一切终于结束,然而事实证明,是她太过天真。   夏日的天气总是多变,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神思混沌中,她听见雨点急促地敲在窗子上,花叶被摧残落地……   一夜风急雨骤,久久未息。   又似乎,只是她梦里的幻觉。   …… 第39章   直到第二天中午,庄以念才醒过来。   然而,浑身上下酸软无力,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在床上瘫着。   身体残留的不舒服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一切。   她终于如褚南容说的那样,成功睡了他——虽然,真的很疼。   身畔空空的,言斐已经早起了床,人不在卧室内。   庄以念抱着被子侧了侧身,被窝里依稀还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她伸手,在他睡过的地方摸了摸。   脑中闪过昨夜模糊的画面,她忍不住再度红了脸,将被子举过头顶,蒙住了自己。   门口突然传来响动,脚步声渐近,一只手扯下了她头上的被子。   “这么闷着,不热?”   被子落下,庄以念睁眼,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人,一双乌黑的眸子清澈。   见她发愣,言斐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在床边坐下,温声道:“起来吃点东西。”   说着伸手去扶她。   庄以念由他搀扶着,缓缓坐起来,身上还是难受得紧,皱着眉头道:“我先去洗漱。”   一开口,嗓子也有些哑。   想起昨夜的种种,她不由生出了几分羞恼,推开他自己下床。   结果脚刚落地,双腿一软,差点摔倒,被他及时接入怀中。   他揽着她,低头道:“我抱你过去。”   听到他的嗓音,她想起昨夜耳边温热的气息和话语,越发羞恼了,抬手推了推他:“我自己去……”   不等她话落音,他已经抱起了她。   她靠在他身前,看着他从容淡定的脸,不知道哪里来的怨气,突然低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带着泄愤的意味。   凭什么她这么难受,他却神清气爽跟个没事人一样?   言斐也不恼,只微微勾了下唇,抱着她往洗手间去。   她越发恼怒,攀着他的肩,又朝他的喉结咬了一口。   这回,言斐终于有了点反应,揽在她身上的手紧了紧。   进了浴室,庄以念仍仰着脸在他颈间胡作非为,蓦地被他往洗手台上一放,狠狠按在了身前。   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身下洗手台一片冰凉,而身前体温灼人。   冷热的反差让她腿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她抬眼,对上他沉沉的目光,莫名紧张起来。   “不难受了?”他贴在她耳畔,低声问。   低沉的嗓音,带了点威胁的意思。   她感受到胸前的力度,闷哼一声,立马涨红了脸,惊慌地将他往外推,可却完全敌不过他。   昨天晚上破碎的记忆涌上来,她暂时还不想再经历一次,吓得连连后退。   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言斐笑了一下,最终没做什么,将她抱下了洗手台。   他扶着她的腰,揽在怀里,而后拿过牙刷,替她挤好了牙膏。   庄以念不敢再招惹他,接过牙刷,乖乖刷起了牙。   刷完牙,她又洗了个脸,才让言斐将她抱回卧室的沙发上。   言斐抱着她,端过熬好的粥,一勺一勺地喂她。   她也不客气,坐在他怀里,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般的公主待遇。   填饱了肚子,她还是不想动,就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言斐也没出门,拿了书在旁边翻看,陪着她。   午后时光悠闲,庄以念捧着手机,玩着玩着就有点无聊,于是将小腿伸到了言斐身上,脚趾还得意地动了动。   她的小腿纤细,脚也生得白净小巧,言斐从书中抬起头,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见他纵容,她大着胆子又往前挪了挪,还在他腿上轻轻踩了一脚。   男人还是没什么反应,面容清隽,宛如高岭之花。   庄以念看着他,揉了揉酸软的腰,心里纳闷不已。   明明看起来清心寡欲,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好像对这种事情完全不热衷,怎么昨天晚上却那么……甚至到后面,她哭着求他也没有用……   难道真是憋太久了?   她默默吐槽一番,不经意抬眼,突然瞥见了他脖颈处被她咬过的红痕,不止一处,而且还很明显。   “……”   她记得她咬的时候没用什么力啊!   幸好他今天不用出门,不然真没眼看了。   庄以念有点心虚,勾起身子,挪到他面前,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脖子。   “痛不痛?”   他抬眸看她。   她整个人都挪到了他身前,纤细的指尖从他喉结上划过。   手蓦地被捉住,他揽住她的腰肢,索性将她抱到腿上坐着,低头笑:“现在才想起来问?”   她微微红了脸,撇嘴抱怨:“谁让你那么讨厌……”   她小声嘀咕着,又梗起脖子:“大不了我让你咬回来!”   小姑娘脖颈修长白净,如天鹅般优美,皮肤下血管隐隐可见。   他一笑,抬起手,指尖沿着弧度从上往下慢慢游移,似乎在犹豫从哪里下嘴。   被指尖划过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她莫名觉得有些慌,好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下一秒就要小命不保。   她说这句话原本只是想跟他撒撒娇,没想真让他咬回来,可看他这钝刀缓磨的架势,像是当了真。   他平常不是挺纵着她的吗?这个时候怎么突然变得斤斤计较起来了?   难道是觉得到手了就不稀罕了?   正紧张不已时,他缓缓低头,当真凑到了她颈间。   她被迫后仰,手紧紧拽着身下的沙发。   “你还真咬啊……”   她嗓音发颤,带点儿委屈和不满。   他低笑一声,唇落了下来,落在她颈侧。   轻轻地,不像咬,而像是亲吻,细细密密,缓缓游移。   她浑身发软,往后仰倒,几乎要支撑不住。   他扶住她的腰,在她颈间流连了一会儿,没再逗她,扶她坐稳,拥在怀里。   她面红耳热,忍不住用力将他推倒,反过来压着他,凶巴巴地警告:“你再这样,我又咬你了!”   小姑娘眸子清亮,装凶的样子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头发从肩头滑落,拂过他下颌,馨香浅淡。   他也不反抗,松了手,噙笑看她,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看他这样,庄以念反而不太敢下手了,但就这么放过他,又显得自己太怂,于是她俯身,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咬完,她就想离开,却被他按住。   她还坐在他腿上,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变化,蓦地,她一僵,瞪大眼看着他,动作也陡然停住。   惊愣了两秒,她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下来,一直缩到沙发角落里,如临大敌地看着他:“你怎么又……”   言斐没回她,慢里斯条地起身,又慢里斯条地朝她这边靠过来。   微凉的手指落在脚踝上,庄以念瑟缩了一下,简直要哭了。   什么清心寡欲,什么不食人间烟火,根本全是假象!都是骗人的!   她抵住他的肩,不让他继续过来,认怂服软:“我还没好……”   言斐看着她,蓦地笑了一声,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好了,你先休息两天。”   “……”   她怎么觉得,两天完全不够呢?   言斐没再动她,将掉落在一旁的手机递给她,揽着她坐起。   庄以念接过手机,搂着他的脖子,仰脸道:“不想玩手机了,有点无聊,我们一起看电影好不好?”   言斐低头问:“在家看还是去电影院?”   庄以念转头看了看窗外,昨夜那场雨早已消散无踪,不留半点痕迹,烈日炎炎,当空照着,看起来就有种火炉的感觉。   “外面太晒了,我们就在家看吧。”   言斐抱着她起身,去了影音室。   两人挑了一个轻松的爱情片,很快将下午的时间打发过去。   到了傍晚,庄以念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废下去了,于是强撑着下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今天惠姐不在,言斐本打算自己做饭,庄以念却提议出去吃。   “这么热,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好了。”   “想吃什么?”言斐温声问。   庄以念突发奇想:“吃火锅吧!”   言斐:“……”   “你不是说热,还吃火锅?”   庄以念理直气壮:“突然想吃了嘛,而且就是夏天吃火锅才有挑战性啊!”   言斐拿她没办法,最终挑了个相对不那么刺激的酸菜鱼火锅。   ---   包厢里开了空调,两人还是吃得满头大汗。   吃完后,庄以念拿纸巾替言斐擦了擦汗,随后心满意足地往后一仰,指使他:“你去买单。”   言斐笑笑,叫了服务员过来买单。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才往外走,走到店门口,突然听见一声:“言斐?”   两人偏头,只见一个穿浅蓝衣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看神情还有些兴奋:“不认得了?我是章栋啊,大学同班同学。”   言斐很快认了出来,礼貌一笑,打了声招呼。   章栋看了一眼旁边的庄以念,说:“这不是当初那个天天跑来找你的小学妹吗?你们真在一起了?”   “……”   什么叫天天去找他,哪有那么夸张?   想起大学那些中二事,庄以念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没说话。   章栋不小心又瞄到了两人手上的戒指,再次睁大眼:“都结婚了啊!”   说完,冲庄以念抛了一个揶揄的笑:“还是小学妹厉害,把我们系的男神给拿下了。”   庄以念越发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泛了红,言斐握了握她的手,同章栋说了两句话,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因为交情不深,三人并没有多聊,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分开了。   回去的路上,庄以念想到章栋的话,忍不住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在追你?我明明没追你……”   顶多不过就是暗恋而已。   言斐握着方向盘,闻言笑了一下。   庄以念瞪他:“你笑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追你?”   言斐仍旧噙着笑,没说话。   庄以念看着他脸上的笑,想到什么,忽然问他:“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言斐眸中闪过一丝微澜。   他看着前方,转了下方向盘,还是没回答。   庄以念虽然很好奇,但顾忌他在开车,也不敢太闹他,等到了家,才摇着他的胳膊不停问:“到底是什么时候?你告诉我啊!”   言斐始终沉默不答,恢复成高岭之花的清冷模样。   “是出国之前还是出国之后?是出国之前对不对?”   小公主好奇心一旦上来,就很难消下去,直到进了卧室还在不停缠问。   “为什么不回我?你是不是害羞了?唔……”   话未完,唇蓦地被堵住,人也被抵在了门上。   庄以念抵着门,一手紧拽着他胸前衣料,一手在他后肩处捶了两下。   过了许久,言斐才松手放开她。   甫一得自由,庄以念便急促地呼吸起来。   男人眼中欲望翻涌,她堪堪对上,想到昨晚的情形,不由腿一软,登时不敢再问下去了。   好在言斐只是亲了亲她,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晚间上床躺下之后,也没再碰她。   这一晚,庄以念总算睡了个好觉。   ——虽然直到最后,她也没问到想要的答案。   ……   ---   第二天,周一。   新的一周,庄以念重新满怀热情地投入到工作中。   下午,林因雪来找她,说是《YN》杂志第一期的封面人物她已经有人选了,过来问问她的意见。   庄以念问她:“你想定谁?”   “薛霁,你认识吗?她刚上了一部新戏,前阵子还拿了个奖,人气正红,应该能压得住第一期的场子。”   薛霁,娱乐圈当红一线女星,庄以念看过她的剧,颜值演技俱佳,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知道她,不过,她好请吗?”   林因雪道:“我跟她经纪人有些交情,前阵子探过口风,只要你这边觉得OK,应该没什么问题。”   庄以念道:“我没意见,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安排吧。”   “好,我明天过那边具体谈一下。”   林因雪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个星期就同薛霁那边谈好定了下来。   薛霁来的那天是周三,庄以念好久没有这样正式拍过作品,一早便在工作室里做准备。   上午十点,助理程澄领着薛霁和她的助理过来,庄以念从相机前抬眼,就见到一个身穿单肩长裙的美人。   眉目如画,明艳动人,仿佛一枝海棠凝香。 第40章   大约是因为颜控的缘故,庄以念对薛霁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而之后的合作过程中,薛霁的表现也确实证明了她的直觉是对的,这位当红女星性格大方,没什么架子,好相处得很。   双方合作愉快,临走之前,薛霁还找庄以念要了几张照片私藏,庄以念也化身追星女孩,找她要了张To签。   薛霁一走,同样拿到签名的程澄就兴奋得嗷嗷直叫:“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的薛霁,她本人真的长得好漂亮啊啊啊!”   庄以念:“……”   合着你以前见的都不是活的?   “听说她已经结婚了,老公也好帅,好羡慕呜呜呜……”   转过头,对上庄以念的眼神,她又立马一脸诚挚地补充:“不过在程澄心里,还是我们美丽尊贵的老板最漂亮,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庄以念:“……”   “老板的老公也是盛世美颜!”言斐来过工作室,所以程澄对他并不陌生,她忽然道:“说真的,念念,我觉得你和你老公完全可以自己上一期封面,根本不用请什么明星。”   林因雪路过,听见这话,淡淡接了句:“我也觉得可行。”   庄以念:“……”   她的工作室是怎么了,全员彩虹屁吗?   ---   紧锣密鼓地忙完第一期杂志,庄以念终于松了口气,决定好好休息几天。   周五下午,言斐提前过来接她,新来的几个妹子见到他,凑在茶水间里花痴八卦——   “哇,真的好帅啊!”   “我觉得比你前几天说的小哥哥帅,你可以换新墙头了。”   “还是算了,再帅也已经结婚了,我家小哥哥还单身呢……”   “……”   庄以念隐隐听见些字句,看了眼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小声道:“以后你别特地来接我了。”省得招蜂引蝶。   言斐微微一笑,好脾气地应了:“好。”   庄以念却又不高兴了:“我说让你别接你就不接啊,答应得这么快,是不是早就不愿意来接我了?”   言斐:“……”   小公主闹起大小姐脾气来,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你说,是不是?”   出了电梯,庄以念还在不依不饶地无理取闹。   言斐蓦地顿足,转过身,将她按到怀里,紧紧扣着她的腰,低眸看着她。   庄以念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立马噤了声,左右看了看,用手去推他:“你干什么?那边还有人呢!”   言斐勾唇,在她鼻尖亲了一下,才松开了她。   被他这么一吓,庄以念不敢再胡闹了,乖乖跟在他身侧。   这人自从那晚之后,就好像解锁了什么了不得的技能,一旦她跟他闹,他就开始来这招,人设都崩到太平洋海底去了。   不过,很快庄以念就知道他应得这么快的原因了——因为他把新公司的地址定在了她工作室的楼上,每天一同上下班,根本不存在特地接送。   回到家,许久没下过厨的言斐再次动手做了一顿饭,庄以念吃得很是开心,瞬间将先前的那点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   晚间洗过澡,两人没有立刻上床睡觉,而是在沙发上窝着看电视。   调到某部古装剧时,庄以念指着剧里的女主角道:“这是我们第一期请的封面明星,薛霁,怎么样,漂亮吧?”   言斐笑了笑,凑到她耳边:“没你漂亮。”   庄以念:“……你是被程澄附身了吗?”   庄以念边说边捏了捏自己的肩膀,言斐见状,问道:“肩膀疼?”   庄以念点头,这阵子为了筹备第一期杂志,经常一忙就是一整天,脖子和肩膀都累得不行。   言斐道:“趴好,我给你按按。”   “好!”   庄以念双眼一亮,高兴地趴在沙发上……想了想,又挪了个位置,趴到他腿上,还扬起脸冲他嘻嘻一笑,眉眼鲜活灵动。   言斐也露了点温柔笑意,抬起手开始替她揉按,从脖颈到肩膀,力度恰好。   “右边一点点,下面一点点……”庄以念边支使着他,边舒服地哼哼着,“你怎么什么都会呀?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言斐笑了一下,将她散在颈间的几缕头发拨到一旁。   按完肩颈处,庄以念又整个往前挪了挪,得寸进尺地道:“背和腰也按按……”   她穿的是一件轻薄的粉色睡裙,这样往前一挪,裙子被蹭起一些,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腿,胸前的柔软也紧压在了他大腿上,隔着布料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言斐眸色微微一变,看着她背部的衣料褶皱和肩颈至尾椎的弧线,隔了片刻,手才顺着脊背慢慢往下。   庄以念舒舒服服趴在他腿上,享受着贵宾般的服务,渐渐有些昏昏欲睡,眼皮也开始耷拉。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感觉到身上按压的手变得不对劲起来,专挑某些部位按,甚至还……   庄以念一个激灵,猛地清醒了,捂着胸口爬起来,乌黑的眸子瞪着他:“你……”   面前男人却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反而一脸淡定地揽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一搂,正大光明地上下其手。   庄以念猝不及防受力,险些闷哼出声,手扣在他肩头,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他凑到她耳边:“休息够了?”   庄以念:…………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怪他今天晚上对她这么好,又是下厨又是替她揉肩捶背的,原来有所图谋。   不过想一想,他确实有好多天没动过她了,这两周,她忙着出刊的事,他也忙着筹备新公司的事,两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没精力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庄以念攀着他的肩,呼吸渐渐有些急促,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人已经被言斐抱了起来。   身体悬空,她只能搂住他的后颈。   言斐随手关了电视,抱着她一路往卧室走,途中还不忘低头亲她。   庄以念被他亲得晕晕乎乎,到床上才恢复了一点神思,言斐撑在她肩膀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欲望涌动。   不知怎么,这个时候庄以念反倒平静了下来,突然不是那么紧张了。   她仰面躺着,双眸清亮,视线落在他隆起的喉结上,忍不住伸手去碰。   白皙的指尖触上起伏的温热,缓缓往下划,最后划到他睡袍领口处,轻轻勾开。   言斐也不阻止,任由她动作。   很快,他的睡袍被她一点一点拽了下来,露出冷白如玉的胸膛,宽肩窄腰,线条流畅,腹肌紧实。   上一回关了灯,再加上她实在太过紧张,都没仔细看过,这次终于看了个清楚。   她抬起眼睫,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而后抬手在他腹肌上摸了一把。   刚摸完,他就压了下来。   庄以念感觉到睡裙下摆被撩起,灼人的呼吸撩在耳畔:“我也看看你……”   她目中闪过一丝狡黠,蓦地伸手关了灯,往旁边一钻,笑声响在黑暗中:“不给看!”   下一秒,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惊呼。   最后,又变成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静夜里格外清晰……   这一晚,没有再下雨,明月当空而挂,月华如水,淌了漫长一夜。   庄以念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了清早的一丝天光。   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午,而且还是被饿醒的。   这回言斐也没起,在旁边躺着,两人都洗过澡,身上都还算干爽。   庄以念动了动,本打算起身,结果这一动,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散了,又倒了回去。   “醒了?”见她睁眼,言斐温声道。   瞥见他唇边笑意,庄以念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经过昨晚翻来覆去的折腾之后,她总算知道,上一回,他真的算是很克制了。   她恼怒地踢了他一脚:“我饿了,要吃饭。”   言斐轻笑一声,摸摸她的头:“想吃什么?”   庄以念抬起下巴:“简单一点的就行,别弄太久。”   “那我先给你下碗面,晚上再吃别的?”   庄以念点头:“都行。”   言斐掀被子下床,他上身没穿衣服,露出漂亮的肩背,肌肉紧实有力。庄以念以手枕着下巴,欣赏着美色,本来心情还不错,可一想到身上的酸痛,心情瞬间就不那么美妙了。   果然,蓝颜祸水。   很快,言斐便端了两碗面上来,搁在客厅,而后抱着庄以念出了卧室。   面条闻着很香,上面还覆了肉片、青菜以及其他调料。   庄以念显然是饿得狠了,颇有几分狼吞虎咽的架势,没一会儿碗就见了底。   “还饿吗?”言斐接过碗,问道。   庄以念心满意足地躺在沙发上,摸了摸鼓起的肚子,摇摇头:“不饿了。”   填饱了肚子,她想玩会儿手机,却发现手机不知道被她扔哪儿去了,从卧室翻找到客厅,怎么也找不到。   “你给我打个电话。”她冲言斐道。   言斐拿过自己的手机,依言拨了个电话。   微弱的震动声响起,是从沙发底下传来的。   言斐弯腰替她拾起,不经意瞥了眼手机屏幕,看到了自己的备注:言月光。   言斐:“……”   “找到啦?”   庄以念高兴地跑过来,伸手想去接,却听他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言月光?”   “……”   庄以念这才想起来,那次她和褚南容喝醉酒,一时兴起,把他的备注改成了“言月光”,之后就一直没改过来。   庄以念呆滞了一瞬,一把夺过手机,缩到了沙发上。   言斐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低声问:“什么意思?”   庄以念蜷起双腿,眼神闪烁,嘴硬道:“没什么意思。”   言斐显然不信,俯身逼近。   庄以念被他逼得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就是白月光的意思!这你都不懂,还好意思说是学神?”   说完,脸微微一红,羞耻度爆棚,好像那些年心底藏着的秘密都被人窥探去了。   言斐听到解释,盯着她看了片刻,忽而笑了。   见他这样毫不掩饰地笑话自己,庄以念不由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反手将背后的抱枕砸了过去:“还笑!”   言斐接住抱枕,笑得越发厉害了。   “既然你不喜欢这个备注,那我改一个好了……”庄以念忽然眼珠一转,狡黠如狐狸,“就改成米饭粒!没结婚之前,你还是白月光,现在婚也结了,睡也睡过了,你就变成米饭粒了。”   她说着,划开手机屏幕,翻开电话簿,当真将他的备注改成了“米饭粒”。   刚改完,手机就被言斐抢过去,又改成了“老公”。   庄以念来回来一看,吐槽道:“一点新意都没有,俗!”不过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也没有再动手改掉。   瞥到他搁在一旁的手机,她忽然又道:“不公平!我还没看过你手机里我的备注,是什么,给我看看。”   白净的手掌伸到面前,言斐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将手机解锁,放到了她掌心。   庄以念满怀好奇地拿过来,翻开电话簿,本以为会是“老婆”,谁知道却是三个字——小公主。   ……为什么这个称呼到他那里,莫名变得有点羞耻?   她抬眼问他:“你这个备注是什么时候弄的?”   言斐笑而不答,庄以念也没改他的,将手机还给了他。   大概是昨晚被折腾得太狠,闹了一会儿,庄以念又开始犯困,懒懒窝在沙发上,哈欠连连。   “困了?”言斐低声问。   庄以念点点头:“有一点。”   言斐手穿过她腿弯,将她抱到怀里:“我抱你回房睡?”   庄以念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睡眼朦胧地问:“你呢?”   言斐抱着她起身,道:“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   庄以念靠在他身前,有点黏糊地道:“那我陪你一起好了,书房的沙发上也可以睡……”   言斐低眸看她,唇角泛开笑意,抱着她去了书房。   午后天光明透,男人坐在书桌前忙碌,不远处的沙发上,侧卧着纤细的人影,面容安静,像是沉在了梦中。   ……   ---   九月,《YN》第一期杂志在全国发行。   庄以念趁势发了两张相关的摄影图到自己已经长草的微博上,随后薛霁的工作室帮忙转发了这条微博。   庄以念的微博立马热闹起来,新粉和旧粉纷纷冒头,新粉大多是从薛霁那边爬过来的,旧粉们则基本都是在欢呼“小姐姐终于回来了”“恭喜小姐姐开工作室”……   有薛霁充当封面人物,再加上那边帮忙宣传,第一期的反响比预期中还要好。   工作室上下都欢欣不已,尤其是庄以念,一个高兴,便请工作室上下所有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庆祝。   这家餐厅价格贵得离谱,平常基本被大家列入“不考虑”范畴,如今沾了庄以念的光过来,众人不由纷纷学程澄,围着小公主吹起了彩虹屁。   庄以念同大家闹了会儿,就和林因雪去了一旁相对安静的角落里喝酒闲聊,顺道讨论第二期的规划。   九点半的时候,庄以念开始频繁看手机,林因雪笑道:“等你家言斐来接你?”   庄以念抿嘴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言斐的电话打了进来,庄以念忙接起:“喂。”   言斐已经到了餐厅楼下,问她在哪间包厢。   庄以念道:“你别上来了,我直接下去找你。”   等她挂了电话,林因雪故作艳羡地叹了一声:“唉,好男人都是别人的。”   庄以念忍俊不禁:“林姐这么优秀,追你的男人肯定不少。”   林因雪头疼地摆了下手:“别提了,没一个靠谱的,前两年好不容易谈了个顺眼的,还分了……你快去吧,别让你家那位等久了。”   “那我就先走了,你和他们慢慢玩儿。”   庄以念同众人打过招呼,挽着包出了包厢。   路过洗手间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里面出来,因为喝了酒头有些晕,再加上走得急,她险些撞了上去,忙扶墙稳住了身形。   “对不起。”   她道了句歉,抬起眼,却是一惊——   这人眼神阴冷,竟然是池余。   作者有话要说:  言哥哥,快来救你家小公主!-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疯疯呀~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疯疯呀~ 9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池余的面色泛着红,身上也带着酒气,显然是喝了酒,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喝醉。   见到他,庄以念的第一反应就是远远避开,于是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打算绕开他。   谁知,池余却突然将胳膊往墙上一撑,拦住了她。   庄以念:???   有病吧?   