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技术档案》 作者:余姗姗   文案:   九年前,女学生薛奕中刀身亡,凶手方紫莹自首认罪。   九年后,江城女子监狱突发命案。   痕检技术员薛芃(péng)随队来到现场,发现其中一名嫌疑人正是方紫莹。   方紫莹告诉薛芃:“当年,我没有杀你姐姐,真凶至今逍遥法外。”   ·   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罗曼.罗兰   刑技实验室技术员 女主 X 刑侦支队副队长 男主   排雷:   1、1v1,he,悬疑言情,刑侦推理。案件剧情一口气看会累,请注意劳逸结合,合理安排阅读时间~   2、在大陆,“刑事技术”就相当于港剧里的法证,美剧里的CSI,本文以犯罪现场、物证技术和侦查为主,玻璃心和胆小者勿入。   3、《寄生谎言》系列文,主角团会来这里出现,没看过的不影响阅读,本文是新的故事,新的主角团。   4、作者没有在公安体制内工作过,也没上过公大,没接触过案发现场,更没有朋友做过痕检和法医,所有考据只能来自资料调查,如有bug,还请见谅。   内容标签:强强 制服情缘 业界精英 悬疑推理   主角:薛芃(péng),陆俨 ┃ 配角:季冬允,韩故,孟尧远,钟隶,顾瑶,徐烁,姚素问好多人 ┃ 其它:刑事技术,物证技术,犯罪心理,犯罪现场,刑侦,刑技,刑辩,痕检,法医   一句话简介:犯罪现场:红与白   立意:永远别让你灵魂里的英雄死去。 第1章   这是一个关于红与白的故事。   引用尼采的一句话:“永远别让你灵魂里的英雄死去。”   谨以此文,献给奋战在一线的警队精英们。   *   楔子   一切罪恶的开始   Chapter 1   车祸发生得很突然。   事发时,就听到“砰”的一声,伴随着轮胎用力摩擦地面的声音,黑色轿车被冲破路障的货车,撞到侧身,推着它一路拱向路边的大树。   直到停下来,黑色轿车被撞成肉饼,引擎盖冒着烟。   汽油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不会儿,着起火来。   货车司机醒过来,他身上淌着血,用最后一点力量推开车门,随即摔坐在地上,拖着半副残躯往安全的地方挪动。   很快就听到一声巨响,两辆车一起爆炸,火云蹿到半空。   路人连忙报警,但火势太猛,没有人敢上前救人。   等到消防车赶来时,车子已经少了一大半,等那火被扑灭了,车体残骸冒出层层叠叠的黑色浓烟,整个现场散发着呛人的烧焦味。   只余下一个框架的轿车里,露出两幅焦尸,皮肉早已炭化,露出骨头的形态,仿佛两具被焦炭包裹住的骷髅,又黑又狰狞,一个倒在驾驶座,一个仰在后排。   围观路人当场就有人吐了,还有一些人在拿手机拍照。   有人在说:“天呐,太惨了!”   有人在问:“看清怎么回事了吗?”   这时,一个女人骑车刚好经过,自行车后座坐着一个小女孩。   女人停下车,张望了一眼,被那烧焦的尸骸吓了一跳,连忙对后面的小女孩说:“芃芃别看啊,太吓人了,咱们赶紧回家,爸爸也快到家了。”   小女孩却瞪大着一双眼,透过人群露出来的缝隙,瞄到了一眼。   她的脸立即就白了,两眼发直,却没有捂住眼睛。   就在那个烧焦的车架子后座,有一具焦尸,它的头歪向一边,肢体扭曲着,就像是童话书里描述的黑暗森林里那些张牙舞爪的枯树。   小女孩从没见过比这更可怕的东西,直到女人骑车蹬出一段距离,她的表情仍是呆呆的。   *   就在车祸的当天,薛芃的母亲张芸桦被一通电话叫出了门。   回来时,张芸桦在屋里哭了很久,又有电话进来,断断续续聊了很久。   第二天,家里来了几个人。   薛芃躲在姐姐薛奕身后,睁着大眼睛看着进出家里的叔叔阿姨们,两个女孩都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她们还年幼,却也能感受到家里弥漫着沉重而诡异的气氛,听得到母亲的哭声,知道家里一定是出了不得了的事。   还有,爸爸一整宿都没回来,是在加班吗?   几天后,薛奕、薛芃就跟着整日红着眼睛的母亲一起去参加了父亲薛益东的告别仪式。   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场没多久,比薛芃年长两岁的薛奕也跟着母亲哭了,有两位阿姨在安慰她。   薛芃心里慌,去找母亲张芸桦,问她:“爸爸呢?他去哪儿了?”   张芸桦蹲下来,声音沙哑的说:“爸爸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暂时回不来了。”   直到两年后,薛芃渐渐懂了点事,这才知道,薛益东是两年前那日心脏病突发,就那样走了。   *   转眼又过了一年,薛芃已经升到小学二年级。   一天,薛芃放了学没有立刻回家,跟着几个同学到附近的小公园玩滑梯。   有个滑梯做的很高,年纪小一点的孩子都不敢上去。   但薛芃和几个同学打了赌,谁不上去谁是小狗。   结果大家就一起上了。   慌乱之间,也不知道是谁推搡了一下,薛芃摔了下来。   大约是小孩子骨头软吧,这一摔,当时并没有什么大碍,薛芃缓了缓就站起来了,额头上有点擦伤,看上去倒是不严重,就是两个膝盖全都磕出了血。   薛芃一瘸一拐的回了家,被张芸桦教训了一顿,她也不敢说自己是从滑梯上摔下来的,也没看见是谁推了她,又或者根本没有人推她,就是上面太窄了,大家挤来挤去,她自己没站稳就摔了。   这天晚上,薛芃就做了个噩梦。   那个已经被淡忘的车祸现场,那具仰在烧焦汽车后座的黑色焦尸,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梦里的她,原本走在街上。   快到校门口时,却看见路中央冲出来一个身上冒着烟的男人,他见人就抓,抓到了就去撕咬,路人都吓坏了,到处跑。   薛芃站住了脚,盯着男人的背影。   等男人回过身,她这才看清,他的脸黑的糊成一片,两只眼睛是空的,同样烧焦的嘴上沾着很多血,手里还拎着刚被杀死那人的半副尸体,头已经掉了。   男人向薛芃走过来,伸出手要抓她,薛芃转头就跑。   男人一直在后面追,薛芃没命的跑,怕极了,一路冲到一户人家,被保护起来。   可那男人又把那户人家都杀了。   那天晚上,薛芃在尖叫声中醒来。   薛奕也被薛芃的尖叫声惊醒,下床钻进她的被窝,安慰她许久,陪着她一起睡。   到了第二天,薛芃又做了同样的梦。   除了前面的剧情一致,后面又延续了一段,大概就是她又跑到下一个地方,那男人穷追不舍,又杀了几个人……   如此往复,等到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薛芃的母亲张芸桦终于坐不住了,把薛芃带去医院检查。   张芸桦起初还以为是那阵子学习压力大导致的,又或者是几年前经过那个车祸现场,孩子吓坏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又想起这茬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把它带进梦里。   直到检查出来,证实是轻微脑震荡。   医生开了药,薛芃吃了一阵子,总算不再做噩梦。   可是等脑震荡好了以后,她却离不开那些药了,只要一停,噩梦就又会回来。   根据医学和心理学上的解释,这是因为心里压力大或是潜意识心理投射导致的结果,医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给张芸桦开了一些维生素,替换掉之前的药,让她继续给薛芃吃。   薛芃吃了维生素,竟也没有继续做噩梦,反而还非常相信只要继续吃药,就能好好睡觉。   等到薛芃升上高中,这种用维生素哄骗小孩子的谎言才被戳破,薛芃也不需要再依赖药物。   事实上,薛芃后来还会梦到那具焦尸,也会惊醒,可她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尖叫,也不会怕黑,更不会相信这世界上有冤魂索命或是鬼怪的存在。   无论是心魔还是梦魇,似乎都已经被她克服了。   倒是有一点,可能是姐妹连心吧,若是薛芃前一天晚上做了噩梦,翌日见着薛奕,一定会被她看出端倪。   薛芃还记得,她们最后一次谈论这个话题,还是她十六岁那年的一月二十六号。   寒假,星期五。   *   那天薛芃起床,张芸桦已经上班去了,薛奕也要赶着去学校上补习课,姐妹俩就坐在餐桌前,就着早餐闲聊了几句。   薛奕问:“又做梦了?”   薛芃点头。   薛奕又问:“晚上要一起睡么?”   上初中以后,两姐妹就各自有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她们会串门,会在对方的房间里待很久,却不会去窥探彼此的隐私。   有时候,她们也会睡在同一个被窝里,聊天到深夜。   但说起做噩梦这茬儿,薛芃一般都会摇头,说:“我还是要自己克服,再说我也不怕那个梦,它要来就来。”   薛奕微微笑了。   她的眸色偏浅,不似薛芃的漆黑深邃,倒像是一对透亮的琥珀,而且她待人一向温和,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形状,怎么看怎么亲切。   不仅如此,薛奕还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会主席,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很喜欢她。   薛芃望着姐姐的笑容,心里尤其踏实。   这时候的薛芃自然不会想到,就从这一天开始,她的黑夜将会再添了一个噩梦。   *   薛奕已经升上高三,等到寒假结束,就是高三生最紧张的几个月。   但以薛奕的成绩,保送不是问题,就连专业都选好了,要读法律。   早饭后,薛奕去学校上补习课。   周六的课时只有半天,到中午,同学们就陆续回家,薛奕还要处理学生会的事,通常会留到下午三点多再走。   因为晚上没睡好,薛芃精神不济,原本是想中午补个觉的,谁知拐进厨房倒水时,却发现薛奕忘记带饭盒了。   饭盒里装得满满当当的米饭炒菜,都是薛奕喜欢吃的。   薛芃将饭盒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就装进饭盒袋,出门骑上车就往学校走。   从薛家到学校,骑车最多十五分钟,中午不堵车,红灯也没赶上几个,薛芃速度很快,十分钟就到了。   学校里的停车棚,只余下十来辆自行车,松松散散,有两辆还倒了。   薛芃停好车,拿着饭盒往教学楼的方向走,途中要穿过操场。   操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其中一个个子很高,投篮姿势很娴熟,一个三步上篮,漂亮得分。   薛芃走的急,刚越过那几个男生,就听到后面水泥地上“咚”的一声,那颗篮球从其中一个男生的手里脱落,落在地上又弹起来,朝着薛芃的背影就去了。   就是那么寸,薛芃的后脑勺被球敲了一下,她跟着惯性往前点了下头,很快就捂着后脑回过身,诧异的盯着几人。   前面三步上篮的高个子男生,几个箭步追上来,也有些惊讶,看着她说:“抱歉。”   薛芃这才看清是谁,当场挂脸:“三次了。”   这事说来也巧,也是薛芃倒霉,上高中第一年,就被篮球敲中头三次,而且三次上前道歉和捡球的都是这个男生,不管这球是不是他打的,薛芃后脑勺也没长眼睛,自然是看谁道歉就认定是谁。   男生抿了抿嘴唇,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知道就算解释薛芃也不会相信,但他还是说了一句:“不是故意的,很抱歉。”   薛芃瞪了男生一眼,掉头就走。   男生又立在原地待了两秒,直到有个男同学走上来,说:“这女生瞧着眼熟啊……”   男生垂下眼,将球交给男同学,交代道:“这事换做是谁都会生气。我再去说一声吧。”   随即抬脚就朝薛芃的方向跟过去。   男同学在后面叫他:“哎,陆俨,你怎么说啊,别去了,只会越描越黑的!”   薛芃已经一路小跑到教学楼跟前,也不知道是谁,从楼上甩下来一叠试卷,很快就被冷冽的风吹开,天女散花一样的飘飘荡荡,有的被风吹到十几米外,有的就散落在薛芃周围。   薛芃停下脚步,抬头时,下意识伸出手,刚好接住一张。   试卷上还没有答过题,却揉的皱皱巴巴,上面有清晰的褶皱,还蹭着红色的擦拭痕迹。   那些红色触目惊心,像是血一样,薛芃乍一见,就愣住了。   正前方忽然传来“啪啦”一声。   薛芃醒过神,刚好见到一本书掉在几步远的地上,灰尘被扬了起来,又被风吹开了。   那本书的封皮上也有同样的血红色,似乎还能看出半个清晰的掌印。   又是一阵风吹过,书页“哗啦啦”作响,翻开了又盖回去。   陆俨已经走到薛芃身后几步,脚下一顿,脚尖刚好踩到一张染着血红色痕迹的卷子,他皱起眉,捡起卷子看了看,再抬眼看向薛芃。   就在这时,又有几本书从楼上掉下来。   陆俨眼疾手快,将薛芃往后拉了一把。   薛芃跟着那力道踉跄两步,却没有转头去看是谁拉她,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第一本掉下来的书。   封皮上用油水笔签了两个大字,即便隔了几步,她也能看到。   薛芃定定的立在原地,安静了几秒就甩开拉她的手,一步一步的缓慢地上前。   陆俨看了眼薛芃的背影,又抬起头,谨慎的盯着楼上。   因为逆光,陆俨不得不眯着眼,抬起一手盖在眉宇上,根据书落下的地方,顺着一层层往上找。   在这条线上,每一层的窗户都是关着的,正值寒冬,教室一般不会开窗太久。   四周围上来几个同学,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了,有的还发出低呼声,就连篮球场那边几个男同学,也跟着凑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女同学捡起旁边的卷子,其中一个喊道:“哎呀!这粘的是什么呀,快扔了吧!”   另一个连忙扔了,小声说:“不会是血吧?”   然而周遭的变动,薛芃完全没有注意,她的耳朵嗡嗡的,好像被杂音塞满了,装不进其它,四肢也越发冰凉,心里更是一直往下掉。   她已经走到那本书跟前,低着头,盯着那上面两个大字看了片刻,随即蹲下来,将书捏在手里,然后又好像突然醒过神一样,去捡其它基本散落的书。   所有书上都是一样的签名,龙飞凤舞的字体——薛奕。   薛芃吸了口气,抬起头,顺着书坠落的角度往上看。   陆俨也走了过来,看到她手里那几本书上的签字。   等他再次往看时,就和薛芃一样,逆着光,看到了天台上似乎探出一个脑袋,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等到陆俨再低下头,薛芃已经跑上台阶。   陆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拔脚追上去。   薛芃跑得很快,她抱着那几本书,进了教学楼就往楼梯间里冲。   天台在五楼上边,薛芃中间没有停歇,几乎是一口气上去的,途中冲撞了两、三个同学,她也没顾得上看是谁。   直到越过五楼,踩上最后几节楼梯时,薛芃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陆俨就跟在她后面,就势拖了她一把。   薛芃就着陆俨的力道,缓了两口气,跟着迈过最后几节。   天台的门大开着,冷风迎面打在两人脸上、身上。   透过那扇门,还可以看到天台上飞舞盘旋的试卷,和风一起呼呼作响。   薛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的那扇门,是她自己迈过去的,还是有人拖着她过去的,她只觉得浑身都冷,那是从血液里和骨髓里发出来的寒意。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倒在角落里,背靠着金属护栏的女生。   女生闭着眼,头无力的歪向一边,棉质外套上有一摊湿漉的痕迹,因为外套颜色深,看不出那些痕迹的颜色,但在那片湿漉中间,却杵着一把刀,刀刃没入棉服,刀柄露在外面。   女生的手上也沾着血,手臂垂下,手掌向上摊开着。   薛芃走近了,直到跟前,她终于跪了下去。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 第2章     一切罪恶的开始   Chapter 2   江城这座城市曾有过不少传说,骇人听闻的故事也不少,尤其是这三十年间简直是天翻地覆。   就好比说五年前,曾经江城地产界占据半壁江山的“承文地产”,竟在一夕之间轰然倒塌。这里不仅牵扯了人命案,还有贪腐、器官买卖、化工污染等,那公司老板顾承文,后来还离奇的死在荒废了三十年的化工厂里。   这之后的事更是牵一发动全身,相关事件一件件被抖出来,霸占热搜长达三月之久。   事发那年,薛芃刚满二十岁,还在公安大学念书,她对这个腐朽王国从兴盛到衰落的过程并没有多大兴趣,甚至连一个吃瓜群众都算不上,只是偶尔听师兄弟们聊起几句。   像是承文地产这样的公司,能做到那样的程度绝非仅凭运气,它的地基必然深厚,人脉资源必定宽广,而要给它造成那样大的震荡,也绝不可能只靠外力。   人人都说,是承文地产出了内鬼,和外人里应外合,听说就是顾承文的独生女。她在顾承文身边蛰伏十年之久,收集的犯罪证据非常详尽可靠,条理清晰,不仅每一个点都踩在痛楚,而且一个状子直接捅到了公安部,明显就是要往死里弄的节奏,整个江城司法界都震惊了。   自然,要收集亲人的犯罪证据,过程中难免要狼狈为奸,毕竟只做纯粹的白,是永远无法掩盖黑的。   听说这顾承文的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所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她这十年也累积了深厚的背景人脉,告状之前就将公司变卖,变卖的资产除了捐助孤儿院、熊猫血基金会,还资助了几家大型医院的专科研究项目。   这之后,她更是找了一位手段了得的刑事律师为其辩护,不仅令法院对她从宽判处,还争取到量刑。   整个故事峰回路转,哪怕薛芃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听到这里也不由得称奇。   这番作为绝非常人,不仅决心强烈,也够狠,够毒,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连自己都能下去狠手的人,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只不过这些事和她的世界太过遥远,以后也不会产生交集,听过也就算了。   直到后来,薛芃无意间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   ——顾瑶。   薛芃终于愣住了。   *   在薛芃的记忆里,顾瑶的职业一直都是心理咨询师,最起码她们的每一次见面,都是以咨询师和“病患”的身份,薛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顾瑶和那个富可敌国的地产公司联系到一起。   十六岁那年,薛芃因为姐姐薛奕的惨死,不仅精神遭受巨大困扰,还得了严重的失眠症,三叉神经受损,就连安眠药都救不了她。   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精神上的事还得从心理开导。   就在第一次见顾瑶那天,薛芃刚刚又度过一个失眠夜,天蒙蒙亮才闭了会儿眼,整个人精神萎靡,直到母亲张芸桦陪着她去心理诊所的路上,她都还在醒困。   其实这也不是薛芃第一次见心理咨询师,因为前面几次经历都不太愉快,令她对这个职业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   尤其是第一次见陌生人,就要在短时间内建立起信任关系,还要将自己的心事和对方分享,这对薛芃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进了门,薛芃只扫了一眼顾瑶,就到沙发上坐下。   很少有人会高兴承认自己心理有问题,见个心理咨询师还要面带微笑,积极主动,薛芃也懒得掩饰自己的不情愿,更没有假装礼貌。   尤其是顾瑶比她见过的心理咨询师都要年轻,而且长得很漂亮,这难免会令薛芃先入为主,认定这将又是一次浪费时间。   顾瑶将薛芃的神情尽收眼底,并未往心里去,也没有一上来就进入正题,反而先给薛芃倒了杯金桔茶,随即就笑着跟她聊起闲天。   薛芃起初还觉得意外,见顾瑶东拉西扯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但她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开始回应。   等半杯金桔茶进了肚子,身体也暖和些,薛芃便开始打量顾瑶的办公室。   四周有几个书架,上面放满了书和文件资料,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静止状态的沙漏,旁边还有两本心理学期刊杂志。   薛芃随便翻了两下,扫了一眼目录,突然说:“我原本是打算考心理学的。”   顾瑶挑了下眉,注意到她的用词:原本。   顾瑶问:“那现在呢?”   薛芃抬眼,很是冷漠,没有答话。   顾瑶细微的眯了眯眼,再次打量那双透着异样成熟的眼睛,清澈、复杂,有多种情绪在里面流淌,却不毛躁,只是少了几分这个年纪会经常浮现出的茫然,多了一分通透。   顾瑶又问:“还是说,你有更好的选择了?”   薛芃没有立刻接话,放下杯子,站起来走到角落的书架前,打量着上面各种心理学书籍,从社会心理、变态心理、犯罪心理,最后到儿童心理。   约莫一分钟后,薛芃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坐在沙发这边始终微笑的顾瑶。   薛芃轻轻点了下头,就两个字:“公大。”   顾瑶又一次挑眉。   说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   顾瑶:“因为你姐姐的事,所以你想做刑警?”   薛芃扯了下唇角,只说:“做技术。”   这一次,顾瑶没有接话。   薛芃的答案,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在发生了那样的惨剧之后,这样一个小女生在亲眼看到亲人罹难之后,价值观是很有可能被颠覆的。   因为对亲人深切的怀念,对悲剧的不理解,对突发事件的难以接受,心底一定会留下很多疑问,那股要声张正义的欲望也会越强烈。   成为刑警,通常是第一考虑,也是要抒发这种强烈情绪的出口。   但薛芃却说,她要做技术。   一般人如果不知道公安内部职务划分,单凭薛芃言简意赅的用词,很难明白她的意思。   这里所谓的“技术”,指的就是“刑技”,全称叫刑事科学技术,也叫物证技术,类似于港剧里的法证、法医,和美剧里的CSI。   其实薛芃在见前面那几个心理咨询师的时候,也提过这事,他们有的一头雾水,有的只大概知道她说的“技术”是什么,但一般人也说不出一二三来。   这时候,薛芃会简单解释两句,然后观察对方的表情。   她需要的不是他们的肯定和鼓励,她只是想借细节来判断,眼前这个心理咨询师到底有没有本事辅导她。   结果,当他们听完她的描述和规划时,有的流露出轻视,有的觉得她幼稚,还有的劝她不用太急于下判断,还说非常明白她是因为姐姐的事受到打击,才会一时被情绪左右。   薛芃看着他们脸上那些公式化的笑脸,听着他们轻描淡写的说“我很理解你”,心里只觉得恶心。   ——你不是我,你怎么理解我。连我自己都理解不了。   有一次,薛芃甚至直截了当的问:“那你有什么好建议?”   接着也不等对方接话,便又说:“干你这行倒是不错,一小时几百块,甩几句不痛不痒的片汤话就行了。”   话落,薛芃起身便走。   张芸桦就等在门外,见薛芃这么快就出来了,很是诧异。   薛芃抬眼,就三个字评价:“烂透了。”   可想而知,自那以后薛芃有多排斥接受心理咨询,她甚至觉得,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倒不如等时间抚平伤口,她相信自己足够坚强,也会走出来,会学着接受事实,更不会报社。   但张芸桦却不放心,千方百计托了人,好不容易才找到顾瑶,并告诉薛芃,顾瑶曾经和北区分局合作过,还通过心理学协助警方破过两个案子,她和前面的心理咨询师都不一样。   也就是因为这层经历,才令薛芃答应张芸桦,就再试这最后一次。   这边,薛芃提到“技术”之后,顾瑶沉默了许久。   就在薛芃开始对顾瑶的经历产生怀疑的时候,顾瑶开口了:“技术的范围很广,门类也多,不管是出现场,还是做鉴定,都是技术。你有更具体的想法么?”   薛芃说:“犯罪现场,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犯罪现场?   这倒是有意思。   顾瑶只停顿了两秒,便开始分析利弊:“据我所知,现场一般都不愿意去,尤其是女生。出现场很辛苦,条件恶劣,什么突然情况都会遇到。而且人手不足的时候,出完现场还是要回实验室做鉴定,上完白班还要加夜班,就是俗称的白加黑。就算加上现勘补贴,夜班补贴,再怎么吃苦耐劳,一个月也就是大几千的工资。当然,往好的一面说,倒是能多长些见识,专业进步快。不过要是升职,不仅要熬年资,熬实力,还要再加一点破案的运气,才能有机会立功。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和维持公正的热血,没有一点理想主义的话,是很难坚持下来的。恐怕只有对有情怀,有理想的人来说,才能找到实现自我的价值。”   顾瑶说的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而且客观,她没有在字里行间中流露出规劝薛芃放弃的意思,更没有轻视,或是先入为主的认定她只是一时冲动,她只是将利弊放在台面上,让薛芃看清楚。   有人求财,有人求名,承认这些并不可耻。   这一次,薛芃没有急着回应,反而还认真思考起顾瑶的建议。   顾瑶说的这些,是她一个十六岁还在学校里对抗课本和考卷的女生,根本不会想到的东西,她必须得承认,成年人的眼界的确比较宽广、长远。   屋里又一次陷入沉默。   顾瑶也没催促,只是拿起薛芃的杯子,又续了一杯金桔茶。   直到顾瑶折回来,薛芃抬起眼皮,说了这样两句:“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不辛苦的?最起码,‘证据’它足够真实,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比起难以揣测的人心,我更喜欢这种公平的较量。”   这还是薛芃进门以来说的最长的句子。   顾瑶一顿,目光十分专注的落在薛芃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小姑娘脸上划过一丝超龄的智慧。   顾瑶说:“较量,这两个字听上去很像是在下战书。其实任何行业都是一样,少数是精英,多数是混子。这世上,所谓的高智商犯罪,除了精准计算,反复推演,还需要长时间的策划、修整,甚至是推翻,当然还要有足够丰富的知识基础,缜密的布局,大胆的想象,小心谨慎的求证。但最重要的是,足够的耐心。我想大概只有遇到这样的对手,才称得上‘较量’二字吧。你确定将来的你,会有这个实力和毅力么?”   顾瑶的话明显比刚才犀利得多,甚至有点故意刺激薛芃。   但那依然不是轻视,而是进一步告诉她,这场“较量”游戏,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入场的,要拿到资格证,不仅拼专业,拼耐性,还需要性格打磨。   只是薛芃没有回应,她心里清楚,不管有没有毅力和实力,都不是嘴上说一句“我可以”就真的可以,时间和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其它的多说无益。   然而就在这一刻,薛芃发现这场咨询开始有意思了,而她也没有刚来时那么困了。   薛芃盯住顾瑶的眼睛,一眨不眨。   顾瑶淡定的任她打量,同时也在窥视她的内心。   当一方试图探寻另一方的内心时,也会在无意间打开一扇窗,有那么一个瞬间,薛芃似乎感受到某种“力量”,虽然它只出现了一下,现在的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半晌过去,薛芃突然问:“对了,你姓顾?我没记错吧。”   顾瑶点头:“我叫顾瑶。”   薛芃一顿,说:“哦,顾老师,我想咱们可以正式开始了。也许……你真的能帮到我。”   顾瑶将两人面前小桌上的沙漏掉了个个儿,说道:“虽说咨询基本上都是一问一答的形式,咨询师通过问问题,来分析你的性格,想法,心理状态,然后在分析中穿插一些建议,进一步心理辅导。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只是劝说和开导,意义不大。不如咱们就设定一个你感兴趣的话题,逐步深聊,期间如果你有任何问题想要问我,都可以。”   薛芃盯着那个沙漏,两眼发直的说:“我失眠两个月了,头每天都在疼,我有一个疑问,想的头都要裂开了……”   话落,薛芃抬眼,眉头皱的很紧:“我姐是不可能会和人起冲突的,她人缘很好,方紫莹很崇拜她。为什么她要杀她?”   顾瑶没有回答,只问:“你觉得这事在动机上解释不通?可我听你妈妈说,所有证据都和方紫莹的供述吻合,罪证确凿。”   薛芃冷笑:“所以方紫莹只是一时心理变态?”   显然,她不相信。   顾瑶一顿,仍是不答反问:“我不认识薛奕,也没见过方紫莹,单凭你几句描述,我也不能给你答案。再说,就算我分析出来了,那答案能改变什么?也许你需要一个合理的动机,只是这样就满足了么?”   薛芃摇头,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我也不知道。” 第3章     一切罪恶的开始   Chapter 3   九年后   陆俨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五点。   窗帘紧闭,外面的光完全透不进来,屋里漆黑一片。   陆俨在床上静坐片刻,便在黑暗中起身,动作很轻,很利落,没有开灯,就凭着对屋子的熟悉度和隐约可见的家具轮廓,穿过客厅,拐进厨房。   这一路上,他随手按开了两盏灯,一盏是客厅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另一盏是厨房的小吊灯。   陆俨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灌了半瓶,又将前一天剩下的炒饭放进微波炉里热了,随即端着炒饭坐到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翻看手机。   有几条未读微信。   最上面的是禁毒支队队长林岳山发来的:“明天去刑侦支队报道的事,你小子可别忘了。别给我丢脸,知道吗!”   隔了两分钟,又有一条:“我知道你不想去,这次调职也就是暂时的,你就当是去进修,过个一年我再把你弄回来。”   这条明显比上一条语气软些。   但话锋一转,又说:“我可警告你啊,那件事不许再查,这是命令!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陆俨没有回复,直接翻过林岳山的微信,又点开下面的窗口。   第二个的微信头像上有一朵手绘的杜鹃花,显然是个女人。   她说:“明天常锋就出狱了,我想去接他,你要一起来吗?”   接着是第二条:“都过了好几年了,我想他也应该想通了,咱们聚一聚,把事情说开了,毕竟是有一起长大的情分……”   陆俨动作一顿,手指挪到回复条上,刚打了一个字“我”就停了,隔了两秒又将字删掉,又去点下一个窗口。   结果,陆俨看了两分钟微信,一条都没回,等将最后一口饭咽进去,这才打开置顶的微信窗口。   对话是前一天的,备注名王川。   王川:“陆队,您问的事,我查到点眉目了,但不方便在电话说。”   陆俨:“那就见面聊。”   王川也没犹豫,很快发来一串地址,又问:“那明晚七点?”   陆俨:“可以。”   陆俨碗筷放进水池里,靠在洗碗池边上,将王川发的地址复制到地图app,很快找到最佳乘车路线。   他喝光余下半瓶水,进卧室换了便服,不到十分钟,就拿着手机出门了。   *   这会儿正是晚高峰,人群涌出,一窝蜂将城市的道路填满。   陆俨没有开车,从家里到他要去的地方,坐地铁加上步行,最多也就四十分钟。   等出了地铁,拐了两个路口,再拐进一条小路,四周一下子清净不少,外面是车水马龙的闹市,里面却是颇有小资情调的酒吧一条街。   这条小路蜿蜿蜒蜒,拐弯很多,酒吧和其它商户全都是用老式平房改造的,一家挨着一家,错落有致。   陆俨在一家酒吧门前站定,门口挂着几串红色的照明灯,红光映在他脸上,在眼睛、眼窝、鼻梁上落下阴影,令这张冷峻的脸也透出几丝诡秘。   推开门,风铃“叮叮”作响。   酒吧里还没开始上人,酒保正在吧台后忙着,正在收拾桌子的服务生,一抬眼,看到陆俨,招呼道:“欢迎光临!先生几位?”   整个酒吧也是暗色调的,就吧台那里亮堂一点。   陆俨环顾一圈,站定了:“我约了王川。”   正在擦拭酒杯的酒保和服务生一起愣了,互相对视一眼,服务生说:“请问您怎么称呼,是我们老板的朋友?这事没听他提啊……”   陆俨也没解释,从手机里翻出他和王川的微信窗口,举到服务生眼前。   服务生定睛看时,刚好看到陆俨和王川约定今天见面那两句。   陆俨动作很快,等了几秒钟就将手机揣起来。   服务生反应了两秒,随即挤出笑脸,推三阻四:“您看,我也没我们老板微信,我也不知道您这是不是……”   这回陆俨没说话,径自绕过服务生,直接走向通向后面工作区的小门。   服务生反应慢了半拍,连忙追上去,想要拦住陆俨。   但陆俨个子高,肩宽力气大,还高了服务生大半个头,但他的动作很灵活,服务生的手好几次明明都要抓着他了,却不知道怎么就被拨开了。   直到陆俨穿过通向王川办公室的小走廊,到了跟前,挡在办公室门前的两个彪形大汉堵上来。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实,留了一道缝。   陆俨眼皮抬起,掠过两人。   楼道窄小,光线也是要死不活的亮度,陆俨本就深刻挺拔的五官,在这样的光影中,越发显得深沉,隐藏在外套领口下的颈肌若隐若现。   服务生连忙挤到陆俨旁边,说:“先生,你要是再不出去,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陆俨居高临下的扫了服务生一眼,又将兜里的手机拿了出来,当着保镖和服务生的面,拨通了王川的手机,同时按下扬声器。   等了两秒钟,扬声器里响起一阵彩铃声,与此同时,只隔一道门的办公室里,也传出一阵劣质躁动的网|红|歌。   一时间,走廊里四个大老爷们儿,谁都没吭声,全都在等待王川接起电话,赶紧停止这杂音。   结果,这门里门外起此彼伏的“合唱”,愣是响了半分钟,王川都没接电话。   这下,服务生和保镖一致认为是王川拒绝见客。   可陆俨却渐渐皱起眉。   服务生跟着就来劲儿了:“哦,不好意思,先生,看来我们老板不想见你,请你马上离开。”   铃声戛然而止,门里的声音也停了。   陆俨只安静片刻就侧过身,就在保镖和服务生都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又转了回来,就势伸出腿,一脚将门踹开。   两个保镖立刻去抓陆俨。   服务生一边往后躲一边鬼喊鬼叫,要向门里的老板表忠心。   就在门开的瞬间,陆俨挡住两个保镖的攻势,目光也刚好透过两人中间的缝隙扫进屋里。   这一看,眉头直接打结,方才心里就浮上来的不好预感,真的应验了。   服务生也恰好回过头,嘴里还叫着:“老板,我们这就……”   直到他看进屋里,当即傻掉了。   *   实木办公桌正对着大门口,王川就瘫软在桌后的老板椅中,上半身歪歪斜斜的,头无力的倒向一边,双目紧闭,脸色发白,嘴角和肩膀的衣服上有呕吐过的痕迹,脖子上有一大片红色瘢痕,还被指甲抓出血痕。   种种迹象表明,王川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就是休克了。   服务生慢了半拍,叫出声:“老板!”   两个保镖也有点傻眼,三人立刻要冲进去。   陆俨却比他们都快了一步,箭步将三人挡住。   服务生:“你干什么!”   陆俨只问:“你们知道怎么救人么?要是人已经死了呢?”   三人又一起愣住。   陆俨不再理会三人,转头看到放在门口的伞架上有几个塑料袋,他拿起两个快速将鞋底包住,这才转身绕过正中间的地板,在屋里绕了个大圈,从外围靠近王川。   陆俨先探了探王川的脖颈,没有脉搏,这样近距离观察,才发现王川脖子上的红斑不仅肿而且呈片状,大大小小接连在一起很像是皮肤过敏,上面还散落着清晰的血痕,从角度和划痕走向来看,应该是王川自己抓的。   陆俨转而看向王川的手,指甲里的确有血迹,而且甲床轻度发绀,再顺着往手臂上看,小臂上有个血点,像是针孔,血点周围已经肿起来了。   王川面前的办公桌上,散落着一个笔记本,一部手机,一只水杯和一个纸巾盒,陆俨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用手垫着纸巾拨开王川的眼皮,瞳孔浑浊而且已经大片散开。   人死透了。   门口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陆俨放下纸巾,服务生才问:“怎……怎么样了……还活着么……”   陆俨没有表示,转头时眼神缓慢地掠过三人的表情,试图从那些惊慌失措中找出一丝端倪。   随即他拿出手机,拨通报警电话。   电话接通,陆俨吐字清晰道:“我要报警。地址是……死者王川,性别男,疑似是氯|胺|酮中毒死亡,请尽快派人过来。报案人,禁毒支队陆俨。”   门口三人一听是禁毒支队,全都一愣。   陆俨已经切断通话,对服务生道:“去守住大门,暂停营业,警察一会儿就到。”   服务生愣愣的“哦”了一声,很快离开。   陆俨却没跟着出去,目光落在老板椅另一侧地面的足迹上,足迹一直延续到对面的玻璃窗。   陆俨走到窗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让光线在窗台和窗棱上照了一圈,窗台上果然也有足迹,祖岌上卷这一点泥,泥还没有完全干透,也就是说有人从窗户翻进来,刚离开不久。   但是锁别上没有撬痕,屋里也没有打斗很挣扎的痕迹,有人翻窗进来,却没有“惊动”王川,给王川注射了疑似氯|胺|酮的东西,王川也不反抗,要不然但凡屋里稍有动静,门外的保镖都不会听不到。   也就是说,来人是王川的熟人。   可就算是熟人,王川也不会放任对方给他注射氯|胺|酮,还是足以致命的剂量。   陆俨正想到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声音虽然隔着有点远,但那叫嚣中还掺杂着服务生的尖叫。   陆俨快步走出王川的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同时对两位保镖说:“在警察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直到陆俨穿过来时的走廊,走到外面酒吧营业间一看,桌椅歪歪斜斜的散落在地上,强行清出来的空场中几个小混混正在示威。   居中的那个混混头由其嚣张:“艹,欠债还钱,这是规矩,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少特么废话,赶紧叫姓王的出来!”   与此同时,一阵铃响起,是陆俨的手机。   众人下意识看过去,只见陆俨拿出手机看了看,把电话按掉了,又装回兜里。   电话是林岳山打来的,八成是为了刚才的报警电话。   服务生支支吾吾的跟几人解释道:“我们……老板他、他、他……他没法见你们了……”   混混头:“狗日的,除非他死了!”   服务生:“就,就是死……”   混混头受不了服务生的“结巴”,上前一步刚要揪住他,手却扑了个空。   陆俨抓着服务生的后领,将他拎到一边,随即对上混混头。   混混头一顿,问:“你特么的谁啊?”   陆俨只问:“王川欠了你们多少钱?”   混混头笑了:“怎么,你小子要出头?你听好了啊,总共三百万,算上利息,差不多八百多万了吧。”   “哦,高利贷啊。”陆俨淡淡落下几个字,随即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合情合法,不如等警察来了,你再把事情好好说清楚。”   混混头:“艹,把警察搬出来吓唬我啊?行啊,那你们就报警啊,报啊!我告诉你,老子市局里可有人!”   *   不到半个小时,市局刑侦支队和禁毒支队的车,就把原本就狭小的巷子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引起不少人围观。   原本这种人命案是归刑侦支队负责,命案发生地是江城南区,就算要出警也是南区支队,可这通报警电话非比寻常,报案人是陆俨,还在电话里提到是疑似氯|胺|酮中毒死亡。   碍于陆俨的身份,又碍于是和毒品犯罪有关,接线员不敢马虎处理,立刻请示了上级,上级很快就通知了市局支队,又和禁毒支队打了招呼,消息传的很快,两队人马几乎是同一时间挤出市局大门,阵仗惊天动地,不知道的还以为遇到了什么重案要案,两队要联合作业了。   这要说起来,市局刑侦支队的上一任副队刚调职没两天,新任副队明天才上岗,人选已经定了。   其实刑侦支队大家心里都有数,知道新副队是从禁毒支队调过来的,还是个“风云人物”,前两年在禁毒支队那边立下过不少功劳,深受禁毒支队队长林岳山的器重。   可大概就是从一年前开始,这位爷的境地开始急转直下,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先是在工作上接连出了几次岔子,跟着又干了几件违反纪律的事,一下子就从人人称颂的功臣,变成了让人闻之色变的“烫手山芋”。   而这个“烫手山芋”不是别人,正是陆俨。   就在从市局赶往案发现场的路上,刑侦支队负责值夜班的四人,还在车上讨论这事。   这里面消息最灵通的女警,名叫李晓梦,不出意外又是第一个发言:“哎,我听说,这案子的报警电话是陆队亲自打的!”   正在打哈欠的是队员张椿阳:“我去……那可真够雷厉风行的啊,明天才上任,今天就来了一出大的。这是提前布置作业了!”   “行了。”这时接话的,是正在开车的队员方旭,他皮肤偏白,长相斯文,还带点书卷气,“都收敛点,这话可别让陆队听见。”   李晓梦:“切,我们当然不会当着他的面说了。”   张椿阳:“就是。”   车上四人,唯独许臻一言不发,始终盯着窗外。   直到车子拐过最后一个路口,许臻才落下两个字:“到了。”   这小路里的阵仗可真不小,就连禁毒支队队长林岳山都亲自来了。   林岳山耷着脸,明显有些气急败坏,却碍于周围都是同事,正努力压着火。   林岳山是出了名的暴脾气,队里少有人敢跟他硬碰硬,他骂起人来肺活量尤其惊人,不仅声如洪钟而且穿透性强,经常是他在三楼的办公室里大骂,一楼和五楼都能听得见,禁毒支队就没有人见林岳山笑过,脸色一年到头都是黑沉沉的,下面的人一个个风声鹤唳,生怕犯了点小错被他抓着。   不过这一年来,林岳山的火力都被陆俨一个人吸引走了,最近几个月尤其厉害,陆俨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好几次顶撞上司,不听指挥,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陆俨想不开,非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这些事却还是被林岳山一力压了下来。   林岳山刚一脚迈进酒吧门,声音就扬开了:“陆俨呢,叫……”   紧跟着他的是刑侦支队四人。   结果,林岳山那后半句直接卡在喉咙里。   就见凌乱的酒吧大堂中间,老老实实的蹲着几个人,一个个穿得五颜六色,态度却很老实,还都低着头,双手搁在脑后,明显是被“教育”过了。   听到有人进来,只有一个匆匆抬头看了一眼,见全是穿警服的,又吓得低了下去。   陆俨就在旁边站着,双手抱胸,没什么表情,见刑侦这边的新下属和禁毒那边的前领导都到齐了,就用脚尖碰了一下混混头蜷缩的腿,轻描淡写的问:“认认,哪个是你的人?” 第4章     一切罪恶的开始   Chapter 4   王川的小酒吧里很快就挤满了人,刑事科学技术实验室也派来了法医和技术员,在刑侦现勘人员的指挥下,到第一案发现场王川的办公室采集证据和做初步尸检。   先前叫嚣的小混混们,在现场做了简单的问话,就被送上警车。   外间,服务生、酒保和保镖都在接受盘问。   据服务生所说,上晚班的原本不止他一个,还有两个人,一个习惯性迟到,另一个生病请假了,但这会儿整个酒吧都被围住了,估计也进不来了。   两个保镖说,王川的办公室门锁有点问题,这两天都锁不上,索性就掩着,反正一般也不会有人闯进去。   王川的办公室里,方旭和许臻正在组织现场勘查,痕检这边主要由孟尧远主导,法医是陈勋,照相和测绘也都是老熟人,从照相,到采集,再到保存,大家都合作惯了,配合起来得心应手。   等陈勋做完了初步验尸,先一步离开,要先回实验室做详细尸检,孟尧远这边也刚进行完第一轮物证和痕迹提取,准备休息两分钟,再检查第二轮。   方旭这时凑过来,说:“可真是奇了,像是这种夜班出现场,十次有八次都是薛芃来,今儿个怎么换你了?”   说起薛芃,那可是整个市局最有名的夜猫子,她好像就没在晚上睡过觉,但凡是夜间报案,基本都是她一马当先带人到现场,而且每次都精神十足。   孟尧远说:“她啊,上礼拜连着破了两个案子,老师怕她累坏了,打算让她放假。正好她年假一直攒着没用,这两天就回去休息了。”   方旭:“薛芃也会请假?我还以为她已经把实验室当家了。”   孟尧远:“具体的我也没细问,就听说是家里有点事,等处理好了,明儿就回了。”   隔了两秒,孟尧远又道:“哦,不过话说回来,就今天这个现场,等明儿个薛芃知道了,肯定后悔没来。尤其是这种跟毒品沾边的,她肯定盯住不放……”   刑事技术里面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理化检验,所有在案发现场采集回去的证据,都要经过这一轮筛选和鉴定,甄别出哪些和案件有关,哪些无关,哪些对破案有关键性左右,哪些只是辅助。   理化检验里面包括毒物和毒品分析,只不过和痕检不相干,薛芃的本职主要还是出现场和物证鉴定。   可大约就是从一年前开始,薛芃突然“性情大变”,也不知道怎么就跟毒检死磕上了,既然工作上不该她插手,那么她就私下里研究,还会去进修这方面的课程,和关系还算近的法医季冬允请教各种问题。   薛芃这人本来就不爱笑,那段时间更是生人勿进,不仅白加黑连班倒,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私人时间都搭进去,要不是后来因为疲劳过度在实验室晕倒了,被人送去医务室,恐怕还不会回家睡觉。   这事后来也有人开玩笑,说不出三年,刑技实验室就要出个女科长了。   *   同一时间,酒吧大堂靠近吧台的角落里,林岳山正黑着脸训斥陆俨,但这现场比较特殊,刑侦支队就在另一边做笔录,林岳山也不好发挥,就只得压低嗓子,这火气都堵在胸口乱窜,憋得都要炸了。   林岳山:“我说你是怎么回事?我给你发的微信看见没有,我让你别再碰那个案子,你听见没有!我问你,你跑到这里干什么,你明天就去刑侦支队报道了知不知道!”   陆俨站得笔直,表情严肃,目光如炬,他明显是很尊重这位老上司的,但回话时却一点都不留余地:“林队,王川是我的特情线人,一向是单线联系,今天是他约我过来的,说有……”   “你!”林岳山顿觉有点上头,“他是你的特情线人?那他购买毒品的事是你批准的?你别忘了,你是有对他控制交付的责任,可要是查出来他有参与贩卖毒品,连你都得判刑!这事儿你得有分寸呐!”   所谓的“控制交付”,是有点引蛇出洞的意思,但它并不是钓鱼执法。   就好比说一些走私案或者毒品交易案,为了侦查进一步线索,掌握实据,有时候警方会批准特情线人少量的购买毒品。   当然,这里面的尺度和分寸要掌握好,如果是合法诱惑侦查,犯罪嫌疑人手里已经持有待售毒品,那么利用特情和他们接洽,因此破获的案件就不违法。可如果是在特情引诱和扇动下促成的犯罪,就有设置圈套、陷阱的意思了。   而且,特情线人绝对不能利用自己的身份去贩卖毒品,任何理由都不行,一旦查实,那么和他单线联系的警察也要受到处罚。   安静了两秒,陆俨抬眼,对上林岳山愤怒的目光:“王川没有参与任何贩卖毒品的活动,他也不吸毒,更不会购买氯|胺|酮。”   林岳山:“现在人都吸毒吸死了,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能替他做担保吗!”   陆俨:“王川的死有蹊跷,我认为,氯|胺|酮不是他自愿注射的。”   林岳山依然很生气,可他毕竟是禁毒支队的队长,毒品案见了多了,而且也十分了解陆俨的性格和为人,他这人是有点执拗,不知变通,认准的道理,绝不会轻易动摇,被他咬住的毒品线,也轻易不会撒嘴。   今天的事要是换做别的下属,早就被林岳山的脸色和怒火噎的不敢吭声了,就算自己再正确,那也不着急非要在这个时候顶撞上级,完全可以等事情缓和之后再慢慢说。   可陆俨却是个“睁眼瞎”,无论林岳山有多火冒三丈,他好像全都感受不到,反而只专注在自己的分辨当中。   就是因为了解陆俨的脾气,林岳山知道生再大的气也没用,反正所有的训斥到陆俨这里就只是屁,最终气的头疼的就是自己。   林岳山索性深吸了两口气,等刚才那股劲儿过去了,这才看向依然面不改色的陆俨,只问:既然现场你已经看过了,你倒说说看有什么蹊跷。”   陆俨抬眼,缓慢道:“王川对氯|胺|酮的成分过敏,他几年前试过一次,很少量,吸食之后没多久就长了急性荨麻疹,喉咙和眼结膜出现水肿,不仅呼吸困难,当场休克,还差点丧命。”   一听这话,林岳山的眉头拧起来了,两眉中间出现一道很深的印痕。   林岳山:“这事是他告诉你的?你就信了?”   陆俨:“我原本也不相信,也许只是他随口一说,但是刚才我检查过尸体,王川的脖子上的确有大量荨麻疹的痕迹。而且窗户虚掩,无撬痕,窗台和地板上还有明显的足迹,留下的足迹还没有完全干涸,这说明在我之前有人从窗户进来,而且离开不久。再说,王川明明约了我七点见面,为什么要在见我之前吸食氯|胺|酮?就算他不过敏,吸食过后也会产生幻觉,失去思考能力,知觉轮换。难道他约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他吸毒后怎么飘?”   陆俨的分析和推断,所有逻辑都严丝合缝,如果真是王川自主吸毒,这件事怎么都说不通,而且王川既然知道自己吸食氯|胺|酮会有生命危险,自然就不会在办公室放这个,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氯|胺|酮是别人带进来,目的就是要给王川注射,显然这人知道王川的体质,也知道注射的量会要了王川的命。   林岳山听了许久没有接话,他眉头依然紧皱,垂着眼皮,仿佛正在思考陆俨的话。   就像林岳山了解陆俨一样,陆俨也了解这位领导的脾性,林岳山是急脾气,可他也足够睿智,禁毒支队队长的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陆俨见林岳山已经消了气,便继续说自己的分析:“至于办公室里的足迹,我也想过,是犯罪嫌疑人不够时间清理呢,还是太过粗心大意所以忽略了?我也从王川办公室的窗户往外看过,前一天下过雨,这里巷的比较窄,有些地方平日照不到阳光,还有点潮,他窗外的小路上有很多泥土,泥土吸收了雨水,泥泞未干,犯罪嫌疑人从后窗进来,难免会粘在脚上。也就是说,就算他想到要擦拭屋里足迹,也有充足的时间,外面小路上的也不可能处理的毫无痕迹,所以他就连屋里的也放任不管。”   说到这,陆俨停下了。   一阵沉默过后,林岳山开口了:“不管怎么样,现在人死了,你和他的特情关系也解除了。我还是那句话,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坚守好你应该坚守的岗位,不该你管的不要管。明天,你就去刑侦支队了,以后好好表现,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以你的能力,等你想明白了,再多立几个功,我很快就申请把你调回来,你……”   “是,林队。”结果,还没等林岳山说完,陆俨就不卑不亢的应了。   林岳山一愣,他这才刚开始发挥,后面才是正题,而且按照经验来说,就算他把嘴皮子都说烂了,陆俨都未必听劝,这回怎么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林岳山狐疑的扫过陆俨:“你这回倒是配合,早这样多好啊。”   隔了两秒,陆俨才回应,神情已经不似刚才的肃穆,唇边还露出一点笑意:“可是林队,现在出了命案,按规矩,这得归我们刑侦支队负责,所以绕了一圈,这案子还是我的。”   林岳山:“……”   嘿,这还没正式过去呢,就开始“你的”、“我的”了。   林岳山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丹田里的气都提到半路了,正准备来个狮子吼,直到余光瞄到不远处的李晓梦正好奇的朝这边张望。   林岳山又只得把那股火儿强行压回去,说:“王川是你的线人,就算调查,你也得避嫌。就算是他杀,就算找到真凶,这件案子既然牵扯毒品线,那就要移交给禁毒支队。你等着,我明天就让人打报告,你给我老实一点!”   陆俨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刑侦支队的方旭就从通往走廊的小门里出来了。   方旭来到两人跟前,看了看林岳山的脸色,低声说:“林队,有些情况我想再详细问一下陆副队。”   *   等几波人马相继返回市局,已经接近凌晨。   经过初步勘查,这个案子倒是不复杂,起码根据现场痕迹和尸体情况来看,痕检和法医的初步判定都是他杀。   至于下一步鉴定和尸检结果,最快也要一天以后。   王川的尸体已经被送回到刑事科学技术实验室大楼,法医陈勋要连夜尸检,理化实验室那边也准备加个班。   另一边,陆俨是跟着刑侦支队的车,直接来了队里。   刑侦支队和禁毒支队平日里交集不多,这还是陆俨第一次到刑侦支队的办公室,他打量了一圈工作环境,接过李晓梦倒的热茶,就叫张椿阳和方旭进了询问室。   按理说,陆俨是上级,应该是他分配好工作,指挥下属去做事,但他也是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按照程序要先做个详细笔录。   虽说大家都在市局的一个大院里工作,分属不同的部门,张椿阳、方旭和陆俨也打过照面,但像是现在这样坐下来对话,还是头一次。   新官上任,肯定是要讲几句话立一下规矩,让大家熟悉他的脾气,没想到陆俨还没正式接棒,就给刑侦支队出了这么一道难题。   张椿阳这人平日里有点大大咧咧,还有点嘴欠,可他就算再神经大条,也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当,要是一不小心没注意措辞和语气,把陆俨问的不高兴了,趁机记他一笔,那这小鞋可就穿定了。   这边,张椿阳正在犯嘀咕,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旁边,方旭已经放好笔记本,见张椿阳犹犹豫豫的,便透过笔记本朝对面的陆俨看了一眼。   陆俨坐的笔直,肢体却很放松,就是表情有些严肃,而且即便坐着,那股强烈的存在感和气势也是不容忽视的。   等了一会儿,张椿阳还不开口,陆俨率先说道:“开始吧,不用顾忌。”   张椿阳一怔,“哦”了一声,立刻问:“那就……姓名。”   陆俨:“陆俨,大陆的陆,俨然的俨。性别男,年龄二十七岁,住址是……工作单位江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职务市公安局支队副队长。”   说完职务,张椿阳心里就是一抖,别看他私下里和李晓梦经常接下茬儿,但俗话说得好,会叫的狗不咬人,他也就是私下里叫唤两声,真对上上级就没声了。   方旭也有些尴尬,推了下眼镜,攥了攥有些汗湿的手心,眼睛始终盯着笔记本屏幕。   张椿阳轻咳两声,说:“其实询问程序,陆队您都清楚,接下来就请您交代一下情况吧。”   陆俨:“我和死者王川原本约在晚上七点,在他的酒吧里见面,微信上有我们的对话记录。我大概是六点四十五的时候到的……”   前半夜,陆俨在陈述整个经过,把他所知道的,看到的细节,巨细无遗的全都提到了,而后在接过方旭递过来的笔录记录后,又非常仔细的核对一遍,还指出两点漏掉的地方,让方旭补上,最后才签字。   等离开询问室,陆俨就把工作分配下去,这个案子和他有牵扯,他不方便插手,就移交给张椿阳负责,还让他做这个案子的小组长。   张椿阳原本还以为自己就是问个话,最多也就是参与调查,没想到陆俨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案子压在他头上了。   张椿阳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这是看重还是下马威。   等交代完正事,支队在场的人都凑了过来,正打算逐一跟陆俨介绍一下自己,走个过场。   谁知陆俨却是一笑,还用手指着头,说:“你们的资料我都看过了,都在这里。今天太晚了,都回去休息吧,案件调查明天开始。”   “是,队长!”众人整齐划一的说道。   *   队员们鱼贯而出,都是一副疲倦的模样,唯有走在后面的张椿阳嘀嘀咕咕。   等走出大楼,李晓梦才推了他一下,问:“你念叨什么呢?”   张椿阳一脸的苦大仇深:“你说,这案子怎么就交给我负责了?陆队那是信任我啊,还是在给我挖坑啊?要说信任,也不能够啊,这才第一次正式见面,话都没说上几句,完全没有信任基础啊……”   李晓梦:“你们说的还不够多啊?一个笔录做了两个小时!”   张椿阳:“那说的都是正事,我说的是聊天,就是加深同事之间彼此了解的那种!”   走在后面的方旭说:“刚才陆队说了,咱们的资料他都看过了,我想他已经很了解咱们了,分配任务也有他的道理。”   张椿阳更茫然了:“资料的话……我好像也没负责过几个案子吧,基本都是协助啊……”   唯独许臻,一贯的沉默。   直到李晓梦把话递过去:“臻哥,你也给分析两句。”   许臻已经走下台阶,站定了,回身朝楼上望了一眼,见队里的灯还亮着,再低头时见张椿阳和李晓梦一起盯着他看,便问:“这意思你们还看不出来?”   李晓梦瞪眼:“啥意思?”   张椿阳摇头:“看不出来。”   许臻叹了口气,和方旭对上一眼,说:“咱们只负责抓捕凶犯归案,后面怎么做,还得看禁毒那边。”   张椿阳:“你是说,这案子最后会移交给禁毒那边?也不一定吧,最主要还是要看案件性质,除非是重大毒|品案……”   方旭将他打断:“你别忘了,今天林队也去了现场。林队是冲着谁去的?咱们这边,陆队明天才正式接手,能让他上任前一天跑去和特情线人拿情报,这毒品案的牵扯肯定不小。没准啊,禁毒那边已经开始打报告了。”   方旭边说边转向另一栋禁毒支队的大楼,林岳山所在的三层也亮着灯。   方旭又看向张椿阳,说:“依我看,也许陆队就是让你交个棒,只要案子送到禁毒那边,你也就算完事了。”   李晓梦:“哦,我在酒吧做笔录的时候,还听到林队和陆队嚷嚷呢,好像就是因为今天的事……可我看陆队那样子,也不像是妥协了,好像还在争取。”   许臻:“争不争取都没用,刑侦和禁毒一向壁垒分明,互不干涉,陆队被调过来,就是不让他再插手。”   李晓梦:“诶,我听说啊,陆队在那边挺不受待见的,最近这几个月林队骂了他好几次,大家都说,指不定哪一天,陆队就要纪律处分了!”   方旭:“调到咱们这儿当副队长算是纪律处分么,你见过二十七岁的副队长么?”   张椿阳越听越没底,跟上聊得起劲儿的三人,在后面追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传来传去也没个准话……”   李晓梦白了他一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有本事问林队去!”   张椿阳:“嘿,你个丫头片子!” 第5章     一切罪恶的开始   Chapter 5   江城男子监狱的大门“呼啦”一声开了,从里面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   时隔几年终于重见天日,这感觉有些陌生,有些不适应,刚迈出门口时,走在后面的年轻男人脚下明显一顿。   而走在前面的男人已经年逾中年,虽然面带沧桑,头发却梳得整齐,腰板很直,经过守门民警时,还非常客气的和对方打了招呼。   他身上的便服是当年进去时的穿着,样式旧了些,也有点褪色,但很干净,风格倒是和本人气质相吻合,儒雅斯文。   后面的年轻男人晚了几步,跨出大门,刚迎上外面的日头,就被那阳光刺激的皱眉眯眼,他身材偏瘦,同样换回进去时的衣服,碎花衬衫,西服裤,黑皮鞋,这身衣服穿不好就容易显得流气,但他在里面受过两年“教育”,气质上已经脱胎换骨,收敛不少,这样一穿仿佛不像是他的衣服。   男子监狱门前是一大片空地,差着辈分的两个男人相继来到空地上,同样站在烈阳下,一个往左看,一个往右看,谁都没有先迈开步,也没和对方说过一句话或是眼神交汇,好似彼此根本不认识。   这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出来了就是新的开始。   但反过来说,也将迎来新的迷茫。   案底已经留了,以后要重新爬起来,不是易事。   两人都在等人来接,就这样站了约莫半分多钟,年轻男人下意识想去摸烟,这才忽然想起来出来之前都留给狱友了。   这时,就从停车场方向平稳地驶过来一辆深蓝色的私家轿车,车子在两人跟前停稳,门开了。   薛芃从驾驶座上下来,她在原地站定,停了一秒才上前,脸上的墨镜清晰的倒映着两个男人身后的监狱大门,和上方的蓝天。   薛芃将墨镜摘下,瞳仁深处波澜不惊,好像习惯了这种场面。   直到目光对上中年男人,她才勾起笑,说:“常叔,我来接您回家。”   听到薛芃的话,常智博有些干涸的嘴唇动了一下,似乎要问什么。   薛芃又道:“我妈在家等您呢。”   常智博恍然的“哦”了一声,又点了下头,倒是没注意到年轻男人表情不屑的把脸转向一边。   薛芃打开后备箱,常智博跟过去,将手里的包交给她。   等薛芃把行李包放好,却没有立刻盖上后备箱盖,反而抬了下眼皮,对上还站在远处的年轻男人。   见年轻男人一直看着这边,表情依然是那个调调,薛芃只问:“你还不过来?”   年轻男人没动,隔了两秒,才好像绷着劲儿的说:“我朋友会来接我。”   薛芃似是笑了下,明显不信。   她转头对常智博说:“常叔,您先上车吧。”   常智博用余光瞥了眼年轻男人,应了一声,随即坐进副驾驶座。   薛芃直接走向年轻男人,背对着车门,声音很低,也很轻:“常锋,跟我较劲儿对你没好处。”   常锋一顿,跟着皱起眉。   薛芃又问:“你说的朋友呢?他好像迟到了。”   常锋正要开口,就在这时,又驶过来一辆车,是出租车。   *   出租车开到不远处停下了,车上下来的还是女人,长头发,皮肤很白,顶着一张清纯的初恋脸,气质十分干净。   女人见到常锋,飞快的露出笑容,走上前时却有些迟疑和尴尬,她注意到薛芃和常锋的站位,以及两人脸上都不够友善的表情。   女人一时不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直到她瞥见蓝色轿车副驾驶座上的常智博,先是愣了下神,又定睛一看,认出来了。   女人脚下一转,来到副驾驶座门前,亲切的打了声招呼:“常伯伯,好久不见。”   常智博按下车窗,眯着眼,像是在回忆女人是谁:“你是……”   女人说:“我是艾筱沅呐,您还记得我么?”   常智博恍然大悟:“哦,筱沅,是你啊,哎,我都没认出来……”   薛芃侧身朝这边扫了一眼,再看向常锋,见他一直盯着那边,面露不自在,他抓着包的手也跟着紧了紧,却没有走向艾筱沅。   显然艾筱沅的出现,令他措手不及。   薛芃问:“她就是你说的朋友?”   常锋倏地别开脸,眼里滑过狼狈:“我没叫她来。”   薛芃把他的所有小情绪都看在眼里,只说:“你要是不上我的车,难看的只会是你自己。”   常锋咬了下牙,颌骨映出清晰的痕迹,这回倒是一个字都没说,抬脚就往车尾走。   他将包扔进后备箱,直接盖上盖。   听到动静,艾筱沅诧异的看过来,脸上的笑容也收了几分,随即和常智博打了招呼,就迎上常锋。   艾筱沅尴尬的解释:“常锋,我原本是想……但我没想到,已经有人接你了。对不起,我应该提前跟你打招呼的……”   常锋绷着脸:“没事,你先回吧。”   艾筱沅点点头,朝薛芃那边看了一眼,又对常峰说:“那咱们保持联系。”   出租车开走了。   薛芃也坐进驾驶座,正准备驱车离开,这时,监狱大门便又是一声响,门再次开了。   这回走出来的男人个子不高,年纪应该已经过了四十,皮肤黝黑,身材很结实,脸上映着清晰且深刻的纹路,周身缠绕着阴沉气。   薛芃只瞥过去一眼,目光就凝住了,随即就像是回忆什么似的拧起眉心。   副驾驶座的常智博忽然推开车门,快步朝那男人走过去,步子很快,没有半点迟疑。   肤色黝黑的男人对上常智博,脸色也不再沉着,一下子客气了不少。   常智博跟他说了几句话,他点头应了。   可是当常智博要拉他手肘,把他往车子这边带时,男人却拒绝了。   常智博也没强求,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随即又走了回来。   等车子开出一段距离,薛芃还从后照镜里窥了一眼,那男人没有站在空地等人来接他,他仰着头,对着蓝天深吸了两口气,很快就往出口走。   他叫陈末生,四十三岁,十年前因为故意杀人罪而坐牢。   但就在前不久,陈末生的案子反转了,他是冤枉的。   因为十年前的技术还有些落后,因为陈末生当时嫌疑最大,无法拿出不在场证据,又有人声称在案发之后曾在现场附近见到过陈末生,同时还有几个间接证据指向他,尽管陈末生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但是当时所有人证、物证都对他不利。   就这样,陈末生坐了十年冤狱。   *   车子驶上大路,常智博看着窗外,拧着眉头叹了口长气。   薛芃看了常智博一眼,没说话。   倒是常智博,隔了几秒主动说道:“听说他家里人都走了。”   他指的自然是陈末生。   这件事薛芃倒是不知道,只说:“他不是还有个儿子么。”   常智博:“走了,连儿媳也跟着去了。”   常锋的表情也很不好看,忍了片刻,终于蹦出来一句:“据说是因为技术鉴定上有漏洞,当时负责案件的警察急于立功,这才害他坐了冤狱,连家人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薛芃透过后照镜,对上常锋不屑且带着指责的眼神,倒是平和:“任何技术都有漏洞,所以才需要不断更新。”   常锋嗤笑:“借口,都是人为的。”   薛芃没说话。   常智博转头道:“行了,这又不是小芃的错。”   常智博又看向薛芃,问:“我听说这次老陈翻案,物证鉴定你也参与了?”   薛芃“嗯”了一声,目光掠过后照镜里神情诧异的常锋,随即转向常智博笑了笑:“我只是照章办事,虽然还没有找到真凶,但也没有证据可以直接指证陈末生是凶手。”   这之后的一路,车上三人交谈很少。   刑满释放原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薛芃的车上却坐着一对“仇人”父子,这气氛自然不会好。   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常家父子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外人不方便干预,内部又无法调和,就连这几年关在同一个监狱里,彼此之间都很少来往,见面也当做不认识。   常智博和常锋一路上再无对话,薛芃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的关系不是她几句话就能缓和的,索性也不管,反而还有点享受这种耳根清净的感觉,最起码两父子一路上都没有争吵。   反正只要这一趟只要把人平安地送回家,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约莫半个小时,车子停在一个住宅小区大门外。   常智博往窗外一看,街边的景致又陌生又熟悉。   小区入口有个小卖店,还有间理发店,台阶上围着一群男人,有老有少,中间坐着两位老人,正在下象棋。   再往前是几家商底户,有卖蛋糕的,有卖日用品的,还有一家小型超市和图文打印店。   这会儿不是上下班高峰时间,四周行人不多,车辆也少,整条街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常智博叹了一声:“这里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薛芃笑了下,解开后备箱的锁,说:“常叔,我就不送您了,我妈已经做好了饭在家等您。”   常智博诧异的看了薛芃一眼,又用余光瞄向后面的常锋。   常锋也有点惊讶,可他没吱声,只转头盯着薛芃。   薛芃说:“待会儿等我送常锋到住的地方,就要回局里上班了,我只有半天假。”   常家父子这才恍然大悟。   这样的安排有些意外,却又合情合理,两人都能接受。   常锋既然和常智博不对盘,又怎么可能会住到薛芃母亲张芸桦那里呢?   就在几分钟前,常锋还在琢磨,等车子停了他就拿行李走,叫辆车,先随便找个快捷酒店住下,等到明天再张罗住处。   结果,薛芃都安排好了,而且考虑的很周到。   常锋一时说话,也没拒绝薛芃的安排,常智博已经下车拿走行李包,透过窗户跟薛芃嘱咐几句。   常智博:“那你呢?怎么不一起吃饭,饿肚子工作可不行啊。”   薛芃:“放心吧常叔,我回局里吃。”   常智博:“那,要不要给你留个晚饭,晚上几点回来啊?”   薛芃:“我现在不住家里。”   常智博明显一愣:“不住家里,那你住哪儿……”   薛芃:“我爸的实验室。”   常智博又是一怔,神情里带着一点恍惚:“哦,好,好。”   常智博不再多话,安静了两秒便转身,步履缓慢的走进小区。   一直到常智博的背影消失了,薛芃将车子开出小路,左转又拐进另一条小路。   常锋终于开口:“你帮我租了房?”   薛芃没应,也没什么表情。   常锋又道:“房租多少,我回头转你。”   结果这话刚落,薛芃就将车停到路边了,总共开了也就三、四百米。   常锋一顿,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又见薛芃拉好手刹,随即伸长手臂,从车载储物盒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常锋。   常锋接过纸袋,还有些懵。   薛芃言简意赅的说:“这里面有地址门牌号、门禁卡、租房合同副本、手机,和我的汇款账号。等你安顿好,再把房租和手机的钱转给我。”   常锋消化完这些信息,满脸的不可思议,隔了几秒才指向路边不远处的小区入口,问:“你是说,我就住这里?”   薛芃只扬了下眉。   常锋彻底无语了,完全想不到薛芃找的房子就和常智博、张芸桦住的地方相隔一条街,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只是常锋也不好意思舔着脸挑三拣四的提意见,咬了咬牙,只撂下三个字“算你狠”,便拿着牛皮纸袋下车。   后备箱盖又一次盖上,常锋头也不回的拐进小区。   薛芃正准备回市局,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是刑技实验室痕检科科长冯蒙,五十来岁,现场经验丰富,全江城冯蒙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薛芃进市局之后就一直跟着他学习。   平日冯蒙很少给薛芃打电话,只要打,就必然是重案、要案。   薛芃很快接起:“老师。”   冯蒙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上来就问:“家里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薛芃:“完事了,正准备回。”   冯蒙:“你别往回赶了,我们正准备出队去女子监狱,你直接到那里跟我们汇合。你的工具箱,我让小孟给你带过去。”   女子监狱?   薛芃很快应了:“好,待会儿见。”   电话切断,薛芃重新设置导航路线。   虽然在电话里她什么都没问,但这并不影响脑补。   冯蒙带队,地点还是女子监狱,那多半就是命案,而且不是一般的命案,现场必然有诸多疑点,或是在专业上太过棘手,否则狱侦科也不会破例请公安机关协助调查。   总之不管是什么样的案件,竟然连冯蒙都惊动了,必然非比寻常。 第6章     一切罪恶的开始   Chapter 6   市局刑侦支队和刑技实验室一行人,正在赶往江城女子监狱的路上。   痕检科科长冯蒙坐在后排,一上车就闭目养神。   坐在副驾驶座的,是来了不到三个月的实习生程斐。   车子开出去不到五分钟,程斐就问后排的孟尧远:“诶,师哥,你去过女子监狱么?”   孟尧远笑了下:“别说是女子监狱,男子的我也没去过啊。你小子可真够走运的,这种开眼的机会,让你逮着了。”   程斐跟着傻乐了一下,想想又不对:“可是,监狱那边不是有狱侦科么?咱们这么跨片区作业,合规矩么?”   “那就要看怎么说了。”孟尧远故意卖了个关子,隔了两秒,见程斐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来,这才不紧不慢道:“你看啊,不管是检察院还是咱公安机关,现场勘验、检查必须有合法的证明文件对吧?”   程斐点头:“对啊,要是公安局就得是县级以上的侦查部门才能有资格,人民检察院也得是检察长签发一个勘查证。”   孟尧远:“狱侦科也一样,他们也得办个狱内现场勘查资格证,这也方便他们封闭式独立管理啊。狱内不管发生暴力事件、利益纠葛,还是正常的生老病死,都是那座高墙里的事,要遵守里面的规则。”   这里说的“狱侦科”,其实解释起来也很简单,在监狱里发生的案件,不管是什么性质,都属于犯罪人狱内再犯罪,和社会上的案件性质不一样,处理的力度和流程自然也不同。   国家有司法部,司法部下面有监狱管理局,为了方便封闭式独立管理犯人,监狱管理局就设立了“狱侦处”,到了地方和每个监狱里,又分出来“狱侦科”,说白了就是监狱里的侦查机构,工作性质和刑侦差不多,但管辖范围只限定在监狱里。   也就是说,社会上的刑事案和狱侦科没关系,反过来也是一样,外面的刑侦队也无权干涉监狱里的案件。   不过遇到具体情况还得具体分析,虽说狱侦科在选拔人才的时候,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要求必须要具备侦查业务的素质,还要具备物证技术和侦查技能,但事实上,连市局刑侦队都会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更何况是狱侦科了。   招人难,专业素养低,普遍不达标,这都是致命问题。   也因如此,两大部门偶尔也会有联手合作的情况,取长补短。   程斐说:“其实我毕业的时候,原本是想去狱侦科的,后来我家里不同意,说不放心我整天跟犯人相处,就没允许我去……”   孟尧远接道:“那里面什么样咱没见识过,不过想想也知道,一天到晚见得最多的就是犯人,不管是轻还是重,管理他们肯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绷着劲儿,指不定还能碰上恶性、事件。”   程斐瞄了一眼冯蒙,见他一动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下意识把音量放得更轻:“我听说啊,狱侦科办事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一般不会跟外面通气儿,轻易也不会牵扯其他机构,特别神秘!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见识了!”   孟尧远:“啧,凡事都有例外嘛,这不就跟咱们借兵了么?我告诉你啊,待会儿到了那边机灵点,虽说犯罪现场是刑侦、痕检和法医的主场,但这次到底在人家的地盘,咱们和刑侦都是以‘协助’的名义过去的,最多也就是个打个辅助。相关条文上也写的很清楚,像是疑难、复杂案件……”   孟尧远边说边掰起手指点头:“哦,就是那些棘手的,敏感的,不好下判断的,牵连广的,狱侦科不知道怎么下手的,这时候就会以书面委托的形式跟公安机关调人,目的是确保勘验、检查的质量。咱们出完现场做完鉴定,出一个书面报告,就算交差了,千万别喧宾夺主。至于这案子以后破不破,怎么破,犯罪嫌疑人怎么处理,别说咱们了,就是陆队也没有权利过问。”   *   要说孟尧远这人,也是痕检科一景儿。   痕检科就属孟尧远平日话最多,和惜字如金、言简意赅的薛芃刚好是两个极端,新人初来乍到,要想尽快熟悉环境,只要跟着孟尧远混一个月,听他那个嘴叭叭的一通科普,保准比自己摸索来得快。   但只要出几次现场就会知道,要真想快速学到干货,还是得跟紧薛芃。   说来也奇怪,整个实验室大楼,唯一和薛芃走得近的也就是孟尧远,这两人一动一静,一个负责说,一个负责听,反差很大却又异常的协调。   孟尧远话多,有时候连冯蒙都嫌他聒噪,薛芃性子冷,不爱笑,难相处,谁也摸不准她的喜好,不知道该怎么亲近她,可整个实验大楼,却只有薛芃能忍受孟尧远那张嘴,而且从没见过她露出过一丝不耐烦。   刚好,两人都是一毕业就跟着冯蒙,算是“嫡系”,平日也都会尊称冯蒙为“老师”。   冯蒙在专业上的严要求也是出了名的,对男女学生要求一致,也不管出现场上山下海有多辛苦,就只有一句话,“你去不去”。   孟尧远对薛芃的最初印象就是因为出现场,这种“脏活”有多辛苦,去过的人都知道,所以即便是在全国,也数不出来几个女痕检。   这不是性别歧视,痕检的工作强度别说女人,男人也没几个架得住,绝不是简单一句“不怕苦不怕累力气大耐性好”就能概括的,不但要二十四小时待命,还要学无止境,有足够持久的热情和耐心,要用一辈子的时间积攒专业以外的知识。   要问当痕检怎么进步快?无外乎就两点,一是有个好老师,二是多去见识现场。冯蒙既然能率领痕检科,知识储备自然不在话下,跟着他自然能飞速成长,只是难免要都要经受降维打击。   至于犯罪现场,别说是薛芃一个女人了,就是把实验室里所有男痕检、法医都算上,孟尧远也没见过有有谁像薛芃一样,平时耷拉着脸,一听到要出现场就精神抖擞,两眼发亮,跟着冯蒙冲锋陷阵,跋山涉水,从没抱怨过一句。   孟尧远起先还以为薛芃就是死撑要面子,也亲眼见过她实习的时候被叫去给正在解剖高腐尸体的法医季冬允当辅助,听说她那天刚给尸体拍了三张照片,就忍不住冲出解剖室大吐特吐,很久都没回去。   直到季冬允叫痕检科再派一个人过去,大家才见到薛芃扶着墙回来了,她脸色比纸还白,白里还透着青,可嘴上却一个字都没说,重新穿好装备,再次端起相机,一直撑到结束。   像是那种高腐尸体,颅骨一开,绿汤就流了一盆,更不要说那惊人的恶臭和肚子里存活的小生物了。   那阵仗,别说是痕检,就是法医,刚接触时也都是吐过来的,那下意识的生理反应,是人都会有。   就在薛芃吐完的当天中午,孟尧远看她脸色像是随时都能厥过去似的,知道她那几天肯定见不得肉,就好心跑到食堂打饭,还特意给她带了两个素菜。   其实薛芃一点胃口都没有,可她看到绿油油的蔬菜,还是对孟尧远笑了一下,就着米饭慢吞吞的吃了。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孟尧远觉得薛芃也没有那么高冷。   几天后,冯蒙又喊人去现场,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做好心理准备啊。   这话一听就让人心里发毛。   可薛芃又是第一个举手的。   孟尧远一愣,觉得她肯定是失心疯了,还问她:“我靠,你还没吐够啊!”   薛芃笑了下,只说:“也许再多吐几次,我就能习惯了。”   孟尧远:“……”   孟尧远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去了。   这事换做别人能躲就躲了,但孟尧远不敢躲啊,一来他也是直接跟冯蒙的,还是和薛芃同期,二来他是个大男人啊,这种时候哪能认怂?   结果,这样的事一出接一出,薛芃始终“乐此不疲”,自虐上瘾,孟尧远却是赶鸭子上架,有苦说不出。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差不多一年,孟尧远才从最初的顶着薛芃给的压力上场,到后来开始习惯跟薛芃组队搭档,再到现在,出现场要是少了薛芃,他都觉得不够刺激。   *   话说回来,孟尧远跟程斐科普完待会儿的注意事项,也没有忘记发微信跟薛芃通个气。   同一时间,薛芃也正在赶去女子监狱的路上,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扫了一眼手机,刚好看到这样一段:“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刑侦支队来了个新副队,而且登场方式特别别出新裁!就昨儿个,这位副队亲自打了报警电话,正好我值夜班,就落我手里了。你猜怎么着——死者是酒吧老板,案发现场是自己的办公室,死因初步推断是氯|胺|酮中毒。我们到的时候尸体还是热乎的!”   薛芃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过来,脑海中快速掠过几个关键信息,跟着问:“新来的副队,怎么会刚好出现在案发现场?”   孟尧远:“哦,我听说,好像死者是这个副队的特情线人,副队约好了去拿情报,没想到变成收尸了。而且案发现场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凶犯是从窗户进来的,门口的保镖一点察觉都没有,现场也没有挣扎和打斗痕迹,这说明凶犯和死者是熟人。”   孟尧远描述着几个疑点,薛芃一边听一边琢磨着,这新来的副队第二天就要到刑侦支队报道了,按理说禁毒那边的工作包括特情线人多半也应该交接出去了,没有道理再插手禁毒的事,怎么前一天还跑去跟线人拿情报?   这人到底是责任心太重,还是立功心切,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薛芃趁着绿灯亮起之前,回了四个字:“有点意思。”   孟尧远立刻嘚瑟起来:“是吧,我就知道你感兴趣!哦,还有,虽说这新来的副队的脾气、性格我是还没摸清楚,不过这几个月,禁毒那边就属他‘名声’最响亮,隔三差五的就能听到林队发脾气,基本都是冲着他去的……怎么样,都提示到这里了,能猜着是谁了吧?”   听到这,薛芃眉头下意识一皱,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道人影。   只是她还来不及说话,再一抬眼,女子监狱已经近在眼前。   市局的车先到了一步,薛芃的车驶近了,刚好见到冯蒙一行人从车上下来,孟尧远把手机揣进兜里,正在从后备箱里拿工具。   薛芃停好车,快速走向冯蒙。   “老师。”   冯蒙笑着点点头,按照老规矩,先铺垫一句让薛芃有个心理准备:“不出意外,今天又是个大夜班。”   冯蒙亲自带队,还把痕检科几个能干的都叫来了,这就意味着今天的“主战场”一定很刺激。   薛芃吃了这剂预防针,也跟着笑了:“昨晚那出我没赶上,今天可要加倍补回来。”   孟尧远听了,凑过来说:“啧,出现场这么来劲儿的,全市局也就你一个!”   薛芃扫过去一眼,刚要开口,目光却越过孟尧远的肩膀,看到和几步开外那道正在和方旭说话的背影。   那人身材高大,腰背笔直,薛芃逆着光,眯着眼看了几秒,跟着就见到方旭朝他们这边指了指。   那道背影也跟着转身,正是带队的陆俨。   阳光下,清晰的映出那立体的五官,眉骨高,鼻梁高,颧骨高,眼窝很深,眉毛和上眼睑之间的距离较短,嘴唇薄厚始终,却习惯性的抿着,透出几分严肃。   陆俨略一抬眼,拔脚往这边走,来到跟前时扯出一抹浅笑,算是以副队的身份跟痕检科正式打了照面。   “冯科你好,我是陆俨。”   冯蒙笑眯了眼:“陆队可是年轻有为啊,我经常听林队提起你。来,给你介绍一下,孟尧远、薛芃。”   陆俨目光一转,先对上孟尧远。   孟尧远难得端正起来:“陆队,咱们昨天见过了。”   陆俨跟孟尧远点了下头,再一转,和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薛芃撞个正着。   这回,陆俨没点头,薛芃也没打招呼。   四目相交,沉默了几秒,时间并不长,但气氛却诡异且快速的跌至冰点,仿佛两座雕像焊在地上,一座石像,一座冰雕。   直到周围几人都感受到这莫名其妙的尴尬,孟尧远和方旭下意识对了一眼。   方旭清清嗓子,很快小声提醒陆俨:“陆队。”   孟尧远也碰了一下薛芃的手臂。   陆俨嘴唇动了动,这才打破沉默:“你好。”   薛芃扬起唇角,扯出笑容,却是冷笑。   一秒的停顿,薛芃也开口了:“久仰大名。” 第7章     犯罪现场一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1   虽说两人都开了口,可僵局非但没有打破,反而比刚才还要诡异。   按理说,薛芃平日里话就不多,对人也是淡淡的,她对陆俨的态度也算符合她的一贯人设,可就是那语调,那眼神,在细微处总有点不一样。   别说是冯蒙和孟尧远了,就是方旭也琢磨出点味儿。   幸而陆俨没打算一直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很快就挪开眼神,非常平静的看向冯蒙,说:“冯科,在大家进去之前,有些事我想先和您沟通一下。”   冯蒙点头:“哦,应该的,那咱们就去那边聊吧。”   两人很快走开十几步,来到十几步外一棵大树下。   陆俨站定,表情淡漠,阳光透过树叶筛下来,洒在他身上,说话时他的嘴唇浮动很小,话不多,却很谨慎。   陆俨:“来的路上,我和狱侦科电话沟通了一下现场情况,这案子有点棘手,今天恐怕要多辛苦各位了。”   对现场勘查来说,最怕的就是这么几种情况,一种是年代久远,追溯尸源难度大,证据也损失殆尽,一种是现场环境恶劣、复杂,会无形中加大取证的工作量,而且容易有疏漏,还有一种就是人为破坏严重。   今天的案子事发大概在凌晨,地点是囚犯们的宿舍里,不是在野外,更没有遭遇水、火、泥沙等不利因素,加上狱侦科反应迅速,意识到情况严重,第一时间就打报告给公安机关,没有浪费取证和破案的黄金时间,起码前两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冯蒙跟着问:“陆队的意思是,现场被破坏过?”   陆俨点头:“听狱侦科的意思,囚犯在通知教管民警之前,曾经接触过死者,而且当时还清理过现场,后面也进出过很多人,有些痕迹已经造成无法挽回的破坏。”   在监狱里,无论是管教民警还是犯人都会有“随手打扫”的习惯,这既是一种条件反射,也是因为缺乏现场保护意识。结果往往会导致证据不扎实,公安机关立案递交检察院之后,又被反复退侦,以前就发生过连作案工具都打扫的不知所踪的乌龙事件。   冯蒙听到陆俨的转述,神情逐渐凝重。   冯蒙自然也能感觉出来这个案子不同寻常,就算陆俨和冯蒙过去打配合的机会不多,或多或少也听过冯蒙的故事,他是刑技里“直觉”最准的痕检,而这种“直觉”都是经验得来的。   陆俨见冯蒙脸色变了,便侧过身,选了一个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压着嘴型说:“我想,或许冯科跟我一样,都嗅到了一点东西。”   冯蒙注意到陆俨的动作,说:“狱侦科请外援,本身就比较少见,而且还来的这么急,不像是狱侦科的作风啊。”   陆俨:“书面文件做得很‘干净’,只提到有一名死者,没有提及和其它犯罪组织是否有牵扯,但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而且这次现场环境特殊,反复来回取证也不现实,所以我希望痕检科各位务必检查清楚,争取一步到位。”   陆俨是话里有话,有些意思也不方便说透。   按理说如果只是监狱内死了一名囚犯,狱侦科完全可以按照过去经验和处事手法自行解决,根本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由此可见,要么就是这名死者身份特殊,要么就是死因太过蹊跷,或是有其它不便明说的牵扯,狱侦科亲自下场有顾虑,这才找了外援。   冯蒙也是明白人,很快应了:“陆队的信息对我们很宝贵,你放心,薛芃和孟尧远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学生,早就独当一面了,有他俩在,不会出岔子。”   *   另一边,薛芃的目光正不经意的瞟向陆俨和冯蒙的方向,只停留了一秒,就波澜不惊的收了回来。   这番小动作却被触觉敏感的孟尧远看进眼里。   正巧方旭被人叫走,孟尧远便趁机问薛芃:“我说,你有点不对吧?瞅什么呢?”   薛芃神情如常,不回答也不反驳。   孟尧远从她的表情中窥不出一二,跟着又问:“你跟这新来的陆队……认识?还是打过交道?有过过节?还是说……”   薛芃眼皮子都不带眨的:“这些会影响到我的专业么?”   “哦,那倒不会,就你的专业素养……”孟尧远接了半句,转而又觉得不对,“咦,等等,这么说,是让我猜中了?”   薛芃不接话,从后备箱里拿出她的铝合金工具箱,放在脚边。   孟尧远看了看薛芃的动作,又看向树下的陆俨和冯蒙,嘴碎道:“你说,他们聊什么呢,好像挺严肃啊……这都到了大门口了,这位陆队怎么也不着急啊?”   薛芃起身道:“还能聊什么,这里除了他,所有人都合作习惯了,他应该是想在进场之前先沟通好,省的待会儿指挥的时候出丑。”   这话倒是不假,今天在场的不论是记录人员、技术人员还是法医,大家在现勘任务上配合的多了,彼此之间有足够默契,出入现场不仅快速而且保质保量。   要说“初来乍到”也就陆俨一个,可他今天不仅是刑侦支队的副队长,还是现场勘查的总指挥,若是现勘人员和指挥之间的配合不够密切,就会直接影响应急处置效果。   最主要的是,陆俨今天刚上任,还没来得及和各部门同事沟通,就接到狱侦科递过来的手续文件,连水都没喝一口,就直奔女子监狱,不得已,就只能赶在进去之前,抓紧时间对一下工作重点。   薛芃说的情况,其实孟尧远也心里有数,可她偏偏用了“出丑”二字。   若说刚才孟尧远还只是对薛芃的态度有怀疑,这会儿就基本确定了,薛芃对陆俨何止是有意见啊,简直就是有敌意。   孟尧远反应迅速,很快来了个“同气连枝”:“嗨,默契这玩意儿提前聊也没用啊,都是靠经验磨出来的,多大官职都不管用。”   可薛芃却没接这茬儿,朝后面看了眼,就把话题带开:“对了,今天是陈法医还是季法医,怎么没见到人。”   孟尧远一转头,扬起下巴:“这不来了么。”   说话间,从入口处开进来一辆车,很快走下来三人,两男一女,率先下来的男人身材精瘦,皮肤偏白,唇色偏浅,脸上带着一点倦色,正是法医科的季冬允。   季冬允迎着太阳眯了下眼,先向四周扫了一圈,略过刑侦支队和树下两个男人,随即看向薛芃和孟尧远。   隔着一段距离,孟尧远抬手示意,薛芃微微笑了。   等季冬允走近了,孟尧远问:“刚出差回来?我还以为季法医会休息半天。”   季冬允笑道:“本来是想找机会打个盹儿的,但听说这案子狱侦科很重视,一早就递交了文件,要求协助,我一听就来精神了。”   话落,季冬允又问薛芃:“家里的事处理完了?”   “嗯。”薛芃并不多言。   这时,陆俨和冯蒙走了回来。   陆俨个子本就高,人又结实,刚走到跟前,几人便一同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加上不了解他的脾气性格,一时间全都沉默了。   陆俨站定,率先道:“季法医,你好,我是陆俨。”   两人握了手,季冬允笑道:“陆队,你好。”   陆俨:“今天要辛苦你了。”   季冬允:“应该的。”   又是两秒的沉默。   陆俨不再多话,跟冯蒙点了下头,很快走回刑侦队伍。   薛芃只用余光扫了一眼从地上掠过的影子,便垂下眼一言不发,接着就听冯蒙将刚才的情况转述一遍。   简而言之,今天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很有可能没机会再返场,绝不能留尾巴。   另一边刑侦队,陆俨已经折回,正在闲聊许臻、方旭、李晓梦等人立刻站好,等待陆俨发号施令。   说实话,大家在这里等的都有点不耐烦了,都来到大门口了却站在外面看风景,真有点吊人胃口。   陆俨将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开口时语气很淡:“我知道,或许各位的现勘经验都比我丰富,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们也懂,但是在进去之前,我还是要提醒三条原则——‘手揣兜,睁大眼,闭上嘴’。这里不比其他现场,里面人多眼杂,而且现场已经被人为破坏过,这个案子的难度已经增大,咱们任何一个小失误,都有可能令情况变得更复杂。最主要的是,咱们是以协助的名义过来的,有些尺度一定要注意,切勿越权,避免矛盾。”   陆俨所说的三条原则,最早是源于美国对巡警保护现场的要求,后来传入国内,国内刑警借鉴之后,就逐渐将侦查学中的保密原则延伸到现场保护。   “手揣兜”指的就是不碰触现场的任何物品,只要不触碰,就不会留下痕迹;“睁大眼”就是时刻观察四周的人事物,对于有变化的、可疑的、危险的情况要立刻做出判断,采取行动;至于“闭上嘴”,不是真的让刑侦人员闭嘴,而是除了询问情况做笔录之外,不要对现场的任何证据和犯罪情况随意评说,尤其是对破案有价值的信息,毕竟有些犯罪现场会有群众围观,犯罪嫌疑人或许也会混入其中。   陆俨一番话落下,方旭几人立刻挺直腰板,不敢怠慢。   而另一边,冯蒙也刚好讲完话。   陆俨侧身时,和冯蒙的眼神对了一下,不约而同的迈开腿,两队人马一同朝监狱大门进发。   *   进了女子监狱的地盘,按规矩要做一些登记和交接手续,狱侦科派来的接待员小刘早已等在里面,见到陆俨一行人,立刻迎上来,一边引路一边表情沉重的交代事发经过。   就在今天清晨,差不多到了囚犯该起床的时间,七号房突然传来呼救。   管教民警赶到时,见七号房的囚犯全都围在一个床位面前,进门一看,发现其中一名叫陈凌的女囚,已经死在床上。   因为陈凌死状可怖,现场痕迹有扩散,当时围在床边的囚犯和陈凌的尸体均有接触,其中还有两名女囚进行过施救,不仅自己身上沾到血迹,或许也将自己指纹或是皮屑留在尸体上。   比较可疑的是,其中一名施救的方姓女囚和陈凌一向不睦,两人之前还多次发生过口角和推撞,有一次甚至打起来。   陈凌当时一巴掌打到方姓女囚脸上,造成她轻微耳穿孔。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囚犯的宿舍区,这个时间女囚们都在外面做工,宿舍区只有管教民警。   小刘接着说,狱侦科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时,因为现场散发腥味和臭味,管教民警和七号房的女囚已经简单打扫过,对现场造成一定面积的破坏。   换句话说,现场保护原则基本都违背了,想要复原是不可能的。   情况讲到这里时,众人也来到宿舍C区的,案发宿舍就在前面不远。   陆俨站住脚,先向四周扫了一圈,随即回身说道:“大家就在这里换装备吧。”   因为现场勘验有一定风险,在危险发生时谁也无法预料将会造成怎样的危害,所以现勘人员在进入现场之前都要求穿戴防护服,最低配置也要配齐头套、手套和鞋套,这样既能保护自己,也是为了防止破坏现场的痕迹。尤其是提取生物物证的时候,更要戴橡胶手套,遇到强光源或是紫外线这种特种光源,还要戴护目镜。等到了化工厂或是生物实验室一类的地方,防毒口罩更是必不可少。   无论是痕检还是法医,大家都不是第一年上战场,换装备这种事早就轻车熟路,在最短的时间,避免最少的环境接触,尽快地换上装备。   不到五分钟,所有人准备就绪,陆俨和队员先一步来到七号房宿舍门口。   只是乍一看到屋内情形,几人都是一怔。   宿舍内有四张床,都是上下铺,其中一张床上铺有床褥,其余三张床包括陈凌的上铺都是空置的。   死者陈凌身着囚服躺在床上,衣着有些凌乱,尸体明显被人动过,死者面色发绀,双目紧闭,鼻下有流柱状液体,脖子上有一道马蹄形缢沟。   要说缢死的案发现场,现勘人员都见过不少,只是这次的现场有一点非常不一般——死者陈凌的口唇部,竟然从外面被棉线缝合上了!   别说在场几人,就是有多年侦查经验的老刑警,也未必见过。   陆俨将心里的震惊压下,眯了下眼,开始观察陈凌口唇上的走线。   部分缢死的死者,会有舌头少量顶出口唇的现象,但因为陈凌的口舌已经被缝合,所以舌头没有顶出,她的唇角还有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只是这种血迹颜色很不自然,其中掺杂着咖啡色。   陆俨的目光缓慢移动,发现陈凌身侧,也就是枕头旁有一截麻绳,麻绳附近的枕头和床单上也沾着一些咖啡色血迹,地面上还明显有擦拭清理过的痕迹。   而这间囚犯宿舍整体还算整洁,女囚的私人物品摆放也都按照监狱的规定,一眼望过去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品,并无其他可疑。   只是这屋里始终散发着一股腐臭味儿,虽然对面墙壁上的窗户开了半扇,灌进来的微风将气味冲淡了些。   陆俨不动声色的将现场环境收入眼底,收回目光时,转向小刘:“窗户是谁打开的,什么时候打开的?”   小刘:“哦,是案发后住在这间房的犯人打开的,因为这屋里一直有股异味儿。其实这味道已经比一开始好多了……”   陆俨没接话,再次扫了一眼现场,在经过了一番思考和初步判断之后,很快将照相、测绘、记录和场外证据收集的任务分配下去。   随即陆俨检查了一下宿舍门锁的位置,没有撬痕,再将门关上、打开,来回试了两次,均有明显的“吱呀”声,这基本就排除了有人深夜进入作案的可能。   另一边,方旭几人很快行动起来,第一步就是照相,这是在技术人员进场前必须要做的步骤,只有先将现场环境和方位记录下来,等到后面的取证、验尸之后,才能一路倒推回最原始的情况,重建案情经过。   随即轮到技术人员进场。   陆俨让出门口,对冯蒙说:“冯科,到你们了。”   痕检科几人二话不说,拎着箱子依次入内,冯蒙和孟尧远走在前面,薛芃在第三个,经过陆俨时目不斜视。   再一抬眼,见到了床上的女尸。   薛芃下意识眯起眼。 第8章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2   通常来说,侦查人员接到报案来到案发现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判断案件性质,到底是犯罪案件、自为事故还是意外事故,而死亡事件的死因也有他杀、自杀、事故、暴病猝死四种可能。   有些案件会用一些犯罪行为来掩盖另一种犯罪行为,有的会将他杀伪装成自杀,就好比说伪装自缢的他杀案。   像是陈凌的这种死法,别说是陆俨和薛芃了,就是冯蒙也没见过。   不管是是自缢还是他杀,为何要先缝合口唇呢?   所有人心里都落下同一个疑问。   因为案发地点环境比较特殊,是在平日人来人往的囚犯宿舍区,而且还是狱侦科的管辖范围,公安刑侦在这里设置警戒线不现实,所以现勘工作要尽可能的一次到位。   但也因为是在监狱宿舍里发生的案件,囚犯的人身行动得到限制,在休息之前宿舍的门都会锁上,外面还有管教民警值夜,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有第二案发现场,或是有外人潜入作案的可能。   而技术进场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地面处理。   足迹和一些微小物证通常会在地面上发现,只是据狱侦科小刘说,在发现陈凌的尸体之后,宿舍里进出过很多人,不仅有住在这间宿舍的另外四名女囚,还有管教民警、狱医和急救人员。   而且管教民警和囚犯都有顺手扫地和整理房间的习惯,当时就有女囚拿着笤帚清理地面上的污渍。   薛芃和孟尧远正在用静电吸附器,提取宿舍地面上的足迹。   陆俨一边看薛芃和孟尧远操作,一边在想,以陈凌这种死状,当时在场的囚犯见了应该都非常惊慌才对,在慌乱之间能想到施救倒是不奇怪,在事后情绪稳定下来想到整理房间也不奇怪,可是为什么会在大家最混乱且忙着救人的时候,顺手清理地面呢?   思及此,陆俨问小刘:“当时清理地面的人是谁?”   小刘说:“好像是今天的值日生,叫李冬云。”   另一边,几人采集完足迹之后,冯蒙很快开始分配任务,除了用记录和拍照来“固定”现场,还要进一步提取痕迹物证。   尤其是记录这个环节非常重要,不仅要清晰准确,还必须和物证完全吻合,如果其中产生偏差,就算是关键性痕迹,也有可能在庭审中排除。   像是宿舍这种案发现场,取证最大的难题就是面临的痕迹和信息太多,显然大部分物品都和本案无关,但是如何能大海捞针的提取出有效痕迹,这才是关键。若是技术将一大堆和案件无关的证据带回去做鉴定,这又会直接误导侦查,延误破案的最佳时机。   从陈凌脖子上解下来的麻绳,就放在陈凌的枕头旁。   程斐正在拍照,薛芃则拿着多波段灯在床上缓慢搜寻,通过不同的特种光源,试图找出肉眼在自然光下难以发现的痕迹。   就在薛芃小心取证的时候,陆俨也听小刘讲述完大概案发经过。   住在这间宿舍一共有五名女囚,清晨到了起床洗漱的时间,宿舍里其它四名女囚都已经相继起身,可陈凌却迟迟没有动静。   临近陈凌床位的女囚就去叫陈凌起床,谁知走近一看才发现陈凌双目紧闭,脖子被麻绳缠绕,嘴唇还被棉线缝上了。   一声尖叫后,其它女囚也纷纷上前查看究竟。   小刘说,陈凌被发现的时候是仰卧在床上的,脖子上捆绑着一条粗麻绳,麻绳的一端就系在上铺的床头杆上,这种吊死姿势大家都没见过,有悖过去的认知,而且她当时身上还是温热的,其他女囚都以为她只是休克,所以立刻把人解下来进行施救。   听到这里,陆俨皱了下眉,问:“陈凌生前和其他女囚的关系如何?”   小刘想了下,说:“这个嘛,因为陈凌身体不好,经常胃疼,还要定期去找狱医拿药,很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其他几个女囚也会比较迁就她。她话很少,也没见她跟谁大小声过,不过就在前几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和同宿舍一个女囚起了口角,还动手了,吓了所有人一跳……”   身体虚弱,有胃病,不爱说话,经常一个人,性格偏内向、孤僻。   陆俨快速抓住这几个关键信息,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几个疑问。   既然经常找狱医拿药,就说明胃病不轻。通常有胃病的人胃口都不会太好,疼的厉害了浑身使不上力,连腰都直不起来,长此以往体质也会偏弱。   而且陈凌看上去很瘦,不像是力气大的人,在打架上必然不占优势。   那么又是什么事会突然刺激到她,跟人动手呢?还把所有人吓了一跳,这说明陈凌很少动气,这应该是一次突发事件。   还有,不管陈凌是自缢还是死于他杀,要在深夜将绳索绑在上铺的床杆上,这番动作一定要非常轻,否则会惊扰到其他女囚。   而且不管是他杀还是自杀,不管下针的是陈凌自己还是凶手,既然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多一道手把嘴缝上呢,这样做除了加深皮肉之苦,还能有什么寓意?   最主要的是,无论是缢死还是缝合口唇,陈凌都不可能毫无痛觉,就算同宿舍女囚都睡着了,也有被这番动静惊醒的可能,难道前一夜就没有人听到什么?   陆俨很快将疑问道出,狱侦科小刘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没人听见,她们几个都说昨晚睡得很沉,其中一个比较浅眠的,还说已经很久没睡的这么好了……”   很久都没睡得这么好了?   如果这种情况只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还可以说是偶然,但是同宿舍四人都说睡得很沉,这点就非常可疑。   陆俨了解完基本情况,很快就让方旭和李晓梦跟着小刘去一趟狱侦科,先去拿一份住在这间宿舍里的女囚资料。   与此同时,陈凌床边的初步痕迹取证已经完成,法医季冬允和法医助手进场,开始进行拍照固定和绘图记录,再提取唾液斑、血迹、毛发、皮屑等生物物证的,以及尸表检查。   就尸体而言,这具尸体十分“新鲜”,身体已经形成尸僵,而且遍布全身,但是还没有达到高峰,尸体温度比正常人体温度低了十度,按照现在的环境温度推断,陈凌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凌晨零点到一点之间。   陆俨走到法医助手旁边,见季冬允正在检查陈凌的面部,又将她的眼皮掀开,说:“面部呈窒息征象,两眼瞳孔等圆,眼结膜明显充血,并且有散在性出血点。鼻下和口角有少量唾液斑痕和血迹。血迹里有咖啡色物质……”   季冬允话音一顿,等法医助手提取了血迹和唾液斑,他又用手套沾了一点,在手指上搓了搓,试图进一步辨别。   始终一言未发的陆俨,这时开口了:“死者生前经常胃疼,还会定期跟狱医拿药。”   季冬允恍然:“如果是这样的话,死者生前很有可能患有严重的胃溃疡,不过确切结果要等尸检鉴定过后才能知道。”   陆俨点了下头,目光一瞥,刚好看到不远处的薛芃。   薛芃刚好从陈凌的抽屉里翻出一个药瓶。   薛芃看着药瓶上的字迹,说:“药瓶上的日期是本月十五号开的,也就是说七天前陈凌找狱医拿过药,数量有十四颗,一天服用两颗,刚好是一星期的量。”   薛芃拧开瓶盖,往里看了一眼,随即转头看过来:“这里面的药片少说有十颗,看来陈凌停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薛芃语气很淡,态度也十分的公事公办,只是眼神刚和陆俨对上,不到一秒就滑开了,又开始检查其它物证。   季冬允接道:“如果有严重胃溃疡,胃疼会在饭后半小时出现,还会有呕血现象,血液中会有深棕色变性血块。就现场来看,死者应该是在死亡之前呕吐过一次。”   陆俨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在这以前,陆俨也触过患有多年胃溃疡的病人,初期症状并不明显,随着时间越长,症状加重,痛感会越来越强,并且很规律,不进饭后会胃疼,有时候还会在夜间从睡梦中疼醒。   显然陈凌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可她又主动停药,这样做只会加重她的症状。   这种停药的举动,是不是意味着陈凌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   陆俨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幅场景。   那是在一片黑暗中,四周很安静,其它几名女囚都已经睡着。   陈凌在床上翻过身,扒在床沿呕血。   那些咖啡色血迹流到地上,有的还沾在她的面颊上、囚衣、枕头和床褥上,而且散发着腥臭味。   陈凌刚刚呕吐完,很是不舒服,她缓了很久,然后就从枕头下拿出针和线,一手固定住嘴唇,另一手将针刺激肉里。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呕吐之后就缝合口唇?这两者之间似乎还少点什么……   还有,按照逻辑推断,如果陈凌是自己缝合口唇,比较大的概率会随手将针线放回到枕头下,没必要再下床,特意将针线放进抽屉或是柜子里。   反过来,如果是他杀,那么凶手很有可能已经将针线拿走,趁机销毁,或是放在其他人的物品里,栽赃嫁祸,反而是塞在陈凌枕头下的可能性比较低。   当然,不管是自己缝合还是他人,嘴唇上的肉没有固定点,要缝合就必须要用另一只手扶住,那么陈凌的嘴上就会留下指纹、皮屑和油脂,除非戴手套操作,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在陆俨沉思的当口,季冬允已经检查完陈凌勃颈上的马蹄形缢沟,就初步尸检判断,应该就是枕头边发现的麻绳造成的。   陆俨一抬眼,见季冬允和助手已经开始搬抬尸体,让尸体侧卧,露出后背。   季冬允按压背后的皮肤,检查上面的尸斑,一边口述一边让助手做记录。   因为尸体的姿势变了,枕头也有一大块空了出来,露出上面的圆形凹痕。   薛芃注意到了,很快唤了一声:“程斐。”   程斐立刻端着相机跟薛芃走上前。   像是枕头这种棉质或是针织物,很难提取指纹,残留在上面的往往是血迹、皮屑、汗液。   就在薛芃正准备将枕头装进证物袋时,陆俨也靠近一步,低声道:“等一下,先看看枕头下面,慢一点。”   薛芃一顿,随即动作很轻的将枕头缓慢掀开一角,很快露出一个棉线捆,上面还插着一根针,而且针和棉线都沾着血迹。   薛芃和程斐都是一顿。   程斐很快拍照记录,薛芃等法医助手提取针头上的血液样本,将针线装好,再一抬眼,刚巧撞上陆俨的目光。   这次,是陆俨先移开视线,说话的对象却是季冬允:“我曾经见过两次自缢死亡的现场,不过那两位死者都是常见的悬空式正位缢死。听狱侦科的人说,陈凌的尸体被发现时是以仰卧姿势躺在床上,绳索就吊在上面。像是这种姿势,有没有可能是他杀之后再伪装成自缢?”   季冬允接道:“其实仰卧姿势也可以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像是站位、坐位、跪位、蹲位或是俯卧,这种非典型缢死虽然少见,下坠力也各不相同,但事实上,只要在重量上达到拉紧绳套,压迫血管,使之闭塞的效果就可以了。”   陆俨下意识皱了皱眉:“也就是说,不是姿势决定的,而是重量。”   季冬允:“可以这么说。压闭颈静脉只需要两公斤,颈动脉差不多三点五公斤,压闭椎动脉和气管差不多十五六公斤,而这些非典型缢死无论是哪一种,坠力最低也会超过体重的百分之十,完全满足机械性窒息的条件。”   陆俨没再接话,转而想到一个可能性——或许,陈凌事先了解过这种仰卧式缢死?   显然,陈凌并不是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有些人会在短暂窒息和休克中寻求异样的快感,往往在睡前用绳索勒住自己的脖子。如果陈凌是这种人,没必要先把自己的口唇缝合上,“缝合”这个动作似乎就意味着,她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   也就是说,陈凌应该知道仰卧式自缢足以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否则她完全可以换一种更有把握的姿势。   当然,这些推断都是建立在假设陈凌是自缢的前提上。   想到这里,陆俨又朝四周看去,见孟尧远正在检查其他女囚的私人物品,仿佛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正在和冯蒙商量。   冯蒙表情严肃,盯着那一小袋东西看了半天。   陆俨走近几步,冯蒙将小袋子交给他,说:“你看看。”   陆俨观察着小袋子里的药片形态,又倒出一颗放在掌心上观察,通过经验推断大概方向:“可能是海米那。”   很轻的几个字,但在场几人眼色都变了。   海米那是一种有安眠成分的管制类药物,也是前些年流行的新型毒品。   在缢死案件中,有小概率事件是将他杀伪装成自缢,凶徒在作案时为了防止死者剧烈挣扎,通常都会先用安眠药令死者入睡。而眼下刚好又在一个女囚的私人物品里,搜到有安眠成分的毒品。   虽然暂时还不能肯定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间女囚宿舍牵扯了不止一桩案件。   孟尧远很快将小袋子装进证物袋,做好标记。   陆俨也跟顺着字迹,看到记录上清楚地写着一个名字:李冬云。   又是李冬云?   在发现陈凌的尸体之后,拿着笤帚清理地面的也是她。   陆俨沉思片刻,转而走向七号房的门口。   按理说这个时间,方旭和李晓梦应该已经将资料拿回来了。   在监狱里发生的案件,和社会上的案件有一点非常不一样,就是不管是嫌疑人还是犯罪嫌疑人,他们的信息资料都非常完整,甚至比她们自己知道的东西还要多,档案里不仅记录了社会关系、前科、刑期,还包括年龄、身高、体重、面貌特征、指纹、脚纹、毛发、血型、个人爱好、性格、举止习惯、心理、生理、病理等等,可谓巨细无遗。   其实只要仔细研究这些资料,再检查一下现场,大多数情况下,就应该就能判断出陈凌的死有无可疑,进而锁定相关嫌疑人。尤其是就这个现场来说,自缢的可能性相当高。   可如果真这么简单,狱侦科完全可以自行解决,今天之内就可以“结案”,根本没必要申请协助。   陆俨正想到这里,方旭和李晓梦回来了。   方旭从袋子里拿出资料:“陆队,资料拿到了。”   陆俨点头,刚要接过,却见两人神色有异,欲言又止。   陆俨问:“怎么了?”   两人对视一眼,李晓梦小声说:“是这样的,我们见到了住在这儿的几个囚犯,也要了一份狱侦科做的笔录,还补充了几个问题,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其中有一个囚犯,听我们是市局过来的,突然就追问我们刑技实验室是不是也来人了,又问……”   说到这,李晓梦下意识朝里面望了一眼,清清嗓子,把声音压得更低:“又问痕检科的薛芃是不是也来了。”   薛芃?   陆俨动作一顿,下意识侧过身,望向屋里。   薛芃仍在取证,她就蹲在地上,仔细检视着陈凌的私人物品。   阳光从窗户外透进来,刚好落在薛芃的背上,将身上的防护服照的有些透明,蒙上了一层金色。   恰好这时,薛芃感受到外来的视线,抬了下眼,隔着半间屋子,看到站在门外三人。   就算薛芃再迟钝,也能感受到三人的目光指向。   薛芃狐疑且缓慢的略过方旭和李晓梦,最终看向陆俨。   双方都戴着口罩,虽然看不清彼此的全部表情,却依然能从眼神中窥见一二。   安静了几秒,薛芃扬起眉梢,隔空询问。   你在看什么?   只是陆俨下一秒就挪开目光,转过身用后背阻挡薛芃的视线,与此同时,心里也埋下疑问——问起薛芃的女囚似乎对公安机关和狱侦科的程序有些了解,只是她为什么会知道薛芃在市局的痕检科,还特意问起?是彼此认识还是……   只是想归想,陆俨面上却不动声色,一边翻看档案,一边问李晓梦:“那个女囚叫什么?”   正好翻到一页,李晓梦看见了,指着说:“哦,就是她……方紫莹!”   方紫莹?   陆俨先是一顿,随即愣住了。 第9章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3   陆俨快速接过方旭手里的资料,翻了几下,找到方紫莹的档案复印件,很快就在过往经历那一栏,找到“北区十六中”几个字。   果然是那个方紫莹。   陆俨眼神沉了沉,问:“除了打听薛芃,她还说了什么?”   方旭和李晓梦对看了一眼,这次由方旭回话:“陆队,我们没有透露今天来现场的技术人员名单,不过方紫莹让我们给薛芃带句话,说……”   陆俨抬眼,盯住方旭。   方旭话音一顿,心里没由来的咯噔了一下,但他很快推了一下眼镜,说:“她说,她知道一些薛芃姐姐的秘密,只会告诉薛芃一个人,如果薛芃来了,她希望见一面。陆队,你看这事儿……”   事实上,在听到方紫莹的这番话之后,方旭和李晓梦也看过方紫莹的档案,上面很清楚的写着方紫莹的入狱原因,就是十七岁时犯下的故意杀人罪,而当年被她杀害的死者,名叫薛奕。   按理说,方紫莹如果知道这次在现场取证的人有薛芃的话,心里一定会忌惮,或多或少也会担心薛芃会不会因为杀姐之恨,在证据上做手脚,借机诬赖她。   当然,这种想法可行度并不高。毕竟任何案子只要有死者,那就会有尸体,尸检一定是法医主导,要判定一具尸体是自杀还是他杀,自然死亡还是非自然死亡,痕检和其他技术员说了都不算,痕检只对案发现场负责,判定此处是否为第一案发现场,根据物证技术帮助刑侦人员还原案情。   只是话虽如此,但架不住方紫莹会自己瞎脑补啊。   最主要的是,方紫莹怎么知道薛芃在市局刑技实验室工作?难道这些年她一直在关注薛芃?   方旭和李晓梦吃不准该怎么办,这事也不是他们该管的,两人在回来的路上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将这条信息告诉陆俨再说。   陆俨又翻看了几眼资料,随即将方紫莹的档案放回袋子里,说道:“这事先不要声张,我会找机会跟薛芃谈。”   嗯?   方旭和李晓梦又对视了一眼。   虽说这么做也没问题,但陆俨说话的口吻和表达方式,怎么好像哪里怪怪的……   从这以后,一直到第一现场取证结束,陆俨都没提过这短暂的小插曲。   直到屋里几人开始收拾工具,陈凌的尸体也被小心翼翼的包裹好,要送到刑技实验大楼做进一步尸检。   冯蒙和陆俨汇报了工作,陆俨签了字,抬眼时,淡淡道:“案发时和死者接触过的女囚都在狱侦科询问室,我需要一名技术员和季法医跟我过去一趟,进一步取证。”   “没问题。”冯蒙点头,转而回过身,扫过痕检科几人,“那就……”   “薛芃。”   结果冯蒙还没说话,陆俨就点名了。   冯蒙一顿,却没意见,对着薛芃的方向说:“薛芃,你和季法医跟陆队去一趟狱侦科,早去早回。”   薛芃刚合上工具箱,听到这话抬了下头:“好。”   *   几分钟后,薛芃面无表情地跟着陆俨走出七号房,季冬允和法医助手走在前面,和他们隔了没几步。   薛芃手里的箱子虽然有些重量,但她这几年早就习惯了,也很清楚无论是取证还是破案都要抓住黄金时间,效率和质量都很重要,加上这一路上陆俨都走在她旁边,也令她下意识加快脚步。   然而薛芃走快了,陆俨却不着急,反而还放慢了步幅。   在几人穿过一道户外走廊时,薛芃扫了一眼地上的影子,陆俨的影子都快从视线中消失了。   薛芃侧过头,用余光瞄向后方。   陆俨眼皮微抬,在原地站住了。   沉默几秒,两人都没开口,似乎都在绷着劲儿。   薛芃眼神很冷,只无声的和陆俨对视。   直到陆俨率先迈开步子,在她面前三步远站定,说道:“有件事,在过去之前,我要先和你说清楚。”   薛芃扬眉,眼里划过讥诮:“陆队要现在跟我说与案件无关的闲话?不合适吧。”   陆俨说:“与案件有关。”   薛芃明显不相信,透过口罩发出很轻的一声嗤笑。   直到陆俨说:“方紫莹,你还记得吧?”   谁……   薛芃一怔,再看向他时,语气不善:“你提她做什么?”   陆俨:“方紫莹也住在七号房,她接触过陈凌的尸体,刚才方旭和李晓梦过去要资料的时候,和她照了一面,方紫莹还跟他们打听你。”   什么?   薛芃愣了,眼里流露出诧异,十分清晰。   陆俨也抓准了这不到一秒的时机,将薛芃的反应看进眼里,很快就将心里的某种猜测推翻。   方紫莹要见薛芃,还提到薛奕,因为方紫莹知道薛奕对薛芃有多重要。   方紫莹突然有此举动,薛芃可以选择见她,也可以选择不见,但不管见或不见,在案件没有明朗之前,痕检和嫌疑犯决不能私下接触,要见也只能是在痕迹取证的时候。   事实上,陆俨刚才做过两种猜测,一种是方紫莹出于某种原因在暗中关注薛芃的生活,知道薛芃现在在市局痕检科,在见到市局的人过来协助调查时,下意识就想到了薛芃可能也参与现场取证工作,而另一种猜测,就是在这九年间,方紫莹和薛芃有过其他接触。   只是第二种猜测陆俨本能地认为可能性不高,这也不符合薛芃的性格和作风,再加上薛芃刚才一刹那流露出的诧异,不像是装出来的。   思及此,陆俨低声道:“我不清楚方紫莹要见你的动机是什么,但她选在这个时候,我必须给你提个醒……”   只是陆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薛芃打断了:“无论方紫莹的动机是什么,这都不会影响我的专业判断,如果陆队不放心,可以换孟尧远过去,我也会按照规定上报避嫌。”   听到这话,陆俨极轻的皱了下眉,但语气还算平和:“你和方紫莹既不是亲属,在本案中也没有利害关系,更没有私下接受过她的请客送礼,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让你心里提前有个数,你不用这么敏感。”   薛芃没接话,又看了陆俨一眼,转身就走。   等两人一前一后的迈进最后一道走廊,就见季冬允和法医助手就站在入口处,似乎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   陆俨和薛芃走上前,四人都是一言不发,气氛无比的诡异,直到迈进狱侦科。   *   询问室里,薛芃和季冬允大约用了十分钟时间,分别在四名女囚身上取证。   有些痕迹和生物物证是很容易分工的,像是血迹由法医来提取,如果是指纹,那就是痕检的工作,但是很多时候,尤其是在命案里,痕迹物证和生物物证经常会有冲突,就好比说同一物证表面既有嫌疑人脱落的细胞组织,又有嫌疑人的指纹手印。   有时候两者提取的顺序不一样,对案情还原的故事走向就会不一样,如果先提取手印,脱落的细胞可能会被破坏,比如呈现出指纹的血迹,或是粘着皮屑的手印,这时候就要商量好,是否要用无损方法,比如照相来提取指纹,再让法医提取生物物证。   换言之,当两者有冲突且不能兼顾的时候,一定要选择最有价值和最有把握提取成功的方式。   在住在七号房的四名女囚身上,或多或少都沾着一些血迹和污渍,而且囚衣上还有擦拭过的痕迹。   案发后,四名女囚是一起离开的现场,来到狱侦科后就一直待在询问室里,期间除了到洗手间,也没去过其他地方。   像是血迹,沾在衣服上不容易去掉,狱侦科的科员也说,几人就算去洗手间也没有过久停留,衣服上的痕迹没有清洗过。   在给前面三名女囚取证时,薛芃和季冬允就几个互相有冲突的痕迹商量了一下,很快达成一致,各司其职,将物证收进证物袋,并做好记录。   直到前面三位女囚离开,轮到第四名女囚,薛芃小心翼翼的接过对方换下来的囚衣,用多波段灯在上面仔细寻找微量物证,并拍照记录。   季冬允也正在检查女囚手臂上的血痕,见到有掐痕和指印,就连脸上也有一块像是巴掌印一样的淤青,便示意薛芃。   薛芃走过来观察指印,准备拍照取证。   这时,女囚开口了:“你是……薛芃?”   女囚声音很轻,也很低,但屋里十分安静,这四个字就显得额外清晰。   不仅是薛芃,就连管教民警,正在检查伤势的季冬允,以及一直站在几步外,无声观察每个女囚脸上表情和肢体动作的陆俨,都听到了。   几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女囚身上。   唯独薛芃没有抬头,她非常仔细小心的将手里的工作做完,按照程序做好记录,确定步骤没有遗漏,这才抬了下眼。   这还是薛芃进来之后,第一次正式女囚的眼睛。   这女囚不是别人,正是方紫莹。   但说实话,若非方紫莹突然出声,薛芃绝对认不出来。   方紫莹现在的模样说是面目全非也不为过,整个人早已脱相了,非但没有昔日的半点影子,甚至比她的实际年龄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当年,方紫莹杀害薛奕时还不到十八岁,她和薛奕同届,比薛芃高两届,也是即将毕业的高三生,成绩中游,也没什么特长,平日里性格温顺,虽然朋友不多,人缘一般,但也没有跟谁起过冲突。   可想而知,薛奕的案子一发生,跌破了多少人的眼镜,还真是会叫的狗不咬人,别看方紫莹平时蔫不出溜的,说话也细声细气,要么就不出事,一旦出事就是震惊整个学校的恶□□件。   有谁能想到当年那个长着圆脸盘,身材娇小,体育成绩在全班垫底的小女生,动起手来会那么狠?   而现在的方紫莹,原本的圆脸盘已经塌陷下去,骨相很清晰,但脸上的脂肪却抽掉了一大半,肤色偏黄,还带着一点灰色,皮肤上有一些色斑,右边脸颊比左边肿一点,上面还有清晰的淤青,像是一个手掌印。   方紫莹已经换上新的囚衣,囚衣宽大,囚衣下空荡荡的,越发衬托出那副瘦弱的溜肩膀,她的手臂也十分细,十指粗糙,指甲剪得很短,在取证之后她的指甲盖里还残留着一些污渍和血迹。   薛芃的目光落在那双手上,缓慢的扫过那上面的老茧和细小的伤痕,即便是现在,她都无法想象正是这双手拿齐了那把刀,用力捅进薛奕的腹部。   那刀刃刺入皮肉里的声音,那血液溢出来的温热感,还有薛奕临死前的眼神,这些细节,在这九年中也不止一次的出现在薛芃的梦里。   都是噩梦。   薛芃无声的吸了口气,再次对上方紫莹那双带着疲倦的眼睛。   方紫莹的眼下有些凹陷,她的眼神原本是空洞的,飘忽的,不确定的,隐隐还带着一点担忧,直到这一刻,那里面又忽然浮现出一丝激动,好似全然不在意薛芃眼里的冰冷。   方紫莹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揪住薛芃的防护服。   薛芃不躲也不闪,显然不相信手无寸铁的方紫莹能拿她怎么样。   可方紫莹的举动却惊动了狱侦科的警卫,以及陆俨和季冬允。   季冬允正要上前,陆俨却快了一步,已经站在薛芃身后。   方紫莹飞快地看了陆俨一眼,又对上薛芃的目光,声音带着一点压抑的颤抖:“你是薛芃,我没认错!”   薛芃依然没表情,不回应也不挣扎,只安静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出悲剧。   方紫莹的双手却开始颤抖,就连嘴唇和牙齿也禁不住打起架,她将防护服紧紧攥在手心里,就连警卫上前呵斥着要将她拉开,她都不为所动、   直到陆俨抬手示意警卫,先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方紫莹再次靠近薛芃,不仅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嘴唇更是靠近薛芃的耳朵。   薛芃下意识往旁边躲,耳垂感受到激动且颤抖的呼吸频率,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预警,就是防着方紫莹情急之下咬住她的耳朵,尽管在薛芃看来,方紫莹并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然而,就在薛芃摆出防御姿态的同时,陆俨也回过身,随时准备出手,可方紫莹却只是动了一下嘴,用低的几乎只剩下气音的声音说:“你姐姐,不是我杀的……”   就在那个瞬间,薛芃的眼睛倏地睁大,身体紧绷,制服下的皮肤上也迅速泛起战栗。   下一秒,薛芃的手攥紧了。   方紫莹却退开一点距离,看着薛芃的眼睛,几乎无声道:“真凶另有其人。”   这话落地,方紫莹松了手。   几乎是同一时刻,薛芃反手将她抓住,她的胶皮手套用力捏紧方紫莹的骨头,几乎要将她捏碎。   屋里所有人都很震惊这一幕的转变,但除了薛芃,谁也没听到方紫莹说了什么,那声音太轻了。   直到薛芃的声音从口罩下透出来,像是从牙缝里龇出来一样:“你说什么!”   方紫莹缓缓扯着唇角,像是苦笑:“你已经听到了。”   薛芃眯着眼,仍不松手。   方紫莹看了看胳膊上的手,又看向她,说:“陈凌的死和我无关,只要你还我清白,我就告诉你‘凶手’是谁。” 第10章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4   ——只要你还我清白,我就告诉你凶手是谁。   这句话屋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但是只有薛芃一个人明白方紫莹指的“凶手”,不是陈凌案,而是薛奕案。   几秒的沉默,方紫莹一直在等薛芃的反应。   然而当最初的震惊落下时,薛芃手上的力道却渐渐松了,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薛芃轻叹了口气,一瞬间又恢复到原先波澜不惊的模样,声音清晰地从口罩下传出来:“任何案子,我都会秉公办理。如果你真是清白的,证据会说明一切。”   只是这话落地,薛芃心里也跟着浮出疑问。   为什么方紫莹这么急切,甚至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难道她觉得有人会把陈凌的死算在她头上?如果方紫莹真是清白的,根本无需多此一举。   *   数分钟后,一行人离开狱侦科,来到女子监狱大门外的空地上,其他人已经陆续离开,还要赶着会市局做鉴定。   薛芃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车前,将工具箱放进后备箱。   谁知刚盖上盖子,一转身,就迎上一道高大的身影。   陆俨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她过来了,和她隔了两步,杵在那儿不说话。   眼下两人都没戴口罩,彼此的表情看得很清楚,薛芃快速流露出一丝惊讶,跟着就挪开视线,下意识蹙眉。   陆俨就三个字:“聊两句。”   薛芃闭了闭眼,好像很累:“你是想问,我方紫莹跟我说了什么?”   陆俨点头。   薛芃也无意隐瞒他,她知道陆俨一定会刨根究底,他对人对事都很执着,就算她不说,他也会追查,到时候她只会更烦。   再说这件事也没什么可瞒的。   “我姐的死,你还记得吧。”薛芃口吻很淡,“方紫莹说,杀害我姐的人不是她,真凶另有其人。”   陆俨一顿,反应也很快:“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她为什么要替这个人认罪?”   薛芃扯了下唇角,做出结论:“她说你就信?她摆明了撒谎。”   陆俨却有些保留:“如果是撒谎,为什么选在这个时机,难道她觉得这个案子会牵扯到她,所以用这种方式跟你做‘交易’?”   薛芃叹了口气,烦躁的看向远方。   那边季冬允和法医助手已经离开,方旭和李晓梦就站在警车旁等陆俨,冯蒙和孟尧远车已经开远了。   薛芃又把视线转回来,对上陆俨,说了今天最长的一段话:“这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方紫莹觉得有人会把陈凌的死算在她头上,要么就是陈凌是方紫莹杀的,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她都想把自己摘出来。不过我只负责鉴定物证,没时间分析一个嫌疑犯的心理活动,而且我相信人会撒谎,证据不会。”   薛芃显然是想速战速决,撂下这番话就越过陆俨,打开驾驶座的门。   陆俨的声音却跟了上来:“可我记得,以前你质疑过方紫莹杀害薛奕的动机。”   是啊,她的确质疑过,她觉得方紫莹的动机说不通,也无法用方紫莹只是心理变态这种说辞来搪塞自己。   那时候,方紫莹是非常崇拜薛奕的,她为什么对自己的偶像痛下杀手?   薛奕坐进驾驶座,在合上车门之前,说:“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随即就听到“砰”的一声,薛芃发动引擎,一个油门踩下去,车子很快开走。   陆俨立在原地,皱着眉吃了两口尾气,没多会儿也折回刑侦队,一声不吭的上了车。   *   那后来的一路上,车里的气氛无比古怪。   方旭和李晓梦自然都看出不对了,可他们也不敢多问,更加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放任气氛尴尬下去。   这种场合要是有张椿阳在,或许会好很多,张椿阳在生活中有点神经大条,尤其不太懂一些微妙的人情世故,往往只要给他一个信号,他就能问出大家都想知道,却不好意思问出口的问题。   李晓梦拿出手机,把刚才的事以文字方式快速发到微信群里。   微信群很快就刷了起来,聊的最起劲儿的就是张椿阳和李晓梦。   张椿阳:“我去,这么精彩,不会吧!为什么我不在现场,为什么错过的又是我!他俩以前认识?怎么认识的?没听说啊!我说你消息后置了啊,这么大新闻怎么没有及时更新!”   李晓梦回道:“嘿,这事儿我上哪儿打听去啊?在食堂也从来没见过他们俩同桌啊……至于认不认识,其实也说不好,就是那个感觉吧怪怪的,你说要是不认识,那感觉又好像挺熟悉,你说要是认识吧,又好像在装作不熟似的,你是没看见,薛芃那眼神,好像很针对陆队,特别的冷……”   张椿阳:“薛芃对谁不都那样吗,除了冯科,老孟,季法医,我就没见她对谁有过好脸色,是不是你敏感了?”   李晓梦:“绝对不是,我告诉你,这是女人的直觉,很灵的!”   两人又水了一会儿,李晓梦话题一转,忽然问:“对了,昨天王川那个案子,你们跟得怎么样了?”   一说到王川,张椿阳就脑仁疼。   张椿阳:“别提了,我看监控看了一上午,看得我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锁定一个嫌疑人,结果监控里还没露脸,遮遮掩掩的戴着帽子,身上包的特严实,好像知道监控在哪里,进出酒吧街巷子的时候,还特意溜边走,专挑盲点……总之白忙一场。许臻叫了几个人去调查王川的社会关系了,这会儿应该还在走访,估计中午就能回了吧。”   这时,车子来到一个红绿灯前。   负责开车的方旭瞄了一眼蹦出好几十条消息的手机页面,随手点开微信群,快速爬了一下楼,很快就愣住了。   方旭轻咳两声,瞄了眼红灯倒数时间,飞快的点开李晓梦的微信窗口,发了一句:“你们就没发现,微信群里多了一个人?”   跟着就是绿灯。   方旭很快将车开出斑马线。   而坐在副驾驶座的李晓梦,在飞快的点开微信群名单之后,就彻底石化了。   李晓梦出神地盯着路面,过了一分钟才解冻,这时候微信群里张椿阳已经单刷了十几条信息了,而且他已经把话题绕回去了,一直在追问陆俨和薛芃的事。   最后一句甚至说道:“诶,根据你女人的直觉,你给分析分析,你说他们会不会以前在一起过啊?要不然一男一女,还能因为什么事这么古怪……”   虽然这时候告诉张椿阳已经晚了,李晓梦还是不忍心,默默点开张椿阳的微信窗口,把微信群名单截图发了过去。   张椿阳扫了一眼,问:“咦,你发这个干嘛?怎么多了一个人,谁啊?”   李晓梦回了三个字:“你说呢?”   张椿阳那边很快就沉默了。   隔了好一会儿,张椿阳才开始“发作”。   “陆队?”   “不会吧……”   “靠靠靠,特么谁啊,谁把陆队拉进群里的!”   “拉就拉吧,怎么不说一声啊!啊啊啊啊啊!”   李晓梦一脸心虚的看了眼后照镜,里面清晰的映出坐在后排的陆俨。   陆俨挨着左边的车门坐着,手肘就架在车门上,手撑在太阳穴上,另一手正在单刷手机,低眉敛目的盯着屏幕,表情倒是很正常,也看不出来什么。   李晓梦这会儿只能希望陆俨没有在看微信,希望那么多条消息已经被刷上去了。   这时,张椿阳问她:“陆队没看见微信吧?是不是一上车就睡着了?”   李晓梦咽了下口水,连忙打字,几乎是同一时间,微信群里就多了一条新消息。   点开一看,正是陆俨发的:“锁定嫌疑人的那段监控,稍后发给我一份,也给技术那边一份。”   像是这种监控也算物证的一种,实验室也有专门的科室研究声像技术,虽说嫌疑人没有露脸,或许也能通过视听的分析处理,根据嫌疑人的穿着进一步追查。   只是陆俨的话突然选择这个时候冒出来,可想而知张椿阳和李晓梦有多慌。   李晓梦的脸已经红透了,她把头转向一边,盯着窗外,单手盖在眼睛上。   张椿阳一直在微信上狂敲她:“我靠,太尴尬了,怎么办啊!”   这话刚落,陆俨又在群里发了第二句:“至于我和薛芃,之前的确打过交道,大家都是同事,没有特别的关系,不算熟,更没有在一起过。”   这下,群里彻底炸了。   又到了一个红绿灯前,方旭连忙进群表态,顺便打圆场:“抱歉陆队,我们没有八卦的意思,只是出于关心,以后不会再说这些了。”   李晓梦也跟着说:“都是我的错,陆队对不起!”   张椿阳接道:“陆队,我错了,我写检查!”   陆俨没再说话,只是点开表情包,选了一个微信自带的微笑笑脸小表情,发到群里。   “……”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表情,不是骂人的意思么?   直到许臻也出现在群里,说:“我已经回市局了,陆队,稍后跟你汇报。”   陆俨看了眼窗外,回道:“好,我们大概还有十分钟。”   *   另一边,薛芃一回到市局实验室,连口水都没喝,换上一身防护服,就去了法医解剖室。   按理说在解剖遗体之前,需要得到家属的同意,但遇到一些刑事案件需要解剖确认的,这种情况就算家属反对也无效。   根据资料显示,陈凌家里已经没有亲属,尸体发现及时,还算“新鲜”,最好是在四十八小时以内完成第一次解剖。   像是这种尸检,除了法医和法医助手,还需要配备一名痕检在一旁拍照记录,所以薛芃在回去的路上就跟冯蒙报了名,等冯蒙批准,薛芃一分钟都没耽搁。   季冬允见到来人是薛芃,好似一点都不惊讶,还笑着说:“你好像比我还着急。”   薛芃似笑非笑的应道:“这么‘刺激’的案子,怎么能落在别人手里,我一定要亲眼见证。”   季冬允:“那就开始吧。”   季冬允很快给尸体做了全身表皮检查,除了颈部的马蹄形缢沟之外,没有其他致命伤,只是颈部左侧的缢沟要比右侧深一些。   尸体的胳膊和肩膀处有少量淤青,皮下淤血已经开始散开,应该是三、四天前推撞造成的,至于尸斑都集中在背部,这说明陈凌的确是以仰卧的姿势死亡,尸体没有被人翻动过。   由于人的身体里有大量油脂,皮肤会出汗,手指和皮肤接触后,会将手指上的汗液和油脂留在触碰过的皮肤表面。所以要想知道陈凌的口唇部是自己缝合的,还是被其他人,就可以先提取口唇皮肤上的手印和指纹,再和陈凌以及同宿舍几名女囚的手印、指纹作比对。   薛芃试图用碘蒸气熏染出陈凌脸上的手印,但第一次效果并不理想,薛芃又反复试了几次,终于提取到一点痕迹,虽然不够完整,但基本可以辨认出指印的方向和着力点。   接着,季冬允小心翼翼的拆掉口唇上的棉线,如果是他人缝上去的,那么这条棉线上或许还有机会提取到那个人的DNA。   薛芃在旁边拍照记录时,也注意到这条棉线的走向,是从嘴唇外面开始下针,从外面穿到里面,又从里面穿出来,先右后左,如果是陈凌自己操作,其实也可以做到。   然后,薛芃的目光就顺着季冬允的动作,看到陈凌的口腔内。   陈凌的嘴已经被打开,但和其它尸体有些不同,她的舌头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直到季冬允从里面摸出一个长方形的透明塑料袋,大约只有四、五公分长宽,塑料袋上沾着血迹和唾液,里面还装着一张叠起来的纸条。   季冬允的目光和薛芃对上,两人眼里都写满了惊讶。   只是现在还不能将纸条从塑料袋里拿出来,要保持原状,先送去做文件检验。   这边,季冬允继续下面的步骤。   陈凌的脖颈上有着很明显的缢沟,皮下出血,表皮脱落有水泡,缢沟是紫褐色,基本符合生前缢死的征象。   可事实上,就算是死后造成的缢沟,也会伴有相似特点,光是肉眼判断不易区分是他杀缢死还是自缢。所以在这之后还要进一步解剖,检查食管和气管、两肺、心底、胰腺等,最主要的是要检查血液中是否有毒素,或是一些安眠成分。   然而就在季冬允拿起长刀准备开膛时,解剖室的门忽然开了。   屋里三人都是一顿。   来人竟是陆俨。   陆俨已经换上防护服,走到解剖台前,对上季冬允的目光。   季冬允挑眉问:“陆队也是来看解剖的?”   这又不是刑侦队的案子,就是个协助调查,却这么上赶着,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解剖台上方的灯光又白又明亮,清晰的照在尸体和在场四人身上,在这样的灯光下所有人的眼神都无所遁形。   陆俨不动声色道:“这个案子或许还牵扯其他案件,我需要进一步确认。” 第11章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5   季冬允已经将陈凌的尸体剖开,一刀到底,划开皮肤、皮下组织和腹膜,随即开始检查胃内容物,通过食物消化的程度来判断死亡时间。   通常来说,如果死者是女性,那么在解剖的时候打开子宫,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但是在女子监狱这样的地方,陈凌平日接触的都是同性,像是在临死前遭受过性侵这样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陆俨作为一个“旁观者”,大部分时间都站在一旁,既不插手也不给意见,就听季冬允在解剖过程中口述,看着法医助手将内容记录下来,偶尔也会看向负责拍照的薛芃。   薛芃始终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中,似乎拿陆俨当透明人,全程无视他的存在。   直到季冬允说:“就胃内容物来看,陈凌的进食量很小,可能这也和她的胃溃疡有关。她胃里的这些包块就是溃疡的组织,就这个量来看,陈凌每次进食后的疼痛感应该非常强。还有,通常一个人死亡,胱括约肌和肛、门直肠括约肌会相继失去功能,这时候身体就会自动将肠道里的东西排泄出来。但是就尸体的排泄量来看,少进食的情况应该持续了一段时间。”   陆俨默默听着,脑海中下意识勾勒出陈凌的生活状态。   陈凌即将四十岁,到了下个月就刑满释放,但在监狱外早已没有亲人,心里没有寄托,出狱之后又该去哪儿呢?   陈凌平日吃的很少,因为她有严重的胃溃疡,往往在进食后会伴有胃疼,久而久之就会减少进食。   然而少进食,流入身体的营养不够,身体就会越来越虚弱,人也会越来越瘦。   陈凌饱受胃溃疡的折磨多年,到了最近越发严重,早已筋疲力尽,既没心情也没力气去对抗疾病,心里产生了厌倦感,进而就想到死。   毕竟如果这样拖拖拉拉的活下去,到了外面的世界只会更艰难,不仅要花上一大笔钱疗自己的病,也未必治得好,而在监狱里,她没有这层经济负担,还能通过狱中劳动获得少量工资。   还有,陈凌在上一次保外就医的时候,就发现她的胃溃疡已经癌变,而这些癌细胞也随着胃部的血液流向全身,也就是扩散了。   这些因素加起来,的确都会让一个长期被病痛折磨的人,产生轻生厌世的心理。   只是一个即将离开人世的人,为什么要先将口唇缝合起来呢?   陆俨心里滑过这个疑点,很快问道:“季法医,在过去的案件里,你有没有见过类似这种,明明都要自杀了,却在自杀之前做出一些自残行为?”   季冬允:“你指的是陈凌把自己的嘴缝上?”   陆俨:“嗯。”   季冬允:“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我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不过在你来之前,我刚在陈凌的嘴里发现一些东西。”   陆俨一怔:“是什么?”   季冬允直起身,扬了扬下巴,示意陆俨看向一旁的推拉车。   车上有几个金属盘,盘子里装着从尸体中取出来的组织,稍后要进行保存,还要取其中一些组织作进一步检验。   而其中一个盘子里,有一个很小的塑料袋,就像是装小药片的那种,塑料袋里有一张叠起来的纸。   陆俨用镊子将小塑料袋夹起来,举到眼前就着灯光,试图看到里面写了什么。   但纸条叠的很小,而且叠了不止一层,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有字迹,难以分清具体内容。   这会不会是陈凌的遗言?   如果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封存,她完全可以和针线一起放在枕头下,等到尸体被发现时,遗言也会被翻找出来。   而且陈凌已经没有亲人了,还会有什么话想跟什么人说?   显然,将纸条缝合在嘴里,这个动作不仅是这个案子最大的疑点,也是重点。   从这以后,陆俨再没提过任何问题。   直到整个尸检结束,季冬允告诉陆俨,就今天的尸检内容来看,无论是缢沟的角度,麻绳在皮肤上滑动留下的擦伤痕迹,还是身体外的其它损伤,这些都不像是他杀伪装自缢,也就是说陈凌是死于自缢的可能性更大,他杀的可能性可以暂时排除,但是更详细的结果还要等内脏组织检验之后。   其实就案发现场来看,陆俨也更倾向认为陈凌是死于自缢。   如果是他杀缢死,在没有事先下药,使被害人陷入昏迷的前提下,被害人被绳索勒住脖颈一定会剧烈挣扎。而在挣扎过程中,被害人的头发、脖颈和身体上都会和床铺或是地面发生摩擦,留下很多痕迹,被害人还会下意识去抓挠脖颈,试图解开绳索,还会去抓攻击他的人,那么凶手的皮肤上就很容易留下抓痕,受害者的指甲里也有机会提取到凶手的DNA。   当然,也有凶手会用掐颈、捂住口鼻,甚至是压迫胸部的方式,先让受害人死亡,再伪装成自缢现场。   只是他杀伪装现场和自杀现场有显著不同,加上陈凌的死等于是在“密室”中发生,同“密室”还有四名女囚。如果伪装现场反而很容易被拆穿,狱侦科也不需要打报告请外援。   最主要的是,狱侦科既然请求协助,那就说明陈凌案不同于一般囚犯自杀案,或许在她背后还藏着其他秘密。   又或者,那些事和这个字条有关?   *   陆俨从解剖室里出来,在更衣室里换衣服时沉思许久,直到看到张椿阳发来的微信。   等陆俨来到电梯前,一抬眼,就看到不知等在那里多久的薛芃。   薛芃表情很淡,不夹杂一点私人情绪,可她的目光却很直接。   陆俨一顿,刚走上前,就听薛芃说:“这个案子我仔细想了一下,有个问题我要先说清楚。”   陆俨站定了,两人都没有按电梯。   陆俨:“你说。”   “之前你问我,方紫莹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机跟我做‘交易’。”薛芃停了一秒,继续道:“这件事我想过了,的确很奇怪。案件凌晨发生,上午开始取证,从案发现场来看只能初步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目前来说,就算是经验再丰富的办案人员,也不敢在现阶段下结论,而且目前也没有锁定犯罪嫌疑人,方紫莹为什么这么着急找我谈条件?这也太此地无银了。”   陆俨点了下头:“这点的确说不通,好像她知道有人会把陈凌的死算在她头上,这么迫不及待的站出来‘澄清’,反而惹人怀疑。”   薛芃没接话,只是抬手按了下电梯按钮。   陆俨就盯着顶上的数字。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气氛一下子跌落谷底。   直到电梯响起“叮”的一声,门开了,薛芃侧过身,这才再次开口:“还有一件事。”   陆俨刚要抬脚,又顿住。   就听薛芃说:“王川的案子鉴定正在做,我也会参与,稍后会出一份鉴定报告。”   陆俨嘴唇动了动:“辛苦了。”   薛芃没理他,继续说:“你现在到了刑侦队,有些情况或许你还不了解,未免以后发生不必要的分歧,有些话我想说在前头。”   陆俨一顿,抬手按住电梯按钮,随即转头看她。   薛芃盯着他的眼睛,声音透着凉意:“刑侦队的案子一样很重要,并不亚于禁毒。而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想要做好一件事已经很难了,两边都占着只会吃力不讨好。我不希望看到因为某个人的立功心切,而带乱整个团队节奏,我也不想被连累。”   陆俨脸色一变,却没接话。   都说打人不打脸,可薛芃的话就等于是明着打脸,就算旁边没有第三人听到,也够难堪了。   而且不管从职位上说,还是人情世故上,痕检都应该跟支队副队搞好关系才是,毕竟日后要共事的机会还很多,还要经常碰头讨论案情。   但薛芃却一点面子都不留。   过了好一会儿,陆俨才开口:“你的话,我会记住的。”   他的语气倒是平和,好像并未生气。   薛芃飞快的笑了一下,带着一点讥诮:“但愿如此,好自为之。”   *   薛芃转身就走,身后也跟着传来电梯门合上的声音,陆俨下楼了。   薛芃一路拐进走廊,正准备回痕检科继续后面的工作,谁知刚过拐角,就看到猫在墙边笑容古怪的孟尧远。   薛芃一顿,只看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   孟尧远咧嘴一乐,对着她举起大拇指:“牛逼!”   随即一路小碎步跟上薛芃,边走边说:“一个小科员,竟然敢跟支队副队撂狠话,你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想不想混了!”   薛芃没理孟尧远的阴阳怪气,直接进了茶水间。   趁着薛芃冲咖啡的功夫,孟尧远又凑到她跟前,小声问:“哎,你偷偷告诉我,你俩到底有什么过节?仇人,还是情人啊?”   薛芃不吭声,往杯子里倒了小半杯热水,将咖啡搅拌开。   孟尧远又道:“你别忘了这可是刑侦支队,一个个的都是破案小能手,稍微有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咱的法眼!我劝你啊还是趁早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再说了,这男人跟女人么,无非就是那么点事儿,男未婚女未嫁,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就咱俩的交情,要是一个不小心将来被其他人知道了,没准我还能帮你遮掩呢?”   薛芃依然不吭声,又往杯子里兑了点凉水。   孟尧远仍不死心:“对了,这事儿张椿阳他们几个也觉出不对了,还在微信群里问呢,你猜陆队是怎么回的?”   薛芃的动作终于停了,眼睛瞟向孟尧远。   孟尧远笑道:“原话是——不算熟,更没有在一起过。嘿嘿,我采访一下啊,他说的对吗?你俩真没在一起过?真的不熟?你可想好了再回答啊,小心将来打脸啊!”   薛芃定定的看着孟尧远两秒钟,眼神一点没变,随即就当着他的面端起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整个过程淡定极了。   然后,就在孟尧远的紧迫盯人之下,薛芃淡淡问了:“从陈凌嘴里挖出来的纸条,你验了么?里面有什么?”   话题忽然被转开。   孟尧远“靠”了一声,说:“根本不用验,白纸黑字挺清楚的,也没有故弄玄虚,害我白兴奋了!”   薛芃:“哦,写了什么?遗言?”   孟尧远:“也不算吧,上面就一句——‘我们的故事,要从三十五年前说起。’有意思吧?你说哪来的‘们’啊,这个们还包括谁啊?我记得这个陈凌好像快四十岁了,就算要说自己的故事,也得从四十年前说啊,你说是吧……”   薛芃顿住了。   要从三十五年前说起?   听上去有点古怪,可是仔细一琢磨,又好像没什么特别。   而且就这样一句话,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藏”起来呢?陈凌是想引起谁的关注,还是希望有人能顺着这句话,去探索她生前的故事?   薛芃一边想着,一边端着咖啡杯走出茶水间。   孟尧远一愣,连忙跟上:“诶,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   半个小时后,陆俨已经回到刑侦支队的办公桌前,面前的电脑里正在播放一段监控录像,正是张椿阳看了一上午截取出来的片段。   片段里,有一个将自己裹得很严实的男人,刚好拐进酒吧一条街的小巷子,他一路贴着边,低着头,从头到尾都没有四下张望,好像很熟悉里面的地形。   直到转了两个弯,男人忽然钻进一条小路,而这条小路的尽头就是王川酒吧的后巷。   只是监控的角度存在盲点,只能拍到男人进去,却拍不到进去以后的画面。   直到十五分钟后,男人从里面出来了,依然裹得严实,但步子明显加快了。   男人沿着原路,在通向大陆的巷子口处转身,就在这时,巷子口又出现一道人影,正是刚拐进巷子的陆俨。   两人擦肩而过,肩膀还撞了一下。   陆俨转头朝男人扫了一眼,说了一句“抱歉”。   看到这里,陆俨愣住了。   这个监控里全程都没有露脸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王川案的犯罪嫌疑人,而他还和这个犯罪嫌疑人曾经在巷子口曾经有过接触。   陆俨闭上眼,用手敲了敲额头,试图在记忆里寻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对,他想起来了,昨晚他的确在拐进巷口撞到一个人,对方走得很急,也很快,但他没有看到对方的脸,就在他转头的刹那,那个人已经走开了好几步,只留下一个背影。   陆俨绷着脸,又将监控录像调回到最开始,反复看了好几遍。   方旭、张椿阳、李晓梦三人,这时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在这十几分钟里,三人眼神交换了数次,谁也没有出声,心里别提多紧张了。   虽说陆俨回来以后,只字未提微信群里的小插曲,可几人到底是“做贼心虚”,就怕应了那句“会叫的狗不咬人”,万一陆俨就是那种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却揣着一个小本子,随时记黑账的主儿,那以后的日子可就精彩了。   等了一会儿,李晓梦又给张椿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提个话题,缓和一下气氛。   结果就在这时,陆俨点名了:“张椿阳。”   张椿阳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是,陆队!”   陆俨抬了抬眼皮,指着屏幕上的男人身影,说:“除了监控里这个人的形态特征,还有一个细节我记得很清楚,他身上有一股很奇特的香味儿。”   香味儿?   张椿阳不敢耽搁,立刻记录下来,跟着问:“那具体是哪种香味儿?”   陆俨垂下眼,似乎正在回忆。   张椿阳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举例:“是不是某种香皂的味道?还是香水?还是洗发水、沐浴液,或是……”   “都不是。”陆俨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说:“闻上去像是某种植物香料,但我形容不上来,而且还有点刺鼻。对了,我经过他的时候,肩膀撞了一下,也许我昨天的穿的衣服上能发现什么,等我明天带过来,你送去做个检验。”   张椿阳:“没问题,陆队。”   这话一落,张椿阳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等他回到位子上,陆俨又问:“王川的社会关系调查的怎么样了?”   许臻跟着走过来,将一份通讯记录递给陆俨:“王川最近的社交活动很少,问了他几个朋友,他们都说约过王川,但王川都以有事为由拒绝了,就说自己在忙。我查过他的电话,这半个月联系的比较勤的只有两个号码,现在已经变成空号了。”   两个号码已经用红笔圈出来,陆俨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个说:“这个号码之前是一个毒品分销商在用。”   许臻跟着说:“王川刚出事,这个号码就成了空号,看来消息很灵通。”   陆俨:“这个人叫张力,还有个外号,叫栓子,你顺着这条线查,一定会有收获。”   只是这话落地,许臻却没应,好像还有点迟疑。   陆俨问:“怎么?”   张椿阳这才小声说:“是这样的陆队,禁毒已经打好报告了,这个案子明天就要交接过去了……而且林队那边,催得很急啊。”   安静了两秒,陆俨“哦”了一声。   这下彻底没人说话了。   张椿阳和许臻又站了片刻,两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相处一天,也不了解陆俨的脾气,只能互相对视一眼,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这之后又过了几分钟,陆俨依然坐在那儿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低眉敛目的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直到手机亮了一下,进来一条微信。   是陆俨的母亲齐韵之发来的:“小俨啊,你秦叔叔出差回来了,晚上要不要早点回来,咱们一块儿吃个饭?”   陆俨的拇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就一个字:“好。” 第12章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6   王川的案子要是换做以前,张椿阳和许臻几人肯定要加班加点的调查,但因为林队插了一脚进来,陆俨没动声色,也没坚持,很早就让几人回家。   陆俨也没久留,开车穿过小半个江城,一路来到北区某个知名住宅区。   陆俨的母亲齐韵之很早就吩咐了家里的阿姨张罗晚餐,备出来一大桌子菜,只等两个男人回家就可以开炒了。   陆俨到家时已经过了七点,听到开门声,齐韵之亲自去开门,脸上堆满了笑容。   “快,让妈看看。哎,好像瘦了点,是不是最近又没好好吃饭,晚上还是很晚睡吧?不是妈念叨你,千万别仗着自己年轻,查案再辛苦也要注意睡眠,只有自己休息好了,才能做好工作。对了,我听说昨天又出一个命案,你是不是又在局里加班了?现在这些人啊,一个个都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好的日子不过,尽做些违法乱纪的事……”   齐韵之许久没见到陆俨,这一照面就说个不停,陆俨根本没机会插嘴,直到齐韵之提到昨天的案子,陆俨一顿,这才将齐韵之打断了。   “妈,您怎么知道昨天又出命案了?”   齐韵之一愣,飞快的眨了两下眼,说:“哦,我是看新闻知道的。”   陆俨扬了扬眉,非常平静的将齐韵之拆穿:“这事局里没对外通报,媒体也不知道。”   “哦,那我就是……”齐韵之眨眼的频率更快了,就像是个说话被抓包的小孩子,眼神闪烁,脸上更是涨满了心虚。   陆俨先去洗了个手,出来时见齐韵之还有点手足无措,便轻叹一声,搂着她的肩膀说:“妈,我现在已经调岗了,禁毒那边的事我插不上手,您不用老惦记,也没必要跟林队再打听我的工作。而且像是这种案子,林队也不方便跟您说太多。”   齐韵之这才尴尬的顺了顺头发,点头应了。   齐韵之活了大半辈子,生活一直很平顺,没遭过难,也没遇到过大坎儿,自然也就没什么城府,她心里唯一挂念的也就是陆俨。   陆俨先前在禁毒支队,经常要出任务,好多天见不着一面,齐韵之不放心,就只能在家里担惊受怕,可如今陆俨已经被调到刑侦支队,可齐韵之还是不踏实,这才调过去第一天,就忍不住给林岳山去了电话。   陆俨和齐韵之一起坐到沙发上,陆俨捡起一个苹果,慢条斯理的削着皮,同时说道:“现在的刑事案,基本上都是各片区的刑侦大队来负责,平日里支队也就是负责指导工作,除非是重案、要案才会上报到我们这里。至于缉毒的事,这几年也分到禁毒那边了,刑侦这边管的很少。”   齐韵之看着陆俨坚毅的侧脸,以及唇角浅淡的笑意,心头的大石却没有因此放下,她知道陆俨说这些是为了让她宽心,也知道就算她坐在家里胡思乱想也没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很多事都是注定的。   齐韵之说:“你说的这些妈都明白,妈是过来人,你爸爸当年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就算在一线,出事的概率也是很低的,让我不要没事自己吓自己,结果……”   陆俨已经削完皮,听到这动作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将苹果切成块,摆在盘子里,然后将盘子推到齐韵之面前。   “我知道我爸的离开,一直是您心里一块病。可是我想,如果他现在还在,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那么做的。而且,我也以他为荣。”   齐韵之吃了一块苹果,跟着点头。   陆俨笑了下,目光瞟向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江城晚间新闻,副市长秦博成身着干净整洁的中山装,正在郊区某养老院慰问。   陆俨话锋一转,问:“对了,秦叔叔回来了么?”   齐韵之说:“哦,比你早一点,一回来就进书房了,他有几个电话要打,我也没敢去打搅他。这样,你拿点水果去看看,他之前还问起你呢……”   陆俨端着半盘苹果走向书房,敲了两下门,随即将门推开。   书房里,秦博成刚挂上电话,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见到是陆俨很快笑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博成长着一张国字脸,气质儒雅,微笑时和颜悦色,没有一点官架子。   陆俨走进书房,合上门,将苹果放在秦博成面前,说:“没几分钟。”   秦博成站起身,拍拍陆俨的肩膀,和他一起坐到沙发那边。   秦博成:“换岗第一天怎么样,还习惯吗?”   陆俨:“还可以。”   一阵沉默。   陆俨垂眸不语,也没再开启其他话题的意思。   秦博成见了,也明白他在想什么,说道:“让你去刑侦支队,这事只是暂时的,副队只是挂职。等过个一年半载,你要是还想回禁毒,随时都可以。我知道,你想多点机会立功表现,但去年那件事真是把你妈妈吓坏了,她前阵子还做噩梦来着,我是想还是再等等看吧。再说,刑侦支队也有很多表现的机会,把你调过去,也不是当闲人呐。”   陆俨抬起眼皮,笑了下:“我明白,秦叔叔,因为我的事,您也没少操心。您说得对,要想立功,在哪里都一样。既然我现在去了刑侦支队,一样会努力表现。”   秦博成也跟着笑了:“这就对了,男人嘛,在哪里都可以做事业,哪里都需要人才。”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其乐融融,聊的都是家长里短。   秦博成很少在家里提工作上的事,官场上的事更是只字不提,偶尔聊起工作,也都是新闻里播过的,比如到养老院视察。   其它的事,齐韵之也从来不问,她心里有数,问了也帮不上忙,也即是平白让自己多添烦恼。   吃完饭,阿姨过来收拾桌面,齐韵之将煮好的茶端上桌,对陆俨说:“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有个挺喜欢的姑娘吗,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妈也没问过你,你跟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陆俨刚拿起茶壶准备倒,听到这话手上一顿,随即反问:“还有这事?我什么时候跟您说过?”   齐韵之:“诶,好像就是去年吧?好像当时我正准备住院做手术,你跟我说的,等我病好了,带她来家里见见。”   “哦。”陆俨应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齐韵之一怔:“‘哦’就完了?你可别搪塞我啊。哎,老秦,你也说说他!”   始终作壁上观的秦博成这才笑了下,看向陆俨,说:“你妈妈说的对,你都二十七了,也该着急了。”   齐韵之:“就是。那姑娘到底怎么样了?”   陆俨轻叹一声,放下茶杯,这才说:“都那么久的事了,我没再提,自然就是没下文了。”   齐韵之倒也没失望,很快就拿出手机,从里面调出几张照片给陆俨:“我就知道,你看,这是王阿姨给介绍的。你看这面相,长得挺好的,性格也不错,家境清白,父母都是教授,爷爷以前还当过校长,标准的书香世家……”   陆俨只瞥了一眼,也没看清,只听齐韵之念叨,一声都没吭。   直到齐韵之催促他:“你也说两句啊,怎么样,要不要见个面?”   陆俨知道,要是他说不见,齐韵之保准要刨根问底问为什么,然后就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开导,那这个话题就没完没了了。   陆俨只好说:“我没意见,您来安排吧。”   齐韵之这才笑了:“那我可就去张罗了,到时候你可别找借口说忙啊!”   陆俨:“嗯。”   *   鉴于白天微信群的乌龙事件,张椿阳和李晓梦私下商量过,决定再建一个微信群,专门用来聊八卦。   当然,群里不能只有他们俩,还得叫上方旭和许臻。   等方旭和许臻进了群,张椿阳就撂下话了:“我可事先声明啊,之前那个群只说工作,不聊闲天,但是这个群呢只说闲话,不提工作,都记住了吧!”   李晓梦接道:“行了,你就直说吧,你就是想打听陆队的私事儿。”   张椿阳:“难道你们不想,你们就不好奇?要了解一个人的性格,就得从了解他的私事儿下手,咱们查过那么多案子,有哪个不是这样找到突破口的?”   李晓梦开玩笑说:“你当陆队是嫌疑人,我要去告发你!”   张椿阳:“呸,你们也是共犯,都跑不了!”   方旭这时接道:“其实就算他俩有过什么,也没什么。咱们做刑警的,有几个好找对象的,在市局里发展也很正常。”   只是这话刚落,李晓梦就说:“啊,都听好了啊,我有最新消息!刚收到的!”   方旭飞快地回:“啥?”   张椿阳不甘落后:“速度!”   就连进群后不知一声的许臻,都发了一个小表情。   等三人齐刷刷坐等,李晓梦清清嗓子,宣布道:“嘿嘿,据档案室的妹子说,薛芃和咱们陆队高中上的都是北区十六中。”   张椿阳:“就这?这有啥啊?江城就那么几个重点中学,同一个高中毕业也不稀奇啊。”   李晓梦:“档案室妹子还说,两人上公大的时候,走的就很近了!”   张椿阳:“怎么近?咱们谁不是公大毕业的,学校里就认识也很正常啊。”   李晓梦:“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家说了,他们以前关系挺好的,还有说有笑呢。”   “有说有笑?”方旭想了想,说:“我觉得可信度不高。不管他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关系走得有多近,就性格来说,这四个字就挨不上边。”   张椿阳:“就是。你们谁见薛芃笑过?陆队呢?还有说有笑……”   李晓梦:“反正我消息就这么多,你们爱信不信。”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   直到许臻站出来说了一句:“这种事还是要讲究真凭实据,不能凭空捏造。”   张椿阳笑了:“问题是咱们也没真凭实据啊!”   许臻:“咱们没有,有人有。”   这话刚落,很快群里就多了一个人。   张椿阳吓的一机灵,还以为又撞枪口上了,直到定睛一看,进来的人不是陆俨,而是刑技实验室的知名话痨孟尧远。   孟尧远一蹦出来就连着发了五、六个付费表情,还说:“各位同仁,大家好啊!”   所有人都知道,刑技实验室跟薛芃走得最近的就是孟尧远,有时候两人还会一起去食堂吃饭,就算薛芃没出现,孟尧远也会顺手多打一份饭,十有八九都是给薛芃捎回去的。   实习生程斐刚来那会儿,就曾误会过薛芃和孟尧远是一对,后来才知道,孟尧远就是保姆属性,话又多又密,除了薛芃还真没人受得了他,而薛芃呢无论是作息还是饮食都不走常人路线,对人对事也很少流露情绪,跟谁都是冷冷淡淡的,也就在冯蒙和季法医面前才会笑一下,其他人也不会没事跟她培养友谊。   以前还有人问过:“一个话那么多,一个不爱说话,这组合可够稀奇的。”   有人答:“嗨,这有啥,两人都没朋友,自然就凑到一起了。”   见孟尧远冒出来了,李晓梦跟着就问:“诶,老孟,你来的正好,我们刚才还在说陆队和薛芃的事呢,你快给我们科普一下,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避免以后踩雷。”   孟尧远清清嗓子,说:“你们还真问对人了。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你们,就食物链的角度来说,我们薛芃肯定是在上游,陆队肯定是下游!”   “等等!”张椿阳第一个接话:“你这结论有根据吗?”   孟尧远很快就将白天在电梯间外听到的话转述了一遍,然后说:“你们是没在场,陆队被薛芃怼的都没脾气了!”   李晓梦明显不相信:“不是吧!真的假的?陆队横看竖看也不像这么窝囊啊!”   方旭说沉吟:“我倒觉得这不是窝囊,陆队是让着薛芃。”   话不多的许臻接道:“如果两人之间没有恩怨,也说不上谁让谁。”   孟尧远:“所以啊,肯定是以前有什么事儿,而且你们陆队摆明了理亏、心虚,要不然薛芃也不至于那么针对他啊,是吧?”   *   就在孟尧远几人八卦陆俨和薛芃的关系时,陆俨也已经从秦博成和齐韵之的住处离开,驱车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   前一天晚上穿的外套,就在洗衣机盖子上放着,陆俨拿起来,凑到鼻下闻的很仔细,但这次却好像没有发现异味,随即又就着灯光仔细看了一遍,一无所获。   陆俨站在原地定了会儿神,很快从兜里翻出手机,点开一个微信聊天窗口。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问了这样一句:“在局里吗?”   对方没回。   陆俨抿着嘴唇,又打了一行字:“关于王川的案子,我有点发现。”   几秒后,对方回了:“在实验室。”   陆俨先是一顿,随即说道:“那好,我带着东西过来找你。”   话落,他就将手机踹起来,将衣服放进塑料袋,拎着出门。   不到半小时,陆俨的车开回市局。   停车场上剩下的车不多,陆俨直奔实验室大楼,一路坐电梯上四楼。   谁知刚拐过拐角,就见薛芃从痕检科里出来了。   陆俨站在那儿,没吭声。   薛芃扫了他一眼,将门关上,经过他身边时目不斜视,对着空气问:“这个案子不是已经移交给禁毒了?”   陆俨脚下一转,跟上薛芃,说:“我也是突然想起来有新的疑点,还不能肯定。”   薛芃没接话,等两人穿过走廊,来到一道门前,薛芃一手搭在门把手上,转头看向陆俨。   陆俨比她高了大半头,站的又直,薛芃要适应他的高度,不得不仰起头:“我听说有人问起咱俩的关系,你说不算熟。”   陆俨一怔,眼神里闪过惊讶,避无可避,随即就变成了尴尬。   他轻咳了一声,喉结也跟着动了动,说话时语气有点干涩:“如果我说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他们只会继续刨根问底。”   安静了几秒,薛芃的目光直勾勾的:“我怎么觉得是越描越黑呢?既然不熟,那陆队现在又是以什么名义拿着物证过来呢?这案子已经不归刑侦队了。”   陆俨吸了口气,解释道:“我那么说,只是不希望给你带来困扰。我没别的意思。”   薛芃没接话,眼神自他脸上飘过,很快将门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来到一个实验室的案台前。   薛芃戴上胶皮手套,陆俨也从塑料袋里拿出衣服,放在台面上。   薛芃一顿:“这就是你的新发现?”   陆俨说:“昨天我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去了案发现场,在那之前还和嫌疑人撞了一下,当时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儿,我想或许在这件衣服上,还有机会找到线索。而且你的嗅觉一向很灵,也许……”   陆俨说话间,薛芃已经将衣服拿起来凑到鼻下,仔细闻了闻。   她很快皱起眉,说:“的确有点味道。”   隔了一秒,又问:“你怀疑是什么?”   陆俨说:“某种新型毒品,或是改换香料配方的冰|毒。”   不管什么样的毒品,本身都会带有一些气味,有的明显,有的不易发现。   就好比说,麻|古本身自带一种浓郁的香气,有经验的缉毒警一闻便知。大|麻的味道类似于烟草味,海|洛因|因为成分里有醋酸酐,闻着发酸,但吸食的时候会有一种烧焦味,所以很多吸毒者都会躲在卫生间里。   至于冰|毒,它的金属比较重,制毒者为了增加口感便会在里面加入香料,通常都是奶香。最主要的是,冰|毒因为特殊的化学成分,它的残留物在空气中挥发较慢,会比其它毒品更容易残留气味,即使过了几个小时,吸毒者身上仍带着这种香气。   而缉毒警就是凭着毒品的气味和特点,以及它们和人体接触时留下的痕迹,比如衣服、头发、皮屑、尿液等等,第一时间抓捕毒贩,只要闻到毒贩身上特殊的气味儿,就可以锁定目标,等抓捕后再进行血液检验,基本上百发百中。   其实不光是缉毒警,就连薛芃在痕检科待得久了,类似的气味儿也闻过不少,虽说这是毒检的工作,但她这一年来对毒检的事尤其上心,私下也做过不少毒物、毒品研究,加上她的嗅觉本就异于常人,有时候遇到一些需要辨别气味的物证,冯蒙都会叫薛芃先闻闻看。   只是这两年,制度者也学精了,知道警方会靠气味儿辨别嫌疑人,也开始改变香料配方。   而陆俨的这件衣服,正如他所说,上面的确沾着一点味道,只是已经过了一天,就算衣服是叠放的,对气味和物证都起到保护作用,可味道还是太淡了,几乎要消失了。   薛芃连着闻了好一会儿,嗅觉已经开始麻木,她只好将衣服放在台面上抚平,随即拿起多波段灯,借着特种光源,仔细寻找着衣服上的痕迹。   陆俨就站在一旁,安静等了片刻,跟着说:“昨天和嫌疑人碰撞的地方在左肩,虽然只撞了一下,但也许还会有机会提取到皮屑。”   “皮肤”是人体最大的器官,新生细胞会源源不断的向表皮推进,老化的表皮就会被取代,脱落,而在这个过程中只要接触过其他物体,那么物体表面上就会留下大量皮屑,只不过这些皮屑组织太过细碎,用肉眼看不易发觉。而些组织中还存活着大量活细胞,可以从中提取DNA。   像是棉麻类织物,因为质地的特殊,皮屑粘上去就很容易陷入织物缝隙,就算反复清洗也不可能完全清理干净。   只是要从这些织物中提取出来过程会比较困难,因为织物表面不过光滑,附着在上面的微量物证不容易转移,所以要从大量纤维物里取出微小的皮屑,不仅需要观察力,还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耐心。   从这以后又过了半个小时,薛芃就坐在案台面前的椅子上,坐姿不变,就拿着棉签,反复仔细的在衣服上滑动。   陆俨也保持着沉默,坐在旁边耐心等待。   两人别说交谈了,就连呼吸都放的很轻。   薛芃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就会进入“旁若无人”的状态,完全拿陆俨当空气,而陆俨又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他时而看看衣服,顺着棉签的轨迹,时而又看向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薛芃。   