庄以念迅速后退,离他两步远,戒备地盯着他:“池余,你想干什么?”   见她一脸戒备,池余突兀地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庄以念心道鬼知道你发什么酒疯,面上却镇定地说:“两家相交一场,池总不会连这点风度也没有,跑来死缠烂打吧?”   池余答非所问:“听说你最近开了个工作室?”   他没有进一步的过分举动,看起来醉得应该不是太厉害,庄以念稍稍松了口气,虽然这里是公众场合,但这种脑回路神奇的人,难保不会借酒发疯做出些什么。   “看来你千挑万选嫁的男人也不过如此,还得让你出来吃苦受罪。”池余轻蔑地冷笑一声,“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当,非得自讨苦吃。”   庄以念冷淡地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她往旁边走了一步,打算绕过他离开。   池余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念念!”   楼道另一头,言斐快步走过来,牵过庄以念的手,将她揽到了身侧。   庄以念靠着他,小声道:“你怎么上来了?”   言斐低头道:“不放心,上来看看。”   他抬眼望向池余,眼神一冷。   池余玩味地笑道:“我同念念好久不见,叙会儿旧,言先生何必这么紧张?”   庄以念:……谁要跟你叙旧?   言斐看着池余,也勾了下唇:“我不觉得我太太跟池总有什么旧可以叙,倒是怕池总生意场上吃了亏,就狗急跳墙,对女人下手。”   在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不留情面地怼人,庄以念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   池余听见这一句,当即便黑了脸。   前阵子他在生意场上狠狠栽了两次跟头,都是因为言斐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居深,心里本来就窝着火,再被他当面这么一嘲讽,差点都要忍不住直接动手了。   言斐却没再理他,揽着庄以念离开:“走吧。”   下楼上了车,庄以念在副驾上坐好,言斐倾身替她系上安全带,蹙眉道:“以后见到他,尽量离远一点,别单独跟他在一块儿。”   庄以念忙解释道:“我也是出来的时候突然碰上他的,不是刻意要跟他说什么。”   言斐摸了摸她的头,温和一笑:“我没多想,只是怕他伤害到你。”   庄以念道:“放心吧,他应该还没那么大的胆子……不过我以后会尽量避开他的。”   言斐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又问:“喝了多少酒?”   庄以念有点心虚:“没多少,就随便喝了几杯,你看我都没有跟你胡乱说醉话。”   还知道没缠着他说醉话……想起她以前喝醉酒的模样,言斐不由莞尔:“不舒服的话,跟我说。”   他直起身子坐回去,发动了车子。   庄以念点头“嗯嗯”了两声,想起第一期杂志的事情,又高兴起来,神采飞扬地同他说道:“第一期的反响很不错,比我和林姐预想中还要好,我的微博还涨了好多粉,要不是急着赶第二期,我都想给大家放个长假庆祝一下了……”   言斐耐心地听她说了一会儿,忽然道:“《云尚》前几天被池余收购了,恐怕会针对你们,你和林因雪注意一些。”   庄以念本来还兴奋不已的心瞬间凉了凉:“他这是想跟我们竞争?”   言斐道:“《云尚》虽然这两年大不如前,但影响还在,你和林因雪商量一下,最好尽早做好应对方案。”   庄以念换了严肃的神情:“我明天就去跟林姐说。”顿了顿,又从包里翻出手机,“我现在就给她发个消息。”   言斐见状,又道:“不用这么紧张,先回家好好休息,暂时还出不了什么大事,就是提醒你们一声。”   庄以念头一次经营自己的工作室,经验不足,难免有些紧张,听了这话,稍微松了口气,将手机收了回去。   不过,之后的一路上,她的心情都不再像先前那样欢欣雀跃了。   到了家,言斐见她似乎还有点忧心,便揽了揽她的肩,道:“工作的事明天再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庄以念闻言一愣:“什么礼物?”   言斐牵着她走到客厅,桌子上摆着一大束新鲜的玫瑰花,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庄以念有点茫然:“今天是什么纪念日吗,怎么突然想着送我礼物?”   言斐微微一笑:“庆祝你首战告捷。”   难怪她之前让他过去陪工作室的人一起庆祝,他说没时间,原来是暗搓搓在准备这个……庄以念又惊又喜,立马便将刚才的担忧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双眼都亮了起来。   言斐道:“打开看看?”   庄以念过去,拆开了礼盒,里面是一本国际著名摄影大师的作品集。   她低头翻了翻,言斐走到她身侧,问她:“喜欢吗?”   “喜欢!”庄以念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笑靥如花,“你真好。”   言斐揽住她的腰,低头亲了亲她,搂着她在旁边沙发上坐下。   庄以念坐在他怀里,看着他那张招蜂引蝶的脸,忽然道:“你大学的时候要是追女生,肯定一追一个准。”   言斐低眸看她,唇角微勾,似乎在说他不需要追女生。   庄以念伸出手指,在他薄唇边点了点:“你是不是想说,你不用追女生,都是女生追你?”   言斐没回答。   庄以念骄傲地扬起下巴:“反正我那时候没跟你表白,所以不算追过你。最后是你先向我表的白,是你追的我。”   言斐噙笑看她,非但没反驳,反而顺着她的话应了声:“嗯。”   他这样,庄以念反倒心虚起来,又搂着他说:“好啦,我承认,是我先喜欢的你。”   听到这句,言斐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眸光微闪,笑了笑,未置可否。   庄以念抬起手,手指慢慢描摹过他的眉眼鼻唇,说:“这证明我的眼光好啊,一眼就看中了你。”   她在他怀里腻歪了一会儿,突然从桌上抽了一枝玫瑰过来,递到他面前:“你以前还没正儿八经给我送过花呢,喏,现在给你个机会弥补。”   小姑娘故作娇蛮的样子有些可爱,言斐忍俊不禁,接过玫瑰花,重新递回她面前:“送给你。”   灯影下,男人眉眼温柔,笑意清浅,简直堪称祸水本水,望一眼就让人心头一苏。   明明知道这举动有点幼稚,但庄以念还是乐开了花,伸手接过,歪头笑道:“谢谢学长。”   她将玫瑰放到唇边吻了一下,而后又伸到他那边,在他唇上也碰了碰,带了点调戏勾引的意味,睫毛轻抬,眸子里流光溢彩。   言斐看着她,蓦地倾身过去,将她压倒在沙发上,吻住了她,手沿着腰线往上。   趁着呼吸的空档,庄以念按住他的手,小声说:“我明天还要上班,你别像之前那样……”   话未完,声音就被吞没……   ----   翌日,一到工作室,庄以念便把池余收购《云尚》的消息告诉了林因雪。   林因雪听后,倒并不是太担心,她曾担任《云尚》主编几年,对那边的风格再熟悉不过,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没过几天,林因雪就将第二期封面人物的候选名单交给庄以念过目。   庄以念浏览了一遍,竟然在其中看到了她小舅舅裴令的名字。   林因雪道:“如果要确保压过《云尚》那边,裴令是最好的人选,人气高,口碑爆,咖位也够,年纪轻轻就拿了影帝,只不过……”   庄以念抬头:“不过什么?”   林因雪皱了皱眉:“我没跟裴令合作过,据说那边不轻易接受采访,我也没有那边的人脉,我们的工作室又才刚成立,恐怕不容易谈成。”   庄以念思忖了一下,说:“就裴令吧,这次我去谈。”   林因雪闻言忙道:“不用,这是我该负责的事情,哪能让你出面?”   “没关系林姐,我跟裴令……”庄以念顿了顿,“有过点交集,我去谈应该方便一些。”   她跟裴令认识?   林因雪听到这个,倒是有些意外,不过看她一副好像不太愿意多说的样子,也没追根问底。   就这样,庄以念接下了跟裴令谈合作的重任,当天回家后,她把这事跟言斐说了说。   言斐也没反对,只道:“我陪你一起过去?”   庄以念抱着他的胳膊道:“不用啦,总不能什么都靠你,我也该自己做点事情了,不然就真成废柴了。”   言斐还是有点不放心。   庄以念见状,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裴令是我小舅舅。”   言斐意外地抬眼。   如果裴令是她的小舅舅,怎么从来没见来往过,就连结婚的时候,都不见他到场?   知道他在想什么,庄以念解释说:“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我外公他们断绝关系了,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往来。”   言斐蹙了蹙眉:“既然这样,你去跟他谈,也未必能谈下来,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庄以念想了想,说:“应该不会,我记得他小时候对我还蛮好的,经常哄我玩儿……你先让我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就想别的办法,反正林姐还准备了Plan B。”   “什么时候动身?”言斐又问。   裴令不在本市,而在帝都,所以庄以念需要出差去找他谈。   庄以念道:“明天下午就得走,迟了怕赶不上第二期。”   她说着搂住了言斐,眉眼一弯:“这次终于轮到我出差,你在家了,你要乖乖的,等我回来。”   言斐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道:“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下午我送你过去。”   说让她早点休息,洗完澡上床之后,言斐就真的没有动她,反倒是庄以念想起马上要出差的事,有些睡不着了。   她侧过身看着他,突然起了玩心,凑到他那边,手指在他胸前划来划去:“我可能要去好几天,你会想我吗?”   言斐捉住她的手,答非所问:“谈完事,早些回来。”   庄以念故意凑到他耳边,语气不满道:“我问你会不会想我,你干吗不回答?”   她的半边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柔软温热,还有淡淡的沐浴露香,灯已经关了,黑暗中,男人嗓音平静:“别胡闹,早点睡。”   庄以念偏不听他的,腿不规矩地往他身上蹭了蹭,唇几乎要贴到他耳廓上:“你回答我,我就睡觉……”   话未完,一只手猛地扣上腰间,随后她就被一个温热的躯体压在了身下。   “不想睡?”   上方响起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威胁。   她扭了扭,想挣开他,却被他捏住手腕扣在了床头。   她立马识时务地眨了眨眼,服软道:“我现在想睡了,你松开我,我马上就睡。”   言斐低下头,亲了她一会儿,才将她松开,翻身下来。   庄以念得了自由,突然又从背后搂住他,孩子气地低声道:“我会想你的。”   言斐拍了拍她的手,反身揽她入怀:“有事给我打电话,早点回来。”   “嗯,晚上给你打视频。”   她偎在他身前,渐渐安下心来,入了睡。   ……   ---   翌日下午,言斐送庄以念去机场,乘飞机赶往帝都。   庄以念走的第三天,池余得到她离开安城的消息,随后便打了个电话给唐如歆。   “上回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唐如歆立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沉沉夜色,问他:“你想让我怎么做?”   池余道:“具体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想看到结果。”   唐如歆握紧手机,沉默良久,道:“我可以答应,但条件要另外谈。”   池余轻蔑地笑:“你想要什么条件。”   唐如歆道:“两个代言,还有新戏的女主角。”   池余想也没想,便应道:“好。”   挂了电话,唐如歆垂下手,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眼中黯淡无光,掠过一丝哀伤。   池野进屋时,就见她穿着白色丝绸睡裙,披散着头发站在落地窗前发呆,活像个幽灵。   “又是谁惹你了,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池野踉跄着走到她面前,唐如歆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你又喝酒了?”   池野没回她,自顾自地搂住她,醉醺醺地就要亲上去。   唐如歆一把挣开他:“你干什么?”   池野被她挣得往后趔趄了一下才站稳,他勾起唇,冷讽地笑了一声:“怎么,现在连碰都不能碰了吗?”   唐如歆被他气得脸都白了,想到刚才答应池余的事,心里原本还有一丝愧疚,可现在,这点愧疚已经荡然无存。   要不是他成天这么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她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去跟池余做什么交易?   这一两年,两人吵架是家常便饭,唐如歆也累了,懒得再跟他吵,忍下怒气,转身想往床边走。   池野却忍受不了她的漠视,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拖,不管不顾地胡乱亲起来。   “你放开我……你疯了吗池野……”   唐如歆吃痛,拼命挣扎着,可终究不敌男人的力气,被他强行按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   ---   到帝都后,庄以念没能立刻见到裴令,他的经纪人说他临时有个活动要出席,这两天不在公司,暂时没时间会客。   庄以念只好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请经纪人吃饭喝茶闲聊,这个时候,陪她过来的彩虹屁十级选手程澄终于发挥了她潜在的优势,对着经纪人一阵天花乱坠地胡吹,吹到后面,经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经纪人也还是保持了理智,没有胡乱松口答应合作,只说要问过裴令的意思。   晚上八点左右,庄以念和程澄回到下榻的酒店,因为陪经纪人喝下午茶的那家店的甜品味道非常不错,两人特地打包了一些回来。   吃的时候,庄以念看着手里的甜品,忽然道:“要不我远程打包一些回家,给我们家言斐尝尝吧?”   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的程澄:“……”   不就是一份甜品,至于吗?   吃完甜品,庄以念想起今天还没跟言斐说过话,于是立马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   视频窗口内,男人穿着白色衬衣,领口松开一粒扣子,额角依稀沁着汗,像是很热的样子。   ——不过,依然很帅。   见到他,庄以念莫名就开心起来,托着下巴,小声问:“你在干什么呀?”   言斐道:“刚从外面回来。”   庄以念眨了眨眼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   言斐微微笑了笑,因为离得近,视频内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唇角牵起的弧度。   啊啊啊她男人笑起来真好看!   就是隔得太远,摸不着。   庄以念忽然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刚好程澄去了卫生间,她便没了顾忌,凑到视频面前,叹气道:“你吃过了,可是我却什么也吃不下……”   言斐蹙了下眉,问:“为什么吃不下?”   庄以念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肩膀一垮,趴在手背上,摆出一副茶饭不思宛如林妹妹附身的模样。   “我想你了,一点胃口都没有,睡也睡不好,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叫得了相思病?”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程澄欢快的声音:“念念,还剩下半块蛋糕,你要不要吃?”   庄以念:“…………”   我现在辞掉这个助理还来得及吗?   程澄问完那句,才发现她在和人视频,忙噤了声。   可惜,为时已晚。   言斐越过庄以念的肩,隐约看到后面桌子上的一片狼藉,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没胃口?那你后面桌上那些,是谁吃剩的?”   “……”   庄以念默了一秒,脑子飞速一转,毫不犹豫地将锅甩给程澄:“都是程澄一个人吃的,不关我的事。”   程澄:???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甩完锅,庄以念就发现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某处,轻描淡写地说:“你嘴角那是什么?”   !!!   她嘴角有东西?   不可能啊!她记得她明明擦过嘴啊!   为了美美哒跟他视频,她还特地整理了一下仪容……难道太着急,没擦干净?   庄以念下意识抬手抹了一下嘴角,低头一看,只有一点淡淡的口红印,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疑惑地抬头,正想找个镜子照照,忽然对上了男人眼底莫名的笑意。   …………???   我是不是被套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你变了,你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你了,你变得套路了……言哥哥笑而不语.jpg小公主,单纯的一直只有你O(∩_∩)O~ 第42章   庄以念从来不知道,言斐这样冷清的性子,套路起人来居然也能这么熟练。   果然所有的男人结婚之前和结婚之后都是两个样!   于是这一晚,两人原本该你侬我侬卿卿我我的视频电话就结束在小公主羞恼和愤怒的情绪中。   “我刚刚是骗你的,我一点也不想你!我要睡觉了,再见!”   她气呼呼地抛下两句,猛地挂断了视频。   太过分了,回去就让他睡地板!   不但要睡地板,还要跪键盘!   程澄站在一旁,见她气得脸都红了,脑中闪过“顶头上司和老公吵架了我好像是罪魁祸首”“怎么办我会不会被炒鱿鱼”等一系列念头,一时间有些战战兢兢,也不敢妄动。   庄以念坐到沙发上,生了会儿气,转头见她跟个神话雕塑一样站在那儿,手里还捧着半块蛋糕,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蛋糕给我。”   程澄立马双手恭敬地呈上:“您请慢用。”   庄以念接过蛋糕,刚想把它当成某人狠狠咬一口,电脑上突然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言斐:【晚上少吃甜食,早点睡觉,晚安。】   后面还破天荒地跟了个“拥抱”的表情。   庄以念张嘴的动作顿住了,其实她已经吃饱了,只是因为气愤才想咬一口,可看到这条晚安消息,忽然又咬不下去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蛋糕还给了程澄:“你吃吧,我吃不下了。”   随后,她回了个“哼”的傲娇表情包过去。   不知道怎么,这个表情包发过去的时候,她好像隔着屏幕看到了言斐脸上的笑。   那种带点儿宠溺和温柔的笑。   于是她莫名又红了脸,忸怩地补了一句:【晚安~】   一旁的程澄看着她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羞涩仿佛七十二变的脸色,总感觉自己无形之中又被喂了一嘴狗粮。   ……   ---   次日,安城的天气不怎么好,城市上空灰蒙蒙的,空气也闷,好像随时会下一场大雨。   窗帘只拉开了一半,房间里光线有些暗,唐如歆坐在床边,头发散乱,形容狼狈,脖颈和手腕上还有明显的淤痕。   旁边的浴室传来响动,池野裸着上身趿拉着拖鞋从里头出来,见她还呆滞地坐着,皱了皱眉,问道:“午饭你想去哪儿吃?”   唐如歆没回他,抬起头看向他,木然地抛出一句:“池野,我们分手吧。”   池野原本还在擦头发,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随后唇边勾出一抹冷笑:“这话你都说过多少回了,烦不烦?”   唐如歆揪住身下的被单,指尖泛白,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我等会儿就叫人来替我收拾东西,从这里搬出去。”   她这副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池野终于开始觉得不对了,忍着心里的不耐烦问:“你又怎么了?”   “怎么了?”唐如歆突兀地冷笑一声,摸着手腕上的淤痕,眼圈慢慢泛了红,“你问问你自己,你昨天晚上干的那叫人事吗?你有把我当成女朋友尊重过吗?”   池野也看到了她腕上的淤痕,不由气弱了几分,说:“昨晚我喝多了点,可谁叫你非在这种时候跟我闹……”   他说着,又往一旁去:“我给你找点药抹一下。”   “不用了……”唐如歆眼中浮起泪光,忍着没落下来,“这样的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反正你在外面不是也养了其他女人吗,正好我走了,给她腾位置。”   提到这个,池野就心烦:“上回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只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早已经断了,你还想怎么样?”   唐如歆沉默不语。   池野最受不了她这副漠视自己的样子,气得冷笑:“你真要分手?”   唐如歆还是不说话,眼角却有泪滑落。   在一起这么多年,要说没半点感情那是假的,倘若他争气,她还能有点盼头,怎么着也能咬牙忍下去,可偏偏他冲动鲁莽行事荒唐,根本不能指望。   她已经错了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   “好,分手就分手,你将来别后悔!”   池野气急道,他似乎想摔东西,但手里又没别的,只有一条毛巾,于是便将毛巾狠狠扔在了床上。   发完火,他忽然偏过头,又道:“你该不会是还想着那个言斐,所以才这么跟我闹吧?”   唐如歆脸色一白。   “怎么着,看他现在风光了,后悔了,想回头了?”池野盯着她,目中满是嘲弄,“可惜啊,人家早攀上庄氏,连婚都结了,你现在就算贴上去,他也不一定会要。你不是还瞒着我去参加了他的婚礼吗,怎么也没趁机在婚礼上闹出点动静来——”   “池野!”听到这里,唐如歆彻底隐忍不住,爆发了,“你到底有完没完?当初在学校,因为你,我连话都不敢跟他多说一句,你还整天疑神疑鬼变着法地找他的麻烦!是,我后悔了,我要是早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初就算你再哄我骗我,我也不会答应跟你在一起!”   池野脸上嘲讽更甚:“别说得那么好听,你当初难道不是为了进娱乐圈,靠着我往上爬,才答应的我?还有你爸妈,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清楚……”   唐如歆气得直颤,好半天才平复下来,说:“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我也不想再跟你吵下去了,我们到此为止,待会儿我让人来搬我的东西。”   她说完,从床上起来,脚步虚浮地往浴室方向走。   池野看着她的背影,目中依稀闪过些许情绪,片刻后,狠狠踢了一脚沙发,而后拿了一件衣服套上,怒气冲冲夺门而去。   听见重重的关门声,唐如歆靠着洗手台,捂住脸,哭了出来。   ……   ---   这天下午,庄以念终于接到裴令经纪人的电话,说是裴令回来了,愿意同她见面聊一聊。   庄以念高兴不已,当即便收拾一番,和程澄赶到了裴令所在的工作室。   到那儿以后,她让程澄在休息区坐着等自己,而后由经纪人领着去了裴令的办公室。   进去的时候,裴令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墙面前,背对着门口方向。   男人身形颀长,穿着黑色衬衣和同色西裤,光是背影就给人一种冷肃不可冒犯的感觉。   仔细算算,庄以念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他了,记得小的时候,他还给她组装过小玩具哄她玩,跟她讲他名字里的“令”字是美好的意思。   其实裴令不过大了她几岁,那时候看起来要比现在好相处多了,就像是她的哥哥一样,爱玩也爱闹,半点长辈架子都没有。   只是后来,他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跟家里闹翻,断了关系,连她也鲜少再见了。   经纪人将她领进来,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裴令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男人凌厉的眉眼和俊朗的轮廓出现在视线中,有那么些陌生,眼神也冷淡。   庄以念看着他,犹疑半天,还是叫了声:“小舅舅。”   裴令也没反驳这个称呼,只淡淡道:“好多年没见了。”   他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穿一条简约大方的米白色小裙子,娉娉婷婷,娇小的脸上化着秋季淡妆,一双眸子明澈干净,像是还未长大似的。   “坐吧。”   他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跟着入座时突然瞥见了她手中的结婚戒指,目光微顿:“结婚了?”   庄以念愣了一下,随后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笑得有些羞涩:“嗯,今年三月份办的婚礼。”   三月份裴令正在国外拍戏,所以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他问道:“男方是……?”   庄以念道:“他叫言斐,小舅舅如果想见他的话,下回我让他陪我一起过来。”   “言斐……”   裴令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以前跟庄氏交好的世家豪门里面,好像没有姓言的。   他抬眼看着她,又问:“这么早就结婚了,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老爷子他们的意思?”   庄以念弯唇笑道:“是我自己的意思。”   小姑娘眉眼弯弯,提起那人的时候眼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看来倒不像是他以为的被迫联姻。   随意寒暄了几句,裴令才开始说正事:“听说,你自己开了个工作室,这次过来找我,是想请我当你们下一期杂志的封面人物?”   提到正事,庄以念立马紧张起来,双腿并拢,正襟危坐,神情认真地说:“小舅舅,我们工作室虽然才创立不久,但是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在上等,宣传也到位。而且摄影工作由我负责,我之前的作品,可以先给你过目。”   裴令道:“过目就不用了,你上一期的图,我看过。”   他只说看过,也没评价好坏,庄以念不由得有些忐忑,面前要是坐的是寻常合作方,她或许还没这么大的压力,还可以发挥口才尽量争取一番,可对着他,她一时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你跑来找我,竟然是为了公事。”   庄以念闻言忙道:“我以前不是不想来找小舅舅,只是……怕你不肯见我。”   毕竟他当年跟家里闹翻,是真的闹得决绝,虽然她那时年纪小,不太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但想必应该不是小事。   小姑娘紧张兮兮的样子和小时候差不了多少,裴令看着她,忽然露出了今天见面之后第一个笑容:“拍摄时间最迟能推到什么时候?”   庄以念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答应了?   “这个月底之前,下个月就要出刊了。”庄以念顿了顿,补充说,“如果你时间紧的话,我可以安排摄影团队过来这边拍。”   “不用了。”裴令道,“回头我让人安排一下档期,去你那边,你结婚我也没送什么礼物给你,就当是补送给你的新婚贺礼好了。”   庄以念显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迟钝了两秒,才欣喜地道:“谢谢小舅舅!”   裴令起身:“你同我经纪人定一下具体安排,等我处理点事,晚上再一起吃个饭?”   庄以念跟着起身,笑说:“好啊!”   同裴令吃过晚饭,是晚上八点多,庄以念归心似箭,早早便让程澄收拾好了行李订好了机票,从餐厅出来,直接就往机场赶。   对此,单身狗程澄表示非常不理解:也就才分开了三天外加几个小时吧,还天天晚上视频,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庄以念瞥她一眼,轻描淡写地来了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不懂。”   程澄:“……”   与此同时,安城。   夜幕笼罩整座城市,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水洗过街道,车飞快驶过,溅起大片水花。   饭店大楼的玻璃窗上水雾氤氲,连灯影似乎也变得模糊了不少。言斐同合作商谈完事情,从包厢内出来,突然看到墙边靠着一个纤瘦的人影。   一袭白色长裙,摇摇欲坠地扶着墙,身上酒气浓烈,像是刚吐过,看起来十分狼狈。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正是唐如歆。   “阿斐?”   看到眼前人,她怔了怔。   言斐顿足,却没应她。   男人白衣黑裤,雨夜里眉眼清冷,一如年少时,唐如歆看着他,扯嘴笑了笑,突然落下泪来。   “你现在……连跟我说句话都不肯了吗?”   言斐看见她脸上的泪,蹙了下眉,终于开口问道:“你助理和经纪人呢?”   唐如歆神情凄怆,答非所问:“我跟池野分手了。”   听到这句,言斐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神色淡漠,好似并不关心。   唐如歆有些支撑不住,靠着墙往下滑了滑,险些跌倒。   见她这副模样,言斐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掏出手机说:“我打个电话给你爸妈,让他们过来接你。”   “不要!”唐如歆立马出声阻止,强撑着站直了些,“他们要是知道我跟池野分了手,一定会责问我……”   她抬眼看他,自嘲地一笑:“你也知道,他们多希望我能嫁入池家……”   言斐未予置评,不过也停下了打电话的动作。   见他始终一副疏离模样,没有上前扶她一把的意思,唐如歆有些心冷,踉跄着往前走:“我没事,你走吧,我还要陪影视方吃饭。”   不远处的另一间包厢里,传来混杂的笑闹声,想来就是她说的影视方。   言斐看她片刻,说了句“那你自己小心”,当真没再管她,继续往外走。   他一走,唐如歆反而停了下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指紧紧扣在墙上,神情异样。   言斐穿过玻璃门,走出饭店大楼。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砸落,一辆车开到旁边,车上司机打开车门,撑伞过来接他。   言斐步下台阶,同他一起往停车的地方走。   黑色的大伞下,雨滴成线,不可避免地湿了衣衫,言斐正要弯腰上车,忽然又听见唐如歆虚弱的声音——   “阿斐。”   言斐顿足回头,只见唐如歆从大楼里跑了出来。   她没有打伞,浑身被雨淋透,裙子黏在身上,头发也往下滴着水。   不等言斐反应,她已经踉踉跄跄跑到他面前,双目通红,面容凄楚,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阿斐,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秋夜雨寒,她又穿得单薄,这副模样,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   言斐看着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她忽然身子一软,在他面前倒了下来。   …… 第43章   “我们不会赶不上飞机吧?”   庄以念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前面拥堵的车流,忍不住有点担忧。   程澄正在低头在玩手机,随口胡诌道:“不会的,我们这样人见人爱的小仙女,深受上天眷顾,就算飞也能飞过去。”   庄以念:“……”   前座的司机:“……”   司机是裴令安排的,庄以念觉得,为了不给司机留下“这俩小姑娘年纪轻轻脑子却不太正常”的诡异印象,她还是暂时不要跟旁边这人说话了。   这回跟庄以念一起过来的还有工作室的一个后期小哥哥,主要负责两个小姑娘的安全,对比起程澄来,他就安静多了,坐在副驾上打游戏,全程没怎么说话。   不一会儿,前方拥堵的车流开始通畅,司机也加快了车速,庄以念稍微放了心,从包里摸出手机,想给言斐发个消息,告诉他自己要提前回去了。   打出一串字,她犹豫了一下,又删掉了——不如先不告诉他,给他个惊喜?   她想象着自己突然回到家言斐大吃一惊的情形,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她转而又点开了跟褚南容的聊天框。   褚南容最近去国外出差了,好久都没跟她联系,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庄以念:【容容,你出差回来了没有?】   褚南容:【回来了_(:з」∠)_】   褚南容:【日常辱骂江时衍这个狗男人@#¥%@……】   后面一条发出两秒,很快又撤回了。   庄以念:【……】   褚南容:【怎么了?夫妻生活不和谐,找我支招?】   庄以念:【……】   庄以念:【我请到了裴令当我工作室杂志下期的封面人物,你之前不是说喜欢他吗,到时候偷偷过来,我让他给你签个名。】   褚南容一秒化身追星少女:【嗷嗷嗷真的吗?我要见到本尊了!啊啊啊!】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激动”“尖叫”“转圈圈”等表情包。   最后,又来一句:【我可以睡他吗?】   庄以念:【……你可以试试。】   好半天,褚南容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恭喜她工作室成立。   褚南容:【你工作室的第一期杂志我也看了,超棒!吹爆!】   褚南容:【我就知道我们的小公主聪明漂亮才华横溢,简直就是当之无愧的天选之子,凡人无法企及!】   “……”   庄以念看了一眼身旁的程澄,忽然有种冲动,想介绍她们俩认识一下。   褚南容又道:【不过,之前你爷爷他们不是不让你开什么工作室吗?怎么现在又同意了?】   庄以念:【之前爷爷是担心我没那个能力,但现在有言斐在啊,他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忌那么多,出了问题他替我担着。】   褚南容:【冷漠脸.jpg】   褚南容:【我怀疑你在秀恩爱,但我没有证据。】   庄以念弯了弯唇,回了三个[害羞]的表情过去。   褚南容:【……】   褚南容:【都结婚这么久了,还害羞呢,夫妻生活和谐吗?】   “……”   庄以念觉得她一定是被刺激到了。   褚南容:【你家言哥哥看着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不会是性冷淡吧?要不要我传授你点经验,增加增加闺房情趣?】   庄以念:【[拜拜][拜拜][拜拜]】   庄以念:【我小舅舅的签名,你不配拥有了。】   一秒后,褚南容撤回自己的上一条消息。   褚南容:【我错了,我什么都没说[闭嘴]】   “……”   两人一路聊着到了机场,庄以念的手机突然显示“电量不足”,她急着赶飞机,便也没拿充电宝充电,和程澄他们下了车,往候机厅飞奔而去。   ……   ---   安城,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言斐单手扶住在他面前晕倒的唐如歆,发现她身上滚烫,显然烧得不轻。   他蹙了蹙眉,将人交给身后替他撑伞的司机,也就是他的助理何渡。   何渡从刚才唐如歆跑过来开始就一直处于懵逼状态:这算个什么情况?老板的婚外艳遇?   何渡才当言斐的助理不久,对自己这位年轻老板的很多私人事情并不清楚,只知道他白手起家,娶了庄氏的小公主,不到两年时间就跻身本市资本新贵,现在这个时候,要是闹出什么婚外情,只怕麻烦不小。   不过何渡面上还是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十分镇定地接过人,等待他的下一步吩咐。   言斐打开车门,从后面拿了一把备用伞,而后冲何渡道:“你把人送到医院,给她办一下住院手续,尽量小心点,别张扬……”   顿了顿,又拿出手机把唐如歆她爸爸的号码发给他。   “这是她家里人的电话,送到医院之后,你给她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他医院地址。”   何渡应下,见他身上衣服因为刚刚这一折腾湿了不少,问道:“那您呢?”   言斐撑着伞,淡淡道:“我打车回去。”   等何渡将人扶上车,开车离去,言斐走到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自己回了景湖别墅。   别墅里空荡荡的,一丝人气也无,好像又回到那些年,他一个人住时的情形。   再晚回家,也不会有人等他。   他恍惚了一瞬,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然而,电话那头响起的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看着手机,眉头微微蹙起:之前每天晚上都要跟他视频,怎么今天到现在都没个消息,还把手机给关了,难道真生气了?   上楼洗完澡,言斐又拨了个电话过去,还是显示关机。   他在窗边怔神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打开软件订了张机票,随后换了身衣服,又匆匆出了门。   ---   庄以念飞机落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下了飞机,看见路面上未干的积水,三人才知道这边下了雨。   程澄不由感慨:“看吧,我就说我们是上天眷顾的小仙女,一回来,雨就停了。”   “……”   庄以念急着回家见言斐,没心思跟她胡扯,催促他们快点叫车。   程澄和后期小哥哥先将庄以念安全送到了别墅外,才一同离去。   庄以念拖着行李箱,开锁进屋,却发现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开灯,看了眼时间,都凌晨一点多了,心想他大概是已经睡了,于是将行李箱扔在客厅角落里,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走到主卧门口,她做贼似地贴着门听了听,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握住门把手,拧了拧。门没反锁,她轻易就拧开了。   卧室里也黑漆漆的,她小心翼翼开灯,正打算走到床边吓他一跳,结果却发现,床上根本就没有人影。   “……”   她四处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心里的兴奋和窃喜瞬间凉了个透,庄以念坐在床边,忍不住生起闷气来。   她不在家,他就夜不归宿是吧?   昨天还敢套路她!   生了会儿闷气,她又拿起手机,狠狠戳了戳他的电话号码。   那边很快接通。   “喂,这么晚了还没睡?”   听到他的声音,她莫名有点儿委屈,脚尖在地上点了点,问他:“你睡了吗?”   言斐道:“没有……”   话音未落,那边就传来一阵广播声,好像是在催促乘客们登机。   庄以念奇怪:“你这是在哪儿呢?怎么还有广播的声音?”   言斐那边顿了一下,说:“在机场?”   “这么晚了,你去机场干吗?”   难道他未卜先知,知道她提前回来,所以跑去接她?   可是不对啊,这是登机的广播。   言斐道:“我刚订了机票,去找你。”   庄以念:“……”   言斐作势要挂断电话:“我要登机了,到了再跟你说。”   “!!!”   庄以念脑子宕机了一瞬,急急道:“你别登机,我回来了!”   这次轮到言斐一愣。   庄以念扶额补充:“刚刚回来的,已经到家了。”   言斐蹙眉:“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庄以念撇了撇嘴:“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她也没料到,他会突然跑去找她啊!   他们两个还真是……   幸亏她这通电话打得及时,要不然阴差阳错的,她回来,他离开,刚好“错过”了。   “你快点回来吧,我在家等你。”   听到后面那句“在家等你”,男人唇角勾起一点笑意,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庄以念又高兴起来,捧着手机傻笑了一会儿,起身收拾衣服去洗澡。   ---   言斐回到家的时候,庄以念已经洗完澡,趴在床上睡着了。   小姑娘穿着单薄的睡裙,胳膊和小腿都露在外面,连被子也没盖,手机还搁在手边。   灯光静静洒落,覆下一层柔和辉泽,言斐在门口立了片刻,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她安静乖巧的面容,伸手轻轻碰了碰,俯身想将她抱到里侧去睡。   谁知,她却醒了。   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庄以念迷糊了几秒,揉揉眼睛,随后双眼一亮:“你回来啦!”   言斐微微一笑。   庄以念搂住他的脖子,顷刻间变得神采飞扬起来,眼中似落满了星子。   “无缘无故的,你怎么突然想着要去找我,还这么大半夜地订机票?”   言斐看着她,手指从她眉梢抚过,忽然轻轻揽她入怀,在她耳边道:“我想你了。”   庄以念先是一怔,而后悄悄红了脸。   之前她变着法子想从他嘴里套话,让他说会想自己,他死活不肯开口,她以为按他的性子,是不会说这话的,却不想这个时候却突然说出了口。   还连夜订机票。   她抬起手,反抱住他,轻声道:“我也想你了。”   明明只有三天,却好像过了很久。   她忽然想起他们分开的那几年,那时候是怎么忍得住,不去找他的呢?   小别胜新婚。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进行某项运动,可大概因为今晚的氛围太过温馨,也可能因为折腾得太晚,两人反倒什么也没做,只是依偎着躺在床上,小声说着悄悄话。   “你要想去找我,怎么不等明天早上?”庄以念靠在言斐身前,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这么大半夜的,还刚下了雨,一个人跑去坐飞机,傻不傻啊你?万一我没打电话给你,你不得白跑一趟?”   言斐笑笑,转而问她:“事情谈妥了?”   “嗯,小舅舅对我还是蛮好的,也没为难我。”庄以念仰起脸,笑道,“他说,就当是补给我们的结婚礼物,等他过来,你陪我去见见他好不好?”   言斐低头看她,眼底笑意轻浅:“好。”   连夜赶飞机,庄以念实在很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言斐替她将被子盖好,听着她绵长的呼吸,也合上了眼。   第二天上午,庄以念睡到将近十点才醒,言斐比她早醒一会儿,不过也没急着起床。   “早安!”   庄以念睁眼看到他,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言斐看着她,突然翻身到她上方,低头去吻她,手也穿过了睡裙裙底。   昨晚没起的念头,倒是在这个时候苏醒了。   庄以念抵着他的胸膛,扭过脸不让他亲:“我没刷牙……”   言斐置若罔闻,捉住她的手,继续俯身亲她。   庄以念被他亲得发软,渐渐也忘了挣扎,甚至开始沉浸在其中。   等到她发现势头不对时,已经有些晚了,她抓着他的肩膀尝试阻止他,红着脸道:“别了,我还要起床去公司……”   言斐哑声提醒她:“今天周六。”   男人眼底微微泛着红,欲望浓烈,显然很难再停下。   庄以念反应过来,仍旧不肯:“还是不行,我得打电话跟林姐商量小舅舅那边的安排,等晚上好不……”   话未完,就又被堵住了唇。   庄以念其实也有点难受,随意挣扎了两下,也就由他去了。   房间声音响起,秋日的风拂过窗帘,依稀还带着昨夜的湿意……   大概是顾及到两人都饿着肚子,言斐这回没折腾太久,很快就放过了她。   两人洗完澡换好衣服,十一点多,恰好到吃午饭的时间。   “我闻到饭香了,惠姐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午饭了?”   庄以念抱着言斐的胳膊,便下楼边道。   言斐偏头笑:“真那么饿?”   “当然了,让你等晚上你又不肯,非这个时候……”   两人黏黏糊糊下了楼,惠姐果然已经在将菜往餐桌上摆。   看见庄以念,惠姐笑着打了声招呼:“大小姐回来了?”   “嗯,昨天晚上回的。”   庄以念应了一声,高兴地跑到餐桌边,看桌上的菜式,好多她爱吃的菜。   她的行李箱还在客厅扔着,估计惠姐早已经看到了,所以才准备了这些。   见她一副小孩子模样,言斐拉开椅子让她坐下,说:“不是饿了,赶紧吃饭吧。”   分别了几天,两人连吃饭也变得黏糊了许多,一会儿盛汤一会儿喂菜的,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   吃过午饭,庄以念迫不及待地给林因雪打了个电话,跟她大致说了一下裴令那边的安排。   挂断电话,回过头,就撞上一双含笑的眼。   “说完了?”   言斐倚在沙发上看她,眸光清润,唇角微翘,比平日多了几分随性和散漫。   果然是蓝颜祸水,就这么随意倚着,也是一幅美人图。   “说完了。”   庄以念被美色所惑,扔下手机,扑到了他身上。   言斐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那继续?”   “……”   庄以念几乎立刻就意会过来他这个“继续”指的什么,红着脸推了他一下:“谁要跟你继续,你怎么老想着这个……”   言斐虽然嘴上逗她,但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搂着她,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   两人正闹着,惠姐突然领着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了。   庄以念忙从言斐身上下来,理了理头发和衣服。   进来的是个中年女人,面容圆润,穿一件天青色旗袍,臂间挽着针织披肩,庄以念仔细一看,竟然是唐如歆的母亲。 第44章   惠姐领着唐母进来,上前道:“唐夫人说,是过来找姑爷的。”   言斐闻言起身。   唐母先唤了声“阿斐”,随后转头看向庄以念,似乎有点意外:“庄小姐也在啊。”   ???   这是她家,难道她不应该在吗?   庄以念有些莫名其妙。   “唐姨。”   言斐礼貌地问了声好,请唐母在沙发上坐下。   庄以念吩咐惠姐倒茶,她跟唐母不熟,所以只是安静地坐着,并不准备搭什么话。   “您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言斐开口问道。   唐母看了一眼他身侧的庄以念,迟疑了一下,才说:“阿姨来,是想谢谢你昨晚送如歆去医院。”   ???   庄以念一愣,看向言斐。   昨晚他不是去机场了吗,什么时候又送唐如歆去医院了?   言斐与她对视一眼,面色平静,并未解释什么,冲唐母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唐姨不必客气。”   大约是他这副态度太过疏离客套,唐母变得有些局促起来,不自在地笑道:“也是,你们俩以前关系就要好……”   “……”   这话一出口,庄以念就愣了愣:当着她的面,说言斐和她女儿关系好,是几个意思?   唐母显然也意识到失言,看了看庄以念的反应,赶忙打住了。   庄以念心里蹿起了火,可这种情形下也不好发作,只能维持着基本的涵养,微微一笑。   言斐也轻微地蹙了下眉。   唐母又道:“如歆她已经醒了,但是身体还有些虚,所以今天不能亲自过来,改天等她病好了,我再让她好好跟你道个谢……”   庄以念按捺不住,接过话,微微笑道:“听阿斐说,他曾经在您那里寄住过几年,如歆学姐算他半个姐姐,照顾一下是应该的,阿姨您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言斐伸手覆住她的手,安抚性地握了握,而后冲唐母道:“唐姨还有其他事吗?”   这明显是逐客令了,傻子都听得出来,唐母自然不会听不懂,脸色白了白,说:“也没别的事……自从上大学之后,你都不怎么跟叔叔阿姨亲近了,有空的话,也回来坐坐,看一看你叔叔。”   言斐面色清冷,道:“当初年纪小,不懂事,给唐叔和唐姨添了不少麻烦,现在也不好再打扰你们了。”   冷冷淡淡一句话,毫不留情地将唐母堵了回去。   唐母似乎由这句话想到了曾经的什么事情,面上露出几分心虚,她原本是听说昨晚送如歆去医院的是言斐,以为他还顾念着旧情,所以今天才特地过来,想着看看能不能请他帮一帮如歆,让她在圈子里的路好走一点,可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   莫欺少年穷,也只能怪她当初做得太过……唐母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没再厚着脸皮多留,匆匆告辞离去。   出于礼貌,两人还是将她送到了门外。   一送走唐母,庄以念脸上的笑意登时就敛了,也不理言斐,冷着脸径直往里走。   以前两人没确定关系,他要跟唐如歆牵扯不清,她没资格也没立场生气,只能忍着,但现在……哼!完全不能忍!!!气死了!!!   送她去医院……她没有男朋友吗,要他送?而且还是晚上!   不能忍!!!   庄以念感觉自己仿佛一根爆竹,随时就要炸开了,连走路都带着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没走几步,手就被人拽住。   她挣了挣,没挣开,转过头怒目而视,明明白白表达着她的不高兴。   言斐看着她,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我没送她去医院,是何渡送她过去的。”   何渡是他的助理,庄以念也认识。   听见这话,庄以念心里好受了点,但还是有些生气:“那也是你让何渡去送的吧?好端端的,她生病,为什么会跟你扯上关系?池野呢?”   言斐蹙了下眉,说:“当时我跟合作方吃完饭,出来刚好碰到她,她喝多了酒,高烧昏迷,倒在我面前,还淋着雨,我总不能真把她扔马路边,不管她。”   “……”   那……确实不太好不管她,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就算是陌生人,这种情况只怕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何况,他还避了嫌,没有亲自送她。   庄以念心里的气消了下来,不过还是决定不那么快原谅他,梗着脖子问:“那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言斐道:“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没放在心上……”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惠姐正将客厅里用过的茶具收拾去洗,见两人好像在吵架,不由顿足看了过来。   庄以念本来就是故意在使小性子,被她这么一看,有点不好意思,挣开言斐的手,快步往楼上去。   言斐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朝惠姐道:“没事,你收拾好就先回去吧,晚上不用做饭了。”   说完,也上了楼。   上楼后,庄以念直接进了卧室,往沙发上一坐,双手抱着膝盖,一言不发。   言斐推门进来,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牵了牵唇,走到她旁边坐下,低头问:“吃醋了?”   庄以念听他嗓音里似乎含了笑意,立马抬眼瞪他:“谁吃醋了?”   她不反驳还好,一反驳,满腹的醋味扑面而来,言斐笑得越发厉害了。   “你还敢笑!”   庄以念瞪着他,蓦地一把将他扑在沙发上:“对,我就是吃醋了!你那个唐姨还说你们以前关系很好,关系再好也是以前,现在你是我的了……”   若换了别人,她大概还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偏偏是唐如歆,她一想到他们之间可能有过的那些曾经,心里的酸水就咕咚咕咚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她俯身拥住他,伏在他颈畔,嗓音忽然低下来。   “不管你以前跟她多好,可你现在喜欢我了,就不能再想着她了……”   言斐抬手搂着她,抚了抚她的背,温声道:“不是早跟你说了,我和她之间没什么,别胡思乱想。”   庄以念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忽然又起身,凶巴巴道:“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我的气还没消呢。”   她退到一旁,心思一转,扬起下巴。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你没有及时跟我报备,所以……要接受惩罚。”   言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什么惩罚?”   庄以念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到他上身的白衬衣上,用命令的口吻道:“你,把衣服解开!”   “……”   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言斐眸光闪了一下,眼底慢慢浮起意味深长的神情。   仿佛从他的眼神里看穿了他的心思,庄以念倏地红了脸:“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让你给我当模特,拍两张照试试手。”   在他身上尝试新的风格这事,她已经暗搓搓想了好久了。   以前不敢,现在正是好时机。   言斐轻笑了一下,风淡云轻道:“我没想什么。”   那表情,好像在说,是你在想什么。   “……”   庄以念恼羞成怒:“你到底解不解?”   言斐轻瞥她一眼,抬起手,开始解自己的衬衣扣子,从领口依次往下。   他的动作很慢,手指修长如玉,解的过程中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好似在故意解给她看。   庄以念渐渐脸红心跳起来。   这男人……解个衣服扣子也这么色气。   等他解完衣服,庄以念压制住心里的悸动,强装出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指挥他去钢琴架子旁站着,然后抱了自己的相机过来。   “你侧对着窗户那边,然后脸偏向我这边……”   “衣服可以再敞开一点点,摆一个性感点的姿势,眼神带点儿漠视……”   说到“性感”,庄以念顿了顿,问他:“性感你能理解吗?”   言斐没回她,手肘稍稍往后撑着,身子斜倚,然后露了一个她要求的“漠视”眼神,还带点儿他惯有的孤高清冷。   男人一身白色衬衣,衣衫半敞,双腿修长,一分一寸都是诱惑。   他轻抬眼睫,眸光瞥过来的刹那,庄以念心口噗通一跳,差点没把持住,心慌意乱地调整角度,按下了快门。   随后,庄以念又让他变换了几个地方和姿势,拍了几张,才放过他。   拍完之后,她坐在一旁翻看着拍下的照片,心里尖叫不止。   平日看多了他清冷禁欲的模样,没想到性感起来居然这么要命!   她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给褚南容发了其中一张不那么露骨的过去。   庄以念:【[图片]】   庄以念:【啊啊啊容容我男人是不是A爆了?】   褚南容几乎秒回:【卧槽!!!】   褚南容:【这是言美人?!!】   庄以念又飞快将图片撤回了。   褚南容:【???你撤回干什么?我还没存图呢!】   庄以念:【只给你看一眼,不能多看[哼]】   褚南容:【……】   褚南容:【想不到我们的姐妹情谊,居然比不过一个男人[拜拜][拜拜][拜拜]】   庄以念:【你还是专注我小舅舅吧。】   庄以念:【要不攻略一下你那位Boss江时衍也行。】   褚南容:【面无表情.jpg】   褚南容:【不提他,我们还能愉快地交谈下去。】   过了一会儿,褚南容又感慨:【不得不说,在看颜值这方面,你的眼光确实够精准。】   庄以念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已经穿好衣服的男人,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   --   当晚,大概是为了平息庄以念心里的醋意,言斐亲自下厨做了晚餐,开饭前还破天荒问了句:“要不要喝点酒?”   难得他突然这么有情调,庄以念欣然应道:“好啊!”   她跑到酒柜前,拿了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酒杯出来。   餐桌上摆着一瓶插花,是惠姐早上新换的,配上红酒美食还有灯光,浪漫得很。   庄以念早把唐如歆那点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拿起酒杯同言斐碰了碰,心里乐开了花,还特地拍了照片发到朋友圈炫耀。   晚餐这样浪漫的后果是,两人过后都有些放纵。   尤其庄以念,稍微喝多了点,就变得格外黏人,抱着言斐不撒手,还一遍一遍唤他的名字。   头顶灯影恍惚,她黏在他身上,手钻进他敞开的衣服里,摸了摸。   “你以前……连衣服都不让我解,真小气!”   言斐在她颈畔细细密密地吻着,听到这句,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   --   直到后半夜,两人才累极睡去。   不知道是因为白天受了唐如歆那事的刺激,还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天快亮的时候,庄以念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大学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向言斐表了白。   在那条熟悉的校园道上,夜色凄清,树影婆娑。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我喜欢你”这几个字说出口的,好像梦境开场就已经是表白完的状态,在等着他的回应。   