陆俨脑海中跟着回想起几年前在公大时,他第一次看到薛芃在实验室里跟一件棉麻质地的衣服死磕,差不多也像是现在这样。   那时候所有人,包括学校里的老师,大家都认为从中提取有效微量物证的机会太低了,几乎不可能,唯独薛芃,一次又一次的试。   想到这,陆俨垂下眼,无声的吸了口气。   直到薛芃直起身,陆俨这才跟着抬眼,问:“怎么样?”   薛芃说:“的确找到一些皮屑,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些皮屑可能来自你说的嫌疑人,也可能来自王川,或是其他人。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属于你。”   这一点陆俨也很清楚,想要借此锁定嫌疑人的希望有多渺茫,他昨天去见王川坐的是地铁,当时又是下班高峰,一路上接触了不少人,这件衣服和很多陌生人都产生过摩擦,而他在巷子口和嫌疑人也只是擦肩了一下,后来又碰触过王川的尸体,还有酒保、保镖,来酒吧闹事的小混混,甚至还和林岳山谈了一会儿,最后又回到市局做了两个小时的笔录。   也就是说,就算在这件衣服上提取到皮屑,除了他自己的,其余的可能性最低的就是那个巷子口撞了下肩膀的嫌疑人。   陆俨想了想,说:“如果在皮屑发现有毒品成分,那么这个人就很可能是我在巷子口遇到的嫌疑人。”   薛芃将衣服叠起来,说:“我只能说我会尽力。如果真的检测到毒品成分,鉴定报告我也会按照程序,交给禁毒那边。你没意见吧。”   陆俨一顿:“没有,应该的。”   薛芃没再看他,转而将台面上的东西收好。   直到陆俨忽然叫她的名字:“薛芃。”   薛芃抬起眼皮,望向眼前这个如同小山一样高的男人。   陆俨低眉敛目,神情里不辩喜怒,只说:“白天在监狱门口,你说了这样一句话——人会撒谎,但证据不会。”   薛芃:“这话不是我说的,所有跟物证技术打交道的人,包括你们刑侦、禁毒,还有检察院、法院,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变的真理。”   “的确如此。”陆俨说:“可我认为没有事情是绝对的。证据虽然不会撒谎,但是人却有可能在‘证据’已经拼凑出来的故事里撒谎,只要不出这个逻辑圈,对自己的言辞稍作修饰,这样的谎言就很难戳破。”   薛芃扬了下眉梢,带着一点挑衅:“哦,比如呢?”   陆俨倒是很认真:“比如,现在有一个精神病人或是未成年人死了,是自杀,但是在他自杀之前,有人教唆他,诱导他,甚至胁迫他,这才导致他有了实际行动。可是在教唆过程里,没有目击者,也没有直接录音、录像,更没有其它证据可以证明死者曾经被人教唆。也就是说,现有的证据,无论是物证还是尸检,都只能证明死者是自杀。而教唆他的人,就可以在‘证实自杀’的故事里玩个游戏,他完全可以承认自己接触过死者,甚至可以说在死者自杀之前,就发现死者有轻生的念头,还曾经规劝过,可惜没有阻止悲剧发生。像是这样的故事,物证技术就无法戳破其中的谎言。”   薛芃起初听时还有点不屑,只是越往后听,神情越凝重,到最后甚至眯起眼睛盯住陆俨。   直到陆俨话音落地,薛芃才冷笑道:“你说的只是个例,而且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心理素质,懂得在逻辑圈内圆谎。这个人,不仅要懂刑侦心理学,还要具备基本的物证技术理论,演技也要好,犯罪逻辑清晰,思维缜密,呵……除非是自己人,否则根本做不到。”   陆俨没接话,仿佛又一次被薛芃怼的没话了。   薛芃问:“你突然跟我说这些,就是为了反驳我白天的话?”   陆俨这才开口:“人心难测,当一个人有意利用证据来圆谎时,证据是不可能开口反驳的,尤其是当这个游戏完全在逻辑圈内进行,它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破绽。我只是想告诉你,物证技术的确可靠,但无论是技术还是刑侦,都不能完全依赖它,那样只会被牵着鼻子走。”   几秒的沉默,这一次,薛芃彻底冷了脸。   “原来你是想教训我,让我走出思维定式,别被专业牵着鼻子走。”   陆俨一顿:“我不是这个……”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薛芃打断了:“那我也想请教陆队,禁毒的案子已经和你无关了,你还这么上赶着,图什么。这回又想害谁?” 第13章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7   ——这回又想害谁?   听到这话,陆俨表情一怔,却没反驳,只是目光也没有挪开,就站在那里和薛芃对视。   要是一年前他听到这话,或许还会有点反应,或是解释,或是逃避,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他心里有些东西早已想通,有些结也是时候打开了。   人这一辈子,总不能一直跟自己较劲儿的活着,逃得了事情,逃不过自己,倒不如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   沉默几秒,陆俨低声道:“王川的死让我很意外,他生前是我的特情线人,我一直跟他暗中联络,不是因为禁毒的案子,只是我想查一年前那件事。几个月前我无意间得到一些线索,让我对那件事产生怀疑,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按照薛芃的性格,这时候本该怼回去。   可这一次,她却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只是说:“就算弄清楚又如何,离开的人会回来么?你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结果可能会牵连更多人。”   “不光是为我自己。”陆俨接道,随即抿了下嘴唇,说:“也是为了你。”   薛芃一下子愣住了。   但她很快转开眼:“你说的倒是好听。”   话落,薛芃抬脚就往门口走。   陆俨跟上几步,声音追着她:“我听说这一年你对毒检的事很上心,可那是法医的工作。你是痕检,为什么要插手?”   薛芃又站住了,盯着门板没动。   陆俨走到她旁边,看着她的侧脸,又道:“你说得对,有些事就算弄清楚了也不会改变什么。这道理虽然简单,可有几个人能做得到?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我也不知道最终想要什么结果,但我控制不了不去查。”   控制不了不去查,就好像她这一年来一样,明知道就算把毒检专业研究透彻,有些事依然不会改变,知道归知道,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做。   安静片刻,薛芃转过头。   两人只隔了一步的距离,离的很近,彼此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薛芃轻声说:“可你的线人已经遇害了,你还能做什么。”   陆俨:“这条线并没有完全断掉,就算真的断了,我还会去找其他线索。”   半晌,薛芃似是笑了一下,很难得,不是冷笑。   一年了,这还是陆俨第一次见到。   薛芃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她没有说出口,很快就拉开门走了。   *   薛芃一路心不在焉的走回科室,坐在办公桌前发了会儿呆,脑子里有些混乱,一时间有很多思绪涌入,还有很多回忆翻出来,它们搅在一起,让人很是心烦气躁。   这个时间,痕检科没有其他人,孟尧远和冯蒙去吃宵夜了,等吃完宵夜还要回来加班。   刑技实验室加班是常有的事,最出名的加班狂魔就是薛芃,好似除了工作和专业以外,就没有别的消遣爱好,连电影、电视剧都不看,手机也只是用来通讯联络,虽然注册了微博,却只是用来看新闻。   不过痕检科的人都知道,薛芃一向有失眠的毛病,就算睡着了也会多梦,很难陷入深度睡眠,久而久之,对睡觉也就没那么渴求,除非将精力用光,让身体和精神陷入疲倦,才会睡上几个小时。   薛芃呆坐片刻便起身,准备找点事情做。   她想了下,很快将七号房带回来的“无关”物证找出来,一件一件的复查。   其实下午的时候,他们已经挑拣过一遍了。   不管是什么案子,在做检验鉴定之前,都会先进行一轮物证筛选,有些和案件有关,就会作进一步检测,有些无关的,那就暂时放到一边,等出鉴定结果之后会还给家属。   当然这种筛选也不是绝对的,有时候他们认为有关的物证,到了立案起诉阶段,又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认定无效,而有时候看似无关的物证,在案情回溯重组的过程里,又会发现它的用处。   这次他们从七号房带回来的证物有很多,包括陈凌在内五名女囚,光是无关证物就分出来三大箱。   薛芃逐一看过去,有的物品只需要扫一眼,就可以放到一边,比如润肤乳液,起码现阶段和案件没有直接联系。   薛芃挑拣了一遍,最终留下三件让她迟疑的物品,而它们也恰好是在第一轮筛选时,她就有所保留的。   三件物品分别是一瓶水,一个空白的笔记本,和一张看诊记录。   其实这个案子就死因鉴定来看,十分简单,无论是案发现场还是今天下午的尸检,基本上都可以确定陈凌是死于自缢,征象并不符合他杀的特点。   现在就是再等毒检那边出一份检验报告,然后几个部门的结果汇总到一起,交给刑侦支队,这个案子的鉴定工作就算基本完成了。   当然,除非在毒检中验出足以改变案情的关键证据,或是再找到其他线索,那这个案子或许还会反转。   做了几年痕检,薛芃也见过不少案发现场,参与过数次特殊死亡案例的鉴定,更听过不少案件背后的故事,像是陈凌这个案子,换作以前根本不会引起她的特别关注,但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理智告诉她这个案子很简单,就是自缢,最多在自缢背后有人教唆,可在情感上她却总觉得少点什么。   或许,是因为陈凌在嘴里藏了一个纸条,还将口舌缝了起来。又或者,是因为狱侦科的兴师动众。   就连陆俨白天的那句话,也在这时突然浮现在薛芃的脑海中。   陆俨问她,要如何证明一个人的自杀是经人教唆导致的?如果教唆的人是在逻辑圈内玩这个游戏,那么物证技术又该如何甄别呢?   思及此,薛芃吸了口气,转而开始检查挑出来的三件“无关”物证。   首先是一瓶水,瓶子就是普通的小号矿泉水瓶子,里面的水装了七分满,里面有一些杂质,下午做过水质检验、电导率测试和毒物检测,证实是非常普通的,未经过混凝、消毒、过滤等工序的湖水。   只是陈凌为什么要收起一瓶湖水呢?   然后是空白的笔记本。   薛芃将笔记本翻开,一页一页的翻找,没有发现任何字迹,其中有一页被撕下去了,留下一点毛边。   傍晚的时候,孟尧远将笔记本里的毛边和从陈凌口中找到的纸比对过,证实是从这个本子上撕掉的。   薛芃将本子拿起来,又翻了几页,直到在末尾的时候,注意到其中一页上似乎有些落笔的痕迹,是笔尖透过纸张留下的,只有一句话。   薛芃将笔记本拿起来,借助光线的角度试图看清上面的字迹,但只能勉强看到两个字,好像是“饿狗”。   饿狗?   什么意思,指的是狗,还是某个人?   薛芃拧起眉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将本子放到一边,又拿起最后一件物品,就是看诊记录。   这张看诊记录是半年前陈凌保外就医的时候留下的,上面清楚的写着看诊人基本信息、时间、病症,还有医生开的药。   也正是因为这次保外就医,确实了陈凌的胃溃疡转癌。   胃病在中国人的观念里一向得不到重视,所以大多数胃癌患者一经确诊就基本是中晚期了,而且胃病是身体最主要的消化器官,所有食物、水、药物都是通过它来消化传输,消化之后再运送到身体各个器官,而癌细胞也会随着这个过程一起运输出去。   而陈凌确诊胃癌的时候,已经扩散到淋巴了。   显然陈凌是很清楚自己的病情,不过因为还在坐牢,她暂时还不能做手术和化疗,只能保守治疗。   难道是因为这半年的保守治疗,不仅没有改善病情,反而还加深了痛苦,所以才选择自缢?   薛芃刚想到这,正巧冯蒙和孟尧远回来了。   两人进门见薛芃站在实验台前发呆,面前摊着几间物证,不用问,一看就知道薛芃又在复验了。   冯蒙笑了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回到桌前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孟尧远直接凑到薛芃旁边,手肘就靠着桌沿,问:“有新发现?”   薛芃一顿,摇头:“说不上。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冯蒙放下杯子:“你一向心细,说说看。”   薛芃将三件东西摆在面前,一件一件的说:“这瓶水,装的既不是矿泉水也不是自来水,而是湖水。陈凌准备这个做什么,自己喝么?”   孟尧远接道:“不可能,都没过滤过,喝了肯定拉肚子。”   薛芃跟着问:“那这瓶水是从哪里来的?”   孟尧远:“也许是朋友来探监的时候,给她捎进来的。”   薛芃:“来探监,特意捎一瓶湖水?”   孟尧远没接话。   这瓶水无论是谁给陈凌的,都很奇怪。   陈凌已经没有亲人了,就算有人来探监也只能是朋友,或是其他手续通过,被监狱允许的人,但不管是谁,为什么要给陈凌这样一瓶水?   薛芃又拿起笔记本,将她划过的痕迹递给孟尧远:“哦,还有这个。文件检验你最在行,我发现了一行字迹,交给你了。”   孟尧远接过来一看,说:“哦这个啊,我下午已经用文件检验仪验过了,她写的是……”   孟尧远边说边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找出一个本子,翻开给薛芃看。   ——“悭贪者报以饿狗”。   薛芃盯着看了几秒,一时没懂:“什么意思?”   冯蒙这时接道:“大概意思就是,贪婪的人会有报应。”   孟尧远:“不过目前来看和本案没有关系。也许她这句话是写给别人的,也许是写给自己的,而且写完就撕掉了。”   薛芃沉吟着又看向病例,本想再针对病例讨论一番,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其实这份病历也没什么可说的,病例是真的,陈凌的病也是真的,上面的问诊记录和开的药也都没有问题,无论怎么较真儿,它都是一份普通的确诊记录,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他们知道陈凌的胃溃疡已经癌变。   而这一点,在尸检过后,陈凌的内脏组织也做了切片检验,已经得到证实。经过半年的保守治疗,陈凌的病情并没有明显改善,每天都要遭受病痛的折磨。   很快,薛芃就将三件东西放回箱子,眉头依然皱着。   冯蒙见状,说:“虽然这几件东西和案发现场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依然可以写在附件里,或许可以帮助陆队他们完整拼出陈凌生前的故事。”   薛芃抬了下眼,总算笑了:“嗯。”   隔了两秒,薛芃又道:“那接下来就是等毒检那边的结果了。”   只是这话刚落,冯蒙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冯蒙将电话接起来,很快脸色凝重起来。   薛芃和孟尧远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起盯着冯蒙。   直到冯蒙讲完电话,说:“毒检那边已经出结果,他们正在写报告,说先跟咱们通个气。”   薛芃忙问:“怎么说?”   冯蒙:“说是在陈凌的血液里检验出大量的海米那,浓度很高,推测服用周期已经超过三个月。”   海米那?不就是孟尧远在女囚李冬云的私人物品里翻出来的新型毒品?   海米那又叫安|眠|酮,或是眠可欣,有安眠效果,服用150到500毫克,身体就会开始发麻,肌肉放松,运动机能失调,进而产生困倦感和快乐,主观感觉也会随之变化,因为这些症状,在一些西北地区它又被称作为“忽悠悠”。   在医学上,它属于管制类药品,毒性虽然比其他毒品低,但隐蔽性也更强,不像是海|洛|因之类的毒品容易发现。   薛芃想了想,说:“陈凌有严重的胃溃疡,有时候半夜都会疼醒,或许她是因为对自己的病情已经丧失信心,所以才破罐子破摔,私自服用海米那,换来每天睡一个好觉?如果服用已经超过三个月,应该已经成瘾了。”   但问题是,陈凌是不是在服用海米那之后,趁着昏睡之前自缢的呢?用海米那给身体带来的感受,来减轻机械性窒息的痛苦?   还是说,是陈凌在服用海米那入睡之后,有人在她的勃颈上套上绳索,借此伪装成自缢?   既然服用了海米那,那么就算是他杀伪装自缢,陈凌在临死前也不会有剧烈挣扎,那么也就不会和凶手有过多肢体接触,留在身上的痕迹也会比较少。   看来要证实这个疑点,还要进一步检验绳索上的痕迹,还有陈凌口舌缝合的手印和指纹痕迹,借此确定到底是陈凌自己做的,还是他人所为。   冯蒙说:“还有一点很有意思,毒检那边不仅在陈凌体内验出了海米那,也在和她同宿舍那四个女囚的尿液和血液里,找到相同成分,只不过浓度很低。推断是案发之前的晚上,四人同一时间服下海米那。”   这下,薛芃和孟尧远一起沉默了。   行动这么统一,这倒是头一次见。   冯蒙再次开口:“不管怎么说,陈凌的死表面上看似简单,但她的死却牵扯出一条毒品线,或许这才是狱侦科找外援的原因。”   *   这一夜,薛芃只睡了三个小时,手头上不仅有陈凌案的报告要写,还有王川案的物证要验,加上陆俨又拿了一件衣服过来,等她检查完陈凌案的报告之后,已经累的睁不开眼,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眯着了。   薛芃睡得并不踏实,虽然意识昏沉,但大脑却不肯休息,前半段睡眠还在消化杂七杂八的讯息,白天经历的一切又以梦境的方式上演了一遍。   到了后半程,梦境一转,薛芃又一次见到了薛奕。   薛奕就靠坐在北区十六中教学楼天台的墙边,身上还插着那把刀,衣服吸走了大部分血液,只有少量的流出来。   薛奕面色苍白,唇色更是发紫,眼皮微微睁开,露出半截颜色偏浅的瞳孔。   薛芃很清楚的知道,当人死后,代谢消失,血液停止流动,浑身肌肉会开始松软,之后又会开始收缩,就连眼皮也是一样,尤其是死后一到三小时,因为眼肌变硬,就会出现半睁眼的现象。   可尽管如此,薛芃盯着薛奕那双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她知道这是正常现象,却又对自己说,或许这也是“死不瞑目”。   薛芃走上前,抬手盖在薛奕的眼皮上,试图帮她合上眼。   可薛芃的手刚离开,不一会儿,薛奕的眼皮就又睁开了。   薛芃吸了口气,又再次抬手。   就在这时,薛奕的身体却倏地直起,她的双手冰凉,手劲儿奇大,用力抓向薛芃的肩膀,嘴里叫道:“不是方紫莹杀的我!不是她!”   薛芃身体一震,瞬间从梦境中惊醒。   她的上半身依然趴在桌上,一时惊魂未定,脖子上出了一层薄汗,心口“砰砰”跳的很快,脸上的血液也因为这番惊吓而阵阵发凉。   再向四周一看,孟尧远就躺在沙发上睡得香甜,冯蒙不在,应该是回宿舍了。   薛芃坐起来,靠着椅背缓了好一会儿,又摸了一下脖子上的汗,闭上眼调整好呼吸,直到心悸平复。   这还是薛芃第一次在梦里见到那样一个薛奕,之前虽然也会梦到薛奕,但大多是她生前的音容笑貌,有时候会梦到她遇害那天的模样,甚至还梦到过方紫莹拿着刀用力捅进她腹部的画面。   那里面每一个薛奕,都是以温和的受害者形象存在的。   薛芃呼了口气,撑着桌子起身,想着,也许这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方紫莹昨天那番话的梦境投射罢了。   *   薛芃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就心不在焉的拿着手机和饭卡坐电梯下楼,浑浑噩噩的走向食堂。   她嘴里有点发苦,不是很有食欲,但是上一次进食已经是昨天傍晚,后来又喝了咖啡,食物消化更快,肚子早就觉得饿了,再说今天上午还有工作要做,就算再不想吃也得先把肚子填饱。   这个时间食堂人很少,只有角落里坐着两名穿着制服的同事,应该也是加了夜班,一脸的疲惫。   薛芃走到窗口前,要了一份粥,一个花卷,又点了酱牛肉和两勺素菜,便端着餐盘找了张桌子坐下。   这时,食堂里又进来一人。   薛芃不经意抬眼,便是一怔。   是陆俨。   陆俨见到薛芃也有点诧异,经过她的桌子时,只轻轻点了下头,并无意打搅,随即就往打饭窗口走去。   薛芃转头看去,陆俨身材高大,站在那儿将整个窗口都遮住了,隐约可以听到他的嗓音。   薛芃就一直保持着回身的姿势,等陆俨端着盘子转过身,她都没有动,就那样旁若无人的盯着他。   陆俨一顿,犹豫了一秒,还是朝她的方向走来,来到桌前站定,问:“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薛芃缓慢的眨了一下眼:“你站这么高,我还得仰着脖子看你。”   陆俨张了张嘴,“哦”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 第14章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8   薛芃喝了口粥,等咽下去才说:“痕检报告我已经做好了,毒检那边也有了结果,待会儿你找个人过来拿。另外还有些新发现,目前来看虽然和案子没有直接关系,但我也写在附件里了,你们自己判定吧。”   陆俨扯了下唇角:“辛苦了。”   薛芃没吭声,继续低头喝粥。   陆俨盯着她看了片刻,又问:“又熬了一宿?眼睛有点红。”   薛芃飞快的抬了下眼皮:“只是有点发炎。”   “哦。”安静了两秒,陆俨又问:“现在还做噩梦么?”   薛芃没应,仿佛没听到似的。   一阵沉默。   陆俨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吃着早饭。   直到盘子里的食物进了肚子,食堂里也渐渐进人了,薛芃这才将空盘放到厨余垃圾的台子上,走出食堂。   太阳已经升起,照在空地上,有些晃眼,也将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薛芃半低着头,眯着眼睛,看到她的影子后面很快又跟上来一道颀长的影子,等到走近了,那影子却又放慢脚步,就那样不紧不慢、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薛芃停下脚步,转头迎向陆俨。   陆俨解释道:“我跟你去拿报告。”   薛芃又转身,继续往前走。   陆俨很快就跟她走成并排,快进实验室大楼的时候,忽然说:“对了,上午我要去狱侦科再做一次问话笔录,到时候会见到方紫莹。”   薛芃下意识皱眉,却没说话,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之前的梦境。   陆俨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想问她的,我可以转达。”   薛芃突然站住了,有些发红的眼睛盯住他。   陆俨也停下来,安静的回望。   薛芃吸了口气,说:“那你就告诉她,我昨晚梦见我姐了,她的眼睛一直睁着,不肯瞑目,还抓着我问,为什么方紫莹要杀她。”   只是这话刚落,薛芃就转开眼,隔了片刻又说:“算了,与陈凌案无关的事,还是不要提了。”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   陆俨的声音跟着响起:“我会找机会的。走吧,先跟你去拿报告。”   说话间,陆俨的步子越过她。   薛芃抬了下眼皮,比他慢了半步,开口时声音虽然很轻,却足以让陆俨听到。   “谢谢。”   *   陆俨拿着几份报告回到刑侦支队时,许臻已经在了。   陆俨让许臻跟着一起看,尸检、痕检和毒检,三份都很齐全,罗列详细,而且彼此之间的分析并不矛盾,无论从哪方面鉴定检验,都认为陈凌自缢的可能性最大。   从报告来看,陈凌死于压迫颈部导致的机械性窒息,凶器就是案发现场捡到的绳索。   她的面部淤血发绀、肿胀,面部、口唇和耳廓的征象尤其明显,面部和眼睑结膜均有瘀点性出血,尸斑出现较早,但尸冷缓慢,有大小便失禁的现象。   至于身体内部,内脏也有明显瘀血现象,脾脏代偿性收缩,口腔、咽喉、气管、肠胃、肺叶表面,等多处均有出血点,另外还有肺气肿。   大部分缢死者,绳索的着力点都在颈前部,大概就是舌骨到甲状腺骨之间,在分类上属于典型缢死。   陈凌是以非典型仰卧姿势缢死,所以颈部上的缢沟不同于前位缢死的缢沟,而且左边颈侧的缢沟偏深,这说明陈凌缢死时,头比较偏向左边。   这样的姿势所达到的重量,同样可以达到压迫迷走神经、喉上神经,压闭静脉、动脉的效果,引起脑水肿,脑功能障碍,意识逐渐丧失,反射性呼吸骤停,进而死亡。   陈凌缢吊的时间比较长,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过后,但是据四名女囚的口供来说,她们将陈凌从绳索上解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起床时间,也就是说应该在六点前后。   就报告上来看,陈凌的缢沟深度倒不像是在绳索上吊了六个小时这么久,相比起其它非典型缢死者颈部的缢沟来看,程度偏浅,但这也可以解释成是因为陈凌身体瘦弱,体重较轻的缘故。   再说案发现场,如果是他人勒死伪装自杀,受害者一定会剧烈挣扎,在挣扎的过程中,肢体和凶手多有接触、摩擦,会留下很多伤痕。可这次的案发现场非常“干净”、“整洁”,不仅没有挣扎痕迹,除了地面上那摊呕吐物被女囚李冬云用笤帚扫过之外,其它地方也都没有发现擦拭痕迹。   还有,如果是他杀,凶手不仅会将一些物证,比如皮屑、汗液等代谢物留在死者身上,也会将死者身上的东西带走。而且在被他人勒死时,绳索在尸体颈部留下的痕迹通常不是马蹄形缢沟,为了在短时间内速战速决,凶器多半会匝颈一圈,甚至两圈,留下的往往是缠绕的勒痕。   其实就尸检报告来看,已经排除了他杀伪装自缢的可能性,但是毒检那边又给出死者陈凌和四名女囚体内,以及七号房的暖水瓶、几名女囚的水杯中,均验出海米那的结果,这就很值得深究了。   如果只对这一点进行分析的话,可能性无外乎两种,一种是陈凌担心在自杀过程中,会惊动睡眠中的其他女囚,为确保自杀一次成功,所以事先在暖水瓶中放入海米那。   海米那服下之后,不到二十分钟就会出现困倦症状,很快陷入深度睡眠,所以一些有失眠问题的人在尝试过海米那之后,或多或少会对这种药物有依赖感。   如果这些推断无误,那么时间差也就可以算出来了。   海米那开始发挥药效是服药后二十分钟,监狱的熄灯就寝时间是晚上十点,四位同宿舍女囚服下海米那应该在十点之前,而陈凌的死亡时间是凌晨刚过,那么她的服药时间应该是在十一点四十以后。   问题是,在十点到十一点四十这段时间里,陈凌都在做什么呢?只是躺在床上,安静的等待其他室友完全陷入深度睡眠,还是说知道自己要离开人世了,所以利用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又做了其他事?   想到这,陆俨很快又翻开痕检报告,尤其是关于绳索的部分,再结合尸检报告上的缢沟形态作比对。   像是这样的案发现场,现勘人员一定不会将绳索的索结完全解开,多半会在索结以外的地方剪开,然后再用其他颜色的线连接断开的绳索,这样才能使索结保持原状。   然而在几名女囚报告管教民警之前,她们就已经将陈凌从索套上解下来,破坏了索套和索结原本的痕迹。   在报告中,痕检科经过多次尝试,列举出几种常用的缢索形态,再和现场找到的绳索上的痕迹进行比对。   绳索连接陈凌上铺的床杆处,打的就是普通的反手结,而且为了加强稳固还多打了几个,系的很死。   反手结两段,一边很短,另一边垂下大部分绳索,又做了一个单绳索套,用来套住颈部。   而整根绳索最有意思,也是最大的难点就在这里。绳索用的是夹心绳,这种材质的绳索一般都是强化尼龙质地,耐酸碱性好,承受力和耐摩擦力都很强。而在做索套的时候,痕检科经过比对,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返穿8字结。   陆俨看到“返穿8字结”几个字,先是一顿,随即便眯起眼。   他盯着这行字安静了几秒,忽然问道:“有绳子么?”   正在看报告的许臻愣了一下,又看到陆俨翻开的那一页,很快意会,立刻起身去找。   等许臻拿着几根尼龙绳回来,方旭、张椿阳和李晓梦也来了。   就见陆俨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根尼龙绳,神色凝重,手指却很灵活,好像正在打结,而许臻就站在旁边,非常认真地看着。   三人面面相觑,跟着走上前,一起围观。   陆俨打结很快,不一会儿就用三根绳子打出三种不同的活动结,然后又和报告里的绳索照片比对。   张椿阳第一个发问了:“陆队,这些结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陆俨抬了下眼皮,解释道:“缢死陈凌的绳索,现在比较有可能的是返穿8字结,就是你手上拿的这种。你感受一下,怎么样?”   张椿阳用力拽了两下,说:“做索套的话,还是很容易调整松紧的,但是这个扣儿,好像勒紧容易,解开难啊……”   陆俨说:“这种结最大的好处就是容易学,不容易忘,最大的缺点就是承受冲坠力之后不容易解开。最重要的是,这种结一般会在救援中,用来做安全吊带的挂点,生活里不常见,反倒是消防队和救援队比较常用。”   方旭一怔,跟着说:“我记得和陈凌同宿舍的女囚黎敏,以前就接受过救援训练。那会不会是黎敏教陈凌的?”   听到这,李晓梦已经将几名女囚的笔录拿过来,翻了两页,说:“笔录里也说,当时去解开绳索的有方紫莹和黎敏,如果这种绳结真是黎敏教给陈凌的,那她应该也会解。”   因为陈凌、黎敏和方紫莹都接触过绳索,所以在绳索打过结的尼龙质地上,也采集到三个人的DNA,其中以陈凌留下的痕迹最多。   换句话说,如果是黎敏事先做好绳索,再将已经陷入昏睡的陈凌套进去,借此伪装成自杀,那么绳结上就不会检测出陈凌的DNA。   所以照目前来看,绳索是陈凌自己做的可能性比较大,黎敏和方紫莹很有可能只是在解开绳索的时候有过短暂接触,这部分推断倒是和她二人口供相符。   许臻这时问道:“问题是,黎敏为什么要教陈凌做这个?动机是什么?”   张椿阳:“你是说,黎敏有可能教唆陈凌?”   许臻:“在陈凌的尸检中,并没有发现其他自杀痕迹,也就是说这是陈凌第一次自杀。第一次自杀就选择了非典型自缢的仰卧式,还打了不容易解开的返穿8字结,甚至在宿舍共用的暖水瓶里下了海米那。就布局来看陈凌应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事先做过很多功课。那么在做功课的过程中,会不会有人意识到她有自杀的愿望,再进行教唆?”   这番话一落地,别说张椿阳几人,就连陆俨也诧异的朝许臻看了一眼,这还是陆俨到刑侦支队以来,第一次听到许臻说了这么多字。   许臻也是今天除了陆俨之外最早来市局办公室的,而且一来就和陆俨一起研究案情,在整个过程中很安静,并没有趁机表现自己,或是上赶着巴结套近乎,直到研究过案情之后,又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许臻这才第一次表达了看法。   就性格来说,许臻属于话少且善于思考的那一类,而张椿阳就是嘴比脑子快,李晓梦好奇心重,但在有些事情上很敏锐,而方旭就是四人当中的粘合剂,也是衔接张椿阳和许臻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的中间人。   可若是给每人都打个印象分,现阶段陆俨心里分数最高的人反倒是许臻。   陆俨将几人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初步摸了个遍,心里也已有了数,表面上却并未动声色,只继续说案情:“教唆这一点,目前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方旭接道:“还有一个疑点,就是暖水瓶里的海米那,到底是陈凌下的,还是其他人。暖水瓶是公用的,上面有五个人的指纹,根本无法证明投药的人是谁。”   李晓梦继续翻看档案,很快找到海米那这一段:“物证方面,在李冬云的私人物品里找到半袋海米那,陈凌的物品里虽然没有发现海米那药片,但是却发现一个空药瓶,药瓶里也检测出微量的海米那残渣。不过药瓶上只有陈凌一个人的指纹,但是在李冬云那包装海米那的袋子上,却检测出两个人的指纹。”   张椿阳问:“那还有一个人是谁?陈凌?”   李晓梦:“不是陈凌,也不属于另外三个女囚。”   这话落地,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随即张椿阳第一个开口道:“那这个人,应该就是将海米那交给李冬云的人,然后李冬云从袋子里拿出一半药片,交给陈凌,陈凌再将药片放进药瓶。”   “李冬云提供海米那,黎敏教她系绳索……”方旭跟着说:“这么说,那李冬云和黎敏就有联合作案的嫌疑了。”   陆俨垂着眼,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   就在所有人一起看向他时,陆俨忽然开口了:“是不是联合作案还有待证明,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这几人都是知情者。”   张椿阳:“怎么讲?”   陆俨:“案发之后,第一个打扫地上呕吐物的人是李冬云。她为什么这样做?”   方旭一阵恍然:“你的意思是,因为海米那是她的,所以她担心狱侦科会从陈凌的呕吐物里检测出来,所以第一时间收拾地面。而且以顺手打扫为由,借此破坏案发现场,类似的事在监狱里时有发生。还有,暖水瓶和水杯里面的水已经喝光了,李冬云会下意识以为没事了。可她不知道就算里面的水分干涸,也可以检测出来。”   陆俨点了下头,又提到第二个点:“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教另外一个人打这种生活里并不常见的绳结呢?陈凌要学这种绳结,就是因为它容易勒紧,适合做节点,不容易解开的特点。黎敏教给她,一定是知道这些特点符合陈凌的要求。在事发之后,虽然方紫莹也尝试去解开绳结,可是她并不了解这种结的打法,所以最终将绳结解下来的,还是黎敏。”   这番推断逻辑完全吻合,几人跟着点头。   陆俨话锋一转,又抛出一个问题:“然后方紫莹做了什么?”   张椿阳说:“给陈凌做心肺复苏,试图把人救回来。”   在尸检报告中,季冬允确实在陈凌的胸腔上,找到做心肺复苏的压痕。   陆俨似是笑了一下:“疑点就在这里——痕检科的报告写的很清楚,从方紫莹脸上采集到的手印和陈凌的手掌,进行比对之后完全吻合。也就是说,方紫莹挨了陈凌一巴掌。按理说她应该心有芥蒂,为什么在陈凌死后,第一个想到去救人会是她,而不是和陈凌关系更好的黎敏和李冬云?” 第15章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9   ——为什么在陈凌死后, 第一个想到去救人会是方紫莹?   方旭说:“我觉得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毕竟人命关天,再大的个人恩怨也要先放在一边。要么就是方紫莹害怕因为她和陈凌的恩怨, 狱侦科调查的时候会将嫌疑锁定在她身上,所以第一时间进行施救, 摘清嫌疑。”   李晓梦:“如果是第二种, 那就是演戏喽?在看到陈凌的死状之后, 她还能想到这一层,行动这么快, 这种可能性也太低了吧?”   张椿阳:“李冬云和黎敏的行为也很不合常理。假设她们没有参与这件事,那么在发现陈凌的尸体之后, 以她们和陈凌的关系,怎么都不应该是方紫莹先上去救人吧?如果说李冬云是被吓坏了,这还能解释的过去,可是黎敏接受过救援训练, 她的条件反射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反应怎么比方紫莹还慢啊?”   几秒的沉默,陆俨说道:“人在经历一些意外和突发事件的时候,有四个心理阶段, 震惊、悲伤、冷静、接纳。咱们分析到这里, 其实有两件事已经可以肯定了——第一件,就是不管李冬云和黎敏是否教唆过陈凌,她们都是这件事的知情者和参与者,所以在案发之后, 她们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救人,而是自我保护。她们心里清楚,陈凌的死已经是事实, 再救陈凌也于事无补,于是李冬云第一个动作是去打扫地面,而黎敏是去解绳索。当然,方紫莹也去解绳索了,但从动机上来看,方紫莹是为了放下陈凌,而黎敏是为了破坏返穿8字结,以免被人联想到她。”   李晓梦:“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方紫莹为什么要救陈凌?看方紫莹的资料,她怎么都不像是会抛下成见,先救人的人呐……”   几秒的沉默,方旭和许臻都没接话,相继陷入沉思。   反倒是张椿阳,这时问了一句:“陆队,你刚才现说有两件可以肯定,那还有一件呢?”   陆俨抬了下眼,说:“第二件,就是晓梦提的问题,方紫莹真的放下成见,第一反应是救人么?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要先解答另外一个问题——除了李冬云和黎敏,方紫莹会不会也在无意间,发现陈凌有自杀的计划?”   李晓梦说:“知道与不知道,做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一样的。”   陆俨:“咱们先假设她知道,那么在案发之前,她心里就会出现两难,是不是要告诉管教民警阻止陈凌,还是装作不知情。就目前来看,方紫莹选择了后者。等到案发时,方紫莹的心理就会直接跳过最初的‘震惊’,她和陈凌没有情感捆绑,自然也不会觉得悲伤,可当她看到一条人命断送在眼前,或多或少会产生愧疚心理,她想要补救,所以第一个动作就是救人。”   李晓梦恍然的接道:“那要是假设方紫莹事先不知情呢,那她在发现陈凌尸体的时候,会震惊,会不知所措,也就不会有那么快的反应先去救人了。”   最主要的是,在案发当日的上午,刑技们才刚完成现场取证,方紫莹就已经在打听起薛芃了,甚至还以薛奕的死为交换条件,让薛芃在陈凌案上还她清白。   在经过清晨的惊吓之后,方紫莹四人又先后接受了问话和笔录,也知道宿舍里会有人去取证,而后又经历了整个上午忐忑不安的等待,心里难免会七上八下,胡乱做各种推测,甚至会往最坏的情况去想。   这个时候,方紫莹三人已经接受陈凌的死亡是既定事实,那她们考虑的就只会是自己的利益,而且在心理活动上,会比真正不知情的人要快一步。   李冬云害怕海米那被翻出来,黎敏已经解开了绳索,会下意识安慰自己“协助自杀”的嫌疑已经解除,而方紫莹想的一定是几天前曾和陈凌大打出手,陈凌还给了她一巴掌,这件事可能会被认为是她的杀人动机,这样一来,方紫莹那么着急要求薛芃还她清白的行为,就有了合理解释。   陆俨一番话落下,在场几人纷纷陷入思考。   若说前几天他们的注意力还集中在陆俨的背景,为什么这么年轻就能做支队副队,甚至还各处打听他的私事,生怕日后得罪这位空降,那么现在大概就只有折服二字了。   陆俨逻辑清晰,考虑周全,分析出来的故事也符合犯罪心理动机,和实验室那边提供的物证检验报告也完全吻合,这一点真是有点超出预料。   过了片刻,李晓梦率先发出感叹:“陈凌自杀了,这三个人都早就知道,各自揣着小九九,两个想着摘清关系,一个想着补救,合着就没有一个人想到阻止陈凌?”   张椿阳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陈玲的病吧,生病的人就需要别人迁就,住在一起久了难免讨人嫌。又或者是因为这是陈凌的死活,大家就是各扫门前雪。”   陆俨忽然说:“别忘了,七号房不止四个人,还有一个,赵枫。”   李晓梦一愣,问:“陆队,你觉得赵枫也有问题?”   张椿阳:“可赵枫的笔录我们都看了,她是这里面最没有疑点的,而且无论是海米那、绳索、针线,这些物证上采集的痕迹,也都和她无关。”   陆俨却说:“没有疑点,才是最大的疑点。这间宿舍就相当于一间密室,五个人住在一起,另外三人,包括和陈凌关系最恶劣的方紫莹,都发现了她的自杀计划,唯独赵枫摘的干干净净。狱侦科的资料上写的很清楚,七号房人缘最好的就是赵枫,她和每个人都谈得来,还经常关心陈凌的病情。既然和每个人都谈得来,对人又温暖,按理说她应该是第一个发现的。案发之后,四个人都围到陈凌的床前,在混乱之中肯定会有接触,唯独赵枫,竟然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陆俨的话就像是投入平静画面的一颗石子。   直到许臻率先打破沉默:“七号房五名女囚,赵枫刚过三十岁,方紫莹二十六岁,陈凌三十九岁,而黎敏和李冬云都是三十二岁,从最小到最大年龄跨度将近十四岁。五人中赵枫的年龄偏小,仅次于方紫莹,而且五人在进监狱之前,受教育背景,生活环境,性格,人脉资源,都不一样,在学历上相差也很大。这样五个人住在一起一定会有摩擦。”   陆俨点了下头:“在这种情况下,五个人会顺其自然的分出最少两个团体,要么是2:3,要么是1:4,要么是2:2,另外一个独来独往。但事实上,赵枫却做到了和每个人关系都不错。”   陆俨分析时,几人听得都很专注。   其实陆俨说的也不是什么深奥的道理,出社会几年,人人都知道,何况是擅长调查的刑侦人员。   但就是因为做刑侦久了,思维模式会跟着改变,渐渐地看人看事都会从侦查的角度去考虑,反而忽略了最简单最肤浅的问题。   方旭说:“五人当中赵枫学历最高,学力也不低,我看资料上写了,她经常跟监狱图书室借书,很多都是哲学方面的,而且在服刑期间还拿到一个学位。这种能静下心来看哲学书,又能在人际交往上做的面面俱到的,说明她是有意‘降低’自己,去‘迁就’、‘迎合’他人,她的智商、情商、知识面,必然可以覆盖其他四个人,而且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许臻接道:“那么以赵枫的能力,就更不可能没有察觉陈凌有自杀倾向。”   李晓梦:“可要是察觉了,正常来说也应该先劝一劝吧?就算阻止不了,还可以先一步通知管教民警。”   张椿阳:“除非她无所谓这件事,或者还希望它发生。”   希望它发生?   陆俨没有言语,拿过赵枫的资料又快速翻看了一遍。   就资料来说,根本挑不出赵枫任何问题,她入狱是因为经济罪案,在账目上做了手脚,但入狱之后,她的表现只能用“洗心革面”来形容,无论是劳动还是学习都非常积极,狱友和管教民警对她的评价都不错,她还经常帮助落后女囚复习功课,简直就是女子监狱里的“模范生”。   但就是因为这份资料太过完美,才勾起陆俨的疑心。   这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呢,只有更善于掩饰的人。   陆俨沉思片刻,转眼就见许臻几人已经开始后续讨论,他们正好说到陈凌脸上的手印和指纹。   根据痕检科的检验结果来看,陈凌脸上的手印和指纹都是属于她自己,也就是说是她自己把嘴缝上的。   而这个将嘴缝合这个举动,就已经说明了她是自杀,否则一个还想继续活下去的人,为什么要把嘴缝上呢?   再根据这个行为,和在陈凌指甲里找到的尼龙纤维,以及在绳索上找到的陈凌的皮屑来看,返穿8字结也应该是她自己做的结,然后套上脖颈,收紧绳结。   至于暖水瓶里的海米那,可能是陈凌放的,也可能是李冬云。   这里面唯一的差别就是动机解释,如果是陈凌放的,那么就是她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断她的自杀行动,而如果是李冬云,这就有协助自杀和利用睡眠来摘请自己“协助自杀”的嫌疑。   当然,不只是李冬云,还有黎敏、方紫莹,甚至是赵枫。这四个人都是陈凌的室友,四种受教育程度,四种性格,四种心思,却在同一件事情上出于私心,而做出同一个选择。   四个人,都是“帮凶”。   思及此,陆俨说道:“其实到现在,这个案子已经明朗,咱们的协助工作也算到位了,但狱侦科没有狱外侦查权,所以监狱外的事,还得咱们来做。”   许臻等人一听,连忙收声,齐刷刷看着陆俨。   就听陆俨说:“许臻,你今天跟我去一趟监狱,协助狱侦科再做一次笔录,补充几个问题。”   许臻:“是,陆队。”   陆俨又看向方旭,说:“方旭,你去查查赵枫的人际关系,尤其是来探监的亲属。”   方旭应了。   张椿阳却问:“陆队,我能问为什么么?赵枫的亲属总不会也牵扯在内吧,案件是在监狱里发生的。”   陆俨说:“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底都不会有她这么干净。人有很强的模仿能力和从众心理,入狱后赵枫接触的都是罪犯,可她一次小便宜都没贪过,也从没有和人发生过不愉快,所有人都觉得她很好,甚至没有沾染其它囚犯的陋习,可能么?如果赵枫真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她就不会因为贪图一点利益,就帮人做假账了。这说明她不仅贪财,而且对自己的智商很有自信。这样的人,我不信她服刑这几年就能彻底改变,只能说是她演技不错,而且一定有人帮忙打掩护。”   张椿阳一边听一边点头,正准备再开口,却听陆俨说:“如果禁毒那过来要王川的案件资料,椿阳你交接一下,之后你和晓梦一起去调查陈凌在监狱外的人际关系。”   李晓梦:“可陈凌已经没有亲属了。”   陆俨摊开陈凌的资料,指着其中一栏,说:“陈凌的探访名单上有一个叫钟钰的女人,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持续了半年。如果说陈凌生前还有什么心愿或遗憾,这个钟钰多半会知道,可能还会和陈凌放在嘴里的纸条有关。还有,陈凌保外就医看的医生,也要去了解一下,看看陈凌有没有跟他说过什么。”   张椿阳:“是,陆队!”   *   陆俨分配完任务,很快就和许臻一起离开刑侦支队。   方旭也不敢耽搁,收拾完桌面的东西,就准备去调查赵枫这条线。   这时,就听到张椿阳犯嘀咕说:“我觉得吧,这么简单的案子,陆队干嘛非要查个底儿掉啊?听说他之前在禁毒那边也是这样,林队不让他碰的案子,他非要碰,要不然哪能牵扯出王川的案子啊?”   方旭脚下一顿,问:“听这意思,你不想去?”   张椿阳连忙摇头:“哦,那倒不是,当刑侦的哪有不辛苦的,咱也不是跑来混饭吃的。我就是有一说一啊,其实这案子查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再往下追下去,就不是‘协助’了,好像有点越俎代庖了吧。万一查到一些狱侦科不想让咱们知道的东西呢?你们想啊,这案子摆明了是陈凌自杀,其余四个或见死不救,或知情不报,或是帮凶,狱侦科心里能没点数么?指不定就是想借咱们的手,趁机收拾另外四个。”   听张椿阳这样一说,方旭很快安静下来,就站在那儿想了片刻。   李晓梦这时凑过来,说:“你啊就别阴谋论了,赶紧交接完案子,跟我出任务。”   张椿阳:“嘿,你个……”   可张椿阳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晓梦打断了:“至于你刚才问,陆队是不是在禁毒待久了,为什么要查个底儿掉,我倒是可以回答你。我也是刚才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听禁毒那边一个做文职的妹子说的。”   一听这话,方旭和张椿阳都是一顿,两双眼睛一起望过来。   就见李晓梦笑着清清嗓子,说:“都听好了啊,其实咱们陆队不仅是空降,背景还挺硬的!”   张椿阳“切”了一声:“废话,哪个空降背景不硬?”   李晓梦没理他,继续道:“可人家也不是绣花枕头。其实在禁毒那边,他参与过两次卧底任务,而且两次都立了三等功。只是任务比较隐秘,禁毒那边也就是内部表彰,肯定不能大肆宣扬。”   方旭愣了:“既然这样,那陆队调过来做副队,也不算是名不副实啊。”   张椿阳跟着问:“可这个和背景也没啥关系吧?”   “你听我说完啊!”李晓梦白了他一眼,接着说:“听说去年陆队执行任务的时候,还挺凶险的,大概率是要牺牲了。结果上头有人下了命令,说务必要把陆队救回来!当时出动了好多人呐,幸亏是有惊无险,总算把人带回来了。”   听到这,别说是方旭了,就连粗神经的张椿阳也琢磨出不对:“上头有人?能做到这一步的,那肯定要比林队大不少啊……”   李晓梦:“还有,因为陆队违反纪律,林队老跟陆队生气,都还记得吧?可气归气,林队有哪一次真的处分陆队了?而且那天晚上一听说报案电话是陆队打的,林队第一时间就去了现场,还是和咱们前后脚到的。你们说,他对陆队的操心,是不是也太过了?”   *   就在李晓梦科普第一手小道消息的时候,陆俨和许臻也坐上车,直奔女子监狱。   许臻开车,陆俨就坐在副驾驶座,前半段路,两人几乎没什么交谈,陆俨看了会儿资料,就闭目养神,只是眉头皱着,好像一直在琢磨案情。   许臻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看了陆俨两眼,也没打断他的沉思,顺手翻看了一下微信群,刚好见到李晓梦三人在群里的交谈。   三人已经分别出发执行任务,但在路上,话题还在延续前面的小道消息,许臻虽然没有听到前半段,大概也能从后面的内容拼凑出大概。   立过两次三等功,还有背景,调来刑侦支队,既是空降、挂职、破格提拔,也是因为禁毒那边不希望他再插手调查某个毒品案。   如果将这些信息都拼凑在一起,陆队调职,应该是和一年前差点牺牲那件事有关。   上头有人希望他能平安,可他偏要咬住某条毒品线不放,所以才暂时将他调走。   可是以陆俨的性格,他是个执着的认死理的人,一旦认准的事,就会一究到底,就好像陈凌这个案子,名义上是协助,可在实际行动上却像是“主导”。   协助和主导在工作强度上可是相差很多的,刑侦支队又不是清闲部门,还有一堆工作等着做,像是这种以“协助”的名义压下来的工作,对人手和工作量来说都是雪上加霜,更不要说协助和主导之间的分寸掌握了,一个闹不好和狱侦科发生矛盾,人家还会觉得你是狗拿耗子。   微信八卦群里聊的热火朝天,而八卦的主角陆俨,此时正在脑海中重组案发经过。   *   画面中,已经是深夜。   陈凌就坐在床头,很平静。   到了熄灯时间,另外四个室友都已经躺下,偶尔响起几句闲聊,陈凌没有参与,只是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说话。   直到连那偷偷说话的声音都没了,转而变成了平稳的呼吸声。   陈凌在黑暗中静坐很久,时而看向窗外,时而想起过往,随即她动作很轻的走下床,找到笔记本,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然后,她将纸撕下来叠好,又放进一个小塑料袋里,再找出针和线。   等到陈凌回到床前,她将一条夹心绳绑在自己上铺的床杆上,系了个死扣,垂下来的绳索,就按照黎敏教她的打结方式,做了返穿8字结。   等忙完这些,陈凌已经有些虚弱,身上出了薄汗,脸色很差,她回到床上,蜷缩着躺下,试图让身体平静下来,可是胃部已经开始起了反应,先是一点点疼痛,然后越来越强烈。   陈凌停止服药已经好几天了,胃溃疡带来的病痛愈发严重,可是对于即将到来的了断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陈凌侧卧着,一手捂着胃,就在床边吐了一次,吐过之后她花了一点时间缓气,又看了眼时间,只想尽快结束这种痛苦。   然后,她拿起放在床边的杯子,将里面的水喝光,又拿起针线,开始缝合口舌。   到底是血肉之躯,就算服了海米那,就算经常胃痛,当那根针穿进皮肉的时候,依然是撕心裂肺的疼。   可陈凌都忍了,她疼得流了眼泪,眼泪掉在囚衣上,手上,嘴唇和棉线上,她都没有停下来。   直到她缝合完,将针线放在枕头下,随即仰卧躺好。   陈凌用绳索套住自己的脖颈,摸索着绳结,一点点收紧,夹心绳很快就陷入肉里。   而且因为绳索的长度有限,陈凌的头已经从枕头上悬空,所有重量都压在绳索上,这样就可以借用重量完全压闭颈部的静脉、动脉,很快就会休克,进而窒息,最终死亡。   要自杀的人都会想到同一个问题,就是哪种死法会舒服一点。   可事实上根本没有舒服的死法,相对好一点的就是在自杀之前服用安眠药,安眠药发挥药效之后,会麻痹身体的一部分感官,降低对死亡的恐惧,尤其是海米那这种药,让陈凌在二十分钟之后就开始发飘,意识渐渐迷离,而这种迷离感,也冲淡了绳索带来的窒息感。   人在死亡之后,肌肉会慢慢松弛,嘴会微微张开,但是陈凌的口舌已经被缝合,所以她始终紧闭着嘴。   当死亡来领的那一刻,陈凌眼前很快出现了一道白光,那光源很亮,好像可以穿过她的眼皮。   她以为自己是睁着眼的,可她什么都看不见。   很快,眼前就是漆黑一片,连那迷离感也消失了。   *   陆俨想到这里,缓慢地睁开眼,眉头也不再皱着。   许臻注意到陆俨的动作,这时说:“陆队,监狱快到了。”   陆俨:“嗯。”   陆俨看着窗外经过的街景,又将刚才脑海中重组的案发经过梳理了一遍,直到几分钟后,许臻再度打破沉默。   许臻:“陆队,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陆俨一顿:“你说。”   许臻:“为什么你会突然开始怀疑赵枫,就因为她把自己摘的太干净?”   陆俨的思路比较反常,而且和侦查思维是背道而驰的,通常当一个人有了嫌疑,才会被暂时定为嫌疑人,进而调查,等调查结果进一步确实,才会将这个嫌疑人定为犯罪嫌疑人,这个过程是逐步递进的。   赵枫在第一阶段就已经排除嫌疑,一般是不会在她身上浪费调查时间的,可陆俨却刚好相反,越是干净的,他越要一查到底。   许臻也说不好,这是不是跟陆俨当过卧底有关,但是在这次的整套分析中,陆俨的逻辑的确合理,也令他在细思之下,对赵枫的“毫无嫌疑”产生怀疑。   陆俨似是笑了一下,说:“在监狱里,狱方每个周一都会组织囚犯们参与政治学习,主要就是一些法律法规和时政新闻。平时囚犯跟图书室借书,借阅率最高的除了一些小说之外,就是法律相关的书籍,这也和他们的违法经历有关。一般普通人生活里是不会想到去买一本法律法规的工具书来研究的,除非是专业人士,或者工作中有需要,还有就是生活里遇到一些问题,需要在书里找答案,而囚犯刚好就是属于想找答案这一类。当然,动机也是有区别的,有的是为了日后不再犯法,有的确实为了日后更高明的犯罪。”   许臻一顿,瞬间明白了:“以赵枫的学历、行为模式和智商来看,就算她不看这类书籍,也知道什么事是违法的。可她经常借这类书来看,或许就是想再通过案例分析进一步确定细节。所以在她了解过后,才会在陈凌自杀的事情上额外小心避嫌。”   陆俨:“反过来说,如果赵枫对此事真的毫不知情,她也不会刻意摘清自己。既然没有刻意摘清,在慌乱中难免就会在现场留下一点痕迹。而且这种案子一般都会先调查死者的熟人,以赵枫和陈凌生前的关系来看,她和陈凌的接触最多,留下的痕迹也应该最多。”   许臻:“就算留下痕迹,经过调查,这些痕迹也会替她证明。可现在,她却成了四人中最‘干净’的那个,这说明在案发之后,她一直都没有接触陈凌的尸体。这的确不合常理。”   一具尸体,其余三个人都接触了,唯独和死者关系最好的那个,碰都没碰过。一个真正无辜的人,会注意这些么?   陆俨没接话,又一次看向窗外,他的脑海中也跟着浮现出一个新的可能性。   狱侦科请求外援这件事,他就一直有个问号。   一开始他以为是和陈凌背后的故事有关,而后查出海米那,又觉得是和某条毒品线有关,只是转念再一想,又觉得太过简单,毕竟搜查李冬云的私人物品,对狱侦科来说再简单不过,而且对付粗心大意连东西都藏不好的李冬云,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当然,对着薛芃“此地无银”的方紫莹,以及贸然解开绳索露出破绽的黎敏,也不可能是狱侦科的目标。   那么七号房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看上去最没有破绽的一个——赵枫。   思及此,陆俨心里有了定论。   再一抬眼,女子监狱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入v第一章 ,相比以前的文,这篇入v早了点,因为以前我都是能拖就拖,不想太早,所以都会多写两万字。而且入v就要更肥章,我都是无大纲开文的,有存稿也就是一两章,实在消耗不起。   但这篇文正好赶上十一了,编辑说要争取好一点的榜单,要看收益,所以字数和数据满足入v标准就要要尽快v了,再拖下去就错过了。   ps,今天就这么多,我尽力了=。=   ……   人物:   在构思陆俨这个男主的时候,我脑补的就是警犬的形象,对外嫉恶如仇,勇猛无敌,下嘴不留情,但是对内却乖巧听话,任劳任怨,耐造耐磨~嗯   没想到季法医人气还挺高?我好像没怎么描述过,他出场也不多,难道法医这个职业自带光环么→_→   上章作话说的一大波情敌,那肯定是有男有女啊,未必一定要和男女主确定情感关系,但是在这条路上肯定都争相当绊脚石就是了~~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1、看到有亲留言,说百度上搜到的是反穿8字结,我写的是返穿8字结,到底是哪个字。   这里解释一下,我看的是讲绳索救援技术的一本工具书,上面写的是“返”,这个结还有分解图演示和文字注释,简单来说就是先打一个八字结,再顺着八字结回绕过来,按照这个来理解应该是“返”穿。   2、前面有一章,有亲问“毒品拆家”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写错字了。   “拆家”是粤语里分销商的意思,我一个顺手写了,为了避免歧义,现在已经改成“毒品分销商”。   3、总结一下监狱里作息时间,基本都是晚上十点就寝,早上六点起床,周一组织学习法律和时政,其余的日子要外出做工,有手工和缝纫之类的。之前看一个新闻,有个男的刚出狱又违法,上法庭的时候还问能不能判久一点,因为他想把学到一半的缝纫技巧学完……毕竟现在外面上缝纫课挺贵的。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09-28 12:00:00~2020-09-2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围嘴、晴天没烦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泉水烬 15瓶;归墨、z小八、Nicky、山头最潮的猪猪崽、潋姬、百里紫苏、白露為露 10瓶;47434992 5瓶;嘿 4瓶;na 2瓶;听风、日光倾城、流水人家、桃奈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10   就在陆俨赶去女子监狱的同时, 薛芃正在实验室里整理陈凌的遗物,同时一边收拾一边思考案情。   有的案子看似凶残,但侦破起来却比较“简单”, 因为激情作案大多数情况下会欠缺考虑,一时冲动的因素居多, 往往会掺杂着凶手在慌乱中留下的线索, 事后再想补救, 除非毁尸灭迹,连案发现场一起清理。但要想完全清理干净,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是重新装修房子, 都未必做到百分百销毁证据。   有的案子看上去比较“温和”,可是一经调查,却发现里面扑朔迷离,弯弯绕绕, 而且就会像是倒线球一样, 好不容抓到一根线,想要顺藤摸瓜,却在拉扯的过程中越拉越多, 牵扯出一层又一层的隐情。   显然这个案子不同于其它的自杀案和他杀伪装自杀案, 自杀通常都很简单直接,没必要设置太多步骤,除非是他杀伪装自杀,才会画蛇添足的将一个简单粗暴的事情变得复杂化。   薛芃收拾到一半, 又看到了那瓶湖水。   她动作一顿,将矿泉水瓶举高,透过灯光观察着里面漂浮的微生物。   这瓶水显然已经存放了一段时间, 加上本来就是未经处理的湖水,现在瓶壁上已经挂上了薄薄的蓝绿藻。   如果放在阳光下,经过光合作用,这些蓝绿藻还会加速繁殖。   薛芃看的很认真,直到痕检科实验室进来一个人,脚步很轻,也很缓慢,她起先还以为是冯蒙。   等那人走进了,低笑一声,薛芃侧头看过去,才发现来人是季冬允。   季冬允来到案台前,眼睛弯了弯,说:“你好像对陈凌的案子特别关注。”   薛芃将水瓶放下,也不打算瞒他:“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一个自杀的人,如果希望别人了解她的故事,通常会留下遗书,遗书里多半会写自杀的原因。但是陈凌就只写了一句话,难道她认为警察会像八卦记者一样,去把她的整个人生挖出来么?”   无论是刑侦还是刑技,调查的就只是这个案子相关的一切,调查死因,调查案发现场,调查犯罪动机和犯罪心理,在这个过程里会牵扯出一些故事出来,但绝对不是人物传记。   季冬允双手撑在案台边缘,脸上笑容淡了些:“你这种感觉,我在解剖一些尸体的时候也会有,好像脑子里始终留了一个问号,每当我解开一个,又会出现另一个。”   薛芃叹道:“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收藏一瓶湖水?”   季冬允拿起水瓶,看了看,说:“也许是来自出生地附近,或是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对她来说,应该有特别意义。”   薛芃皱了下眉,盯着瓶子里摇晃的水波。   季冬允扫过去一眼,又是一笑。   薛芃的皮肤比一般女生要白,除了一部分天生的原因,可能还跟她是个夜猫子有关。   一般案发现场,要么就是在清晨被人撞见,要么就是晚上,很少有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地点大多是比较隐秘的户外,或是在室内。到了现场所有技术员和法医都裹得严严实实,也没什么机会直接接触阳光,等从现场回来,就是一头扎进实验室。   薛芃皮肤白,五官虽然秀气,但分布比例很协调,身材看上去偏瘦弱,却长了一双漆黑锐利的眼睛,平日话不多,也从没有人见她有过大喜大悲的情绪,只是一旦遇到解不开的谜题,这日子好像就过不去了似的。   季冬允说:“你这么刨根问底的性子,真是很适合做这行。如果你实在对这瓶水放心不下,就找机会去陈凌住过的地方附近采集一些湖水样本回来,再将它和现在这瓶水进行比对,自然会有答案。像你现在这样一直盯着它看,能看出什么结果?”   薛芃一怔,却没说话。   其实她心里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在案件侦破之前,她手头还有好几件事要做,一时走不开,也不能浪费太多时间投入在和本案没有直接关系的调查上。   季冬允又道:“当然,这是额外的工作,就算你的调查结果有惊人发现,就算通过这瓶水顺着线索,拼凑出陈凌的一生,这个案子也不会有反转。”   薛芃笑了一下,将水瓶放到一边,说:“等案子侦破之后再说吧,也许有一天我闲的没事了,真的会去采集湖水样本也不一定。”   季冬允没应,看着薛芃又开始收拾别的物品,隔了几秒,问道:“对了,我听毒检那边说,你早上又送了一件新的证物过去?”   季冬允指的就是陆俨那件棉质衣服。   薛芃“哦”了一声,说:“是刑侦那边昨晚拿过来的,我提取了一些微量物证,担心还有遗漏,就将样本和衣服一起送过去。”   季冬允半真半假的问:“你这一年对毒检的事这么上心,有没有考虑过去帮忙?你在公大的时候,理化检验这块的成绩一直不错。”   薛芃轻笑:“要是我真的申请调职,老师会追杀我的。”   季冬允也跟着笑了:“调职倒不至于,就是能者多劳,只要你能负荷,就两边都做着,正好毒检那边也缺人手。我听说,毒检那边已经去跟冯科提这事了。”   薛芃一愣:“可我听说,马上就要调一个理化技术员过来了。”   季冬允:“我知道,面试的时候我也在,不过依我看,她的专业和性格上都还得磨合,起码要一、两年。”   这样啊……   薛芃没接话,低下头,又继续收拾东西。   直到这会儿,她才明白季冬允的来意。   季冬允说:“你考虑一下吧,如果精力有限,也不勉强。”   薛芃想了片刻,抬头看他,说:“我回头先问问老师,看他的意思。”   季冬允又是一笑:“没问题。”   *   等季冬允离开,薛芃又一个人待了片刻。   关于季冬允的提议,其实她是心动的,若是没有兴趣,这一年来她也就不会跟毒检死磕了。   所有刑技技术员在职业发展中,都会慢慢摸索到自己最擅长,最感兴趣的方向,比如痕检,理化检验,文件检验,还有图像检验等等。   薛芃和孟尧远的本职工作都是痕检,但孟尧远对文字比较敏感,前年还去进修过文字学,文字检验的老师也很喜欢他,他每次过去帮忙,都会教授他一些不外传的经验。   而这些分支里最吸引薛芃的就是理化检验中的毒检,毒检又包括毒物和毒品检验,除此之外,理化检验还会研究硅藻、昆虫,这些小生物在侦破凶杀案当中也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以前有的案子,薛芃也会去理化实验室打下手,但那都只是同事之间互相帮忙罢了,可现在是季冬允亲口说的,毒检那边已经和冯蒙提了,这就比较正式了,一旦同意,以后她就要抽出更多的时间在理化检验学习和研究上。   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刑技也是如此,经验丰富的老痕检,也可能是其它科室的鉴定专家,毕竟这行的一向人手不足,尤其稀缺顶尖人才。   而所谓的顶尖人才,不仅要有丰富的生活常识,还要耐得住寂寞研究百科,甚至是通万物。这就需要将人生里大部分时间都奉献进来,不在乎微薄的报酬。换句话说,如果不是真的对此感兴趣,经得住金钱诱惑,生活不愁的闲人,还真做不到。   就拿法医来说吧,前两年江城就破获过一起法医受贿的案子。   因为传统法医不仅要尸检,平日里还要给受伤患者和残疾人士做伤情、伤残鉴定,这种鉴定的等级划分非常严格,级别的不同就直接关系到伤残人士拿到的津贴和赔偿金不同。   有些法医揩油习惯了,甚至会直接明示,只要拿出一部分补偿金给他,他就会在伤残鉴定上多放水一级。   幸而薛芃没有这方面的困扰,父亲薛益东虽然过世的早,但生前不仅是江城地质物理研究所的教授,还留下过几个专利研究,过世后国家也给过补贴,加上薛芃的母亲张芸桦一直都是水利方面的科研人员,所以薛家的家境始终都能维持在中产阶级水平。   在这样的家境下长大,薛芃自小也是耳濡目染,喜欢钻研,平日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刑技大楼里,制服一年穿三百多天早已习惯,对外面的花花世界也不感兴趣,但凡有点私人空间,还会拿去进修和看书。   孟尧远就曾说过,薛芃就是实验室里的检验仪,不用插电,自己就能转。   就连冯蒙都感叹,像是薛芃这么“专”的性子,只要发展空间足够,不出五年,她和同龄技术员就能在专业和职称上彻底划出界限。   所以可想而知,毒检那边的突然邀请,对薛芃来说有多重要。   冯蒙进来时,就见薛芃站在实验室台子前出神,她面前放着一箱刚收拾好的陈凌遗物,就唯独那瓶湖水单拿出来,放在手边。   冯蒙上前,咳嗽了两声。   薛芃立刻如梦初醒:“老师。”   冯蒙扫了一眼水瓶,问:“还不肯罢休?”   薛芃“哦”了一声,说:“正好,我想跟您要个批准,稍后等案子侦破了,这瓶水我想取出来一点单独做研究。我保证,一定不会影响我的工作。”   冯蒙就和季冬允一样,了解薛芃的性子,知道一旦有哪个疑点被她揪住了,不调查出一个结果是肯定不会罢休的。   冯蒙倒也痛快:“准了。”   薛芃一怔,随即笑了。   转而又听冯蒙说:“不过要是研究出什么来,记得写个报告给我。”   薛芃:“好,没问题。”   不管任何案件,在走完所有司法程序之后,物证都要进行划分,有的会归还给当事人或者家属,陈凌已经没有亲属了,这些就会送回到狱侦科。   而和案件相关的重要物证,尤其是内脏组织样本,实验室会保存一份,一是为了存档和日后做研究比对,二也是为了防止万一有冤假错案发生,将来翻案也有迹可循。   其实就算薛芃不跟冯蒙打招呼,从瓶中取出一点样本,也不打紧,但只有打过招呼,将来等研究出结果,才有人可以证明来源。   薛芃将湖水取出来一小瓶,做好标记和登记,让冯蒙签了字,就将小瓶水收了起来。   冯蒙这时说道:“我看你对这个案子很上心,到底它有哪点吸引你?”   薛芃一顿,同样的问题刚才季冬允也问过她。   薛芃停顿几秒,视线略过陈凌的遗物,说:“陈凌是自杀,但案件却因为有其他知情者而变得复杂。一间密室里,有一个人自杀了,其余几个都表现的好像事先毫不知情,可是无论她们怎么做,她们留下的每一个痕迹,都是‘无声的证言’。而证言是不会撒谎的。”   人人都说,法医是“尸语者”,而痕检代表的就是“无声的证言”,同样都是替案件发生,一个是替死者说话,一个是替物证说话。   薛芃既然做这一行,对此自然坚信不疑,可是在一些案件里,他们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冯蒙笑着眯了眯眼,脸上纹路的走向不仅显露了年纪,也象征着人生经历和智慧,他很快就听出来薛芃语气里的迟疑,问道:“这话你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你自己?你这么加重语气,是不是有些事想不明白,觉得困惑?”   薛芃怔了两秒,知道瞒不住冯蒙,便说:“现在找到的所有物证,它们都像是拼图碎片,只要都找出来,再将逻辑关系拼到一起,就会呈现出一幅完整的案发现场。到目前为止,咱们应该已经把所有碎块都找齐了,这幅拼图也拼的差不多了,可是……”   说到这里,薛芃迟疑了。   直到冯蒙替她把话说完:“可是你觉得,这里面还少了几块碎片。”   薛芃边说边拿出报告,指给冯蒙看,“目前找到的痕迹,只能证明李冬云、黎敏和方紫莹三人和陈凌的尸体均有过接触,唯有赵枫是空白一片。我后来检查过,每一个环节我们都验的很仔细,不可能漏掉什么,但现在连赵枫的指纹都没找到。为什么她可以例外,这太反常了。”   一个发生在密室的案件,有人死了,另外还有四人,其中三人都和尸体有过接触,出于各种各样的心态,或施救,或清理现场,唯有一个人和尸体半点接触都没有,“干净”的不可思议,而这个人和死者生前的关系还是几人当中最好的。   那么在发现陈凌的尸体之后,赵枫做了什么?难道她就是站在外围,揣着手看着另外三人围着尸体打转?   陈凌自杀了,赵枫难道不应该惊讶吗?还是说她早就知道陈凌会自杀,甚至想好了自己该怎么做,所以在事发时才能保持冷静。   这就像是陆俨举的那个例子,当一个人教唆另一个人自杀了,只要教唆者遵循它的游戏规则,在逻辑圈内讲故事,那么物证技术就抓不到他。   一想到这,薛芃就不甘心,简直有一种要跟它死磕的念头。   直到冯蒙说:“不要钻牛角尖。如果你真觉得赵枫有问题,那么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先从死胡同里出来,回到最开始,把咱们做过的每一个步骤再回想一遍,看有没有遗漏。其实最终结果也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咱们真的漏掉了关键,还有一种是,咱们是被自己的惯性思维困住了,也许有些‘痕迹’就遗留在看似和案件无关的东西上。”   薛芃怔住了,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冯蒙的意思。   是啊,案发现场在监狱宿舍,宿舍里的私人物品有很多,但大部分都和陈凌的案子无关,既然无关自然就不会浪费这个人力物力去做检验。   然而在一些特别的案件里,有些重要痕迹往往会在一些看似无关的物品中找到。   薛芃一时沉思不语。   冯蒙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无论赵枫多聪明,都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或许还有一些和她有关的‘证言’,就遗留在咱们忽略的地方。几个人住在一起,生活痕迹一定不少,我就不信,她能把每一个细节都抹干净。”   薛芃一顿,忽然说:“老师,今天上午刑侦那边要去女子监狱补充笔录,我也想再去一次。”   冯蒙叹了一声,只好说:“如果我不让你去,你肯定不死心。这样吧,我先跟陆队打个招呼,看他的意思,如果他认为有必要,你就叫上小孟一块儿。等到了那边,一定要听陆队指挥,不要擅自行动。”   薛芃终于笑了:“当然,您就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几章就是监狱内最终破案,男女主关系转变也在这个过程里~   另外,这个案子虽然涉及教唆自杀,协助自杀,但是起诉定罪都是有难度的,具体的放在这几章剧情里说。   现在入v了,没有那么多骗红包留言了,咱们还是照旧。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1、自缢前,先把口唇缝合起来,有真实案例存在。   2、痕检、法医出现场,毒检一般不出现场,除非个别情况,比如和污水有关的命案,可能要去现场检验。   所以这里安排女主有帮忙毒检的机会,你们懂得~   ps,月底了,营养液不用要过期啦!   ……   感谢在2020-09-29 12:00:00~2020-09-3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格洛家的许甜甜、粽子、泥泥的蛋蛋Danny、na、小围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球 40瓶;筱筱 25瓶;为卿卿狂、秋水落霞、似水流年的湘湘、渺邈、离暖、慕绵绵mio、潇潇、十妹、九萌、七柒、沅沅、情情儿、其安、窥心、独悠悠、萤火流夏、吢丕、可乐宝、韩雪石、韵儿妈咪、麟天使、珊瑚礁、司冥、羊群如此多娇 20瓶;666 17瓶;山顶洞人 15瓶;静·可可、temptation777、蟹蟹、云夏过境、请叫我普普、请叫我小仙女、一克等待、大呲了花、蛋黄肉松粽子 10瓶;妧沅 5瓶;咿咿呀呀 4瓶;amymy.h、嘿、na、memiiu 2瓶;yeasi、风吹陀螺、桃奈叶子、听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11   冯蒙很快就和陆俨沟通好情况, 一通电话还不到半分钟。   等冯蒙挂上电话,薛芃追问:“怎么样?”   冯蒙:“批准了。而且他们这会儿正在狱侦科了解情况,还真有点发现, 正需要有技术过去取证。你和小孟赶紧动身吧,对了, 季法医也会去。”   薛芃笑了, 刚要应, 不料冯蒙又说:“记着,一定要抓住一切机会学习, 和陆队、季法医多磨合,等将来兼任毒检的部分工作, 现在培养的默契和实战经验,一定能用上。”   薛芃一怔:“老师,您同意了?”   冯蒙摆摆手:“行了,我就一条要求, 不能耽误痕检的本职工作, 要是两边工作有冲突,还是以痕检为主。”   薛芃立刻应道:“没问题!”   *   薛芃找到孟尧远的时候,孟尧远刚做完一个物证的鉴定, 好不容抽出点时间坐下来研究新的文字检验仪, 谁知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薛芃叫走了。   两人来到停车场,季冬允和法医助手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季冬允:“正好人齐了,走吧。”   直到车子开出一段距离, 孟尧远才醒过闷儿来,问薛芃:“哎我说,这案子你怎么这么积极踊跃啊?难道有奖金?”   薛芃看了他一眼, 没接话。   坐在副驾驶座的季冬允说:“其实是陆队有新发现,需要痕检和法医一起返场取证。”   孟尧远:“哦。”   隔了片刻,孟尧远又被微信群里的热烈讨论吸走了注意力。   这一上午,孟尧远一直在忙,也没功夫偷闲,这会儿再一看微信群,已经过千条了。   孟尧远本着小心求证的工作原则,花了十来分钟认真爬楼,等看完通篇,又消化了半分钟,这才古怪的看向薛芃。   这微信群里的前半段,聊的是陆俨的背景和在禁毒支队的经历,后半段又把薛芃捎带上了。   张椿阳几人都在猜,既然薛芃和陆俨以前就认识,上的同一所高中,在公大期间关系就不错,那天在电梯外,薛芃还那样怼陆俨,陆俨都不还嘴,那么薛芃多半也应该知道陆俨的背景和故事吧。   孟尧远看完所有聊天记录,很快就抓住“一年前”这条线索,又精又准,很快点开薛芃的微信窗口,问:“你这一年对毒检那么上心,是不是跟一年前,陆队出任务差点牺牲的事儿有关呐?”   这话问完,孟尧远就拿余光瞄薛芃,就见薛芃拿出手机,点开看了一眼,倒是没有特别惊讶的表情,只是挑了下眉,随即就快速按了几下键盘。   孟尧远低头一看,就俩字:“无关。”   孟尧远才不信,又问:“那这时间上也太巧合了吧?那你知不知道陆队一年前是因为什么任务差点牺牲?”   薛芃扫了一眼,回道:“那你得问他。”   孟尧远:“嘿,你连我都瞒,你等着,最好别让我抓着!”   薛芃这次连回都懒得回,刚要把手机收起来,这时就见到母亲张芸桦发来的微信。   张芸桦说:“你常叔跟我问了好几次,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咱们一块吃顿饭,要是你忙,咱们就在市局附近的餐厅包个包间,你午休的时候过来,不会耽误你工作的。”   薛芃一顿,看了眼日期,才发现自己又过糊涂了,自从将常智博、常锋父子从监狱里接出来,她这两天就没露过面,更没有给家里报过平安,就一直在市局加班。   薛芃回道:“好,不过要再过两天,我这两天实在忙不过来。”   张芸桦:“那这样吧,我们先定位,等安排好了告诉你。要不然,你肯定又要忘了。”   薛芃:“好,我没问题。”   *   另一边,张芸桦放下手机,就起身走到常智博的房门前。   常智博出狱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但因为和张芸桦还没有法律上的名分,常智博还坚持分房。   张芸桦在门上敲了两下,不会儿,常智博开门了。   张芸桦笑道:“我跟芃芃联系过了,过两天找个时间,咱们跟她一块吃个饭。”   常智博一顿:“好啊。”   接着就是几秒的沉默,两人一时都有些尴尬。   自从薛益东过世,薛益东生前的朋友、同事,就对张芸桦母女三人多有照顾,其中也包括常智博。   年轻那会儿,常智博也曾追求过张芸桦,后来阴错阳差,张芸桦爱上了薛益东,常智博也和常锋的母亲结了婚。   其实在薛芃十六岁以前,常智博和张芸桦都还只是朋友,来往也不算多,直到那年薛奕突然遇害,张芸桦大受打击,常智博也遭遇中年丧妻,两人同病相怜,互相帮忙关心,彼此走动才频繁起来。   几年后,常智博和张芸桦开始考虑再婚,谁知常智博在工作上突然多了很多麻烦,没多久,常智博就坐牢了,他和张芸桦的事也就没再提。   常智博坐牢期间,张芸桦有空也会去看他,两人的感情也维持的不错,到现在常智博都出来了,也是时候领证了。   但这两天常智博住进来以后,和张芸桦之间的相处却好像隔了一层,比张芸桦去探监时还要生疏,说话做事都客客气气的,倒像是来借住的房客。   张芸桦笑了下,试图把这层尴尬揭过去,正准备换个话题,这时就听常智博说道:“芸桦,有个事我考虑了两天,想和你说一声。”   张芸桦一愣,见常智博神情有异,其实心里也有了预感。   “你是不是……不想住在这里了?”   常智博低下头,没有看张芸桦的眼睛,只是轻声说:“我想的很清楚,虽然我现在已经出来了,但还是有案底在。小芃工作很努力,也很用心,将来要是升职政审,发现有一个犯过法的继父,对她总归不好。我不想因为我的过错,影响她的前途。”   张芸桦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这要是换作其他理由,张芸桦还能说服常智博,可是一提到薛芃,这的确是难以跨过去的坎儿。   而且薛芃对他们两人的事从来没有反对过,常智博出狱,还是薛芃主动说去把人接回来,相心比心,他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太自私。   张芸桦轻叹了一声,最终说道:“既然你都想清楚了,那总得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常智博说:“地方我已经找好了,离你这里也不远,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张芸桦一噎,没想到常智博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问:“那和芃芃吃饭的事,你还去么?”   常智博连忙说:“去啊,当然去,正好趁着吃饭的机会,这事也得跟她说一声。到时候咱们还得多劝着点她,不要太拼了,她还年轻,要拼事业时间还长……”   张芸桦垂下眼:“嗯。”   *   陆俨和许臻来到狱侦科,将协助调查的所有报告资料交给副科长陈础。   陈础听完陆俨的分析,也陷入沉思。   狱侦科不比外面,平日管理、研究的都是囚犯,工作环境压抑,大家脸上的笑容也不会多,陈础在这个部门干了半辈子,脸上也带了相,一看就是□□|湖。   陆俨虽然年轻,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比自己大的官,比如副市长秦博成、禁毒支队林岳山等等,慢慢的也会了几分察言观色,这会儿一见陈础欲言又止,似有保留,陆俨心里也有了数。   一个简单的自杀案,狱侦科兴师动众的要求协助,指不定就是拿自杀案打掩护,暗中是想借这个事查别的。   而陈础拿到刑技的报告,又和陆俨这样面对面坐下了,他脸上流露出迟疑,就恰好印证了陆俨的猜测。   陆俨不想耽误侦查罪案的黄金期,便先一步开口,把话铺垫出来,给陈础一个捅破窗户纸的机会。   “陈科,按理说我们只是协助调查,不应该插手太多,但是这个案子给我的感觉,牵扯应该不只是陈凌自杀这么简单。若是您有不方便透露的,我们也能理解,那么我们的协助工作也算告一段落,稍后我的同事在外面有了进一步调查结果,我也会如实告诉您。但如果您还有其它地方需要我们进一步协助,我们也很愿意帮忙。”   听到这话,陈础一顿,随即有些惊讶的看向陆俨的眼睛。   若说之前陈础还有点吃不准,觉得陆俨这么年轻就坐上这个位子,多半是靠背景吃饭,不一定有真枪实弹,这会儿也有小小的改观。   这个陆俨,心思也算细密。   陈础不太自然的笑了下,说:“其实在这个案子里,我们的确是有顾虑,之前所有调查都是秘密进行的,就是怕打草惊蛇。而且我们和陆队您这边也是第一次打交道,所以有些情况我们不得不保留。不过就我听刚才陆队的这些分析,倒是对我们正在调查的案件帮助很大,我们也很希望能再进一步密切合作。”   这之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打了几分钟的官腔,进一步探了虚实,陈础才终于拿出一份更详细的资料,递给陆俨过目。   其实陈础的保留和为难就和陆俨预设的一样,不管是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还是狱侦科,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办事规则和不能对外透露的内情。   他们来到狱侦科的地盘,自然就要遵照狱侦科的游戏规则来,而且虽说是协助,到底还是外来的,陈础有自己的顾虑,对案情有保留,他们也能理解。   陆俨接过资料,不动声色的翻看了几页,随即就听到陈础描述“内情”。   “其实陈凌生前一直都是我们狱侦科发展的特情线人,方紫莹也是。陆队以前在禁毒待过,特情的要求你应该不陌生。她们之间是不知道对方身份的,以‘特情’的身份协助我们内线侦查的案件也不一样。”   陈凌和方紫莹都是狱侦科的特情?   陆俨一顿,这一点倒是出乎意料。   像是服刑犯或是劳教人员,他们这种身份本身就具备很强的掩护性,也比较容易控制,和其它服刑犯接触频繁的时候,不容易被怀疑,往往就会成为特情线人的首选。   尤其是陈凌一直有胃溃疡,需要定期找狱医拿药,有时候还会保外就医,她就可以利用这些机会向狱侦科汇报情况。   当然,发展特情必须是专人领导、单线联系,特情之间也不可能知道彼此的身份。而狱侦科发展特情线人,也有几个标准,比如囚犯有立功的愿望,希望减刑提前释放。   陈础:“我们之所以发展陈凌为特情线人,主要是因为她和海米那这条线关系密切,她也向我们坦白,说一直都在跟李冬云拿药,是因为自己的病,晚上离不开这种药。听陈凌说,李冬云的药,都是从一个叫刘晓露的囚犯那里得到的,刘晓露会定期给李冬云散货。但是刘晓露的又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还在调查。现在除了李冬云和刘晓露,其实我们还锁定了几个人,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赵枫。”   陆俨皱了下眉,问:“您说的赵枫,就是陈凌隔壁床那个赵枫?”   许臻也流露出惊讶。   先前他们只是猜测赵枫很擅长演戏,私下里一定有要刻意掩饰的犯罪行为,只是想不到竟然也和海米那扯上关系。   陆俨:“几人都住在七号房,但现在搜出海米那的只有李冬云,如果赵枫也在这条线上,她倒是很聪明。”   最主要的是,赵枫把海米那藏在哪儿了?   陈础拿出一张借书卡,递给陆俨:“不仅聪明,还有一点反侦查的能力。”   陆俨接过扫了一眼,转而递给许臻。   借书卡上差不多有七成是法律和哲学书籍,还有三成是小说。   陈础:“就方紫莹说,赵枫每次从图书室借回来的书,像是法律和哲学类都是她自己在看,这些小说基本上都会借给陈凌和其它宿舍的服刑犯人。”   许臻:“这么看……赵枫和陈凌的关系还算不错。”   陆俨垂眸沉思几秒,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止。如果我是赵枫,有些话我想和别人说,但是又不希望有其他人听见,我就可以以借书的方式传达消息。”   陈础:“没错。一开始我们发展陈凌为特情线人,陈凌的表现也一向不错,在调查李冬云之前,陈凌就立过一次功,我们也给她减过刑,应该是下个月就刑满释放。这也是为了她的病情考虑,希望她能早点出去,得到更好的治疗。当然,我们也希望陈凌出狱之前,能再接触一下李冬云这条线。最初的进展也很顺利,但自从半年前陈凌保外就医查出胃癌,从那以后就比较消极。原本通过这条线,我们已经开始怀疑赵枫了,但陈凌却不再配合工作,我们的调查到这里就停滞了。”   自这以后,狱侦科又开始考虑发展其他特情线人。   结果就在内部讨论的期间,方紫莹借一次家属探监的机会,先一步跟管教民警通风报信。   管教民警将消息转达给狱侦科,狱侦科和方紫莹接触之后,很快就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些宝贵线索,决定发展方紫莹为七号房第二个特情线人。   而方紫莹告发的内容,就是跟陈凌、赵枫有关的。   方紫莹不仅亲眼看见,陈凌跟李冬云拿药,两人还小声讨价还价了几句。   这之后,方紫莹还见到赵枫将借来的小说,转交给陈凌看,可陈凌只是翻看了几眼就放到一边,好像也不是很热衷。   直到有一次,方紫莹提前回七号房,随手翻了一下赵枫借的小说,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还写了一句:“听说小杨死的特别惨,死前还受了不少罪,太可怜了。”   但方紫莹没有将纸条拿走,因为陈凌和赵枫也很快回到宿舍,方紫莹担心被怀疑,而且在那个时候,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也不值得方紫莹冒险。   听到这里,陆俨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础说:“小杨是住在十三号房的囚犯,和陈凌一样都有癌症,也是在服刑期满之前查出来的。两个月前她选择在洗手间里自缢,但是因为我们发现及时,不到十分钟就把人救下来了。但是很可惜,就算是送医继续抢救,小杨也只是多支撑五天。经过死因调查,是因为她在自缢以后,脑细胞严重缺氧,导致深度昏迷,加上抵抗力降低,最终死于继发性肺炎。”   自这件事之后,女囚们就经常聊起此事,但大家也说不出具体的一二三,只知道小杨在病房里熬了五天才死。而在这些讨论中,难免就会脑补小杨死前又受了多少折磨,有多痛苦。   听到这里,陆俨已经大概将这部分故事的脉络串联起来:“同样都是病人,经常受到病痛的折磨,陈凌一定非常能了解小杨求死的心态,对这件事也会额外关注,而赵枫一定是看出了这一点。”   陈础:“据方紫莹说,有一次她们几个在宿舍里聊起这事,赵枫还说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有人自缢被救下来,熬了十六天才死,在死前还经历了肺水肿,心肌损害,肾功能衰竭。”   陆俨眯了眯眼,冷笑道:“看来赵枫不仅具备反侦查的能力,还非常懂得操控人心。”   陈凌和小杨既能感同身受,有强烈的自杀意愿,自然不希望在经历病痛的折磨之后,还要再遭受其他波折,连死都不能死个痛快。   陈础:“后来,方紫莹就经常听到赵枫和陈凌聊起这些,但是那时候,方紫莹还不知道陈凌想自杀,所以也没往心里去。而且就算有实据,我们也很难对赵枫这种教唆自杀的行为进行追究。”   陆俨一边听陈础描述几人的关系和过往细节,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资料。   正如陈础所说,这个案件难度并不大,但要如何对几人进行追究,这才是难点。   从法律上说,陈凌是一个对自杀行为有完全的认识能力的成年人,既没有精神疾病,也不是未成年,她有自杀意愿,剥夺的是自己的生命,也知道这么做会造成什么后果,所以就算赵枫教唆她自杀成立,在法律上也不构成犯罪。   至于李冬云和黎敏,她们一个给陈凌提供海米那,一个教陈凌打绳结,两人都有协助自杀的嫌疑,可她们提供的只是陈凌在自杀中的辅助工具和方法,并没有直接参与实施自杀行为。除非可以掌握实据,证实李冬云和黎敏事先知道陈凌要自杀,进而提供“帮助”,这样才能定罪。   然而要证实这一点基本是不可能的,首先要有逻辑紧密的证据链,光是一个人,比如方紫莹的证言是不成立的,所以就算在案件推理上,所有案情都可以还原,到了起诉阶段,依然是证据不足。   也就是说,要想定罪李冬云和赵枫,还得从毒品线入手。   至于方紫莹,她既不是警察,也不是直系亲属,更没有在陈凌发病的时候弃之不顾,所以就算她知道陈凌有自杀意愿,这样的“见死不救”也不构成犯罪。   陆俨刚想到这里,许臻也正好提到几天前方紫莹曾和陈凌有冲突一事。   陈础解释道:“其实在这件事之前,我们已经内部讨论过,准备给方紫莹减刑,但是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方紫莹担心陈凌打她的事,会误导我们的调查方向,影响减刑。就在昨天,方紫莹还跟我们反应过,见到赵枫三人凑在一起小声说话,怀疑她们在私下串供,想把陈凌的死赖在她头上。”   陆俨无声的叹了口气,抬手揉着眉心。   方紫莹的段位真是远远不及赵枫,她的每一次上告,都是她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永远都是孤立证言,没有实证。   显然在法律认知上,赵枫一直都在吊打方紫莹,赵枫早就知道她这种教唆自杀行为不会受制裁,方紫莹却还在纠结串供。   陆俨以前在禁毒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也能体会狱侦科的难处。   方紫莹虽然是特情线人,但她做事不够细心,还有点冲动,考虑也不如她的调查对象周全,而且在经过陈凌案之后,她的种种失策行为,已经被赵枫三人孤立在外,那么日后就算方紫莹想接近赵枫、李冬云窃取消息,她们也会防范她。   陈凌的死对于狱侦科来说,只是一个自杀事件,但是陈凌的背后还牵扯一条毒品线,狱侦科不能以调查毒品的名义打草惊蛇,只能在陈凌自杀一事上借题发挥,于是就向请公安机关申请协助,叫刑侦、刑技到现场取证,看这样的“突击”能否找到有力的证据链。但是在询问和做笔录的时候,对四人都是以陈凌案为出发点,借此试探。   据陈础所说,他们怀疑李冬云和另一囚犯刘晓露,都只是分销,而赵枫也在这条线上,可能是她们的上线或同谋,只是没有实据。   最主要的是,还要顺着这条线调查毒品来源。到底是谁,用什么办法把毒品运进了监狱?如果赵枫真是其中的一环,那么她的上线又是谁?   陆俨梳理完所有思路,心里也勾勒出整个故事,只是里面似乎还掺杂了几个疑点,有些地方也有点解释不通。   他正准备再提两个问题,这时手机响了。   来电人正是冯蒙。   陆俨和陈础打了招呼,到门外接听,不一会儿又折回来,人还没坐下便对陈础说:“陈科,待会儿刑技那边会有技术和法医过来,我们想再去一次案发现场,也许关于毒品线还能有新的发现。”   陈础一听,很快应了:“好,没问题!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次的事我们都要多谢你们。”   陆俨:“您客气了。”   *   等薛芃一行人抵达女子监狱时,陆俨和许臻正在狱侦科翻看过去几天的监控录像,尤其是七号房几人的活动画面。   陆俨撑着头,脸色深沉,一双长腿交叠着,眼睛始终盯着屏幕。   直到监控室的门被人推开,门外有人叫道:“陆队。”   陆俨一顿,这才直起身,转头看去。   叫他的人是孟尧远,他后面还站着几个人,薛芃只露出半个身子,侧着头,似乎正在看着别处。   陆俨和许臻交代了一声,很快起身走出监控室。   孟尧远小声问:“听说陆队有新发现?”   陆俨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安静两秒才说:“的确有些发现,但对陈凌这个案子并没有帮助。这次取证,陈凌案只是一个幌子,咱们的目标还是海米那这条线。”   薛芃原本垂着眼,听到这话,有些诧异的抬起眼皮,刚好和陆俨的目光撞上。   两人的目光都只停留了一秒,就同时错开。   孟尧远又提了新的问题,陆俨正在回答,他站得笔直,说话时嘴唇的浮动并不大,因为是侧头对着孟尧远,颈部肌肉有一边绷紧,勾勒出坚毅的线条。   薛芃的目光很快又看了回来,一直盯着陆俨,仿佛是在专心的听他们对话。   直到她又一次挪开视线,偏巧不巧的对上季冬允。   季冬允始终未发一言,只做个旁观者,到这一刻却扬了下眉,眼里融入笑意,像是把一切都看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无意外,这个案子还有最后两章~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1、监狱里发展的特情线人,立功之后基本都能减刑,但对外会说表现良好,配合管理,不会说是当线人立功了。   2、类似小杨案例很多,有的坚持的久一点,有的成了植物人。   另外,缢死不等于勒死,勒主要是外部作用力勒紧,缢是有重量感垂坠造成的损伤。有的人追求濒死快感,自勒后休克,手会放松,过几分钟会自然苏醒。但是也有人借助外力,不小心真把自己勒死的。   3、教唆自杀、协助自杀、“见死不救”,正文里已经解释过了,这里再补充一点,我记得法证先锋第一部 最后几集有一个案子,就是前夫教唆前妻带孩子一起死,女主小柔找证人的时候,说教唆自杀要判十几年。其实是因为那个前妻有精神问题,平时还需要社工帮忙照顾生活,不算是一个正常人。然后,女证人说亲耳听到那个前夫教唆前妻,这个是孤立证言,而且女证人还和那个前夫有感情、债务上的恩怨。这样的证据不会批捕。   好啦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09-30 12:00:00~2020-10-0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为了省事以前都叫11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为了省事以前都叫111 50瓶;GRISGREY 46瓶;Stacy 30瓶;na 25瓶;季季、请用心学数学 20瓶;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16瓶;你好、一只松鼠、甜甜菠萝圈、籽娃娃 10瓶;陌语花忆 7瓶;艾奴兒 6瓶;就是要看小说、妧沅、赐我空欢喜、珠珠儿、尔雅hm、熊(ー_ー)!!、浣·纱 5瓶;流水人家、amymy.h 3瓶;我是一条咸鱼、桃奈叶子、听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12   陆俨和薛芃一行人返场取证的时候, 囚犯们都还在外面做工,宿舍区只有管教民警。   许臻和孟尧远走在最前面,随即是季冬允和法医助手, 陆俨和薛芃在最后面,但薛芃落后纯粹是因为故意放慢步子, 而且一直低着头。   陆俨很早就注意到了, 便越走越慢, 等季冬允和孟尧远已经走出很远,他才将声音压低了问:“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   认识多年, 薛芃走路一向都很快,像是这种故意拖沓的小动作, 陆俨一眼就能看懂。   薛芃朝前面看了一眼,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今天说要过来二次笔录,又同意我们过来取证,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陆俨:“与其说是发现, 倒不如说是有一个人让我觉得很可疑。”   薛芃问:“哪一个?”   陆俨:“赵枫。”   薛芃一顿。   陆俨问:“你呢,听冯科的意思,是你主动要来, 那你又发现了什么?”   薛芃安静两秒才说:“也是因为赵枫。”   “哦。”陆俨应了一声, 勾了下唇,不再多言。   又走了几步,薛芃才问:“刚才你说,这次取证只是用陈凌案打掩护, 这次针对的目标是海米那,是什么意思?”   陆俨很快将他和陈础讨论的结果转述了一遍,隔了两秒, 问道:“假如一个人要自杀,另外一个人就教她磨刀,又给她买了安眠药,如何判定这个人在主观意识上是要协助自杀呢?”   薛芃说:“如果买的安眠药量过大,倒是可以起诉,但定罪上难度很大。除非还有更有力的证据,比如录音、录像,如果只是孤立的证言,就太牵强了。”   陆俨:“现在的情况是,对李冬云和黎敏根本无法起诉。还有赵枫,她在这个案子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明显早有计划,不过就算把所有细节都揪出来,她教唆陈凌自杀也追究不了法律责任。”   薛芃一时没接话。   直到陆俨说:“其实狱侦科早就内部讨论过,他们的本意也不是要用陈凌案来做文章,只是想借题发挥,调查赵枫和其他上线。”   薛芃:“所以这次,陈凌的案子不需要再查了?”   陆俨:“嗯。”   薛芃沉默了,表情也没有变化,但心里却有些起伏。   她和陆俨,和狱侦科所站的角度都不一样,所以在这个案子向前发展时,他们的心境也不会一样。   陆俨是刑侦,他看事看人看案件,是从侦查的角度,当然侦查是要建立在物证技术之上的。   而薛芃是痕检,她直接接触的是陈凌的遗物,在每一件东西上提取痕迹,通过这些了解陈凌的生前,她的接触更直接,更紧密,也更容易被这些痕迹所触动。   其实薛芃心里也知道,像是这种教唆自杀是无法追究的,协助自杀更难以判定,除非是两个人相约一起自杀,一个死了一个没死,那么没死的那个多半会被追究故意杀人罪。   从法律上来说,陈凌作为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她绝对知道什么是自杀,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连她的自杀行为,法律都不能说她犯罪了,何况是教唆她的人?   可理智归理智,情感归情感,就算薛芃明白这些道理,但是在投入这个案件的过程里,站在人性的角度上,她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   薛芃一路上都没吭声,直到快到七号房了,陆俨又落下一句:“不用灰心,也许待会儿会可以找到其他东西。心术不正的人,在一件事情上或许可以逃脱,但我不相信,她能将每一件事都摘干净。”   薛芃倏地站住脚,转头看他。   陆俨也停下来。   就见薛芃挑了下眉,说:“谁说我灰心了。”   话落,薛芃就走向孟尧远。   陆俨一顿,随即笑了。   孟尧远这时凑到薛芃跟前,小声问:“你跟陆队聊什么呢,聊了一路。就因为你俩,我们都刻意放慢脚步等你们!”   薛芃一边穿防护服,一边扫过孟尧远:“聊这个案子。”   孟尧远:“只是聊案子……那他干嘛偷笑啊?”   偷笑?   薛芃下意识回过身,朝陆俨和许臻的方向看,陆俨是一贯的严肃,动作也利落,根本没什么特别。   薛芃又转回来:“你该配眼镜了。”   孟尧远:“不是,我真的看见了!”   *   几人很快就换好防护服,进场取证。   这一次,薛芃没有犹豫,直奔赵枫的私人物品。   她和孟尧远一起按照取证步骤,一件件仔细挑拣,观察,生怕有半点遗漏,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不肯放过。   季冬允就和助手进一步寻找可疑的生物物证。   陆俨自进屋后,便开始仔细观察屋内的摆设、布局,然后他将目光落在陈凌的床上,走上前站定,皱着眉半晌没动。   虽说陈凌自杀案已经没有继续调查的意义,但既然来了案发现场,陆俨还是下意识的寻找疑点。   许臻过来问:“陆队,是不是想到什么?”   陆俨转过身,说:“陈凌和赵枫是隔壁床,按理说,两人每天起床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对方。而当时第一个发现陈凌自杀的人,也是赵枫。只不过赵枫的笔录是说,她已经起身开始收拾床铺了,过了一会儿发现陈凌没反应,就去叫陈凌,这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许臻一顿,很快反应过来:“陈凌的颈部被一根绳索悬吊着,应该一眼就看到了,赵枫起床后那么久都没发现?”   陆俨说:“当然,赵枫也可以解释说,因为喝了有海米那的水,早上醒来脑子还是懵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起身了,等到觉得不对劲儿了,才去看陈凌。”   薛芃一边取证一边听着陆俨和许臻的对话,手里的动作渐渐放慢了,直到她听到陆俨说:“为什么赵枫要教唆陈凌自杀,如果赵枫真的和海米那毒品线有关,那陈凌就是她的买家之一,她何必自断财路?”   许臻接道:“是啊,陈科不是还说,赵枫经常借书给陈凌看么?”   借书……   一时间,陆俨和薛芃都是顿住了。   先前陈础交代这几人的交集时,资讯又多又杂,陆俨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陆俨很快问:“赵枫经常跟图书室借什么书?”   许臻答:“法律书,哲学书,一般监狱图书室也都是这两类书居多。哦,还有一些小说,不过她的小说主要都是借给陈凌看,方紫莹还在书里发现了一张字条。”   陆俨:“那陈凌为什么自己不跟图书室借?陈凌曾以特情身份立过功,按理说管教民警是不会限制她去图书室。”   许臻一愣。   就在两人一问一答的时候,薛芃也开始翻找赵枫的小书架,非但小书架上摆满了书,就连她的床下,枕头旁都摆这几本杂志,储物箱里也有期刊。   薛芃眯着眼,快速一本本翻过去,随即直起身,说道:“因为赵枫借给陈凌的书,根本不是从图书室里借出来。”   这话刚落,陆俨就快步走过来,在薛芃旁边蹲下。   薛芃将书和期刊摊在他面前,说:“这些故事会、知音杂志,后面都是有借书卡的,但是这几本有爱情小说,玄幻小说,科幻小说都有,这些没有借书卡,应该是赵枫的私人读物。”   一般来说,监狱图书室提供最多的就是法律和哲学书,还有生活类书籍,有些期刊杂志是定期流动的。   陆俨皱了下眉头,拿起其中一本翻了两眼,说:“应该是赵枫让家里人寄过来的,或是从流动书市上买的。”   孟尧远问:“流动书市是什么?”   陆俨:“有的监狱藏书比较多,会建造图书馆,分到每个宿舍区还会有图书室,但不是所有服刑犯人都有资格过去,最起码也要表现良好,配合监狱管理。而且有的囚犯文化水平比较低,去了也没得看,所以就会私下搞图书出租,不过一般不是付钱,而是食物或是香烟。当然能借过来的书也不是主流书籍,就像这些小说杂志。要不然就等流动书市,就好像新华书店,就会定期带着一批书进来,搞个小型书市,品类自然比监狱里的要多,内容也新鲜,因为机会难得,所以服刑犯人都会买上几本,私下里再互相换着看。”   而且读书看报也是囚犯改造的重要内容,监狱里不比社会,人人都在看电脑手机,在里面唯一的消遣就是看书,偶尔也会被允许打牌,有不少囚犯都是在服刑期间拿到了专科文凭,所以就“读书”这件事来说,一直都是鼓励的。   听到这里,孟尧远又问:“那像是这种流动书市,和让家人从外面寄书进来,不是一样的么?”   陆俨:“家属寄书,审核会更严格,不像这种流动书市,因为数量比较大,所以也会相对放宽一些……”   到此,陆俨话音一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种可能性,遂话锋一转:“你还记不记得陈科是怎么说的,他说是方紫莹亲眼看见的,赵枫经常借书给陈凌看,但是陈凌只是翻两眼就放到一边,显然陈凌对看书的兴趣不大。那赵枫为什么还要频繁借书给她?”   许臻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薛芃却先一步说道:“也许书里藏着只有她们两人知道的秘密呢。”   与此同时,薛芃也翻开了其中一本,书页摊开着。   陆俨的目光一下子就定住了。   只见薛芃小心翼翼的将两边书页扒开,露出中间的装订缝隙,而在缝隙中,还残留着几颗细小的结晶粉末,有的是褐色,有的是米黄色,只是因为这些粉末太细碎了,不仔细看实在难以发现,而且还会被误以为是掉落的食物残渣,或是灰尘。   一时间,几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薛芃拿出棉签,提取了一点结晶粉末,装进试管。   这下,连一直在寻找生物物证的季冬允,都走了过来。   薛芃一言不发,很快从工具箱中取出安|眠|酮试纸,随即说:“我需要一点热水。”   许臻立刻应了:“我马上去拿。”   不到一分钟,许臻就从管教民警那里取得热水。   薛芃将热水倒进小碗,同时放入粉末结晶体,说:“如果是海米那,受热后容易水解,只要将试纸这样竖着插进水里,只要三到八分钟,就会有结果,看到底是阴性、阳性,还是无效。”   然而时间还没到,孟尧远已经开始感叹了:“嘶,人才啊,知道用书来贩毒。”   陆俨说:“她最多就是借鉴,在书里□□,一向是边境毒贩惯用的手法,他们会在书里面挖孔,将海|洛|因、冰|毒和麻|古藏进去。不过这几样味道太冲,警犬很容易就会发现。而且边境缉毒警经验丰富,有时候只要一看人,就能锁定目标。”   季冬允这时说:“所以赵枫就选择了无味的海米那,又做成这样的结晶粉末来转移,不容易发现。”   陆俨的眼睛始终盯着试纸:“从外面向监狱里运毒,一直都是五花八门,外国还有人用无人机和信鸽往高墙里投毒,英国的监狱还搜出一本在毒品里泡过的哈利波特小说,整本书都是皱巴巴的,里面少了四百多页,而且因为监狱里毒品来源稀缺,所以价格会更高,那每一页都要卖五十英镑,只要点燃,就可以直接吸食。”   孟尧远:“纯度高的海米那通常都是白色药片,一般就合成才是这种颜色。纯度降低了,售价能比外面翻好几倍,啧,这脑子真挺好使……”   孟尧远的话刚落,试纸便有了变化。   薛芃将试纸从水中拿出来,就两个字:“阳性。”   试纸上只有一条杠。   薛芃说:“这种胶体金法试纸的准确性很高,如果怕有误差,可以回实验室再做一次详细的。”   陆俨点头,转而道:“再找找其它的书,我相信一定还有。”   一旦确定书里藏着毒品结晶,那么接下来的事就比较简单了。只要从这本书上采集指纹,和监狱里其他人进行比对,看除了赵枫、陈凌还有谁接触过,这些接触过的人就很有可能是将海米那放进去,转交给赵枫的人。   薛芃和孟尧远很快就开始翻找其他的书,许臻也在一旁帮忙。   陆俨站起身,又一次走向陈凌的床铺。   他在床前站定了,垂下眼,看着床铺上残留的痕迹,有血迹,也有干涸的呕吐物和排泄物,这些都是陈凌最后留在这间屋子里的东西。   季冬允这时走到陆俨身边,问:“是不是还在想赵枫教唆陈凌自杀的动机?”   陆俨一顿,转头看向季冬允:“是啊,虽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季冬允弯了弯眼睛:“我倒是有点发现。”   陆俨一顿:“怎么说?”   季冬允在床边坐下,然后躺在床上,说:“床的一边挨着墙,囚犯只能从另一边上下床。陈凌因为有呕吐的症状,身体又虚弱,如果想吐,有时候根本来不及走到卫生间,就会像案发那晚,这样吐到床上、地上。”   季冬允边说边侧身,将头探出床边。   “有胃病的人,通常口气都会带点味道,胃溃疡病人会有口臭。”   陆俨跟着说:“上次过来取证,这屋里就有一股腐臭味,就算开着窗户也能闻见。”   季冬允:“哦,我的鼻子受过伤,还有鼻炎,如果不是高腐尸体那么冲的味道,一般我都没什么感觉。”   陆俨先是一怔,很快笑了:“原来如此,难怪我听人说,但凡是高腐尸体,十次有八次都是让你去。”   季冬允也跟着笑道:“我虽然闻不到,但赵枫闻得到啊。赵枫和陈凌就在隔壁床,当陈凌呕吐的时候,不管是味道还是视觉上,赵枫都是受冲击最大的那个。老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就算是父母病重,有的儿女都会嫌弃,何况是室友了。”   听到这,陆俨皱了下眉头,转身又一次看向赵枫的私人物品,虽然薛芃和孟尧远已经翻了一圈,有些乱了,可是却不难看出赵枫是一个在摆放上有些强迫症,且非常注重整洁的人。   事实上不仅是赵枫,在监狱里服刑的久了,再懒惰的犯人也会被纠正过来,作息规律,饮食健康,床上的被褥就和军队一样要叠成豆腐块,私人物品更不可能摆放杂乱。   陆俨一边回想一边说:“赵枫自己看的法律和哲学书,在书页的上面都会用书签别好,从不折角,就算做笔记也是用铅笔,而且封面上没有明显的压痕,外面还包上书皮,整体保持的很干净,看来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的书借给别人的人。”   书这东西是最容易弄脏的,尤其是要借来借去,有人还喜欢在厕所里看书,书上也会沾着许多细菌,就算表面看不出来,有心理洁癖的人也会排斥。   陆俨:“那么当赵枫三不五时的看到陈凌在呕吐,闻到那些腐臭味儿,她心里一定烦透了。”   从赵枫的资料里也不难看出,她有点表演人格,在人前会展现自己完美的一面,但通常越是这种人,心里的反差就会越明显。   有些人脾气急,容易动怒,看上去有点性情不定,但这样的人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发泄出来也就好了。   最怕的就是赵枫这种,平时一直压抑着负面情绪,越积越多,看上去跟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可一旦发起狠来,那就是刀刀见血。   要不怎么说,会叫的狗不咬人呢。   季冬允站起身:“现在赵枫的罪证已经找到了,她能逃脱教唆自杀的谴责,却逃不掉贩毒的法律责任。”   陆俨抬了下眼,浅笑道:“我在调过来之前,就听说过季法医不少赞誉,这次配合也证明了传言非虚。无论如何,我还要跟你说一声,谢谢。”   季冬允有些诧异:“陆队真是过誉了,都是你领导有方,以后咱们还有的是机会合作,我相信一定会配合越来越好。”   陆俨:“一定。”   与此同时,正在物证堆里忙活的孟尧远,也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说闲话的时间,小声嘀咕道:“嘿,这就互相恭维上了!”   许臻轻咳了一声,没敢接话。   倒是薛芃,侧身用余光瞄了一眼站在后面几步外,正在惺惺相惜,互相欣赏的两个男人,随即转过来,不咸不淡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孟尧远:“噗!”   陆俨:“……”   季冬允:“……”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为什么将毒品流通到监狱里。   在我看过的资料里面,其中有一本单独拉出来一章,讲狱内毒品犯罪的方方面面,比如如果取证,如何判定。   再说我的感觉,首先肯定是因为有需求才有交易,监狱里没有消遣,犯人们普遍文化水平低,凑在一起共同话题就那么几个。如果是吸毒者集中,原本戒了的,几个人一聊又把心魔勾出来。戒毒难,戒了又复吸,主要就是因为心魔。而且在监狱里需求量小,卖的却更贵,利润更高。   这几年应该好一点了(可能),前几年监狱丑闻一直都有。   第一个故事没有写传统毒品,主要是因为放在狱内尺度太大,尤其是海|洛|因这种严重的,所以用了新型合成毒品。   咱不抹黑神话任何一个职业,也不过分美化神话,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有贪欲,任何岗位有精英就有混子,基本符合二八定律。   比如法医,有在工作岗位上牺牲的,我就听说过出现场不慎被电死的。也有文里提过的利用伤情鉴定受贿的。   我记得是看法医刘良的一个采访,他在里面就说过法医的职业诱惑太多,伤残定级八级和九级,在上海就差八万块钱,所以上海那边抓了很多司法鉴定黄牛,涉案金额一个多亿。   还有先前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逃犯入室抢劫之后,家人报警两次,没得到当地公安的重视,最后歹徒又回来杀了两人。我也忘了是不是抚州了。   总之在执法机关尚且如此,在狱内这种低气压,人人都犯过罪的环境下,毒贩和吸毒者再动脑筋这种事并不稀奇。   当然,也有很多进去后醒悟的,还拿到大专文凭。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1、用无人机和信鸽空中投毒,和把泡过的毒品书送进去,都是外国监狱里发生的真事,脑回路挺奇葩的。外国还有一些监狱“公开”排队吸毒,狱警和囚犯都是利益链上的一环,国内真是好很多。   2、流动书市确实存在,看书学习就是改造的主要目的,所以监狱都是支持鼓励的。但各地监狱规则不一样,有的允许借书,有的不让,只能在图书室里看,有的地方考虑犯人文化水平低,所以开放读书品类也会放松,有地方还允许狱内开个小课,让有知识的犯人给大家讲课科普,偶尔还能在图书室打牌。   ps,本章虽然提到流动书市,但不是说通过这种方式带进来。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01 12:00:00~2020-10-0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4607、引羽、霜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废话小陈、秋 10瓶;籽娃娃 5瓶;chen 2瓶;嘿、阿筝、2456844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13   从七号房取证回来, 很快就轮到二次笔录。   许臻被派去跟狱侦科的同事一起询问女囚黎敏,李冬云和赵枫则交给陆俨,方紫莹排在最后。   陆俨和狱侦科的小刘坐在一起, 薛芃等人和科长陈础就在隔壁,通过单向玻璃看着屋里。   第一个接受审问的是李冬云, 陆俨坐下后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并且直接点明, 是为了调查陈凌案,目前又有新发现, 有几个问题需要补充。   一听到“有新发现”,李冬云神情一紧, 飞快的说:“其实我和陈凌的关系比较一般,这件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陆俨说:“经过我们调查取证,在陈凌和你们四人体内,都验出了海米那。同时我们也在陈凌的杯子, 七号房的暖水瓶, 和你的私人物品里找到海米那。你怎么解释?”   虽说现在根本没法证明暖水瓶里的海米那是李冬云放进去的,但陆俨却故意将这几件事放在一起说,任何有正常逻辑的人, 都会联系在一起想。   李冬云有些慌, 连连否认:“我是有海米那,但是暖水瓶里的跟我无关,我也没有给过陈凌!”   陆俨一顿,注意到李冬云的描述——我也没有给“过”陈凌。   也就是说, 非但这次李冬云没有给,以前也没有?   陆俨不动声色道:“陈凌体内的海米那浓度,证实她最少服用超过三个月, 而整个宿舍,我们只在你和陈凌的物品里搜到海米那,不是你给的,那是谁?”   李冬云愣了愣,一时接不上话。   陆俨注意着她的表情,说:“李冬云,我相信有一点你很清楚,无论你怎么说与你无关,你不知道,最终我们都是以证据说话。”   李冬云:“可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没有给过陈凌!”   陆俨:“那你的海米准备给谁,难道留着自己吃?你体内的海米那浓度并不高,你应该没有服食海米那的习惯。”   最主要的是,李冬云的身材偏胖,气色也健康,不像是有吸毒习惯的。   再说,像是这种监狱内贩毒,一定要有联络渠道,还要有毒品获取渠道,毒品是不会凭空出现的。   而联络渠道主要就是私藏手机,也有囚犯趁着给亲人打电话的时候联络毒品,个别情况还有在探监的时候联络。   李冬云的私人物品里没有手机,基本上可以排除这一点,而且以她藏有海米那的量来看,她应该不是上线,只是下游一个节点。   还有,监狱贩毒一定要有获取毒品的渠道,有些毒品渠道,是囚犯在入狱前形成的,有些则是有贩毒渠道的囚犯入狱之后带进来的,李冬云在入狱之前从没有接触过毒品,怎么可能入狱后突然就有了渠道,多半是入狱后被其他囚犯发展成下线。   等到毒品的渠道建立完成,又会分出来两种情况,一种是服刑犯人在监狱内遥控操作监狱外的贩毒活动,另一种就是将毒品贩卖进监狱,而将毒品带进监狱,一般都是买通民警、工人或是狱内工作的企业职工,等送进监狱里再在囚犯中间分销。   换句话说,一定要里应外合。   李冬云支支吾吾的好一会儿不说话,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大约是想到后果。   自从陈凌案开始,李冬云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好,七号房暂时回不去,门口拉着警戒线,又有刑侦、刑技调查取证,李冬云根本来不及藏好自己的海米那,要翻出来是很容易的事。   其实这也是陆俨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   按照一开始的证据链,他推断是李冬云向陈凌提供海米那,但是经过一番调查,陈础又有了新的资料提供,再加上在赵枫的物品里也搜到海米那,而赵枫就是一直通过借书的方式给陈凌供毒。   陆俨先前的推断,在这一刻又有了变化。   陆俨眯着眼,观察着李冬云的表情,隔了几秒,忽然说:“我看过你的案底,你之前并不是因为贩毒才被判入狱,我相信应该是你进来以后,被一些恶习不改的犯人蒙蔽,一时想歪了,才会掺和进来。”   李冬云虽然慌乱,却还是听到了陆俨的话,她缓了几口气,小声说:“我原本不想这样的……”   陆俨等了一会儿,知道让她交代全部情况有难度,便继续往下引导:“现在有两件事,你要听清楚,这对你的刑期影响很大。”   一听到“刑期”,李冬云下意识抬起头,两眼发直的盯住陆俨。   陆俨停顿两秒,才说:“第一件,在司法解释里,毒品的数量划分为‘少量’、‘数量较大’和‘数量大’三个层级,不同的层级判刑标准也不同。按照你原本的刑期,你应该明年就可以出狱。虽然海米那属于新型毒品,暂时还没有将死刑适用在运输、贩卖中间的犯罪分子身上,但是你既然参与了贩毒活动,刑期就一定会延长。至于延长多久,就要看毒品持有量,和你的表现。”   海米那属于新型毒品,它的主要成分就是安|眠|酮,在定罪的时候,法院会将它和传统毒品进行换算,1克安|眠|酮等于0.7克大|麻,1500克安|眠|酮等于1克海|洛|因。当然,还要看里面安|眠|酮的含量纯度。   而按照李冬云的持有量,就算她给陈凌提供了一段时间的海米那,这个量也只是“少量毒品”的层级。但陆俨对此只字不提,还刻意提到“死刑”二字,就是暗示李冬云知道,虽然不至于死刑,但也可能判的很重。   李冬云不是一个有丰富经验的贩毒分子,从她的慌乱和□□的方法就可窥见一二,所以乍一听到因为参与贩毒要加重刑期,而她都不知道会加重多少,心里一下子就没了底。   李冬云眼前一阵阵发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声音发颤的问:“那我要怎么表现……”   陆俨淡淡道:“这就是你要清楚的第二件事。如果你配合调查,老实提供其他线索给我们,这对你的刑期只会有好处。但反过来,你不配合,我们一定公事公办,而且现在你牵扯的不仅是贩毒,还有陈凌的一条命。”   李冬云一愣,叫道:“我……我只是帮忙散货,但我没给过陈凌,是……或许是其他宿舍的人……”   陆俨:“那么,陈凌的海米那是从哪里得来的?”   李冬云眼神又开始闪烁:“我……我不知道……”   陆俨抓住这一刻关键,说:“你知道这种说辞,等上了法院意味着什么么?”   李冬云:“我……”   陆俨:“又或者,你有其他合理的怀疑对象,我们也会继续调查,不会将你没做过的事算在你头上。但就目前来看,你是这个案子里最有嫌疑的。”   李冬云:“可……可是陈凌,她不是自杀吗?为什么我有嫌疑……”   陆俨扬了下眉,靠坐在椅背上,双手环在胸前,语气依然很淡:“陈凌有严重的胃溃疡,而海米那这种合成毒品,对普通人来说都有很大的副作用,何况是陈凌。海米那对她的肝肾,以及精神都造成一定损伤,现在经过尸检,我们绝对有理由怀疑,是有人趁陈凌服药后精神错乱,对她进行教唆、诱导而导致的自杀。”   李冬云已经听傻了:“什么……这怎么可能……”   陆俨却将她的喃喃自语打断:“也就是说,陈凌在自杀之前,对自己的行为已经失去认知能力,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你就触犯了故意杀人罪,加上你贩毒,多项罪名加在一起,一定会从重处理。”   李冬云叫道:“我没有,不是我给她的药,我也没有教唆她,我那晚很早就睡了,而且我觉得很晕,等我第二天醒过来,陈凌已经死了!”   陆俨扯了下唇角,没接茬儿,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李冬云见状,更着急了:“是不是……只要我提供其他嫌疑人,你们就会去调查,就会还我清白?”   陆俨缓慢的眨了下眼:“你可要想清楚,栽赃嫁祸,浪费警力,只会罪加一等。”   李冬云忙说:“我不是栽赃,我有证据!”   *   隔壁的监控室里,薛芃看到这里,眼里上也不由得流露出细微的情绪,心情更是跟着审讯室里的变化而起伏。   其实李冬云并不是一个难审问的犯人,她的胆子不够肥,心理素质也一般,但她和所有犯人都一样,会下意识的掩盖罪行,矢口否认,只是装的不够高明罢了。   逃避罪行,逃避责任,这是所有人类的共性,要戳破这样的谎言,就需要在心理战术上逐一击破。   今天的审问换一个人也能完成,但薛芃却注意到,陆俨不仅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让李冬云自己交代了,而且他全程都没提过陈凌以外的名字。   直到李冬云自己说出口,其实她一直在怀疑赵枫也有海米那,而且赵枫和陈凌一向走得近,也是最后机会给陈凌提供海米那的人。   李冬云还交代说,一开始陈凌也问她要过,但她没敢卖给陈凌,就是看她身体虚弱,怕她服食海米那之后加重病情,闹出人命就麻烦了。   听到这里,孟尧远向薛芃凑了一步,小声问:“你觉得,李冬云的话可信么?”   薛芃想了一下,同样小声的回应:“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撒谎。”   孟尧远:“也许是演戏呢。”   薛芃皱了下眉头,说:“你不觉得奇怪么?”   孟尧远:“奇怪什么?”   薛芃:“咱们上次取证,很轻易就翻出了李冬云藏的海米那,显然她根本来不及藏,也没料到会突然检查。”   孟尧远一阵恍然:“哦,如果她要是知道陈凌要自杀,也给她提供了海米那,怎么都得事先做好准备吧。”   薛芃:“可她什么准备都没做。”   孟尧远:“那她就是不知情了……”   薛芃没接话,仍是看着单向镜。   安静了几秒,孟尧远侧头观察着薛芃脸上的专注,又不怀好意的凑过去问:“那你猜,这些细节,陆队是不是早就心里有数了?”   薛芃用余光扫了一眼孟尧远:“我怎么知道。”   孟尧远:“依我看啊,他应该早想到了,你看他审问的时候游刃有余,还挺有章法的,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薛芃的语气倒是没什么起伏,就是眼神带点嫌弃:“你怎么说话跟个老头子似的。”   孟尧远“嘶”了一声,刚要反驳,却看见站在两步外,始终当着背景板的季冬允,轻笑出声。   孟尧远连忙说:“季法医,我说的没错吧,咱陆队是不是年轻有为啊?”   咱陆队?   薛芃皱着眉,挑剔着孟尧远恶心的遣词用字。   直到站在她另一边的季冬允,跟着说:“的确如此,而且还会运用心理战术。”   薛芃又用余光瞥向季冬允,却没接话。   就在这时,许臻结束了对黎敏的问询,推门进来了:“怎么样?”   几乎同一时间,单向镜对面的审问也结束了。   狱侦科进来两个民警,很快将李冬云带走。   不会儿,赵枫被带了进来。   单向镜这边,所有人一起收了声,齐刷刷的看过去。   终于轮到了赵枫,整个案子里最聪明,也是最会掩藏的一个,相比之下,李冬云最多也就是个前菜。   *   赵枫一坐下,无论是表情、姿态,还是眼神,都和李冬云完全不一样。   李冬云摆明了就是心虚,赵枫却淡定多了,而且不像是装出来的。   赵枫的头发熟得很整齐,同样穿着囚服,但她很注意干净整洁,囚服很平整,她坐下时还抚了一下衣摆。   这些细节全都被陆俨收入眼底,他知道,要攻破赵枫的心理防线,需要更多的步骤,而且一定不能操之过急。   狱侦科的小刘,很快将二次取证的物证照片递给赵枫看,同时说:“我们在你的私人物品里,搜到了一种叫海米那的新型毒品,你怎么解释?”   赵枫仔细的看了眼照片,抬眼时,说:“这些书是我的,里面藏的药也是我的,但我不知道这是毒品,我只是帮陈凌买药。”   陆俨眯了下眼,没说话,接着听小刘和赵枫一问一答。   小刘:“你不知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   赵枫轻叹了口气,带着一点委屈:“刘警官,我真的只是为了帮陈凌,是她求我帮她找药的。陈凌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她说只有这种药可以让她有个好觉,而且她病的挺严重的,时间也不多了,我看她那么可怜,那么难受,我也是一时好心。我根本不知道这些是毒品呐,要是我知道,肯定不会冒这种风险的,而且我一定会向教员揭发……”   小刘将她打断:“你说你只是好心,那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赵枫:“是从刘晓露那里买的。刘晓露说,陈凌的身体虚弱,用不了多少药,就分给我一些小颗粒就足够了。我每次去找她,都会带几本书,让她把颗粒加进去,我再带回来给陈凌。”   小刘:“那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赵枫:“差不多半年吧,就是陈凌知道自己的胃溃疡转癌之后。其实有好几次,我都劝过她,少吃这种药,副作用挺大的。尤其是我每次看她又头晕又呕吐,人也晕乎乎的,有时候意识都不太清醒,脸色也越来越差,我都害怕她哪一天就……可是陈凌总是说,没事的,她心里有分寸,还叫我不要多想。”   赵枫说的声情并茂,整个故事乍一听也找不到漏洞,而且还在言辞之间,将小刘准备好的问题提前回答了,比如赵枫给陈凌提供了多长时间的海米那,海米那是从哪里来的,等等。   而且赵枫所有的话,都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她只是出于一片好心,完全不知道海米那是毒品,陈凌自己却一意孤行。   这样一来,她反倒成了助人为乐了。   小刘一边问着一边皱眉头,心里也很清楚赵枫是在演戏,可是一时半刻却找不到突破口,正在发愁。   直到坐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陆俨,这时突然身体前倾,将双手搁在桌面,一双锐利的眼眸盯住赵枫。   这番动作虽然轻,却惊扰了赵枫和小刘。   赵枫看向陆俨,两人安静的对视了三秒钟,谁都没说话,小刘也停止发问。   审讯室里,气氛一时静谧诡异,气压骤然下降。   这是赵枫第二次跟陆俨打照面,上一次陆俨戴着口罩,穿着防护服,有了遮挡,也没有将她锁定为犯罪嫌疑人,而且还是以公安机关协助狱侦科的名义过来,自然不会对她施压。   但这一次,陆俨不仅没戴口罩,连周身的气场都变了,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眼神下坚持超过十秒钟。   而赵枫连五秒钟都没坚持到,很快就错开眼神,看向小刘时,又把演了一半的戏找了回来:“刘警官,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我真的是无辜的,我可以再去找刘晓露买药,这样就可以当场人赃并获,那你们就会相信我了!而且,刘晓露从来没有告诉我那些是毒品,就说是帮助睡眠的精神类管制药品……”   好一副坦白从宽的态度,甚至还有主动申请当线人,戴罪立功的意思。   但这一次,开口的不是小刘,而是陆俨:“你刚才说,你不知道海米那是毒品。”   赵枫朝陆俨那边转了一下头,眼神却没对上:“对,我不知道。”   陆俨轻描淡写的问:“怎么证明?”   赵枫一顿,没想到问题又绕了回来,便说:“证有不证无,我没法证明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陆俨:“你的所有口供,都是孤证。你犯过法,接受过调查,也上过法庭,你应该知道,口供要经过查实才能作为证据。我们注重的是调查研究的结果,而不是你的一面之词。”   赵枫愣了,这下终于看向陆俨:“难道,你们要告我?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在帮人,帮人也有罪吗?”   真是灵魂拷问。   陆俨微微挑眉,说:“帮人没有罪,不过到底是帮人,还是用帮人当幌子,掩饰贩毒的罪行,还要看整个证据链。你之前入狱,也说自己是因为想帮人才做假账洗钱,同样都是‘帮’,你自己说‘帮’人有没有罪呢。”   赵枫一噎,没接上话。   单向镜另一边,孟尧远小声说了一句:“我靠,陆队牛逼啊!”   薛芃侧头瞪他。   孟尧远满脸的无辜:“我就是感叹一下么。”   薛芃没理他,正准备继续观看,却在这时注意到站在孟尧远另一边的陈础,这时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好像是有人给他发微信。   陈础看了微信,神情顿时严肃起来,等他再看向隔壁屋时,整个表情都不对了。   薛芃一时不解,却有种预感,陈础收到的微信,恐怕就和赵枫有关。   这时,单向镜对面,赵枫正在极力为自己辩解:“我那时候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也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这几年服刑一直都很守规矩,什么纪律都没有违反过,就算别人闹事,我也从不掺和,我又怎么会参与贩毒呢!”   陆俨很有耐心的听着,随即话锋一转,说:“15年有一个制毒案,涉案人员罗某,在被抓获之后也一直声称自己不知道‘涉毒’,他的律师也说,在罗某的认知里,他只知道自己违规制药,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制毒,更加不知道自己犯法。结果,这些说辞却没有蒙骗法官,原因有二,一是因为罗某在制毒的过程里,他知道这件事很危险,而且有沾毒的嫌疑,二是因为在运输原料的过程中,罗某小心掩饰,一直在用混淆原料名称,和其它物品混装的方式,蒙骗过关。他的种种行为,都和他的一面之词相悖。”   陆俨的语速很慢,没说半句就会停顿一瞬,观察赵枫的反应。   赵枫听的很认真,眼睛快节奏的眨着,这是因为她的大脑正在飞速的思考。   陆俨继续道:“其实你这个案子也是一样的道理,你现在可以坚持自己毫不知情,上了法庭也可以继续狡辩,但是法院会不会采纳,你的孤证和整个证据链是否吻合,这些才是最终判刑的标准。如果你说的事实,那么我们一定会还你清白,相反如果你认为自己很聪明,用这种说辞就能混过去,你就会失去坦白从宽的最好机会,最终吃亏的只是你自己。”   这话落地,审讯室里一阵沉默。   赵枫低下头,思考了很久,仿佛将两种结果都想清楚了,这才抬头说:“是不是我交代了,我就能轻判。”   陆俨:“那就要看你交代的是什么了。”   赵枫吞咽了两下,声音很轻:“其实……是陈凌让我这么做的。”   听到这里,小刘一怔。   陆俨也眯了眯眼睛,唇角勾出冷漠的弧度。   即便到了这一刻,赵枫都没有半点慌乱,她始终都是很冷静的权衡利弊,利用自己的智商和演技在玩花样,而她所谓的“交代”更是将责任推到死人身上。   赵枫:“陈凌说,她需要的药量很少,而且是合成的,她的身体也承受不了太多,每次就那么一点点。就算最后被发现了,她也会自己承担下来,不会连累我。她也愿意帮我作证,说我对这件事不知情。”   陆俨淡淡道:“继续。”   赵枫:“我那时候只知道那些是管制药,并不知道它们叫什么。还是后来有一次,陈凌吐的很厉害,第二天晕晕乎乎的,整个人精神也有点恍惚,我就问她,如果是安眠药,怎么劲儿这么大,那些到底是什么?陈凌这才告诉我,那些是一种叫海米那的合成毒品,里面的主要成分是安|眠|酮。”   陆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赵枫:“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前吧。我当时吓坏了,就说以后不会再帮她!但陈凌却说,因为是合成的新型毒品,已经是第三代海米那了,根本不是高纯度的安|眠|酮,所以在判刑上也会比较轻,她让我不用太担心。我听了很生气,就质问她,她有没有拿到当朋友!陈凌却笑着跟我说……”   “咚咚咚”!   赵枫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这三声敲击打断了。   赵枫一顿,抬眼看去,就见到陆俨一手手指蜷缩着,指关节就悬空在桌面上。   陆俨开口时,就仿佛是在闲聊天:“你的故事里有一个很大的漏洞——为什么陈凌要让你去买海米那,而不是她自己去找刘晓露,难道她已经病的连买药都不会了?”   赵枫解释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有这个疑问,但陈凌说,她怕她去了,刘晓露会故意抬高价格,因为刘晓露知道她睡不好,很需要安眠药。而我和刘晓露还算谈得来。”   陆俨“哦”了一声,问:“那你和刘晓露购买的价格,比其他人便宜多少?”   赵枫愣了一秒,说:“其实也没便宜,只是我一直以为便宜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刘晓露给我的价格,和给别人的一样。”   陆俨:“那你在知道价格一样的时候,怎么没让陈凌自己去呢?”   赵枫:“我……”   陆俨没等她回答,又继续问:“还有,你说你在一个星期之前才知道那是毒品,那么这一个星期,你为什么还在给陈凌提供,而且在你书里找到的结晶颗粒,累计算下来分量也足够陈凌服用半个月的,你为什么不销毁?”   赵枫:“因为……陈凌还没有把钱都给我,她说如果我把那些药清理掉,付给刘晓露的钱,就算我自己出的。”   陆俨似是笑了一下:“陈凌装海米那的药瓶已经空了,她却把海米那继续留在你这里,你觉得合理么?”   赵枫:“这个……”   赵枫垂下眼,努力向着说辞。   可陆俨又一次打乱她的节奏:“就目前为止,你的故事依然是孤证,和我们找到的证据链相悖,你只是在浪费时间。你说你以为那些只是药,你只是在帮人,那你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夹在书里。帮人是好事啊。”   赵枫的呼吸节奏有点乱了,可她却努力平复着。   这一次,她安静了许久,才说:“警官,您刚才说的故事也有一种可能,也许那个罗某真的不知道呢?或者他就像我一样,后来才知道那些是毒品,一开始的确是被蒙蔽了。其实,我也是这几天偷偷问了刘晓露才知道的,原来海米那是一种新型毒品,而且是合成的,它虽然有安|眠|酮的成分,但也掺杂了别的,出来的成色和安|眠|酮的白色药片是有差异的,我和那个罗某一样,只是用肉眼分辨,根本不懂什么化学知识,所以我们不知道海米那就是安|眠|酮,这也是正常的!”   这话落地,屋里再度陷入沉默。   隔了好几秒,赵枫脸上挂满了委屈,带着哀求看着陆俨。   陆俨却始终面无表情。   直到片刻后,陆俨倏地勾了下唇,毫不留情的将她拆穿:“我什么时候说过,罗某制的毒是海米那?”   赵枫一愣,这次脸色也跟着变了。   她拼命的回想着,眼睛又一次飞快的眨起来。   陆俨依然没有给她整理思路的时间:“看来这个故事你是知道的,功课也做得很充分。如果真像你说的,你以为那些只是安眠药,那又怎么会特意去了解这些资料?我听说你经常会看法律方面的书,那你也应该知道,自己这次会被判几年。”   赵枫不说话了,低下头,呼吸渐渐急促。   陆俨:“还有,你刚才已经供出了刘晓露,那你猜,刘晓露会不会为你的‘不知情’作证,还是她也会反咬你一口,赶在你之前坦白从宽?赵枫,我前面就说过,你不配合调查,吃亏的只是你自己。”   审讯室里的气压越来越低。   过了好一会儿,赵枫才闷声开口:“是不是我交代了,就真的会从宽处理。”   陆俨淡淡道:“你现在有讲条件的余地么?”   赵枫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说:“其实一开始接触这条线,真的是因为陈凌,这一点我没有撒谎。”   很快,赵枫就把故事的始末讲了一遍。   大约是半年前开始,陈凌的胃溃疡有了变化,经过保外就医检查,已经癌变。   陈凌从医院回来后就很消极,监狱外早已没了亲人,每个月来探监的就只有一个朋友,原本她获得减刑,还指望着出狱后好好生活,治好自己的胃病,可现在一切都没了盼头。   陈凌知道她的胃癌已经到了中晚期,出狱后要花上一大笔的手术费和医疗费,还未必治得好,而且她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了,花钱还受罪,出去了又无依无靠,图什么呢?   陈凌消沉数日,人也开始转变,以前从不跟刘晓露这些人来往,眼下也开始了。   陈凌让赵枫去帮忙联络刘晓露,因为陈凌和刘晓露关系一般,说不上什么话,突然去找,怕刘晓露起疑,不愿卖给她。   赵枫一开始也是和陈凌说好,只是帮忙问一下,并不掺和。   谁知后来,刘晓露和陈凌一左一右把赵枫夹在中间,因为刘晓露不愿意接触病歪歪还带着口臭的陈凌,就答应让赵枫赚个差价。   赵枫一见从中可以牟利,甚至于她如果答应,刘晓露还能在其他事情上给她便利,比如让人从外面捎进来其它违禁品,只要目标不大,没收了以后别出卖她就行。   赵枫说,其实李冬云手里也有海米那,也是刘晓露散货给李冬云的,但是李冬云办事笨手笨脚,刘晓露很烦她。   相比之下,赵枫比较心细,胆子也没有李冬云那么大,竟然大大咧咧的将海米那药片直接放在一个药瓶里。   只是自从陈凌开始服食海米那之后,睡眠有了改善,整个人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陈凌也知道,她不在配合狱侦科的特情调查,狱侦科就会发展其他线人。   陈凌了解狱侦科的办事手法,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人可能是方紫莹。   但方紫莹实在太笨了,她接触李冬云不成功,又来接触赵枫。陈凌就将她的怀疑告诉赵枫,让赵枫别上当。   方紫莹对此毫不知情,试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有一次还听到陈凌和赵枫在小声谈论,就以为是陈凌在说她坏话。   于是就在前几天,方紫莹突然跑去刺激陈凌,陈凌被激怒了,就打了方紫莹一巴掌。   大概就是因为那次刺激,陈凌开始想不开,几天后就自杀了。   赵枫讲故事讲完,缓了口气,说:“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们还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这一次,陆俨沉默了。   他垂下眼,双肘撑在桌上,额头就顶住手,隔了片刻,才抬起眼,眼皮上浮现出一道深褶。   “照你这么说,你并不知道刘晓露的毒品来源?”   赵枫摇头:“她怎么会告诉我呢?”   陆俨:“所以你只是换了一个故事,继续狡辩。”   赵枫一噎,终于开始不耐烦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其实赵枫自己也很清楚,以她藏在书里的那些海米那的量,加上她提供给陈凌的量,都算在一起也是少量毒品,而且还是新型毒品,在判刑上不如传统毒品来的严重,所以只要她咬死了自己的故事,供出刘晓露,就这些证据而言,她判的也不会太重。   唯有一点,到底陈凌是自己主动吸食毒品,还是经过赵枫教唆,这两者是有明显区别的。   思及此,陆俨直起身,靠回椅背,说:“因为陈凌有胃溃疡,她经常半夜疼醒,整宿都睡不好。为了能让陈凌睡觉,别打搅到你,你就让她服食海米那。”   赵枫:“我没有,是她自己要吃的!”   陆俨:“你没想到,服食海米那之后副作用那么大,陈凌的呕吐症状反而还加重了,而且她难受起来,根本没力气去洗手间,就只能吐到地上,你就住在她隔壁床,是不是很烦她?”   赵枫脸色一变,别开脸,隔了两秒才说:“不止是我,同屋的谁不烦她,每天闻着那些味道!”   陆俨:“只要陈凌死了,你也就不用烦了。所以你就一点一点的给她洗脑,还跟她讲其他癌症犯人的事,帮她一起研究怎样自杀才能少受罪,让她去跟黎敏学打绳索,告诉她在自杀之前,要确保不会有人突然醒来阻止。”   安静了几秒,赵枫忽然笑了一下:“陈凌是个成年人,精神也正常,法律上无法追究她的自杀是有罪的,又怎么能追究教唆自杀的人有罪呢。”   陆俨:“可教唆吸毒是犯法的。”   赵枫一下子愣住了。   赵枫懂法,自然知道“教唆自杀”定不了她的罪,可是“教唆吸毒”一经证实,情节严重者可以判到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赵枫瞬间反弹,叫道:“你们以为这样就可诬赖我?你们口口声声说要讲证据,那你们有吗?拿出来啊!”   陆俨没应,只是眯了眯眼,观察着赵枫脸上因为激动而越发狰狞的线条。   赵枫原本身体前倾,身体紧贴桌沿,等她发泄完,又拍了下桌子,靠回椅子,闭上眼,让那些愤怒的情绪落下,等再睁开时,却笑出声:“哈,你们是不是觉得,陈凌病了,又自杀了,她很可怜,很值得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们以为陈凌傻吗,她会那么容易就被我洗脑吗?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她要自杀是一早就决定好的,谁都拽不回来!而且她早就看出来我有意消磨她的意志,想她去死,她也一早就把我戳穿了!我这点伎俩,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陆俨依然没接话,也没表情,只是心里有点诧异。   陈凌知道赵枫在做什么,而且还将赵枫戳穿了?   赵枫继续道:“陈凌一点都不简单,她城府很深,藏了很多秘密,只是因为她病了,所以才会看上去好糊弄罢了。其实一开始,也是陈凌告诉我的,不管是在这里混,还是将来出去了,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懂法,只有懂了,这个游戏才算入门,我看的那些书,还是她推荐给我的,还说她都看过了,要是我有看不明白的尽管问她。我知道的,都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她那么精明一个人,会被我教唆吸毒吗?”   陆俨眯了眯眼,这一次没有打断赵枫,虽然他并不十分相信赵枫的话。   可是陆俨又不得不承认,赵枫在激动之后坦白的这些,的确比前面的故事更符合逻辑。   陈凌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而且藏了很多秘密,这些都没错,这样一个人的确不像是会被赵枫几句话洗脑,就跑去吸毒。就算要吸毒,多半也是陈凌自己的决定,她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只是有一点,他倒是没想到,原来赵枫是陈凌一手教出来的?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陈础。   陈础:“我打搅一下,陆队,咱们聊两句。”   陆俨一顿,虽然有点诧异陈础会突然将审讯打断,却还是站起身,走向门口。   临出门前,陆俨又看了赵枫一眼,赵枫趴在桌上,还在缓和呼吸。   *   走廊里,陆俨跟着陈础走了几步。   等陈础转过身,迎向陆俨的目光,陆俨心里也跟着落下某种预感——这个案子,怕是要结束了。   陆俨正想到这,就听陈础说:“审讯到这里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事,还是由我们狱侦科自己来处理吧。”   果然……   陆俨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停顿一秒,没有让自己流露出任何情绪,只说:“也好,我们毕竟只是来协助你们的,自然不好喧宾夺主。稍后我们会把报告传过来,陈科签个字,这次的协助工作就算完成了。”   陈础笑了下:“当然,不管怎么说,这次还真是多亏你们刑侦支队,等回头我一定跟上面反应,感谢你们的大力协助!”   陆俨:“哪里,您客气了。”   陈础主动伸出手,陆俨和陈础虚握了一下,很快分开。   陈础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称赞着陆俨的侦查和审讯能力,不会儿,薛芃等人也从审讯室隔壁出来。   等陈础离开,狱侦科民警就过来送陆俨一行人离开,好像很着急。   陆俨一路上都没什么表示,也看不出异状,直到离开女子监狱,身后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几人走向停在空地上的警车,孟尧远和许臻走在最前面,孟尧远边走边犯嘀咕:“怎么回事啊,没头没尾的,连口水也不给喝,就这么把咱们轰出来了?”   许臻频频回头,也是不解:“是有点奇怪,好像不希望咱们再往下查了。”   孟尧远:“这特么的就是过河拆桥!”   季冬允一声没吭,和法医助手率先回到车里。   孟尧远还在后面问:“哎,真这么算了?那今天的取证,我们还做不做鉴定,报告怎么写啊?”   而走在最后面的薛芃,早已皱起眉,她扫了一眼前方的孟尧远,就转身问陆俨:“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解释一下。”   陆俨脚下一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朝许臻抬了下手。   许臻又箭步折回来:“陆队。”   陆俨:“我们有事要谈,你们先回队里,给我们留辆车。”   许臻一怔,虽然觉得这安排有点不可思议,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在临走之前又看了同样惊讶的薛芃一眼。   不会儿,直到许臻快步走向车子,又把孟尧远拉上车,和季冬允、法医助手一起驱车离开,薛芃才不可思议的又一次看向陆俨。   她抬手挡住刺目的阳光,说:“你的队员,还有孟尧远,本来就已经误会咱们了,你还……”   陆俨背光而立,注意到薛芃有些生气,有些厌恶日晒的小动作,很快挪动了一下位置,刚好将阳光挡住。   他只拧了一下眉头,表示困惑:“清者自清,他们有什么好误会的。”   随即又问:“不是你问我怎么回事么?”   薛芃:“我是问你了,可我没让你这么安排啊。”   陆俨叹了口气,好像无奈极了:“这件事一时半会说不完,难道你要站在这里聊?你不是不喜欢晒太阳么。”   薛芃一愣,彻底没话了。   陆俨也抿了下嘴唇,侧过身时,又道:“先上车吧,边走边说。”   作者有话要说:  冰山直女vs钢铁直男   方紫莹关系到的姐姐这条线以后还会说,包括陈凌的身上的秘密,不过就陈凌自杀案来说已经结束了,下章收尾。然后走一走感情线和生活日常,就进入下一个案子啦~   ps,牛刀小试之后,下个案子会加强刺激度哦。   ……   无用的知识增加了:   1、安|眠|酮作为违禁药品已经好几十年了,但是作为合成新型毒品海米那,历史远没有传统毒品那么久。就像本章里说的一样,所有新型毒品在判刑时都会换算成传统毒品。不过新型毒品都是合成的,所以最后还要看纯度。   2、本章提到的那个2015年制毒案,当时罗某的制药厂制造了十四吨的海米那,在后面却一直说自己不知道制毒,以为就是制药。这是目前国内最大的海米那制毒案,虽然是合成的,但是纯度也高达93%,最后折算成□□,相当于九点多公斤,早就够死刑标准了。   不过二审的时候,因为考虑罗某本身不具备化学知识,这里面也有被他人忽悠的成分,而且药厂申报购买原材料,监管部门也很容易就批了,罗某的制药厂最终也只是一个合成加工环节,并不是从源头就开始制毒,加上对管制类药品也可能是新型毒品的概念不清晰,所以最终改判死缓。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02 12:00:00~2020-10-0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如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水一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抹茶布丁 10瓶;养猪少女欢乐多 9瓶;24568445、只说小Z、桃奈叶子 2瓶;喵喵喵喵喵?、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狱内女囚自缢案   Chapter 14   薛芃坐在副驾驶座, 将遮阳板放下来,就一直看着窗外。   等车子开出监狱范围,上了主路, 陆俨拨冗看了薛芃一眼,忽然说:“今天方紫莹来不及询问, 本来最后一个是她。”   经陆俨一说, 薛芃才想起来这茬儿。   按照原来的安排, 是赵枫之后再询问方紫莹,但没想到赵枫还没结束, 他们就被狱侦科请出来了。   陆俨:“我还说找机会帮你问问方紫莹。”   薛芃转过头,看向陆俨:“没事, 算了吧,其实现在仔细想想,方紫莹最反常的也只是着急摆脱嫌疑这一点,等以后找机会我再问她吧。”   陆俨应了一声。   隔了几秒, 陆俨又道:“她为什么这么着急摆脱嫌疑, 我倒是有点想法。”   薛芃一顿:“哦,说说看?”   这还是陈凌案以来,两人的气氛最融洽的一次, 虽然说不上有说有笑, 却也没有火|药味。   陆俨勾唇笑了一下,说:“大部分人进监狱后,性情都会大变,心情也会压抑, 就算是再活泼阳光的性格,就算不是去坐牢,而是去做管教民警, 在那样的环境下待上半年,心情都会变得阴郁,脾气也会暴躁。”   薛芃:“所以减刑对犯人来说,就很重要。”   陆俨问:“你知道除了特情立功之外,他们减刑的标准是什么么?”   薛芃摇头。   只听陆俨说:“在里面,所有犯人都是分小组管理的,积分制,各地的算法不一样。先前刑法修正案还没改的时候,是12分制,基本都拿不满,要减刑一年需要累计120分,每四年才可以减一年,就算累积分数再高也就减这么多。但现在改了,都是100分制,一次减刑最多九个月,600分才算一次。当然还要看刑期档次,三到五年,五到十年,十年以上,每个档次减幅都不一样,还要看当初犯罪性质,有的就算积分够也未必给减。”   这样的积分制度听上去很苛刻,就像是高难度的通关游戏,但是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在监狱里,如果减刑很容易,就跟儿戏一样,那就会削弱惩罚的力度。   薛芃听的很认真,也没有出声打断陆俨,就听他掰开揉碎的讲这里面的规则。   监狱就和社会上其它地方一样,欺生是共性,在里面的都是犯过罪的,极少数坐冤狱的除外,可以说每个人进去的时候都很坏,而且所有人都曾是新犯,是被欺负过来的,遇到后面的新人怎么可能手软。在那种压抑的环境下,报复和逆反心理会尤其严重。   新人刚进去不仅受欺负,吃穿上也会受限,表现得不好还会在饮食上受罚,做工完不成更要命,一个人做不完还会连累整组人。   一开始刚接触做工,比如缝纫,组长最多教一下基本原理,然后就让上手,而且产额有要求,量很大,新人除非是会缝纫,否则肯定跟不上,进去就是拖后腿的。   除了做工辛苦,强度大,最磨人的就是吃穿。家里有条件的就多送钱,让监狱方帮忙改善伙食,经济一般的就只能随大流,自己也可以花钱跟监狱里的小商店买零食,价格和外面一样,虽说现在每周都有几次改善伙食,会有红烧肉、炖鸡之类的,但是也和家里比不了。而且像是这种伙食改进,也是从这几年开始的。   薛芃边听陆俨说,边代入方紫莹的监狱生活,方紫莹坐牢近十年,她应该经历过改善以前的伙食,和改革之前的积分制度,自然也经历过当新人被欺负的日子。   如果这次狱侦科答应方紫莹的减刑成功,那么服刑期满就在今年。   思及此,薛芃问:“就因为陈凌突然自杀,方紫莹担心这次减刑会泡汤,所以就病急乱投医了?”   陆俨:“不止。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的身材和体重?”   薛芃一顿,回想了一下上次和方紫莹照面,说:“她很瘦,也很憔悴,好像只比陈凌胖一点,和赵枫、李冬云、黎敏相比,她看上去瘦小很多。”   陆俨:“其实监狱里的犯人,大多数都会比进去之前要胖。”   薛芃愣了:“里面吃不好睡不好,怎么还会胖?”   陆俨笑道:“最初进去的时候,因为不适应,心情不好,都会有一个暴瘦的过程。再往后,三餐和作息规律,每天都要早起,做工的强度又大,看到已经改善的伙食,肯定胃口大开,只要放宽心,适应之后都会胖个十几斤。当然,也有进去后一下子胖好几十斤的,通常这种都是吸毒的。”   薛芃皱了下眉头,没接话。   陆俨继续道:“在里面只有三种人会瘦,一种戒毒复吸的,一种身有疾病,还有一种就是精神极度紧张,心里压力大的。”   显然,方紫莹不属于前两者。   薛芃这才明白陆俨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方紫莹都进去十年了,就算被欺负过,心情不好,现在也应该习惯了,起码是个老人,按理说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压力。可她看上去好像很焦虑,像是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似的。”   车子来到一个红绿灯前。   陆俨停稳车,侧头看向薛芃。   阳光从车窗外探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将头发映成了淡棕色。   薛芃的瞳孔颜色本来有些偏深,这会儿看上去却浅了些,她的眼神很认真,直勾勾的望住他时,里面清晰的映出一道影子。   陆俨抿了下唇,说:“我有看过她的档案资料,虽然字里行间比较含蓄,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她在七号房的日子不好过。以前陈凌是方紫莹的组长,在那几年里,方紫莹的积分一直垫底。积分垫底,就意味着惩罚最多,在监狱里什么样的‘惩罚’都有,管教民警一般会按规矩办事,真正可怕的是犯人之间的羞辱。明着掐架自然会被制止,所以大部分都是暗着下黑手。在这种环境下,精神状态会高度紧绷,人格也会扭曲。”   薛芃:“所以,其实她们的恩怨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陆俨:“监狱是个很现实的地方,陈凌有胃溃疡,做工一定会拖累小组,她完不成的量,其他人就要替她完成。可是你看,陈凌的积分从未垫底,这说明周围的人就算心里厌恶她,觉得她麻烦,但在面上还是比较照顾她,并没有因为她是个病人就加以排挤,而方紫莹就是一直被牺牲的那个。”   薛芃没有看过陈凌的档案资料,只能凭着猜测寻找线索,听到这里问:“陈凌有背景?”   陆俨:“通常可以当上组长或是教员的,家里都要有点关系。还有,陈凌半年前保外就医过,一般只有快病死的,或是有关系的才能批准,陈凌半年前可不像是快病死的样子。”   薛芃:“可是陈凌家里不是已经没有人了么?”   陆俨:“问题就在这里,她既然无亲无故,又哪来的‘关系’呢?周围人对她那么客气,一定是她身上有什么是别人忌惮的。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   毫无疑问,陈凌的自杀背后一定还藏着秘密,就好比说那张塞在嘴里的字条,还有她那个空白笔记本上残留的笔迹。除了这两句话,陈凌就没有再给这个世界留下任何遗言。   红绿灯变灯了,车子重新开上大路。   薛芃看着路面,安静了一会儿,说:“如果陈凌真像你说的,就算生病了也能一直压迫方紫莹,那方紫莹的日子的确不好过。还有赵枫、黎敏、李冬云,这几个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方紫莹跟她们比起来实在单纯。”   方紫莹进监狱时还不到十八岁,连社会都没经历过,和陈凌、赵枫这些在社会上摸爬过一圈的人相比,的确是嫩了。   而且,既然监狱里欺生现象严重,那么也就会有看人下菜碟,拉帮结派搞小团体,背靠大树好乘凉这种规则,方紫莹不得陈凌的喜欢,却又一直和陈凌一组,组里其他人自然站队,一边是陈凌,一边是鲁莽稚嫩的方紫莹,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陆俨说:“方紫莹当时抓住你的时候,你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肯定没有注意其他几个人的反应。”   其他几个人?   薛芃一顿:“哦,赵枫她们?”   陆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那眼神、表情,很耐人寻味。赵枫虽然不诚实,又喜欢编故事,但我想她有一点没有说错。”   薛芃意会道:“你是说,陈凌一早就看出来方紫莹是特情,还提醒赵枫她们小心她?这样一来,她们对方紫莹的态度就会更恶劣,不仅防范,还会明里暗里的使手段。”   陆俨:“在监狱这样的环境,又要承受这种压力,方紫莹的心情一定很差,不思饮食只是表现出来的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她时刻都会念着减刑的事,稍有阻碍就会焦虑。”   所以,那天方紫莹才会那么冲动?   薛芃倏地笑了。   陆俨看了她一眼,问:“笑什么?”   薛芃:“笑方紫莹啊。其实我原本还想,要不要找个机会去探监,把该问的都问了。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她就是一时糊涂,连我姐的事都敢拿出来编瞎话,做事不顾后果,难道就不怕我拆穿她的谎言。”   陆俨没接话。   隔了几秒,薛芃话锋一转,又说:“哦对了,有个事我得告诉你。”   陆俨扬了扬眉:“什么?”   薛芃:“在你审问赵枫的时候,我看到陈础接了个微信,应该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消息,他看完以后脸色都变了,而且很快就去打断你们的审讯。我总觉得,那微信应该和赵枫和这个案子有关。”   陆俨沉默片刻,先是皱眉,随即又好像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从外面运毒进监狱,一定要过检查这一关,要么就是买通民警,要么就是买通工人。监狱是陈础的管辖范围,谁最有可能是这个缺口,咱们不清楚,但他心里肯定有一个范围,也许在陈凌案之前,他就锁定了几个人。陈凌出事后,表面上,是咱们在调查陈凌案,暗地里,陈础肯定也在做事。”   薛芃:“所以,就在那个时候,陈础调查出结果了?”   “既然有了结果,那自然就要送客。家丑不可外扬,事情发生在狱内,他肯定要关起门来善后,就算要上报处理,他的上级也是狱侦处,绝不可能让咱们插一脚进来。不过看陈础的反应,起码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薛芃问:“什么?”   陆俨笑了下:“这条线是瞒着陈础展开的,应该是他底下人干的。”   薛芃:“当然会瞒着他了,他是狱侦科的科长,难道搞小动作还要问他是不是要一起参与么?”   陆俨的笑容渐渐转冷:“上下买通,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薛芃一怔,没说话,可她却知道陆俨指的是什么。   六、七年前,某地的男子监狱就发生过类似的丑闻事件,而且情节相当严重,里面竟然有服刑犯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喝酒,用手机,还能在监狱领导办公室喝茶聊天,狱内更是私藏大量现金方便受贿,还将无期徒刑减少至二十年以内。   自然,在那期间也涉及了一些贩毒活动,就以监狱内为毒品上线,利用手机和外界联系,遥控指挥社会上的毒贩分销散货。   可想而知,这种事是纸包不住火的,戳破之后轰动全国,所有涉案人等虽有在逃,后来也都被抓捕归案,绝不姑息。   薛芃喃喃道:“这种死不悔改的,我真是不懂。难道是为了追求刺激,鬼迷心窍,还是真的破罐子破摔了?”   安静了两秒,陆俨才说:“不是当事人,根本无法体会。就像是我之前干禁毒,看到很多戒毒又复吸的,我也不懂为什么。别说是我,连林队都说,他干了半辈子禁毒,见过的听过的都算上,就没有一个真正戒毒成功的。哪怕是专家他们的心理分析再到位,自己没经历过,根本无法体会。”   经陆俨一说,薛芃才想起来,曾经就有一个受过表扬的戒毒明星,都戒了二十年了,却在第二十一年又复吸。   戒毒难,是因为一旦停止吸毒,身体就会非常不舒服,甚至痛不欲生。可是戒毒了二十年,按理说那种痛苦早就消失了,淡忘了,怎么还会复吸呢?   薛芃就曾见过,一个被抓捕的吸毒者,被送上车了,还在说:“你真应该试试,你试了就会理解我了,那种感觉终身难忘!”   戒毒,遭受的是生理上的痛苦,这种痛苦是有机会拔除的,可是在心里埋下的魔鬼呢,它一旦住进去了,就永远都不会出来。或许那些服刑出来没多久,又继续犯罪的,也是这种心态。   车子又经过了几个路口,两人一直没有对话。   眼见市局没多远了,陆俨才忽然说:“等这个案子了断了,方紫莹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点。”   薛芃一顿,问:“难道赵枫几个人不会报复她?”   陆俨:“赵枫、李冬云恐怕自身都难保。陈础也不可能包庇,否则早就内部调查,帮忙遮掩了,根本不会让外人协助。而且……”   陆俨说到这顿住了,薛芃跟着问:“而且什么?”   陆俨笑了下,很快:“而且我今天就会开始写报告,把所有细节都罗列清楚,等潘队出差回来就交给他。退一万步讲,就算狱侦科想要‘大事化小’,等潘队看到报告,一定会跟林队通气儿。虽说公安部门是协助,但是刑侦、禁毒既然都掺和进来,狱侦科就必须公事公办。到时候禁毒和狱侦科就会联手,一个狱内揪出整条毒品线,一个在狱外追踪毒品来源。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   潘队就是潘震生,刑侦支队队长,陆俨的顶头上级,前两天正在外面出差,今天中午才回市局。   虽说这件事和陆俨已经没了关系,陈础也急忙把人赶了出来,但陆俨却可以用自己的职权,将事情进一步扩大。   市局上上下下那么多复杂关系,在陆俨脑子里一梳理,就跟案件调查一样形成逻辑圈,而他也是这个逻辑圈里的一环,自然清楚自己的位置,也了解其它环节每个人的性格和风格,比如潘震生,比如林岳山。   就连陈础,陆俨跟他只是打过一点交道,却也用这么短的时间,通过整个事情的逻辑关系,摸清了陈础在这件事里的角色和倾向。   要说“家丑外扬”,陈础一定怕,哪有当官的不怕担责任的呢?可要说立功,人人都会上,这是业绩,也是争脸的事。一件事两个面,一面坏,一面好,都知道该怎么选。   薛芃起初听的还有些发怔,而后转念一想,这倒符合陆俨的性格,只是他们认识太多年,他平日看上去又额外沉稳,所以她才渐渐忽略了。   这时,陆俨的电话响了,他将蓝牙耳机带上,很快接听,是上午被他派出去执行其他任务的张椿阳打过来的。   张椿阳一上来便说:“陆队,我们查到点东西。”   陆俨一顿,刚要说“不用了,协助调查已经结束”,可是话到嘴边,又在脑子里打了个转,随即道:“说吧。”   张椿阳:“赵枫的家人的确有点问题,前几年就有涉毒的悬疑,不过因为证据不足,没告成。”   陆俨眯了眯眼,很快回想起刚才在狱侦科的审问过程。   赵枫口口声声都在说,她是被人利用了,她都是在跟刘晓露拿货,现在看来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赵枫和刘晓露的家人都有问题,双方在监狱外就商量好,向狱内散货,要么就是赵枫利用刘晓露打掩护。   想到这,陆俨问:“那陈凌呢,她那个每个月都去探监的朋友钟钰,查到了么?”   张椿阳:“哦,查到了。不过目前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就是个普通人,结婚了,她和丈夫一家都是江城人,一家人都没有案底。据钟钰说,她最后一次去看陈凌是上个月,帮陈凌送了点东西,后来陈凌就不让她去了,她也是今天才知道陈凌自杀了。”   陆俨:“那你有没有跟钟钰打听陈凌的背景。”   张椿阳:“打听了,不过钟钰说的就和资料上写的差不多,她和陈凌的父母都是原来一家化工厂的员工,后来工厂被查,很快就关门了。哦,陈凌的父母在工厂关门之前就死了,这之后就一直和钟钰家保持联系,不过钟钰的公婆好像不太喜欢她每个月都会去看陈凌,钟钰每次去都是偷偷去的。”   工厂被查,很快关门?   陆俨皱着眉头,在脑海中回忆着陈凌父母的职业和工厂名,但那些资料上只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详细描述。   陆俨又问:“那钟钰最后一次看陈凌,给她带了什么?”   张椿阳:“这事儿说起来就奇怪了,除了一些日用品,一点现金,还有陈凌特别要求钟钰,一定要带一瓶水去,还是湖水。那个湖也没名字,钟钰就知道大概位置,是在江城南区,靠近郊区的地方。钟钰说,说陈凌就是在那里出生的,还说突然很想念那里的水,就托她装一瓶。”   一瓶出生地的湖水?   陆俨沉吟片刻,又听张椿阳交代了一些细枝末节,直到结束通话,陆俨一路沉默着,眉宇始终没有舒展。   薛芃看了他好几眼,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陈凌这案子还有下文?”   陆俨一怔,这才醒过神,说:“哦,也不是,就是张椿阳他们去调查陈凌和赵枫的社会关系,有点收获。”   陆俨言简意赅,很快就将电话内容的重点复述了一遍。   薛芃听了也有些惊讶,随即说:“呵,那还真让季冬允猜中了。”   陆俨问:“猜中什么?”   薛芃:“其实我一直都觉得陈凌那瓶水有古怪,但季冬允说,那或许是她想念家乡,所以装了一瓶出生地的水,用来缅怀一下,毕竟她已经时日无多了。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陆俨匆匆扫了薛芃一眼,见她唇角挂笑,一时也没接话。   安静了几秒,陆俨才说:“不管怎么说,这个案子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看狱侦科怎么处理了。”   薛芃“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其实他们心里都是复杂的,大张旗鼓的去了,却又无功而返的被赶出来,整个案子都是虎头蛇尾的,让人噎得慌。   车子已经开到市局附近,在最后一个红绿灯前停下。   薛芃看了眼街景,说:“今天是白跑了。”   陆俨看她:“案子方面,大家都白跑了,但我个人还是有点收获的。”   薛芃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什么收获?”   陆俨笑了:“我还以为咱们的关系,要一直那么僵下去了。没想到跑这一趟,又缓和了。这算是收获吧?”   薛芃先是一怔,便垂下眼,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转而又看向路面,说:“那件事……其实,我只是在那个当下觉得不公平,有些生气。等过了段时间,我就想明白了。我知道你肯定比任何人都更难受,我又凭什么来责怪你呢?只是后来这大半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慢慢地也就疏远了……”   听到薛芃这番话,陆俨诧异极了。   但转念一想,倒也符合她不服输也不服软的性子,从高中认识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她“低声下气”的说话。   其实陆俨心里也清楚,薛芃只是看上去比较冷,对谁都酷酷的,不爱笑,实际上只是她不擅长处理多远的人际关系,还会尴尬,索性就板起脸对人,这样最省事省心。   而且在她的观念里,与其把时间花在人际关系上,倒不如多看几本书,多钻研几项技能。所以一旦和人有了误会、分歧,导致隔膜,就算事后想明白了,也不知道该如何“修复”,多半就会像过去一样冷处理,只要不去周旋,就不会自寻烦恼。   陆俨无声的舒了口气,无论如何,压在心里的大石总算挪开了。   陆俨清了清嗓子,说:“那咱们,又是朋友了?”   薛芃依然没有看他,只“嗯”了一声。   车里的气氛顿时尴尬了,两人都不会热场的。   直到后面的车按了喇叭,“滴滴”两声。   两人都吓了一跳。   已经绿灯了。   陆俨立刻发动车子,开回市局,唇角也不由自主的扬起。   作者有话要说:  本案结束了,陈凌、方紫莹、钟钰留个尾巴,后面再讲,不会很久~   下章是新案子。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1、正文提到的监狱积分改革前后,就是一种奖赏制度,鼓励犯人积极改造,这也是当特情立功之外减刑的唯一途径。有的重刑犯,积分高也未必有用,还要看平日表现。而且减刑是有名额限制的,一次就两三个人,还要监狱长签字,将来万一出事要担责任。   有些犯人在里面看不出来什么,因为环境不同,有民警管着,还有一日三餐,有工资,早睡早起,结果等出来以后突然“变态”,各种报社。   2、如何往监狱里运毒,这个是参考了一些案例写的,听说这几年严打做得好,各地都好多了。本章举例那个丑闻事件,也是大陆一个真实案例。我之前看古校长的《反贪风暴4》,还以为拍是香港监狱里的事,大陆不敢这么干。结果等我看到这个案例,很多细节都和电影里的一样。只不过电影主要讲反贪,但是案例里,直接将狱内作为毒品洽谈的“指挥室”了。   3、因为戒毒复吸的情况频繁出现,所以有人就认为,没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就不能算戒毒成功,最多就是阶段性胜利。戒毒二十年又复吸的大有人在。   好啦,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03 12:00:00~2020-10-0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尾、margaret12 10瓶;云镜 3瓶;桃奈叶子、日光倾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犯罪现场二.高家灭门案   Chapter 1   陆俨将车子驶入市局停车场, 刚停稳,就接到一条微信。   发件人正是艾筱沅:“我联系了常锋好几次,想给他洗尘, 咱们三个也好趁机聚一聚,把当初的误会说清楚。可是常锋一直推脱, 我想要是你主动找他, 他会答应的。”   陆俨看到这条消息, 驾驶座的门还没关上,人就站在门边, 手臂就搭在车身上,半晌没有动作。   薛芃合上另一边的车门, 转头一看,见陆俨低眉敛目,盯着手机,刚要开口说话, 自己的手机也进来一条微信。   是毒检的同事发来的:“小芃, 你那天送过来的衣服,检验结果出来了。除了陆队的DNA,我们暂时没有验出其他人的, 也没有找到毒品成分。”   薛芃叹了口气。   