等待的时间漫长得仿佛凌迟,她看着不远处身影清隽的少年,虽然隔得不远,却怎么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只有幽深的眸光,清冷淡漠。   过了许久,虚空中响起他的一声轻笑,伴随着毫无感情的字句。   她听到他的回答,心仿佛被利爪狠狠揪住,疼得她无法呼吸,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就在这刹那,她惊醒了过来,一抹眼角,竟然真的有泪。   言斐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身畔的响动,睁开眼,侧了侧头:“怎么了?”   庄以念还沉浸在梦里悲伤的情绪里,没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黑暗中的他,好像有点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言斐抬手开了灯,见她呆呆坐着,面色发白,眼睛还是红的,不由揽住她的肩,轻声道:“做噩梦了?”   庄以念看着眼前这张脸,想起梦里他冷漠的眼神,眼泪抑制不住,忽然就落了下来。   “我梦到了上学的时候,我跟你表白,你像拒绝其他女生一样,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还说……说你心里只有唐如歆……”   言斐:“……”   小姑娘泪眼婆娑,双目通红,好似伤心到了极点。   言斐有些无奈,替她擦了擦眼泪,安抚道:“只是做梦而已,不是真的,别胡思乱想……”   庄以念还没彻清醒,有点儿孩子气,红着眼睛委屈道:“可是我感觉很真实。”   “……”   言斐头疼不已,他从未想过,唐如歆的存在会让她这么在意,都快成心结了。   他搂着她的肩,揽她入怀,温声道:“不是都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她,为什么还总这么觉得?”   庄以念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平静下来,说:“他们都说你喜欢她。”   言斐又问:“他们是谁?”   庄以念小声道:“学校里的人。”   言斐忍不住笑:“学校里那么多八卦,难道你每一件都信?他们还说我为了少奋斗几十年,跟你在一起了,你怎么不信?”   “……”   庄以念语噎,他们那时候确实没在一起,连心思都没敢戳破。   窗外已经沁出微薄的天光,言斐抱着她安抚了一会儿,忽然低头问:“还困不困?我同你说说,我以前的事?”   庄以念一愣,抬眼看着他。   他还从来没主动跟她说过自己以前的事,而她因为觉得那些回忆应该很痛苦,所以也一直不敢多问。   庄以念摇了摇头,又立马点了点头:“我不困。”   言斐的神情添了一丝恍惚,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我和唐如歆认识,大概是八岁那年……”   “那时候,我祖父还没过世,唐家从乡下搬过来,借着一点远亲关系找到我祖父,我爸妈看在我祖父的情面上,帮他们解决了一些债务,让他们安顿下来。他们很感激,就经常让他们的女儿来找我玩,还向我祖父透露出结亲的意思……”   听到这里,庄以念忍不住插了句嘴:“原来这就是他们说的娃娃亲?”   言斐低头看她一眼,继续道:“祖父没同意,我们家不太喜欢替小孩子决定这种事情……”   庄以念心道,估计也有可能是不太看得上唐家。   从前,言家未发生变故的时候,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家境优渥,比唐家不知要强上多少,如果真结了亲,绝对是唐家高攀了。   “后来,祖父过世,没过两年,我爸妈也出了事……”   那几年,应该算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日。   他自小出身不差,除了祖父对他的要求严格一些,过的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少爷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吃过什么苦头。然而,旦夕之间,天翻地覆,一切都变了。倚靠的亲人相继离世,家业败落,母亲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植物人的治疗费不低,那时他家里还留了一点家底,但亲戚们无人敢接这个烂摊子,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突逢巨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只好将希望都寄托在了愿意收留他和他母亲的唐父唐母身上。   起初,唐家对他其实还算可以,他自知寄人篱下,也收敛了自己的少爷脾气,开始学着做各种家务,帮他们的女儿辅导功课。可即便如此,还是架不住他母亲一直没有好转,长年在医院住着,治疗费昂贵,唐父唐母便渐渐开始有了怨言。   当时他已经十五岁,虽然还未成年,但也足以照顾自己,听到这些怨言,就想着清算一下父母留给他的遗产,搬出唐家,独自照顾母亲。   谁知,唐父唐母非但没同意,反而劝说他留下,不知道是怕外人说闲话诟病他们忘恩负义,还是因为遗产的账目已经算不清楚。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们甚至没经过他的同意,将他祖父留给他的一幅字送人了。   恰好这时,他母亲的情况突然恶化,没多久就过世了。他再次遭受重击,颓靡了好一段时间,唐父唐母的怨言也因此消停了。   不过很快,另一个矛盾又出现了。   自从言家出事之后,唐父唐母再没提过撮合他和唐如歆的事,但两人年纪相仿,又在同一所学校念书,一起上学放学,难免走得近了些。   那时两人刚上高中,唐如歆因为长得漂亮,在学校里很受男生欢迎,偶尔还会有男生在她回家的路上拦住她,给她递情书。   有一回,唐如歆被一个平常喜欢在学校里逞凶斗勇的男生拦住,硬要她当自己的女朋友,还企图动手动脚。   唐如歆吓得躲到了言斐身后,那男生就跟言斐动起了手,最后打不过,灰溜溜地跑了。   事后,唐如歆为了谢言斐,就用攒下的压岁钱买了一样礼物送给他。谁知那男生心有不甘,竟然跑到老师那里告状,污蔑他们两个早恋,晚上偷偷约会,老师便叫了两人过来对质。   再之后,这事兜兜转转传到了唐父唐母的耳中,唐母又刚巧发现了唐如歆送给言斐的礼物,登时大发雷霆,怀疑是言斐不怀好意,主动诱骗了自己的女儿。   当时,唐如歆大概是害怕被责打,并没有站出来替言斐辩解,说礼物是她主动送的,不关他的事。   矛盾就此彻底爆发,十几岁的少年受不了这样的轻视和污蔑,便提出要搬到学校里去住。   这一回,唐父唐母终于同意了。   庄以念听得有点揪心,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又问:“那你当时……到底喜不喜欢唐如歆啊?”   如果喜欢,那该得多难过。   言斐看着她,停顿了片刻,说:“我那时候,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更何况,她爸妈的想法,我多少也能猜到点,不至于自讨没趣。”   言家没落魄的时候,就赶着往上贴,一落魄了,就恨不得立马撇清,势利成这样,也是醉了。   庄以念心疼地抱住他:“不喜欢最好,他们不值得。”   言斐感受着怀里的温暖,笑了笑。   “再后来,我高中毕业上大学,就彻底同他们两清了……至于其他的,我也懒得跟他们清算,只把我祖父还有爸妈留下的几件重要遗物带走了。”   庄以念听完这些,登时气愤不已:“亏我还以为他们对你有多大的恩,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早知道结婚的时候就不该请他们!”   “不管怎么说,他们当初也确实在关键时候站了出来,就算是谁也不欠谁吧。”   他将她从怀里扶起,摸摸她的头,低眸笑:“这就是我跟她之间的一点过去,现在你总该放心了?”   庄以念对上他的笑,脸微微一红:“你又不早跟我说清楚,我听多了八卦,当然就容易乱想……”   言斐在她额角亲了亲:“好了,睡觉吧。”   “嗯。”   庄以念搂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很快重新入了眠。   ……   ---   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手下空空的,庄以念睁眼一看,被窝里已经空了,言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床。   她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酸软,在床上赖了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洗完漱,她出了卧室,在客厅和楼下都没看到言斐,不由奇怪,问了正在打扫卫生的惠姐一句:“阿斐呢?”   惠姐道:“姑爷好像在书房。”   书房?   大周末的,他这么早在书房干什么?   庄以念怀着疑惑到了书房门外。   门是半掩的,她轻轻推开,只见他在桌案上铺了白纸,正手执毛笔,蘸了墨在写字。   秋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映出半张清隽如玉的侧脸,还有脸上专注的神情。   执笔的手素净修长,衣袖半挽,腕骨沉着。   好久都没见他练过字了。   庄以念推开门,轻手轻脚走过去,问他:“你在写什么?”   言斐收了最后一笔,直起身来,示意她自己看。   庄以念低头一看,是四个大字——言念君子。   “言念君子?”   小公主文化水平有限,一时有点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句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语出《诗经》。”言斐抬眼一笑,“你不是问我,你工作室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取这头两个字。”   头两个字?   言念……   庄以念在心里默念着,很快反应过来,随后怔住——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言念。   他的姓,她的名。   原来,是这样。 第45章   心底深处仿佛有细流涓涓,流淌而过,浸润得一片柔软,千簇万簇的花愀然盛放,绵延无尽。   庄以念看着纸上的风骨清峻的四个字,怔忡了许久。   言斐将笔搁在砚台边缘,走到她身后,轻拥住她,在她耳边道:“新公司的名字,也叫‘言念’,你说好不好?”   庄以念不知怎么,蓦地红了眼眶,转过身搂住他。   言斐由着她抱了一会儿,铺了一张新的纸,将毛笔递给她:“要不要试试?”   庄以念立马兴奋地道:“好啊!”   大学的时候,她特地学着临摹过他的字,还跑去加入过什么书法协会,虽然最后学得像狗爬,但这并不妨碍她有一颗乐于学习的心。   庄以念接过笔,照着他写的,临摹起来。   结果,手一抖,第二笔就歪了。   “……”   她有点尴尬,强行挽尊说:“我、我还没准备好,这个不算……”   言斐也不催她,只在旁边静静看着。   庄以念又铺了一张纸,重新开始写,这一次终于好一点,顺顺当当写完了。   然而,写完之后一对比,她的字宛如小学生笔迹。   …………   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了,为什么却不能写出一手成熟的字?   明明她平时的字也算得上娟秀呀!   “是不是很丑?”她抱着一丝丝侥幸,期盼地看向言斐。   言斐掠了眼纸上的字,没回答,稍稍别开脸,忽而笑了。   “……”   瞥见他唇角不加掩饰的笑意,庄以念登时尴尬得头皮都麻了:“有那么丑吗?”   言斐又看了一眼,评价道:“不丑,还可以。”   话音刚落,憋不住又笑了,而且比之前笑得更厉害。   “……”   先前的感动荡然无存,庄以念忍不住扑过去锤他:“你还笑!写得再丑也不许笑!”   “我又没认真学过,当然写不好了!”她不服气地抬眼瞪他,“有本事你跟我比摄影,你肯定也比不过我!”   言斐眼底笑意沉沉,揽着她回到桌案边,重新铺了纸,将毛笔蘸了墨递到她手中。   “我教你。”   他低声说,从身后搂住她,手掌包裹住她执笔的手。   光影交叠,一双人低头,仿佛融在一处。   笔无声落下,划过纸面,墨迹如行云流水显现。   很快,四个字映入眼帘——   言念君子。   收笔后,庄以念捧起来细细看了看,虽然及不上他先前写的,但比起刚才她那张小学生字体,简直不要好太多。   “这张四舍五入算是我写的,我要收藏起来。”   言斐笑了笑,未置可否,问道:“吃早饭了没?”   “还没。”   庄以念摇摇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一到放假,生物钟就乱得不成样子。   言斐将桌面稍微清理一番,道:“下楼吃饭吧。”   由于起得太晚,吃完早饭,没隔多久,两人便接着开始吃午饭。   吃过午饭,将近两点,庄以念想到上午言斐教她写字的情形,忽然对书法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于是又拉着他去了书房。   刚开始,还是规规矩矩地写,到后面,写着写着,两人不知怎么就腻歪起来了。   庄以念侧头,看见男人近在咫尺的薄唇,忍不住亲了他一下。   下一秒,人就被抱到了桌子上,言斐抵着她的额头,嗓音低沉:“不想写了?”   庄以念身体后仰,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还拿着毛笔。   她抬眼,笑得一脸无辜:“刚刚那是谢师礼。”   言斐扣住她的腰,在她鼻尖亲了亲,低头吻下来。   庄以念却突然恶作剧般扭过脸,不让他得逞,目中笑意狡黠:“教一次,只能亲一下。”   “这谢师礼,太轻了。”   言斐噙笑看她,蓦地强行吻住了她。   庄以念被迫后仰,含糊不清地提醒道:“小心……砚台……”   结果,砚台倒是没翻,她手中的毛笔却不小心蹭到了他身上。   他穿的是件白衬衫,顷刻间染上一笔墨色,十分显眼。   “要不要在你脸上也写个字?”   她扬眉笑道,细白的双腿在他腰侧晃荡着。   两人正闹着,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庄以念忙从桌子上跳下来,将手中笔放好,整理了一下衣服。   言斐过去开门。   惠姐在门外,冲两人道:“姑爷,大小姐,有位叫唐小姐在楼下,说是姑爷的朋友。”   庄以念愣了愣:唐小姐?唐如歆吗?   言斐回头看了她一眼,吩咐惠姐:“请她到楼上来吧。”   很快,惠姐就将人请到了楼上客厅,果然是唐如歆。   昨天她妈妈过来,今天她本人过来,倒是还挺有次序。   她穿一条浅绿色的裙子,面上依稀还透着些许病态,不过被恰到好处的妆容遮掩,颇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气质。   打过招呼后,三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见言斐手中拿着两幅写完的字,唐如歆笑了笑,语气熟稔:“你在练字?”   言斐随口应道:“在教她练字。”   转过头,又温声询问庄以念:“两张都裱起来?”   庄以念立马将自己写的那幅抢了过去,说:“不要!我才不想丢人,就只裱你那一张。”   言斐笑:“挂在卧室,又没有外人。”   庄以念忍不住瞪他:“然后让你每天看着笑话我吗?”   言斐唇角笑意愈深。   庄以念拿过他写的那一张,展开来又看了看。   “就裱这一张,回头挂在书房好了。”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唐如歆坐在一旁,面色略微有些不自在。   同庄以念商量好裱字的事,言斐这才抬头,问唐如歆:“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唐如歆微微一笑:“前天晚上,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说完,不着痕迹地瞥了庄以念一眼,却发现她好像完全不在意,心思都放在了手中的字上。   言斐淡淡道:“昨天唐姨已经过来道过谢了。”   唐如歆还想说什么,突然看到他衬衣上染的黑色墨水,视线不由顿了顿。   庄以念刚巧抬眼,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心下一虚,忙冲言斐道:“你衣服弄脏了,先回房换一件吧。”   言斐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她和唐如歆,似乎有点不放心。   庄以念对上他的眼神,立马就看穿了他的想法,有些无语:难道还怕她们打起来吗?   “快去吧,我跟学姐聊会儿天。”她催促道。   言斐这才起身,去了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庄以念和唐如歆,气氛短暂地尴尬了那么几秒。   最后,庄以念先开口:“听阿斐说,学姐生病了,好些了吗?”   唐如歆微微笑道:“没什么大碍,已经出院了。”   两人原本就不熟,寒暄完这句,又沉默了。   唐如歆低头,瞥见搁在茶几上的那幅字,眼中闪过一丝情绪,忽然问:“阿斐在教你写字?”   庄以念笑笑道:“就是闹着玩儿。”   唐如歆道:“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庄以念将字递给她。   唐如歆接过看了看,状似不经意道:“他的字还跟以前一样,以前,他也常教我写字。”   ???   庄以念莫名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唐如歆说完,抬起眼,又露出一副“不小心说错话”的表情,赶忙补充道:“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千万别多想。”   “……”   如果说,在这之前,庄以念还觉得她只是单纯来道个谢的话,那这句仿佛表演台词一样的话一出来,就彻底打破了她天真的念头。   ——唐如歆分明是有备而来。   没想到她们大学的时候没能达成“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成就,时隔几年,倒是在今天达成了。   只是,庄以念不太明白,她不是都跟池野在一起了,难道还想脚踏两条船,抓着一个吊着一个?   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庄以念没接她的话,忽然语锋一转问:“学姐生病了,怎么还一个人出门,没叫男朋友陪着?”   唐如歆以为言斐已经把她和池野分手的事告诉了她,没想到他却没提,听到这话,滞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我和池野……已经分手了。”   !!!   她跟池野分手了?   什么情况?   庄以念始料未及,一脸惊愕。   唐如歆垂了垂眸,很快调整好情绪,又抬眼道:“怎么,阿斐没跟你说吗?”   庄以念摇摇头,心底涌起一阵危机感。   她跟池野分手了,所以又想回头来找言斐吗?   正说着,言斐换完衣服出来了,换的是件黑色暗纹衬衣,清冷矜贵。   他走回庄以念身旁坐下,大抵是心里的危机感作祟,庄以念下意识往他那边靠了靠,几乎要偎到他怀里。   言斐也没察觉到不对,习惯性地伸手,轻搭在她腰间。   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唐如歆眼底掠过一丝黯然,扯出一个笑,冲言斐道:“那天晚上我喝多了点,如果说了什么醉话,你别放在心上。”   言斐抬眼,看着她,眼神忽然冷下来,好像看穿了什么,语调也淡漠了许多:“你昏倒之后是我的助理送你过去的,有没有说什么,我也不清楚。”   唐如歆表情一僵,笑了笑,又道:“我住院的医药费是你垫付的吧?多少钱,我补给你。”   言斐态度依旧冷淡:“医药费也是他帮你付的,回头我把他的账号给你,你直接转给他吧。”   “……”   唐如歆原本想着他会客套一下说不用补了,没想到他竟然来这么一句,登时连脸上挤出来的笑都僵了僵。   “好。”   她不自然地应道,转向庄以念,结果无意中掠见了她脖颈下方和锁骨处的点点暧昧的红痕,目光不由一顿。   见她神色古怪地盯着自己,庄以念有点莫名,低头瞅了瞅,隐约瞧见些痕迹,面上陡然一热,如被火灼。   因为在家里,她图舒服,穿的是一条简便的吊带裙,外面随意套了件轻纱材质的开衫,锁骨等处裸.露在外,白皙细嫩的肌肤上,昨晚留下的暧昧痕迹十分显眼。   庄以念呆愣了一瞬,立马将开衫往里拢了拢,耳根发红。   言斐跟着看过来,也瞥到了,不过他倒是不像庄以念反应那么大,仍旧一脸淡定。   庄以念忍不住嗔怪地横了他一眼,故作镇定地小声道:“我去换套衣服。”   说完,从沙发起身,飞快进了卧室。   关上门之后,她没急着换衣服,而是先给褚南容发了条消息。   庄以念:【容容,唐如歆跟池野分手了。】   褚南容:【???What?】   褚南容:【他俩不是多年真爱,感天动地轰轰烈烈吗?怎么突然分了?】   庄以念:【不知道。】   褚南容:【分了就分了吧,反正也与你无关。】   庄以念:【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关……】   庄以念:【我觉得,她大概想吃回头草。】   虽然言斐说他不喜欢唐如歆,但从之前几次还有刚才的接触来看,庄以念几乎敢肯定,唐如歆对言斐的心思绝不单纯。   褚南容:【!!!】   褚南容:【???】   褚南容:【吃谁的回头草?你家言哥哥?】   庄以念:【你说呢?[撇嘴]】   褚南容:【搞笑吧?你俩都结婚了,她哪来那么大的脸?】   褚南容:【言斐什么反应?他要是敢犹豫不决跟她玩暧昧,你就废了他!】   庄以念:【他没什么反应,对她挺冷淡的。】   褚南容:【那就不用怕了,想吃回头草,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褚南容:【我跟你说,这种时候你可千万不能怂,拿出你小公主的气势,全方位碾压白莲花!】   庄以念:【她现在在我家客厅,跟言斐说话。】   褚南容:【!!!你居然让他们单独相处?!!】   褚南容:【你心也太大了吧?】   庄以念:【我这不是想找你征询一下意见么。】   虽说她相信言斐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但有这么个青梅时不时过来刷个存在感,总归膈应得慌。   褚南容:【不用想了,撒狗粮!】   褚南容:【对付情敌的最好办法,就是用大把的狗粮往她脸上拍!不要拐弯抹角,越直白越好!】   褚南容:【脖子上有草莓印没?露给她看!】   庄以念:【……】   这一招,她刚刚已经在无意之中用上了。   褚南容:【说话的时候坐你家言哥哥大腿上,跟他撒娇!越嗲越好!】   庄以念:【……】   庄以念:【容容,你都是从哪里学的这些?】   褚南容:【沧桑点烟.jpg】   褚南容:【看多了,就会了。】   庄以念:【……】   ……   ---   客厅内。   唐如歆望着眼前男人,目中浮起一丝恍惚。   他们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像这样坐下来说过话了。   昔日陪着她上学放学,虽然性子冷清但也会护着她的少年,终究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过去的回忆和现在的光景交叠在一起,一时间,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相对比她的恍惚,言斐则淡然得多,眼底是一贯的清冷,波澜不兴。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抬头看向她,忽然问道——   “那天晚上,我跟人谈事情的地点,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容容:脖子上有草莓印没?没有的话现场种。小公主:……不等小公主出手,言哥哥就要自己动手解决女配啦…… 第46章   “那天晚上,我跟人谈事情的地点,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唐如歆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冷不防听到这样一句质问,整个人一惊。   她面上闪过惊慌之色,强装镇定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斐将茶杯轻轻搁下,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却无端让人觉得心惊。   他抬眼,看着她,目光仿佛已经洞穿所有:“有些事,我不想挑得太明。那天晚上,你在那里碰上我,究竟是凑巧,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唐如歆面色开始发白:“你在怀疑我?”   言斐垂眸道:“如果是我想多了,那最好;如果不是,希望你早些收了你的念头。”   唐如歆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唇微微发颤,似乎不相信他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见他沉默不语,她渐渐红了眼眶,“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当年没有站出去替你辩解,可我那时候……是真的吓坏了……”   言斐轻描淡写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想太多了。”   唐如歆红着眼又道:“还有池野的事,当年我答应他之前,明明去问过你……你当时哪怕肯说一句挽留的话,我最后也不会答应,可你却没有,你什么都不肯说……”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嗓音也变得哽咽,仿佛趁着今天,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   “爸妈逼我,你又不肯开口,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言斐看着她,仍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淡淡道:“路都是自己选的,与旁人无关。”   又是这句话……   唐如歆凄然一笑,当年她怀着一丝期盼,跑去问他要不要答应池野的追求,他最后给她的,也是这一句。   路都是自己选的,与旁人无关。   与他也无关。   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答案。   大概是被他这番冷漠的态度给刺激到了,唐如歆忽然冷讽地笑了起来:“是啊,路都是自己选的……你当初怪我和我爸妈,可你现在不也一样,为了往上爬,不惜牺牲婚姻,娶了你不喜欢的人?”   言斐轻掀眼皮,瞥过去:“是谁告诉你,我娶了不喜欢的人?”   唐如歆一愣。   言斐顿了顿,将庄以念放在旁边的那幅字拿过来,垂眼看着上面的字,“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会,又或者,你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你?”   他抬起头,冷冷淡淡地对上她微愣的眼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很早以前就说过,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当时你爸妈也在场。”   唐如歆愣愣看着他,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他确实说过这话,但当时她以为,那不过是说给她爸妈听的。   学生时代,喜欢她的男生数不胜数,所以她一直觉得,他同其他人一样,也是喜欢她的,只是不能表露。   “你要是觉得我当年说得不够清楚,那我今天再说一次,我对你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心思。”言斐缓缓说道,语气里含了一丝警告意味,“所以,无论你是受了别人的指使,还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思,想动什么念头,我都劝你趁早打消……”   “尤其是,不要在念念面前故意捏造什么根本不存在的误会,给她添堵,我不想看到她有一丁半点的不开心。”   唐如歆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眼中也浮起了泪光。   这时,主卧方向传来响动,庄以念终于换好衣服出来了。   为了不输给唐如歆,换好衣服后,庄以念还特地照了照镜子,认真化了个妆,看起来明媚又俏丽。   可等她做好充分准备,走回客厅,看到的却是唐如歆通红的双眼,不由愣了愣。   她这才去了一会儿,怎么就哭上了?   唐如歆大概觉得难堪,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起身道:“我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庄以念被她这副模样弄得有点懵,忙道:“当然可以,在那边。”   唐如歆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匆匆过去了。   “她这是……怎么了?”庄以念回头问言斐。   言斐没回答,牵过她的手,拉她在身侧坐下,脸上的冷冽褪去,换了温和笑意。   庄以念偎着他,凑近逼问:“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俩聊了些什么?”   