从大概率上来说, 也应该是这样,要是陆俨和杀死王川的犯罪嫌疑人只是那么“擦肩而过”一下,就能留下对方的痕迹,也真是奇迹了。除非双方穿的都是毛织品, 比如兔毛、羊毛一类的,那还有点可能。   薛芃回道:“好的,谢谢。”   隔了一秒, 薛芃又想起一事,追问:“那王川的毒检结果出来了么?”   “哦,我们除了氯|胺|酮之外,还在王川的样本里找到一些安|眠|酮的成分,应该是有人先让他服下安|眠|酮,陷入睡眠,然后才注射氯|胺|酮。否则一个大活人,也不会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让人给他注射。”   又是安|眠|酮?   薛芃一下子愣住了。   市面上有那么多安眠药,偏偏从王川和陈凌的死都牵扯到安|眠|酮,难道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牵扯?   只是薛芃再转念一想,或许就是巧合,安|眠|酮也不是什么稀有药品,在毒品市场上流通量也不小,而且它还属于精神类药物,截止到2014年,服食安|眠|酮就超过一千四百万人,何况是现在了。   车的另一边,陆俨快速回了艾筱沅微信:“我找时间试着联系他吧。不过愿不愿意见我,还得看他自己的意思。”   艾筱沅说:“我明白,他有心结……哎,那你联系完了给我个回信,我知道你工作忙,就不打搅了。”   陆俨没回,将手机揣进兜里,再一抬眼,就见薛芃愣在车边发呆。   陆俨绕过车头,问:“怎么了?”   薛芃抬了下眼,说:“哦,毒检那边出结果了,王川在注射氯|胺|酮之前,应该服食过安|眠|酮,但是具体纯度还不知道。”   陆俨脚下一顿,眼里流露出一丝惊讶。   现场他是第一个进去的,当时差看的也很仔细,并没有在现场看到任何药瓶,更加没有看到水杯一类的东西。   而且安|眠|酮的药效发挥是二十分钟,犯罪嫌疑人进出巷子口只有十五分钟,他是不可能到了王川的办公室才喂他吃安|眠|酮,正常情况下,王川看到有人递过来一片药,也不会乖乖的放到嘴里。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在犯罪嫌疑人到达现场之前,就有人在王川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让王川吃了安|眠|酮,然后还将窗户打开,方便犯罪嫌疑人进出。而且当晚所有酒吧的员工都有可能做到这一步,包括酒保、服务生,还有保镖。   还有,陈凌的案子也是关于安|眠|酮的,那么狱内这条毒品线会不会和王川的案子也有关联?   陆俨一时想的很入神,脸色也变得严肃。   薛芃见状,说:“我知道你怎么想。咱们刚接触过陈凌,会对‘安|眠|酮’额外敏感。但这不意味着王川和陈凌的案子有关。”   陆俨笑了下:“就算有关,也没有插手的余地了。”   薛芃一怔,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   王川是陆俨的特情线人,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被人毒死了,现在案子还归在禁毒支队那边,陆俨在职权上不能过问太多,这种感觉就像和陈凌案给她的感觉一样。   因为接触陈凌的遗物最多,她是最能了解陈凌生前生活状态的人,也是最了解这个案件疑点的人,现在案子破了一半就被人强行打断,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一部很精彩的电影,所有人都在等揭秘凶手的时候,电影院却突然停电了一样。   陈凌案虎头蛇尾,雷声大雨点小,闹了这么大阵仗却无功而返,这事换做是谁能甘心?   到底陈凌背后还有什么秘密是和她的自杀有关的,还有那个字条,那个笔记本上的字迹,以及那瓶湖水,这些都还包裹在谜团之内,而他们才拨开了谜团的外围。   想到这,薛芃垂下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站了几秒,直到陆俨率先侧过身,似乎要回刑侦队的办公大楼。   临走前,陆俨抿着嘴唇,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薛芃,定了两秒才憋出几个字:“那,我就先回队里了,我……”   薛芃一顿,连眼镜都没抬,只飞快的说:“好,我也走了。”   结果,陆俨后面那个“我”字还没咬实,就被薛芃的“好”字堵了回去。   薛芃已经率先转身,陆俨还立在原地。   他本想说“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案子,不要气馁”,谁知薛芃根本没注意。   “……”陆俨垂下眼,摇头笑了笑,很快也走了。   薛芃一路低着头,穿过停车场,走向实验大楼。   刚走到楼门口,抬眼间,就见季冬允和两个法医助手匆匆往外走,三人手里都拎着出现场的铝合金箱子,好像很着急。   双方打了个照面,薛芃问:“这是去哪儿?”   季冬允说:“有个案子很急,要去历城出趟差。”   这两年,季冬允“尸检快刀手”的名声越来越响,不仅快准狠,而且下判断准确,好几次都为刑侦部门争取了宝贵的破案时间。   法医圈就这么大,国内的知名法医都是在一系列重案、要案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只要轰动全省,甚至全国的大案一破,主刀法医,主场痕检,还有案件侦破的刑侦队,都会跟着走红。   不过痕检技术基本都是幕后英雄,刑侦队都是集体表扬,将来除非再遇到轰动全省的重案、要案,基本都只是对自己片区内的罪案负责。至于法医,因为要跟尸体打交道,所以在命案破获的传播上,有着更天然的优势。   按理说,法医也是很少跨片区作业的,但有时候遇到棘手案件,也会聘请异地法医前来进一步鉴定。   这不,紧邻江城的历城和春城,就会过来借兵,但凡是吃不准的命案,都会先问季冬允的档期。也有个别情况,是死者家属对死因有质疑,认为他杀的嫌疑很大,不接受死因判定是“意外”或是“自杀”,在听说季冬允的大名后,还会直接点名说希望季冬允来尸检。   薛芃“哦”了一声,接道:“那,一路顺风。”   季冬允笑了下,很快越过薛芃步下台阶,谁知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季冬允忽然叫道:“薛芃。”   薛芃转身:“嗯?”   季冬允只说了三个字:“别灰心。”   薛芃还来不及回应,季冬允已经笑着转身,和两个助手快步走向停车场。   薛芃又在原地站了片刻,垂下眼,这才走进实验楼。   虽然季冬允的话没头没尾的,薛芃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回来的路上,陆俨一直在跟她讲他的分析,将整个事情可以拼凑出来的来龙去脉,逻辑清晰,填空也算合理,看上去好像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心态也算平稳。   薛芃自问也没有表现出来太过明显地情绪,可是陆俨察觉到了,还用了一路的时间,跟她掰开揉碎讲细节。   而且没想到,这会儿连季冬允都撂下这样三个字。   看来她的确是太在意了,或许也表现出来了,只是她自以为掩饰的好罢了。   *   这之后一整个下午,薛芃难得的清闲,手里要做的鉴定不多,不到下班时间就完成了。   冯蒙发下话来,让她今天不要找借口加班,早点回去休息,好好睡上一觉。   薛芃也没坚持,拿了包和手机就开车回家。   半路上,孟尧远的微信语音追了过来。   薛芃本不想搭理,但车子堵在路上,她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也没意思,就按了接通键。   孟尧远一上来就兴奋道:“你猜怎么着,我刚听张椿阳他们几个说,他们队长老潘出差回来了。”   潘震生前两天出差了,临走之前只和陆俨匆匆照了一面,接着就一个奔去外地,一个被叫去狱侦科协助调查。   薛芃一手撑着头,懒懒的问:“那关我什么事?”   孟尧远说:“不关你的事,但是关你们家陆俨的事啊!”   薛芃的眉头拧了一下:“什么我家的。”   孟尧远:“行了行了,我还看不出来么,下午你俩一块儿回来的,比我们晚到了半个多小时,是堵车啊还是故意放慢速度啊?后来你们还在停车场说了会儿话,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啧,支队的人都看见了!小样,还想瞒我,包不住了吧?”   薛芃慢慢的翻了个白眼,发出一记冷哼,却没接话。   不过这种沉默孟尧远早就习惯了,他自顾自的往下说:“听说老潘一回来,就当着张椿阳他们的面恶狠狠地表扬了陆队,哎呦那个夸奖哦,张椿阳都吓坏了,说进市局这么久,就没见过老潘这么夸人,特别惊悚!”   潘震生平时是不怎么夸人,毕竟是刑侦支队的队长,威严要有,脾气也要有,在“衙门”里当了一辈子的差,往那儿一站,一身的煞气自然不怒而威。   薛芃依然没说话,心里却在想,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陆俨什么背景,要是知道他跟秦博成的关系,也就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   结果她刚想到这,孟尧远就跟着问了:“哎,你赶紧给我透一下底,这陆队到底什么来路,怎么老潘连人都不当了?”   薛芃轻笑出声:“下回见着潘队,我就把你这句话告诉他。”   “靠,我跟你分享情报,你就这么对我!你快说,陆队到底……”   孟尧远很快就叫嚣上了,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薛芃前面的车就挪动了。   薛芃正要跟着往前开,没想到车身却不受控制的往前错了一下,就听“咚”的一声,车屁股也相继发出闷响。   再从后照镜一看,撞到车尾的是一辆宾利。   薛芃叹了口气,没有丝毫犹豫,原地拉了手刹,按掉孟尧远的语音,随即拿着手机走下车。   越过车身,就看到宾利和她的车尾亲密接触的位置。   宾利的司机也下来了,但显然不是车主,虽然穿着西装,双手却戴着白手套,打眼一看就是帮人开车的。   “这位小姐,真的很抱歉,我……”   薛芃扫了司机一眼,没说话,调出手机里的拍照功能,对着事故现场快速抓拍了几张,包括碰撞的位置、路面、路况、两辆车的全貌,以及车牌号。   然后,薛芃才看向司机,说:“我已经拍了照片,追尾是你全责。如果你有异议,我就联系交通大队划分责任。咱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修车的费用就走保险。”   司机一愣,正想说话,这时宾利后座就走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身着米白色的衬衫和西装裤,剪裁笔挺有型,和身材完美贴合,做工考究,一看就是定制款,脸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双狭长内双的眼睛在见到薛芃的刹那,尤其惊讶。   “小芃?”   薛芃转头看去,也是一愣。   但她很快就恢复如常,问:“这是你的车?”   男人摇头:“哦,是客户的,正好要接我过去。”   薛芃扯了下唇角,跟男人点了头,算是打招呼,随即就看向司机,说:“我姓薛,我把电话给你。”   司机一见薛芃和男人认识,不敢怠慢,立刻跟薛芃交换了电话。   可就在薛芃准备回车上时,司机又追上几步,小声说:“薛小姐,真的很抱歉,这事儿你看能不能咱们私了,这车是我老板的,我真的承担不起啊……”   私了?那就意味着没完没了,讨价还价,来回扯皮。   薛芃没有应,只问:“你老板的车买保险了么?”   司机:“买是买了……”   薛芃:“买了就行了,走保险,对大家都好。”   话落,薛芃就上了车,很快开走。   司机白着脸,看着薛芃的车尾,定了几秒钟才转身,迎上男人,说:“韩先生,您先请上车吧。”   男人点头,又坐进后座,拿起放在座椅上的Ipad和文件,继续核对合同。   直到宾利车开出一段距离,男人放下文件,摘掉眼镜,再一抬眼,就从后照镜里看到司机难看的脸色。   男人说:“老张,不用担心,待会儿这件事我会跟你们霍总说的,他不会怪你的。”   司机老张一愣,先是松了口气,随即感激道:“韩先生,您人真好,小霍总他……您也知道。总之,真的很感谢,我这份工作能保住不容易,我家里还有老婆和三个孩子……”   老张念叨了几句,就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很快又收了声:“抱歉韩先生,我不该跟您说这些。”   男人只说:“不打紧。”   *   这还是一个星期以来,薛芃第一次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房子是二层小楼,是薛芃的父亲薛益东生前留下的,地点不在市区,要开出繁华街道一段距离,房子的外形也比较朴素,四周都是老旧建筑。   因为薛益东是地质物理研究所的教授,平时在所里做研究还不够,回到家还要继续做,为了方便施展,很早就买着这套房子,改成私人实验室。   房子的一楼基本是生活区,外围是厨房和餐厅,里面一圈摆了好几个落地书架,书架上全是地质、水利、微生物以及各种生物研究的书籍,二楼分为两部分,比较大的屋子就是实验室,小一点的就是卧室。   薛芃搬进来以后把房子稍微改造了一点,又花光了自己的所有积蓄,买了一批实验器材,只要从市局忙回来,就一定会一头扎进这里。   薛芃十几岁的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薛益东生前这么沉迷实验和微生物研究,那时候这二层小楼还是荒废的,母亲张芸桦虽然也是水利方面的科研人员,可是她一个女人要带两个孩子,还要上班,哪还有时间打理这里。   薛奕一心沉迷法律,还立志将来要成为江城最厉害的律师。   相比之下,薛芃就比较晚熟,既然没有志向,也没有兴趣爱好,就连节假日都懒得出去玩,唯一的消遣就是去江城图书馆消磨时光,但看的都是杂书。   直到薛奕身亡,薛芃大受刺激,张芸桦一直围着薛芃转,试图帮她走出心魔,而薛芃也是因为薛奕的死,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在公大四年,薛芃的时间被刑技方面的专业填满,刑技专业不细分科目,像是犯罪现场勘查、痕检、理化检验、法医学、生物物证技术都要学,那段时间,薛芃几乎把这二层小楼抛在脑后。   直到毕业之后,薛芃跟着出现场,亲眼看到一具溺死的尸体。   相比烧死,缢死,白骨,碎石,所有死法都算在一起,都没有在水里泡过的尸体恐怖,但凡见过一辈子都不会忘。   薛芃连着做了两天噩梦,后来在和法医、理化检验开会讨论的时候,听他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在死者体内找到了什么菌,什么毒,什么藻类等等,借着这些细小的微生物,研究出尸体是从上游哪个地方冲到的下游,还将抛尸范围缩小到两公里以内。   薛芃当时听的一知半解,心里却暗暗称奇。   后来她回到家里,跟张芸桦念叨了这件事。   张芸桦回答了几个专业问题,而后说:“要是你爸爸还在,他能教你的会更多。你爸爸才是地质和水利方面的专家,全江城都找不到比他更优秀的。不仅是江城,就连历城、春城,甚至是外省的水土有什么特质,他都如数家珍。有时候只要一听到成分和含量,就能说出个大概范围。”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薛芃多年后又一次来到薛益东留下的二层小楼。   小楼里因为长年没有人使用,早就布满了灰尘,薛芃却很有耐心,没有请外人来打扫,就利用自己的休息日,以及每天下班后抽出两个小时过来清理,一旦发现哪里坏了,就会拿笔记下来,再联系工人过来修整。   这两年间,薛芃还去进修了两个微生物的课程,就这样从一无所知,到现在已经摸索了十几种实验方式,对一些常见的土质、水质微生物有了基本了解,而且在市局一逮着机会,就会拿着几个问题去请教理化检验的许科。   许科私下里没少跟冯蒙夸奖薛芃,说她聪明,好学,又愿意钻研,将来就算不出现场,也能在理化检验上做出成就。   晚上七点多,薛芃回到小楼,先按照以往的习惯,将大门反锁,然后换上清洁服,拿出吸尘器,将屋子从头到脚打扫一遍,再去浴室冲澡。   出来后,薛芃随意煮了点热汤面,在Ipad里选了一部重口味的犯罪电影看。   电影看了一半,面也吃完了,薛芃将碗筷洗好,便准备上楼,只是走到半路,又想起一事,很快又回到一楼的开放式书房,从包里翻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   瓶子里的水有些变质,色泽浑浊,已经生出肉眼可见的蓝绿藻,正是薛芃从陈凌留下那瓶水分出来的。   薛芃拿着小瓶子进了实验室,仔细将一个礼拜没有用过的实验器材擦了一遍,随即在实验台前坐定,盯着小瓶子里的水看了半晌。   该怎么处理这瓶水呢?   水质研究有多种方法,每种方法都有利弊,而且每种细菌、真菌、病毒、藻类的特性都不一样,有的“坚强”,有的“脆弱”,如果用粗暴的方法,就可能会对其中一些脆弱的微生物造成破坏,甚至团灭,那就会错失找到它们的机会,可是如果方法太温和,又很难处理掉污垢、污渍,令躲在里面的微生物难以显现。   薛芃坐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又去身后的柜子里翻找薛益东留下的笔记和图谱。   薛益东生前,就将他观察到的,研究过的微生物全都画了下来,还在旁边写了很详细的文字注释,标注它们的特性,培养和消灭的实验方法,甚至还写了在江城的哪片土地,哪块水域里发现的,含量有多高等等。   薛芃没有看过陈凌的资料,只是大概记得陆俨今天在车上描述的内容,陈凌是在南区出生长大的,靠近郊区,四周有些村落。   那么陈凌保留的这瓶水,就应该是南区某个湖泊的水,只是还不知道是死水湖还是活水湖。   薛芃很快在文件柜里找到几本江城南区的记录,一页页翻看着,看的很认真,完全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等到薛芃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拿定主意,打算先取出一点水质样本试试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薛芃的手机落在楼下,她也没在意,就一直专注着手里的事情,等到她在显微镜下发现一些密集且细小的菌,先是一愣,随即又仔细地观察片刻。   然后,她又拿出薛益东的笔迹,反复进行比对,最终基本确定这个水质样本不仅含有大量蓝藻,还有很多病原菌,甚至于几种重金属的含量都严重超标,比一般在正常范围内的湖水样本高出几十倍。   得到这样的初步结果,薛芃愣神许久。   而她放在楼下的手机,屏幕也在此时亮起。   来电人:韩故。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波情敌正在向你走来~   前面留的谜题,后面陆续会讲,不要急。   关于土质水利、重金属、真菌、细菌、病原菌,这些怎么回事,会在以后的案子里陆续提到。陈凌的水只是引子。   好啦,缓和两章,走走感情线,再进入新案件~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04 12:00:00~2020-10-0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824696 4个;小围嘴、奈何桥上杀孟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藏匿浪漫 19瓶;被石兰兮 7瓶;爱笑的氢氧根 2瓶;24568445、迷、嘿、桃奈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2   等薛芃下楼找水喝, 已经是深夜凌晨,她这才发现手机落在楼下了。   拿起来一看,韩故给她打过两个电话, 还发了微信。   韩故:“好久没见,找机会叙叙旧?”   他们上一次微信联系还是三年前。   薛芃打了一句“最近市局里忙”, 可是想了想, 又没有发, 直接删掉了。   薛芃喝了水,很快回到楼上卧室, 连灯都没开,躺在床上卷了被子就睡了。   等再醒来, 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薛芃比手机闹钟还要早醒三分钟,眯着眼,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已经蒙蒙亮,便坐起身, 靠在床头又愣了会儿神。   昨晚, 又是噩梦的一晚。   薛芃晚上醒了三次,但都不是惊醒,因为常年和噩梦为伴, 彼此之间已经很熟悉套路了, 哪怕是已经投入“噩梦”的故事剧情,在薛芃心底仍有一道清醒的声音,提醒着她,这是梦, 不要怕,你完全可以左右它。   事实上,薛芃有许多次, 真的左右,甚至是“控制”了梦境的走向,从最初的害怕逃跑,被追,到现在,她已经可以在梦境中找到武器,甚至是凭空变出一把武器,和噩梦里的“鬼怪”、“恶魔”斗争。   薛芃记得很清楚,当初她跟顾瑶做心理辅导的时候,顾瑶就告诉过她,人最强大的储存“器官”就是潜意识,有很多事我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潜意识全都记录在案,然后潜意识就会通过梦境将里面的信息用“片段”的方式转达给你。   薛芃曾经为此困扰多年,不想每天都是在惊吓中醒来,她甚至惧怕睡觉,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停止做梦。   顾瑶便告诉她,没有人可以控制自己做美梦还是做噩梦,它是随机的,就是在潜意识里不按规则的抽取,拼接剧情,而这些剧情是受精神状态影响的,比如薛芃时常梦到被恶鬼追杀,这在梦境解释上就是心理压力过大的原因。   只不过在这个随机剧情里,有一件事是可以选择的,那就是当剧情出现时,你可以被动参与,也可以去反抗,甚至可以去干预和改写。   然后,顾瑶就教了薛芃一些自我暗示的方法,她说这就是和潜意识“对话”的方式,越是高敏感的人越容易实现,但就算神经大条的人,也可以通过练习做到。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薛芃都在努力尝试,当然失败的次数远远大于成功的次数,但凡有那么一两次被她成功“控制”了梦境,都像是中奖一样心喜。   差不多到了最近这两年,薛芃才开始不惧怕睡觉和做梦,只是长期做噩梦给她的心理生理都造成了条件反射,慢慢的也就变成了少眠一族,熬夜更是家常便饭,而且心里但凡装了点问题没有解决,脑子就会不受控制的一直去想,去思考,跟自己较劲儿,即便精神已经很累了,躺下进入睡眠,还是会梦到白天思考的问题,在梦里继续较真儿。   因为今天起得早,薛芃出门之前的时间很富裕,她就抽出十五分钟,将前一天晚上做的实验研究进行简单的归纳总结,将记录下来的结果存进优盘,顺手装进包里。   薛芃吃了早餐,就开车回市局,走到半路上,就接到张芸桦的电话。   张芸桦说:“芃芃啊,我和你常叔叔订好了餐厅了,就在你们市局附近,你午休的时候出来溜达几步就到了,不会耽误你太久的,咱们就简单吃一顿便饭。”   薛芃一边看着路况一边应道:“好的,没问题,妈。”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赶紧上班吧,不打搅你了。”   张芸桦刚要切断通话,谁知薛芃却突然说:“对了,妈,有个事我想问问你。”   张芸桦:“怎么啦?”   薛芃:“我昨天给一个水质样本做了简单的检测,但我其实也吃不准,就得出一个初步结果。我发现在这个样本里,蓝藻的含量很高,而且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比一般的湖水高出起码五十倍。哦对了,我还发现一些病原菌。不过现在这些我都不是很肯定,爸爸留下的那些研究和仪器,我还不是很顺手,可能会有误差。”   听到薛芃的描述,张芸桦先是一顿,随即沉吟道:“湖水在没有经过消菌杀毒之前,都会含有病原菌、致病菌这些。蓝绿藻的话,有四分之三都集中在淡水里,就看含量是不是过多,有没有形成‘水华’。要是气候温暖,日照充足,水流缓慢,而且营养物质含量比较高,就会促进蓝绿藻生长。至于你说的重金属超标,这也是有可能的,要是在这个湖水附近曾经有过或者现在就有化工厂,废水处理做得不到位,排放到湖水里,那就会直接改变湖水的水质。当然,还得看这片湖水的流动性,是死水还是活水。”   张芸桦说到这,话锋一转,又问:“咦,真是奇怪,你怎么突然对水质检测感兴趣了,你检测的是哪个湖的水啊,样本是近期的么?”   薛芃笑了下,说:“一个案子里的物证样本,还不知道是哪个湖,就知道大概是在南区,等我进一步确定了,再找机会去采集个样本回来比对一下就知道了。对了,妈,听说这片湖附近以前的确是有化工厂的,不过很早就关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年。”   张芸桦想了下,说:“我记得南区的化工厂有一段时间还是很集中的,近十年内有过七、八家,慢慢的也都移出去了,现在应该还有两三家。倒是二十几年前有过一大批,当时江城的空气很差,你还记得吧?不过最早应该可以追溯到三十几年前,那时候化工厂刚兴起,都说要工业发展,喊口号,要振兴江城工业,还要借此带动经济发展……”   薛芃一怔。   三十几年前?   她跟着问:“那您还记得是三十几年前么,三十一,三十五,三十八、九?”   张芸桦:“具体我也记不清了,三十八、九年应该没这么远,可能是三十五、六年前吧。”   三十五、六年前。   薛芃眯了眯眼,脑海中跟着就浮现出陈凌留下的那张纸条。   “我们的故事,要从三十五年前说起。”   难道,陈凌留下的这瓶水,和那张纸条,指的就是三十五年某一家前化工厂?   好像陆俨也曾说过,陈凌的父母很早就死了,生前是某家化工厂的工人,和每个月都去看她的钟钰的父母是同事。   可是,陈凌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信息,还这么迂回的指向那么久远的一个厂子?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就算是打字谜,也没必要埋得这么深啊。警察并不是八卦记者,案子了结后是不会有闲心和精力去调查与案子无关的旧事的。而且陈凌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做无用功?   薛芃想事情想的很出神,直到电话里张芸桦叫了她两声,她才醒过神,连忙说:“哦,妈,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那咱们中午见了再聊吧,我要赶回市局了。”   张芸桦也没追问,笑着又嘱咐了两句,便切断通话。   *   就在薛芃开车回市局的路上,陆俨也正在单身宿舍里整装。   陆俨随便煮了点麦片,一边看着早间新闻,一边吃了,等吃了麦片又补了一杯咖啡,趁着喝咖啡的功夫就靠在开放式厨房的案台边上发微信。   陆俨点开一个窗口,打了这样一行字:“听说你已经出来了,我想找个机会咱们见个面,喝两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只是他刚点了“发送”键,窗口里却显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陆俨一顿,意识到是被拉黑了。   他想了一下,又从通讯录里找到常锋的手机号,很快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传来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在忙。”   陆俨按断电话,又立在那里安静了两秒,随即将余下的咖啡倒进嘴里,又拿起手机给艾筱沅发了微信。   “我尝试联系过常锋,联系不上。”   过了两分钟,艾筱沅回了:“这样啊,那还是我再联系看看吧。”   陆俨没回,直接将手机揣进兜里,抬脚出门。   陆俨住的单身宿舍距离市局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这种情况他一般不会开车,车子就停在市局停车场,自己步行回去。   就在陆俨往市局走的路上,途中进来两通电话,一通是禁毒那边负责警犬训练的王超打来的,说是警犬巴诺到这个月就正式退役了,问陆俨什么时候过去办理领养手续。   这事早在陆俨知道自己要离开禁毒支队的时候,就和王超打好招呼,而且以陆俨的身份,又是看着巴诺长大的,要领养巴诺也没有难度。   警局对社会上开放个人领养警犬的地方还不算多,而且筛选严格,起码要有犬类驯化养基础,家里适合居住犬类,经济条件也允许,最主要的是必须有公安系统内的人进行担保,不得为了转卖牟利。   王超一提醒,陆俨才想起这茬儿,说:“这两天在忙一个案子,昏头了,那这样,我明天过来办手续。”   王超:“也不用这么急,不过要是你明天有空,过来办了也省的惦记了。”   陆俨笑着又应了两句,等切断通话,刚要揣好手机,没想到母亲齐韵之的微信又发了进来。   陆俨开始还以为是日常叮嘱,只是随意瞟了一眼,谁知这一看,当即愣住。   他立在原地,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把齐韵之的话看清楚。   “相亲的那家姑娘我都安排好了,就今天中午你们见个面,时间地方我都安排好了,不会耽误你工作的,地址就在市局附近的饭点,我把那姑娘的资料,包间名和时间发给你,你可要记得过去啊。”   紧接着,齐韵之又发来饭店的地址、名字,然后又发了一张女方的照片,还有几行基本信息。   可陆俨根本没注意看,直接把电话打给齐韵之。   电话接通了,陆俨上来便说:“妈,怎么这么突然?”   齐韵之笑道:“哪里突然了,上回我问你的时候,是你说让我安排的,我这都安排好了,你什么心都不用操,多省事啊。”   陆俨安静了几秒,立在路边叹了口气:“要是我今天忙呢,要是有案子送过来,我要出外勤调查呢,您事先也不说一声。”   齐韵之说:“哦,这些啊,我昨天都给潘队打电话问过了,就是防着你搪塞我。潘队都跟我说了,你刚结束一个案子,现在手里没事,今天上午就是开会写报告,中午能出来。”   “……”   陆俨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饶是他在外和犯罪分子如何斗智斗勇,如何重拳出击,面对自己的母亲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看齐韵之没经过什么风浪,可她到底嫁过一位刑警,生的儿子也是刑警,如今的丈夫还是副市长,这半辈子都是跟在“衙门”里的公职人员打交道,自然经验丰富。   而且陆俨是齐韵之一手带大的,他什么脾气什么性格,她心里一门清,所以一早就想好了该怎么说怎么做,绝对不给陆俨反驳和找借口的机会。   约在市局附近的饭店,把包间定好,还事先问清了陆俨的时间安排,为的就是堵住他的后路。   陆俨一听,顿时没辙了,只好说:“就算我今天中午有空,也不能在那边逗留太久,我刚去刑侦支队,很多事都要重新熟悉。”   齐韵之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也没让你在那边待上一下午啊,你该上班就继续上班,别耽误你的正事。而且你们都在市局工作,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见面呢,可以慢慢联络感情。”   都在市局工作?   陆俨一怔,问:“您说的‘你们’是指谁?”   齐韵之说:“你看看我发你的资料就知道啦。行了,我不和你多说了,你赶紧去忙,天气干燥,要多喝水啊!”   等齐韵之率先挂断电话,陆俨这才返回微信看了一眼。   照片里的姑娘生着标准的瓜子脸,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就长相来说,齐韵之的眼光相当不错。   可陆俨也只是扫了一眼,就当做是记犯罪嫌疑人照片一样,快速将这姑娘的样貌记住,然后就往下看。   “姚素问,二十四岁,化工大学本科毕业,公安大学研究生毕业,现在江城市公安局刑事科学技术大楼,理化实验室工作。”   看到这里,陆俨愣住了。   也是市局的技术员?可他怎么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只是陆俨心里刚升起疑惑,齐韵之就又发过来一段微信,说:“你以前总跟我说,女朋友要找个能共情的,能互相理解的。找公安体制外的,你说人家不能理解你的工作,以后肯定会抱怨,找体制内的,你又说工作忙没时间,去年好不容易告诉我有个喜欢的女孩,结果又不了了之了。现在妈都替你铺垫好了,这姑娘也是体制内的,和你在同一个大院里办公,以后办案你们肯定少不了接触,这样连共同语言都有了。最主要的是,能进公安体制,那家境肯定是没得挑,这姑娘家里三代都是读书人,这样家庭教出来的肯定错不了。”   陆俨一时无语,对着马路叹了口气,很快在微信上打了一行字:“上回我跟您说的姑娘,其实我和她的关系又缓……”   谁知一句话还没打完,就听到“滴滴”两声,距离很近。   跟着就有人叫他:“陆俨。”   陆俨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直到他诧异的扭头看向路边,刚好看到一辆棕红色的轿车,车窗落下半截,薛芃正坐在驾驶座上瞅着他。   “你怎么站在这里,要不要我捎你一段?”   陆俨“哦”了一声,醒过神,脑子还没下达命令,那双长腿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几个箭步走到车前,拉开门坐上去。   他将手机收好,转头就将微信的事忘在脑后。   薛芃也不疑有他,重新将车子驶入大路,再过两个转弯就到市局了。   陆俨看着路面,又扫了眼车里,随口问:“这车买了多久了?”   薛芃:“不到三个月吧,不过是二手的,我暂时没钱买新的。”   陆俨问:“要存钱买房?”   薛芃说:“我都拿去买实验仪器了。现在的器材太贵了,好几百万的都有。当然我是买不起了,最多换个显微镜。”   陆俨没接话,他知道薛芃父亲薛益东留下了一间私人实验室,也知道薛益东生前收了几件当时很厉害的实验仪器,只是现在更新换代,那些都过时了,幸而质量过硬,还没有坏,薛芃换不起新的,就凑合用旧的。   车子很快开到市局,两人下了车,陆俨这才看到车尾处有一块痕迹。   薛芃见状,说:“昨天被一辆宾利追尾了,对方全责。”   陆俨又扫了一眼,一手下意识摸向裤兜,犹豫了一秒,还是从里面摸出一把钥匙,递过去说:“修车估计要一两天,你出入不方便,先开我的。”   薛芃诧异极了:“我开你的?那你呢?”   陆俨:“我就住宿舍,你也看到了,我都是步行上下班。要是你经过路边看到我,捎我一程就行。”   薛芃接过钥匙,钥匙还是温热的,沾着他的体温,她还有些犹豫,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如果她要回小楼,没有代步工具会很麻烦,那边地铁站和公交都不近,除非是打车。   “那……”   只是薛芃刚吐出一个字,就被陆俨打断了:“不是说还是朋友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   薛芃一愣,原本刚堆积起来的不好意思瞬间就烟消云散,连看他的眼神也变成了瞪视:“谁婆妈了?”   陆俨扬眉。   薛芃又扫了他一眼:“下班等我,我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波情敌正在向您走来。   好啦,缓和两章差不多了~该走剧情啦!   下章,饭点见,命案也要来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咱们平时用的自来水里也有蓝绿藻,也会含有一些病原菌,所以咱们中国人喝煮熟的水是非常科学的。抵抗力弱的人,喝了自来水会拉肚子,就和病原菌有关。   自来水是经过消毒处理过的,蓝绿藻含量很小很小,但是它喜欢阳光,如果把自来水接到一个瓶子里,放在阳光下晒几天,就会看到瓶底和边缘有绿色的痕迹,那个就是它经过光合作用开始繁殖了。   蓝绿藻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几十亿年前,种类几千种,如果繁殖过多,就会形成“水华”,就是有些湖面上大量漂浮的微生物,乍一看就是一片片绿色的沫。   ……   感谢在2020-10-05 12:00:00~2020-10-06 1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溪月 40瓶;果野 32瓶;籽娃娃 12瓶;24666991 10瓶;24568445、桃奈叶子、sev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3   上午, 薛芃在痕检科刚忙一会儿,还不到十点钟,折腾完文字检验的孟尧远就过来撩闲。   孟尧远身体一斜, 胯骨一提,就往薛芃的办公桌上擦边坐下了, 说:“我说薛芃同志, 咱们俩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薛芃连眼皮子都没抬, 依然盯着电脑,敲着键盘。   孟尧远“嘶”了一声, 又道:“你最近对我可有点冷淡了啊,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战友、同事, 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我都毫不吝啬地与你分享,可你呢,揣着明白装糊涂, 愣是把我当成外人。”   薛芃的余光往他身上瞟了一下, 又看回屏幕,嘴唇动了动:“你不是外人是什么。”   孟尧远说:“当然是自己人了!”   说话间,他俯下身子, 声音也跟着低了, 人也跟着凑近薛芃了:“你就跟我透一句陆队的底。我回头也好跟张椿阳他们交代啊,省的他们老质疑咱俩的友谊,还说我是倒贴……”   这一幕看在外人眼里,难免是要误会的。   刚巧, 痕检科门口就站了两个外人,一位是理化实验室的许科,另一位是个面生的姑娘, 穿着制服,木着一张脸。   “嗯哼!”许科清了清嗓子,很快就惊动了孟尧远和薛芃。   孟尧远一个没坐稳,差点跌在薛芃身上,幸好薛芃躲得快,孟尧远连忙扶住薛芃的椅背,等定了神再回头一看,当即愣住了。   薛芃已经站起身,淡淡笑了:“许科。”   她的眼神也下意识的瞟向许科旁边的姑娘身上,对方也正看着薛芃。   两人目光一对,薛芃瞬间就知道来人是谁,这个板着脸,看上去不太高兴的小姑娘,八成就是理化实验室新来的技术员。   许科一笑,也正介绍道:“我们科室新来了技术员,来带给你们瞧瞧,认识一下,以后少不了合作的机会。姚素问,今年二十四岁,公大研究生毕业,大学本科念的是化学专业。”   薛芃点了下头:“你好。”   姚素问也点了点,却没吭声。   直到许科说:“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接着聊啊。”   两人很快离开痕检科,薛芃这才转身,看向已经立在原地成了木头桩子的孟尧远,随即坐下,说:“醒醒,瞧你这点出息。”   孟尧远一怔,有点晃神的问:“他刚才说那个新来的叫啥?”   薛芃看着屏幕回:“姚素问。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就是来自《黄帝内经.素问》一书,大概家里有长辈是学医的。名字很有灵气。”   “哦。”孟尧远只应了一声,就没再多言,很快就乖乖的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孟尧远出奇的安静,而且还一直持续到中午,这点实属反常,只是薛芃手里一直在忙,也顾不上去深究。   直到中午,薛芃喝了口水,又看了眼时间,见快要到和张芸桦、常智博约好的时间了,便拿起手机起身。   孟尧远见薛芃动了,连忙凑过来说:“中午吃啥?食堂还是外卖,还是去附近的小餐馆体察民情?”   薛芃说:“我约了我妈一块儿吃饭,你自己吃吧。”   这话一落,薛芃抬脚就走,根本没听见孟尧远的嘀咕声。   孟尧远百无聊赖,又不想太早去食堂跟人挤着,就坐在办公室里发微信,刚好见到小群里李晓芸说了这么一句:“哎,我听别的科室说,有人见到早上薛芃是和陆队一块儿来的,陆队还坐着薛芃的车呢!”   张椿阳跟着冒出来:“我去,真的假的,有照片没?”   李晓芸:“那倒没有。你们说,他们昨天晚上……”   张椿阳立刻@孟尧远:“我说孟子,你到底打听到什么没有啊?”   怎么回事,早上两个人是一块儿来的?   孟尧远蹦出来了:“上午没问到,我下午接着问,我就不信了!”   张椿阳:“哎,你这效率可不行啊,还说自己跟薛芃关系最铁,瞧瞧,关键时刻见真章……”   李晓梦:“就是。”   孟尧远:“靠,瞧不起人是不,你们给我等着!”   *   薛芃也一路溜达着来到市局附近的饭店,报了包厢名,很快就被服务生领到走廊里。   包厢门推开,张芸桦和常智博已经在了。   薛芃一进门,便扬起笑:“妈,常叔叔。”   常智博立刻起身,招呼着薛芃:“来,小芃,过来坐。”   薛芃坐下后,常智博将菜单翻开了,问:“看看都喜欢吃什么?”   薛芃:“我吃什么都行。”   三人闲聊了片刻,就开始上菜。   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薛芃不似平日话少,菜却没吃几口。   薛芃心里还一直惦记着陈凌那瓶水,刚好张芸桦和常智博都是这方面的专家,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就把积攒的问题一股脑问了。   常智博很有耐心,逐一解答,跟着便问薛芃:“你怎么突然对这方面感兴趣了?”   薛芃说:“也是因缘巧合,就这两年开始的。原先以为工作上也用不上,生活里也不需要,但现在,不仅是我自己感兴趣,工作上也有了点小的调动,我可能要抽出一部分时间去理化实验室帮忙,还是想多了解一点。”   常智博一顿:“那以后岂不是更忙了?”   “还好,趁着年轻多学点。”   *   另一边,陆俨先一步到了饭店的包厢。   不多会儿,姚素问也来了。   陆俨礼貌地站起身,淡淡的朝站在门口的年轻女人点了下头。   姚素问行了个注目礼,就走进屋里。   姚素问落座说:“抱歉,我迟到了。”   陆俨应道:“时间刚好。”   然后就是长达三秒钟的大眼瞪小眼时间。   两人又一同开口。   “我……”   “你……”   一秒的停顿,又一起笑了。   陆俨:“你先说。”   姚素问:“我是被家里逼过来的,我没打算相亲。这也太老土了”   陆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虽然不是被逼过来的,但也有点不情愿。”   姚素问跟着说:“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陆俨一怔,倒是有点没料到,这才刚见面不到三分钟,姚素问就把老底交代了。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省的耽误时间。   陆俨:“那等吃完饭,就分头回市局。”   姚素问:“好,我同意。”   隔了一秒,姚素问又问:“等家里人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陆俨想了一下:“就说,还是先从同事做起,其它的事以后慢慢再看。”   姚素问:“嗯,这个缓兵之计倒是不错。”   *   这边,薛芃又跟着问了几个问题,张芸桦和常智博一直没找到机会聊其他。   直到一顿饭接,张芸桦叫服务员结账,对薛芃说:“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赶紧回市局吧,我们这就走了。”   薛芃应了一声,率先起身,先去了洗手间。   等服务员结完帐离开,包厢里一下子安静了。   半晌,张芸桦才拿起包,说:“要不,我再找个机会单独跟小芃说吧。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小芃也不会太关心,她一向不管这些。”   常智博叹了口气,说:“听小芃刚才问的那些问题,我总觉得,她做痕检是不是屈才了,真是有老薛年轻时候的风范。”   张芸桦一顿:“都是被小奕的事影响了。刚出事那两年,小芃嘴里老念叨着,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还说方紫莹没有理由杀小奕,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虽然后来这几年,她自己慢慢也不提了,可我总觉得,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直没放下。小芃的性格啊,就和老薛年轻时候一样,认死理,遇到问题,不追究出一个答案决不罢休。”   薛芃从女洗手间出来,来到洗手池前,正在洗手。   很快,从洗手间门外又走进来一人。   两人在镜子里对了一眼,都是一愣。   来人竟是姚素问。   薛芃抿着唇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姚素问也回应了一个点头,谁都没有说话。   等姚素问进了洗手间,薛芃也往外走,没两步便回到走廊,刚好前面的包房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男人:“服务员,结账。”   门口的服务员立刻应了。   薛芃却站住脚,诧异的看过去,竟是陆俨。   陆俨感觉到视线,下意识往这边看了一眼,跟着愣住了。   薛芃率先问:“来吃饭?”   陆俨点头,却有些不自在:“你也是?”   薛芃:“嗯,约了我妈。那我先回包间了。”   陆俨:“好。”   只是薛芃才越过陆俨没走几步,很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说:“那我先回市局了,咱俩的事,我回去会和家里说的。”   薛芃刚好走过拐角,往后一看,就看到姚素问和陆俨站在一块儿。   陆俨比姚素问高了一大截,人高马大,听到姚素问的话,他跟着露出一抹笑容,点头应了两句。   姚素问也跟着笑了。   一时间,气氛无比的融洽和谐。   薛芃就立在拐角,看到这一幕,扬了扬眉。   等姚素问从走廊的另一边离开,薛芃依然站在那儿,直到陆俨发现她。   薛芃朝他笑了一下,虽然淡,却意味深长。   陆俨脚下一转,快步走过来。   薛芃又一次先发制人:“那姑娘我认识,理化实验室新来的技术员,叫姚素问,公大研究生毕业,大学是学化学的,家境应该不错。”   言下之意,就是她都看明白了。   陆俨脸上划过一丝尴尬,说:“我知道,都是家里的安排,其实我没想法。”   薛芃:“这么漂亮的都没想法?”   陆俨:“我……”   只是陆俨刚落下一个字,不远处就传来一阵争吵声,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紧接着,就见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大爷,揪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两人一边拉扯着一边吵着往这边移动。   服务员围了上去,想将两人分开。   就听到老大爷喘着气,哑着嗓子叫道:“走,前面就是公安局,你跟我说理去!”   中年男人也叫道:“你别仗着自己年龄大啊,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不讲道理啊!”   老大爷看着脸色很不好,额头上全是汗,他的手虽然抓着中年男人的衣服,却一直在抖,力气根本不大。   中年男人很容易就可以将老人甩开,却不敢太用力,就怕这一挣扎,老人当即碰瓷,说是他推了他。   服务员也一边劝着,一边将老大爷扶到一边,让他消消气。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等隔开几步,中年男人还有点气不过,为了面子就说:“你说说,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大脾气,这么点小事你至于吗,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陆俨个子高,早已透过人群看到里面的情形,也发现了老人的不对。   陆俨走到跟前,对服务员说:“都别围在这里,让老人透透气。”   服务员让了一下,谁知就在这时,老大爷的喘气声越来越大,好像倒不上来似的,手和脚也开始抖动,而且抖动越来越剧烈。   陆俨上前刚要扶住老大爷的肩膀,谁知手才碰到,老大爷就顺着他这边往下栽倒。   陆俨眼疾手快,连忙将人撑住,再低头一看,老人已经在他怀里抽搐起来,张着嘴,也不知道是要呼吸,还是想咳嗽。   中年男人立刻叫道:“看看,碰瓷了啊!”   陆俨却没理会,连忙扶着老人躺平,解开老人脖子上的扣子。   薛芃也跟了过来,用手挡开往前面挤着看热闹的人:“都让一让!”   老人躺在地上抖了一会儿,跟着就开始大小便失禁,身体也渐渐不动了。   薛芃连忙拿出手机打急救电话。   陆俨脸色凝重,立刻给老人做心肺复苏。   数分钟后,救护车来了,老人被送上车,需要有人跟车。   陆俨已经从老人兜里翻出来一个纸条,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我叫高世阳,这是我的联络地址和家人电话”。   陆俨将纸条交给薛芃,二话不说跟上车。   薛芃看着救护车走远,还听到身后那个中年男人嘀咕着:“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薛芃按照纸条上的电话拨了过去,很快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薛芃说:“你好,我在一位叫高世阳的老人身上看到这个纸条,请问您是他的亲人么?”   女人一愣,忙说:“高世阳是我公公,他怎么了?”   薛芃:“他刚才突然倒地,已经被送去中心医院了。我有个同事跟在他身边,我把他的电话给你,你到了和他联系一下。”   女人:“好,好……多谢你,我马上就去……”   *   等薛芃回到市局,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到刑侦支队帮陆俨请假,谁知还没走到刑侦大楼,就接到孟尧远的电话。   孟尧远上来就说:“人呢?赶紧回来,有任务!”   薛芃脚下一转,都快到支队门口了,又掉头往实验室走:“马上,已经在市局了。”   不到十分钟,痕检科和法医科一起出动。   中午就孟尧远一个人在办公室,也是他接到的支队电话,他对任务了解最详细,上车之后就快速交代道:“是东区大队发现的命案,需要咱们提供技术支持。”   市局距离东区最近,东区大队也有自己的技术人员配给,但人手不足,经验也不够,而且刚派出去两个技术员执行任务,紧接着就接到一个报警电话,说是发现命案。   东区分局的刑警到现场一看,见屋里只有一位老人的尸体,显然倒地身亡多时,身体已经开始腐烂,还发出尸臭。   东区大队不敢让经验不足的技术直接进现场,就立刻上报支队,请求支援。   支队张椿阳接了电话,立刻请示陆俨,陆俨当时人正在救护车上,赶不回来,就交代张椿阳,让他上技术、法医过去现场,先给予技术支持。   薛芃听到这,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将从老人身上找到的纸条拍下来发给陆俨,然后说:“已经联系上老人的儿媳妇,正在赶往医院。老人现在怎么样了?”   陆俨回道:“呼吸脉搏都没了,正在抢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6 10:00:00~2020-10-0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左酱正是在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觅不姓北 20瓶;籽娃娃、木雅 5瓶;如绯之间、桃奈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4   一转眼, 薛芃和孟尧远等人来到案发现场,随队的法医是陈勋。   案发地在一栋非常普通的居民楼里,因为发现案件的人都没有进入现场, 报警后东区分局刑侦大队又第一时间将现场保护起来,基本上没有破坏现场的可能。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附近居民在意识到就在自己住的这栋楼里发生命案后, 又看到警车停靠, 很多现勘人员穿着防护服走入居民楼,居民们都吓得躲在家里, 就算有好奇心都不敢出来一探究竟,就连现勘人员走访邻居, 调查第一手资料的时候,居民们开门都是战战兢兢的,尤其是同在一个楼层的住户。   在进现场之前,薛芃等人先听东区分局的刑警齐昇简单描述了经过。   最早发现屋里的老人尸体, 是因为住在楼下的人家, 刚从外地旅游回来,就发现自家浴室天花板有大面积漏水现象,而且像是泡了很久, 墙皮都泡皱了, 开始脱落,照这个情形看,必须尽快排水。   楼下邻居一时气愤,就跑到楼上敲门。   敲门许久都没人应, 还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儿,而且楼上这户人家始终无人应答,楼下邻居也没有楼上这家的联系方式, 就将电话打给物业。   物业就将电话打给这户老人留的手机号码,也是无人应答。   楼下邻居实在受不了了,就让物业过来看看。   物业来了以后,又和楼下邻居一起上楼,在门外尝试拨打老人的电话,接着门里就传出铃声。   再加上弥漫出来的奇怪的臭味儿,令只有一门之隔的楼下邻居和物业都有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物业说,住在这里的是一位独居老人,平时隔三差五的老人的儿子、儿媳会来探望。   楼下邻居就开始脑补,会不会是这两天老人无人照看,老人在家里死了,也没人知道?   只是猜测归猜测,物业却不敢贸然撬人家的锁,只能先报警处理。   第一波赶来的是两位片区民警,但不是刑侦队的,因为其中一位民警有二十年的工作经验,就算不是经常出入案发现场,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尤其是这种老人独居的案例,就会特别警惕。   民警一来到现场,就闻到了臭味儿,刚好他以前也闻过,这种味道简直难以形容,闻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掉,是真正意义上的熏的辣眼睛,能给人熏一个跟头的味儿。   民警意识到情况严重,立刻让物业联系屋里老人的亲属,可物业也没有登记,就只有老人的手机号,直到民警打回警局,这才找到老人亲属的手机号,但老人的儿子始终无人接听,最终只有儿媳妇的打通了。   儿媳妇接起电话,说这时候正在赶往医院去看她公公,她公公生命垂危,正在抢救,她现在实在无法赶过去开门。   民警当即争取了儿媳妇的同意,答应让他们想撬门进入,一探究竟。   直到门打开,臭味扑面而来,当时的两位民警,便看到了此时站在门口的薛芃和孟尧远,看到的同样一幅画面。   客厅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就体型和穿着来看是一位老太太,尸体下面有一摊干涸的排泄物,红色里面带着咖啡色。   而且正如东区分局的齐昇所说,尸体已经腐烂了,但还不到高腐的程度,皮肤大部分都被衣服包裹住,暴露在外面的地方,已经有苍蝇陆续飞到屋里,在上面盘桓落下。   按理说到这个腐败程度,尸体暴露在外面的地方应该已有尸虫,可尸体上并没有,这说明屋内原本没有苍蝇,这套房子的密闭性相当好,没有让户外的苍蝇从缝隙里钻进来,而现在屋里这些苍蝇都是在门打开后寻味而来的,正在加班加点的努力繁殖。   再说这个味道,尽管开着门,但像是这种案发现场一般是不能开窗的,有时候要从气味重辨别“证据”,所以那味道就直接奔着门口来了。   薛芃等人穿着防护服,还带着3M口罩,但尸臭的味道是极具穿透性的,按照孟尧远的话说,就是戴防毒面罩都扛不住,而且这些味道很会钻,会钻进鼻子里,嘴巴里,每一件衣服、袜子甚至是内衣里,等出完任务回到家,脱掉的衣服也都是这种味儿。   因为人和其他动物的饮食结构都不一样,所以死后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也会比任何动物的腐败尸体都要冲,因为在这种味道里含有超过四百种挥发性的有机化合物,苍蝇尤其喜欢。   薛芃和孟尧远、程斐等人,跟负责带队的齐昇打了招呼,便开始进入现场,寻找最容易消失,需要第一时间取证的痕迹,比如门口的鞋印。   程斐在门口取证时,齐昇队里的现勘人员也基本拍照完成,薛芃和孟尧远来到尸体跟前,后面还跟着负责拍照记录的人员。   两人观察着尸体的全貌,和四周的痕迹物证,孟尧远拨冗看了薛芃一眼,心里称奇。   按理说像是这种现场,薛芃应该是第一个生理不适的,她是整个刑技实验大楼嗅觉最敏感的,有时候出现场,一些不容易发现的痕迹,因为散发出很细微的味道,被薛芃捕捉到了,这才追着味儿找到痕迹。   像是薛芃这种鼻子,比电子鼻都管用,来到这里应该是最崩溃的,恨不得直接熏晕了过去,结果她却像是没事儿人似的,就站在那里,认真仔细的寻找痕迹。   很快,两人开始在尸体周围提取痕迹,除此以外,从门口到屋里,来回行走过的足迹并不多,有一组是属于老太太脚上这双鞋的,也是来回最频繁的一组,余下的就只有一组足迹,就鞋底来看,应该是个男人,42的鞋码,而鞋底花纹像是休闲鞋或是运动鞋。   这双42码鞋的足迹一直走到鞋柜的地方,也就是进门后一米半的距离,足迹就消失了,很快又从鞋柜的方向延伸出一组大号拖鞋的足迹。   也就是说,这个穿42码鞋的男人,大概率会是老太太的儿子,就像齐昇转述民警的话一样,隔三差五的会有儿子、儿媳来看老太太,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儿媳妇都没有来,前阵子来的就只有儿子一人。   就现场痕迹来看,尸体在死前应该有小幅度的挣扎,躺倒的地方是沙发下,沙发罩有往下蹭过拉拽的褶皱,而且沙发上还有一个枕头,枕头有凹痕,像是老太太原本躺在沙发上养神,忽然因为一些原因感觉不舒服,想从沙发上起身,却挣扎的掉在地上,直到咽气。   老太太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茶几距离沙发有半米的距离,而尸体周围只有老太太一个人的足迹,并没有大码拖鞋的,这说明老太太去世时,身边没有其他人,事发也很突然,她连拿去够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趁着孟尧远采集尸体周围足迹的功夫,薛芃拿起手机,在上面提取指纹和皮屑,转而翻看了一眼通话记录,上一次通话是两天前的上午十点多,通话的对象写着“儿媳妇”,而后几个拨进来的电话都是未接来电。   薛芃本想将手机收入物证袋,却在无意间碰了一下“儿媳妇”那行记录,很快进入详细界面。   薛芃瞥了一眼,正准备点出去,目光却在这时顿住了。   这串号码为什么看着有点眼熟?其中有四个数字刚好是1818,而且她似乎在短时间内见到过?   薛芃疑惑的皱了下眉,随即抬眼,发现角落条形柜上有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全家福。   薛芃走近一看,当即怔住。   全家福是一家四口,坐在前面的一对老人明显是老两口,后面站着一对年轻男女,大概三十多岁,四个人笑得都很开心,乍一看就是很普通的全家福,没什么特别,只是坐在老太太身边的老头子,怎么有点像是今天在饭店里病发,而后被陆俨送去医院的那位?   薛芃记得很清楚,那位老人的下巴有点往外凸,有点方,下巴中间还有一道凹痕,叫W型下颌,而照片里这位老人也有。   薛芃在照片前站了好一会儿,齐昇走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薛芃转身问齐昇:“齐队,之前你们联系过老人的家人,是儿媳妇接的电话,对么?”   齐昇点头。   薛芃又问:“那有没有查过老伴儿姓什么,是不是姓高,叫高世阳?”   齐昇一顿:“对,是叫高世阳,你是怎么知道的?”   薛芃拧了下眉,又看了一眼尸体,对齐昇说:“老人的老伴儿这会儿正在医院抢救,他病发时我刚好在现场,还打过这个电话给他儿媳妇。对了,送老人去医院的是刑侦支队的副队陆俨。”   这话一出,别说是齐昇,就是正在一旁取证的孟尧远也跟着一愣,下意识往这边看了一眼。   只是这个小插曲很快告一段落,齐昇很快就到门外拨了一通电话,确定薛芃提到的情况。   果然,老人的老伴儿高世阳仍在抢救,这会儿已经送进ICU。   *   另一边,薛芃已经进入老人的卧室开始取证。   老人生前留下使用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放在浮头好拿好放的地方,不常用的就放在高处的柜子里。   老人名叫李兰秀,就像所有老人一样,有收藏旧物的习惯,老物件舍不得扔,就是不用了也会收起来。   而比较常用的,宝贝的,像是存折、病历本、医保卡之类的东西,就被老人收在床头的小抽屉里。   上面还有一个病历本,就日期来看,老人最近曾经去看过中医,看了肝肾方面的问题。   还有一点李兰秀也和其他老人也一样,就是会将常用的药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包括保健品,整整齐齐的码好,需要吃的时候,就挨个儿打开,按照分量取出来,放进一个直径只有4cm的塑料小碗里,就是医院常用来给病人分药的那种。   小碗上有李兰秀的唾液,这说明她是直接将一小碗的药倒进嘴里,再喝水。   李兰秀常睡的双人床,只有靠外这一半有明显的痕迹,靠里面的一半,多放了一床被子,很平整,枕头也只有外面放了,看来李兰秀和高世阳这对老人并没有住在一起,而且也不怎么联系,这也就是为什么,李兰秀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高世阳却毫不知情,大中午的还在饭店里和人发生争吵。   就在薛芃进卧室取证的时候,孟尧远也在厨房里发现一些东西,比如李兰秀生前倒在垃圾桶里的中药药渣。   而且李兰秀似乎并不喜欢吃肉食,冰箱的冷冻、冷藏都没有发现肉类,反倒是蔬菜和水果比较多。   至于卫生间,马桶盖和地漏都是盖着的,水龙头一直在流水,水流很小,在下面的洗手池里还泡着一条抹布,水流无法从地漏流出去,就囤在浴室的地上,但因为浴室和外面有一道门槛儿,水流也不是很大,所以这些水就顺着地板漏水的缝隙,往楼板夹层和楼下渗去。   客厅里,法医陈勋正在做尸表检验。   经过初步判断,李兰秀倒地的客厅就是第一现场,就目前各种征象来看,李兰秀应该是猝死,尸体现象已经到了晚期,早期现象均已消失,死后尸体没有被人挪动过,已经出现腐败性腹部膨胀,但还没有出现腐败血管网,再配合其他表征推断,李兰秀应该死了两天左右。   等薛芃从卧室取证出来,李兰秀的尸体已经装袋,往门口运送。   陈勋正在跟齐昇交代,没有在尸体表面发现损伤,初步判断不是死于任何利器,像是突发疾病而亡,因为有窒息一般的征象,初步推断是呼吸系统疾引发的猝死,也就是说,暂时可以排除是其他疾病死亡或是暴力性死亡。   薛芃原本要继续做自己的事,一听到“呼吸系统”四个字,便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看向陈勋和齐昇,而齐昇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薛芃。   还没等齐昇开口问,薛芃已经走过来,说:“这位老人的老伴儿高世阳,今天中午发病的时候,也出现了呼吸系统方面的问题,比如发烧,呼吸困难,抽搐,还有呕吐,大小便失禁的现象。发病的很快,送上救护车还没到医院,呼吸和脉搏就都没了,现在还在抢救。”   陈勋一愣:“这么巧?”   几秒的沉默,这下三人都不说话了,彼此心里都浮现出同样的感觉——这个案子,可不像是简单的呼吸系统猝死那么“单纯”啊。   就在这时,齐昇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正是陆俨。   齐昇走到一旁,将电话接起来,很快将现场情况描述了一遍,随即就将手机递给薛芃。   薛芃刚接过来,就听到电话那头,陆俨低沉的嗓音:“你有没有查过李兰秀平时都在吃什么药,还有她的病历本。”   陆俨没有任何铺垫,单刀直入。   薛芃回忆了一下,说:“查了,除了一些治疗呼吸系统疾病的药物之外,最近李兰秀还看过中医,主要是用来治疗肝肾的。”   肝、肾。   陆俨安静两秒,随即说道:“就在刚才,高世阳也检查出了肾衰竭。”   薛芃一怔,如果说刚才还只是觉得可疑,这会儿就已经基本肯定了。   现在两位老人不仅是呼吸系统有事,连肝、肾都有问题,而且还要呕吐和抽搐的现象,甚至于李兰秀的排泄物里还有血,这可就不是单纯的呼吸系统的问题了。   最主要的是,两位老人的发病时间靠的很近。   薛芃吸了口气,将电话递给齐昇。   就在齐昇和陆俨对话的时候,陈勋也过来问薛芃:“怎么回事?”   薛芃说:“李兰秀的老伴儿和她一样,不仅是呼吸系统有事,还查出肾衰竭。”   这下,连陈勋的脸色都变了。   直到齐昇切断电话折回来,对陈勋说:“陈法医,稍后可能要麻烦你做进一步解剖,家属方面陆队正在做工作,等他发来消息,你这里随时可以开始。稍后还要再做个毒物检测。”   陈勋:“没问题。”   这个时候,齐昇派出去的队员和张椿阳,都还在附近做民调,暂时还没有进一步消息。   薛芃和孟尧远又仔细排查了一遍屋里的毒物“痕迹”,比如一些可疑的药瓶之类的,只是并无收获。   最主要的是,就现场足迹来看,这几天唯一出入过大门口的,就只有一双42尺码的男士运动鞋,那之后老太太李兰秀连门都没出过。   也就是说,如果真和毒物有关,那么近期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这个穿42尺码鞋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一直不接电话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出了命案,就把妈妈和常叔叔落在饭店里了,稍微修改了一下细节,看过的不用回头看了。   尸虫本来打算这章一起写的,但考虑到这是第二个案子,不适合一下子太重口,所以这章只是简单提了一下尸臭。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1、尸虫:是苍蝇的卵,如果在一个密闭的环境,没有苍蝇,那自然就不会有卵。当然有时候以为的密闭环境未必真的密闭,首先要确定有没有窗户缝或者门缝。如果家里有些电器安装的不到位漏了缝,比如空调,油烟机,那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家里没有苍蝇,但是如果放一块买回来的生肉或者生鱼,放置在常温下,过几天也有可能生出那个小生物的。因为苍蝇有可能是在你买回来之前就已经产卵了。在菜市场买猪肉的时候,会看到肉店和海鲜店有好多苍蝇在飞,所以说咱们把肉煮熟了再吃,是非常科学的=。=   2、尸臭:本正文里已经提过了,人类因为饮食结构的不一样,蛋白质特别丰富,所以味道也和别的动物不一样。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07 12:00:00~2020-10-0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如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围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乙为儿 30瓶;归墨 20瓶;籽娃娃、Helen 3瓶;灯火阑珊、桃奈叶子、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5   现场取证之后, 齐昇带队回了东区分局,临走前,还和薛芃、孟尧远沟通了几句, 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会等痕检和毒检的报告出来。   换言之,就是如果在李兰秀的血液中验出毒物, 那这个案子就绝对不是自然死亡。   很快, 薛芃一行人也坐车返回市局, 就在回程的路上,程斐和孟尧远还在讨论案情。   其实这案子看上去并不复杂, 案发现场是一目了然的,屋子没有入侵痕迹, 李兰秀生前也没有遭受过暴力袭击,而且就屋子内的摆设和私人物品来看,李兰秀已经独居很长时间了,她死亡的现场除了自己挣扎过之外, 也没有和其他人产生推撞、打斗的痕迹。   也就是说, 单纯就案发现场来看,可以排除他杀嫌疑。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李兰秀的丈夫高世阳, 就在今天中午于众目睽睽之下病发倒地, 病发时的症状和李兰秀雷同。   两人病发相隔了两天,但是李兰秀的尸体是在今日才发现,也正是因为这种时间上的“凑巧”,才引起现勘人员的重视和怀疑。   程斐正和孟尧远说到上大学时候经历的事:“我爷爷去世之后, 我奶奶就一直一个人住。她生前老说自己心脏不舒服,透不过气,可是每次去医院检查都说没毛病。结果后来, 我奶奶就是在看电视的时候,人突然就没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救护人员就在现场做了个简单检测,说是心脏病突发,然后就把我奶奶的遗体送上救护车,直接拉去医院的停尸间。”   说到这,程斐叹了口气:“我今天看到这个李兰秀,心里真挺不是滋味儿的。师兄你说,如果不是邻居报警,如果不是第一波赶来的民警觉得不对,通知了东区刑警队,如果不是刑警队为了保险起见,向咱们请求技术支援,如果不是她老伴儿也在今天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巧合的引人怀疑……这里面但凡有一个环节被轻视了,以为就是老人自己在家突发疾病没了,就叫个救护车把人拉走了,谁又能往毒物方面想啊?”   有时候通过尸检,可以准确验出是某一种毒物,但有时候结果也未必百分百肯定,这时候就会写明死因是心脏骤停。   而且每一种毒物,在中毒之后的表征都不一样,急性和慢性的也不一样,像是李兰秀这种没有典型表征的,而且尸体已经放置两天,谁也不能仅凭看两眼就推断出她是不是中毒了。   当然,就理论上说,只要是毒物,就一定能验出来,但那也是尸检之后的事了。   负责开车的张椿阳,这时接道:“要不怎么说天网恢恢呢?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多‘如果’都凑齐了,那这事儿没准就混过去了。不过就现在看,这事儿也比较为难,尤其是陆队肯定难做……”   程斐问:“怎么讲?”   张椿阳说:“听说前几年下面分局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有一个案子特别蹊跷,那现场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死亡,家属又提不出正当理由拒绝尸检,那分局大队肯定是执行尸检啊。当时就叫季法医过去了,可结果你猜怎么着……”   程斐想了下:“呃,难道还真是自然死亡……”   这时车子经过一个拐弯,张椿阳顾不上说话。   孟尧远就接着说:“是啊,尸检结果死因无可疑,就是现场各种巧合凑到一起,引起了分局大队的怀疑。等拿到尸检结果,那几位家属就不干了,当场发飙,就抓着季法医和当时在场的刑警不依不饶,非要讨个说法……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换做是谁,谁也不能接受啊。”   程斐:“这倒是,如果我是家属,我肯定接受不了。咱们中国人,还是讲究要留个全尸的。”   孟尧远:“当然,也有过相反的情况。就是死者家属觉得死因肯定有古怪,一定要求尸检,要找到‘凶手’,结果尸检了就是自然死亡,可家属就是不相信,还要二次甚至多次尸检。”   就在车上三人喋喋不休的时候,坐在后排的薛芃一路都在看窗外,想事情想出了神。   其实就目前来说,还不能完全肯定李兰秀和高世阳两位老人都中了毒,最起码就表征来看实在武断,要不是将前后发生的事情联系到一起,恐怕不会第一时间就往这里想。   两位老人明显不住在一起,却都有呼吸系统方面的问题,病发时的症状也很相近,而且两件事就发生在三天之内,这种巧合真是太少见了。   薛芃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可能会导致这种情况的毒物,这时就听到程斐小声说:“要真是跟毒物有关,那下手的肯定是家人啊,外人哪有这种机会,还要同时接近两位老人,而且也没有动机啊……可如果真是家人,就太没人性了。”   孟尧远说:“自家人作案的每年都会发生,不过大部分都掌握不好分量,没有化学或是医学常识,很容易就被发现了。少数的就用阴招,一点点稀释了再下,导致慢性中毒,这种人才叫真的坏。”   程斐:“我真不明白,图什么呀?”   张椿阳嗤笑一声:“还能图什么,这种丧心病狂的人,要么是奔着钱,要么是奔着房子。如果两位老人真是中毒,他们的儿子就嫌疑最大,你看,一直联系不到人。”   程斐叹了口气:“还说养儿防老呢……”   孟尧远没接话,这时转头看向薛芃:“我说薛芃同志,你也参与一下我们的讨论,有点参与感好不?”   “现在就讨论嫌疑人和动机,会不会太早了?”薛芃转过头来,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两位老人的儿子不是亲生的,最起码不是高世阳亲生的。”   孟尧远一顿,坐在副驾驶座的程斐跟着转头,就连张椿阳都从后照镜瞄向薛芃。   薛芃说:“我在全家福上看到,高世阳有W型下颌,但他儿子没有。如果是亲生的,这种显性基因是一定会遗传的。”   一时间,几人都不说话了。   直到程斐摸了摸自己跌手臂,说:“我去,我都起鸡皮疙瘩了,那就是养子谋财害命了?”   薛芃淡淡道:“在毒检出来之前,不要轻易下结论。”   程斐耸了下肩膀:“哦。”   程斐比较单纯,还没经历过社会上的大风大浪,命案接触的也不多,遇到薛芃这样一板一眼的态度,自然不知道如何应对。   可是孟尧远不一样,他和薛芃早就插科打诨惯了,两人还是前后脚进的市局,开起玩笑自然没那么多顾忌:“对了,这事儿还有个疑点,非常重要,我估计你们也没注意到。”   这话一出,又把程斐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张椿阳跟着问:“什么疑点?”   孟尧远笑了下,见薛芃也朝他这里瞟过来,便往她那边凑了凑,挤眉弄眼的说:“请问薛芃同志,为什么陆队送高世阳老人去医院,刚好被你看见了?”   “……”薛芃停顿了一下,完全没料到孟尧远会把问题拐过来,便说:“我刚好碰到的。”   张椿阳和程斐齐刷刷竖起耳朵,表情都不对了。   孟尧远又道:“事发的时候是在饭点,而你和陆队都在饭店,你说刚好朋友,会不会这么巧啊?陆队一个人干嘛跑去饭店吃饭,咱市局食堂的饭不香吗?还有,我记得你中午说,你要陪妈妈吃饭,嘶,这么一联系,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薛芃没搭理孟尧远,直接把头转开继续看窗外。   张椿阳却憋着笑,问:“哪两种?”   孟尧远说话的对象仍是薛芃:“一种,就是你没有陪妈妈吃饭,就是和陆队两个人,这主要是为了避人耳目,不好在市局饭堂众目睽睽之下,还有一种,就是你陪妈妈吃饭了,却还多带了一个人过去。”   “……”薛芃又把头转回来,扫向孟尧远。   车里一时安静极了,三人都在等薛芃的反应。   几秒后,薛芃却说了这样一句:“你很臭,离我远点。”   孟尧远“靠”了一声:“难道你没味儿啊,程斐没味儿啊?咱们里面也就椿阳没进过现场。”   一说到味道,程斐也跟着抱怨起来:“你们别说,我这一身味儿,回去肯定要被我爸骂念,要是我告诉他们我去过案发现场,他们肯定又要担心了。而且吧就我这鼻子里,老觉得有东西,好像那味儿粘进去了,出不来,怎么办啊,它们会停留多久,你们谁有香水啊?”   孟尧远说:“嘿,对付尸臭,咱芃哥最有经验了。怎么样,芃哥,给新人教授点经验?”   薛芃这回倒没板着脸:“市局出去左转两个路口,有一个公共厕所,有印象吧?”   程斐忙说:“有。”   薛芃:“一会儿进去待个半小时到一小时,会好很多。”   程斐:“……”   孟尧远“噗嗤”乐了:“不懂了吧,这就以毒攻毒。我告诉你,对付尸臭,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其他的臭味去冲淡它。就咱们今天遇到这个还算好的,要是高腐尸体,那味道,非得农村那种旱茅房的味儿才能压得住!”   薛芃又道:“切记,千万不要喷香水,不仅会污染物证,影响判断,而且香水的味道和尸臭融合在一起,在你的鼻腔里停留好几天,那种感觉只会雪上加霜。”   程斐:“……”   *   另一边,中心医院。   其实就在陆俨送老人高世阳赶去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注意到不对。   高世阳病发得很快,而且很痛苦,陆俨就坐在旁边,目睹了一切,只是这时候还没有往其它地方去想。   救护人员也问过陆俨,老人在病发前吃过什么药,是不是对一些呼吸系统的药物有过敏反应。   可陆俨根本毫不知情,就将自己发现高世阳病发的情况简单交代了一遍,随即就在手机上看到薛芃发来的纸条照片,正是在高世阳身上找到的那张。   陆俨将电话拨过去,很快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将电话转给救护人员,就坐在一旁听他们沟通,大概得知,高世阳和儿媳妇这段时间都没有见过面,但他的确有一些病史,就好比说格林巴利综合症。不过前几年情况已经稳定了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又有了复发的迹象。至于高世阳最近吃过什么感冒药,他儿媳妇也不知道,近日都是儿子去照顾的。   等挂断电话,陆俨便问起救护人员,什么是格林巴利综合征。   救护人员解释道,这就是一种自身免疫力引起的急性炎症,发病的时候多半都是急性,发病时还很有可能并发呼吸衰竭、心血管疾病。就这种病来看,也算和高世阳发病时的症状吻合。   陆俨只听了个大概,医院就到了。   这之后所有的事,都发生的很快。   高世阳的儿媳妇距离医院也不算远,和救护车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很快就签署了抢救同意书。   高世阳被送去抢救,但情况危急,普通抢救根本救不回来,需要送去重症监护室,但这需要家属的签字同意,而且要花上一大笔钱。   有很多人在这里就会退缩了,除了钱,还意味着病人将要承受更大的痛苦。   高家儿媳妇一时六神无主,犹豫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选,便问医生:“医生,您就直接告诉我吧,是不是如果不去监护室,我公公就要死了……”   医生很委婉的跟高家儿媳妇解释了几句,她听了以后当场落泪,但就算再难过,还是做了决定。   直到高世阳被推进重症监护室,高家儿媳妇被挡在门外,她扶着墙,来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整个人都好像要虚脱了。   始终站在一旁的陆俨,这才上前几步。   高家儿媳妇注意到有人靠近,抹了把眼泪抬头一看,愣了两秒,这才想起陆俨是谁。   刚才情况太过危机,高家儿媳妇一直来回奔波,又想守着公公,又要奔去交费,只在刚进来的时候和陆俨照过一面,知道是他把高世阳送进来的,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谢谢”,随即就再没顾得上。   这会儿安静下来,高家儿媳妇这才扶着椅子,准备起身再次表达谢意。   但陆俨却先一步抬手:“您坐吧,不用起来。”   陆俨就在她旁边坐下,说:“之前老人发病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刚才在救护车上,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我把我知道的跟您说一下,下午我还有工作,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高家儿媳妇一听,连连点头:“真是太感谢您了,您说吧,我听着……”   很快,陆俨就把事发经过的脉络一五一十的告诉高家儿媳妇,他的语速不快,也没有冗赘的描述,整个过程讲下来还不到三分钟。   等高家儿媳妇消化完所有的事,又说了两次谢谢,陆俨这才起身,说:“那我就先走了。”   只是陆俨才起身走开几步,手机就响了。   来电是东区大队的齐昇。   电话一接起来,就听齐昇说:“陆队,有个事我想和你核实一下。听说你送一位叫高世阳的老人去了中心医院?”   陆俨一顿,说:“对,刚送进ICU,家属已经来了。你那里怎么样?”   齐昇:“这事说来也真巧,我们这里发现一具独居老人的尸体,老人叫李兰秀,她老伴儿就是你送到医院的高世阳。”   什么……   陆俨脚下一顿,立在原地好几秒没动静,脑海中也飞快的闪过一些东西,也说不清是直觉还是什么,太快了,根本抓不住。   片刻后,陆俨缓慢地转过身,看向走廊尽头依然坐在长椅上的高家儿媳妇。   高家儿媳妇这时正拿着纸巾擦拭眼睛,随即又从包里翻出一个粉饼盒,打开后对着里面的小镜子照了照,一边照还一边吸鼻子,接着就拿出粉扑盒,小心地按压在眼睛周围,等按压完了又照了两下。   陆俨的眼睛倏地眯了起来,脚下一转,不动声色的往回走,同时问齐昇:“李兰秀的尸表检验有结果了么?”   齐昇说:“还没有,我们刚到不久,陈法医正在检查,估计也快了。”   陆俨又问:“我记得你们之前联系过老人家属,儿子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是儿媳同意你们撬门进去的,对么?”   齐昇:“是啊,我们联系到钟钰的时候,她正在赶去中心医院的路上。”   陆俨站住脚,眉头也跟着打结。   谁?zhong yu?   陆俨:“你刚才说……zhong yu?这是老人儿媳妇的名字?”   齐昇:“对,钟钰,钟表的钟,钰是一个金属旁,一个玉石的玉。”   陆俨瞬间沉默了,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住七、八步之外,已经将粉扑盒收起来,这时也正转头望过来的女人——钟钰。   陆俨和钟钰对上一眼,钟钰也搞不清楚陆俨在看什么,表情里浮现出疑问。   陆俨低声对齐昇说:“我等会儿再联系你。”   随即就切断通话,抬脚朝钟钰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姚素问这个名字在正文里提过,来自《素问》一书,最早知道这本书,还是因为金庸的《雪山飞狐》里面有一个角色叫程灵素,灵就取自《黄帝内经.灵枢》,素取自《黄帝内经.素问》,这也是我觉得金庸笔下名字最好听的女性角色。   以后再写到案发现场,建议容易产生不适的亲,饭前饭后不要阅读,我也会在章节段介绍上提示,比如上章我就是这么写的:“本章有味道,饭前饭后不适宜阅读。”   关于正文提到的格林巴利综合症: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韩剧,叫神的测验,里面有一集就是说有个女艺人有这个病,但她的经纪人想害她,就带她去打甲流疫苗,还在训练上加强强度,训练环境也很差,最后这个女艺人就在训练中突发疾病,死于器官衰竭。   关于这种免疫力低下的疾病,也有很多国家研究,什么结果都有,有的说甲流疫苗不会增加这种病的风险,有的说会增加,还有的说会诱发。也有人是在打过疫苗之后几周之内开始出现症状的,因此发现自己有这个病。   我没打过任何流感疫苗,只是大概知道一些慢性病患者,过敏体质,还有格林巴利综合症都不适宜打,但是在打之前是不是要做检查,做什么检查,我就不清楚了。   秋冬流感季要来了,新冠还要严防,如果有亲要打疫苗,建议事先先做好检查和防护。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08 12:00:00~2020-10-0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如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左酱正是在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石兰兮 5瓶;就是要看小说 3瓶;桃奈叶子、2456844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6   见到陆俨去而复返, 钟钰有些惊讶:“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陆俨在钟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说:“我还是不放心,还是在这里等一等吧, 毕竟老人是我送进来的。”   钟钰一怔,这回不仅是惊讶了,更带着一点尴尬:“那这,会不会耽误您的工作?”   陆俨抬了下眼,又波澜不惊的落下, 拿出手机边看边说:“不要紧,我的工作弹性大,刚才已经请过假了。”   “……”   从这以后,就是很久的沉默。   气氛不仅低迷而且尴尬,偏偏陆俨就像没事儿人似的,打定主意了就待在这里不走, 而这里又不是钟钰的私人地方, 她也不好下逐客令。   而陆俨就利用这段时间, 微信张椿阳,要到了每个月都会去监狱探望陈凌的那个朋友“钟钰”的住址, 以及家庭关系。   张椿阳很快查到了,将信息发给陆俨。   陆俨一核对,果然, 去看望陈凌的“钟钰”, 和眼前这个钟钰, 是同一个人。   几分钟后,医生从ICU出来。   钟钰立刻迎上去,询问高世阳的状况。   医生告知,在给病人进行一番抢救之后, 情况总算是稳定了,只是病人的肾已经严重衰竭,而且精神状况很不稳定,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还说胡话,医生便问钟钰,病人有没有肾方面的疾病,精神上是一直这样吗,是不是自己误服了什么东西。   钟钰愣了片刻,脸色也越发不好:“我就知道我公公有格林巴利综合症,是年轻时候就查出来的,后来这些年都比较注意,因为有这个病,像是疫苗之类的东西从来不敢打。本来情况前两年都稳定了,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又反反复复,经常发烧,感冒,呼吸困难……”   说到这,钟钰停顿了一下,随即回忆道:“肾方面,没听说他有什么问题啊,大小便的事他也没跟我念叨过,就算有事也是告诉我老公,但我老公也没提过。至于精神上,我听我老公说,好像这段时间是有点恍惚,说话经常语无伦次的,还说想带他去看看是不是老年痴呆……”   陆俨就站在旁边,安静的听钟钰描述,同时观察着钟钰的神情,尤其是眼神,但就这样来看,钟钰除了类似担心和害怕的情绪之外,也没有其他异常的情绪。   就在这时,ICU里跑出来一个护士,急忙叫住正在和钟钰沟通情况的医生,说病人情况危急。   医生转头就走。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钟钰就那样直愣愣的盯着急症监护室的大门,好一会儿没动静。   陆俨扫了钟钰一眼,很快走到角落里,拿出手机,快速给齐昇拨了电话。   电话接通,就听齐昇说:“我正要打给你,我们这边初步尸检已经有结果了……”   齐昇很快就将李兰秀的尸表检验情况描述了一遍,李兰秀的死因是呼吸系统疾病,她的排泄物里还有血,至于其他更详细的结果,还要等尸检来确定,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需要征求一下家属同意。   表征上同样都是呼吸系统疾病,一个在外面饭店病发,一个在家里,只不过高世阳还多了一样肾衰竭,李兰秀的排泄物还有出血现象,而且两人的发病时间并不一样,相隔两天。   陆俨垂眸思考了片刻,说:“跟陈法医说一声,李兰秀的排泄物和血迹样本,尽快送去理化那边做个毒检。”   齐昇:“好。”   陆俨又道:“把电话给薛芃,我有几件事要问她。”   不会儿,电话那头出现了薛芃的声音:“喂。”   陆俨立刻追问起李兰秀生前吃过什么药,薛芃也逐一回答,除了治疗呼吸系统疾病的,基本都是肝肾方面的药,最近一段时间还喝过中药。   也就是说,李兰秀的肝肾一直不太好。只是这个时间有多久,就不好说了。而且慢性的肝肾问题起因多种多样,可能是慢性病,也可能是某种毒物。   至于排泄物的出血现象……   陆俨又问:“李兰秀有肠溃疡的病史么?”   薛芃很肯定的说:“病例上没写,也没看见治疗肠胃溃疡的药。”   陆俨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刚才,高世阳检查出肾衰竭,而且很严重。”   薛芃没接话,想来也是震惊的。   两位老人一位已经身亡,另一位生命也走到尽头,而且临死前的症状如此雷同,换做是谁都不会认为只是巧合。   等薛芃将电话转给齐昇,陆俨说道:“尸检方面先做着准备,我这里会做家属的工作。告诉陈勋,让毒检那边尽快出结果,只要检查出毒物,就立刻安排尸检。”   齐昇:“好,我知道了。”   陆俨切断通话,又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直到感觉到身后忽然多了一股存在感。   陆俨转过身,就看到站在四、五步以外的钟钰。   钟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个一次性纸杯,里面装着水。   见陆俨转身,钟钰尴尬道:“先生,我就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喝杯水……”   陆俨扬了下眉,接过一杯水却没喝,只说:“刚才医生说的情况我都听到了,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办?”   钟钰一时又没了主意:“我也不知道,我老公一直都联系不上……医生说还要跟几个科室会诊,再定一条治疗方案。”   “先到那边坐吧。”陆俨边说边引导钟钰回到长椅前。   等钟钰坐下,喝了半杯水定神,陆俨这才坐到对面,双腿支在地上,双肘就架在膝盖上,手里握着杯子,上半身前倾,摆出一种准备捕捉猎物的姿势。   “我知道东区分局的人通知过你了,你的婆婆李兰秀经证实已经死亡两天,就在她自己家里。”   钟钰正将杯子端到嘴边,听到这话动作一下子顿住,再抬起头,诧异的对上陆俨淡定的眼神。   钟钰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隔了一秒,钟钰又道:“是啊……是有这么回事,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老公联系不上,我公公还躺在里面,我婆婆又……”   陆俨没有接话,只是趁着这个机会就近观察,这个角度看的最清楚,就算钟钰偏头,转头,眼神回避,都能有个直观判断。   而且一般来讲,一个心智正常且有一定社会阅历的人,面临突发事件,打击再大,再悲伤,也只会有一个短时间的恍惚,很快就能恢复部分思考能力,和旁人对答,出于条件反射和本能都会选择先“坚强”起来,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   反之如果是演戏,这个过程就会延长很久,或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理人,或是崩溃,甚至表现得很夸张。   但钟钰并没有出现任何夸张或是过度的表现,不会儿,她就渐渐找回“神智”,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转而又想到这件事的古怪之处,就问陆俨:“请问您是……”   陆俨说:“我是刑侦支队的副队长,我姓陆。钟女士,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话十分重要。”   “原来……”钟钰一愣,“哦,那您想和我说什么?”   “关于你婆婆李兰秀的死,目前死因存疑,我们希望能作进一步尸检,查明死因,需要家属在同意书上签字。”   “你们要尸检?”钟钰的音调扬高了。   陆俨:“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突然,如果不是李兰秀的死因有可疑之处,我们也不会突出这样的要求。经过我们法医的初步判断,李兰秀是死于呼吸系统疾病,就和你公公高世阳病发时的症状雷同。我们提议尸检,也是为了进一步弄清死因,还给你们一个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钟钰听得一愣一愣的,仿佛被陆俨说晕了,“陆警官,你的意思是,我婆婆是被人害死的?”   “我们现在也只是初步怀疑,要进一步确定,只能尸检。”   钟钰倏地起身:“行了,你不用说了,我不同意。现在我公公还在里面急救,生死未卜,你竟然跑到我面前要求解剖我婆婆?你不要以为当警察就了不起,看见什么都觉得可疑,想解剖谁就解剖谁!我就问你,你现在拿的出证据吗,要是尸检过后又证实死因无可疑,你们能给我们家一个说法吗,能把我婆婆的身体恢复吗?简直太荒唐了!”   陆俨没动声色,将杯子放在一旁,随即也跟着起身:“钟女士,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现在一位亲人生死未卜,另一位亲人被要求解剖,换做是我也无法接受。但这件事我希望等你冷静下来,考虑清楚。”   钟钰没理陆俨,快步走到一旁,就站在ICU门前盯着大门看,也不应,也不动。   陆俨也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借着这短暂的时间快速整理思路。   就刚才观察所见,钟钰的表现都在正常范畴之内,并没有刻意演出来的惊讶,虚假的痛苦或是悲伤,她好像是真的觉得很意外。   要说这里面让陆俨觉得奇怪的,也就是当他开始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钟钰拿出粉扑盒补妆的一幕。   到了这一刻,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样的性格,还会有时间管自己的妆是不是哭花了呢?   显然钟钰和公婆的感情并不深,所以更在乎自己的仪容,而且她原本就是一个很在乎美丑的人,出任何事都会下意识保持形象。这一点从钟钰的穿着打扮到时不难看出来,虽然颜色比较素,但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衣服,妆容不浓,却颇为精致。   想到这里,陆俨又不禁开始怀疑,他一开始的“直觉”是不是有了误差。如果钟钰就是一个极度爱美的人,她刚才的行为也是可以解释的。   直到ICU的门又一次开了,医生拿着一张片子匆匆走出来,迎上钟钰说:“家属,你看一下,这是患者的肺片。”   只见高世阳的肺片上有许多小点状的阴影,走势像是树枝状,沿着血管分布。   钟钰看了几眼,很是困惑:“医生,我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小点是什么?”   医生没有回答,只问:“我想问一下,病人之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化学物,或是在化工厂工作?”   化工厂?   陆俨倏地抬眼,却只能看到钟钰的背影,他往前走了两步,绕到钟钰和医生的侧面,正好看见钟钰震惊的表情,对医生说:“对,我公公以前是在化工厂工作过,不过他现在已经退休了。”   而医生却是恍然大悟,好像终于找到了病因。   钟钰追着问:“医生,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公公到底得了什么病?”   医生说:“刚才我们ICU、肾内科、呼吸科和消化科进行过一次会诊,高世阳不仅有呼吸系统疾病,肝、肾和肺也都有衰竭现象,根据目前的诊断结果,这很像是因为化合物慢性中毒引起的。这种情况我们会极力抢救,但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等医生离开,钟钰又立在原地好久,她的双眼发直,身体一动未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几分钟,等钟钰消化完所有讯息,这才缓慢的转身,对上陆俨的目光。   钟钰闭了闭眼,声音很低的说:“我同意给我婆婆做尸检……”   这下,反倒是陆俨一怔。   但陆俨还没开口,钟钰便深吸一口气,说:“我公婆之前都曾在一家化工厂工作过,退休后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其实我和我老公也有过怀疑,他们会不会落下什么职业病,也提议让他们做个全身检查,要是查出什么问题,就去找化工厂索赔。可两位老人总说不至于,还说自己防护的很好,其它老同事们也都没事。可现在,我婆婆突然就没了,我公公又……要真是因为化合物中毒,我也很想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俨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一言不发的看着钟钰。   不得不说,钟钰这种转变真是太快了,快的很不正常,但是在衔接上又自然又顺畅,让人揪不出一个所以然。   直到钟钰抬眼,眼睛又一次红了:“陆警官,我为我刚才的态度跟您道歉,您说得对,做尸检是为了还我们一个真相。好好地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这事儿说不过去。”   这话落地,钟钰就垂下头,缓慢的走向长椅。   陆俨的声音这时在她身后响起:“既然这样,尸检的手续我们会安排,请节哀。”   钟钰没应,坐下后就开始哭。   *   陆俨很快通知了东区分局,让齐昇派两个队员过来先做个笔录,最好有一个是女警。   趁着人来之前,陆俨简单问了钟钰几个问题,等交接的人到了以后,就离开医院。   在返回到市局的路上,陆俨给齐昇拨了通电话,问:“李兰秀已经死亡两天的消息,是谁通知钟钰的?”   齐昇说:“哦,是王志申。有问题要问他?”   “对。”   齐昇立刻叫道:“那个,小王,来一下!”   齐昇很快把王志申叫到跟前,陆俨很快问起当时的情形:“小王,在你告诉钟钰她婆婆的事之后,钟钰有什么反应?”   小王说:“她开始很惊讶,不太相信,又问我们查清楚没有,然后就抽噎了几声,问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能不能帮忙先安置李兰秀的尸体,还说一直联系不到她老公,她公公现在在医院急救,她暂时走不开……”   陆俨一边听一边回忆着在医院的情形,他一直在医院等钟钰,钟钰赶来以后,他也一直没有离开过,印象中好像没见到钟钰接到过这通电话,应该是在钟钰去缴费的时候打的,她当时去了十几分钟,时间有点长,回来的时候人还有点六神无主。   思及此,陆俨又问:“那么从这以后,你们接到过钟钰打回来的电话么?”   小王一顿:“那倒没有。”   “你肯定?”   “我肯定。我给钟钰一共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通知她要撬门,一次是通知她老人已经死亡,而且不管是入室处理尸体还是取证,这都必须征求家属的同意,我还告诉她稍候我们会补一个手续,问她有没有意见。钟钰在电话里是答应的,我也录了音,但这之后她没再打回来过。”   *   等回到市局,陆俨并没有直接回刑侦队,而是直接去了实验室大楼。   这个时间,齐昇的人已经开始给钟钰做笔录了,而陆俨的脑海中,也一直回荡着钟钰回答的那几个问题,直到走进实验室的电梯,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钟钰在缴费的时候接到了小王电话,得知婆婆李兰秀已经死亡两天,这之后就是医院对高世阳进行抢救,从普通的到进ICU,这期间钟钰一直守在医院没有离开过,她的所有情绪反应都是正常的。   这里面唯独一点比较奇怪。   在经过一连串的打击和变故之后,人的精神极度紧绷,就会产生疲倦感,会有虚脱的反应,钟钰也是一样,她在ICU门外坐下时的确很累。   可是当她得到短暂的休息,稍稍缓过神来,想到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打电话给王志申,再追问一下婆婆李兰秀的死因,而是先拿出粉扑盒补妆?   如果钟钰是个极度爱美的人,补妆这个动作是可以解释的,如果钟钰一时顾不上回拨电话追问李兰秀的情况,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人的精力有限,而且打击一个接一个,脑子只能思考一件事,就只能先把另外一件事放下。   可是当着两个细节放到一起的时候,钟钰的心理就非常奇怪了,显然她并不关心李兰秀是怎么死的,起码这件事还没有她补妆重要。   就连医生都说,怀疑是化合物慢性中毒,既然钟钰夫妻曾经怀疑过是化工厂的工作影响了两位老人的身体,那么正常来说,是不是也会忍不住抱怨两句?   而且刑警就站在旁边,如果钟钰夫妻有心追讨赔偿,追究责任的话,那么这时候逮住警察追问化工厂害人的判刑力度,他们家能获得多少赔偿,也都是合理的。   可钟钰什么都没提。   当然,这些都只是对钟钰的言行进行的简单心理分析和推理,的确会让钟钰变得有些可疑,但这些推理并不能解释整个案子,也不能因此就将她列为嫌疑人,最起码还要拿出一点实据。   还有,钟钰的丈夫一直没接电话。   据钟钰说,她丈夫现在没有工作,三个月前就辞职了,这几个月一直寻求自由职业的发展,有时候会将手机设置成静音,大半天都联系不上。   所以今天,是钟钰丈夫又一次将手机调成静音了,还是另有故事?   就这样,陆俨想事情想的出了神,一时都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只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来的人物关系图谱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耳边突然传来“叮”的一声。   陆俨一怔,下意识抬起头。   电梯门开了,他的目光也刚好对上这时走进电梯的姚素问。   姚素问也有些诧异:“你这是刚下来,还是准备上去?”   陆俨恍然道:“哦,我忘记按电梯了。”   “什么案子,能让陆队想的这么出神。”姚素问带着点好笑的瞅着他。   一说案子,陆俨才想起来这茬儿:“对了,下午你们是不是接到一个排泄物和血液样本,要做毒检的,有结果了么?”   姚素问:“你说的是那个叫李兰秀的样本?”   “嗯。”   “我今天刚来,还在了解情况,检测是别人做的,不过初步结果已经出了,的确有毒物反应,但具体是哪种毒物还在找。现在最好是先做尸检,再送检材切片……”   姚素问的话还没说完,电梯就到了四楼。   门一开,姚素问的话音也跟着顿住了。   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薛芃和孟尧远。   一时间,门里门外四人都是一顿,但只是一秒,四个人的表情就相继变了,神情各异,有的挑眉,有的诧异,有的冷着脸,还有的在笑。   几秒的沉默,率先开口的是孟尧远:“陆队,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一趟理化实验室,问毒检结果。”陆俨淡淡答了,又扫了眼似笑非笑的薛芃,问:“你们呢?”   孟尧远让开门口,让陆俨和姚素问先出来:“我中午还没吃,这会儿饿了,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剩饭。”   说话间,四个人也调换了位置。   “哦。”   “哦……”   擦身而过时,陆俨和姚素问异口同声的发出一个音,只不过一个平静,一个却是语调上扬。   陆俨“哦”这声,薛芃没觉得有什么,就像是应了一声,反倒是姚素问那个上扬的语调,就有点古怪了,好像只有熟人之间才会这么应对,而姚素问也不像是自来熟的性格。   薛芃不动声色的扫过去一眼,只见姚素问一直正盯着孟尧远看。   只是薛芃还来不及确定更多,这时就听到陆俨问:“那你呢?”   薛芃又转开视线,对上陆俨。   薛芃笑了下,余光扫到姚素问的眼神,便故意说:“哦,我陪他一起去,正好活动一下。”   陆俨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却不防姚素问率先接茬儿道:“师兄,你吃饭还要人陪啊?那不如我陪你去吧,正好可以跟你聊聊,多了解一下工作环境。”   孟尧远有点傻眼:“啊?这……”   可孟尧远还没反应过来,姚素问就折回电梯,站到孟尧远另一边,还隔着孟尧远对薛芃笑了下:“师姐,你不会介意吧。”   这一招可真是始料未及。   薛芃垂下眼,无声的笑了一下,很快就走出电梯,还对里面的孟尧远说:“慢慢吃,多吃点。”   直到电梯门合上,将孟尧远诧异的表情关在里面,薛芃这才转身,看向陆俨。   陆俨也正低头看她。   安静两秒,薛芃说:“看来你的相亲对象,已经心有所属了。你怎么好像也不紧张。”   “嗯?”陆俨明显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你是说……姚素问对孟尧远有意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薛芃无奈的摇了下头,直接越过他往来路走。   陆俨跟上去,边走边说:“其实我中午就想说了,就是走个形式,是两家家长的安排,不是我要去相亲的。”   “哦。”薛芃就一声,好像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不感兴趣。   等两人来到痕检科的实验室门口,薛芃准备进门,却见陆俨也跟着停下来了,她才说:“你不是要去理化么,前面就是。”   陆俨却说:“刚才姚素问说了,还没出具体结果,我想还是先看其它物证。”   作者有话要说:  钟钰就是每个月看望陈凌的朋友→_→,估计没猜到的也看过留言区了吧~   以下是一篇废话,可略过。   红包继续么么哒!   ……   因为写这篇文看了一段时间工具书,对刑侦、刑技有一点小体会:   我小时候也很喜欢看刑侦或是心理推理剧,中外的都看过一些。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和我一样,发现了一个现象,就是近十年,重推理轻技术的,尤其是一些犯罪心理、心理画像为主导的剧越来越少了,甚至快没有了。就算偶尔出一两个这类的,也都是讲十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的案子。   因为那时候的科技不够发达,人的力量就可以夸张,心理分析会特别出彩,中外都出过,几句话就拼出画像。   可是这种靠推理侦破的案件,等到了法庭上,又会遇到证据不足的问题。以前很多港台剧都是,好不容易抓到真凶,但就是因为证据不够有力,最终无罪。   当然还有反过来的情况,虽然证据不足,可是犯罪嫌疑人认罪了,结果导致这个人坐了很久冤狱。   还有一些案件,因为人力有限,技术达不到,就成了悬案。比如白银案,人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后来因为技术突破,当初留下的物证才在新技术检验后,锁定犯罪嫌疑人。   而且现在的观众基本都知道,体|液、毛发、骨髓、皮屑之类都可以检验出DNA,也明白足迹、指纹、掌纹、耳纹、声纹各种技术,可以让一个人变得非常“透明”。   所以有时候再回头看以前的老片,都会感叹好简单,好容易。一点实据都没有都能定罪,这样上法庭真的没问题么?要是法庭也判了,会不会二十年后又证实是冤狱?   白银案就是个典型,当技术锁定犯罪嫌疑人之后,才发现原先的画像完全驴唇不对马嘴,之前的调查一直在走冤枉路。起码就我看,那个画像和真凶本人的照片,就算把时间因素也算在里面,那也绝对是两个人,无论是面相骨骼,都没有一点相似的……可这个画像当年也不是随便定下来的,也经过了各种逻辑辩证,反复推敲。   到这里真的不得不感叹,时代变了。   当然,以上说的是公安机关,有技术支持的。   如果是民间私家侦探(不考虑合不合法的问题),没有技术支持,那就另当别论了。而且就算技术过关,也不排除人不过关的问题,毕竟哪里有人渣、混子,也有精英。   ……   感谢在2020-10-09 12:00:00~2020-10-1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围嘴、Sonj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66 20瓶;L.C. 6瓶;只说小Z 2瓶;桃奈叶子、霜九、dorthea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7   薛芃和陆俨一起进了实验室。   从李兰秀家里拿回来的物证, 就摆在案台上,基本都装在袋子里,标注记号签了字。   薛芃正准备戴手套, 这时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翻出来扫了一眼,来电人又是韩故。   “你先看,我接个电话。” 薛芃撂下话,随即就走开几步,将电话接起来:“喂。”   手机那边很快出现韩故的声音:“你总算接电话了。”   薛芃:“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 昨天你的车不是和一辆宾利追尾了么?现在,负责开车的司机王师傅委托我来和你私了这件事。”   这倒是奇了。   通常不希望走保险,而要求私了的,都是为了省钱。要是不差钱,谁有这个闲工夫扯皮讨价还价呢?可这个司机却找了个律师跑来私了,这到底是省钱还是浪费钱?   薛芃想了一下, 反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接免费的活了?”   韩故一顿, 遂笑道:“只是在人情上帮个忙, 不牵扯接活儿,修车费方面, 你的保险公司定损报多少就是多少,我们绝不还价。”   薛芃安静了两秒,很快就把那天的细枝末节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很快就有了答案, 便应道:“行, 我同意了。”   这下反倒是韩故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我需要再说服你两句。”   “那辆宾利的老板,我猜他的脾气、性格一定不怎么样,而且不容易讨好, 如果我坚持公事公办,那个司机的工作就保不住了吧?”   “嗯,的确如此。”韩故吸了口气,“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   薛芃却没接这句恭维,只说:“行了,那就这么定吧,我还有工作。”   “好,那不打搅了,再联系。”   等薛芃切断电话,再折回来,一抬眼就见陆俨靠在案台边,正双手环胸的看着她。   薛芃挑眉问:“你看什么?”   陆俨跟着问:“谁的电话?”   “哦,昨天我的车不是跟一辆宾利追尾了么,车是那个司机老板的,他怕因为这个影响工作,就委托当时在场的一个律师跟我私了。”   “律师?”陆俨也挑了下眉,“可你们说话的口吻,好像很熟。朋友?”   薛芃戴上手套,说:“曾经很熟,但不是朋友。”   随即她又扫了陆俨一眼,语气很淡:“陆警官,请问你问完了么,还要不要看物证?”   陆俨一声轻笑:“抱歉,职业病。”   薛芃没理他,很快在实验台前站定,将物证照片逐一摆出来。   由于现在还没有做好案发现场的立体图,薛芃只能根据物证记录,现场照片和自己的记忆,口述还原案发现场。   这次的现场比较简单,不像上次陈凌案,屋里有五个人的生活痕迹,所以整个描述过程也就几分钟。   薛芃就以实验台为李兰秀住的房子的平面图,用手简单划出几个区域,一边说一边将物证照片放到相应的位子上。   这次勘查回来的物证并不多,一来是因为东区分局还要补办手续,二来也是在没有完全确定案件性质之前,要掌握好尺度。   薛芃很快说道,李兰秀生前一直在吃肝肾方面的药,但都是以西药为主,就药品的品种和病历本来看,最近半个月才开始用中药,这说明之前吃的西药,身体一直没有大起色,反而还有严重的趋势。   在李兰秀的冰箱里只找到一些蔬菜和水果,并没有发现肉食。   薛芃说:“其实有肾病的人,是可以摄入肉和豆类这些优质蛋白,但李兰秀的肝也不好,而且她的呼吸道和肠胃也问题,口腔里还有溃疡。加上她的样本里检测有毒物反应,那她生前应该经常觉得口苦,没胃口,尤其不想吃肉,最多吃点蔬菜和水果,也会吃木耳和菌类。但就算抛开毒物不说,正常人这么吃一段时间,身体都会变得虚弱,免疫力也会下降,何况李兰秀还有这么多慢性病。”   至于李兰秀的生活,似乎也比较简单,她不是一个外向的人,没有跳广场舞和走街串巷的习惯,也不喜欢活动,待在家里的时间比较长,唯一的消遣就是在沙发上看电视。   按理说李兰秀活动少,年纪大,代谢慢,体型应该同龄人胖才对,但因为她身体虚弱和饮食清淡,反而有点偏瘦。   薛芃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李兰秀的体重,应该是这一两年内突然降下来的。”   薛芃将几张李兰秀衣物的照片,和她的尸体照片,摆在陆俨面前。   “你看,她的衣服普遍偏大,肩膀是合适的,但是穿在身上有点晃荡。你注意看上面的洗标,这行写着165/90C,前面的数字代表身高和胸围,后面这个C指的就是‘胖’。”   薛芃很快将旁边的笔记本转向给陆俨,指给他看:“我查过李兰秀身上这件衣服的生产日期,是两年前买的,还有全家福也是两年前拍的。无论是衣服还是照片,都说明李兰秀那时候是属于肥胖人群。”   始终未发一言的陆俨,这时终于有了动作,他拿起几张洗标和衣服照片看了看,又扫向笔记本,说:“价格不便宜,而且都是B类品。”   在衣服的洗标上,都会注明“安全技术类别”,A类基本都是给婴儿穿的,B类是给可以接触皮肤的面料,C类就是不能接触皮肤的面料,所以这三类的售价也是不一样的。   陆俨又翻了一遍照片,边看边说:“高世阳和李兰秀曾经都曾在化工厂工作过,那他们应该都具备一定的化学知识。李兰秀的衣服颜色基本偏素,高世阳穿的那身也是。工厂加工纺织品的时候,会选择将浅色染坏的衣服再加工成深色,在这个过程里,染料中的有害物质就会增加。”   在化工厂工作过?   薛芃注意到这句话,先是一顿,随即接着道:“还有,洗标合格证上基本都写着‘优等品’和‘一等品’。”   “两位老人都是六十五岁,这个年纪应该经历过几个特殊时期,一般都会比较省吃俭用,这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不容易改变。”   “但显然,这两位老人比其他老年人更注重保养自己,就连衣服都是精挑细选。这应该是和他们的职业有关。”   说到这,薛芃又指向摆在“客厅区域”的照片,说:“家具选材也是比较环保的,老式木头的居多,而且卧室、客厅都摆了空气净化机。”   陆俨:“江城的天气一向不好,在化工厂工作尤其要预防尘肺一类呼吸系统方面的疾病,就算离开工厂了,也会下意识注意空气问题,这种职业里带来的条件反射,会不自觉的流露出来。”   说到这里,两人相继沉默了。   直到薛芃想起刚才那茬儿,说:“哦,你刚才说他们在化工厂工作过?我们第一次取证比较匆忙,而且家属也不在,我们不敢翻查的太过分,没有发现类似工作证明之类的东西。等齐队把手续补上,我们再返场取证,也许还会有其他发现。”   陆俨放下照片:“我也是问了老人的儿媳妇才知道。对了,这个人你也听过。”   “我也听过?谁啊。”   “钟钰,有印象么?”   钟钰?   薛芃拧着眉头,回忆了几秒,随即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陈凌的朋友?”   陆俨笑了:“就是她。”   薛芃下意识说:“这也太巧了吧。”   “是很巧,我当时也是这种反应。”   薛芃歪着头,和陆俨对视了几秒,忽然明白了:“你觉得这不是简单的巧合,也许会有内在联系?”   陆俨:“陈凌的父母去世前也在一家化工厂工作过,陈凌和钟钰的父母是同事,钟钰的公婆也有类似的工作背景,而她婆婆李兰秀的样本里有检验出毒物成分。”   “你是在怀疑钟钰?”薛芃很快提出疑问:“可是我们这次并没有在李兰秀家里找到毒物。而且如果是因为职业关系导致的慢性中毒,这也和钟钰无关,应该是化工厂的防护问题。你的怀疑是从哪里来的?”   停顿了两秒,陆俨就蹦出两个字:“直觉。”   “……”   薛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随即开始收拾桌上的照片。   陆俨皱了下眉头,双手环胸的问:“你不信?”   “你的直觉一向很敏锐,我知道的。只不过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颠覆性的东西,吓我一跳……”   陆俨垂眸笑了下,随即脑海中就浮现出钟钰的模样。   他想了下,又忽然问:“你们女人如果化了妆,是不是随时随地都会想到补妆?”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把薛芃问的一愣。   “我不怎么化妆,偶尔需要化,也会抽空看一下有没有脱妆,有没有花掉。”   “那这个抽空,会有多频繁,是不是不管什么情况,只要想到自己的妆花了,都会立刻拿出粉扑盒补一下?”   薛芃一时无语,只定定的看着陆俨。   陆俨也直勾勾的望着她。   薛芃叹了口气:“你到底想问什么,直接一点。”   陆俨“哦”了一声,这才将钟钰在ICU外的补妆动作描述了一遍。   薛芃听了,许久都没有说话,脸色也渐渐严肃了,很快陷入沉思。   趁着薛芃发呆的功夫,陆俨又检视了一遍箱子里的物证,直到薛芃醒过神,喃喃道:“我想,你的直觉是有道理的。”   陆俨看过来:“你也觉得解释不通了?”   “嗯。”薛芃应了一声,但很快就话锋一转,“不过这也只能说明,钟钰并不关心李兰秀,不在乎她的死因,或许她只是觉得,人都死了,还追究什么呢?可能她表现出来对高世阳的关心,也是演的。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代表什么。”   陆俨:“所以现在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来证实我的怀疑。”   薛芃笑了下,一样一样地数:“起码也要等进一步毒检结果、尸检和二次取证之后,就算东区分局动作再快,这么多事安排下来也要两、三天。再说,这又不是支队的案子,你怎么这么上心?”   “也许是案中案或是连环案呢。”陆俨淡淡落下这样一句。   他只是随口一说,薛芃也只是随便一听,两人都没有太当真,最起码现阶段,所有猜测和怀疑都只是某种设想,还没有变成事实。   *   下午,历城。   “轰”的一声,天上开始打雷,云层黑压压的笼罩在城市上方,压得人喘不过气。   韩故下了飞机,就叫了一辆车,直奔市区。   到了酒店,韩故却没有办入住手续,而是在前台和经理点了下头,值班经理便将房卡递上,显然韩故是这里的熟客,经理早就认识他。   韩故一路上了十五楼,在最尽头的房门前站定,刷卡进屋,动作很轻。   进门后,韩故依照经验,先快速四处检查一遍,比如一些针孔摄像头。   几分钟后,韩故又折回外间坐下,不会儿门口就响起敲门声,接着便是一句:“客房服务。”   韩故起身,将门打开,门外是负责清理房间的女工,大概四十多岁,面容有些憔悴,身材也有点走形。   女人十分客气的问:“先生,需要打扫房间吗?”   韩故让开门口,一言不发,等女人进来。   女人:“抱歉,打搅了。”   直到门合上的瞬间,女人神情一转,又道:“韩律师,您总算来了!”   韩故没应,径自往屋里走,女人连忙跟上。   韩故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储蓄卡,又拿出一张纸巾,将上面自己的指纹擦掉,这才放在桌上,说:“这是尾款,后面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女人松了口气,立刻把储蓄卡收进兜里,感恩戴德的说:“您放心吧,我们拿了钱,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韩故双腿交叠着,手就搭在膝盖上,显然并没有相信女人的一面之词,毕竟在金钱面前,任何人都会答应的很容易。   可钱一旦不够用了呢?某些人又会选择变成麻烦。   韩故垂下眼皮,只说:“你记着,一旦将来你们要翻供,将会付出比现在更多的代价。在那之前,最好先计算一下,你们一家人的命值不值得这个价。”   女人脸色倏地变了,忽然又觉得这张卡有点烫手。   可韩故没给她犹豫的机会,很快起身,说:“我会在这里出差两天,在此期间不要再打搅我。今天走出这个门口,你、我就是陌生人。你这份工作月底就换掉,会有人介绍你去其它酒店。”   女人点了两下头,头越来越低:“是,是,我都记住了,多谢韩律师……”   直到女人战战兢兢的走出门口,门开了又合上,韩故这才走上前,将门锁从里面别好,随即折回屋里,拨了通电话。   “霍总,都办妥了。”   *   雨说下就下,一直下到晚上九点多,才算安静。   季冬允刚结束完一场解剖,走出实验室楼,站在台阶上,看着外面稀稀拉拉的毛毛雨,呼了口气,随即就点了根烟,拿出手机刷了两盘数独。   直到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发件人叫“过路人”。   过路人:“下雨了,要不要改期?”   季冬允回:“已经快停了。你有别的事?”   过路人:“没有,就是给你一个犹豫的机会。”   季冬允安静了片刻,没有立刻回,而是看向前面的空地,又吸了口烟,约莫半分钟。   过路人也没有催他。   季冬允把烟叼在嘴上,打字道:“犹豫过了,不改期。”   过路人发来一个笑脸,就是网上常用来骂人的那个。   季冬允见了,一声轻笑,也回了一模一样的。   直到法医助手小晨出来,说:“季法医,原来你在这里,陈队他们正在找你,说想开个小会,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季冬允“哦”了一声:“那先回吧。”   两人往里走了几步。   季冬允又说:“对了,晚点你自己回酒店,我要出去一趟,见个朋友。”   小晨一愣:“咦,季法医在这里有朋友,没听你说过啊?”   季冬允笑道:“你小子,难道我像是没朋友的人么?”   小晨忙解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就是通知你一声。明天早上,咱们还是按时返回。”   作者有话要说:  缓和两章,铺垫一下别的剧情~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本章提到ABC衣服分类,属于服装的“安全技术要求”,一等品和优等品属于质量等级。   所有类别的衣服,不管是针织梭织,从内衣到外衣,就连床上用品也算在内,都有优等品、一等品和合格品。   ……   感谢在2020-10-10 12:00:00~2020-10-1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如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nja、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庭柯 23瓶;珠珠儿 10瓶;籽娃娃 3瓶;Helen、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 2瓶;桃奈叶子、霜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8   同一天晚上, 微博上多了一条自然热搜,标题就是:“知名女模死在家中,死因不明?”   热搜里面还附上两张前一天拍摄的有些模糊不清的照片, 大概只能看到是一个小区大门,大门外停着警车,还有身着防护服的现勘人员来回出入。   网友们纷纷猜测,这个知名模特是谁。   模特的家是在历城,那么现在居住在历城的模特都有谁呢, 很快就有课代表列出一张名单,粉丝也纷纷跑到自己喜欢的模特微博里留言,希望不是自己粉的这一个。   住在历城的模特们也相继在微博上现身。   “安好,谢谢挂念!”   “现在在春城,正在工作。”   “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希望只是误传。”   一阵虚惊过后, 吃瓜群众们的劲儿过了, 很快就有人开始骂传谣的人, 也有不少人发声,说:“不信谣, 不传谣。”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微博小号蹦出来说:“的确有人出事了,昨天亲眼看到有好多警察把尸体抬走的, 我家也住在这个小区, 出事那家的确是一个模特的家, 就是不知道出事的是不是她本人。”   这个微博小号也发出一张照片,很清楚,连出事的别墅门口都拍到了,而照片里也的确有人抬着尸体袋出来。   这下, 原本刚偃旗息鼓的热度,又瞬间沸腾了。   很多人都跑过去问,这到底是谁家?   下面很快就有人指出来,说:“就在刚才报平安的模特里面。”   一时间众说纷纭,不少人开始人肉搜索,一条一条线索去核对,最后也不知道是谁从历城市公安局问出来的消息说,出事的就是这个模特本人,微博上报平安的应该不是本人,大家还是等官宣消息吧。   虽说这个模特不是娱乐圈的主流流量,可她平时的作品也有不少人在关注,微博粉丝也有几百万,有时候还会现身娱乐节目,前阵子更和一个富二代来往频频,还有不少八卦记者拍到富二代经常来历城见她,两人一度传出好消息。   这事儿持续发酵,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吃瓜群众们的猎奇心理依然不能得到满足,而粉丝们的忧心忧虑也持续了一整夜。   *   模特事件虽然是发在历城,可因为是公众人物,所以远在江城的市公安局也在关注,唯独两个人这天晚上连微博都没时间上,彻底把自己和外界隔绝了。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薛芃和陆俨。   薛芃晚上一回到二层小楼,连陈凌的湖水样本都没顾得上研究,就在书柜里翻找薛益东的毒物笔迹。   像毒物、化合物、毒品这些东西,接触人体会损害人体,接触湖水和土壤,也会转移和渗透进去,直接改变它们的性质,损害周围的植物、动物。   而薛益东的笔记里刚好就记录了江城各个化工厂的生产线和厂址分部,厂子周边有什么田,什么湖,田里长了什么作物,湖里是否有养水产品,还有因为某工厂的排污处理不当,对这些周围的农作物和动物造成了什么样的污染,这些全都记录在案。   薛芃一页一页的排查,看的很认真,只是偶尔醒神,会忍不住自嘲一下,觉得自己就是在大海捞针,漫无目的,但是一转眼,又投入到这些笔记当中,渐渐地也忘记最初翻找的目的。   薛益东去世时,薛芃刚上小学,相隔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年,当薛芃翻到九年前薛益东的最后一篇笔记,发现日期正是他去世前的半个月,最后一页纸只写了一半,仿佛才开始讲述一件事,就突然停笔了,最后停下的地方连句号都没有。   只是薛芃看的一知半解,琢磨了许久也没搞清楚,便将电话打给张芸桦。   电话接通了,薛芃很快问道:“妈,你还记不记得,爸爸生前留下的那些笔记?”   张芸桦一顿,随即应道:“记得,怎么,又有什么新发现?”   “哦,是这样的,我看爸爸写的最后一篇笔记,刚好提到污水和土壤污染,还有一些处理后的样本检验。根据这些记录来看,江城南区应该发生过几次突发环境污染事故。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芸桦:“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小,就算让你看见了,你也不会往心里去。不过你爸爸记录的事件的确都发生过,那时候因为泄露和水污染处理的问题,有的厂子违规操作,很早就被取缔了,有的被勒令修复,还有的搬出江城。不过这些厂子给湖水、土壤还有很多农作物留下的污染问题,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了,起码还要几十年才可以慢慢修复,而且就算修复的再好,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   水利研究是张芸桦的专业,正好薛芃对此也感兴趣,问题一个接一个,母女俩一说上话就忘了时间,等到反应过来,已经快到深夜,薛芃还有点意犹未尽,毕竟已经许多年没有和张芸桦聊过这么长时间了。   薛芃看了眼时间,说:“都要凌晨了,妈,改天我再问你,我先把我想知道的问题整理出来,您今天早点睡吧。”   “好,你也早点休息。”张芸桦应了声,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对了,有个事,白天吃饭的时候忘了和你说了。”   “什么事?”   “你常叔叔,打算搬出去,我们的事就这么算了。”   薛芃一愣,下意识问:“为什么?”   张芸桦只字未提常智博是为了薛芃将来升职的前途着想,怕自己的案底会连累她,只说:“哎,就是性格不合呗,还能为什么,你常叔在里面待了几年,性格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也是,一个人独身久了,很多想法都变了,大家都觉得有点勉强,坐下来一商量,还是好聚好散吧。反正咱两家以后还是朋友。”   薛芃“哦”了一声,本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些都是父辈的事,她一个晚辈不好刨根问底,更不能强行撮合。而且张芸桦和常智博都这个年纪了,两人都理性,考虑问题一直都很周到,必然是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才做决定。   至于为什么分开,可能真像张芸桦说的那样是性格不合,也可能是其它不便对人讲的理由,但那些都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薛芃安静了几秒,说:“既然您和常叔叔都决定了,我也支持,那早点睡吧,晚安。”   张芸桦:“好,晚安。”   *   同一个晚上,陆俨也是早早从市局回到单身宿舍,但他却没有沉迷案情思考,一回家就换了身穿旧的居家服,撸起袖子,给屋子来了个彻底的大扫除。   这单身宿舍原本是两室一厅,但两间内室面积相差有点大,大的那间陆俨用来当卧室和工作间,小的就用来堆放杂物。   客厅的东西一向不多,除了沙发、电视机和茶几,还有一盏落地灯,就只在电视机下面放了个柜子。   陆俨将原本堆放杂物的房间清理出来,把不用的旧物都装进大号的垃圾袋,一个个堆放到门口。   杂物间里还有很多没有拆的快递箱子,他拿着剪子和刻刀将箱子一个个拆开,又用酒精纸巾将里面的东西擦干净,随即一件件摆进小屋。   直到晚上九点,陆俨总算把整个屋子收拾出来,小屋里摆放着狗狗日常所需要用的碗、睡觉的垫子和狗粮,还有好多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杂七杂八的玩具。   陆俨又将门口的垃圾清理到楼下垃圾站,折回来将身上的脏衣服换掉,就进了浴室冲澡。   等他终于把自己拾掇干净,换上居家服出来时,身上还是有些薄汗,就到冰箱里翻了瓶水出来。   刚拧开瓶盖,手机就响了。   来电是艾筱沅。   陆俨一边擦头,一边把电话接起来:“喂。”   艾筱沅:“抱歉,这么晚打搅你。”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   陆俨应道:“没事,怎么了?”   艾筱沅:“哦,我是想告诉你,我终于联系到常锋了,也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今天我下了班,直接就从医院过去找他,跟他聊了很久,他也同意咱们三个人找个时间聚聚。”   陆俨喝水的动作一顿,叹了口气,说:“也好,那你们定个时间,再通知我,如果我有案子走不开,咱们再调整。”   “那就暂定周末吧,我平时也要倒夜班,未必有空,其实现在最清闲的就是常锋了。我问了他,他还没找到工作,打算筹点钱做小生意。”   陆俨没说话,拿着水走进卧室,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夜景。   艾筱沅这时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想,常锋做了几年牢,肯定学乖了,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当时刚接触风投,什么都不懂,人也比较冒进,要不是被上司忽悠了,经不住金钱的诱惑,也不会受贿,更不会在参与洗钱这种事儿……你发现不对,带他去自首,也是为了他好,要不然他会越陷越深,将来只会判得更重。这些事到底孰对孰错,我想常锋心里是有数的,他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明白。等周末咱们见了面,由我打圆场,咱们三个好好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是发小……”   陆俨听着电话里艾筱沅的细数,始终很安静,脑海中也跟着浮现出三年前的种种,想到那时候被他亲手“押”去警局的常锋,对他投来的愤恨的目光,还有常锋判刑后,对他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不是你这么着急,我自己也会收手,根本不用坐牢。”   陆俨就直接问他:“你上的是贼船,你说收手就收手,船上的人会答应么?”   常锋气道:“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让我连自己下船的机会都没有!”   陆俨当时还以为,常锋只是一时愤愤不平,放不下,毕竟他自小就聪明且品学兼优,年纪轻轻就在公司拿下几个大单,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谁能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高处跌落,还是被自己的发小亲自带去警局自首,面子和自尊心一时过不去。   可常锋后来的种种表现,似乎是真的要绝交了。   思及此,陆俨说:“我也希望常锋都想明白了,前两年我去探监,他拒绝让我探视,后来我也没再去过。”   艾筱沅一愣,随即说:“那都是前两年的事了,这次他既然答应出来见面,就是有转机。”   “嗯。”陆俨应了,也不再多言,“很晚了,周末见面再聊吧。”   “好,那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   切断电话,陆俨将水灌进肚子里,随即就拿着手机靠坐在床头。   手机里的照片不多,有家人的,也有朋友的,他翻看了几张,直到手指滑向他和常锋、艾筱沅三人自小长大的合照,动作慢下来。   照片原本都是用胶卷洗出来的,后来为了看着方面,就一张张导入手机,有的照片比较老,已经泛黄了,但是照片中三人始终都是扬着笑脸。   照片一直持续到高中时期,渐渐少了。   他们三个考上了不同的高中,大家都忙,各自又有了新的社交圈,只偶尔聚在一起合个影,而且每次都是艾筱沅牵头,她是最喜欢照相的。   陆俨又往后翻了几张,最后一张合影是他从公大毕业那年,常锋是念金融专业的,艾筱沅读的是医科大学的护理专业,同一年毕业,同一年踏入社会,自这以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就算偶尔约出来,也时常缺席一个,或是其中有人突然有事,来去匆匆,始终没有新的合影。   或许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上一刻还是和乐融融,下一秒就各奔东西,谁也不知道当下的分开,是不是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看到这里,陆俨无声的叹了口气,手指一滑,又翻到了下面一张。   他只抬了下眼,目光就定住了。   这张照片依然是三人合照,两男一女,其中一个依然是陆俨,只不过另外两人不再是常锋和艾筱沅。   女人变成了薛芃,她就坐在桌边,单手托着腮,对着镜头微微笑着,她的眼睛很亮,也很黑,头发略过两颊的苹果肌,上扬的下颌线,落在肩上。   陆俨就坐在薛芃的左手边,而她右手边的男人,和陆俨差不多身高,身材也很健壮,宽肩窄腰,皮肤比陆俨要黝黑,眼睛很大,却是单眼皮,眉宇斜飞,鼻梁上还有一截突起的骨头,笑起来时露出一口白牙。   陆俨盯着照片许久,视线缓慢的自薛芃和男人脸上滑过,随即又垂下,将手机屏幕按掉,放在床头柜上。   陆俨在床上躺平,关了台灯,却没合眼。   窗外远处的灯光洒进屋里,落在地上,床上。   过了许久,昏暗中才响起一声叹息。   陆俨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终于闭上眼。   *   陆俨不是个多梦的人,他自小睡觉就很沉,很投入,不似薛芃,心里总装着事,白天想事情想的多了,到了梦里也不放过自己。   但是自从一年前那次突发事件,这一年来陆俨也做了不少梦,梦里的场景大同小异,有很多人,很多声音,场面很混乱。   唯一不变的就是梦里的他,对发生的一切都无能为力。   而这一晚,他又做了同样的梦。   那是在一个破旧的工厂里,两方人正在交涉,气氛紧张,每个人都绷紧了劲儿。   你来我往,话还没说够十句,□□味儿就出来了,随即也不知道是谁先挑起战端,两方人忽然发生争执。   直到第一声枪响,局面彻底崩了。   枪林弹雨中,每个人都在拼命,要跟对方同归于尽。   但这地方毕竟是工厂,虽然废弃了,却还堆放着很多易燃物,也不知道是哪颗子弹,忽然击穿了一个装满化合物的金属罐。   就听“砰”的一声,罐子炸裂了,一团火云向很快向四周吞噬,靠近罐子的几人立刻被炸飞。   混乱中,有人喊:“快走,气体有毒!”   到处都充斥着白色的烟雾,烟雾中还有子弹飞过。   陆俨藏身的遮挡物距离爆炸点比较近,爆炸声落,他的耳朵几乎要失灵了,连近在咫尺的枪弹声都仿佛被调小了音量,令他瞬间有一种空间错位的感觉。   陆俨将身上的T恤掀起来,捂住口鼻,随即一手拿着枪,在弥漫的白色烟雾中伏地前行,寻找某人的身影。   很多人倒下了,还有一些人往后门的方向逃了。   陆俨的声音,不清不楚的在T恤下响起,喊道:“钟隶!钟隶!”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直到又一声爆炸响起,比刚才更大,更剧烈。   四周的杂物纷纷燃烧起来,瞬间成了火海,再不往外逃,就要折在这里了。   可陆俨已经吸入了一些气体,体力渐渐不支,他撑着地面刚起身,恍惚间,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穿过了他的肩膀。   那东西很小,很冰凉,但力气很大。   他的肩膀被它一带,跟着就失去重心,翻倒在地上,连验出口鼻的力气都没了。   就在这时,工厂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发出了沉重且刺耳的声音。   而后就冲进来一群人,有的去抵挡火力,有的开始在地面搜索。   直到有人发现了陆俨,将他的脸照亮,看清面容,随即对着对讲机说:“报告,我们已经找到陆俨,还没有发现钟隶。”   对讲机里传来林岳山的声音:“先救陆俨!”   “是!”   然而就在陆俨被两人抬出工厂大门的时候,里面又一次响起爆炸声。   林岳山喊道:“听我命令,先撤出来!”   “是!”   陆俨眯着眼睛,只看到工厂里弥漫的白雾,和一团团炸开的火云,那画面,那气味,就在那一刻,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昏迷前,陆俨看到林岳山拨了个电话,只有一句:“人找到了,还活着。”   随即便是无边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亲留言说,又多了线索,脑子不够用,烧脑之类的。   其实到目前为止,还不需要动脑,所有剧情都是直接给的,大家看我写的就好,反而是越发散去想其它的,会越迷茫。   到这章,男主的前史也铺垫的差不多了,就是两条“铁三角”友情线。   上章律师和法医的两段,包括本章模特案件,都是为后面铺垫的,暂时不用理会,只是先摆出来。   另外前面说过了,本文就三条线,一主二支,不存在支线又变多了的情况,就是主线、毒品线、姐姐线,最后三条线会汇聚到一起。   还是那句话,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跟下围棋一样,总得一颗颗码好,才能把包围圈连起来。   铺垫的差不多了,下章继续高家的案子。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无用的知识增加了:   看过csi和法证先锋的童鞋,肯定知道刑侦实验室之父艾德蒙.诺卡德,他在二十世纪初提出一个“物质交换原理”,指的就是犯罪过程,就是一个物质交换的过程:犯罪人作为一个物质实体,在犯罪过程中就会和其他物质实体发生接触,进而互换。   不过现在已经不用这个原理解释了,因为时代变了,网络信息炸裂,很多犯罪都是非实物的,在网络上,而且越来越多的电子证据出现,所以交换原理不再适用当下,已经转变成“物质转移原理”。   ……   感谢在2020-10-11 12:00:00~2020-10-1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a、小围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说小Z 2瓶;悦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9   薛芃早上刚到市局, 就和冯蒙请了一小时事假,随即就往禁毒队的方向走。   禁毒队后面有一片空地,还有几间房。   空地上, 警犬训导员王超,刚在盆里调配好狗粮,不远处有几只警犬蹲坐在地上,背很直,张着嘴。   可是王超调好狗粮后却迟迟没有下令, 警犬们也不敢动,就直勾勾的看着这边。   王朝却从旁边的小凳子上端起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大快朵颐起来。   直到一碗面稀里糊涂的下去了,王超打了个嗝儿,见警犬的口水已经流了一地,但身体还是一动不动, 王超这才说:“行了, 吃吧。”   几只警犬立刻冲上前, 把头扎进盆里“吧嗒吧嗒”的吃起来。   薛芃就站在不远处,目睹了王超整个“不是东西”的操作, 直到王超转过身,对上薛芃的目光。   王超咧嘴一乐,薛芃走上前, 就听他问:“又来看巴诺?”   “嗯。”   “你等着啊, 我给你叫去。”   王超很快离开, 不会儿就牵出一只德牧,正是巴诺。   巴诺一见到薛芃,就高兴的摇尾巴,王超松开手, 巴诺就朝薛芃跑过来,薛芃也笑着蹲下身子,顺着巴诺的后脖颈。   等王超上前,薛芃仍没有松开巴诺,只问:“对了,巴诺是不是今年退役,领养手续怎么办?”   王超一顿:“嘿,我刚想告诉你,今天多陪陪它,过了今天,巴诺就不在这里了。”   薛芃愣住了:“怎么,你们向社会开放领养了?不是说体制内的可以优先考虑吗?”   王超刚要说话,就看到这时走进院门的身影,笑道:“哦,正主来了。”   与此同时,刚踏进门口的陆俨,也跟着喊了一声:“巴诺!”   巴诺叫了两声,遂拔地狂奔,朝陆俨飞扑过去,抬高上身,将爪子搭在陆俨大腿上。   陆俨也笑着弯下腰,一手扶着巴诺的后脖子,一手在它腰背后来回顺毛,一下接一下,巴诺很快就舒服的斜躺在地上,让陆俨顺它的的腹部和后背。   薛芃走上前:“原来是你。”   陆俨扬了下眉:“什么是我?”   王超这时笑道:“刚才薛芃还问我领养的事,被你捷足先登了呗。”   陆俨“哦”了一声:“你也想收养巴诺?”   薛芃扫了一眼巴诺的反应,又扫向陆俨,说:“你手续不是还没办么,要不要PK一下?”   随即还不等陆俨回应,就对王超说:“我的条件也符合,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择优录取。”   听到这话,陆俨动作一顿,很快直起身,巴诺也跟着起来,蹲坐在陆俨腿边,仰着头看着三人。   几秒的沉默,王超尴尬的笑了:“那你们想怎么PK?”   薛芃看向陆俨,说:“我记得你一个人住,就在单身宿舍,一个小套间,白天你不在家,就把巴诺放在那么小的屋子里关着?”   一开始陆俨还不是特别当真,以为薛芃只是有意而已,听到这他才明白,这是下战书了。   陆俨沉默了两秒,便双手环胸,回击道:“我昨天特意收拾出一间屋子,专门给巴诺,平时我起得早,睡得晚,早晚都可以带它出去遛。而且,你好像也是一个人住。有时候加班忙,你干脆就睡在市局实验室了,巴诺怎么办?”   说到挖掘“敌人”的弱点,逐一击破,这一向是陆俨的强项。   薛芃一顿,飞快的说:“等以后巴诺来了,我一定天天都回家,而且我家地方大,它活动的开。”   “哦。”陆俨淡淡应了,“的确很大,而且还有很多瓶瓶罐罐,玻璃器皿,你就不怕巴诺碰坏你的实验仪器?”   薛芃的眼神渐渐锐利了:“巴诺受过训练,不会拆家的。”   “话是不错,但就算是短毛狗,也会有毛,做实验最好是无菌环境,不适合养猫狗。”   “你……”薛芃冷着脸,刚吐出一个字。   但陆俨却很快将她打断:“如果养在我那里,我住的地方距离市局很近,你想看它,我随时都可以把它带过来,可是你住的地方已经出城了,我想见巴诺,会有很多不方便。要是以后巴诺想我了,怎么办。”   薛芃:“……”   陆俨难得一见的口才了得,尤其是这最后一条,令薛芃根本无法反驳。   薛芃垂下眼,对上巴诺的眼睛。   巴诺的眼神干净单纯,它盯着几人,似乎隐隐也有感觉,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   整个警犬队,除了训导员,巴诺和陆俨、钟隶的感情最好,禁毒队时常要出去执行抓捕毒贩的任务,两人和巴诺配合的最多,平时没有公务,也会经常过来喂它,给它梳毛、洗澡。   直到一年前,陆俨和钟隶一同出任务,两个人去,却是一个人回。   钟隶出事之后,巴诺也曾被派去现场追寻钟隶的气味。   可是因为经过化合物爆炸,人的气味已经被掩盖破坏,两队人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半个影子。   直到最后,不死心的巴诺嗅到了一点味道,终于在角落一个重物下面,发现一条人类男子的半截小腿。   后来经过检验证实,小腿确实是钟隶的,是被人砍断的,而且砍断的时候人应该还活着。   至于钟隶的腿到底是谁砍断的?,后来刑技人员也在现场通过痕迹取证进行过分析,显然当时钟隶的腿被重物压住,现场又太过危险,为了逃生,就只能砍掉小腿。   如果是他自己动的手,那他应该是爬出去的,可是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血液拖行的痕迹,反而找到一些滴落痕迹,这说明钟隶不是自己离开的,是现场有毒贩砍断了他的腿,把他带走。   那么这些毒贩,是不是已经发现了钟隶的卧底身份?   如果要灭口,一枪就够了,这样带着一个大活人上路,是为了要套取情报,方便日后反侦察,还是想进一步打击报复?   反过来,如果毒贩不知道钟隶的身份,砍断腿只是为了方便把人救走,那么等事情平息之后,钟隶为什么迟迟没有现身?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关于钟隶的生死,也渐渐有了“答案”。   事发后一个月,陆俨和薛芃还抱过希望,也许是他重伤未愈,找不到机会回来。   事发后两个月,这种希望就减少了一大半。   接着是三个月、四个月……半年、一年,直到现在。   钟隶已经牺牲,这基本是可以肯定的。   禁毒队内部不能对外声张任务,就在队里办了一个小型仪式,悼念钟隶,追封钟隶的功绩,以及授予陆俨第二个三等功。   在陆俨养伤期间,母亲齐韵之和继父秦博成也来看过他。   陆俨心里始终装着一个问题,迟迟问不出口,直到那天齐韵之又来了,陆俨忍不住,终于发问:“妈,在林队下令救人之前,你有没有和秦叔叔说过什么?”   齐韵之一愣,眼神闪烁,显然是有隐瞒。   可陆俨还想听她亲口说,便又问:“比如,一定要把我救出来,一定要保住我的命,这样的话。”   齐韵之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承认。   这之后,陆俨和齐韵之又聊了很久,气氛一时低迷,很不愉快。   直到齐韵之唉声叹气的离开,才在门外的把手上发现挂了一袋子补品,是薛芃送来的。   显然屋里的谈话,薛芃也听到了。   自那以后,薛芃和陆俨就疏远了联系,陆俨心里也有数是为什么,自知没有颜面为自己辩解,两人的关系慢慢的也就淡了。   *   事实上,钟隶的死直接影响的不仅是陆俨和薛芃,还有巴诺。   钟隶的断腿是巴诺找到的,王超说,巴诺因为这件事受到很大打击,一个月来始终没什么精神,还有绝食的迹象。   直到陆俨回来看它,巴诺才重新振作起来。   王超说,一个月了,就没见过巴诺这么高兴过,明明没怎么吃东西,闻到陆俨的气味,听到他的声音,却一下子直起身来,叫声中气十足,就连训导员都差点拉不住它。   这些事,是在钟隶出事后几个月,薛芃才听说的,那时候她和陆俨已经开始“冷战”。   如今一听陆俨说“以后巴诺想我了,怎么办”,薛芃心里一软,又看了看巴诺的眼睛,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道:“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巴诺。是不是以后要是我想去看它,随时都可以去。”   陆俨一顿,有些惊讶,却也是如释重负:“当然。”   随即很快笑了。   薛芃扫了他一眼,刚要说话,这时手机进来一条微信,薛芃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叫张潇的高中同学发来的。   “老同学,忙呢么?方不方便说话,我想和你打听个事。”   薛芃一顿,很快就明白了张潇的来意。   张潇毕业后就做了记者,一直在跟社会新闻线,这两年时不时会从薛芃的微信上蹦出来,每次都是因为命案。   但薛芃因为职业操守,从没给张潇透露消息,偏偏张潇打算一棵树上吊死,就算薛芃一个字都不说,却依然每次都来问她。   薛芃下意识叹了口气。   陆俨问:“怎么了,谁的微信?”   薛芃:“张潇你还记得么?高中那个。”   陆俨回忆了一下,摇头:“没印象。”   “就是负责每天中午广播站那个女生。”薛芃提示道。   陆俨这才恍然:“哦,就是那个很八卦的,经常利用广播站报一些小道消息。”   “对,就是她,她现在比那时候还要八……”薛芃一边说一边扫向手机,这时张潇已经发来好几句消息。   薛芃一看之下就愣住了,话也哽在半截。   张潇:“嘿嘿,你说巧不巧?我爸妈住的那个小区,昨天不是抬出去一个老太太的尸体么?我妈说刚好那个老太太她认识,刚好从楼上往下看,还看见你了。我晚上刚回家,她就跟我念叨这老太太的事儿。我就想来跟你证实一下,到底老太太是不是被儿子、儿媳毒死的啊?”   薛芃的眉头渐渐皱起来,随即将手机递给陆俨。   陆俨开始还没当回事,直到耷眼一看,也是一愣。   毒死的?   张潇的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陆俨:“问问她是不是听到家人说起过什么。”   薛芃点头,很快打了一行字。   不会儿,张潇回道:“就是我妈听那个老太太说过,说儿子想她死,肯定是给她下毒了……咦,难道是真的?我去,那这可是大新闻啊!”   薛芃一阵无语,很快说:“我什么都没说,事情也还没证实,你不要出去瞎说瞎写,散播谣言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可张潇却没回。   *   几分钟后,薛芃和陆俨往办公区方向走。   路上陆俨给东区分局的齐昇拨了个电话,得知齐昇那边手续已经办好,也让钟钰签署了解剖同意书。   法医陈勋和痕检孟尧远都已经做好准备,即刻尸检,一旦经过解剖和切片检验后确定案件性质,下一步就是到李兰秀家二次取证。   而和钟钰一起待在医院的东区分局同事,也发来消息说,高世阳的情况很不乐观,现在不仅是肾,其它脏器也纷纷出现衰竭现象,而最大的问题就是累及脑,已经发展到中毒性脑病。   就在昨天下午,齐昇队里的刑警,已经简单调查过高世阳和李兰秀以前工作过的化工厂,证实两人曾经换过两次工作,都是化工企业,而最早待的那家工厂,他们是有机会直接接触到化合物的,但近二十年已经远离一线。   再后来,高世阳就升到了副厂长,一线接触更是少之又少,李兰秀则去了化工第三方质检公司。而质检公司的防护一般都比较到位,起码比化工企业要安全得多。   而这样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五年前,便相继退休。   也就是说,如果两人是因为接触化合物的时候中了毒,毒性再慢,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作,而且发作时间还这么巧合。   这样一来,高世阳和李兰秀的慢性中毒,就很有可能和家人有关。   得到进一步消息之后,齐昇很快联系留在医院的刑警,让他私下和医生沟通过,尽快出一个尿汞测定,再结合肺片,和高世阳种种症状来看,确定是慢性汞中毒。   齐昇将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陆俨,还说就在刚才,已经让人把钟钰带回东区分局,接受问询,正式立案侦查。   直到切断通话,陆俨面色凝重,脚下一顿,对上薛芃的目光。   薛芃始终没有走远,隐约也能听出来他们话里的意思,还没等陆俨开口,便问:“到底什么毒物?”   陆俨说:“慢性汞中毒。”   汞中毒?   薛芃愣了。   汞就是水银,中毒会有急性和慢性之分,一旦中毒,就算救过来,像是这种重金属也无法代谢干净,会有一部分永远的留在体内。   薛芃想了下,边走边说:“如果是汞中毒,倒是很符合高世阳病发的症状。急性的标靶主要是肾,其次才是脑和消化系统,但如果是慢性的,主要伤害的就是脑,其次才是消化系统和肾。我记得昨天高世阳在饭店里,就是无缘无故的和一个中年男人吵了起来,说话也有点不清不楚的……”   陆俨接道:“后来我跟去医院,见过高世阳的肺片,上面有很多白色的小点,应该就是水银沉积。”   薛芃很快给孟尧远发了信息,将情况告知。   孟尧远很快回了:“收到,我们这就准备开始。”   薛芃对陆俨说:“如果高世阳是汞中毒,那么李兰秀也有可能是。他们现在开始尸检,中午就有结果了,等消息吧。”   陆俨:“下午返场取证,就针对汞中毒这条线所搜查。”   说到这,薛芃忽然想起一茬儿:“对了,两位老人的儿子呢,到现在也没听到他的消息。”   “一直联系不上。”   薛芃不说话了。   其实这种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要么就是躲起来了,要么就是遇害了。   一声轻叹,薛芃低下头,盯着地上的影子,喃喃道:“不管下毒的是谁,都够丧心病狂的。”   “而且……”陆俨也站住脚,直视着前面的刑侦大楼,说:“还非常有耐心,非常偏执,懂得一点一点下毒。”   *   同一时间,支队几人也刚忙过一阵,趁着喝水休息的功夫,聊了几句前晚微博上女模特死在自家的新闻。   随即张椿阳话锋一转,忽然提起昨天回来路上,孟尧远调侃薛芃和陆俨已经开始见家长的事。   按理说,这种内部八卦,最应该大惊小怪的是李晓梦才对,可她听了却非常淡定,还说:“就算发展到这步,也不稀奇啊。”   张椿阳立刻来劲儿了:“呦,难道你又有新消息?”   “那是,是法医助手小晨告诉我的。”   可她还没说话,就被张椿阳打断了:“等等,小晨不是跟季法医出差了吗?”   “已经在回程路上了,而且那他也可以在出差的路上告诉我呀!”   此言一出,连方旭和许臻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李晓梦清清嗓子,说:“这事儿,还得从九年前说起……对了,薛芃姐姐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薛芃的姐姐薛奕,于九年前,被女同学方某某刺杀在北区十六中的天台上,当场身亡,这事不仅曾在江城各高校里轰动一时,后来还作为青少年犯罪的典型案例,在公大的授课里出现过。   只不过当这件事作为一个典型案例时,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案例中死者的妹妹,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还是工作中的同事。   直到薛芃进了市局,她的背景也跟着一起在私下流传开,刮过一阵不小的风,但时间久了,渐渐也就淡了,这两年大家也没再提起过。   李晓梦说:“陈凌那个案子,一开始我和方旭去狱侦科取资料的时候,当时还接触过方紫莹。方紫莹一听我们是市局来的,就立刻追问我们,薛芃是不是也来了。我们一看资料才发现,原来这个方紫莹,就是薛奕案里的凶手方某某。”   张椿阳听的一愣:“还有这么一出?那薛芃有没有什么特殊表现?对了,许臻,后来是你跟陆队一起过去的,有发现没?”   许臻说:“没有,第二次去狱侦科,薛芃和方紫莹根本没照面。”   李晓梦接道:“第二次是没接触,但是第一次有啊。你们还记不记得,陆队曾经叫薛芃和季法医去给几个囚犯取证来着?就那次,是小晨亲眼看见的,方紫莹突然一把抓住薛芃,还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薛芃当时脸色就变了!”   “我靠!”张椿阳反应最大,连忙追问:“然后呢?方紫莹都说啥了!”   就连方旭和许臻,都不约而同的发出问号。   李晓梦:“那小晨没听到,但他说陆队肯定听到了,因为当时陆队挨的很近,就在薛芃身后。而且陆队当时的姿势像是在保护薛芃,应该是怕方紫莹伤害她。”   张椿阳:“这也很正常吧,方紫莹毕竟杀了薛芃的姐姐啊,而且这也不能说明他俩私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还有没有更震撼的?”   李晓梦继续道:“更震撼的来了!就前两天,小晨和北区分局的人聊闲天,对方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哎,谁能想到当年薛奕案的目击证人之一,后来会成为咱支队的副队长啊!”   这下,群里彻底鸦雀无声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回应。   孟尧远:“我去!”   张椿阳:“陆队是目击证人?”   方旭:“不可思议……”   许臻:“……”   李晓梦总结道:“综上所述,薛芃最伤痛的经历,陆队全都见证了,而且一直陪伴至今,不离不弃,所以发展到见家长的程度也很正常啊!说不定啊,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可李晓梦刚说到这,陆俨就进来了,脸色严肃,眉眼锐利,刚一跨进门口,就说:“都别聊了,准备出任务。”   几人立刻起身,齐刷刷盯着陆俨。   陆俨站定,说:“东区分局人手不够,需要协助,下午要分成两组人,去高世阳和李兰秀的住处取证,还要腾出人手去寻找两人的儿子高力鸣的下落。高家四口的社会关系全都要查,包括邻居。现在得到的消息是,李兰秀生前曾经和邻居提过,怀疑儿子在给她下毒。至于儿媳钟钰,现在已经去东区分局接受问话。所以接下来咱们调查的目标,除了下毒,还要确定犯罪嫌疑人,下毒者到底是儿子还是儿媳,还是两人联合作案。”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的抚养权争夺完了,接着走案件喽~~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汞中毒分慢性、急性,分类上有金属汞和蒸气汞,还有无机化合物汞,不同的分类,表现出来的症状也有一点差异,不过影响的基本都是肾、肺、脑。除了呼吸系统会出现症状,也会有肾病综合征,肾炎,尿毒症,精神错乱,甚至是脑病等。   无机化合物汞比较常见,是一种消毒剂。也有人在自杀前,从镜子后面刮下来水银粉。有的护肤品比如祛斑膏或是化妆品,含汞高,长期使用也会引起慢性汞中毒表现,当然具体还得看里面的成分,不是用了就一定会有。   ……   感谢在2020-10-12 12:00:00~2020-10-1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乙为儿、Samantha 10瓶;归墨、籽娃娃 3瓶;桃奈叶子、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10   中午, 陈勋那里就出了第一次尸检结果,只是和医院方面提供的尿检结果相差很多,最起码李兰秀不是汞中毒。   孟尧远回到痕检科的实验室, 整个人一点胃口都没有,一边喝水顺气,一边对正在做物证检验的薛芃形容他身心遭受的重创。   薛芃听孟尧远说了几句,就不动声色的给陆俨发了微信,让他过来实验大楼一趟。   陆俨大概是飞毛腿吧, 不到两分钟就到了,而且进来时气定神闲,一点都没有大喘气,说:“刚好我也要过来问问结果,走到楼下就接到微信。”   孟尧远一愣,什么微信?   随即再转头看向薛芃, 见她无比淡定地说:“人到齐了, 继续。”   “哦。”孟尧远眨了眨眼, 跟着问:“我刚说到哪儿了?”   薛芃说:“你说到尸臭。其实昨天去现场,我就觉得那个气味不太对, 好像不只是尸臭,里面还有些别的味道,似乎比一般腐烂的尸体还要臭上几分。”   “呕!”孟尧远立刻有了反应。   等孟尧远缓过气, 就开始描述整个尸检过程, 和其中发现的一些奇怪征象。   比如, 李兰秀的肺打开之后,没有出现和高世阳肺片上相似的症状,更加没有水银沉淀物,肺部出现了很严重的纤维化, 是很稀疏的纤维组织,肺动脉中层增厚,肺泡腔内出现等等。   然后就是她的肠道,有出血现象,肾上腺皮质和肾小管有坏死现象,肾脏苍白肿胀,至于更详细的结果,还要等各脏器的检材化验之后才能知道。   描述完大概情况,孟尧远说:“听陈法医的意思,目前除了要做毒物检测之外,还要进一步确定,是不是非典型肺炎。”   陆俨安静了两秒,转而问薛芃:“对了,你之前说觉得这次的尸臭不同于以往,是不是已经有怀疑了?”   薛芃一顿:“我暂时还说不好,但我感觉那像是某种毒物的臭味。”   “如果是发生在生活里的慢性中毒,一般都是‘病从口入’,那么口腔、咽喉、食管、胃部就一定会有变化。”这时,忽然从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回应了薛芃的话。   几人转头一看,此时走进来面带微笑的不是别人,正是季冬允。   孟尧远:“季法医,出差回来了?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可季冬允还来不及回答孟尧远的话,陆俨的声音便插了进来:“季法医,你刚才说口腔、胃部这些地方一定会有变化,怎么讲。”   季冬允说:“比如表层脱落,溃疡,有很多急性中毒的案例都是,直接把农药喝进去,舌头会肿胀,口腔表面还会溃烂。”   听到这,薛芃的眉头跟着就皱了起来。   陆俨见了,问:“是不是联想到什么?”   薛芃说:“一说到农药,我好像想起来了,那个奇特的臭味,有点像是喝了百草枯,死后尸体散发出的那种味道。两年前我闻过一次,印象很深。”   百草枯?   陆俨一顿,他只知道这是一种除草剂,农业和园艺中经常可以接触到,除草效果非常快,而且对土壤环境无害,在世界范围上使用最多最广。   可是因为它对人畜的毒性极大,农村有不少误食百草枯,或是故意喝百草枯闹自杀的案子,死亡率很高,所以在2014年的时候国内已经撤销了对百草枯的登记和生产许可。   季冬允:“如果是服食了百草枯,那就会有刚才我说的几种现象,比如‘百草枯舌’,‘百草枯肺’。以百草枯的毒性来说,就算是稀释过的,长期服用下去,口腔都会出现症状。进入身体以后,它的靶向器官就是肾和肺,跟着就胸闷、呼吸困难,肺部逐渐纤维化,在临床上很容易被误认为是非典型肺炎。然后肾和肝也会开始出现问题,比如肝功能异常,尿毒症,不过最后基本都会因为严重的肺水肿,而死于呼吸衰竭。”   听季冬允科普完,孟尧远提出疑点:“要说是百草枯肺的话,李兰秀倒是吻合的,但是她的口腔里没有什么明显症状……”   季冬允:“许科那边已经在测试毒物了,也许下午就能出结果。”   孟尧远又跟着问了两个问题,季冬允笑着应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话题渐渐跑偏,反倒是薛芃和陆俨却始终未发一言。   薛芃半低着头,眯着眼,努力回忆着李兰秀家里的那种气味。   而陆俨则仔细琢磨季冬允的科普,脑海中也渐渐浮现出某种可能性。   按照“病从口入”的说法,嘴里服毒,口腔自然会有反应,可如果这种毒通过的媒介不是嘴呢?   想到这,陆俨开口问:“季法医,如果下毒者没有将毒物下在食物里,而是通过皮肤接触,那么在症状上会有什么不一样?”   薛芃倏地抬起头,看向陆俨。   季冬允说:“如果是具有腐蚀性的毒药,皮肤接触,会干裂、过敏、灼伤,类似于碱性腐蚀,如果是眼睛,会有结膜炎,如果是吸入式的,那么鼻子、喉咙,呼吸道也会出现类似刺激性症状。”   薛芃突然问:“李兰秀的皮肤有没有灼伤或是溃烂?”   孟尧远一顿:“有。”   薛芃:“在哪里?”   “差不多是在胸腹、臀部、后背,哦,胯部也有,还有脚心和脚背。”   这个分布……   薛芃眯了眯眼,忽然想到什么,很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刷刷画起来。   陆俨也看了眼时间,很快拿出手机,给理化实验室拨了过去,问道:“许科,李兰秀的切片检验现在做到哪里了……”   电话里许科应了两声,随即陆俨就按下免提键,让屋里几人一起听。   许科很快说道,李兰秀的肺泡细胞坏死,纤维细胞肥大,纤维素渗出,纤维化结节形成,肺泡上皮细胞有明显增生,相比起其他脏器,肺的情况最严重,目前还在做进一步毒检。   季冬允走到陆俨旁边,说:“许科,先做个毒检,看看肺和肾的检材里是否有百草枯的反应。”   许科说:“其实我们也在怀疑百草枯,小姚已经在做了。”   陆俨:“好,我们等你。”   这话刚落,许科那边就有回应了:“出来了,几个器官的检材均呈阳性,尤其以肾和肺部的浓度最高。”   果然……   陆俨:“好的,谢谢许科。”   电话切断,这边,薛芃也将刚才涂写的纸拿起来,示意几人。   纸上画的是简单的人体图,标注出几个部位,其中还将孟尧远提过的皮肤灼伤和溃烂的位置标记出来。   薛芃说:“李兰秀是女性,如果有人要给她下毒,又不是通过食物,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从衣服上下手,而且是贴身衣物,比如内衣裤、袜子。刚好李兰秀皮肤出现问题的地方也在这几个区域。”   孟尧远最先发出感叹:“我去……”   季冬允:“如果是下在食物里,食物会有苦涩的味道。而且百草枯里面加了臭味剂,味道很冲,开盖就能闻到,目的就是想用这种刺鼻的味道给人警示,避免口服。”   “所以下毒者才选择稀释百草枯,和洗衣液、洗衣凝珠混在一起浸泡贴身衣物的方式,这样既能达到目的,又不会因为臭味剂而暴露。”陆俨接道,又盯着薛芃手里的纸看了几秒,随即目光一转,看向实验台上的几袋物证。   “要证实衣物下毒的猜测是否准确,其实只要验一验李兰秀的衣物就能知道。”   薛芃很快拿起一袋从李兰秀尸体上脱下来的贴身衣物,和陆俨对视了一眼,说:“我这就去送去毒检。”   陆俨点头,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我先回队里,半个小时后,停车场见,准备二次取证。”   两人撂下话,随即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屋里只剩下季冬允和孟尧远。   *   孟尧远盯着门口,反应了两秒,才说:“这就讨论完了?结束的好突然啊。”   季冬允有些好笑的看过来:“基本结果已经出了,你还想讨论什么?”   “我这不是有点意犹未尽么。”孟尧远叹了一声,将台面上的物证收拾好,又看了眼季冬允,这才想起一茬儿。   “对了,冬允兄。”   季冬允眼皮一跳:“你又想问什么。”   孟尧远乐了:“微博热搜上模特的那条看见了吧?你这次去历城,是不是为的这件事啊?”   这话落地,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孟尧远始终盯着季冬允,不愿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季冬允一时招架不住,无声的叹了口气,只能承认:“你倒是挺敏锐的。”   “靠,还真让我猜对了?”孟尧远说:“倒不是我敏锐,主要是这两件事发生的实在是太巧了,那模特前脚出事,你后脚就被叫去历城尸检,除了这个案子,我还真想不到还有什么会需要你跑一趟。”   季冬允微微一笑,不接话,脚下一转,就往门口移动。   孟尧远的声音追了上去:“哎,你也不透露一下啊,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季冬允却头也不回,还举起食指摇了摇。   孟尧远叹气:“我就知道……”   这边,季冬允一跨出门口,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原本笑起来弯弯的眼睛,也垂了下去,眼里是一片冰冷。   拐过一道走廊,前面就是法医科。   季冬允进门时,正往外走的助手小晨就差点撞上来。   “啊,季法医,我还以为你回去休息了。”   季冬允抬了下眼,应道:“嗯,收拾一下就准备走。”   两人擦肩而过,季冬允走了两步,又是一顿,随即回身叫住他:“小晨。”   已经出门的小晨又折回来:“怎么了,季法医?”   季冬允站在屋里,双手插袋,表情很淡:“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句,在历城的案件明朗化之前,就算是关系很好的同事跟你打听,都不要乱说。”   小晨一愣,随即说:“哦,好,我明白的,我保证不会!”   季冬允这才笑了下:“去忙吧,忙完了早点回去休息。”   *   另一边,陆俨也已经回到刑侦支队,趁着出任务之前,先将目前的情况告知队员。   几人一听,都是一愣,一阵安静过后,随即有人互相交换眼神,有人低头沉默不语。   直到陆俨说:“有什么问题,现在讨论吧,还有几分钟。”   张椿阳率先说:“有一点挺奇怪的,如果是家人下毒,为什么不用同一种毒,一个用水银,一个用百草枯,是不是也太麻烦了点?”   李晓梦接道:“也许是为了故意模糊视线,万一被发现了,这也可以作为一个疑点,将重点转移出去?”   方旭:“不管怎么转移,都是中毒,不管是几种毒,这种手法都需要长期接触死者的贴身衣物,除了死者的儿子、儿媳,基本不会有其他可能了。”   隔了几秒,许臻才开口:“李兰秀中毒是通过皮肤接触,那么高世阳呢?”   屋里瞬间安静了。   陆俨斜坐在办公桌上,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随即说:“现在有几件事需要确定。第一,给李兰秀下毒的人是谁。第二,高世阳是通过什么途径而引发的慢性汞中毒,是他之前在化工厂留下的病根,还是家人毒害。现阶段,咱们还不能完全将嫌疑锁在高力鸣和钟钰身上,别忘了,李兰秀和高世阳到底是夫妻,就算现在分开住了,就算李兰秀曾经对外人说,她怀疑儿子高力鸣给她下毒,那么高世阳呢?”   听到这,方旭最先反应过来:“陆队,你的意思是,高世阳的水银中毒,也有可能和李兰秀有关?”   陆俨:“李兰秀和高世阳是什么时候开始分居的,为什么分居?别忘了,李兰秀也曾在化工厂工作过,而且后来还在第三方质检公司做过很长时间。