言斐揽着她,淡淡道:“没什么。”   “……”   庄以念明显不信:“骗谁呢,她都快哭了,还说没什么。”   想到刚刚褚南容的叮嘱,她长腿一跨,直接坐到了他身上。   “她是不是和你说她跟池野分手的事情,说着说着伤心了,想让你安慰她?”她双臂搂在他颈后,扬了扬下巴,“你可不准心软。”   言斐揽住她后腰,状似不经意问:“你什么时候知道她跟池野分手的?”   “刚刚你去换衣服的时候,她自己跟我说的啊!”庄以念说着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居然还瞒着我。”   言斐牵了牵唇:“不是瞒着你,只是觉得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没必要特地说。”   听到这句,庄以念心里舒坦了许多,甜滋滋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了点撒娇意味:“之前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送她去医院的事,你也是这么说,在你眼里,是不是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值得说?”   言斐看着她,轻笑:“跟你有关的事,才重要。”   庄以念哪里经得住他这么哄,微红了脸,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你就知道哄我……”   她看到搁在旁边的那幅字,忽然又有点小不高兴:“她说你以前经常教她练字,你都没教过我,今天还是第一次。”   言斐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她告诉你的?”   庄以念点点头。   “我没教她写过字,她骗你的。”言斐道,“以后她说的话,不要信,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来问我。”   庄以念:“……”   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她的直觉还真准,唐如歆果然是来跟她抢人的。   想到这里,她仰起脸,眨了眨眼睛:“我刚刚换完衣服,还特意化了个妆,漂亮吗?”   小姑娘皓齿明眸,言斐掠过她眉眼往下,在她唇上亲了亲:“漂亮。”   这个回答庄以念很是满意,也凑上去亲了亲他,而后伸臂抱住他,像是担心什么似的,小声道:“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语气蛮横,言斐闻言,笑了一下。   庄以念抱了他一会儿,直起身,瞥见他唇边笑意,忍不住又重新吻了上去……   --   唐如歆回到客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男人微微后仰,倚着沙发,搂着怀里的小姑娘,耐心地回应着她的亲吻,温柔缱绻。   她怔住,心底涌起一股酸涩感觉,大片地蔓延开来。   她忽然想起,八岁那年,第一次见他。   那时,言家还未曾败落,他还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坐在书桌前写字,小小年纪,便沉稳自持得像个大人。   她只远远看他一眼,便觉得自惭形秽。   所以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在他面前都不太敢说话,哪怕爸爸妈妈一个劲地劝她多找他玩儿,她也总是怯怯的。   他自小性子就冷,不过教养很好,每回她去找他,他虽然寡言少语,但也从来没欺负过她,都是礼貌相待。   等到后来,言家出了事,他就更不爱说话了,甚至变得有些阴郁,脸上几乎长年见不到一点笑容。   因为这场变故,她终于不用在他面前自卑,不用担心自己配不上他,而他对她,也比以前亲近了很多——虽然,仍旧不爱说笑。   她一直以为,他生性如此,清冷淡漠,对任何人都是一样,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软下眉眼,对一个小姑娘这样温柔宠溺。   之前,她还抱着一线期盼,想着他只是因为不得已,为了自己的前途,才会这样哄着那个小姑娘,可看到眼前情形,心底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期盼也彻底灰飞烟灭。   ——他是真喜欢她啊。   这些年的浮光掠影一一闪过脑海,唐如歆再度湿了眼眶。   可是,明明是她先遇上的他呀。   若他当年,对她有这十分之一的温柔,她又何至于做出那样的选择?   又何至于一错再错……直到今日都还心存不甘?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有时候,她甚至是恨他的,恨他当年为什么连一句挽留都没有,恨他不肯像旁人一样喜欢她。   ……   大概是唐如歆太没存在感,过了一会儿,庄以念才察觉到旁边站了一个人,不由得红了脸,忙松开言斐,从他身上下来,表情有些尴尬。   虽然她很想像褚南容建议的那样,坐在言斐大腿上公然卿卿我我秀恩爱,但真要这么做,还是觉得太过羞耻。   唐如歆看了两人一眼,忽然挤出一个笑:“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庄以念:???   这就完了啊?   原本还打算按褚南容传授的“经验”好好应战的小公主愣了愣,她好像还没出手啊!   言斐也没开口留她,一脸淡然地揽着庄以念起身,送人下楼。   庄以念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见她不战而逃,还是松了口气,转过头又开开心心拉着言斐继续去捣鼓裱字的事情了。   ---   当晚,回到自己的住处,唐如歆给池余打了个电话。   “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只能到这一步,剩下的……我也没有办法,他根本不给机会……”   池余似乎没想到言斐会不上钩,皱了皱眉,思忖片刻,道:“那就先这样,其他的,过阵子再说。”   唐如歆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挂断电话,池余转过头看着电脑上刚接收的一组照片,嘴角露出了阴冷的笑。   ……   ---   没过几天,言斐筹备多时的新公司正式成立,公司取名“言念”。   剪彩活动当天,庄以念陪同言斐一起出席,露了个面,结果引发了不小轰动,还有人拍了照片发到网上。   不过因为言斐不想拿私事炒作,公司相关负责人员也没敢用这个当噱头宣传,所以热度很快被压了下去。   紧随其后,裴令也按照之前约定好的,亲自来了安城。   一时间,庄以念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裴令到的当天,她拉着言斐和她一起去机场接机。   裴令见到言斐,多看了两眼,并未说什么,倒是跟着他过来的经纪人私下里同庄以念开玩笑说,这样的颜值,不进娱乐圈,有点可惜了。   动工拍摄的前一天晚上,庄以念忽然想起答应褚南容的事,在床上躺都躺下了,又爬起来给她打了个电话。   “容容,我小舅舅已经过来了,明天会去我的工作室那边拍摄,你看看你能不能请个假偷溜出来,不能的话,就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回头我把吃饭的地点发给你,你可以先过去……”   说了半天,电话那头却没回应。   庄以念不由奇怪:“容容?”   就在这时,褚南容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隔着手机都能听得出其中的惊慌。   “啊?你说什么?”   庄以念重复一遍道:“我说我小舅舅明天要去我的工作室拍摄,你要不要过来见他?”   褚南容宛如失忆般冒出一句:“你小舅舅是哪个?我认识吗?”   “……”   庄以念莫名其妙:“就是你在追的墙头裴令呀,你前几天不是还说想找他要签名,跟他合照吗?”   褚南容立马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庄以念:“……”   不等她再开口,褚南容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的心里只有工作,其他的对我来说都是浮云,什么小九九什么裴令,听都没听说过。”   庄以念:“……”   “我还要加班,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啊!”   褚南容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而在她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庄以念隐约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像是……江时衍?   庄以念:???   都十一点多了,还在督促员工加班,江时衍这老板也当得太变.态了吧?   庄以念发了一会儿愣,习惯性地将手机交给言斐放到桌上。   “你跟江时衍关系好吗?”她忽然问他。   言斐转过头来,说:“除了生意上的来往,私下不算太熟,不过居深跟他关系应该还可以,怎么了?”   庄以念皱起眉头道:“他是容容的老板,好像总让容容加班,我在想要不要找他说说……”   言斐替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道:“工作上的事情,一言两语说不清楚,褚南容如果真觉得他过分,自然会辞了这份工作,现在既然她还没辞,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   庄以念想了想,说:“也对,算了,我还是不要胡乱插手了,万一弄巧成拙,反而给她添麻烦就不好了。”   “嗯。”   言斐轻应着,人已经压到了她身上,手也开始不规矩。   睡裙从肩头滑落,庄以念反应过来,忙捉住他的手,小声道:“明天还要上班呢……”   言斐轻轻吻在她耳后,呼吸渐热:“就一会儿。”   ……   ——事实证明,男人的这种话,谁信谁傻。 第47章   次日,庄以念一整天都在忙着给裴令拍摄,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才顺利搞定。   裴令档期满,第二天一早就要赶飞机,所以庄以念便约了他晚上和言斐一起吃个饭。   在动身去预约的餐厅之前,庄以念突然接到了褚南容的电话。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做贼心虚:“念念,裴令还在你那里吗?”   庄以念:“……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   褚南容立马道:“谁说不认识?我墙头我能不认识吗?”   庄以念:“……”   合着她昨晚是打了个假的电话?   褚南容“呜呜呜”道:“昨天晚上我那是身不由己,江时衍就在旁边,要是让他知道我沉迷男色,还管别人叫老公,我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庄以念不太能理解:“他是你老板,又不是你男朋友,还管你追星沉迷男色吗?”   褚南容噎了一下,道:“他这个人脑回路有点不正常,什么都喜欢管,控制欲强到变.态,总之不能用一般人的想法去揣摩他的心思。”   “……”   听了她的话,庄以念有点将信将疑,从之前的两次交集来看,江时衍这个人看起来还挺彬彬有礼的啊!   不过,庄以念跟他不熟,也不好多做评价,只能问道:“那他现在在你旁边吗?”   褚南容一副逃脱樊笼的样子,语气轻快地道:“不在了……裴令还没走吧?”   庄以念道:“没走,不过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我和言斐现在陪他去吃晚饭,你要不要过来一起?”   褚南容道:“这种场合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你给我捎张签名照吧。”   “行,过两天给你。”   “记得要To签,还有顺道替我向他表达一下对他的喜欢,爱你么么哒~”   “……”   和褚南容聊完电话,庄以念收拾一番,言斐恰好从楼上下来,两人便陪着裴令去吃晚饭。   “听念念说,你们大学时候是同学?”饭桌上,裴令随口问道。   言斐答道:“同校过一年,我比她高一届。”   裴令露出了然的神色,看了看庄以念,又看了看他,忽然笑了笑道:“你怎么追上的我们这位小公主?”   冷不防听他问出这么一句,庄以念不由得脸一热,看了言斐一眼。   言斐恰巧也朝她看来。两人目光交汇,男人眼底浮现一点笑意:“追了好些年才追上。”   庄以念:???   你确定你追了好些年???   裴令还真信了他的话,笑道:“庄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娇惯,难追也正常。”   庄以念:“……”   哪里难追了,他一表白,她立马就答应了!而且严格来说,还是她先主动往他身边凑的,只差没表白而已。   她忍不住偷偷瞪了他一眼。   言斐却是一脸宠溺的笑,替她夹了一筷子菜,转头又同裴令说起其他事情来。   男人之间的话题,好像总爱往事业上扯,聊着聊着,两人竟然又谈到了合作上去了。   在得知言斐新开的公司有意涉足影视项目时,裴令便同他说起了自己还未开拍的新戏。   还没等庄以念理清楚他们都聊了些什么,两人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约好下次见面详谈。   吃完饭,庄以念和言斐送裴令回下榻的酒店。   分别前,裴令在庄以念耳边低声笑道:“你挑人的眼光不错。”   庄以念看了不远处芝兰玉树般的男人一眼,弯唇笑了笑。   她喜欢的人,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   ---   十月,《YN》杂志第二期面世,有裴令这座娱乐圈的人气大山坐镇,再加上之前第一期的铺垫,“YN”这个品牌迅速在圈内蹿红。   庄以念作为首席摄影师,也涨粉无数,裴令还专门在微博@了她,导致不少粉丝和网友纷纷揣测她到底有什么背景,跟裴令是什么关系,甚至还有怀疑两人地下恋情以及隐婚的。   对此,庄以念表示:“……”   网友们的想象力果然丰富,但凡男女同框必能组cp——男男似乎也一样。   到后面,传言愈演愈烈,庄以念和裴令捆绑着,被送上了热搜。   庄以念在网上用的英文名,没对外公布过自己的私人信息,所以基本无人知道她庄家大小姐的身份。   现在上了热搜,她和裴令只得出来发微博澄清,不过还是没公开身份,因而八卦的声音并未彻底消停。   晚间睡觉的时候,庄以念刷着自己微博底下混乱的评论,冲言斐道:“干脆哪天我挑一张结婚照发上去算了,看他们还怎么八卦。”   言斐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庄以念瞥见他脸上的笑,忽然翻身扑到他身上,手指点着他的下巴道:“怎么我跟别人传绯闻八卦,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言斐仍旧笑得波澜不惊。   庄以念故意道:“这一次是我的小舅舅,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万一下次我要是跟别的男明星传绯闻,你也这么淡定吗?”   言斐扣住她的腰,抬眸凉凉瞥过去:“你试试?”   庄以念不怕死地在他唇边亲了一口,说:“传了会怎么样?”   话音刚落,她就惊呼一声,人被翻了个身,压在了底下。   “我说着玩的……”对上男人眼底幽深的光,庄以念急忙认怂,“我只喜欢你一个,而且他们都没有你好看!”   “……”   后面那句不加还好,一加上,言斐的眸光越发沉了,唇边还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庄以念有点懵:???她又说错什么了吗?   很快,言斐就身体力行地回答了她,跟别人传绯闻的后果……   事后,庄以念惨兮兮地缩在被窝里,发誓再也不问这种蠢问题了。   ……   ---   几天后,周六。   饱受黑心Boss压迫的褚南容终于抽出时间,来找庄以念拿她求了好久的裴令的To签照片。   刚好言斐因为要跟裴令那边谈正式合作的事宜,出差去了,只剩下庄以念一个人在家,无聊得很,她就直接让褚南容来了家里。   一见面,褚南容就开始了对江时衍的日常吐槽和控诉,一条条罪状列上去,简直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庄以念见她说得太过愤慨,忍不住道:“要不要我让言斐去帮你说说?”   褚南容立马道:“别别别!他这个人特别小心眼,睚眦必报,最喜欢公报私仇,你可千万别去找他!”说着,忧伤地撩了一下她的一头秀发,眼中仿佛含了泪光,“没关系,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战胜万恶的资本家!”   庄以念:“……”   “我宝贝的To签呢?”她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转头又问。   庄以念领她去卧室,将裴令的签名照拿给了她。   褚南容接过,先是重重亲了一口,随后将照片抱在胸口花痴地嗷呜起来,仿佛抱的是个真人。   庄以念:“……”   她平时到底是被江时衍压迫成什么样子了?   褚南容抱着裴令的照片花痴了一会儿,又打量起庄以念的卧室来,自从庄以念结婚之后,她还没来过这边。   “你把钢琴搬到卧室来了?”看到落地窗边的钢琴,她过去随手拨弄了两下。   庄以念道:“是啊,搬到这里想弹的时候方便点。”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褚南容拨弄着琴键,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勾起一个笑:“嗯,是挺方便的……”   庄以念总觉得她这笑容有点猥琐,可又不明白搬个钢琴架子有什么值得猥琐的。   不等她开口问,褚南容便抬起头,冲她抛了个暧昧至极的眼神:“方便跟你家言哥哥一起玩……”   玩什么?   庄以念一脸茫然,有些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你说弹琴吗?言斐他好像不会,我没见他弹过。”   褚南容噗嗤一乐:“谁跟你说这个了?我说的是……那个……”   庄以念越发茫然了:???哪个?   褚南容挤眉弄眼了半天,见她还是一副纯洁懵懂不开窍的样子,不由扶了扶额,搭上她的肩:“我说,你怎么结婚了还这么单纯,平常跟你家言哥哥的夫妻生活是不是很没情趣?”   她凑到她耳边,笑得暧昧又猥琐:“平时你们除了在床上,就没想过换换其他地方?比如……浴室……书房……”挑了下眉,目光指向钢琴架子,“还有这里……”   庄以念:“………………”   庄以念终于意会过来,脸色爆红,一把推开她:“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太污了!!!   她怎么会跟这样污的人做姐妹?!!   “怎么了嘛,你都结婚了,玩一下闺房情趣不是很正常吗?”见她反应这么大,还红了脸,褚南容忍不住啧啧感慨,“看来你家言哥哥不太行啊……”   感慨完,又摸了摸下巴,“不过也是,看他那清心寡欲一本正经的样子,估计也不会玩这些。”   庄以念:“……”   “要不要……我传授你点经验?”褚南容不怀好意地笑道。   庄以念面无表情道:“从今天起,我们友尽了,拜拜。”   褚南容忙拉住她:“哎呀别这样,我也是关心一下你的婚后生活……再说,你不觉得,撩你家言哥哥这种清冷禁欲的美人,特别有成就感吗?”   庄以念:“……”   虽然她这话污了点,但听起来莫名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庄以念觉得,再跟她这么继续聊下去,话题指不定往什么限制级的方向发展,于是没再接话,拿了包包,问她:“找个地方去泡温泉?”   褚南容道:“行啊!”   两人挽着包出了门,庄以念本以为刚刚的污话题能翻过去,谁知,在去温泉山庄的路上,褚南容又锲而不舍地重新开始了。   “说真的,偶尔制造点小惊喜小情趣,有助于增进夫妻感情,你别总这么害羞,大胆一点……”   庄以念无语地看着她:“我是结婚了,可你还没结婚吧?你怎么好像比我还懂得多?”   褚南容嗤笑一声,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姐姐早八百年就睡过男人了,哪像你,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么多年。”   “……”   “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庄以念纳闷,“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褚南容又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谁说非得谈恋爱才能睡男人?人生,就是要及时享乐,你不懂。”   庄以念:“……”   OK,很符合你的逻辑。   ……   ---   于是乎,这天下午,小公主被污力值满格的褚南容强行科普了一堆关于“如何增进夫妻情趣”的知识。   听到后面,庄以念已然从开始的动不动就脸红发展成了内心毫无波澜的状态。   泡完温泉,两人又一起去吃了顿大餐,褚南容以庆祝她工作室创下辉煌业绩为由拉着她喝了点儿酒,还胡扯了半天。   “反正你家言哥哥不在,你回去也是独守空房,还不如在外面多玩会儿……”   “……”   褚南容不提还好,这一提,庄以念突然生出了几分名为伤感的情绪。   算一算,他已经出差四天半了,早知道她该跟他一块儿过去的。   等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庄以念虽然没喝太多,但也有了些醉意,摇摇晃晃到浴室泡了个澡,连头发都没擦干,就开始趴在床上给言斐发消息。   庄以念:【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庄以念:【我想你了……】   言斐那边似乎在忙,隔了好久才回复:【你想我什么时候回来?】   这条消息一跳出来,庄以念忍不住一乐:【我想你现在就回来。】   顿了顿,又补充:【最好下一秒就出现在我面前。】   手机那头半天回应,庄以念怕他当了真,又像上回那样,大半夜跑去订机票赶飞机,忙打字:我跟你说着玩的,你真跑去订机票……   句子还没打完,聊天框内蓦地跳出来一条——   【过来开门。】   庄以念一愣。   隔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将信将疑地朝卧室门口看了一眼,随后跳下床,跑过去,拧开了门。   门一开,里面和外面的灯光交融在一处,男人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朦胧光影中,眉眼清隽,唇角含着轻浅笑意。   他看着她,轻声道——   “我回来了。” 第48章   “我回来了。”   熟悉的嗓音响起,像是在梦中。   庄以念险些以为是自己酒后的幻觉,愣怔了片刻,猛地扑到他身上抱住了他。   言斐也抬手搂住了她,缓缓抚着她的脊背。   夜深人静,暖光笼在两人身上,格外柔软。   好半天,庄以念才平复下心绪,抬起脸看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言斐搂着她往里走,微微一笑:“走得急,就没跟你说。”   “你肯定是故意的!”   庄以念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   她已经洗过澡,穿的是一条吊带丝绸睡裙,言斐的手揽在她大腿处,很轻易就触到了温热的肌肤。   他将她抱到床边,俯身便吻了下去。   几天没见,庄以念也有些想他,手攀着他的肩背,仰起脖子迎合着。   可他却突然停了下来,略略起身,手指捻过她一绺半湿的头发,轻声道:“怎么连头发都没吹干?”   庄以念搂着他的脖子,同他撒娇:“等你回来帮我吹呀!”   言斐笑了一下,松开她,去浴室拿了吹风机过来。   庄以念立马开心地挪过去,趴在他腿上,乌发散落一肩。   男人修长的手指从细软的发间穿过,动作温柔。   他边替她吹头发边问:“晚上喝酒了?”   庄以念一惊,抬起眼:“我都洗过澡刷过牙了,你怎么还能闻出来?”   言斐薄唇微勾:“尝出来的。”   庄以念:“……”   褚南容还说他清心寡欲一本正经,哪里正经了?   吹完头发,言斐倒是没急着继续先前的事,而是先收拾衣服去了浴室洗澡。   庄以念心里高兴,兴致一起,忽然下床跑到钢琴前坐着,边弹琴边等他。   言斐洗完澡出来,看着灯下弹琴的纤细身影,走到她身后,微微俯下.身。   感知到他靠近,庄以念回过头,弯唇一笑,眉眼如月。   她停下动作,言斐却保持着从背后拥住她的姿势,双手搭在琴键上,接着她弹了起来。   庄以念瞪大眼:“……你也会弹琴吗?”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连琴也会弹,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这叫其他人还怎么活?   言斐略略低头,伴着钢琴声,在她耳畔道:“只会一点,留学的时候学的。”   大概是真的不熟,他弹了一小段就没再弹了,庄以念终于找到了胜过他的优势,扬起下巴道:“你要是还想学的话,求我教你啊。”   言斐低眸笑睨着她,忽然对着她双唇吻了下去。   庄以念被迫后仰,手撑在琴键上,响起一阵混乱的音符。   声音传入耳中的刹那,她莫名想起之前褚南容污到没边的话。   “…………”   明明很寻常的亲热,顷刻间变得羞耻起来,她下意识推开了身前人,耳根一阵发烫。   言斐猝不及防被她推开,见她脸涨红了脸,眼神也不太对劲,不由愣了一下,随后问:“怎么了,不舒服?”   庄以念小幅度地摇头,有些慌乱地道:“没有。”   说完,瞥了身侧的钢琴一眼。   ……很长一段时间内,她恐怕都无法直视这架钢琴了。   幸好言斐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实在是太污了!   言斐跟着看了一眼,有点莫名。   庄以念生怕他多问,忙主动搂住他的脖子,重新吻了上去。   言斐咽下了心中疑惑,抱起她,边回吻边往床边走……   房间很快陷入黑暗,只余床头的睡眠小灯,橘黄色的光,浅淡而朦胧。   些许光,勾勒出隐约的轮廓。   迷迷糊糊中,庄以念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扣着他的肩,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言哥哥……”   身上人动作猛地一顿,言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言哥哥”弄得险些偃旗息鼓……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嗓音难耐,似乎在隐忍什么:“你这都是从哪里学的?”   “……”   庄以念叫出这一声,自己脑子也一懵。   她叫过他“言斐”“阿斐”,就是没叫过“言哥哥”这么难以启齿的……   啊啊啊一定是因为褚南容下午那些“夫妻生活需要情趣”的歪理影响到了她!   以后她要远离这个人!   不等她解释什么,言斐的吻已经重新下来,铺天盖地,滚烫而急切……   ---   这一年年底,言念与裴令那边的影视合作项目正式敲定。   前期的宣传内容一出,立马在网上引发了一波热潮。   庄以念和言斐都忙得不可开交,直至元旦前夜,两人才抽出时间去庄园探望老爷子,顺道陪老人家跨年。   饭桌上,老爷子看着小夫妻俩,忽然道:“你们结婚也有一段日子了,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庄以念一愣。   他们这是经历过催婚之后,又迈入催生阶段了吗?   庄以念看了言斐一眼,迟疑着道:“爷爷,我们最近工作都很忙,还不想考虑孩子的事情。”   庄峪和佟薇今晚也过来了,佟薇听见这话,笑着道:“工作忙不是还有底下的人吗?早些要个孩子,正好让爸抱抱重孙。”   老爷子皱眉看向言斐,似乎想问这是谁的意思。   “爷爷,是——”   言斐刚想开口揽过责任,庄以念突然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抢着道:“爷爷,我和阿斐之前商量过了,想等明年公司稳定下来,就准备这事。”   “明年?”老爷子想了一下,又恢复了笑容,“那应该快了。”   随后老爷子又笑呵呵地聊起孩子出生之后的各种安排来,好像宝宝已经在肚子里,万事俱备,只等出生了。   庄以念有些无奈,但顾及到老人家的身体,也只能跟着附和几句。   吃过晚饭,庄以念和言斐没有去街上凑热闹跨年,两个人在花园里散步闲聊。   “没结婚之前催婚,结婚之后又开始催生,感觉谁家都是这样。”庄以念搂着言斐的胳膊,小声吐槽。   言斐笑了一下,没言语。   “我也不是不想要个宝宝,就是觉得太早了……”见他不说话,庄以念抬起头,“你不会也想这个时候要孩子吧?”   言斐摸了摸她的头,低眸道:“既然不愿意,刚才为什么要骗爷爷?”   庄以念狡黠一笑,理直气壮道:“哪里骗他了?我只说明年准备,又没说明年就生,再说,准备了也不一定立马就会怀上啊!”   言斐看着她眸子里流动的笑意,也不由牵了牵唇。   庄以念拉着他的手,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抬眼问:“你真的想现在要孩子啊?”   她目中露出纠结的神情,似乎怕他不高兴,言斐笑了笑,温声道:“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现在还早。”   庄以念眉眼一弯,高兴起来,伸臂搂住他,靠在他身前,抬起脸问:“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听我的呀?”   言斐揽着她的腰,低眸看她,眼底含笑:“不一定。”   庄以念微微踮脚,凑近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眸光流转:“你是不是怕我故意提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   言斐笑而不答。   “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对我肯定有误会。”庄以念不满道,又扬起下巴追问:“你说,我平常对你好不好?”   神态语气颇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意思。   言斐没回答,低头想去堵她的唇,却被她避开。   她扬眉笑:“你不回答我,就不给亲。”   言斐唇角噙笑,最终顺她的意,答了句“好”,不过回答完却松开了她,没再试图亲她。   “这还差不多……”庄以念如了愿,高兴地勾住他的脖子,小孩子一样,“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她踮脚主动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谁知,言斐却忽然学她刚才的样子,往后一躲,不让她亲了。   “……”   庄以念始料未及,吻了个空,瞪着清亮的眸子看着他:“你干吗?”   言斐但笑不语。   庄以念再次凑上去,结果他还是躲开了。   她不甘心,再亲,他继续躲。   再亲,再躲。   ……   如此反复几次,庄以念非但没生气,反而被激起了好胜心,非要亲到他才肯罢休。   两人身侧有一张石桌,庄以念蓦地将人往石桌旁一抵,双臂撑着桌沿,将他禁锢在身前,装出一副霸道模样,凶巴巴道:“不许动!”   装得煞有介事,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言斐低眸看她,纤长的睫羽底下眸光清润,笑意温柔,宛如月色淌开。   庄以念再次被美色所惑,踮脚蛮横地吻住了他。   这次,言斐终于没再躲开,抬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夜色朦胧,新的一年在静夜里悄然而至。   ……   ---   当晚,两人在庄园留宿,第二天稍微起得迟了一些。   庄以念洗漱完,刚换好衣服准备和言斐下楼吃早饭,就收到了林因雪的两条微信消息。   一条是元旦快乐的祝福,一条则是问她起床了没有。   后面那条是发送的语音,听语气似乎有点着急。   庄以念回复道:【刚起,怎么了?】   林因雪:【你快看看,热搜是怎么回事。】   说完,甩了一条微博链接过来。   庄以念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点开了链接——   是一篇图文并茂的长微博,内容大致为:女星唐如歆雨夜私会某已婚男士,而这位已婚男士恰巧就是最近与新晋影帝裴令达成合作的“言念”CEO言斐。   配图则放了两张不怎么清晰的照片:   一张是唐如歆站在言斐面前,同他说着什么,言斐只露了半张侧脸,看不清神情;   另一张则要直白多了,是唐如歆倒在言斐怀里,言斐半扶着她的画面,单看照片,姿势十分亲密。   至于在旁边撑伞的某助理,完全沦为了模糊背景,约等于不存在。   庄以念:……这抓拍的角度和手法,不是专门请的偷拍熟手她都不信。   除此之外,文中还大肆扒了一下言斐的生平以及他和庄氏千金的婚姻状况,说他原本只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利用不光彩的手段娶了庄家的大小姐,借着庄氏往上爬,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成就,现在功成名就,便开始忘恩负义,出轨女明星……   总之,通篇的重心都在诋毁言斐,把他塑造成一个无耻至极的渣男形象,到后面甚至连标题里的唐如歆都没什么存在感了,似乎发这篇博文纯粹就是为了针对言斐一个人。   最近,唐如歆的新剧刚刚定档准备开播,虽然她只是女二号,但由于最近胜天娱乐突然开始给她砸资源力捧她,她借着新剧的宣传狠涨了一波人气,已然有一跃成为一线小花的架势。   有她当引子,再加上先前言斐和裴令合作炒的那一波热度,这篇八卦爆料一出,立马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水花,甚至还有不少网友涌到了公司官博底下,吃瓜的、直接辱骂的……一片混乱。   庄以念随意瞄了两眼评论,发消息给林因雪:【爆料是假的,应该有人在背后操控。】   林因雪这阵子被她和言斐天天塞狗粮,也不大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爆料,于是回道:【嗯,我找你是想问问你准备怎么办,是撤热搜还是公开澄清?】   林因雪:【这事不能拖太久,最好尽快解决。】   庄以念思忖了一下,回道:【我跟言斐商量一下,辛苦林姐了。】   就在林因雪找庄以念的同时,言斐也接到了助理何渡打来的电话,跟他大致说了一下网上热搜的内容和情况。   挂断电话,言斐看向庄以念,见她捧着手机,眉头紧紧皱起,猜想她应该也已经看到网上的八卦,于是大步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他揽上她的肩,蹙眉解释道:“网上那几张照片,你别当真,我当时只扶了她一把,之后就让何渡送她去医院了……”   庄以念刚好给林因雪发完最后一条消息,闻言抬头:“我知道,先别说这些了,想想怎么解决吧。”   她原本还想故意使小性子逗逗他,但这种时候实在不适合开玩笑,想办法解决问题要紧。   似是没想到她会连半句质疑都没有,言斐怔了怔,握住她的手,低声问:“真不生气?”   庄以念被他这副紧张严肃的模样弄得一乐:“你之前不都解释过了,还生什么气,我有那么蛮不讲理吗?”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处,无名指上婚戒成对。   言斐看着她,也笑了。   庄以念道:“我刚刚跟林姐商量了一下,你看是找人撤热搜,还是直接发微博澄清比较好?”   言斐正要开口,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老爷子让佣人过来叫两人吃早饭。   庄以念忙将手机收起,拉着言斐起身。   “先去吃早饭,这事不能让爷爷知道。”   她清楚来龙去脉,自然不会多想,可老爷子就不一定了,如果让他看到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   好在老爷子不怎么关注这些网络八卦,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所以早饭吃得相当风平浪静。   吃过早饭,庄以念和言斐十分有默契地上楼收拾了东西,准备回景湖那边。   老爷子疑惑:“今天放假,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   庄以念笑着撒娇道:“爷爷,我们约了朋友一起出去玩,下周末再来看您。”   老爷子见两人黏黏糊糊的,好像还跟新婚一样,心里也乐得高兴,笑道:“行了,去吧。”   “爷爷再见!”   庄以念同老爷子挥了挥手,跟着言斐上了车。   ---   开车送他们的是司机冯叔,因为怕冯叔听到说给老爷子听,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出声,各自低头刷着手机上的最新消息。   网上的传闻愈演愈烈,唐如歆和言斐这两个名字已经被顶上了热搜前几,公司官博底下的评论区差不多已经沦陷。   广大网友们仿佛被戳中了什么点,纷纷正义感爆棚,指责外加辱骂着这对“渣男贱女”,愤慨至极,甚至还有恶意诅咒的。   一到家,言斐就进书房,打开了自己的电脑,询问何渡公关那边的方案。   庄以念看着微博上越来越不堪的言论,气闷不已:“肯定有人在背后买水军和热搜,不然不会闹得这么大。”   唐如歆再怎么说也够不上当红一线小花的咖位,言斐更是一向低调,两人这点八卦还不足以在短短半天内就掀起这么大的热潮。   而且,爆料的时间刚好挑在元旦这天,分明是想趁假期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新年第一天,就碰上这么堵心的事,真是够了。   言斐叮嘱了何渡两句,转头道:“我已经让人去删帖撤热搜了,应该很快就能压下去。”   “撤掉估计也没用,他们心里认定这是真的,只会觉得我们欲盖弥彰……”   庄以念边说边继续滑动着手机屏幕,看到那些恶毒的人身攻击,越看心里越窝火,“到底是谁这么跟我们过不去?”   言斐挂断语音电话,听见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似乎想到了什么。   庄以念忽然烦躁地收起手机,忍不住道:“要不然我发微博公开澄清吧?” 第49章   言斐闻言抬眸。   庄以念索性坐到了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不高兴道:“我不想再看他们那么骂你了,反正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正说着,庄以念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裴令打来的。   难道也是来质问这事的?   庄以念同言斐对视一眼,接通了电话。   果不其然,裴令开口就问她言斐和唐如歆是怎么回事,语气有些严肃,好像只要她说绯闻属实,他就立马会取消合作给她出气一样。   庄以念在这一刻深深感受到了有娘家人维护的温暖,弯唇笑道:“那些都不是真的,当晚我跟阿斐在一起,他不可能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当真?”裴令似乎怕她委屈自己故意帮忙遮掩,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遍。   “嗯,唐如歆我也认识,是他一个远房亲戚,真的没什么,小舅舅放心吧。”   裴令再三确认之后,才挂断了电话。   庄以念扭过头,点了点言斐的唇,故意道:“我有这么多人护着,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言斐捉住她的手,在她指尖亲了亲,凑近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语调透着一丝暧昧,庄以念总觉得他在暗示某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不由得羞恼地捶了他一下。   “公开好不好?”她放轻了语调。   她知道他是不想把她牵扯进去让人评头论足,可现在这种局面,她出面澄清最好。   言斐抬眼看着她,沉吟片刻,笑了笑:“好。”   “那我和林姐还有程澄商量一下怎么弄!”   庄以念立马从他身上下来,打开自己的笔电,忙碌起来。   言斐也拿过手机,起身到书房外面,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唐如歆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   “喂,阿斐。”   她的语气有些忐忑,显然已经知道了网上的爆料。   言斐一改同庄以念说话时的温和,冷声道:“那几张照片,是你找人拍的?”   唐如歆慌忙否认:“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找人拍这种照片?”   言斐沉默不语。   唐如歆知道他不信,又补充道:“而且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现在也被全网黑,正让经纪人找公关处理。”   言斐沉默片刻,忽然道:“不是你,那就是池余?”   唐如歆一惊。   她没及时回答,言斐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定论,道:“不管你是受池余指使,还是也被他算计了,立刻发文澄清,否则,池余能捧你上去,有一天我也能拉你下来。”   听到最后那句,唐如歆紧紧捏着手机,指尖泛白,面上血色也褪去。   “如歆,我和你还有你爸妈之间,成不了恩,也不必成仇。我不想对你动手,看在从前的交情上,这一回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成不了恩,也不必成仇。   他已经很多年没叫过她的名字,没想到再叫,却是这样的光景。   唐如歆双唇微颤,半晌,回了句:“好。”   挂断电话,她浑身一寒,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跌坐在沙发上。   手机掉落一旁,她神情恍惚地呆坐着,形容惨淡,许久,冷讽而自嘲地笑了一声。   ……   庄以念和林因雪她们商量过之后,决定先由言念的官博那边以言斐的身份发一条澄清微博,然后庄以念用她摄影师的那个号转发,公开她的身份——   很快,官博那边便编辑好文案发了澄清微博,表示要追究造谣者责任,并在最后@了庄以念的摄影师号,尊称她为“夫人”,还拍了一长串的彩虹屁,搞得庄以念忍不住发消息问程澄,官博的文案是不是她代笔写的。   程澄:“……”   庄以念随后转发了这条微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并且附带了一张两人的结婚照——   挑的是在濯雪园樱花树下拍的那张汉服照,之前曾有类似的偷拍照在网上小范围地火过一波。   不得不说,有时候网友们的记忆力还挺强,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在底下激动地评论——   【卧槽?!!这不是上回看到的那对神仙颜值夫妇?】   【对,就是他们!背景一模一样,图甩之前一个太平洋!】   【先吹一波神仙图,再吹一波神仙夫妇的颜值!】   【我以为我粉的只是一个摄影博主,没想到却是个白富美小仙女,慕了!】   【!!!这么说小姐姐是庄州集团的大小姐?真·白富美小公主,我柠檬了……】   【单看这张照片,拒绝相信出轨[拜拜][拜拜]】   【拒绝相信+1】   ……   紧随其后,唐如歆也发了一条微博,声明她与言斐并无任何不正当男女关系,当天晚上只是因为她高烧昏倒,恰好被言斐撞上,对方便好心帮了个忙,让身边的助理送她去了医院。   微博下面,还晒出了医院开的病历单子。   三方出面澄清,没过多久,一边倒的舆论趋势开始回转。   与此同时,造谣生事的热门微博和照片也被言斐找人删除了,之前的话题热度很快被压下。   出轨的话题下去了,神仙夫妇的话题却被顶了上来。   尤其是庄以念微博底下,不少粉丝纷纷化身成CP粉,求庄以念多发两人的照片撒粮——   【这是什么神仙画风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磕爆!小姐姐肯定不止这一张私图,求爆照撒粮!】   【一人血书求小姐姐撒粮!!!】   【二人血书!】   【三人血书!】   ……   庄以念被评论吹得有点飘飘然,于是一个冲动,当真又挑了几张照片发了个九宫格出去,除了结婚合照之外,还夹杂着两张言斐的单人照。   底下评论立马炸了——   【求粮得粮啊啊啊wsl!!!】   【这颜值为什么不出道?《YN》下一期封面预定!!!】   【只有我的关注点在有两张单人照吗?小仙女是不是经常拿老公当模特[狗头]】   【我要是有这么个盛世美颜的老公,我也肯定天天拍他!】   ……   庄以念翻着那些评论,差点忍不住把之前言斐写给她的那副“言念君子”的字也发了出去,昭告天下她男人不仅盛世美颜而且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全面发展。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发展成炫夫狂魔,她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言斐在一旁处理完公关问题,抬起头,见她前一秒还气得要炸,后一秒就笑开了花,不由道:“这么高兴?”   庄以念挑了几条评论回复了一下,跑过去亲昵地搂住了他,开心道:“是啊!他们都夸你长得帅,终于没有那些恶心人的评论了!”   言斐笑:“没夸你?”   庄以念歪了歪头,双眸熠熠生辉:“也夸我了!夸你就等于夸我啊,说明我眼光好,选中了你!”   言斐看着她,眸中浮起一丝怔忡,他突然抬起手,抚过她的眉眼,轻声道:“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是我高攀了你。”   庄以念闻言,不高兴地板起脸:“干吗突然说这种话?你是被他们那些智障言论带进沟里去了吗?”   她搂着他的脖子,认真道:“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你想一想,当初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要嫁给池余了,难道你竟然觉得自己还比不过池余吗?”   提到池余这个名字,言斐下意识蹙了蹙眉。   庄以念捧住他的脸,一本正经:“言斐同学,麻烦你认清一下自己的定位,你可是当年A大多少女生梦寐以求的男神!”   言斐终于被她逗笑了。   庄以念一看到他笑,就忍不住想亲他,于是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言斐托住她后脑勺,低头吻住了她。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言斐又看了看何渡那边发过来的最新消息,道:“我让人查了查,这事应该是池余在背后捣鬼。”   “果然又是他!”听到是他,庄以念一点也不意外,“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有毒,天天出这种骚操作?”   言斐淡淡道:“可能是想毁了我跟你小舅舅之间的合作。”   庄以念轻嗤道:“想得美!”   言斐牵了下唇,没再言语,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对策,   ---   到傍晚时分,这波闹得沸沸扬扬的网络吃瓜事件总算落幕,网友们又开始奔向新的战场。   夜幕笼罩住整座城市,唐如歆戴着墨镜和口罩,穿过走廊,敲门进入一间包厢。   池余在沙发上坐着,手中夹着的烟即将燃尽。   火星照在男人脸上,有种阴恻恻的感觉。   唐如歆走到他几步之外,摘了墨镜和口罩,没什么表情地开口道:“他知道是你指使我做的,打电话到了我这里。”   池余掀了掀眼皮,抬眸看她:“他打电话给你,所以你就立刻发文澄清?”   唐如歆回视他:“不然呢,难道要任由他们把我也扯下去?你之前没告诉过我,会把这些公开到网上!”   她以为,他只是想拿那些照片给庄以念和庄家的人,逼庄以念和言斐离婚,却没想到他会直接来这么一手。   他倒是如愿以偿,把事情闹大了,毁了言斐的名声,可她作为“第三者”,名声和星途同样也毁了。   “如果我不澄清,你能保证我不会被全网黑全网嘲吗?”   池余没回答,显然这个问题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唐如歆心下冷笑,他分明是把她当成了一枚棋子,用完就弃。   “你以为,你听他的话,发文澄清了,以后的路就好走吗?”池余在烟灰缸里捻熄了手中的烟,勾唇笑得意味深长。   唐如歆知道,这是要断了她的资源的意思,她之前作出抉择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倒并不惊讶,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合约快到期了,左右也不过就那样,劳烦池总费心了。”   池余有些意外她的不哭不闹,饶有兴味问:“你为了他跟池野分手,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哪边都没顾上,后悔吗?”   唐如歆神情一滞,没回答,只道:“池总如果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重新戴上墨镜和口罩,转身走了出去。   外间灯影幢幢,隔着墨镜望过去,夜色晦暗无际,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   下台阶的时候,她险些跌了一跤,站稳后,望向渺茫的远处,忽而勾唇笑了。   路都是自己选的,与旁人无关。   后悔无用,又何必后悔?   ……   ---   池余的这一波骚操作,非但没把言斐和裴令的合作搅黄,反而替他们又炒了一波热度,言念官博和庄以念的私人号都因此人气大爆,涨了不少粉。   还有不少粉丝蹲守在庄以念微博底下,嗷嗷地等着她撒cp粮。   平白省了一笔宣传费,庄以念乐得不行:“池余现在肯定气炸了。”   言斐笑道:“以后还有让他更头疼的。”   庄以念趴到他身上,抬起脸好奇问:“你又要截他的项目了?”   言斐没回答,扣着她的腰将她压在了身下……   一眨眼,又到了大年夜。   两人回庄园和老爷子还有二叔二婶一起吃团圆饭,庄乾也从国外回来了。   饭桌上,一家和乐,格外地热闹。   为了弥补前一年忘了许愿的遗憾,庄以念一早就拉着言斐去买了烟花棒,在花园里等着十二点转钟。   绚烂的烟火映照在两人脸上,眉眼似浸在春光里,明媚而柔软。   “留两根等转钟的时候许愿。”   庄以念乐此不疲地玩了一会儿,将最后两根收了起来。   庄乾从别墅里面出来,路过两人身边,单手插兜,不屑地评价了一句:“幼稚!”   庄以念偎着言斐,故意秀恩爱给他看,得意道:“你这是来自单身狗的嫉妒!要不要我待会儿帮你许个愿,祝你明年脱单呀?”   庄乾嗤笑一声:“笑话,我会缺女朋友?”   庄以念道:“话别说得太满,万一哪天你碰上喜欢的女孩子,就你这臭脾气,能追得上才怪。”   庄小少爷显然不觉得凭自己这么帅气的外表优质的条件,还需要费劲追女生,不以为然地瞥了她一眼,扬起高傲的头,十分酷炫狂拽地走远了,也不知道又跟哪个狐朋狗友有约。   有些年轻人啊,不是在打脸,就是在打脸的路上。   庄以念也没再管他,转头和言斐继续等转钟。   冬夜寒冷,她将手伸进他外套里面,贴着毛衫边汲取他的体温还边笑着问:“冷不冷?”   言斐将她搂在怀中,看着她红扑扑的脸,温声询问:“进屋去等?”   庄以念摇摇头:“不要。”   她将手在他怀里捂了一会儿,又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怀里揣着:“我也给你捂捂。”   终于等到转钟,庄以念将燃起的烟花棒分给他一根,眸子晶亮,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快许愿!”   言斐微微笑着接过。   烟火璀璨,照亮长夜,两人一同闭眼,许下新一年的愿望。   许完愿,庄以念笑道:“新年快乐。”   言斐凝神望着她,亦笑道:“新年快乐。”   风中依稀飘来寒梅幽香,庄以念看着眼前人的眉目,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曾经醉得迷迷糊糊的那个夜晚。   他背着自己走过长街灯火,她伏在他肩头说着醉话。   后来,依稀听见他说——   “他们虽然不在了,但以后,还会有人来爱你,宠你护你,你想要的,也都会得到。”   如今,她想要的,真的都得到了。   她怔忡片刻,心下微动,仰起脸道:“我现在就有一个小小的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   言斐低眸笑:“什么愿望?”   她转到他身后,猛地扒上他肩头,凑到他耳边:“我想让你背我!”   言斐愣了一下,随后略略低下.身,让她趴上来。   暖黄的灯光从屋内漫出,他背着她慢慢往光亮处走。   她伏在他肩头,侧过脑袋,笑盈盈问:“你前一年许的什么愿?实现了吗?”   他笑了笑,眉眼温柔,低声说:“嗯,实现了。”   ——愿我的姑娘,得偿所愿,欢喜无忧。 第50章   年关过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庄以念的工作室和言斐的公司都正处于上升关键期,两人各自忙得不可开交,尤其言斐,经常性地需要出差。   不过除了出差期间,两人大部分时间都黏在一块儿,甚至上班的时候,庄以念偶尔还会偷偷溜上楼,去言斐的办公室找他。   工作室的同事们时不时被塞一嘴狗粮,刚开始还象征性地抗议几句,提醒他们爱护一下可怜的单身狗,到后面狗粮吃得多了,渐渐也就麻木了。   有一对神仙夫妇当老板和老板娘,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学网友们化身柠檬精,磕cp玩了。   四月初,两人参加一个商业性质的聚会,竟然在宴会厅撞上了池余。   胜天娱乐最近好几个项目都扑得很惨,因而池余的状态看起来也有点疲惫,不似以前那样意气风发。   三人撞上,打了个照面。   这种公众场合,自然不会像菜市场一样,说翻脸撕逼就翻脸撕逼,面上都还维持着虚假客套的笑。   不过,大概因为上回网上那次爆料事件,这回言斐对他明显不客气了许多,开口就直戳他痛处:“听说最近池总生意场上不太顺,不知道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池余面色铁青,紧捏着酒杯道:“这就不劳言先生操心了。”   言斐微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又道:“池总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可要注意保养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差没说他年纪大了小心气出病来。   庄以念险些“噗嗤”笑出了声。   言斐往池余痛处狠狠戳了几刀,才揽着庄以念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他忽而低声笑道:“他最近在跟秦风集团谈一个项目,预计六个亿,我把它截过来,给你当礼物?”   庄以念忍俊不禁:“当什么礼物?我的生日已经过了,结婚纪念日也过了。”   庄以念的生日跟结婚纪念日离得很近,都是在三月份,所以三月份她收礼几乎收到手软。   去年她的生日,由于要筹备婚礼,都没怎么过,今年言斐特地跑了一趟巴黎,给她定了一整套的首饰,还专门空出两天假,陪她好好在周边散了散心。   就这样,他还觉得不够,觉得委屈了她,同她说,等明年公司稳定下来,他不那么忙了,再好好陪她过个生日。   有时候,庄以念甚至觉得,他对她好得有点过分了,恨不得把什么都捧到她面前。   明明当年是她先喜欢的他,是她变着法地往他身边凑,他始终都是不在意的那一个,可现在,她却有种错觉,好像他已经爱了她很多年。   “那就当是补给你的第二份生日礼物。”言斐笑道。   男人眉眼清隽,眸中映着辉煌灯火,笑意柔软。   庄以念怔怔望着他,忽然按捺不住,踮脚亲了他一口。   亲完,飞快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发现,才放下心来。   再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又有些不好意思。   言斐则假装同她附耳说话的模样,不着痕迹地在她泛红的耳根处亲了亲。   幸而这里没有网友截动图,不然发到网上,估计又是花痴尖叫声一片。   言斐说要截池余的项目,五月份当真出了趟差,成功将那个六亿的项目给截了下来。   谈妥后,言斐在酒店给庄以念打了个视频电话。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庄以念在视频这头激动得险些原地跳起来。   啊啊啊她男人真的太帅了!!!   池余的反应如何庄以念无从得见,但可以想象,应该离吐血身亡不远了。   等到尘埃落定,刚好是六月,言斐的生日快要到了。   这回,庄以念打算给他个惊喜,因而前几天一直按捺着,什么情绪都没表露,好像已然忘记了这件事。   言斐也始终淡定如常,不曾提醒过她。   直到生日前一天晚上,庄以念才掐着十二点转钟,跟他说了“生日快乐”。   “你是不是以为我忘记了?”她凑到他面前,笑吟吟道。   言斐笑了笑,没回答。他自然知道她不会忘,只是乐得配合她玩这样的小惊喜。   “今年我又是第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的人,以后每年我都要当第一个!”   庄以念兴奋地说着,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是一套高定的西装,还有一对她专门找人设计的袖扣。   “喜欢吗?”   言斐微微一笑:“喜欢。”   庄以念看见他的反应,有点不满:“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没有特别惊喜,是我的礼物太普通了,不合你意吗?”   言斐低眸,凝神望着她,指腹抚过她唇畔,轻轻一笑:“我已经有了最好的礼物。”   庄以念听出他言外之意,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口中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又不是我的生日,你干吗说好听的话哄我?”   她伸臂抱住他,像哄小孩一样道:“你才是最好的。”   灯光笼在两人身上,朦胧如月色。   ----   第二天,庄以念和言斐都没有去公司,直接去了提前预定的私人会所,同居深贺熙等一干好朋友聚会庆祝。   而在他们忙着欢欣庆祝的同时,近来诸事不顺只差没心肌梗塞直奔医院的池余接过了手下人送来的一份资料。   他慢慢打开档案袋,取出里面的东西。   上面的图文微微泛着黄,看起来有些时日了。   其中一张影印资料上,隐约可见“庄屹”“绑架”“身亡”“手足相残”之类博人眼球的字眼。   池余接过资料,浏览着上面的内容,眸色一点一点变得幽深起来。   半晌,他唇角勾出一抹阴冷的笑,将资料重新装进档案袋里,扔到桌子上,吩咐自己的私人助理:“按这个地址,寄出去。”   ……   夜幕降落,灯火辉煌。   