高世阳和李兰秀对化合物都有一定了解,如果说到慢性下毒的隐秘性和对毒物的了解,他们二人都会比普通人高明很多。反过来说,要在这两人的眼皮底下动手,也需要有一定的化学知识,还要额外小心。大家一定要把思路打开,任何一种可能都不要放过,每一种可能都要去调查。”   方旭接道:“还要找到毒物,弄清毒物来源……其实按理说,高世阳和李兰秀是比较有机会拿到的。”   张椿阳:“可是两人已经退休好几年了,如果突然跟以前的同事要这种东西,反而会引起怀疑吧?”   李晓梦:“哎,他们做这行这么多年,肯定有门路。”   陆俨听着几人讨论,并不接话,心里很快浮现出一个疑点,是他回来路上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也是刚才张椿阳提出来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不用同一种毒?   汞中毒不奇怪,百草枯中毒也不奇怪,但为什么会出现两种毒物。   如果下毒者是两个人,出现两种毒物就比较容易解释,可能这两人彼此之间并不知情。   可如果是同一个人呢?   这个人既然选择了百草枯,又选择了重金属,如果说选择第一种毒物,是因为获取途径方便,那么为什么又换了第二种,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特殊含义?   或许,只要能把这个问题解开,这个案子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留言说打破体温计~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事我小时候也干过,也看到水银固体,一颗颗小珠子,我还试图捡起来,但是捡不起来,它自己会跑,我觉得有趣,还玩了好一会儿,因为不知道有毒,水银本身是无味的,所以没开窗通风。   果然,同一个体温计,同一个熊孩子=。=   其实不管是什么中毒,最开始出现的症状都是上吐下泻,头晕脑胀,呼吸不畅,而且打破一个体温计不至于留下病根,大家安心吧~~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13 12:00:00~2020-10-1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梅、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籽娃娃 3瓶;桃奈叶子、迷、棵纺、灯火阑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11   下午两点, 支队的车就来到东区片区的地界,陆俨和齐昇对了一下分工,让两边分开行动。   齐昇把自己队里的王志申调来给陆俨, 负责将东区分局现阶段调查的结果跟支队做个简单汇报,陆俨也清点了人手,让李晓梦和张椿阳过去帮齐昇。   技术也分成两组,一组冯蒙带着程斐,和东区分局一起到高世阳家里搜查取证, 另一组则是薛芃和孟尧远,去李兰秀家里二次取证,速战速决,稍后还要去高力鸣和钟钰家里。   任务分配完,两边人马很快分头行动,就在赶去李兰秀家的路上, 陆俨接到实验室许科拨过来的电话。   “陆队, 我们已经针对痕检科送来的衣物进行毒检, 结果已经出了,贴身衣物上果然验出百草枯毒素, 而且毒素有新有旧,旧的已经陷入纤维里层,应该是有人多次将衣服浸泡在百草枯溶液里。”   也就是说, 给李兰秀下百草枯的人, 的确是通过清洗衣物这道工序来完成的。那么这个人就一定要经常出入李兰秀的家才行, 而且洗衣服需要一段时间,他每次去应该都会待超过一个小时。   这之后,王志申便开始跟陆俨汇报东区分局的调查情况,陆俨用手机开了三方会议, 让坐在另外两辆车上的薛芃、孟尧远,和方旭、许臻一起听。   东区分局已经第一时间调走了小区监控,注意到在李兰秀去世前两天,曾有一男子前去探望。   而监控拍的很清楚,这名男子正是高力鸣。   他穿着一双运动鞋,手里还拎着一袋水果,而后在李兰秀家里停留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打车离开。   小区门口的监控还拍到高力鸣乘坐出租车的车牌号,通过叫车的记录,发现高力鸣上车后直接回了自己家。   也就是说,这是李兰秀生前最后一次见到高力鸣。   至于高力鸣回家后出没出过门,去了哪里,还需要进一步调查高力鸣和钟钰所住小区的监控。   随即王志申就讲到高世阳和李兰秀退休前的工作,东区分局的同事曾经去他们之前工作的企业问过,无论是化工厂还是质检公司,这十几年都没有出现过化合物中毒的事件。   不过据一个在厂子里干了很多年的老员工说,高世阳退休前曾经跟他念叨过一事,说大概在三十五年前,江城南区的郊区靠近村落的地方,曾经有过一家工厂出现过毒气泄漏事件,据说闹得很厉害,牵连也广,不仅厂子里有职工死亡,还牵扯到附近一所小学。   王志申转述道:“这件事后来我们也去南区的村落问过村民,他们也是听老人们提过,说那时候距离工厂最近的是一所小学,好多村民的孩子当时都在上课。毒气泄露后没多久,大家就感到身体不适,集体送到医院。幸亏距离化工厂有一段距离,中毒也不算深,在吸氧、输液之后很快就缓过来了。”   村民们还回忆说,当时的事故原因好像是因为铁桶爆裂,内部原料喷出引起,更详细的原因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也都是听老人们念叨的。   这事之后,当时在那家小学念过书的很多村民,后来都出现了呼吸系统的问题,持续多年,也一直怀疑是和那次泄漏事件有关,只是那时候医疗技术有限,这样的猜测也拿不出根据,而且在毒气泄露之后,政府就介入调查,工厂很快关门,他们想追讨也不知道该找谁。   这已经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查到这一步,已属不易,而且厂子关门多年,当年的所有记录早就找不到了。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陆俨忽然问:“都这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还是高世阳上一个工作单位的丑闻,这种事一般都会避讳,为什么高世阳还会和后来的同事提起?”   王志申说:“因为高世阳是那次毒气泄漏事故的功臣。当时就是高世阳负责带队善后的,因为应急处理得当,在短时间内减伤害降到最低,还因此上过报纸。据高世阳退休前的同事说,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会受到后来工作单位的重用,一进去就是主任。”   虽说是功臣,可那次泄露事故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算有人因为立功而“受益”,这种张扬也是建立在他人的悲剧之上的,而且过了那么多年,还跟后来的同事提起年轻时的“风光”,显然高世阳对个人成绩的看重,远远大过那几条人命。   陆俨一边听王志申描述情况,一边翻看东区分局做的调查副本,很快就翻到李兰秀那一页,说:“李兰秀也曾经是这家工厂的员工,那她和高世阳应该是在这期间就认识的。”   王志申接道:“对,两人是在毒气泄漏事件的第二年结婚的,然后李兰秀就和高世阳一起去了新的工厂,直到二十年前,高世阳又换了另外一家工厂,李兰秀也去了第三方质检公司。”   这时,手机另一头始终没开过口的薛芃,忽然问道:“那两人的儿子高力鸣呢,他是不是领养的?”   王志申先是一怔,随即说:“的确是领养的。我们调查过,高世阳和李兰秀一直没有后代,差不多是在三十年前收养了一个男童,就是高力鸣,他当时只有五岁。”   “薛芃。”陆俨说:“你们还记不记得,在陈凌案里找到的那张纸条?”   薛芃:“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上面写了什么——我们的故事,要从三十五年前讲起。”   而三十五年前,刚好就是高世阳和李兰秀工作的工厂,发生毒气泄露事件的同一年。   孟尧远“嘶”了一声,说:“不会是巧合吧,都是三十五年前。”   另一边,方旭接道:“而且之前调查陈凌案的时候,钟钰就说过,她和陈凌的父母都曾经是化工厂的工人,因为父辈认识,她们才保持着朋友关系。不过钟钰的公婆,也就是高世阳、李兰秀,一直都不赞同钟钰去看陈凌。”   许臻忽然问:“那钟钰和陈凌的父母,和高世阳、李兰秀会不会也是老同事?”   薛芃:“很有可能。陈凌的档案上也提到过,她的父母在化工厂关门之前就死了,但死因是什么,会不会和毒气泄漏有关?如果真是这样,两个案子似乎就能联系起来了。”   此言一出,三辆车上都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直到王志申问:“等等,我有点晕,陈凌是谁?”   孟尧远很快给王志申科普了一遍。   陆俨听着两人的对话,思绪早就飘到窗外。   经过东区分局一天的调查,似乎又为这幅案件拼图找到了几块碎片,好像冥冥之中有一条线,可以将这些讯息串联到一起。   钟钰和陈凌是朋友,而且除了钟钰,没有人去监狱看过陈凌,可见两人的友谊。   根据陈凌案的种种迹象,足以看出陈凌这人城府很深,而且不是轻易与人交心的性格,能和她做朋友的,也不会是一般人,更不可能是仅凭朝夕相处就能建立起关系。   钟钰、陈凌自小就认识,保持了三十多年的友谊都没有断,这一点实属不易,可能是因为彼此朋友都不多,所以才额外重视这份感情,又或者是有什么共同的经历、遭遇,才会捆绑的如此牢固?   高世阳、李兰秀不赞成钟钰每个月去探望陈凌,但钟钰不听,可以想见,钟钰和公婆一定因为这件事讨论过多次,还起过争执。   那么在这样的关系中,高力鸣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是赞成,还是反对?   还有,如果陈凌写下的“三十五年前”那句话,指的就是化工厂毒气泄露,那么陈凌父母的死很有可能就和此事有关,那么同是化工厂员工的钟钰父母,会不会知道其中的内情呢?   陆俨正想到这里,这时,就听到薛芃在手机那头问:“小王,钟钰的背景你们调查过了么?”   王志申说:“哦,调查了,钟钰也是江城人,不过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跟着父母在历城生活,差不多是二十几岁的时候,她父母去世了,她才自己回来的。”   跟着父母去了历城多年,父母去世后,又自己跑回来江城?那么在钟钰去历城的这些年里,她和江城的陈凌,一直都是远距离联系?   陆俨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似乎陈凌和钟钰的关系,才是串联整个案子的关键性线索……   另一边,薛芃也不再发问。   孟尧远和方旭、王志申,一直在顺着现有的线索进行讨论,薛芃却同样看着窗外,在脑海中拼命回忆着陈凌案的种种细节。   陈凌案最明朗的部分就是自杀和安眠药,这两者已经没有推翻的可能,但这个案子却留下几个疑点,比如“三十五年前”那句话,比如那瓶湖水,还有陈凌写在本子里却又撕掉的那张纸,后来还是孟尧远进行笔迹分析,才将那句话显露出来。   ——“悭贪者报以饿狗。”   这句话不像是自创的,会不会有出处呢?   薛芃拿出手机,将它输入到浏览器里,很快就浮出一串搜索结果。   原来陈凌写下的只有半句,后半句则是:“毒害者报以虎狼。”   *   数分钟后,一行人来到李兰秀住的小区。   警车停靠的地方,外面围了一圈警戒线,但附近不少居民都在好奇的驻足围观,这和李兰秀的尸体被抬出来的那天情形完全相反。   那天,所有人都知道死了人,还有尸体,没人敢出来,但今天不一样,最初受到惊吓的恐惧感已经淡了,余下更多的是猎奇和八卦心理,而且纷纷拿着手机,有的在拍照,有的在录视频。   陆俨很快将任务分配下去,留下几个人负责案发现场的现勘秩序维护,其余的人继续走访调查,除了邻居,还有附近的商户,包括街道居委会,而且调查的时间线要往前推二十年,所有知道或者听李兰秀提过年轻时工厂里故事的信息,都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等部署完,陆俨让王志申给齐昇去个电话,将车上讨论出来的新进展告知齐昇,让他们结合化工厂往事一起走访调查。   这时,已经换上防护服的薛芃走了过来,将手机递给陆俨:“这是我刚才搜索到的。”   陆俨低眸一看,怔住了。   薛芃轻声说:“陈凌只写了这句话的前半句,写完之后还撕掉了。而后半句刚好提到了‘毒害’,不知道和这个案子会不会有关。”   “其实我也在想两个案子之间的联系。”陆俨抬了下眼皮,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有预感,这次取证会将整个案子再往前推进一步。”   薛芃笑了下:“拭目以待。”   很快,薛芃和孟尧远开始第二次取证。   这一次不同于上次,上次是摸索,整个案件的详情还不了解,就连李兰秀的确切死因都不知道,取证都是浮于表面,但这次却有了新的目标。   薛芃第二次进入李兰秀的卧室,和孟尧远一起针对贴身衣物进行快速的毒性测试,再将衣物分批装进物证袋。   然后,两人又开始围绕着洗衣机取证。   孟尧远正在装洗衣液瓶子,薛芃打开一个洗衣凝珠的盒子,随手拿了一个出来,轻轻一捏,发现上面有很细小的针孔。   薛芃又换一个拿起,捏了捏,同样有针孔。   孟尧远也看见了,转头叫道:“陆队!”   陆俨走上前,薛芃示意道:“每一个洗衣凝珠上都有针孔。还有,这些洗衣液也不太对,好像有点稀。应该是下毒者提前将百草枯稀释过,再注射到这些洗衣用品里搅匀,而他本人根本不需要在场,只要李兰秀洗衣服,就会接触百草枯。”   陆俨安静了几秒,目光向四下看了一圈,说:“李兰秀有两个洗衣机,一个大一个小。”   “小的是用来洗内衣裤的,大的就是其他分类……”薛芃说接道,只是话才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她很快又从角落里找到两盒洗衣凝珠,拿起来几个捏了捏,随即喃喃道:“原来如此……”   陆俨问:“怎么?”   薛芃说:“这个人只在洗内衣裤专用的洗衣液和凝珠里做了手脚,因为贴身衣物会直接接触皮肤。你看,像是这种用来清洗大件衣物的就没事。”   孟尧远很快打开小洗衣机的盖子,从内缸的小孔里,蘸取一些污垢出来,装进试管,说:“如果有毒,这些污垢就能验出来。”   陆俨:“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薛芃问。   “李兰秀是将内衣和外衣分开洗的,而清洗外衣的洗衣凝珠没有下毒,那么她脚上的腐蚀反应是怎么来的?难道她将内衣和袜子放在一起洗?”   薛芃一怔。   按理说,李兰秀要是这样在意衣物卫生的人,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应该会将袜子和大件衣物一起清洗。可这样一来,袜子上就应该沾不到百草枯,那么李兰秀的脚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   直到陆俨目光一转,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盖着盖子的电动洗脚盆,脚盆旁边还放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面透出很多中药泡脚包。   陆俨一顿,说:“看看那个泡脚桶,还有旁边的药包。”   孟尧远立刻上前,将泡脚桶的盖子打开,味道一下子涌出来,中药味很浓,而且脚盆里还残留着药渣污渍。   孟尧远从里面刮取一些出来,再将中药包一起打包。   等陆俨回到客厅,脑海中的思路已经渐渐清晰。   其实要想知道是谁给李兰秀下的毒,就要从毒物的来源着手去查,看看这家人到底是谁向非法渠道购买过百草枯。   虽然几年前国家已经明令禁止百草枯水剂的使用和出售,但是截至今年,有些店铺和企业仍在秘密生产、销售百草枯,而且还给它换了其它名字。   有人说,百草枯是死亡之水,死亡率可以高达90%,很多人因为无知,根本不了解其毒性和威力,就因为和家人或是爱人赌气,便喝百草枯闹自杀。   刚喝下去几个小时到半天的时间,都不会有症状出现,人还是活蹦乱跳有说有笑的,该吃吃该喝喝,接着二十四小时之内,口腔才会出现溃疡,一张开嘴,就能闻到臭味儿。   而在这之前,很多人并不会当回事,没有及时就医,便错过了抢救的黄金时间。   然后,不仅是口腔,嘴和脸也会开始溃烂,随即蔓延到身体里的各个器官。   从有症状开始到死亡,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的中毒者,因为家人有足够的钱去支付高额的抢救费用,可能一、两个月才会死,但肺部的纤维化是不可逆的,百草枯也没有解药,所以无论如何用药也只是缓解痛苦,直到呼吸衰竭而死。   而它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中毒者始终清醒,知道自己在经受什么,可他因为呼吸衰竭,根本说不出话。   思及此,陆俨转过头,看向摆在客厅长条柜上的全家福。   全家福里,一家四口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很真实,如果不是李兰秀毒发身亡,又有谁能想到这些笑容背后暗藏的杀机呢?   陆俨盯着全家福看了许久,一动不动。   直到薛芃出来,问:“在想什么?”   陆俨一顿,醒过神说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个下毒者,会选择用百草枯了。”   “为什么?”   陆俨转过身,和薛芃的目光对上:“他就是想让李兰秀到死都保持清醒,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走向衰败。而且在毒性已经被稀释过的情况下,李兰秀中毒后的所有症状都会变得很缓慢,很像是得了慢性病。李兰秀再了解化合物,都不会想到自己是中了百草枯。就算她意识到这一点,也难免会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等到真的确定是这种毒,已经晚了。”   听到这里,薛芃心里受到震动,好一会儿没说话,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此时的感受。   她看向那张全家福,过了许久,声音才从口罩里发出:“会是什么深仇大恨,令一家人自相残杀,一定要用这方式做了断。我想我永远都不会懂……”   就在这时,陆俨的手机响了起来。   陆俨将电话接起来,应了两声,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神也沉了。   电话很简短,不过十几秒钟,等陆俨挂断,薛芃便问:“看你的表情,是不是齐队那边有消息了?”   “嗯。”陆俨说:“是冯科发现的,在高世阳吸的香烟里找到了水银。”   香烟?   薛芃瞬间说不出话了。   陆俨一声冷笑:“还真是别出心裁。”   作者有话要说:  案件继续~红包继续么么哒~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正文里提到的90%死亡率,是法医毒理学上看到的。   我在网上看到山东某医院,因为有丰富的治疗经验,据说可以降低到62%。但百草枯是没解药的,能救过来,除了中毒者自己去医院及时,还跟喝了多少量,多少浓度有关。我看到的数字是,10ml以上有致死的可能,超过100ml是“必死”。   因为发生过太多案例,百草枯的发明者也曾感叹:“我感觉是我一生当中做的科学研究工作里面,最得意的一个作品。没有想到会给社会带来这样的副作用,让那么多人因为它而遭受痛苦,而带来灾难,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   感谢在2020-10-14 12:00:00~2020-10-1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131574、Stacy 10瓶;如人愚人、籽娃娃 3瓶;桃奈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12   在李兰秀家附近走访调查的方旭和许臻, 很快就问到新线索。   方旭去问了记者张潇的母亲,听张潇母亲描述了很多李兰秀和高力鸣母子的关系,尤其是这半年越来越差, 母子俩一见面就吵架,每次吵完架李兰秀就趁着遛弯的时候抱怨,唉声叹气,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怀疑儿子给她下毒了, 还说连他买来的东西都不敢吃。   而许臻则走访了住在李兰秀楼下的那户人家,这家人前几天出去旅游了,刚回来,但是在离开当天的下午,还听到了楼上传来争吵声,还说隔三差五就能听到一次, 每次都是因为李老太太的儿子过来看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对母子见面就吵, 有时候声音实在太大,隐约倒是能听到吵架内容, 好像和钱有关。   直到收队,准备去高力鸣和钟钰家取证的路上,东区分局传来了高力鸣的初步调查汇总。   正如钟钰所说, 高力鸣是三个月前辞职的, 辞职后就一直是自由职业, 但名下并没有任何店面或是公司,这几年一直拿钱做基金和黄金炒卖,而且投资眼光不行,亏损远远大于收入。   除此之外, 高力鸣还有多笔跟银行的借贷记录,加起来有几十万。   至于高力鸣和钟钰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租的。原来小两口是和父母一起住,就是高世阳住的那套房子,但就在一年前,高力鸣和钟钰,以及李兰秀先后搬了出来。   高世阳和李兰秀也有积蓄,过去几年,一直有银行转账给高力鸣,帮他还贷款,但是这半年已经停止了划账记录,这说明二老已经停止帮高力鸣还贷。   从李兰秀的住处到高力鸣和钟钰的住处,只有十五分钟车程,部署过后就是搜证。   但这一次,陆俨异常的沉默,到了钟钰家也很少走动。   直到王志申在物业办公室看完了高力鸣最后一次出现的监控录像,给陆俨拨了通电话,并在电话里描述道,高力鸣走的时候很匆忙,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距离他从李兰秀家回来之后还不到一小时。   陆俨问:“那钟钰呢?”   王志申说:“高力鸣走的时候只有一个人,钟钰当天是按时下班回的家,傍晚才进小区。”   安静两秒,陆俨说:“尽快追查车牌号,看高力鸣到底坐车去了哪儿。”   “是,陆队。”   等切断通话,陆俨又翻开东区分局的调查记录,看到在李兰秀的尸体被发现之前的两天内,她的手机曾经打进来两通电话,当然李兰秀那时候已经死了,电话没有接。   东区分局调查过,打给李兰秀的是公共电话,也通过号码定位到是一个电话亭打来的,但是电话亭附近并没有监控。   陆俨闭上眼,半低着头,食指的关节在额头上缓慢的敲着,逐渐将这几条线合并到一起。   李兰秀的尸体被发现,距离她的死亡时间相隔两天,高力鸣最后一次去看望李兰秀也是两天前。   高力鸣不用上班,按理说去看望李兰秀,不至于只逗留半小时,而且高力鸣要说服李兰秀再借钱帮他还贷,是需要费一番口舌的。   除非在此期间发生了什么突然事件,比如有急事要离开,或者母子俩出现了争执,谈崩了,甚至是李兰秀病发时,高力鸣就在现场……   陆俨脑海中飞快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李兰秀和高力鸣因为钱的问题吵了起来,高力鸣气愤不已,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李兰秀的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见到高力鸣来,就知道他又是来借钱的,胸口憋闷、气短,而后被高力鸣一刺激,当即就匐倒在沙发上。   很快,李兰秀开始大喘气,身体也开始抽搐。   如果是正常情况,就算母子俩之前再不愉快,这时候高力鸣都会放下所有成见,先上去查看母亲的情况,然后拨打急救电话。   但是高力鸣没有上前,这是因为他知道李兰秀的“病因”,所以他就站在门口,看着李兰秀挣扎着摔在地上。   因为喘不上气,所以李兰秀连叫都叫不出来,更不可能呼救。   而高力鸣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转身出门,叫车回家,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东西,进家门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又叫车离开。   思及此,陆俨睁开眼,又一次翻开调查报告,发现在高力鸣从李兰秀家回来,到他再次离开中间,曾经和钟钰通过一次电话。   而高力鸣离开后一天,又跟钟钰通过两次电话,两次都是钟钰打的,两人还交谈了很久,自这以后钟钰再给高力鸣拨过去的电话,就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想到这里,陆俨很快拿出手机,打给齐昇。   “你们那里怎么样?”   齐昇:“正准备收队。目前除了在香烟里找到水银之外,其他地方还没有发现。而且香烟是自制的,应该是有人卷好烟,定期给高世阳送过来。”   陆俨又问:“钟钰是不是还在分局?”   “对,笔录应该快做完了,我跟底下人说了,暂时不要让她离开。”   “那好,让你的队员把她带过来,我们现在就在她家里,有几个问题,要当场问她。”   *   钟钰家的取证异常的顺利,不仅搜到了装有百草枯的瓶子,还搜到了制作了一半的水银香烟。   然而无论是百草枯的瓶子,还是水银香烟,都没有在表面找到指纹,所有道具都擦拭得很干净。也就是说,现在还无法证明下毒者到底是高力鸣和钟钰中的哪一个,还是两人都参与了。   薛芃将取证的结果告诉陆俨,转而道:“其它的物证我们还在找,还需要一点时间。”   陆俨看了眼手机,说:“你们慢慢找,务必仔细,待会儿钟钰会过来,所以暂时不着急收队。而且现在已经找到毒物了,东区分局很快会对钟钰刑事拘留。”   薛芃一怔,有些惊讶:“那为什么要让钟钰过来?”   陆俨:“这是她的家,她回到自己最熟悉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一方面会下意识松懈,另一方面看到有这么多人在取证,又会心生警惕,在这种一松一紧的情况下,是最容易说错话和露出破绽的。”   薛芃扬了下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陆俨问:“怎么了?”   薛芃停顿两秒,这才似笑非笑道:“其实你还挺适合做刑侦的。”   随即也不等陆俨接话,很快走开了。   陆俨站在原地安静了片刻,遂低头笑了下。   再一转头,对王志申说:“小王,做好录像、录音的准备,待会儿就在这里,给钟钰制作一份补充笔录。”   就在东区分局的人带着钟钰过来的路上,微博上也出现一条热搜,题目就是“儿子毒杀母亲,天理不容”。   热搜里还出现许多刑侦、刑技在李兰秀家楼下出入的照片和短视频,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却能很清楚地看到附近环境。   有不少网友在下面留言说,这地方好像很熟悉,还有网友认出来是自己住的小区。   几分钟后,某网站上就放出一条新闻,里面还提到受害人李某某和其子高某某的恩怨,而李某某在被毒害之前,也曾多次和附近的邻居说,怀疑儿子在给她下毒。   不用问,放出新闻的人多半就是张潇。   这事很快就在网上发酵,不到半小时就挤进了热搜前三。   陆俨刷了一会儿热搜,直到王志申从门口进来,说:“陆队,人带到了。”   陆俨收起手机,再一抬眼,刚好见到这时走进门口的钟钰,她身后还跟着东区分局两位同事。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正在取证的薛芃和孟尧远,也下意识停下动作,朝钟钰望去。   钟钰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她倒是很淡定,进门后目光向四周看了一圈,一言未发,似乎对屋里来了这么多现勘人员来取证毫无异议。   陆俨指了指客厅的沙发,说:“有几个问题我们想问你,坐下说。”   等钟钰坐下,陆俨从饮水机接了杯热水,端到钟钰面前。   钟钰一怔,接过水时,低声说了句:“谢谢。”   陆俨站到钟钰对面,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等她喝了口水,才说:“咱们见过一次,在医院。”   钟钰抬了下眼,对上露在口罩上方的那双深邃的眼睛:“原来是你,陆警官。”   陆俨话锋一转:“你公公高世阳经过医院确诊,是慢性汞中毒,你婆婆李兰秀,经过尸检鉴定,死因同样是慢性中毒,只不过毒物来源是一种叫百草枯的除草剂。你对这两样东西了解么?”   钟钰垂下眼,隔了两秒才说:“我只知道汞是水银,百草枯是一种除草剂,它们都有毒。”   陆俨说:“看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中了毒,也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如果真是毫不知情,你进门的第一件事应该质问我们在你家搜什么,有没有搜查令,然后你会震惊你公婆都中了毒这件事。”   “我的确知道……”钟钰叹了口气,“我还知道下毒的人是我老公,他在我婆婆出事的当天就跑了。”   钟钰坦白的倒快,也不再像是那天在医院一样飙演技,连垂死挣扎都省了。   陆俨眯着眼睛,看着她剖白时的表情,琢磨着她的心理动机。   显然这个女人心思十分缜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经过了一上午的笔录,又看到这么多侦查人员出入她的家,她心里一定比谁都清楚,警方必然是掌握了切实的证据,锁定了嫌疑人就在她和高力鸣之间,这才会申请到搜查令进屋取证。   也就是说,到了这一刻无论她怎么狡辩都是白用功,而且还会被记录下来,将来上了法庭只会对她不利,更何况此时的王志申还在一旁录像。   陆俨接道:“那就请你把事发经过详细的说一遍。”   钟钰依然垂着眼,声音很低:“那天,我正在上班,突然就接到我老公的电话。他说他刚才去看过我婆婆,他们大吵了一架,我婆婆很不舒服,当着他的面病发,然后就倒在地上了,咽气了。我老公很害怕,就赶紧叫车离开……”   说到这里,钟钰喝了口水,又继续道:“我就问他,为什么不把婆婆送去医院。他说,就怕送到医院,怀疑和他有关,所以他不敢这时候叫救护车,还是要等人死透了,过个半天一天的再叫。而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先回家了。然后,他就收拾了东西,说要躲出去几天,还跟我说,让我记得第二天叫救护车。”   “既然高力鸣让你第二天就叫救护车,你为什么没叫?”陆俨忽然开口,将钟钰打断。   钟钰:“我和我婆婆关系不太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过去看她了。要是我过去看到她的尸体,再叫救护车,我怕这件事会怀疑到我身上,我没这么傻。再说毒是我老公下的,人也是他杀的,我凭什么帮他背锅呢。”   “你口口声声说是高力鸣毒害的李兰秀,那高力鸣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欠了很多钱,还跟银行贷了几十万,自己又没能力偿还,就一直在跟我公婆借钱。前两年公婆还愿意借给他一些,但是二十几万下去了,他的债却越还越多,又管不住自己大手大脚的毛病,刚还上一点就又去消费,弄得我公婆也越来越烦他。到了今年,他们已经不再借钱给他,他还不上贷款,就拆东墙补西墙,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也不够他用的,于是他就想到了下毒。只要我公婆死了,他就能继承那两套房子。”   钟钰的说辞基本和表面证据吻合,高力鸣是为了求财而毒害养父母,而且还在整件事清理把自己摘了出来。   陆俨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高力鸣下毒的?”   钟钰想了下,说:“有几个月了吧。”   “几个月,你都没想过报警,或是阻止他?”   “我刚发现的时候,曾经阻止过他……”钟钰的头越来越低,声音闷闷的:“但他曾经给我拍过一些视频和照片,说是为了增加夫妻间的情趣。我想既然是夫妻,也就没往心里去,谁想到后来就拿这些东西来威胁我,还说如果我报警,或是告诉我公婆,就把视频和照片都散播出去。”   陆俨:“就算是有这些照片和视频,这也不能证明下毒者就是高力鸣,而你只是知情。”   “我还有其它证据!”钟钰倏地抬起头,盯住陆俨的眼睛,“就收在卧室写字台最后一个抽屉的下面,用胶带粘着一个优盘,里面有高力鸣下毒的视频。”   听到这话,陆俨先是一顿,随即转身看向薛芃。   薛芃很快折返卧室,将最后一节抽屉完全拉出来,果然从下面找到优盘,然后将优盘拿回客厅,连接到笔记本上。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了视频内容,是俯拍的镜头,显然是在高处装了摄像头,还很清楚的拍到高力鸣。   高力鸣将窗户打开,然后就走到茶几前坐下,戴上防毒面罩和胶皮手套,随即就开始仔仔细细的卷香烟,过程中还将少量水银加进去。   跟着画面一转,又看到高力鸣用针管探入百草枯的瓶子,抽取一点,随即注入洗衣液,还将洗衣液搅匀,再灌进洗衣液的瓶子里。   这时,钟钰说道:“因为受到他父母的影响,我老公的化学成绩一向很好,这些毒物要配什么浓度,用多少比例,他都一清二楚。”   视频结束了,薛芃将优盘收好,说话间语气很淡的问:“你说你没有参与下毒的事,那么这些下毒的工具,包括手套、防毒面罩,你有碰过么?”   钟钰:“当然没有,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把这些东西收在哪里。”   哦,这样啊。   薛芃转而又道:“视频只有这两段。如果是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应该会拍到更多才对。”   “是啊,原本是拍了很多。”钟钰接话:“不过后来高力鸣发现了我装摄像头的事,还让我把所有视频都交给他,他全都删掉了。这两段还是因为我当时多走了一个心眼,提前剪辑好,复制下来的。”   薛芃似是笑了下:“既然有时间剪辑,为什么不多剪辑一些呢?”   钟钰没说话,又一次把头低下了。   薛芃眯了下眼睛,跟着打量起钟钰。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钟钰,从进门时就在观察。   钟钰给她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一时难以形容,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不仅冷静,而且聪明,知道说什么对自己有利,也知道怎么自圆其说,而且很会控制自己的好胜心,也清楚说多错多,所以对于一些质疑不做过多的争辩,只回答对自证清白有利的问题。   就目前来看,钟钰已经拿出了证据证实是高力鸣下毒,而她是知情的,最多也就是包庇,可是她也提到了高力鸣给她拍了不雅视频和照片,借此证明是高力鸣在威胁她。   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再加上目前的证据,下毒的罪名十有八九会定在高力鸣头上,而钟钰虽然也会受到刑事处罚,但这种程度远比故意杀人罪来的要轻。   当然,钟钰的这些话可信度并不高,可是在案件里,凡事都要用证据说话,而钟钰恰好拿出了证据。   过了一会儿,钟钰突然开口:“如果你们还不相信,我可以积极配合调查,告诉你们高力鸣藏身的大概位置。他临走前跟我说过,会在郊区的村子里躲几天。等你们找到他,就会相信我说的,他拍我的那些视频都在他的手机……”   可钟钰的话没有说完,就又一次被打断。   陆俨:“在李兰秀的尸体被发现之前两天,你有没有用公共电话打过她的手机?”   钟钰一愣,眼里有些东西一闪而过,可她很快就别开视线,还用手拨了拨头发,说:“我想找律师。”   *   直到王志申等人带钟钰返回东区分局,薛芃和孟尧远也结束了取证。   孟尧远和方旭、许臻先一步下楼。   陆俨仍在客厅里徘徊。   薛芃刚收好箱子,起身后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相信她的说辞么?”   陆俨一顿,转身时说:“高明的谎言,往往是七分真三分假。就字面上,钟钰的说辞对她非常有利。但从心理分析上讲,她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薛芃接道:“虽然她能拿出高力鸣下毒的视频,但也有可能是她教唆的,或是她也参与了,只不过视频只剪辑了对她有利的部分。”   陆俨问:“对了,有没有找到摄像头或是其他录像设备?”   “没有,只找到一个笔记本,钟钰可能就是用它来剪辑视频的,不过详细结果要等送到电子物证组检查过才知道。”   说到这,薛芃忽然想起一事,问:“对了,你刚才为什么突然问起公共电话的事?而且一提到这个,钟钰就转移话题说要找律师。”   “我假设高力鸣离开李兰秀家之前,李兰秀已经倒在地上,但还没有咽气。然后高力鸣就收拾东西离开。那么如果我是钟钰,我想知道李兰秀有没有死,应该怎么做?”   “打李兰秀的电话,看有没有人接听。”薛芃说:“不过最好不要用自己的手机,也不能贸然登门,所以就用公共电话。”   陆俨接道:“而且还得找一个附近没有监控探头的电话亭。两次确认之后,再用这个电话打给高力鸣。”   “可这也只能证明,钟钰是知情不报,还包庇了高力鸣,也不能证明下毒的事和她有关。”   “是无法直接证明,但在整件事的逻辑上,钟钰明显比高力鸣淡定的多,与其说她是受到高力鸣的威胁,倒不如她更像是一个操纵者。”   的确,钟钰不淡定、冷静,而且她的每一个步骤都很有条理,像是早已经过深思熟虑,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知道该怎么做似的。   薛芃:“我明白你的意思。高力鸣的行为的确很奇怪,也很冲动。一发现李兰秀病发,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逃跑。这么莽撞不过脑子的行为,像是在不打自招,和这个案子里心思缜密的下毒者一点都不吻合。”   “也许高力鸣原本并不想玩‘失踪’,而是被人煽动的呢?”陆俨问。   薛芃一怔:“你是说,事发之后高力鸣给钟钰打了电话,而钟钰就故意刺激他,引起他的慌乱,还主动建议,让他先离开几天,说这里的事她会处理好?”   陆俨:“钟钰甚至可以骗高力鸣说,她会叫救护车过来救人,像是这种表面没有明显中毒迹象的死者,救护人员来走个过场,证实是呼吸衰竭而死,这时候多半就会送到停尸间,再安排后面的手续。”   薛芃:“可是钟钰并没有这么做。等尸体放置的时间久了,就会腐烂,发出尸臭,早晚都会惊动附近的邻居,进而报警,把事情闹大。”   “然后警方就会介入调查,排查死因,钟钰再顺水推舟,拿出证据,将所有事都推在高力鸣身上。”   “可如果真是这样……”薛芃皱了下眉,“等找到高力鸣之后,高力鸣一定会拆穿她。”   陆俨:“那就要谁的证词和整个证据链更吻合,看证据对谁更有利了。”   “就目前来看,钟钰的确处在上风。”   陆俨却冷笑道:“可我相信不管一个人再高明,事前部署的再周密,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而我想找的,就是那一疏。”   薛芃没有立刻接茬儿,只是歪了下头,眼神古怪的瞅着陆俨。   直到陆俨问:“你在看什么?”   “奇怪,你好像很‘针对’钟钰似的,好像是送高世阳去医院之后,你就已经锁定她了。除了她拿出粉扑盒补妆这个细节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原因?”   陆俨脚下一转,和薛芃一前一后走出门口时,说:“高世阳和李兰秀接触化工厂的一线工作,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可那天在医院里,医生说怀疑高世阳慢性中毒的时候,钟钰没有一点犹豫,直接就提到他们在化工厂工作过。”   薛芃:“哦,这也许是为了引导医院去怀疑高世阳中毒,是工作导致的,而不是家人下毒,用来消除医生对她的怀疑。”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陆俨说。   “什么?”   “她是说给我听的,就是想让警方去调查化工厂这条线。”   毕竟当时除了医生之外,他也在场,那时候钟钰已经知道他是刑警,而且他才和钟钰提过要给李兰秀做尸检的事。   薛芃想了下:“是有这个可能,但目的呢?为什么要翻出三十五年前的事,都过了那么久了,就算翻出来又能怎么样?最多也就上个社会新闻罢了,有多少人会关心呢。”   薛芃这样一问,陆俨也沉默了。   是啊,不管当年毒气泄漏事件有什么隐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现在翻出来是图什么呢?   上了热搜,网友们的讨论最多也就是围绕着养子毒害父母展开,声讨一下高力鸣的行为。   而且人都有个通病,只会关心距离自己很近的事,或是即将要发生,或是期待发生的事,不管这件事是好事还是坏事,而过去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根本不会在意。   陈凌和钟钰都是心思细腻的人,“玩”的这么大,如果只是为了挖出陈年旧事,如此吃力不讨好,费尽周折,一点都不像是两个聪明人会做的事。   又或者,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几章推进案情和取证,下章走一走感情线~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15 12:00:00~2020-10-1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66 10瓶;有个金针菇 5瓶;只说小Z 2瓶;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迷、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13   回到刑侦支队, 陆俨一头扎进办公室研究案情,外面的李晓梦和张椿阳就在办公桌前小声议论,先是感叹高家二老的惨剧, 随即就说到东区分局的王志申。   张椿阳:“小王刚才还跟我念叨呢,说就没见过破案这么‘着急’的,还问我陆队是不是工作狂,这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太旺了吧!”   李晓梦单手托着头,接道:“就是说啊, 这案子就算咱们介入再多,也就是一个指导的名义,到最后破案的功绩还是落在东区分局。”   方旭和许臻都没说话,只是对看了一眼。   直到张椿阳说:“哦不过,小王也觉得薛芃和咱陆队好像挺有默契的,尤其是在钟钰家的时候。”   李晓梦:“废话, 都见过家长了。”   方旭忽然开口说:“我倒是觉得这事儿是脑补过了, 以后还是别议论了。”   “咦?”李晓梦问:“为什么说是脑补过了?”   方旭:“如果真像你们说的, 他们是一对,那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怎么两人对外还说是单身?这事有必要隐瞒么,市局内发展对象一向都是鼓励的。”   “也是。”张椿阳说:“陆队破案这么的雷厉风行,一马当先, 恨不得一天之内就要破案, 他这样的性格要真是发展感情, 还不得一天确定关系,三天就领证啊?怎么着也不至于这么磨叽啊……”   这话不高不低的,刚好将正在沉思案情的陆俨,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而且门本来就是玻璃的,不够隔音,屋里又安静,外面的交谈声或多或少会被他收进耳朵里。   只是听到归听到,陆俨却没有什么表示,很快就拿起手机刷热搜,正好看到其中一条留言说:“被害死的老太太我妈认识,说是以前的老同事,听说老太太一直不能生育,儿子是收养的。”   这条留言下面很快就有人展开讨论,有的说养子到底是外人,想弄死你就弄死你,还有人说这个不看是养还是生,就跟品行和教育有关,也有很多是亲生的毒害父母的案子。   就在这时,许臻敲响办公室的门。   陆俨抬了下眼皮,说:“请进。”   许臻进来将门合上,走到桌前,说:“陆队,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想问问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做。”   “哦,我这里没事,大家今天早点回去休息。”陆俨说:“对了,微博上的留言大家密切关注一下,可能会发现对案件有帮助的知情者。”   “是。”   等许臻离开,陆俨又在办公室里做了许久,一直看着窗外怔怔出神,脑海中也又一次浮现出张椿阳刚才的话。   张椿阳嘴比较快,可他也是队里最敏锐的那个,就像他刚才质疑的那样,一个工作上雷厉风行的人,怎么会在感情上这么磨唧呢?   是啊,按理说的确不应该。   陆俨拧了下眉头,不禁开始自我反省,他真的很磨叽么?   陆俨一边想着张椿阳的评价,一边拿起手机找到薛芃的微信,就像是为了证实自己不是这种人,很快点开窗口打了一句话。   “下班了么?”   只是陆俨的手指刚移动到发送键上,还没点,聊天窗口里就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一句。   薛芃:“下班了么?”   陆俨一怔,回道:“还没,你呢?”   薛芃说:“我就知道你还没走,先来一趟实验楼吧,楼下见。”   “哦,好。”陆俨应了,随即就拿着手机往外走。   薛芃怎么突然叫他去实验楼?   哦,大概是案子有什么新进展吧,毕竟今天在钟钰家搜到了很多新物证。   陆俨一边走一边想,一路上都有点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就进了实验楼,一路到四楼的痕检科,完全忘记“楼下见”这茬儿。   刚迈进门口,就见薛芃已经在收拾桌面了,完全不像是要讨论案情的样子。   “怎么,这是要准备走?”陆俨问。   薛芃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包,斜了他一眼说:“还真让我料对了。你果然是沉迷案情,把别的事都抛在脑后。”   陆俨一怔:“别的事?你在说什么?”   薛芃翻了个白眼,提醒道:“我的车送修了,需要修两天,这两天我得开你的车,送你回家。”   “哦,这事我记得。”陆俨双手插袋,跟着薛芃穿过走廊,来到电梯间。   薛芃说:“还有呢,今天早上,某人还因为巴诺的领养权跟我据理力争,这才过了半天,就把要接它回家这茬儿完全忘了,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能力领养巴诺。如果你没做好准备,不如现在就让给我。”   陆俨:“……”   几秒的沉默,陆俨垂眸,轻咳一声:“的确是我忘了……”   “看吧,本末倒置。”薛芃毫不客气。   “嗯。”陆俨说:“是我疏忽了,那咱们先去接巴诺。”   薛芃接道:“等接上巴诺,再去一趟超市,给他买点狗粮和罐头,然后我再开车送你们回去。”   说话间,两人也走出实验楼,走向停车场。   陆俨:“狗粮和罐头我已经买了。”   “那是你买的,又不是我买的,今天是巴诺第一天退役,我总要送点礼物给它。”   来到驾驶座,薛芃拉开门坐上去,调整了一下座椅。   陆俨也坐上来,说:“那晚饭我请吧,你就别客气了。”   薛芃调好后照镜,转头笑道:“我根本没打算跟你客气,还要宰你一刀,以泄我心头之很。”   话落,薛芃就发动车子,开出市局大门,绕到后面警犬队的铁门前。   正好王超领着巴诺出来,上前时还说:“你们可算来了,巴诺等了好久,差点以为被抛弃了。”   陆俨抿着唇笑了下,随即下车打开后门,让巴诺上车。   巴诺显得额外兴奋,一上车就把头凑到前排的空隙中,吐着舌头,一直兴奋的笑。   等陆俨坐回来,说:“巴诺,坐好。”   巴诺又乖巧的趴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不到十分钟,薛芃就将车开到超市大门外,却没熄火,直接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很快,就有一个超市店员拎着两大袋子东西出来,张望了一下,就看到陆俨的车。   陆俨下车将袋子接过来,放进后备箱,里面全是狗粮和罐头。   陆俨和超市店员寒暄了两句,就回到车上,问:“这些东西早就买好了?”   薛芃又一次发动车子,驶上大路:“是啊,下单还不到半小时,我和店员说好了,这就到门口,让他等我一会儿。这家超市的罐头很齐全,回头我推送给你,以后就网上下单,随买随送。”   陆俨:“还是你想得周到。”   “不是我想的周到,是你的心思根本没在这里。”   陆俨住的宿舍距离市局很近,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车子熄了火儿,薛芃牵着巴诺,陆俨拎着狗粮和罐头,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台阶。   陆俨就住在一层,不需要坐电梯,进了单元门,拐个弯就到了。   一进屋,薛芃就问:“巴诺的屋子在哪里?”   陆俨放下东西说:“左边那间。”   薛芃换好拖鞋,就领着巴诺进去参观,说话时声音始终带着笑意,断断续续的从屋里传出来。   “巴诺,快看,这是新家……收拾的很干净,你看,还有玩具,新的睡垫,喜不喜欢?”   客厅里,陆俨侧耳听了片刻,就拐进厨房洗手,等擦了手,就做了壶热水,唇角始终挂着笑。   直到薛芃出来,说:“没想到你把巴诺的房间弄得似模似样的。”   陆俨的笑意又飞快的收了半分,不动声色的抬眼,问:“你还没洗手吧?”   薛芃“哦”了一声,跟着拐进厨房洗手。   等要去够擦手毛巾时,却发现挂毛巾的挂钩有点高。   薛芃踮了下脚尖,刚要拿,陆俨却先一步将毛巾拿下来给她。   “谢谢。”   陆俨从袋子里取出罐头,和狗粮调到一起,端着盆就进了屋。   不会儿,屋里传出“吧唧”声。   等陆俨再出来,薛芃已经倒好两杯热水,就站在案台前,有些出神的看着空旷的客厅,说:“你这里倒是没怎么变。”   “嗯。”陆俨应道:“我就一个人住,也不需要添置什么家具,还和以前一样。”   薛芃笑了下,指着屋子中间说:“我还记得以前咱们三个吃火锅,就在中间支一张桌子,吃完了以后满屋子都是味儿。”   陆俨也是一笑,却没应。   薛芃忽然问:“哦,晚上咱们吃什么,我饿了。”   陆俨想了想:“要不就在家里吃,我来做,要是不够,就叫外卖送点来。”   “你做?靠谱么?”薛芃眼里带着怀疑。   陆俨一噎,说:“要是不放心,就多叫几个菜,我就做个凉菜……”   “……”薛芃盯了他几秒,倏地笑了。   陆俨一时不知道她笑什么,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脸上突然绽放的笑意,眼神半晌没有挪动。   薛芃五官清秀,并不是那种浓眉大眼,十分立体的长相,平时不笑时,习惯性的绷着脸,看上去好像脾气不太好,可是一旦笑起来,就好似云破月初,额外明亮。   一时间,气氛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   直到陆俨不动声色的错开目光,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薛芃也终于不再为难他了,说:“你的厨艺还是算了,就叫外卖吧。”   *   同一天晚上,慈心私立医院。   艾筱沅刚刚检查完病人的吊瓶,分配了药,回到护士站,坐下休息了一会儿,随即在APP里翻查了几家热门餐厅的口碑留言,很快选中了其中一家。   然后,艾筱沅给陆俨和常锋都发了微信,说:“餐厅我已经找好了,位子也定了,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到时候我会先去,你尽量别迟到,周六见。”   过了片刻,常锋回了:“我周六要见个客户,可能会晚点到。”   艾筱沅:“好,但也别太晚了。”   常锋:“嗯。”   陆俨这边一直没有回。   艾筱沅也没在意,以为他正在忙案子,正准备上微博看看这两天的热搜,这时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道声音。   “霍总,这边请。”   跟着就出现了一行人,由医院的副院长和两位主任医生领路,最后面还跟着两个身着西装,长得人高马大的保镖。   艾筱沅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愣了,随即很快起身,低下头。   这时返回护士站的护士长也连忙跟上去。   就在这些人越过护士站那几秒,艾筱沅下意识抬了下眼,刚好看到被几人包围在中间,一身深色便服的男人。   男人很年轻,也很瘦,颧骨很高,眼尾向上挑着,嘴唇比一般人要红一些,走路时不紧不慢,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被人簇拥着。   男人经过护士站,刚好也侧了下头,朝站在后面的艾筱沅扫了一眼。   这一眼,四目相交。   艾筱沅又飞快的低下头。   直到一行人走远了,又过了好一会儿,艾筱沅才喘了口气,这才发现背脊正倒着寒意。   刚才那个男人的眼神,令她想到了草原的深夜,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野兽,没有半点人味。   护士长这一去,十几分钟才回来,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艾筱沅给护士长续了杯热水,随口问:“刚才过去那个人,是谁啊?”   慈心私立医院是全江城最好的私立医院,能住进来的人非富即贵,只是刚才那个男人,艾筱沅还是第一次见。   护士长喝了口水,才说:“你才来两个月,没见过他也正常。我问你,知道住在五楼都是什么人吧?”   艾筱沅点头:“顶级VIP。”   “那505那位呢?”   艾筱沅有些迟疑:“也听说过一点……”   全医院都知道住在505的那位姓霍,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年了,看上去就和植物人差不多,但事实上,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发现这位霍先生一直都是意识的,和他说话,他的大脑会产生反应,只是人醒不过来。   护士长说:“刚才那位,就是咱们医院的投资商之一霍家的小少爷,住在505那位就是他哥哥,一年前出了车祸。刚送进来的时候,人都快不行了,没想到抢救了三天,情况又逐渐稳定了。只是从那以后就变成这样了,只能靠仪器维持生命,可惜了,不仅人长得帅,年轻有为,会做生意,还挺有爱心的,这才二十七岁……”   艾筱沅听到这,心里一惊,她怎么都想不到刚才那个经过护士台的男人,就是霍家的少爷霍雍。   就算她不怎么关注财政新闻,以前也多少听过一些霍雍的事,尤其是常锋入狱之前就是做投行的,这个名字也时常被他们投资圈的人挂在嘴上。   那时候常锋就念叨过,要是能有幸和霍家两位少爷达成合作,不管是哪一个,金额有多大,那他在这个圈子里都能出头了。   常锋还说,他们公司就有个新人,就因为有幸和霍家的生意间接牵上线,一下子就成了老板眼里的红人,不仅职位三级跳,还直接派去业务最吃香的小组。   正想到这,艾筱沅的手机响了。   她低头一看,是陆俨回复的微信:“我周六会尽量赶过来,现在刚来一个案子,就怕有突发情况。”   艾筱沅说:“案子再重要,也总要吃饭。常锋已经答应过来了,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约就更难了。”   隔了几秒,陆俨回道:“好,我一定来。”   *   另一边,陆俨放下手机,无声的叹了口气。   薛芃正在给巴诺梳毛,梳的地上和自己一身都是,见到陆俨一脸严肃,便问:“怎么了,谁的微信,让你这幅表情?”   陆俨走过来,拿走薛芃手里的毛刷,说:“我来吧,你先把自己清理一下。”   薛芃也没跟他抢,隔开一点距离,摘着自己身上的毛,转而就听到陆俨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曾经有两个关系不错的发小。”   “当然,我还记得,因为其中一个犯了法,被你亲自带去警察局自首,自那以后他就没再理过你。”   “是啊,其实另外一个,一直希望我们的关系能恢复到从前,所以就约了我们两人,说周末出来聚一次。”   薛芃问:“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是这种表情,你好像很不情愿。”   “主要是去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事我从根上就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就怕到时候……”陆俨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薛芃意会:“我明白,你觉得你是在救他,所以你是不会低头认错的。可是如果你不先低头,又怕见了面会把关系弄得更僵。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见。”   “嗯。”   “那这就要看,你有多珍惜你们之间的友谊了。”薛芃说:“如果你还像处理你我之间的问题一样,恐怕就要失去这个发小了。”   陆俨听了,先是一怔,随即问:“什么叫,处理你我之间的问题一样?”   “就是冷处理啊。”薛芃说。   陆俨很认真的否认:“我没有冷处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转圜。”   说话间,陆俨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只是毛刷一直刷着同一个位置,就连原本正在享受刷毛的巴诺,都忍不住转头看他,眼神很无辜,很想提醒他该换位置了。   薛芃见状,笑了一下,随即上前握住他的手肘,帮他换了个位置,这才说:“这样不就是冷处理么?当然,明白的人,会明白你只是因为笨,不知道怎么表达。可是不明白的人呢,就会觉得你是故意拿姿态。而且你平时不怎么爱笑,看上去很难相处,遇到为难的事还绷着脸。”   陆俨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只觉得薛芃说的像是另外一个人,与他无关。   “我真是这样么?”   “你是。”薛芃看着他,十分肯定。   四目相交,只停顿了两秒。   陆俨眨了下眼,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就告诉他,你一直都把他当朋友,当初那么做你心里也很难受。”   “这些话,我当初就说过了。”   “那就再说一次。那时候他未必听得进去,现在坐牢出来了,可能有些事也想明白了,你再说一次,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嗯,那我……”陆俨应了一声,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   这时,门铃忽然响起,外卖到了   薛芃很快起身,将外卖拿进屋里,洗过手,就将外卖一个个摆在案台上。   “吃饭了!”   “哦,来了。”   陆俨很快将自己和地板收拾干净,出来时,薛芃已经摆好碗筷。   就在陆俨进厨房洗手的功夫,薛芃的手机也进来两条微信。   薛芃点开一看,是韩故发来的。   第一条是一笔转账,第二条只有一句话:“这是王师傅托我转给你的修车费。”   金额比薛芃送修定损的费用要高一点。   薛芃没有接,只是回道:“你是律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给公职人员微信转账,这事儿说得清楚么。既然是王师傅开的车,他也有我的手机号,就让他自己转给我。”   韩故很快发来一个笑脸,说:“抱歉,一时忘记了,我还以为咱们的关系会和以前一样。”   这话说完没多久,薛芃的微信上就多了一条好友申请,验证那一栏写着“王师傅”。   薛芃将人加上。   王师傅很快说了几句客气话,很快将修车费转过来。   薛芃收了钱,就将手机扣在桌上。   再一抬眼,见陆俨正扬眉看着她,而他旁边蹲坐着巴诺,还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   “你刚才还说我,这又是谁的微信,你怎么是这种表情?”陆俨笑问。   薛芃说:“还是上次那个律师,为了修车的事,已经解决了。”   “哦,那吃饭吧。”   结果,陆俨刚拿起筷子,饭还没送进嘴里,他的手机又响了。   是齐昇打来的。   陆俨放下碗筷,接起来,只听了两句,眉头就拧起来,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   薛芃见状,也意识到事情非比寻常,便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直到陆俨切断电话,问:“是不是案子的事,有变故?”   “嗯。”陆俨重新拿起筷子,往薛芃的碗里夹了块肉,垂着眼皮说:“齐昇他们根据钟钰提供的线索,去郊区捉拿高力鸣。但在抓捕的时候,高力鸣冲出马路,被车撞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什么……   薛芃愣住了。   陆俨抬眼,语气很淡:“还有,钟钰的律师也到东区分局,而且这位律师名气很大,想不到钟钰竟然能请动他。”   名气很大?   薛芃问:“是谁?”   全江城最会打刑事官司,无外乎就是徐、韩二人。   徐,指的就是徐烁,韩,就是韩故。   当然要说经验丰富,肯定是徐烁更胜一筹,刑辩是他的主打,但他一向帮的都是穷人或是弱势群体。韩故则刚好相反,光顾他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像是钟钰这个体量的案子,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然而,薛芃刚想到这里,就听到陆俨说:“是韩故。”   薛芃一怔,这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继续!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16 12:00:00~2020-10-1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eche 44瓶;哼个菠萝 18瓶;乙为儿 10瓶;籽娃娃 6瓶;只说小Z 2瓶;溜了溜了、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桃奈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14   一顿晚饭, 陆俨吃的心不在焉,薛芃看了他好几次,他碗里的饭根本没动几口, 不一会儿就说吃饱了。   薛芃收拾餐盒的时候,淡淡问道:“一会儿有什么安排?”   陆俨一顿,随口说:“没有,打算早点睡。”   “可我看你挺精神的,睡得着么, 要不要去看电影?”   “现在?”   “是啊,午夜场,看通宵。”   陆俨终于抬眼,诧异的看向薛芃。   薛芃就靠着案台站着,安静的回望。   一阵大眼瞪小眼,陆俨终于妥协了:“好吧, 我承认, 我是打算去一趟东区分局。钟钰要求做笔录的时候有律师在场, 我想去旁观,看有没有新发现。”   “我就知道。”薛芃说:“你不去这一趟今晚肯定要失眠。这样吧, 我开车送你去。”   陆俨似是不赞同:“做完笔录要很晚了,也许要熬夜。”   “熬夜我可是专家。”   陆俨笑了:“我倒差点忘了。”   等收拾好东西,薛芃和陆俨一起进屋, 跟巴诺打了招呼, 便一起出了门。   上车后, 陆俨说:“第一天把巴诺接回来,还没待多久就出门了,有点对不起它。”   “它会明白的,知道你是出去赚钱给它买狗粮, 还会一直趴在门口等你,不管门外有什么动静,它都能立刻惊醒。”薛芃将车驶上大路。   车里光线很暗,街道两旁的路灯早已亮起。   陆俨看了眼薛芃:“你这么说,是不是想让我过意不去。”   薛芃笑了下,遂话锋一转,说:“今天从钟钰家搜集回来的物证,明天我们会开始检验,包括李兰秀和高世阳家里拿回来的,东西很多,但现在线索已经很清晰了,我想应该不会很久就能出结果。”   陆俨:“我知道,我也相信不管钟钰再聪明,她也只是一个人,她一定会有漏掉的地方,咱们这么多人,一定能把这个漏洞找出来。”   薛芃没接茬儿,一边开着车一边在想今天下午在钟钰家,陆俨就说了差不多的话,他认定再精密的布局,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而他要找的就是那个“疏”。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为什么陆俨从一开始,就直觉认为钟钰有问题。   若说起今天下午钟钰异常冷静、从容的表现,那的确惹人怀疑,可是陆俨却是在案件性质确定之前就开始怀疑的,而且他怀疑的那些点,也可以解释为是他过分敏感,夸大事实。   只是如今看来,陆俨的怀疑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对的。   薛芃沉默了许久,不知不觉车子就已经开到东区地界。   陆俨一直在看手机看“儿子毒害母亲”的微博热搜,上面突然冒出一些“知情人士”,纷纷提供自己知道的“故事”。   有人说,这家的儿子高力鸣,自小花钱就大手大脚,是典型的享乐主义,不仅贪财,还特别不孝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有人说,这高家的老头子这会儿也正躺在医院,好像就剩下半条命了,据说也是中毒。   有人说,果然啊,老头子也出事了,如果只对老太太一个人下手,就算老太太死了,高力鸣也继承不了房子。   还有人说,老两口是搞化工出身的,对化合物了解很深,儿子据说化学成绩一向都很好,要对老两口下手肯定要仔细小心,感觉这是一次高智商犯罪啊!   看到这里,陆俨不禁冷哼一声。   薛芃扫了他一眼,问:“你哼什么?”   “哦,我在看微博热搜……”陆俨将看到的内容转述给薛芃,说:“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像是认识高家三口一样。”   薛芃听了半晌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按理说直觉这东西,应该是女人的更准,有时候我也会莫名其妙的认定一件事,无缘无故的就生出某种怀疑,但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相信证据,而且在没有证据证实之前,所有直觉都是自寻烦恼。”   陆俨下意识侧过头,露出一边颈侧的肌肉线条。   他的眼窝很深,眸色漆黑,在这样光影交织的环境中,越发显得五官深邃立体。   车子来到红绿灯前停下,薛芃也转头看他,继续道:“虽然这话我已经说过了,我还是想再告诉你一次,你的直觉真的很准,你一开始就锁定钟钰,真的太正确了。”   陆俨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钟钰一方面要接受警方的问话,一方面还要关注高世阳的病情,她老公又在外面,指望不上,如果下毒的事与她无关,那么她一定会为公婆的遭遇感到难过、愧疚,还要担心警方会怀疑到她身上,这样的情绪割裂,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招架住?”   说到这,薛芃脑海中也跟着浮现许多以前的片段。   那年薛益东突然病发去世,张芸桦险些精神崩溃,最初事发时,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单位很多同事过来帮忙。   数年后,薛奕又意外被害,惨死在天台上,这件事不仅是对薛芃打击很大,对张芸桦更是如此。   薛奕的优秀和早逝,已经永远成为张芸桦心里的遗憾。   薛芃很清楚,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再怎么紧追,都无法和薛奕相比,如果薛奕现在还在,一定已经成为江城的知名律师,将来定会有大成就。   这时,绿灯亮了。   薛芃盯着路面,轻叹了一声,发动车子时说:“这么多事情撞在一起,还要几方面都照顾周全,正常人一定会觉得疲惫不堪,难免疏漏。可是钟钰非但没有疏漏,气色还算不错。你看她哪里像刚经历家人去世,自己又遭到警方怀疑的人呢?”   “不仅如此,她还有时间请律师。”陆俨接道:“而且律师应该是在高力鸣‘跑路’之后。也就是说,她那时候就料到会有这个需要。”   薛芃不禁冷笑:“还真是深谋远虑。”   最主要的是,从李兰秀病发到尸体被发现最多两天,就算钟钰在这两天里去找韩故,难道韩故就有时间接这个案子?   按理说那个时候,这件事还没有成为刑事案,最多也就是咨询个律师,未雨绸缪罢了。   可现在看来,钟钰却像是提早做好了所有准备,心思之深,高力鸣和她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   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会被高力鸣这种“胆小鬼”用不雅视频和照片威胁?   呵,骗鬼去吧!   *   薛芃和陆俨来到东区分局时,刚下车,就见从分局大门口走出来两人,皆是西装革履,一看就是精英人士,只不过走在前面的男人更淡定,出入警局就跟进自己的办公室一样。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韩故一抬眼,看到了薛芃和陆俨,脚下一顿,随即和旁边的助手交代了一声。   助手应了,很快越过薛芃,率先走向大门。   陆俨见状,先是有些惊讶,直到韩故走近了,见韩故一直盯着薛芃,这才恍然。   韩故单手系上西装外套的扣子,同时在薛芃面前一步远站定,问:“你怎么也来了?”   薛芃的语气再淡没有了:“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问我,钟钰的代表律师?不好意思,你我立场不同,请你注意避嫌。”   韩故扬了下眉,不太在意的笑了,随即目光一转,对上始终没什么表情的陆俨。   陆俨就站在薛芃旁边,比她高了大半头,肩宽腿长,存在感十足,瞅着韩故的眼神也透着估量。   两个男人目光一对,韩故率先开口:“这位就是刑侦支队的陆副队吧,听说您是空降,真是年少有为。我记得,你还是小芃的高中同学。”   陆俨细微的拧了下眉,注意到韩故的用词,遂平静的回道:“韩律师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享誉江城,今日一见,果然别具风采。”   这话落地,几秒的沉默。   一时间,只有风声。   直到韩故笑着说:“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二位了,先走一步,再会。”   陆俨和薛芃都没吭声。   等韩故走远了,薛芃侧身看了一眼,确定附近没有人,才笑出声,道:“什么别具风采,什么享誉江城,你这反话说的还挺溜。”   陆俨“哦”了一声,唇角也翘了起来:“谁让他内涵我是空降,还说什么年少有为,他看上去也就长我两、三岁。”   “差不多。”薛芃又是一笑,转身就要往警局里走。   陆俨却说:“先等等。”   薛芃又站住:“怎么了?”   “你和韩故认识?”   “是啊。”   陆俨想了下,又问:“他刚才为什么说,他‘记得’我和你是高中同学,好像他认识我似的……而且我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我从来没关注过他们那个圈子。”   薛芃轻叹一声:“你们的确见过,不过那时候大家都是学生。”   都是学生?那最起码是八、九年前的事了,甚至更早。   陆俨眯着眸子,快速在脑海中翻查记忆,不仅快速而且果断。   他十分确定在公大期间是不会和韩故有任何交集的,而且韩故和薛芃似乎很熟,像是认识多年,韩故在面对薛芃时还有一种仿佛是“关怀”的姿态,如果只是平辈的朋友,到犯不上这样。   陆俨一页一页的翻着,直到记忆回到高中时期,某些片段也跟着破土而出。   那天同样是在警局,只不过当时的他和薛芃都是高中生。   薛奕遭遇不幸,他们都是目击者,被带到警局做笔录。   薛芃很伤心,从问话室出来时眼睛还是红的,人也有点恍惚,走路时有点摇晃。   陆俨刚好走在她后面,见她脚下踉跄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扶她。   与此同时,迎面走上来一个男生,他也伸出手,去扶她的肩膀。   “小心。”   “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   陆俨抬眼,和站在薛芃面前的男生目光一对。   男生面容清俊,肤色偏白,嘴唇很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身的书卷气,且皱着眉头,脸色很差。   最令陆俨注意的,是男生的眼圈也有点泛红。   想到这里,陆俨如梦初醒,眼里某些东西一闪而过。   他很快看向薛芃,说:“我想起来了,你姐姐那个案子,韩故也去警局做了笔录……如果我没记错,他那时候应该是大学生。”   “你记得没错。”薛芃说:“虽然那时候我姐还没毕业,但她经常会去江城大学的法律系旁听,他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原来如此。”   自这以后,陆俨没再发问,有些事也根本不需要刨根问底,或是直接捅破。   薛奕在毕业之前,一直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又是学生会主席,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备受瞩目。那时候学校里就已经有传言说,薛奕在校外认识一个大学男生,是个法律系的学霸,但也有人说,薛奕真正的男朋友是在校内,是同年级的霍家少爷。   当然,这些众说纷纭,后来都随着薛奕的离世烟消云散了。   *   等陆俨和薛芃来到讯问室的隔壁,透过单向镜看过去时,钟钰的审讯环节刚进入正题。   负责审讯的是齐昇,旁边还有个刑警负责笔录。   这边,王志申就站在陆俨旁边,汇报东区分局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东区分局已经调查过水银和百草枯的来源,全都高力鸣这边获取的,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钟钰沾过手。   这次抓捕高力鸣之前,钟钰也没有机会和高力鸣通气,刚好警方赶到时,高力鸣也正从藏身的村屋里出来透气,撞个正着。   高力鸣惊慌之下,掉头就跑,不想冲上大路时,却被一辆柴油车撞了出去。   柴油车的车速原本不快,但高力鸣一边跑一边往后张望,被车子那么一撞,人在路上滚了几圈,跟着就跌进路边的一个泥坑。   这一撞加上那一摔,人当场就厥过去了,等送到医院立刻急救,当场就将脾脏摘除,脑子里还发现了淤血块,这会儿人正昏迷不醒。   听医院的意思是,这四十八小时是危险期,要是醒不过来,就麻烦了。   后来,东区分局还检查了高力鸣的手机,发现里面的确有钟钰所说的不雅视频和照片,其中一段视频,还非常清楚地录到,是高力鸣一直拿着手机追着钟钰拍,而钟钰是有点排斥和抗拒的。   也就是说,这些视频和照片也都和钟钰的供词吻合。   就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钟钰有哪句话是在说谎。   王志申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刚好令站在陆俨另一边的薛芃也可以听到。   薛芃一边听着王志申的描述,一边看着单向镜对面,神色平静的钟钰。   从头到尾,钟钰的话都不多,没有多余的描述和形容词,而且她的答案也始终如一,不管警方如何反复重复问题,如何找漏洞,她都没有更改过一个字,甚至连语病都没有出现过。   期间,钟钰还时不时抬一下眼,看向单向镜,又若无其事的垂下。   薛芃和她的眼睛对上,眯了眯眼,突然转头问王志申:“对了,钟钰知道高力鸣的情况么?”   王志申一顿,说:“已经告诉她了。”   陆俨问:“你想说什么?”   薛芃说:“一个女人,在听到她老公送进医院,昏迷不醒,而且还处在危险期的消息之后,还能保持这么冷静,不奇怪么。”   陆俨:“显然,钟钰并不在乎高力鸣的死活,或者说他们的感情很一般。”   “而且她现在模样比下午在她家里的时候,还要镇定。”   “因为韩故已经来过了,这就等于给她吃了个定心丸。而且就目前为止,还没有更有力的证据指认她参与下毒,反而是高力鸣,证据确凿。”   “我想还有第二个理由。”薛芃接道。   王志申问:“是什么?”   “如果我是钟钰,在我得知犯罪嫌疑人已经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心里首先想到的就只有四个字——天助我也。”   薛芃话音一落,陆俨瞬间拧起眉,王志申也是一怔。   王志申喃喃道:“是啊,现在能开口说话的就剩下她一个了,而且她的证词和现有的证据吻合,还是目前唯一的证词……”   陆俨这时问:“韩故刚才过来,都说了些什么?”   王志申说:“还不是老一套,要求和钟钰单独聊几分钟。然后就跟我们说,钟钰有强烈愿望,主动配合调查。但不管怎么样,明天一早,我们就会把钟钰送去看守所,要是没有新证据,就会以包庇罪来起诉她。不过那个韩故肯定要帮她办理取保候审。”   一般来说,刑事律师这时候来警局见当事人,要么就是对指控罪名进行分析,提前告知一些审判尺度,要么就是对审讯方向进行分析和预测。   但后者的界限一向比较敏感,也是最需要技术含量的一环,稍有不慎就会有妨碍侦查和引导作伪证的嫌疑。   当然,这些对于韩故来说都是驾轻就熟的流程,不会让人抓着把柄。钟钰有这样一个律师,自然更胸有成竹。   陆俨扯了扯唇角:“后面的事就按照程序走,不用为难她。”   王志申一怔。   陆俨双手环在胸前,目光平定的看着对面的钟钰,忽然觉得,她身上那种异于常人的冷静就像是在下战书,甚至是挑衅。   陆俨淡淡道:“既然她这么有恃无恐,认为自己一定能过关,那咱们就‘配合’一下。后面的事,该怎么查还怎么查,不要打草惊蛇。一旦找到更有力证据,直接抓捕归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案子已经步入尾声,重要人物,基本都出来了,各路人物关系也开始汇聚,如果有童鞋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谁跟谁是什么关系,→_→一定是一目十行来着,因为每一段关系我都提了不止一次,都做过好几次铺垫,再重复就啰嗦了~   至于各路人物的前史,未来,会随着剧情一点点铺开,不要急。   另外,我有专门安排一到两个故事,会让顾瑶和徐烁参与进来,也算是对他们俩的后续生活有一个交代。包括寄生谎言里的一些其他角色下场,也会提到。   没有看过寄生的童鞋,不用回去补,只需要知道顾瑶和徐烁是一对cp就可以啦,其它完全不影响。   好啦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17 12:00:00~2020-10-1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a、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RISGREY 21瓶;我已经是个废团了 20瓶;茉茉&团子 10瓶;被石兰兮、潇潇 6瓶;籽娃娃 3瓶;46473225、桃奈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15   一大清早, 孟尧远和几位痕检科的同事就去了郊区取证。   高力鸣藏身的村屋还算干净,房主是这里的村民,时常会将房子租给前来体验农家生活的城里人。   事实上就在两年前, 高力鸣和钟钰夫妻俩就来这里度过一次假,那时候他们正值新婚,关系融洽,而且每到傍晚,钟钰都会挽着高力鸣的手臂在村里溜达半圈。   这次高力鸣来, 房主对他还有印象,也没多问怎么就他一个人,以为就是来度假散心的。   但几天下来,房主也发现高力鸣有点奇怪,好像时刻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也不怎么说话, 也没有到外面踏青, 或是下地体验农家乐, 就一直闷在屋里。   偶尔出去活动时,高力鸣也是探头探脑的, 如同惊弓之鸟,稍有个风吹草动就一惊一乍。   可见高力鸣虽然下毒杀害养父母,但他的心理素质却是个不扛事儿的。   附近的村民和其他农家小屋的租客也说, 每次见高力鸣都是一个人, 而且都是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才出来溜达一圈, 边走边四处张望,还时不时看手机。   同一时间,薛芃一直在实验室里研究物证。   理化实验室已经送来进一步的检验结果,证实从李兰秀家里搜到的内衣洗液、洗衣凝珠, 以及泡脚桶里提取到的中药残渣里均有百草枯的成分。   薛芃便将泡脚包检查了一遍,发现每一个泡脚包都有一个细小的剪口,不仔细看不易发现,开口也不大,连小拇指的指尖都塞不进去。   将泡脚包拆开,再一看里面的中药成分,大部分薛芃都认识,少数的不太确定,但也能变别个大概。   唯独有一些细小的白色粉末,单靠肉眼看难以分辨。   薛芃提取了一些白色粉末,做了个简单的验证,证实是就是百草枯的固体颗粒。   这种固体颗粒是没有加过臭味剂和催吐剂的,所以和呈现蓝绿色的百草枯液体不同,而且易溶于水,无味无嗅。   每一个泡脚包里的白色粉末都不算多,溶于水后会起到一个稀释的作用,大幅度降低浓度和毒性。   薛芃将李兰秀的泡脚盆插上电看过,水温设置是42°,默认泡脚时间是三十分钟,在这个温度和时长下泡脚一定会出汗,那么这些百草枯就会顺着打开的汗腺进入体内。   如果李兰秀用来泡脚,并不会像是皮肤直接接触百草枯母液那样出现红肿溃烂的现象,甚至在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明显症状。   但如果长期使用呢?那毒性就会一点一点,悄无声息的慎入五脏六腑。   等到皮肤开始出现红肿反应,一般情况都会下意识的认为是过敏了,会买来一些修复性的皮肤药膏涂抹,而李兰秀的药盒里也有百多邦、红霉素、凡士林等常备药膏。   这些药膏会缓解和修复皮肤上的问题,会掩饰中毒的症状,却无法阻止毒性通过皮肤和汗腺慎入。   随即,薛芃又开始研究洗衣液、洗衣凝珠,以及水银香烟的调配。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依样画葫芦的做一遍,虽然耗时耗力,办法比较笨,但薛芃一点含糊都没有,很快就将常备的防毒面具戴上,开始模仿高力鸣的下毒过程。   整个过程薛芃都很专注、认真,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虚掩的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都没有丝毫感觉。   季冬允无声的走到桌边,就在薛芃的侧后方,没有打搅,只是双手插在袋里,安静地观摩。   只见薛芃一手拿着洗衣凝珠,另一手拿着针筒,先从装有百草枯的瓶里吸出来一点溶液,再将针头扎进洗衣凝珠注射进去。   等完成这个动作,薛芃又将手边的计时器按一下,再点开笔记本里高力鸣的下毒视频,记下他的时间。   就在这时,薛芃身后有人轻轻咳了一声。   薛芃回头一看,见正是面带微笑的季冬允,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多久了,眼睛弯弯,好像正在欣赏多么有趣的事。   季冬允:“瞧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做什么生化武器。”   薛芃将防毒面具摘下来,换上口罩,解释道:“我在还原高力鸣的下毒过程。”   “我看到了,不过为什么还要计时?”   “因为我想知道,视频里的高力鸣到底是刚开始下毒,还是已经下毒过很多次了。如果是新手,会比较不熟练,时间就会长一点。”   “你竟然能想到这一点。”季冬允挑了下眉,“那有结论了么?”   “他应该是新手,甚至是第一次,因为和我的时间差不多,我还比他要快一点。”   薛芃重新按下计时器,又拿起针筒和凝珠,一边说一边演示给季冬允看:“其实这种下毒方式并不容易,如果刺中的是凝珠比较光滑凸起的部分,那就会有明显的针孔痕迹,而且里面的洗衣液还会渗出来,所以要将针头从比较边缘的地方扎进去,就像是这样……”   话落,薛芃又按掉计时器,示意季冬允看上面的时间。   “你看,从我拿起凝珠,到注射,到放下,一共要十五秒。如果不小心手劲儿大了,这个注射过的凝珠就会留下破绽,要重新做。我检查过李兰秀家里这些凝珠,根本看不出做过手脚。而且她家里有三盒下过毒,一共三十六颗,这样算下来,最起码要九到十分钟,这还不算中间有可能会不小心挤破几颗。”   听到这里,季冬允的笑容渐渐收敛了,随即戴上手套,按照薛芃说的方式试了一次,果然不简单。   季冬允将针筒放下,说:“在这个过程中还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手要稳,心也要细。”   “这还只是第一步,我也试过水银香烟的做法,还有将百草枯和洗衣液调配在一起,这一整套过程下来起码要一小时。因为毒性会挥发,所以要一直保持开窗,中间也不能离开去做别的事,每个环节都要谨慎,还要小心别沾到衣服。”   说到这,薛芃下意识皱起眉,她怎么都不相信,高力鸣会是那么有耐心又足够细心的人。   季冬允说:“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人帮高力鸣一起做。”   “我也是这么想,可惜没有证据证明。防毒面具、百草枯的瓶子、针筒,还有装水银的容器,上面的痕迹都擦掉了。”   “那这个人倒是很聪明。”   薛芃没应,只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话锋一转,突然说道:“听说历城这次的案子很刺激。”   季冬允先是一怔,随即叹了口气:“小晨又到处乱说了?”   “不是。”薛芃摇头,“是历城那边传出来的,内部基本都收到一点风,而且出事的还是名人,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猎奇心理。”   “猎奇心理?你也有八卦的时候。”   “我只是单纯好奇尸检过程。历城公安局特意把你叫过去,可见这个案子不仅棘手,还非常有难度。那个模特是在自己家里出事的,听说小区的安保做得很严密,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就很大,那就顺着受害人的社会关系调查就好了。我不懂,这样一个案子为什么要特意把你叫过去,思来想去,应该是这具尸体上出现了一些超出边界,令人费解的东西。”   “真是不得了。”季冬允无奈的摇头,“不愧是冯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逮住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想到这么多。不过你知道的,我有保密的义务,不能说太多。”   薛芃带着一点得意:“我知道,我也只是想通过你的反应,验证自己猜的到底对不对。”   季冬允“哦”了一声,再度将双手插进袋里:“我可是什么反应都没给你。”   停顿一秒,两人一起轻笑出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嗯哼!”   屋里两人同时转头看去,这时进门的正是孟尧远,陆俨就在他后面。   孟尧远一上来就阴阳怪气:“我在外面风吹日晒,你们倒好,在这里有说有笑。”   薛芃扫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转而看向陆俨。   陆俨也刚好看向这边,只一眼,就不动声色的挪开,随即问季冬允:“听你们的话茬儿,好像是在聊历城那个案子?”   季冬允只笑了下,没应。   薛芃问:“你们这趟调查的怎么样?”   陆俨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季冬允就先一步说道:“这案子与我无关,我先去忙了,你们聊。”   *   直到季冬允消失在门外,孟尧远走过去把门关上,折回来说:“哎,季法医是不是生气了,好像不太高兴啊,我不就开玩笑说了一句吗?”   薛芃和陆俨都没搭理他,只是看着对方,沉默了两秒,同时开口。   “你……”   又是一秒的停顿,陆俨道:“你先说。”   薛芃:“哦,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有新发现。”   “巧了,我们也有。”陆俨淡淡笑了,目光扫向台面上的物证,“你先说你的。”   薛芃很快将刚才的发现结合整个逻辑链,跟陆俨描述了一遍。   孟尧远原本在几步外,听着听着也走上前,脸上的戏谑也渐渐没了。   陆俨更是神情严肃,垂眸敛目,直到薛芃叙述完,他拿起一个做过手脚的凝珠,一边仔细寻找着针孔,一边轻轻用力捏了捏。   薛芃说:“其实就算做得粗糙一些,李兰秀也未必能发现,她毕竟年纪大了,有老花眼,而且洗衣服的时候,都是这样捡起一个凝珠顺手丢进洗衣机,有谁会先拿在手里寻找针孔呢?”   陆俨放下凝珠,眯了眯眼,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钟钰的言行举止。   “先不说下毒的人是高力鸣还是钟钰,就说这个过程好了,这个人性格里一定会带有偏执,还有点完美主义,做事情有点较劲儿,有点强迫症,一旦决定了目标就不会放弃,再麻烦的工序都会尽量做到最好。”   接着,薛芃又将高力鸣的视频播放了一遍。   等视频播放到中段时,薛芃按了暂停键,指着画面说:“看到没有,高力鸣已经戴了手套了,可当百草枯母液和洗衣凝珠蹭到手上的时候,他下意识就往身上抹。一般做这个动作的人,都不太注意小节。怎么看高力鸣都不像是能独立完成整个下毒过程,还能做的这么‘完美’。”   孟尧远忽然问:“你是想说钟钰一直在帮他,而且还完成了绝大部分工作?”   “是有这个可能。”   “可现在只是证明高力鸣粗心大意,无法证明有他人帮忙。也许就是高力鸣一个人完成的呢?”   薛芃抿着嘴唇安静两秒,似是欲言又止。   陆俨见状:“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薛芃轻叹了一声,说道:“其实从心理活动和行为上分析,我认为以高力鸣的性格,是无法完成整个下毒过程的,更何况还做的这么细致。而且,心理分析也不能作为证据。”   陆俨:“你先说说看,就算不能作为证据,也可以帮忙剖析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动机。”   薛芃垂下眼,一手拿起凝珠,另一手拿起针筒,一边寻找着“完美”的下针点,同时说:“人是有感情有思想的,在这一个小时的下毒过程里,无论我多么专注的做事,都不可能做到大脑完全放空。”   陆俨:“在这个过程里,高力鸣一定会思考,也会产生很多想法。”   薛芃放下凝珠和针筒,说:“虽然我知道我是在做实验,这些凝珠不会有人使用,可是只要我一想到高世阳和李兰秀的死因,我脑海中会浮现出那张全家福照片。我只是一个外人,都难免唏嘘,那么高力鸣呢……”   “高力鸣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给养父母下毒,也知道这些东西完成之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他一定也会想起和养父母相处的片段,也会产生愧疚、怀疑、迟疑,甚至是后悔的情绪。”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么说的话,倒是有点道理……”孟尧远跟着说:“就像人在产生自杀念头的时候,会有一个13秒的周期。只要度过这13秒,自杀的意愿就会消失。虽然这个数字不是绝对的,但这个道理其实也可以适用在下毒者身上。如果高力鸣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放弃这个念头,这就说明他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而且很坚决,就是要致他们于死地。”   陆俨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靠在实验台前沉思着。   直到薛芃和孟尧远一起看向他,他才抬了抬眼皮,说:“下毒者不只是要致他们于死地,这个人试图实施一次‘完美’的犯罪,还要被害者死得非常痛苦。”   陆俨停顿一秒,继续道:“就像刚才说的,无论是自己服毒,还是给人下毒,产生念头的周期其实很短。所以大部分下毒案都是一时冲动犯下的,根本没想清楚后果,也不会经过深思熟虑要将毒药稀释到什么浓度。而受害人被下毒后的反应就会很剧烈,很容易就被发现。”   薛芃:“可是这个案子的下毒过程,每一环都考虑的周到、详细。以高力鸣的性格,他很有可能在计划阶段就放弃了,或是十分草率的直接下“猛药”。”   这话落地,三人一起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就算分析得头头是道,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下毒者不止高力鸣一个,甚至于整个下毒计划都是钟钰制定的,她还教唆、操控了高力鸣,“帮”高力鸣实现了“完美”的犯罪过程,可到目前为止,仍是缺少有力证据去证实这一点。   半晌,陆俨率先打破沉默:“不管怎么样,还是有一点突破的。昨天为止,咱们只是怀疑钟钰参与,甚至是教唆高力鸣来下毒。而今天这些实验,就将这个可能性变得更高了。”   薛芃笑了下:“是啊。接下来,我会顺着这个目标继续检验物证,指不定就会找到那个‘疏’呢?”   “书?什么书?”孟尧远问。   陆俨却没吭声,只是看着薛芃,勾唇笑了。   孟尧远见状,当即翻了个白眼,嘴里念叨着“哎,受不了,受不了”,很快脚下一转,边往外走边说:“这里让给你们了,我换个地方!”   *   等孟尧远离开,薛芃便开始收拾台面,说:“今天可有的忙了,还有两箱物证要查,要是查到痕迹,还要送去理化实验室做鉴定。不过最终的报告,你可能要多等一等了。”   “辛苦了。”陆俨说。   薛芃看了他一眼,问:“对了,你刚才回来的时候说,你们也有新发现,是什么?”   陆俨很快讲起这趟的收获。   当孟尧远在高力鸣租的农家小屋里取证的时候,陆俨也在村子里走了一圈,而且沿路还询问了不少见过高力鸣的村民和农家乐租客。   听房主和附近租客、村民的描述,高力鸣每天的遛弯路线,都是出门后左转,绕村子半圈,再沿原路返回。   陆俨就顺着高力鸣的路线走了一遍,发现高力鸣每天的目标都是一座观景台,上去以后可以看到整个村子的田园风光,而且他每天傍晚都会上去待半个小时。   陆俨:“我上去看过,风景是很不错,但也没必要每天上去发呆半小时。当然,如果他是上去望风,或是等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薛芃一顿:“你的意思是,他是在等钟钰?”   “两年前,钟钰和高力鸣就一起去那里度过假,也曾经上去过观景台。而这次高力鸣自己一个人来,听村民说,他每次上去都是朝东边看。东边就是公路,来往车辆要进村,一定会经过那里。”   “所以,高力鸣有可能是在等人来接他?也正是因为他一直站在观景台上,才会第一时间发现警车?”   “高力鸣在这里藏身之后,钟钰用自己的手机号给他播的电话,他就再没接过,那是因为他们约定好了,钟钰用公共电话打给他。我想,他们在最后一通电话里一定通了气,钟钰将这边的进展告诉他,还跟他约了时间,等事情解决后会在傍晚的时候过去找他。”   可李兰秀的尸体被发现后,还不到两天,钟钰就被带到警局问话,不可能再去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给高力鸣,更不可能于傍晚去郊区。   高力鸣的手机一直都是开着的,但他关了定位,他叫车去郊区的时候,中途还换过两次黑车,没有网上叫车记录。而东区分局只追查到第一辆网约车的路线,大概锁定高力鸣的跑路方向,若不是钟钰提供了藏身地点,恐怕高力鸣还要在郊区猫上几天。   在这短短的几天里,高力鸣的手机上出现很多陌生号码,当然也有钟钰的手机号,但他们约定过,除了公共电话亭的号码,其它的一概不要接。   然而随着电话越来越多,高力鸣心里一定很不踏实,而且一个人藏身,本来就很容易胡思乱想。   直到高力鸣看到热搜,看到网上那些评价他如何毒害养母的消息,心里更加着慌,必然也会吃不好睡不安。   他甚至想过,要是再想不到办法,下一步可能就会在媒体上看到自己的通缉照片了。   这个时候,高力鸣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他最信任的人出现,安抚他的情绪,告诉他应该怎么办。   这些都是陆俨顺着高力鸣的行走路线时,通过换位思考的方式,将高力鸣的心理活动还原的。   说到这里,陆俨又话锋一转:“其实高力鸣做的最蠢的事,就是听信钟钰的话,甘愿老老实实的躲起来。但凡他动点小脑筋,先发制人,都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薛芃忽然笑了下,说:“听的你形容,感觉他们很像是一对的Alpha和Beta。”   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俨目光微亮,所有的线索和分析,似乎都在这一瞬间串了起来,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Alpha Female和Beta Male。”   Alpha和Beta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格,钟钰就是那个Alpha,意思就是“领导人物”,而高力鸣就是Beta,是依附型且没有主见的“小可怜”。   不仅如此,钟钰还有点表演型人格,更是个完美主义,尽管她一直在掩饰这一点,却在不经意间,透过一些下意识的习惯动作露出破绽,比如她会非常注意自己的妆容和仪态,所以就算是在ICU门口,她也会抽空补个妆,为下一刻的粉墨登台而自我审视。   薛芃:“如果高力鸣真是Beta Male,那他是不会动小脑筋的,更不可能先发制人,去反抗钟钰。钟钰就是他的‘脑’,他只是个执行指令的傀儡,没有独立计划的能力,脾气又急躁,又受不住物质诱惑,很容易受人摆布。”   执行指令的傀儡,没有独立计划的能力?   陆俨仔细思考了几秒,随即拿出手机,给齐昇播了通电话,上来便说:“齐昇,继续朝毒药的来源追查。毒药虽然是高力鸣买的,但他怎么知道跟谁买呢?高力鸣虽然欠了很多债,还经常大手大脚,那么这些钱都买了什么,总有个去处吧。还有,高力鸣贷款的途径是什么,是谁介绍给他的,还是他自己找的。”   齐昇那边很快应了,又汇报了一些目前的进展,虽然高力鸣毒害养父母已经证据确凿,但在钟钰方面却遭遇瓶颈。   陆俨说:“如果调查遇到瓶颈,那就让时间线倒退。追根究底,这个案子很有可能和三十五年前的毒气泄漏事故有关,那就从根上找原因,调查钟钰和高家的恩怨。还有,钟钰这三十多年都做了什么,她中间有一段时间不在江城,二十几岁才回来,她是怎么和高家联系上的?如果真是处心积虑,那么这中间一定有知情者,我就不信她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齐昇:“是,我明白。我们已经在着手调查了,但那毕竟是三十五年前的事,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   “辛苦各位了。我知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要揪出那么久远的过去,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月,大家还是要注意休息。”   “多谢陆队,放心吧。”   等通话结束,陆俨放下手机,再转头一看,见薛芃一直皱着眉,立在实验台前发呆。   “怎么了?”   薛芃如梦初醒,忽然说:“哦,没什么,就是听你刚才讲电话,我好像找到点灵感。也许我能解答你刚才跟齐昇提的问题,也说不定。”   陆俨眼里划过惊讶:“你是指钟钰的过去?”   “那怎么可能,我又不认识她。而且我现在也说不好,只是有点灵感而已,要是没帮上忙,你可别怨我啊。”   “怎么会。”陆俨勾唇笑了,眼神却丝毫不放松,一直盯着她,好像即刻就想知道答案。   直到薛芃说:“下班后,跟我回趟家吧。”   陆俨一愣:“跟你回家?做什么?”   薛芃对上他那直勾勾的眼神,有些茫然的表情,遂没好气的笑了,说:“跟我回家,玩个寻宝游戏。你以为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1、本章提到的13秒理论,指的是冲动性自杀者,只要撑过这13秒,大多数人就会放弃。   这里是有个概率的,不是指所有人。   2、这里提到的abo人格,指的是人格划分。网文同人圈abo性别是从这里演变过去的,但两者不是一回事。   人格来说,乔布斯就是典型的alpha male,阿尔法男,女人的话就叫Alpha female,阿尔法女。很多女强人都是这个人格。   当然也有人是同时具有两种人格的,又a又b。   至于beta,就和阿尔法刚好相反,比如常说的好好先生。   omega就是既不追求成功,也不温柔体贴型,比较古怪独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个分类最早源于对狼族的研究,后来还针对狒狒族群研究过,也有医学专家和一些企业高管对a和b展开过研究,看哪种人健康危机更大,应该怎么管理等等。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18 12:00:00~2020-10-1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ISGREY、na、小围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 40瓶;小可 10瓶;被石兰兮 3瓶;桃奈叶子、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16   转眼到了傍晚。   陆俨和之前禁毒队的同事暗中通了气, 从同事口中得到王川案的最新进展。   因为王川在被注射氯|胺|酮之前,首先服下了海米那,很快陷入昏迷, 这才令翻窗进来的人,毫不费力的将氯|胺|酮注射到他体内。   而就在事发前的半个小时,吧台的酒保给王川倒了杯果汁,是让服务生送进去的,也就是说酒保和服务生都有嫌疑。   听到这里, 陆俨跟着就提出疑问:“我是除了凶手之外第一个到案发现场的人,我并没有看到杯子。”   同事说:“现场的确没有杯子,后来还是痕检科的冯科在后巷的垃圾桶里翻到一个,应该是凶手离开的时候一起拿走了,还将上面的指纹给擦掉了。毒检那边在杯子里同样验出海米那和王川的DNA,除此之外, 暂时没有其他收获。”   陆俨半晌不语, 飞快的回忆着酒保和服务生的言行举止, 试图找出这两人身上的古怪之处。   随即陆俨又问:“那酒保和服务生调查过了么?”   “调查了,服务生死了, 酒保失踪了。”   陆俨当即愣住。   这后面的事,禁毒那边仍在追查,因为林队不赞成让陆俨接触这个案子, 所以没有惊扰刑侦支队。   而且服务生死在自己家里, 他的家是在北区地界, 目前只能证实是他杀,无法将这起他杀案和毒品线挂上钩,也不便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所以就交给北区分局作为独立他杀案件调查。   陆俨神色凝重的回到支队办公室,坐在桌前很久都没有动过,脑海中一直在思考整件事的疑点。   目前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王川的死和毒品线有直接关系,很有可能是因为王川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这才被人灭口。   而在王川被害之前,他和陆俨还约定了见面时间,只是这个要灭口王川的幕后黑手,是否知道他约过陆俨,这件事还无法证实。   至于服务生和酒保,显然酒保是帮凶的可能性很高,而服务生也曾经接触过那杯果汁,是最有可能为警方提供线索的,所以也被灭口。   陆俨太过沉迷于案情思考,等醒过神才发现已经到下班时间。   出门一看,支队的同事基本都走了,就只剩下李晓梦,正一边收拾桌面一边讲电话。   “嗯?她约你去她家里,还说要让你下厨?哎,那就是有戏啊!你想啊,要是普通朋友,她干嘛叫你去她家啊?她是单身,你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哎呦这还不是对你有意思吗?什么,下一步怎么做?这还用说嘛,先表白啊,或者你先试探一下她的心意,就那么一层窗户纸的事儿……”   陆俨原本只是路过,完全没有要偷听的意思,谁知却猝不及防听到这番话。   偏巧不巧,李晓梦感觉到身后有股存在感,一转身,后半截话就噎在喉咙里,当场就哑了。   气氛一时无比的尴尬。   陆俨轻咳一声说:“早点回家。”   李晓梦连忙应了:“那陆队,明天见。”   陆俨一顿:“明天是周末。”   “……”李晓梦愣了两秒,连忙改口:“陆队,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   *   陆俨走出市局大楼,脑子想的还是刚才李晓梦的那番话。   不知不觉的就穿过半个停车场,再往前就是实验楼。   直到余光瞄见车边站了一个纤细的人影,他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薛芃似笑非笑的目光。   陆俨愣了愣,刚要问“你怎么在这里”,薛芃就率先开口了:“我还以为你会看不见我呢。”   陆俨的唇角缓慢勾起:“在等我?”   “嗯,已经三分钟了。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路低着头,还皱着眉,苦大仇深的……”薛芃淡淡的落下这番评价,也没当真,很快开门上车。   陆俨正走向副驾驶座,听到这话又是一愣。   苦大仇深?他有么?   直到坐上车,陆俨说:“我要先回一趟宿舍,给巴诺续上狗粮,还得带它出去溜一圈。”   薛芃将车子开出市局,笑道:“有进步,我还以为你又要把它忘了。”   “怎么会。”   安静了几秒,薛芃建议道:“要不这样吧,先去你家把巴诺接上,带它一块儿去我那儿。反正明天我的车就修好了,今天你就可以把车开回去。”   陆俨:“你那里有很多实验仪器,不怕巴诺捣乱?”   “它不会的。而且实验是在二楼,可以让巴诺待在一楼,互不干扰。”   “哦,也好。”   两人三言两语,就把安排定下,不多会儿,车子开到陆俨住的小区。   陆俨下车,没几分钟就把巴诺牵下楼,一人一狗上了车,车子很快驶上大路。   前几分钟,两人都没说话,一个安静的开车,一个看着窗外。   直到来到一个红绿灯前,车子停下,薛芃侧头看了眼陆俨,见他盯着窗外出神,一只手就搭在车窗边。   薛芃问:“还在想高家的案子?”   陆俨一怔,转过来,说:“哦不是,是王川的案子有进展。”   薛芃杨了下眉:“林队不是不让你插手了么,你还在关注?”   “嗯。”陆俨说:“我总有种感觉,王川被害,可能和他要跟我透露内线消息有关。如果不是我一直盯着这条线,他也许不会死。”   薛芃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陆俨的五官本就深邃,眉毛浓,眼窝也深,皱起眉时就会显得额外严肃。   薛芃轻叹:“你也不用往自己身上揽。我知道你的性格,这条线无论如何你都会盯下去,就算林队现在不让你碰,将来你回了禁毒,一样会追查。”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收手。”   “这条线关系到钟隶,你不追查到底是不会罢休的……”   一说到钟隶,两人都安静了。   片刻后,陆俨垂下眼眸,声音极低的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事实上,在我和钟隶执行最终任务之前,我就已经觉得不对了……”   绿灯了。   薛芃重新发动车子,跟着问:“什么意思?”   “其实毒贩和毒贩之间的关系也是很复杂的,又牵扯利益又牵扯风险,一个不留神还会把命搭进去,所以他们之间也会勾心斗角。每一次毒品交易之前,都要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或是一些血腥暴力事件,有时候交易谈不成,就直接火拼明抢。可是那次任务,这些事都没有发生,所有谈判都是和和气气的,唯独正式交易那天,双方突然发生摩擦,一点预兆都没有,就像是要故意找个开战的理由。”   薛芃意会:“你是怀疑,两边毒贩也有可能在玩无间道,他们根本不想交易,从一开始就打算吞并对方?”   “是有这个可能,但现在死的死,逃的逃,我的猜测也无法得到证实。最重要的是,到底是谁带走了钟隶,他的尸体在哪里……”   是被人随意处置扔到了河里,还是丢到山间喂了野狗。   又或者,钟隶的卧底身份被发现了,毒贩要报复泄愤,就用最残忍的手法将他虐待致死。   以前也曾发生过缉毒警惨遭虐待,割肉碎骨的事,而且在过程里还被一直被注射安非他命,始终保持清醒,从第一处伤害到致命伤,历经几十个小时。   只要一想到钟隶可能会遭如此对待,惨死在不知名的地方,陆俨心里就是一阵绞痛。   车里一下子沉默了。   直到薛芃长叹出一口气,不经意间透过后照镜看到在后座直起上身的巴诺。   巴诺眼睛睁得很大,一直看着两人,耳朵也竖起来,就好像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陆俨转过头啊,微笑着在巴诺的脖子上揉了两下,说:“好了,我们不说了。”   薛芃也是一笑,随即将车拐一个弯,说:“到了。”   *   两人一狗下了车,陆俨牵着巴诺先在附近溜了一圈。   薛芃进了门,将狗粮放在一楼的客厅,随即就进厨房张罗晚饭。   薛芃很少下厨,就算做饭也都是选简单的,省时省力的。   冰箱里只有冷冻面条,一点蔬菜、鸡蛋,刚好可以做一锅热汤面。   十几分钟,面就煮好了。   薛芃正准备给陆俨发微信,这时就听到门口传来叫声,而后就响起门铃。   薛芃将门打开,巴诺一进门就奔向狗粮。   陆俨进来,问:“要换拖鞋么?”   薛芃说:“门口的鞋柜里有几双新的,你自己挑吧。”   陆俨换上鞋,进厨房洗了手。   薛芃将热汤面盛出两碗,说:“凑合吃吧,要是不够,我家里还有零食。”   一顿饭,两人几乎没什么交谈。   陆俨很捧场,一大碗面都进了肚子,连汤都喝光了。   饭后,陆俨主动要求洗碗,薛芃就把厨房让了出来,转而去撸趴在地板上的巴诺。   等陆俨走出来一看,薛芃正斜坐在地板上,巴诺的头就枕在她的膝盖上。   陆俨笑着看了会儿,却没坐下,目光一转,看向旁边的开放式书房,里面摆满了书,书房和客厅是一体的,中间没有隔断,只是用书架隔出空间。   陆俨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发现都是旧书老书,书页泛黄,年代久远,而且很多书页上都有手写笔记。   不会儿,薛芃也跟进来了,见陆俨正站在一个边柜前,看着上面那一排照片。   最中间那张是全家福,照片里的薛益东眉目淡定,气质儒雅,坐在他旁边的是笑容可掬的张芸桦,她怀里抱着一个只有三、四岁大胖乎乎的小女孩,另外还有一个年龄稍长点的女孩,就站在薛益东旁边。   全家福的两边就是一些生活照,有薛益东和张芸桦的合照,有薛芃、薛奕的合照,也有单人照,照片里张芸桦和薛益东的变化不大,反倒是薛奕和薛芃的照片,从儿时到青春期,两个人的模样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   薛芃走到陆俨旁边,说:“左边这排照片,是我爸爸生前摆上去的。右边这排,是我搬进来以后加的。”   陆俨看着照片里笑容淡然的薛芃,以及气质上明显更成熟,也更沉稳的薛奕,说:“这个时期我有印象。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刚上高一,才第一个学期,就被篮球砸中头三次。”   薛芃当即翻了个白眼:“你就是故意的。”   “我不是,而且也不是我砸的,只是我运气不好,去捡球的时候被你撞见了。”陆俨飞快的解释。   薛芃:“那好,我问你,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这么不幸被你的球砸过么?”   “那倒没有……”陆俨一顿,又改口,“不对,我的球没砸过任何人。”   薛芃却没搭理。   陆俨真是百口莫辩。   直到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同时看向照片里的薛奕,方才的争辩又一下子抹平了。   就在那天,他们一起上了天台,一起目睹了薛奕死时的模样。   当时风很冷,薛奕的身体还是热的,她闭着眼,靠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脸上还有点红润,好像还活着。   想到这里,薛芃轻声说:“我曾经一度认为方紫莹不是真凶。”   陆俨一顿,低头看她,却没接话。   薛芃继续道:“我想不明白方紫莹杀她的理由。我姐姐那么好的一个人,亲人、朋友、老师、同学,所有人都喜欢她,方紫莹还将她视为偶像……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粉丝会突然要杀偶像呢?我姐又不是男生,方紫莹也不是那些爱情幻想破灭的女粉丝,脱粉之后就要黑到底,她对我姐完全没有这个动机啊。”   “我想,你不是曾经认为方紫莹不是真凶。”陆俨忽然开口,却没有回答薛芃的疑问,而是说:“你到现在都是这么想的。”   薛芃没接话。   陆俨:“或者,找个时间去看看方紫莹,当面问清楚。”   “我问,她就会老实回答么?你相信罪犯的话?大部分杀人犯都说自己是无辜的,都不承认自己杀人。”   “就像刚才在车里你跟我的一样,不去这一趟,你心里是不会罢休的。这个疑问,会永远缠绕着你。你去了,也许就会找到答案,也许会发现,其实凶手就是她。”   安静了两秒,薛芃低下头,倏地笑了。   陆俨问:“笑什么?”   薛芃说:“笑你跟我啊,都有心结,都是只会说别人,能医不自医。”   陆俨也是一笑。   下一秒,薛芃就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好了,聊了半天了,该办正事了。跟我上楼吧,给你看点东西。”   陆俨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跟着薛芃一路往二楼走。   他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似的,心里也有点恍惚,还有点紧张,明明知道薛芃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这样一前一后的上楼,又好像有点什么。   李晓梦的话也在这时浮出脑海:“或者你先试探一下她的心意,就那么一层窗户纸的事儿……”   直到陆俨踩上最后一节台阶,轻咳一声,终于把心神收回来,同时将李晓梦从脑海中驱逐出境。   薛芃推开右边的门,露出里面的实验台和实验器材。   陆俨跟着她进了实验室,视线扫了一圈,就见薛芃从最里面的文件柜里,翻出几个笔记本,放在台面上。   陆俨刚走上前,就听薛芃说:“三十五年前的毒气泄露事件,我爸应该有详细记录。”   陆俨一怔,很快看向那几个笔记本,这才发现上面标注着时间区间。   薛芃说:“你看,差不多是一到两年记录一本,而且还划分了区域,如果是三十五年前的南区,范围应该在这两本。现在,你就跟我一起找。”   说话间,陆俨已经翻开其中一本,时间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三十五年前。   薛益东的笔记十分详细,他还做了目录,从第几页到第几页讲述什么工厂,出了什么事故,对水和土地以及周边的环境发生什么改变,这些都巨细无遗。   陆俨看的很快,目光一扫,就来到“毒气泄露”那一栏。   这一栏下面一共有三个标注,也就是说在那一、两年间发生过三次同类事件。   “应该是这里。”陆俨说。   薛芃一听,立刻放下手里的笔记本,看过来。   陆俨按照目录标记,快速翻到对应的页码,和薛芃一起看。   “XXXX年,三月十三日,上午九点,江城南区会新化工厂发生原料泄露事件,经过初步调查,车间主任称,是因为突发断电,反应釜搅拌器停止工作,温度异常升高。工人们即刻将有机物放出化工桶内,但化工桶突然爆裂,原料喷出,导致多人伤亡……”   “事故发生后,当地领导也第一时间赶赴现场调度,协调各部门全力做好泄露气体处置,确保周围群众安全。车间组长高某某也立刻组建危机处理小组,对现场进行紧急处理。因为处理及时得当,将损失降到最低。但很不幸,当场中毒的车间工人,有三人在送医抢救后不治身亡。”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感谢在2020-10-19 12:00:00~2020-10-2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key、na、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不吃香菇 10瓶;咿咿呀呀 5瓶;桃奈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17   看到这里, 陆俨说:“反应釜的工作原理我不太清楚,除了停电这一原因之外,是不是还和设备质量有关?”   薛芃又仔细看了看薛益东笔记的描述, 解释道:“这里没有提到设备质量有问题,不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其实反应釜出问题不是个例,我说句难听的,这次事故只是铁桶爆裂导致的毒气泄露,已经算好的了。通常这类反应釜事故, 最怕的就是大爆炸,那死亡数字可就不是三人了。”   薛芃很快跟陆俨简单的描述了一遍原理。   反应釜在工作时,会不停混配搅拌转动有机物,这些有机物通常都是燃点和闪电很低的危险物料,一旦泄露和空气接触,就会形成爆炸性混合物。   而有的有机物属于毒害品, 还会立刻导致人员中毒窒息。   反应釜本身是具备蒸发和冷却功能的, 如果工厂突然停电, 又没有后备电源或是后备电源没跟上,反应釜突然停止工作, 里面的温度却仍在持续增高,散不出去,这时候就很有可能发生反应釜爆炸。   至于为什么盛放有机物的都是铁桶, 而不是塑料桶, 这是因为有机物在桶内震荡会产生电荷, 塑料桶是绝缘体,电荷导不出去,越积越多,就会产生火花进而爆炸, 而铁桶是可以将电荷导出去的。   听到这里,陆俨说:“但是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薛芃挑眉。   “反应釜是密闭的,高温散不出去,物料容易发生爆炸,那么铁桶也是密闭的,把高温的物料放进铁通内,这不就成了铁桶炸弹了么?”   “是啊,问题就在于高温。”薛芃又往后翻了一页,说:“你看,这里我爸特别补充了,正确的停电应急预案和处理流程。”   陆俨顺着薛芃的指向往下看,后面一大段文字看下来,没有一条指引是说,要将高温有机物转移进铁桶里,这里写的都是如何将废料通过管道排掉,以及如何冷却降温,避免引发爆炸。   陆俨的眸子眯了起来,看来整个故事已经变得清晰了。   薛芃说:“显然,这是一次操作不当引起的毒气泄露事故。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前面写了高某某是车间组长,那么按理说遇到这种突发事件,车间主任或是组长应该按照事先指定的紧急预案来执行,但显然他们没有照做。”   陆俨接道:“事情发生在三十五年前,江城工业刚刚兴起,工人经验不足,也没遇到过类似事件,所以就没有制定紧急预案,事发之后,几人就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出于不要浪费物料的考虑,将它们装进了铁桶。”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高某某后来还成了功臣?”薛芃问。   陆俨又翻回到刚才那页,说:“你看,这里写了,是先发生了毒气泄露事件,然后车间组长高某某才组建了危机处理小组。也就是说,这个高某某是善后得当才立的功。”   说到这,陆俨话音一顿,沉吟两秒,转而又道:“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你是想说,当时下令处理有机物的人可能就是高某某,因此害死三个工人,之后高某某的善后其实都是为弥补自己的漏洞?”   “嗯。钟钰和陈凌的父母都曾经是化工厂的工人,而且陈凌的父母在化工厂关门之前就去世了。按理说以她父母当时的年纪,不太可能是因为突发疾病,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因为某次意外事故。”   陆俨抬眼,目光深沉,说到这停顿两秒,脑海中迅速将几条线索串联起来。   “我现在假设,这个高某某就是高世阳,陈凌和钟钰的父母都是高世阳的同事,而且在这次毒气泄露事件中,有人丧生,那么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钟钰要和高世阳夫妇过不去,还要采用慢性下毒的方式折磨他们。”   薛芃想了下,很快提出疑问:“可是工厂关闭后,钟钰的父母带她去了历城,这说明他父母没有牵连在内。再说,就算陈凌的父母和毒气泄露事件有关,那也应该是陈凌找高世阳复仇,关钟钰什么事。她们关系再好,钟钰也犯不上为了陈凌杀人啊。”   陆俨沉思片刻,说:“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钟钰的父母……”   薛芃问:“你是不是觉得,钟钰的身世也有问题?”   陆俨“嗯”了一声,拿起手机找到齐昇的电话,正准备拨出去,却又突然顿住,随即自嘲的笑了笑,又将手机放下。   薛芃:“怎么不打?”   “这么晚了,又是周五,还是不了。”   “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如果是我自己来查,我当然无所谓,但东区分局手上还有别的事,我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们查高家的案子。再说,要调查钟钰的父母,也不急在周末这两天。”   薛芃没接话,却歪着头盯着他看,眼里带着笑意。   陆俨对上她的目光,问:“看什么?”   “你变了,你以前不在乎这些的。”   陆俨自嘲的笑了:“我以前都是在服从命令,任务安排下来,我会和搭档尽全力将敌人击破。那时候根本不觉得苦。但现在换了新的环境,还需要一段时间和新同事们磨合,若是我还按照以前的工作强度,没有几个人能跟得上。”   说到这,陆俨一顿,遂话锋一转:“不光是我,你也变化不小。”   “我有么?”薛芃眨了下眼。   “你有。”   这两字落下,就是一阵沉默。   薛芃直勾勾的看着陆俨,等他的下文,陆俨却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说:“哦……但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   薛芃:“……”   陆俨安静几秒,目光一转,看到了放在桌角的一本书,书名是《MBTI人格》,讲的就是十六型人格理论。   陆俨将书拿起来,翻了两页,问:“你看到哪里了?”   薛芃:“差不多快看完了,你有兴趣?”   “嗯,这种新型的人格划分,如果能结合侦查心理学,应该会对破案有帮助。”   “我也是这么想的,通过物证分析一个人的习惯、动机、心态,配合人格划分,起码可以更准确的做出嫌疑人画像。”薛芃应道:“哦,这里面有个测试,等你看完了,让我猜猜你的人格属于哪一类,看我猜的对不对。”   陆俨将书放到手边:“好。”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陆俨率先轻咳一声,试图再找新的话题。   可薛芃却先一步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说:“太晚了,你们早点回去吧,周末难得休息,多陪陪巴诺。”   陆俨一顿:“哦,那我走了。”   “嗯。”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楼下的巴诺听到脚步声,很快直起身,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着两人。   薛芃蹲下,抱了抱巴诺,说:“巴诺,我下礼拜再去看你。”   巴诺咧着嘴,像是在笑。   直到陆俨牵着巴诺出了门,巴诺上了车,薛芃又将他叫住,随即拎了两大袋狗粮和罐头出来,递给他。   “这些都是我给巴诺买的,你一起带回去吧。”   已经坐在后座的巴诺,这时“汪”了一声,表示感谢。   陆俨放进后备箱,说:“看来以后每天早上要带着它去长跑了,不然天天待在家里吃狗粮,要胖了。”   薛芃笑道:“那你要说到做到,记得每天陪他。”   “嗯,我会的。”   陆俨上车发动引擎,降下窗户说:“我们走了。”   “夜路注意安全。”   直到车子开走,灯光渐渐消失在夜幕中,薛芃也转身进屋,只是刚关上门,就忽然想起一茬儿,遂抬手敲了下头。   她本来是想将陈凌那瓶水的初步检测结果告诉陆俨的,谁知话题一岔开就忘了。   不过话说回来,目前看来,那瓶湖水似乎和钟钰的案子也没有直接联系。   薛芃很快回到二楼,又捡起摊在实验台上的笔记本,继续研究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了,等到薛芃再起身,已经接近凌晨。   薛芃将笔记本收好,进浴室冲了澡,吹干头发,便从床头柜里拿出褪黑素吃了两颗,这才上床。   *   第二天是周六,陆俨起了大早,带巴诺去跑步。   一人一狗玩的乐不思蜀,到十点多才回家,巴诺吃了一大盆狗粮,陆俨也吃了早餐,再一看时间,快到中午了。   陆俨出了门,原本是想开车去艾筱沅预订的餐厅,临上车前翻查了一下附近的停车场,发现那里很难停车,便改了主意叫车。   路上有些拥堵,等抵达餐厅,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陆俨人高腿长,几个箭步登上餐厅门口的台阶,刚进门,就见到餐厅里有个女人跟他招手示意,正是艾筱沅。   陆俨上前,就听艾筱沅说:“你可算来了,走吧,常锋已经在包厢里了。本来他也说可能会晚到一点,说是要去见个客户,没想到他那里提前结束了,就过来了。”   陆俨“哦”了一声。   等拐进走廊,艾筱沅忽然停下来,对他说:“待会儿……我尽量打圆场,你多少也说两句软话,常锋就是好面子,只要咱们给他铺了台阶,让他面子上圆过去,也许就没事了。”   “嗯,我知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包厢门口,推开门,陆俨略一抬眼,就见到坐在桌前正在喝茶的常锋。   常锋这几年变化很大,人比坐牢前看上去结实一些,肤色也比原来健康,但整个人还是偏瘦。   虽然才二十七岁,常锋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纹路,少了几分年少时的意气,也不似坐牢前那样锐气逼人,好像所有棱角都已经收敛了,或是被他藏了起来。   陆俨站在门口,脚下一顿,进屋时,眼神很淡,说道:“好久不见。”   常锋也站起身,笑了下:“是啊,都两年多了。”   艾筱沅连忙说:“哎,赶紧坐,我饿了,咱们快点点菜,还得叫两瓶酒。”   两个男人坐下,好一会儿都没有交谈,眼神也很少交汇,一直都是艾筱沅在说话,气氛越发的尴尬。   直到艾筱沅点好菜,起身去洗手间,屋里只剩下陆俨和常锋。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艾筱沅故意留几分钟时间给他们交谈,有些话或许更是和两个男人之间交流。   陆俨抬眼,直视常锋:“在里面怎么样,还习惯么。”   常锋说:“还可以,托你的福。我知道你和狱警打过招呼,他们挺照顾我的。”   陆俨抿抿唇,没接话。   几秒的沉默,陆俨才又一次开口:“其实那件事……”   常锋却很快将他打断:“是我的问题。做错事,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这很公平。你没错,你是警察,那是你应该做的事。”   陆俨吸了口气,没言语。   就在那个瞬间,他从常锋的眼神中读到了其它东西,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   而这一次,是常锋先开了口:“在你的立场,我很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做。但是在我的角度,我没法再拿你当兄弟。以后在筱沅面前,做做样子就好了,像是这种聚会,我不会再来。”   “我明白。”陆俨应道。   没有挽留,也没有解释,或许有些事,有些人就是这样,因为心里横了一道坎儿,因为彼此的原则发生冲突,就算曾经关系再好,如今也只能形同陌路。   要说可惜,的确是的,但后悔,并没有。   这大概就是孔子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陆俨讲桌上的酒开了,倒了两杯出来,随即将其中一杯递给常锋,站起来说:“喝了这杯酒,好聚好散,祝你以后的人生,顺风顺水。”   常锋似是笑了一下,却并不真诚,也站起身,端起酒杯,和陆俨的杯子碰了一下。   “砰”的一声,两人不约而同的将酒饮尽。   放下杯子,常锋抹了把嘴,第一句话却是:“有件事,是我误会了。在吃这顿散伙饭之前,我得和你说清楚。”   陆俨:“你说。”   “我一直以为,你当初把我带去警局,是因为你也在追筱沅。”   陆俨一怔,这次是真的很惊讶。   常锋:“我以为你是知道没机会赢我,所以才用这种方式铲除我这个情敌。但现在三年过去了,我看你俩好像也没什么发展,这么看来,我当初是小人之心了。”   陆俨终于开口:“我拿筱沅只是当朋友、发小。”   “嗯,我现在知道了。”常锋笑了笑,说:“所以,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能追到筱沅,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陆俨皱了下眉头,本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自这以后,常锋也没再说话。   直到艾筱沅回来,见他们开了酒,嘴里抱怨着怎么也不等她一起,跟着就要给自己也倒一杯。   常锋却将她的手拦住,说:“你忘了,你酒精过敏。”   艾筱沅笑道:“所以我才提前吃了抗敏药啊,放心吧,就喝一杯,没问题的,要不然药都白吃了。”   常锋叹了口气,拿起酒瓶,非常“吝啬”的给艾筱沅倒了小半杯,不容讨价还价。   陆俨看着这一幕,没有动作,也没言语,神色始终如常,眼神波澜不惊,仿佛只是个局外人。   一顿午饭很快就在尴尬中过去,从头到尾都是艾筱沅在张罗,两个男人都看得出来,她很累,也很勉强,词穷了好多次,话题越来越不着边际。   而且三人是发小,自小就相熟,所以就算艾筱沅掩饰的再好,不经意流露出的狼狈依然瞒不住他们。   直到陆俨先一步起身,以局里还有事为借口,准备离场。   艾筱沅一怔,很快跟着陆俨一起出门,等来到走廊才问:“你真有事?不多待会儿?”   陆俨淡淡笑了:“真有事,你们接着吃。”   艾筱沅皱起眉,带着点苦恼:“可是,你们算是和好了么,我总觉得……”   大概艾筱沅还停留在“小女生”时期,以为嫌隙、恩怨,可以靠一顿饭就抹平。   陆俨没应,只是垂下眼皮,隔了两秒才拍拍艾筱沅的肩膀,说:“回吧,我走了。”   这话落地,陆俨掉头离去。   艾筱沅盯着走廊尽头好一会儿,这才低着头返回包厢。   *   另一边,陆俨走出饭店,拿出手机叫了车。   谁知车还没来,齐昇的电话就进来了   陆俨接起电话,就听到齐昇说:“陆队,今天上午高世阳经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陆俨一顿,安静了两秒,脑海中出现的还是那天在饭店里和人争吵的老人。   陆俨问:“通知钟钰了么。她什么反应?”   “听到消息后,她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齐昇话锋一转,又道:“另外,高力鸣也快不行了,医院已经通知我们,说情况很不乐观。”   陆俨没接话,只是一声轻叹。   齐昇很快电话里汇报了最新调查进度:“之前你提到的陈凌,我们已经去狱侦科调查过,也走访了陈凌以前住过的地方,证实她父母生前和高世阳、李兰秀都曾在同一家化工厂工作过。陈凌的父亲叫陈实川,就是在三十五年前那次毒气泄露事件里丧生的工人。”   这么说,昨晚的推测方向基本是对的……   陆俨追问:“那陈凌的母亲呢?”   齐昇:“这一点和钟钰的口供有点出入。陈凌的母亲倒不是化工厂的工人,但是她就在工厂附近的小学教书,毒气泄露事件她母亲也是受害者,当时中毒后,和学生一起被送到医院,没有性命之忧,但她当时怀了第二胎,因为中毒不幸流产。在同一天之内,陈凌母亲失去丈夫和孩子,后来就有点忧郁症,没多久就自杀了。”   陆俨眼底的颜色渐渐沉了。   整个故事的脉络越发清晰,陈凌一家竟然和高世阳一家有这么深的前车恩怨,但在整个故事里,还独缺钟钰这一环,好像她这个角色一直是游离在外的。   齐昇说:“到目前为止,所有调查都无法证实钟钰有毒害高世阳夫妇的动机……”   陆俨很快将他打断:“突破口应该就在钟钰的身世上。还有,要寻找当年事故的知情者,那次毒气泄露事件,停电只是由头,真正引发事故的原因是后续的人为操作,才会导致一场悲剧。这件事一定和高世阳有关,钟钰的亲人应该也牵连在内。就朝这个方向查,应该会有收获。”   齐昇一怔,先是惊讶与陆俨的言之凿凿,很快便说:“可是陆队,就算最终我们证实了钟钰的家人也牵连在内,她毒害高世阳夫妇一事,依然缺少直接证据。”   是啊,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所有痕迹都被钟钰销毁了,而唯一的证人高力鸣,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证据我会和刑技那边沟通,或者再去现场复查。”陆俨说:“至于当年事故的真相,我记得政府曾经介入调查过。那么市政府应该有档案资料,我会找渠道去问,其它的就交给你们了。”   齐昇明显一愣:“是,我明白了。”   直到通话结束,陆俨叫的车也来到跟前。   陆俨上了车,刚坐稳就给秦博成拨了电话。   但电话刚响起,他又很快挂断了,随即改成微信。   几秒种后,秦博成又拨了回来,问:“小俨,你找我?怎么电话响了一声又挂了。”   陆俨:“哦,本来有点事想问您,刚打过去,就想到可能您正在忙,就又挂了。”   秦博成笑道:“我现在不忙,有什么事就来家里聊,正好你妈妈炖了银耳羹,你也过来,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原来您在家,好,那我这就过来,当面聊。”   作者有话要说: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1、反应釜:说白了就是个真空搅拌罐,化工、医药、石油、农药、食品很多行业生产都离不开它。具备加热、蒸发、冷却和混配功能,所以可想而知,一旦停电,就很容易出事故。一般都会有后备电源,就算没有,应急预案安全指引也一定要提前做好,发生问题就立刻按照安全指引来做。   2、MBTI十六型人格理论,基础是建立在荣格的八种人格划分之上的,后来有心理学家有将八种再进行一次分割,就变成了十六种。很多大企业招聘员工都很重视这份人格测试,以便日后管理。有些国家的军队对于某几种人格,是禁止录取的。   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在网上做一下测试~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20 12:00:00~2020-10-2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觉醒来、*哲也二号、细細、西西wlx、明月爱吃豆腐、暖羊羊、julia、小书呆、白露為露、乱入的三金、笨企鹅、瑜。、索索、小呀嘛呀小菜花 10瓶;善良的菜菜 5瓶;只说小Z 2瓶;桃奈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18   就在陆俨坐车回家的路上, 薛芃也刚取回修好的车,一转眼就接到局里电话,听说高世阳去世的消息, 遗体正从医院的停尸间运回来,准备下午就开始尸检, 法医安排季冬允。   薛芃一听, 立刻和冯蒙打了招呼,申请去拍照。   冯蒙只笑道:“你要是不来这个电话, 我还觉得奇怪呢。行了, 已经给你预留出来了。我就只有一条, 高世阳是死于汞中毒,你们一定要做好防护。”   薛芃:“放心吧, 老师。”   事情一定, 薛芃就给陆俨发了微信。   “下午高世阳尸检,你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老师已经批准了,让我去拍照。”   陆俨看到微信,怔了怔:“你消息倒是灵通。也好, 稍后尸检完, 有什么发现,你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当然, 就算我不说, 你也会追着问的。”   陆俨笑了,本想再补一句做结束语,可是思来想去, 好像说什么都太多余,最后只是发了一个微信默认的微笑小表情。   隔了片刻,薛芃才问:“你不知道这表情在网上是什么意思吧?”   陆俨一愣:“什么意思?”   “骂人用的。”   “……”   “以后慎用。”   “哦。”   *   转眼, 陆俨到了家。   齐韵之一早得知陆俨要回来,立马盛出新炖好的银耳羹,随即又进厨房切了一大盘水果。   陆俨刚进门,齐韵之就迎上去,趁着他换拖鞋和洗手的功夫,嘴上一直追问他最近的情况,还有上次和姚素问相亲的后续。   陆俨不答反问:“姚素问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就说觉得你人不错,就是有点严肃,说先做同事相处一下看看。”   “哦,那我和她的意思一样。”   齐韵之听了,就知道陆俨是在敷衍她:“哎,看来你对那姑娘是没意思了。”   陆俨笑笑:“妈,我想先和秦叔叔聊个事。”   “我知道,你秦叔叔都和我说了,他在书房,你去吧。”   “嗯。”   书房的门虚掩着,秦博成正在里面的书画桌上练毛笔字。   秦博成平日里也没什么消遣,既不烟也不酒,除了在饭局上应付一下来两根,私下里唯一的嗜好就是练练书法,偶尔也会画水墨画。   陆俨敲门进屋时,秦博成刚好写完最后一笔,并在落款后盖上印章。   听到声响,秦博成落笔起身,笑了:“小俨,来,看看我这幅字写得如何。”   陆俨将门关上,走到桌边一看,只见用行草写成的“立地成佛”四个大字。   “秦叔叔的字,连书法界的行家见了都要自惭形秽,我只是个门外汉。”   话虽如此,陆俨的目光却一直顺着那行云流水般的笔画游走,安静片刻,这才抬眼,对上秦博成的目光,又道:“虽然我不懂行,但这四个字却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秦博成拍了下陆俨的肩膀,和他一起走向沙发,坐下时说:“你有这种感觉,说明我这幅字没有白写。”   陆俨意会:“是准备送人么?”   “送一位老朋友。他一直很喜欢我的书法,我也总惦记着送他一幅好字,但是这些年写来写去,总觉得送他的话,还差点什么。”   陆俨忽然想起一茬儿:“说起这个,我刚好想到一句话。”   “哦,你说。”   “这句话就是,‘悭贪者报以饿狗,毒害者报以虎狼’。我只知道这是一句佛教用语,秦叔叔博学,也许能为我解答。”   秦博成眼里流露出诧异:“奇怪,你怎么突然对佛学感兴趣了?”   陆俨:“不是我感兴趣,是刚好有个案子,死者在生前曾经写过这句话的前半句,我觉得很有意思,就去查了后半句。”   “原来是这样。”秦博成笑道:“‘悭贪者’指的就是吝啬贪婪的人。这句话的意思就指贪婪者、毒害他人者,都会遭到报应。至于这里指的‘饿狗’,我想应该是说的是饿鬼道,就是六道轮回中的一道。”   陆俨听的很认真,一边理解秦博成提供的解释,一边联系着陈凌和钟钰的案子。   佛教很注重因果轮回的说法,而中国人一直都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的意义,显然陈凌和钟钰也是如此,她们坚信人做了恶就会遭到报应,只是高世阳的报应不是来自自然,而是出自人为。   这里说的“毒害者”倒是不难理解,如果毒气泄漏真的和高世阳有关,那他在陈凌、钟钰心中的确就是那个毒害者,但是“悭贪”呢,指的又是哪件事呢?   陆俨沉思片刻才醒神,见秦博成正微笑的看着他,连忙说:“哦对了,秦叔叔,有件事我想查一下,可能要动用市政府的档案。”   “哦,你要查什么事?”秦博成一怔。   陆俨很快将三十五年前的毒气泄漏事件转述了一遍,跟着又问:“不知道这件事您有印象么?”   “毒气泄露……”秦博成想了好一会儿,说:“在我印象里,南区工厂出的事可不止这一茬儿,尤其是三十多年前,接连出了好几次事故,当然都不是发生在同一家工厂。像是这种事故,一旦发生,政府就会勒令关闭整顿,能不能复开都不一定。这样吧,我先给你问问,你等一下。”   秦博成很快站起身,将办公桌上的手机拿起来,拨了个电话:“李秘书,我这里有个事,你尽快让档案科查一下……”   等秦博成交代完,折回来,又笑道:“放心吧,我已经让李秘书去问人了,最晚明天也会有消息。”   陆俨也跟着笑了:“果然,我来找您是对的,谢谢秦叔叔。”   “你啊,不要有事才想到回家,你妈妈老念叨你,有时间多回来陪我们吃吃饭,说说话。”秦博成明显是被齐韵之念叨得多了,又问:“对了,这几天工作怎么样,是不是比前段时间适应了?”   陆俨:“越来越顺手,同事们也都很配合,刑事案件的调查也有它独特的魅力。”   秦博成听到这话,总算放心。   谁知陆俨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秦叔叔可不要忘记了,要是我在刑侦支队表现出色,一年后还是希望能按照约定,把我调回禁毒。”   秦博成一顿:“怎么,之前的事你还想查?”   “总得有始有终吧,就算钟隶人没了,也得有个说法,总不能死不见尸。这件事我是不会放弃的。”   这话落地,屋里陷入一阵沉默。   秦博成长叹一口气,先是朝门口看了看,随即才轻声说:“如果你真的不死心,一年后我会让你回去,但这事儿就别在你妈妈面前提了,省得她担心。”   陆俨:“我明白。”   *   同一时间,薛芃也已经回到市局,装好防护服,戴上防毒面罩,踏进解剖室。   季冬允和助手已经准备就绪,见到来人是薛芃,都不觉得意外。   薛芃上前,和季冬允、助手小晨一起在高世阳尸体前站定,一起向逝者鞠躬。   随即季冬允说:“开始吧。”   薛芃端起相机,小晨也准备开始做笔记。   首先就是尸表检查,只不过这次已在尸检之前就知道高世阳是死于慢性汞中毒。   高世阳就和其它常见的汞中毒的死者一样,因为长期接触汞,或是吸入汞蒸气,所以口腔黏膜、牙印、咽喉和食管均有不同程度的腐蚀现象,还有因为坏死而形成的白色假膜,结肠粘膜充血水肿,肾脏肿大,皮质肿胀苍白。   最主要的就是肺,刚一打开,水银珠子就噼里啪啦的掉在台子上,肺叶上全是水银,水银栓塞,窒息而死。   小晨一边做记录一边说:“跟了季法医这么久,像是这种水银栓塞的肺我还是第一次见。”   薛芃没接茬儿,一直在拍照。   季冬允说:“汞中毒听上去好像距离生活很远,但其实离我们很近,稍微一个大意可能就会种下祸根。”   季冬允语速不快,一边取出高世阳的内脏器官,准备稍后做检材切片,一边随口讲述几例慢性汞中毒的案例。   “如果是液态汞,因为不溶于水,也不溶于胃酸和肠液,所以就算有少量进入体内,也会随粪便排出,基本没有中毒风险。但像是这种蒸汽汞就很难说了。有些地方还在用含汞的偏方烟熏治病,如果是一次两次,汞蒸气进入肠胃吸收量比较小,也会排除体内,可是高世阳长期吸入汞蒸气,早已深入肺腑。”   小辰接道:“是啊,上学的时候还听老师讲过,国外就有病患是在接受腹部手术的时候,因为肠道需要插入减压管,结果减压管的水银袋进入咽喉的时候破裂了,患者直接吸入,之后很多年逐渐出现肺损伤症状,过了二十多年才死于呼吸衰竭。”   薛芃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他们描述。   直到季冬允取出所有检材,开始为尸体缝合,这才把话题扔给薛芃:“今天可不像你啊。”   薛芃一顿,意会道:“因为我没有提问题?”   “通常在案件分析,或是尸检的时候,你会多说几句话,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薛芃无声的叹了口气,隔了两秒才说:“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很奇怪。我想,这个下毒者应该具备一些医学知识,也一定是做足了功课,在杀人手法中仔细挑选,最终才选中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方法。”   “从某种程度上是可以这么说。”季冬允说:“慢性汞中毒症状隐匿,而且多样,就算是脑损伤,精神障碍,表现出来的也只是烦躁、焦虑、失眠、注意力不集中,偶尔还会情绪失控,这些症状其实很多老年人都会有。身体上还会伴有一些手指、口唇、眼睑的细小震颤,牙齿松动,牙龈出血。就算去看医生,也很容易会被漏诊、误诊,一般人谁会想到自己是因为汞中毒呢。”   “但是天网恢恢,事情还是败露了。只不过这个下毒者很高明,起码到目前为止,我们找到的证据也只能证明,制作汞香烟的人是高力鸣。”   季冬允已经完成缝合,放下针线,转头看了薛芃一眼:“看来钟钰已经被你咬死了。”   薛芃也看向他,尽管两人都戴着防毒面具,看不清面貌。   “我记得老师说过,以前技术还不发达,人心难测,警力有限,他年轻时经历过很多案子,经过各种分析和排除法,足以肯定犯罪嫌疑人就是‘那个人’,可是因为证据不足,案子就是没法告破,这才成了悬案。所以当现在技术跟上以后,各地的刑技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以前的悬案再翻出来筛查一遍,那些十几二十年都没抓到的真凶,到最后还是会落网。”   高世阳的尸体已经包好,薛芃边说边和季冬允一起离开解剖室。   直到外间,薛芃将防毒面具摘下透了口气,又继续道:“所以我相信,只要钟钰做过,以目前的技术一定可以验出来。”   季冬允也摘下防毒面具,淡淡一笑:“那么你认为,现在问题是出在哪里呢?”   “或许,是我们检查还不够仔细。”   “是啊,技术再先进,也是人操作的,如果从根儿上就忽略了一些东西,那技术再发达,也是形同虚设。”   季冬允或许只是随口一说,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进了薛芃的耳朵,就好像黑夜中忽然点亮一盏烛火。   薛芃怔怔的看着季冬允,一动未动。   季冬允杨了下眉,问:“怎么了?”   “哦。”薛芃又眨了下眼,醒过神时垂下眼皮,略过手上的防毒面具,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感,遂脚下一转,二话不说就推门往外走。   等小晨出来,薛芃已经没影了。   小晨问:“咦,薛芃怎么走那么快?”   季冬允转身,说:“我猜,她大概揪住某人的把柄了。”   *   薛芃快速换下防护服,又清理了一边身上,很快回到痕检科。   孟尧远正在实验台前二次检查搜集回来的物证,见到薛芃进来,招呼道:“哎,你还挺快的……”   薛芃来到台前,戴上口罩、护目镜和手套,随即深吸一口气,将防毒面具从证物袋中取出来,转而拿起多波段灯和放大镜,顺着灯光的照射寻找蛛丝马迹。   孟尧远问:“防毒面具你不是查过了么?”   薛芃半晌没说话,直到搜寻完每一个缝隙,说:“就是查过了才觉得奇怪,这面具你不觉得太干净了么?”   孟尧远说:“你的意思是,上面的指纹都被擦掉了,替换片上也只验到高力鸣一个人少量的DNA。”   薛芃:“防毒面具咱们都会用,出一次任务,上面一定会沾到一些皮屑,替换片上也会残留很多飞沫。但是高力鸣这个面具,只在缝隙里找到很少的皮屑残留,替换片上也只有少量唾液。如果真是他下的毒,下毒过程起码一小时,而且香烟是消耗品,他一定制作过很多次,怎么会只留下这么点痕迹?”   也就是说,这个防毒面具根本拿就是为了证实高力鸣参与下毒而特意新买的,或许是钟钰哄骗高力鸣戴上它试了一次,这才只留下少量痕迹。   孟尧远:“可能钟钰已经将原来的防毒面具处理掉了。”   是啊,如果已经处理掉了,那基本上就是大海捞针,难道真的去郊区的垃圾站,一包一包检查么?   就算翻到了,那物证也已经经过多次转移,受到污染,无法再作为证据了。   薛芃半晌不语,只垂着眼皮,盯着防毒面具,似乎在思考什么。   她记得之前就和陆俨一起分析过,这个钟钰一直有点表演型人格,而且还很自负,她要实施一次完美的犯罪,还要令高世阳夫妇痛不欲生,不得好死,所以才会采用这种下毒方式。   那么……   薛芃忽然开口:“尧远,如果你是钟钰,你做了这么多事,如果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你会不会很难受?”   孟尧远一愣,随即说:“靠,那就憋死我了!反正我是干不了坏事,稍微有点成绩,就得跟朋友或是家人炫耀一下。”   “那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人谁都不说,就自我欣赏呢?”   孟尧远想了一下,倏地笑了。   “你笑什么?”   “要是真有这种人,那他也要留下点东西才能欣赏啊。就拿你举例吧,你的话就够少了,平时有什么事也都自己装着,除非分析案情和线索的时候,你的话才会变多。你看,连你这么闷骚的性格,都需要和人沟通,钟钰怎么可能比你还能忍啊?人是群居动物,是需要‘伙伴’的。”   人是需要伙伴的……   而钟钰的伙伴只有陈凌。   薛芃瞬间钉在原地,瞳仁微缩,脑海中忽然乍现一道灵感,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薛芃翻出手机一看,是陆俨打来的。   电话接通,陆俨说:“钟钰的身世我已经找渠道去市政府查了。尸检怎么样。”   “高世阳的确是慢性汞中毒,没有悬念。之前带回来的笔记本,声像技术室正在检验。物证我们也开始复查了……”   薛芃说到这,声音略有迟疑。   陆俨听出来了:“怎么了?”   薛芃拿着手机走到一旁,将刚才和孟尧远的讨论转述了一遍,随即说:“同样的道理,不管钟钰是自我欣赏,还是找个最信任的人与她分享成果,她都得留下点东西才行。”   “就算留下东西,也不会放在自己家里。”陆俨喃喃道:“而她最信任的人,又和这个案子相关,就只有陈凌。”   薛芃吸了口气,将音量放轻:“陈凌已经去世了。但就算去世,也会留下痕迹,比如骨灰。如果我没记错,陈凌的‘后事’应该是钟钰去办的?”   电话另一头,陆俨明显停顿了几秒,开口时声音里带着震惊:“你想说的是……骨灰盒?”   “嗯。”   陈凌去世,按理说她的骨灰是要亲属认领的,如果没有亲属认领就会寄放在殡仪馆,听说有的骨灰长达近四十年都无人认领,依然存放在那里。有些骨灰因为存放时间过长,已经“期满”,殡仪馆就会按照规定采用树葬、海葬的方式处理。   可是陈凌的情况与他人不同,她不是无名尸体,她的父母虽然很早就去世了,又没有其他亲属,而钟钰是她的朋友,也是陈凌生前唯一去监狱看她的人。以她们二人的关系,钟钰一定不会放任陈凌的骨灰“无人认领”,就算一时不便去办手续,也会先把寄存手续办了。   思及此,陆俨说:“我这就让东区分局去查,等我消息。”   这之后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薛芃和孟尧远都在专心复查物证,声像技术室传来消息,说是最快下班前就能出个结果。   直到陆俨的电话又一次打进来,薛芃飞快的接起。   只听陆俨说:“钟钰去认过陈凌的骨灰,也交了寄存费,还将骨灰盒取出来祭拜过一次,祭拜之后就又送回寄存处。分局已经去办领手续了,手续一下来就去殡仪馆取证,到时候分局的技术员会过去,你们继续复查物证,不用跑了。”   “好,我知道了。”   薛芃将手机放下,握着手机的指尖还在微微战栗,背脊上也是一阵阵发麻。   就在刚才那一刻,她忽然有种预感,好像在冥冥之中和钟钰的“信号”连通了一样,就好像“亲眼”看到了钟钰打开骨灰盒的盖子,将东西放进去。   就在那个瞬间,钟钰或许还会对陈凌的骨灰说:“看,我已经做到了。”   想到这里,薛芃闭上眼,深吸了两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还没得到结果,心里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这之后整个下午,似乎变得额外漫长。   物证复查仍是没有找到直接指向钟钰的证据,当然这结果也在预料之内。   薛芃有些失望,也时不时会看一下时间,等待陆俨的电话。   时间越逼近傍晚,她心里就越不踏实,心里生出两道声音,一道告诉她,是人都会有弱点,何况钟钰是个执念深重,而且十分自负的女人,而另一道则告诉她,万一呢,万一钟钰真的能克制住自己,那这就是一次完美的犯罪。   两道声音在她脑海中交织,混在一起,几乎要将精神割裂开。   直到电话响起的那一刻,薛芃脑子里的所有思绪,都瞬间抽空了,她迅速接起,只“喂”了一声。   接着就听到陆俨说:“找到了。”   那三个字,很轻,很淡,但陆俨的声音中却隐藏着一点细微的兴奋,显然他此前也一直提着心。   到了这一刻,一切都尘埃落定。   薛芃闭了闭眼,紧紧攥着手机,也轻声问出三个字:“是什么?”   “一根香烟和一小包白色粉末,就在骨灰盒里。另外还有一张老照片。东区分局正在回来的路上,稍后把物证送过来送检验。”   薛芃长长地吸了口气,直到这一刻,浑身的细胞都活了。   “好,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了~红包继续么么哒!   殡仪馆的规定,各地可能会有出入,寄存期祭拜的时候,有的地方可以拿出来,去另外一个厅内进行,稍后再送回来。   一般来说,只有亲属可以认领骨灰,需要出示证明,但如果没有亲属,也会有特殊处理。   无人认领的骨灰会放在寄存架上,有的地方会存放三十几年,有的地方存不到这个时间,就会按照规定深埋、树葬或是海葬。   至于骨灰盒,也是根据各地的风俗有一定差别,有的地方骨灰盒取出来以后,会将逝者的一些小件遗物放进去,等到下墓之前再密封。   另外本章提到的液态汞可以排出,指的是少量。汞毕竟是金属,就算不溶于水和胃酸、肠液,因为它密度大,量大的话会导致胃穿孔和汞残留。   有的他杀案件,是将汞直接输射到静脉血管里。   ……   感谢在2020-10-21 12:00:00~2020-10-2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霜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icelee 20瓶;紙非行機 18瓶;凝眸、syao、一棵草一棵草、帅克训犬师赵娜、ltq、瑾初、□□光的微笑、大坝上的胡萝卜、梨落醉长安、镜中花、芒果哩、乙为儿、lane、被怜者, 10瓶;na 4瓶;被石兰兮 3瓶;桃奈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19   就在东区分局从骨灰盒里取得物证的同时, 陆俨也接到了秦博成秘书的电话,通知他去一趟市政府。   李秘书和档案科打了招呼,翻查出三十五年前江城的所有重大事件的档案记录, 足足两箱。   那个年代,政府还没有开始用电脑进行记录, 所有档案都是手写。   陆俨进了档案室, 不多会儿,就从纸箱里找到一份写着“会新化工厂毒气泄露事件调查报告”。   严格来说, 这份报告写的并不详细, 不过大框架都在, 包括事故的起因,到出事的过程, 引发毒气泄露的原因, 再到后面如何妥善处理,以及在事故中丧生的三位员工的名单,都有记录。   果然,负责事故善后的小组组长, 就是高世阳, 而三位遇害者分别是陈实川,也就是陈凌的父亲, 还有李建宏和盛玥。   却没有姓钟的人。   陆俨拧起眉头, 思路突然就卡住了。   直到他又往后翻了一页,看到后面事故调查里提到的几个工厂员工的口供时,目光忽然略过其中一个名字——钟强。   陆俨怔了片刻, 遂拿出手机给齐昇拨了电话。   电话接通,齐昇率先开口:“陆队,我正要找你。”   陆俨:“什么事, 你先说。”   “是这样的,我们已经和历城那边联系过,调到了钟钰父母的资料,她父母在三十五年前的确是会新化工厂的员工,后来工厂关门,他们才搬去历城,我一会儿就把资料传给你……另外,资料里的照片我们也比对过,和现在这个钟钰的长相有一点出入,我们怀疑她应该做过微整形手术。”   微整形手术?   陆俨心里又划下一个疑问,钟钰是单纯的出于爱美之心才做微整形手术,还是为了掩饰什么?   陆俨转而问:“对了,钟钰的父亲是不是叫钟强?”   “对。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齐昇诧异道。   “我也是刚知道的,我这里也找到了三十五年前的事故报告,稍后我会将副本传给你。在这次事故里,遇害者除了陈凌的父亲陈实川,还有另外两个人,你们查一下户籍资料,一个叫李建宏,一个叫盛玥。”   齐昇没问陆俨报告是怎么找来的,连忙应了,等挂断电话后就立刻让底下人去户籍派出所尽快调档案。   但是隐约间,齐昇也对陆俨的背景和外面的传言产生了一些联系。   陆俨是空降,比齐昇还要年轻几岁,却已经当上支队副队,还是齐昇的上级,其实各分局的同事都早就做过猜测了,唯一肯定的就是,陆俨的生父曾经是缉毒警,还立过大功,而后殉职。   可这样的背景,也至于让子女直接空降成支队副队,何况陆俨父亲去世早就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   另一边,陆俨也将需要的档案复印了一份,同时收到齐昇发来的钟钰一家三口的资料。   陆俨和李秘书寒暄了两句,很快就去停车场取车。   坐进车里,陆俨打开车顶灯,就着昏暗的光线翻看钟钰的资料。   就像齐昇所说的一样,钟钰以前的身份证照片和现在的她出入很大,当然这已经是排除掉五官随着年龄变化的因素之后。   尤其是钟钰的眼睛,过去的她是有点三角眼,单眼皮,如今却是双眼皮,眼睛的形状也做了调整,还开了眼角。   还有眉毛,以前的照片里,钟钰是半截眉,而现在是柳叶眉。   不过现在的化妆术很厉害,有的堪比整容,而前面几次见到钟钰,她都是上了妆的,所以陆俨也看不出来她的眉毛是纹上去的还是画上去的。   陆俨转而又翻看了钟钰的父母钟强夫妇的资料,先不说他们的经历,单单只看照片,就能看出明显差异。   钟强夫妇都是双眼皮,两人之中也没有三角眼,而且山根挺拔,下颌走线有棱有角,和钟钰的五官没有一点相似。   难道,钟钰不是钟强夫妇亲生的?   *   就在陆俨驱车离开市政府,返回市局的路上,东区分局也将最新物证送到市局的实验楼。   薛芃拿到物证,第一时间在老照片、香烟和装着粉末的小纸包上做了指纹提取,随即孟尧远就将老照片送到声像技术室。   薛芃将骨灰盒里找到的香烟,和在钟钰家找到的水银香烟进行过比对,香烟中的确都有水银,而且烟丝的形态、气味,包括香烟纸的质地和花纹,都是一样的。   当然为了结果更严谨,还是要通过技术进一步验证。   等薛芃拿着香烟和白色粉末去做毒检时,理化实验室里只有姚素问一个人在,她正在给另外一个案子的物证进行化验。   薛芃走到跟前,姚素问连头都没抬,只专注的看着显微镜。   薛芃将情况描述了一遍,随即说:“这个是高家那个案子的最新物证,东区分局要的很急。”   “我知道了,先放边上吧,等我做完这些。”姚素问抬了下眼皮,又不冷不热的补了一句,“再急,也得一件一件来。”   薛芃一顿,没再说话,也没有催姚素问先做高家案的检验,便拿着物证,走到一旁的实验台前站定。   眼下要做的工作,除了检验香烟里是否有水银,以及粉末是否是百草枯之外,还要将这两样东西和前面在钟钰家里搜到的毒物进行比对,包括烟丝的成分、浓度是否一致,香烟纸的质地等等。   等待会儿回到痕检科,还要比对指纹。   薛芃脑海中将所有流程过了一遍,心里渐渐定了,很快着手检验。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半个小时后,陆俨到痕检科,不见薛芃,刚好见到拿着鉴定结果回来的孟尧远。   孟尧远:“陆队,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通知你,照片比对出结果了。这可是我‘贿赂’了声像技术室的同事一顿午饭,才说服人家帮我加急处理的!”   陆俨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多谢,这顿午饭我来请吧。”   “呦,那可不行,要是你请,估计他就不敢去了。你只要记着我这份人情就好了。”   陆俨没接茬儿,直到和孟尧远一起进屋,接过鉴定结果一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照片是老式的全家福,因时间久远,已经泛黄,而且有些模糊不清,通过现在的图像修复技术已经将照片里的人物五官清晰化。   照片里,年轻男人和大肚子的妻子一同坐在椅子上,男人的膝盖上还有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大。   通过人像分析对比,这个男人就是陈实川,而他膝盖上那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分别继承了他们夫妻俩的部分五官特征,只是继承陈实川的明显更多。   再针对小女孩的五官轮廓进行推算,她三十年后的成像和陈凌有七、八分相似。   事实上就算不做这个测试,基本上也可以猜到这一家三口是谁,钟钰总不会将陌生人的全家福照片放在陈凌的骨灰盒里。   但这张照片真正吸引陆俨的地方不在那个小女孩,而是陈实川夫妇俩。   和妻子相比,陈实川就显得额外英俊,大眼睛,双眼皮,鼻骨微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鲤鱼嘴,而陈实川的妻子是单眼皮,三角眼,脸型饱满,鼻梁塌陷,容貌上并不出色。   然而,陈实川妻子的模样,竟然和钟钰旧身份证上的照片有几分相似……   陆俨很快调出手机里钟钰的旧身份证,和陈凌一家三口的照片摆在一起,看了许久,怔怔出神。   直到孟尧远凑过来问:“陆队,醒醒,怎么了这是……”   陆俨醒过神,第一句就是:“看来我这顿午饭,声像技术室的同事是非吃不可了。”   孟尧远:???   几分钟后,正准备下班的声像技术室同事,又被按回到电脑前,这次来的不仅是孟尧远,还多了陆俨。   要是孟尧远来,技术室同事还能抱怨几句,一见是陆俨,立刻客气起来,二话不说就接过陆俨递过来的照片,进行人像比对。   陆俨双手还胸,站在那儿一动未动,一双眸子就盯着显示器屏幕,看着钟钰旧身份证照片扫进电脑,和陈凌一家三口的照片进行比对。   几分钟后,电脑给出结果,以钟钰旧身份证照片往后推十年,将年龄和环境对五官的影响都计算在内,得出的容貌再和陈凌一家三口进行比对,最终证实未整容的钟钰和陈实川妻子的容貌相似度高达65%,而额头、嘴唇、颧骨这几处,几乎和陈实川一模一样。   陆俨眯起眼,脑海中飞快的浮现出一张完整的人物关系谱,所有疑问也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   同一时间,薛芃也通过高效液相色普法,证实白色粉末正是百草枯,而且和在李兰秀的泡脚包里找到的百草枯粉末进行比对,无论是成分、浓度、精密度,都完全吻合。   然而,就在薛芃得出结果的瞬间,刚完成上一步工作的姚素问,也终于发现了她。   姚素问:“师姐,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在做什么?”   薛芃一怔,刚抬头,姚素问已经来到桌前。   “你不会是自己在做检测吧?”姚素问诧异极了,说:“我今晚加班,结果一定会做出来,明早我就会将报告传给东区分局。可你现在这样,我很难办。检验是你做的,稍后这份报告我可不敢签字。”   薛芃等姚素问说完,才站起身,收拾的同时淡淡道:“当然,既然是我做的,字也应该由我来签。”   “可是……”   薛芃:“有件事可能许科没有和你提过,因为理化这边人手不足,所以有时候会借我过来帮忙。我刚才看你那么忙,也不好多说,怕打搅你工作。稍后这件事,我会亲自和许科交代。而且这次是特殊情况,东区分局和支队都在等结果,因为要的急,我这才上手的。”   听到这话,姚素问笑了:“我说过了,再急也得一件一件来。”   薛芃看了姚素问一眼,没接茬儿,只默默收拾台面的东西。   姚素问见状,心里有股气开始往上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看着薛芃这样,觉得窝火。   姚素问盯了薛芃几秒,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刀子一样飞过去。   薛芃手里动作一顿,再次对上姚素问的目光。   两个女人都带着口罩,但彼此的眼神却很清晰,一个冷,一个淡。   片刻的对视,薛芃回:“有件事我要澄清。你本科是化工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在公大就读,而我本科是公大,没念过研究生,所以严格来说,你不是我的师妹,也不必叫我师姐。”   “你……”   姚素问自小家境不俗,父母都是教授,她自己也争气上进,一直品学兼优,就没受过什么气,就算是与人有矛盾,她都是被人嫉妒和背后诟病的那一个,而她也是心高气傲惯了,少有能看在眼里的对手,自然也没碰过这种软钉子。   更何况薛芃的语气很平和,目光淡漠,好像全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似的,甚至还喧宾夺主把她的工作给做了,姚素问怎能不气。   姚素问:“你真的确定你做的检验没问题,要不要我重做一份,我晚点走没关系的,反正都要加班。”   “不用了,你接着忙吧。”薛芃话落,拿起东西准备走。   姚素问却往左横了一步,将她拦住。   薛芃细微的皱了下眉,盯着姚素问,没说话。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嗯哼。”   两个女人一同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孟尧远人已经进来了,脸上透着震惊,而陆俨则靠在门框边,眉梢微挑着看着屋里。   孟尧远挤出一个笑容:“那个,薛芃,陆队有事儿找你呢,赶紧的……”   “哦。”   薛芃直接绕过姚素问,走向门口。   刚跨出去,就听到屋里孟尧远的声音:“都是同事,不要为了一点小误会就……”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姚素问打断了:“师兄,我还要加班,没时间听你说闲话。”   走廊里,薛芃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直到进了痕检科,陆俨将门合上。   来到实验台前,薛芃问:“找我什么事?”   陆俨双手撑在台面上,似是笑了一下,说:“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怎么会和新同事起冲突。”   薛芃慢悠悠的抬眼:“事情不是我挑起来的,我一直都在避免正面冲突,你没看见么?”   陆俨:“哦,她初来乍到,很多事都还不了解,我想她也不是故意的。”   原本这事儿薛芃也没往心里去,转眼就能翻篇,没想到陆俨来了这么一句,反倒让她听着不舒服了。   “大家都是从新人过来的,‘不了解’,‘不是故意的’,这些都不是起冲突的理由。”薛芃勾起唇,冷笑了一下,“不过你倒是挺护着她的,见色忘友?”   “……”一阵沉默,陆俨说:“我就是就事论事。”   薛芃横了他一眼,很快面无表情的将话题转移:“白色粉末我已经做过检验了,和在李兰秀的泡脚包里找到的粉末一致,其它的检验还来不及做。等我做完指纹比对,会再去理化实验室把工作收尾,明天上午你就能看到结果了。”   “辛苦了,其实也没那么急,你今晚还是要争取多睡几个小时。”一说到案子,陆俨瞬间就把刚才的篇翻过去了,“对了,我这里也有发现。”   薛芃:“是什么?”   陆俨先将钟钰的照片摆在薛芃面前:“你看,这是钟钰旧身份证上的照片,这是钟钰现在的照片。”   薛芃第一反应就是:“她做过微整形?”   陆俨又摆出两张,说:“如果钟钰没有微整形,这应该是她现在的模样,而这张是陈凌母亲的旧照。”   薛芃见了,先是一愣,隔了几秒才找回语言:“两人这么像。要说没有血缘关系,我真不信……”   陆俨:“从年龄上推断,她们应该是母女。毒气泄露的时候,陈凌母亲正在附近学校里教书,而且怀孕已经八个月了。我们得到的资料,是她母亲送医之后就流产了,但那毕竟是三十五年前的事,现在什么都有联网记录,很难做手脚,但那个年代要想偷梁换柱,只要打通医院关系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薛芃只觉得头皮渐渐开始发麻,脑子里更是有一瞬间的茫然。   “你怀疑钟钰是陈凌的妹妹?”   “其实只要比对一下陈凌和钟钰的DNA,就可以得出结果。我已经通知DNA鉴定室了,结果明天就能出。”   薛芃喃喃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毒气泄露事故就真的和高世阳有关,而钟钰、陈凌就是处心积虑,想要为父母报仇。可是……她们针对高世阳一个就好了,为什么连李兰秀都要毒害?”   陆俨很快打断薛芃的思路:“好了,等明天出了结果再想吧。要是结果证实我的推断错了,现在的分析就都是白浪费脑细胞。”   薛芃醒神,扫了陆俨一眼,说:“哦,那没别的事,我就继续忙了。”   陆俨一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诧异道:“要不要先去饭堂吃饭?”   “你自己吃吧。”薛芃淡淡一笑,随即一边戴着手套,一边慢条斯理的说:“或者,你可以邀请姚素问一起去,好让她早点消气。我就不送了,陆队。”   陆俨:“……嗯?”   作者有话要说:  如无意外,下章完结这个案子。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无用的知识增加了:   1、半截眉+三角眼,在面相上的解释,比较偏激、心狠。面相学大多这样解释,当然也不是绝对的。   2、公安体制的上下班时间也是周一到周五,八小时工作日,周末轮休,当然也会加班,出任务的时候,一线刑警也没这么多时间休息。   3、上章提到的液态汞不溶于水、胃酸、肠液,可以随粪便排出,基本不会中毒,指的肯定是少量。具体见上章作话。   ……   感谢在2020-10-22 12:00:00~2020-10-2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如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a、闻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枝上柳绵吹又少、西泽尔、瑭瑭、leah、阿布卡 10瓶;superRu 2瓶;我是一条咸鱼、桃奈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20   一夜的等待, 周日上午,所有检验报告均已出炉,高家案最大的疑点也随之解开。   从骨灰盒里找到的水银香烟和白色粉末, 都已经证实和在钟钰家找到的一样,而且骨灰盒里的物证有钟钰的指纹。   声像技术室加班的同事, 也通过数据恢复钟钰的笔记本电脑, 找回一段被删除的视频。   笔记本里最先恢复成功的视频文件,正是高力鸣在家里下毒的完整片段, 而且就在片段里, 钟钰还现身了, 同样戴着防毒面具和手套,就坐在一旁看着高力鸣。   紧接着, DNA鉴定室也出了检验结果, 证实陈凌和钟钰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也是在同一天早上,高力鸣的生命也走到尽头,据医生估计,也就是这几个小时的事了。   陆俨和东区分局相继拿到报告, 东区分局立刻将已经取保候审的钟钰, 带回警局审讯,陆俨也第一时间赶到。   而另一边, 薛芃原本已经结束工作, 可以回家补眠,一听到东区分局即刻开始审讯,又立刻来了精神。   等薛芃来到东区分局, 和刑警队的同事打了招呼,递了申请,被允许到审讯室隔壁旁观。   薛芃进去时, 透过单向镜,正好看到面对单向镜而坐,一直低着头的钟钰,而此时负责审讯工作的正是陆俨和齐昇。   然而审讯室里却十分安静,无论是审讯的一方,还是被审讯的一方,都没有人说话。   薛芃等了片刻,问旁边的王志申:“怎么回事?”   “僵住了。”王志申小声说:“钟钰进来以后一句话都不说,兴许她以为只要打死不认罪,就没法判。哎,真是太天真了,铁证如山,零口供也可以入罪啊!”   “不。”薛芃下意识说。   王志申:“什么?”   薛芃吸了口气,声音很轻:“她不仅具备医学常识,也懂法。她不是不认罪,而是……”   而是什么呢?难道钟钰以为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王志申:“哦对了,钟钰已经通知律师了,估计是想等律师过来吧,不过就算来了也没用,审讯中律师是不能在场的。”   薛芃没接话,但心里却倏地升起警惕。   钟钰的律师是韩故,韩故的确不能在场,但钟钰绝对有权利和律师单独聊几分钟,而在这几分钟里,韩故也绝对有能力给钟钰划明重点。   薛芃刚想到这里,对面审讯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接着齐昇便起身出去,不会儿又折回来,在陆俨耳边小声汇报。   从薛芃的角度,只能看到陆俨宽厚且笔直的背脊,在听齐昇说话时,他微微侧了下头,露出挺拔的鼻梁,和紧绷的颈部肌肉,垂着眸子,眉宇却在齐昇最后一句话落下时,皱了一下,但很快又抚平。   接着,陆俨便站起身,令本就狭小的审讯室越发显得逼仄。   而钟钰也因为这番动静略抬了下眼,只是脖颈没有明显幅度,依然弯曲着,这样一个抬头的角度,眼睛向上看,便露出更多的下眼白。   *   直到审讯室里的人走光了,薛芃的目光依然直勾勾地看着对面。   这时房门推开,陆俨进来了。   王志申叫了声“陆队”,就出去了。   屋里陷入沉默,陆俨上前一步:“我听说你来了。”   薛芃醒过神,侧头看他。   昏暗的灯光下,陆俨低眉敛目,眸色深沉,那两片漆黑的色泽中,倒映着她的影子。   薛芃轻轻动了下唇,说:“我小时候曾经听我爸说过,有些人的形态很像动物。”   陆俨一顿,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是指钟钰。”   薛芃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见过钟钰三次,三次她都低垂着头,很少和人对视,偶尔抬眼看人,脖颈这里也不会动。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面对的是警方,嫌疑犯通常都是低着头的。”   陆俨说:“你观察的没错,钟钰的确心思深沉,好像时刻都在低头琢磨事。”   “是啊,琢磨怎么害人。”薛芃轻声应了,遂话锋一转,“不过她的律师是韩故,你心里要有个数,他能周旋在那么多企业老板中间,必然不是善茬儿。”   陆俨勾了勾唇,但笑意很快消失:“我会怕他么。”   “人心险恶,暗箭难防。”   这话落地,屋里安静了几秒。   直到陆俨说:“这个案子已经证据确凿,如果这个时候韩故还能教钟钰玩出花样,我反倒会高看他几眼。”   *   整个上午,韩故都在江城女子监狱见当事人,等离开监狱刚一上车,坐在副驾驶座的助手,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助手:“好的刘总,我会转告给韩律师,他现在在外地出差,不方便接电话。好,你放心……”   一阵虚应过后,助手切断电话,侧头看向后座的韩故。   韩故正半眯着眼,一手捏着眉心,他看上去很疲倦,也很烦躁。   车玻璃上贴了两层黑膜,韩故就坐在光线并不充足的后车厢里,略一抬眼,就听助手低声汇报:“是少阳的刘总。他说,希望您可以接他的案子。”   韩故一声轻笑:“他不是破产了么。”   助手:“是啊,如果真帮他打赢官司,事后恐怕还要追讨律师费。但他的意思是,以前曾经给您介绍过不少业务,希望您这次看在人情份上帮帮他。”   “也就是让我免费了。”   助手停顿一秒,说:“换个角度来说,这事对您的名声也有好处,到时候我们会把消息散出去,再借此让几家媒体炒作一下。”   一阵沉默,韩故侧头看了看窗外,脸上的表情始终不明不暗,难辨喜怒。   助手也不敢再说话。   片刻后,韩故才低声道:“这种视金钱如粪土,只凭兴趣接案子的风格,倒是很适合某人。”   助手一怔:“您的意思是……”   韩故转过脸,似笑非笑道:“把徐烁的名片推给刘总。”   “是……”   *   半个小时后,韩故抵达东区分局,办好了手续,就跟着刑警一路来到会见室。   会见室里没有别人,空空荡荡,阴阴冷冷,助手就等在门外。   韩故点开手机里的程序,对着屋子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监听设备。   直到门再次开启,钟钰进来了。   韩故转身,目光淡漠的在她身上略过,便走到桌前坐下,说:“咱们只有五分钟,长话短说。”   钟钰没吭声,坐下后,靠着椅背,这才抬眼看人。   韩故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两件事,一件是,高力鸣快不行了,另一件是,监狱和看守所我都已经打点好了,你进去以后,只要不搞特权,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是吗,那多谢了。”钟钰扯出一个很浅的笑,“除了这个,我也要谢谢你,一直都在关照我姐姐。”   韩故没接这茬儿,只说:“看来你一点都不关心高力鸣的情况。”   “你不是说了么,他快不行了,我又不是医生,我关心了他就能活么?”   韩故不置可否的扯下了唇角,又道:“警方这次审讯,应该已经掌握了实据。我的意见是,你尽量配合调查,只有坦白才能从宽,这次的笔录对你很重要。等上了法庭,我也会尽力为你争取。”   钟钰又是一笑,说:“谢谢你这么尽心尽力,等案子了结了,不管是不是死刑,我都会遵守约定,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一言为定。”   *   五分钟转瞬即逝,钟钰再次被送进审讯室。   韩故跟着离开会客室,一出门,刚系好西装外套,就见到这时从洗手间出来的薛芃。   薛芃见到韩故一点都不惊讶,反倒是韩故,扬了下眉,率先问:“你什么时候改在分局上班了?”   薛芃面无表情的回:“韩律师,你又忘了避嫌。”   “哦。”韩故微微一笑,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余光却瞄到旁边的刑警,又顿住。   薛芃已经越过他,直接进了审讯室隔壁屋,王志申已经在了,而单向镜对面,钟钰也重新回到小桌前坐下。   这时,坐在对面审讯桌前的陆俨,说:“律师你已经见过了,现在咱们来说案子。我希望你能老实交代,不要浪费时间。而且这很可能是你最后一份笔录,对你的入罪判刑很重要,该怎么回答,你心里要有数。”   钟钰长长的吸了口气,又吐出,随即第一次直起背,和陆俨的目光对上。   一个锐利深沉,一个出奇平静。   钟钰说:“你们问吧,我什么都交代,我愿意配合你们的调查。”   陆俨心里暗暗起疑,表面却未露声色,说:“根据我们的调查,已经证实你和陈凌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我们也调查过三十五年前江城南区会新化工厂的毒气泄漏事件,知道你们的父亲陈实川,在那次事故中丧生。我们也从你的电脑笔记本里,恢复了视频文件,视频中有直接指向你参与下毒毒害高世阳夫妇的证据。还有,在陈凌的骨灰盒里,我们也找到了你留在里面的水银香烟和百草枯。以上这些,你有什么要说的。”   钟钰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惊讶,就好像这些东西和她无关似的,她只说:“我认罪。陈凌的确是我姐姐。我父亲叫陈实川,死于三十五年前的毒气泄漏事件,这件事和高世阳有直接关系,所以我才回来复仇。”   “既然你都承认了,我们也愿意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把事情讲清楚。”   听到这话,钟钰倏地笑了下,问:“陆警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陆俨没回答,只眯了眯眼。   钟钰又问:“好像是从医院那次吧。可我记得,那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到底我做了什么,才会引起你的怀疑?”   陆俨双手就搁在桌上交握,淡淡道:“你的公公正在ICU里急救,生死未卜,你婆婆死在家中两天,无人收尸,你在ICU外面哭的很伤心,那场戏演得不错,可惜还没有落幕,你就当着观众的面补起妆了。”   钟钰一顿,垂下眼皮开始回想。   陆俨:“你这个动作我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我以为你只是过分爱美,后来我想,这大概和你的表演型人格有关,直到我们查到你的旧照,我才明白你这个动作,是为了掩饰整容手术留下的疤痕。”   其实钟钰的整容手术很成功,疤痕也非常浅显,不近距离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到,可钟钰太注意细节,还是个完美主义者,她每天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吹毛求疵,眼里不揉沙子,哪怕是芝麻粒大的疤痕也无法接受。   钟钰说:“我不明白,就算我在意容貌,更胜过高世阳的生死,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我教给你们的下毒视频,已经说明了毒是高力鸣下的,我最多只是知情,为什么你还一直盯着我不放?”   一直没有说话的齐昇,忽然开口了:“现在是我们在问你,不是在为你答疑解惑。”   钟钰看向齐昇:“齐警官,我只是想死个明白,不然我脑子里会一直徘徊这些问题,我的精神就无法集中在你们的问题上。”   直到陆俨说:“我可以回答你。”   钟钰又看回来。   陆俨:“很简单,我们调查的高力鸣,包括你口中描述的高力鸣,和这个下毒者的心机完全不相符。高力鸣性格冲动,做事没有长性,虽然是高世阳夫妇收养的,但李兰秀对他一直很溺爱。高世阳依赖父母惯了,让他独立做事,他总是一事无成,在社会上十几年,一直在受挫。这样一个人,他或许会怨天尤人,会想到报复社会,但他没有完成这种下毒计划的能力。而高力鸣恰好有你这样一个妻子,具备下毒者的所有条件。”   听到这里,钟钰自嘲的笑了,又一次低下头,说:“看来我就是想得太多,计划的太完美,才会将自己暴露。”   几乎同一时间,单向镜的另一边,薛芃低声说道:“聪明反被聪明误。”   鲁莽的人,只会想到鲁莽的方式,只有聪明且自负的想要耍聪明的人,才会用如此迂回的方式。   而对面房间,齐昇这时用笔尖在桌上敲了几下,催促道:“行了,你的问题陆队已经回答了,现在该你了。”   钟钰的笑意又渐渐收了,低垂的眼睛看着地上,怔怔发直。   就在齐昇准备再次提醒她时,钟钰忽然开口了:“我们的故事,要从三十五年前说起。”   这话很轻,落下的刹那,陆俨和薛芃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   ——我们的故事,要从三十五年前说起。   这是陈凌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钟钰:“我的父亲陈实川,那时候是会新化工厂的工人,他的工作表现很出色,对设备了解也深,很爱钻研,车间主任对他印象很好,早就想提拔他做小组长。那时候高世阳已经是小组长了,他心高气大、嫉妒心重,一直看我父亲不顺眼。这些事,都是我养父钟强后来告诉我的。”   “早在那次事故之前,我父亲就已经提议过要做好紧急预案,万一发生事故,就按照预案上的指示来办。可高世阳却说,哪那么容易出事啊,还说我父亲是危言耸听。其实高世阳推三阻四,就是怕暴露自己的短处,他不学无术,进厂培训后也只是个半吊子,尤其讨厌开会讨论,还总觉得别人在背后嘲笑他没文化。”   而就在事故发生当日,高世阳身为小组长,就对组员下了错误的命令。   事发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懵了,脑子都有点空,因为这样的事谁都没遇到过,都有点慌。   陈实川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立刻招呼大家,第一时间把反应釜的底阀打开,把废料排出去,流入地沟,同时还要打开消防水给地沟降温,然后尽快撤离。   可是高世阳却即刻制止了陈实川,在这个时候还摆起架子,说他才是组长,要听他的指挥,更当下质问陈实川,要是听你的出了事故,责任是不是你来担?   接着,高世阳又问其他几人,是不是要跟陈实川一起背锅。   陈实川是个老实人,被高世阳这样一呵斥就不说话了,其他几人也跟着沉默。   就在那一刻,根本没人想到后面会面临怎样恐怖的事。   高世阳很快下令,要将有机物料先放到铁桶里,不能浪费,尽可能减小损失。   几人照做,同时还听了陈实川的话,用毛巾遮掩口鼻。   可是物料放出来时,还一直在反应,持续加热,铁桶经不住高温,当场炸裂。   那炸裂的铁桶直接伤到一名叫李建宏的工人,李建宏晕倒在地,而另一名叫盛玥的工人,想将他尽快拉出车间,但因为腾出来捂住口鼻的手,没多久也因毒气晕了过去。   这时,高世阳已经来到窗口,要往外跳。   跟在后面的陈实川,一回头,见到两人晕倒,当下就放弃跳窗,折回去想去救两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第二个和第三个铁通相继炸裂……   听到这里,陆俨很快提出质疑:“这些事都是在车间里发生的,那你养父钟强又是怎么知道的?”   钟钰回答道:“钟强当时就在窗外。高世阳跳窗的时候是单手,行动不便,是钟强扶了他一把。钟强说,他原本是想进去救人的,但是高世阳却拉住他,还问他‘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然后就把他拽走了。”   有机物料暴露在空气里,很快就形成毒气,蔓延出工厂,直接影响到附近一所小学。   陈实川的妻子当时是小学教师,怀孕八月,即将休产假,却在那天不慎吸入毒气,和学生们一起送入医院。   而这之后的事,就是钟强做手脚的部分。   其实陈实川的妻子进医院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因为怀孕,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中了毒气,进医院没多久就早产了。   孩子生下来也很虚弱,在保温箱里足足一个月。   而这一个月,陈实川的妻子也终于醒来,得知自己的丈夫离开人世,伤心欲绝。   按理说,这次事故工厂应该予以补偿,可是经过调查,当时唯一生还的高世阳,和在窗外经过的钟强,都口口声声说,是陈实川操作不当,才引起铁桶炸裂。   这下,所有中毒学生的家长,还有盛玥、李建宏的家人,都要工厂和陈实川的妻子给个说法。   陈实川撒手人寰,除了两个女儿,什么都没留下。   陈实川妻子在身体和精神上都遭受巨大打击,住院一个月,多次吐血,后来听医生说,她因为生产和毒气中毒,还有精神上的打击,有些器官已经出现了衰竭现象,以她当时的身体状况来看,就算治疗也只是维持时间,根本没能力抚育孩子。   陈实川生前工资就不高,离世后工厂也只是意思意思,给了少量的抚恤金,陈实川妻子不堪重负,就想到了死。   但在自杀之前,陈实川妻子还是联系到钟强,要当面问清楚。   钟强连日来也是精神不济,夜夜失眠,知道陈实川妻子不久于人世,还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咳了一大口血,在那个瞬间终于良心发现,知道这将是自己最后,也是唯一一次忏悔的机会,当下便给陈实川妻子跪下了。   说到这里,钟钰“咯咯”笑出声,那笑声又冷又阴,随即说:“钟强啊,还是没有当恶人的潜质,看看高世阳,人家就可以‘心安理得’,吃得饱睡得香,后来换了工作,还将自己‘立功’的事到处宣扬。”   钟钰又收起笑,转而又道:“钟强不知道,我母亲当时录了音。那盘磁带连同遗书,都在自杀前都交给我姐姐陈凌了。我母亲真的很聪明,也很坚强,就算到了最后一刻,心里想的依然是为我们姐妹俩谋后路。”   “她看钟强跪地忏悔,哭的很真,知道这个男人容易心软,性格懦弱,就在那一刻,她将我托付给钟强。”   陆俨的眼睛眯了起来,就在这一刻,他脑海中似乎浮现出陈实川妻子的模样,就那样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   她看上去已经快不行了,好像随时都会离开,可她却用尽所有力量,紧抓着钟强的手,就像是捏住了他的良心。   她很虚弱,脸色灰白,可她的眼神里却是极度的冷酷,充满了恨意。   她虽然即将离世,却给这个世界留下两枚种子。   或许这两枚种子可以延续她的恨意,终有一天可以为他们夫妇讨回公道。   *   陈凌、钟钰姐妹俩,就这样分开了。   陈凌很快就被送到了立心孤儿院,而钟钰则被钟强夫妇收养,他们收买了医院院长,将孩子抱走。   但钟强夫妇知道,会新工厂的老员工都知道他妻子没有怀孕,不可能突然蹦出来一个女儿,而工厂也在接受调查,复开无望,他们便趁此机会斩断所有联系,搬去历城投靠父母。   这之后,便是陈凌和钟钰的故事。   *   陈凌在立心孤儿院的日子并不好过,就像是一只家猫,突然扔到了野外,是生是死全凭自己的本事。   孤儿院就和社会一样,有欺生现象,尤其这些孤儿们心理都不健全,有的性格乖张,有的靠拳头说话,还有的狡猾多端,时常跟大人告小状。   陈凌被迫“拔苗助长”,起初生存很艰难,连温饱都是问题。   但好在那时候的陈凌,对母亲的印象还很深,比起父亲陈实川,母亲则更懂得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陈凌虽然还不到五岁,却已经学到了一点皮毛。   再加上那盘录音,和那封遗书,陈凌虽然听不太懂,却也能明白一个重点,那就是父亲陈实川是被人害死的。   数年时间转瞬即逝,陈凌始终没有人收养,就一直在立心孤儿院长大,从一个被欺负的新人,逐渐转变成“小团伙”的首脑,去压榨其他新来的,直到成年后离开,她已经成了这个小型社会的强者。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这八个字对陈凌来说绝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她十几年来在立心孤儿院身体力行学到的生存法则。   自然,那盘磁带和母亲的遗书,陈凌也反复听过、看过多次,早就会背了。   陈凌离开孤儿院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寻找仇人高世阳和失散多年的妹妹,但这对她一个没权没势也没背景的女生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这十几年间,钟钰一直都生活在历城,在钟强夫妇的照顾下顺利长大。   只是钟钰自小就多思、敏感,脑子也活络,这一点非常像是陈实川妻子,所以十来岁的时候,钟钰就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个家里的奇怪之处。   钟钰总觉得,她和父母长得不太像,无论是同学、邻居都这样说。   有一次,钟钰跟着钟强父母去看奶奶,还在厨房外面听到母亲和奶奶在里面小声说话。   奶奶问母亲,打算什么时候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母亲很为难,说一直怀不上,怀疑是不是钟强之前在工厂的时候把身体伤了。   奶奶又问,那是不是打算一直把钟钰当做亲生的,这抱养的能比亲生的贴心吗,就不怕以后是个白眼狼?   自那以后,钟钰对自己的身世就有了认知,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一回想父母偶尔的古怪,甚至是父亲对她的疏远,对她总是隔了一层,似乎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后来那几年,钟钰就一直在这样不安和怀疑的情绪中长大,和父母也越发不亲,甚至还经常担心要是有一天养母怀孕了,她该怎么办,会不会被他们扔出去。   加上钟钰那时正值青春期,性格也越发的内向,平日不爱说话,无论是走还是坐总是低着头想事情,对周遭的一切也十分敏感,很善于分析。   别人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或是一句话,看在钟钰眼里,都能很快作出解读,明白这人背后的动机。   也正是因为如此,钟钰会比同龄人,甚至是成年人,更快更迅速的接触到他人的内心,甚至于钟强夫妇偶尔表现出来的一点小动作、小眼神,无论是对她的防备,还是疏离,钟钰都能立刻捕捉到。   而这些细节也一点一滴的走进她的心里,渐渐消磨掉她对养父母本就不多的“亲情”。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钟钰上大学住校,她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又亲切的女人,就是陈凌。   陈凌经过多方打听,又花了很多钱托人寻找,终于找到钟钰的下落。   钟钰因为性格缘故,也因为陈实川夫妇的死因,在钟强家里始终得不到真正的父爱母爱,所以可想而知,当陈凌对她无限包容,无限付出,全然没有一点自私的照顾、关爱她的时候,那种效果是直击心灵的。   当然,可能换一个人,钟钰也未必能接受这层温暖,或许这也和亲姐妹之间的血缘有关,钟钰从第一次见到陈凌就觉得很亲切,好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钟钰和陈凌很快就成了知己,陈凌也在潜移默化之间,将自己的故事一点点透露给钟钰知道。   钟钰听了十分愤怒,甚至和陈凌产生共情。   对钟钰来说,她和陈凌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真心对她们好的,只有她们两人才是相依为命的“亲人”。   钟钰甚至多次幻想过,如果陈凌是她的姐姐,如果她就是那个被人抱走的婴儿,那该多好。   直到某一天,钟钰的“幻想”实现了。   陈凌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便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钟钰受到惊吓,起先是怀疑,不肯相信,后来冷静下来又要求看到证据,心底还隐隐有点高兴。   陈凌和钟钰很快就去做了DNA鉴定,证实两人是亲姐妹。   拿到结果之后,钟钰如释重负,流浪了二十年,突然寻找到唯一的亲人,那种喜悦和松弛,是她多年来未曾经历的。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和不甘。   故事讲到这里,钟钰话锋一转,说:“就这样,我和姐姐相认了,我们也开始寻找仇人,制定我们的复仇计划。”   而这一刻,站在单向镜另一边的薛芃,也因为这个故事,和钟钰语气中的兴奋受到震动。   旁边的王志申嘴里念叨着:“哎,也难怪她们姐妹俩会这么变态了。”   可薛芃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姐姐薛奕的模样。   薛芃不禁自问,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到这样一对姐妹,目睹她们这样残忍的下毒方法,将高世阳夫妇折磨致死,她会反过来同情这对姐妹的身世么?   答案肯定是不会。   任何案件都有它发生的原因,作案人也有他们的动机,他们自觉无辜,自觉是这个世界的受害者,无论是复仇,还是报社。   而这些动机和原因摆在案件面前,就会变成犯罪嫌疑人的“借口”。   中国人是最习惯用因果论的,这放在高家的案子里,陈凌和钟钰恐怕也是这样想的——如果不是高世阳谋害她们的父亲陈实川,又把责任推给他,还间接害了她们的母亲,她们也不会处心积虑的找高家复仇。   只是薛芃再转念一想,如果抛开这些理智的分析,如果将陈凌、钟钰替换成薛奕和她呢,她还会这么客观么?   答案恐怕还是不会……   也许,她也会追随着姐姐去复仇,追随着这个世界上唯一明白她,爱护她,唯一相依为命的亲人。   想到这里,薛芃轻微的眨了下眼,深呼吸的同时,也将脑海中再度浮现出来薛奕临死前的模样,深深埋了下去。   随即她集中精神,继续听钟钰的故事。   *   陈凌和钟钰相认之后,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她们最初的调查并不顺利,江城太大,他们要找一个姓高的化工工人,并不是件容易事。   而最简单也最笨的方法,就是她们也去化工厂工作,通过这个圈子里的人际关系,一层一层的去打听。   她们做梦都想不到,这一找竟然会找了十年之久,她们甚至一度认为,高世阳已经离开江城,或者已经死了。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们才顺着蛛丝马迹寻找到一个当年会新工厂的老工人,得知高世阳的下落。   原来在这些年里,高世阳曾经找人算过一次命,还因此改了名,中间有十几年都叫高本顺,后来又改了回来。   而就在她们找到高世阳的时候,远在历城的钟强,也因为肾衰竭,即将离世。   钟钰回到历城,见了钟强最后一面,还将当年的录音播放给他听。   钟强躺在病床上,终于松了一口气,也终于跟钟钰说了一次心里话。   其实钟钰小时候很可爱,只是越长大就越像陈实川妻子,尤其是那双眼神,和她偶尔看人的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钟强每每对着钟钰,就会想到那天在病房里,那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却带着满腔恨意的眼睛,就像是压在他心口的一块大石,压了他半辈子。   钟强就像是三十年前跪在陈实川妻子的病床前一样,对着这时站在病床前俯视他的钟钰,做了这辈子最后一次忏悔。   他告诉钟钰,当年之所以不敢把真相说出来,一来是因为受到高世阳的威胁,二来则是家里欠了一大笔债,需要填坑,而高世阳刚好帮他填上了。   可钟钰听到这些,就像是当年的陈实川妻子一样,眼里迸射出恨意。   就在钟强咽气之前,钟钰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你可以去死了。”   后来,钟钰就回到江城,开始了她和陈凌的复仇计划。   钟钰说:“这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是故意接近高世阳和李兰秀的。我们做过调查,知道高力鸣是从孤儿院领养的,刚巧也是立心。而我姐姐对他还有点印象,这还真是天助我也。”   这之后,钟钰就做了微整形,转而接近高力鸣,还申请做社工,经常参加街道活动,很快就认识了李兰秀。   就这样双管齐下,陈凌做幕后军师,钟钰来实施,一边被高力鸣追求着,另一边就在高世阳、李兰秀面前营造热心善良的形象。   李兰秀见钟钰人好,又漂亮,就想介绍给自己的儿子,谁知这一介绍,却发现原来高力鸣一直都很喜欢钟钰。   钟钰便这样“半推半就”的和高力鸣开始交往,一年后结婚,开始在高家三口中制造嫌隙。   “其实高力鸣就是个妈宝男。” 钟钰说:“你们知道妈宝男‘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么?你们知道像他这种在母亲的溺爱下长大的人,出社会以后有多难过么?李兰秀特别的无知,她觉得爱孩子就是他要什么就给什么,过犹不及。所以高力鸣就被她惯的脾气又臭又硬,自私自利,而且还一无是处。”   “高力鸣根本没朋友,他自小到大喜欢的女生,也没有一个看得上他,所有人都烦他,嫌弃他,离他远远的,他在别人口中就是个讨厌鬼。可是高力鸣的性格已经养成了,他最不会的就是反省,他永远觉得错的是别人,是这个世界在与他为敌,他还讨厌每一个针对他的人。”   这时,沉默许久的陆俨开口了:“也包括他的父母。”   “当然。”钟钰笑了,“这就是溺爱的下场。平日对他千般好,他习以为常,认为这是应该的,所以一旦稍有一点指责,他就会饱受挫折,不理解,也不能接受,还会反过来怨恨。高力鸣这辈子就没做成过一件事,唯独毒害他的养父母,是他唯一的‘成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有点骄傲呢。”   齐昇拍了下桌子:“这还不是你教唆的。”   钟钰“咯咯”笑着。   直到陆俨说:“说说李兰秀吧,你们对高世阳下毒,是因为父母,那么李兰秀呢,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   钟钰又收了笑,眼神里流露出阴狠:“因为她比高世阳更烦人。我和高力鸣在一起后,李兰秀就老拉着我的手,跟我面前想当年,还说离不开我,要我每天都去看她。我说,我要工作啊阿姨,我要是加班的话,就过不来了。李兰秀却说,那你就请假来陪我,或者干脆把工作辞了吧。”   “有一次电梯坏了,他们住在十六楼,李兰秀完全不考虑那天高温三十七度,还要我去超市买两大袋东西,再爬到十六楼去看她。等我终于到了,气都喘不过来了,李兰秀又开始跟我念叨以前的事,反反复复,没完没了。也就在那一天,李兰秀跟我提到高世阳年轻时立的功,她还存了一份当时的旧报纸,拿给我看,还说那次事故多亏了高世阳,要不然全厂的员工,还有隔壁小学的学生,都得丧命。”   陆俨:“你越听越生气,从此就生了杀心?”   “那倒没有。”钟钰说:“我当时是很生气,但我还没有气到要杀了她。我以为她只是被高世阳的故事骗了,就是个无知妇孺。直到我和高力鸣结婚之后,有一次我听到高世阳和李兰秀吵架,我才知道,原来李兰秀一直都知道高世阳才是事故元凶,但当时她和高世阳正在交往,人又虚荣,便毫无愧疚的选择隐瞒真相。”   “事故之后,李兰秀就成了高世阳的代言人,走到哪儿都不忘宣传这段‘功绩’。李兰秀换到第三方检测公司之后,还帮高世阳搭了线,在几家化工厂的检测上做了手脚,拿了不少好处。他们俩,根本就是蛇鼠一窝。”   后来,钟钰花了一年的时间,去离间高家三口的关系。   她让高世阳以为,李兰秀有意把当年的事公布出来,让他晚节不保,他们大吵了一架,李兰秀就搬出来单住了。   那时候,高力鸣又换了一次工作,他每个月的开销比他的工资高了三倍,非常贪图物质享受,全靠家里给钱帮他还卡账。   因为李兰秀一直溺爱着高力鸣,所以高力鸣就算每个月都借走一两万块钱,李兰秀最多也就是念叨几句,该给还是会给,并且相信高力鸣都是用在投资和应酬上,早晚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高力鸣虽然是领养的,但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高世阳因为毒气泄漏事件,身体也受到损伤,导致不能生育,他和李兰秀就选择收养了高世阳,两人也将高力鸣当做亲生的看待,还说好了一辈子都不告诉他这件事。   直到高力鸣持续跟家里借走了三十万,气着了高世阳,高世阳决定不再借钱给他,让李兰秀也不要借,还说要去公证处立遗嘱,等将来去世了就把房子捐出去。   可想而知,这对一直习惯了伸手的高力鸣是多大的打击。   钟钰:“我就在这个时候,向高力鸣透露了他可能是领养的事实。他知道以后又震惊又害怕,甚至开始相信高世阳的话,也将高世阳的突然变脸,归咎于他不是亲生的事情上。然后,我就陪他去做了亲子鉴定。出结果那天,高力鸣很久都不说话,他彻底蔫儿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俨:“于是,你就开始给他洗脑,让他相信只有尽快拿到遗产,才能保住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没有给他洗脑,这是他自己想到的。我还是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搜索痕迹才知道,原来他在网上询问过律师的意见,也去论坛上问过网友,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一个人……”   说到这里,钟钰又一次笑了。   陆俨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问:“为什么李兰秀会和邻居说,她觉得儿子要毒死她?李兰秀早就知道?”   钟钰说:“还不是高力鸣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有一次他又去找李兰秀拿钱,他们又吵了一架,情急之下,高力鸣就撂狠话说——你老了,以后得靠我,养儿才能防老,你要是对我不好,这些事我都会记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毒死,你的钱就都是我的,我还用的着跟你这里受气么?”   “呵,高力鸣那天真是把李兰秀气得不轻。他回家以后跟我说起这事儿,别提多得意了!”   陆俨忽而话锋一转,问:“那你姐姐陈凌呢,你说的故事后半段,几乎没有提过她。这些计划是她帮你想的,还是你自己想到的?”   “是我自己。”钟钰说:“她还不到三十就得了胃病,后来转成胃溃疡,身体一直不太好,不能劳神,也不能生气,只能养着。后面的事,我没有麻烦她,就是怕影响她的身体。而且她后来还坐了牢,我一个月只能去看她一次,还得以朋友的身份,每次见面的时间都不长,我一向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陆俨眯了眯眼,观察着钟钰的表情。   就这段描述来看,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陆俨又问:“陈凌生前,曾经在笔记本上写过半句话,‘悭贪者报以饿狗’,你知道么?”   “我知道,她有几年沉迷过佛学,经常去听法会。我还记得她跟我提过后半句,是‘毒害报以虎狼’。她说,无论是高世阳、李兰秀、高力鸣,还是钟强,他们都是‘悭贪者’,自私,贪图利益,枉顾他人的性命,这种人是要遭报应的。而这里面,最坏的就是高世阳,他不仅贪,还害死了我们的父母,所以他也是‘毒害者’。”   “那你和高力鸣呢?”陆俨说:“你们也毒害了高世阳和李兰秀。本质上你们没有区别。”   听到这话,钟钰的眼神倏地变了,又狠又利:“我和他们不一样,有因才有果,高世阳如果老老实实做人,当初听我父亲的一句劝,我父母和那两个工人都不会死,我和姐姐都会有更好的人生!”   “而且,是高力鸣为了贪钱,才要去毒害他们的,高世阳和李兰秀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知回报还要反咬一口,最狠毒的是他!高力鸣但凡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今天这件事我都办不成!”   钟钰越发激动,陆俨却淡淡将她打断:“就算你说的是事实,高力鸣也没有能力完成,更没有这个耐心一点点下毒害人,是你在背后教他如何以慢性下毒的方式,实行一次‘完美’的犯罪。可惜,百密一疏。只要你做过,就一定会被知道。”   钟钰深吸一口气,说:“事实上,这的确是一次完美的犯罪。若不是我要给姐姐一个交代,在祭拜她的时候,留了一份‘证据’在里面,你们也无法证明我参与下毒。”   齐昇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你把证据藏的再隐秘,我们也会找到。”   “你错了。”钟钰说:“不是我把证据藏起来,我根本不需要藏,只要我什么都不往骨灰盒里放,就可以了。所以说到底,是我指证了我自己,这世界上的确存在完美的犯罪。我输就输在太爱我姐姐了,我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钟钰的眼圈渐渐红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流露出悲伤,远比她在ICU门外表演的那场戏要真诚的多。   或许陈凌的死,也带走了钟钰的一部分灵魂,她的精神已经没了支柱,坚持了十几年的目标也已经达成,就算不坐牢,恐怕以后的人生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吧。   钟钰低下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该说的,她已经都说完了。   可就在这一刻,陆俨开口了:“是人就有弱点,只要这个弱点在,就不可能有完美的犯罪。你的弱点就是陈凌,如果你不在乎她,也不在乎亲情,这个弱点自然就不会存在,你也就不会在她的骨灰盒里留下证据。但话说回来,要是你真的不在乎,你也就不会报复高世阳了,那今天你也不会坐在这里。”   钟钰身体一震,没有抬头,也没有去看陆俨,放在桌上的双手渐渐握成拳,肩膀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接着,她像是从牙缝里龇出来一句话:“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   许久以后,钟钰的审讯终于结束,被带出审讯室,准备送去看守所。   陆俨也长舒了一口气,伸长一双腿。   齐昇站起身,主动伸出手,说:“陆队,这次真的要多谢你!其实在这之前,我就听过陆队在禁毒支队立过两次大功,我那时候还有过怀疑,现在我终于相信了。”   陆队也笑着起身,伸手回握:“客气,东区分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案,这是大家的功劳,稍后我会将报告交给潘队的,一定会论功行赏。”   几句寒暄,齐昇高兴的出去了。   陆俨慢了一步,出门时,刚好看到靠在隔壁房间门口,双手环胸的薛芃。   薛芃正歪着头瞅他,意味深长的好似在打量什么。   陆俨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薛芃说:“很精彩的审讯,很精彩的犯罪故事。”   陆俨笑了下,刚要接话,不料薛芃又道:“不过有两个问题,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   “你第一次怀疑钟钰,真是因为她补妆的动作么?”   “哦,也不完全是。”陆俨说:“当时我正背对她接齐昇的电话,如果我不回头,也看不到她在补妆。而令我回头的原因,是因为齐昇在电话里提到‘钟钰’这个名字,她是陈凌生前唯一去探监的朋友。”   “然后齐昇就告诉你,李兰秀死在家里两天的事,加重了你对钟钰的怀疑?”   “嗯。”陆俨点头,随即问:“你还有一个问题是什么?”   薛芃说:“钟钰被钟强夫妇抱养的时候,还在襁褓中,她对亲生父母毫无记忆,也没有亲情寄托,按理说恨意不该这么强。”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   “哦,结论呢?”   “遥控杀人。”   薛芃一怔:“你是说,陈凌遥控钟钰。”   陆俨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她说到正式实施复仇开始,就再也没提过陈凌。这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陈凌对她不重要,最多也只是将身世告诉钟钰,后面的计划根本没参与。”   “不可能。”薛芃否定道:“人在这个世界上都需要一个支撑,不管是亲情爱情还是其他东西,陈凌就是钟钰的支撑。如果陈凌都不参与,钟钰又有什么动力继续呢。”   “那么就是第二种可能,与其说是钟钰为了父母复仇,倒不如说是为了陈凌而复仇。这也很符合陈凌的为人。”   陆俨话锋一转,又道:“你有没有发现,钟钰的‘表演’很像是在模仿陈凌,看来她真的很崇拜这个姐姐。”   虽说他们都没见过陈凌,但是在陈凌案的调查中,通过环境证据和几个同宿狱友的表现,包括狱侦科的转述,陈玲的档案等等,也能大概勾勒出陈凌的性格。   而且在陈凌案中,当陆俨审讯赵枫的时候,提到了“教唆吸毒”四个字,赵枫当时就反弹了,还叫嚷道:“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她要自杀是一早就决定好的,谁都拽不回来!而且她早就看出来我有意消磨她的意志,想她去死,她也一早就把我戳穿了!我这点伎俩,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赵枫甚至还说,她现在这些本事都是陈凌一手教出来的,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反被人教唆吸毒。   薛芃:“如果是陈凌,她倒是有能力计划到这一步,钟钰和赵枫都是她的追随者……”   陆俨:“若非陈凌时日无多,饱受病痛折磨,恐怕也不会想到自杀。她趁着最后一次见钟钰,教钟钰如何把事情推到高力鸣身上。”   “她还特意留下一张纸条在嘴里,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引起注意。目的就是为这件事做铺垫,万一钟钰把自己暴露了,也算是给钟钰找个借口。万一警方会怀疑钟钰的动机,认为她没有这么大的恨意去实施报复,钟钰也好顺水推舟,说是被陈凌教唆、洗脑。”   以钟钰描述的故事,和她的聪明来看,她绝对有机会推给陈凌。可钟钰并没有这么做,还在故事的后半段刻意将陈凌摘出去。   “不过就算她算无遗策,恐怕也想不到高世阳夫妇的离世,会闹出这么大动静。”陆俨说:“这个陈凌也真够狠的,亲妹妹也没放过。”   薛芃叹了口气:“其实陈凌已经是费尽心思了。如果不是钟钰对陈凌的思念太深,单独留了一份证据在骨灰盒里,能起诉钟钰最有力的证据,也就是那段视频。视频里,钟钰根本没有碰过毒药,只是坐在高力鸣旁边。钟钰依然可以辩解说,是高力鸣用不雅视频和照片威胁她。”   而且所谓上一代的恩怨,在钟钰自己招认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根本没有实据证明是高世阳害死了陈实川夫妇,所以复仇“假设”也不能成立。   说到这,薛芃垂下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陈凌和钟钰的模样,接着又想到了薛奕。   姐妹之间那种依恋的关系,她也体验过,时至今日那种情感仍然在她的精神中、骨髓里流淌,那也是她的支撑。   她的父亲薛益东和母亲张芸桦,虽然也是极优秀的人,可是薛益东去世太早,给她留下的记忆,更深刻的部分都在他的笔记里,她几乎是靠着阅读那些笔记才将父亲的形象勾勒清晰的,而母亲给她的更多的是亲情、是爱护。   事实上,真正作为榜样、偶像,这些年来一直支撑着她的,始终是薛奕。   直到现在九年过去了,薛芃仍不免时常幻想,要是薛奕还在,将会成为多么优秀的刑事律师,或许还会被评为江城的杰出青年和人大代表。   就像薛奕自己说的那样,她会为理想而战,为那些冤假错案而战。   而且,她绝对不会变成韩故这种人。   薛芃想的很入神,直到一只又大又厚实的手掌伸到她眼前,晃了晃。   薛芃一下子醒了,抬眼间,就听陆俨问:“怎么说着说着就走神了,想什么呢?”   薛芃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遂语气一转,说:“我不得不说,你审讯时真的很厉害,能揪住所有蛛丝马迹,还能洞察人心,案情分析上也很有逻辑,我真是很佩服。”   陆俨:“……”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夸奖听着很真诚,却又好像没那么真诚。   陆俨轻咳一声,刚要开口。   谁知薛芃又甩出一个问题:“可你生活里怎么就这样呢?”   陆俨:“嗯?”   这样?   哪样?   陆俨怔住了:“什么意思?”   薛芃要笑不笑的扫了他一眼:“字面的意思,你不是很会查案么,自己品吧。”   话落,她转身就走。   陆俨在原地定了一秒,箭步跟上。   他仗着人高腿长,没几步就和薛芃走成并排,放慢速度说:“我品不出来,但我听出来你在内涵我。这没头没尾的,你为什么阴阳怪气的?”   “我一直都是这样,听不惯你可以闭上耳朵。”   陆俨:“…………”   直到两人穿过走廊,来到外面的小厅,这时王志申从里面出来了,说:“陆队,高力鸣去世了,就在刚才。”   陆俨和薛芃皆是一怔。   王志申:“已经通知钟钰了,她没什么反应。”   薛芃垂下眼,淡淡道:“意料之中的事。”   接着脚下一转,就往外走。   陆俨跟了上去。   “耳朵是闭不上的,眼睛才能闭。”   “你怎么这么烦。”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超级大肥章,本来想分开发,但是想想,一气呵成读下来可能更好~下章进入新故事,不过不会这么快就进入犯罪现场,先铺垫一下日常剧情和感情线。   本章应该没有无用的小知识,红包继续么么哒!   月底了,营养也不用要清零喽!!!   ……   感谢在2020-10-23 12:00:00~2020-10-2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mmer 41瓶;诗债换酒、黎lily、people1433 10瓶;被石兰兮 3瓶;善良的菜菜、n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犯罪现场三.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1   高家灭门案已经宣布告破, 这件事很快就被知情人士散播到网上,又上了一次热搜。   一开始,高力鸣、钟钰夫妇毒害高世阳、李兰秀两位老人的故事还没有曝光, 网友们都在痛斥这对白眼狼,有人说无毒不丈夫, 也有人说最毒妇人心。   也就是在同一天里, 网上关于“慢性下毒杀人”、“汞中毒”、“百草枯”,以及“如何杀人不被发现”等词条也创了历史新高。   而历城某名模死在自家中的案件, 也渐渐从热搜上淡去, 只有名模的忠实粉丝还在关注这件事, 其它人都在唏嘘高家的人伦惨案。   各路专家也纷纷跳出来分析,事后诸葛亮的人更是大有人在, 分析高力鸣的心理变态, 又分析钟钰的心狠手辣,还有人分析教育的重要性,和如何教育才是正确的引导。   网友们也是神通广大,很快就展开人肉搜索, 把高家一家人的照片扒了出来, 还有不少面相大师跑来分析。   直到三天后,高家灭门案也渐退了热度。   谁知就在这时, 微博上又多了一篇文章, 将高家的故事原原本本的放了出来,又一次将高家灭门案推上风口浪尖。   消息传到薛芃耳朵里时,她起初并没有在意, 从周一到周三她一直都在忙,江城又出了一个连环性侵老人的案子,薛芃在三天之内跑到好几个孤寡老人的家里取证。   但微博上的故事孟尧远一直都在关注, 钟钰最后一次笔录那天孟尧远不在场,事后薛芃也没跟他细说故事,他的所有知识点都是从微博里看到的。   孟尧远跟薛芃念叨了几句,薛芃的注意力终于被拉了回来,诧异的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   孟尧远说:“微博上看的呀,我不是也叫你看了么?”   微博?   薛芃这才刷开手机,点开孟尧远的分享。   这一看,薛芃就怔住了。   这个微博主人正是她和陆俨那个高中同学,叫张潇的记者。   就在前几天,张潇还跟她打听高家灭门案的内情来着,但薛芃什么都没说,怎么这才过了几天,张潇就知道的一门清了?   薛芃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性,就是东区分局有人漏了风,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对,就算漏风,也不可能漏的这么详细,而且这种对外披露完整故事,都是要经过批准的。   薛芃快速刷看了一遍故事内容,越看心里越惊讶,有些细节描述甚至连她都不知道,钟钰那天也没提。   就好比说,一些陈凌和钟钰的生活习惯,喜好,对什么过敏等等。   当然这也可能是张潇在编辑故事的时候自由放飞,二度创作?   薛芃点开张潇的微信,问了一句:“高家的故事是谁告诉你的?”   张潇没回。   薛芃也没一直等,转头又去忙自己的事。   薛芃和孟尧远核对了一个多小时犯罪嫌疑人的指纹。   像是这种现场提取的指纹,不比身份证上的指纹录入来的清晰,大部分情况都不太可能提取到完整指纹,就算是部分的也会发生变形、重叠,这时候就要结合物品本身,还原嫌疑人翻动物品的特点,分析现场指纹改变的原因,尽可能地还原。   薛芃对了一个小时,眼睛都酸了。   孟尧远也转了转脖子,碎碎念道:“你说这男的是不是变态啊,怎么转对老人下手,从六十多岁到九十多岁,他是不是疯了!”   据刑侦支队的调查,这个犯罪嫌疑人已经犯案多次,而且他每次潜入屋内都是深夜,老人都在熟睡,毫无防备,也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只是大约凭借触感得知是个中年人。   男人每次都是先打晕老人,等到老人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天亮,男人早就不知所踪。   而后经过调查才知道,不是这一位老人遭遇此事,还有另外几位患有阿兹海默症的老人相继受害。   事情很快上报到支队,根据支队的分析,这个专门超老年人下手的男人,应该并不是个孔武有力的人,自然这人心里有一定程度的变态,也很聪明,知道如果朝年轻女性下手,一来会面临更剧烈的反抗,二来年轻女性的叫声也大,记忆力好,而且很快就会引起警方重视。   反倒是患有阿兹海默症的老人,几乎是没有抵抗能力的,甚至于在遭遇侵犯之后,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   这三天,薛芃和孟尧远不仅跑遍了江城,而且取证艰难,因为现在距离案发已经过了多日,很多痕迹都被破坏掉了。   孟尧远跟薛芃念叨了几句,转头又继续核对指纹。   这边,张潇也在微信上回复了:“哦,就是这个案件的凶手钟钰,发到我的邮箱里的。不过我想她应该早就设置好发送时间了,因为我收到邮件的时候,她已经被逮捕了。”   钟钰发的?   薛芃没有回,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钟钰的心态,难道是表演欲还不能满足,在警方面前说完了故事,又想借助媒体的口宣扬一遍?   只是一转眼,薛芃就将这事抛在脑后。   反正无论钟钰还想怎么折腾,这故事的发酵寿命最多也就一星期,等到下礼拜就会有新瓜出现,网友们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转移。   *   转眼到了周五。   春城出了大案,那边的公安局很快向江城借人。   助手小晨前一刻还兴奋的跟孟尧远说,周末约了女朋友,下一秒就拎着箱子跟季冬允赶赴春城出差。   孟尧远嘲笑完小晨,回来便跟薛芃说:“嘿,你说今年也真是邪了啊,咱们江、历、春三城可是有年头没这么频繁的大案了啊。历城那个模特的案子还在调查,这春城又出事了……”   薛芃正在看资料,没搭理孟尧远。   孟尧远一屁股就坐在她的办公桌桌角,颇不正经道:“我说小芃同志,周末有没有安排啊,要不要跟我出去见见世面?”   “哪种世面?海上浮尸、沼泽弃尸,还是下水道碎尸。”薛芃眼皮子都没抬,淡淡落下三个选项。   孟尧远当场就不行了,捂着嘴做了个干呕的动作:“我跟你说真的呢,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说这人,谁都有自己最犯怵的东西。在进痕检科之前,孟尧远一直以为最恐怖的就是碎尸。   谁知进了痕检科以后,尤其是认识了什么都要往前头冲的薛芃,他这种“以为”很快就被打破了。   海上浮尸打捞上来以后,那种恶臭,孟尧远一辈子都忘不掉,但要说视觉上对他冲击力最大的,还得说在沼泽边上发现的尸体。   那尸体上已经发霉长白毛了,真是看一眼就会做噩梦。   孟尧远吐完了又说:“就那个酒吧一条街,又开了一家新的,听说还挺红,好多网红都去打卡,服务也不错,咱俩试试去?”   薛芃依然没抬头,只是看资料的目光,微微一顿,心里起疑,嘴上也非常直截了当的问了:“你想追我?”   “咳!”孟尧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完全不敢想!”   薛芃终于抬眼,靠着椅背,又冷又淡的瞅着他:“那就是另有企图,说吧,到底什么事。”   “咦?”孟尧远笑呵呵道:“看来你真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陆队啊,他昨天就去了,还待到很晚。刚好李晓梦和男朋友昨晚也在,还拍了两张照片呢,你瞧。”   孟尧远边说边将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递给薛芃。   薛芃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随即眼皮一耷,就看到了照片里,正坐在小桌旁边的陆俨。   这酒吧的小桌偏高,陆俨做的是高脚凳,一双长腿随意舒展,一只脚踩在椅子的脚蹬上,另一只落在地上,膝盖微弯。   他手里还握着一杯鸡尾酒杯,里面五颜六色的液体还是八分满,而另一手拿着手机,眼睛却没看,目光望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脸上没什么表情。   因为照片是抓拍,只拍到一张侧脸,还有些模糊。   薛芃扫过一眼:“这能说明什么。”   孟尧远笑了笑,手指又往左滑动了一下,很快又露出下一张。   照片里,陆俨依然是那个姿势,但看向远处的目光已经收回来,望向左边,而就在他左手边多了一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   女人笑的亲切且妩媚,正一手撩头发,歪着头似乎正在对陆俨说什么。   这回,薛芃连话都没有了,目光略过照片,便挑眉看着孟尧远,表示疑问。   所以呢?   孟尧远说:“这后来嘛,晓梦就和男朋友离开了,也不知道下文。要不,你去跟陆队探探风?”   安静了两秒,薛芃才问:“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孟尧远眨了眨眼睛,反问:“难道你不想知道?我还以为你俩有戏呢!”   薛芃笑了下,笑意又很快消失:“我倒是觉得,你对他挺上心的。跟你共事这么久,都不知道你喜欢这个。需要我帮忙牵线搭桥么?”   “……”孟尧远好一阵无语,不过再一看薛芃淡漠的表情,似乎真的不在意陆俨泡吧的事,便说:“哦,既然你都不介意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孟尧远很快自讨没趣的走了。   薛芃又静坐了片刻,拿起资料准备再看两眼,思想却在这时候开了个小差。   陆俨一个人去泡吧?   他肯定不是因为那家酒吧有多红,慕名而去的,他没这么闲,对这些也从不感兴趣,甚至连大众点评都不用。   那么,就是有人约他去的。   会是谁呢?   女人?男人?   约会?还是查案?   只一秒钟,薛芃就得出答案:男人,查案。   哦,八成是因为老人性侵案。   想到这,刚刚泛起的好奇心就又落下了。   直到薛芃拿起资料,又看了两行,这时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   陆俨:“明天周六,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巴诺,我有事要外出,可能很晚才回来。也不用一整天都在,下午过来带它溜一圈就行。”   薛芃回道:“好的,没问题。”   随即又打了五个字,问“你要去哪儿”。   只是想了想,又删掉了。   不会儿,孟尧远的声音又从后面飘了过来,问:“对了,薛芃同志,你周末到底有什么安排啊?”   他这回倒是没提出去见世面,纯粹是嘴闲。   薛芃没回头,却也没当做耳旁方,只应了两个字:“探监。”   *   几天前,薛芃就跟女子监狱递了申请,要求会见方紫莹,监狱方已经批准,方紫莹本人也同意,时间就定在周六。   薛芃周五不用值班,下班就驱车离开,回家路上途径一家超市,随便买了几样菜,等进了家门,随便做了顿晚饭,就一边刷着Ipad里的美剧,一边把饭吃了。   一集剧还没看完,饭已经下了肚。   薛芃洗了碗,就拐进开放式的书房,从书架下面翻出一个纸箱子。   纸箱子里全是薛奕的遗物,包括高中用过的课本、考卷,放在家里的私人物品,还有几本法律书籍。   其中一本刑法的落款,写着两行小字:   【薛奕惠存   友:韩故】   除了这些东西,薛奕还留下了一个笔记本电脑,一部手机,但是时间太长,笔记本已经打不开了,手机号码也已停机欠费。   薛芃曾经看过笔记本和手机里的东西,和通讯来往记录,并没有什么特别,除了薛奕自己喜欢的剧集和电影,其余的都是学习材料。   这些警方当时也调查过,结果完全找不到方紫莹杀害薛奕的动机,两人虽然有短信联系,但内容都很正常,无外乎就是薛奕帮方紫莹辅导功课,方紫莹各种感谢之类的。   除此之外,方紫莹还给薛奕写过两张卡片,是九年前比较流行的贺卡款式。   一张上写着:“感谢学姐的提携和辅导,我会继续努力的!”   另一张则写:“学姐,你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我会继续努力的,加油!”   看到这些笔迹,薛芃真是很难将此和监狱里那个方紫莹联系到一起,这也是她始终想不明白方紫莹为什么要杀害薛奕的原因之一。   薛芃轻叹了口气,整理出几件和方紫莹有关的物件,随即又翻出一张薛奕的照片。   是她的侧脸抓拍,背景是学校运动会,薛奕脸色泛红,额头上有着一层薄汗,一手叉着腰,一手似乎正在扇风,像是刚比完一个项目,正在休息。   应该是同班同学把这一幕拍了下来,而后将照片送给她的。   薛芃将照片和几件东西一起装进袋子里,转而便拿着手机上楼,继续钻研薛益东留下的笔记。   *   这一夜,薛芃睡得很不安,总是时醒时睡,就算吃了褪黑素,大脑仍不肯停下来休息,好像有多片段在里面“奔跑”。   醒来时,薛芃有点偏头疼,靠坐在床头愣了会儿神,一手揉着太阳穴,回忆着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虽然没有噩梦,没有血淋淋的画面,但梦里不合逻辑的剧情也真不少。   薛芃下床洗漱时,刚过八点。   她下楼吃了早饭,就拿起包和手机出门。   一路开车到女子监狱,还不到十点。   办好手续,薛芃就跟着狱警来到会见室,通过安全检查,进门一看,安排的是隔离会见室。   会见室中间有隔离栏杆和强化玻璃,旁边有一部话机。   不会儿,强化玻璃对面的铁门开了,方紫莹被狱警带了进来。   薛芃抬眼,两个女人隔着玻璃照了面。   方紫莹看上去气色不错,人也比上次见面胖了点,显然陈凌去世之后,她的日子是好过了些。   方紫莹坐下,两人同时拿起话机。   薛芃开门见山道:“我不会耽误你太久时间,我来找你,只有一个问题。”   方紫莹快速的眨眼,似乎有些不安:“我知道,你想问我,你姐姐薛奕到底是不是我杀的。”   薛芃依然很淡,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她握着话机的手,却渐渐捏紧了。   “你的答案是……”   方紫莹吸了口气,眼皮落下,盯着面前的桌子,低声道:“其实我这九年,一直都在悔恨。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捅那一刀。”   薛芃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脑子也在这一瞬空了。   她直勾勾地瞪着方紫莹,一时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一时又觉得四肢冰凉,呼吸不畅。   本以为过了这么久,她可以十分冷静地听到答案,可是到了这一刻,心底那汹涌的情绪,仍是一股脑的往上涌。   哪怕就是九年前,薛芃也只是抓到一次机会,在警局的走廊上,追问方紫莹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时候她们中间隔着刑警,她拿方紫莹没办法,也看不到方紫莹的表情。   而现在,她们中间隔着强化玻璃,她依然拿方紫莹没办法,唯一的差别就是,方紫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方紫莹一直在闪躲她的目光,薛芃不知道这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薛芃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出那三个字:“为什么。”   “我嫉妒她,她太优秀了,我那时候压力很大,一时想歪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生出要毁灭一切的冲动……”方紫莹说。   这就和当年的证词一样。   薛芃依然紧迫盯人:“我要听真实答案。”   方紫莹一顿:“这就是真实答案。”   薛芃冷笑一声,很快拿出袋子里的两张贺卡,摊开,贴到强化玻璃上。   “这是你写给她的话,你应该认识。”   方紫莹下意识抬眼,一见到贺卡,愣住了。   薛芃说:“你还给我姐发过很多短信,要不要我一条一条念给你听?”   但方紫莹却好像听不到薛芃说了什么,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贺卡上的字,渐渐的眼眶也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   薛芃看到这一幕,却没有任何触动,她只是说:“回答我,为什么。”   方紫莹又飞快的别开脸,说:“我已经说过了。”   薛芃跟着问:“既然这样,你那天又为什么要抓着我说,真凶至今逍遥法外?”   方紫莹抹了把脸:“我怕陈凌的死,其他人会栽在我头上,我只是想自保。”   “那你这些年一直在关注我的动向,也是为了自保?”薛芃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又跟上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市局的痕检科?”   安静了两秒,方紫莹给出一个薛芃绝对想不到的答案:“是陈凌告诉我的。”   薛芃怔住了。   陈凌为什么会知道她的事?   “陈凌怎么认识我?”薛芃说:“你撒这种谎有什么意思。”   “是真的,我没有撒谎!”方紫莹的声音略微高了些,第一次看向薛芃。   也正是目光交汇的这一瞬间,薛芃忽然就相信了她的话。   方紫莹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我也问过陈凌,她没有回答,她只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提起你们,想在精神上折磨我,让我时刻想起……我做过的事。”   薛芃听的皱起眉:“你和陈凌有仇?”   “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方紫莹说:“她进来后没多久就针对我,我的日子原本就不好过,她来了以后,这几年就一直视我为眼中钉。”   薛芃瞬间沉默了。   陈凌针对方紫莹的事,她是知道的,这在之前的调查中也得到证实,只是谁也不知道陈凌这么做的动机。   若说陈凌和方紫莹有仇,以陈凌的性格,绝对不只是在精神上折磨方紫莹,看看高家人的下场,方紫莹到现在还能活着,简直奇迹。   可若说没仇,陈凌竟然为了刺激方紫莹,专门去调查薛奕家人现在的情况,还时刻去提醒方紫莹,目的就是要加重方紫莹的负罪感。   陈凌给薛芃的感觉,一直都是城府很深,且深谋远虑,但如今方紫莹这样一说,又好像陈凌做这件事没有什么逻辑似的,有点莫名其妙。   然而再看方紫莹的表情,又不像是编造的。   方紫莹忽然说:“或许……陈凌认识薛奕。”   薛芃看了眼时间:“不可能,她们的年龄相差很多,也没机会相识。”   “无所谓了……”方紫莹垂下眼,轻声说:“反正陈凌已经死了,以后也不会有人折磨我了……”   薛芃眯了眯眼,忽然觉得很生气。   可她没有发作,只是声音冰冷的问:“听说你快要出狱了?”   方紫莹一顿,点头:“下个月。”   那也没有几天了。   “你是不是以为坐完牢出来,你的赎罪就算结束了?”薛芃问。   方紫莹没吱声。   薛芃目光冰冷的瞅着她,在那一瞬间脑海中略过薛奕的模样。   薛奕在笑,还对她说,这个世界很好,这个世界也很坏,它不会变的更好了,但也不会更坏了,但我们还是要尽一切努力拨乱反正,为心中的理想而战。   薛芃闭了闭眼,说:“我只希望这十年牢你没有白做,出来以后能真正做个人,用一辈子的时间记住你都做过什么事。起码你还有机会重新来过,而我姐姐永远都回不来了。”   到了这一刻,无论心里的恨再多,语言都无法表达万一。   而且就算说了,方紫莹也未必能体会,多说无益。   薛芃撂下话,便合上话机,又看了垂首不语的方紫莹一眼,转身离开。   走出会见室,薛芃闭上眼,长长地吸了口气。   这一趟,真是不该来。   她不知道方紫莹用多少时间,可以放下过去,忘记薛奕的死,开启新生活。   她只知道,就算是用一辈子的时间,她都无法原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故事讲未成年犯罪,本章的老人性侵案只是作为日常工作带过一下。   模特案前面说过了,是为后面的案子做铺垫。   陈凌这条线还有东西没解开,也会和后面关联。   关于未成年犯罪,我个人是很关注的。   未成年犯罪的对象,大部分也都是未成年,在法定成人年龄以前,这个社会似乎更符合大自然弱肉强食的定律。   关于未成年保护发和未成年犯罪,我在系列文寄生谎言里提过,也为了这个群体拉出两个故事描述。本文里薛奕被杀是成年之前,方紫莹同样也是那个年纪。包括寄生里的女主顾瑶和男二祝盛西,他们的第一次犯罪也是未成年。所以在这个故事里,顾瑶和徐烁会出现。   不过前面几章,我要先铺垫一下男女主的感情线,等案子正式出来,可能会涉及不止一个犯罪现场,口轻的童鞋到时候请略过~   好啦,废话就这么多,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24 12:00:00~2020-10-2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k 109瓶;青箬笠、666 30瓶;可君长着驴耳朵 18瓶;我不吃香菇、浣·纱、格洛家的许甜甜、潇潇、臣本不依 10瓶;思远 9瓶;佳期如梦、乙为儿、善良的菜菜 5瓶;superRu、被石兰兮 3瓶;只说小Z 2瓶;我是一条咸鱼、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灯火阑珊、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2   薛芃中午回了一趟以前的房子, 和张芸桦一起吃了午饭。   饭后,薛芃回到自己房里。   小时候,薛芃是和薛奕一起住的, 等薛奕十四岁的时候,两人才分开。   薛奕去世后多年,她的房间一直没有动,张芸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去打扫。   薛芃也是一样,时常要进去看看。   其实母女俩都知道, 要怀念一位亲人, 放在心里也是一样的,表面这些物件都是死的,如果一直留着这间房,或许她们永远都无法从过去的哀伤中走出来。   但真正推动这件事的, 还是因为前阵子常智博将要出狱。   薛芃和张芸桦商量过后, 决定将薛奕的房间改动一下,把她的遗物搬到薛芃的房间里, 腾出一间屋给常智博。   只是没想到,常智博只停留几天就搬走了。   薛芃坐在床上, 向房间环顾一圈。   现在这间房,到处都摆放着薛奕的遗物,好像她们姐妹俩又住在一起了。   薛芃在床上靠了一会儿, 抱着抱枕不知不觉的就眯着了。   直到手机里设置的闹钟响起,薛芃才睁开眼, 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   这一觉,睡得比昨晚还要好。   薛芃起身,进浴室洗了把脸,出来时和张芸桦打了招呼, 就出门了。   薛芃一路驱车来到陆俨住的宿舍公寓楼下,刚下车,忽然想起一事,便给陆俨发微信问:“家门钥匙没给我,怎么进你家?”   直到薛芃上了楼,在门口站定,陆俨都没有回微信。   薛芃职业病犯了,在门附近搜了一圈,没有发现藏起来的钥匙,只好不报希望的敲了敲门,又在微信上问了陆俨一次。   这时,门板突然从里面开启。   薛芃听到声响先是一怔,正要对开门的“陆俨”说,“原来你在家啊”,谁知却看见了一片空气,再往下一扫,开门的竟是巴诺。   巴诺张着嘴,吐着舌头,好像在对薛芃笑。   薛芃也跟着笑了,弯腰揉了揉巴诺的后脖颈,跟着它进屋关上门,问道:“陆俨呢?”   巴诺“汪”了一声,抬起爪子搭上鞋柜的门把手。   门开了,露出里面的拖鞋。   薛芃将拖鞋换上,等进屋一看,陆俨不在家。   薛芃坐在沙发上,等巴诺也跳上来,挨着她,她才说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说:“看来这几天陆俨教了你很多东西啊,你都会看家了,还会迎客呢,是不是闻到我的气味了?以后要是陌生人敲门,不要随便开,知道么?”   巴诺又是一声“汪”。   不到三分钟,巴诺就成了狗肉靠垫,非常乖巧的趴在沙发上,让薛芃枕着它的腰背,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薛芃找出动物世界,看的并不专心,反倒是巴诺,一直盯着电视,好像很入迷。   薛芃说:“看来我得告诉陆俨,你很喜欢看电视,以后他不在家,就开着电视让你看,不然你在屋里闷一天,太孤单了。”   巴诺嘴里发出“呜”的一声。   等看完一集,薛芃领着巴诺下楼溜了很久,回到家里,又按照陆俨留在巴诺房间里的字条,调配好它的晚饭。   巴诺吃的又快又香,都把薛芃看饿了。   薛芃便去厨房翻出一碗方便面,在冰箱门上发现另一张字条,写着:“我买了鸡蛋、午餐肉和蔬菜。”   薛芃切了点蔬菜做了一小份沙拉,又在面里卧了个鸡蛋,切了几片午餐肉,一顿饭下肚,已经是傍晚。   陆俨终于回了微信:“调了静音,才看到微信,巴诺给你开门了么?”   薛芃:“开了,我们都吃过了,你什么时候回?”   “在查案,可能要很晚,先不说了。”   见陆俨在忙,薛芃便没再回,洗了碗就和巴诺一起坐在沙发上。   一人一狗又继续看动物世界。   隔了片刻,孟尧远从微信上蹦了出来:“我跟许臻他们在外面撸串,来不来?”   薛芃飞快地回了两个字:“不来。”   只是刚发出去,人就愣住了,转而又问:“你和许臻他们?还有谁。”   “晓梦和她男朋友,椿阳,方旭,程斐都在啊!”   也就是说,刑侦支队一组的人都去撸串了?   那陆俨是一个人在查案?   查什么案,不是老人性侵案?   薛芃愣了会儿神,随即对着巴诺喃喃道:“你知不知道陆俨去哪儿了?查什么案?”   能促使陆俨单独行动的,这么晚都不回来……难道是王川案?   只是薛芃刚想到这,就听巴诺“汪汪”两声,它似乎想起了什么,很快从茶几下面那层,咬出来一个记事本。   薛芃接过记事本,起先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翻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一枚发卡,是她以前过来吃火锅的时候落下的,本子里还有一个信封,但信封上什么都没写。   薛芃犹豫了一秒,很快将信封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张照片和一张纸。   拿出来一看,当即愣住。   照片的背景是一间办公室,正中间有个男人斜坐在办公椅上,头歪向一边,脖子上有一片片红肿,嘴唇和衣服上都有呕吐过的痕迹,面色苍白,紧闭双目。   这张照片薛芃第一次见,但照片里的人薛芃却见过——正是王川。   照片显然是王川遇害的案发现场,那天是孟尧远负责取证,拿回来的物证薛芃也帮忙做过检验,自然也看到了一系列案发现场的记录照片,但她肯定里面绝对没有这张。   难道这张是陆俨拍的?毕竟他才是第一个到案发现场的人。   只是这个想法,当薛芃打开那张纸之后,就完全推翻了。   纸是折叠的,上面还沾着一些粉末,里面只有一行手写字:“骄阳酒吧,七点。”   纸上的粉末,薛芃并不陌生,是用来提取指纹用的冰鉴粉末,而她以前就曾经教过陆俨指纹粉末提取法,还给他留了一套工具。   薛芃好一会儿没动作,脑海中飞快的组织起整个脉络。   这封信应该是有人给陆俨的,里面附上一张王川死后的照片,以及一个地点,一个时间,意思很明确,就是告诉陆俨,如果想继续追查王川的死因,就来这家酒吧见面。   再说王川的照片,这应该是在陆俨赶到之前拍的,因为陆俨到了案发现场之后,就即刻报警,警方赶到后就是一系列的现场取证和初步尸检,然后王川的尸体就被带走了。   而在陆俨赶到酒吧之前,王川才咽气没多久,凶手下手很快,也很利落,给王川注射了氯|胺|酮,就跳窗离开了。   也就是说,有机会拍下这张照片的人,是凶手的可能性非常大。   那么,这个凶手为什么要将照片寄给陆俨呢?   显然凶手一直都知道陆俨一直在调查王川的死,更有甚者,就像陆俨猜测的那样,凶手杀害王川,是因为知道王川要透风给陆俨,所以杀人灭口?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凶手意识到陆俨还在调查这个案子,咬着这条线不放,所以想把陆俨引出去,一并将他也了结了!   想到这里,薛芃立刻醒神,再次拿出手机,干脆给陆俨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听筒里持续传来“嘟”的声音。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电话始终无人接听,自己切断了。   *   就在薛芃发现信封的一个小时之前,酒吧一条街附近的网吧里,一群学生正在打端游。   网吧里几乎都是男学生,只有两个女生,一个嘴里咬着棒棒糖,穿着暴露,另一个素面朝天,穿着校服,看上去很乖巧。   这个看上去乖巧的女学生,此时正冷着脸,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操作,将对手三两下就PK掉。   电脑屏幕上出现“胜利”两个字。   女学生笑了下,随即游戏里就闪现出一个聊天窗口。   点开一看,是这样一句:“要货,马上。”   女学生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字:“哪儿。”   “骄阳酒吧。”   “这就来。”   女学生刚切掉游戏,正准备走,这时兜里的手机也震了起来。   微信上进来一条新消息:“有生意,做不做?”   女学生快速打了一行字,问:“年龄,体重,有无怪癖。”   对方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男人身材挺拔,肩宽腿长,就坐在酒吧里,虽然只有侧脸,却能看出男人的五官深邃,高鼻梁,高眉骨,高颧骨,眼窝很深。   女学生挑了下眉,意外竟然是个大帅哥。   “靠,有怪癖也无所谓,我接了。”   对方却说:“只是让你给他带句话。”   女学生:“没有其他业务?”   “没有。”   “哦,那我自己要是开发出来,算我的?”   “你要有这个本事,我不拦着。”   “切!我可先说好,我要先去趟骄阳酒吧,有急事儿,这帅哥能不能等啊?”   对方一顿,说:“不冲突。”   随即就把地点和时间,以及话的内容发过来。   “时间地点:骄阳酒吧,七点。带话内容:覃川小镇工地见。”   接着,对方发来一笔转账。   呦呵,竟然地点一致。   女学生笑呵呵的收了钱,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外走。   骄阳酒吧离得不远,她溜达着过去,到门口时刚好差十分七点。   这个时间,酒吧里已经坐了一半客人,要么就是来吃晚餐的,要么就是先来占座的,再过十几分钟肯定爆满。   骄阳酒吧刚开业不久,名声却很大,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各路大V和公众号一股脑的冒出来炒作,各种宣传。   女学生经过酒吧门口,却没进,接着往前走。   过了五十米,就有一间公共厕所,女学生进去将校服换下来,不到三分钟,就换上小背心、牛仔外套和一个破洞牛仔短裤,随即又从包里翻出一顶假发,很熟练地戴上。   再翻出粉底液和彩妆盘,对着厕所里斑驳的小镜子画了起来。   等走出洗手间,女学生已经摇身一变,浓妆盖住了脸上的青春,也掩盖了真实年龄,就连她走路的姿势都的拽拽的。   来到酒吧门口,外面已经有人在排队了,里面客似云来,根本不够坐。   门口的保镖又高又壮,旁边还有一个负责排号迎客的经理。   女学生直接走到经理跟前,便笑着撩了下头发,让经理看到她的耳坠,坠子是个金色的小圆盘,圆盘上刻着一个数字“17”。   而就在吊坠下面,女学生的侧脖颈上,还有一枚纹身。   纹身图案很秀气,抽象,像是一个图腾符号,且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经理见了吊坠,便笑着抓过女生的手,在她手背上盖个印章,跟保镖说:“放行。”   保镖让开路,女学生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门外有客人嘀咕起来:“怎么回事啊,怎么加塞儿啊?”   旁边的立刻小声说:“这你都不知道,那个不是加塞儿的,是来钓人的。”   *   进了酒吧,女学生就慢悠悠的顺着边缘走,并不着急,一边走还一边观察将围在小桌前的客人们。   这一趟可不能白进来,就算照片里那头肥羊钓不着,也得先寻摸好备胎。   女学生溜达到墙边,注意到其中几桌只有男客人,没有女伴,而且一身名牌,很显然,要么就是来约炮的,要么就是招妓的,或者和她一样,都是来赚钱的。   这时,女学生旁边靠过来一个年轻男人,女学生只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赶人。   灯光下,年轻男人五官精致,漂亮的过分,张嘴便问:“货呢?”   女学生的目光仍打量着面前一桌桌的客人,同时一手拉开背包的拉链,露出一个小口。   年轻男人手上多了几张一百元现金,手伸进小口,再出来时,现金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包东西。   年轻男人背对着人群,拆开小包,拿出里面花花绿绿的贴纸,随意塞进裤兜,又打量了女学生的身材一眼,小声道:“我说,要是你今晚没目标,要不要跟我……”   谁知这话还没落,女学生原本漫不经心看着人群的眼神,就倏地一顿,立刻睁大了,两只眼睛瞬间放光。   只见层层叠叠的客人当中,有个一身黑衣黑裤的男人,正一个人坐在小桌前,肩宽腿长,侧颜挺拔,表情肃穆,一身气质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十分特别。   旁边已经有好几个女人盯上他了。   女学生抬脚就走。   年轻男人猝不及防,压着声音喊:“嘿,小芹,小芹!”   被叫做小芹的女学生,很快绕过中间几桌,靠近她今晚的目标。   此时已是七点半。   她迟了半个小时,可这个男人好像非常有耐心,背脊笔直,长腿随意落在地上,手里有一杯酒,却没喝,也没有四处张望。   小芹来到男人身后,站定,这时就见另外一个女人已经挨到男人旁边,笑呵呵的问:“先生,一位吗?”   男人侧头看向女人,绷紧颈脖的肌肉,声音额外的低沉好听:“我在等人。”   小芹的等女人走开了,这才上前,一屁股坐在另外一个高脚凳上。   这样近距离一照面,小芹怔住了。   近距离对上男人深邃的五官,他的眉头轻轻皱着,带着一点严肃,滑向小芹的眼神有些淡漠,深处却暗藏锋芒。   小芹惊呼:“我去,你好帅啊!”   *   陆俨已经在骄阳酒吧等了一会儿了,他选了一个视野最佳的位置,靠近门口,每一个从刚进来的客人,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但这个人就和之前两天一样,迟迟没有出现。   那个信封,是周三放进他的信箱里的。   现在基本都是电子信,邮件来往,很少有人再寄手写信和卡片,所以周三那天晚上,陆俨经过一楼的信箱,看到自己那一格的塞信口上多了一封信,便下意识拿出来。   一个空白的牛皮信封,没有封口。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张折叠的白纸。   而照片里的死者正是王川。   这之后的事可想而知,陆俨第一时间回到家,翻出家里多波段灯、冰凝粉末等几样简单的检验工具,就按照薛芃教过他的指纹显现法,试图在信封和信纸上找到指纹,并提取下来。   可是一番折腾之后,却一无所获,这个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陆俨经过了一番思量,知道自己面临这两个选择,一是将线索交给禁毒支队,二是单独去赴约。   交给禁毒,就是公事公办,同时也就意味着,他如果去赴约,禁毒的人就会在四周盯梢埋伏,等到目标出现就会将其逮捕。   但这个人既然敢约他,想必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很有可能他不会自己前来,而是找了个替死鬼先来探路。   他特意选择酒吧这么隐秘的地方,为的就是在人群中容易隐藏,万一发生冲突也容易脱身。   而禁毒队一旦当场将人捉获,势必会引起骚乱,若是抓错人,就会直接打草惊蛇。   陆俨心思转了几圈,最终决定先一个人过去探探虚实。   只是连续两天到骄阳酒吧,送信的人都没有出现。   陆俨心道,这应该就和料想的一样,也许人已经来了,就在某个角落里观察,不现身,或是干脆找了其他人替他过来盯梢,就是为了看他有没有部下埋伏圈。   直到周六这天,陆俨准备第三次去骄阳酒吧,临走之前和巴诺交代好,“薛芃”会过来,又将先前交给巴诺的“待客之道”复习了一遍,并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薛芃的发卡,给巴诺进一步确认是薛芃的气味。   然而陆俨心思一转,又多了一道心眼,便将信封和发卡一起放在笔记本里,想着万一要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回不来,薛芃也能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   再说眼下,酒吧里人声鼎沸,场子早就热起来了,不少男男女女走到中间跳舞。   陆俨却始终坐在位子上,观察着门口来往的客人,又时不时朝酒吧里几个比较阴暗的角落看去。   直到小芹靠过来,一屁股坐下。   陆俨嘴唇动了动,正准备说话,小芹却先一步摆手道:“我知道,你在等人,等的就是我嘛!”   陆俨扬了下眉,说:“不是。”   “可我觉得是。”小芹歪头笑了,随即将双手搁在桌面上,轻声说:“骄阳酒吧,七点。”   和纸条上的话一样?   是巧合,还是……   陆俨先是眯了下眼,遂快速自上而下打量了小芹一眼,未发一言。   小芹已经倾身,得寸进尺的靠过去:“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陆俨没躲也没闪,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坐姿,只垂下眼皮,瞅着靠近且堆起笑容的小芹,同时也嗅到她身上廉价化妆品和香水的味道。   直到两人快要贴到一起了,小芹看着陆俨的唇角,细声细气的问:“要是你今晚让我跟你回家,我就告诉你。”   陆俨的目光却略过她脸上的浓妆,略过这张看上去妩媚实则却透着稚嫩的脸,心揣度着她的真实年龄。   直到目光滑到她耳边,扫过那个耳坠,瞥见脖颈侧面靠近动脉的位置上,那一小块纹身。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陆俨瞳仁微缩,脑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劈中了。   他心里一紧,随即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撩开她的头发,侧头将纹身看的更清楚些。   和他记忆中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这纹身,挺有趣。”陆俨勾唇笑道,方才还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肃穆之气,都因为这一笑而烟消云散,眨眼的功夫就多了几分淡淡的勾人。   小芹一下子就被撩到了,勃颈上瞬间起了战栗,一手就势搭上他的肩膀,另一手则摸进背包。   “不是纹的,是贴的。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贴一个,我这里有很多图案呢……”   小芹的手指很灵活,钻进背包,挑开里面的小袋子,从里面摸出一张纹身贴,就夹在指尖。   陆俨耷眼一看,“哦”了一声,道:“贴哪里?”   “要不,也贴脖子上?”   小芹边说,边将纹身贴在他的酒杯里一蘸,随即就要往他勃颈上送。   然而就在纹身贴快要接触到陆俨的皮肤时,小芹的手腕却被他一把握住,手指就按在她脉搏上,另一手则拖住她的颈侧,拇指快速找到死穴,轻轻一按,并未用力。   从外人的角度,只会以为两人打得火热,你侬我侬。   唯有小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变脸了。   小芹心里一凉,飞快的略过一个念头——我靠,撞枪口了!   可小芹已经被止住,不敢挣扎,也挣不开,只能刷刷眨着眼睛,转而就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新型毒品?散货散到我头上来了,胆子不小。”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一笔带过的老人性侵案,确有其事。   前面提过,巴诺是德牧。狗狗里我最喜欢的德牧和边牧,简直不要太聪明!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25 12:00:00~2020-10-2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66 20瓶;fs湖 5瓶;na 2瓶;灯火阑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3   ——散货散到我头上来了, 胆子不小。   小芹当下就懵了,脑海中也跟着钻出两个选项:警察?同行?   小芹眨眨眼,再看陆俨此时漫不经心的表情, 同时敏感的嗅到他身上的“气味”,即刻作出判断。   嗯……不够正派,也没警察那么大煞气。   这样一想,小芹很快定下心来,虽然心虚却仍是笑着说:“大哥、老板, 我哪儿知道您是行家呢, 我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哦?”陆俨错开一点距离,手上依然没松,只是淡淡问:“你要带的话是什么?”   小芹咽了下口水,说:“覃川小镇工地。”   这个工地陆俨有点印象, 距离酒吧一条街也不算远, 走个几百米就到了。   看来约他来的人经过两日观察,已经确定他没有通知禁毒队, 所以就叫一个小丫头过来放第二道鱼饵。   陆俨收回握住小芹脖颈的手,又问:“几点。”   小芹:“没说时间, 就一个地点。”   陆俨没接话,只是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手拿走她的背包, 从高脚凳上起身,拽着她就往外走。   包被他拿走了, 小芹一路也不敢反抗,就怕引起动静,被周围其他几个散货的注意到,再把这事儿捅出去, 那她就栽了。   小芹矮了陆俨一个头,陆俨揪住她的手腕别到身后,乍一看就好像是他搂着小芹走一样。   两人出了酒吧,酒保和门口的经理都下意识看过去一眼,只看到两人“搂搂抱抱”的背影。   陆俨腿长,走得也快,小芹跟得很辛苦,一路小声说:“大哥,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真的是眼瞎,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您也知道,要是在规定时间内货没散完,那我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话间,陆俨带着小芹进了一条暗巷,四周昏暗,远处的人声也透不过来,一下子安静的不像话。   小芹的声音在这一刻就显得尤其明显:“最多我今晚不收费,您想干嘛干嘛,行不?我去,你不是想在这里吧……”   陆俨几乎要被这小丫头气乐了,手上一松,就势往前推了一把,小芹的背撞到墙上,发出闷哼,想要骂出来的那声“靠”也卡在喉咙里。   陆俨却看都不看一眼,向后退了一步,就着从巷口探进来的光源开始翻找背包,很快就找到那包装着“贴纸”的新型毒品。   这种名为“邮票”的新型毒品,也叫LSD,属于第三代毒品,和第一代海/洛/因、第二代的冰/毒有明显区别,无色无味,比指甲盖还小,做成贴纸后隐蔽性高,不易察觉。   而且主要散伙人群是零零后,散货点就在酒吧、KTV这类地方,借由灯光昏暗向同龄人之间投放。   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警惕性低,好奇心重,很容易就上钩,而且只要接触皮肤就会沾上,进而产生幻觉,等劲儿过了才发现染上毒瘾,转头又回去买。   其实早在2016年,警方就已经破获第一起“邮票”案,到现在快五年了,做成各种五颜六色形状的LSD,陆俨也见过不少,要不是今天见到这种做成纹身贴的新花样,还真是想不到,这帮毒贩的玩法又变了。   陆俨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将“邮票”小袋子包好,转而装进自己的裤兜,打算等事情了解之后,就拿回警局做检验。   陆俨又看了小芹一眼,心里再度估量她的年龄。   刚才只觉得她很年轻,尤其是皮肤的触感,举手投足里带着一点青涩,感觉最多也就是二十岁。   这会儿再一看,好像还得往下降两岁。   小芹靠墙揉着肩膀,这会儿刚缓过劲儿,见到整包“邮票”都被没收了,当即愣了:“哎,你还都拿走啊?你也太贪了吧!”   就在这时,陆俨从她包里拎出校服的上衣和裙子,目光也意味深长的扫过来。   小芹忙说:“是为了Cosplay!现在客人都好这一口!”   陆俨却明显不信,将校服扔到她身上后,又从包里拿出一个mini卡包,里面有一张学生证和一张身份证。   孙芹,北区十六中高二三班。   陆俨杨了下眉,诧异极了。   看来不仅是校友,还只有十六岁。   陆俨直接没收了小芹的学生证和身份证,随即将包扔给她。   孙芹接住了,问:“你拿我证件干嘛!那个卡包很贵的,是Dior的小蜜蜂限量款,代购还要两千多!”   陆俨双手环胸,没接这茬儿,只说:“你才十六岁就不学好,就算是未成年,散毒也是要判刑的。”   孙芹满不在乎道:“能判多重啊,我是帮忙散货,又不是制毒,要是被抓了,我可以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就是普通贴纸!”   “就你这年纪,这身板儿,这脾气,进了看守所,就是食物链最底端,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你吓唬我啊?那里面也有我朋友,要真是进去了,还能罩着我呢!”孙芹不以为意,话锋一转,又道:“不是我说,这位大叔,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爸吗?轮得到你教训我吗!”   话落,孙芹就上前一步,伸出手:“把证件还给我,学校随时要查的。”   陆俨只抬起一手,拿起手机,用手刷了一下,便对准孙芹的脸。   孙芹下意识要躲,谁知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手机,还被他刷脸解锁了。   “靠,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陆俨没应,快速在里面输入一组手机号,然后将手机递给孙芹,说:“要用证件,就打这个电话,自己来取。”   孙芹诧异的接过来,随即歪着头笑了:“呦,这是你的手机号?原来你不是想教训我,是想泡我啊?都说了今天可以免费了,干嘛扣我证件呐?”   陆俨也是一笑,又淡又浅,长腿迈开,往前走了一步。   从巷口探进来的那束光源,自他身上、脸上略过,本就五官深邃的面容,有一半完全淹没在黑暗中,而另一半则在光影下交汇处若隐若现。   孙芹睁大了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直到陆俨抬起一手,落在她的头发上。   孙芹心口“怦怦”跳起来,以为马上就要被壁咚或是被他车进怀里狂吻了,谁知下一秒,头皮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抓力,用力向上薅。   眨眼间,那顶五颜六色的假发就落在陆俨手上。   他随手往后一扔,说:“现在,穿上校服回家,别再让我看见你回酒吧。”   孙芹捂着头皮,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气的肝儿疼:“你个王八蛋!”   几分钟后,孙芹走出暗巷,陆俨就双手插袋跟在后面。   孙芹看着前面地上两人拉长的影子,时不时回一下头,也不敢耍心眼,绕小路返回酒吧,就算回去了也不能干嘛了,“邮票”被没收了,假发也被扔了,真是想起来就生气,气得她一路哭,脸也哭花了,刚才出来前,还被陆俨盯着套上了校服。   孙芹一路走一路腹诽,骂后面那个混蛋。   长相漂亮的年轻男生,她见得多了,现在班上但凡帅一点的都是那种阴柔款花美男,像是陆俨这种硬汉型的特别稀缺,她一见就觉得帅到爆了,谁能想到竟然是个大变态!   孙芹又抹了把脸,再度回头瞪过去,谁知这一看,才发现陆俨已经不见了。   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孙芹想了想,翻出手机,拨打刚存进来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孙芹吸着鼻子委屈道:“大叔,你就把证件还给我吧,周一上学要查的!要是老师发现我没带学生证,我就完蛋了!”   陆俨声音很淡:“今天有事,明天再打。”   话落,电话就切断了。   孙芹:“靠……”   *   陆俨挂上孙芹的电话,刷了下手机,看到数分钟前薛芃的未接来电。   再一抬眼,见工地已经没多远了,便没有回,又将手机揣回兜里。   而就在数分钟前,薛芃已经带巴诺上了车,一路开往骄阳酒吧。   就在半路上,薛芃还给孟尧远去了个电话,上来便说:“尧远,有个事我要拜托你,你别声张,先到一边接电话。”   孟尧远一顿,说:“你等等。”   孟尧远平时聊闲天不着调,可一旦遇到正经事,就像是换了个人。   孟尧远走出串吧,来到路边一颗树下。   “说吧,什么事。”   薛芃快速将陆俨去单独调查王川案一事简单描述了一遍,细节来不及提,跟着说:“先别让支队的人知道,万一到最后证实是我想多了,传到禁毒那边,又要引起风波。”   “明白,需要我做什么?”孟尧远问。   “你叫上许臻,他嘴严,身手也好,你们来骄阳酒吧跟我汇合。”   “好,待会儿见,保持联系。”   “保持联系。”   骄阳酒吧开在巷子里,车开进去还没人走得快。   薛芃将车停在附近,距离酒吧步行也就一百米,下车时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带着巴诺一块儿,酒吧肯定不让狗进,但是如果不带上巴诺,又要靠谁追踪陆俨的气味呢?   薛芃沉思片刻,对上巴诺圆溜溜的眼睛,最终还是把它带下车。   薛芃一手牵着巴诺,一手拿着手机定位导航,拐了两个弯,眼瞅着就要到了,谁知巴诺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薛芃一顿,转头看它,巴诺却看向另一边,还朝那个方向用力叫了两声:“汪!汪汪!”   薛芃刚要蹲下,问它是不是发现什么,巴诺已经飞快的冲了出去。   薛芃立刻跟上,跑了不多远,就见巴诺来到一辆黑色轿车面前,蹲坐在那里不动,时不时还叫两声。   四周很安静,这条巷子和骄阳酒吧是平行的,但附近基本都是独门独栋的私人住宅,巴诺的叫声在这里显得尤其响亮。   薛芃连忙上前,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脖子,轻声说:“巴诺,咱们要去找陆俨。”   可巴诺却不动,依然盯着车。   薛芃也感觉到不对,下意识转头看向黑色轿车。   车子没有发动,好像只是停在路边,薛芃顿时有些为难,起身向四周看了看,却不见有人。   直到旁边一栋亮着门前灯的白色住宅,院门忽然开了,从门里走出来两人,一男一女,穿着考究。   男人刚跨出门,就见到站在门口几步外的薛芃,很快把人认出来。   “小芃?”   薛芃转头,一下子怔住了。   *   中式装修风格的雅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家具都是实木,价值不菲,就连墙上的壁画都是玉石镶嵌,几件古玩摆在架子上,错落有致。   桌边,服务员将煮好的茶倒出两杯,遂小心翼翼的将其中一杯,放在正坐在一旁低头刷手机的女人面前。   女人穿着一身高定,搭配尖头中跟鞋,头发烫了大卷,随意搭在肩上。   她点开微信,看到这样一条信息:“我引他去工地,到那里解决。”   女人微微一笑,打字回道:“下手别太重,别伤了性命。”   这时,包厢的门外传来敲门声,服务生立刻去开门。   女人放下手机,抬眼看去,这时被经理迎进来一位年轻男人,西装革履,眉目平和,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   女人笑着起身,率先伸出手:“韩律师,好久不见。”   韩故一顿,轻握女人纤细白皙的手,只一下,就松开:“康总,你好。”   女人:“请坐。”   两人坐下,女人抬了下眼皮,服务生和经理立刻关门离开。   等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女人从旁边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韩故面前。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除了赵枫和刘晓露的资料,还有这个案子里其它人的背景调查,看看有什么漏掉的。”   韩故打开,非常仔细的翻阅了一遍,随即将资料放回纸袋,说:“这份材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详细,有劳康总。”   “哪里,辛苦的是你才对。”女人微笑着将茶杯推到韩故面前,“请。”   韩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女人又道:“是我委托你帮刘晓露和赵枫打毒品官司,我能给的一定不会藏私。但我也希望,这个官司能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韩故一顿,说:“既然说到这,我也不妨实话实说。我前几天去监狱里见过她们,刘晓露和赵枫都急于帮自己洗脱嫌疑,在我面前咬出对方不少事儿,而且也都问了我同一个问题……”   在听到“咬出对方不少事儿”时,女人便脸色微变,但只是一瞬就恢复如常。   “哦,什么问题?”   “就是能不能让对方担下大部分责任,而自己可以轻判。”   女人没接话,垂下眼皮,白皙的指尖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着,仿佛正在思考什么。   “心不齐,就会坏事儿。若是追着对方的事情一直咬,难保不会给狱侦科提供更多线索,把其他人也牵连进来。”韩故扯了下唇角,“照这么看,康总想要的圆满结果,恐怕不好办啊。”   女人问:“那依照韩律师的意思呢?”   “那就要看,康总更想保哪一个了。”   女人沉思片刻,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赵枫……我留着还有用。”   “我明白了。”韩故将牛皮纸袋收进公文包,跟着起身,说:“那我就不打搅了,告辞。”   女人也笑着起身:“辛苦了,韩律师,我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私人会所,来到前院时,就听到门外一阵狗叫,但两人都没在意。   直到院门打开,见到一个女人牵着一只德牧就站在门口,而且还对着一辆黑色轿车,似乎因为什么事僵持住了。   再看女人背影,韩故先是一怔,下意识叫道:“小芃?”   *   薛芃转身,见到韩故和一个陌生女人,有些诧异,也有些尴尬,只是脸上未露声色,只是点了下头。   “真巧。”   薛芃边说边去拉巴诺,但巴诺却不动,又朝着黑色轿车叫起来。   “汪!”   女人和韩故一同走出院门,来到薛芃和巴诺面前。   女人问:“怎么,我的车有什么问题么?”   薛芃一怔:“这是你的车?很抱歉,我的狗突然冲过来不肯走,可能是它闻到了一些特别的味道,所以……哦对了,它是退役警犬。”   “你的狗很可爱。”女人倏地笑了,转头又看韩故,“她是你朋友?”   薛芃皱了下眉头。   韩故说:“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   女人没接话,转过来便一直盯着薛芃看。   气氛忽然沉淀下来,透着诡异。   直到女人问:“这位小姐,你看着很面善,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薛芃望向女人,认真的辨认了一眼,摇头:“应该没有。不好意思,我这就把狗带走。”   薛芃说着,又去拉巴诺,巴诺却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嘴里发出“呜呜”声。   女人又是一笑,摸出车钥匙,说:“我还是打开车门让它看看吧。”   “不用麻烦了。”薛芃说。   “不麻烦。”   女人按了开锁键,车灯很快亮了,她上前将车门打开,转而又开了后备箱,两个地方都是空空如也。   巴诺伸着头,连爪子都扒上车了,低头努力嗅着气味。   薛芃见了,立刻将它拉下来,拍着它的头说:“你看,什么都没有,咱们得走了,还要去找陆俨呢。”   薛芃声音很轻,也很低,可女人和韩故的目光都在她身上,隐约听到那不太清晰的声音。   女人脸色一变,很快又淡了。   巴诺垂下头,“呜”了一声,终于挪动了脚步。   薛芃松了口气,对女人说:“谢谢。”   随即脚下一转,就牵着巴诺往外走。   韩故抬脚刚要跟上,这时女人的声音就在背后轻声响起:“她是你朋友的妹妹?原来指的是薛奕。”   韩故侧了下头,却没说话,只是轻轻颔首,便箭步离开。   韩故很快追上薛芃和巴诺,走在薛芃另一边,说:“我开车了,送你们。”   薛芃目视前方,好像在对空气说话似的:“不用了,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   来到拐角处,薛芃牵着巴诺往右转,没再理韩故。   韩故站在拐角处片刻,看着前面亮着各种小灯泡的酒吧一条街,直到薛芃和巴诺走远了,他才轻叹一声,转身走向巷口。   *   薛芃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已经等在门外的孟尧远。   孟尧远刚掏出手机,正要给薛芃拨过去,转头就看到她牵着一条德牧过来了。   “我去,你连警犬都偷出来了……”   “什么偷,这是巴诺,前阵子退役了,陆俨收养了它。”薛芃话落,又向四周看了看,问:“许臻呢?”   孟尧远:“哦,他先进去找陆队了,让我在这里等你。”   正说着,许臻出来了,见到两人,摇了摇头,说:“问过酒保,说是已经离开很久了,应该超过半个小时,走的时候还搂着一个小姑娘。”   “啊?”孟尧远惊了。   薛芃却一下子皱起眉,问许臻:“你怎么看?”   许臻:“这不是陆队的风格,而且他是来查案的……有点不对劲儿。”   孟尧远:“那现在怎么办?”   三人一起沉默了。   隔了几秒,薛芃说:“继续打他的电话,无论如何,先把人找到。”   随即薛芃又蹲下身,从包里拿出陆俨的记事本,凑到巴诺的鼻子下给它闻,说:“巴诺,咱们去找陆俨,你带路。”   巴诺很快在地上嗅起来,很快往前走。   薛芃三人立刻跟上。   孟尧远问:“这能行吗,要是他坐车走的,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对了,陆队开定位没有?”   “陆队没开定位。”许臻接道:“但我想应该不会太远,他拉着那个小姑娘走,坐车的概率不高,而且如果是要约他去下一个地点,应该也是在这附近。”   三人边说边走出酒吧一条街,巴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薛芃牵着它要一路小跑才行。   直到巴诺拐弯,朝向不远处一个工地奔去。   *   其实陆俨抵达工地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警觉,约他来的人绝非善类,还将他约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废弃工地,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前些年江城曾有一个雄霸一方的地产公司,名叫“承文地产”,江城差不多有一半的商业建筑都能和它扯上点关系,而这个叫“覃川小镇”的一期工地,原本也是承文地产的开发项目之一,因为这家公司的迅速倾颓,覃川小镇就成了烂尾工程。   平日里,这里聚集最多的就是流浪汉,还有不少拾荒者,但这些人大多集中在工地前面能照见灯火的地方。   陆俨在前面走了半圈,便朝后面走,越走四周就越安静,灯光也越暗。   明刀易躲,暗箭难防。   陆俨脚下一顿,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手电筒。   又走了几步,来到一块空地,陆俨扬声道:“我来了!”   四周也响起回音。   跟着就是风声,一阵接一阵。   夜幕早已落下,除了手机的光亮,四周都是黑压压一片。   陆俨屏住呼吸,身上所有感官都在这一刻无限放大,直到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快速的风蹭过他的耳边,他的身体也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躲在暗处的凶徒不知何时攻了上来,先是飞踢,随即刀光一晃,滑过陆俨的前胸。   陆俨向后一躲,却仍是挨了一下,同时出拳,打中对方的下巴。   手机“啪啦”掉在地上,光向上照着。   光影交错间,两道同样高壮的身影颤抖起来,每一下都是重击,没有人留情面,空气中时不时响起刀锋划破衣服的声音,和拳头打在骨头上的声音。   凶徒一上来就发狠,必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不仅灵活而且臂力惊人,在身高上也不逊于陆俨,肌肉狰狞,每一下似乎都想要他的命。   而且对方手里有武器,要是近身搏斗必然要被刺伤,但若是一味的躲避,面对这样的对手是很难反击的。   陆俨索性拉近距离,硬挨了几下,只听到刀锋划破衣服和皮肉的声音,精神紧绷一时感觉不到疼痛,只利用这个时机将凶徒的刀踢飞。   凶徒又改用拳头,几招猛攻。   陆俨单手撑地,伸长一条腿,直接踹向凶徒的脸。   凶徒用手挡住,却架不住陆俨的力道,被逼退了几步,靴子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陆俨已经落地,就像是狼准备伏击猎物一样,眯着眼,半蹲着蓄力,等凶徒冲上来,便给他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这时,头上却突然涌起一股晕眩,劲儿很大,几乎要将他拽到。   是麻药?!   陆俨脚下一个踉跄,手连忙撑住地面,眼前已经开始阵阵发黑了。   他用力甩了下头,正要撑地起来,下一秒就被凶徒一脚踹到地上,滚了两圈,动弹不得。   昏昏沉沉间,陆俨极力睁大眼,就着手机的光,只看到一个又高又黑的影子,朝自己走过来。   凶徒穿着一双作战靴,来到跟前,蹲下来,露出一张凶狠的脸。   陆俨努力睁着眼,快速记下他的长相,随即就看到凶徒捡起旁边的刀,高高举起,刀尖朝下。   刀落下的那一刻,陆俨却感受不到多强烈的疼,但他知道,刀刺进了他的手臂。   他用尽所有力气翻了半个身,一手去抓凶徒的脖颈,指甲在皮肤上抓过,同时压住被刀刺中的手臂。   刀被压住了,凶徒正要推开陆俨,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拿出来一看,就两个字:“速离。”   紧接着,不远处就传来一阵狗叫。   还有人在喊:“在那边!”   凶徒一顿,掉头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巴诺突然对着车叫,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嫑急~   巴诺的形象和名字,灵感来自一只叫巴万的警犬。巴万的来历很逗,它是自己闯进警犬训练队“骗吃骗喝”的,送走了又跑回来,反复好几次才被留下来训练成警犬。   不过巴万是马犬,我看到有亲提到喜欢马犬,我也很喜欢,马犬和德牧都是优秀的警犬品种,后来我就将两者结合,这才有了德牧巴诺。   边牧我也喜欢,但是考虑边牧现在做警犬比较少,因为对人太友好,注意力不够集中,性格太温顺,所以和金毛一样作为其它功能犬比较多。   至于狗狗开门迎客之类的,其实猫狗都很会,当然要训练过,警犬因为从小就受训,上手很快,网上也有不少狗狗去拿快递,猫咪开门带着家里的小主人一起“越狱”的视频……扶额   ……   感谢在2020-10-26 12:00:00~2020-10-2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a、西风未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捉鱼哟 41瓶;GRISGREY、999 30瓶;果野 20瓶;susu、明明、桃不言、爱你、公怡公先生、syaqy、乙为儿、囡囡、病已、养猪少女欢乐多 10瓶;归墨 8瓶;666 6瓶;陆条条 4瓶;佳期如梦、被石兰兮 2瓶;我是一条咸鱼、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4   巴诺最先赶到, 凶徒已经跑开一段距离。   巴诺刚追上去,就听到薛芃在后面喊:“巴诺,回来!”   巴诺又折回到陆俨身边, 焦急的打转,“汪”了好几声。   许臻已经来到跟前,跪在地上,将陆俨的上身托起来:“陆队,陆队!”   孟尧远和薛芃也相继赶到。   许臻正在试探陆俨的脉搏和呼吸, 孟尧远立刻拿出手机报警。   薛芃也跪坐在地上, 查看陆俨身上的刀伤,她的心跳的飞快,快的好像要感觉不到了。   直到许臻说:“应该没有大碍。”   与此同时,陆俨的手忽然碰了一下薛芃。   薛芃一愣, 下意识屏住呼吸, 抓起他的手:“陆俨!”   陆俨眼睛眯开了一道缝,嘴唇动了动, 似乎要说什么。   事实上,陆俨这时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 看不清人影,听不到人声,更加不知道身边都有什么人。   恍惚间, 他只觉得有人抓住他的手,好像有些冰凉, 却很用力。   他下意识想去握紧,却根本使不上劲儿,下一瞬间眼前便是一片白光,非常亮。   他以为自己睁着眼, 似乎还看到了薛芃和钟隶。   那是一个冬天,穿外飘着雪,天很亮,也很黑。   屋里的窗户上起了一层哈气。   陆俨从厨房端出来一个热气沸腾的电磁锅,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插上电,电磁锅很快开始作响,里面的水很快滚动起来。   钟隶摆好几道准备涮火锅的菜,又朝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对陆俨说:“我已经想好了。”   陆俨抬眼:“想好什么?”   “等吃完饭,我送小芃回家的路上,就跟她表白。”   陆俨正在摆筷子,听到这话动作倏地一顿。   钟隶:“我觉得她对我也挺有好感的。过几天咱们就去执行任务了,我想先把女朋友定下来,要不然等我回来,她被别人追走咋办?”   陆俨依然没吭声,只是垂着眼睛。   钟隶见状,低声问:“我知道,我是跟你说过要公平竞争。所以要是我被拒绝了,那你的希望就很大了。”   这时,薛芃从洗手间出来,笑着问:“好香啊,什么锅底料?”   钟隶:“新口味,据说口碑还不错,买来试试。”   两人说笑着,前后脚拐进小厨房。   薛芃在水池前洗手,钟隶就靠在边上跟她说话,等她洗完手,还将擦手巾拿下来给她用。   陆俨就站在桌边瞅着这一幕,心里渐渐沉了。   *   “陆俨!陆俨!你想说什么?陆俨!”   薛芃叫了陆俨好几声,接着弯下身子,凑到他嘴边,感觉到他的嘴唇在动。   但是半晌过去,她只听到两个字,还是气音,很模糊。   随即陆俨手劲儿一松,彻底陷入黑暗。   薛芃愣了几秒钟,努力猜测这那两个字是什么,再根据她对陆俨的了解,最终得出一个答案,也因此,紧绷的情绪终于落了些。   站在一旁的孟尧远,已经打完电话,走过来说:“支队和救护车马上就到,中心医院离这里不远,先别挪动他。”   “好。”薛芃喘了口气,对许臻说:“先把他放平,别取刀,也别碰伤口。”   许臻将陆俨上身小心放在地上,问:“对了,陆队说什么?”   薛芃轻叹一声:“取证。”   许臻:“……”   孟尧远:“我去,这都什么时候了,真特么敬业!”   “不管怎么说,先保护现场,注意附近安全,小心凶徒去而复返。”薛芃边说边看向焦躁不安的巴诺,叫道:“巴诺,来!”   巴诺立刻跑过来。   薛芃撸着它的毛发,说:“看着陆俨,别离开,他会没事的。”   巴诺“汪”了一声,就蹲坐在旁边,爪子搭上陆俨的肩膀。   薛芃快速查看了陆俨的伤势,以及沾着泥土的手,很快给季冬允打了电话,上来便说:“季法医,今天是不是你值班?”   季冬允:“对,听说陆队受伤了,我们正在车上往现场赶。”   “待会儿麻烦你先给陆俨做个活体取证,他和犯罪分子接触过,身上有几处刀伤,伤口和指甲里可能会留下犯罪分子的痕迹。”   “明白,我们这就到。”   *   不到十分钟,支队的车和救护车前后脚赶到。   支队很快封锁现场,即刻开始取证。   救护人员先给陆俨检查了伤势,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准备取下他手臂上的刀。   薛芃却说:“先等一等。”   随即回身看向季冬允。   季冬允走上前,一言不发的在陆俨伤口和指甲里提取组织,这才让医护人员先把刀取下来,装进物证袋。   等取证完毕,陆俨被送上救护车。   孟尧远和许臻留在现场交代情况,薛芃暂时将巴诺交给许臻,也跟上车。   急救人员做了简单的测试,证实陆俨的刀伤都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应该没有伤害到筋骨,而他的昏迷是中了麻药所致。   也就是说,这个人把陆俨约过来,其实并不想要他的命,最起码不是今天,否则刀上涂的就不是麻药,而是毒药了。   薛芃看着昏迷不醒的陆俨,一路上都在想刚才发生过的事。   她脑海中最先浮现的问题就是,凶徒为什么要约陆俨过来?教训他,还是为了将人弄晕后带走?   还有,这个人能伤到陆俨,必然也是孔武有力的练家子,他明知道面对的是陆俨,却敢一个人来,说明他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下手也很快。   整个禁毒支队,都没有几个能在陆俨手上讨到便宜,但凡这个人出手慢半拍,都有可能会被陆俨反守为攻,那把刀要是不慎划到他自己,晕在当场,那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还有,这个凶徒到底是谁?   目前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买凶主使此人伤害陆俨,而且这个幕后黑手,和找人杀害王川的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薛芃又看向陆俨。   他双目紧闭,睡得很沉,但眉心却皱着,即便昏迷却仍不肯松劲儿,好像还在黑暗中挣扎。   薛芃叹了一声,闭上眼,精神渐渐松懈下来,这才开始后怕。   要是今天她没在陆俨家发现那个笔记本,要是陆俨看完信就收起来了,也没有嘱咐巴诺要拿给她看,那么现在的情形将会完全不一样。   陆俨会一个人躺在工地后面,等到第二天天亮,被附近的流浪汉发现,又或者直接被下黑手的人带走,就这样人间蒸发。   *   救护车很快来到中心医院。   这之后的事发生得很快,陆俨先被送去清理伤口,做进一步检查,确定没有其它内伤,医生说等过两个小时,麻药的劲儿过了人便会醒来。   薛芃缴费回来,陆俨已经被送到病房。   孟尧远发了微信过来,说:“我们现场已经取完证了,巴诺我先带回警局,让警犬训练队帮忙照看一晚上。”   薛芃回道:“好。”   “陆队怎么样?”   “没大碍,估计不到两个小时就能醒,应该明天就能回去做笔录。不过,一会儿你还是过来一趟吧,他和那个凶徒有过打斗,衣服上肯定留下不少痕迹。”   “得嘞,我知道了。”   时间转瞬即逝。   不到一个半小时,陆俨就从昏迷中醒来,只是脑子还很沉,身体暂时还无法大范围挪动。   薛芃就坐在床边,让陆俨躺好,很快将他昏迷后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等他消化完所有信息,薛芃倒了杯水,又放了跟吸管进去,让他不用挪动,靠着床头也可以喝。   趁着陆俨喝水的功夫,薛芃又坐下,双手环胸的靠着椅背,摆好架势,开口时语气很冷:“我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你不想打草惊蛇么,所以谁都没通知。但你也不想想,约你过去的人既然敢杀王川,人命在他眼里就不值一提。他杀王川的手法不仅迅速而且娴熟,一看就是熟练工种,这种人约你,你竟然敢一个人去,你这不是明摆着送人头么。”   陆俨咳了一声,刚要说话。   “我还没说完。”薛芃扬了扬下巴,继续道:“你很会分析罪犯的心理,那你在去之前有没有分析过这个凶徒的心态?这人约你难道是为了谈心去的,难道会主动告诉你,他杀了王川,是来找你投案自首的?他摆明了是想要你的命,你还挺配合。”   薛芃一条条念完,目光又冷又沉,就坐在那里看了陆俨许久,陆俨都没吭声。   直到好一会儿过去,薛芃才吸了口气,说道:“好了,我说完了,该你了。”   陆俨这才挪动了下身体,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说:“你说的这些我在去之前都想到过,可有些事,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要去。”   “……”薛芃皱起眉,明显不认同。   陆俨的脸色还有点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但眼睛里的决心却不容忽视。   “假如我今天通知了禁毒支队或是刑侦支队,在酒吧布下埋伏,那么结果,这个凶徒一定不会出现,也不会约我去第二个地点。等到下一次他再出现,我更加防不胜防。而且王川这条线是唯一可以和钟隶的下落挂上钩的,我不希望就此中断。”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明知道可能送命,还是要去。值得么?”   陆俨一顿,反问:“如果今天有人给你寄了薛奕的照片,约你出去见面,你会怎么做?”   薛芃瞬间愣住,半晌接不上话。   她心底毫不犹豫的浮现出那个答案,根本没有第二选项。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明白了陆俨的决定。   是啊,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要去,没有为什么,也没有那么多顾虑。   至于值得么,换一个人一定是不值得,但对陆俨来说,这一趟值得冒险。   薛芃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她就听到陆俨说:“至于这个人的动机,其实我也分析过。”   薛芃又抬眼看他。   陆俨扯了扯唇角,说:“大概率上来说,我认为他约我出去不是为了要我的命。”   薛芃问:“难道不是因为你盯着王川案不放,这才引起幕后者的反弹么?”   “这个幕后者应该只是想教训一下我,但我想未必只是因为我在调查王川的案子。”   “怎么讲?”   “王川是我的线人,也是我在进行各种筛查之后,确定最有可能靠近一年前那条毒品线的关键证人。这条线我一直都在暗中调查,差不多已经有半年了,要是因为这个想杀我灭口,他们不会现在才动手。”   “我想,一来是因为忌惮我的身份,二来也是因为确定我还没有拿到实据,所以选择杀了王川,这就足以切断我的调查线索。那么,既然他们已经切断了王川这条线,又何必再出现在我面前,难道他们不怕我因此发现其他线索?”   说到这,陆俨轻咳了两声,又拿起水杯润了下喉,继续道:还有,王川被害之后,我就到刑侦支队报道,王川这条线我除了问几句检验结果,对外没有任何动作。而且刑侦支队案子一个接一个,我这段时间忙都忙不过来,根本无暇追查毒品线。这对杀害王川的幕后者来说,应该觉得松口气才是。可他们偏偏选在这个时机,找个杀手对我伏击,而且刀上抹了麻药却不是毒药。这种种迹象加在一起,说明他们根本没打算要我的命。”   陆俨的分析也不无道理,王川被害一事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现在已经移交给北区分局作为普通他杀案调查,就连禁毒队都没在面上过多干涉,陆俨更没有私下去寻找第二个线人,表面的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   可这个幕后者却在陆俨和禁毒队都“停止”调查的时候出手,这不是故意挑衅么?好像生怕别人忘了王川案似的,还特意雇个杀手前来“提醒”……   思及此,薛芃心里也起了疑,嘴上却说:“难道杀手伏击你,纯粹就是因为看你不顺眼?”   “……”陆俨咳了一声,差点被水呛着,放下水杯,说:“你这么说,倒也有点道理。”   薛芃:“……”   陆俨说:“我第一次做卧底的时候,和一些人曾经称兄道弟,借此换取信任。虽然任务已经结束了,但当时有几个漏网之鱼,我也因此拉了不少仇恨,他们之中一定有人想报复回去。”   薛芃一顿,问:“你是说,这次的幕后主使,是你以前做卧底认识的毒贩?”   “可能性很大。而且他们知道我有多在乎钟隶的死,在乎王川这条线,所以把王川的照片寄给我,一定可以引我上钩。”   薛芃不由得冷笑道:“那这个人,还真是挺恨你的,兴师动众找个杀手过来,却不让他杀人,只是跟你打一架,用麻药让你昏迷。我想如果刚才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在昏迷期间,恐怕还要遭受一顿毒打。”   陆俨:“……嗯,可能要打断我几根肋骨才肯罢休。”   薛芃:“……”   一阵沉默,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薛芃这才挪开视线,翻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起身说:“孟尧远到了,你先把衣服换下来,让他带回去。”   话落,薛芃就头也不回的离开病房。   *   薛芃在病房外等了不到两分钟,孟尧远就拎着箱子来了。   薛芃就靠在墙边,朝门的方向转了下头,说:“里面。”   “哦。”孟尧远推门就进。   几分钟后,孟尧远又拉开门,朝门外的薛芃说:“好了。”   薛芃面无表情地跟着进屋。   陆俨已经换上病号服,旧的那身脱下来装进证物袋。   薛芃说:“医生的意思,今晚留院观察,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巴诺留在警队,明天你记得接它。”   “嗯,多亏你今天带上巴诺。”陆俨说。   孟尧远将箱子扣好,看了看薛芃,又扫了一眼陆俨,欲言又止,一脸的便秘相,明显是有话要说。   薛芃见状,问:“你想说什么?”   孟尧远清清嗓子,说道:“那个陆队,我能不能提个不情之请,也许你会觉得冒昧,但是这话不说,我是真的难受。”   此时若是换做薛芃,一定会怼他一句:“那你难受着吧。”   陆俨听了,先是一怔,随即淡笑道:“请说。”   孟尧远便当着两人的面掰起手指头了:“你看啊,咱们第一次合作,你就报警说发现命案,那天的死者是王川,案发地点是酒吧,你是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对吧?”   陆俨:“对。”   “你平时在警局,基本都是吃食堂的对吧?”   “对。”   “就唯独有一回,你没吃食堂,去警局附近下的馆子,薛芃那天也在,你俩还撞见了病发倒地的老人高世阳,是你亲自送他去医院的。”   “嗯,没错。”   听到这里,薛芃已经明白孟尧远的意思了,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却没吭声,只是靠着墙,看热闹一样的瞅着两人。   孟尧远一条条细数着,陆俨认认真真的听着。   孟尧远继续说:“第三回 ,就是这次,你去了骄阳酒吧,然后就被凶徒引到工地,最后还被打进医院,这也没错吧?”   “……”陆俨嘴唇动了动,非常客气的纠正道:“我不是被打进医院的。”   孟尧远:“哦,对,我知道,你是被我们送进医院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陆队……我说,其实咱们警局的饭挺香的,现在的外卖也很发达,完全可以实现人在家中坐,美食天上掉的人生境界。那个,你以后能不能尽量减少出去觅食的次数?你觉不觉得你有点,凶案制造机的体质?”   陆俨:“……”   陆俨的脸色渐渐绷了起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薛芃,轻笑一声,热闹看的很欢乐。   *   几分钟后,孟尧远拎着箱子返回警局,薛芃关上病房的门,又折了回来。   陆俨已经靠回到病床上。   薛芃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孟尧远虽然说话有点不着调,但还是有些道理的。”   陆俨一顿,没吭声。   薛芃接着又嘱咐了几句,转而道:“既然你没有大碍,那我就回家了。明天我会去警局做笔录,等到周一我和孟尧远就开始检验物证。”   “辛苦你们。”陆俨说:“明天我办了出院手续,也会去警局,趁我还有印象,先做一份杀手的人像拼图。”   “好,那明天见。”   陆俨忽然开口:“等等。”   薛芃眉梢挑起,瞅着陆俨。   那一瞬间,陆俨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迅速升起、涌动,但很快又落了下去,渐渐归于平静。   陆俨垂下眼,淡淡道:“没事了,以后再说吧。”   薛芃觉得陆俨很古怪,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又看了他一眼,很快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27 12:00:00~2020-10-2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558042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改名的小蘑菇 29瓶;lynn 20瓶;郴毓、抽抽抽风的软软、我爱喝可乐916、浅蓝、浣·纱、臣本不依、追文……、睡不够的双眼皮、whoo、肥肉、芈小荼 10瓶;7788 8瓶;山顶洞人 5瓶;na 2瓶;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5   同一天晚上, 江城市局刑技实验室大楼。   法医助手小晨跟着季冬允东奔西跑忙活了一天,终于抽空到食堂坐了一会儿,跟小卖店买了一碗泡面。   不会儿, 孟尧远也来了。   孟尧远刚从医院回来,打算先来找点吃的垫吧垫吧,再回痕检科整理物证。   见到小晨,孟尧远也要了一碗泡面,端过来坐下, 说:“我还以为你和季法医还在春城出差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晨喝了口热汤,呼着气说:“早知道今晚有突发任务,真不想这么快赶回来。季法医的意思是,早点回, 早点回家休息, 谁能想到有这么一出啊……哎,我又放了我女朋友一回鸽子。”   孟尧远:“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个就怕说嘴,只要你觉得没事了, 可以休息了,保准立刻出事!”   “啊呸呸呸!”小晨叫道。   孟尧远乐了,话锋一转, 又问:“话说你们这次去春城,又是什么案子, 透露两句。”   小晨白了孟尧远一眼,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说:“季法医已经警告过我了,在案子明朗之前, 任何同事问,都不能说。”   “切!”孟尧远一手搭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那这样,我猜,你别回答,只要眨眼就行。如果我猜对了,你就眨两下,猜错了,就一下。你给我三次机会,如果三次我都不中,我请你吃一礼拜食堂!”   小晨起先不想理他,后来一听这赌注还可以,而他就是眨眨眼而已,便笑道:“我还就不信你能猜中!”   孟尧远“哼哼”两声,眯了眯眼,胜负欲顿时升了起来。   小晨也把双手架在桌上,摆出一副豪赌的姿态。   两个话痨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刻,一时间谁也没吭声,就用眼神和气场说话。   直到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孟尧远的手轻轻在桌上一拍,吐出几个字:“看上去很像是他杀的自然死亡。”   小晨冷笑一声,眨了一下眼,眼睛里还带着一点不屑。   孟尧远的笑容渐渐收了。   按理说,能请季冬允出差尸检的,要么就是重案、要案,要么就是疑难案件,而这疑难案件里无外乎就两种,一种是凶手在案发现场故弄玄虚,另一种是看似是他杀,实际上就是自然死亡。   孟尧远排除了其中一个,转而又道:“案发现场非常奇特,尸体也被凶徒摆出花样,故布疑阵,刻意留下‘提示’,意图扰乱警方视线。”   小晨哼了一声,眨眼的功夫,还鄙视道:“你侦探小说看多了吧。”   哦,两者都排除了?   那就是重案、要案,甚至是连环案?   这范围可就广了,灭门案也算,碎尸案也算,连环奸杀案更可以算……   等等!   孟尧远心思一动,忽然想到了历城才发生的模特案,抬眼间又看向小晨,心里忽然生出某个灵感。   虽说小晨没有跟他透露过半个字,但是模特案在历城闹得那么大,内部或多或少也流出一点风声,听说模特在死之前曾经和人发生异常的性行为,而且这个案子的尸检也是季冬允去做的。   难道……   一想到这,孟尧远放下椅背上的手,双手都搁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盯着小晨,说:“难道是连环奸杀案,还和历城那个模特有关?”   小晨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瞪圆了眼睛。   孟尧远也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小晨说:“靠,见鬼了……”   虽然小晨没有眨眼,但孟尧远肯定自己猜对了,鸡皮疙瘩也跟着起了一身:“我去,还是真的啊……跨市作案的变态杀人犯出现了?!”   小晨脸色一变:“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也别说是我说的!”   孟尧远:“哎,你放心,这么大的案子,内部肯定很快就能流出风声,要真是确定了历城和春城的案件都是同一个人所为,那两边市局肯定要共同成立专案小组,到时候肯定就都知道了!”   *   就在孟尧远和小晨讨论春城的案子时,季冬允也已经回到宿舍。   他先进浴室冲了澡,出来时却没有睡觉的打算,反而还煮了一杯咖啡。   等季冬允回卧室换便服的功夫,咖啡杯旁边的手机响了,进来两条微信。   季冬允随意擦了擦头发,刷开微信。   “我可能要晚点到,大概十一点。”   “你有没有意见,要改期么?”   季冬允回道:“不用,就十一点见。”   放下手机,季冬允慢条斯理的将咖啡喝完,便拿着手机出门。   季冬允头发还有点潮湿,只在外面罩了一件冲锋衣,兜帽拉到头上,脸上戴着纯黑口罩,一身深色的衣服很快就淹没在夜幕中。   他要去的地方距离宿舍不算太远,走路大概十五分钟,途中只需要穿过一个小公园就到了。   小公园的后门通向一条马路,路边停了一辆私家车。   季冬允来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也没拿正眼看驾驶座上的人。   同样,坐在驾驶座上的韩故,也没有看季冬允,只是盯着空荡荡的路面。   随即韩故将手里的资料夹递给季冬允,说:“资料不能带走,就在这里看。”   季冬允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着文件上的字迹,皱着眉头快速翻阅起来。   文件夹里是历城遇害女模特的一些背景资料,季冬允看的很仔细,而从头到尾韩故都没有打断过他,只是打开电台节目,单手撑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节目里正在讨论高家灭门案,还请了一位心理专家来分析儿子高力鸣和儿媳钟钰的心理,说他们俩都是极端性人格,尤其是高力鸣,共情能力非常差,几乎没有,所以别人对他好,他感受不到,对他不好,他反而会记仇。   韩故边听边笑,直到季冬允合上文件夹,侧头扫过来一眼,刚好捕捉到那抹笑容,顺手将文件夹递还给他。   韩故也朝这边看,接过文件夹,问:“怎么样,有没有一点收获?”   季冬允“嗯”了一声,转而道:“听说你接了钟钰的案子。”   “是啊,给点意见?”韩故说。   季冬允:“站在我的立场,是不能跟你透露的,再说尸检报告你也会看到。”   韩故笑了:“我知道,这案子胜算不大,能打成死缓或是无期,就已经是‘赢’了。”   季冬允没接茬儿。   一阵沉默过后,季冬允推开车门,说:“我走了。”   韩故的声音慢悠悠飘过来:“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季冬允一顿,略侧了一下头。   韩故又道:“不过你知道的,我这人,凡事都要有来有往,你欠我一次,记得还。”   季冬允一言未发,很快下车,又沿着行人道拐进小公园。   *   几乎同一时间,康雨馨从私人会所返回别墅。   停好车,家里请的阿姨便迎了上来,帮康雨馨拿包。   康雨馨边往屋里走边问:“先生呢?”   阿姨:“回来了,在楼上休息。”   康雨馨笑了下,换了拖鞋就上了二楼。   推开卧室的门,却不见人影,她脚下一转,又往书房走。   果然,书房的门虚掩着,进门一看,茶几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材精瘦的男人,五官并不属于俊美型,但棱角分明如刀刻,阳刚气十足。   男人仰靠在沙发上,手上拿着半杯酒,杯底还有一小粒没有完全融化的药片,药片的成分随着液体逐渐散开,呈现淡蓝色。   康雨馨扫过茶几上那盒已经打开的“蓝精灵”,随即上前坐在男人身边,将双腿都蜷缩在沙发上,依偎着他,轻声问:“又焦虑了?”   男人喉结动了动,似是“嗯”了一声。   康雨馨将他的酒杯拿走,将余下的倒进花盆,折回来说:“只要半颗,就足够让你睡到明天早上了,这药对肝肾的毒性很大,以后还是要少吃。”   这种名叫“蓝精灵”的处方药,学名氟|硝|西|泮,在国内属于第二类精神药品,同时也是第三类新型毒品的“明星”之一。   在酒吧、KTV这种地方,犯罪分子通常就会将它混入酒里骗人喝下,而且无色无味,不容易被发现,很多对此药上瘾的人最初都是因为这样一杯淡蓝色的饮料。   而且“蓝精灵”的毒理作用是吗啡的7.5倍,导致精神错乱、脑中风、休克此类危害,是第一代毒品的一千倍,一般人服下会睡得像头死猪,但是如果熬过最初困顿的那两小时,接着身体就会出现无与伦比的幻觉体验,混进酒更是迷乱、兴奋、醉生梦死。   男人半晌没有回应康雨馨,他的药劲儿已经上来了,胸膛起伏着,脸上开始泛红,唇角还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康雨馨靠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今天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想不想知道?”   “说。”男人依然闭着眼。   “今天我约了律师谈事情,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牵着一条德国黑背,就站在我的车前。哦,那只狗还是警犬,一直对着我的车叫,不肯走。”   警犬?   男人缓慢的眯开眼睛,看向女人:“你在车上藏货了?”   “怎么可能,我从不在自己车上藏货,你是知道的。”康雨馨微微一笑,眼神妩媚,“有趣的是,我请的律师还认识那个女人,刚好我也对她也有点印象,她姓薛,是我一个故人朋友的妹妹,现在好像也在公安体制内做事。你说,这缘分是不是很有趣?”   姓薛……   男人先是一顿,眼神也在一瞬间有了细微的变化,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重新闭上眼,仰在沙发上,放任着幻觉逐渐袭来,同时对康雨馨说:“既然是公安,以后还是不要接触。”   康雨馨:“我知道。”   *   不一会儿,男人就陷入黑暗,睡得很沉。   睡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雨后的晚上,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气息和芳草的清香,有些潮湿,也有点凉。   他和薛芃一起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听着车辆快速驶过,车轮擦过湿润的柏油路的声音,和不远处传来的广场舞音乐。   经过一个拐角时,薛芃脚下一转,对他说:“我走这边,明天见。”   他吸了口气,将她叫住:“能不能给我两分钟,我有话要说。”   薛芃诧异的转身,目光刚对上他的,正要问“你想说什么”,就好像忽然明白了。   她的神情有些发怔,好像全然没有想过这一刻,但是在黑夜中,路灯下,她的眼神额外的明亮。   而他已经站定,嗓音在夜幕中分外清晰:“薛芃,我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   男人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一身盗汗。   他仍在书房,却已经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一个薄被。   四周漆黑一片,男人伸手去抓,摸到茶几上的手机,点开一看,已经是半夜。   男人缓了口气,浑身都很累,困劲儿还很大,像是要散架一样。   他一手握着沙发背,勉强从沙发上坐起来,修长的腿一条微微曲起,另一条膝盖下则少了一截。   而那半截假肢支架,这时就放在茶几上。   男人没有去拿假肢,就靠着沙发背,半眯着眼,在黑暗中静坐许久。   直到这一刻,他才渐渐将康雨馨的话拼凑到一起。   ——德国黑背,姓薛的女人。   他脑海中也跟着浮现出巴诺小时候的模样,又机灵又好动,但性格很温和,很喜欢亲近他。   薛芃也一直很喜欢巴诺,还经常说,等巴诺退役了,她要把它领回家当儿子养。   算起来,应该就是今年了。   *   陆俨一觉醒来,已经天亮。   医生早上来查房,也检查了他的情况,确定没有大碍,可以出院回家养伤,又嘱咐了几句避免伤口感染的注意事项。   陆俨一一应了,这事也没通知家里人,就给许臻发了微信,叫他拿两件衣服过来。   这一晚,陆俨睡得并不踏实,脑海中回荡着很多纷杂的信息,比如昨晚攻击他的杀手,比如幕后主使者,再比如他昨天在病房里,对薛芃险些说出口的一些话……   虽然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可是在梦里,那个场景反转了无数次。   那个梦里的“他”,对薛芃说,希望她能接他出院,然后和他一起回市局做笔录,再一块去接巴诺回家。   接着,他们回到他住的地方,他见时机成熟了,便对薛芃说:“我喜欢你。”   可是梦到这里,钟隶突然出现了。   钟隶兴奋地告诉他:“小芃答应我了!”   “兄弟,对不住了啊……”   “抱歉,我有点得意忘形,但我真是太高兴了!”   失落,无比的失落。   即便是在梦中,陆俨依然觉得心里阵阵发闷。   钟隶表白成功的那天,是他最高兴的一天,也是陆俨九年来心情最差的一天。   他从没有那么受挫、不甘过,在心里一直不停的问自己,如果是他先去跟薛芃说,那么情形会不会发生变化?   然而无论他如何假设,他都无法骗自己。   在薛芃眼里,钟隶比他强得多,性格也开朗,经常说话总能将她逗笑。   再反观他,倒有点“笨嘴拙舌”,经常说话惹薛芃翻白眼,然后直接怼回来。   九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他真是很失败。   *   陆俨想的很入神,直到病房的门推开,惊动了陆俨。   抬眼一看,来人却不是许臻,而是薛芃。   陆俨一愣,下意识问:“你怎么来了?”   薛芃说:“许臻在市局加班,我去做笔录的时候正好遇见他,我就替他过来了。正好我昨天拿了你的备用钥匙,先到你家拿了一身衣服,要不然你怎么出院?”   薛芃边说边递过来一个袋子,陆俨接过,一时有些尴尬:“哦,谢谢。”   薛芃扫了他一眼:“你先换衣服吧,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嗯。”   等薛芃离开,陆俨快速将衣服换上,又将病房简单收拾了一下。   手机就在床头柜,他刚拿起来要揣进兜里,这时忽然进来一通电话。   陆俨将电话接起来:“喂。”   就听电话里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说:“大叔,我的证件,能换给我了吗,明天周一,老师要检查的!”   大叔?证件?   陆俨这才想起来昨天扣了一个叫孙芹的小姑娘的身份证和学生证,后来孟尧远来病房取走他的衣服时,他一起交了,还特别提醒说,先提取证件和那包“邮票”上的指纹信息。   这会儿,东西肯定还在市局的痕检科。   陆俨琢磨了一下,说:“我现在在中心医院,这样吧,你先过来一趟,我带你去拿证件。”   “咦?你怎么进医院了?”   “等你来了再说。”   “哦。”   电话切断,不多会儿,薛芃回来了,手里还拎着药。   见陆俨已经收拾妥当,薛芃问:“伤口怎么样?”   陆俨停顿一秒,没有立刻回答,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薛芃,昨晚的梦境又一次涌现出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的犹豫,后来的踌躇,这些绊脚石通通在这一刻被一种名叫“冲动”的东西取代了。   就好像心里生出了魔鬼,撺掇他赶紧的,干脆破罐子破摔吧!   一想到这,陆俨的气息倏地乱了一拍,耳根也有点发烫。   薛芃却不明所以说:“问你话呢。”   陆俨“哦”了一声,飞快的说:“伤口没有发言、感染,只要按时吃药擦药,很快就会好。”   薛芃又古怪的瞅了他一眼,点头:“那就走吧,我开车来的。”   只是就在薛芃转身的刹那,手肘突然被一股力道抓住了。   与此同时,陆俨低沉的嗓音也从身后传来:“先等一下,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我有话想说清楚。”   薛芃一顿,诧异的转头,脑海中也跟着浮现出差不多类似的场景,也因此反应迟钝了几秒。   一阵沉默。   薛芃动了动嘴唇,看着陆俨紧绷的表情,对上那道专注且认真的目光,心里没由来的快跳了一拍,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也就是因为这层明白,薛芃的思绪一下子乱了,连手都忘记要抽出来,就那样被陆俨抓着。   陆俨的手劲儿并不大,但掌心很热,透过布料轻薄的袖子,很快就传到她的皮肤上。   陆俨的声音也很低,说话时语速很慢,还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   “其实,这些话我早就想和你说,但是每一次,都会被别的事情耽误……上一次原本是一年前,我很想告诉你,就是——我一直都喜欢你,不是同事、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出自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   这之后,薛芃的脑子就是一片空白,只能怔怔看着陆俨。   她有些慌,也有些意外,可是在冥冥之中,又觉得好像不应该太惊讶,各种感觉混在一起,一时纠缠不清,择都择不开。   “高中的时候,我对你就非常有好感,但我不知道那种感觉叫什么,直到上大学我才明白,那是我希望能和你建立起某种联系,一辈子都不要断。可是我知道,你一心都在你姐姐的案子上,你拼命学习,无暇去考虑个人问题,学校里其它追你的男生,也都被你拒绝了。”   听到这里,薛芃的思路一下子就被陆俨带回了大学时期。   是啊,那时候的她眼里只有课本和课业,别说是异性了,就连同性朋友都没时间去结交、维系。   她独来独往惯了,对专业知识特别的钻,也很执拗,但就因为这性格,反倒令很多师兄、师姐对她印象很好,经常带她一块儿讨论小组作业。   而同期的男生,无论是和她表达好感,还是告白的,她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也没时间应酬这些事。”   有那么两次,还被陆俨撞个正着。   陆俨还问她:“是真这么想,还是只是对他没兴趣?”   薛芃说:“真这么想,谁来都一样。”   陆俨:“哦。”   想到这,薛芃一下子从“过去”中醒过神,飞快的将陆俨打断:“那时候,我的确对个人的事没有想法。”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陆俨说:“我明白,所以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表示,一直都在等……但后来,钟隶就出现了。”   钟隶……   听到这个名字,薛芃下意识别开脸。   陆俨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握着薛芃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心里隐隐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可他没有退缩。   “就在我们最后一次出任务之前,那天晚上在我家里,钟隶跟我说,他想跟你表白。我那天心情很糟,一晚上都没睡好,一直在等钟隶的消息。我想,如果他失败了,那我就立刻去找你,可是……”   薛芃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替陆俨说完:“可是,我答应钟隶了。”   说话间,她也看向陆俨。   “我知道。这也是这一年来,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的原因。”陆俨垂下眼,声音越来越低,“钟隶至今下落不明,我既答应了公平竞争,却在背后挖墙脚……”   这话落地,屋里陷入许久的沉默。   直到薛芃率先开口:“你也不用这么说自己。这完全是两件事,钟隶是钟隶,你是你。其实钟隶的离开,我已经放下了……”   是啊,薛芃放下了,真正放不下的只是陆俨。   “我知道,只是我心里有道坎儿。”陆俨自嘲的笑了笑,“但是经过昨天的事,我只怕要是这次再不说,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我不会猜女人的心思,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知道这些年我的心意,从没有变过,我是真的,一直都很喜欢你。”   到了这一刻,要说是没有一丝动容,没有一点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薛芃的呼吸乱了节奏,心跳也有些加快,她看着陆俨的眼睛,心里有个角落被填得满满的,很感动,鼻子也跟着发酸。   她曾以为,除了家人,这世界上不会有人真的爱她,在乎她。   她性格冷,又慢热,不轻易对人打开心扉,更不是个善于人际交往的人。   可陆俨却说,他一直都在喜欢她。   他站得很笔直,眼神真诚且炙热,对付敌人勇猛无敌,对待案件心细如尘,可在她面前,他时常“犯错”,说错话,做错事,笨手笨脚,还摸不着头脑。   恐怕没有一个女人,会拒绝这样一个男人,也不忍心拒绝。   而且就在昨天晚上,薛芃回到家里,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她脑海中还时不时浮现出陆俨躺在工地里的模样。   那一刻她是真的担心,真怕他就那么没了。   直到许臻说“应该没有大碍”,她心里才稍稍踏实一点。   就在昨晚的梦里,她还梦到了类似的场景,梦到陆俨出了意外,倒在血泊中,没了脉搏和心跳,身体冰凉……   她一下子惊醒了,心里“砰砰”跳的很快。   就像钟隶出事以后,她也曾梦到过他被人害死的场景。   如今,同样的事又发生了。   她不禁问自己,这种担心,这种后怕,这种牵肠挂肚,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心里有这个人,是不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她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可是当她洗了把脸回来,又在黑暗中安静的靠着床头好一会儿,她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节奏,呼吸也稳了,脑海中的思路也越发清晰。   思及此,薛芃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问道:“陆俨,你还记不记得上学的时候,咱们学过的‘吊桥理论’?”   陆俨一怔,张了张嘴,想说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咙里。   他自然记得,但记不记得并不是重点,而是那理论的内容……   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握住薛芃的手,也渐渐垂了下来。   薛芃说:“如果一个人走在吊桥上,迎面遇到一个异性,他就会下意识地将那种提心吊胆、心跳加速的反应,误以为是心动。这就是为什么无论是英雄救美还是美救英雄,事后都很容易产生爱情。可事实上,那些都是错觉。”   “昨天你出事了,我很担心,精神也很紧绷,我一度以为,那是你我之间某种特殊的情感,但是我后来仔细想过,那只是一种吊桥效应……这种暂时性的心理,早晚都会消失的。”   要说出这番话,对薛芃来说是万分艰难,可她知道要是现在不说,以后只怕引起更大的误会。   正是因为在乎,才怕伤害对方,而将伤害降到最低的方式,就是坦白。   “我和你无论是在公事,还是在生活里,都很有默契。咱们认识很多年,深知彼此的喜好、忌讳,如果在一起,应该不会发生多大摩擦,而且我知道,你什么事都会让着我。可是陆俨,我想那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咱们真的在一起,生活该是什么样?你和我在很多地方都很像,一样的理智、理性,一样的工作狂,私生活没什么爱好,有点无趣。如果只是做朋友,一切都会很和谐,但若是做情侣,只怕生活会变成一潭死水,到时候咱们都会觉得很尴尬……等到再分开,还能恢复友谊么?”   “我是真的,真的很珍惜你这个朋友,不想失去你,而且我很肯定,无论是谁用任何东西跟我交换你我之间的这份默契、感情,我都不会换。”   从头到尾,陆俨都没有打断薛芃,他只是直挺挺的站在那儿,望着薛芃的模样,看着她脸上每一个表情,看尽她眼底深处。   直到他眼里的光,一盏盏熄灭,直到彻底没于黑暗。   那每一个字都像是宣判刑期,后面的话,陆俨根本没有听见,脑子有些空,心里不只是闷,还很疼,一下下割肉般的疼。   一年前有钟隶,他们公平竞争,他争不过,输了。   一年后没有钟隶,他和薛芃之间也没有其它阻碍,反而还很默契,可他还是败了……   或许,问题真的出在他身上。   想到这,陆俨垂下眼,彻底没了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大家留言,我集中回答一下,上一章男主才梦到钟隶和女主表白成功,醒来就跟女主表白,不妥。   而且前一晚才和杀手打了一架,人困马乏,也不适合。   缓和一章,经过一晚的后悔,自我折磨,一个冲动鼓起勇气,才是人之常情。   这一晚,三个人都被困在过去的梦里,男女主的关系也因为这一晚,要第二次改变啦~~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0-28 12:00:00~2020-10-2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闻广、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tacy 19瓶;小菜一碟、小小酥、须臾。、mypcy、□□ile、-_-||浩、aw哇塞、杜鹃花、淳小傅的喋喋不休、刀刀妈、流着眼泪装深沉、梅子酒、璀璨、无独有偶、小可爱simon、抖s真的太棒了、深井烧鹅、scsshu、阿k、林宝的宝、靑、画笔芯、韩澹 10瓶;乙为儿 7瓶;善良的菜菜 3瓶;流水人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6   病房里再度陷入沉默, 这次的氛围不仅尴尬,还有点令人窒息。   陆俨低眉敛目的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芃也没出声, 同样站在原位,看着他。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甚至有点憋闷,好像在无形中伤害到了他。   然而这件事无论怎么选,伤害似乎都是注定的。   就在刚才, 她甚至以为陆俨会问她, 为什么会答应钟隶,为什么不能答应他,既然她已经从钟隶的事情中走出来,为什么不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但陆俨没问。   或许陆俨也是明白的, 她的生活就如同一滩死水, 被过去纠缠着,对未来有规划, 每一件事情都安排妥当,早已把“浪费时间”的情爱放在了排序的末尾。   她对这种事一向看得很淡, 正如那句话所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而且老天爷也很喜欢跟人开玩笑, 你越强求的东西,越得不到。   如果不是钟隶那种性格, 时常带给她惊喜,换一个人恐怕她都不会深交。   反倒是陆俨这么闷的个性,如果不是因为薛奕的死,他们根本不会成为朋友, 还相交了九年,这真是奇迹。   就这样隔了好一会儿,两人就像是两根柱子,谁也不动。   直到陆俨似是想明白了,率先打破沉默:“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不强求,咱们做朋友也很好,就像之前一样。”   薛芃一怔,诧异的对上他的眸子。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更多些。   随即,她就看到陆俨扯了扯唇角,淡淡笑了:“但我这人比较固执,你也知道,要不是这个性格,我也走不到今天,我查案子一根筋,不刨根问底誓不罢休,生活里也是如此。我想,大概一时半会儿也收不了心,毕竟这事儿都九年了。不过我坦白这些,不是要给你压力,要是我说放下了,你大概也不会信。”   薛芃轻叹了一声,无声的笑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俨又道:“那先回警局吧。”   薛芃:“嗯。”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身,正准备离开病房,然而就在这时,病房外响起非常不客气的敲门声,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大叔?你在吗?”是一个小女生的声音。   薛芃一愣,以为是找错人了。   陆俨也有点猝不及防,这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是他让孙芹过来的。   孙芹已经进了屋,见到陆俨,先是咧嘴一乐,也没在意还有其他人在,直接就朝陆俨过去了。   孙芹一上来就自来熟,去拉陆俨的手臂:“大叔,我来啦!你真的住院啦?你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咦,你脸上怎么受伤了,掉沟里了?不过还是很帅滴……”   “……”陆俨的脸色瞬间切换,紧绷着将手臂从她那儿抽回来,遂上下打量了素面朝天的孙芹一眼,说:“今天还像点样。”   孙芹笑嘻嘻的:“我不化妆是不是很好看,很清纯?”   只是这话刚落地,孙芹就看到站在一旁,一脸看热闹表情的薛芃。   孙芹眨眨眼,非常不客气的看了薛芃一眼,问:“这位大姐是谁啊?”   薛芃眉梢一挑,眼睛斜向陆俨。   陆俨轻咳一声,说:“昨天在骄阳酒吧遇到的,被我看到她在散货,而且就是她给我带的话,让我去覃川小镇工地。”   哦?   一听这话,薛芃再度看向孙芹,眼神也微微变了。   “小姑娘多大了?”薛芃问。   孙芹有点不太乐意回答:“反正很大。”   陆俨:“十六。”   “哦。”薛芃说:“虽然还是未成年,但这个年纪,就算散货也是要负刑责的。不过还有机会改正。”   “切,你谁啊你,上来就教训人!”   孙芹瞪了薛芃一眼,转而看陆俨:“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我的证件呢!”   *   五分钟后,三人从病房来到了停车场。   薛芃和陆俨一路上都没怎么交谈,薛芃走在前面带路,陆俨在后面被孙芹纠缠着。   陆俨没有挡开孙芹,很是“顺从”,直到来到薛芃的车前,打开后车厢的门,示意孙芹坐进去。   孙芹也没多想,坐进去,东摸摸西看看,还问:“咱们去哪儿?我肚子饿了,你昨天扔掉了我的假发,今天是不是请我吃饭补偿?”   陆俨也坐进后座,淡淡道:“也好,我知道一个地方,东西还不错。”   薛芃始终未发一言,只是似笑非笑的坐进驾驶座,不动声色的锁上车门,将车一路开出医院,驶上大路。   孙芹一路上都兴高采烈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   陆俨不怎么搭碴儿,只是用“嗯”,“哦”,“是么”来应付。   薛芃好几次看向后照镜,打量孙芹的模样和穿着。   今天的孙芹穿着打扮都在正常范围内,就和时下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青春洋溢,神采飞扬,虽然说话有点故作成熟,但表情和眼神里的稚嫩,却是掩盖不住的,反而越张扬越凸显。   才十六岁啊,真是个好年纪。   薛芃的目光又在后照镜里和陆俨对视了一秒,不需多言,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显然,这个小姑娘还不知道将要被带去哪里,她甚至不知道陆俨的身份。   呵,这就有趣了。   薛芃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看着路况,直到来到一个红绿灯前停下。   孙芹忽然问:“对了大叔,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陆俨说:“我姓陆,大陆的陆。”   “哦,陆大叔。那这位姐姐你呢?”孙芹又转向薛芃。   薛芃没回头:“我姓薛。”   孙芹:“薛宝钗的薛?”   “嗯。”   “那你俩是什么关系呀?”   薛芃和陆俨一起沉默了几秒,遂又不约而同的出声。   “朋友。”   “同事。”   孙芹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咦,你们对对方的定位不一样哦,到底是同事还是朋友?”   陆俨:“都是。”   “奇怪了,你俩之间的气氛挺微妙的,我刚才进病房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孙芹开始自言自语,“你们该不会是前任那么狗血吧?”   “不是。”   “不是。”   这次异口同声,答案一致。   孙芹笑眯了眼:“嘿嘿,那我就放心了!”   薛芃:“……”   陆俨:“…………”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这次率先开口的是薛芃:“你叫什么?”   “我?孙芹,芹菜的芹。”   “你才十六岁,在上高中?哪个学校的?”   “北区十六中。”   薛芃诧异的侧了下头:“巧了,我们也是北区十六中毕业的。”   孙芹:“哈?不会吧?真的假的?那你们是我的学长、姐喽?”   薛芃扯着唇角笑了笑,见变绿灯了,重新发动车子,同时问:“聊了这么久,你知不知道这位陆大叔是做什么的?”   前面不远就是市局大楼,薛芃脚下稍稍踩了油门,加速前进。   孙芹不假思索道:“跟我是同行呗,要不然昨天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我的货,还连一整包都没收了!”   哦,还有这么一出啊?   薛芃又一次从后照镜扫过陆俨。   陆俨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儿,唇角微微勾着,眼神深沉,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也就只有他在对付犯罪分子的时候才会露出来,只不过对待孙芹,他显得温和多了,甚至还会微笑。   听到孙芹对自己的定位,陆俨侧了下头,问:“就因为我能认出你的货,就是同行?”   孙芹:“当然,一般人哪有这种眼力,而且你身手很快,练家子哦?”   陆俨垂下眼,又是一笑:“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同行,而是对手,也可以做到这步。”   薛芃已经将车驶入市局大门,很快来到停车场。   孙芹歪着头,仔细想了一下,说:“其实我有想过,你会不会是警察呢。但我很快就知道,你不是。”   “哦,为什么,说说看?”薛芃一边将车倒入停车位一边问。   孙芹非常认真的“卖弄”智商,道:“首先,你要是警察,昨天就把我带回警局了,我妈肯定会赶过去臭骂我!你们还会不让我睡觉,连夜审问我!”   陆俨挑了下眉:“这都是你看电视学来的?”   “那电视也没说错吧!”孙芹说:“我有朋友就被抓进去过,他说差不多就是这样,疲劳审问,折磨得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薛芃也是一笑,拉了手刹,解开安全带,转身看向后座,问:“还有呢?”   孙芹对上她的笑脸,说:“还有……陆大叔气质不像。”   薛芃又一次扫过陆俨:“怎么不像?”   陆俨也是诧异的看向孙芹。   孙芹说:“姐姐,你可不知道,昨晚陆大叔man爆了!简直就是霸道总裁化身!他就这样抓着我,一手搁在我脖子上,一手捏着我的手腕,我都要倒进他怀里了,他就在我耳边说——散货散到我头上了,胆子不小,嗯?”   薛芃终于绷不住,轻笑出声。   陆俨眼里却流露出一丝尴尬,清咳两声,非常严肃的纠正孙芹:“前面是我说的,但没有那声‘嗯’。”   孙芹却好像听不到,接着说:“还有哦,他后来把我带出酒吧,一路搂着我,还这样……”   孙芹边说变伸出双手:“一把把我推到墙上,壁咚我!跟着就翻我的包,检查我身份证,检查我校服,还扔掉我假发,后来还一路跟着我,确保我往家的方向走,没有回酒吧……”   薛芃又向陆俨斜过去一眼,惊讶中带了一点另眼相看,复杂中还夹杂了一丝不可思议。   陆俨:“…………”   直到薛芃下车,一把拉开孙芹这边的车门,说:“好了,下来吧。”   孙芹“哦”了一声,下车后向四周一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转变。   四周全是警车,路过的还都是穿着制服的警察。   “江城市公安局”几个斗大的字就在不远处挂着。   孙芹心里一咯噔,脑子瞬间就空了。   陆俨已经走过来,揪住她的手臂,一边往刑侦支队大楼的方向走,一边说:“走吧,带你取证件。”   *   几分钟后,陆俨就将孙芹带进刑侦支队。   昨晚的情况,支队里许臻知道的最清楚,陆俨将自己在酒吧如何遇到孙芹,如何发现她身上的毒品,以及孙芹给他带的话,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便让许臻和李晓梦给她做份笔录。   后来那一个小时,孙芹从最开始的不能置信、傻眼,到后面渐渐恢复冷静,再到后来哭鼻子求情,请警察哥哥、姐姐放她一马,种种戏路转变,看的李晓梦啧啧称奇。   等走出问询室,李晓梦就说:“现在的小孩子啊,真是不得了!”   同一时间,陆俨也到刑技实验室做了一份人像拼图,将印象中看到的杀手模样,描述了五、六分。   杀手的相貌其实比较普通,属于放在人群中看到一眼,并不会留下深刻印象的,而且还会转头就忘,唯有从他额头一路划到太阳穴的刀疤,令人过目难忘。   声像技术室的同事也在公安的人像数据库里比对过,很快找到五官高度相似的目标人物,而且此人就在黑名单上,名叫李成杰,属于通缉在逃三年的罪犯,此前就犯下过人命案。   但是三年间,在江城的飞机场、火车站这样的地方,都没有扫描到李成杰的出入记录,也就是说,李成杰要么就是一直在江城隐藏,要么就是通过别的交通工具出入。   离开声像技术室,陆俨一边回忆着昨天的细节,一边往痕检科的方向走,想的很入神。   直到来到痕检科门口,正好听到孟尧远和薛芃聊八卦。   *   薛芃原本是打算回市局做点细碎的工作,等到周一再开始检验昨晚孟尧远带回来的物证,但刑侦支队那边来了电话,说孙芹的证件要得急,希望能尽快完成痕迹取证,薛芃和孟尧远便开始提取留在证件上的指纹。   因为证件是平面的,拿起放下都比较容易保存下相对完整的指纹,而且指纹不易发生变形。   当然,除了指纹之外,他们还在证件上找到一些其他痕迹,比如“邮票”LSD的粉末,一些化妆品的化学成分,包括油渍和酒精等等。   等处理完,孟尧远便念叨着:“北区十六中?这不是你的母校么?”   “嗯。”薛芃应了一声,将证件装进一个塑料袋,放在一边,“不过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我记得我上学的时候,没听说过有哪个学生干过类似的事,又援|交又散毒。”   “话可不能这么说,也许你上学那会儿也有,只是你不知道。”   孟尧远接道:“以你的性格,你在学校的生活圈子是属于比较窄的,你又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独来独往惯了,就算有类似的事,你也不会注意,而且人家也不会跟你提。”   薛芃说:“是啊,这的确不是我的生活圈子,我也搞不明白,不考虑后果就做这些事,图什么呢?刚才在路上,我和那个小姑娘聊过几句,我也看不出来她像是有苦衷的样子,好像是自愿的,还能把散毒的事摆在台面上夸夸其谈。”   “害,为了买名牌呗!”孟尧远指了指卡包,说:“这款卡包,Dior的,怎么也得几千块吧?这还只是一个卡包,她肯定还得买别的啊。”   薛芃没接话,只是无声的轻叹一声,回想着自己高中时期的生活,和这个孙芹相比,她那时候的上学环境的确很简单。   其实任何学校都有阴暗角落,也会有暴力事件,就算考进去的时候大家的分数都差不多,等一段时间后,彼此之间也会拉开差距,性格也会在青春期产生变化,形成各种各样的小团体。   不过正如孟尧远所说,她的性格比较“独”,也比较“目中无人”,除了学校、家、图书馆,很少去其他地方。   在同学眼里,她性格孤僻,不好相处,也不爱笑,有热闹的聚会也不会找她,所以像是孙芹能接触到的这些,她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不过她也很幸运,因为和她性格类似且内向的同学,无论男女,都很容易受到同学的排挤和欺负,她非但自始至终都没有遇到过,而且还刚好相反,同学们似乎还有点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从未深究。   薛芃愣了会儿神,直到孟尧远又开启一个新话题。   “对了,我这儿有两个八卦,听不听?”   薛芃眼皮都没抬,只说:“没兴趣。”   孟尧远一乐:“你还没听呢,就知道没兴趣?跟案子有关的。”   薛芃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早点回家,一听这话,又转过身来,半信半疑的瞅着他:“哪个案子?”   孟尧远说:“一个是高家案的下文,一个是模特案的内幕,想先听哪一个?”   