生日聚会上,众人闹到了很晚,言斐作为寿星,被逮着灌了不少酒,他今日也格外好说话,几乎来者不拒。   庄以念原想帮他挡一挡,但看他高兴,索性就随他去了,拿着手机在旁边拍照玩儿。   到最后散场的时候,言斐已然醉得不轻,庄以念扶着他出门准备回家,上车后,他顺势便靠在了她肩头。   庄以念偏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每回喝醉酒都莫名可爱,完全不像她话多聒噪。   她任由他安静地靠着,自己则捧着手机翻看刚刚顺手拍的照片,翻完照片,她又刷了刷微博,突然想起来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还没发过什么祝他生日快乐。   她重新打开相册,挑挑选选纠结半天,发了一张照片到微博上,配文:生日快乐[蛋糕]   挑的照片没有露言斐的脸,只露了手。   烛火隐约,男人的手搁在素净的瓷碟旁边,白皙修长,骨节匀称,漂亮得仿佛美玉通透。   腕间戴着去年她给他买的手表,无名指上,一枚婚戒瞩目,光泽细碎。   不一会儿,这条微博底下就炸开了——   【啊啊啊终于等到!今日份的美图和狗粮!!!】   【卧槽这手太可以了!想舔!!!】   【嗷嗷嗷这是什么绝世好受!!!】   【???层主是想说绝世好手吧?】   【哈哈哈哈哈绝世好受是什么鬼???】   【哈哈哈哈被这层笑死了,层主赔我新买的键盘……】   ……   大家的关注点显然都不在过生日这件事上,除了因为某条评论打错字引发了无数的“哈哈哈”之外,还有不少讨论腕表和婚戒的——   【那块腕表好像是百达翡丽的,天啦!实名酸了[狗头]】   【所以小姐姐今天发这张照片是想炫富?】   【别开玩笑了,我们家小仙女还用得着炫富?依我看,手上那枚婚戒才是重点。】   【我也觉得是想秀婚戒。】   【秀婚戒+1】   【狗粮无处不在,今天又是化身柠檬精的一天[柠檬][柠檬][柠檬]】   ……   庄以念随意翻了翻评论,又看了一眼靠在肩头的男人,将他的手拉过来,乐此不疲地玩着,脸上笑意满满。   她们都只能看看照片,而她能摸到真的。   城市夜景从车窗上一掠而过,回到家,庄以念将人扶到卧室沙发上,自己也跟着在一旁坐了下来。   闹腾一天,她也有些累了。   言斐果真醉得不轻,靠着沙发,又慢慢往她这边倒,长长的睫羽往下耷拉着,覆下浅浅的阴影。   庄以念偏头,看着他清隽的面容,忍不住抬起手,去碰他的眼睫毛。   这次言斐没像以往一样捉住她的手,只是动了动眼皮,睫毛刷过指尖,泛开细微痒意。   庄以念也喝了酒,只是没他喝得多,此时酒劲上头,玩心大起,于是低声唤他:“言斐?”   “嗯?”他歪在她颈间,温和应道,莫名带了那么点宠溺。   “阿斐?”她又唤。   “嗯?”他好脾气地继续应着,呼吸温热,拂过脖颈。   “你喜欢我吗?”   问到这句,他缓缓睁开了眼,眸光潋滟。   他冲她温和一笑,直接凑到她颈间流连了起来……   庄以念往后仰着,下颌光滑,灯光映照出优美的弧线。   她任由他黏糊了一会儿,按住他准备往衣裙里面钻的手,道:“你好点了吗?要不要先去洗澡?”   言斐微眯着眼从她身前抬头,笑得格外温和:“好。”   庄以念扶他起身,往浴室方向走,进去后,松开手,不放心地问了句:“你自己能行吗?”   言斐松了领带,解开领口第一粒扣子,斜眼瞥她,似笑非笑,带了几分醉意:“你留下来帮我?”   “……”   庄以念瞬间红了脸,羞恼地瞪他一眼,匆匆跑了出去。   跑出浴室后,她捂着胸口,心跳仍有些快。   她不由有些懊恼,都结婚这么久了,该干的事都干了,怎么还老经不住他撩?   平复了半天,她走到衣帽间,准备拿自己换洗的衣物。   手指掠过一排男士衬衣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她还有一个生日惊喜没给他呢。   她小心翼翼往衣帽间外看了一眼,仿佛做贼心虚似的,取下一件他常穿的白色衬衣,而后轻手轻脚溜出卧室,去了另一间浴室。   洗完澡,她将衬衣套上,扣子随意扣到上方第三颗,衣袖挽到了手肘处。   回主卧之前,她在镜子面前照了照,结果把自己看得红了脸。   言斐跟她差不多时候洗完澡,她推开卧室门的时候,他刚好也从浴室出来,抬眼看见她的模样,不由微微一愣。   灯光从顶上洒落,朦胧如月色,勾勒出纤细娉婷的身姿。   小姑娘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衣,立在不远处,上方领口半敞,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下方衣摆到大腿处,双腿纤细笔直。   脚下还没穿鞋,赤足踩在地上,指甲莹润。   男人的衬衣套在她身上,衬得她骨架纤巧。   言斐的眸色沉了沉。   见他盯着自己,半晌都没反应,庄以念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睫毛微颤,故作镇定地回视着他。   她咬了下唇,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小声道:“你不是想看吗……”   话未完,耳根已经红透,沐浴后的脸庞泛开淡淡的粉色,娇俏若桃花。   面前人还是没反应,庄以念奇怪地抬眼,结果下一秒,腰间猛地受力,人撞入一个温厚的怀抱。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这也是生日礼物?”   “你不喜欢吗?”   她眨了眨眼,大着胆子光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胳膊勾着他的后颈,挽起的衣袖滑到手肘处,露出如凝霜雪的一截。   她抬起脸看着他,乌黑的眸子清亮,像浸在春水中。   言斐低眸,紧紧揽着她,蓦地将她往上一提,直接抱了起来。   他没将她抱到床上,而是抵在旁边,俯身亲了下去……   ——怎么会不喜欢呢?他奢求了那么多年的姑娘。   ……   -----   翌日,两人仍旧没能去上班,睡到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   庄以念再次享受了一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   下午,言斐在书房处理公事,庄以念则窝在旁边的沙发上打游戏,窗外碧空如洗,阳光明媚,衬得屋内一片静好。   惠姐突然在外面敲门。   不等言斐动作,庄以念从沙发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小跑过去开了门。   惠姐将一个包裹递给她。   “大小姐,你的快递。”   庄以念接过瞅了瞅,像是文件类的东西,寄件人那里模糊不清。   她边转身回沙发边将快递拆开,里面是一个档案袋。   谁会突然给她寄这个?   庄以念怀着疑惑打开了档案袋,将里面的取出来,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旧报纸的影印照片。   看清上面配图和文字的刹那,她瞳孔猛地扩大,手中资料尽数落地。   那张旧报纸的影印照片也飘悠悠落在脚边。   配图是一个男人模糊的剪影,黑色加粗的标题瞩目——   “庄氏大少爷庄屹遭绑架身亡,疑似手足相残”。   ----   庄以念的父亲过世那年,她才七岁,年纪尚小,到现在十几年过去,很多记忆已经模糊。   甚至,因为太过痛苦,她将那些不好的回忆都刻意埋藏了起来,强迫自己去遗忘。   可当这些陈旧的图片还有熟悉的名字出现在眼前,一切又毫无征兆地涌上了脑海——   废弃的屋子,还有地上的血迹,以及倒在地上的熟悉身影……   一幕一幕的画面潮水般涌来,铺天盖地,几乎要将她整个淹没。   她感觉喉咙被什么用力扼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言斐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抬起头问:“怎么了?”   庄以念恍若未闻,僵硬地蹲下身,将掉落在地上的资料一一捡起,明明手在发抖,却仍旧强迫自己仔细去看。   越看,心底的恐惧和寒意就越浓烈。   言斐见状,蹙了蹙眉,从书桌前起身,走到她旁边,见她脸色惨白,刚想再问,忽然瞥到了她手中的图文资料。   随后,言斐也一惊。   他伸手揽住她,蹙眉问道:“这是谁寄给你的?”   庄以念抬起头,木然地看着他,连唇也失去了血色。   言斐将她抱到沙发上,搂着她,轻声道:“念念,你先冷静一点,这上面说的不一定是事实……”   他握着她的手,低头问她:“能跟我说说,你爸爸妈妈的事吗?”   庄以念缩在他怀里,抬眼望着他,神情呆滞,好半天,才缓慢地开口:“我爸爸……是为了救我才遇害的……”   外人只知道十几年前庄家老大庄屹死于一场绑架案中,却并不清楚其中真相。其实,当年被绑架的并不是庄屹,而是年仅七岁的庄以念,庄屹是在营救女儿的过程中不幸遇害的。   而庄以念的妈妈,也因为遭受打击过度精神恍惚再加上本来身体就不好,在她爸爸出事之后没多久,也病故了。   这一段往事,对于庄以念来说,一直都是噩梦,重新提及,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开始发抖。   言斐抱着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安抚:“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当年绑架我的人,是我二叔指使的?”庄以念紧紧捏着手里的资料,指尖泛白,难以置信地问他,像是想从他这里寻求否定的答案。   在她的记忆里,当年绑架她害死她爸爸的绑匪只是不相干的亡命之徒,可现在这些资料却表明,他们其实是她二叔为了争夺庄州的继承权买通指使的,其中一个涉案的女人还跟他二叔关系亲密。   言斐接过她手中的资料,仔细看了看,沉吟片刻,道:“这些都是十八年前的事了,怎么会有人突然整理出这么详细的资料,还送到你这里?”   他翻了一下快递的包装,上面寄件人的名字模糊不清,而且很明显不是真名。   “而且,当时庄州应该还是爷爷在掌权,二叔就算想争继承权,也太早了些。”   庄以念双唇发颤:“可是这些资料……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言斐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轻声道:“兴许是有人故意捏造,想挑拨我们和二叔的关系也说不定。退一步讲,假如这些资料属实,爷爷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那他怎么会容忍你二叔做出这种事情,还把庄州交给他?”   听着他的分析,庄以念稍微冷静了些,但心里还是万分惶然。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抬头道:“爷爷那么早就把庄州的股权分置给了我,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他怕二叔将来对我不好,所以才早早地替我规划好后路……”   “你先别慌,这些都只是猜测……”言斐反握住她的手,极力安抚着她的情绪。   他想了想,低声道:“不然这样,我先陪你去问问爷爷?”   庄以念惶然地看着他:“万一爷爷说……是真的……”   言斐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先别胡思乱想,你要是害怕,就好好在家休息,我替你去问……”   庄以念抓着他的胳膊,猛地摇头:“事关我爸爸的死,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言斐也没勉强她,轻声又问:“那你想现在过去,还是再等两天?”   庄以念抿了抿唇,像下定什么决心似地:“就现在吧。”   这事拖得越久,她心里越难受。   言斐应了声“好”,替她将资料重新放回档案袋里,又抱着她回卧室换了衣服,而后下楼开车去庄园。   一路上,庄以念的心都是悬着的,脑子里乱成一团。   到庄园下车之后,她拽住言斐的胳膊,担忧地问:“爷爷会不会为了维护二叔,不告诉我真相?”   这些年,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庄家的小公主,爷爷和二叔二婶宠着她是因为疼惜她父母早逝,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接触到这样残忍的真相。   他们对她这么多年的偏宠,难道其实是因为愧疚?   言斐摸摸她的头,安抚道:“不会的。”   庄以念双腿无力,只能由他揽着往里走,为了不让爷爷觉得太过突然,她还勉强调整了一下脸上的情绪。   两人进屋的时候,老爷子刚午休完毕,正拄着拐杖从卧室出来,见到他们,有些纳闷:“怎么今天突然过来了?”   庄以念看着他,叫了声“爷爷”,差点没忍住红了眼眶。   老爷子见她脸色难看,又见言斐也一脸严肃,不由道:“出什么事了?”   言斐道:“念念有点事情,想问问爷爷。”   老爷子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档案袋,直觉应该是比较严重的事情,于是领着两人进了书房。   在书房内的沙发上坐下后,老爷子问道:“到底什么事情,把你们两个吓成这个样子?”   言斐低头看了看庄以念,也没让她开口问,而是直接将手中的档案袋交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疑惑地接过,打开了来。   在看到里面的照片和资料的刹那,他露出了同庄以念之前一样的反应,面色立时变得惨白,苍老的手也开始颤抖。   庄以念看着他的反应,心一点一点沉下去,指尖死死掐着掌心。   隔了许久,老爷子才抬头,颤巍巍道:“这东西,你们是从哪里得的?”   庄以念没回答,只是定定看着他,艰难地开口:“爷爷,这上面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爸爸的死,是不是跟二叔有关?”   老爷子像是蓦地被惊醒,慌忙否认:“当然不是!你二叔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他收了目光,没再跟她对视,整个人不复平日镇定。   庄以念隐约猜到些什么,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唤道:“爷爷……”   老爷子抖着手,又翻了翻那些资料,气得直喘,仿佛恨不得全都撕掉。   “胡说八道,都是胡说八道!咳咳……”   他忽然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后倒在沙发上,昏厥了过去。   “爷爷!”   庄以念惊呼一声,顾不得再问,急忙扶起了他。   言斐则转身叫佣人,让他们通知私人医生过来。   在等医生过来的期间,庄以念看着床上悄无声息的老人,心里混乱一片,脑子也是蒙的。   她已经完全没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   父母过世的这些年,爷爷抚养她长大,对她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捧在了掌心,她也一直把他当成最亲的人,可现在……   当年那件事,假如她再追究下去,只会刺激到他。   二叔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当初既然选择了包庇二叔,将事情揭过去,就说明他心里早已经有了决断。   可如果不追究……死的是她的至亲,她心里又实在迈不过这道坎。   言斐在一旁揽了揽她的肩。   她侧过身抱着他,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约莫半个小时后,私人医生赶过来,替老爷子做完检查,说暂时没什么大碍,不用去医院,但最好别让他再受刺激。   听到医生的叮嘱,庄以念心里越发难受了。   很快,老爷子便重新苏醒过来。   庄以念坐在床边,话到嘴边,却又不敢再问。   老爷子睁开眼,看着双目通红的孙女儿,良久,叹了口气:“念念,这件事……确实跟你二叔有点关系,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思及往事,老爷子眼底浮起一丝怆然。   “你二叔年轻的时候,贪玩不懂事,在外面找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那女人有个弟弟,沾过毒还犯过事,爷爷不同意,后来他们就分开了,你二叔也和你二婶结了婚,谁知道……几年后,那女人和她弟弟竟然找上门来勒索,勒索不成就想绑架阿乾……”   说到这里,老爷子顿了一下,看向庄以念。   “当年他们原本想下手的不是你,而是阿乾,只不过阴差阳错,最后带走的是你……”   老爷子伸手握住她的手,也红了眼圈。   “念念,这件事,固然是因为你二叔而起,但也不能全怪他,他确实没料到会发生后面那些事,更没想过害你爸爸…………这些年爷爷一直瞒着你,也是怕你对你二叔心生怨憎,爷爷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想再闹得家宅不宁……”   庄以念听着这话,忍不住再次落了泪。   老爷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又看了眼她身后的言斐,说道:“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至于要不要原谅你二叔,这个看你自己,爷爷不会强求。你已经长大了,之前你和阿斐说要出去另立门户,爷爷没反对,就是怕有今天……”   此时庄以念心里虽然依旧难受,但却比刚才好了许多。   至少,真相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残忍。   老爷子疲累地闭了闭眼,忽然冲言斐道:“阿斐,你出去帮我倒杯水过来。”   这是要他回避的意思,言斐看了老爷子一眼,拍拍庄以念的肩,没说什么,转身出了屋。   等言斐出去,庄以念疑惑地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握着她的手,担忧地问:“念念,你跟爷爷说实话,结婚之后,阿斐他……对你好吗?”   庄以念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有些愣怔地答道:“很好啊。”   “那就好……那就好……”老爷子连连叹了两句,又问:“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当年爷爷曾经瞒着你私下找过他的事?”   庄以念越发茫然,摇了摇头:“什么时候?”   老爷子道:“在你出国之前,那时候爷爷看出你对他动了心思,又不好劝你,所以只能去找他,让他和你保持距离。当时爷爷担心你遇人不淑,话说得有些难听,那孩子心气高,说不会去找你就真没去找过你。”   庄以念心下一怔,难怪那四年多,他从来没去找过她,问他原因,他也闭口不谈。   “他没跟你提,大概是怕你因为这事责怪爷爷,同爷爷生分。”老爷子叹道,“他确实是个好孩子,当年是爷爷错了,现在爷爷把这事告诉你,也省得将来你从别人嘴里听到,又和你二叔这事一样,生出什么误会……”   ……   --   从老爷子房间里出来,庄以念一抬眼,就见言斐等在客厅里,长身玉立,旁边茶几上搁着一杯早已倒好的水。   听到开门的响动,他转过头,什么也没问,端起茶几上的水,准备送进去。   庄以念上前阻止他:“不用了,爷爷他已经睡了。”   言斐将水搁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轻声道:“都说清楚了?”   庄以念没回答,怔怔看着他,眼中慢慢浮起了水光。   当年那样心高气傲的少年,面对爷爷近乎折辱的要求,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独自在异国他乡的那些年,他又是以何种心情度过的?   见她怔怔望着自己,还红了眼眶,言斐以为她还在为她爸爸的事情伤心,抬起手,拂过她眼角,温声道:“说清楚就好了——”   话未落音,却被她突然抱住。   眼泪打湿了衣衫,晕开一片温热,她伏在他身前,几乎要哭出声来。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宽慰道:“没事,都过去了……”   两人没在庄园多留,随后又回了景湖那边。   言斐亲自下厨做了晚饭,可惜庄以念却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点就吃不下了。   言斐也没强求,吃过饭,陪她在阳台上坐着吹了会儿风。   “你二叔那件事,如果你觉得心里无法接受,那我们以后就尽量不跟他们来往。”   庄以念靠在他身侧,摇了摇头:“算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也确实不是他的错,爷爷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他再为难了。”   言斐顿了一会儿,忽然又道:“既然这件事不是二叔指使的,那先前那份捕风捉影的资料又是谁寄来的?”   庄以念才想起来这茬,皱了皱眉,抬头道:“会不会是二叔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想用这个来挑拨我们和他的关系,引起内斗?”   毕竟她手里还握着庄州的股份,要真和她二叔反目,必定会斗个两败俱伤。   言斐沉眉思忖片刻,也没得出个确切答案。   庄以念抬手,替他捋了捋眉,挤出一个笑:“好了,反正也没挑拨成功,管他是谁呢,你累了吧,我们回房睡觉?”   言斐微微一笑,捉住她的手,放到唇下亲了亲,抱着她起身,回了卧室。   大概是受白天一系列事的影响,这天晚上,庄以念睡得很不安稳,梦里闪现的全是一些破碎的不愿意记起的画面。   埋藏在心底的恐惧一股脑全涌了上来,好像有只手一直将她往深渊里拉……   “念念?念念……”   迷迷糊糊中,隐约有人在唤她。   许多张面孔闪过眼前,五官模糊不清。   爸爸!   她在睡梦中惊叫着醒来,睁眼看到的却是言斐的脸——   他正搂着她,尝试将她唤醒。   庄以念呆愣了一秒,猛地抱住他,手脚冰凉,呼吸急促,脑门上全是冷汗,像是碰到了及可怕的事情。   言斐抱着她,轻声安慰:“没事了,我在这里,别怕……”   听到他的声音,她忍不住呜咽出了声:“我梦到爸爸了……梦到我被人抓走,他来救我……”   言斐轻抚着她的脊背,嗓音放得温柔:“只是做梦,别怕,没事了……”   男人怀抱温厚,让人觉得安心,庄以念趴在他怀里,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言斐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多。   他替她擦了擦脸,低头问:“再睡一会儿?”   庄以念本想说摇头说睡不着,但想到他陪着自己折腾了一天,还有工作要忙,于是小声“嗯”了一声,将自己缩到了他怀里。   闭上眼,安静几秒,她忽然想起爷爷的话,忍不住又道:“先前爷爷告诉了我一件事……”   言斐揽着她的腰,下巴扣在她发顶,问:“什么事?”   庄以念有些犹疑,抬起脸道:“爷爷说,当年我出国之前,他去找过你,对你说了一些不好的话……”   头顶一阵沉默。   庄以念揪了揪他的睡衣,小声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之前还差点因为这个误会了你。”   隔了片刻,言斐才开口:“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提它做什么?”   庄以念伸臂将他搂得更紧了些,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又高兴起来。   “那你……岂不是很早之前就喜欢我了?”她弯唇道。   言斐笑了一下,没回答,似是默认。   庄以念心中欢喜,也没再问,靠在他身前,渐渐安下心来,重新睡了过去。   ……   ---   一连好几天,庄以念的状态都不怎么好,晚上睡觉总不安稳,言斐干脆让她请了假,在家休息。   这天上午,庄以念在床上躺到了十点多,起床洗漱时,发现言斐的手表落在了床头柜上,大概是早上走得太急,忘戴了。   她拿过表,玩心一起,干脆戴到了自己手腕上,而后拍了一张照,发给言斐。   庄以念:【[图片]】   庄以念:【我戴着帅吗?[酷]】   言斐估摸着在忙,半晌都没回消息。   庄以念抬起手腕自我欣赏了一会儿,将手表摘下,去了卫生间洗漱。   等她洗漱完,言斐那边也回了消息:【起床了?】   庄以念扔了个卖萌的早安表情包过去,顺手拿起他的手表,打算替他放到物品格中。   放的时候无意中又瞥见了那个旧的小首饰盒,而且它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挪到了外面,一不小心就会被碰掉。   庄以念拿起它,放在眼前端详着,再次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想偷偷瞄一眼,到底是什么。   犹豫半天,她抿了抿唇,将小盒子拍了一张照片给言斐发了过去。   庄以念:【我给你放手表的时候,不小心把这个盒子碰掉了,里面装的什么呀,要紧吗?】   这头,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男人看见手机上跳出的新消息,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微澜。   隔了几秒没得到回复,庄以念有点忐忑:难道是什么不能提的禁忌?   她下意识想把这个话题揭过去,可转念一想,老这么梗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倒不如明明白白问个清楚。   于是她咬咬牙,低头补充:【我记得,这好像是当初唐如歆让我转交给你的,你为了这个还冲我发脾气来着,到底是什么呀?连我都不能看吗?】   末了,又扔了个卖萌的表情包过去。   她不安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对面终于跳出来一条消息——   【那是给你的。】   庄以念一愣。   ???给她的?   随后,手机上又跳出来一句:【你不是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答案就在那里面。】   看到这句话,庄以念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怪异感觉,好像眼前这个盒子里藏着什么秘密。   愣怔半晌,她才缓缓将它打开——   丝绒布上,一条精美的银色手链映入眼帘,手链很细,纤巧雅致,缀了一点花叶做点缀,还镶嵌着细碎的水晶。   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扑面而来,然而这一瞬间,她脑中竟然一片混沌,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   许久,记忆才慢慢回笼,庄以念终于想起来,这条手链——   是她十八岁生辰的时候,特意请设计师给自己定制的生日礼物。   遗失于生日宴会的当晚。   那个光影迷离的春夜。 第51章   言斐发出最后一条消息,抬眼望向落地窗外广袤的天空,清隽的面容上,神情怔忡。   日光映入眼底,闪烁生辉,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见她的第一眼。   在庄以念的记忆里,她与言斐的初遇,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在庄园的花圃前。   而在言斐的记忆里,他和她的初遇,要在这之前,在她十八岁的生辰宴上。   那时,他刚上大二,为了学费和生活费,接了很多兼职,其中一份是给一个高中男生当补习家教。   男生家里很有钱,跟庄家有些关系,庄以念举办成人礼的那天,男生将预约好的补习抛诸脑后,招呼没打一声就偷偷溜过去玩了。   当时男生的父母都在外地出差,管不了他,又担心他晚上一个人在外面胡来,就让言斐过去接他回家。   言斐虽然不耐烦管这种事,但考虑到对方给出的高额家教费用,最终还是妥协了。   那场生日宴举办的地方就是现在他们所住的景湖别墅,言斐赶到那里的时候,宴会已经进行了一大半。   宴会的主人公,也即当晚的寿星,庄家的小公主正坐在大厅的钢琴前弹着一首曲子。   少女一袭长裙,纤细的指尖音符跳跃,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气。   春日的夜晚,风暖香浓,满堂灯火辉煌,光华如星辰落满少女裙裾,而她是星河烂漫中的一轮月。   可望而不可即。   言斐立在入口处,隔着嘈杂的人群,遥遥对上她明眸流转的笑靥,心底莫名一动,仿佛沉寂已久的荒野骤然投下一道光,催开了繁花满眼。   他晃神片刻,在大厅内逡巡一圈,没找到辅导的那个男生,于是退出去给他打电话。   反复拨了好几次,那边才接通。   男生不肯这么早回家,坚持要等宴会结束,让言斐在外面等自己。   言斐也没强求,一个人在别墅的花园里等着,夜色朦胧,风中不断传来喧嚣热闹声。   他没再踏入大厅,那些喧嚣热闹,本就与他无关。   明月当空而挂,映出清寂的影,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响动。   是高跟鞋叩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不稳当。   他转过身,微微一愣——   只见先前还坐在众人瞩目处弹着钢琴的小姑娘正拎着裙子朝这边过来,眼睛上蒙着一层白色纱布,似乎是受了伤。   她摸索着慢慢往前,脚步踉跄,远处的光漫到她脸上,晕开柔和的辉泽,衬得她面如珍珠。   走了几步,她隐约感知到什么,歪了歪脑袋:“有人么?”   嗓音干净清透,带着少女的天真。   言斐看着她,没说话。   不等他有所反应,小姑娘就已经向前一步,跌跌撞撞栽入了他怀中。   鼻尖掠过淡淡馨香,不知是花园里浮动的暗香,还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   “阿乾?”   她抬起头试探着唤道,娇小的面颊上晕开红霞,似乎喝了不少酒。   没得到回应,她语露不满:“你干吗不说话?”   半晌,言斐终于开口,嗓音清冷无波:“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她站立不稳,又往他怀里栽了一下,语声中带着懵懂,显然醉得不轻,“你不是阿乾,那你……是谁?”   言斐没回她,蹙了蹙眉,抬眼望向四周,想看看有没有照顾她的佣人。   谁知她却突然一笑,搂住了他:“我知道了,你是爸爸!”   言斐:“……”   “爸爸,我好想你啊……”   她埋首在他身前,喃喃说着,语气颓然,仿佛有满腹的伤心和委屈。   “爸爸,念念十八岁了,长大了……”   小姑娘柔软的身体紧贴在怀中,十几岁的青涩少年,心口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他愣怔片刻,将她扶起,本想提醒她“我也不是你爸爸”,但看她一脸懵懂,说了估计也没用,干脆懒得开口。   她攀着他的胳膊,微微仰头,好像在疑惑什么,过了一会儿,又自顾自地说:“你不是爸爸么?”   ……醉得还挺清醒。   言斐蹙了蹙眉,决定先带她回宴会大厅。   小姑娘由他扶着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察觉到他的意图,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回大厅吗?”   “我不要回去,那里太吵了,我好不容易才偷溜出来……”   她忽然停下脚步,抱着他的胳膊撒起娇来,好像当真将他看作了极亲密的人。   言斐跟着顿足,低头看她。   “你看到旁边的玻璃房子了吗?”她仰着脸,又道,一脸的天真烂漫,“我想去那里,你带我过去好不好?”   小姑娘纤细的手指就握在胳膊上,白皙的腕间还戴着一条精美的银色手链,因为她的动作往下滑了滑。   言斐看着她,明知道不该理会一个醉酒的小姑娘,可不知为何,此刻对着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最后,他还是扶着她去了她所说的玻璃房子里面,陪她一起在秋千架上坐下。   春夜里花香氤氲,小姑娘抱着他的胳膊,偎在他身侧,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宛如七八岁的小孩子。   他也没搭话,只安静地听她说着。   月光如水从屋顶倾泻下来,一片澄明,他忽然觉得,他大抵是被什么迷了心智,才会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   说着说着,庄以念无意中摸到自己的手腕,突然惊呼一声:“我的手链呢?”   他闻言看了一眼,小姑娘腕间确实空了。   “我的手链不见了,你刚刚看见了吗?帮我找找?”   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可惜蒙着双眼,什么也看不见。   言斐只得低头帮她找,在脚下扫了一圈,没发现。   他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抓紧秋千藤,保持住平衡,而后起身去别处找,很快,就在门口不远处的花架旁看到了一抹银色光芒。   他俯身拾起,坐回秋千架上,将手链递到她面前,可半天也不见她伸手接。   庄以念重新偎向他,对着手链,问:“找到了吗?”   言斐:“……”   反应过来她眼睛看不见,他只能拉过她的手,将手链放到她掌心。   指尖轻触,柔软温暖。   小姑娘笑吟吟道了谢,拿着手链重新往腕上戴。   然而,因为蒙着眼,怎么也弄不好。   她渐渐有些不耐烦,言斐瞥见她脸上神情,正准备取过手链替她戴上,她却突然将手链拍到他手中,十分豪气地道:“不要了,送给你了!”   “……”   言斐又是一愣。   “反正是你捡的,就送给你好了……”   小姑娘歪头一笑,将脑袋靠在他肩上,细软的发丝拂过他颈间,馨香浅淡。   言斐看着掌心细细的手链,正愣怔时,兜里手机突然响了。   他掏出一看,是他辅导的男生打来的,他欲起身到一旁接电话,可小姑娘倚着他,一副全然依赖的姿态,他如果离开,她很可能就要栽倒在地。   他只好一手扶着她,一手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男生含糊不清地说,自己已经坐别人的车回家了,让他不用再等。   言斐教的这个学生是典型的大少爷脾气,自小被宠坏了,又处于叛逆期,难管得很,肯打这个电话知会一声已经算难得,言斐也没说什么,只让他跟他爸妈打声招呼。   挂断电话,言斐侧头再看,庄以念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小姑娘歪着脑袋,面容安静,红唇娇嫩,鼻尖细腻,看起来乖巧又漂亮,拂过颈间的呼吸轻浅,愀然无声地,绕到了心尖。   他静静看着,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想伸手去碰触。   不知过了多久,玻璃房子外隐约传来说话声,言斐从怔神中惊醒,怕人看见引起什么误会,于是小心翼翼将她抱到旁边的椅子上,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出屋前,他转过头,最后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安静地睡着,被月色笼了一身,如在画中。   等到穿过花园,离开别墅,言斐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拽着那条手链,忘了还给她。   喧嚣已散,春夜的风柔软而缱绻,少年驻足,回头望向灯火朦胧处,眼底掠过一丝恍惚。   后来,言斐不止一次回忆起这个夜晚,却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这一场邂逅只是他一个人的幻想。   ——事实上,也确实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再次相见,是在庄园的花圃前,从春到秋,隔了半年多。   在去庄园归还那笔资助金之前,他其实预想过会不会见到她,甚至想过她会不会认出自己的声音,带着天真的神色疑惑地问上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可实际是,他并没有见到她,跟庄家的老爷子聊了许久,也不见她露面。   最后,老爷子送他下楼出门,他想,他和她的缘分大概就到此为止了。   但命运这东西,永远让人捉摸不透,就在他以为一切结束时,一个身影闯入了视线中。   秋日暖阳融融,小姑娘穿着白色裙子,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活泼又莽撞的模样,像极了那夜撞入他怀中的情形。   不过这一回她没有蒙住双眼,停在几步之外,一双眸子晶亮,如落了漫天星子。   看见他,小姑娘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愣怔。   她没有认出他,在老爷子的介绍下,朝他露出一个粲然又带点儿羞赧的笑,说了声“学长好”。   他怔然一瞬,同对其他人一样,回了个礼貌的微笑,仿佛这真的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不曾有过任何的交集。   哪怕到后来,她找诸多借口凑近他身边,他也从未想过提醒她记起那一晚的事。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倘若他父母亲人健在,不曾经历过那些劫难变故,或许同她还有那么几分可能,但命运从来不肯眷顾他,让他在最落魄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了她,于是所有的心动都成了奢望。   既然注定不会有结果,那倒不如不开始。   所以,当她在学校里找到他,怀着一腔赤诚与天真靠过来时,他也只能摆出冷漠疏离的样子,假装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他该再冷漠一些,坚决一些,连靠近的机会都不给她,或者直截了当地推开她,可每每对上她那双期盼的眸子,却又总忍不住心软。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才算最好,干脆不远不近地处着,想着她有一天倦了烦了,自然就会主动离开。   十几岁的小姑娘,知慕少艾,对他也未必是真喜欢,不过是同情怜悯,外加被一副好皮相迷了眼,跟着其他女生一起凑热闹罢了。   只是,他没想到,相处的时日越久,他心底的欲念会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想放她离开。   他开始动摇,心想或许他应该试一试,或许他们也并非一点希望都没有。   那时,他正在准备申请去英国留学的事,一旦申请成功,便要远走异国,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在这之前试探一下她的意思。   他挑了一个气氛还算不错的夜晚,在送她出校门的途中,直接问出了口——   他问她:“你喜欢我?”   话音刚落,就见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后神色慌张,整个人手足无措起来,像是被窥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心事。   他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双亲过世之后,他已经鲜少会有这样开怀的情绪。   他以为,他会听到肯定的答案,可却没想到,她踟蹰紧张了半天,说出来的却是撇清的话,说她只是想帮他,只把他当成哥哥,绝对没有其他想法。   说完,还笑了笑,看起来潇洒又干脆,仿佛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那一刻,他如被冷水浇头,心底那点儿妄念彻底凉下来。   是啊,她是庄氏的千金大小姐,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又怎么会真的喜欢上他,不过是看他可怜,一时生了怜悯之心而已。   可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怜悯与同情,也从来不需要这些。   他好不容易主动迈出一步,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就这样被她终结。   最后,他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转身大步离去,独留她一人在夜色中。   大概是因为他突然揭破那一层窗户纸,吓到了她,这晚之后,她再没有像从前一样日日殷勤地来找他,甚至连消息都很少再发。   倒是她爷爷庄老爷子忽然派人找了过来,约他单独聊一聊。   老爷子的意思很明显,大致就是他的孙女儿年纪小,单纯不懂事,希望他能主动和她保持距离,不要哄骗她。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眼底满是冷讽。   他不过是喜欢了一个姑娘,为什么都觉得他别有所图?   他从前也是天之骄子,若没有那些变故,未必配不起她。   老爷子还告诉他,她很快就会去美国留学,他如果真为她好,就不要耽误她。   连番的折辱和轻视激起了他的傲气,于是,他同老爷子说,只要她不主动凑过来,他自然也不会去招惹她。   老爷子似乎仍不放心,要他保证,出国期间,绝不会去找她,至于他想去英国留学的事情,他会尽力帮他。   那时他年少心高气傲,并不知道这样的承诺意味着什么,丝毫没犹豫就答应了。   ——直到后来,他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不得不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倾注在学业上以压制心底的思念时,他才知道,分别的日子有多难熬。   许多个日夜,他总按捺不住会去想,她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如何,是不是已经碰上了比他更好的人,是不是已经同其他男生在一起了。   她会跟那个人恋爱、亲吻,会像曾经对着他那样笑靥如花,甚至会做更加亲密的事情。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心口那处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她总说,对他没有非分之想,却不知,有非分之想的,其实是他。   他喜欢的姑娘,是天上月,是年少不可触及的奢望。   他心中藏着欲念,想将她禁锢在身边,一辈子,只属于他一个人。   ……   -------   纤巧的手链躺在掌心,庄以念蜷起手指握了握,仔细回忆了半晌,也没能记起这条手链是怎么到言斐那里的。   她十八岁生日宴那天,邀请了很多人,有她熟悉的也有不太熟的那种亲友,但如果他在,就凭他那张脸,她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难道……是她喝醉酒之后发生的事情?   庄以念忽然想起来,当天晚上,她到后面确实喝了不少酒,不仅如此,她还因为跟好朋友们闹过头,不小心把酒弄到眼睛里,只能临时清洗上了眼药。   当时她用纱布蒙住了双眼,好像还嫌吵,偷偷溜出了宴会大厅,最后被人叫醒也是在楼下的玻璃房子里。   尘封的记忆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浮现,模糊而破碎,她握着手链,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   夜色沉沉中,她跌跌撞撞走着,猝不及防地撞入一个怀抱……   原来,她和他的缘分,那么早就已经开始了。   ……   ----   晚上八点,言斐回到家。   屋里开着灯,可是却空荡荡的,不见庄以念的人影。   自从上午他回了最后那条关于手链的消息,她就再没找过他,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记起曾经那晚的初遇。   客厅卧室都寻了个遍,仍旧不见她,言斐不由蹙了蹙眉,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庄以念的语气同往常一样,好像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你回来了?”   言斐轻应道:“嗯,在干什么,怎么屋里都没人?”   庄以念轻快地答道:“没干什么啊,在楼下乘凉。”   楼下?   言斐重新下楼,穿过花圃,最终在侧面的玻璃房子里找到了她。   她坐在秋千架上,双足同裙摆一起上下晃悠,仿佛蝴蝶翩跹。   那夜的月色与春华似乎越过悠长的时光漫了过来,直抵眼眸深处,言斐在玻璃外顿足了片刻,缓缓走进去。   秋千上的姑娘抬头一笑,眉眼与那年天真烂漫的少女恍惚重叠。   纤细的手指握着秋千藤,沿着手背往下,是白皙的腕骨,腕间戴着一条手链。   他缓缓走到她身前,目光从她腕间掠过,问道:“想起来了?”   她小幅度地上下晃荡着,微微侧头看他,眨了眨眼睛,故作懵懂:“想起什么?”   他注视着她的双眸,轻笑一声,在她身侧坐下。   庄以念松开秋千藤,改为抱着他的胳膊,将下巴靠在他肩上,歪头又问了一遍:“想起什么?”   她凑近看着他,好像故意想引他亲口说出那晚的事。   其实庄以念差不多已经想起了个模糊的大概,只是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她一直以为最先动心的那个是她,却没想到,原来他还藏了这么一段。   原来,最先动心的,是他。   想起来的时候,她脑子有些混乱,一时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所以便干脆没再回他消息,让自己先消化一下。   言斐将她的手牵过来,轻轻抚过她腕间手链,侧过眸:“没想起来,怎么就戴上了?”   他眼尾含笑,明显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她傲娇地抬起脸,理直气壮:“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物归原主难道不应该吗?你偷偷拿走了这么多年,现在才还回来,我没说你,你倒说起我来了。”   言斐一笑,神情带着宠溺。   庄以念瞥见他眼底的笑意,绷不住,也翘起了唇角。   她靠在他肩头,轻声问:“你之前说第一次见我,我在弹琴,就是这次吗?”   言斐轻应道:“嗯。”   “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呀?”小姑娘眼睛里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星光。   他没回答,握着她的手,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   她突然底气十足地捏住他的下巴:“那你当初还故意装得那么高冷,对我爱答不理!”   现在想想,那时候她小心翼翼费尽心思往他身边凑,他看起来一脸冷漠,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   “你就是故意的吧?故意勾着我……你说实话,我每次去找你的时候,你是不是都在心里偷着乐?”   面对她的一连串质问,言斐仍旧笑而不语,揽着她的后腰,低头去亲她。   唇相触的刹那,她却突然往后一仰,避开了,眼中掠过一丝狡黠,敛了脸上的笑意。   “我累了,要回房休息了。”   她摆出和他以前一样的高冷表情,从秋千架上起身,准备往外走。   谁知才迈出一步,就被他握住手腕,直接拽到了怀里。   秋千架摇摇晃晃,她身形不稳,只能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揽着她,凑到她面前,低声问:“生气了?”   她抬眼瞪他:“是啊,生气了,你瞒了我这么久,还害得所有人都觉得是我死缠烂打倒追你,难道我不该生气吗?”   言斐笑了笑,低头吻住近在咫尺的两瓣红唇。   起先,动作温柔,庄以念被蛊惑了几秒,随后醒过神来,抵着他的胸膛又开始挣扎。   “你别以为我会这么快就原谅你——”   话未完,唇再次被堵住。   这一次,箍在腰间的手力度骤然加大,唇间的动作也变得剧烈起来,如狂风暴雨,攻城略地。   庄以念完全找不到呼吸和反抗的机会。   隔了许久,言斐才停下来,然而手却仍旧扣在她腰间,将她禁锢在怀中。   他吻过她面颊,贴在她耳畔,似是想起了独在异国求而不得的那些年,眸底情绪涌动:“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是我一步一步算计着,跟你重逢,阻止你联姻,让你嫁给我……”   人人都说他心机深沉,娶她不过是为了往上爬,却不知,他所求的,从来都是她。   他于年少时遇上一个小姑娘,惊鸿一瞥,从此烙在心间,再不能忘。   听着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庄以念微微一怔,不等她反应,他已经重新吻了下来……   这天晚上,庄以念被折腾了个够呛,言斐像是要将那些年隐忍的欲望一并发泄出来,逮着她不知节制地闹了一宿。   翌日醒来,庄以念没法出去见人,索性多请了几天假,在家办公。   不过,因为手链这段往事,她的心情好了许多,注意力也终于从父亲亡故的事情上转移,不再深陷于悲伤和恐惧中,渐渐恢复到之前的正常状态。   -----   九月,庄以念以工作室的名义参加一个摄影大赛,夺得桂冠,将《YN》的知名度再次提高了一个档次,势头远压过如今已经日薄西山的《云尚》,很快跻身国内时尚刊物前几。   至于“言念”,在言斐的经营下,也蒸蒸日上,发展迅猛。   见两人事业差不多都稳定了下来,老爷子又旧事重提,催促两人赶紧要个孩子,好让他抱抱重孙。   对此,庄以念十分无语。   她不过才二十五岁,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可顾及到老爷子的身体,她也不好强硬地拒绝,只能敷衍地表示会把这事提上日程。   老爷子大概看出她在敷衍,念叨得越发频繁了,几乎一有机会就开始长吁短叹。   被念叨了几次之后,庄以念渐渐有些松动,工作室有林因雪帮忙打理,她确实不算太忙,这个时候要孩子,也不是不可以,而且……   她看了坐在旁边的言斐一眼。   男人眉眼清隽,一如从前。   她其实还蛮好奇,他当爸爸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当晚洗完澡上床躺下之后,庄以念偎着他,忽然道:“不然我们早点要个孩子吧?”   言斐愣了一下,偏头看她:“你之前不是说再等等?”   庄以念上下打量他一番,似乎已经脑补出了他当爸爸的画面,笑道:“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她翻身压在他身上,唇几乎要贴到他下巴,“怎么,你不想要吗?”   言斐勾了下唇,微微向前吻住她,手探入她衣裙内,直接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   ----   接下来的一个月,庄以念便和言斐开始了造人计划,原先还觉得太早,有些不情愿,可一旦真开始了,反倒期盼了起来。   然而,就在庄以念兴致勃勃甚至都迫不及待跟言斐讨论孩子的名字时,远在美国的老师突然给她发了一封邀请函,邀请她参加一个摄影项目。   这个项目需要奔赴许多地方,跑下来估计得四五个月,如果去了,备孕的事情就只能推后。   项目的内容庄以念很感兴趣,但这个时候她突然说不备孕了,还要出远门,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又好像有点过分。   纠结许久,她才试探性地跟言斐提起了这事儿。   谁知,言斐却没反对,只沉吟了片刻,便语气平缓地道:“你如果很想去,那就去吧,回头安排两个助理跟着你,注意安全。”   反倒是老爷子听说之后,皱起了眉,有些不高兴,脸上仿佛明晃晃写着一行字——“到手的重孙就这么飞了”。   吃过晚饭,老爷子将庄以念单独叫到了书房。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想着到处乱跑,还去那么久?”   庄以念看了一眼他几乎皱成川字的眉心,有些心虚地说:“爷爷,我这不是到处乱跑,是干正事,而且老师特地邀请我过去,我总不好拒绝。”   老爷子被她这话堵了一下,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得搬出言斐:“阿斐呢?他也同意你这么胡闹?”   庄以念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没反对,说我想去就去。”   老爷子:“……”   老爷子没想到孙女婿在这种时候如此地不给力,再次噎了噎,随后换了语重心长的语气,叹道:“念念,你已经结婚了,很多事情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由着自己的性子。阿斐他顺着你,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想法,你是要去四五个月,不是四五天,现在他的公司正在上升期,你也该为他想一想。”   庄以念听了这话,不由一怔。   “总之这事你再跟他商量商量,考虑清楚,别因为一时冲动,夫妻俩生了嫌隙。”   当晚,两人没有在庄园留宿,而是回了景湖那边。   晚间睡觉的时候,庄以念想着爷爷的话,坐在床上出神。   爷爷那话虽然说得有点严重,但也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   她好像确实有点任性。   言斐洗完澡出来,掀开被子,从身后拥住她,问道:“什么时候动身,日期定了没有?”   庄以念转过头,看着他,半晌没言语。   “怎么了,爷爷不让你去?”见她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言斐摸了摸她的头,宽慰道,“回头我帮你去劝劝。”   听他反过来宽慰自己,庄以念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她望着他,轻声问道:“你真的不会生我的气吗?这种时候,说走就走……”   没想到她是在担心这个,言斐愣了一下,微微勾起唇角,笑中带了一点宠溺:“当然不会。”   “当初向你求婚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会让你做你想做的事,去你想去的地方,不必有任何的勉强……”他抬手抚过她眉边,凝神望着她的双眼,缓声道,“我希望你嫁给我,能够一直都开开心心的,就像从前一样,而不是凡事委曲求全。”   从前,她是庄家的小公主,往后,她是他的公主。   任性妄为也好,恃宠而骄也罢,但凡他能给她的,都拱手奉上。   柔和的灯光下,男人眉目清隽,眼底沉着无限温柔,映出她的模样。   庄以念眼角一涩,忍不住倾身抱住了他。   ……   ---   在言斐无限度的纵容下,庄以念成功劝服老爷子,暂时搁置造人计划,于十月底踏上了出国的旅程。   这一去,就是将近半年,连春节也没来得及赶回。   不过,每到一个地方,庄以念都会将所见所闻拍摄下来,发给言斐看,或者直接同他视频,好像他陪着自己一路走过了那些风景。   来年三月,行程终于宣告结束。   庄以念归心似箭,一早就订好了机票。   归国那天,恰好是她的生日。   上飞机之前,她跟言斐同电话,撒着娇问他,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言斐也不告诉她,只说回来就知道了。   “那你可要准备得让我满意,不然的话……”   她故意凶巴巴地威胁道,言斐在电话这头轻笑了一声。   傍晚时分,飞机落地,庄以念一刻都不愿耽搁,边急匆匆往通道外走边四处张望,然而张望了半天,却并未见到言斐的身影,只见到了他的助理何渡。   何渡顶着巨大的压力向她解释,言斐临时有个紧急会议,没办法赶过来,只能让他代为来接。   这种时候还在开会……   巨大的欣喜落空,庄以念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但也没表露出不高兴,跟着何渡上了车。   夜幕降下,车水马龙,整座城市很快被璀璨灯火笼罩。   太久没回来,庄以念还真有几分想念,连手机也懒得玩了,透过车窗欣赏着外面的夜景。   熙熙攘攘的街头,人流涌动,穿过市中心的时候,何渡将车速降了下来。   旁边就是本市最热闹的一个广场,四周高楼林立,华灯闪烁。   庄以念漫无目的地望向车窗外,视线掠过不远处某栋商贸高楼时,忽然怔住——   商贸楼巨大的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是关于一个摄影展的宣传片。   而里面的内容,都是这些时候她发给言斐的摄影作品,被剪辑成了完整的宣传片。   灯光落入眼中,画面一幕一幕掠过,每一帧都精致得几乎挑不出毛病,最后收尾的,是一段生日祝福——   “念念,生日快乐。”   像是他站在她面前,含笑所说。   许多路人被吸引了目光,纷纷驻足,抬头仰望,惊叹声在喧嚣中隐隐可闻。   车子缓慢往前,庄以念扭头望着高处循环播放的宣传片,愣怔了许久。   她之前是跟他提过,想等这次旅程结束,筹备一个摄影展,但只是随口提了一嘴,并未开始具体的规划,没想到他却……   她看向驾驶座上故意降下车速的何渡,忽然明白了什么,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明明是想给她惊喜,还非得找什么“开会”的借口。   不过她也乐得配合,摸起手机,正打算发个消息问他“会开完了没有”,手机上突然跳出一条微博提醒,是言念官微的@。   庄以念点开微博,只见官博也发了那段宣传片,并祝她生日快乐。   底下已经炸开了不少评论——   【官方秀恩爱,实力宠妻,我酸了我酸了……】   【生日快乐!今天又是化身柠檬精的一天呢[柠檬][柠檬][柠檬]】   【啊啊啊我在市中心的广场上看到这段宣传片了!!!】   【楼上同城!我也看到了!】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我也想要这样绝美的爱情呜呜呜……】   【生日快乐[蛋糕]小仙女要开摄影展了?支持!!![比心]】   ……   庄以念翻了翻评论,动手转发了这条微博——很快,底下便涌入一大波评论,尖叫声无数,几乎要穿透屏幕。   车窗外,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约莫一个小时后,车子终于驶入熟悉的地方。   何渡在花园入口处就停了车,庄以念感知到什么,独自下车朝里走去。   花园被打理得很好,在她回来之前应当还特意布置过,处处花团锦簇,生机盎然。   满园花木繁盛,月色下,暗香氤氲,散在柔软的风中。   庄以念迎着风缓缓往里,终于在玻璃房子前方不远处,看到了熟悉的清隽身影。   男人手中捧着一束花,含笑朝她望来,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她顿足,也遥遥看着他,眼角微湿。   回忆在这相望的一眼里骤然变得清明起来。   青春年少的校园时光,远走异国后的久别重逢,还有许多个日夜的亲昵温存……   从初遇到今日,恰好八年。   风拂过眉眼,她粲然笑开,朝他飞奔过去,扑到了他怀里。   一如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从喧闹的宴会上逃离,懵懵懂懂撞入他怀中,从此便留在了他的心上。   我穿过繁花盛宴,于星月流转的春夜,同你相逢。   此后漫长余生,都有你相伴。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