薛芃有些诧异,原本还以为孟尧远要说废话,没想到是要抖干货。   “哦,先说模特案,什么内幕。”   孟尧远开始嘚瑟上了,斜靠着桌面,说:“三个关键词:连环奸杀、异常性行为、春城。”   薛芃愣了好一会儿,飞快的将三个关键词串联到一起,瞬间就嗅到了这里面的不同寻常。   也就是说,模特在自家遇害并非偶然事件,还和春城刚发生的案件有着共通性,有可能是连环案?   孟尧远:“怎么样,震撼吧?”   薛芃点点头,又看向他:“那高家灭门案呢?”   “哦,你等着。”孟尧远很快拿出手机,翻出几张截图,递给薛芃。   薛芃接过来一看,发现几张截图都是从一个美国网站上保存下来的。   这个网站既可以刊登文章,也有论坛供大家讨论,当然大部分都是英文,但偏偏这几张截图里的文章内容都是用中文写的,而且薛芃也不陌生,说的刚好就是高家灭门案的种种细节,就和前几天张潇微博上发的文章一样。   薛芃目光一转,看向作者名,叫“Silly talk”(蠢话)。   薛芃安静了几秒,将手机还给孟尧远:“这能说明什么?”   孟尧远说:“你知道这网站有多火么,你知道这篇文章有多少流量吗,那边的华人都在看,都传遍了!”   “因为它满足了人性的猎奇心理,它在国内微博上也很火的。”   “可是这个‘Silly talk’是谁呢,这个人为什么要把文章到处散播?”   “也许是从国内微博转过去的。”   “不不不,你看一下发文日期。”   薛芃顺着孟尧远的指向一看,怔住了。   时间比张潇的微博还要早一个星期。   孟尧远:“要我说,这个钟钰也挺闲的,在发这篇文章的时候,她心里应该挺煎熬的,咱们警方应开始找她问话了,她竟然还有闲心干这种事?就算她把她和陈凌的凄惨身世散播到全世界,又能改变什么呢,杀人就是杀人,法律一定会制裁。”   是啊,这的确不合理。   薛芃想了想,也想不到钟钰做这件事的动机,感觉就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直到一道声音倏地插了进来:“我倒不认为是钟钰发的。”   薛芃和孟尧远下意识往门口看,进来的正是陆俨。   陆俨刚好听到这段八卦,当下就给了结论。   孟尧远问:“咦,陆队,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陆俨说:“好多了,昨天多亏了大家。”   孟尧远:“哪里,举手之劳,你可不知道,你昨天晕倒在地上的时候,那个样子,真把我们吓一跳……”   但孟尧远话还没说完,就被薛芃打断:“你刚才说,你认为不是钟钰发的,怎么讲?”   陆俨说:“高家的案子审查已经完成,检察院也审核过案件,决定起诉,所以接下来钟钰要面临庭审。她现在将这样的文章散播到社会上,造成影响,对她根本不会有任何帮助,法官对她的印象只会更差,她何必要做这种秀?而且做这种事,她的律师也不会同意,除非她想快点判死刑。”   孟尧远说:“也有道理。”   陆俨扯了下唇角,话锋一转,说:“对了,我过来拿孙芹的证件,那边笔录已经做完了,我这就准备回去。”   “哦,好。”孟尧远起身将证件拿给陆俨。   陆俨接过,抬脚就往外走。   薛芃的声音在这时飘了过去:“别忘了接巴诺。”   陆俨侧身点头:“我记得。”   随即就拐出门口。   *   屋里安静了几秒,孟尧远才收回视线,眼神古怪的看向薛芃。   薛芃没理他,收拾好桌面,准备走。   孟尧远却拦住去路,突然说:“你俩有点不对劲儿哦……”   薛芃看了他一眼:“你该看眼科了。”   “嘶!”孟尧远阴阳怪气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特别奇妙的味道,就飘在你和陆队之间,又尴尬,又暧昧,又似有若无的好像是……哦,对,奸情!对,就是奸情,奸情的味道!说,你俩发生什么了?”   薛芃没接话,也没面露任何端倪,只是挑着眉,眼神淡漠的瞅着孟尧远。   可是在心里,她却不得不称奇,孟尧远的嗅觉真是比巴诺的鼻子还灵。   刚才陆俨和她好像也没什么明显互动,就和平日一样,风过无痕,淡如水,孟尧远是从哪句话,哪个字里看出这么多东西的?   薛芃垂了下眼,又抬起来看他,倏地笑了,却是假笑:“那你说的这种若有似无的奸情味道,是不是就像你和姚素问之间的一样?”   “……”孟尧远的表情顿时像是见了鬼,“靠,提她干嘛,吓老子一跳!”   薛芃斜了他一眼,直接越过他往门口走:“好自为之吧。”   孟尧远:“我去,我跟姚素问真的没什么,你可别乱想,也别乱说啊!别破坏我的行情!”   这话追着薛芃一路出了门。   薛芃刚跨出门口,脚下一转,眼皮略抬,刚好就对上这时经过门口的……姚素问。   薛芃一顿,着实惊讶了。   屋里的孟尧远还浑然不知,还在念叨着,一声声传了出来。   就在那一刻,薛芃很清楚的看到姚素问脸上尚来不及掩饰的狼狈和难堪,可姚素问却强撑着,不愿在薛芃面前丢脸。   这种情况薛芃不擅长处理,若是这时回到屋里叫孟尧远闭嘴,那是欲盖弥彰,若是当下安慰姚素问几句,她们的交情又没到那地步,而且还会被姚素问当做是她假好心,看热闹。   而此时此刻,姚素问最不希望的就是有第三者目睹。   于是,薛芃只对姚素问点了下头,抬脚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几条线都铺垫的差不多了,感情线也走到了新的转折点,下章开始进入本卷的主案件啦,在这个案子里会把前面的铺垫进一步展开。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前面提到的“蓝精灵”,学名氟|硝|西|泮,简单说就是一种处方安眠药,在咱们国家是第二类精神药物,这类药物都是特殊管制类药物,基本都是催眠、抗焦虑、镇定一类的,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原本属于“药”,但因为对人体危害很大,远超过传统毒品,还容易上瘾,符合毒品的定义,所以也会按照获取途径和量,定义为新型毒品。除此之外,比较有名的还有巴|比|妥。   ……   感谢在2020-10-29 12:00:00~2020-10-3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如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a、GRISGREY 2个;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rgaret12 20瓶;卓卓圆滚滚、雪爸、chenxizhong1971、mercy、呆呆妮、emily.、哼唧哼唧、阿染·染阿、单身锦鲤、清香的小柚、祈摩 10瓶;na 6瓶;善良的菜菜 2瓶;嘿、如人愚人、K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7   陆俨回到支队时, 孙芹正在吃方旭从食堂打回来的饭,眼睛哭的红红的,一边吃还一边吸鼻子, 见到陆俨,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用力咀嚼。   陆俨在孙芹对面坐下,看着她又掉了颗眼泪在饭里, 便轻轻敲了下桌子说:“一边生气一边吃饭, 对身体不好。”   孙芹放下勺子,抹了把脸,问:“我会留案底么?”   李晓梦这时端了杯热水过来,陆俨接过, 放在孙芹面前, 说:“只要承担了刑事责任,就会有案底。不过以你的年纪, 我们会以批评教育为主,惩罚为辅, 对你的监护人也会予以处罚。”   一听到“监护人”三个字,孙芹惊恐的抬头:“那我妈一定会打死我的!”   听到这话,陆俨眉梢一挑, 说:“看来比起案底,你更怕你妈。”   孙芹撇着嘴, 不说话了。   陆俨:“既然你怕承担这些后果,参与犯罪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清楚?我也很想放过你,但是如果这次不让你尝到一点教训,只怕等你成年, 你会犯下更严重的罪行。”   孙芹瞪了陆俨一眼:“别说的好像是在帮我似的,你这个骗子!”   陆俨无奈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你的同行。”   孙芹没理他,端起水杯喝了半杯水,随即又拿起勺子吃饭。   陆俨又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向许臻。   许臻已经做好孙芹的笔录,陆俨接过来扫了几眼。   该问的重点都写得很清晰详尽,在孙芹的手机里也找到让她带话的微信记录,但许臻查过,对方的微信没有绑定手机,进一步追查到的手机号没有实名登记,要继续追查手机号来源和近日的通讯记录还需要一点时间。   至于进货散货,孙芹都是通过游戏来和上下线联系的,在游戏里这些ID通常也不会实名登记。   许臻已经将孙芹提到的游戏ID记录下来,并且通知电子物证室,让他们去分析、追踪IP地址。   孙芹在笔录里还交代了几个下线的姓名和出没的据点,就好比说昨晚在骄阳酒吧的那个男生。   孙芹说,那个男生也是未成年,也是学生,一般都是他直接和客人联系,然后跟她拿货,她很少直接接触客人,最多也就是当个中间人,赚个差价。   孙芹还说,她最早接触到这些,也是因为和同学们去KTV唱歌,同学一个介绍一个,也不知道是哪个同学拉过来的人,跟他们提到赚钱的新门路,而且不用担责任。   孙芹和同学们一个个都不懂法,只听说是来钱快,而且贩卖的都不是海|洛|因、冰|毒那么严重的东西,最多就是几张“邮票”贴纸,数量小,就算被抓了,看在未成年的份上也不会判刑。   加上都是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性格都带了点冲动,觉得这事儿又刺激又酷,再互相起起哄,壮壮胆,还有人喊着“都别认怂啊”,一窝蜂的就都加入了。   照孙芹这个笔录来看,光是她这个班里加入散货组织的起码就有五人。   看完整份笔录,陆俨垂眼叹了口气,一时只觉得头疼。   许臻问:“这个案子,等我们整理完资料,是不是要交给禁毒那边?”   陆俨一顿,说:“就照规矩办吧,但是杀手伏击我这条线,咱们要留下自己查,就交给你办,需要人手尽管说。”   “是,我明白。”许臻说:“另外……”   “怎么?”   “按规矩,我们要联系孙芹的监护人,她也给我们电话了,不过我们刚才打过去才知道,是个律师电话。”   律师?   这个年纪就知道找律师了,而且反应还这么快,随手就能拿出电话,看来不是第一次联系,莫不是这个贩毒集团还给他们配备了铲事儿的“法律顾问”?   陆俨下意识回头,又朝孙芹的方向看了一眼。   孙芹已经不哭了,饭也吃完了,就坐在椅子上放空。   就在这时,支队的文员来到门口,敲了敲敞开的门板,说:“陆队,孙芹的母亲和律师到了。”   *   几分钟后,陆俨亲自带着孙芹出去见人。   孙母一见到孙芹,就气不打一出来,几个箭步上前,一巴掌用力打在孙芹的胳膊上,嘴里恨铁不成钢的骂着。   旁边两位民警一直在劝,陆俨却无暇看热闹,目光在这时对上孙芹的律师。   孙芹的律师也正看着他,听到旁边的民警介绍,遂微微一笑,上前率先伸出手,说:“你好,陆副队,我是孙芹的律师,我姓徐,这是我的名片。”   陆俨接过名片一看,不由得一怔。   ——徐烁。   江城鼎鼎有名的刑事律师,数年前因为帮承文地产的唯一继承人顾瑶打官司,享誉江城。   而顾瑶也是徐烁的所有当事人中,唯一一个有集团企业背景身份的富家女,他后来接的官司基本都是穷人或是普通老百姓。   而且徐烁的母校也是北区十六中,难怪会成为孙芹的律师。   再看徐烁这一身便装,和还有点潮湿的发梢,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整洁,但很明显他没打算周日办公,在接到警局打过去的电话之前应该正在家里洗澡。   陆俨扯了下嘴唇,淡淡道:“徐律师,久仰大名。没想到孙芹找的律师是你。”   “哦?陆副队认识我?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徐烁笑道:“其实陆副队的名气我也略有耳闻,你刚坐上这个位子不久,东区分局就在你的指导之下破获高家灭门案,外面的人或许只知道是江城刑警雷厉风行、速战速决,但我们这个圈子都听说,是支队来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副队。”   徐烁这番话乍一听都是奉承之词,但笑起来时,那双眼睛不仅明亮,还透着真诚,让人觉得他是句句出自肺腑。   陆俨也不好再绷着脸,应道:“我知道您父亲徐海震也是江城刑警,英勇干练,以身作则,我上学的时候听过他的故事,真的很令人敬佩。”   听到这话,徐烁先是一怔,随即又是一笑:“刚才我还以为陆副队那句‘久仰大名’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知道的这么详细。”   “是因为陈末生的案子,我一直都在关注。”陆俨忽然说。   徐烁挑了下眉,有些意外陆俨会提到这茬儿。   十年前,陈末生因为故意杀人罪而被判无期徒刑,但是这十年来,陈末生一直坚称自己是无辜的,只是根本没有人理会。   就在前不久,陈末生的案子被推翻了,经过再审,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陈末生就是真凶。   当然这个过程是繁琐且漫长的,除了徐烁,没有其他律师愿意接这个案子,既不挣钱,也不赚名,陈末生坐冤狱的时间也不比那些坐了二十几年牢的更有话题性,媒体也没有报道,老百姓们都不知道他是谁,也唯有警局内部才会关注此案。   徐烁笑道:“说起来也有点戏剧性。两年前,江城市局的前副局长,因为贪污受贿被判入狱,刚巧,他和陈末生成了狱友。那时候陈末生正在申诉,他就将自己写的申诉书拿给他看,你猜那位副局长说什么?”   听到前半段时,陆俨是诧异的,他只知道前副局长获罪入狱,却根本想不到他和陈末生还能在监狱里有这段渊源。   陆俨垂眸想了想,能做到副局长这个位子,必然见多识广,什么案子都见过、听过了,多半已经炼就了火眼金睛,而且经验丰富。   陆俨笑了下,抬眼道:“他一看,应该就知道是冤案。”   “没错!”徐烁说:“陈末生一听这话,就更坚定了申诉到底的决心,还问前副局长,为什么看一眼就知道的事,还要认定是他干的?”   陆俨轻叹一声,接道:“我猜他会说,案子都是底下人办的,他只是负责签字。”   “看来陆副队很了解这套游戏规则。”徐烁笑容渐深,“不过我相信,如果当年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是你,陈末生的命运就会改写。”   陆俨一顿,说:“徐律师过誉了,案件上我一定会公事公办,包括孙芹涉及的毒品案,也是一样。”   这话落地,两人一同沉默了。   两个男人对视了两秒,一个似笑非笑,一个不动声色。   直到徐烁说:“被你识破了。我的确想为孙芹求个情,她还小,不懂事,和那些屡教不改的孩子不一样,她是有上进心的,只是一时被人误导。我只怕要是因为这件事进了看守所,她会更有机会接触关在里面的毒贩,近墨者黑,只怕以后很难拉回来了。”   说到这,陆俨下意识看向不远处正在孙母面前哭鼻子的孙芹,她哭得都打嗝了,看上去是真心悔恨。   陆俨又转向徐烁,说:“这案子我们会移交给禁毒,徐律师找错人了。不过人既然是我带进来的,我也和孙芹接触过,觉得她不是个坏孩子,所以禁毒那边,我会去打个招呼。至于将来如何追究刑责,还得看他们的意思。”   “好,那就先谢了。”   *   傍晚之后,江城下了一场大雨,道路上堵了个水泄不通。   薛芃早早回家,就一直待在实验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专注在手头的事。   自从高家灭门案告破,她薛芃无暇再去理会陈凌留下的那瓶湖水,需要出外勤的案子一个接一个,她和孟尧远从周一到周五,几乎每天都在案发现场取证,再拿回实验室做检验,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今天,薛芃终于能抽出几个小时时间扎进实验室,继续跟这瓶湖水较劲儿。   之前的几次检验,她在里面发现有一些重金属,蓝绿藻也严重超标,还有病原菌,后来也问过张芸桦,怀疑湖水的所在地附近曾经有过化工厂。   这个晚上,薛芃又针对上次得出的结果做了一次复验,结果雷同,无论是蓝绿藻的含量还是重金属含量都严重超标。   薛芃随即翻出薛益东留下的笔记本,尤其是江城南区部分,在江城地图上,将当年出事的会新化工厂附近几个湖泊标注出来。   但翻找了半天,这几个湖泊的蓝绿藻都没有超标的记录,只有重金属排放的超标注释。   薛芃沉思了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随即又跳出会新化工厂的范围,在整个江城南区寻找,很快就找到三个曾经有大量蓝绿藻堆积湖面,且造成严重水污染的湖泊。   这瓶湖水,是钟钰最后一次看陈凌时带过去的,所以它不是三十五年前的水,而来自一个多月前。   所以这个湖,应该是在一个多月前正处于蓝绿藻和重金属超标的状态。   思及此,薛芃很快上网搜索这三个湖泊的新闻。   很快,她就找到其中一条,名叫汾水湖。   新闻里提到,汾水湖出现大量蓝绿藻堆积,市政府称是因为前段时间持续高热导致的,但老百姓确认为,这是政府早年为了经济业绩而建立的化工厂排污严重导致的,后来尽管工厂拆除了,但历史遗留问题到现在都没有解决。   研究显示,因为汾水湖堆积了大量蓝绿藻,在厌氧分解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硫醇、硫醚、硫化氢等异味物质,这才引起附近居民的关注,而且在汾水湖中并没有发现重金属超标。   这么说,就不是汾水湖了?   薛芃转而又去搜索另外两个湖泊的新闻,也没有收获。   薛芃琢磨片刻,或许有什么东西是她漏掉了,地点难道是陈凌居住过的其它地方?   只是再转念一想,不免又觉得好笑,无论是陈凌还是钟钰,她们的案子都已经了结,她还揪着这瓶湖水不放做什么呢?   薛芃将笔记放回书架,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便离开实验室。   等薛芃冲洗完出来,吹干了头发爬上床,又随意翻了翻微博,不到凌晨就睡了。   转眼到了深夜,又是一个多梦的夜晚。   只不过今天薛芃没有梦到薛奕,也没有薛益东,一开始出现的都是些杂七杂八、天马行空的剧情,直到后来陆俨出现。   陆俨抓着她的手,对她说:“薛芃,这九年,我心里一直有你,每一次我想跟你开口,都因为一些事而耽搁了,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   他的眼神深邃且真诚,嗓音低沉,即便是在梦中,也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的魅力。   但薛芃却将手抽回来,准备拒绝他。   谁知画面一转,面前的人就从陆俨变成了钟隶。   薛芃一愣,就听钟隶说:“你别忘了,一年前你答应过我,等我这次执行任务回来,就做我女朋友。我不回来,这个约定就一直有效。”   薛芃好一会儿才说:“我还以为,你已经牺牲了。”   钟隶表情一变,说:“是啊,我是死了,你看……”   接着他侧过身,示意薛芃往前看。   薛芃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只见一个重物从高处落下,咚的一声巨响,砸中一个男人。   薛芃走近一看,才发现被砸中的正是钟隶。   钟隶忍受着剧痛,倒在地上,将要昏迷时,还试图将自己的腿抽出来。   薛芃立刻去推重物,希望把钟隶救出来。   与此同时,她还在用顾瑶曾经教过她如何“操控”梦境的方法,试图改写剧情。   结果奇迹发生了,她竟然推动了!   重物倒在一边,薛芃连忙去查看钟隶的伤势,可那条腿却好好的,根本没有伤。   薛芃诧异极了,下意识转头,这才发现倒下的人根本不是钟隶,而是陆俨。   陆俨双眸紧闭,面目苍白,身上沾着污泥,还有几处刀伤,他早已昏迷不醒,胸前还插着一把刀。   薛芃叫道:“陆俨,陆俨,你醒醒!”   直到查看陆俨的心跳和脉搏,才发现都停了。   薛芃心里一咯噔,瞬间没了想法。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接着就有一道黑影走近,薛芃试图看清黑影的模样,却一无所获。   黑影来到陆俨身边,脚一抬,靴子就用力踩住刀柄,让那把刀插得更深。   陆俨眉头紧皱,当即吐出一口血。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薛芃惊醒了。   *   薛芃躺在床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的心跳的很快,还有些心悸,有些喘不上气,从床上坐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五点。   她缓和了许久,等到呼吸频率渐渐恢复,却已经没了睡意,便下床换了身衣服,再到楼下做了简单的早餐。   早餐下肚,薛芃又在小书房里看了会儿书,七点刚过就出了门。   今天是周一,早上会拥堵,但薛芃出门早,抵达市局比平日花的时间要少些。   痕检科空荡荡的,薛芃闲的没事,就将之前孟尧远带回来的物证拿出来,提前开始检验。   直到八点,孟尧远和其他同事陆续都来了。   孟尧远见薛芃已经在了,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七点多吧。”   这时,冯蒙也走了过来:“有什么发现?”   薛芃说:“老师您看,我在这把攻击过陆俨的刀上面发现了一些金属物质。除了常见的铁、铬元素颗粒,还有一些铁屑、石英、砂岩、碳酸钙。也就是说,这把刀在带去案发现场之前,刚刚打磨过。而且杀手磨了刀并没有擦拭,才会将磨刀石上的物质残留下来。”   冯蒙扫了一眼,脸上的纹路透着精明和智慧。   “检查的很仔细,但这也只能证明杀手曾经磨过刀。除非他用的磨刀石很特殊,很昂贵,不容易买到,那还有机会根据这条线索去追查。若只是一般的磨刀石,就不好说了。”   薛芃没接话,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其实她心里也有数,磨刀石种类太多,产量不一,要从这个角度去追查杀手的身份,等同大海捞针。   孟尧远见状,说:“不过既然陆队已经做了人像拼图,我想很快就……”   只是这话还没落地,痕检科的电话就响了。   薛芃的眼皮也跟这一跳,和孟尧远同时看向座机电话。   冯蒙快步上前,接起来一听,脸色跟着就变了,应了两声,随即转过身对薛芃和孟尧远说道:“收拾一下,出任务。”   薛芃没多话,立刻收拾好桌上的物证,换下实验室的工作服,检查好工具箱,二话不说就和冯蒙、孟尧远以及其他几位同事一起下楼。   来到停车场一看,陆俨正在和许臻、方旭交代事情,神情肃穆,还皱着眉,似乎是很棘手的案件。   而另一边,季冬允和助手小晨也到了。   陆俨听到身后的动静,这时转身,不动声色的扫过众人,随即说:“这次的案发地点在北区郊外的自然保护区,只有外围是森林公园,但尸体发现地需要深入一小段距离。这个季节正值候鸟迁徙,森林里不仅蛇虫鼠蚁多,偶尔也会有野兽出没,现场环境比较恶劣,所以请大家一定要注意好防护,集中行动,避免走散。切记,安全第一。有没有问题?”   孟尧远率先道:“没有。”   其他人也相继摇头。   陆俨环顾一圈,视线略过薛芃,又波澜不惊的收回。   “好,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徐出来了~再次说明,没看过寄生谎言也无所谓,两边剧情都是独立的,只要知道徐烁和顾瑶是cp,那边的男女主就可以了。   下章会写到案发现场,口轻的童鞋记得跳过。   另外,江城、历城、春城,包括本章提到的汾水湖,还有其他一些名称,都是虚构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今天31号了,营养液清空预警,不用凌晨就要清空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刑技检验中,刀的成分也会有一系列深入的研究。现在大部分的刀都属于铁铬刀具,里面会含有很多金属成分,比如铁、锰、钢等等,当然不同的工艺和合成技术,刀具里的金属成分配比也是不一样的。   在使用中,刀具会掉下来一些金属灰尘颗粒,肉眼不可见,如果磨刀后不擦拭,或是擦拭的不够仔细,也会将磨刀石上的成分留在刀具上。   刀具和人体产生摩擦,又会将这些物质转移。   ……   感谢在2020-10-30 12:00:00~2020-10-3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赐我空欢喜 20瓶;一月 17瓶;黎lily 10瓶;润色 9瓶;被石兰兮 5瓶;na 4瓶;三萱、流水人家 2瓶;嘿、K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8   这次的案发现场, 不仅现场环境特殊,就连“死者”也十分特殊。   别说是薛芃了,就连经历过枪林弹雨的陆俨, 和痕检经验丰富的冯蒙,都是第一次见。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除了人类的,还有很多鸟类的。   这些尸体散落在案发现场,到处都是, 死状凄惨, 而且在这些尸体上面,各种皮囊虫、埋葬虫、隐翅虫、苍蝇、蚂蚁,都一窝蜂地冲了上去,这对它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盛宴。   陆俨面色凝重的审视着现场, 随即让许臻等人, 跟森林管理员沟通好,连同附近的村民一起, 在现场外围清理出一个包围圈,拉好警戒线。   而现勘人员在进现场之前, 都要集中起来,先听森林管理员科普附近的环境和注意事项,做好防虫准备, 再进入包围圈取证。   等众人换好防护服,陆俨接过管理员递过来的地图, 根据标注的位置分出几个片区,将任务布置下去。   很快,所有现勘人员各司其职。   因为这里是自然保护区,所以天暗的比较快, 加上已经进了森林,到处都是参天大树,会形成天然的屏障,挡住一部分阳光,所以所有取证一定要快。   前一天晚上,江城刚历经一场大雨,这会儿森林里到处都是泥泞,一踩一个坑,还很容易崴脚甚至滑到。   而这场大雨肯定也已经将许多物证冲走。   等警戒线拉好,痕检科一众便跟着冯蒙进了现场,一手拎着箱子,另一手还要拄着登山棍。   孟尧远和程斐等人负责外围,主要检查尸体周围的环境,包括植物、昆虫和鸟类尸体。   而薛芃则跟着冯蒙,负责尸体和附近区域取证。   两人并没有急于开始,冯蒙没动,薛芃也没动,先是观察,再决定从哪里开始下手。   只听冯蒙问:“先说说你的看法。”   薛芃的目光自这具已经被咬的破败不堪,且面目全非的尸体上滑过,说:“从身长、衣物和发型上推断,尸体应是男人,现场没有发现凶器,可能和工具伤无关,也可能凶器被带走了。昨天下过雨,雨后动物们需要补充热量,会出来觅食,现在泥地上出现了新的拖拽痕迹和爪痕,尸体还有一部分残缺,应该是被食肉性动物叼走了。”   冯蒙点了下头,转头看向站在外围正和管理员交谈的陆俨,陆俨看过来,对视了一眼,便走进警戒线。   冯蒙把薛芃的分析告知陆俨,并将地上的痕迹指给他看。   陆俨皱了皱眉,很快离开,和管理员以及熟悉附近环境的村民进行沟通,随即叫上方旭和两位警员,让他们跟着村民一块儿就在附近寻找,切莫太过深入林区。   警戒线内,薛芃已经开始取证。   就目前来看,这具尸体表面已经出现尸虫,包裹尸体的便服有撕扯过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断开,但依然可以看出是普通的深色便服,露出衣服的皮肤全都是啃食和腐烂的痕迹,难以看清容貌,经过雨水的洗刷浸泡过后,几乎看不到血色,而在这些伤口上还爬着各种食尸虫。   尸体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背包和已经喝光了的水瓶。   薛芃翻找过背包,在里面找到一个证件,男性,江城人,名叫程立辉,年龄只有二十五岁,只是尸体头部已经面目全非,所以暂时无法辨别死者是否就是程立辉。   另外,尸体倒下时,对四周的植物形成一个压倒性的痕迹,却没有拖拽痕迹,从外围到这里,也形成了一条植物被踩踏过的路径,死者很有可能是自己走过来的,或是死了以后被人背过来扔到这里。   因为雨水的冲刷,大部分脚印已经变浅,甚至消失,孟尧远正在比对脚印。   在尸体表面取证之后,薛芃很快开始收集附近的植物、鸟类尸体和泥土样本,像是这种在大自然中发现的尸体,任何和尸体有过接触的动植物和土壤都是宝贵的物证,   只是薛芃一边取证,一边观察着这些鸟类的尸体,心里难免觉得奇怪。   天渐渐凉了,正是候鸟迁徙的季节,按理说它们应该如期离开江城才是,怎么会在离开之前大片死在这里?   直到薛芃在其中一具鸟类尸体旁边发现了一个很小的金属物,用镊子加起来一看,像是铅弹。   薛芃拧了下眉心,下意识抬头去寻找陆俨的身影。   就在这时,身后出现一道嗓音:“发现什么?”   正是陆俨。   薛芃一顿,等陆俨蹲下身来,她将一枚铅弹放在他的掌心上,问:“你看这是什么。”   陆俨:“铅弹?”   薛芃说:“昨晚雨下得很大,有一部分应该已经被冲走了,有些可能埋在土里,待会儿我们会用金属探测器尽可能的收集现场铅弹。但就目前这些鸟类的尸体来看,这里昨晚才进行过一次大屠杀。”   陆俨半晌没说话,只是仔细观察着掌心上这枚铅弹。   薛芃见状,将放大镜和测量尺递给他,让他看得更仔细。   不会儿,陆俨说:“如果是普通的气|枪|弹,常见的只有4.5mm和5.5mm两种规格,竞赛气|枪|弹只有4.5mm,但是这种已经到了7.62mm。”   薛芃很快又在附近找到几枚,拿回来给陆俨看。   陆俨见了先是一怔。   刚才找到的铅弹,身体是长椭圆形,头部是圆滑的,整体看就像是普通子弹的外形,而且在外面还包裹了一圈软金属套。   而薛芃后来找到铅弹,则属于平头气|枪|弹,是两头大中间细的“空竹形”。   陆俨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眉头也深深皱着。   薛芃问:“有问题?”   陆俨“嗯”了一声,一边透过放大镜的观察两枚铅弹的构造和手感的差异,一边说:“这种空竹形铅弹的设计,就是为了保障飞行的稳定性,减少发射能量损失。但它含铅量偏高,成本也高,接近纯铅,而且铅毒会对环境造成很大影响,早已禁止生产。后来就基本改成这种圆头的环保型气|枪|弹,除了铅之外还融合了一些锌、锡、铝这种软金属,成本比前者低。但无论是哪一种,以这样的直径和质量,别说是打飞鸟了,都可以杀人。而且还是这么大量的铅弹,已经是刑事犯罪。”   薛芃也不由得怔住。   铅弹这方面她没有研究,过去几年也没有遇到过相关的案件,但是见到陆俨的眼神,听他这样一描述,大约也能想象得到这个现场的背后,会牵出怎样的犯罪组织。   就在这时,被派出去的刑警跟村民们一起回来了,刑警手上拿着物证袋,袋子里装着一块啃食过的肉块,已经露出白骨,应该就是从尸体上被撕扯下来的部分。   方旭说,幸好尸块被带去的地方不算远,因为他们人多势众,附近暂时也没有动物出没,要是再深入,可能就会遇到其他危险。   陆俨检查过后,很快和方旭交代了几声。   方旭领命,和另外几位刑警一起,将村民和管理员召集到一起,很快安排做笔录。   数分钟后,尸体附近的痕迹取证已经完成,季冬允和助手小晨进场。   陆俨一直没离开,就站在几步外,听季冬允第一时间做出的分析。   “尸体表面伤痕比较多,基本都属于动物啃咬、撕扯型伤痕,目前没有发现工具伤痕,但也不排除曾经受过锐器或是钝器损伤,而后被动物的啃咬伤覆盖。根据尸骨推断,死者应在一米七五左右,男性……”   小晨在一边认真做着记录,等到季冬允将尸体表面的衣服脱下,藏在里面的各种苍蝇幼虫纷纷受到惊吓,暴露出来。   季冬允倒是镇定自若,陆俨为了看得更清楚些,上前两步,助手小晨很少经理这种阵仗,当即吓了一跳。   直到薛芃也靠了过来,几人就蹲在身体跟前。   就听季冬允说:“尸体没有出现任何尸蜡现象,就目前来看这位男性生前体型偏瘦,脂肪较少,肌肉组织较多。因为有衣服包裹,腐败过程会比没有衣服包裹的尸体相对较快,衣服可以保护昆虫的幼虫不受外界环境的伤害,也会使它们的活动力加强。”   薛芃接道:“他穿的是专业的登山靴,冲锋衣和运动裤也都是名牌,和现在的季节相比,他穿的算暖和的,但这里是自然保护区,如果是来露营,穿得多一些也正常。”   季冬允转而对陆俨说:“现在我还不能确定死因,如果排除掉工具伤,那么死者可能是猝死,也可能是中毒,具体结果还要等进一步尸检。”   陆俨点头道:“我明白,辛苦你了,季法医。”   季冬允:“哪里,应该的。”   尸体很快被装袋带走。   陆俨和季冬允仍在交谈,薛芃这时也抬起头,目光却没有看向他们,而是盘旋在尸体上的苍蝇,随即目光又跟着落下的苍蝇,再度回到尸体上。   陆俨率先注意到,问:“这些苍蝇有什么不对?”   薛芃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好像除了丝光绿蝇,还有马蝇。我在我爸笔记上看到过……”   停顿了一秒,薛芃又转过头,见陆俨和季冬允都盯着她,眼神古怪,便又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种寄生蝇,它的卵会产在马、驴、骡的粪便上,会寄生在动物身上,有时候也会寄生在人身上。对了,我刚才在死者的衣服里面夹层处找到一些动物毛发,有可能是马毛,不过还需要进一步化验才能确定。”   马毛?要接触到马,除了马场,就是附近的村落了。   陆俨皱了下眉,快速将现场的所有线索串联到一起。   马毛、铅弹、专业的登山装备、男性死者,以及大片鸟类尸体。   怎么想,这些“拼图碎块”似乎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   男性死者已经死了多日,而这些候鸟是前一天晚上才被人从高空射下来,有一片刚好散落在尸体旁,森林管理员招呼村民们进林子打扫时才发现的。   也就是说,从男人死亡一直到昨天以前候鸟遭遇大规模屠杀这段期间,管理员和村民都没有来过这片区域,否则早就发现尸体了。   *   直到取证结束,众人离开这片区域,警戒线仍留在原处。   陆俨和管理员交代过,他们还有可能返场二次取证,所以案发现场不要让人进去。   管理员满口称是,但陆俨对此人印象却十分不好。   早在进林子之前,陆俨就注意过此人相貌,一双小眼睛左右躲闪,就是不正眼看人,颧骨高耸,两腮凹陷,嘴角下唇,还佝偻着背,见到这么多警察过来,脸色很差,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按理说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就应该是管理员。   死者死亡多日,案发地点又不属于多隐秘难以发现的地方,尸体完全暴露在外面,没有任何遮挡物,更没有掩埋,可这个管理员却声称从没有注意过。   在做笔录的时候,他也是经方旭多次提醒,才支支吾吾的说,好像在几天前是有一个人进林子了,却也记不清他的样貌。   要不是今天管理员和大批村民进林捡拾鸟类尸体,这个男性的尸骨还不知道要放置多久。   根本无需审问,陆俨就已经有几分肯定,这个管理员一定知道些什么。   但目前案件尚未明朗,不便打草惊蛇,只让法医助手提取了管理员的唾液,以便回去做物证比对,暂时还不能将管理员就定为嫌疑人。   众人陆续离开自然保护区,已经能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公路了,而管理员居住的小屋,就在靠近公路的位置。   薛芃走在后面,略一抬眼,就能看到前面管理员的背影。   那管理员一直低着头走路,虽然勾着背,但腿脚很灵活,只是越往外走,他越缩紧脖子,还将衣领往上拉起,将兜帽遮住头部。   薛芃正不解,这时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阵乌鸦叫声,而且声音越叫越大。   不仅薛芃,其他人也都听到了,下意识顺着叫声看去,就见几只乌鸦飞了下来,目标正是管理员,对着他不停叫嚣,还围着他攻击。   管理员动作娴熟的从兜里摸出一瓶喷雾,对着头顶一通乱喷,很快将乌鸦们驱散。   薛芃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皱起眉,上前便问:“请问,您刚才喷的是什么?”   管理员一愣,说:“哦,就是一些驱鸟剂,绿色无公害的,就是这种气味能把它们赶走,我们当管理员都要准备的。”   薛芃笑了下,说:“哦,我还以为驱鸟剂只会用在农作物区、机场、电力设施这种需要避鸟的场所,原来林区管理员也在用啊?”   管理员别开脸:“用的,用的,你看这些乌鸦,隔三差五就会攻击人,真的会影响我们工作的。”   薛芃扯扯唇角,没接话,脚下一转,继续往前走。   只是在转身的瞬间,她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了,眼神里还透出一丝冷意。   *   在返回市局的路上,车子的安排有了一点变化。   薛芃被叫去和陆俨、季冬允一辆车。   薛芃也没往心里去,等上了车刚坐稳,就听陆俨问:“我听你们刚才在聊驱鸟剂,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薛芃一怔,这才明白回程车辆安排的用意。   “就因为这个,才把我叫过来?”   季冬允笑道:“是啊,说说看,我也很好奇。”   薛芃轻叹一声,说道:“乌鸦很聪明,记忆力也很好,不仅记恩,也会记仇。它们会记住其它鸟类的模样,也会记住人类,尤其是威胁和伤害过它们的人,就算过好几年,就算这个人做了伪装,改变衣着,戴上假发和太阳镜,乌鸦依然能快速认出来。”   陆俨一顿,沉思不语。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管理员应该伤害过那些乌鸦?   这就非常不合理了,既然是森林管理员,按理说首要职责,就是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的保护这片林区的生态环境。   可在这片林区里,非但有大量遭到人类屠杀的鸟类尸体,在这里栖息的乌鸦见到管理员还会发出攻击。   而且这显然并非偶然事件,否则管理员不会随身携带驱鸟剂。   当然,不管管理员身上如何疑点重重,目前刑侦支队首要做的事,还是调查命案。   死者到底是谁,是不是程立辉?   死者为什么进林子,又是怎么死的,进了林子几天,却没出来,管理员为何一直没有上报?   这些都是疑点。   陆俨想的很入神,一手就架在车窗边,皱着眉看着窗外,目光深远,神色肃穆。   直到季冬允叫了他一声:“陆队。”   陆俨才醒过神,侧过头:“怎么?”   季冬允:“没什么,只是我感觉你似乎已经有了一些判断,想问问你的看法。”   陆俨停顿两秒,才说:“每一次候鸟迁徙,都会在路途中遭遇各种各样的危险,有些来自自然,有些来自人为。显然,这些候鸟在昨夜,就遭遇了一次猎鸟行动。这些人用的是非凡制造的铅弹,直径超过标准规格,而且有一部分还是纯铅,造价比用软金属合成的铅弹要高,买这批货花费可不小。”   “买这么多铅弹来猎鸟,还是在深夜,猎鸟之后却又没有捡走尸体,除了‘娱乐’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而且我估计,参与这次活动的应该不少于十个人。如果只是两、三人,不可能造成这么大范围的杀伤力,鸟类听到枪声,受到惊吓,就会群鸟齐飞,远离这片区域。所以要在短时间内,射杀这么多鸟类,人不仅要多,还需要娴熟的枪法。”   “可是……”薛芃这时说道:“这几年好像没有听说过江城有什么猎鸟活动啊。”   季冬允说:“敢来自然保护区放肆的,还是这么大规模,这种事肯定已经和管理员,还有附近村民通气了,附近所有人都选择装聋作哑,没人往外传,媒体又怎么会知道呢?”   薛芃:“简直是无法无天。”   陆俨一声冷笑:“敢这么胡来的,应该都有些背景,可能他们以为自己就是法,就是天。”   薛芃没接话,一直瞪着窗外的景致。   在看到那么多鸟类尸体之后,那样的场景或多或少也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男性死者是自然死亡,还是被人害死,这件事还需要进一步验证,但是现场那些鸟类的死亡,任谁一看都不可能是自然事件。   再看到那些铅弹,足可以想象在昨天晚上,有一群禽兽不如的人渣,曾在这片保护区里肆虐,靠屠杀弱小来取乐。   原来在这个城市里,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暗箱操作。   她今天,也真是开了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尾款人来了,案发现场来了,红包继续么么哒~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1、尸蜡不是所有尸体都会出现,一般越胖越容易形成尸蜡,因为胖的人脂肪含量高。   2、正文提到的铅弹,有一种含铅量高,是早就禁止生产的。就算是合乎标准的铅弹,储存、持有超过一定数量也会涉及刑事犯罪。   3、驱鸟剂一般是无公害的,用在机场、电缆、农业园这些地方,   ……   感谢在2020-10-31 12:00:00~2020-11-0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白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 110瓶;一诺空庭 86瓶;遥瑶的幸福 64瓶;流转了眸光、每天运动太苦了 40瓶;anitahyj、小兔 29瓶;七米七 25瓶;珠珠儿、清夜扪心 20瓶;茉茉&团子 15瓶;张君雅、一月、仲长凝霜、土豆泥mx、凝夕、魏无羡的小迷妹、敏敏、Stacy、猫巷女王!、不臣、微微、我不吃香菇、40166104、dk、唯有七柚、浮沉旧梦、我想吃一个小孩 10瓶;轩轩 9瓶;丽公子、margaret12 8瓶;一叶知秋、嘿 6瓶;21746789、白坠、善良的菜菜、无尽 5瓶;摩卡加咖啡、灯火阑珊 2瓶;素小粥、3181793、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9   这个周一注定不同寻常。   支队众人回到市局, 已是下午。   侦查一组歇了片刻就陆续进了会议室,针对目前手上几个案子进行开会讨论。   陆俨在投影仪的屏幕前站定,很快调出老人性侵案的资料。   据方旭说, 经过刑技实验室的取证,已经在所有受害老人的家里找到了同一个人的指纹,也联网在公安指纹库中进行过比,却没有找到吻合记录。   也就是说,这个人没有违法记录, 过去也没有涉及其他案件, 被公安局传唤,更没有办理护照录入指纹。   方旭说:“现在我们已经将调查范围进一步缩小,所有老人家里的门都没有撬压痕,说明这个人自己有钥匙。而有这些孤寡老人家里钥匙的人, 就只有平日里负责上门照顾他们的社工。我们已经取得了现在社工的指纹, 可惜也不吻合。”   也不吻合?   陆俨双手抱在胸前,皱着眉想了想, 随即问:“现在的社工是一直照顾这些老人么?”   方旭说:“应该有半年了。”   “那么在他之前,又是哪个社工负责?”   方旭一顿, 随即反应过来:“陆队,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前一个社工所为?”   “不排除这个可能。”   “可是上一个社工离岗已经超过半年, 案件是最近才发生的。”   陆俨说:“这些老人都是阿兹海默症的患者,她们对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和一般人不一样, 也许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但因为这个病,有人可能会误以为是最近才发生的。既然暂时没有其它线索,就先朝这个方向去调查。”   “是, 陆队。”   陆俨喝了口水,又调出第二个案件的幻灯片,说:“下一个。”   正是杀手伏击案,负责人是许臻。   许臻很快说道:“因为陆队做了人像拼图,现在已经知道杀手身份就是李成杰,下一步会向通讯公司查询和孙芹联络的手机号的信号位置。至于从现场带回来的物证,实验室还在检验。”   陆俨点了下头,说:“尤其要注意李成杰在现场留下的脚印,我记得很清楚,他穿的是19式作战靴。这种作战靴鞋底有很多花纹,它们可以起到防滑耐磨的作用,但也很容易残留泥土痕迹。我们当时有过打斗,在这个过程里他一定会将曾经去过地方的泥土,留在案发现场,甚至是我的衣服上。”   许臻听的认真,还一一记下,可是等落下笔,却面有迟疑。   陆俨问:“怎么了?”   许臻说:“禁毒那边林队派人过来要杀手伏击你的资料,他们认为这个案子和王川,以及陆队之前一直在追查的毒品线有密切关系,所以……”   陆俨眉梢一挑,沉默了。   在座几人也都没说话,齐刷刷的看着他。   直到张椿阳小声嘀咕了一句:“禁毒好像不希望咱们涉入太深啊。”   方旭看了张椿阳一眼,接道:“也许是怕打草惊蛇。”   陆俨扯了扯唇角,说:“没事,许臻,你继续查,多问实验室几次,有资料第一时间要过来。至于禁毒那边……”   停了两秒,陆俨又道:“他们要什么资料,咱们尽管配合,但是查案归查案,两边互不干涉。毒品线不归咱们管,但是李成杰的下落,一定要挖出来。”   许臻:“是,我明白。”   这时,李晓梦敲门进来,递给陆俨一个优盘:“陆队,做好了。”   陆俨淡淡笑道:“辛苦了,入座吧。”   等李晓梦坐下,陆俨将优盘插进笔记本,很快就出现了自然保护区尸体发现案的相关资料,幕布上展示着案发现场的各种照片。   陆俨没有多言,只扫过众人,见每个人都盯着幕布看,一个个神情严肃,欲言又止。   陆俨便说:“好,现在咱们来讨论一下今天的案子。大家想到什么,尽管说。”   李晓梦第一个举手,说:“其实就目前来说,还不能证实这是他杀案,尸检报告还没出,暂时还不知道死因。据森林管理员说,死者是两天前进山的,而且来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说是要去野营探险区,但是尸体发现的地方是已经是更深入的森林内部。据管理员说,那里偶尔会有野兽出没,一向是禁止入内的。”   “刑技在死者的背包里找到一张证件,名叫程立辉,而我们在管理员那里找到的记录,上面也显示程立辉是周六进去的。但有一点很奇怪……一般到自然保护区探险的游客,要么就是为了拍照,要么就是为了露营,而且会背上很多食物和水。可是这个程立辉既没有带相机,连手机都没有,背包里也没有食物,现场只找到一个空瓶。”   就在李晓梦发言的时候,陆俨也快速在旁边的白板纸上画出关系图。   直到李晓梦话落,陆俨也侧过身,指着白板纸上“程立辉”三个字,说:“的确,目前还无法给案件定性。但有一点,死者到底是不是程立辉,还要等实验室那边结果出来才能确实。”   这时,张椿阳举了下手。   陆俨:“椿阳,你说。”   张椿阳:“我想大家和我的感觉应该一样,这个管理员真的很有问题。死者进保护区两天了,他一直不吭声,也不通知救援队。要不是今天和村民们去捡鸟类尸体,可能都不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而且每次问他问题,他都支支吾吾,言辞闪烁,有点此地无银的感觉。”   方旭问:“你的意思是,死者的死可能和管理员有关?”   “是有这个可能,反正就他一个人见过死者,最多还有登记本上的一行记录,他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俨很快将张椿阳提出的疑问,写在白板纸上——死者进林两天,管理员为什么知情不报?   随即陆俨转过身,说:“这个管理员的确很奇怪,显然有事隐瞒。但据现场来看,他心虚的点倒未必是因为死者,或者说是未必只因为死者。比如在案发现场找到的大量铅弹和鸟类尸体,这个管理员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   这话落地,陆俨就看向许臻,问:“村民的口供怎么说?”   许臻:“我们走访了附近的村庄,也问过第一时间发现尸体的村民,他们都说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有几天进林子清理鸟类尸体,也知道晚上会有人过来射杀。”   李晓梦一惊:“每年这个时候?那看来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为什么不上报?”   许臻:“我统计了一下,有这样几个原因。”   许臻很快转述道,有的村民是因为明知道有人射杀鸟类,其中还包括一些国家保护级的珍稀鸟类,但他们不敢多言,主要是怕惹麻烦,因为听说这些射杀者背景都很厚,谁也不想因为几只鸟惹祸上身。   除此之外,还有些村民说,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其实这种“鸟害”已经持续了十年了。   因为他们的农田距离自然保护区比较近,这些鸟类除了在森林里觅食,还经常会到他们村里的农田里肆虐,破坏农作物,小麦和油菜啄食的最严重,豆类更是颗粒无收,有的玉米、花生补种多次,依然生长不起来。   尤其是一到这个季节,候鸟们将要迁徙,就会在迁徙之前补充能量,就会成群结队的过来。   村民们扎稻草人、挂彩带、敲盆、放炮仗,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但这些鸟类早就习以为常不怕了,而驱鸟剂成本又太高,长期下来用不起。   有一些村民实在无奈,就整宿不睡,守着田地,一守就是一个月,但即便这样也还是不行,庄稼受损,损失却无人赔偿。   原本前几年,他们在果园和农田附近架起捕鸟网,就是用两根竹竿栽在田地里,中间挂着细密的网,因为颜色浅,肉眼不容易看出来,鸟儿一头撞上来,就钻进网格间挣脱不出来,直至死亡。   但这样的捕鸟网被森林公安发现了,又说违法。   描述到这里,许臻一顿,随即叹了口气说:“光是今年森林公安的清网行动,就已经收缴捕鸟网十几张。清网的时候,网上还挂了很多鸟类尸体,只有一只存活。”   听到这里,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大家都身居城市,别说到村里,就是郊区也很少去,对这种人和自然界动物的斗争全然不知。   李晓梦说:“想想那些鸟类,的确很可怜,它们又根本不懂人类种植庄稼的辛苦,觅食凭的都是天性。可是站在村民们的角度来看,辛辛苦苦种的庄稼,刚长出来就被鸟类啃食,也真是委屈……”   张椿阳接道:“可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就对这种大规模的屠杀鸟类视若无睹,这跟帮凶有什么区别?”   陆俨也是一声轻叹,看向许臻:“继续。”   许臻很快又说:“另外还有村民小声告诉我们,他们知道前一晚有猎鸟活动之后,第二天都会一大早组织起来去林子里清理,以免被游客发现,惊动森林公安,而且管理员还会将需要清理的区域画出来……”   方旭:“看来这个管理员真的知情。”   许臻:“不止,还有村民说,他们在这种活动之后,都会收到一笔钱,名为劳动辛苦费,其实就是封口费。还有几个村民跟我们装傻,说以为是政府知道鸟类侵害庄家,所以才会定期安排人过来射杀。”   张椿阳:“这种借口都说得出来,简直荒谬!”   李晓梦:“就是自欺欺人。”   陆俨又一次来到白板纸前,在中间划了一条线,将白板一分为二,一边用吸铁石固定死者的照片,另一边则是鸟类尸体和铅弹的照片。   陆俨说:“现在来看,这是两个案子。猎鸟活动发生在昨晚,而死者的死亡时间,经过季法医初步推断,应该是前天,也就是周六,只是刚好两个案子撞到一起。”   “在森林里发现的尸体,要等进一步尸检结果,目前尚不明朗。但猎鸟案很明显涉及两个犯罪重点,一是触犯狩猎法规,二是触犯非法买卖弹药罪,这还不算私藏气|弹|枪的罪名,以及背后可能会牵扯到一个制造、加工铅弹的犯罪集团,以及涉枪团伙。所以在检验结果出来之前,咱们现在的调查重点应该先放在猎鸟案上……”   说到这,陆俨一顿,目光再度扫向众人。   侦察一组的办案能力明显优于二组,但目前组内两个骨干方旭和许臻都已经有了主要负责的案件,比较清闲的就是张椿阳。   陆俨垂了下眼,说:“这个案子牵扯甚广,而且还有可能触碰到一些‘敏感’人群。椿阳,如果我让你来跟我一起负责调查,你有信心么?”   张椿阳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毕竟不管是过去的上级,还是现在的陆俨,他都不是被重视的那一个,所以便可想而知,当陆俨提出要求时,他有多震惊。   “陆……陆队,你相信我?”张椿阳难得会有这种结巴的时候。   陆俨浅笑道:“你应该问,相不相信自己。”   “相信,我当然相信!”张椿阳飞快的说:“我保证,我一定尽全力,不管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犯罪集团,我都绝不退缩!”   “好。那就这么定了,大家就按照会上讨论的继续调查,有什么问题随时沟通,散会。”   陆俨好像很匆忙,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脚下一转,箭步往外走。   张椿阳一愣:“陆队这是要去哪儿?”   “看尸检。”陆俨只撂下这三个字。   话音刚落,人就消失在门口。   张椿阳还有点懵:“又看尸检?陆队这是上瘾了?”   李晓梦斜了他一眼:“人家这是认真负责,身先士卒,你学着点吧!”   “嘿,那你怎么不学!”   *   陆俨赶到尸检实验室的时候,季冬允的尸检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即将收工。   毫无悬念,这次配合的痕检依然是薛芃。   陆俨进了门,便站在一旁观看,并不出声。   季冬允见到陆俨,笑道:“我还以为陆队今天不会过来了。”   “开了个会,耽误了。”陆俨话锋一转,又问:“怎么样,有没有得出结果?”   季冬允:“还真有。你看,尸体上的这些撕咬创面和断端表现,表现均为粗糙不齐、撕裂状、深浅不一或是有血管肌腱游离的特点,创周还有齿痕和爪痕,在现场和尸体上还找到一些动物毛发,这是典型的被动物破坏形成的尸块。我记得当时还有一部分尸块是从其他地方找到的,我也进行过比对,无论是腐败程度,分割程度,肤色特征,在拼接比对之后,初步鉴定应该是属于这具尸体的。当然要完全确定,还要做进一步生物检验。”   “另外,虽然这具尸体已经被啃咬、撕扯过,分成几块,但因为有衣物包裹,发现尸体也比较及时,所以在衣物下一些相对完整的皮肤上,我发现了一点东西,你看看……”   季冬允边说便将尸体的手臂抬起来,尽管已经有腐烂现象,尸体也呈灰色,但在季冬允用手指抚平之后,仔细看,依然可以在看到一个小孔。   陆俨先是一怔,随即眯起眼眸,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两个关键词——静脉皮下注射、毒品。   季冬允说:“稍后我会将检材送去理化实验室,只要这个人在死之前曾经注射过药物,就一定可以检验出来。”   陆俨点了下头,又问:“那么死亡时间呢,有没有结论?”   季冬允捡起一只收集到器皿里的“小生物”,说:“人死后差不多一小时,苍蝇就会产卵,十小时蛆虫就会出现,每天以0.2-0.3厘米的速度生长,你看,以这只蛆虫为例,看它的长度,再结合这两天的天气变化,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十个小时左右。”   也就是不到两天……   陆俨没接话,顺着季冬允的死亡时间估计,往回推算。   现在是周一下午三点,那么往回倒推四十个小时,应该就是周六晚上,接近凌晨的时候,差不多在十一点左右。   这就奇怪了。   陆俨一开始还在估计,这个男人进入森林之后可能因为某种原因突发疾病,或是死于某种意外,而周围没有其他人,无人可以对男人施救,所以直到两天后才发现尸体。   可现在看来,男人应该在晚上还是活着的,那他为什么不离开森林保护区?这么晚了还留在里面做什么?   “还有。”季冬允继续道:“虽然尸体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但我在死者的胃里还是找到一点消化过的食物残渣,应该是一些面食和蔬菜。根据消化程度推断,应该是在饭后四个小时左右死亡。”   陆俨没接话,很快想到如果是饭后四小时死亡,那么死者应该是七点左右进食。   但有一点很奇怪,死者身上只有一个背包,发现尸体的时候,附近没有任何野营炊具,背包里也没有吃剩下的食物,如果假设他白天就进了森林,那么这顿又有面食又有蔬菜的晚饭,是在哪里吃的?   难道在森林里遇到了其他野营的旅客,一起进餐?   还是说,森林根本就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这案子倒是有意思。   陆俨沉思了片刻,直到被季冬允打断:“对了,薛芃也有点发现。”   陆俨醒过神,下意识看向许久未曾说话的薛芃。   *   刚才有段时间,薛芃完成拍照工作之后,就一直在旁边的工作台上,拿着死者的半个手掌提取指纹。   尸体已经腐败,手腕断裂,手指表皮完全脱落,无法在上面提取到指纹,但幸好有几根手指的真皮乳|头尚未破坏,仍然可以获取部分手印样本。   薛芃用的是组织固定填充法,已经成功取得三根手指的指纹和半个手掌的掌纹,其中就包括右手的食指。   听到季冬允点名,薛芃将死者的手掌放回来,说:“运气还算不错,采集到食指指纹,如果死者真是程立辉,只要和那张二代身份证芯片里的指纹进行比对,就能证实了。”   总算是有了点突破性进展。   陆俨松了口气,说:“辛苦了。”   “客气什么。”薛芃说:“待会儿我要回痕检科,一大堆物证等着处理,还有很多可爱的小生物。把它们带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可爱的小生物?   陆俨很快意识到薛芃指的是什么:“你是说那些丝光绿蝇、马蝇和埋葬虫?”   “是啊,抓它们的时候真不容易,还要抓活的。”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来到外间,薛芃又道:“当然,还有那些铅弹的比对。这方面我是第一次上手,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不过我很有兴趣,你是专家,稍后有什么问题,我随时要考你。”   陆俨笑了:“没问题。”   等两人消完毒,脱掉防护服,薛芃又忽然想起一事,说:“对了,我差点忘了……”   “什么?”陆俨问。   薛芃:“钟钰已经送交看守所了,那东区分局还有没有可能再去补充笔录。”   陆俨:“这个要问齐昇的安排,就算补充可能也是一些小问题。”   “那能不能帮我给齐昇带个话,问问钟钰,她给陈凌送进监狱的那瓶湖水,具体位置在哪里?”薛芃一顿,又解释说:“我知道那瓶水和高家的案子无关,如果没有笔录补充,也不用特意去问,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陆俨:“我记得钟钰说过,那个湖她也不知道叫什么,大概位置是在南区靠近郊区的地方。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薛芃皱了皱眉,有些纠结:“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在较真儿,明明都结案了,我还追着一瓶水干什么。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我翻查过我爸生前留下的笔迹,也上网搜索过,并没有在会新工厂附近找到和这瓶水的水质吻合的湖泊。”   听到这里,陆俨沉默了。   薛芃又补充道:“我也想过,是不是钟钰随便找了个湖,装了瓶水,就给陈凌送去了。但仔细一想,又不太合理,钟钰那么爱她的姐姐……”   陆俨缓慢的点点头,半晌应了:“我找机会让齐昇去问问。”   “嗯。”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暂时也说不好,但的确有点发现,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   陆俨淡淡笑了:“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痕检科门口。   薛芃脚下一顿,抬手推门,同时说:“那我先去忙了。”   陆俨动了动嘴,目光深邃,语气十分温和:“注意休息,别熬夜。”   薛芃轻笑:“我尽量。”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本卷的案件之间有没有联系的问题,我还没写到,别急~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1、上章提到的乌鸦记仇:乌鸦的记忆里很好,智商也高,而且都是群居,得罪它们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反攻,还是群起攻之。其实除了乌鸦,很多鸟类的记忆力都很好,不然每年迁徙的时候怎么可能飞那么远都不迷路的。我记得看过一个报道,就是说一只鸟类(忘了是啥品种)每年迁徙回来,都会去找曾经救过它的老人,一人一鸟互相陪伴,等到要迁徙了再飞走,来年再回来。   2、关于驱鸟剂:大部分都是无害的,使用后会缓慢持久地释放出一种影响禽鸟神经系统、呼吸系统的特殊清香气味,鸟雀闻后即会飞走,在其记忆期内不会再来。(这个原理是百度来的)   3、真皮指纹提取:有些腐烂的尸体,表皮已经脱落,无法提取指纹,还是有机会在真皮层提取的,但难度很大。   4、这个案子里的死者,表皮大部分脱落,早期的尸体现象比如尸斑、尸僵已经失去作用,无法用这些推断死亡时间,所以就要借用蛆宝宝的生长速度推断。   ……   感谢在2020-11-01 12:00:00~2020-11-0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 30瓶;biubiubiu 5瓶;善良的菜菜 2瓶;123Zzz、如人愚人、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10   森林尸体案发生之后, 持续两天,薛芃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实验楼,就一天两顿饭和孟尧远一起去吃, 连家都顾不上回。   手里有几个案子的物证都要跟进,时间紧迫,薛芃自己也是情绪高涨,在抽丝剥茧的过程中只觉得兴奋、上瘾,全然不觉得时间流逝。   而另一边, 刑侦支队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陆俨没有命令大家必须熬夜加班,但他自己除了回家喂巴诺和睡觉,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在查案。   期间陆俨还收到薛芃的微信,让他不在家的时候开着电视, 放一些有趣的的节目, 比如动物世界或是猫捉老鼠。   陆俨照办了,巴诺在家看的津津有味。   这两天, 薛芃和陆俨也几乎是微信联系,很少照面, 就算在食堂碰上了,最多也就是聊几句。   自然,这样高密度、高强度的工作, 一定会有收获。   先是老人性侵案,方旭按照陆俨前面的提示, 去追踪调查上一个照顾老人们的社工,竟意外的发现该社工的指纹和在老人家收集到的指纹高度吻合。   前社工被带回警局问话,没多久就招供了。   再来就是杀手伏击案。   痕检科在案发现场和陆俨的衣服上都提取到一些泥土样本,检验过之后发现, 发现这些土壤和城市里常见的不同,除了砂土、淤泥,粘土颗粒之外,还检验到一些马粪,和合成纤维、橡胶一类的人工添加剂。   也就是说,伏击陆俨的杀手李成杰,在短时间内曾经去过马场。   马场,这倒是个不错的藏身地点,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   而在这个案件里,有一个和孙芹长期保持联系的上线,通讯公司也已经追踪到这个手机号经常出现的位置,以江城北区居多。   许臻将通讯公司传来的记录在地图上标记出来,随即拿给陆俨,其中有一个覆盖频次很高的地方,正是建在北区靠近郊区地方的马术俱乐部。   换句话说,联系孙芹带话的手机号主人,和杀手李成杰,都时常出现在这个马术俱乐部里。   接着便是森林尸体案。   这个案子在检验当中可谓是峰回路转,一波三折。   虽说薛芃已经提取到死者三根手指的指纹,但是在和身份证对比的过程里,很快就发现身份证是伪造的。   将身份证记录输入到公安系统中,江城市找到了三十多个叫程立辉的人,但没有一个是二十五岁,身份证号自然也对不上。   而死者的指纹在公安的指纹库里也比对不到重合的。   也就是说,要侦破此案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确定尸源。   *   到了周三上午,陆俨接到刑技实验室的电话,说是有突破性的发现。   陆俨赶到时,实验室里,薛芃、冯蒙、季冬允、孟尧远都在场,几人正在开会,每个人脸色都很凝重。   见陆俨来了,冯蒙率先起身,说:“陆队,你来的正好。”   “怎么?”   陆俨很快来到实验台前,看到台面上摆放的几块将表面腐肉清理干净的人骨。   虽说他不太了解如何通过人骨来计算年龄,检验DNA,但上公大的时候也学过相关的知识,知道人体有很多块骨头可以推断年龄比如头骨、锁骨、肋骨、胸骨,而比较准确的就是耻骨联合面。   耻骨就在髋骨的下部,它所处的位置,会比其它骨骼更少受到外界影响而发生变化,尤其是这种在野外发现的尸体,很多骨骼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但一对耻骨却保存完好。   现在实验台上就摆放着死者的耻骨,这对耻骨的联合面上纹路不仅高,而且锐利,一般只有年轻人才会如此,因为年纪越大,骨质越疏松,联合面就会越平坦。   陆俨问:“你们在用耻骨联合面计算年龄?”   季冬允应道:“对,不过这种计算方式比较主观,我们经过反复对比、推算,尽可能将误差缩短在一到两岁。”   其实在这以前,陆俨也听说过耻骨联合面的推算,基本都应该在两年之内,但就是因为主观因素太强,对经验也有高要求,所以也有案件得出的推算结果,误差高达十年,最终影响了案件侦破的时间。   冯蒙很快就跟陆俨解释到,他们拿死者的耻骨联合面,和实验室收藏的样本比对过,无论是他们的主观推断计算出来的结果,还是比对之后的结果,都将死者的年龄锁定在17-19岁之间,而且反复验证过,确定无误。   一听到这年龄区间,陆俨却怔住了。   安静了两秒,他再度看向几人:“也就是说,死者有可能是未成年,或是刚成年不久。”   季冬允说:“为了进一步确定,我们还比对了死者的牙齿磨耗规律,牙齿只处于一级磨耗,也就是说,死者应该还不到二十岁。”   孟尧远接道:“还有,死者的牙齿和一般人不同。正常来说,咱们都是二十八到三十二颗牙齿,但死者只有二十六颗。”   也就是说,这位死者不仅牙齿数量特殊,属于极少数人群,而且还很年轻,和他身份张写的二十五岁相差了六到八岁。   陆俨问:“那么人种呢,目前有没有初步结论?”   季冬允:“人像重组已经在做了,应该今天之内就能完成。不过根据现在的骨骼,大概可以知道死者属于蒙古人种,面部高而宽,扁平,颅形较低,眼眶高,这些特点都吻合。”   说到这,季冬允笑了下,随即转向始终未发一言的薛芃:“对了,要说最有趣的发现呢,还是薛芃最先注意到的。”   陆俨眉梢一挑,问:“难道是那些小生物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   薛芃这才抬眼:“是啊,我养了它们两天,还真的发现点东西。”   薛芃边说边指向一旁存放各种尸虫幼虫的透明盒子,和装着它们父亲母亲已经成年飞虫的保温箱。   无论是盒子还是保温箱里都装着腐肉,旁边还放置了温度计。   孟尧远一看就无声地做了个“呕”的动作,说:“我真服了,这两天薛芃一直在给这些小东西拍照,每隔一小时就观察和记录一次,我每次看到都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还说觉得很有趣……”   说实话,陆俨看了也有点不舒服,生理反应是下意识的,不可控的,这里见惯了这些尸虫,且还能控制住的,恐怕也就只有见多识广的老法医和老痕检了。   但尽管如此,陆俨还是淡淡笑了下,问:“怎么有趣,说说看。”   薛芃说:“我要说的有两点,第一点是,我们做过检验,在死者和这些小生物身上,都检测到两种化学成分,一种是麦角二乙酰胺,也就是俗称的新型毒品LSD,还有一种就是苯|巴|比|妥。LSD会令人产生幻觉,在幻觉中会出现暴力性攻击和自杀、自残行为,没有医药作用,而苯|巴|比|妥就是一种催眠镇静剂。”   陆俨一怔:“也就是说,死者在生前曾经同时服用过这两种毒品?”   季冬允接道:“没错。还有我们在现场找到的空瓶,经过检验,确实在瓶口和里面的残留液体里检测到死者的DNA,但里面并没有毒品成分。不过我们却在里面检测到酒精。如果注射这两种毒品之后还饮酒,酒精会加速毒品的吸收速率,阻碍肝的代谢,很容易引起重度中毒,甚至是死亡。”   有谁会在自然保护区里注射毒品呢?这绝对违背瘾君子的行为特征。   如果是先注射毒品,再深入自然保护区,身上还带了一瓶酒,以这两种毒品发挥药效的时间,都不足以支撑死者走到那么远的位置,何况走的还是山路。   陆俨说:“这么说,自然保护区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又或者,是有人将毒品带进去,在保护区之内给死者注射,再让他喝酒,然后凶手将注射针管带离现场……”   薛芃应道:“这就关系到我要说的第二点。”   陆俨抬眼,表示疑问。   “首先是死者的登山靴。虽然死者死后,曾经经历过一场大雨,将衣服和靴子上沾到的泥土冲走了一些,但我还是在靴子的边缘缝隙找到一些泥土样本。结果,我发现这些样本里的成分,和自然保护区的泥土完全不一样,反而是我这几天在另外一个案子里见过。”   这几天在另外一个案子里见过?   陆俨先是一顿,瞬间就感觉背后起了战栗,与此同时脱口而出:“马术俱乐部?”   “没错,是不是很巧合?不仅如此,我们在死者身上找到的动物毛发,经检验果然就是马毛,还是名种马,血统很纯。”   陆俨:“名种马,那就绝不可能出现在野外或是村落里。”   杀手李成杰在伏击他之前,曾经去过马术俱乐部,甚至很有可能在那里藏身,而自然保护区里找到的死者,也曾经去过同一个地方……   陆俨:“也就是说,两人都到过马术俱乐部,可能还认识。但是也有可能只是刚好凑巧都去过,彼此之间并没有交集。又或者,死者是很久以前到过那边,鞋上沾了那里的泥土却没有清理,这才留下来。”   薛芃果断道:“不太可能。”   “它们就是‘证人’。”薛芃扬着下巴指向那些盒子里的小生物,说:你们还记不得记得在案发现场的时候,我被其中一只马蝇吸引了注意力?”   陆俨点头,顺着看过去,刚好看到其中一只马蝇,个头要比一般的苍蝇大,身体表层有细毛,乍一看就像是只蜜蜂。而且这种蝇类会叮咬哺乳类动物,靠吸血为生。   陆俨说:“我有印象。不过我后来查过资料,马蝇除了会寄生在马、骡、驴,和人类身上,也会在野外出现。”   薛芃笑道:“没错,这种会寄生在人身上的马蝇,就叫‘人类马蝇’。在尸检的时候,我们就从死者身上提取了这些尸虫幼虫的样本,后来经过检验和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有的马蝇幼虫和其它幼虫一样,处于一龄和二龄阶段,但是其中有一组马蝇幼虫,已经达到三龄。”   “而且死者身上还找到两处化脓的组织,里面验到一点凡士林的成分,应该是死者在生前就被马蝇叮咬过,马蝇将卵寄生在死者的皮下组织里,而死者在伤口上擦了凡士林。也就是说,这组马蝇幼虫是死者带去自然保护区的。那么再结合马术俱乐部这个条件,死者生前应该是在马术俱乐部被马蝇感染,而且就是这几天,不可能是很久以前。”   听到这里,原本散落在四处的“拼图碎片”,似乎开始拼到一起。   看似无关的两个案件,竟然有了一个共通之处——马术俱乐部。   自然保护区的死者,在死前四个小时,曾经吃过面食和蔬菜,还注射过苯|巴|比|妥和LSD,不仅剂量大,而且两种药还是混用。   那么死者必然是先吃的饭,后注射了毒品。   还有,死者死后虽然经历过一场大雨,将他身上和鞋上的泥土冲走了大半,但无论雨有多大,泥土都会有少量残留。   可是在死者的靴子上,只找到马场土壤的样本,却没有自然保护区的土壤样本,也就是说,死者根本不是自己走进去的。   所以真正的版本应该是,死者是在他处,比如马术俱乐部被人注射了毒品,还饮了酒,然后被人移尸到自然保护区,布置现场,伪装成是在森林里喝酒昏迷,而后遭到野兽攻击,进而死亡的假象。   思及此,陆俨说:“这么说,森林管理员在说谎,他根本就没有见过死者进林子。死者,是被人抬进去的。”   薛芃轻叹道:“是啊,原本这件事在取证的时候就应该证实的,但前一天下了场雨,刚好帮了凶手。那些雨不但冲走了大量足迹,还会一并带走很多微量物证。我们在现场的确发现一些脚印,但基本都残缺不全,连鞋底的纹路都冲没了,根本无法证实那是来自凶手的鞋还是死者的鞋。”   陆俨接道:“而且凶手很了解里面的情况,特意将尸体丢在森林深处,那里偶尔会有野兽出没,而且蛇虫鼠蚁很多,他就是想借助这些生物作为帮凶,用来破坏尸体上的证据。”   薛芃:“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人会撒谎,证据不会。就好比说凶手给死者注射的苯|巴|比|妥——如果这具尸体如果再晚发现一段时间,他生前注射过的LSD很有可能会挥发干净,但是苯|巴|比|妥不易分解消失,只要注射过就一定会留下。之前就有案子是在已经埋葬了二十五年的尸骨中,验出了苯|巴|比|妥。所以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陆俨一顿,随即轻笑出声:“的确如此。”   薛芃有些得意,也不由得笑了。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又和谐又融洽。   直到实验台的另一边,非常不识趣的响起一身轻咳:“嗯哼!”   薛芃和陆俨同时一怔,又一同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一起的季冬允、孟尧远和冯蒙。   而那声轻咳正是孟尧远发出的。   冯蒙毕竟是长辈,为人含蓄,平日也严肃惯了,就算是和颜悦色,也看不出多大的笑意,这会儿最多也就是表情温和,像是慈父。   孟尧远啧挤眉弄眼,一如既往。   而季冬允却好似看到了多么有趣的东西,这时还不忘提醒:“两位,我们还在呢。”   薛芃:“……”   陆俨:“……”   一阵沉默。   陆俨清清嗓子,快速管理好表情,波澜不惊的不见一点尴尬,还说:“既然现在已经确定了案件性质,那我们这就准备抓人,希望能从管理员口中问出更多线索。”   “等等。”薛芃抬了下眼,忽然说:“我刚才想过,那个管理员休息的小屋里,可能会有一些发现。要不要叫痕检一起去?”   说话间,薛芃也意有所指的转过头,看向孟尧远。   孟尧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陆俨便接招了,对冯蒙说:“有道理。冯科,我想让孟尧远跟我们一起行动,你这里怎么样?”   冯蒙笑道:“当然好,小孟,那你就跟着去一趟吧。”   陆俨看了眼时间,便箭步往外走:“那好,十分钟后,停车场见。”   孟尧远:“……”   陆俨的雷厉风行,惊到了孟尧远,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感觉到一阵风自眼前刮过,再转头,陆俨就消失在门口了。   孟尧远自然不敢怠慢,立刻飞奔回痕检科检查工具箱。   冯蒙摇了摇头,很快也走了。   屋里只剩下薛芃和季冬允。   薛芃没做声,就面无表情的收拾实验台上的东西。   直到几秒的沉默,薛芃抬了下眼皮,无奈的对上始终盯着她,一脸似笑非笑的季冬允,问:“什么?”   季冬允耸了下肩:“我可什么都没说。”   “可你的眼神已经替你说了。”   季冬允又是一笑:“哦,我就是想感叹一下,在陆队的英明领导下,支队很快又要立功了。”   薛芃:“……”   *   陆俨第一时间回到支队,将刚才在实验室讨论的结果,快速跟许臻等人描述了一遍。   众人听后都是一愣,李晓梦甚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说:“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陆俨就斜坐在桌边,思路清晰的布置任务:“方旭、许臻,你们俩先去一趟马术俱乐部,先探探风,别露身份。如果自然保护区的无名尸体和李成杰都到过那里,那么工作人员应该会知道一点情况,旁敲侧击的问一下。   “椿阳,你带几个人跟我去一趟自然保护区,这次的目的主要是抓捕管理员,完成休息室的取证工作。”   “晓梦,你留在组里,跟各分局联系,要一下这几天的失踪人口报案记录。看有没有和死者年龄、身高相仿的记录。”   众人:“是,陆队!”   不到十分钟,陆俨一行人就离开了支队,   这之后的事发生得很快。   中午,无名死者的颅面复原就做好了,死者生前的容貌还原度高达八成。   再结合死者的年龄推断,以及确定身高,李晓梦很快就联系各分局,找到了高度相似的失踪人口记录,而且报案时间就在周一,也就是死者失踪两天之后。   经过报案记录核对,死者本名的确是叫程立辉,但年龄只有十七岁,到下个月才成年。   李晓梦很快将消息通知陆俨和实验室,陆俨便让李晓梦尽快联系报案人,来警局做一次询问笔录。   *   而另一边,薛芃直到下午两点,才完成手头的工作,站起来活动了一会儿,随即和冯蒙打了声招呼,下楼去买零食。   出了实验室,薛芃走得很慢,一路低着头,刚来到小卖店,就撞见买完水的李晓梦。   李晓梦见到薛芃,忙说:“哎,薛芃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薛芃问:“怎么了?”   “是这样,那个程立辉案的报案人来了,我正要赶回去做笔录,先和你打声招呼。检验报告我才拿到不久,还来不及消化,要是待会儿报案人问我一些这方面的问题,可能需要你来讲解。”   “哦,没问题,我买包饼干,就过去找你。”   “好,那真是谢谢了!”李晓梦笑道,转身走了几步,不会儿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折了回来。   薛芃见状,问:“怎么了?”   “嗯,有个事,我也说不好,但想想还是得和你提个醒,就是这个报案人,身份和背景有点特殊,我刚听说她的资料的时候,也有点诧异……”   薛芃一边扫码支付,一边问:“能有多特殊?”   等薛芃接过饼干,李晓梦拉着她走开了几步,这才小声嘀咕:“这个报案人之前是心理咨询师,很精通犯罪心理的,之前判过刑,但在判刑之前,曾经帮下面两个分局,利用犯罪心理破过一些案子,当时很出名的!哎,说到这里我都紧张了,待会儿说话可得小心……”   薛芃原本并不在意,无论对方多有背景,她都是公事公办,但这会儿一听李晓梦的描述,她脑海中飞快地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当即便愣住了。   判过刑,精通犯罪心理,协助分局破案……   放眼整个江城,除了那个人,她还真想不到还能有谁。   薛芃吸了口气,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不动声色的问:“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姓顾?”   李晓梦:“咦,你这么快就猜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九年,薛芃、顾瑶的第二次联动来了,红包继续么么哒~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1、正文里提到25年的尸骨还验出了□□,确有其事,有案件就曾在死亡七年,十几年,和二十五年的白骨里验到了。   2、马蝇外表就很像是蜜蜂,乍一看根本不像是蝇类,在野外也没有防护的好办法,就是穿长袖。   3、一龄、二龄、三龄幼虫是成年前的年龄划分,因为不同昆虫的品种,时间也有差异,一般蝇类的一到二,温度适宜的情况下就是一天左右,野外比较冷,时间会相对长一点。   ……   感谢在2020-11-02 12:00:00~2020-11-0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猪精女孩 20瓶;籽娃娃 10瓶;单程车票、善良的菜菜 2瓶;流水人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11   就在薛芃和李晓梦去往刑侦支队的路上, 她脑海中一直不停的翻腾着。   她在想,现在的顾瑶变成什么样了呢,胖了还是瘦了, 会不会和过去一样的智慧、犀利、观人与微?   其实薛芃已经不太记得顾瑶的样貌,她们上一次见面时,她刚满十七岁,顾瑶也只有二十四岁。   算起来,如今的顾瑶应该已经三十三岁了。   这座城市的忘性是很大的, 尽管现在很多老百姓住的还是“承文地产”开发的楼盘, 六年前当这家富可敌国的集团公司轰然倒塌时,老百姓们也都兴高采烈地吃瓜。   只是再大的新闻也不过是一阵风,呼啸来,呼啸去, 即便是曾轰动一时的连环黑幕, 到现在也鲜少有人再提起了。   年长的人,转眼就翻篇, 年轻的人,对此却一无所知。   薛芃记得很清楚, 事发的时候她正在上大学,时常听到周围的师兄们谈起承文地产背后牵扯出来的案件,诸如器官买卖、制毒工厂伪装成制药公司、□□、高级□□团等等。   但那时候她对这些事并没有多大兴趣, 听上去和自己的生活也太过遥远,有点不切实际。   直到她听到了一个名字——顾瑶。   顾瑶, 承文地产老板顾承文的独生女,千金大小姐,那时候可以说是江城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只要她愿意, 半个江城的企业家都愿意伏倒在她面前。   可顾瑶偏不走寻常路,而且十分有性格,非要用自己的实力证明,她是有“倾城倾国”的能力的。   就是她,亲手推翻了顾承文建立起来的王国,也一并牵扯出潜藏江城多年的连环案件。   在那些连环要案中,被牵扯进去的人,无不是顾瑶的亲人、朋友,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因为就在她摧毁那一切的过程里,她自己也不得不深陷其中,与敌同谋。   是的,顾瑶的确触犯了刑事罪,但法院和政府都念在她协助破案、收集罪证有功,而且是大义灭亲,也没有趁机掩饰或洗白自己的罪行,还选择了自首,所以最终予以轻判。   她的律师徐烁,也是当年最炙手可热的刑辩律师,为了这个案子可谓绞尽脑汁。   那时候很多人都在说,徐烁帮顾瑶打官司,就是为了一战成名。   还有人说,其实他们俩早就好上了,只是没公开。   当时网上还放出来一些照片,就是在警局外,一群媒体记者疯狂拍照,而在包围圈里,徐烁一路握着顾瑶的肩膀,将她护的严严实实。   但无论如何,最终,顾瑶成为了整个连环案中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人。   有人说,她赢的漂亮,以一己之力牺牲所有人,自己却摘得“干净”。   也有人说,她疯的彻底,推翻整栋大楼,换来的只是孑然一身。   这些细碎的记忆片段,一股脑的涌入薛芃的脑海,直到跟着李晓梦一路上楼,来到了刑侦支队询问室的外面,经李晓梦提醒,她才醒过神。   “抱歉,我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薛芃问。   李晓梦说:“我就是提醒你,已经到了,现在我就准备进去做笔录,你是要跟我一起进去,还是等我需要的时候,再叫你?”   李晓梦知道,薛芃为人一向比较冷淡,对做笔录这种事也没什么兴趣,怕她待会儿会坐不住,便提出两种建议。   谁知薛芃只是略微一顿,便非常果断的说:“我和你一起去。”   李晓梦:“你确定?”   “嗯,放心吧,我不会耽误你们做笔录,我只是看看。”   “哦,那就一起吧。”   *   薛芃走进询问室的那一刻,其实并没有看向早已等在里面的顾瑶,她只是垂着眼睛,在李晓梦和另外一个负责笔录的民警后面的角落里坐下,就当一个背景板。   直到李晓梦和顾瑶做了自我介绍,正式开始笔录程序,薛芃才微微吸了口气,缓慢地抬起眼,试图用最若无其事的表情,看待这个也许早就不认识自己的女人。   也正是这一眼,薛芃心里受到了触动,有些惊讶,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顾瑶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原本的齐肩中长发,现在已经变成了短发,而且她看上去比那时候还要瘦,甚至有些骨感,幸而她天生骨相好,足以支撑,虽然瘦但还不至于脱相。   顾瑶的皮肤很白,眼神一如既往的平定淡然,没什么神采,仿佛看待一切都是冷静的,没有什么值得她高兴或是难过。   她说话时条理清晰,也很注意措辞,甚至还带着一点心理咨询师的职业病。   顾瑶一直没有看向薛芃的方向,好像并未注意到屋里多了一个人,又或者说是她不在意,她的注意力始终都放在李晓梦的问题上。   李晓梦很快拿出实验室做好的人像图,是根据死者的颅面重组之后,模拟出来的照片,递给顾瑶辨认。   顾瑶见到模拟照片,那一瞬间,脸上终于浮现出细微的表情,带着点震惊,嘴里喃喃道:“是很像程立辉,应该是他……”   李晓梦又将程立辉的其他资料递给顾瑶看,比如身高,推断出来的生前体重,穿着等等,所有信息都能对上。   顾瑶闭上眼,吸了口气,随即看着李晓梦,问:“请问李警官,我能不能看看他被发现时候的照片?”   李晓梦有些为难:“因为我们发现程立辉的尸体是在野外,而且已经是两天后,所以尸体被破坏得很严重,根本认不出来是谁。而且我们担心家属看到会受到冲击,所以一般不会拿出来……”   顾瑶:“其实刚才看到那张模拟照片,我就能想象到了。而且我在报案的时候,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请问,他是怎么死的?”   李晓梦叹了口气:“我们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程立辉是因注射毒品而死亡,而且被人移尸到自然保护区。我们正在全力侦查凶手。”   顾瑶没接话,只是落下眼眉,难掩唏嘘。   几秒的沉默,李晓梦又道:“接下俩,我想请你描述一下程立辉生前的生活,还有你们是什么关系,他的父母呢,为什么是你来报案,这些资料我们希望尽可能详细,多回忆一些,尤其是程立辉的人际关系,这些资料会有利于我们的破案。”   顾瑶缓慢点了下头,说:“程立辉没有父母,他从小在立心孤儿院长大。我以前有个朋友,他生前也是立心的孤儿,成年后为这家孤儿院成立了慈善基金,后来他去世了,这个基金会就交给我管理。这两年我除了管理基金会,每周都会有三、四天的时间留在立心。我认识程立辉的时候,他还不到十五岁,但我发现他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很叛逆,这些都和他儿童时期的教育有关。”   顾瑶的语速并不快,而且口齿清晰,她描述的角度也是从程立辉自小成长的经历开始的,虽然没有丰富的辞藻,却足以让人在听过之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立体生动的程立辉。   据顾瑶所说,程立辉的性格很好强,一直渴望独立,想尽快成年,走出社会,实现自我,这些迫不及待的想法,都是促使他性格逆反的原因。   立心孤儿院的封闭式教育对内十分严格,因为什么性格的孩子都有,很难统一管理,所以那里面的老师就对孩子们采用同一种管理标准,就是“听话”。   孩子小的时候,还不太明白事理,自然会听成年人的话,等他们渐渐长大了,开始产生自己的想法,渐渐萌生出反抗的因子时,就会在心里生出问号。   而这些问号,在遭到成年人的“强权”镇压时,就会变成不服气。   可是孩子们是会看成年人脸色的,见自己的拳头没有成年人的厉害,反抗也无效的时候,慢慢就会变成表面服从,内心反对。   这样强烈的反差心理,最终就成为了叛逆。   它们越积越多,等到终于压抑不住,或是他们终于有能力反抗的时候,这些叛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顾瑶说:“以前立心的管理都是委托给院长那里面的老师,直到两年前,我意识到这种问题越来越严重,这才拿回来自己做。程立辉是十岁以上比较年长的孩子里,问题最严重的。其实他很想自力更生,每周周末都会出去打工,有时候就睡在外面。不过他很有责任感,只要当天不回立心,就一定会给我发微信。还有,立心里年纪比较小的孩子,他也会帮忙照顾,别看他自己不听劝,不服软,可他却一直在规劝比他小的孩子,还鼓励他们将来一定要念大学。”   “程立辉这孩子很早熟,心眼也多,但他总是在外面打工,我就经常告诫他,有些东西一定不能碰,他也再三跟我保证,绝对不会沾黄赌毒。所以刚才我看到那些资料很震惊,我不相信他会吸毒。”   听到这里,李晓梦问:“那请问顾女士,你知不知道程立辉曾经出入过马术俱乐部的事,他去哪里做什么?”   “他在那里打工,我也是这个月才知道的。”顾瑶说:马术俱乐部那边的会员,有一些我曾经也打过交道,我知道里面的环境太过复杂,处事圆滑的人都未必能处理好,何况程立辉接触社会不多,人又年轻,不够定力,过早接触到这些极少数的富人群,对他不是好事。”   “我刚知道他在马术俱乐部兼职的时候,是很意外的。我就找人帮我打听,得知程立辉面试的时候报自己二十五岁,我这才发现他用的是假|身|份|证。我得知以后,就和他商量,希望他能换一份工作,我也会积极帮他安排,保证这份新工作也可以见到世面。他答应了,但他说要有始有终,起码要做完这个月。可我没想到,一个月时间还没到,他就失踪了。”   说到这里,顾瑶轻叹了一声,眉心细微的皱了一下:“其实在我报案之前,就曾经问过马术俱乐部的人,他们说最后一次见程立辉是在周六,可我一直等到周一都没有等到程立辉跟我联系,给他打电话也不回。我那时就知道,他是出事了。”   李晓梦又问:“那么你有没有听程立辉提起过,他在马术俱乐部有没有认识的朋友,或是和谁起过争执?”   顾瑶回忆了一下,说:“争执倒是没听过,不过几个月前,他有一次很高兴的告诉我说,他在工作中帮助了一位客人,那客人觉得他很有能力,还打算给他提供其它工作机会。我就随口问他,是什么样的客人。他突然就闪烁其词,跟我说只是一般客人,没什么特别。我当时并没有太往心里去,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位客人应该是马术俱乐部的高级会员,而且在一群富人中都能脱颖而出,背景一定不简单。但问题也出现在这里,我想……”   说到这,顾瑶忽然顿住了,随即又道:“抱歉,我不该加入我的个人分析,这些东西都太主观了。”   李晓梦说:“没关系,你继续说,尽管说,有没有参考价值,我们会考虑的。”   顾瑶这才说道:“因为我以前的生活,接触过不少这个圈子里的人,我知道他们的心态和心理。换做任何一个高级会员,当俱乐部里的工作人员为他们提供服务和帮助的时候,他们都会觉得那是应该的,而且对此习以为常。因为在他们的生活里,这样争取表现,试图借此换取上位机会的小人物,比比皆是。但是程立辉所描述的那个客人,不仅对他另眼相看,还主动说要为他提供工作机会。我本能上就会认为,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工作。”   “反过来说,如果是好工作,程立辉也不会在我问起时,刻意回避。不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在马术俱乐部兼职,我以为就是超市收银员之类的工作,所以我当下也没有想这么多。”   李晓梦又问:“那你为什么会猜是高级会员呢,也有可能是普通会员。”   顾瑶说:“平日自以为有钱的客人,进去了就会发现,原来比自己有钱的人多得是。也有很多人是为了攀关系才进去的。在那个环境,无论是客人还是工作人员,心态都会受到影响,优越感会受损,压力变大,还会下意识攀比,有些工作人员甚至会为了今天给谁牵过马,哪位富豪的马交给自己照顾了这种事而暗中比较。”   “我前面说过,程立辉是个很要强的孩子,所以能让他兴高采烈的挂在嘴边的,这个人不仅是高级会员,可能还是当下比较出名的人物。”   李晓梦快速翻了一下材料,实验室送来的检验报告有好几页,而且每个科室的都有,她一边找一边说:“关于马术俱乐部,我们这里也有些检验结果……”   顾瑶的目光也跟着落在那些报告上。   直到坐在角落里的薛芃,忽然站起身,走到李晓梦身边,轻声说:“我来吧。”   李晓梦一顿,就见薛芃翻了几下,就将其中几页报告拿出来摆好。   “这位是……”就在这时,顾瑶突然问道。   李晓梦和薛芃都是一顿,薛芃没有抬眼,只是拿起一根铅笔,将报告上的几行重点标记出来。   李晓梦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技术员,不仅参与了程立辉的案发现场调查,还全程跟进了后续检验。”   说到这,李晓梦垂了下眼,顺着薛芃的标记,转而又道:“哦,根据检验结果,我们在程立辉身上验一些微量物证,比如名种马的马毛,马场的土壤样本,还有他身上穿的都是名牌,脚上还有一双登山靴,这些服装的价格,总体加起来超过六千块人民币。但是据我们所知,马术俱乐部的兼职员工,并没有这个工资。”   顾瑶听了有些惊讶:“就是照片上那些?我从没见他穿过。”   李晓梦:“或许你说得对,在那样的环境,人是会下意识去攀比的。先不说那个会员给程立辉介绍了什么工作,起码这个工作的确让程立辉在短期内赚到更多的钱。”   顾瑶没接话,只是闭上深深吸了口气,她似乎在咬牙,两颊的颌骨上的肌肉也在跟着滑动。   *   整个笔录过程持续了一个小时,薛芃和顾瑶没有说上一句话,也没有正面的眼神交流。   事实上,薛芃暗中注意过顾瑶几次,发现顾瑶见到她似乎没有一点反应,就像是见到一个陌生的公职人员,偶尔流露出来的细微表情和情绪,也都是因为提到程立辉。   薛芃又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直到笔录结束,她跟着李晓梦和顾瑶出去,一直走在后面。   她看着顾瑶纤瘦的背影,干练利落的短发,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无论顾瑶是不是已经对她全无记忆,她都曾经与之分享过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还有很多藏在她潜意识中,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东西。   就在薛奕离开后长达半年的时间,她和顾瑶几乎是无话不谈。   只是现在,却好像见面不相识了。   薛芃想着这些,不由得走了会儿神   直到顾瑶在离开前,忽然转了一下身,对李晓梦说:“李警官,你的这位同事,我能不能和她聊几句?”   李晓梦一愣,而原本垂着眼眸的薛芃,听到这话也像是受到震动,下意识抬眼,对上顾瑶的目光。   顾瑶说的人,正是她。   李晓梦问:“笔录已经结束了,你们……”   顾瑶微微笑了下,这还是她来警局这么久,第一次露出笑容:“我们认识。她叫薛芃,对么。”   说话间,顾瑶也将身体转向薛芃。   薛芃一怔,一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恍惚着,眼睛也有点发酸。   就听顾瑶说:“好久不见了,小芃。”   薛芃动了动嘴唇,虽然慢了半拍,却也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哑:“好久不见……你好吗,顾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没看过寄生谎言的童鞋,看这里:   对顾瑶没印象的童鞋,提示一下,第二章 她出来过,是薛芃的心理咨询师。   本章快速交代了一下她的背景,概括下来就是这样滴~   看过寄生谎言的童鞋,看这里:   顾瑶的情况比较复杂,不追究刑责说不过去,但是追究的重了,也不合理,毕竟贩卖器官、制毒这些事,她都没参与,所以不会明确说怎么判的,反正现在已经没事了,回归生活~   至于时间线,本文是寄生谎言的六年后。   好啦,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03 12:00:00~2020-11-0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00222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002220 73瓶;羊咩咩 30瓶;GRISGREY 10瓶;汐 6瓶;24568445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12   薛芃和李晓梦打好招呼, 随即和顾瑶一起往外走。   只是千言万语,竟然不知道应该从哪一句开始说。   薛芃想了想,只好说道:“我还以为, 你已经忘了我了。”   顾瑶笑道:“怎么会,你和以前变化不大,虽然穿着制服,但我一眼就看到你了。你也终于做了你想做的工作。”   “是啊。”薛芃低了下头,“你还记得。”   也不知道为什么, 薛芃心里的感受很奇怪, 见到顾瑶,就像是见了多年以前的“亲人”,可是面对面时却又词穷了。   她很想问,顾瑶这几年过的如何。   可是即便不问, 她也看得出来, 除了人瘦了点,气色倒是不错, 笑起来时眼睛很亮,好像没什么烦恼。   等到两人下了楼, 走向小操场,薛芃才再度开口:“我刚才听你说,你现在在管理立心孤儿院, 那你还做心理咨询师么?”   顾瑶说:“专业没有丢,但我已经不挂牌营业了, 现在主要研究的都是儿童心理学和未成年心理健康。”   随即一声轻叹,顾瑶抬眼间,又微微笑了:“因为这些年的经历,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薛芃问:“什么?”   “与其为成年人做心理咨询, 倒不如将精力更多地放在未成年身上。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所有的都是久病成疾。有些伤痛早在未成年时就已经种下了,既然要帮人,就应该从源头寻找。”   薛芃一怔,好一会儿没接话。   她不是不懂顾瑶说的道理,只是没想到顾瑶的变化会这么大。   以前她们相识时,她眼中的顾瑶意气风发,自信且有魅力,不愧为承文地产的大小姐,后来有关承文地产黑幕的新闻霸占了江城媒体各个头条长达数月,她记忆中的顾瑶又渐渐变得模糊了,好像成了一个陌生人。   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能促使顾瑶一手推翻自家公司的理由,那得下怎样的决心,才能做得那么狠,那么决绝,甚至可以说是斩断六亲,不给自己留后路了。   但是现在再一看,又好像还是那个她。   薛芃也扯出一个笑容,说:“这几年我接触了不少案子,有很多案件,最初的犯罪萌芽,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早在未成年时就种下了,只不过一直积压着。”   顾瑶看着远处,又是一声轻叹:“是啊,我有的朋友,包括我自己,都曾经经历过这些,所以我后来就更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但我现在无权无势,能力有限,能做的也就是管理好立心这一亩三分地了。”   说到这里,顾瑶又低下头,眼里的光渐渐暗了。   薛芃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程立辉,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到顾瑶抬眼,看着她说:“说实话,立辉出事,我隐约是有点预感的。但我也是自欺欺人,不愿往那最糟糕的结果去想。直到他失联两天,我心里才终于肯定。其实在立心,立辉并不是最特别的那个,我虽然才接手了两年,但以前的资料我也有都有研究过,我发现迷失自己,误入歧途的孩子,并不在少数,他们有些出了社会就没再和孤儿院联系过,也有少数人也成了精英,但我知道,有些种子可能早在他们少年时就埋下了,就像是……”   说到这里,顾瑶话音一顿,遂自嘲的笑了笑,又道:“抱歉,我不该和你念叨这些。”   “没事。”薛芃也是一笑,“不过我真有点意外,你会对儿童和未成年心理学有兴趣。”   顾瑶:“现在的犯罪年龄越来越低龄化,说实话,有时候看到那些新闻,我真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唏嘘。就算是成年人犯罪,很多动机也可以追溯到少年时期。而且我这里两年研究了一些案例,发现很多未成年人的犯罪心态,都是觉得‘未成年’是一个保护伞,会很有优越感,觉得这是个特权,反正犯法了也可以获得轻判。其实这也是一种叛逆的表现。”   薛芃听的很认真,直到顾瑶话锋一转,说:“他们有很多人都和你,和我,有类似的遭遇,但你是少数没有走上歧途的,你甚至没有因为以前的事而变得愤世嫉俗,这和你的家庭教育有主要关系。”   薛芃一顿,说:“我有一位很好的母亲,也有一个姐姐做榜样。我父亲虽然走得早,但他一直都是我们学习的楷模。说起来,我倒是我们家最不争气的一个,所以总是不敢懈怠,要不断努力,要和他们一样优秀。”   “就是这个道理,小孩子的模仿能力是很强的。你的父母和姐姐,他们以身作则,根本不用特意去教你什么,你自然就会学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以前接触的一些案子。那些罪犯他们有出身很差的,也有出身很好的,他们自己原本并不是什么天生犯罪人,只是一直生活在比较‘恶劣’的教育环境。他们有的家庭经济条件很差,但有的十分优渥,不管是溺爱还是打骂,是蜜糖还是砒霜,无论哪一样长期喂下去,到最后结果都是一样,都会变成毒药。而犯罪,只不过是一次必然会出现的结果,就像是慢性中毒,早晚都是要‘毒发’的。”   “慢性中毒?”顾瑶诧异的笑了:“你这个比喻倒是很有意思,也很贴切。”   “在你面前,我是班门弄斧了。”薛芃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道:“对了,这个案子之后,我还能去找你聊天么?”   顾瑶:“当然可以,不过咱们不再是咨询师和患者的身份了,而是朋友,你想找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顾瑶边说边拿出手机,和薛芃交换了联系方式:“要是这个案子有需要我提供资料的,随时叫我。”   “当然。”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警局的大门口。   薛芃随口问道:“你怎么走?”   顾瑶看了眼时间,说:“哦,有人来接我,他应该快到了。”   正说着,就见一辆越野车停靠在马路对面,随即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身材很高,上身一件深色衬衫,下面一条同色系休闲裤,衬衫的袖子被挽到手肘上面,露出精壮的小臂线条。   透过警局大门,薛芃和顾瑶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去。   顾瑶朝对方招了招手,又和薛芃打了招呼,很快就走出大门。   男人也已经穿过马路,迎上顾瑶,一照面便十分不认同的皱起眉,盯着她身上单薄的衣服,薄唇动了几下,像是在数落顾瑶。   顾瑶却压根儿不搭理他,一手将碎发别到耳后,直接往马路对面走。   男人又喋喋不休的跟上去。   薛芃歪着头,瞅着这一幕,颇觉有趣。   那男人,她其实也有印象,虽然只是看过媒体上的照片,却也知道,那是和韩故齐名的刑事律师,鼎鼎有名的人物——徐烁。   *   傍晚过后,陆俨等人终于回到市局。   森林管理员已经被带进询问室,两位刑警正在做问话笔录。   陆俨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了会儿案件资料,和方旭、许臻等人碰了一下重点,正准备去询问室看看情况。   这时,李晓梦就敲门进来,将下午给报案人做笔录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陆俨等人一听报案人是顾瑶,都是一愣,谁知李晓梦又道:“对了陆队,我看薛芃和顾瑶好像很熟的样子,顾瑶走的时候还是薛芃送她的,我听传达室的大爷说,薛芃和顾瑶还站在门里聊了很久呢,两人有说有笑的……”   陆俨没有回应,但心里也难免觉得奇怪。   薛芃的性格比较慢热,和谁都不会走的太近,朋友也不多,难得话多的时候都是因为讨论案情,可她绝不会和报案人聊太多案件内容,她一向清楚自己的操守。   照这么看,薛芃和顾瑶应该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只是这层疑问,一直到陆俨再见到薛芃时,才终于解开。   那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陆俨到食堂点了一份小火锅,等大厨做饭的时候,就在旁边的位子上一边刷手机里的案件资料,一边等。   没多会儿,余光就瞄见一道影子。   陆俨一抬眼,就对上薛芃。   薛芃上来便问:“今天要加夜班?”   陆俨说:“哦,我吃了饭就回去。”   随即又补充道:“我早上给巴诺多准备了一份狗粮,放心吧。”   “嗯。”薛芃很快也走到窗口,要了一碗泡面,加了热水,折回来在他对面坐下来。   陆俨问:“对了,我听李晓梦说,今天来的报案人和你认识?”   “是啊。”薛芃应道:“我姐姐刚去世的第一年,我的心情很差,失眠很严重,经常天亮才有困意,我妈不放心,就带我到处去见心理咨询师,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顾瑶,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过,她除了是承文地产的千金之外,也是心理咨询师。”   “我知道,我还听说她曾经帮北区分局破过几个案子。”   “那时候也多亏了她。我从一开始抗拒心理咨询,到后来期盼每周一次的咨询。我和她很多事情都会聊,有时候比跟我和姐姐说的都多。”   说到这,薛芃又想起陆俨今日出了任务,转而问:“对了,听说你们把森林管理员带回来了,跑了一下午,有什么收获没?”   陆俨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她的泡面看。   直到薛芃问:“怎么了?”   陆俨才说:“哦,这个是新口味?我没吃过。”   薛芃:“你想吃?”   “我拿小火锅和你换。”陆俨淡淡道。   薛芃一怔:“那我不是赚了?而且食堂的那种小火锅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啊。”   “那你可以分给我一点,不过泡面……”   薛芃又是一笑,将泡面推给他:“那你吃吧。”   就在这时,窗口的大厨朝这边招呼了一句:“做好喽!”   陆俨很快起身,将还在沸腾的小火锅拿回来,托盘上还多了两碗米饭。   小火锅冒着腾腾的热气,薛芃一看就觉得饿了。   陆俨递给她一碗饭,薛芃很快尝了一口火锅里的蔬菜,频频点头,说:“嗯,好吃。”   陆俨这才笑道:“下午这一趟,我们收获很大。”   薛芃下意识抬眼,透过热气对上陆俨的目光。   陆俨说:“方旭和许臻去马术俱乐部打听过,那边的员工说,程立辉周六还去上班了,当晚还在宿舍里出现过,不过周日早上醒来,就不见他了。”   薛芃一顿:“也就是说,程立辉一天都在马术俱乐部?”   陆俨:“嗯,他们还带回来一点马场的土壤样本,已经送到实验室了。不过这次没有搜查令,不方便去宿舍区搜证。等明天手续办下来,咱们还得再跑一趟。”   薛芃点了下头,又问:“那自然保护区那边呢?”   “森林管理员见我们去而复返,大概心里也有数了,我们只问了他两句,他就吓得不轻,把人带回来以后,没费什么劲儿,他就都招了。”   据森林管理员说,他的确是收了不少好处费,和外面一些富家子弟通好气,随时将森林公安进保护区巡逻的时间透露出去,方便那些富家子弟进来狩猎。   当然,时间一般都是在晚上。   而且那些富家子弟用的气弹枪都是做过特殊处理的,改造的相当厉害,已经在最大程度上“消音”,虽然不可能完全做到无声无息,却也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发出巨响,引起森林公安的主意。   而且这些富家子都是有赛制的,有时候是一对一PK,有时候是群战,比如周日晚上那次就是群战。   当晚明明下着大雨,森林管理员都以为他们会取消这次行动了,没想到这群富家子却风雨无阻,还有说有笑的商量如何变动比赛规则,还说下了雨,游戏会变得更刺激,要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目标,射杀目标,赢的人奖励加倍!   听到这里,薛芃已经拧起眉,饭也吃不下去了:“都是些什么人,管理员看清了么?”   陆俨说:“他说,看上去都像是小孩,肯定不到二十岁,但一个个开的都是好车,穿着野战服,装备都很专业。不过其中有一个,管理员说有点印象,好像在电视里见过,挺出名的,那个人比这些孩子都要大几岁,是这帮富家子的头。这会儿管理员应该正在做人像拼图,等做出来,很快就能知道。”   说到这,陆俨给薛芃盛了一碗汤出来,说:“趁热吃,别光听我说。”   “哦。”薛芃喝了口汤,又吃了块肉,跟着问:“那程立辉的案子呢,问出什么没有?”   陆俨:“他也都招了,说程立辉根本不是自己去的保护区。是周六晚上,突然有辆车停在森林小屋的门外,来人就是经常替那些富家子传话的‘跑腿’,而且和以前一样,见面就塞给他一笔钱,说要带点东西进去。”   “带点东西进去?”薛芃冷笑道:“那么大一个人,就算装进袋子里也很明显啊,管理员问都不问,就放行了?”   陆俨:“管理员说,这种事经常发生,每次有这种猎鸟比赛,前一天这个‘跑腿’都会先过来一趟,布置好鸟食,把那些鸟类吸引到一起。而且每次来,都会背个大包,所以这次他也没多想。”   这简直不可思议。   薛芃听的一阵无语,问:“那这个跑腿的人,管理员应该也知道长相吧?”   “重点就在这里。”陆俨冷哼一声,抬眼间,目光里闪过一道锋芒。   薛芃一怔,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陆俨的表情,忽然就联想到一个人,下意识问:“这个人,该不会是李成杰吧……”   安静了两秒,陆俨回答道:“管理员说,那个‘跑腿’额角到太阳穴有一道疤,我便立刻拿李成杰的人像拼图给他看,结果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薛芃:“……”   薛芃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盯着面前咕噜噜冒泡的小火锅,怔怔出神。   没想到这两件看似不相干的案件,却又在冥冥中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程立辉在马术俱乐部兼职。   李成杰多半也藏身在那里。   程立辉被人注射毒品后死亡,抛尸在自然保护区,而李成杰就是经手人。   李成杰一直在为一群富家子当“跑腿”。   程立辉也曾经和俱乐部里某个高级会员产生过联系,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为这个人做事,才会惹来杀身之祸。   “还有件事,你听了会更惊讶。”还没等薛芃消化完,这时陆俨便话锋一转。   薛芃下意识抬眼,只听陆俨说:“方旭和许臻去俱乐部探风的时候,跟里面的工作人员要了程立辉的手机号,结果没想到,这组号码竟然和我们之前一直在调查的李成杰伏击我的案子有关。”   什么……   直到陆俨说:“我们已经证实了,程立辉就是那个给孙芹传话的中间人。而他的遇害时间,就是传话之后四到五个小时左右。”   薛芃彻底愣住了。   陆俨这时问:“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怀疑我被杀手伏击,是以前我做卧底时埋下的祸根?”   “记得。”   “程立辉是死于毒品注射,这种手法很像是杀死王川的那个人。而王川,就是我一直试图调查毒品线的唯一线人。现在几件事联系到一起,似乎已经证实了我的怀疑没有错。”   薛芃一怔,问:“你是说,你以前做卧底得罪了某个人,而这个人就是带走钟隶的那个?”   “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他们之间肯定也有关系。”   “我还记得你说过,这个人找杀手伏击你,是为了给你点教训。”   “而且他知道,以我的性格一定会一究到底,所以就让李成杰灭口传话人。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也许程立辉本身就知道的太多了,他们早就准备灭口,所以才让他来负责传话。”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之前一直没有设置防盗比例和时间,真是大意了,昨天设置了一下。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04 12:00:00~2020-11-0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琰娘 50瓶;我是篱落落 40瓶;cynthia 20瓶;善良的菜菜 2瓶;单程车票、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13   等陆俨和薛芃从食堂出来, 陆俨的手机上也传来一条消息。   是许臻发来的:“陆队,拼图做好了。”   陆俨回了一句:“好,这就回。”   陆俨脚下一顿, 正准备和薛芃打个招呼, 却见她一直低着头,好像想什么很入神, 而且已经走到最后一节台阶了, 仍是心不在焉。   接着,薛芃就踩了个空,膝盖一软,整个人差点坐下去。   陆俨眼疾手快,立马拉住她的胳膊往上提。   一阵沉默,薛芃彻底醒过神, 有些惊魂未定, 但还是很快在陆俨的支撑下站好, 随即说:“谢谢。吓我一跳……”   陆俨却有些好笑的问:“想什么呢, 人都放空了,下台阶也不看着点?”   “我还在想这个案子……”薛芃这一吓, 差点把思路都吓没了,拍了几下脸颊,才说:“对了, 下午顾瑶做的笔录,你看了么?”   陆俨点头:“看了, 你想说哪一段?”   “哦,她说,她怀疑主动要给程立辉提供工作的那个俱乐部高级会员,应该是时下比较有名的富家子。而森林管理员也说, 在那一群猎鸟的富家子当中,有一个大几岁,而且其他人都很听他的话。我想,这个人除了身份背景比其他人更胜一筹之外,也许还跟个人名气有关。”   陆俨一顿:“你的意思是,顾瑶怀疑的高级会员,和猎鸟团伙为首的富家子,可能是同一个人。”   薛芃一个个数道:“猎鸟、涉枪、私藏弹药、买|凶|杀|人,还有涉毒,这些事似乎是联系在一起的。至于杀手伏击……你之前做卧底的时候,有没有得罪过这样一号人物?”   陆俨垂眸想了想,摇头:“没有,我做卧底接触的基本都是毒贩,明面上做正当生意的富家子,就算有心涉毒,也不会自己出面。”   薛芃点了下头,也觉得有些道理。   如果是在外颇有名气的富家子,又怎么可能和陆俨曾经的卧底身份接触过,至今还能在外面活蹦乱跳的?   陆俨说:“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薛芃问。   陆俨:“李成杰虽然和程立辉的死有关,虽然伏击过我,但他未必只听命于一个人。他这样的‘清道夫’都是拿钱办事的。而且猎鸟活动的富家子,一个个这么招摇,这么闲,倒不太像是毒贩的作风。一般来说,毒贩都会尽可能的低调,隐藏自己的身份,面上绝对不会做太出格的事,要是因为一些招摇的行为引起警方的注意,进而牵扯出其他犯罪行为,那就因小失大了。”   “你的意思是,涉毒和猎鸟是两拨人?”   “起码就目前来看,李成杰和程立辉并没有直接参与贩毒活动,他们一个是传话人,一个是清道夫,是最容易留下痕迹被警方追踪的。所以以毒贩的风格,他们绝对不会让这两种人直接接触毒品线生意。不过我想,就算他们的上线是两拨人,这两拨人彼此之间肯定也相识,又或者有其他利益勾连。”   听到这里,薛芃长长的叹了口气,却没说话。   陆俨问:“叹什么气?”   薛芃说:“哦,只是忽然觉得,你以前当卧底真不容易,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都能分析的头头是道,每天肯定要用掉很多脑细胞吧。”   沉默了几秒。   陆俨问:“你在调侃我?”   薛芃倏地笑了:“有一部分调侃,也有一部分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陆俨:“……”   隔了片刻,陆俨才找回语言:“对了,拼图做好了,我先回去看看。”   “好,你去吧。”   *   两人就在餐厅门口分开,一个回了支队,一个回了实验室。   支队办公室,许臻几人正聚在一起讨论案情。   陆俨进门走到桌边,问:“怎么样,拼图做出来了?”   方旭说:“是的,陆队你看。”   拼图人像上的男人,很瘦,眼神有些锐利,眼尾向上挑着,而且瞅着有点眼熟。   陆俨皱了下眉,飞快的回忆着,嘴里喃喃道:“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时,李晓梦示意陆俨看向电脑屏幕:“应该就是他。”   陆俨抬眼一看,刚好见到一则青年企业家的新闻报道,上面有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身着西装,面带微笑,和拼图人像有六、七分相似。   而这个人,正是霍氏集团公司的二少爷,人称小霍总的霍雍。   “霍雍……”陆俨问:“森林管理员确定是他?”   张椿阳:“确定,我们反复核对过很多次,他还说,很清楚的听到几个年轻点的富二代,管为首的那个叫雍哥。”   陆俨瞬间不说话了。   这个案子,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许臻问:“陆队,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请……”   陆俨摇头:“不,现在还没有掌握直接证据,而且只是单凭一张人像拼图,不能打草惊蛇。”   张椿阳一愣,心直口快的问:“陆队,你是不是怕他的背景?可就算是霍氏的少爷,也不能无法无天啊!”   李晓梦立刻推了张椿阳一下:“怎么说话呢你?”   张椿阳:“我……”   陆俨回道:“我不是怕他,但无论是申请搜查令还是逮捕令,我都不能仅凭一张人像拼图就去找潘队签字。这个管理员现在可以指认霍雍是猎鸟团伙的‘首领’,等咱们以协助调查的名义请霍雍过来做笔录,这个管理员会不会突然改口供呢?口供永远都是孤证,咱们需要的是直接证据。”   几人纷纷点头。   方旭说:“陆队,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进一步调查取证?”   “明天,咱们就去一趟马术俱乐部,调查理由就是程立辉的死因。”陆俨边说边走到一旁的白板前,拿起笔在板子上敲了敲。   白板上还写着之前开会讨论时的记录,上一次他们将猎鸟案和程立辉的命案分成两块,作为两个独立案件来侦查,还分配了任务,但现在看来,这两件案子根本不能孤立去侦查,要调查其中一个,就得同时追究另一个。   陆俨将两个案子中间滑下的那道分割线擦掉,问:“都说说看,现在有几件事,是咱们已经证实的?”   李晓梦率先说:“程立辉是被人注射毒品死亡的,抛尸的经手人是李成杰。”   陆俨点了下头,很快在白板上写下来。   张椿阳第二个说:“程立辉曾在生前和报案人透露过,马术俱乐部有个客人很欣赏他,还主动要给他介绍工作。而李成杰也有很大可能藏身在马术俱乐部,他还经常为霍雍这些富家子的猎鸟活动,提前布置鸟食。”   方旭跟着说:“李成杰伏击过陆队,通知陆队去工地现场的,是程立辉托孙芹传的话,当天晚上程立辉就被灭口了。”   许臻接道:“不过现在还有两件事不能确定,一件是无法确定霍雍和程立辉的死有关,另一件是无法确定霍雍是不是和毒品线有关。”   陆俨飞快的在白板上写着,直到这时,说:“还有一件,欣赏程立辉的俱乐部客人,到底是不是霍雍?”   随即陆俨侧过身,扫向几人,用笔尖指着白板上的字迹,总结道:“明天咱们去马术俱乐部,主要调查范围就在程立辉的宿舍和工作范围。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程立辉和霍雍是有关系的,只有个一个证人可以证明李成杰为霍雍的猎鸟活动提前探路,李成杰又接到某人的命令,将程立辉的尸体扔在自然保护区。那么,李成杰是不是那个给程立辉注射毒品的人?就李成杰的身材和身手来看,他的确很像是酒吧一条街巷口监控拍到的男人,我当时还和他擦肩而过。”   “显然,毒品这条线的幕后主使,一直在用李成杰做‘清道夫’,但李成杰也可以同时效忠于霍雍,甚至是为更多的富家子办事。霍雍的身份的确会给这个案件带来压力,但同时也会成为动力,正是因为他是霍雍,背后有强大的法律团队,所以我们的调查就要更严谨,多相信证据,少轻信证人。就算李成杰和管理员分别指认霍雍买|凶|杀|人和组织猎鸟活动,在没有真凭实据的前提下,他们的证词依然不堪一击。”   陆俨说到这,将笔放下,双手环在胸前,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隔了几秒才问:“有没有补充?”   许臻:“也就是说,如果假设霍雍是主谋,我们明天搜查取证的目的,就是寻找程立辉和霍雍之间的联系。”   陆俨:“应该说是要寻找程立辉涉毒的证据,和被灭口的原因。因为就算霍雍涉毒,他也不会亲自下达命令给程立辉,中间一定会通过其他人。所以与其将程立辉和霍雍联系到一起,倒不如先将程立辉和李成杰,和毒品联系起来。”   一时间,几人都不说话,而且神色各异,有的凝重,有的发愁,还有的叹气。   陆俨见状,问:“怎么了,这还没开始取证,就知难而退了?”   张椿阳说:“我们倒不是知难而退,只不过这案子查到现在,又和毒品线扯上关系了,就怕咱们再使劲儿,到最后还是要移交给禁毒队,那就又白忙一场……”   “这怎么是白忙?”   陆俨勾唇笑了下,就斜坐在桌边,语气倒是很轻松,“无论是刑侦还是禁毒,大家都是殊途同归,目的都是为了打击罪恶,维护社会的安定和秩序。而且,无论是程立辉被杀,李成杰杀人抛尸,还是自然保护区的猎鸟活动,这些都是咱们的调查范围。等到后面,咱们确实这些案件都和毒品线有关,到时候也未必要移交给禁毒,我会和潘队争取,看两队之间怎么达成合作,大家一起协作调查,不分你我。怎么样?”   听到这话,几人又相继松了口气。   李晓梦说:“哎,那要是两队能合作当然好啊,不过一般只有特大案件才能达到这个标准吧,是不是还要成立专案小组?”   陆俨:“那都是下一步的事情了,明天都打起精神,先把马术俱乐部拿下来。”   众人:“是,陆队!”   陆俨又是一笑,随即看了眼时间,边往外走边说:“就到这里,都早点回去吧,明天见。”   这话刚落,人就已经消失在门口,速度之快,屋里几人都是一愣   张椿阳:“哎,我还想问问题呢,陆队怎么这么着急……”   李晓梦快速收拾着桌边:“问什么问,都九点了,有废话明天再说。”   *   就在陆俨取车回家的路上,薛芃也正在痕检科研究物证。   不会儿,孟尧远回来了,一进门就凑到薛芃跟前,感叹道:“我去,重大消息!”   薛芃皱了下眉,没搭理他。   孟尧远却自言自语的说:“那个森林管理员,他做了个人像拼图,认出那些猎鸟的富二代其中的一个,你猜是谁?”   薛芃只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孟尧远:“我当然知道你不知道了,我这不是让你猜吗?”   一阵沉默,薛芃叹了口气,抬眼看他:“很有名?”   孟尧远用力点头:“简直红透半边天!”   薛芃一怔,这倒是有点意外。   能在江城红透半边天的富二代,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个,一个姓鲁,一个姓齐,还有一个姓霍。   薛芃想了一下,摇头:“我猜不到。”   “哼哼!”孟尧远嘚瑟了一下,遂表情非常神秘的吐出两个字:“就是……霍、雍。”   薛芃愣住了。   霍雍?   隔了几秒,薛芃才笑了一声,带着点冷意和嘲讽:“原来是他。”   倒也不奇怪。   孟尧远见了,先是眨了眨眼,随即又歪着头打量她的表情,忽然问:“咦,你这语气,好像认识他似的……”   薛芃只垂下眼,又继续做自己的事,同时轻描淡写道:“那种人,我怎么会认识呢。”   *   说到霍雍,其实薛芃对他的印象并不只来自新闻和媒体报道,甚至可以说早在他声名在外之前,她就和这个人打过交道了。   只是这段往事,薛芃从没和人提起,当时的知情者也不过是薛奕和霍骁两人。   那年,薛芃刚上高一,开学还不到一个月。   一年级的都是新生,都是新鲜人,彼此间都还有点陌生,唯有薛芃刚一入学就出了名。   薛奕当时已经是学生会主席,薛芃是薛奕的妹妹这件事,也很快在学校里传开,而且她那时候在班里的成绩还算不错,能稳坐前三名,模样也生的清秀,只是不爱笑,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   有很多高年级的学长,课间操时会刻意往她站的方向看,还会交头接耳的讨论。   ——看,那个就是薛奕的妹妹。   有人说,长得不怎么样嘛,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比薛奕差远了。   有人说,其实还可以,有点像上户彩、石原里美那一类的,就是嘴唇没有那么厚,那么性感。   还有人说,你瞎了吧,明明就是一般般,这都能和女神比?   这些声音或多或少都会飘进薛芃的耳朵里,但她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走心,也不知道谁是上户彩和石原里美,听上去应该是两个日本人。   其实在学校里,薛芃有自己的小世界,很少会和薛奕待在一块儿,就连薛奕当时正在交往的男朋友霍骁,薛芃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只记得是个眼尾上挑的帅哥,印象并不是很深刻。   有那么两次,霍骁在学校里看见薛芃,还主动跟她打招呼。   “嗨,薛芃。”   薛芃下意识回头,两次都是迎着日头,有些刺眼,令她只能半眯着眼睛,用手盖在额头上,才辨认出是谁。   霍骁就站在阳光下,虽然背着光,却笑容温和,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直到后来有一天,天色不大好,薛芃做完值日,背着书包走出校门时,天色已经阴沉下来了,眼瞅着要下雨。   她也没在意,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周末要去哪个图书馆,有哪几本书该还了等等。   谁知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黑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薛芃一顿,抬眼间,倒是不用遮住日头了,很清楚就能看到是个穿着校服的高个子男生,眼角上挑,长得挺帅,也很瘦。   男生突然叫她,笑出一口白牙:“嘿,薛芃。”   薛芃想起来了,他是霍骁。   她就和前两次一样,打招呼说:“你好。”   接着脚下一转,就要绕过霍骁。   霍骁却又一次将她拦住,说:“你姐还在忙,手机没电了,让我告诉你一声,先别急着走,等她忙完一起回家。”   “哦。”薛芃一顿,想了想说:“好,我知道了。”   薛芃转身就往学校里走。   霍骁跟上来,和她走在一块儿,边走边说:“他们在体育馆那边,要办校庆了,要布置场地,我带你过去。”   “嗯。”薛芃没有异议,只应了一声,跟上霍骁。   霍骁走在前面,薛芃慢了一步,就跟在后面,时不时抬一下眼,看着霍骁的背影,随即又垂下眼,看向霍骁的脚。   薛芃盯了一路,越看眉头皱的越厉害,脚下也越发迟疑。   等快走到体育馆时,她忽然站住了,说:“麻烦你告诉我姐,我没带伞,还是先回去了。”   薛芃掉头就走。   霍骁一顿,随即几个箭步将她拦住:“都走到了,你跑什么?”   薛芃没理他,想要绕过去。   霍骁却一把将她拽住:“问你话呢,你这什么态度!”   霍骁忽然变了脸,也不知道是因为被人忽视了来了脾气,还是因为其他。   薛芃也耷拉着脸,试图甩开他的手,同时一手摸向兜里的手机,按下一号键。   一号键,是薛奕的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隐约传来一声“喂”。   薛芃拿出手机,飞快的说:“姐,我在体育馆……”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霍骁打飞了:“艹!”   薛芃摘下书包,直接朝他身上抡过去。   但她知道自己力气小,抡这一下并不会造成多大的杀伤力,纯粹就是为了挡开霍骁,方便她逃走。   只是薛芃没跑多远,就被霍骁追上,一把抓住,连拖带拽的要将她往体育馆里带。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呵斥:“霍雍!”   薛芃看过去,从反方向跑过来两人,一人是薛奕,另一人则是真正的霍骁。   霍雍骂了一声,还没松开薛芃,霍骁已箭步上前,一把拽开他,问:“这种把戏你还要玩几次!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薛奕也冷着脸,先查看薛芃有没有受伤。   薛芃摇摇头,低声说:“我没事。”   只是这一张嘴,薛芃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刚才也是真的吓着了。   薛奕深吸一口气,转身就朝霍氏兄弟走过去。   霍骁正在教训霍雍,霍雍拨开霍骁的手,满不在乎的说:“她是你未来小姨子,那跟我也算一家人,我就换上你们的校服特意找她玩玩,又不会少块肉,要是搞大了,我负责不就完了?”   霍骁:“你!”   就在这时,响起清脆的一声。   “啪!”   霍雍的脸歪向一边,懵了。   霍骁也是一愣。   等两人醒过神,一起看向薛奕,只听薛奕冷笑道:“就凭你?马不知脸长。”   也就是从那天起,薛芃终于记住了霍骁的长相,也清楚他和霍雍的区别。   霍氏兄弟的确长得很像,差不多有八分相,而且身高身材也都差不多,如果穿上校服,霍雍再特意学霍骁的说话方式,还真有点以假乱真的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薛奕问起薛芃,是怎么走到一半突然发现那不是霍骁的。   薛芃说:“因为走路的脚。”   薛奕问:“脚?有什么特别。”   “霍骁是国旗手,每周一他升完国旗下台的时候,我都会注意他走路的姿势,是很标准的直线步,就是两只脚的落足点在一条直线上,脚尖只有一点向外。但是那个霍雍,走路却是分离步,那是一种很拽的走路姿势,脚尖向外的幅度也很大。”   薛芃一边解释一边画给薛奕看,薛奕听了啧啧称奇,还问她:“这你都是哪里看的?”   薛芃说:“不记得了,就是随便在图书馆翻到的。”   薛奕开玩笑道:“你观察力这么强,以后干脆去破案算了。”   薛芃也跟着笑笑,却并未走心。   那之后,薛奕不放心,又再三告诫薛芃,以后见到霍雍躲远点,去个人多的地方,或是和别的同学待在一起。   薛芃也是经此一事才知道,霍雍比霍骁小两岁,也上高一,他们虽然不在同一所学校,但霍雍却经常穿北区十六中的校服,混进来惹是生非,还借此占过几个女生的便宜,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烧脑的童鞋,看我写就好了~   前面说过,主线和支线一共就三条,毒品线,姐姐线,化工污染线,现在的所有人物和事件最终都会归到三条线里,而三条线最后也会合并到一起。   但因为行文是根据男女主的视角走的,发现问题和案件,都是从外围开始,然后一步步深入核心,找到每一层的突破口,再深入,所以需要一个剥洋葱的过程。   这篇文和寄生谎言一样,所有线索都是直接给的,越做减法,越简化去思考,得出的答案越快。   至于毒品线,不用猜了,肯定就是康boss啊~   ……   感谢在2020-11-05 12:00:00~2020-11-0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002220、闻广、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鱼路易斯、十六 20瓶;善良的菜菜 2瓶;单程车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14   第二天上午, 支队和痕检科众人驱车前往北区马术俱乐部。   那一路上,薛芃一直盯着窗外。   孟尧远和程斐就和每次一样,精神头十足, 嘴里一开始说八卦就没完没了, 而且话题跳的特别快。   从历城名模案,到春城奸杀案, 到猎鸟案, 再到自然保护区抛尸案,还有现在的贩毒集团利用零零后,比如孙芹那样的小女生来散播新型毒品等等。   薛芃基本上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往心里去,对他们的分析也不感兴趣。   直到孟尧远话锋一转,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拐到狱侦科那个案子了, 还说:“对了, 我刚听说一事儿, 就狱侦科那个案子, 还记得吧?当时不是扯出来一条海米那毒品线吗,涉案人有赵枫、李冬云、还有一个叫刘晓露的。”   程斐接道:“记得。赵枫和李冬云同一个寝室, 她们两人都说一直在跟刘晓露拿货。怎么了?”   孟尧远:“嘿,这案子现在已经由狱侦科提出起诉了,结果呢, 赵枫和刘晓露竟然是同一个律师,有意思吧!而且这个人还非常有名哦……”   程斐一愣, 忙问:“有名?谁啊?”   就连薛芃也收了心神,下意识看向孟尧远。   孟尧远一乐,吐出两个字:“韩故。”   韩故?   薛芃下意识皱起眉。   “韩故?”与此同时,程斐也问到:“谁啊?”   孟尧远拍了他一下, 说:“昨天那个管理员做人像拼图,拼出来谁了?”   程斐:“霍雍啊。”   孟尧远:“韩故就是霍氏集团的御用律师。哦,不对,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他还给很多为富不仁的家伙做过辩护,简直了,黑心钱赚的风生水起!”   “原来如此!”程斐一脸的恍然大悟。   薛芃又一次看向窗外,脑海中也跟着浮现以前那个韩故的模样。   韩故的变化的确很大。   当初在警局第一次见面,韩故红着眼眶,为薛奕的死感到难过,给薛芃留下过很深刻的印象。   后来在薛奕的葬礼上,韩故也来了。   瞻仰遗容的时候,韩故在薛奕的尸体前站了很久。   直到后来,有人突然送了红条幅的花篮进来,惊扰了所有亲朋。   薛芃本想跑出去教训那些送红条幅花篮的人,但母亲张芸桦因受刺激过度,当场昏倒,薛芃连忙扶着母亲到一边休息。   接着,她就看到韩故第一个冲了出去,把对方打翻在地。   霍骁也上前,拎着送花篮人的领子,说要报警处理。   直到那人报出一个名字,说:“是……是霍少让我送的!”   一想到霍雍那张嘴脸,薛芃的眼神渐渐寒了。   这时,就听孟尧远说道:“到了。”   薛芃吸了口气,看着窗外近在咫尺的马术俱乐部,随即冷着脸推开车门。   *   下车后,陆俨将所有人召集在一起,简单提了几句注意事项,随即说:“请大家一定记住,咱们这次的任务目的,是为了调查程立辉的死因,包括他和毒品之间的联系,和李成杰的关系,以及在这个马术俱乐部里,他平日都接触什么人,为什么人办过事。还有,我们要对案件调查保密,避免节外生枝。”   所有人:“是,陆队。”   陆俨:“好,出发。”   很快,一行人就在陆俨的带领下从正门进了马术俱乐部,时间刚过十点。   这个动静可不小,这个时间正是马术俱乐部迎接第一波客人的黄金时间,已经有富商在上马术课了。   负责人王韬很快出来沟通情况,试图劝阻。   但陆俨拿出了搜查令,随即公事公办的说:“我劝你最好配合我们的工作,你越配合,我们的调查进度就会越快,客人们受到的影响就越小。现在,请你带我们去程立辉的宿舍,和他的工作区域。”   王韬无奈,只好让工作人员领陆俨等人往里面走,尽量走员工通道,不要和客人们有正面冲撞。   紧接着,王韬就立刻拨打了电话,通知贵宾区的主管,让他们尽量安抚客人,这边有警察突然过来调查案件,若是不小心惊动客人,一定要编个合理的解释。   等到了员工宿舍区,陆俨先带着几名现勘人员进程立辉的宿舍查看情况,随即痕检进场。   薛芃面无表情的穿戴好防护服,就像过去每一次取证一样按程序办事。   程立辉的宿舍没什么出奇,四人一间,宿舍面积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局促,生活用品摆放得很杂乱,还有一股吃剩下的泡面的味道。   程立辉的床和生活区域是取证重点,孟尧远很快就在柜子里发现很多名牌服饰,有的连挂牌都没剪掉。   薛芃则进了洗手间,仔细寻找地上的脚印和痕迹。   如果程立辉有吸毒的习惯,那么在他的宿舍里就一定有毒品痕迹,尤其是洗手间这种地方,大多数瘾君子都喜欢躲在洗手间里干这种事,而且就算是在卧室里吸毒,最终也会到洗手间清理痕迹。   很快,薛芃就在马桶里发现一些倒掉的泡面,却没有冲走,而纸篓里也有扔掉的针管和掰开的小管制瓶。   数分钟后,陆俨进来了,就立在门边,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薛芃正在提取镜子上的一组指纹,说:“找到一些倒掉的泡面,注射毒品的工具,还有一组水渍脚印,就鞋底花纹来看不像是拖鞋,倒很像是19式作战靴,而且鞋底大小和李成杰的一样。”   说到这,薛芃话锋一转,指了指挂在洗手池上方的毛巾,说:“如果是李成杰给程立辉注射的毒品,那么他应该在这里洗过手,可能用过这条毛巾。”   陆俨一顿,垂眸不语。   不会儿,孟尧远叫了陆俨一声,等陆俨上前,就听孟尧远说:“陆队,我们找到两盒泡面,一盒只吃了一半,另一盒已经空了。另外,这件程立辉的衣服上有一些唾液斑,呕吐痕迹,还有酒精味儿。不过我们并没有在程立辉的私人物品里找到酒精和毒品。”   直到给几个室友做笔录的许臻回来了,说:“因为程立辉根本不能喝酒,他体质很特殊,基本就是一杯倒。”   随即许臻又对陆俨说,程立辉的几名室友周末都会回家住,一般只有程立辉会留在这里,而他们今早来上班,只回工作区的更衣室换了工作服,并没有回宿舍,所以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陆俨听了没接话,只是面色凝重的环顾宿舍,脑海中也快速出现一幅画面。   周六晚上,程立辉就穿着孟尧远找到的那身衣服,看了眼手机,见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便打算睡觉。   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这时,有人敲门。   程立辉将门打开,见到是李成杰,便开门让他进来。   李成杰拿着酒,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心里闷,要找程立辉说说话。   两人就坐在桌前。   程立辉泡了两碗泡面,和李成杰一起吃。   李成杰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准备动手。   只是,这个屋子里明显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程立辉的床铺也算整洁,只是有一些躺过的痕迹,就算李成杰身手再了得,他如果要正面对付程立辉,程立辉一定会剧烈反抗。   李成杰也不傻,先投放安眠药的手法他之前就已经对王川用过了,等王川昏迷之后,再给他注射毒品。   那么,李成杰很有可能会在泡面里做手脚,比如将苯|巴|比|妥下在面里。   苯|巴|比|妥具有催眠和镇定的作用,程立辉吃完面,药效就差不多开始发作了。   这时,李成杰再将LSD新型毒品注射到他的静脉里,随即掰开他的嘴灌酒。   一定量的苯|巴|比|妥未必会致死,很多巴比妥类中毒死亡都是自杀巨多,而LSD也是同理,但是当这两种毒品混合到一起,再加上有协同作用的酒精,那就另当别论了。   当然,程立辉不会立刻死亡,他会因为毒品和酒精的效力,产生幻觉,陷入昏迷,还会被这三样东西刺激中枢神经,接着在数小时之后肝、肾、肺、大脑都会相继出现损害,甚至衰竭。   陆俨还记得,有人曾在急性苯|巴|比|妥中毒后十五个小时才死亡,是死于呼吸衰竭,但他不知道当苯|巴|比|妥遇到了LSD,再加上酒精,程立辉要经受多长时间的痛苦才能了断。   毫无疑问的是,这段时间足够李成杰给程立辉换上一身登山装,伪装成进自然保护区探险的模样,再给本就没什么酒量的程立辉准备一个装着酒精的饮料瓶,最后将程立辉和酒精以及背包一起装袋。   在离开之前,李成杰还去了一趟洗手间洗手,顺手将程立辉的泡面倒进马桶,再将注射针管和管制瓶扔在纸篓里,然后扛起装着程立辉的袋子,离开马术俱乐部。   只不过李成杰带着那么大一个包离开,势必会被监控拍到。   陆俨想到这,脚下一转走向门口。   这时,张椿阳回来了,但他脸色不太好,小声汇报道:“陆队,周六晚上的监控没拿到,工作人员说当时监控出了故障,第二天早上才有人来修。”   陆俨却很淡定:“哦,这么巧。”   有些意外,却又好像在预料之中。   接着,方旭也回来了,说:“陆队,我已经四处问过了,李成杰用的是假|身份证,这里的人都叫他李锋,而且他平时都会戴着帽子和口罩,在马房里负责喂饲料和打扫,平日也很少和人接触,所以很多工作人员对他的长相比较模糊。”   陆俨问:“那程立辉和李成杰平日里有什么交集?”   方旭说:“哦,马房那边的工作人员说,程立辉经常去马房找李成杰,不过他们每次说话都是背着人,小声嘀咕,好像很神秘。”   陆俨很快走进屋里,对冯蒙说:“冯科,你们这里怎么样,我需要带两个人去李成杰的宿舍里取证。”   冯蒙应道:“那好,小孟,你和薛芃过去吧。”   不到十分钟,几人就来到“李锋”的宿舍,薛芃和孟尧远做好分工,很快开始各司其职。   相比程立辉的宿舍,李成杰的住宿环境倒是宽敞得多,他一个人一屋,可屋里的东西却很少,柜子里也没几件衣服,好像随时打算消失似的。   薛芃从柜子里找到一双沾着泥土的作战靴,和一身同样很脏的作战服,将它们分别装进物证袋。   孟尧远也在抽屉里找到一些清理过的毒品粉末,粉末已经渗入木头的纹路里,很难清理干净。   陆俨就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李成杰住过的屋子。   这间屋子的“人气”很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清,如果他没料错,李成杰应该已经“人间蒸发”了,就在他抛尸之后,再没有回来过。   而两件宿舍的证据,完全可以将李成杰和程立辉的死画上等号,只是李成杰这一消失,要寻找能和他建立起联系的上线,又变成了难题。   最主要的是,两件宿舍都没有找到手机,通讯公司的通话记录便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这一次,陆俨沉思许久,直到薛芃和孟尧远取完证,薛芃上前说:“宿舍区已经基本完成了,接下来还有工作区。我想先去马房看看。”   陆俨先是一怔,很快就明白了:“是啊,以李成杰的生活状态来看,他应该没有朋友,交流比较频繁的就是程立辉,还被他杀了。或许只有那些马,才能让李成杰放下戒心。”   薛芃:“我也是这么想。现在的手机太过智能,不仅监控用户的使用习惯,还会引导、干涉甚至是监控用户,像李成杰这种人,用老爷机的可能更大,也不会有玩手机的习惯,更不会轻信便利快捷的科技产品。但是在自己信任的动物面前,反而会留下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陆俨应了:“好,那就再带一身李成杰的工作服过去,给他的‘朋友们’闻闻。”   *   陆俨和薛芃到马房时,里面已经有工作人员了,得知三人是来调查取证的,也算配合,很快就指出李成杰平日负责照料的名种马。   工作人员很快介绍道,这种马名叫纯血马,是世界上跑得最快,身体结构最好的马,在很多赛马和马术比赛上都会崭露头角。   薛芃不懂马,也不知道它的价值,但是眼前这匹马的白色皮毛,优雅的身体结构,倒也能感觉出来它的血统。   薛芃问:“它叫什么名字?”   工作人员说:“萨克,是霍氏集团小霍总养的马。”   又是霍雍?   薛芃和陆俨对了一眼,随即拿出李成杰的衣服,来到这匹纯血马面前。   薛芃刚一靠近,萨克就有了反应,头向这边偏过来。   薛芃又试着靠近两步,萨克看上去并不排斥,还动了动鼻子,嗅着味道,随即就对薛芃叫了两声。   但薛芃还是谨慎的问:“我要怎么做才能靠近它,我需要取一点马毛。”   工作人员有些为难:“如果经常喂它,对它友好一些,它才不会排斥。不过萨克今天已经进过食了,我们都有严格要求,每天每顿该喂多少……”   “这样啊。”薛芃不动声色的退了两步,说:“那能不能请你帮我捏几根马毛下来,我们要拿来做物证。”   “好的,请稍等。”   工作人员很快应了,跟着就靠近萨克,给萨克顺了顺毛,萨克也用头蹭了一下工作人员,还将头靠在工作人员的肩膀上。   然而就在工作人员准备捏马毛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从我的马身上取马毛,是不是要先问过我?”   几人同时转头看去,这时走进来的人不是霍雍又是谁。   霍雍的五官倒是没多大变化,一双眼睛狭长上挑,皮肤有些苍白,身材又瘦又高,表情里毫无善意,尤其是那双眼睛,带着凶光。   薛芃一直戴着口罩,只扫了霍雍一眼,没说话。   陆俨扯了扯唇角,礼貌的说:“这位就是霍总吧。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今天过来是为了取证,需要您的马配合,请谅解。”   “市公安局?”霍雍眯了眯眼,对上陆俨,问:“有搜查令吗?”   “有。”   “调查什么案子,会跟我的马有关?”   “案件还在调查,不便透露。”   “哦,这样啊,那我的马也不借,请你们离开。”   两人你一眼我一句,交涉到这里,陆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神情严肃下来,语气也硬了几分:“请你配合,不要妨碍我们调查。”   霍雍冷笑的问:“你谁啊,敢这么跟我说话?”   陆俨淡淡的回:“我姓陆,陆俨,刑侦支队副队长,如果霍先生有什么异议或意见,随时可以向我的上级反应。”   这话落地,陆俨就侧了下头,示意薛芃:“取证。”   薛芃和他对视了一眼,跟着就转过身,对工作人员说:“请你配合。”   与此同时,霍雍说:“你工作不想要了?”   工作人员脸色大变,一时陷入两难,进退维谷。   薛芃又扫了霍雍一眼,随即拿起镊子和试管,走到工作人员面前,盯着他肩膀的位置。   然后就在陆俨和霍雍的注视下,从工作人员的肩膀上夹下来两根白色的马毛装好,再放回箱子里。   薛芃轻描淡写道:“好了。”   霍雍见状,已经开始动怒:“这匹马是我的财产,它身上每一根毛都是属于我的,你当着我的面,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问自取,这就是偷。”   霍雍边说边朝前面逼近两步。   直到陆俨横到他面前,挡住前路,说:“霍先生,我们手续齐全,取证绝对合法。”   霍雍说:“我听说你们的搜查范围就是员工宿舍和工作区域,这里面包括我的马吗?”   这话落地,霍雍又看向工作人员,说:“把萨克牵出来,我现在要带它去呼吸新鲜空气。”   工作人员连忙应了,很快解开萨克,将它往门口牵引。   霍雍经过陆俨和薛芃,脚下一顿,说:“这件事我一定会追究。”   直到霍雍牵着萨克离开,薛芃也收回视线,对陆俨说:“看来,市局要接到律师函了,他一定会告你的。”   陆俨一顿,随即笑了:“难道不是告咱们俩么?”   薛芃:“我又没报过大名。”   这话落地,薛芃就直接走进萨克的马棚,小心翼翼的开始在地上的草堆里翻找。   陆俨就靠在柱子边,隔了一会儿问:“发现什么没有?”   薛芃的声音非常不高兴的飘出来:“马粪,踩了一脚。”   陆俨低笑出声。   半晌,薛芃出来了,身上还沾着干草,她一手拿着箱子,一手去择。   陆俨弯着眼睛,也抬手帮她,直到拿掉最后一根落在她头发上的碎草,这才垂下眼睛,说:“差不多了。”   “等一下。”   薛芃也抬眼看他,同样弯了一下眼睛,笑了,接着就从兜里拿出一个物证袋,里面还有一部手机。   陆俨先是一愣,瞳仁瞬间亮了:“在草堆里找到的?”   “嗯。”   “应该是李成杰放的。”   “有可能。”   薛芃将物证袋装进箱子,扣好,站起来说:“或许他也预料到自己死期不远了,这才留一手。比起人来说,动物果然更可靠。”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直到走出马厩,正准备返回宿舍区,谁知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请等一等。”   两人转身一看,来人竟是韩故。   韩故穿了一身骑马装,看上去和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模样不太一样,他很快走到陆俨面前,微微笑道:“打搅了陆队,是这样的,我的当事人霍雍先生,委托我来跟你确认一件事。请问,刚才陆队是否没有经过我当事人的允许,就让刑技人员,私自取走了他养的那匹马的马毛?”   韩故的语气很有礼貌,甚至不带一点火|药味。   陆俨“哦”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什么事,能劳韩律师大驾。我要澄清一点,我们的取证手续很齐全,绝对是照规矩办事,而你的当事人霍雍先生却试图阻挠我们。”   韩故:“那批马属于霍先生的私人财产,如果陆队无法证明萨克和你们调查的命案有直接关系,霍先生是有权反对的。”   “哦,韩律师怎么知道我们调查的是命案?”陆俨也是一笑,“消息倒是灵通。”   “我也是刚听说,平日负责照顾‘萨克’的一个员工出了意外,能让陆队亲自带队跑这一趟,难道不是因为这件事么?请问陆队,你们到底有没有根据,证明霍先生养马和死者的死有直接关系?”   只是陆俨刚要回答,薛芃的声音就插了进来:“马毛是我取的。”   韩故一怔,这才看向薛芃,刚才她有大半个身子被陆俨挡住了,又戴着口罩,他还以为是不认识的刑技人员。   薛芃上前一步,说:“但我不需要经过霍雍的同意,因为我不是从那匹马身上取的马毛,而是从工作人员的肩膀上。难道那个工作人员也是霍雍的私人财产?”   韩故“哦”了一声,随即笑道:“既然这样,那是我误解了。抱歉。”   韩故边说边转身。   薛芃的声音却追了上去:“金钱的力量真是神奇。”   韩故脚下一顿,侧了侧身,知道薛芃说的是他。   “可以把人变成忠诚的看门狗。”薛芃的音量并不高,却足以让他听到,“我很好奇,这些年你有没有替霍雍给别人的葬礼送过红条幅花篮,你有没有被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06 12:00:01~2020-11-07 12:0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桃子茶 10瓶;善良的菜菜 2瓶;单程车票、灯火阑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15   薛芃的话已经相当不客气了, 甚至可以说是直接挑衅,就连陆俨听了也是一愣。   可是韩故却好像没什么反应似的,只在原地停留了两秒, 便抬脚离开。   韩故的背影很笔直, 步幅很大,走起路来像是一道风。   薛芃瞪着那个方向好一会儿, 这才转身, 刚好对上陆俨的视线。   陆俨眸色很深,嘴唇微微抿着,似乎想说话。   薛芃一怔,随即送了劲儿,说:“抱歉,刚才我是不是太激动了?”   “那也叫激动。”陆俨挑眉, “不过倒是很少听到你这么骂人, 除了对我。”   薛芃又是一怔:“我什么时候这么骂过你, 我最多也就是揶揄、调侃吧?”   “你有。”陆俨说:“在咱们和好之前, 你好几次说话都是含沙射影的,不带脏字就把我骂了。”   薛芃:“……”   这还真是无可辩解, 因为她的确是这么干的。   一阵尴尬,薛芃垂下眼,轻声说:“你还挺记仇的, 翻旧账都不着痕迹。”   陆俨轻笑:“也不光是记仇,你还夸过我的破案和分析能力, 我也记着的。”   薛芃横了他一眼,抬脚往来的方向走。   陆俨笑着跟上。   只是走了没几步,陆俨就问:“你刚才说什么葬礼,什么红条幅花篮, 还问韩故替霍雍送过没有,这是什么意思?霍雍干过这种事?”   “嗯。”薛芃垂下眼,说:“是在我姐姐的葬礼上,霍雍叫人送来的。韩故和霍骁当时都在场。”   陆俨脚下一顿,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却一时想不到该如何评价这种人渣。   薛芃说:“是不是很无耻。”   “的确。而且下作。”陆俨说。   隔了几秒,陆俨又问:“不过话说回来,霍雍和你姐姐有过过节?”   “算是吧。”薛芃应了,随即没什么波澜的将高中时发生的摩擦简单转述了一遍。   陆俨听了,眉心直接打了个结,脸色沉着,好一会儿没吭声。   薛芃看了他一眼,说:“已经过去了。其实我姐姐遇害的时候,我也曾经怀疑过霍雍,但是他有不在场证明,那天他没有来我们学校。”   又是一阵沉默。   薛芃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   陆俨这才开口:“我只是很惊讶这些过去,难怪你每次见到韩故都那么不客气,换做是我,恐怕也无法理解。”   薛芃说:“追名逐利是人之常情,无论是哪个律师效忠霍雍,或是韩故去效忠任何一个富二代,我都不觉得奇怪,但是韩故偏偏选择了霍雍。我原本还以为,方紫莹在监狱里一直被陈凌欺负,是韩故的授意。可现在看来,倒是我太天真了。都九年过去了,除了我和我妈,还有谁会真的想着我姐姐……”   陆俨却是一顿,问:“你刚才说,你怀疑韩故授意陈凌,为什么这么想?”   薛芃:“我前阵子去看过方紫莹,问她到底是谁杀了我姐,结果证明,她只是在骗我。不过她当时跟我提过,她之所以知道我在市局工作,是陈凌透露给她的,还包括我和我妈这些年的生活。目的就是为了刺激方紫莹,让她不要遗忘自己做过的事,时刻背负着愧疚和罪恶感。”   “这件事我后来仔细想过,我觉得很可能是韩故告诉陈凌的。一来,韩故和钟钰早有联系,还是她这个案子的律师,那么韩故很有可能也早就认识陈凌。二来,陈凌在监狱里的日子比旁人要好一些,从赵枫她们的态度也不难看出,陈凌是有背景的。可奇怪的地方也在这里,陈凌是孤儿,她哪来的背景呢?不过,如果背后帮她打通关系的人是韩故,这就解释的通了。”   陆俨点了下头:“所以,就因为你怀疑是韩故授意陈凌刺激方紫莹,才会觉得他心里一直没有忘记薛奕。”   “可你看他刚才那副对霍雍忠心的嘴脸,显然是我把他美化了。”薛芃不禁冷笑,“而且话说回来,他也没有义务一直记着我姐。以他的性格,如果不现实一点往前看,也走不到今天的地位。”   陆俨没接话,只是无声轻叹。   薛芃也结束了这个话题,低着头,一边看着石子路,一边回想着第一次见到韩故时的场景。   *   那是九年前的一个周末,薛芃没有其他安排,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是新开的,她第一次踏足,觉得新鲜,而且还在这里面找到一些有趣的,以前没见过的工具书。   不仅如此,里面还有一个旧书区,放置的都是老书旧书,七、八十年代的都有,当然都有些残缺,品相也不好,很多都有折痕和笔记,没有收藏价值,所以就拿出来供人们借阅。   外面的阅读座位都满了,薛芃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位子,便到大家都不太常去的旧书区,随便找了个角落,蹲坐在地上翻看选中的旧书。   薛芃看的很入迷,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听着歌,不觉时间的流逝。   就连相隔一道书架的地方,多了一男一女在说话,她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手机里的音乐播放了一圈,停了。   薛芃正要拿出手机,这时就听到身后不远处的交谈声。   “呵,霍雍这个人,就是个垃圾。”   说这话的是个女生,而且声音很熟悉。   薛芃一顿,下意识已经认出来这道声音,却不免有些诧异。   她将耳机摘下来,半侧着身,透过书籍之间的缝隙往对面看,刚好看到一男一女站在那儿,但她是坐着的,只能看到两人的下半身。   男的穿着牛仔裤,白球鞋,女的则穿着半身百褶裙,黑色平跟皮鞋。   这时,男生接道:“那种人,不要想了,只会让自己生气。”   女生说:“只要他别惹到我头上,我可以当他是空气。”   男生似是笑了一下。   不会儿,女生问:“你怎么突然想来看这些旧书,专业用得上么?”   男生说:“一般来说用不上,不过听同学说这里有的书很有意思,就带你过来寻宝。”   “寻宝?”女生笑着打了他一下,说:“明明是你想不到更好的约会地点,才用这套敷衍我。其实,你就是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觉得刺激。”   男生问:“难道你不喜欢?”   女生没说话,只笑着瞪了男生一眼。   听到这里,薛芃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相隔一个书架的两人,正是她的姐姐薛奕,和她男朋友霍骁,要是被他们发现她就坐在这里听到一切,到时候只会更尴尬。   薛芃吸了口气,便不动声色的扶着书架起身,同时小心拿好自己的背包。   只是她蹲坐的时间太久了,站起来时有些吃力,膝盖以下也有点发麻,一时难以挪动,就只能靠着书架,缓慢的转动脚踝,等那麻劲儿过去。   就在这时,对面薛奕的手机进来一条微信,她点开看了看,随即对男生叹道:“是霍骁找我,我得走了。”   男生一顿:“那我送你去车站。”   薛奕:“不用了,你继续寻宝吧。”   听到这段对话,一直在转脚踝的薛芃却是一愣。   霍骁找薛奕?   那对面的男生又是谁?   薛芃忍不住好奇,转头将挡住视线的书,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拨了拨,刚好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正微笑的看着薛奕。   接着,他便低下身,在薛奕的唇角上落下一吻。   薛芃一惊,下意识收回手,书也跟着“啪啦”一下倒了。   薛奕和男生同时被惊动,一起看向突然倒下的书,还透过缝隙看到对面有个人影,两人很快绕过书架。   薛芃避无可避,直接跟两人打了照面。   薛芃脚下一顿,反倒像是做错事的那个,低头不语。   薛奕诧异极了:“小芃?”   随即薛奕便对男生说:“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薛芃,我和你提过的。”   “你好。”男生的声音很淡。   薛芃吸了口气,缓慢的抬眼,对上男生的目光,也终于看清了男生的模样,眉宇浅淡,却很有记忆点,还有点内双,山根略高,唇角微微上扬,整个人笑起来时透着温润的气质。   他,就是韩故。   *   等到陆俨和薛芃快回到宿舍区的时候,薛芃忽然想起一事,这才将沉默打破:“对了,有个事我本来早就想问你,但最近真是太忙了,一忙起来就忘了。”   陆俨:“什么事?”   “刚才我拿着李成杰的衣服靠近萨克,你有没有注意到萨克的反应?”   “我记得,它朝你叫了两声,是友好的叫声。”   “嗯,其实在来之前我有查过马的习性,它们对于喜欢的人会叫,会用头去蹭,还会将头靠在人类的肩膀上。”   陆俨淡淡笑了:“不光是马,很多动物都会这样,比如巴诺。”   “我想和你说的就是巴诺。”   “怎么?”   薛芃站住脚,眼神严肃道:“你被李成杰伏击的那个晚上,我带巴诺一路找你,但是当我们快到骄阳酒吧的时候,巴诺突然调转方向,拐到另一条巷子里,还对着一辆黑色的私家车拼命地叫。我去拉它,它还不肯走,就蹲坐在那里,对我发出呜呜声。”   “有这种事?”陆俨怔住了。   “是啊。其实我当时也觉得不太对,可是我知道要先把你找到,所以没时间在那里耗。后来那辆车的主人就从旁边一个会所里出来了,她听说巴诺是警犬,便开了车门和后备箱让我们看。”   薛芃将情况描述了一遍,转而又道:“其实我想过这里面的原因,比如巴诺的嗅觉出了问题,当然这种可能性太低了,那么就是那辆车上有毒品或是违禁品,或是巴诺闻到了一些令它熟悉的人类气味,就好像刚才的萨克一样。”   陆俨说:“我认为毒品或是违禁品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就算真的是,你当时带巴诺离开也是正确的。如果真是毒贩,他们的手段你根本想象不到,你又是一个人带着巴诺,万一出事,还是在暗巷里,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我明白。”薛芃说:“不过回想起来,王川案、骄阳酒吧,还有私人会所外面的叫车,这三个地方离的很近,都在酒吧一条街的周边,如果都和毒品有关的话,那这一片就是散毒的重点地段。”   “其实一向都是这样,酒吧街,KTV,但凡是灯红酒绿的夜场,就一定会有毒品,只不过就算突击检查,搜到的也已经是流通到末端的散货,很难追查到上线。”   说话间,两人也回到宿舍区,冯蒙等人也已经进行到收尾工作。   见陆俨和薛芃回来了,许臻很快上前,说:“陆队,椿阳刚才在俱乐部的监控里找到一些李成杰出入的视频,虽然不是案发当天的,但其中有几组画面,李成杰没有戴口罩,监控拍到了他的正脸。”   陆俨淡淡笑了:“干得漂亮。我们也有点收获,大家看看有没有漏掉的,再最后检查一遍现场,准备收队。”   “是。”   *   不到十分钟,集体收队。   陆俨原本走在前面,正在和冯蒙说话。   薛芃就在后面不远处,已经摘下口罩,和孟尧远并肩而行。   孟尧远不改好奇的毛病,问薛芃:“你们去了那么久,发现什么了?”   薛芃也降低音量,几乎是用口型吐出两个字:“手机。”   孟尧远一愣,随即小声道:“我靠,在马房?”   “嗯。”   “真特么会藏。”   隔了几秒,孟尧远又问:“还有呢,还发现什么了?”   薛芃依然是两个字,又轻又淡:“人渣。”   孟尧远又是一愣,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霍雍?”   “嗯。”   “我去,这形容真贴切。”   薛芃笑了笑,没接话。   就在众人即将走出俱乐部的时候,忽然有一道人影插了进来。   薛芃只觉得眼前一黑,抬眼的功夫,就看到面前多了一个人,那人的嘴脸真是只要看一眼,就能吐上一整天。   正是吃饱了没事干的霍雍。   薛芃站住了,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霍雍也双手插在马裤的兜里,眯着眼,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她,随即笑道:“果然是你,薛芃。”   霍雍这番动作,不仅惊着了孟尧远,就连走在前面的陆俨等人,也听到动静回头看来,见霍雍拦住薛芃,正与她对峙,皆是一愣。   陆俨快速越过众人,走到两人跟前。   与此同时,就听到薛芃问:“有事么?”   霍雍又是一笑:“这么久不见了,叙叙旧?”   “我没空。”   “没关系,你哪天有空,我迁就你。”   薛芃也笑了,却是皮笑肉不笑:“那就等有朝一日,我们有案子需要霍先生协助调查的时候吧。”   霍雍眯了眯眼,上前一步,似乎正要说什么。   陆俨却已经横插到两人中间,神情冷峻的盯着霍雍。   霍雍只要再往前半步,就会贴到陆俨身上,他脚下一顿,说:“你闪开,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   陆俨扯了扯唇角,说话不冷不热的:“我们公职人员,是不会和霍先生这样的人物有私事的。”   “是吗?可他是我大哥的准小姨子,我们也算是一家人。”   “呵……”   回应霍雍的,是从陆俨身后发出来的一记冷笑,正是来自薛芃。   随即薛芃向侧面迈了半步,看着霍雍说:“难怪你喜欢养马,马不知脸长。”   这话落地,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气,共事这么久,谁都没见过薛芃这么怼人,而且怼的还是霍雍。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薛芃和陆俨都清楚的看到,在薛芃最后半句话落下时,霍雍先是一顿,随即瞳仁微缩,眼底迅速涌入风暴,凶狠的像是要吃人。   然而,就在霍雍出手的瞬间,陆俨也根据自己的预判,迅速做出反应。   霍雍的手就在抓向薛芃的半空中,被陆俨拦截,随即反手一掐,制住了霍雍。   霍雍脸色涨红,也不知道是因为丢脸还是因为愤怒,他死死盯着薛芃,嘴里龇出几个字:“你特么的找死!”   薛芃就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因为压制而被迫伏身的霍雍,轻描淡写的问:“你这是在恐吓我们么?”   “住手!”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急切的叫声。   随即韩故和马术俱乐部的负责人王韬,连同几名工作人员,快速朝这边跑。   陆俨垂下眼眸,扫了一眼狼狈的霍雍,声音很低也很沉,只有他、霍雍和薛芃三人可以听到:“别犯在我手里。”   这话落地,陆俨就松开霍雍,就势将他往前推。   霍雍下意识往前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幸而韩故和王韬已经赶到,即时扶住霍雍。   王韬问:“霍先生,您没事吧?”   霍雍刚一站稳,就给了王韬一巴掌,反问:“你说呢!”   韩故细微的皱了下眉头,却又很快抚平,随即低声说了三个字:“有媒体。”   霍雍原本还要发难,听到这话瞬间熄了火,很快站直,还顺手抚了抚身上的骑马装。   韩故这时说:“张总和王总已经到了。”   霍雍“嗯”了一声,抬脚就往会员通道的方向走。   韩故侧身扫过陆俨和薛芃,遂不动声色的跟上霍雍。   场面一时过于安静,顷刻间只能听到两人的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   *   直到穿过一整条会员通道,四下没有旁人,霍雍这才倏地站住脚,转身盯住韩故。   霍雍的眼神不似人类,乍一对上,会令人心里发憷。   但韩故却浑然未觉,只抬了下眼,非常冷静的说:“我知道霍先生在想什么,但我希望您能在这时候顾全大局,和公安人员正面冲突,对您的生意没有帮助。”   霍雍眯了眯眼,问:“你怕惹事?”   韩故却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他们现在调查的是程立辉和李成杰的案子,和毒品有关,但那些都是康总的麻烦。如果您在这时吸引火力,被他们当做重点调查的目标人物,岂不是凭白替人背锅了。”   这话也有道理。   霍雍想了想,冷笑道:“也是,说到底也是姓康的娘们儿自己没处理干净。对了,我让你去帮她两个手下辩护的事,后来进行得怎么样了?”   韩故说:“我已经提出我的建议,两个人只能保一个,舍弃另一个。她同意了,也很满意这个方案。”   “哦,那她就没其他表示?”   韩故意会:“关于霍先生想要合作的提议,她说因为是家里的生意,从没有和外人联手的先例,所以需要再考虑考虑。”   霍雍脸色一变,不悦道:“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韩故没接话。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她脸了。”霍雍走到窗边,出了口气,又转身问:“依你看,有什么办法给她点教训?”   “霍先生的意思是……”   霍雍冷笑:“就是让她知道江城的水有多深,她想一个人玩,也得看自己有没有三头六臂。”   韩故垂眸思考了几秒,随即建议道:“市局不是正在调查程立辉的案子么。”   霍雍眉头一皱:“你要帮那些公安的忙?”   “只是给对手的对手提供一点线索,倒称不上是帮忙。最终能达到怎样的目的,这个目的是否对霍先生有利,结果是否令你满意,这才是我关注的事。”   一阵沉默。   霍雍盯着韩故好一会儿,倏地笑了:“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够忠心,也够心机。好,就照你说的办,具体怎么做,你看着来,不用跟我打招呼。”   “是,霍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很多亲问康是谁,就是康雨馨,钟隶身边那个,巴诺对着叫的私家车车主,派李成杰伏击陆俨的幕后,以及请韩故给赵枫辩护的boss,→_→这几点在本卷开篇都写到了。   还有亲问霍骁去哪儿了,前面也写到了,就在艾筱沅工作的那家私立医院躺着呢。   前面铺垫的人物,在后面的故事都会用上,这两个故事我要先解决掉霍雍,以及解开前面铺垫过的一些线索~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07 12:00:00~2020-11-0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画凉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47322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篱落落 30瓶;琪琪 10瓶;日光倾城、46473225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16   霍雍在马术俱乐部的生意谈得很顺利, 对方没占着半点便宜。   然而霍雍却并不高兴,甚至感觉不到丝毫的满足感,一直绷着脸色, 反倒像是被坑的那一个。   直到离开马术俱乐部,霍雍开上自己的小跑,一路往慈心私立医院冲。   进了慈心医院, 霍雍下车就往里面走, 前台的护士很快被惊动了, 连忙向上面通报。   五楼是VIP楼层,而住在505的正是霍雍的大哥, 霍骁。   霍骁因为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年, 肌肉逐渐萎缩, 抵抗力和器官的功能都开始减退,皮肤代谢虽然变慢, 却仍是需要定时清理。   霍雍坐电梯上楼时,病房里,艾筱沅和另外一个护士才做好霍骁的身体清洁和肌肉按摩,将被子给他盖上。   两人正准备离开,谁知走到门口时,门却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艾筱沅吓了一跳,被门的力道打中手上的托盘, 东西掉了一地。   艾筱沅惊魂未定,一抬头,就对上霍雍凶狠阴沉的目光。   霍雍已经进来了,旁边的护士及时拉了艾筱沅一把,给霍雍让路。   霍雍迈过地上东西,只落下三个字:“滚出去。”   艾筱沅和另外的护士不敢耽搁, 立刻捡起地上的东西,飞快的奔出门口。   屋里,霍雍已经来到窗边,却没坐下,就撑在床沿,俯身盯着躺在床上的“活死人”。   半晌,霍雍阴恻恻的笑了:“那些医生说,你和别的植物人不一样,你偶尔会有意识,跟你说话,你的大脑有反应,也许能听到。”   说到这,霍雍一阵“咯咯”笑,随即拉开椅子,坐下后直接把一双脚压在霍骁身上,单手撑着头。   “所以,为了多刺激你,我又来给你讲床边故事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霍骁的眼睛缓慢的睁开了。   像是这种睁眼的动作都是无意识的动作,有时候会自己睁开,却不会闭上。   霍雍抬手将他的眼皮盖上,还用力的在他的眼球上按了几秒,这才松手。   “你怎么又睁眼了,是不是猜到我今天遇见谁了?对,就是你那个薛奕的妹妹,薛芃,还记得吧。那娘们儿现在当了公安,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透着假正经……你说,要是我找人搞了她,薛奕会不会做鬼也不能安息?”   又是一阵怪笑,霍雍一边笑一边擦着眼角,喉咙深处发出“咯咯”声。   “你还别说,这个创意真不错,真是越想越有意思……虽然有人建议我,不要跟那些公安起冲突,但我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还是应该给她点教训。我自己不出面,却可以找别人动手,你说是吧……”   霍雍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直到艾筱沅回到了五楼的护士站,透过监控设备看到了505屋里的情景,一下子愣住了。   艾筱沅盯着屏幕几秒,随即就给护士长拨打了电话,小声汇报情况。   护士长得知消息,不敢怠慢,立刻往上报。   很快,副院长就带着几名医生赶到五楼,经过护士站时,护士长还将艾筱沅一起叫上。   众人一路小跑,直到来到505室门口,副院长站定,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敲了两下,推门而入。   屋里,霍雍的脚已经放下,就坐在床边,脸色不善的盯着这时进来的一大波人。   棉被上留下两道黑皮鞋的鞋油,但所有人都装作“视而不见”。   副院长更是堆起笑容,声称要为霍骁做例行检查,算是给霍雍铺了台阶。   霍雍扯扯唇角,站起身时,扫过副院长和几名医生,随即抬脚往门口走,而且还是踩着副院长的脚过去的。   副院长疼得钻心,却不敢吭声,只能忍住。   这一幕,也被站在副院长身后的众人看到了,但大家都低着头,一个个如同木头桩子。   直到霍雍经过站在最后面的艾筱沅,脚下一顿,低头盯了她一眼,看到她胸牌上的名字,从鼻腔中喷出一记冷哼,很轻,只有艾筱沅听得见。   艾筱沅始终低着头,这下连眼镜都闭上了,呼吸更是下意识屏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雍走出了房间,“砰”的响起关门声,艾筱沅才豁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   另一边,陆俨回到市局,就立刻通知禁毒,将薛芃提起的巴诺对着一辆私家车叫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禁毒得知消息,很快就安排便衣,晚点会带警犬去一趟酒吧一条街。   而薛芃一整个下午都在实验室处理物证,临近傍晚时,在从马房里找到的手机上提取完痕迹之后,就将手机交给电子物证组处理,不到半小时,手机就被破解了。   经过指纹和DNA验证,证实手机是程立辉的,里面还找到程立辉和孙芹的微信对话,包括程立辉和立心的顾瑶以及其他老师、几名孤儿们的联系记录。   至于其他的聊天记录都很普通,时间也比较久,基本都是程立辉和以前学校的同学,还有之前打工的同事们的对话。   陆俨来到实验室时,薛芃和孟尧远正翻看这些聊天记录。   见到陆俨,孟尧远率先开口:“陆队,你来得好快啊。”   “收到消息就立刻过来了。”陆俨上前说:“怎么样?”   孟尧远:“我们还在比对,暂时还没有发现程立辉的‘上线’,只有他和孙芹,还有几个学生单线联系的聊天记录。”   陆俨接过手机,快速扫了一眼几个经常使用的对话窗口,说:“不管是哪种犯罪,敢直接用微信联系的,一般都会用代号,以防被监控。”   说话间,陆俨点开一个窗口,刚好看到这样几句:   程立辉:“之前那双S牌的球鞋尺寸不合适,想换个号。”   对方:“可以,什么号。”   程立辉:“四十。”   对方:“什么时候要?”   接下来,两人又核对了其它信息,包括□□,交付地点照旧等等。   看到这里,陆俨又往上滑,就在这次对话的数日前,程立辉还跟这个人买过衣服,同样也就尺码问题交谈过几句。   这些对话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可是窗口里全程都没有出现过图片,什么衣服,什么鞋,连个样子都没提。   再点开对方的朋友圈,已经设置成仅三天可见,而最近三天什么都没有发,是一片空白,这非常不符合卖衣服和鞋子小贩的风格。   陆俨眉头一皱,说:“应该是这个人。”   半晌没有说话的薛芃,这时抬起头。   陆俨将手机递给她,说:“这些鞋和衣服的名称都是代号,不同的款式就代表不同的货,尺码就是型号。”   薛芃回忆了一下程立辉的衣柜,很快应道:“程立辉的衣服都有牌子,我们的确没找到S开头。不过立心还没去过,他在那边一定还有很多私人物品。”   陆俨说:“明天就去立心取证。但我相信结果会和现在估计的一样。”   孟尧远问:“陆队,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你刚才说‘代表不同的货’,这个货指的是什么,毒品?”   陆俨摇头。   薛芃也在这时说:“不可能。”   安静了两秒,陆俨和薛芃对视一眼。   一个说:“如果假设说要给程立辉提供额外工作的人是霍雍……”   一个接:“那么这些‘货’应该和枪弹有关。”   陆俨再次看向聊天窗口,说:“如果是毒品,是很难用换号来沟通的,因为还涉及到浓度的问题。再说,一般不会用容易最被监控的智能手机来联络,手机会直接对应到个人,很容易追踪,所以现在很多末端的毒贩,会去网吧用非实名的游戏账号来联系,或是用高匿名IP。”   孟尧远问:“可如果是枪弹的话,就一定会涉及数量啊,照他们那种猎鸟行动的规模,一晚上就得消耗几千发铅弹,这里根本没提到数量的问题。”   薛芃说:“提了,不过就四个字,‘其它照旧’。这个‘照旧’也许是五千发,也可能是一万。”   孟尧远“咦”了一声:“那这帮人还挺狡猾的。”   陆俨:“其实这已经是改良过的暗号版本了。前几年破获的铅|弹|枪|支案,那些犯罪团伙用的暗语都是‘汽|狗’、‘毛瓦’、‘狗粮’、‘内脏’,物流包装名称隐晦,发货发的都是单个零件,整条生产线不会有人负责加工整枪,买配件的人也都是行家和发烧友,只要他们分批把三十个零件买齐了,就可以自己组枪。而且预留地址基本都是假的,专案组也是在十几万条信息中,筛选出一千条有用的信息,横跨二十几个省,才追踪后幕后团伙藏在西藏一个海拔四千米高的县城里。”   孟尧远问:“咦,这几个代号听着还挺有意思的是,好像哪儿都不挨哪儿。”   陆俨:“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警方注意。‘汽|狗’就是最普通的气|枪,‘毛瓦’是枪管,‘狗粮’就是子弹,其他配件统一用‘内脏’指代。这些代称乍一听会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可一旦交涉起来,对话就会变得很奇怪。比如买家会问‘内脏一套多少钱’。”   薛芃一顿:“类似的案件我好像也看到过,听说有的团伙是分级分层的,材料、加工、代理、买家一共四级,各级人员互相并不认识,而且跨省,所以追踪调查难度也大。”   陆俨:“嗯,就好比说枪管吧,负责加工这个环节的人,会把枪管藏在晾衣架里,伪装成组装晾衣架,隐蔽性很高,如果不是警方掌握实据追踪到那里,谁会注意那些晾衣架呢?”   “这些人玩什么不好玩这个,脑子进水了吧?”孟尧远说:“那些铅弹打中鸟,会在鸟类的尸体里碎成微粒,别的动物和虫子吃了那些尸体,就会铅中毒,残留在自然保护区,还会污染植物和土壤。要是一个不小心打到人身上,铅中毒引发的疾病就更多了……”   这话落地,屋里陷入了沉默。   许久,薛芃才低声说:“人类真是很自私。别的动物杀生都是因为生存,只有人类,还会因为取乐。”   孟尧远跟着叹了口气,拿起程立辉的手机,说:“如果这些衣服和鞋子就代表枪弹的话,程立辉在这里只提到某个牌子的衣服,某双鞋的尺码换一下,对方一听就明白,那么他们肯定合作很多次了。”   陆俨:“最主要的是,这个卖家很可能就在江城。你们看,交付时间就定在第二天,一天的时间不可能走快递,同城人工运送的可能性很大,也更安全。”   孟尧远倏地笑了:“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见着这个霍雍的脾气,又冲动又愚蠢,看上去也不像是这么精啊,还知道找个中间传话的。而且在程立辉的手机里,根本找不到霍雍的联系方式,应该是霍雍把自己要的数量和型号告诉一个人,再由这个人转达给程立辉,而程立辉就作为枪支弹药明面上的买家。”   薛芃:“你说的没错,霍雍的确又冲动又愚蠢,但是购□□支弹药是刑事罪,他应该心里有数。花点钱就能找个替死鬼,对他不是难事,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时刻提点的法律顾问。”   薛芃指的自然是韩故。   孟尧远却没接这茬儿,转而问:“诶对了,说起这个,你和霍雍认识啊?”   “我可不认识人渣。”薛芃淡淡道,随即拿起包和手机,说:“哦,到点了。明天一早还要去立心,我先回家了。”   “哎,哎!”   薛芃没理孟尧远的叫声,抬脚就往门口走。   陆俨见状,遂不动声色的将手机装进物证袋,说:“你继续忙,我也走了。”   不到五秒钟,屋里就只剩下孟尧远。   孟尧远:“……”   陆俨一路来到电梯间,薛芃已经进了电梯。   门关上之前,两人同时按了开门键,薛芃就站在里面挑眉看他。   陆俨微微一笑,走进来说:“你躲的倒快。”   “我可没躲。”薛芃接道:“我只要早点回家,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才能拿出最好的状态去现场取证。要是休息不好,注意力是很难集中的。”   陆俨笑着应了:“嗯。”   隔了两秒,又问:“最近还做噩梦么?”   薛芃想了一下:“很少了。”   陆俨正准备接话,这时微信响了,电梯也到了。   两人一边往外走,陆俨一边看手机,等看完消息,脚下也跟着顿住。   薛芃转身看他,问:“怎么了?”   陆俨说:“禁毒支队发来的,他们说已经带警犬到你提起的私人会所门口查过了,的确有辆黑色的私家车,但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发现异常?   薛芃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喃喃道:“那就奇怪了,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陆俨说:“应该不是你的问题,受过特训的警犬,对气味是很敏锐的,而且能让巴诺在那辆车前蹲那么久,那辆车一定有特别之处。也许今天他们去检查的时候,车已经换了,或是已经清理过了,这些都有可能。”   薛芃:“都怪我,这事我应该早点说。”   “早说也没用,对方如果反应够快,你们前脚离开,她后脚就可以把车开走。”   两人边说边走出实验大楼,来到停车场前,陆俨一顿,说:“你早点回吧,我还有事,要回支队开个小会。”   “嗯。那明天见。”   “明天见。”   *   薛芃原本想直接驱车回二层小楼,谁知车子刚开出市局,就接到母亲张芸桦的电话,说一会儿韩故会来家里,问薛芃要不要回来一趟。   一听到韩故要来,薛芃的语气瞬间就变了:“他来做什么?”   张芸桦叹道:“说是来看看我,你先别激动。你姐姐去世这些年,难得她生前还有个朋友一直惦记咱们家,你对他也别太刻薄了。”   薛芃吸了口气,忍了忍,又将刚升起来的厌烦又压了下去。   其实张芸桦说的也不无道理,韩故的确变了很多,可他也确实惦记薛奕,年初的时候薛芃在市局里忙的昏天黑地,连续好几天都没和张芸桦联系,要不是韩故提醒她薛奕的忌日,她怕是都要忘记了。   还有,每年薛芃和张芸桦一起去给薛益东和薛奕扫墓,她们都会在墓碑前看到两束花,是韩故留下的。   韩故一直都记着,无论他多忙。   “那好吧,我这就回来,需不需要我买点菜回来?”薛芃问。   张芸桦:“那你就买两个热菜吧,我再做两个,应该够了。”   薛芃:“好。”   *   薛芃回家的路上遇到一点堵车,等进门时,韩故已经到了,而且还和张芸桦一起在厨房里忙活。   韩故穿着浅色衬衫和西装裤,脚上踩着拖鞋,衬衫的袖子挽到了手肘上面,腰上还围了围裙。   两人照面时,韩故正在厨房里和张芸桦说笑,转头看到薛芃站在门口,笑容还来不及收,整个面部线条都是向上扬的,既温和又柔软,倒不似平日里那样刻意绷着。   反观薛芃,却是面无表情,眼睛淡漠的扫过他,只跟张芸桦打了招呼:“妈,我回来了,菜买好了,我先拿到桌上。”   薛芃将外卖放到外面,先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正准备将菜装盘,却见韩故已经拿出两个空盘放在桌上。   薛芃将外卖袋解开,将里面的菜倒进盘子里。   这时,就听韩故说:“白天的事,我也有我的难处和立场,我不能置客户的利益于不顾。”   薛芃耷拉着眼皮:“韩律师怎么选客户,怎么为客户服务,不用跟我交代。我很感谢你这么多年来还一直念着我姐姐,还会来看我妈,除此之外就没必要再有交集了。”   韩故轻叹一声,点头:“我明白。”   一顿晚饭吃的很安静。   偶尔聊起某个话题,也是韩故和张芸桦在说,薛芃基本上不搭碴儿,只是时不时看向电视里的新闻。   饭后,薛芃一直在厨房里收拾。   张芸桦切了水果,和韩故坐下来,一直在聊这段时间的生活,自然也提到了薛奕。   等到八点,韩故看了眼时间,这才起身告辞。   张芸桦示意薛芃送送韩故,薛芃应了,和韩故前后脚出门,一前一后往小区门口走。   薛芃:“你开车来的?”   韩故:“嗯,就停在路边。”   一阵沉默,薛芃没再开口,就拿他当空气。   直到快走出门口时,韩故才说:“其实我今天本来没打算跑这一趟,但我知道给你打电话,你一定不会接,这件事也不方便微信上说,所以才过来。”   薛芃一顿,问:“韩律师有事要跟我说?”   韩故:“像是今天在马术俱乐部,你和霍雍那种正面冲突,以后还是要尽量避免,他那个人睚眦必报,指不定这会儿正在琢磨怎么报复。”   薛芃站住脚,瞅着他,忽然笑了:“我是公职人员,他敢对我做什么?今天在马术俱乐部,如果他真敢跟我动手,就是妨害公务罪。”   韩故也停下来:“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公职人员自然十分神圣,公安体制更是自带光环,但对于一些本来就目无法纪的疯子来说,他连控制脾气都做不到,又怎么会明白事理呢?他做人做事一直都很极端、疯狂,不能用正常逻辑来推断,总之小心点好。”   “你倒是了解他。”薛芃眯了眯眼,就着小区门口昏暗的路灯光线,看着他问:“我很想知道,如果有朝一日,我们掌握了霍雍的犯罪事实,你会怎么做?”   韩故吸了口气,缓慢道:“我会做一名律师应该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呃,今天看到衢州一个氟硅材料公司爆炸了,那个满天的毒气啊看着真吓人。我没记错的话,氟好像是化学死神,很多科学家都是因为研究它去世的,吸入后会造成不可逆的肺损伤。氟硅材料不是氟元素,已经是化合物了。   ……   感谢在2020-11-08 12:00:00~2020-11-0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66 5瓶;嘿、流水人家、灯火阑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17   转眼到了第二天上午, 支队一行人来到立心孤儿院取证。   陆俨已经提前通知了孤儿院,让里面的老师尽快安排疏散宿舍区的孩子们,以免见到大批警察会受到惊吓。   等到了立心, 已经有两个人等在门口了。   众人下车,薛芃到后备箱拿工具箱,刚转过身, 就看到大门口处, 陆俨和两个孤儿院的管理员正在说话。   而其中一个身着休闲套装, 身材很瘦,短发齐耳很利落, 即便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薛芃也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顾瑶。   陆俨和顾瑶交谈了片刻,不会儿折回, 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快速布置任务。   而另一边,顾瑶也让人打开大门,等陆俨交代完,便领着众人进入园区。   薛芃跟在后面,一路都没动声色,只是透过人群之间的缝隙, 看着走在最前方的陆俨和顾瑶,时不时又看向四周的环境。   顾瑶:“我知道你们今天要过来,特意让老师把孩子们带出去,临时安排一次秋游,除了各别感冒身体不舒服的,我让他们在医务室休息, 现在整个园区只有几名管理员和工人在,不知道你们取证需要多长时间?”   陆俨说:“中午之前应该就能完成,另外我们还想和在园区的老师、管理员做一份简单的笔录。尤其是平日经常接触程立辉的人。”   顾瑶想了下,说:“要说和立辉接触最多的人,应该是我,他和其他老师走的都不算近,有些十来岁的孩子,会经常围着他问东问西。这样吧,孩子们中午回来,到时候你们也取证完了,我尽量把和立辉接触比较多的孩子聚到一起,让你们集中问一次。”   陆俨笑道:“不愧是曾经帮北区分局破案的心理专家。你放心,我们的问话尽量简短,尽量不给孩子们造成心理压力。”   顾瑶轻叹:“其实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基本都知道自己和外面的小孩不一样,没有父母,没有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问题,比如自闭,边缘人格,一些奇怪的恐惧症等等。有些孩子在表述上也比较跳跃,有的比较倔,心情不好就不说话,所以在问话的时候,最好是一边和他们玩,从一些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开始讲,这样才会更快了解到你们要的东西。”   说话间,一行人经过后面庭院。   地上撒满了银杏叶,几颗老银杏树长得有四层楼那么高,薛芃抬眼,透过窸窸窣窣的金色叶子,看到碧蓝的天,温暖的日头。   阳光温柔的拂过叶面,风吹过,那些光线在叶子上撞来撞去。   薛芃下意识眯起眼,再往前看,已经来到宿舍楼前。   程立辉的宿舍在三楼,宿舍楼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历史,十分老旧,脚踩过木质地板,会发出“吱呀”声。   这栋楼不是南北通透的户型,外面阳光很好,却很难透进来,如果不开着灯,很多地方都会变得很昏暗,而且已经到了深秋,楼里还是有些潮湿。   到了程立辉的宿舍,陆俨很快将任务布置下去,众人开始现场取证。   薛芃一直都很专心在手上的事,但在整个取证过程中,对程立辉和住在这里的其他孤儿们,也有了一个深刻的初步印象。   等薛芃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又一次在屋子里环顾。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孤儿院,这种接触和在过去一些案件里接触孤儿的感觉还不一样,虽然她不认识程立辉,到目前也没见到生活在这里的孩子。   这间宿舍,就和这栋楼一样,光线昏暗且潮湿,像是一道封印,一个密封的盒子,窗外是蓝天和沙沙作响的银杏叶,窗户很小,但景致很美,可是再一转身,屋里却是黑压压的,即便开着灯也透着憋闷。   陆俨走过来,问:“在找什么?”   薛芃说:“这里的环境让人不太舒服,我待了这么一会儿,心情就被影响到了,何况是长期生活在这里小孩子。如果从小在这里长大,看着那扇小窗户,到院子里看着那些高墙,又或者看到新闻里别的小孩子的生活,我也会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探险。”   陆俨接道:“你还记不记得前些年有几个案子,都和立心的孤儿有关。”   “好像有点印象。我记得其中有一个成年后还成了杰青。”薛芃回忆道:“可惜不管成年后再出色,童年的阴影都要用一生去治。”   陆俨:“社会就是这样,平日很少有人会去关注、在乎小孩子的心理健康,等到这些孩子长大了,心理积压的问题爆发了,‘社会道德’又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对他们加以谴责。”   薛芃没接话,再看周围的环境,好像无论是陈凌还是程立辉,都一下子变得立体了,不再是只是存在卷宗里的白纸黑字,也不再是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   *   直到整个取证工作结束,所有人退出屋子,简单跟陆俨汇报结果。   程立辉的宿舍很“干净”,不仅没有找到任何犯罪证据,而且因为每个人的空间有限,所以他放在这里的私人物品都少的可怜。   陆俨已经安排方旭和许臻等人先去和这里的管理员、老师做笔录,随即问薛芃:“我有些问题要去问顾瑶,你要不要一起来?”   薛芃一顿,有些惊讶:“你肯让我参与?”   陆俨笑道:“当然,你们关系比较熟,我想有你在,问话会更顺利。”   “嗯。”薛芃想了下,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转眼,陆俨和薛芃来到顾瑶的办公室。   这里就和宿舍区一样,光线投不进来,空间也很狭小。   两人坐下,顾瑶很快到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落座后说:“取证怎么样,有没有需要我们进一步配合的地方?”   陆俨说:“你们已经很配合了,取证基本已经完成,不过有些程立辉的私人物品,我们需要带走做物证,等案件了结后,你们办了手续就能拿回来。”   顾瑶:“我明白。”   薛芃将杯子拿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尝了一口,倏地笑了:“是金桔茶。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做心理咨询,你给我的就是这种茶。”   听到这话,陆俨和顾瑶都是一怔。   顾瑶说:“我都忘了。不过我还记得那应该是在春天,只有春秋两个季节,我会比较常泡这种茶。”   薛芃又是一笑,随即说:“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你们继续。”   陆俨很快问了几个问题,顾瑶都一一回答了,很详细,也看得出来她很关心程立辉的死。   直到陆俨问:“能不能形容一下,你对程立辉的看法?”   顾瑶一顿,反问:“是站在我的角度,还是站在其他人的角度?”   陆俨:“先说你的角度吧,如果你提供分析其他人的角度,我也欢迎。”   顾瑶想了想,说:“其实在上次去警局做笔录的时候,我提过一些程立辉给我的印象,比如好强,不服输这些。后来回到这里,我又从储藏室翻出他小时候的作业本看了看,才发现他比我了解的要复杂的多。”   顾瑶很快起身,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摞笔记本,放在陆俨面前。   “这些是现在还保存的他的所有日记和作文,你们带回去研究吧。”   陆俨和薛芃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拿起最上面的两本。   薛芃很快翻看起来,陆俨只看了两眼,便问顾瑶:“不如先说说你的感觉。”   顾瑶说:“我原先以为,立辉不是个轻易会被人左右的孩子。就算是知道他去马术俱乐部做兼职,我也以为他是为了多赚点钱。其实这孩子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为了钱才去的,他觉得只有多接触上流社会的人,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拓展朋友圈,所以他才尽努力图表现,博关注。”   陆俨点了下头:“那么别人的看法呢?”   顾瑶说:“我接手立心只有两年,在我来之前,立辉和这里的老师来往都不多,一来他年龄也比别的孩子大,有自理能力,老师们一般不会太关注他,二来也是因为他主意正,善于伪装,有老师跟我说,之前园里出过好几次小事故,经过一圈询问,发现都和立辉有点关系,他有时候会撺掇别的孩子闹事。当然,这些都是别人的转述,我来以后倒是没发现过。”   “也许,这些事有夸张的成分,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时,一直在看作业本的薛芃忽然开口了。   陆俨下意识看向她:“你发现了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只读了几段,但是通过字里行间的语气和叙述方式,程立辉给我的感觉,的确很像是个主意正的孩子,不但有主见,而且很会掩饰,表面上虽然认错了,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薛芃边说边指了几行字给陆俨看,随即说:“还有,我们发现程立辉留在这里的东西比较久,而且很少,都是旧物。可是在马术俱乐部的宿舍里,他的柜子里堆得满满的,一开柜门,衣服就往外掉,还有很多事没有拆吊牌的,款式都很新。”   顾瑶先是一怔,随即面露恍然,很快就明白了薛芃的意思。   程立辉骨子里那种好强的特质,经过长年积压,爆发出来便有一部分转变成了物质追求,尤其在接触到马术俱乐部那些富商们之后。   而不管是在什么地方,要想短时间内获得暴利,还要一路追高,通常都不会来自正当手段。   想到这,顾瑶说:“不仅是立辉,有很多在这里长到成年的孩子,最终都需要过自己心里那一关,还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弥补自己心里的缺憾。”   父爱、母爱的缺失,放到任何一个学科里,都是无解。   薛芃说:“但是程立辉却和你谈得来,我想他是真的喜欢你,才没有将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小伎俩用在你面前。”   顾瑶垂下眼眸,安静了两秒:“虽然你们已经确定立辉做了一些违法的事,但我始终认为,这孩子本质不坏,只是太急于求成,不思后果,而且把外面的世界想简单了,这才害了自己。”   *   一番询问过后,已经到了中午。   老师打电话给顾瑶,说孩子们已经回来了。   陆俨闻言,便起身和顾瑶打了招呼,准备过去和孩子们聊两句。   薛芃却没有动,只问:“我能不能和顾老师单独聊几句,不会太久,就几分钟。”   陆俨点了下头,抬手在她肩上拍了两下,便抬脚离开。   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顾瑶率先笑道:“你和这位副队,似乎很有默契,他也很信任你。”   薛芃一顿,先是诧异顾瑶是怎么看出来的,随即就想到,她毕竟是顾瑶。   “这么明显么?”   顾瑶:“嗯,这位副队给我的感觉责任心很强,而且做事雷厉风行。要是换一个人提出刚才的要求,他未必会答应。显然,他既是念在你、我的关系,也是因为知道以你的性格,绝不会做出违背原则的事。”   薛芃笑了下:“其实我们是高中同学,我姐姐的案子,他也是目击证人。”   “难怪了……”顾瑶有些诧异,随即问:“对了,你想和我聊什么?”   薛芃说:“在取证之前,我听你介绍这些孤儿情况的时候,提到一种‘边缘型人格’,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好像这种人格的人,冲动、易怒,情绪很不稳定,还经常会为了一点小摩擦就暴跳如雷,有的会自残,有的会选择伤害对方。”   顾瑶:“差不多是这样。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哦,只是最近突然遇到一个人,和这种情况很相似,但我觉得,那个人更暴戾,更疯狂,也更有破坏力。”   顾瑶细微的皱了下眉:“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你说的这种人,那我劝你离他远一点,千万不要刺激他。虽然我一直认为很多犯罪人是因为童年遭受虐待,才形成的暴力人格,我们是应该多关注这类群体,不能一味的仇视。但是换个角度说,一旦形成这种‘后遗症’,就是不可逆的,所以我们会分析、治疗,甚至同情这些心理病人,但绝不会和‘疯子’讲道理。”   听到这,薛芃脑海中跟着就浮现出前一天晚上,站在路灯下的韩故,规劝她的那些话,不由得自嘲一笑。   顾瑶问:“笑什么?”   薛芃说:“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在用有色眼镜看人。其实你刚才说的这些,之前也有人劝过我,但我并没有领情。”   顾瑶笑道:“我想他也是好意。”   薛芃:“嗯。”   *   几分钟后,薛芃离开办公室,往宿舍区的方向走。   途中经过大堂,大堂有一个玻璃展示柜,柜子里摆放着很多奖杯、奖状,旁边的墙上还挂着自有立心孤儿院以来,不同时期孩子们的合照。   薛芃停下来看了片刻,本没有太当回事,直到在一个角落看到一张五人合照。   照片本身很旧,也很普通,虽然是彩色的,但因为掉色,里面五个孩子的五官已经有些模糊,看得出来有男孩也有女孩,最大的且个子最高的是个女生,大概十五、六岁。   照片下面还写了这五个孩子的名字,其余四个薛芃都很陌生,但站在中间那个高个女孩的名字,她却刚好知道。   正是陈凌。   薛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下意识拿出手机将照片拍下来,随即发现手机里有条微信,是十分钟前陆俨发来的。   “我们在食堂这边。”   薛芃回道:“好,这就来。”   结果,薛芃刚走到食堂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哭闹声。   进去一看,好像是两个孩子起了冲突,一个被打哭了,另一个愤愤不平,正揣着手生气。   其他孩子都在外围,有的不做声,好像和自己无关,有的在挑事儿,还有的在评理,议论谁对谁错。   两位老师很辛苦的在维持秩序,但孩子们太多,一时管不过来,就连方旭和许臻也不得不上前帮忙。   显然,这是在问话的过程中起了小状况。   而陆俨,此时就夹在两个孩子中间,一手揽住一个。   他身材高,即便蹲着,在这些孩子面前也像是一座小山,而两个小孩就被他两条手臂圈着,想走也走不了。   薛芃没有立刻上前,只是歪着头打量这一幕。   陆俨是背对着门口,一手轻轻拍着正在哭的孩子的后背,另一手则顺着闹脾气那个孩子的发尾,嗓音低沉,好像正在努力和两个小孩沟通。   过了两分钟,两个孩子才在陆俨的调停下达成共识,从一开始谁也不看谁,变成将头扭向对方,虽然还有点尴尬,但却都伸出了手,握住对方的。   薛芃挑了挑眉,走近了,刚好听到陆俨说:“你们看,同样都是手,既可以变成拳头,也可以用这种方式交流。用拳头,就是敌人了,但是握一下手呢,就会多一个朋友,敌人是互相针对的,但朋友是互相帮忙的。”   听到这里,其中一个男孩皱了皱脸,另一个有点茫然。   薛芃不由得轻笑一声:“我不觉得你这些道理他们能听懂。”   反倒是他的双手始终在两个男孩后背轻抚,也许这个动作起到的安抚作用更大。   陆俨一顿,下意识侧头,身体重心也微微向后,原本在他怀里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突然伸手去搂他的脖子。   陆俨下意识将孩子抱住,就感觉到脸颊上被人亲了一口,凉凉的,好像眼泪和口水也沾了上来。   接着那边的老师招呼道:“好了好了,都过来坐好,准备吃饭了!”   两个孩子又一下子跑开了,陆俨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坐到地上。   薛芃下意识要去拉他,陆俨也在这时伸出手。   两人的手交握到一起,他的手掌温热厚实,她的有些发凉。   可陆俨力气大,薛芃非但没拉住人,反倒被拽的踉跄了一下,差点跪下去。   薛芃连忙稳住自己,眼睛垂下,对上陆俨的目光,笑了:“你怎么回事,这么大力气还能被小孩子推倒?”   陆俨轻叹一声,声音很低:“我脚蹲麻了。”   薛芃问:“蹲了很久?”   “有十几分钟了吧。”陆俨一手抓着薛芃,一手扶着旁边的桌子,起身后活动了一下小腿,说:“带孩子真不容易。”   薛芃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一看,工作人员将餐车推了进来。   方旭和许臻也松了口气,走到陆俨和薛芃身边。   一个说:“没想到跟这些小孩子沟通,比面对罪犯还累。”   另一个说:“年纪小的根本问不出什么来,反倒是那几个十来岁的,提供了一些线索。”   薛芃下意识转头看去,那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已经起来去帮工作人员的忙,将饭分出来一份一份的,还有的负责发给年纪小的孩子。   其中一个女孩,看上去大概十三、四岁,还朝这边看了好几眼。   薛芃和女孩对上视线,女孩又立刻错开。   直到薛芃和陆俨三人离开饭堂,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叫道:“等一下!”   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女孩追了上来。   薛芃问:“怎么了?”   女孩有些警惕的看了看薛芃,又将目光落在陆俨身上,仰着头,吞咽了一下口水,才问出口:“立辉哥哥,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此言一出,在场四人都是一愣,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陆俨也皱了下眉,正在纠结该不该说实话。   女孩低下头,声音低不可闻:“他是不是被人害死了……”   陆俨一顿,在女孩面前蹲下来,和她几乎平视,将语气放轻:“能不能告诉叔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孩抿了下嘴唇,却没有回答,只说:“老师说你们是警察。”   陆俨微微笑了:“叔叔们的确是警察,是来调查立辉哥哥的案子的。”   女孩安静了好几秒,突然从兜里拿出一个东西,攥住了,手背朝上,递到陆俨面前。   这动作有些没头没脑,但陆俨却伸出手,问:“给我的?”   女孩点头:“立辉哥哥跟我说,如果有一天他回不来了,就把这些东西交给警察叔叔。”   话落,女孩也松了手,东西落在陆俨的掌心上。   女孩没有多言,转身又跑回饭堂。   陆俨再低头一看,女孩给他的是一枚优盘。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感谢在2020-11-09 12:00:00~2020-11-1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josi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osie、引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沉沨 36瓶;山 10瓶;霜九 6瓶;善良的菜菜 2瓶;灯火阑珊、123Zzz、流水人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18   虽然这趟取证, 在程立辉的宿舍里没有重要发现,可是却意外获得了一枚优盘,一时间, 所有人都忍不住去猜测优盘里的内容。   这不, 在几人往大门口走的路上, 方旭和许臻已经开始分析上了。   方旭说:“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收起来的优盘, 肯定是不能轻易给外人看的, 而且程立辉还说,如果他回不来了,就交给警察,那这优盘里多半是犯罪证据……”   许臻接道:“可能还会牵扯到枪支团伙的上线, 和程立辉被灭口的案子有关。”   方旭:“想不到这孩子年纪不大,还知道留一手。”   陆俨和薛芃走在后面, 始终没说话。   直到一行人陆续上车,车子开出大路的时候,陆俨接到理化实验室姚素问打来的电话。   姚素问说:“陆队,我们已经将昨天送过来的注射器, 和程立辉的DNA进行过比对,证实程立辉体内的LSD新型毒品, 的确来自这支注射器。还有, 在你们送过来的泡面盒里, 也的确检验到苯|巴|比|妥。”   也就是说,杀死程立辉的“凶器”已经证实了。   陆俨应道:“好, 我知道了,多谢。”   “客气了,应该的。”   电话切断,陆俨将内容转达给方旭和许臻, 随即说:“现在就差抓捕真凶了。”   昨天在注射器上提取到的指纹,和李成杰的指纹完全吻合,李成杰给程立辉注射毒品一事已经不容置疑。   许臻喃喃道:“可最难的地方也在这里。”   方旭接道:“是啊,他一直藏身在马术俱乐部,从没用过自己的身份信息,所以即时被通缉,也一直没有抓到他。在程立辉之前,他身上已经背了几条人命了,这次不知道又会藏到哪里。抓不到李成杰,就没法从他口中证实,是谁在背后买|凶|杀|人。”   陆俨安静片刻,忽然问:“你们说,李成杰刻意将程立辉的手机留在马房里,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用意?”   两人都是一怔,接着便听陆俨分析道:“假设你们是李成杰,有人买|凶|杀|人,又让你再杀人之后进行抛尸,这都是你做惯了的事,事成之后你完全可以像过去一样,回到马术俱乐部。可为什么抛尸之后,你选择消失?”   这的确是个疑点……   方旭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咱们从自然保护区取证之后,森林管理员就通知了李成杰?”   陆俨:“是有这个可能,或许还因为这次被杀的人是程立辉,和李成杰一样都在马术俱乐部工作,而且平日走得比较近,虽然尸体已经被毁坏,但只要查到尸源身份,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李成杰。”   许臻跟着说:“所以说李成杰在杀死程立辉之后,就决定离开?可是他如果要离开,为什么又将程立辉的手机留在马房里,为什么不随便找个地方扔掉?”   陆俨:“这就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因为这件事,李成杰也料到自己会有同样的下场,所以才留后手。就像程立辉让那个小女孩留下优盘一样。”   这话落地,车里一下子沉默了   直到开出两个路口,方旭才将沉默打破:“其实,这个案子总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知道你们有没有?”   何止奇怪,简直顺利的不可思议。   陆俨微微笑道:“你先说你的感觉。”   方旭:“我觉得优盘很奇怪。无论是今天还是昨天的取证,痕检他们都没有在程立辉的私人物品里找到笔记本,可他却留了一个优盘。这就说明程立辉曾经有部笔记本电脑,但是在他死后,笔记本就被李成杰销毁了。可是既然销毁了笔记本,为什么还要将手机藏起来呢?难道是因为笔记本太大,不比手机容易藏?”   安静了几秒,许臻也开口道:“要说奇怪,有一件事我也想不通。你们说,霍雍他们那群富二代想约去猎鸟,难道那些枪|支和铅弹,都是他们自己背过去的?”   “不可能。”陆俨接道:“霍雍连探路都要让李成杰去做,背重物这种工作,自然也不会自己来做。而且要深入到自然保护区深处,轻装前行都需要一定的体力,何况是负重。猎鸟那天晚上还下了大雨,背着重物进山只会更艰难。所以,要么就是有人替他们背包,要么就是这些枪支、铅弹,就放在自然保护区附近,随用随取。”   方旭和许臻听了,脸色皆是一变。   其实在这个案子里还有很多细节值得挖掘,但是因为调查起来太过顺利,好似一切都很顺理成章,而他们因为固有的思维定式,一股脑的往前冲,一心只想找幕后黑手,才会在前两天会忽略这些疑点。   陆俨见状,很快抛出下一个问题:“还有,那些鸟类尸体就在程立辉抛尸的地方附近,这会是巧合吗?”   方旭下意识摇头:“不可能。李成杰既负责抛尸,又复杂猎鸟活动的提前探路,他明知道霍雍等人会在附近猎鸟,也应该知道气|枪的射程有多远,可他偏偏就选择了鸟类尸体掉落的地方进行抛尸,他为什么不走远一点?”   许臻:“这或许和他故意留下手机是一个道理,就是为了让人发现程立辉的尸体。”   这一次,陆俨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路面。   方旭和许臻讨论了几句,又一同看向陆俨,直到方旭忍不住问:“陆队,你是不是想到关键了?”   陆俨收回目光,笑道:“嗯,不过也是经你们提醒。”   方旭愣了:“我们?”   “嗯,之前你们在给森林管理员做笔录的时候,管理员始终都在说,只看到一群富二代单独进保护区,他们每个人都穿着作战服,背着装备。这话乍一听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在实际操作上呢?自然保护区在郊区,这些富二代应该都住在城里,难道他们就穿着作战服,开车横跨江城市跑到郊区?这一路上可有不少摄像探头。”   许臻:“这么做有点愚蠢。最起码也会放在附近的仓库,或是郊区的别墅里。”   对,就是别墅。   陆俨:“以这些富二代无法无天的行事风格推断,在猎鸟活动之后,他们肯定还会觉得意犹未尽,为了庆祝,多半还会找到地方继续high。而且他们从林子里出来,身上一定都湿透了,也需要找地方洗澡换衣服,他们不可能穿着一身野战服去酒店,所以在自然保护区附近找一栋别墅,是最舒服的选择。”   *   等陆俨回到刑侦支队,立刻召集侦探一组开了个小会,将在车上讨论的案情一点简单告诉几人,随即开始分配任务。   “方旭,再给管理员做一次笔录。”   “椿阳,调查登记在霍雍名下的私人物业,看有哪些是在自然保护区附近的。”   “是,陆队。”   这时,李晓梦拿着笔记本进来了,优盘就插在上面。   “陆队,优盘已经做完痕检了。不过电子物证组的同事说,优盘的使用痕迹被人清理过,无法得知曾经在哪台电脑上用过。”   被人清理了   陆俨眯了眯眼,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推断便是,程立辉应该不止具备一些电脑的使用常识,起码他还知道使用优盘后清理痕迹。   可问题是,程立辉这样做,最多也就是让人无法查到是从哪台笔记本上拷贝下来的资料,做这个动作的意义是什么呢?   就在陆俨觉出一点蹊跷的同时,李晓梦也已经将优盘里的文件夹点开,只有两个TXT文档。   其中一个里面写着一些服饰品牌的名称,后面对应着气|弹|枪和铅弹的型号尺寸,基本和陆俨先前分析的代号一样。   另外一个文档里,则写了很多游戏ID账号,账号后面还有昵称,而这些账号还分了组,写了谁负责散货,谁负责供货。   几人一看,都是一愣。   张椿阳喃喃道:“难怪程立辉会被灭口……”   李晓梦跟着说:“是啊,如果只是帮那些富二代交易枪支、铅弹,也不至于被灭口。”   方旭很快将孙芹笔录里提到的网游调出来,登录文档里的其中一个账号,点开游戏里的聊天窗口,果然全是毒品交易的对话。   方旭又多试了几个账号,发现其中还有账号曾经和孙芹的账号联络过。   也就是说,这些散货账号是真的。   陆俨看完这些罗列,许久没有言语,神情凝重,心里也生出一个疑问。   程立辉竟然知道的这么详细,莫非平日就是他负责分配和记录这些账号,将它们分给不同的分销商,再让这些分销商去和孙芹这样负责去酒吧、KTV散货的学生取得联系?   方旭几人很快展开讨论,直到许臻注意到陆俨的异状,问:“陆队,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陆俨醒神道:“除了刚才说的,将和毒品有关的文档,发给禁毒那边,做好交接。现在咱们最主要的,就是找到枪支和铅弹藏在什么地方。”   “是。”   隔了两秒,陆俨又道:“对了,许臻,你去实验室一趟,问问电子物证室,程立辉的手机查的怎么样了,能不能先拿过来用一下?”   “好,我这就去。”   等几人陆续离开,陆俨又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撑着头半闭着眼睛,继续思考优盘上的疑点。   这个优盘的获得实在是太轻易了,而且记录的很详细,甚至可以说是开卷考试。   陆俨回忆着那个将优盘交给他的女孩模样,她一直低着头,眼神和他们没有正面接触,在提到程立辉的时候,也没见她流露出太多的悲伤。   而且女孩说,是程立辉告诉她的,如果他回不来,就将优盘交给警察。   可是在那之前,女孩已经接受过方旭和许臻的问话,他们也是警察,女孩却只字未提优盘的事,偏偏在他们准备离开时,跑到楼道里来单独拿出来。   当然,这也是可以解释的,也许是女孩怕被别人看到,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才避开老师和其他孩子。   可这些孩子一大早就被老师们带出去秋游,中午回来后都没有回过宿舍区,难道这个女孩一直小心翼翼的将优盘放在身上?还是说,女孩从早上就知道警察回来取证,所以特意带上优盘?   陆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想得出神,过了许久,许臻在外面敲了敲门,陆俨才睁开眼,说:“进来。”   许臻将程立辉的手机递给陆俨,说:“电子物证那边已经做了还原,在手机里找到一些组枪零件和铅弹的图片,有一些已经恢复了。”   陆俨刷开手机里的图片,点开一看,的确,各种配件齐全,而且数量很大。   陆俨看完图片,忽然问:“对了,今天那个将优盘交给我的女孩,你们在做笔录的时候,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许臻回忆道:“没有,就和别的孩子一样。不过有一点倒是很奇怪,我们提前问过立心的老师,他们提起过几个平日里比较亲近程立辉的孩子,都没有那个女孩。”   陆俨瞬间沉默了。   也就是说,既没有人看到过程立辉和那女孩走得近,也没有人可以证明是程立辉亲自将优盘交给女孩。   许臻问:“陆队,你是不是怀疑那个女孩?”   陆俨一顿,说:“程立辉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女孩,说明他们之间一定有很深厚的信任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她将优盘交给我这个动作,就像是一个工具人在完成任务一样。”   许臻一边听一边点头,随即想了下,又道:“可是就这两个文档来看,可信度还是很高的。除了程立辉,还会有谁能做出这两份文档,交给孤儿院里的孩子呢?”   “是啊,就排除法来看,的确只有程立辉能办到。”陆俨喃喃道。   *   同一时间,韩故也来到了立心孤儿院,这会儿坐在会客室里。   会客室是整个立心采光最好的屋子,阳光可以透进来一点,窗户微微打开一道缝,还能闻到外面泥土的清香。   韩故就坐在阳光下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不会儿,门外响起“叩叩”两声,接着门就开了。   进来的正是顾瑶。   韩故眼里划过一丝惊讶,遂起身笑道:“顾老师,怎么是你,我还以为……”   顾瑶的表情却很淡,将门关上,走到桌前坐下,非常直接的说:“小欣不会过来了。”   韩故挑了下眉,只安静了两秒便意识到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随即坐下。   两人对视片刻,顾瑶率先道:“韩律师,立心是孤儿院,孩子们都比较单纯,很容易受人利用,和你以前工作的立坤事务所不是一回事。”   顾瑶这番话不仅直接,而且非常犀利。   韩故垂眸笑了下,也没有装傻,只说:“原来顾老师早就知道优盘的事。”   “内容我已经看过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假借的是立辉的名义为警方提供证据,但只要能帮警方尽快抓到幕后主使,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一点,一旦让我知道你提供的证据是伪造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韩故没接话,只抬起眼和顾瑶对视,心里微微一怔。   原本他就和其他人一样,以为顾瑶已经洗净铅华,彻底改变,可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顾瑶的目光很冰冷,缓慢道:“我问过小欣,她说只要她将优盘交给警方,你就答应只要她能考上法律学院,你就答应为她安排江城最好的事务所实习。虽然这只是一场交易,但你既然答应了她,我希望你真的说到做到。”   韩故说:“当然,条件是我提的,我一定会履行。”   “那就一言为定,我送你出去。”   不会儿,顾瑶和韩故就一前一后的走到大门口,与其说这是送客,倒不如说是一路盯着他离开,简直是防贼一样。   韩故觉得有些好笑,直到跨出门口,才忍不住说道:“顾老师真的是名不虚传,虽然你我过去没什么机会打交道,但你的故事,我一直都有在关注,尤其是六年前那精彩的一笔。”   顾瑶却没接这茬儿,只问:“韩律师今年多大?”   “他比我小几岁,也就三十吧。”回应顾瑶的却是另一道声音。   顾瑶和韩故一同看去,就见从小路路口走过来一人,正是徐烁。   顾瑶露出一点笑意,瞅着他,没接话。   韩故却惊讶道:“徐律师,真巧。”   “巧什么巧。”徐烁走近了,双手插袋,说:“你我都是大忙人,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跑来这里,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小韩呐,这里是我罩着的。”   韩故一愣,没想到徐烁比顾瑶还要直接。   顾瑶轻咳了一声,扫了徐烁一眼,对韩故说:“原来韩律师三十岁,那么六年前你也就二十四岁,无权无势无背景,在立坤事务所也就是个小律师,难怪你、我没机会打交道。当然风水轮流转,现在你的名气是很大,背景也厚,可我们立心绝对没有高攀的意思,所以请你以后不要把手伸的这么长,也不需要你费心帮孩子们找出路。”   *   另一边,陆俨正对应着优盘里的文档信息,在程立辉的手机里找到之前的卖家,根据两人过去对话的语气和方式,很快发了这样一句:“之前买的衣服,想换个码。”   微信窗口上很快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不会儿,对方问:“换什么码?”   陆俨:“XXL。”   对方:“可以,还有什么要求?”   陆俨却没应。   按照程立辉过去的对话,这时应该说“其它照旧”。   可是这个其它既包括交付时间,也包括交付地点,而现在还不知道这些货会被送到哪里。   陆俨半晌没有下文,对方又问:“其它照旧?”   陆俨眯了眯眼,打了几个字:“有变,再联系。”   对方:“好。”   就在这时,方旭敲门进来了,将一份新的笔录递给陆俨。   陆俨翻看了几眼,就听方旭转述道,据森林管理员回忆,这些富二代进林子打猎,大多数情况都会带几个手下,有的负责进林开路,有的负责在外面望风。   森林管理员一般都不会先离开,就等在外面,和负责望风的人聊会儿天,但天太黑,他们都戴着口罩,他也认不清模样。   除了望风的,其实其他富二代也会戴口罩,就只有霍雍不戴,还因此嘲笑过别人,说他们胆小怕事。   有一次刚过凌晨,森林管理员就听到望风那人和里面的人用对讲机联系,好像是玩到一半弹不够了,问补货的到了没有。   几分钟后,就见到路边开过来一辆面包车,车上下来几个人,背了几个大包,只跟望风的打了声招呼,就背着包进了林子。   还有一次,那几个富二代尽兴而归,森林管理员刚好听到他们几个互相吹嘘、炫耀今天的收获,还听到其中一个人问,女大学生都到别墅了没?   到此,方旭说:“这管理员也挺狡猾,上次做笔录他生怕说多错多,这次知道咱们已经掌握了更多证据,而且他只有配合调查,才能争取宽大处理,所以又生怕说少了。”   “干得漂亮。”陆俨淡淡笑了。   隔了几秒,他的目光又落在其中几行笔录上,正是森林管理员提到“补货”的那段。   森林管理员已经记不清补货的时间,只大概记得是上个月月初。   陆俨拿起程立辉的手机,翻到上个月月初的聊天记录,只有五号那一天有过对话。   “上次那双鞋,我有朋友也想要,多来几双。”   而在程立辉优盘的文档里,“一双”对应的就是一千发。   对方回:“什么时候要?”   程立辉:“凌晨,我朋友要赶飞机,想在去机场前就拿到,请务必准时送到。地点照旧。”   对方:“可以。”   看到这里,陆俨拧起眉,很快从电脑里调出江城市的地图,指给方旭看。   “如果假设管理员说的时间无误,‘刚过凌晨’就可以锁定在零点到零点半之间。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开的是辆小面包车,车上拉着几个人和几千发铅弹,速度很难开起来。可是这辆车却可以在半小时之内,将铅弹拉到保护区,这说明收货地点距离很近。”   陆俨边说边在自然保护区周边画出两个别墅区,说:“收货点应该就在这两片,尽快调取两个别墅区所有出入口和附近道路的监控,先看上个月五号的,在凌晨之前有没有可疑车辆。”   方旭:“是,陆队。”   *   一小时后,方旭就将从交通队调到的视频拿了回来。   陆俨一看,果然在五号深夜有一辆小货车从芳草园别墅区后门开了进去,不到十五分钟,又有一辆白色小面包和这辆小货车一起从后门离开。   两辆车前后脚来到一个红绿灯前,随即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而小面包车后来就一路开进自然保护区。   也就是说,收货地点就在芳草园别墅区里。   方旭说:“已经查过车牌了,是假的。至于小货车的返程路线,交通队那边正在调监控,一会儿就能出结果。”   而小货车的发车地点,多半就是货仓。   陆俨应了,很快刷开程立辉的手机,回复卖家:“确定好了,除了XXL那件衣服,再来几双鞋,朋友着急要,今天凌晨请务必送到,地点照旧。”   不会儿,卖家回了:“没问题。”   不到五分钟,陆俨再次召集一组成员,快速任务。   陆俨:“今天大家提早下班,回家睡几个小时,晚上八点回队里集合。”   几人都是一愣。   直到陆俨拿出程立辉的手机,给大家看:“我已经联系了卖家,同样是凌晨,再补一次货。等送货的车到了别墅区,就立刻抓捕归案。所以今晚,大家要兵分两路,一路在别墅区外,一路要去发货点,到时候听我命令,统一行动。”   “是,陆队!”   一听到要收网,所有人精神都是一振。   可是陆俨却话锋一转,说:“在行动之前,我要提醒大家一句,小货车用的是假|车|牌,这说明犯罪分子很狡猾。这次交收,很可能会换另外一辆车过来,或是再换一个车牌。所以我们认定犯罪分子,决不能以车型和车牌为准。当然,也有可能会发生认错车,或是打草惊蛇的情况,所以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是!”   正说到这,支队的电话响了。   方旭接起来应了两句,随即说:“陆队,小货车的发车点已经追踪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加速进度,下章进入新的转折点了。   看到有童鞋说担心薛芃出事,这个嘛,一定会出的,所以不用担心啦~~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10 12:00:59~2020-11-1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 15瓶;乙为儿 10瓶;油柑果 4瓶;fs湖 3瓶;na 2瓶;流水人家、123Zzz、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KAY、单程车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19   翌日, 刑侦支队和北区分局联手破获涉枪团伙一案,惊动了整个市局和分局。   薛芃和实验室其他人一样,是第二天早上才得知消息, 因为从任务安排到人员调动, 整个行动不仅快准狠, 而且消息瞒得严实, 事先也没有半点征兆。   据说因为这件事, 陆俨又立一功,潘队一早就接到了从市政府打来的电话,对支队的表现予以表扬。   这下,整个支队更加有干劲儿, 整个上午就忙着审问前一夜抓捕的涉枪团伙,得知原来这个团伙潜伏江城已久, 因为销路比较隐秘,而且主要买家都是富二代,除了江城本地的,外阜都是通过网络和快递物流来运作。   当然, 在江城捣毁的销售窝只是仓库,除了这个仓库点, 另外还有两个加工点在历城和春城, 就在仓库负责人被抓捕之后不久, 春城和历城也分别接到江城市局送去的消息,即刻出动, 在今天清晨成功抓捕加工点的犯罪分子。   其实这个涉枪团伙作案已经十分小心了,知道将枪支化整为零,只对外销售各零件,这样的包裹即便被抽检, 也不会引起怀疑,而且和买家们在微信上沟通时,也都是用服饰名称做指代,起码过去一年非常的风平浪静。   这些犯罪分子万万没想到,最终将自己暴露的竟是因为他们最大的买家,在自然保护区猎鸟一事。   上午,支队就带着搜查令到芳草园别墅区进行搜查取证,果然在别墅区搜到气|弹|枪三十九支,铅弹八千多只。   而该别墅的户主,包括别墅区的负责人和物业等人,也相继被带回警局接受问话。   转眼,一整天过去了,直到傍晚支队众人才终于喘了口气,大家虽然累,精神却很亢奋,聚在一起就忍不住聊起来之前的惊心动魄。   虽然这次行动的部署十分精准,在破案之前就已经有预感,肯定是十拿九稳,但当窝点真的被捣毁之后,那种满足感和荣誉感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   可就在侦察一组高兴的说要多叫两个菜表示庆祝时,陆俨却不动声色的走出支队办公室。   陆俨离开大楼,没走多远,就蹲坐在操场边一棵大树下。   夕阳西沉,天已经渐渐暗了,微风拂面,陆俨半眯着眼,微微仰头,看着树枝上摇摆的树叶,直到突然有人叫他。   “陆俨?”   陆俨一顿,收回目光,却看到站在几步外的薛芃。   薛芃走上前,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说:“我正要给你送报告,就看到你在这里发呆。”   陆俨接过来,翻了两眼,报告已经证实他们在涉枪团伙仓库里缴获的铅弹,和在自然保护区里发现的铅弹,重量、直径、含铅量等各项标准都是同一批加工制造出来的。   陆俨将文件夹合上,笑了下:“辛苦了。”   薛芃歪着头看了他两秒,在他旁边坐下来:“按理说你们立了大功,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你好像有点不在状态?”   陆俨眼里流露出细微异样:“的确是立了功,案子也破了,但整个过程还是有些美中不足。”   “什么意思?”   “杀害程立辉的凶手还没有找到,不只是李成杰,还有幕后黑手。”   薛芃点了下头:“的确。”   “还有,我们今天将藏有枪支、铅弹的别墅主人带回来了,但这个人并不是霍雍。”   不是霍雍?   薛芃一愣:“是别的富二代?”   “嗯,这个人叫于飞,我们调查过他,家底不算厚,别墅是他父母离婚的时候,记在他名下的。他平日的开销都来自他父亲,他母亲改嫁了。他父亲做的买卖在今年以前一直在亏损,直到和霍氏集团搭上线,才开始改善。现在于飞的父亲正在外地出差,已经接到我们的通知,应该明天就能赶回来。”   听到这里,薛芃终于明白陆俨为何这么平静了。   薛芃:“就算别墅不是霍雍的,可是霍雍也参与了猎鸟活动。”   陆俨:“从立案标准来说,这些气|枪和铅弹,从非法制造、买卖、运输,到储存,霍雍一样都没沾。于飞也在做笔录的时候说,霍雍只是被他撺掇着参与过一、两次。猎鸟活动之后,霍雍还去过他的别墅,所以才会在那里留下痕迹。于飞还说,霍雍参与过之后,觉得这件事很危险,还劝他不要继续,而后就退出了。如果我们无法证实于飞的说辞有假,那么最终起诉的也就是于飞,对霍雍也就是批评教育。”   薛芃瞬间沉默了,这样的事态发展的确出人意料,可也就是因为这样的转变,令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霍雍那么猖狂、无法无天且横行霸道,却还能一直活蹦乱跳到现在。   思及此,薛芃说:“我还记得以前高中的时候,霍雍曾经就穿着北区十六中的校服,在学校里非礼过几个女同学,但最后也没有被问责,事情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抹平了。我当时想,那应该是因为钞能力,但现在看来,或许也是因为他本来就很狡猾。”   又或者说,是霍雍犯罪多了,怎么处理这些事的经验也丰富,就好像于飞说霍雍曾经劝过他不要继续这样的说辞,薛芃根本不信。   也许,早在事情败露之前,霍雍就给自己铺好了后路,所有事情都是于飞经手,就算被查货也和霍雍无关。   现在于飞的别墅被查出实据,以那些枪支和铅弹的数量来看,绝不可能轻判,于飞也绝对逃脱不掉干系,索性就把责任担下来,替霍雍挡一道,这样霍氏集团才会在生意上更加照顾于飞的父亲,毕竟财能通天。   薛芃轻叹道:“难怪你会这么失落。”   “倒也不至于。”陆俨笑了笑,“起码捣毁了涉枪团伙,从根上打击了犯罪,而且还是江城、历城和春城三城联手。至于霍雍这个人,我不相信他逃得了一时,还能逃得了一辈子。除非他从此洗心革面,做个好人,否则一定会有机会抓到他。”   “好人?太高看他了。”薛芃也不禁笑了。   说到这,两人一同安静下来,一同看着远处渐渐变黑的天。   半晌,陆俨率先起身,说:“哦对了,我今晚要加班,你……”   还没等陆俨说完,薛芃便意会道:“我知道,我待会儿就去你家,喂巴诺,再带它溜一圈。”   说话间,薛芃也作势要起身。   陆俨下意识伸手去拉她,薛芃也毫无防备,将手搁在他掌心里。   陆俨只轻轻用了下力,就将薛芃拉起来。   等薛芃站稳,低头看了看他们交握的手,怔住了。   陆俨也有点后知后觉,轻咳一声,将手收回,揣进裤兜,说:“那我先回去了,巴诺就交给你了。”   薛芃:“嗯。”   *   薛芃下班后,第一时间开车去了陆俨住的宿舍,巴诺给她开了门,高兴的围着她打转,还直起身用爪子扒着她。   薛芃一下子就笑出声,陪巴诺玩了好一会儿。   等巴诺吃完狗粮,薛芃也吃了外卖,趁着扔外卖的功夫,薛芃就领着巴诺出去溜达。   等回到陆俨的宿舍,已经是晚上八点。   薛芃和巴诺靠在一块儿看《猫和老鼠》,不会儿,手机响了,是母亲张芸桦打来的电话。   薛芃:“妈。”   张芸桦笑道:“回家了么,吃晚饭了没?”   “吃过了,您呢?”   “我也吃了,正好今天和你常叔叔聊点事情,在外面一块吃的晚饭。”   “常叔叔最近怎么样?”   “他挺好的,今天还问起你。”张芸桦说:“对了,有个事,我想帮他打听一下,想问问你有没有认识的,比较靠谱的律师。”   律师?   薛芃先是一顿,随即反问:“是不是常叔叔有什么麻烦?”   “不是他,是他一个朋友遇到点麻烦,想找个律师咨询一下法律意见。不过他那个朋友是在他之前的狱友,也没什么钱,所以想看看你这里有没有印象不错的律师……”   薛芃没有问张芸桦,为什么没有联系韩故,别看张芸桦和韩故关系还算不错,可她也知道韩故在外面的名声,知道他专门给富人打官司,收费很高,若是她主动开口请韩故帮忙,韩故倒是未必会收费,可她却不想利用韩故和薛奕的关系来换人情。   薛芃仔细想了下,脑海中还真的浮现出一个名字。   “我倒是想到一个,接刑事案件比较多,在外面口碑还是不错的,收费听说很合理。不过我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哦对了,他叫徐烁,就是顾老师的男朋友,您还有印象么?”   张芸桦一愣:“顾老师,哪个顾老师?”   薛芃:“就是我上高中的时候,给我做过心理咨询的顾瑶。”   张芸桦这才恍然大悟:“哦,顾瑶,我想起来了,她现在都挺好的?你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的?”   “就是最近,说来也巧,等以后再告诉你。这样吧,先让常叔叔把资料发给我,我先给顾老师看看,让她问一下徐律师的意见,怎么样?”   “嗯,这样也好,那我待会儿给你常叔叔去个电话,问他要资料。”   “好。”   薛芃挂断电话,再一转头,就对上巴诺圆溜溜的眼睛。   薛芃揉着它的脑袋,笑道:“看什么呢?姐姐是不是很漂亮?”   巴诺“汪”了一声算是回答。   薛芃笑眯了眼,搂着巴诺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明明已经八点多了,她却一点都不想走,嘴里喃喃道:“要不,你今天跟姐姐回家吧,我明天再把你送回来,反正陆俨在忙,也顾不上你。姐姐家里也可以看《猫和老鼠》的。”   巴诺又是一声“汪”。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薛芃话落,就从沙发上起身,巴诺也跟着跳到地上,一人一狗正准备走,谁知这时,门却忽然开了。   陆俨回来了。   两人一狗打了照面,都是一顿。   薛芃:“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俨:“你还没回家?”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直到薛芃说:“什么叫‘你还没回家’,你就是利用我帮你溜巴诺,用完就赶我走?”   陆俨愣了:“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再不走,天就晚了。”   薛芃:“那你呢,不是说加班么,八点多就完事了?”   陆俨摸摸鼻子:“我就是回来换个衣服,冲个澡,待会儿还得回市局,估计要通宵。”   “哦,还挺辛苦的,那你吃晚饭了么?”薛芃问。   “还没,洗完澡随便煮个泡面吧。”陆俨边说边走向卧室,到门口时撂下一句:“你们继续看电视,不用理我。”   陆俨这话是认真的,再单纯不过了,而且语气很淡,也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可是卧室门刚一关上,薛芃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低头看着巴诺,小声道:“他说的那句‘不用理我’,怎么听着像是反话?是我敏感么?”   巴诺“汪”了两声。   薛芃又道:“看来不是我敏感,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嗯……要是我说想把你带去我那儿几天,是不是得先贿赂一下他?”   巴诺又是一声“汪”。   薛芃叹了口气,随即走进厨房,从柜橱里翻出泡面,又在冰箱里找到蔬菜和鸡蛋,很快做了一小锅热水。   巴诺也来到案台的另一边,在地上坐好,伸着头看着薛芃。   薛芃很快把蔬菜切好,等水开了,就将泡面放进锅里,又卧了鸡蛋,最后铺好蔬菜,焖煮了一小会儿。   不到十五分钟,陆俨就洗了澡出来,已经换了一身便服,头发还湿漉漉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   陆俨走出卧室闻到香味,先是一愣,看了看厨房,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薛芃和巴诺,就听薛芃说:“面应该煮好了,你自己盛出来吃吧。”   “给我煮的?”   陆俨边问边拐进厨房,打开锅盖一看,笑了:“还挺香。”   薛芃没吭声,等陆俨将面盛出来,坐在案台前吃了起来,薛芃这才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然后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陆俨吃到一半,得到如此关注,有点不适应,便问:“看什么?你也想吃?”   薛芃摇头:“好吃么?”   “好吃。”   “我帮你煮了面,节省了你的时间,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嗯,我感谢你。”   “光是口头感谢太没诚意了,来点实际的如何?”   “比如呢?”   “比如,我把巴诺带回家,你专心加你的班,这几天它就交给我。”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直到这一刻,又忽然安静了。   泡面很热,热气往上飘着,拂过陆俨的面颊和发梢,他刚洗了热水澡,现在又吃了热汤面,有点出汗,不仅睫毛有些微湿,就连在发梢间若隐若现的黑眸也透出一点湿漉,嘴唇更是红润。   而薛芃见他突然沉默了,一直抬头盯着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更加想不通这件事有什么值得考虑这么久的,不知不觉间也屏住呼吸,就为了等一个答复,谁知这一等,就和他对视上了。   直到薛芃终于忍不住,问:“你至于想这么久么?”   陆俨“哦”了声,带了点茫然:“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我没意见。等过几天我忙完了,我再去接它。”   薛芃笑了:“好。”   陆俨看了她一眼,低头喝了口汤,又问:“你特意煮了这包泡面,就是为了贿赂我?”   “什么贿赂,太难听了,这就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关心,我帮你煮面,也帮你照顾巴诺,是不是很够朋友。”   “……”陆俨没接茬儿,只垂下眼笑了笑,很快又将余下半碗面吃光。   直到陆俨洗碗的功夫,薛芃又接到张芸桦的电话,说是已经问过常智博,资料也已经发到薛芃的邮箱。   薛芃应了,点开邮箱只大概看了眼资料,就是一个伤人案件。   然后,她就找到顾瑶的微信,将张芸桦描述的情况大致转达,请顾瑶帮忙问一下徐烁,对这个案子感不感兴趣。   顾瑶的回复很快,刚收到资料还不到五分钟,就回复说:“我给他看过了,他说可以先聊聊,了解一下情况,不收咨询费。”   随即顾瑶就将徐烁的电话发了过来。   薛芃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立刻将徐烁的电话转给张芸桦,随即又对顾瑶说:“顾老师,真是太感谢了。你又帮了我一次。这样吧,你周末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顾瑶发来一个笑脸:“请客就不用了,一起坐下来喝杯咖啡吧。我周六下午没有安排,你呢?”   “那就周六下午。”   “好。”   两个女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谈拢了,薛芃微笑着合上手机,再一抬眼,目光就撞上正靠着案台边,慢条斯理擦着手的陆俨。   薛芃问:“看什么?”   陆俨眉梢一挑,说:“聊什么微信这么高兴。”   薛芃:“我妈有个朋友需要找律师咨询点问题,我记得顾老师的男朋友就是大名鼎鼎的徐烁,和咱们还上过同一所高中,我就托她帮我问问,没想到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我们还约了周六下午聚一聚。”   陆俨想了下,说:“周六我应该忙的差不多了,要不就周六,你把巴诺带出来,约个地方,我去接它。”   “……”薛芃横了他一眼,“到时候再说。”   话落,薛芃就站起身,领着巴诺往门口走,边走边说:“巴诺,跟姐姐回家吧。”   巴诺立刻摇着尾巴跟上去。   陆俨一顿,也很快扯掉脖子上的毛巾,拿起手机往门口走。   临出门前,陆俨还不忘拎一袋狗粮,一路提到薛芃的车前,将狗粮放进后备箱。   薛芃和巴诺上了车,落下车窗,朝陆俨笑了下:“那我们走了,拜拜。”   陆俨就站在路灯下,昏黄的光洒在他身上,有些蓬乱的头发被风吹动,落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是一幅画。   陆俨也微微笑道:“嗯,拜拜。”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11 12:00:00~2020-11-1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萌^ ^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逗逗 47瓶;次不次凤梨酥 20瓶;秋 7瓶;油柑果 5瓶;打麻将 2瓶;灯火阑珊、na、流水人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20   经过三天的集中审讯和案件调查, 刑侦支队已经快速整理出自然保护区猎鸟案的所有罪证和罪名,其中自然以涉枪团伙和买家于飞的罪名最为严重,其次就是参与猎鸟活动的其他人, 也都触犯了非法狩猎罪。   但非法狩猎罪相比前者, 在判刑和惩罚力度上要轻得多, 就算是情节严重者, 也是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是罚金。   值得一提的是, 在调查期间,支队请所有参与过的富二代,包括霍雍到警局做笔录,所有人的认错态度都非常良好。   如果只单看这一次配合调查的过程, 霍雍简直就是“回头是岸”的最佳典范,不仅认错态度积极, 还表示会为自然保护区的生态修复付出实际行动,比如投资、捐助,比如由自家公司对自然保护区有铅污染的土壤和水源进行修复等等,同时还承诺在未来二十年里无偿维护。   而这些审讯之中发生的小插曲, 薛芃还是在支队向检察院递交起诉材料之后,才听孟尧远说起的。   孟尧远:“你都想象不到, 许臻、方旭他们在审讯的时候有多惊讶!简直了, 这厮怎么不去拍电影啊, 那演技,要不是那天在马术俱乐部见过他的嘴脸, 都不能相信是同一个人!”   薛芃听了却很平静。   孟尧远念叨完,问:“咦,你不觉得奇怪么?”   薛芃这才说道:“其实我早想过这个问题。霍雍能一次又一次的逃过制裁,凭的一定不只是金钱和运气。在这个循环里, 他是熟练工种,经验丰富,演技也练出来了。相比之下,这次参与的好几个富二代都是未成年,就算有法律常识,也没有霍雍知道的那么详细。而且他们这些未成年的家长,也都在仰仗霍家的生意,所以霍雍才能摘的这么‘干净’。”   孟尧远:“哎,那你说这个姓霍的,会不会从一开始干这个事的时候,就故意拉一批跟他家生意有关联的富二代,就是为了防着万一有一天事发,这些人也不敢把他推出来?”   “以他狡猾的性格,很有可能。”   孟尧远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下:“我听方旭他们说,这案子到最后,估计霍雍会判得很轻,撑死了也就是拘役几个月,但同时缓刑几个月。不过霍雍愿意认罚金,还愿意捐款给自然保护区,还有无偿修复什么的,可能到最后就只是罚款了事。”   薛芃没接话,垂下眼继续看资料,只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孟尧远又嘀咕了道:“要不怎么说财能通神啊,这人渣身边还有最专业的法律团队,我可算开眼了。”   *   转眼就是周六,薛芃上午带巴诺出去玩了一圈,给陆俨发了微信,告诉他大概下午四点钟送巴诺回去。   大约一点,薛芃便驱车开往和顾瑶约定的咖啡厅。   咖啡厅在市区外,比较靠近立心孤儿院,附近环境比较安静,四周大多是住宅区和别墅区,没有过多的商业建筑。   秋高气爽,薛芃从停车场出来,在微风中走了两百米,快到咖啡厅时,接到了陆俨的微信回复。   “这几天实在太累了,一直睡到现在,好,下午我在家等你们。”   “嗯。”   薛芃笑了下,合上手机,刚进咖啡厅,就看到顾瑶正坐在角落的位子上看书。   薛芃坐下问:“我是不是迟到了?”   顾瑶将书合上,放到一边:“没有,我来得早,中午在这附近办点事,就一直没走。”   薛芃好奇的看了眼书皮:“小说?”   顾瑶:“是啊,写的故事和我有点关系,我在书店偶然发现的,觉得很有趣,就买来看看。”   薛芃将书拿起来看了看封底页介绍,刚好看到这样两句疑问——到底“XX地产”是如何呼风唤雨的呢?地产千金小姐,作用身价百亿,又为什么执意要推翻自家的企业王国呢?   薛芃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终于明白为什么顾瑶说和她有点关系,这本小说显然是以“承文地产”和顾瑶的故事为蓝本。   薛芃将书放下,点了杯咖啡,随即就和顾瑶闲聊起来,但都是东拉西扯,一时间也不知道话题该往哪边发展。   直到顾瑶问她:“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多培养一些休闲活动,看看电影,逛个街什么的?”   薛芃说:“没有,我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看书,有时候会抽点时间做实验。”   顾瑶有些惊讶:“那感情上呢,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也不知道为什么,薛芃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陆俨的模样,但她很快笑道:“还是单身。”   “单身?”顾瑶扬了扬眉,“以你的条件,不应该啊。可能缘分还没到吧。”   “也许吧。”   隔了两秒,薛芃忽然说:“其实我说约你出来,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痛快答应,其实我不太擅长闲聊。”   顾瑶:“我知道,你这一点和以前一样,比较务实,就算是聊天也都是干货,而且你既不看电影,也不上网看热闹,倒是看新闻比较多。”   薛芃没接话,只是喝了口咖啡,自我反省了一下。   因为听顾瑶的描述,这是一个非常无趣的人,虽然她的确是这样。而且她也很难和人解释,其实这种生活还不错,起码她是乐在其中的。   顾瑶见状,问:“是不是我的形容让你觉得陌生了?”   薛芃一怔,点头:“你怎么知道。”   顾瑶说:“因为我有一段时间和你一样,只关心自己的专业,没什么娱乐活动,也没有值得在乎的人,度过周末就和平日一样,自然也没有合适的聊天对象。可是当我听到别人对我的形容时,我觉得很诧异,感觉这个生活枯燥的女人根本不是我,但是再转念一想,好像我真是这样。”   薛芃问:“那你那时候觉得孤独、寂寞么?”   顾瑶没有立刻回答,挪开视线仔细想了想,又看回来说:“应该说我当时的孤独,和这种生活无关,那是一种来自心里的力量,其实就算我把生活弄得丰富多彩,每天找不同的人出去玩,心里的感觉也是不会变的。”   听到这里,薛芃轻轻叹了一声:“如果说是平日会约起来吃顿饭的朋友,其实我只有一个。不过他工作也忙,这周还破了大案,周末我就不打搅他了。除他之外,你是我今年以来第一个约出来喝咖啡的朋友。”   顾瑶一怔,问:“你说的他,是不是陆队?”   “嗯。”   “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原来你们只是朋友。”顾瑶忽然说。   薛芃一下子愣了,和顾瑶对视了两秒便垂下眼。   顾瑶笑道:“哦,看来我说中了。”   随即话锋一转,又将话题带开:“我现在的生活圈子很简单,也没什么朋友,要是你想约人出来吃饭、聊天,随时可以叫我。”   “好啊。”薛芃笑了下,说:“不过我有点意外,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会跟人交往,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和你聊天。”   “但当朋友是要看缘分的,我以前的确有些朋友,也共过患难,但因为一些事,他们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了。”   薛芃一顿,没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顾瑶这句话,也令她想到了姐姐薛奕和钟隶。   两个女人一同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薛芃忽然问:“对了,有个犯罪心理学上的问题,我想请教一下。”   顾瑶有些惊讶:“好啊,你问。”   薛芃想了想,组织语言道:“有这样一个人,有背景,有身家,有地位,但性格顽劣,有点像咱们上次聊过的那种边缘型人格。他未成年的时候,就经常干一些出格的事,比如非礼、侵犯女同学之类的,可能还有其它更严重的事。后来成年了,他又经常在法律边缘上踩线,平日的消遣之一就是到自然保护区里猎鸟。但也许不止如此,可能还有其它犯罪行为。”   顾瑶听到这,说:“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最近那个参与猎鸟案的其中一个富二代?我今早还看到新闻了,我还问了徐烁他的看法。”   “哦,他怎么说?”薛芃问。   “他说这些参与者应该都会获得轻判,比较严重的应该就是那个于某。”   “那么,从犯罪行为上来分析呢?你有什么看法。”   顾瑶说:“这件事咱们可以用两方面来分析,一是环境,二是人。从环境上来说,这些富二代有的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而且还有暴力倾向。当然男性从根上来说就有狩猎的基因,所以有人才会在狩猎过程追求快感。他们之中也可能有人平时很忙,有很多节目、应酬,但是千篇一律,习以为常,早就不够刺激了,所以就会选择一些反差比较大的活动来调剂生活。”   薛芃仔细一想,霍雍倒的确是这种人,又问:“那么从人的角度上说呢?”   顾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能聚在一起,必然有两层因素,一层是他们本就是同类,都有嗜血的属性,另一层当然也有互相撺掇的成分,也许其中有人是法盲,听到别人说了一句‘没事儿,大家都去,怕什么’,就稀里糊涂的参与了,同时自己也会想,反正他们人多势众,家里都有钱能铲事,就算被发现了最多花点钱。从这个角度分析,他们大部分不仅嗜血,而且冲动,胆大,再次犯罪的几率很大,而且会一次比一次更严重。”   薛芃点了下头:“其实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犯法了。”   顾瑶笑道:“现在再说你刚才举的例子。那个富二代在未成年的时候就非礼、侵犯过女生,我不知道这个程度有没有构成强|奸。但他能这么嚣张这么多年,现在还以猎鸟为趣,他将来很可能会犯下更大的罪行,或是已经犯下了,只是还没有被发现。”   薛芃:“这一点我也相信。恐怕猎鸟在他看来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消遣,虽然不是很过瘾,但起码可以释放一下嗜血属性,毕竟现在是法律社会,他总不能没事儿就跑出去猎个人吧。”   顾瑶:“你说的没错。咱们可以想象一下,这个人做了很多违法的事,在他心里根本没有界限,因为他有钱有背景,也有一群能跨过界限为他抹平痕迹的帮手。所以他很猖狂,自以为无所不能,甚至是个权力迷。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过关,他心里自然也越发好奇,是不是杀人放火也会没事?”   按照这样的分析来看,霍雍参与的猎鸟活动,或许只是他众多违法行为中最不值一提的,只是一个“不小心”被人抓到了。   当然,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他的智囊团一定会妥善解决,前面还有好几个人排队替他挡箭,而他的内心也会在过去这些解决中逐渐膨胀。   薛芃安静了片刻,忽然问:“其实,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我说的是谁了?”   顾瑶微微一笑,说:“我是猜到了,但不是你给我的提示,是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一点。”   薛芃想了下:“是因为马术俱乐部?”   “差不多。”顾瑶说。   事实上真正的原因,不仅因为霍雍是马术俱乐部的高级会员,也是因为韩故的介入。   韩故是霍氏集团的御用法律顾问,顾瑶也有所耳闻,虽说韩故也在为其他富商提供法律意见,但能让他亲自出手,将优盘塞进立心孤儿院,必然是和霍家有关。   自然,这层意思顾瑶并没有告诉薛芃。   顾瑶话锋一转,说:“我以前因为家里生意的关系,也接触过霍家人,见过霍家两兄弟,那时候霍雍只有十几岁,可他的性格非常糟糕,破坏力惊人,而且不太擅长管理自己的脾气,也不屑于去管理,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那时候我还是心理咨询师,霍先生希望我能为霍雍进行心理辅导。可我拒绝了。”   “为什么?”薛芃问。   顾瑶:“具体原因我也说不好,或许是从本能上他就引起我的反感吧。而且当我听说他曾经多次侵犯女生的时候,我便告诉霍先生,霍雍需要的不是规劝,而是教训,如果仅靠一张嘴,就能把一个‘坏人’劝成‘好人’,那这世界上就不需要警察的存在了。”   听到这,薛芃心里一惊,半晌才说:“显然那位霍先生不这么想。”   “是啊,他们把事情铲平了。从那时候我就知道,霍雍早晚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呵,这种教育方式,只是火上浇油。”   顾瑶垂下眼淡淡笑了,再开口时,说了这样一句:“我是从那个圈子里出来的,所有我见过、听过的都算上,没有人是干净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堆事儿,差别只在于看什么时候会事发,看谁的演技更好,谁更会掩饰。”   薛芃吸了口气,背脊爬上一层战栗,再一想到霍雍那张嘴脸,忍不住说:“我始终都相信,纸包不住火,任何人只要做过,就一定会被知道。法律的确有漏洞,正是因为这样,才需要我们的存在。我们这些人,就像是修补漏洞的补丁。”   顾瑶看着她几秒,说:“所以你才能做这份工作,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   *   三点钟刚过,薛芃和顾瑶便一同走出咖啡厅,一边说话一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顾瑶没有开车,打算叫车回立心孤儿院,距离这里不远。   薛芃想着,反正自己也没别的安排,就说要送顾瑶一程,等到送完顾瑶再回家去接巴诺,不堵车的话四点左右就能到陆俨的宿舍。   走进停车场,薛芃指了一下前面,说:“我的车停在最里面。”   顾瑶应了,和薛芃一同拐进最里面的角落。   薛芃的车停的比较靠边,一边是墙,另一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辆休旅车,紧紧地挨着驾驶座的门。   这样的距离,薛芃的车门很难打开。   薛芃邹了下眉头,小心翼翼的从两辆车挤进去,试图将车门打开三分之一,这样她也能蹭进车里。   顾瑶就站在车头的位置:“小心。”   然而就在这时,休旅车的车灯忽然亮了。   薛芃只感觉到贴着她后背的休旅车的推拉门,“呼啦”一声开了。   她下意识靠向自己的车,先是被吓了一跳,转身想一看究竟,却闻到了一种特殊的气味。   是三|氯|甲|烷!   薛芃迅速辨认出来,同时意识到事情不对。   可是情况实在太过突然,薛芃正准备跑,身后已经有人袭击上来,有一块布将她的口鼻捂住。   薛芃迅速作出反抗,抓住对方的手腕,试图反手制止,同时还摸到那人手腕上有一块凹凸不平的东西。   只是薛芃还来不及发力,晕眩感已经迅速袭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很快整个人便沉入黑暗。   顾瑶见到这一幕,整个弦都绷紧了。   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跑,无论如何,得先想办法报警。   可是休旅车的司机却一脚油门踩出去,将顾瑶的出路堵住。   顾瑶又退到墙边,盯着从车上下来的几人。   虽然他们都戴着口罩,但顾瑶依然能从他们的行动力,衣着和头发上的染色,迅速判断出几人很年轻,可能还没有二十岁。   这时,其中一人问:“怎么办?”   另一人小声说:“她都看见了,还能怎么办,一起带走。”   几名绑匪迅速逼近。   但顾瑶也不是吃素的,她知道身后是死路,自己脱不了身,便将手伸进兜里,迅速按了五次手机的侧边按钮。   SOS模式瞬间启动,手机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但她也只来得及做到这步。   几名绑匪吓了一跳,立刻冲上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都猜是和巴诺一起出事呢,没想到是顾瑶吧,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要是巴诺,出事的还不知道是谁,受过训练的警犬是很凶猛的。   关于sos设置,不同的手机启动不一样,iph和小米好像都可以在设置里,设定按侧边键五下,自动播出。那个声音不是一般的大……不过建议大家设置好后谨慎尝试,听到声响立刻关掉,毕竟是报警电话=。=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12 12:00:00~2020-11-1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能是风、小肯迪、花卷喵主子的琳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 20瓶;画凉丿、阿梅、#大可爱的小可爱# 10瓶;彤 6瓶;霜九 4瓶;小肯迪 2瓶;流水人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21   薛芃走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看不到脚下的路,也不知道前方是否有障碍物,她只是一直摸索着前进, 试图去找一个出口,或是一丝光亮。   黑暗越黑, 微光就越亮, 哪怕只有零星一点点, 只要存在,就一定能看到。   薛芃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远处一束强光倏地亮起,朝这边射过来, 她下意识遮住眼睛,透过指缝看去。   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响。   有辆小轿车被撞了, 撞它的货车司机跳车逃跑,小轿车很快燃烧起来, 里面还有两个人。   那两个人很快被烧得碳化, 衣服和表皮很快就烧没了, 只剩下骨头的形态,外面裹着一层黑色的焦肉。   薛芃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直到画面飞速旋转起来, 等她再看清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成了北区十六中教学楼的顶楼天台。   薛芃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就听到天台上有争吵的声音。   她心里一咯噔, 循声而去,很快就看到两个女生推撞起来。   其中一个在劝另外一个,直到后者从兜里拿出一把刀, 用力刺入前者的腹部。   那被刺中的女生,正是薛奕。   薛奕下意识握住刀柄和刺杀她的女生的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可是将刀刺进去的女生,却又横着用力一拉,刀刃在薛奕体内横着划开,划破了内脏。   薛奕终于力不可支,跌坐在地上。   刺中她的女生一步步往后退,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又看了看薛奕。   薛芃立刻冲上前,和不断退后的女生擦肩而过。   直到来到薛奕面前,薛芃一下子站住脚,她跪坐在地,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薛奕,只见薛奕抬起一手,从旁边的书包里拽出几本书和一叠卷子。   她的血手印留在那些纸上,接着她用力将它们推向天台边。   书和卷子从高处落下,纸页翻飞,随风起舞。   而薛奕的目光,则一直盯着前方。   薛芃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却只看到刺伤她那个女生的背影。   女生已经飞快的跑出了天台。   等到薛芃再转过头来,薛奕却不见了。   不只是薛奕,就连天台也没了。   薛芃诧异的站起身,一边叫着薛奕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   直到画面一转,她置身的地方又变成了仓库。   钟隶被压在重物下,有几个人冲上前,其中一人果断的切掉了他的小腿,另外几人立刻将他抬起,背着他奔向仓库的后门。   薛芃抬脚去追,谁知刚跑了几步,眼前就出现一道医院病房的门。   她站住脚,抬手想将门推开,却透过门缝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那道男人的声音低沉且带着一点沙哑,语气中还有一点迟疑:“妈,在林队下令救人之前,你有没有和秦叔叔说过什么?”   这是陆俨的声音。   但没有人回应。   半晌,陆俨又道:“比如,一定要把我救出来,一定要保住我的命,这样的话。”   过了许久,屋里才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齐韵之。   “我不知道你秦叔叔下了怎样的命令给林队,但我的确求过他一定要把你救出来,毕竟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陆俨深吸了一口气,低垂着头。   齐韵之:“你爸爸对你秦叔叔有恩,我知道就算我不求他,你秦叔叔也一定会把你保下来,他也必须这么做!”   听到这里,薛芃又收回了握住门把的手,一步步往后退。   也不知退了多少步,身后突然出现了一股力道,将她挡住了。   薛芃下意识转身,却对上一双凶狠暴戾的眼睛,她吓了一跳,立刻躲开。   那是霍雍。   霍雍穿着北区十六中的校服,一步步的逼近她,喉咙深处发出“咯咯”笑声,不似人类的,很是恐怖。   薛芃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醒来,快醒来,这是梦,这只是梦!   然后,就在霍雍的手抓向她的瞬间,薛芃一下子挣脱出去,醒了。   *   薛芃的身体先是一震,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阵头疼,不仅有些乏力、口渴,还有一点轻微的恶心。   昏迷前的记忆逐渐涌入脑海,薛芃这才想起来,她是被人用三|氯|甲|烷捂住了口鼻,进而昏迷。   薛芃睁开眼,试图坐起身。   就在这时,有人凑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来。   薛芃皱着眉,忍着头疼,听到顾瑶的声音:“小心,慢慢来,你现在还很虚弱。”   薛芃一顿,第一反应就是,怎么顾瑶也被抓来了,随即就着顾瑶的力道,缓慢的靠向身后的墙壁。   显然,她们是被人拘禁了,但四周的环境还算可以,有一盏微弱的吊灯,屋子很大,有些潮湿,四周没有窗户,顾瑶刚才说话时还有点回音,像是在地下室。   薛芃眯了会儿眼,等到完全可以适应时,这才注意到前面不远有一段楼梯,楼梯上面有一扇门,这屋子是装修过的,四周还摆放了几件家具,而她躺的地方是一张床垫。   看来这里的确是地下室,而且还像是是别墅自带的那种地下室。   顾瑶已经从角落的纸箱子里翻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后,拿过来递给薛芃,说:“你先恢复体力,多喝水,少说话,先听我说。”   薛芃小口的喝着水,随即点了下头。   顾瑶吸了口气,说道:“抓咱们的是几个年轻人,他们没有迷晕我。我知道自己跑不掉,就说会主动配合。当时我已经将报警电话拨了出去,他们被警报声吓了一跳,就把我的手机扔掉了,然后把我带上车。或许他们看我比较瘦弱,又是个女人,所以只是蒙住我的头,绑住我的手,将我和你一起带到这里。”   “我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得出来,车子开进了一个小区,下车后咱们被带进一个屋子,我觉得四周很温暖,尤其是地面很热,应该是铺了地暖。然后他们就让我下了一段台阶,温度一下子变凉了。我还听到有人将你扔到床垫上,那个人还对我说——‘老实点,不要试图逃跑,等时机成熟自然会放了你们’。”   直到放话的人离开,将门锁死,顾瑶听到声响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摘掉眼罩和头套,在微弱的光亮中辨清四周的情况,然后借助楼梯栏杆上的金属雕花,将手上的绳子割开。   就在薛芃昏迷期间,顾瑶还摸索了屋子的各个角落,发现有一个卫生间,很狭窄,长宽大概也就两、三米,只容纳了一个马桶,一个钉在墙上的置物柜,一个迷你的洗手池。   屋子的角落里有一箱矿泉水,却没有食物,四周摆放了几件家具,但顾瑶打开柜门看过,大部分都是空的,只在其中一个柜子里找到一床棉被。   顾瑶描述完情况,将一支手机递给薛芃,说:“我摸过你的兜,这是你的手机,你的包应该在他们车上。我用你的手机绕着屋子试了一圈,都没有信号。”   薛芃点开手机一看,只有三格电,她将屏幕暗黑,喉咙已经不似刚才那么难受了,因为喝了水,人也缓过来一点。   薛芃说:“可能这个地下室做过信号处理。但这种结构,一般都会留个通风口,你试过么?”   顾瑶一顿,回想了一下说:“洗手间有个小通风口,就在马桶上面,但我还没试过。我去试一下,你等我。”   “嗯。”   顾瑶很快拿着薛芃的手机离开,不到半分钟,便折回来,说:“有一格,但是不稳定,时有时无。”   薛芃闭上眼想了下:“信号这么弱,很难锁定定位,打电话报警也很容易切断,如果要求救,最好是掌握更多的信息,再以文字的形式发出去。在被抓来之前,你已经拨了报警电话,接警员肯定有所警觉,会做后续跟进处理。而且我和陆俨约好了四点见面,如果我没有出现,陆俨最晚五点也会打电话给我,我一直不接电话,他就会意识到不对……”   说到这里,薛芃咳嗽了两声。   顾瑶给她顺了顺背,问:“你怎么样,撑得住么?”   薛芃说:“应该还可以,他们用的是三|氯|甲|烷,剂量不大,我有一点轻微中毒,应该没有大碍。”   顾瑶说:“在你醒来之前,我分析过形势。他们没有把你的手机搜走,是因为这里没有信号,不怕你报警。他们准备了水,却没有准备食物,是为了消耗咱们的体力,但应该不会危及生命。”   “至于‘绑架’理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随机作案,另一种是目标明确。前者的可能性不太高,因为你开的车并不昂贵,就是普通的大众款。后者的话也有些疑点,如果目标锁定的就是你,那应该知道你的身份。这样还敢绑架,绑架之后却没有实施暴力,应该不是因为你接触过的案件展开的报复行为,还安排在这样的地下室。而且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提出赎款要求……我思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薛芃安静的听完顾瑶的分析,缓慢的点了下头,吐出一个名字:“霍雍。”   顾瑶愣住了。   一时间,屋里陷入沉默。   过了片刻,薛芃说:“我比较倾向于认为,霍雍的初衷只是想给我个教训。我是警察,最近我们支队破获的案件还与他有关,之前在马术俱乐部还起过冲突,他若在这个时候对我做什么,对他没有好处。”   顾瑶神色凝重的说:“可是霍雍的性格起伏不定,他的行为并不容易预测,做什么事全凭心情。”   薛芃:“他身边有个律师叫韩故,和我们家有点交情。如果霍雍真想来个狠的,这件事如何善后,他多半会问韩故的意见。韩故这个人,虽然在一些事情上扮演霍雍的帮凶,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相信他会想办法阻止。当然也要以防万一,你也说了,霍雍做事全凭心情,所以在那最坏的结果发生之前,咱们要想好对策。”   顾瑶应道:“好,那不如就拟定几个方案出来,随机应变。”   薛芃:“嗯。你也再想想还有什么细节遗漏掉的,尤其是在抓咱们回来的路上。”   顾瑶想了下,说:“他们拿走了咱们两人的包,我听到点声音,像是他们从包里翻出来什么东西,然后我又听到手机拍照的快门声。”   薛芃:“他们拍的是咱们的私人物品,尤其是有身份指向的东西,比如身份证一类的。不管是勒索赎款,还是通知幕后主使,这个步骤都是必须的。”   说到这,薛芃一顿,又道:“如果幕后主使真是霍雍的话,我想现在,他应该已经知道你也在这里了。”   *   同一时间,那几名年轻的绑匪,也将薛芃和顾瑶的身份证照片发给了霍雍,还将今天的突发情况简单描述了一遍,解释为什么会多一个人。   霍雍这时正坐在自己的跑车里,看到手下几个小年轻发来的照片,先点开薛芃那张,很快笑了。   “你也有今天,臭娘们儿!”   然后他看到了那段话,心里想着,买一送一,算这女人倒霉,这才又点开第二张。   乍一看到顾瑶的名字,霍雍先是一愣,再仔细看了看照片,确定就是那个顾瑶本人,许久都没有反应。   只是霍雍表面虽然沉默,心里却已经翻腾起来,而且火气开始往上飙。   接着霍雍就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一接通,就噼里啪啦的上来一通骂,还说:“你们特么的抓谁不好,这个姓顾的比那个姓薛的还难搞,艹!”   对面几个小年轻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个顾瑶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老板发这么大的火儿。   直到其中一个小声问:“啊?那现在怎么办?”   霍雍呼出一口气,拨了拨头发说:“把她放了。”   对面说:“可是放了她,她跑去报警怎么办……”   霍雍闭了闭眼,没说话,手撑着头,一阵头疼。   对面又问:“老板,这个叫顾瑶的,是谁啊,背景很厚吗,我们会不会有事啊?”   霍雍吸了口气,停顿了两秒才说:“这个女人现在无权无势,本身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她男朋友很难搞……”   霍雍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后半句,但那只是他心里的担心。   其实就算他一声令下,把这两个女人弄死都没关系,等人死之后再找人处理尸体就好了。   在他看来,薛芃就是个小警察,只要尸体处理的干净,别让人发现,等个三、五年,这案子也不会再有人追查了,但如果加上一个顾瑶,这就麻烦了。   顾家虽然倒了,可是“余威”还在,即便是六年后的今天,依然有不少商界大佬忌惮她。   私下里也有人传,说是顾瑶手里还掌握了一些东西,只要她提出要求,江城的某些权贵一定会鞍前马后。   但其实说穿了,根本没人知道顾瑶手里到底有没有东西,有什么东西。但就是因为不知道,不确实,才忍不住去想象,才觉得更可怕。   最主要的是,徐烁当年那般咬死“承文地产”,和顾瑶里应外合,联手将那样一个企业王国推翻,这个律师也是不能小觑。   还有,薛芃和顾瑶是一起被抓回来的,这说明两人之前在一块儿,这件事徐烁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那他得知顾瑶失踪后,应该已经开始猜测是不是薛芃得罪了谁?一旦徐烁和警方那边通了气,这事就变得复杂了。   就算要了薛芃的命,警方也只是损失了一个小警察,还能追着这个案子查几年?但如果再加上一个顾瑶,还不得被徐烁咬死个十年、八年?   艹!   *   另一边,陆俨一直在家里等到四点半,都不见薛芃,也没有收到她的微信和电话。   陆俨给薛芃发了消息,等到五点,还不见回复,就将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却打不通。   陆俨又试了两次,想着会不会是刚好没信号,就在这时,方旭的电话打过来了。   陆俨接起来,就听方旭说:“陆队,薛芃可能出事了。”   陆俨一愣,手心一紧,下意识攥紧手机,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安静了几秒,遂快速清醒过来,拿起家门钥匙就往门口走,边走边说:“我这就来警局,你先把情况跟我说一遍。”   方旭很快说道,差不多在四点一刻的时候,支队接到接警员的汇报,说是接到一通报警电话,然后就听到小声的交谈声,车门关上的声音,以及车子开走的声音。   这种种迹象,引起了接警员的密切注意,一边在电话这边呼叫对方,一边追踪到手机的位置,同时派附近的民警立刻过去一趟。   民警到了现场一看,有只手机掉在地上,和接警员的通话还在继续,旁边有一辆车,车门没有锁,却不见司机。   民警立刻让停车场调出监控,但监控拍不到这个死角,只能拍到出入口和来往的道路,发现这辆车是一个女人开过来的。   到了三点多,这个女人和另外一个女人一起走回停车场,没过多久就有一辆箱型休旅车开了出来,车窗四周贴着黑膜,只能从前面的窗户看到司机戴着口罩,染着黄色头发。   毫无疑问,这是一起“绑架”事件。   接警员很快根据顾瑶的手机号和薛芃的车牌号,调查到两人的身份,见其中一个还是市局的警察,立刻通报市局。   陆俨一边听着整个过程,一边将车开进市局。   支队里除了值班警员,就只有方旭和许臻在,他们刚收到民警送回来的顾瑶的手机。   陆俨神色肃穆,眼神沉沉,上前刚要说话,顾瑶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就一个字:烁。   陆俨将手机拿过来,按下通话键和免提键,上来便说:“徐律师,我是陆俨。”   徐烁的话已经快要脱口而出了,听到陆俨的声音愣住,问:“陆队,怎么是你,顾瑶呢?”   陆俨语气严肃:“事情紧急,说来话长,但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顾瑶和我们市局的一名警员薛芃,在三点多钟的时候被人带走。详情我们还需要调查,如果你方便请尽快来一趟市局。”   徐烁那边沉默了几秒,很快就传来电梯的“叮咚”声。   徐烁:“我这就来,最多半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写到35w字了,来聊一下薛芃的性格~不过要提前说一下,每个人的理解能力是不一样,我只说我的看法,不影响你们的。   薛芃:   内心自由、潇洒,对外封闭,孤僻,喜欢独处,懒得社交,宁可将时间用在自己好奇的领域里,沉浸在小世界里钻研一些别人觉得十分古怪的兴趣,比如做实验。   有点“直”,情感不够细腻,遇到问题不会安慰人,会直接想解决办法,不擅长处理个人情绪,追求的是soulmate,没有也无所谓,会和人保持距离,很难有人能走进她的世界,一旦走进了就是永远的朋友。   有自我隐身技能,会无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上学时独来独往,毕业后也不会参加任何同学会,他人评价就是高冷不合群。   有时候是男性思维,看上去冷漠,但内心很容易受触动。   相比顾瑶这种沟通军师型,薛芃更多的隐藏战略技能~这就牵扯到十六型人格里的一个分类:istp。   不感兴趣的不用往下看了~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ISTP:这个分类男性占据大多数,女性极少,只有2%,是一群神秘,自我隐藏很深的存在,也有人说是难得一见的女性“直男”。   官方总结是“巧匠”或“谦虚的手艺人”。   有人说,这种人是“闷声作大事”或“闷声做大死”,因为他们总是不吭不响做自己有兴趣的东西,一头扎进去拔不出来,不会将时间浪费在外表的张扬、四处炫技、高谈阔论,展现自我多牛逼上面。   从外表看他们想法古怪,不够圆滑,即便是父母也很难理解,外人更是无法读懂,甚至会有别群体对他们产生偏见、误解,觉得这个人就是个机器人。   天生具有驾驭工具的能力,善用逻辑和在复杂的资料中找出问题症结,问题越棘手反应越快,工作效率高,灵活且善于应付突发事件,做事完美主义,对朋友、伙伴的忠诚度非常高。   所以这样低调的人一旦钻研多年,做出某项成就,往往会有一鸣惊人的效果。   正如那句话所说,天才是1%的灵感加99%的汗水,我个人觉得ISTP是符合这句话的,一个人再聪明,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研究,对未知领域和谜题充满好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还有很多人对这类人格误解很深,觉得他们是高智商犯罪人格,就是平日里的“隐形人”,沉默多年,突然干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因为他们将别人社交的时间都放在钻研上,那么当这个人格黑化之后,这个研究的走向也会变得很可怕。   ps,不知道大家都是什么性格类型呢?我个人觉得所有人都是立体多元的,只不过有人的棱角在外面,看上去就性格鲜明,而有的人比较善于隐藏,更内化。另外,性格是会因为环境和经历而改变的,也许你现在是a,将来也可能会变成b。   ……   感谢在2020-11-13 12:00:00~2020-11-1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捉鱼哟、两极凿冰异术家、请用心学数学 10瓶;流水人家、KAY、123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22   徐烁即刻赶到警局, 根本顾不上寒暄,上来便问实际情况。   陆俨也是单刀直入,将已知讯息告知。   虽然目前在监控里拍到了那辆箱型休旅车, 也拍到了车牌号,但是经过追查, 证实这辆车是失车, 车主目前人还在外地, 不知道自己的车被偷了。   支队很快调取相应的监控画面,发现这两车非常狡猾,不走大路, 特意拐进没有安装监控的小路。   可即便如此,追踪到车辆的确切路线, 也只是时间问题。   陆俨说:“就目前来看,这些人是冲着薛芃去的。痕检科的人已经去看过了, 从现场痕迹来看,绑匪的车就停在薛芃的车旁边, 趁着薛芃开车门的时候, 从后面袭击。但他们没有预料到顾老师也在现场, 而且还被目睹了全过程,只好连她一起带走。”   陆俨话落, 将顾瑶的手机递给徐烁, 又道:“这是顾老师的手机,薛芃的手机没有关机,我们试图联络, 但信号一直不在服务区,估计人应该是关在地下室,或是做了信号屏蔽的室内。”   徐烁握着顾瑶的手机,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听顾瑶提起过薛芃,她们今天下午约了一起见面。顾瑶这几年没什么朋友,难得和薛芃聊得来。我记得三点之前我还收到过顾瑶的微信,她说已经准备离开了,要先回立心孤儿院。”   陆俨一顿:“这么说,应该是薛芃有意送顾瑶一程,所以两人才一起去了停车场。”   就在这时,陆俨的电话响了。   他走到一旁,接起来就听到冯蒙说:“陆队,我们已经回到实验室了,在现场我们发现一条白色手帕,上面还残留着一些三|氯|甲|烷,绑匪应该就是用它迷晕的薛芃。”   陆俨心里一咯噔,眉头直接打结。   陆俨问:“剂量呢?”   冯蒙说:“因为三|氯|甲|烷易挥发,所以在手帕上残留的剂量很小,按照现在的时间推断回案发的剂量,也不会太大。薛芃中毒应该不深,但这也和个人体质有关,而且三|氯|甲|烷会刺激中枢神经,对心、肝、肾都会有损害,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陆俨果断道:“好,那我等你们结果。”   话落,陆俨切断电话,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其实当他刚得知薛芃被带走的消息时,心里除了震惊,还有一些不可思议。   薛芃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而且因为工作经常跋山涉水,体力还不错,反应也快,不至于一点挣扎痕迹都没有就被人轻易带走,除非对方用了一些迷药。   而在所有化合物当中,陆俨最怕的就是三|氯|甲|烷。   三|氯|甲|烷又叫氯|仿,或哥罗芳,就像冯蒙说的一样对人体有害,中毒后会有头疼、昏迷、呕吐、晕眩等症状出现,甚至还会引起呼吸麻痹,心室纤维性颤动。   在一些绑架案件中,还发生过因为剂量过大,被绑架的人体质偏弱,而后急性中毒,又因为没有立刻送医救治,造成了不可逆的肝损伤,甚至危及生命的情况。   哪怕就是轻微中毒,薛芃在醒来过后也会感到身体不适,体力不支,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还要大量饮水,当然最好是立刻就医。   可抓她们的人是不会安排医生救治的,那么就需要他们抓紧时间尽快破案,尽快把人找到。   陆俨神色凝重的回来时,徐烁正在跟方旭了结案件细节,见到陆俨脸色不佳,先是一顿,随即追问:“怎么样?”   陆俨吸了口气,说:“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坏的是,绑匪迷晕薛芃的物质是三|氯|甲|烷,但估计她的中毒情况不会很深。至于好的,顾瑶应该没有接触三|氯|甲|烷。”   徐烁反应很快:“那也就是说,现在两个人中间,有一个是有行动能力的。以顾瑶的性格,她不会坐以待毙。她之所以答应配合绑匪,是为了保存实力,只有在清醒的状态下,才能分析形势,尽快想办法。”   陆俨接道:“薛芃也是个行动派,与其花时间在情绪处理上,她会第一时间想解决办法,也许现在她已经醒了。但现在咱们并不知道绑匪的意图,只怕她们两人贸然行动,会引起绑匪的反弹。”   徐烁问:“你们有没有怀疑对象?”   只停顿了一秒,陆俨说:“有一个。”   此言一出,徐烁和方旭都是一愣。   直到陆俨说:“霍雍。”   徐烁愣住了。   方旭也跟着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说:“就因为那天在马术俱乐部发生那点摩擦?”   徐烁看了眼方旭,又看向陆俨:“他们有过过节?那就可以解释了。霍雍这个人睚眦必报,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陆俨闭了下眼,心里也有着不好的预感,但他却很快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焦躁感压制下去,说:“痕检已经在检验证物了。即便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幕后主使确实是霍雍,我们警方出任务也需要根据证据办事,不可能直接跑到霍雍名下的所有物业搜查,更不能贸然把人带回来问话,那样只会打草惊蛇,就怕把他惹急了,会做出更极端的举动。”   徐烁的嘴唇动了动,半晌才说:“我明白。”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了继续追查薛芃的手机信号,就只能等痕检科的检验结果。   就在这时,陆俨的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   他有些心不在焉,拿起来扫了一眼,原以为是广告短信之类的,谁知刚看到发件人,人就愣住了。   是薛芃。   短信内容很简短,但每一个字都很关键。   “别墅,地下室,绑匪很年轻,穿潮牌,也许未成年。我摸到绑匪手腕上有块烫伤疤。我们暂时没有危险。”   陆俨瞪着屏幕好一会儿,随即将短信念给方旭和徐烁听,两人皆是一愣。   接下来便是头脑风暴的时间。   陆俨率先道:“既然是在地下室,那就一定有通风口,信号会很微弱,但既然短信能发出来,就说明信号塔可以接收到信号源,就算没开GPS也定位大概范围。她们说暂时没有危险,那么是霍雍的概率就更高了。薛芃到底是警察,他可能只是找人给她一点教训,并没有打算要她的命。”   徐烁接道:“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顾瑶,其实顾瑶和霍家有点渊源,霍雍胆子再大,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动她。”   有点渊源?   陆俨一怔,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们两人绝对不能分开。”   徐烁:“没错。”   陆俨很快对方旭说:“方旭,之前你们不是调查过霍雍的社交圈么,名单还在不在?”   方旭立刻从电脑中调出档案:“在,陆队,你要找什么?”   陆俨一点点翻开,同时说:“这几个人年纪都很轻,咱们暂时将年龄锁定在二十岁以下,司机染着黄色头发,动手的人手上有块烫伤的疤。短信说是摸到一块疤,那应该是在薛芃被迷晕之前反手抓到绑匪的手腕。如果只是一小块,短时间内未必能准确摸到,那么这块疤应该摸上去面积大而且很明显……”   正说到这,陆俨翻到了一段从马术俱乐部监控截取的视频。   视频中,霍雍走在中间,一如既往的拽,而他周围围了好几个年轻人,也都穿着骑马装,但肢体动作一看就是在巴结霍雍。   其中一个年轻人头发很黄,一眼就能看见,十分扎眼,但是这个人和周围其他人,手上都没有烫伤疤。   方旭说:“是有个染黄发的,但好像没有带疤的人。”   陆俨却一动不动,面色深沉,目光只盯住其中一人。   徐烁站在他身后,这时说:“也未必没有。”   陆俨也用手指向其中一个纹着花臂的年轻男生,问方旭:“这个人的资料有么?”   方旭一顿,立刻翻出来一份,但因为这个年轻人没有参与猎鸟案,所以资料很简单,只简单提到他是某个加工工厂的二代。   方旭问:“陆队,为什么怀疑他?”   陆俨说:“如果你是个穿潮牌的未成年,你手上有个疤,你会怎么做?”   方旭:“整形。”   “除了整形呢,有没有更潮,更酷的处理方式?”   方旭一顿,恍然道:“纹身!”   *   同一时间,地下室里。   薛芃靠坐在马桶盖上,脚边已经有两个空置的矿泉水瓶了。   她中了轻量的三|氯|甲|烷的毒,眼下又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就只能多喝水,尽量待在通风好的地方,用这样的方式尽快减轻毒性。   只是这里是地下室,唯一通风的就是洗手间的通风口。   顾瑶打开了通风口的换气扇,和薛芃商量好短信的内容,就将胳膊高高举起,对着通风口寻找讯号。   试了好一会儿,短信终于发出,顾瑶松了口气,这才放下胳膊,看向薛芃:“你怎么样?”   薛芃说:“比刚才好一些,而且没有呕吐,也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放心吧。”   一阵沉默。   顾瑶说:“那咱们接着讨论方案。”   薛芃点头:“好。”   顾瑶:“虽然事发突然,但我也注意到,这几个‘绑匪’很年轻,他们身上有几件潮牌价格也不低,有的要大几千块。”   大几千块?   薛芃想了想,说:“霍雍身后有一群跟屁虫,这跟他家里的生意也有关系,有不少仰仗霍家生存的小企业、小工厂。猎鸟案就是最好的证明。”   顾瑶:“如果是这些小企业、小工厂的二代,那么咱们现在很有可能是在其中某个人的别墅地下室。”   “霍雍自己一定不会出面,万一事发,他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方面他已经是惯犯了。”   “如果他不出面,这件事反倒好办,那几个孩子和咱们无冤无仇,就算再想巴结霍雍,也有个尺度,不可能会为了一点利益就闹出人命。而且就他们的手法来看,有好几个地方都很粗心,应该是第一次。”   “所以咱们就得抓住这个机会,利用他们的不坚定,制造出去的机会。”   薛芃一顿,沉思了几秒,问:“你说,如果霍雍知道你也被牵扯进来,他会怎么做?”   顾瑶想了下,说:“应该会想办法先把我放了。”   薛芃说:“也有可能会将咱们分开,把你带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这里就剩下我一个人,还中了三|氯|甲|烷的毒,料定我一个人也做不出什么来。”   “可是这样一来,你的处境会更危险。”   “但这也是你能尽快把消息带出去的唯一途径,到时候你拿着我的手机离开,找机会打开GPS。”   “不,我不同意。有我在,你还能多一点保障。”   又是几秒的沉默,两个女人僵持住了。   直到薛芃又喝了几口水,说:“那好,还有一个办法,不过这方面你是强项,我只能提供一套思路,到时候如何发挥,就需要你来主导了,我只能配合你。”   顾瑶问:“什么办法?”   薛芃只有三个字:“心理战。”   薛芃一口气喝完手里的这瓶水,很快开始分析形势。   以薛芃的性格,她虽然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和个人情绪,可她是个极端务实的人,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做到客观分析,与其将时间花在无用的情绪处理上,她更愿意直接跳到如何解决问题这一步,追究高效和尽可能完美的完成任务,才是终极目标。   “正如你刚才所说,这几个孩子不会为了一点利益就闹出人命,这就说明他们的心理防线比较薄弱,咱们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打蛇打七寸。按照正常逻辑推断,只要他们不想要咱们的命,就一定会送食物进来。当然,如果他们要把咱们分开,又不希望咱们反抗,就很有可能会在食物里下药。这时,咱们就需要利用他们送食物进来的时间,和他们谈判。”   “第一点就是谈后果。这几个人未必是法盲,但可能只知道这种行为犯法,不知道有多严重。咱们就要把利害关系摆出来,告诉他们绑架和非法拘禁的判刑标准,勒索赎金和撕票又有什么区别,当然还有从轻的情况,比如既不是为了要赎金,还主动把人质放了,法律是讲宽严相济的,如果是未成年,判的还会更轻一些。”   说到这,薛芃咳嗽了两声。   顾瑶很快又返回屋里,拿了一瓶水进来,拧开递给她。   薛芃喝水的功夫,就听顾瑶说:“这层意思我明白,但是在沟通的时候要注意语气避免刺激到他们。”   薛芃点头:“如果将后果说的太严重,可能会适得其反,还会令他们觉得,既然怎么都是走投无路,那还不如破罐子破摔。”   顾瑶:“就我观察,这几个孩子意志并不坚定,在迷晕你之后,对如何处理我也有迟疑,我说我可以主动配合,他们就没再用三|氯|甲|烷。”   “三|氯|甲|烷的事也可以利用一下。”薛芃接道:“现在人人都会上网,只要我将三|氯|甲|烷的毒性描述一下,再告诉他们我现在感觉很不舒服,需要看医生,他们心里也会害怕,会上网去查三|氯|甲|烷的危害。这时候,就需要你来跟他们分析利弊了。”   “说到底,这几个人也是听命行事,而且是被利用了。原本只是想给你个教训,但如果因此闹出人命,那就是故意杀人罪。”   “还有最后一项,这一点我还不能肯定,需要在和他们谈判的时候确认一下。”   “是什么?”   “他们是否知道我是警察,是否知道‘顾瑶’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如果他们送过来的食物里下了药,那么基本就可以肯定,幕后之人忌惮你的存在,那是霍雍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至于我警察的身份……我现在比较倾向于他们不知道,暂时不要透露。”   警察的身份在这时是双刃剑,这就要看绑匪的性格如何。如果冲动易怒,头脑简单,胆子又大,那么这个身份未必能吓住对方,反而会引起其它后果。   两人正说到这,忽然外面响起开锁声。   薛芃和顾瑶都是一愣,对视了一眼,顾瑶很快将薛芃扶起来,薛芃也装作很难受的模样,被顾瑶扶着缓慢地走出洗手间,一步步走向床垫,还时不时发出咳嗽声。   *   地下室的门开了,进来两个年轻男生,和来时一样戴着口罩,身上穿着潮牌,脖子上还挂着金属链子,走路的样子有点痞气。   其中一个男生拿着两袋外卖,另外一个端着托盘,盘子上有两碗汤。   顾瑶就坐在薛芃旁边,轻轻给她顺着背,问:“你怎么样?”   薛芃皱着眉,好似很痛苦,很虚弱。   两个男生步下台阶,将东西放下,都有点不知所措。   这一幕被顾瑶收入眼底,随即说:“我的朋友很不舒服,她需要看医生。你们给她下的是什么,她一直难受到现在。”   两个男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小声嘀咕起来。   “是不是下多了?你看她脸色……”   “没有啊,就一点!”   顾瑶虽然没听到两人的交谈内容,却也能猜到,没说话,只是拿起其中一碗汤,端到薛芃面前。   “你要不要喝口汤顺顺?”   因为有顾瑶的遮挡,两个男生看不到薛芃的表情。   薛芃一手拿起勺子,在汤里搅了几下,在碗底看到一点还没有完全融化的碎末颗粒,应该是将安眠药砸碎了放进去。   薛芃将颗粒舀起来一点,抬起眼皮,示意顾瑶。   顾瑶也看到了。   随即薛芃就将汤碗碰撒,自己也倒向一旁,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这一幕吓着了两个男生,顾瑶也慌得不行,立刻上前去拍薛芃的背。   两个男生愣愣的看着,其中一个醒过神来,小声问:“你怎么样?”   这时就听顾瑶说:“你们是不是想闹出人命,你们到底要多少钱才愿意放我们!”   薛芃抬了下手,很是虚弱的说:“我家里没钱,你们一定是绑错人了,我又不认识你们,和你们无仇无怨,为什么要抓我……”   一个男生说:“我们……也不想这么做,也是听命行事。”   另一个问:“那现在怎么办啊,要是闹出人命怎么办!”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两人一时都有点急。   薛芃又一次抬了抬手,说:“能不能求你们,去帮我买点药,救救我……”   “呃,你先说什么药。”男生警惕的问。   薛芃说:“我需要枸杞,枸杞可以护肝。”   男生听了松了口气,这很容易。   “还有呢?”   “还有一些高维生素的水果、蔬菜,可以帮助排毒,柑橘、猕猴桃、葡萄,最好再来一瓶维生素C片。”   男生飞快地在手机上记录起来。   薛芃见男生已经逐渐放松警惕,又继续道:“这里太闷了,我还需要吸氧机和生理盐水。”   男生记录到这里,一愣,问:“你是医生?”   薛芃模棱两可地说:“我知道你们给我用的是三|氯|甲|烷。我以前接触过一个病人,他就是因为中了三|氯|甲|烷的毒,肝坏了,还引起呼吸衰竭,没多久就死了……”   薛芃这番话半真半假,也有一点夸大的成分,就是为了引起两个男生的恐慌。   果然,一听这话,两个男生比刚才更担心了,负责记录的那个立刻要走,还说:“我这就去!”   就在这时,顾瑶叫男生叫住:“等等!”   男生一顿,又看回来。   顾瑶说:“这些东西要跑好几个地方,我朋友等不了那么久,请你们尽快!”   男生愣了愣,随即又翻开手机:“那我网上下单,应该够快吧?”   “拜托了!”顾瑶说。   另外一个男生却突然说:“等一下,网上下单的话,会不会有问题……”   拿手机的男生想了下,小声嘀咕:“水果、蔬菜,生理盐水和吸氧机,都很普通啊,不会有问题吧?你还怕她们报信不成?这里都没信号,手机就是砖头。”   另一个男生还是有点警惕,问薛芃:“如果我们不买,你会怎么样?”   薛芃虚弱的说:“我刚才说的病人,他就是因为在中毒的时候没有立刻做这些处理,而三|氯|甲|烷是无法排出体内的,只能用这种护肝解毒的方式。如果你们想要我的命,大可以什么都不买。”   那男生又犹豫了,小声说:“那……你就买吧,但是要之小心点。”   两个男生很快离开。   直到地下室的门关上,薛芃也停止了装蒜,从床垫上爬起来,说:“我想过一会儿他们送东西进来的时候,就会查看咱们是不是睡着了。现在要先将刚才那几件东西发短信送出去。”   顾瑶:“好,我这就去。”   薛芃将短信编辑好,递给顾瑶,顾瑶进了卫生间,对着通风口将短信发出。   如果只是吸氧机这一件购买记录,可能不容易锁定目标,但如果是要求即刻送货上门呢,除此之外这个人还在短时间内购买了枸杞和生理盐水,这就等于帮陆俨他们缩小了搜查范围。   *   短信发出去没多久,另一边,陆俨便收到了。   陆俨立刻让人监控和搜索在江城几大别墅区附近,这几分钟里各个药房的吸氧机购买记录。   与此同时,信号塔也给出薛芃手机信号的大概位置,虽然很微弱,只有短暂的十秒钟,但已经将范围尽可能的缩小在一公里以内。   实验室也传来消息,说是在手帕上提取到一点皮屑组织,经过化验,在库里找到吻合的DNA,还是因为之前喝酒闹事被带到分局后留下的DNA记录,就是薛芃摸到的手上有烫伤疤的年轻人,名叫刘旻。   而刘旻到年底才满十八岁。   不会儿,交通大队和方旭相继带来消息,绑匪使用的休旅车已经追查到了,最终开进一片别墅区。   方旭也拿到黄头发少年和花臂少年的调查结果,花臂少年确实是刘旻无疑,而黄头发少年名叫王尹。   方旭还查到刘旻家的确有一栋别墅,地点和休旅车开进的小区是同一个。   陆俨二话不说,立刻叫方旭组织人手,即刻出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别墅区里,刘旻已经第二次打开地下室的门,下去查看薛芃和顾瑶的情况,而王尹就留在一楼。   王尹的性格和刘旻不同,两人虽然胆子都不小,但王尹的疑心更重一些,他怎么想都觉得买吸氧机的事太过草率。   王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给霍雍发了微信,将吸氧机的事描述了一遍。   霍雍听后,上来便骂:“艹,你们特么的上当了!她说让你买你就买啊,她是警察,她这是在给你们下套!”   王尹一听,当即就懵了。   警察?不是医生吗?   王尹的脑子嗡嗡的,解释说:“可是就算买了,警察也不能从一个购买记录就确定是我们啊。刘旻家地下室没信号,她们的消息也传递不出去啊……”   霍雍怒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收手机?”   王尹这才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因为他们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考虑的不周全,当时确实是收了两个女人的包,等到把人关在地下室,才发现包里没有手机。   他们将这部手机关机之后,也琢磨过是不是还有一部手机在她们身上。   王尹的意思是,干脆下去搜身,但刘旻不想节外生枝,还说地下室是完全屏蔽信号的,有手机也没用,而且看这两个女人挺瘦弱的,估计遇到点事就慌了,也不足为虑。   等切断了语音,霍雍半秒都没耽搁,立刻将手机里的SIM卡拿了出来,直接冲进马桶。   霍雍又拿出另外一个手机放进兜里,将刚才的手机关掉,很快用新拿出来的手机拨通韩故的电话。   韩故很快接起:“喂。”   霍雍上来便说:“你在哪儿,马上来我这里一趟。”   韩故:“霍先生在家?”   “嗯。”   “哦,我在您家附近,马上到。”   “快!”   *   韩故一接到霍雍的电话就头疼,每次霍雍有急事找他,多半都是为了善后。   霍雍野心很大,也有犯罪的欲望,偏偏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做事全凭心情和脾气,往往是先做了再说,不顾后果,非要等做完了发现不妙,又着急忙慌的找帮手收尾。   韩故不知道这次霍雍又干了什么,只是眼皮子一直在跳。   直到他迈进霍雍的私人公寓的大门,霍雍已经箭步冲上来,一把抓住他说:“那帮混蛋又给我捅娄子,我只是让他们关薛芃两天,给她点教训罢了,他们倒好,这才几个小时就被那娘们儿牵着鼻子走!”   韩故一愣,脑子里嗡嗡了几声,直勾勾地瞪着霍雍好一会儿,还以为自己幻听。   霍雍已经松开手,叫道:“现在怎么办啊!”   韩故清醒过来,皱眉道:“把情况从头到尾说一遍,别漏细节。”   霍雍点了头,很快描述整个过程。   韩故一直垂眸不语,听完后无力的闭了闭眼,双手就抱在胸前,渐渐握紧。   直到霍雍又一次问他怎么办,韩故这才抬眼,问:“你是用自己的手机跟王尹联系的?”   霍雍:“不是,备用的,都没有实名,我也不让他们在微信里叫我的名字。哦,SIM卡我已经冲马桶了。”   “手机呢?给我。”   “在这儿。”   韩故接过手机,当着霍雍的面,拿出一条男士手帕将手机擦试了一遍,随即揣进兜里说:“手机我来处理,你什么都不知道。”   霍雍一顿:“这样就行了?”   他自然觉得不放心,还有很多漏洞没有修补。   韩故:“我会让人跟王、刘两家的家长联系,让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下一步该怎么办。如果警方将来调查到你这里,问你是否认识王尹、刘旻,你不要否认。”   霍雍说:“我明白,认识归认识,认识不代表知情。”   韩故吸了口气,又道:“你待在这里暂时不要离开,等我消息你再行动。”   韩故话落,转身走向门口,只是走了几步又顿住,回身对霍雍说:“霍先生,我之前劝过你,不要和警方起冲突,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对你的生意没有好处。”   安静了几秒,霍雍才说:“你还有时间在这里教训我,还不赶紧去?”   韩故却反而不急了,看着他,语气缓慢道:“在我帮你善后之前,有两件事你一定要知道。”   “什么?”   “你先前的小打小闹,霍老先生已经知情,也问过我。我替你遮掩不了多久。”   霍雍一愣:“他怎么会知情?”   韩故没理这茬儿,又道:“另外,你大哥霍骁近日做过检查。院方的意思是,他的意识已经有恢复的迹象,身体有几处开始有知觉。你确定你还要再这样胡闹下去?”   这下,霍雍彻底没了声音,直到韩故离开,他仍站在原地发呆。   顿时间,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   另一边,走进地下室查看情况的刘旻,也正在经受薛芃和顾瑶的“心理战”考验,只不过实际情况和她们之前商量的稍有变动。   就在顾瑶掰开揉碎的将法律责任后果告知刘旻之后,薛芃还补充了十分重要的一点:“你知不知道江城超过八成的路段是有监控的?不管你们用的是□□,还是偷的别人的车,监控都可以追踪到你们的行车路线。以警方的速度,你们现在的位置多半已经暴露了,你们能补救的机会不多了。警方冲进来将我们救出去,和你们主动放人,这两者之间在判刑力度上有很大差距。”   刘旻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脑子也是一阵懵。   顾瑶忽然问:“你们多大了?”   刘旻一愣,讷讷道:“十七。”   顾瑶:“这么年轻,还是未成年,却被他人教唆犯罪。你们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放了我们,主动自首,跟警方坦白,教唆你们的人有很大责任,供他出来,再加上你们是未成年,一定可以轻判。”   薛芃:“到时候,我们也会为你们求情。”   刘旻一下子没了主意。   这时,王尹将门打开,对台阶下叫道:“嘘,上来!”   刘旻一愣,立刻跑上台阶。   门关上,王尹就将刚才从霍雍那里得知的情况告诉刘旻。   刘旻听了更慌了:“啊?警察?卧槽,这不是害咱们吗!她们刚才还说,按照警方的调查速度,没准现在已经锁定这栋屋子了!”   王尹想了想,说:“不至于吧。”   刘旻:“怎么不至于,咱们抓人的时候,有个女的报警了你忘了!她们说以现在江城的监控设备,很快就能锁定路线!卧槽,怎么办啊!这里是我爸的别墅,被我爸知道了,我就完蛋了!”   王尹被刘旻这么一嚷嚷,不由得烦躁起来,嗓音比刘旻还大:“你特么的给我安静,别吵,我在想办法!”   可就在这时,刘旻的手机响了。   刘旻吓了一跳,来电显示正是自己的爸爸。   两人对看一眼,刘旻不敢接,下意识将电话按掉。   谁知下一秒,电话又响了,但不是刘旻的,而是王尹的,来电显示也是爸爸。   两人同时意识到一件事,两位父亲怕是都知道了……   *   数分钟后,地下室的门又一次开了。   薛芃和顾瑶刚商量完下一步对策,就见刘旻和王尹拿着眼罩和绳索下楼来了。   随即就听王尹说:“我们打算放了你们,希望你们也能放了我,等你们离开,能不能不要惊动警方?”   薛芃和顾瑶对视了一眼。   一个说:“警方已经惊动了,不是谁希望的问题。”   另一个说:“我会为你们求情,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过前提是,你们要供出幕后主使,证明你们是被人教唆的。”   刘旻言辞闪烁:“没有人主使我们,我们就是好奇,看了几个电视剧,就是模仿一下,跟你们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哈哈……”   薛芃和顾瑶都是一愣。   显然,在刚才那数分钟里,这两个未成年并不是自己在商量对策,而是有人教了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速度倒是很快。   只是薛芃和顾瑶并没有追问的机会,两个未成年很快上前,将她们的手绑上,再戴上眼罩。   刘旻嘴里念叨着:“两位姐姐,我们真不是故意的,就是跟你们开玩笑,最多就关两天,你看我们还好吃好喝的供着,求求你们网开一面吧……”   王尹却始终没有吭声,只是沉着脸,时不时看刘旻一眼。   几人又上了那辆休旅车,开车之前,王尹直接把薛芃的手机拿过来关掉,然后扔到包里。   刘旻见状一愣,也不知道王尹是几个意思。   直到王尹又拿出两捆绳索,去绑薛芃和顾瑶的脚。   薛芃和顾瑶都是一顿,意识到不对,挣扎起来。   “不是要放了我们吗?”   王尹没吭声,又拿出胶带,贴住两人的嘴。   过程中,王尹被薛芃咬了一口,他叫了一声,抬手就要打。   刘旻连忙抓住他的手,问:“你干什么!”   王尹甩开刘旻,说:“赶紧帮忙,快点,一会儿警察就到了!”   等到车开出别墅区,直奔郊区,刘旻看着方向不对,又一次问:“王尹,你到底要做什么?”   王尹许久没说话。   薛芃和顾瑶坐在一起,也很安静。   经过刚才的变故,两人逐渐冷静下来,也意识到形势有变,而这里面的变数就是情绪极度不稳的王尹。   显然,王尹没有刘旻那么好糊弄,而一开始薛芃担心如果透露警察身份,可能会刺激绑匪反弹,破罐子破摔,也是出于这层考虑。   接着,她们就听到王尹声音不稳的说:“我刚才上网查过,绑架罪起码是十年起步,就算是将人放了,没有勒索钱财,经过量刑,也要五到十年。咱们不满十八岁,可能会轻判,但是她们之中有一个是警察,你觉得能轻判吗!不管是几年牢,我都不想坐,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从他的声音和语气不难听出来,他自己也很乱,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也不甘心就这么把人放了,再去投案自首。   刘旻听了,叫道:“那你想怎么样?我已经不想玩了,我要轻判,你别连累我!刚才你爸不是跟你聊过了吗,你们是怎么聊的啊!”   “闭嘴!”王尹说:“老子有自己的考虑,总之这事你听我的,咱们先离开这里,等我想到办法再说!”   “你能有什么办法啊!你要破罐子破摔,你别带上我,你停车,让我先下车!”   “艹,你以为你跑得掉,别傻了!”   刘旻急了,上前就想去抢方向盘。   车子左摇右摆,在开往郊区的路上像是蛇行一样滑动,差点撞到安全岛。   王尹忍无可忍,一脚踩了刹车,回身给刘旻一拳。   刘旻猝不及防,被打中鼻子,哗哗流血,疼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眼前更是一直冒金星。   王尹恶狠狠地瞪了刘旻一眼,再次发动车子,说:“你要下车就自己跳下去,但是我告诉你,你跑不掉,你要是去报警,就是自投罗网。你别忘了,那个别墅是你们家的!”   刘旻捂着鼻子,脑子嗡嗡响,一时也没了主意。   过儿好一会儿,刘旻从兜里摸出手机,将现在的定位发给父亲。   又隔了片刻,薛芃循着声音的方向,向刘旻这边撞了两下。   刘旻被薛芃撞到,下意识转头,薛芃仰着脖子,示意自己嘴上的胶带。   刘旻意会,犹豫了两秒,看看王尹,又看看薛芃,最终把心一横,直接把胶带撕了下来,同时问:“你要说什么?我警告你,你可别叫啊!”   薛芃嘴上一阵疼,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等适应了,才哑着声音说:“我的确是警察,你们放着警察在这里不问,自己跑网上去查怎么判刑,怎么量刑,不觉得愚蠢么?”   王尹“靠”了一声: “谁让你把她解开的!”   刘旻却没理王尹,只说:“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刚才说过什么非法拘禁,什么绑架罪,两者是有区别的,你……你再跟他说一次!”   薛芃吸了口气,说:“绑架罪一般是由勒索钱财导致的,还要看是否实施了绑架行为。而非法拘禁是以拘押、禁闭的方式剥夺他人人身自由,判刑力度要比绑架罪轻很多,一般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但如果有殴打和侮辱情节,要从重论处。”   薛芃只是把两种罪行性质摆出来,并没有明示王尹和刘旻的行为应该属于前者还是后者,但一般犯罪分子都会心存侥幸,自欺欺人的将自己的行为划分到比较轻的那一边。   刘旻想了下,对王尹说:“你听,她说的有道理啊!这也就是非法拘禁!”   王尹却没上当:“你闭嘴!把她的嘴封上!她这是在忽悠你,她是法官吗,怎么定罪怎么判刑她说了算吗!”   薛芃只好转向王尹的方向,说:“那好,你刚才说先离开这里,等你想办法是么?那你说说你能想到什么办法?”   王尹没接话,脚下踩着油门,一路疾驰。   其实他心里也很慌,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却比刘旻多了一点冲动,多了一点狠劲儿,一心只想着逃跑和自保。   薛芃说:“我倒是有几个方案提供给你,只不过需要下更狠的决心,做更恶毒的事,当然被抓到后一定会重判,敢不敢博一把?”   王尹一愣,下意识问:“什么方案?”   “杀了我们,毁尸灭迹。”   什么?!   别说是刘旻直接傻了,就连王尹也吓了一跳。   刘旻:“不行,杀人那就没法回头了!”   “我叫你闭嘴!”王尹呵斥刘旻,接着又问薛芃:“你是叫我们杀了你,你疯了吧!”   “现在疯的人是你,你正在往这条不归路上走,已经走到悬崖边了,你自己不知道?”薛芃的语气也不由得加重了。   王尹一下子不说话了,车速也没有刚才那么快了。   薛芃虽然蒙着眼睛,却也感受到车速慢了下来,随即用缓慢的语速,说:“不过你要这么做,必须抓紧时间了。就在刚才地下室,我们利用通风管道已经找到微弱的信号,发了短信给我警局的同事,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出警了。”   王尹和刘旻一起傻眼了。   通风管道那里有信号?   “你报警了?!”   薛芃:“报警是比这更早的事,你们忘了,在你们抓我们的时候,她的手机就已经拨打了110。而我们发的短信,既是为了传递消息,也是为了让警方尽快锁定我们的位置。还有,你们网购了吸氧机,网购人的地址和电话,留的是你们自己的吧?也许现在,警方已经追踪到刚才的地方,虽然扑了空,但是只要调监控,一样可以锁定你们的逃跑路线。你确定你开车的这条路,没有任何监控拍到你么?”   车里一时无比的安静。   刘旻是发愣的看着窗外,似乎已经听到了身后的警笛声。   而王尹则越开越慢,心里渐渐没了主意。   薛芃见状,又道:“如果你们现在把车停下来,把我们杀了,还要花时间挖坑埋尸。以你们两人的身材和力气,每个人挖一个坑需要两个小时,这还不算埋尸的时间。哦,你们还得先找到工具,要趁手才行。就算你们现在立刻动手,整套做完也要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警车是有多慢,才追不上你们?”   “好,就算你们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一路往外逃,你又能逃多久。你们不要家人了?你们有钱么,你们有信心能躲过前面每一道道路关卡么?”   听到这里,王尹终于坐不住了,一脚踩下刹车。   车子出于惯性向前滑动,薛芃和顾瑶一起向前栽了一下。   直到稳定下来,就听到王尹说:“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放了你们……”   薛芃轻叹一声,低声道:“也是放过你们自己。”   一时间,车里再度安静了。   王尹趴在方向盘上,半晌不说话。   刘旻也没了主意。   薛芃轻声问刘旻:“能不能先去掉她的胶带?”   刘旻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摘掉顾瑶嘴上的胶带,但这次明显比刚才动作轻了些。   顾瑶忍着嘴上的疼,喘了口气,忽然说道:“我以前也坐过牢。可我现在的生活依然在向钱看,坐牢不是光彩的事,但它也不是终点。”   一听到顾瑶坐过牢,刘旻和王尹都下意识朝两人看去。   王尹还有点怀疑,刘旻问:“真的假的?”   顾瑶:“有谁会拿这件事开玩笑。不仅我坐过牢,我有很多朋友都犯过法,比你们现在的行为更加严重。他们之中有人曾经也是在成年之前就犯下了罪行,当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侥幸逃过。但是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辈子,多年以后那件事还是被翻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刘旻问:“那你那几个朋友,后来怎么样了?坐牢了?”   “有的病死了,有的因为逃不过自己心里那一关,没有勇气接受审判,所以在警察赶到之前就自杀了。”   听到这里,薛芃也受到了触动,她下意识将头转向顾瑶的方向。   顾瑶说:“回头吧,你们还有机会。”   又是许久的沉默。   王尹迟迟没有动,只是看着前面的路,怔怔发神。   直到车门倏地被拉开,惊动王尹。   刘旻已经跳下车,就站在旁边,看着王尹,举起自己的手机说:“我刚才已经把定位发给我爸了!我要退出,我答应他会去自首。你要是还想搏一把,别算我。但我劝你,别拗了,放了她们吧!”   王尹没说话,只是盯着刘旻,陷入天人交战。   刘旻见他不是那么坚持了,便问薛芃:“是不是只要我们现在收手,刚才的事可以不追究?”   薛芃一顿,随即轻叹:“刚才发生什么事?我还以为你们把我们带到这里,就是为了放了我们,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么。”   刘旻听了心里一松,再次看向王尹:“你听见了吧!”   王尹神情也有些松动,安静了两秒,终于从驾驶座上起来,转身给薛芃和顾瑶松绑。   薛芃的眼罩被摘了下来,她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再一抬眼,对上王尹的侧脸,王尹正在给顾瑶解绳索。   薛芃从包里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趁着开机的功夫,看着王尹,低声道:“我知道是有人主使你们,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你们的机会会更大。”   王尹一顿,下意识看了薛芃一眼,又飞快的转开视线。   顾瑶这时开口道:“你宁愿相信一个教唆你们犯罪的人渣,也不愿意相信警察?出事了,他只会让你们顶下所有的罪名,他自己依然逍遥法外。”   王尹的动作有些迟疑,似乎正在思考她们两人的话。   然而就在这时,从远处忽然行驶过来一辆跑车。   跑车呼啸而至,开到休旅车跟前,又一脚踩停了。   车门开启,从驾驶座上下来的正是霍雍。   薛芃诧异地看过去,瞬间皱起眉头,心里也生出警惕,就怕事情再有变故。   可霍雍却呵斥了一声:“喂,你们干什么!”   薛芃和顾瑶同时一怔,刘旻和王尹也愣了。   霍雍快步上前,同时一手拿出手机,继续叫道:“快把人放了,我报警了!”   与此同时,霍雍将手机屏幕转向几人,示意上面正在播出的三个数字:110。   薛芃:“……”   顾瑶:“……”   王尹、刘旻:“???”   沉默了几秒,电话接通了,在四人的目光注视下,霍雍对接警员说:“喂你好,我要报警。我看到两名男子正在绑架……”   *   很快,刘旻和王尹就再次接到自己父亲的电话,要求他们立刻回程,跟他们一起去警局自首。   两人也不敢耽搁,灰头土脸的驾车离开。   薛芃和顾瑶就站在路边,看着对方,交换着眼色。   直到霍雍笑着上前,说:“薛警官,咱们又见面了。”   接着,他又对顾瑶说:“咦,你是……顾瑶?真是好多年没见,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家父偶尔还会提到你。”   薛芃把目光转开,人还是有些虚弱,所以更不想看见脏东西。   顾瑶这时应道:“霍总,这么巧,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霍雍:“哦,有事要去一趟郊区,刚好经过。”   这话落地,霍雍又看向薛芃:“我看薛警官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受到惊吓了,要不要坐我的车去医院?你们放心,我已经报过警了,警察很快就会抓到刚才那两个人。”   薛芃吸了口气,终于看向霍雍,语气很淡的问:“霍总有没有考虑过进军演艺圈?”   霍雍一怔,故作不懂:“什么意思?”   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警车飞速行驶,不会儿陆俨、徐烁和方旭等人便赶到现场。   陆俨一下车便箭步走来,上下看了看薛芃,一手托起她的手肘,问:“你怎么样?”   薛芃轻叹一声,方才恶劣的心情在这一刻终于得到缓解。   她盯着陆俨看了好一会儿,一眨不眨,直到看的陆俨眉梢挑起,眼里勾起疑问,总算是洗了眼睛,这才说:“我暂时没事,其它的要去医院做个检查才知道。”   另一边,徐烁也走到顾瑶身边,嘴里念叨:“出门不看黄历,你还老说我迷信,你自己瞧瞧……”   顾瑶:“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就在这时,一道刹风景的笑声突兀的响起,正是霍雍:“陆队,你们出警好快,办事效率就是高,佩服佩服,既然两位已经平安,那我的护花任务也算完成了。”   众人:“……”   陆俨眯了眯眼,松开薛芃,朝霍雍迈了一步。   只是他还没张口,就被薛芃一把拉住。   接着就听薛芃小声说:“我怀疑他录音了。只有录下这出好戏,将来才能作为洗脱嫌疑的证据。”   陆俨扬了扬眉,转瞬勾起唇角,笑了。   哦,录音了啊,那也好办。   陆俨这一笑,如同春回大地,身上戾气尽消,上前两步,非常礼貌的向霍雍伸出一手。   霍雍见状,伸出手时还说:“哦,陆队不用这么客气……”   谁知就在两人手掌接触的瞬间,陆俨突然发力,动作迅猛,抬手躬身,向下一甩,霍雍的身体就瞬间腾空了,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眨眼的瞬间,就听一声巨响,霍雍已经四脚朝天摔在地上了,速度太快,他连叫都来不及。   等霍雍落地,陆俨便松了手,直起腰,弹了下身上的尘土,居高临下的扫过霍雍,便抬脚离开。   场面无比沉默。   直到薛芃轻笑一声,接着又咳嗽起来。   陆俨走到她身边说:“我送你去医院。”   薛芃:“嗯。”   两人走了没几步,霍雍从地上爬起来,不可置信的叫道:“艹,你敢对老子动手,我一定会告你!”   这时,就听一声轻叹,徐烁已经走上前,还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说:“正好,我是律师,如果霍先生有需要,随时和我联系。哦,不过,霍先生你刚才说要告谁?这里刚才发生过什么吗?咦,霍先生你身上怎么这么脏,摔倒了,也太不小心了。”   霍雍:“你!你们给我等着!”   徐烁掏了掏耳朵,也转身走了,和顾瑶一起走向警车。   方旭这时来了电话:“陆队,我们在半路拦截了刘旻和王尹的车,他们说要自首,我们先回警局了。”   而身后不远处的霍雍还在鬼喊鬼叫,直到韩故打来电话。   霍雍气急败坏的接起:“喂!”   可电话对面却不是韩故,而是一道严厉且苍老的声音:“你给我立刻回家。”   霍雍顿时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几个小问题:   1、手机没信号的时候,是不能定位的,因为信号塔接收不到信号源。另外就算开机了,GPS不运行也无法精准定位,只能有个大概范围。   2、在现实案件中,绑架案大部分都是撕票的,敢绑架的人一般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做好“杀人”的打算了。只有少数案件才会获救或是被绑匪放走。   所以这个小案子不能按照固有观念里来归纳,如果是真的绑架,那基本上是凶多吉少。现实中的绑匪也不会说只是“教训一下”绑着玩,还不没收手机,不虐待伤害人质已经算好了。如果真是严重绑架案,我会单独拿出来一卷说,但因为这卷的几个案子都比较小,主要指向是“未成年”而不只是案件本身,所以放在一起说。   未成年犯罪大部分有个共性,就是一时冲动,不如成人作案考虑的那么多,就图一时爽,以及仗着还未成年,就侥幸认定可以“没事”。当然,也有小部分成人犯罪是不经大脑的。   3、绑架罪大部分都是以勒索钱财为目的,还要看是否实施了绑架行为。比如是否用暴力、胁迫手段,还有麻醉手段非法劫持。就王尹和刘旻的行为来看,他们的确是实施了绑架行为。   ……   第三卷 后面还有一个小案件,重头戏,然后就进入第四卷。   前面三卷,男女主作为警方破案,基本都是局外人,旁观者,本身是不能投入感情在案件里的,要当破案工具人就一定要旁观者清,不可能因为案件动不动就入戏,触动情绪,再高喊匡扶正义。   第四卷 开始都是大案子了,根据前面的铺垫,主角要一锅端的牵扯进去了,谁会怎么样,我也说不好,边写边看吧~   好啦红包继续~   ……   感谢在2020-11-14 12:00:00~2020-11-1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hong9jiejie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seudo-buddhist  40瓶;一月 32瓶;果野、乙为儿、甜甜菠萝圈 10瓶;懵懵懵 5瓶;流水人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23   薛芃和顾瑶进医院后, 还没开始检查,季冬允就到了。   薛芃正在吸氧,见到季冬允进来, 先是一怔,随即笑了:“好久不见了, 季法医。”   季冬允挑了下眉, 一边拿出工具, 提取她手腕勒痕伤上的血迹,一边说:“这几天风平浪静,咱们没有一块儿出任务的机会, 是不是瞧我都觉得眼生了?”   “可不是么,我还以为你不在局里。”   季冬允笑道:“前两天的确出差了, 这才刚回来不到一天,就听说你被人绑架了。哪个绑匪这么不开眼, 你家里很有钱么?”   薛芃:“绑匪可比我有钱多了。”   季冬允摇头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啊……”   不会儿,季冬允收拾东西离开, 医生也开始为薛芃进行检查。   等检查结束, 陆俨进来了, 和医生了解了情况,得知三|氯|甲|烷毒性不深, 需要留院观察两天。   陆俨应了, 等医生离开,便在床边坐下,问:“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薛芃笑了下:“我要是不舒服, 刚才就和医生说了。放心吧。”   陆俨脸色还是有些紧绷:“嗯。”   薛芃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自己,话题一转,就开始聊案情:“之前霍雍突然出现路上, 还装作与他无关,当面报警,这套操作肯定有人教他。我想接下来,教他的人还会带他主动去警局,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提供资料,将这出戏演到……”   但薛芃的话还没说完,陆俨就倒了杯温水,将水杯塞进她手里,说:“喝水。”   “哦,我待会儿喝。”   “现在就喝。”陆俨一顿,又道:“你需要多喝水。”   “我已经喝了很多了。”   “是么,显然还不够多。”   “……”   一阵沉默。   薛芃问:“你是要堵住我的嘴?”   陆俨这才笑道:“接下来霍雍要做什么,案件怎么侦查,那是我要操心的事。你是当事人,现在你只管休息,不要浪费脑细胞了,你这一趟已经很英勇了。”   薛芃动了动嘴唇,没说话,只是将杯子凑到嘴边喝了口水。   陆俨就那样双手环胸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喝了大半杯,脸色才算微微松了,这才说:“对了,昨天齐昇给我发了消息,说他们已经去女子监狱给钟钰补充过笔录,也问了上次你交代我的那个问题。”   薛芃立刻看向陆俨:“答案呢?”   “她说她不记得是在哪个湖装的水了,那个湖也没有名字。”   薛芃皱起眉:“她在说谎。那是陈凌交代她的事,她不可能忘记。”   “她是在说谎,可如果她就是不说,咱们也没有办法。不过她倒是问了齐昇一个问题。”   “问齐昇为什么这么关注这瓶水?”   陆俨摇头:“是问他,到底是谁在关注这瓶水。齐昇没有回答。”   薛芃一时没接话。   事实上,她心里也是困惑的,既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那瓶湖水,也不知道哪来的好奇心,非要揪住一件已经破获的案子不放,她到底想找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半晌,薛芃才说:“我知道这样很无厘头。就算我在里面验出什么有害物质,又怎么样呢?那和陈凌以及高家的案子都没关系。”   “这个问题不要想了,一切就顺其自然,也许在你研究的过程中,会找到这个‘为什么’也不一定。”   “嗯。”薛芃笑了下,“听你这么说,好像纠结这个挺多余的。那好,我就跟着直觉走。”   “另外,还有一件事。”陆俨忽然说。   薛芃抬眼:“什么?”   “方紫莹出狱了。”   这么快……   但薛芃转念就想到,哦,是啊,上个月去探监方紫莹,她说出狱时间是“下个月”,而现在已经是月底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薛芃又垂下眼,心里有些空,有些难受,有些不是滋味,却又说不上来更具体的。   隔了好一会儿,薛芃才轻声说:“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姐姐的案子彻底结束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问陆俨,还是在问自己。   耳边响起一声轻叹。   陆俨说:“其实这个案子,早在九年前就结束了。你一直撑到现在,也是时候放过自己了。”   薛芃下意识反驳道:“我从没有不放过自己,我也没有追着这个案子不放过。”   “那只是表面,你心里呢?”陆俨问:“你上一次做梦梦到薛奕,是什么时候?”   薛芃嘴上一噎,词穷了。   她心里却浮现出答案——就是今天。   薛芃怔怔看着陆俨,一秒、两秒、三秒,一声未吭,过了半晌,她垂下眼,将脸迈进膝盖,双手抱住腿。   屋里许久没有声响。   直到陆俨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我只是希望你能早点想清楚……”   薛芃只隐约听到前半句,耳边嗡嗡的,那后面的话全都被她隔绝在外。   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往下沉,只觉得血管里的血液被冻住了,很冷,很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听到陆俨说要先回局里了,晚点再过来看她。   薛芃依然没动,只听到陆俨起身的声音,椅子也被挪动了一下,随即她的头上就落下一股力量。   薛芃的身体细微的震了一下,瞬间从混沌中醒过来。   他的手掌很温暖,也很轻,那两下轻抚,就像是在给她顺头发。   等陆俨离开病房,合上门,又过了好一会儿,薛芃才终于躺下,将被子拉高,蒙着头,整个人蜷在被窝里。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过,越过鼻梁,流向另一边的面颊。   薛芃将它擦掉,瞪着眼怔怔出神,脑海中回荡着刚才陆俨的话。   难道她一直都没有放过自己么?   其实她的生活千篇一律,没什么改变和影响啊。   要说有,最多也就是考公安大学和做警察这件事。   她虽然做了刑技,却从来没有揪住过去的案件不放,就算不明白方紫莹为什么要杀薛奕,也从来没有升起翻案的念头,就算是较劲儿也只是在心里和自己较劲儿罢了,从没给别人添过麻烦。   想到这里,薛芃长长的出了口气,又从棉被中钻出来,给陆俨发了条微信,说:“今天的事有惊无险,别通知我家里。”   不会儿,陆俨回复了:“好。”   “对了,巴诺还在我那儿,我忘记把钥匙给你了。不过今天太晚了,你别来回跑了,家里我准备了狗粮。”   陆俨发来一个表情,说:“先休息吧,这些事不要操心了。”   ……   陆俨刚回到警局,就听说霍雍来了,说是因为认识“绑匪”王尹和刘旻,所以主动来协助调查,这会儿正在询问室做笔录。   韩故这会儿正等在外面,刚回复完微信。   一抬眼,就对上陆俨的目光。   陆俨脚下顿住,眼神淡漠。   韩故率先打招呼:“陆队,你好。我是陪我的当事人提供资料的。听说这次被绑架的人是薛芃,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陆俨本不想理会韩故,可韩故却提到薛芃,陆俨说:“韩律师倒是很淡定,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我的当事人霍雍先生是来协助调查的,我应该担心什么呢?”   “我指的不是霍雍,是薛芃。”陆俨扯了下唇角,一针见血道:“我想你会问起薛芃,是因为你和薛奕过去的关系,但你刚才给我的感觉,又好像只是个陌生人。”   显然韩故没有料到陆俨会提起“薛奕”,当即一怔。   就在这时,陆俨又一次开口了:“我们警察的职责是维护社会秩序,律师的职责是为有需要的人提供法律帮助。当然任何群体都有害群之马,会做一些有悖公序良俗的事。韩律师,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悬崖勒马的意思。”   韩故吸了口气,扬起笑:“陆队的话我一定谨记在心,不过你好像找错对象了。”   “是么。”陆俨微扬起下巴,斜睨着他,“教唆他人犯罪,就算他自己没有参与,也应当按照共同犯罪判定。而且教唆的还是未成年人,会从重处罚。”   “陆队现在是在暗示我,这起案件是霍雍先生教唆的么?你别忘了,我们是来主动协助调查,提供资料的,而且霍先生一发现案件,就立刻报警。”   “我不是在暗示,我是在明示你。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你作为律师不可能不知道,但你非但不阻止,还为你的当事人往更危险的方向指路,你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相让。   即便话落,仍以眼神较量,气氛紧绷。   直到陆俨脚下一转,最终落下四个字:“好自为之。”   ……   陆俨回到办公室没多久,方旭就将霍雍的笔录送进来,脸色难看极了。   陆俨起初有些诧异,倒是很少见到方旭会露出这么形于外的怒气,随即就想到,多半是在做笔录期间,霍雍又一次展现精湛演技,引起方旭的反感。   上一次猎鸟案,霍雍也是演技爆棚,这一次绑架案,必然换汤不换药。   方旭坐下说:“王尹和刘旻都说,他们不认识薛芃,也没想伤害她,更不是为了勒索钱财,就是前两天在马术俱乐部,听说有个技术员跟霍雍起了冲突,他们就想教训一下她,然后再去霍雍那里邀功。”   陆俨听了,顿觉好笑:“听说起了冲突就去教训?那他们是怎么跟踪上薛芃的?”   “说是之前跟踪过薛芃,知道她住在哪里,就打算周末趁她出门的时候行动,这才跟薛芃一路到停车场。”   简直荒谬。   陆俨扶着额头:“他们不会以为有人会相信吧。”   方旭接着说:“两人都一口咬定,霍雍根本不知情,也都说没想到会在半路上遇到霍雍。至于霍雍,他得知王尹和刘旻的行为和自己有关之后,还拍了几下桌子表示气愤,还说如果早知道他们这么无知,一定会出于市民责任加以阻止。”   陆俨:“……”   “至于两人的手机,我们也调查了,他们的确没有储存和联系过霍雍实名登记的手机号。”   陆俨捏了捏眉心,说:“霍雍肯定不止一个手机号,而且不会每个都实名登记。”   “我们的确找到一个微信号,在今天案发后和王尹用微信语音通过话,时长都不少于五分钟,但tx那边无法提供录音记录,王尹自己也没录音,所以就算和他通话的人是霍雍,也没有证据。”   陆俨的手指在桌上缓缓敲了几下,这才抬眼说道:“案件复杂,就以询问查证的名义,将霍雍留在警局二十四小时,只给他提供水和简单的食物。”   方旭:“是,我这就去办。”   半小时后陆俨从办公室出来,和方旭交代了几句便往外走。   经过外面,见韩故还在等,陆俨刚掠过他,又退回来,问:“韩律师还在等霍先生?”   韩故站起身:“是啊,我的当事人还在里面,也不知道你们还要多久,我自然不敢走。”   陆俨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刚刚过去两个小时,还要二十二小时。”   韩故一怔,皱了下眉头。   陆俨好似是故意的,又道:“如果证实霍先生涉嫌违法犯罪,我们还会延长到四十八小时。”   韩故吸了口气,语气倒是平静:“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随时等你们警方的消息。”   陆俨“哦”了一声,问:“我现在正准备去医院看薛芃,你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我想她现在并不想看见我。”   陆俨淡淡笑了:“韩律师果然是聪明人。”   ……   薛芃在病房里休息了一个小时,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而且越躺越心烦,就下楼到院子里活动。   天色已经黑了,院子里亮着几盏路灯。   薛芃找了个长椅坐下,就看着前面被路灯照亮的大树发呆,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脑子里却飞快的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讯息,纠缠在一起,弄得她有些头疼。   就连之前遭遇绑架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情绪低落,不知所措,但现在,却好像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似的。   过了几分钟,旁边传来一对母女的交谈声。   女儿穿着病号服,听话里的意思是才做完手术没几天,母亲陪着她,嘴里念叨着关心的话,女儿一边听一边掉眼泪,说以后一定会好好珍惜身体。   薛芃微微侧头,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母女俩走远了才收回目光。   薛芃一时有些恍惚。   回想起来,同样的场景她只在别人身上见过,自己倒是从未经历。   她见过父亲薛益东去世后,张芸桦哭得伤心欲绝,也见过姐姐薛奕去世后,张芸桦难过的撕心裂肺。   但说到底,张芸桦骨子里是个坚强的女人,在经历了最初的分离之后,转眼见到薛芃受到严重的情绪困扰,整宿失眠的时候,张芸桦又很快振作起来,带着她四处看医生。   薛芃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张芸桦没掉过一滴眼泪,起码在她面前没有。   她也是一样。   她们母女每次去医院,稍有独处的时间,都是彼此沉默。   或许她们心里都在害怕,一旦开口说话,就避无可避的提到薛益东和薛奕,那么最终结果就是一起哭。   张芸桦担心那只会更刺激薛芃,因为薛芃不是个外向的女孩,有什么事都往心里装,外向的人还会找人倒苦水,可薛芃就只是自己消化,负荷不了也不会吭一声。   薛芃则是因为根本不想谈论那些,她知道人离开了,就是离开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于事无补,说出来也只是在伤口上撒盐罢了。   尽管顾瑶曾经劝过她,说让她多和朋友聊老天,就算只是闲聊,也能起到让人分担的作用,毕竟容易有情绪问题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性格所致,凡事都闷在心里,久而久之心里就装满了废料。   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薛芃一直都觉得自己坚强的像是个机器人,连维护都不需要,内心的消化能力也是强大的,足以负荷。   就好比说,局里接触过的一些天伦惨案,或是变态杀人案,犯罪手法极其残忍,简直是挑战人性底线,即便是他们这些刑侦和刑技,明明是旁观者,有时候也会不忍唏嘘。   可她大部分时候都是淡漠的,平静的,很难被代入进去。   她有时候也会问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就连当初薛奕被害,她都没有过分激动的表现,更没有像其他受害者家属一样,去谴责凶手和家人。   直到今天,薛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哪怕是和王尹、刘旻针锋相对的时候,她都没有一丝害怕,只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当下该如何解决问题。   谁知当事情过去之后,她的情绪松懈下来,心里似乎有个开关也被碰到了,很多情绪开始变得混乱,搅成一团,令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也许,是因为她在昏迷中做的那些梦。   顾瑶说过,梦是人潜意识的投射,白日里接受的很多讯息,会留在梦中归档整理,所以大部分的梦在醒来时就会忘记,只会保存在潜意识中,而少数梦境醒来时还会记得,那就意味着大脑一直没有得到休息,它在快速运转,反复提起,这才会加强记忆。   而薛芃梦到的那几件事,非但记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是过去这些年反复梦到的场景。   就像是陆俨说的一样,事情是过去了,可是在她心里呢,过去了么?   它们以梦境的方式存在,反复提醒着她,其实她一直没放下,一直在跟过去较劲儿。   可是该怎么把这些事放下呢,这个问题却没有人可以回答。   薛芃低下头,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眼时,感受微风自脸上拂过,好似又感觉到有人在拍她的头顶,顺着她的头发。   心里也在这一刻安定下来。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叫她的名字:“薛芃。”   薛芃下意识睁开眼,有些茫然的看过去,还以为是幻听了。   陆俨已经来到跟前,皱眉瞅着她,眼里带着不认同:“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么?”   薛芃愣了愣,反应慢了一拍,说:“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不是说让你今天别过来了么?”   “哦,我已经忙完了,没别的事。”陆俨在她旁边坐下,“徐烁和顾瑶做完笔录已经回去了,顾瑶说明天再来看你。”   薛芃点了下头,没说话。   一阵沉默,陆俨侧头看向她。   薛芃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嘴唇有些干,看上去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陆俨轻声说:“你中了三|氯|甲|烷的毒,会有一些乏力、精神紊乱和失眠的症状。也许今天你会很难入睡,但就算睡不着,也要躺下休息。”   “嗯,我知道。”薛芃也转过头,努力笑了一下。   陆俨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却是欲言又止。   他很想再说几句更贴心的可以安慰人的话,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换一个口才比较好的人来,或是活泼的,有点幽默感的,比如钟隶那种。   起码他可以在五句话之内,就把人逗笑。   陆俨垂眸想着这些,薛芃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问:“对了,霍雍做笔录是怎么说的?”   陆俨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的把实情告知,但他尽量平铺直叙,同时观察着薛芃的表情。   薛芃听完,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生气,或是愤怒,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粗神经了。”   陆俨张了张嘴:“你一向冷静,也不会把情绪浪费在陌生人身上。”   听到这话,薛芃反倒诧异了:“我是这样的么?”   “嗯。”陆俨点头,“其实这件事很少有人能做到,但也是做刑侦、刑技应该锻炼出来的技能,只有绝对的冷静、客观,做好自己旁观者的角色,才能通观全局,抽丝剥茧,分析案情。如果感情过于丰富,主观代入角色和情绪,会很容易被自己的判断误导,先入为主,被罪犯牵着鼻子走。”   薛芃:“就像是做医生的,看多了病例,看多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慢慢地也要学会抽离,做好自己医生的本分,对么?”   陆俨扯着唇角:“你这一点比我强多了,我从来不担心。”   薛芃歪着头看他,目光缓慢的划过那深邃的五官,半晌没言语。   直到陆俨也看过来,黑色的眸子里融入一丝疑问,薛芃才说:“我说不生气,不是因为霍雍是个不足为道的陌生人,我看见他会觉得碍眼,也会觉得很烦,但也是因为这次的事,令我忽然看到自己身上,过去一直忽略的东西。我光是处理这些‘新’的东西就已经很乱了,暂时还没有足够的内存去消化其它的。可能等过两天,我会越想越气也说不定。”   陆俨笑了:“听上去像是个迟钝的CPU。”   薛芃:“是啊。”   隔了几秒,陆俨又道:“现在想想,之前那些话,也是我太着急了。应该等你出院以后,再找机会和你聊……”   之前那些话?   “哦。”薛芃说:“你指的是劝我早点放过自己?”   “嗯。”   薛芃笑了:“我倒是觉得时机刚刚好。其实就在我和王尹和刘旻对峙的时候,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劝他们放过自己。”   两人的目光交汇到一起,他在她眼中看到了笑意,也看到了光彩,和一丝释怀。   薛芃问:“我以前是不是很较真儿,很固执,是一个很别扭的人?”   “你只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连你的生活和私人时间都安排的严丝合缝,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在工作中也是一样,别人两天的工作量,你半天就要做完,做不完就不下班,熬夜通宵是家常便饭。”   “哦,难怪孟尧远经常抱怨说,我给他们太大压力了。”薛芃轻笑,遂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想我改不了了,我还会继续做个工作狂,只是不再逼迫自己。我会尽量放轻松,平常心一点。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样已经很好了。”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并肩坐着,却并不尴尬,一同望着前面不远的大树,感受风在脸上、身上的轻抚。   薛芃看着在昏暗的光影间摇曳的树叶,轻声问:“陆俨,你为什么做警察?”   陆俨一顿,垂下眼,半晌没有言语。   薛芃起先还以为陆俨没听到,直到他说:“如果是我刚进警局的时候,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会说是因为想要成为和我父亲一样优秀的刑警。”   陆俨的父亲曾经立过两次一等功,虽然因公殉职,这些年却始终作为陆俨的精神支撑存在着。   薛芃问:“那么现在呢?”   陆俨看向她:“实话是,我不知道,我很迷茫。”   薛芃怔住了。   陆俨又看向那棵树:“当然,我做一名好警察的决心没有变,我会保持,也会继续努力。但是有时候我也会想,除此之外,我的人生有没有迫切想去实现的目标呢?金钱、家庭、社会地位、政途,还是等到将来调回禁毒,继续和毒贩作斗争,继续调查钟隶的下落……”   陆俨自嘲的笑了,停顿片刻又道:“我不想喊口号,说大话,这些都是我真正困惑的东西。作为警察,我知道我应该维护社会安定,但是作为一个人,我的追求是什么?以前在禁毒,我做卧底,每天和毒贩们周旋,现在在刑侦,我都是在侦查案件,回到家里,我除了睡觉、吃饭,带巴诺出去玩,好像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你还会投入那些实验,我呢,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要是有一天从一线退下来了,我又该做什么。”   陆俨的语速很慢,声音也很低沉,说的都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困扰,可薛芃却许久接不上话。   她不知道这些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困扰他的,或许他们每个人都要面临这一关,去寻找自己生存的意义和价值,不是作为一个工种,而是作为一个人。   动物和人不一样,动物做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只有人类才会这样自寻烦恼,在解决温饱问题之后,思考自己作为人的意义,应该追求什么,还想要得到什么。   半晌,薛芃说:“也许你应该活的自私一点。”   陆俨看过来:“自私一点?”   “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你都很为别人着想,自己的事倒是无所谓。其实越‘自私’的人,欲望会越强烈,才会更早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过起码你已经意识到问题了,总比将来退休了才发现要好,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找。”   陆俨摇摇头笑了,过会儿又问:“那你呢,找到了么?”   薛芃:“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想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可能是做实验,也可能是去研究昆虫、鸟类,但是要研究出一个什么结果我也不知道,就是走一步看一步。这算不算是人生目标呢?”   陆俨没应,又是一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聊了半天了,你该回病房了,不然我又要说了,早……”   薛芃将他打断:“早点休息,睡不着也要躺着养神,对么。”   “你要是听进去了,我也不会说这么多次。”   薛芃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起身往住院部走:“真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陆俨却没介意,只双手插兜的跟在后面,勾唇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更新时间是16:16分,如果大家看到其它时间有更新提示,一般都是我在改错字,加分隔符。   昨天到今天,我一直在检查前面的错字,调整格式,不用回头看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15 12:00:00~2020-11-1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闻广、19905016 10瓶;彤 6瓶;覃卿 4瓶;superRu 3瓶;na 2瓶;流水人家、单程车票、K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24   很难得, 这天晚上薛芃睡了个好觉。   虽然体内还残留着三|氯|甲|烷的毒素,但也没有出现失眠的症状,反而当精神彻底松懈下来之后, 不仅一觉睡到天亮,连梦都没有做。   薛芃醒来看到屋里透进来的光, 还懵了好一会儿, 完全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前一天才遭遇绑架,转眼就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   薛芃坐在床头,醒了会儿困, 拿起手机一看,见到陆俨发来的微信:“起了么?我一会儿来取你家钥匙, 先去接巴诺。”   薛芃回道:“起了,我等你。”   薛芃进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 还不到十分钟,就听到病房的门响起“叩叩”两声。   “请进。”   进来的正是陆俨, 他手里还拿着早餐。   见薛芃的头发有点潮, 问:“刚起?”   “嗯, 睡过头了。”薛芃将包里的钥匙拿出来,交给陆俨。   随即两人坐下一起吃了早餐。   薛芃的脑子还有些迟缓, 饭吃到一半就开始放空, 陆俨和她说话也没太注意听,等早餐下肚,那困劲儿又上来了。   薛芃打了个哈欠, 揉了一下有些肿的眼皮,再抬头,对上陆俨略带好笑的目光。   陆俨说:“你这样还真少见。”   “是啊, 好久没睡过好觉了,这一睡,有点上头,好像还不够,还想睡。”   “虽然你会嫌我烦,但我还是想说,这两天好好休息,争取把之前缺的觉都补回来。”   薛芃想了一下:“我什么时候嫌你烦了?”   “昨晚,你说我唠唠叨叨,没完没了。”陆俨一边收拾着外卖盒,一边淡淡陈述事实。   薛芃一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就随口一说,你真记仇。”   “我是记性好,不是记仇。而且我这个人有个毛病……”   说到这,陆俨顿住了,和薛芃对视一眼,又道:“别人夸我一百句,我未必能高兴一百天,偏偏就会记住那唯一一句‘恶评’。而且,这话还是你说的,我的印象会更深刻。”   薛芃:“……”   一阵沉默。   薛芃低着头,一声没吭。   刚才原本脑子里就有点乱糟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陆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非但接不上话,还比刚才更乱了,简直是一团浆糊。   陆俨也好一会儿没说话,就盯着薛芃头顶上的发旋,吸了口气,半晌才补充道:“毕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是朋友的忠告还是赞赏,我都会当真的。”   哦,这样啊……   薛芃抬了下眼,把话题转移了:“对了,王尹和刘旻那边,我和顾瑶答应过要为他们求情。虽然他们做的事情性质已经构成绑架罪,但如果不是霍雍教唆,他们也不至于。”   陆俨垂下眼,语气沉了:“但现在他们俩都矢口否认霍雍曾经教唆,而且他们也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等我出院,我想和他们谈谈。”   陆俨似是一怔,说:“我知道你同情他们,但如果他们坚持做这种利益交换,劝是劝不回来的。就好比说,今天的事换两个未成年,就不一定会发生。霍雍教唆,但他们也可以不受教唆,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如果我说,我不是同情呢?”薛芃笑了下,但那笑容很淡,“咱们接触过那么多案件,有那么多被害者值得同情,我都能完全抽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王尹和刘旻和他们比起来,就是两个顽劣的未成年,虽然快十八岁了,但是心理年龄明显还差得远。让他们得到一些教训,是应该的。难道要像霍雍那样么,总有人一次又一次的善后,令他以为不管做错了什么都没事,反正有人收拾。”   说到这,薛芃垂下眼,再抬起时,眼里已经恢复了冷漠:“就当是履行我的承诺吧,我会为他们求情,也愿意多劝几句,如果他们执意自己的选择,那意味着,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去承担后果。那就与我无关了。”   陆俨一顿,本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没了词。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薛芃有哪里不一样了。   ……   等陆俨离开病房,不会儿医生来查房,例行询问了一些身体情况。   接着薛芃又躺了会儿,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大概睡了一个小时的回笼觉,手机响了。   薛芃起来一看,是顾瑶发来的微信:“我快到医院了,来看你,病房号是多少?”   薛芃将病房号发给顾瑶,很快起身去浴室整理了一下。   不会儿,顾瑶到了。   两个女人一照面,先是相视一笑。   顾瑶率先道:“咦,你精神不错,睡得好么?”   “我以为我会睡不好,结果睡得特别香。”薛芃开玩笑道:“如果等我回家了,又继续失眠,我就考虑长期在医院睡觉。”   顾瑶轻笑一声,将手上的画插进花瓶里,随即又看了薛芃一眼,说:“可你看上去好像有心事。”   这么明显么?   薛芃面上浮现一丝诧异,却没有刻意掩饰,或者说在顾瑶面前,她是不需要掩饰的,毕竟顾瑶是除了薛奕之外,最了解她内心世界的人。   两人坐下,薛芃低头想了想,就好像九年前找顾瑶做心理咨询时一样,再抬头时,非常老实的袒露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才精准,但我总觉得有些东西,我已经压不住了。”   顾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诧异,或者担忧,而是出奇的平静,就好像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一样。   两人对视半晌,薛芃说:“我努力过了,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我用尽所有办法,去和关在心里的那只‘猛兽’和平相处,我从不勉强自己,也不勉强它,我行我素,尽可能让自己高兴、开心。平静、枯燥的生活的确很有效,我有时候冷静的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个人,我真的以为我快成功了,可是昨天那件事,对我来说就是当头一棒,让我明白原来我一直是在自欺欺人。”   从始至终,顾瑶都做一个安静的听众,不打断,不规劝,不引导,更不干涉和否定。   这一瞬间,薛芃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第一次来到她办公室的小女孩,骄傲、不屑,既冷静自持,又隐隐藏着锋芒。   那是一种,只要找到引子,就可以点燃的锋芒,甚至是“疯狂”。   自然,这种疯狂和霍雍那种做事全不考虑后果,只想着一时痛快的性质不同,薛芃的隐藏属性一直都是暗涌。   但也就因为是暗涌,藏在深潭里,没有露出过湖面,才没有人见过它的全貌。   薛芃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原本的规划是,坚守好自己的岗位,做一名出色的刑技人员,找一个活泼、开朗,时常能给生活带来惊喜的人结婚、生子。等我母亲老了,我会好好照顾她,孝顺她……”   说到这,薛芃睁开眼:“可是就在昨天,我忽然发现,这不是我要的生活,只是我以为最安全,最应该拥有的生活,也是世俗眼光中最平稳的生活,但它不够刺激,不够有趣。而且只要想到我一直都是在命令自己必须这么做的时候,我就觉得太绝望了。”   “最奇妙的是,我甚至有点羡慕霍雍那样的人渣,因为他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考虑后果,不用计较得失,自会有一群看门狗帮他。”   虽然那是在帮倒忙,所有人都知道,霍雍越是如此,将来越会万劫不复。   一想到霍雍最终一定会迎来的后果,她又觉得这个人真是活该。   说到这里,薛芃顿住了,她困惑的皱皱眉头,又垂下眼。   顾瑶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这时轻声问:“你这个情况多久了。”   薛芃:“其实一直都有。只要平日没有人刺激我,我就还是那个冷静客观,只对实验感兴趣的技术员。”   可事实上,她心里很清楚,那骨子里的逆鳞,总会在受到外界干扰和刺激的时候,突然炸出来。   就好像姚素问针对她,她会先选择谦让,说理,一旦发现这招没用,那么本能的东西就会冒出来,与之针锋相对。   还有对待韩故、霍雍。   她本不想与他们为伍,最好是连面都不要见,见了也不用打招呼。   可是一旦韩故跑出来碍眼,一旦霍雍没完没了的挑衅,她的攻击力就会瞬间聚集、发动。   也许在别人看来,那天在马术俱乐部,霍雍突然地暴怒来的莫名其妙,毕竟是他主动找茬儿的。   但薛芃却知道为什么,因为那句“马不知脸长”会戳中霍雍的痛楚,她就是出于本能,在那个瞬间,选择了对手最直接、快速,最致命的方式,去攻击对手的软肋。   顾瑶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面对负面情绪,不要去压抑它,也不要视而不见,更不要给它们定规矩。这就像是古人治水一样,洪水来了,你越堵,越容易出事,水不会听人的指挥,它和情绪一样是流动性的,越积越多,只能疏导,尤其忌讳压在心里。”   薛芃自嘲的笑了:“是我太自信了,我总以为我能教好它。”   顾瑶:“其实人是很复杂的,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每一面都是立体的,多维的。你有小女生的一面,骄傲、执拗,也很可爱。你也有过早成熟的一面,对人对事都有点冷漠。但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完全的你。那时候你来找我,我就在你身上发现很奇妙的一个特质,可能你自己都没注意。”   薛芃杨了下眉,笑问:“是什么?”   “在一定程度内,你可以容忍一些不公的事情。比如一些社会新闻,很多人看了都会生气,愤愤不平,但你没什么反应,你甚至觉得这很正常,这就是社会,弱肉强食,不比浪费无效的情绪,因为生气、愤怒并不能改变任何事。你这一点真的很早熟。所以你后来考公大,我心里是喜忧参半的。”   忧的是,薛芃并不是一个理想主义且情感丰沛的人,喜的是,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到冷静客观,才能在体制内,以不践踏法律和规则的方式,去和犯罪分子搏斗。   反而是太过感情用事的人,并不适合做警察,容易受伤,也容易激动。   或者说做一名优秀的警察,也许既需要热血,也需要“冷血”。   “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顾瑶说:“我觉得一次绑架事件,还不至于把你小心隐藏、管教多年的情绪释放出来,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薛芃缓慢的点头,眼里却渐渐流露出尖锐的色彩:“方紫莹出狱了。”   方紫莹?   顾瑶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一切。   方紫莹,或者应该说是薛奕的死,九年了都无法让薛芃释怀,她的PTSD不仅没有痊愈,反而还学聪明了,知道如何和这个心魔和平共处。   “难怪。”   薛芃吸了口气,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九年前,我就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方紫莹在监狱里被人打死了,或是虐待的不成人形。当然这样的想法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不见了。我以为我看淡了,虽然说不到原谅,但也不至于再计较。可是那天我在女子监狱见到她,我看着她瘦的就剩骨头了,满脸憔悴,眼神黯淡,我心里竟然觉得有点爽。”   “后来,她突然跟我说,我姐姐不是她杀的。我很震惊,因为这句话我又做噩梦了,我梦到了我姐姐,她死不瞑目,抓着我的手,不是方紫莹杀的她!再后来,我又去监狱找方紫莹,问她凶手是谁。方紫莹告诉我,她只是为了自保,才那么说的,我姐姐的确是她杀的。那一瞬间,我很愤怒,我甚至想冲到强化玻璃对面……”   “可是这些打击,都不如昨天听到她已经出狱来得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问自己,为什么这种人可以重新开始生活,而我姐姐那么优秀,却永远的停留十八岁。方紫莹,她配么?”   “你知道么,我昨天睡得特别好,一夜无梦,也没有见到我姐姐。我醒来的时候还在想,我是放下了么,我姐姐会不会怪我……”   一口气说到这里,薛芃终于忍不住,低下头,眼泪滴落在手背上。   她一下子又变成了九年前那个小女孩。   其实那个小女孩从未离去,她只是压抑在心里深处,躲在角落里。   顾瑶递了两张纸巾给她,轻声说:“你不是放下了,你只是不再逼自己做‘别人’了。”   薛芃肩膀细微的抖动了一下,却没说话。   顾瑶继续道:“其实这次见到你,我也很惊讶。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陌生,像是穿着薛芃的外壳,里面却装着别的灵魂。和你聊了两次以后,我发现这种陌生感渐渐变成了一种虚假。”   是的,就是虚假。   就像是在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对话,而这和顾瑶过去认识的那个尖锐的,有棱角的薛芃,完全不是一个人。   表面的她除了为人冷淡一点,几乎没有缺点,尤其是作为同事,做得多说得少,生活上也不会给人添麻烦,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虽说九年前的薛芃也是内向的,但那时候的她面对熟人是很开朗的,也很健谈,并不会把自己封闭的这么紧。   听到这里,薛芃低声笑了,带着点鼻音,说:“看来我得跟霍雍学学演戏了。”   顾瑶也跟着一笑:“还知道开玩笑,还不错。”   薛芃擦了擦眼睛,抬头的瞬间,眼神里又多了一丝昔日的不逊:“不然呢,我总不能自怨自艾,伤春悲秋吧。那才是废物,不值得同情。”   顾瑶看着她,问:“那以后呢,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但我不会换工作的。我喜欢这份职业,喜欢这种抽丝剥茧寻找痕迹的刺激感,更喜欢跟着证据、线索,解开犯罪分子的布局,和他们斗智斗勇,冲突再大也没关系。”   顾瑶松了口气,靠回椅背,说:“你这点我一直很欣赏,打击再大,也会清醒的很快,不用怎么劝,自己就能找到最有利的处理方式。”   薛芃:“和你说过以后,我舒服多了。要不然这些话,我也不知道能和谁说……”   “陆俨呢?”顾瑶忽然问。   薛芃吸了下鼻子,睫毛上还带着点湿润,她怔怔的眨了下眼,想到今早的陆俨,想到昨晚的陆俨,又想到过去每一个他,一直到高一那年,那个用三颗篮球砸中她后脑勺的少年。   薛芃吸了口气,轻声说:“和他在一起,一切都很平淡,也很平静,我不会有压力,也不需要防范。我很珍惜这个朋友。”   顾瑶隔了好一会儿才说:“看来在你心里,他还是朋友。你们在一起,就没有一时一刻的心动?”   薛芃不假思索道:“有的,不过那只是一起出生入死所产生的吊桥反应。”   顾瑶倏地笑了:“要想区分是吊桥反应还是心动反应,其实很简单。你可以和其他出生入死过的男同事比较一下,看是不是有同样的反应。如果有,就是前者,如果只是和陆俨在一起才有,那就是后者。”   薛芃好像被难住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除了和陆俨之外,和其他男同事还没有过类似经历。   “哦,那我有机会再遇到的话,我会注意。”   顾瑶:“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嗯?”   “如果这世界上没有陆俨,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薛芃一下子愣住了。   半晌,她说:“我不知道,我也没想过。”   这是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给本卷收个尾,本来本卷还有一个案件,后来想了想,和第四卷 的关系更密切,所以就还是放在下一卷了。   至于霍雍这个渣渣,不用担心,马上就要虐他了~   经过这三卷的小案件,后面的都是大案件,前面的铺垫也会开始收线。   本章是个转折点,在经过外部的刺激+内心的刺激之后,从这以后芃哥开始逐步放弃抵抗,逐步“觉醒”,注意不是黑化哦~   前面铺垫过很多次芃哥的心理问题,比如她平日比较低调,没什么情绪,但是受到刺激又会突然反击,会做噩梦、失眠,只有在做实验和物证技术上才会觉得有趣、刺激。   这些除了和她性格有关,也和小时候两次“创伤”有关。   所谓PTSD,我估计大家都知道,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在医学上所谓的“痊愈”,和在心理分析上所谓的“痊愈”不是一个概念。   医学上是有一个标准的,达到了就是好了,但在心理学上,它也是有记忆和烙印的,会伴随一生。就算克服了、战胜了,不再畏惧,也不意味着它就不见了。这就好像平日一个感冒,痊愈了还会留下抗体呢,何况是PTSD。   至于表现形式,每个人也都不一样,这和经历、环境、性格都有关系,有人是竖起防御机制,有人是被害梦境和睡眠障碍,有人是逃避和恐惧,还有人是分离性遗忘或选择性遗忘,还有遇到某个特定的点就很容易激怒等等。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16 12:00:00~2020-11-1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猪精女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呵呵哒 50瓶;ywl1969 30瓶;L.C.、油柑果、格洛家的许甜甜、爸爸、syao、归墨 10瓶;xkzs 5瓶;na 2瓶;KAY、单程车票、上春风的课、流水人家、引羽、灯火阑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未成年连环案   Chapter 25   霍雍在警局里被关了二十四小时, 已经是极限了。   他的精神极度崩溃,在拘留室里大吼大叫,严重影响到别人。   出来时, 霍雍已经不成人样,身上的衣服是皱的, 脸色是灰的, 头发乱糟糟一团, 眼里充满了血丝,自然这些都是因为精神上的折磨。   霍雍一出来,见谁眼神都不对, 像是要吃人,凶狠的像是某种食肉动物。   韩故办好手续, 将他带出警局。   霍雍跟在后面,趿拉着步子, 瞪着韩故的背影,突然就不走了。   韩故脚下一顿, 转身看他, 眼神却淡的没什么情绪。   韩故是在等待, 看霍雍还要做什么。   隔了几秒,霍雍从牙缝里龇出一句话:“他们关我这么久, 你都做了什么, 你这个废物。”   韩故却没动气,只是淡淡回了一句:“霍老先生在车上等你。”   霍雍一愣,转瞬间, 刚才的戾气烟消云散,是被吓没的。   韩故见状又道:“我劝霍先生最好收敛点脾气,在他面前尽量扮可怜, 认怂,做个乖儿子,这对你只有好处。”   霍雍没说话,那后来的一路只是低着头,脚下打晃的跟着韩故走出警局,一路来到大门口,上了等候多时的私家轿车。   临上车前,霍雍又看了站在路边的韩故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点求救。   但韩故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车里传来声音:“还不上车。”   霍雍一震,这才钻进车里。   车门关上,韩故脚下一转,走向自己的车,刚坐进驾驶座,就接到霍雍父亲的电话。   “辛苦了,韩律师。”   “您客气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律所。”   电话切断,韩故的车和霍家的车很快驶向不同的方向。   但韩故却没有回律所,而是一路开到中心医院。   ……   病房里,薛芃正在收拾东西。   等办理好出院手续,薛芃拿了药和手机,就准备离开。   没想到刚离开住院部,就接到韩故发来的微信,问:“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想看看你怎么样。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就走。”   按照薛芃之前的风格,这条微信她是不会回的,只会当做没看见,转头回家或是回警局。   但这一次,她只是盯着微信安静了几秒,便说:“我正在往外走,你开车了吧,送我一程?”   不到五秒,韩故回了:“好。”   薛芃一路走出医院大门,没怎么费劲儿,就找到韩故的车。   韩故就立在车边,神情略微紧绷的看着她。   薛芃走到跟前,扯扯唇角,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说:“我想回家,我把地址给你。”   韩故颔首,跟着坐进车里。   等车子驶上大路,两人都没有说话,车里安静的不像话。   薛芃看着窗外,神情淡然,既没有跟韩故较劲儿,也没有故作冷漠,只是出奇的平静。   韩故看了薛芃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你身体怎么样?”   薛芃转过头来,扫过他的侧脸,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日常调养,定期回来做检查,看有没有伤到肝。”   韩故抿了抿嘴唇,问:“你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   为她做的?   薛芃歪着头打量他,心里也浮现出疑问:“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还是想替霍雍做补偿?”   韩故:“霍雍胡作非为,漏洞太多,我只是律师,又不是女娲,怎么补得过来。”   薛芃一怔:“你这是冷笑话么?”   “我只是认真的发问。”   “哦,这样啊。”薛芃看着路面,想了一下,问:“要是我说,我想给霍雍点教训,你也能照办?”   薛芃的语气半真半假,她自然没有当真。   可韩故却说:“照办。不过你先说个大概方向。”   薛芃这次许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韩故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看向薛芃,说:“我刚才不是在套你话。”   “我知道。”薛芃淡淡道:“你套我的话有什么意义。”   韩故一顿,打量着薛芃的神情,见她始终很放松,话锋一转,又道:“我还以为你会迁怒我,今天不会上我的车。”   薛芃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垂下眼,回想着过去自己对韩故的态度,以及韩故对她一直以来的迁就。   过了好一会儿,绿灯了,韩故重新发动车子,以为薛芃不会回答时,薛芃却忽然开口了。   “作为一个外人,你对我姐姐,对我们家,真是仁至义尽。我之前对你的态度不好,是我的性格问题。虽然我知道你不会介意,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想通了。”   韩故一愣,匆匆看了薛芃一眼。   薛芃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路面,唇角淡淡勾着,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只是通知他一声,并没有什么特别。   直到韩故消化完,才问:“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薛芃轻笑:“看来你有点不适应。”   “的确。”   薛芃想了下该如何形容,然后说:“这么说吧,你是什么样的人,为谁做事,为谁打官司,为谁提供法律服务,那是你的选择。不管是霍雍,还是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渣,他们也都有找律师的权利。就算有人在钻法律的漏洞,那也只能说明法律本身不够完善,有漏洞可钻。正是因为有人能找到这些漏洞,立法者才能去做修补。在这个过程里,一定会发生不公,这是免不了的。霍雍,也只是其中一只钻漏洞的蛀虫的罢了,他遭报应是迟早的事,并不会因为有多么强悍的律师保驾,就会一直走运。”   这要是换做以前薛芃说这样的话,韩故会以为她是在置气,可是眼下,薛芃语气平和,神情不见起伏,好似整个人的状态和气质都变了。   而她在谈论霍雍时,非但没有丝毫的咬牙切齿,反倒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韩故问:“你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当然。”薛芃转过头来,和他对上一眼。   韩故清楚的看到,她眼里的笑意,虽然淡,但是存在。   薛芃又道:“你之前给我提过醒,不要和霍雍这样的疯子起正面冲突。我也仔细反省过,那天在马术俱乐部,的确是他故意挑衅在先,但我也确实反击了。如果不是那天我说他‘马不知脸长’,他也不会找两个未成年来绑架我。”   韩故一顿:“我不懂,为什么你说这句话,他会这么大反应。”   薛芃倏地笑了:“因为这句话是我姐姐当年骂他的,而且还当场给了他一巴掌。他这个从小被惯大的少爷,恐怕还没在外面挨过打吧,那件事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   听到是薛奕,韩故也笑了,甚至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   车内的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过了片刻,两人相继收了笑,薛芃这才又一次开口,说:“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韩故:“什么事?”   “陈凌一直针对方紫莹,这事和你有关么?”   薛芃出其不意的开口,说话间还观察着韩故的表情,就是想看他的反应。   韩故勾了下唇:“是我让她做的。”   薛芃一顿,虽然答案她已经猜到了,可是到了这一刻,仍是不免震动。   薛奕离开已经九年了。   韩故仍在为她默默地做着事。   或许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执念,而韩故心里的执念,就是薛奕。   薛奕走后这么多年,薛芃从未见过韩故身边出现过其他女人,虽然他们见面次数并不多,可是她就是能感觉到,韩故一直都是单身。   这样执着的情感,对薛芃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她既没经历过,也没见过。   或许听说过吧,但那些道听途说,或多或少都有美化的成分,包含了转述者一厢情愿的修饰,所以也不能做数。   就说薛家好了。   在外人眼里,张芸桦是为了薛益东守寡多年,可是薛芃知道,张芸桦和常智博一直维持着朋友以上的关系。   而薛奕呢,她在薛芃心里更是奇妙的存在,是感情上的强者,起码早在高中时,薛奕就游走在霍骁和韩故之间,游刃有余。   再反观自己,薛芃自问她没这些本事,别说是脚踩两只船了,就是一条船都坐不稳。   大学时同学追她,她觉得无聊、无趣,浪费时间,一律拒绝。   后来在市局工作,钟隶和她告白。   她觉得钟隶很好,好的挑不出问题,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会喜欢她,找虐么?   自然,她也想不出来一个理由,不答应钟隶。   再后来,钟隶遇难。   她在病房外偶然听到陆俨和他母亲齐韵之的对话,明知道陆俨也是身不由己,那不能怪他,可是在心理上,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关系。   最起码在一年前,她既做不到若无其事的和陆俨继续来往,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就只好选择最安全,也是她最擅长的方式,把所有事都做冷处理。   她对陆俨是这样,对韩故也是。   这两天薛芃一直在问自己,过去是不是太别扭了,这样别扭下去,可以改变什么么?   到头来,还不是大家都难受。   倒不如看开一点,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最起码她想通了,陆俨能好过,韩故也不用再迁就什么。   薛芃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望着窗外胡思乱想着这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见快到自己住的二层小楼了,这才醒神。   薛芃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时韩故突然开口了:“有个事估计你也知道了,方紫莹出狱了。”   薛芃一顿,点了下头:“嗯。”   车里安静了几秒。   薛芃问:“怎么突然说这个,你还在关注她?”   韩故扯了下唇角:“只是随口一提,没特别意思。”   薛芃下意识皱了皱眉。   直到韩故说:“不过,你好像没什么反应,你已经原谅她了?”   “那倒没有。”薛芃说:“但我原不原谅,有什么意义么。你看,我们这么多人调查霍雍,也架不住那两个未成年为他开脱罪行。”   说话间,车子已经来到薛芃的家门口。   等车子停稳,薛芃说了声“谢谢”,推门下车。   韩故没应,过了许久,才缓慢的将车驶出小院。   ……   薛芃进了门,很快洗了个澡,又贴了张面膜,将屋子简单的打扫一遍。   等到中午吃过饭,薛芃才出门。   她的车已经被送回来了,巴诺也被陆俨接回家。   薛芃开车回了市局,却没有立刻去实验室,反而直接去了刑侦支队。   见到薛芃来了,支队里众人都是一愣,随即七嘴八舌的问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薛芃笑着寒暄,倒不似平日里的冷淡,随即问起陆俨的去向。   李晓梦说,陆俨和潘队一起去开会了,过会儿才能回。   薛芃应了,便又问能不能见见王尹和刘旻,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陆俨去开会前就交代过。   薛芃有些惊讶于陆俨的安排周到,却也没多言,直到跟着李晓梦一起来到拘留室。   王尹和刘旻单独关在同一间,拘留室里环境阴凉潮湿,不见阳光,感觉比外面要冷好几度。   王尹和刘旻原本一个靠坐在墙边,一个躺在床上,全都面如死灰,没什么劲儿头。   突然听到一声轻咳,两人都是一愣,往门外一看,竟是薛芃。   薛芃笑着上前,声音不高也不低:“我来看看你们。”   刘旻立刻弹坐起来,冲到门口,王尹也跟着起身,诧异的看着薛芃。   薛芃缓慢的略过两人的表情,两日不见,都憔悴不少。   “我住了两天院。”   刘旻一怔,问:“那你现在……”   “好多了。”   刘旻低下头:“我们很抱歉,我们知道错了。”   薛芃扫过刘旻,又看向这时起身,站在刘旻身后,同样沮丧的王尹,说:“我也相信你们很后悔。”   这一刻,在薛芃心里没有同情,眼里也没有温情,她十分相信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对于可怜的人,最起码要心怀警惕,因为当你付出同情心的时候,也就等于将自己最仁慈、柔软的一面打开了,那就等于给了对方机会,为了利益而出卖伤害你。   人性大多时候,都是低劣的,正是因为如此,那偶尔流露的高尚才显得可贵,才值得珍惜。   薛芃说:“我答应过你们,要为你们求情。你们是一时冲动才犯错,而且又是未成年,还有机会改。我今天来,除了告诉你们我会履行承诺之外,也是想劝你们两句。当然,听不听在你们,我说完就完。”   王尹没吭声,刘旻却应道:“好,你说……”   薛芃:“我不知道你们的律师是怎么告诉你们的,我也知道你们上网查过绑架罪的量刑标准。就你们这次的犯罪情节,我个人估计,是五年左右。”   听到这话,王尹和刘旻一下子就蔫儿了。   尽管已经知道即将面对的事,可是这两天他们始终还是在自欺欺人的,哪怕是笔录的时候,也一直坚称自己只是非法拘禁,不是绑架。   刘旻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很快低下头。   薛芃的手始终插在兜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如果你们还是坚持没有人在背后教唆,所有罪行都是你们自己策划的,那么就要做好心理准备,监狱里的生活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话落地,许久没有人说话。   刘旻低着头,闷声的哭。   王尹则回到床上,躺下一言不发。   隔了几秒,王尹问:“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薛芃没有回答,只说:“我不知道让你们两人坐五年牢,承担下所有的责任,这笔交易值多少钱,你们的选择我也不予置评,只要你们自己觉得划算就好了。不过有一点,一旦你们选择了这条路,半途中可不要后悔。因为就算你们后悔了,时间也换不回来,那个人答应给你们的利益还会因此收回。而且改口供翻案,也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到头来,两头都是空。”   说到这,薛芃不再多言,也没有和两人道别,脚下一转便往外走。   接下来,就是王尹和刘旻自己做选择的时候了。   这将是他们人生中,第一道有自己做主,改变命运的选择题,无论选什么,都与人无尤。   ……   薛芃从拘留室的走廊出来,一抬眼,就见到立在门口的陆俨。   陆俨也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靠着墙,微微笑着。   等薛芃上前,陆俨说:“我就知道你在家待不住,肯定会来局里。”   薛芃轻笑:“明天才正式销假,但是连着好几天没碰工作,怕明天回来会觉得手生,就先回来熟悉一下。”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回到支队时,陆俨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还没见过我的办公室,要不要看看?”   本以为薛芃不会应,毕竟办公室也没什么可看的。   没想到薛芃却说:“好啊。”   这下,反倒是陆俨愣了。   薛芃见状,笑道:“你要不要先进去收拾一下?”   陆俨轻咳一声,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办公室里的摆设,说:“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来吧。”   接着,两人就在支队众人的注目下,一前一后进去了。   等到办公室的门关上,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张椿阳才缓慢地发出疑问:“是我想多了么,我怎么觉得今天的薛芃有点可爱……”   李晓梦拿起文件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说:“省省吧,陆队的。”   张椿阳“靠”了一声:“我知道!哎,你们都没觉得吗,他俩比之前还那个……咦,看来英雄救美这招确实好事哈!”   此时办公室里,薛芃正在打量陆俨的办公环境。   正如他所说,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除了堆得满满的文件和档案之外,其它东西都摆放的井井有条,就和他这个人一样。   陆俨倒了杯热水端给薛芃。   薛芃坐下,喝了口水,问:“你怎么不问我,和王尹、刘旻说了些什么,你不好奇?”   陆俨也跟着坐下:“我猜你一定是让他们供出霍雍。不过我们该劝的都劝过了。”   薛芃想了一下,说:“我倒是觉得,他们俩还在摇摆,还不够坚定。”   陆俨:“我们会再努力劝劝看。如果找不到转折性的证据,他们又咬死不肯松口,我们也没办法。而且这个案子说到底,对他们两人最为不利,就算他们咬出霍雍,也只是口供,没有实质证据证实霍雍确实教唆过,除非有录音、视频之类的。”   这倒是。   回顾之前的猎鸟案,霍雍用的也是这一套,显然他对这里面的游戏规则相当熟悉,知道“教唆”很难证实,所以就屡试不爽。   薛芃半晌不语,过了片刻,又问:“巴诺怎么样了?”   陆俨轻叹:“别提了,那天我去接它,劝了它半天都不肯走,最后还是半拖半拽的才跟我上了车。它见你没回去,隐约也嗅到一点不对,回到家里还一直打转,围着我叫。”   薛芃一想到那个画面,不由得笑了:“要不,我晚点和你一起回家,让它见着我,早点安心。”   陆俨杨了下眉,刚要开口,不防这时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陆俨接起来“喂”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   谁知电话对面却出现一个女生紧张且惊慌的声音:“大叔……不,不对,陆警官,我是孙芹……”   陆俨当即一愣。   孙芹,就是在骄阳酒吧里散毒的那个女高中生,还让他当场逮个正着。   “怎么了,你的声音不太对,别急,慢慢说。”陆俨低声应了,眉头却跟着皱起。   薛芃本来在喝水,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陆俨。   不会儿,就见他脸色越发紧绷,眼神也跟着沉了,还说:“这样,你们来市局,咱们一起想办法。”   薛芃意识到事情不对,等陆俨切断电话,便跟他一起起身,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陆俨只匆匆交代一句:“是孙芹,她一个朋友出事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到找我。”   陆俨边说边拉开办公室的门,叫住外面的李晓梦。   李晓梦应了一声,立刻上前。   陆俨半垂着头,低声在她耳边嘱咐道:“叫上椿阳,去接两个小姑娘来警局,给她们做一份报案笔录,地址我发给你。切记,别刺激她们的情绪,其中有一个,疑似被人性侵。”   李晓梦一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是,陆队,我们这就去。”   陆俨再一转身,回到办公室,刚要跟薛芃开口。   薛芃已经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忙吧,晚点我自己去看巴诺。”   作者有话要说:  无缝衔接新案件,大案子来了,这次要解决很大一块前面的铺垫。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17 12:00:46~2020-11-1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格洛家的许甜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ah 10瓶;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流水人家、路蹲蹲、不正常菌 5瓶;na 4瓶;KAY 2瓶;引羽、单程车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1   半小时后, 李晓梦和张椿阳将孙芹带回支队,同行的还有一个叫曲辛夷的女生。   尽管在见到曲辛夷之前,陆俨心里已经有了预测, 待会儿可能会面对一个情绪比较激动,或是语无伦次, 刚遭到迫害的小女生, 可是当曲辛夷出现在面前时, 陆俨仍是不免一愣。   曲辛夷容貌清秀,身材娇小,乍一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女生没什么不同, 是那种在学校里一抓一大把的类型。   曲辛夷身上带着伤,有的还挂在脸上、脖子上, 虽然她将自己裹得很严实,但露出来的皮肤, 基本都伤痕。   她一直低垂着头,十分的安静, 只是时不时吸一下鼻子。   听李晓梦说, 这一路曲辛夷一直在哭, 很少说话,问她是谁干的, 地点是哪里, 她都不吭声。   反倒是孙芹,替曲辛夷回答说,曲辛夷比较认生, 平日话就不多,现在又出了事,受到惊吓, 她问了曲辛夷很久,曲辛夷才勉强说了几句发生了什么事。   陆俨只打量了一下曲辛夷,便交代李晓梦给她倒杯热水,等她情绪稳定了,通知实验室安排法医给曲辛夷做伤情鉴定,稍后送她去医院。   李晓梦应了,很快去办。   转眼,陆俨就把孙芹叫到一边,递了瓶水给她,说:“先简单把你知道的情况跟我描述一遍,稍后我会安排警员给你们做一份详细笔录。”   孙芹飞快地看了陆俨一眼,轻叹一声说:“我开始还以为你不会管我们,最多让我们报警了事。”   陆俨挑了下眉:“既然你觉得我不会管你们,为什么还打给我?”   孙芹:“因为警察里我就认识你啊。而且我说要报警,辛夷特别抗拒,她不敢见人,就一个人缩在床上,一边发呆一边哭,我真怕她一直闷着会把自己逼疯了,好说歹说讲了半个小时,她才同意找我说的认识的警察。我还跟辛夷保证过,说你是个好警察,你一定会帮我们!”   说到这,孙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翻开始终抱在怀里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抱着一个透明的小瓶子。   孙芹将塑料袋拿出来,递向陆俨,说:“对了,这个是证据。”   证据?   陆俨将袋子接过,打开袋口往里一看,可以看到小瓶子里装着一些浑浊的液体,而且还有个乳胶质地的东西。   陆俨一顿,起先还不是很确定,又定睛看了几眼,终于知道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再看向孙芹时,陆俨眼神透着古怪,也没多言,很快将张椿阳叫过来。   等张椿阳来到跟前,陆俨将塑料袋交给他,小声嘱咐了几句,张椿阳很快面露诧异,也看了孙芹一眼,却不敢耽搁,很快拿着塑料袋走了。   四周很快恢复安静。   陆俨双手环胸,就靠坐在桌沿,细微的皱着眉头,问:“刚才那东西,你是怎么拿到的?曲辛夷交给你的?”   孙芹喝了口水,说:“那东西?你是说那人渣用过的保险套。哦,是我在辛夷卧室的纸篓里发现的,然后我就在她家里找了个瓶子,一起带过来了。”   陆俨一手撑着额头,有些头疼:“也就是说,曲辛夷是在自己家里被人性侵?”   “我觉得你用的这个词不准确,应该说是强|奸。”孙芹放下水,气愤道:“你是没看到她身上的伤,要是你看到了,就不会这么说了!简直是畜生!”   陆俨轻叹一声,抬了抬手,安抚孙芹的情绪:“你先不要激动,先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不要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   孙芹想了下:“哦,那我就从,我接到辛夷电话开始说起吧……”   孙芹接到曲辛夷的电话时,差不多是下午两点。   电话一接通,对面却没人说话,隔了几秒就听到啜泣声,孙芹当时正好在学校,听到曲辛夷在哭,而且声音不对,当即就问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曲辛夷支吾了半晌,才说了一句:“我被强……奸了。”   那个“奸”字很低,很轻,几乎是气音。   孙芹听了愣了很久,随即反应过来,立刻追问曲辛夷现在在哪儿,有没有报警等等。   得知曲辛夷一直在家里,什么都没做,孙芹一时恨铁不成钢,连下午最后一节课都不上了,拿起手机和书包就奔出学校。   曲辛夷比孙芹大一岁,今年十七岁,但两人不同校,曲辛夷是某私立学校的女学生,因为和同学们一起去KTV唱歌,认识了孙芹。   曲辛夷比较内向,孙芹外向,但很奇妙的是,两人刚认识不久就分外投缘。   曲辛夷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有很多事只会和孙芹说,自然也将自己校外男友的事告知孙芹。   不过孙芹并没有见过曲辛夷的男朋友,只知道是个社会人,早就成年了,比曲辛夷大了十二岁,今年二十九,而且听说还是一名医生。   曲辛夷十分爱她的男朋友,每次见到孙芹都会聊起,聊他如何好,聊他如何事业有成,聊他如何英俊帅气,谈吐不俗。   这里面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两人年龄差的有点多,曲辛夷一直很担心等到男朋友要结婚的时候,她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又怕对方家里催,不能等她。   曲辛夷为了让对方相信,她不是玩玩的,是真的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打算将自己的初夜献给对方。   其实这事原本孙芹也是知道的,曲辛夷心里很彷徨,还跟孙芹商量过。   因为孙芹之前有援|交的经验,对这种事也习以为常,而且见曲辛夷和男朋友还是真心相爱,就鼓励曲辛夷勇敢迈出去。   当然,孙芹还嘱咐了很多要注意的事,尤其是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   只是曲辛夷自己不好意思买保险套,孙芹就帮她买了。   谁知今天孙芹一到曲辛夷的家里,却看到一室狼藉。   地上、床上,到处都是血迹,凌乱不堪,还有很多撕碎的衣服和“助兴”道具散落在地上。   这阵仗,便是孙芹也没见过,当即就傻眼了。   而曲辛夷给孙芹打开门之后,就一直蜷缩在床上,两眼发直,一直在掉眼泪。   孙芹劝了她很久,才终于问出一点实情,很快就震惊的意识到曲辛夷是被男朋友强|奸了,而且手段、手法十分变态、残暴,于是二话不说就提到了报警处理。   到此,孙芹一口气喝了半瓶水,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那些变态道具啊床单什么的,我都集中收在一个袋子里了,就放在辛夷的柜子里,主要是辛夷怕她妈妈回家看见了。我也劝过她,电视剧里都演了,要保证现场的完整性,不能随便留下痕迹,所以我们收拾的时候很小心,我还特意戴上胶皮手套了。至于保险套,我觉得还是得带过来比较稳妥,所以……总之,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听到这里,陆俨好一阵无语,脑海中已经将孙芹说的故事细节整理出来,自然也浮现出一些疑问。   曲辛夷的男朋友是谁?目前只知道是一名医生,二十九岁。   如果事实真如曲辛夷所说,那些道具是她男朋友带过去的,那这种行为的确可以反映出一些心理变态的成分。   只不过,这个案子和大部分熟人犯下的强|奸案特点有点出入,通常熟人作案,基本都是非暴力作案,比如一些胁迫和伤害行为。   因为熟人作案,很容易就会锁定犯罪嫌疑人,若是被害者身上有足以作为证据的伤痕,那么罪名基本就定性了。   可这个案件不仅是熟人,却又实施了暴力行为,其实只要让曲辛夷接受伤情鉴定,就可以证实她身上的伤痕是被什么工具或是道具留下的,是经由何人所为。   陆俨正想到这里,孙芹忽然开口了:“大……陆警官,这种人渣你们可一定要处理啊!你还有什么需要问我的,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陆俨抬了抬眼皮,没有明显的起伏情绪,只道:“等曲辛夷情绪稳定,也愿意配合之后,我们会为她做一份笔录。”   正说到这,李晓梦过来了,小声告知陆俨,曲辛夷的情绪已经逐渐稳定,也同意接受验伤和做笔录,还问孙芹在哪里。   陆俨交代了几句,同意孙芹过去陪着曲辛夷,但因为两个女生都不满十八岁,需要通知她们家里人,除了给曲辛夷验伤之外,稍后还要去她家里取证。   李晓梦很快应了,随即带孙芹去找曲辛夷,再通知法医实验室,尽快安排伤情鉴定。   李晓梦转身离开,方旭便上前将绑架案的报告递给陆俨。   陆俨接过翻看片刻,看的很仔细,直到余光瞄到前方十几步外的动静,略微抬眼,看到李晓梦和孙芹、曲辛夷从走廊里出来了,正准备去司法鉴定中心。   陆俨目光一顿,只见曲辛夷走路姿势很不自然,有些磕磕绊绊,而且一直佝偻着背,低着头,好像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似的。   这些表征都很符合刚刚遭遇强|奸的女生反应。   只是……   陆俨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等李晓梦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陆俨仍是看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   方旭忍不住叫了陆俨一声:“陆队?”   陆俨醒过神,收回视线,说:“哦,报告没问题。这样,你找时间再分别给王尹和刘旻做一次笔录,如果他们意志不坚定,有改口供的迹象,就抓住这个机会。”   方旭点头,很快拿着报告离开。   陆俨又安静了片刻,走到窗边,透过窗口往下看,刚好见到李晓梦和孙芹、曲辛夷三人走出支队大楼。   即便隔着几层楼的距离,听不到她们的交谈声,但凭着肢体语言也能猜个大概。   孙芹一直在宽慰曲辛夷,曲辛夷低着头,时不时点一下,并不多言,好像全都是孙芹在说话。   三人一路朝着实验室大楼的方向,走的很缓慢。   陆俨看了片刻,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   薛芃离开刑侦支队,回了痕检科。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科室里孟尧远的声音,正说道:“现在的小屁孩啊真是无法无天,连警察都敢绑架。”   回应他的是程斐:“无知者无畏呗。”   孟尧远叹道:“哎,这种人啊,就得趁着他还没成年之前好好教育教育,结果你猜怎么着,薛芃还答应他们会为他们两人向法官求情,我真搞不懂……”   程斐:“不是吧?这可不像她。”   “稀奇吧,以前也没看出来她有这种属性啊……”   薛芃进了门,似笑非笑道:“在走廊里就听到你们在说我。”   孟尧远和程斐同时一愣。   接着孟尧远就迎上去,一副嘘寒问暖的老妈子状:“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跑过来了,我去,你可真够敬业的!”   程斐也跟着拉开薛芃的椅子,请她坐下。   薛芃一时只觉得好笑,看看孟尧远,又看看程斐,说话时语气倒是很淡:“我要不过来,怎么能听到你们是怎么议论我的?”   程斐一脸尴尬的抓了抓头,想解释,孟尧远已经先一步开口:“这还不是因为你做的事太让人震惊了,你说说,你给那两个熊孩子求什么情,要是你落点后遗症,还得找他们赔……啊呸呸呸,乌鸦嘴,哪来的后遗症!”   薛芃微微笑了,就看着孟尧远表演,直到落幕,拿起自己的杯子起身往外走。   孟尧远问:“哎你去哪儿啊?”   “茶水间。”   等薛芃消失在门口,程斐才蹭过来,小声说:“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薛芃今天的笑容有点多?”   孟尧远愣愣的回:“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了,她笑什么,心情很好?”   薛芃进了茶水间,本打算按照往常的习惯煮一杯咖啡,谁知在拿豆子的时候,却发现几袋新的还未开封的咖啡豆。   白色的包装袋,很简约,上面写着豆子的风味和产地,有朗姆酒、蜜瓜和菠萝风味的,也有焦糖奶油意式拼配,有产自耶加雪啡,也有危地马拉,以前从未见过。   薛芃好奇的拿起来挨个儿看了一遍,发现没有重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实验室新购置的,如果是的话,这次买咖啡豆的人很有心思。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咖啡豆是我买的,师姐要不要试试?”   薛芃一顿,转头对上姚素问。   姚素问虽然没有笑,却也不像平日那样绷着脸,只是进来时动作有些僵硬。   薛芃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姚素问却挪开眼神,拿起一包咖啡豆拆开,倒出一点在咖啡机里。   薛芃一言未发,只是安静地打量着她。   以姚素问的性格,这应该是她最大限度的放低姿态了,她的动作虽然流畅,但是表情却透着不自然,眼神只是一直盯着咖啡机。   薛芃垂眸笑了下,意会了,趁着咖啡机工作的功夫,说:“师妹选豆子很有品味,我还以为这里只有我喜欢这些。”   姚素问一听“师妹”,当即一愣,飞快的看了薛芃一眼:“你突然这么叫我,真不习惯。”   薛芃扬眉:“你叫我师姐,我只能叫你师妹了。”   姚素问:“嗯……你可以叫我素问。”   “也好。”   两个女人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对话,还是面对面,只是话音刚落,就是一阵沉默,冷场的突然。   等咖啡煮好,茶水间里充满了咖啡香气。   薛芃笑着说:“真的很香,光是闻味道就想喝了。”   姚素问:“我听说你很喜欢喝咖啡,就买了几包豆子。也是想为之前的事,道个歉。”   之前的事?   哦。   薛芃抿了一口咖啡,还有些烫。   “那件事早就翻篇了,咱们都不用放在心里,以后工作上有的是机会合作。”   姚素问点了下头,转而问:“你这次的事我也听说了,你恢复的怎么样?”   “还可以,总算是有惊无险。”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姚素问又道:“虽然你气色看上去还可以,但毕竟是绑架,需不需要做个心理咨询?不过一般局里都没有安排这些。”   薛芃:“嗯,我会抽时间去找心理咨询师聊聊,早点做,早点解除问题。”   直到走到痕检科门口,姚素问脚下一顿,和薛芃打了声招呼,便往理化实验室的方向去了。   薛芃端着咖啡回到科室,程斐不在,只有孟尧远一人。   薛芃坐下,又喝了口咖啡,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谁知一睁开眼,就对上孟尧远的小眼神。   薛芃问:“看什么?”   孟尧远答:“你不对劲儿。”   “……”   薛芃没搭理他,转而开始收拾桌面,嘴里淡淡道:“我明天正式回来上班,有什么要交接给我做的,你有个数,别让我一回来就坐冷板凳。”   “嘿!”孟尧远屁股动了动,带着转椅移动过来,“要是我能放假,肯定美死了,就算上班也希望清清闲闲,无灾无难,你倒好……”   孟尧远还没说完,就被薛芃打断了:“真有那么一天,你就下岗了。”   薛芃话落,又几个档案分类好,随手打开笔记本电脑。   孟尧远却一直没有离开,就靠在她桌边,盯着她小声说:“说来也奇怪哈,就你这事儿,换一个人遇到了,肯定特别狼狈、憔悴,可我瞅着你,怎么有点脱胎换骨了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历劫后的醒悟?”   “没你说的这么夸张,不过确实想明白一些事。”薛芃随口应了。   “啥事儿,分享一下呗?”   孟尧远问的并不认真,因为按照薛芃的性格,肯定不会说,甚至连眼皮子都懒得抬。   可薛芃听了,只是沉默几秒,抬眼的瞬间,漆黑的眸子微微亮了。   就在孟尧远诧异的当口,薛芃半真半假的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觉得这个工作环境很有归属感,我一回来就觉得亲切,越来越喜欢这里了呢?而且一想到未来还有很多案发现场等着我就觉得刺激,一点点解开犯罪分子的精心布局我就兴奋。你信不信?”   好一会儿,屋里都没人说话。   孟尧远就愣愣的盯着薛芃看,半晌才说:“你真的很不对劲儿……”   薛芃直接赏了他一个白眼。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座机电话响了。   薛芃起身去接:“喂。”   随即听到冯蒙的声音,带着一点惊讶:“薛芃,你回来了?”   “是啊,老师。”   冯蒙问:“恢复的如何?”   薛芃没有立刻回答,琢磨了两秒,反问:“是不是有案子要出现场?”   “真聪明。”冯蒙笑道:“我马上就到局里,你让小孟收拾一下,再叫程斐和……”   薛芃却说:“还有我呢。”   冯蒙一怔:“你确定你可以?”   薛芃微微一笑,看了下窗外晴朗的天:“当然,我已经满血复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集中回答几个问题:   1、大家关心的霍骁会不会醒,前面提过了,正在恢复意识~   2、第三卷 杀死程立辉的凶手李成杰还没抓捕归案,会放在后面的剧情里一起说。   3、本卷会收拾霍雍,但他不是主角也不是boss,只是顺带。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18 12:00:00~2020-11-1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j 102瓶;北觅不姓北 20瓶;爱我你就爆爆我、橘子、L.C.、May酱 10瓶;咿咿呀呀、桔生淮南、路蹲蹲 5瓶;na 4瓶;fs湖、流水人家、superRu 3瓶;三萱 2瓶;单程车票、灯火阑珊、引羽、K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2   薛芃一进入现场, 就“嗅”到了一丝不对。   曲辛夷家住的楼比较老,楼龄超过三十年,这种砖土结构的楼房隔音通常不会太好, 如果楼上收拾屋子的动静大了点,楼下就会很清楚的感受到。   刚才在路上, 薛芃就听冯蒙简单描述过案情, 得知这次犯罪现场是在被害者曲辛夷的家里, 而且是暴力性侵。   既然牵扯到暴力,那么就一定会涉及几个元素,比如实施暴力的工具, 因反抗挣扎而发出的声响,还有哭喊等等。   按理说像是这样的老楼, 如果真发生了暴力性侵,邻居一定会听到, 肯定早就报警了。   当然,除非犯罪嫌疑人将被害者捆绑起来, 并用东西堵住被害人的嘴。   曲辛夷的卧室并不宽敞, 只有十平米大, 有一张床,一张写字台, 一组大衣柜。   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实施强|奸, 难度有点大。   曲辛夷报案的时候人很清醒,而且是她把男朋友叫来的,这就基本排除了安眠药之类的东西, 那么在作案时,曲辛夷如果抵抗或是拒绝,反遭男朋友的暴力对待, 她一个大活人一定会剧烈挣扎。   而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屋子里,挣扎的过程一定会推撞到家具,发出声响。   很快,薛芃和孟尧远就在柜子里找到两大袋物证。   袋子里有换下来的床单、被罩,一些助兴道具,一盒已经拆开的保险套,撕碎的衣物、纽扣等等,而且这些物证上面,或多或少沾着血迹、精斑、足迹、毛发之类的痕迹。   就这些物证来看,曲辛夷的确遭遇了暴力性侵。   就在孟尧远和程斐提取寻找卧室里的其它痕迹时,薛芃却看到了曲辛夷的笔记本电脑,按了一下开机键,发现电脑根本没有关机,只是在休眠状态。   而笔记本的桌面文件夹里,还有一段新生成的视频文件。   刚点开,电脑旁边的小音箱就发出不可描述的声音。   薛芃先是被那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就看到视频内容,场景就是在曲辛夷的卧室,床边有一个男人赤着上身,手里拿着特制“道具”,正在捆绑压制床上的女生。   女生衣不遮体,嘴里还塞着块布,她的嘴里发出“呜呜”声,双脚不停地蹬踹,身体扭动,就像是在砧板上不停挣扎的活鱼。   “我去!”   孟尧远这时被声音吸引过来,震惊的瞪大眼,就连在洗手间取证的程斐也走了出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薛芃面无表情的将笔记本关掉,拔掉电源,准备作为物证一起带回实验室。   孟尧远说:“这可是铁证了,禽兽啊!”   薛芃没接这茬儿,只是拧着眉头,将笔记本收进证物袋,转而问孟尧远:“你觉不觉得这套房子过于安静了。”   孟尧远一顿:“你是说这里隔音很好?”   “嗯。就算是堵住曲辛夷的嘴,就刚才那视频里的动静,也难免会惊动邻居。就算没有喊叫,在挣扎时也会推撞到家具。除非四周的住户都是年轻人,没有老人,白天大家都去上班了。”   程斐这时接道:“应该是装修的时候处理过。我家前两年刚装完,差不多也是这么做的,在吊顶和地板里都要加隔音垫,墙壁啊,门窗啊也要处理一下,只要屋里的动静不是特别夸张,把门窗都关上,声音基本很难传出去。”   程斐的解释倒也算通顺。   薛芃没接话,也没再纠结声音的问题,遂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却仍是觉得这个案发现场透着古怪。   ……   等取证完毕,痕检科一行人上车返回实验室,那一路上孟尧远和程斐一如既往地闲聊,薛芃就和之前一样,看着窗外不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尧远叫了薛芃两声,薛芃才醒过神。   就听孟尧远问:“想啥呢,程斐问你话呢。”   薛芃:“哦,在想这个案子,刚才问了什么?”   程斐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也没什么,就是看师姐你有点不在状态,怕你身体还没恢复,问你有没有不舒服……”   薛芃笑了下:“我没事。”   孟尧远:“可你看着真的挺不对劲儿的,而且这案子有啥好想的,所有证据都一目了然啊。”   薛芃本不想接这话,因为现在才刚完成取证,还没有经过物证检验,所有结论都为时尚早。   可她仔细一想,还是说出自己的第一直觉:“就是因为所有证据都一目了然,物证齐全,我才觉得奇怪。”   程斐:“嗯?什么意思?”   孟尧远:“我看你啊,证据齐全还不习惯了,是不是非得来点刺激的,高难度的才行?不过现实中哪来的那么多高智商犯罪啊,反正我没见过,大多数都是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的。”   是啊,现实中的确没有那种所谓的高智商犯罪,就像是《七宗罪》和《沉默的羔羊》那种,就算罪犯的想象很丰满,可是一到具体实现,差的可不是十万八千里。   但问题是……   从她走进曲辛夷的卧室开始,就有一种好像一脚踏进某个布局场景的感觉。   这就好像是在玩密室逃脱,所有的证据只要玩家智商足够,胆子够大,心够细,就一定能在固定的密室里寻找到所有线索,打开通关路径。   可是话说回来,现实中的案件哪会这样精心安排呢,很多关键证据都会被人为破坏和销毁,怎么可能还给你摆在某个“密室”里,一件都不少,就等你去找?   这个案子,怪就怪在这里。   ……   薛芃回到实验室,将物证分类好,就拿起包和手机,不紧不慢的朝停车场的方向走。   她想事情想得出神,直到来到自己的车前,余光才瞄到一道挺拔的身影。   抬眼一看,正是陆俨。   陆俨就倚着她的车身,瞅着她。   “我记得某人说过,要先去我家看巴诺,结果一转眼,我就听许臻告诉我,她跑去案发现场了。”   薛芃一怔,笑道:“被你抓到了。但我现在去也不算晚呐。”   薛芃边说边将车解锁,没想到陆俨却先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我来开吧,你继续想你的事情。”   薛芃没和他争,只是坐上车也没继续沉思,等车子驶出市局,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加班。”   陆俨:“手头几个案子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现在唯一没有侦破的,就是程立辉的案子,但如果李成杰存心要躲,要找他也不是一朝一夕的。”   薛芃又问:“那今天曲辛夷这个案子呢?”   “她刚做完伤情鉴定,明天季法医会把报告送过来,我们会正式立案调查。”   薛芃没接话,秀气的眉头下意识皱起来,就一直盯着路面。   陆俨扫了她两眼,终于忍不住问:“怎么又皱眉了,有什么事想不通,说出来听听。”   薛芃一怔,又想了想,随即侧身看向陆俨,非常认真的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回答我。”   陆俨匆匆看了她一眼,面露诧异:“什么问题?”   正好这时赶上一个红灯,陆俨将车停下。   就听薛芃说:“假如你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平时装的人五人六,看不出来,但是一旦受到刺激,就会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你控制不了自己,还用暴力行为侵犯了你的女朋友,那么在事成之后,你的理智回来了,你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薛芃话落,车内陷入好一阵沉默。   起初陆俨还看着路面,仿佛很惊讶,随即缓慢地把头转过来,神情也在这个瞬间变得微妙了,而后皱起眉,说:“你是指曲辛夷的案子。”   薛芃:“嗯。”   “那你能不能在举例的时候,不要用第二人称?”   薛芃笑了:“让你有代入感了?”   “何止,我快以为我要被抓进去了。”   “你还没回答,那如果这件事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陆俨凝眉思考了片刻,遂认真的回答道:“首先,我不会在女方家里动手,反而会选择自己家里。而且我还会让女方自己主动过来,而不是用暴力、胁迫手段把她带过来。”   事先选择好熟悉的地点,这也比较符合强|奸案的特性,因为实施犯罪的时间比较长,犯案的时候还会有搏斗、挣扎、哭喊、尖叫等声响,所以通常都是罪犯熟悉、偏僻且人迹稀少的角落,而且多半在深夜、凌晨。   薛芃边想边点头:“很有道理。”   “其次,在过程中,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力道和尺度,不要留下过多痕迹,最好是既能满足变态心理,又不至于被判定为暴力行为。如果需要作案工具辅助,我会选择用着比较顺手的工具。不过每个人习惯不同,选择什么工具也是因人而异的。”   薛芃眨了下眼,带着恍然:“这也比较符合犯罪心理,正常人在计划犯罪之前,都会下意识想到如何尽可能让自己脱罪。”   陆俨:“如果是冲动犯罪,可能会来不及考虑后果,在过程中留下很多痕迹。但就这个案子来看,曲辛夷的男友应该不是冲动犯罪,而且曲辛夷说那些道具是他带过去的,这就说明他是经过思考的。如果我是他,事后我一定会清理房间,该销毁的证据尽快销毁。”   其实陆俨描述的情况,就和绝大多数熟人犯下的强|奸罪情况类似,而所谓的熟人作案,可能是夫妻、情侣、网友、朋友、上下级关系或是师生关系,还有婚外情关系等等,两人之间还会有很多亲密、暧昧的聊天信息,或是亲密合照。   那么案发地点通常就会选在酒店,或是嫌疑人的住处,很少会发生在被害人家里。   在犯案过程中,很少甚至是几乎没有使用暴力,所以到底是强行还是自愿发生了性关系,这就很难界定了。   而曲辛夷的案子和上述的都不一样,几乎每一条都是相反的。   这个犯罪嫌疑人,甚至没有在事后清理过现场,或是安抚曲辛夷的情绪,哪怕是哄她认倒霉,或是下跪求饶,请曲辛夷原谅也好。   可这个男人似乎什么都没做。   那他到底是粗心呢,还是智商欠费呢?   薛芃正想到这里,车已经来到陆俨住的宿舍楼。   薛芃就听到一声轻叹,转头看去,见陆俨就趴在方向盘上,脸朝着她这边,眼神带着点无奈。   薛芃:“哦,我又走神了。”   陆俨摇了摇头:“到了,先下车吧。”   ……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陆俨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门就从里面开了。   巴诺就蹲坐在门口,见到薛芃,霎时间就活跃起来,围着薛芃又蹦又跳,“汪汪”叫了好几声。   薛芃转瞬就将刚才的事抛到脑后,搂着巴诺说:“是不是想我了,对不起呀,那天没有回家接你,你吓坏了吧?”   两人一狗进了门,巴诺就给薛芃递拖鞋,薛芃换好鞋,就和巴诺一起进屋,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巴诺也上了沙发,挨着薛芃不肯动。   薛芃就一下下的撸着它的毛发。   而沦为背景板的陆俨始终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直到薛芃看着他说:“你愣在那里干什么?”   陆俨这才换鞋进屋,洗完手出来,先给巴诺调好一大碗狗粮,端过来放在地上。   趁着巴诺狼吞虎咽的时候,陆俨说:“你回来了,巴诺就可以放心了,它这两天都没什么胃口。”   薛芃笑着起身,进厨房洗了手,等洗完,刚要拿擦手巾,就见到墙上又多了一个挂钩。   原来挂擦手巾的挂钩比较高,上面挂着一条深色的毛巾,而现在在那个挂钩下面又多了一个挂钩,上面还挂着一条新的浅色毛巾。   薛芃拿下新毛巾,擦手的同时也明白了陆俨的用意,这条新毛巾显然是为她准备的,她不像陆俨的个子那么高,他用着顺手的高度,一般人都够不着,所以每次擦手,都是陆俨帮她拿下来。   薛芃挂好毛巾,走出小厨房,陆俨已经盘腿坐在地板上,一手轻轻拍着巴诺的背,另一手拿着遥控器,正在搜电视节目。   很快,电视里就开始播放《猫和老鼠》。   陆俨放下遥控器,转头对上薛芃的目光,问:“晚上要留在这里吃饭么?”   薛芃走过来坐在沙发上,说:“叫外卖吧,不过我现在的情况可能要清淡饮食。”   陆俨刷开自己的手机,点开外卖APP,随即将手机递给她:“那你来点吧,我先去冲个澡,支付密码是……”   陆俨报了六个数字,便起身进了卧室。   薛芃生怕把密码忘了,很快找到一家中餐店,点了两道清淡的,又点了一道荤菜,随即下单。   就在薛芃准备将手机放下的当口,突然进来一条微信。   艾筱沅:“咱们能不能见个面,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艾筱沅,这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一上来就问咱们能不能见个面,看来关系是很熟悉的。   而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大多数情况都会和感情有关。   薛芃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好歹也是个女人,当下便做出了最精准的判断。   薛芃安静了两秒,打算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然而就在这时,艾筱沅又发来第二条:“常锋跟我表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等你不忙的时候,能不能回我一个电话。”   常锋?   哪个常锋?   薛芃盯着这句话一时出了神,也没有多想,手指一点,将艾筱沅的微信窗口打开。   果然,不是她眼花,的确是“常锋”。   薛芃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似乎那天她开车去接常智博和常锋出狱的时候,同时还来了一个女人,好像和常家父子很熟悉,而常智博还管她叫“小园”。   该不会那天那个“小园”,就是这个“艾筱沅”吧?   薛芃正想到这,陆俨从卧室里出来了。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换了家居服,出来见薛芃拿着他的手机正在发呆,便问:“还没想好吃什么?”   薛芃“哦”了一声,将手机放下说:“那个,刚才有人给你发微信,叫艾筱沅的。你的微信没设置,直接显示了内容,我不小心看到了,不是故意的。”   陆俨从厨房里拿了瓶水,拧开喝了口,不在意道:“哦,我登陆的是我个人微信,没什么可避讳的,就没设。”   陆俨拿起手机刷开一看,很快顿住,随即快速回了一句:“我晚点再打给你。”   薛芃注意着陆俨的表情和动作,抿了下嘴唇,问:“我看到她提起一个人名,叫‘常锋’。”   陆俨放下手机,淡淡道:“嗯,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那两个发小?”   薛芃恍然,和她猜得差不多:“常锋就是你亲手送去警局的那个。”   陆俨垂下眼,只应了一声,便坐到沙发上。   巴诺就趴在两人中间的地板上,闭着眼,却时不时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   薛芃安静了片刻,终于问:“常锋的父亲,是不是叫常智博?”   陆俨正在喝水,听到这话顿住了,放下水瓶诧异的看过来。   他的表情已经回答了。   薛芃说:“其实我认识常叔叔和常锋。我妈之前有意再婚,对方就是常叔叔。但现在,那件事已经搁置了。是不是很巧?”   陆俨消化完这几句话,缓慢的点了下头:“那他们现在……”   “常锋我不知道,他有自己的主意。常叔叔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和我妈也一直有联系。”   安静片刻,陆俨说:“其实我之前和常锋见过一面,也算是把过去的事情做个了断,以后不会再联系了。”   陆俨的表情很平静,却没有看薛芃,只是将双肘架在膝盖上,弓着背看着巴诺。   薛芃:“但是艾筱沅找你,却是因为常锋。”   陆俨浅笑了下:“最多也就是发发牢骚。她这个人心思比较细,也很为人着想,常锋一直喜欢她,她一定是觉得苦恼了。”   “哦。”薛芃只一个字,就没再说话。   眼下的情形有些尴尬,其实薛芃本想问“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和你说呢,她没有女性朋友么”。   然而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也不该是她问的。   毕竟这是爱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他们三个是发小,而她就是个局外人。   可就算不问,薛芃心里也有数,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般这种情况,一个女人告诉一个男人,有另外一个男人在追求她,她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能不能打电话给他聊聊,这基本就等于这个女人喜欢这个男人。   不过目前来看,陆俨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就是艾筱沅在单方面试探。   从这以后,薛芃就很少说话,就和巴诺靠坐在一起看《猫和老鼠》。   等外卖送来,薛芃又去洗了次手。   陆俨将外卖盛出来,见还有个荤菜,便问:“这么油的菜,你能吃么?”   薛芃说:“你不是喜欢吃么,你多吃,我少吃,也不能让你跟着我吃的太清淡啊。”   从这以后,一顿饭两人吃的分外安静,几乎没什么交谈。   等到收拾外卖盒的时候,陆俨念叨着:“看来我一会儿得带巴诺出去跑两圈。”   薛芃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怕胖?”   随即目光略过他的腰身,又道:“暂时应该还不用担心。”   陆俨耳根一热,清咳两声,刚要说话,手机微信就突然进来一个语音通话邀请。   两人都看到了,邀请人是“艾筱沅”。   陆俨拿起手机,走进卧室的同时,接通语音:“喂。”   薛芃只看了眼他的背影,便一言不发的将外卖盒收好。   卧室门没有关,陆俨低沉的嗓音时不时会从卧室里传出来。   薛芃待了片刻,也不好在客厅里“偷听”,便叫上巴诺,拎着外卖盒出了门。   薛芃带巴诺到附近公园的草坪上玩了十几分钟,累了就坐在路边。   余晖将没,薛芃就单手撑着下巴,和巴诺靠坐在一起,放任脑子放空。   几分钟后,身边突然多了一道高大的影子,在她旁边落座。   陆俨:“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薛芃转头看他:“电话讲完了?”   “嗯。”陆俨只轻轻应了一声,抿着嘴唇,似乎并没有多说的意思。   薛芃歪着头,就着昏黄的路灯打量他,随即就捕捉到他脸上快速划过的一丝为难和尴尬,虽然很轻。   薛芃忽然问:“你拒绝她了?”   这问题没头没尾的,但陆俨却明显一愣,诧异的转头。   两人目光撞到一起,薛芃在眼里看到了答案。   “你……”陆俨动了动嘴唇,似乎想问什么。   “别问我是怎么猜到她跟你说了什么,问就是女人的直觉。”   陆俨扯了下唇角:“你猜的没错。”   薛芃没接话。   隔了几秒,薛芃还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翻篇了,没想到陆俨忽然发问:“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薛芃有点始料未及,下意识看向马路,盯着那一辆辆自眼前开过的车,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装傻也不对,回避也不妥,顾左右言他更没必要。   薛芃沉默半晌,陆俨却好像跟她杠上了似的,就那样一直看着她,好像非要等到一个答案。   薛芃也知道陆俨在看她。   她没有转头看他,也没有其他动作,过了许久,才像是终于妥协了,垂下眼,轻声说道:“因为我知道为什么。”   到了这一刻,陆俨脸色才渐渐松下来,遂缓缓笑道:“天黑了,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19 12:00:00~2020-11-2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謝小玲、L.C.、19905016 10瓶;木雅 6瓶;流水人家 4瓶;na 2瓶;zcz、123Zzz、KAY、引羽、我是一条咸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3   翌日一早, 痕检科和理化实验室,开始着手曲辛夷被强|奸案的物证检验。   到了上午十点,陆俨收到了法医助手小晨送来的验伤报告。   就报告来看, 曲辛夷确实经历过暴力性侵,不仅大腿内侧有损伤, 下面有撕裂痕迹, 双手和口颈部都有抵抗伤痕, 手脚被捆绑过,在曲辛夷家里找到的那两袋物证,也已经初步认定, 上面确实留下两组DNA,其中一组正是曲辛夷的。   而且曲辛夷身上的伤口, 在那些床单、道具上都留下了血痕,床单上还采集到男子的精斑, 现在就只差确定精斑是不是属于曲辛夷的男朋友。   证据一目了然,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   可陆俨看完了验伤报告, 神情却有些凝重, 许久都没有布置下一步任务, 就只是坐在办公桌前沉思。   坐在外面的李晓梦,时不时就朝陆俨的办公室门口张望一眼, 等得有些焦急。   通常这种案件发生之后, 女性被害人是很抗拒被男性靠近和问话的,所以这个案子李晓梦参与的最多,同为女性, 和曲辛夷沟通障碍比较少,也可以在无形中降低曲辛夷的戒心。   从安抚曲辛夷的情绪,到做笔录, 再到验伤,李晓梦全程参与,难免就会在过程中产生共情心理,所以今天对这个案子的调查额外上心。   可是李晓梦左等右等,都不见陆俨叫她进去,这验伤报告都送进去半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陆俨在研究什么。   又等了几分钟,李晓梦终于忍不住,站起身走到陆俨的办公室门口,“叩叩”两声敲了门,很快就听到陆俨的声音。   “请进。”   李晓梦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见陆俨就坐在办公桌前,低着头,还在看报告。   “陆队,我想问一下……”   陆俨抬起眼皮:“晓梦,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陆俨边说边站起身,将报告递给她:“等会儿通知痕检,让他们准备一下,中午过后咱们去趟曲辛夷男朋友的工作医院。我记得好像是一家私立医院?”   李晓梦心里一松,飞快的说:“对,叫慈心,听说这家医院有点背景。”   “先坐吧。”陆俨指了下沙发,等李晓梦坐下,才说:“案发现场是曲辛夷的家,如果咱们要取证,随时可以申请。但是下午要去的是男方工作的医院,不好申请搜查令,所以这次去还是以询问为主,一是将男方带回来做笔录,还要询问他的同事和领导,二是采集他的DNA和指纹作比对。”   李晓梦精神一振:“是,我明白,陆队。”   安静两秒,陆俨瞅着她笑了:“你好像很关心这个案子。”   李晓梦毫不掩饰:“都是女人,看到曲辛夷遭遇这种人渣,我也挺生气的。曲辛夷还没成年,性格又内向,不太懂得保护自己,又没有社会经验,这个人渣就是以大欺小。”   其实像是这种情况,陆俨作为上级,理应提醒李晓梦,不要将个人情绪过多的代入,毕竟现在只是调查初期。   虽说有正义感是好的,可这世上大部分案件,都适用那句“一个巴掌拍不响”,内情曲折,各种缘由,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只是陆俨并未提醒,就点了下头,说道:“在那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先问问你。”   李晓梦:“好的,陆队你问。”   陆俨很快将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疑问道出:“你仔细回忆一下,在你昨天劝说曲辛夷的时候,从安抚她的情绪,到做她的心理工作,说服她通知家人和做笔录,还有后来陪她去验伤,在这整个过程里,曲辛夷有没有试图逃走、反抗、逃避、退缩,或是说过‘我不想告他’,‘我不想追查了’,‘要是曝光了我以后可怎么见人’这样的话,或是表现出一些类似的举动?”   李晓梦想了片刻,说:“好像没有……”   没有?   陆俨眯了眯眼,问:你肯定?   李晓梦:“我记得曲辛夷说的最多的,就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那么爱他’这样的话,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开始她的精神状态很恍惚,好像受打击过大,有点不稳定。到后来,她终于把我们的话听进去了,得知要立案调查,她又问我,她男朋友会怎么样?我告诉她,具体结果还不知道,但是就目前她描述的情况,这已经构成了强|奸,但最终还是要以证据为准。”   “那她有什么表现?”陆俨问。   “她好久都没说话,就低着头一直哭,好像又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好久都没说话,只是一直哭?   陆俨:“那么后来,你是怎么让她同意取证和验伤的?”   李晓梦:“其实我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告诉她——哭不能解决问题,既然都来了警局,就要相信警察,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也请你信任我们。然后,我就告诉她,已经通知了司法鉴定中心,先去做个伤情鉴定。”   陆俨低眉敛目,半晌没说话。   直到李晓梦问:“陆队,是哪里有问题么?”   陆俨这才抬眼:“那后来曲辛夷就没再问过你,她男朋友会怎么样,她会怎么样。”   李晓梦摇头:“没有,她后来基本不怎么说话,就是哭。但是到了司法鉴定中心,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了,而且季法医给她验伤的时候,她很安静,也很配合。”   “没有表现过抗拒?”   “没有。”   这之后,陆俨没再发问,又简单嘱咐了两句,便让李晓梦离开。   陆俨就坐在原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浓眉紧锁,揣度着他从昨天就觉得古怪的疑点。   如果是熟人犯下的强|奸案,又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女方受害人通常都会经历几个心理阶段,从震惊到悲伤,到精神恍惚,逃避现实,不知所措,最后等无效的情绪宣泄完毕,才会想到如何解决和处理问题。   而在这个过程中,受害人还会做出一些“帮助”凶手的行为,比如清洗身上的痕迹,去药店买药给伤口消毒,清洗床单等等,这些行为都是为了逃避现实,是一种掩耳盗铃的心理投射。   等受害人决定报警处理的时候,往往都已经是第二天或是一、两天以后了,当然还发生过隔了三、五年之后才报案的情况。   在这段时间里,受害人的内心已经经受过一番撕扯,报案还是不报案,报案会怎么样,要面临什么,不报案又会怎么样,难道要这样一直痛苦下去?   尤其是在强|奸案里的受害人基本都是女性,不管是在哪个国家,这种事都会危机甚至摧毁女性的自尊心,很多受害人就是因为怕丢人,怕见光,怕被人议论和指指点点,而选择忍气吞声。   而未成年遭遇此事,有的家长或监护人就会选择私了,反正伤害已经造成了,又不能时光倒流,那还不如拿点实际的补偿。   可是在曲辛夷这个案子里,曲辛夷什么都“没有做”,而这种不作为,恰恰完整的将证据保留下来。   按照孙芹和李晓梦的描述,曲辛夷应该是个没什么主见,逆来顺受的女生,而且只有十七岁,思想还不够成熟,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一时难以接受事实,六神无主,这都是非常正常的反应。   来警局报案,也是孙芹的提议,到了警局之后基本就是李晓梦在做曲辛夷的思想工作,似乎没有一个决定是曲辛夷自己主动做的,她从头到尾都是“任人摆布”,这也符合她的性格。   可矛盾的地方就在这里。   孙芹说,曲辛夷很爱她的男朋友,这才决定将初夜给对方,没想到却遭受如此对待。   这种事换任何一个女人,都承受不了,一定会天崩地裂。   这时候该怎么办呢?不同的性格就会有不同的选择。   性格果断、强势的女生,在经历过伤害和内心的痛苦之后,很快就会想到报复、反击。   而性格懦弱、没主见的女生,大概率会选择逃避,还会产生一些自欺欺人的想法,比如,对方一定不是故意的,或者是出于太爱对方,想给他一次机会,起码不要闹到报警这么严重。   当然,也有人会选择自残,将精神上的伤痛转移到身体上。   当李晓梦明确地告诉曲辛夷,她男朋友这种行为已经构成强|奸的时候,稍微有点常识且智商正常的女生,都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而且现在人人上网,强|奸罪判的有多重大家也很清楚。   没有一个女生能接受这两个字,谁都不愿意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逃避是一定的。   李晓梦说,曲辛夷一直在哭。   可是哭过之后呢,李晓梦又给曲辛夷做了笔录,又带曲辛夷去验伤,在这个过程里,曲辛夷没有问过一句接下来她男朋友会如何,她自己会如何,如果不报警了,私了可不可以。   这种案子警方一旦介入调查,就一定会惊动曲辛夷的学校,到时候消息传开了,曲辛夷就只能转学,可能还要改名。   一想到这样的后果,哪怕是性格再果断的女生,都会有一瞬间的彷徨,然而曲辛夷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的动摇。   最主要的是,现场物证齐全,曲辛夷男朋友犯案之后,扬长而去,什么都没有带走。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智障”,如果是,也当不了医生。   那么,就是他觉得在这样的施暴行为之后,曲辛夷会选择忍气吞声?   为什么他会这么笃定?   再加上曲辛夷的行为动向,这种种疑点总结在一起,彼此之间互相矛盾,有很多地方和当事人的描述不吻合。   这样的情况,只会有一种解释。   思及此,陆俨靠坐进沙发里,眼皮抬起,心里落下定论——曲辛夷在说谎,而且水分很大。   ……   同一时间,薛芃也困在同样的疑点中。   起因就是因为在曲辛夷的笔记本电脑里找到的那段视频,视频只有一小段,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   薛芃在痕迹取证之后,在笔记本上发现了两个人的指纹,其中一组是曲辛夷的,而另外一组和留在助兴道具上的指纹一致,应该是曲辛夷男朋友的。   然后薛芃就将笔记本送到电子物证组检验,很快证实视频是经过剪辑的。   在曲辛夷的家里有一个摄像头,可以遥控设置,而曲辛夷的手机里,安装了一个程序,和摄像头绑定,但除了曲辛夷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用户也在权限内。   也就是说,这个摄像头两个人可以远程控制和观看。   那么问题来了,另外一个远程用户是曲辛夷的母亲,还是曲辛夷的男朋友呢?   视频是谁剪辑的?   大概率不会是曲辛夷,事后她情绪遭受巨大打击,怎么可能还会坐在电脑前剪辑自己的被害视频?   所以是曲辛夷的男朋友。   可怪就怪在这里,曲辛夷的男朋友在实施暴力性侵之后,还用曲辛夷的笔记本剪辑了视频,剪辑过后却没将视频拿走,难不成他是留给曲辛夷回味的?   ……   转眼到了午休时间。   薛芃没什么胃口,没有去食堂吃饭,就在办公室里吃了一包饼干,边喝咖啡边看资料。   不会儿,孟尧远吃饭回来,一进门,就挨到薛芃旁边,一幅神秘兮兮的模样。   薛芃只扫了他一眼,就读懂了:“看来又有八卦了。”   “还是大八卦,和季法医有关哦!”孟尧远这次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出正主儿。   季冬允的八卦?   这倒是稀奇。   薛芃眼里划过诧异,却又很快落下,只和孟尧远对视一眼,说:“你吃了一顿午饭,竟然能打听到季法医的隐私,厉害。”   薛芃的“夸奖”并不走心,而且很敷衍,孟尧远却得意地笑了,还问:“你想不……”   话没说完,就被薛芃打断:“不想。”   孟尧远“嘁”了一声:“那如果我告诉你,和曲辛夷也有关呢?”   薛芃刚将咖啡杯走到嘴边,听到这里动作一顿,安静了两秒,又放下杯子,看向孟尧远。   薛芃:“你不要告诉我,他们认识。”   孟尧远:“嘿,还真让你猜对了,他们真认识!”   认识?   那是什么关系。   朋友?   不,年龄差距太大,一个是女学生一个是法医,应该没交集。   亲戚?   可能性也不大,如果有亲属关系,曲辛夷不可能只字未提。   薛芃排除了几种可能性,没有丝毫头绪,可是又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只好问:“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孟尧远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啊。”   薛芃:“……”   孟尧远:“可我能把小晨告诉我的,给你学一遍。”   没等薛芃说“不”,孟尧远很快就讲到昨天的小插曲。   原本曲辛夷在李晓梦的陪同下做法医鉴定和伤情鉴定,整个过程都比较顺利,也没有什么中途离场,或是不配合的情况发生。   这一点非常超乎预料。   因为在曲辛夷过去之前,李晓梦就和司法鉴定中心打过招呼,会带一个未成年女生过去,她刚遭遇了男友强|奸。   助手小晨跟了季冬允一段时间,也接触过强|奸案,一听到这样的提示,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一般女受害人去做鉴定,情绪都是不稳定的,而且一看到是戴着口罩的男法医,会十分抗拒,这也可以理解。   可是曲辛夷一到鉴定室,见到季冬允,既没有哭,也没有抗拒,反而还一直盯着季冬允看。   小晨当时就觉得奇怪了,隔着一层口罩,这个女受害人能看出什么?   直到曲辛夷声音沙哑的问了这样一句:“季法医,你还记得我么,我叫曲辛夷。辛夷,是紫兰花的花蕾,可以入药。”   小晨一愣,同时也注意到季冬允的动作停住了,下意识抬起头,和曲辛夷的目光对上。   那一瞬间,小晨十分确定,他在季冬允眼中看到了震惊、诧异,还有一些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可这些情绪转变的很快,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从头到尾,季冬允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看曲辛夷,而后收回目光,又继续鉴定伤口,并口述鉴定结果,让小晨记录。   最终伤情鉴定的判定是轻伤一级,而且伤口有新有旧,旧的那些已经愈合,但有的留下一些疤痕。   故事讲到这里,孟尧远转头去拿自己的杯子,喝了好几口。   薛芃坐在远处消化了一下刚才的讯息,问:“然后呢?”   孟尧远:“没有了。”   薛芃怔住了:“曲辛夷后来就没再说过什么?”   孟尧远:“没有,据小晨说,后面除了季法医让曲辛夷抬手,抬腿,转身之类的,他们两人就没有交谈过一句。”   这就奇怪了。   曲辛夷突然自报姓名,还加了一句解释,结果却没有任何下文?   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曲辛夷笃定季冬允认识她,最起码认识这个名字。   薛芃想了想,却没接茬儿。   孟尧远又道:“我开始还以为,是不是以前曲辛夷做过伤情鉴定,季法医不也说了么,她身上新旧伤都有。但小晨查了档案,曲辛夷是第一次来。”   说到这里,孟尧远又想起一茬儿,接道:“哦,对了,你昨天不是说觉得这个案子有点奇怪么,今儿个检验物证的时候,我也发现了。”   薛芃抬眼:“发现什么?”   “你说,到底什么男人这么缺心眼啊,自己带着工具去作案,完事了还不把工具拿走?就算不拿走,起码擦拭一下吧,什么指纹啊DNA啊,一个都没跑……”   是啊,非但物证齐全,痕迹没有人为销毁,还留下一段视频证据,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强|奸似的。   薛芃许久没有接话,再开口时,说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你还记不记得,昨天在案发现场,许臻提过几句,说这是曲辛夷和她男友第一次发生性行为。”   孟尧远点头:“记得。”   薛芃:“那么曲辛夷身上的旧伤是哪里来的?难道她之前出过意外,遭遇过家暴,还是在学校里被人霸凌。”   薛芃没见过曲辛夷本人,只是在昨天取证的时候看到曲家摆放的照片,大概知道曲辛夷的模样。   乍一看没什么特别,长相很可人,像是邻家妹妹,笑容也很甜。   看到这样一个小女生,绝不会有人希望她会遭遇这样的暴行。   可是她身上的伤口却有新有旧,这说明曲辛夷不止一次被人暴力对待,无论是哪一种,旧伤总得有个来由,而这些来由背后一定会联系某些关键词,比如欺凌、侮辱、践踏。   总之绝对不会是好事。   薛芃正想的入神,这时孟尧远开口了:“要这么说,这个小女生是挺奇怪的,感觉藏了不少事儿。哦对了,小晨在跟我说起曲辛夷的时候,还特别提了一句……”   薛芃下意识看他:“什么?”   孟尧远:“他说昨天曲辛夷刚进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可怜,低着头,眼睛也是肿着的。可是后来,她好像把季法医认出来了,那整个表情都变了,不仅眼神尖锐,好像还对季法医带了点敌意。”   作者有话要说:  紧赶慢赶,终于写到季法医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20 12:00:00~2020-11-2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娟娟是空 20瓶;藏匿浪漫、灰木酱、落落禾木 10瓶;打麻将 7瓶;na、流水人家、单程车票 2瓶;灯火阑珊、引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4   孟尧远转述的话, 很值得玩味。   整个实验大楼,就属助手小晨接触季冬允最多,尤其是今年, 无论是去历城还是春城,都是小晨跟随, 他也是最能摸清楚季冬允脾性的人。   若是连小晨都觉得季冬允和曲辛夷之间透着古怪, 那必然是有迹可循的。   季冬允和曲辛夷之间, 显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什么样的联系会将一个年仅三十岁的法医,和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女生牵扯到一起呢?   通常一个普通人是不会认识法医的, 季冬允平日负责的工作,要么就是验尸, 要么就是伤情鉴定,还会参与验尸之后的个别鉴定工作。   无论是因为哪一项而有了牵扯, 都不会是好事。   ……   中午刚过,痕检科就接到刑侦打过来的电话, 说是要去一趟曲辛夷男友工作的医院, 为了以防万一, 需要一名痕检跟队。   冯蒙撂下电话,刚要问谁想去, 谁知一转身, 薛芃已经来到跟前了。   “老师,我去。”   冯蒙有些惊讶:“我还没说去哪儿。”   薛芃想了一下,说:“曲辛夷的家昨天去过了, 还有很多物证在检验,今天返场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应该是去男方工作的地方。我想去看看。”   冯蒙笑问:“不是刺激的案发现场, 你也这么积极。转性了?”   薛芃面不改色的回:“我刚复工,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先去一些简单的现场取证。那些需要上山下海耗费体力的地方,我暂时就不去了,省得拖累大家。”   “也好,那你去吧。”   薛芃不多话,很快转身去整理桌面。   这时,就听到冯蒙说:“那这样,小孟、小程,五分钟之内收拾好箱子,跟我去另外一个现场,是一起交通意外,连环撞车,分局的技术员不够,咱们得过去支援。”   程斐连忙应了。   孟尧远却是一愣:“连环撞车,是不是特严重?”   冯蒙:“嗯,听说死了三个。”   “我去!”   孟尧远凑到薛芃旁边,却见她仍是不动声色,好像全然没有听到冯蒙的话,忍不住说:“连环撞车现场,不刺激吗?你要不要跟程斐换?”   薛芃眼皮抬起,略过孟尧远,淡定极了:“不换。”   孟尧远“嘶”了一声,立刻琢磨上了:“这可不像你啊,以前这种现场你都是第一个报名的,就算没你的份,你也会努力争取。你昨天不是说了吗,一想到未来还有很多案发现场等着你,你就觉得刺激,而且那私立医院有啥好去的……”   薛芃没有马上回答,先侧过身,朝冯蒙和程斐的方向扫了一眼,那边程斐正在问冯蒙问题。   薛芃这才转回来,说:“犯罪嫌疑人的工作环境也很刺激,一个人的工作和生活习惯,物品摆放,这些都能反应这个人的心理。”   “还能反应什么,无非就是禽兽、人渣、变态三选一。”孟尧远说。   薛芃轻笑一声,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也许是三合一呢。既然机会都送到眼前了,我刚好去会会他。”   ……   就在赶往慈心医院的路上,李晓梦将曲家的背景跟薛芃念叨了一遍。   薛芃很少搭腔,没有打断过李晓梦,也听得出来,在描述的过程中李晓梦注入了一些个人情绪,倒有点不像是平日的她。   据李晓梦说,曲父是一年前因肝癌去世的。   在曲父查出有肝癌之前,他刚忙完一单生意,有一段空闲时间,就张罗着把十几年没翻新过的房子重新装修一遍。   房子老,隔音不好,楼上的住户家里又有小孩,经常跑来跑去,曲父想着曲辛夷再过一年多就要高考了,就趁着这次装修把隔音一起做了。   谁知房子装修了还不到三个月,曲父就晕倒住院。   经检查,已经到了肝癌晚期。   自那以后,曲父经受的就只有病痛的折磨。   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每天都得靠吃止疼药度日,起初还算有效,渐渐地止疼药也不顶用了,就只能打吗啡。   再后来,连打吗啡都不能让他睡上一个整觉,直到离开人世,才结束这种痛苦。   曲家的家境还算不错,曲父在世时做过不少生意,大部分都赚钱,家里有两套房子,一套租出去,一套自家人住,就算生了场大病,花掉好几十万,还要供曲辛夷在私立学校念书,曲父仍留下一笔存款,还有不少股票投资。   可存款归存款,曲父留下的小生意总要有人打理。   自那以后,曲母就开始早出晚归,她大部分时间都拿去工作,经常半夜才回。   曲辛夷上的是私立学校,只有每周末回家,其余时间都在学校。   母女俩每星期才见一次面,有时候周末正好赶上曲母出差,可能要两、三个才见一次,而且每次回家,曲母都身心俱疲,累的眼睛都睁不开,自然也就没注意曲辛夷的异常。   但在曲母的印象里,曲辛夷似乎是从半年前开始,突然就变得喜欢外出了,还在外面认识了新朋友,就算是周末也很少留在家里,经常和朋友出去玩。   只是曲母怎么都想不到,曲辛夷所谓的朋友是异性,而且还大了她十二岁。   讲到这里,李晓梦叹了口气,转而说:“依我看,曲辛夷母女的关系本来就不亲。如果真是彼此关心,就算再忙,就算出差、住校,也会抽出时间讲两分钟电话,问一下近况吧?还有,出了这种事,当母亲的见到女儿一定会痛哭流涕吧,最起码也会抱一下,可是昨天曲辛夷母女在警局做笔录的时候,一直都没什么互动,好像有隔膜……”   薛芃默默地听着,并不打断。   因为李晓梦的描述,也令她想到昨天刚踏入曲家时就感受到的“异常”。   一般会发生案件的家庭,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不同的家人性格,就会有不同的生活习惯。   有的一家人都不喜欢拍照的,家里就不会摆放照片,就算照也是收在相册里。   而曲家的客厅里也摆放了一些照片,有曲父、曲母的合照,也有曲母的独照,还有一张全家福,唯独就是没有曲辛夷母女在一起的照片。   自然,这也可以解释为是曲辛夷不喜欢照相,而且在所有人的描述中,曲辛夷都是一个内向、孤僻,不怎么说话,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女生   但问题是,这样一个女生,却做出了十分“叛逆”,让人大跌眼镜的事。   曲辛夷不是走在外面,不幸遇到流氓而遭受强|奸,她是自己打开了家门,直接“引狼入室”。   故事讲完,李晓梦感叹道:“父亲早逝,母亲出于逃避又把所有时间都放在工作上,在这样的环境下,曲辛夷肯定比同龄人都要早熟,但也会更脆弱、孤独,需要朋友的关怀和他人的温暖。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投入那个人渣的怀抱吧?”   听到这,薛芃却皱了皱眉,嘴上虽没说,心里却否定了。   不,不对,这太顺理成章了。   曲辛夷的确看上去很内向,但她不是傻子,再说也不是所有内向的女生都是小白兔,反而是一些内向的人,尤其的心思深沉。   只是薛芃还未及细想,车子就在路边停下。   慈心医院到了。   ……   薛芃和李晓梦走进慈心医院,经过大堂时,薛芃顺手拿了一份医院的介绍,趁着坐电梯的时候翻了几眼。   偏巧不巧,翻到其中一页医生介绍,正好是曲辛夷的男朋友——廖云川。   照片里的廖云川温文尔雅,气质不凡,面带微笑时,透着亲切,而且皮肤偏白,看上去白白净净的。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男青年,真是很难将曲辛夷家里那些“道具”和这个男人联系到一起。   等两人来到三楼廖云川的诊室外,陆俨和许臻已经在了,正在走廊一角询问护士,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廖云川的诊疗室。   薛芃走近时,刚好听到其中一个女护士说:“廖医生平时对我们都挺好的,对病人也很亲切啊,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啊……”   另外一个接道:“是啊,而且他家里是医学世家,应该也不会同意他交往一个女学生吧?之前院长还说要帮廖医生介绍相亲对象呢……”   薛芃就站在外围,听着几人交谈。   直到陆俨将工作转交给李晓梦,走过来,薛芃才问:“见到廖云川了么?”   陆俨说:“应该快了,他这会儿正在给病人做身体检查。”   薛芃将手上的宣传册递给陆俨,刚好是她翻开的那一页:“对了,我发现一点有趣的东西……”   只是话还没说完,陆俨也抬起手,拿出同样的宣传册。   薛芃笑问:“有什么收获?”   陆俨不紧不慢的总结道:“海外留学,医学世家,年少有为,而且还未婚。”   薛芃:“长得也很英俊,他的追求者应该很多。”   “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会和一个还在念高中的小女生交往。曲辛夷家里没什么背景,只能说比一般家庭富裕点。”   薛芃“哦”了一声:“有的男人,专门超小女生下手,仗着自己有点社会阅历,多吃了几年饭,就‘以大欺小’。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是心智成熟的女性,未必会吃他们那一套,反倒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比较好摆布,爱做梦,警惕性更低,也更容易付出真心。”   听到这话,陆俨眉梢挑起,眼神微妙了。   薛芃却突然想起另一茬儿:“对了,有个事我得和你通个气。”   陆俨:“嗯?”   薛芃很快将孟尧远提到的小插曲告知陆俨,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过就算他们认识,对这个案子应该也不会有影响。”   只是陆俨听到转述,没有丝毫诧异,还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   “嗯,季法医主动跟支队上报了,他的确认识曲辛夷,不过他们之间既没有利益牵扯,也不是亲属关系,我相信,这也不会影响他的专业判断。”   季冬允果真认识曲辛夷?   薛芃一顿,刚要继续问,这时诊疗室的门忽然开了。   从门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只是一些小问题,没什么大碍,拿了药回去按时吃,注意饮食,好好调理,慢慢会恢复的。”   而后,又出现一道女声:“谢谢医生,那我下礼拜再来复诊。”   “好,慢走。”   说话的男人正是廖云川。   话落时,他人已经走到门口,露出半个身子,见到门外几人,却并不觉得诧异,随即又对女病人笑了下。   门外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廖云川,薛芃也扫过去一眼,他本人和介绍册的照片出入不大,的确有款有型。   可是当那个女人的声音出现时,薛芃的注意力又一下子被转移开。   那声音,真是太耳熟了。   不仅耳熟,而且在她还没有看到是谁时,就已经勾起心底深处的厌恶。   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女人从门里出来,站的角度刚好背对薛芃,只露出露出瘦弱的背脊。   薛芃眯起眼眸,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女人转身,也看到她。   女人脚下一顿,表情瞬间僵住。   薛芃早已沉了脸,盯着女人,目光又冷又锐利。   千算万算,哪怕她想象力再丰富,都不会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熟人”。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方紫莹。   过了好几秒,方紫莹就只是愣在门边,诧异的看着薛芃,久久没有反应。   她脸上化着妆,气色明显比之前坐牢的时候好得多,人也胖了点,穿着虽然比较素,但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很有设计感。   显然方紫莹出狱后的生活很体面,衣服像是名牌,鞋子也是某轻奢品牌,应该有四位数,而且她还在私立医院看病。   要不是薛芃早已将方紫莹的模样刻在脑子里,恐怕也认不出来她,变化真的很大,简直是脱胎换骨。   薛芃又扫了方紫莹一眼,便收回目光。   护士也很快上前,带方紫莹离开。   擦肩而过时,薛芃一动未动,只是看向陆俨和廖云川。   陆俨已经走向廖云川:“廖先生,你好,我是刑侦支队的陆俨,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要先找你了解一下情况,方便么。”   陆俨说话虽客气,表情也很淡,但其实双方心里都有数,哪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呢。   廖云川礼貌的点了下头,说:“当然,请跟我来。”   话落,廖云川就让开门口。   陆俨率先进门,薛芃一言不发的跟进去,向四处扫了一圈。   廖云川的办公室,就和一般医生的办公室一样,诊疗区和办公区中间就隔了一道医用屏风,布置也很简单。   门外,许臻和李晓梦仍在进行询问工作。   门里,廖云川倒了两杯热水,随即说:“两位请坐。其实刚才我已经接到院长的电话了,知道你们的来意,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我一定配合。”   廖云川的态度倒是不错,薛芃扫了他一眼,却没有坐,只是将工具箱放在茶几上,随即和陆俨对了一眼。   陆俨点了下头,薛芃便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手套戴好。   廖云川端着水一回身,愣了:“这是……”   陆俨指了指手边的沙发,淡淡笑道:“廖先生别紧张,只是例行公事,技术员需要参观一下您的办公室。放心,这不会影响咱们的谈话。”   廖云川有些尴尬,坐下后又看了眼已经走开几步的薛芃,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陆警官,不瞒你说,我还是有点紧张,毕竟这种事也不光彩……”   陆俨却是不紧不慢:“廖医生,曲辛夷你认识么?”   廖云川轻咳一声,说:“认识,她是我女朋友。”   薛芃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四处打量,双手虽然戴了手套,却没有四处碰触,只是垂在身侧。   直到她拐进医用屏风内,扫过诊疗台和旁边放器具的手推车,目光再一转,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副抽象画。   抽象画色彩丰富,但整体色调偏暗。   薛芃靠近了仔细看了几眼,而外面的对话也已经入了正题。   “……无论是曲辛夷的口供,还是物证都对你很不利。我们现在已经立案,希望廖医生待会儿就跟我们回趟警局,做一份详细笔录,我们还会采集你的DNA和指纹作比对。”   隔了好一会儿,廖云川才开口,依然彬彬有礼:“请问,您所说的物证是指什么?”   陆俨:“比如我们在曲辛夷家里找到的保险套,一些情趣‘道具’,还有床单和捆绑的工具。”   陆俨的语速很慢,每说到半句就刻意停顿一下,就是想看廖云川的反应。   廖云川垂着眼,在听到陆俨的描述后,白净的脸依然很平静,竟没有一丝慌乱或是尴尬。   随即他抬起眼,对上陆俨的目光,说:“如果是在曲辛夷家里找到的话,应该是我的,不过我还要看到实物才能确认。”   这么痛快就承认了,而且一句狡辩都没有?   陆俨眯了眯眼,在某个瞬间,似乎捕捉到一点细微的变化。   廖云川却把眼神错开:“我愿意和你们回警局接受调查,不过能不能给我几分种,我要收拾一下,还要和护士交代一声,取消下午的预约。”   廖云川边说边走到办公桌前,先用座机电话打给外面的护士,接着又快速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转身脱掉医生袍,挂到衣架上。   然而,就在廖云川准备拿起旁边的灰色外套时,陆俨忽然问:“廖先生,我听护士说,昨天下午你被急召回来参加一台手术,之后你就没离开过医院,对么?”   廖云川说:“对,因为晚上还有另外一台手术,我就在这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   薛芃已经走出诊疗区,听到这话很快意会,跟着问:“那么你去曲辛夷家里的时候,穿的也是这身衣服,和那件灰色外套?”   廖云川一顿:“没错……”   “那么廖先生这里有没有替换的衣物呢,如果有的话最好一起带上,或是打电话叫家人送一套去警局。你身上的衣服,稍后我们会拿去检验。”   廖云川飞快地眨了几下眼,好似有些窘迫,但他很快应了,打开旁边的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套衣服装进袋子里。   与此同时,陆俨也站起身,走向门口。   可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来这里干嘛?”   “霍先生,他们是刑侦支队的刑警,是来调查案件的,廖医生正在接待……”   “查案怎么查到这里了,吃饱了撑的吧!”   陆俨瞬间拧起眉,拉开门板,对上门外的阵仗。   许臻和李晓梦正在拦阻霍雍。   霍雍脸色很差,似乎正准备开骂,忽然见到陆俨,当下脸色就变了。   陆俨没什么表情,只淡淡扫过他,便侧过身。   廖云川走出门口,推了推眼镜,对霍雍说:“霍先生,我现在需要先去一趟警局协助调查,你的头疼药我已经让护士备好了,她会拿给你。”   霍雍看看廖云川,又看向陆俨,话是横着出来的:“我说你们这些警察,是不是闲的没事干,他有什么可查的?”   这话刚落,薛芃也拎着箱子出来了。   霍雍扫过薛芃,突然就笑了:“你怎么也来了。听说你之前被人绑架的时候受了点惊吓,这么快就好了?”   薛芃没接话,却也没动怒,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沉默了几秒,霍雍似乎又要开口。   陆俨却朝这边迈了一步,将他挡住,口吻再淡没有了:“霍先生,如果你再妨碍我们办案,我会请你一起回警局。”   霍雍瞪着陆俨:“你怎么老护着她,难道你俩有一腿?”   陆俨接这茬儿,只是上下扫了霍雍一眼,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笑问:“霍先生胳膊不疼了?”   霍雍一愣,瞬间就勾起那天在马路上被陆俨过肩摔在地上的画面,当下气血翻涌,眼瞅着就要咆哮出来。   就在这时,廖云川突然扬声道:“霍老先生很担心您的身体!”   此言一出,霍雍即将要爆发出来的怒气,又渐渐消散了。   陆俨眉头一皱,用余光扫过廖云川。   廖云川却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斯文有礼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吃药,身体要紧。”   反观霍雍,好似又变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没了火|药味儿,只是还不忘撂狠话:“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向你的上级投诉你。”   陆俨垂眸,似是笑了下,眼底却是一片冰冷:“好,我等着。”   ……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回到警局。   陆俨很快让人给廖云川安排了一间房,让他把衣服都换下来,包括贴身衣物。   陆俨转身回到支队,正准备安排笔录,谁知刚进门,方旭就迎上来,小声说:“陆队,廖云川的律师来了。”   这么快?   陆俨心里刚生起疑问,转瞬就想到霍雍。   再开口时,陆俨直接问:“来的是韩故?”   方旭:“对,他说要想先见一见见当事人。”   陆俨双手插袋,又走出支队几步,微微侧身,刚好扫过等在会客室里的身影。   韩故就坐在桌前,原本背对着门口,直到感受到身后的目光,起身回头,刚好和外面的陆俨对上。   几秒的对视,韩故礼貌的颔首,略带微笑。   陆俨却没任何表示,只收回目光,对方旭说:“就给他们五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肝脏没有痛觉神经,但是有的肝癌患者会觉得很疼,越到晚期越疼,是因为表面的肝包膜,上面有感染神经。肝癌会令肝脏肿大,肝包膜就会紧绷,才会觉得疼。   到了晚期,基本都会建议保守治疗。   ……   感谢在2020-11-21 12:00:00~2020-11-2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hang、迪滴叭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来冒个泡 50瓶;半夏、归墨、Meiyaco、深百色、乙为儿、Zhang、L.C.、取名费劲 10瓶;N123、油柑果 5瓶;na 2瓶;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风吹陀螺、嘿、流水人家、善良的菜菜、上春风的课、huluobo、KAY、引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5   薛芃回到痕检科时, 孟尧远他们还没回来。   薛芃拿着杯子去了茶水间,在磨豆的时候,还有点心不在焉, 脑子里装的全是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   以前她就听说过慈心医院的背景有霍家,而霍骁自一年前车祸后, 就一直在这里接受治疗, 外界都说他变成植物人了。   薛芃过去和霍骁并不算熟, 薛奕离开后,他们也再无来往,霍骁出车祸, 薛芃还是事发后几天看到新闻才知道的。   霍雍倒是一如既往,还是那么嚣张、恶劣。   若是让霍雍态度变“好”, 除非有案子牵扯到他,他被请来警局接受询问, 在询问室里展现演技,那一刻看上去倒是“善良”得多。   哦, 不过今天倒是有个额外的发现。   廖云川一提到“霍老先生”, 霍雍立刻就变脸了, 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仿佛这位“霍老先生”就是霍雍切换情绪的开关。   这种迅速的条件反射, 必然是从小就练出来的。   一想到这,薛芃无声的笑了下,是真的很可笑。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没想到霍雍在外面那么狂,骨子里竟然怕爹。   只是转眼间,薛芃又想到了今天见到的方紫莹, 唇角的笑意又落了,只是盯着咖啡机缓慢流出的黑色液体。   她还做不到看见方紫莹这个人可以毫无情绪,当方紫莹是团空气,这也是一种条件反射,已经九年了。   起码今天再见到方紫莹,她浑身上下的细胞,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做出了攻击准备。   看来还是需要磨炼呐。   不过她记得,方紫莹家境很一般,就是普通人家,父母也离异了。   但是方紫莹坐牢出来以后,似乎过得挺滋润的?   想到这,薛芃又是一笑,端起咖啡杯,正准备返回痕检科。   谁知刚转身,就扫到立在门口的一道身影。   再抬眼一看,竟是季冬允。   薛芃问:“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季冬允拿着杯子走进来:“足够看到你两次偷笑,在想什么?”   薛芃下意识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在偷笑,是在冷笑。”   季冬允倒了杯温水,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一般想到敌人或是仇人的时候,才会这样。”   薛芃没接话,只是歪着头打量他。   季冬允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很难想象他和曲辛夷会有什么牵扯。   沉默了片刻,季冬允再次发问:“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薛芃摇头,索性直接问:“我听说你上报支队说,你和曲辛夷认识。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们年龄差那么多,你是法医,她只是个学生,你们怎么会认识。”   季冬允喝水的动作一顿,第一反应就是:“什么叫年龄差那么多,我很老么?”   薛芃笑了:“你不老,是曲辛夷太青春了。”   话落,薛芃又继续盯着季冬允。   季冬允终于顶不住压力,说:“看来我不告诉你,你会一直好奇下去。好吧,我们是认识,不过不是直接关系,是间接的。我们有一个共同认识的朋友。”   共同认识的朋友?   薛芃:“那他现在……”   季冬允忽然说:“在精神病院。”   薛芃瞬间愣住。   安静片刻,薛芃垂下眼:“抱歉。”   季冬允笑道:“又不是你害的她,道什么歉。”   薛芃没说话。   等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茶水间,季冬允突然提起一茬儿:“对了,你之前拿回去的湖水样本,验了么?”   薛芃一怔,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哪个。   “前段时间一直在研究,最近因为案子多,我又住了两天院,没有继续。不过已经有初步结果了。”   “哦,怎么样?”   薛芃没有立刻回答,脚下一顿,站住了。   季冬允也停下来,侧身看她。   薛芃低头想了想,才说:“我记得市政府和禁毒委年初就开始组织污水验毒了,对么?”   季冬允点头:“是啊,不过年初是第一次,实验室这里太忙,人手不够,设备也不齐全,所以就购买了第三方服务公司的商业化模式,委托给外面的课题组。”   “那明年呢?”   “明年暂时还不知道……”季冬允问:“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污水验毒是这两年的新命题,需要专业的设备和技术体系,而这项技术是2016年才研发出来的,到了2018、2019年才在几个大城市正式推行,在此之前都是实验阶段。   其实这方面的消息,薛芃一直都在关注,从2014年首都的研发团队在全国三十多个重点城市抽样检验开始,那时候薛芃刚考上公大,刚听到“污水验毒”这四个字,觉得既稀奇又神奇。   而这项技术的重点就在于,通过住宅区和工厂排放污水的检测,就能知道这个区域的有没有制毒窝点和贩毒活动,哪怕只是一克冰|毒投入到湖里,也能检测出来。   薛芃笑了下,说:“也没什么,要是明年禁毒委打算自己购入设备做的话,我想报名参加项目组。”   季冬允眼里划过诧异:“刚才问你湖水样本,你怎么会提到污水验毒?难道你在那瓶水里发现毒品了?”   薛芃说:“那倒没有。或者说,我还不确定。不过现在有一点是肯定的,那瓶水里有几项重金属都严重超标。我记得钟钰说过,那瓶水是在南区陈凌的出生地取得的,但她忘记是哪个湖了。我看过南区的地图,陈凌的出生地是在郊区附近,那边现在有很多庄稼地,要是钟钰取水的湖附近有庄稼,那么这些水一定会污染土壤,那些重金属也会在农作物里堆积。”   听到这里,季冬允脸色微变:“你刚才说超标的重金属,都有哪几项?”   薛芃:“镍、锌、镉,还有汞。”   几秒的沉默。   薛芃又道:“不过也许是我多虑了,也许这个湖只是用来污水排放,不会再拿去灌溉。”   季冬允没接话,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他的手机响了下,拿出来一看,进来一条微信:“季法医,曲辛夷案的犯罪嫌疑人已经带回来了,需要提取生物物证。”   季冬允扫了一眼,说:“我要先去一趟支队,稍后再聊。”   薛芃:“好。”   ……   另一边,刑侦支队。   韩故刚见完廖云川,从屋里出来。   陆俨就等在外面,刚放下手机。   两人目光对上,韩故不走了,陆俨也直起身。   随即韩故率先笑道:“没想到这样一个小案子,也会惊动刑侦支队。我刚接到霍先生的电话时,还以为廖医生牵扯进什么连环大案了。”   陆俨眉梢扬起,淡淡应了:“原来强|奸案在韩律师眼里是小案子。我也觉得很奇怪,最近韩律师似乎成了支队的常客,连霍氏投资医院的医生都要你出马,真不愧是‘御用’律师。”   陆俨是在讽刺韩故,韩故一下子就听出来,“哦”了一声,说:“廖医生不同别人,廖家和霍家的关系一向紧密,我和廖医生也是朋友,于公于私我都应该来。”   一向紧密?   陆俨微微眯了下眸子,并未接茬儿,只是侧过身,吐出两个字:“不送。”   韩故又是一笑,很快走向走廊的另一边。   与此同时,尽头拐角处也出现两道身影,正是季冬允和许臻。   无论是韩故还是季冬允,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一刻,在这个走廊上遇见对方。   但两人都是见惯大场面的,很会管理表情,该装蒜的时候装蒜,所以双方都只是抬了下眼,对视后又很快错开,目不斜视。   直到韩故消失在走廊尽头,季冬允来到跟前。   陆俨正准备开口,这时却从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门外几人都是一愣。   陆俨第一个反应过来,快速冲进门里。   就见椅子倒在地上,原本在医院还斯文有礼的廖云川,这时候正在用头撞墙。   一下,又一下。   陆俨箭步上前,从身后架住廖云川的胳膊,将他拖离墙壁。   廖云川反抗了两下,挣不开,就低着头,身体抖动着,好像在哭。   这之后的事发生很快。   陆俨叫了两个民警进来看住廖云川,季冬允也快速检查了他额头上的伤,只是皮外伤,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廖云川被治住后就一直落寞的坐在椅子上,很是沮丧,整个取证过程都没有反抗,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会儿取证完,季冬允从屋里出来。   陆俨就靠着墙,双手环胸,见到季冬允,淡淡问:“你怎么看?”   季冬允说:“撞的不重,还没有神志不清,不过还是要观察一下,要是有什么情况,要立刻送医。”   陆俨:“哦,我是问,你觉得他的演技如何。”   季冬允一怔,遂笑道:“你觉得他是演的?”   “如果案件调查属实,他是跑不掉的。而且公安机关一旦介入,这种案件就不可能私了,而他既不是未成年,也不是残疾人,更不属于犯罪未遂,唯一获得轻判的机会就是精神病这一途径。”   显然陆俨并没有把廖云川的演技看在眼里。   季冬允又是一笑:“陆队判断精准,思路清晰,眼神也很毒,我很佩服。”   陆俨扬了下眉:“这主要是因为在他之前,我见过一个演技更好的。”   陆俨指的就是霍雍。   这倒不是说廖云川演技不够好,而是类似的“影帝”接着见识过两位,自然没有最初的惊讶了。   而且韩故前脚刚走,廖云川就开始自残,这未免也太巧了。   季冬允看了下时间,说:“我先回实验室了,报告明天就会出。”   陆俨说:“辛苦了,季法医。”   “客气了。”   等季冬允离开,陆俨也收回目光,对这时从屋里出来的许臻说:“准备询问笔录。”   许臻一顿:“要不要让他休息一下,他的头……”   陆俨扯了下唇角,只说:“既是演戏,又怎么会把自己撞成重伤呢。”   ……   陆俨将笔录工作交给许臻和张椿阳,便回了办公室。   陆俨并没有着手工作,只是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握着一支笔,笔下的白纸上写了几个名字,还画着几条线。   原本这只是一个强|奸案,受害者曲辛夷,嫌疑人暂定为廖云川。   虽说十有八九是廖云川跑不了,但现在还差一个DNA鉴定。   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但是冥冥之中,却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某些人,某些事牵扯到一起。   而这一次,陆俨依然是直觉先行,暂时先将理性分析放到一边,将他直觉上认为微妙的人物关系罗列出来。   曲辛夷对应廖云川,廖云川又对应霍家,韩故是为霍家办事的,霍雍刚见到廖云川被带走,就通知了韩故,显然廖云川对霍雍和霍家很重要。   还有方紫莹……   其实今天见到方紫莹从诊疗室出来,陆俨第一眼并未认出来,他当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廖云川身上,目光只是略过旁边的女人。   直到出来后,在返回支队的路上,许臻递过来一份廖云川的这几天的时间表,这里面自然也包括预约客人的信息。   陆俨这才看到“方紫莹”三个字,先是一顿,这才回想起来当时薛芃的反应,似乎有点不自然。   只是回到支队后,一事接着一事,这会儿安静下来,才有功夫梳理思路。   陆俨将“方紫莹”三个字也写到纸上,随即在旁边画了一个问号。   如果说方紫莹出现在慈心医院只是巧合,那么这就是一个游离在外的人物,可如果说方紫莹和这家医院,或是霍家的某个人有牵扯呢,又似乎八竿子打不着。   想到这,陆俨又看了眼时间,很快起身离开办公室。   距离廖云川的询问,已经过去一刻钟,这会儿应该问出点眉目。   只是陆俨刚走出办公室,方旭就迎了上来:“陆队。”   陆俨一顿:“怎么?”   “白天的时候,我给王尹和刘旻又做了一次补充笔录。”   陆俨这才想起来这茬儿,问:“结果呢?”   方旭摇头,带着点失望:“他们还是坚持,所有事情都是他们自己想的,和其他人无关。”   陆俨垂下眼,安静了几秒,这才说:“既然这样,你把报告做好之后,我会拿给潘队签字,正式起诉。”   陆俨话落,便抬脚走向询问室的方向,推开询问室隔壁屋的门,在单向镜前站定。   镜子对面,廖云川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头上裹着纱布,整个人有点蔫蔫儿的,还带着点颓废,全然没有在医院时的神采。   不会儿,李晓梦敲门进来了,将调查资料递给陆俨:“陆队,这是廖云川的背景调查。”   陆俨接过,耷眼一看。   这资料上清楚的记录着廖家和霍家的关系,原来从上一代开始,廖云川的父亲就是霍家的家庭医生,两家人的关系正如韩故所说,一向紧密。   这些年,霍家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除了一些热门产业投资,这些年霍家还重点投资污水质检和工业废水处理这种相对冷门的行业上。   除此之外,霍家还十分关注环保项目,连续数年受到政府表彰。   后来霍家还投资建立了慈心医院,聘请廖云川的父亲为名誉董事,而廖云川留学归来之后就一直在慈心医院任职,没两年就接替了父亲家庭医生的工作。   陆俨快速略过资料,这时单向镜另一边,许臻正说道:“廖云川,我再问你一次,曲辛夷说你强|奸她,这件事你承认吗?”   陆俨抬了下眼,刚好听到廖云川回答:“我……我只是用了一些道具,那也是她同意的,她也很主动,这不能算是强|奸吧?”   曲辛夷同意的,还很主动?   许臻又问:“那她身上的伤痕,是你造成的么?”   廖云川脸上划过茫然:“在过程中,我可能会控制不好力道,难免会有点小伤,但每次我都会给她上药,也会给她做身体检查,她一向都没事,还鼓励我说可以再用力一点……”   许臻听了也是一愣:“你说每次都会给她上药,这么说,这不是你们第一次发生性行为?”   廖云川摇头:“不是啊,辛夷说是第一次吗?”   显然,廖云川和曲辛夷的故事版本有很大出入。   陆俨皱了下眉,很快拿起桌上的小话筒,低声道:“许臻,从他们的认识经过开始问。”   许臻听到耳机里的声音,很快又问:“那你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仔细描述一下。”   廖云川说:“我们是网友,是在一个聊天网站上认识的,开始只是对一个话题都感兴趣,就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来就在QQ和微信上聊了一段时间,大概有一个月吧,辛夷就提议见面。”   这和曲辛夷的描述也不一样。   曲辛夷是说,她和廖云川是在KTV认识的,也忘了是哪个局了,朋友一个拉一个,也不知道是谁把廖云川叫来了。   对面,廖云川推了推眼镜,正说道:“我一开始还以为辛夷已经满十八岁了。她每次来都化了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也很主动。我们第一次见面,辛夷就主动挽我的手臂,第二次我们就接吻了……辛夷一直说很喜欢我,很爱我,想和我永远在一起,无论我有什么缺点她都愿意接受。”   “大概约会了五、六次吧,我想和她进一步发展,但是辛夷却犹豫了,我一直追问,她才跟我说其实她还没到十八岁。我当时吓了一跳,可她很快就说,虽然她还不到十八岁,可她已经满十四岁了。我想这种情况,只要双方出于自愿,就不算犯法。”   许臻问:“那你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   廖云川回忆了一下,说:“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大概是半年前吧,那时候是春天,地点是在我家里。不过那时候我们就只是比较正常的发生关系,没有用任何道具。”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使用道具,廖云川说,那还是到了夏末的时候,曲辛夷有一次去他家,发现他电脑里有一些视频。   点开一看,都是不可描述的小电影,而且基本都用了特殊道具。   曲辛夷便问他,是不是对这个感兴趣,还是有这方面的癖好。   廖云川开始还说不是,后来架不住曲辛夷一直问,就只好承认了,说以前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就尝试过,到现在还有点想。   一说到这个话题,就像是打开了廖云川内心的某个开关。   曲辛夷又追问了好几个问题,留学回来这么久,都没有再尝试过么,为什么要压抑,怎么不和前任女朋友试试,等等。   廖云川连忙澄清,说那时候是年少不懂事,回来后真是碰都没碰过。   没想到这样一来二去,话题渐渐深入了,曲辛夷一见面就问个不停,尤其是在发生关系前后,更是没完没了。   廖云川一开始还有点克制,到后来也越发招架不住。   直到某一天,曲辛夷来到他家,神秘兮兮的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盒,说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廖云川很惊喜,这才想起来那天刚好是他生日,他才加了两天班,忙的昏天黑地,自己都忘了。   没想到打开盒子一看,竟然是几件不可描述的道具,还有一套内衣。   廖云川当即愣了,那样直观地视觉冲击,一下子就将他的理智击溃,身体虽然很疲倦,但是精神却好像注入了兴奋剂。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这些助性道具正式在廖云川和曲辛夷的关系中登场。   作者有话要说:  回答几个问题:   1、关于韩故:韩故一直很专一,目前为止只管薛奕,以及霍家有关的案子,别的都让助手推给徐烁了→_→。他好歹是戏份上的男二,给霍家卖命这么多年,这个局里怎么能没有他。   2、慈心医院:这家医院早铺垫过了,霍家有投资,霍骁躺了一年,霍雍经常来耀武扬威,艾筱沅在这里工作,廖云川是这里的医生。   既然放在一家私立医院里就能完成的故事,就没必要再写第二个了。而且说到慈心,当然会提到霍家和霍雍。ps,霍雍会在这里解决掉。   3、关于线索:案子都是有联系的,三卷热身之后,第四卷 开始都是大案子,主角会一锅端牵扯进来,线索也要一条条往回收。   本文可以将每个卷的案子当做独立案件看,但整体下来和寄生一样,是个连环局。   以上几点,在之前的正文或作话都说过~如果关系理不清,放弃吧,看我写就行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22 12:00:00~2020-11-2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狐狸围脖 30瓶;晓桃子茶 20瓶;灵止、捉鱼哟、玉米、everlasting 10瓶;油柑果 5瓶;流水人家 4瓶;123Zzz 3瓶;na 2瓶;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引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6   单向镜这边, 陆俨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听着廖云川嘴里讲述的故事,脑海中也不由自主的勾勒出另一个性格版本的曲辛夷。   那是一个心思深沉, 且目标明确的小女生,虽然内向, 但并不傻白甜, 而且很有主见。   事实上, 陆俨从不觉得内向这个词,就等于弱小、好欺负、胆怯,正如那句话所说, 会叫的狗不咬人,话糙理不糙, 尤其是接触案件久了,无论是涉毒还是刑侦, 很多罪犯都是平日里看上去低调话少的。   反而是越张扬的人,越没有犯罪的潜质, 比如霍雍那样的, 出了事就自乱阵脚, 还得靠别人帮忙收拾残局。   内向的人,自有一种深沉、安静、善于忍耐的力量, 这一点在薛芃身上就能看到, 当然曲辛夷和薛芃是不同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即便眼下廖云川所说的故事,更符合陆俨一开始就生出的怀疑, 他仍是觉得,以曲辛夷的社会阅历和年纪,还不足以一个人就把事情做到这步, 这其中一定有人帮她。   可即便如此,陆俨心里仍是受到不小的震撼。   曲辛夷显然并不是廖云川这种人,着迷于“变态”的性行为,而曲辛夷一次又一次的忍下来,就是为了时机成熟,让廖云川毫无防备的走进她的房间,留下足够将他定罪的证据。   这个小女生是有魄力的,心中也必然有着某种执念,促使她可以放弃一切,耐着性子等到这一天。   陆俨垂下眼,渐渐的将所有线索联系到一起,而这个故事也在逐渐完整。   就在这时,李晓梦在旁边问了一句:“陆队,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陆俨一顿,反问:“那你觉得呢?”   李晓梦有点生气的说:“我觉得就是狡辩,一派胡言,曲辛夷才十七岁,她哪有这么大的能力?如果真是廖云川说的这样,那曲辛夷就是故意设计他,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呢?”   是啊,动机是什么?   陆俨说:“那就把动机找出来。”   李晓梦愣了:“陆队,你信他的话?”   “不完全信,但也不是完全不信。”陆俨看向李晓梦,问:“你也接触过不少刑事案,在这种案件里,双方的口供、笔录有什么特点?”   李晓梦说:“基本上都是各执一词,各说各的,或多或少都会掺点水分,有时候甚至是瞎编乱造,谎话连篇。”   说白了,就是罗生门,每个人的口供都是在美化自己。   “那么在这种时候,咱们应该怎么做?”   “依据客观证据来办案,再看谁的口供更符合证据链。”   不光是刑警办案,就是律师辩护,也要依照证据链来说话。   陆俨点了下头:“就目前来说,廖云川的故事更贴近证据。当然我的意思,不是否认他和曲辛夷的关系,还有那些暴力行为。但这个案子里的确有几个疑点,比如曲辛夷身上的旧伤,还有廖云川作案之后,把所有对他不利的证据都留在曲辛夷家里,你看他像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和曲辛夷早就不是第一次,而且已经成了习惯,所以才没有丝毫防备,更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善后。”   陆俨逻辑清晰,李晓梦听了一时也难以反驳,可她心里还是更相信曲辛夷是个受害者,而不是布局谋划者。   “那这也不能说明,他没有强|奸曲辛夷。”   陆俨:“当然,判定‘强|奸罪’的基本因素主要就是两条,一条是发生了性行为,另一条是违背女方意愿。通常只要身上有伤痕,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证实女方是非自愿的。还有,曲辛夷身上有抵抗伤,说明她反抗过,还有一些用来制止她反抗的道具,这些都是对曲辛夷有力的证据。所以就算咱们把动机找出来,廖云川的‘强|奸罪’恐怕也跑不掉。退一万步讲,曲辛夷已经达到轻伤一级,不说‘强|奸罪’,光是轻伤一级也够故意伤害罪了。”   李晓梦一边听一边轻轻点头,没说话。   人情是人情,法理是法理,有时候两者会交融在一起,有时候却是互相对立的,正如陆俨所说,这个案子证据确凿,无论怎么狡辩,廖云川都一样会被定罪,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李晓梦不再有异议,很快离开。   陆俨仍站在原地,看着单向镜另一边。   廖云川又花了几分钟时间描述他和曲辛夷之间的故事细节,还说曲辛夷曾经多次告诉他,她也很喜欢这种“互动”,不介意身上有伤,反正他是医生,可以帮她治病。   两人还因为廖云川的职业玩过cosplay,曲辛夷更扮成护士,激发廖云川的兴致。   廖云川这些话不像是编的,就算这里面有水分,他也不至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出这么完整的故事,而且逻辑自洽。   再说从昨天曲辛夷来报案,到今天他们突然去医院,这中间廖云川并不知情,他应该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当然,任何事都有小概率的可能,如果假设廖云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这个故事,那他的智商的确很高。   思及此,陆俨拿起小话筒,对许臻说:“问问廖云川,有什么证据来证实他的说辞,证实曲辛夷是同意他这么做的,比如视频、录音。”   许臻很快就将陆俨的问题转述。   廖云川明显一怔,飞快的眨了两下眼,躲开许臻的视线,说:“我没证据。”   陆俨眯起眼睛,抓准了他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廖云川是在说谎?还是在逃避?   如果他有视听证据,拿出来只会对他有利。   如果他没有视听证据,那么曲辛夷家里的摄像头又是怎么回事?而且如果没有证据支持,刚才那些“自白”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只是刚想到这里,放在兜里的手机就震了两下。   陆俨拿出来一看,是艾筱沅发来的微信:“听说你们今天来慈心了?我刚好倒班在家休息,是同事告诉我的。”   陆俨一顿,这才想起来艾筱沅之前提过她换工作的事,但具体是哪家医院他没记住。   陆俨问:“你们院有个叫廖云川的医生,你熟悉么?”   艾筱沅:“也说不上熟,就是和他,几个护士,还有其他医生一起去唱过歌。院内搞活动的时候,也聊过几句。”   “那好,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来一趟支队,做个笔录。”   艾筱沅半晌没言语,聊天窗口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陆俨等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的意会到,很多人都不太愿意被叫去警局协助调查,一是怕惹事,二也是因为时间安排,很少有人会愿意抽出私人时间主动到警局。   陆俨只好改口:“如果你怕影响工作,也不用勉强。”   艾筱沅连忙说:“倒也不是……那我一会儿就过来吧,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没事,别紧张,只是随便问问,还是以你的时间为准。”   “好。”   ……   另一边,韩故也来到廖云川的家。   廖云川现在是一个人住,是一个套间公寓,面积大约一百五十平,而且就在医院附近,保安系统到位,小区内的环境也算雅致。   但韩故没有兴致参观廖云川的屋子,在大门口输入密码之后,就用纸巾擦掉指纹,进屋后便带上胶皮手套。   韩故很快找到廖云川说的两个摄像头位置,一个在客厅,一个在卧室。   他先将摄像头的内置储存卡拿出来,装进一个小袋子,随即又拿起廖云川的笔记本电脑,输入密码解锁,在里面找到几个分区,每个分区里都有视频。   廖云川说,曲辛夷的视频在F盘。   果然,曲辛夷来廖云川家里的视频都在这里。   韩故随意点开几个,确认无误,就从兜里拿出优盘,将F盘里的东西拷贝走,然后再对F盘进行反复格式化。   而在反复格式化的过程中,还不忘将其它分区里的东西复制进去,达到重新写入数据的目的,再进行格式化。   当然,就算是这样做,也是有一定概率可以恢复文件,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廖云川的笔记本是不能拿走的,还要留在这里,等警方过来取证。   完成整个过程,韩故又顺着来时的路线,将自己接触过的东西都擦试了一遍,这才离开廖云川的家。   等上了车,韩故就接到霍雍的电话。   霍雍上来便问:“你老实告诉我,这次云川会不会有事?”   韩故神情很淡,只说:“我只能说,会尽力帮他争取减刑。”   霍雍一愣:“这么说,是肯定要坐牢了?连你都想不到办法?你之前帮过我那么多次,都没问题啊!”   “霍先生,这次警方掌握的是铁证。廖医生在受害人家里留下了自己的DNA、指纹和精斑,这些是洗不掉的。”   霍雍许久没有说话。   就在韩故以为电话信号不好的时候,霍雍又喃喃道:“那怎么办,我怎么办,以后我找谁拿药……”   韩故无声的笑了:“能拿药给你的人有的是,没必要因为别人把自己搭进去。现在廖医生牵扯的可是‘强|奸罪’,就算证实他有精神问题,也只是轻判,不可能免罪。这时候霍先生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撇清和廖医生的关系,若是警方请你协助调查,你就尽一个好公民的责任。”   韩故的语速很慢,很快就将霍雍的焦虑情绪稳定下来,霍雍问:“好,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韩故说:“只要霍先生记住,你和廖医生只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至于他私下如何,你一概不知。就可以了。”   ……   薛芃在痕检科的实验室足足待了两个小时,一直在检验从曲辛夷家里取得的物证,和廖云川换下来的衣服。   而她越是检验越觉得奇怪,这个廖云川可真是大意,从曲辛夷家出来,就去了医院,从昨天到今天连个澡都没洗,衣服也没换,自然他的贴身衣物上也沾着不少“物证”。   薛芃很专注,每检验完一样就放回物证袋,直到孟尧远一行人从连环撞车现场回来,她还在处理手头的事。   孟尧远来到实验台前一看,茫然地问:“这些衣服……怎么还有男士内裤?呃,是那个曲辛夷男友的?”   “嗯。”薛芃应了一声,将刚采集完微量物证的男性内裤放回袋子,封好口,这才问孟尧远:“你们那边怎么样?”   孟尧远就靠在一旁,摇头叹息:“现场无比惨烈,三名死者都在同一辆车里,包括司机和两名乘客。事发突然,估计三人都昏迷了,没来得及逃出来,车子烧光了,连里面的人都烧得碳化……哎,我估计我有段时间不会再吃烤肉了。”   人烧得碳化。   薛芃动作一顿,脑海中第一个闪入的就是儿时见到的那次车祸,一样是车毁人亡,人烧成焦黑色,就像是被焦肉包裹的骷髅架子。   那现场的味道很冲,她还因此做了很久的噩梦。   薛芃问:“有疑点么?”   孟尧远说:“目前看没有,就是单纯的交通意外,大货车打滑了,刹车失灵。小轿车挺倒霉的,刚好在拐弯的地方,根本没地方躲。稍后做个报告交给交通大队,就算了结了。”   说到这,孟尧远又话锋一转:“你们下午怎么样?”   薛芃很快将下午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然后说:“刚见到廖云川的时候,觉得他温文尔雅,不像是曲辛夷说的那种人。后来李晓梦把他换下的衣服送过来,说他在做笔录之前用头撞墙来着,呵,又是个演技派。”   “我去!”孟尧远说:“这不就是霍雍二号吗!”   薛芃想了下,说:“也许是他俩一起研究出来的表演技巧呢?廖云川是霍家的家庭医生,今天在医院,霍雍是去找廖云川拿头疼药的,看来他们关系不错。”   孟尧远听了一愣,琢磨道:“要是关系亲近的话,霍雍会不会把自己的律师也介绍给他?”   “已经介绍了,韩故。”薛芃抬眼,几乎没什么表情,“不过介绍谁都一样,这个案子是铁证如山,除非有足以扭转局面的新证据出现,否则这个‘强|奸罪’他是洗不掉的。”   孟尧远:“哦,除非他能证实曲辛夷是出于自愿。”   “自愿也逃不掉,曲辛夷是轻伤一级。”   “那就是故意伤害罪了。不过只是轻伤一级,就看双方愿不愿意私下和解了。”   薛芃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随即轻笑:“闹的这么大,都立案侦查了,怎么可能还私下和解。”   话落,薛芃将台面收拾好,又检查了一遍是否有遗漏,接着就摘掉口罩和手套,拿着手机往外走。   孟尧远问:“去哪儿这是?”   薛芃:“饿了,出去买点吃的。”   “哎,叫你中午不吃饭,我就说么,只吃一包饼干怎么够……”孟尧远唠唠叨叨的声音一直追出门口。   薛芃却充耳不闻,很快坐电梯下楼,往小卖部的方向走。   ……   一路上,薛芃基本都是低着头的,人虽然出来透气了,但是思路还停留在曲辛夷案子的物证上。   直到快走到小卖部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嗓音:“嗯哼。”   薛芃脚下一顿,诧异的抬眼,这才发现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的陆俨,他就在小卖部门口。   薛芃上前,问:“你也买吃的?”   陆俨:“买瓶水,顺便透口气。你呢?”   薛芃很快要了面包片,说:“中午就吃了饼干,现在快饿过劲儿了。”   陆俨一怔,瞅着她手上的面包片,评价道:“空腹吃这个,不好消化。”   “我知道,习惯了。”   陆俨皱了下眉,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这时手机响了。   他没看,跟着薛芃往回走,边走边说:“再等会儿食堂就开饭了,应该会有粥。”   薛芃应道:“我等不了了,先吃口面包垫垫。”   说到这,两人一同经过了市局大门口。   就在这时,从那边传来一个女人清脆悦耳的声音:“陆俨!”   两人同时一顿,薛芃更是诧异的看向声源。   女人刚在门口做完登记,进来时面带微笑,一袭长裙很是优雅,头发中长,垂在肩上,随风飘动。   见到陆俨,女人就快步上前,脚下轻快极了。   薛芃盯着这一幕,直到女人一路小跑上前,她的目光也跟着转动,眉梢渐渐挑起,眼睛里也流露出恍然之色。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哦,对,是在男子监狱的大门口,这女人也是像现在这样,一路小跑过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名字是叫艾筱沅。   那天在陆俨的微信上,也是这个艾筱沅说,常锋跟她告白了,她想和陆俨聊聊。   想到这,薛芃的目光也跟着动了动,很快滑向陆俨。   艾筱沅已经来到陆俨面前,笑道:“我没来晚吧,你说要做个笔录,我不敢耽搁,赶紧收拾好就来了。”   陆俨扯了下唇角:“不晚,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艾筱沅松了口气:“那就好,那……”   说话间,艾筱沅也注意到陆俨的目光朝左边移动着,好似并不是很专注在他们的对话上。   艾筱沅顺着看过去,这才注意到站在几步外,有一个神情淡漠的女警察,正看着他们。   陆俨和那女警察的视线对上,动了动嘴唇,低声说:“那我先去忙了。”   女警察“嗯”了一声,笑着挥了下手,转身便走,另一手还拿着一袋面包。   艾筱沅却盯着女警察的背影,总觉得看着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又想不起来。   这时,陆俨说:“走吧,先去支队。”   艾筱沅应了一声,很快跟上。   那后来一路上,陆俨一直在刷手机,似乎很忙,并没有闲聊的意思。   艾筱沅也没打搅。   直到两人一起进了电梯,艾筱沅下意识往那边瞥了一眼。   因为陆俨个子高,他拿手机的高度,艾筱沅刚好可以看到一点,这才发现他正在一个APP上叫外卖,似乎点了一份粥,还在地址栏改了几个字。   艾筱沅问:“怎么这个时间叫外卖,你中午没吃饭么?”   陆俨只抬了下眼皮:“哦,吃过了。”   吃过了,那这份粥就是帮别人叫的?   艾筱沅没再多问,脸上的浅笑却渐渐落下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刚才那个手里拿着一袋面包片的女警察。   作者有话要说:  →_→又要月底了,营养液预警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23 12:00:00~2020-11-2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2个;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 30瓶;墨墨墨小鱼、L.C.、努力学习的小姐姐、chichi、一只哥斯拉、燕子、绘、荆糜、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 20瓶;半夏、青鸟、厘米月光、阿梅、蜜汁糯藕、乙为儿 10瓶;打麻将 7瓶;流水人家、霜九、油柑果 5瓶;123Zzz 3瓶;na 2瓶;huluobo、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xkz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7   薛芃回到实验室吃了两片面包, 就坐在办公桌前打报告。   半小时刚过,外卖到了,还是孟尧远给她拿上来的。   孟尧远一进门就说:“你的粥。”   薛芃根本没往自己身上想, 依然低着头。   直到孟尧远将粥放在桌上,薛芃才抬起眼, 怔住了:“我的?”   “当然啊, 不是你叫的吗?正好我去传达室拿快递, 顺道给你拎上来。”孟尧远边说边看收件人和地址信息,“没错啊,是你。”   薛芃也看了一眼, 确认无误,先是疑惑, 随即就想到之前在小卖部外,陆俨好像说了一句, 让她喝点粥。   薛芃没说什么,将粥拿过来, 先用酒精纸巾擦了手, 开盖喝了几口。   味道不咸不淡, 刚刚好。   只是粥虽好,却架不住旁边有个活体雷达在监视。   薛芃开始还打算忽视孟尧远, 以为他看一会儿就会自讨没趣走了, 没想到孟尧远拉了把转椅,直接坐在她桌边,托着腮看着她吃。   薛芃终于忍无可忍, 放下勺子看他:“干嘛。”   薛芃神情很淡,如果只是关乎眼神、表情,还真看不出什么。   孟尧远“啧”了一声, 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这不是你自己点的外卖吧,谁帮你点的?做好事不留名啊,让我猜猜?”   薛芃没吭声,就看着他表演。   孟尧远也稍微演了一下,煞有其事的点了两个人名,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随即才说:“哦,该不会是陆队吧。”   薛芃一个没绷住,笑出声:“你还不如直接问。”   孟尧远煞有其事道:“你别说,咱们陆队还真是个暖男,心真细啊,难怪破案那么迅速。”   薛芃没接茬儿,又继续喝粥。   孟尧远开始编排上了:“都说烈女怕缠郎,我看你这也快被拿下了。哎呦,上赶着给买粥,这可不是一个‘缠’字了得啊,简直就是缠缠绵绵嘛……”   薛芃差点呛着,瞪了他一眼,问:“那男人怕什么?”   孟尧远乐了:“哪种男人,陆队那样的?”   “你这样的。喜欢八卦,爱管闲事的。”   “我哪有怕的啊,我简直是无敌……”   薛芃没等孟尧远说完话,直接撂下几个字:“姚素问呢。”   孟尧远当即一噎,咳嗽了两声,脸色都变了。   “你怎么突然提她?”   薛芃靠坐进椅背里,双手环胸,眯着眼睛打量他的异状,说:“之前在理化实验室,我和姚素问有过一次冲突,还有印象吧。”   孟尧远点头:“记得。”   薛芃:“按理说她刚来没多久,以前和我也没有过交集,不至于在工作上第一次接触就这么带情绪。我思来想去,原因只可能是因为你。”   其实薛芃也只是瞎猜,根本没有真凭实据,也没有线索可循,只不过姚素问对孟尧远有意思这件事,她是一开始就注意到的,而她和姚素问无冤无仇的,唯一能引起矛盾的地方,还不就是男人么?   当然,这里面恐怕还有别的内情她不知道。   没想到薛芃随口一说,孟尧远脸色很快就变了,像极了心虚。   尽管孟尧远已经将表情管理的很好了,可薛芃到底和他合作了几年,打眼一看就抓住了端倪。   薛芃:“原来还真是因为你。”   孟尧远咳嗽了两声,顾左右言他:“我那会儿也没想到你俩能当面针对嘛……”   嗯?那会儿?   “说,到底怎么回事。”薛芃脸色一变,声音也冷了几度,“如果你不老实交代,以后咱们就拆伙了。”   “哎,别!”   孟尧远这才交代说,原来姚素问刚来警局不久,就经常约他,午饭的时候也经常偶遇,还跟人打听过,他有没有女朋友。   得知孟尧远还是单身,姚素问就跑到面前毛遂自荐。   孟尧远当下也没多想,就说自己有喜欢的人,而且正在追,要是被喜欢的人误会了,那就不好了。   薛芃当即一愣,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孟尧远好一会儿,半晌才喃喃道:“你该不会告诉她,喜欢的人是我吧?”   “……嗯。”   “缺德。”   “好像是有点……”   薛芃头疼的问:“后来澄清了么?”   孟尧远:“没有,不过好像是她自己放弃了,也想开了吧,你看你俩现在也没啥事儿了。”   一阵沉默。   薛芃不再看孟尧远,又继续喝自己的粥,只是没个好脸色。   孟尧远“嘿嘿”乐了,问:“那……”   “走开,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哦。”   ……   刑侦支队里,陆俨也抓紧时间给艾筱沅制作了一份笔录。   相比别的护士和医生,艾筱沅配合的多,基本上是知无不言,而且陆俨也保证了,今天的笔录内容不会透露出去。   别的护士和医生,因为白天询问的时候是在医院,周围眼线多,谁也不想惹事,而且大家都知道廖云川的父亲是院长,就算知道点什么也不敢提。   事实上,如果让艾筱沅突然回忆“疑点”,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也无法判定哪些算是疑点,哪些不算,哪些对警方有用,哪些没用。   陆俨便提出引导性的问题:“曲辛夷这个名字你有没有印象,廖云川有没有提过?”   艾筱沅摇头:“完全没有。其实我和廖医生不熟,因为不在同一层,平日也没什么交集。我现在被调去五楼VIP护士站了,廖医生平时都在三楼。”   陆俨:“那么廖云川身边的护士有没有和你提过一些,比较奇怪、可疑的事情,或是人。”   艾筱沅仔细想了一下,说:“我只听她们说,廖医生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出了点意外。不过具体什么意外,我也没细问,只知道后来他们也没在一起。”   意外?   陆俨皱了下眉,又问:“叫什么名字,你有印象么?”   艾筱沅说:“这个我还真知道。因为他那个女朋友的名字还挺好记的,尤其是和我的专业有点关系。叫曾青。”   陆俨一顿,一时没明白这个名字的特别之处。   艾筱沅又道:“姓什么我不是很肯定,可能是林吧。曾青是一种中药材,所以我一听就记住了。哦,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曲辛夷,其实辛夷也是药材的名字。”   林曾青,曲辛夷。   曾青,辛夷,真是巧,都是药材名。   到底是意外的巧合,还是廖云川偏偏喜欢找这样名字“特殊”的女性呢?   ……   等做完笔录,陆俨将艾筱沅送到门口。   艾筱沅临走前,还说:“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陆俨淡淡笑了:“已经帮了很多。”   艾筱沅点了下头,看了看支队里面忙碌的刑警们,又看了眼陆俨,说:“本来还以为能一块儿吃顿晚饭,但我看你好像很忙。”   “嗯,案子来的急,改天吧。”   “好,那……”艾筱沅应了,本想提一下常锋的事,可是话刚到嘴边,就见陆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像是有微信进来。   艾筱沅只好说:“那我走了。”   “嗯。”   这次,陆俨连头都没抬。   艾筱沅有些失望,低着头往外走。   而陆俨也刚好看到这样一条微信:“吃晚饭了么?”   是薛芃发来的。   陆俨一边回复一边返回支队:“没有,可能要晚点。”   薛芃:“我还以为你约人了。”   陆俨一顿:“没有啊,我在队里。”   薛芃:“打算忙到多晚,巴诺又要挨饿了?”   陆俨笑了:“我这两天忙,出来的时候给它准备饭了,早上也带它出去玩了一圈。晚点回去再带它跑一圈。”   薛芃那边安静了片刻,半晌才问:“粥是你给我买的?”   陆俨抿了抿嘴唇,只回了一个字:“嗯。”   又沉默了几秒。   薛芃说:“食堂开饭了,我请你吃晚饭,算是答谢。”   陆俨怔了怔,还没回,脚下便往后一转,又走出支队。   随即回道:“你不是喝过粥了?”   “喝的不多,还勾起胃口了,到底来不来。”   “来,马上。”   ……   不到两分钟,陆俨就走到食堂门口。   老远就看到薛芃站在路灯下,她正在看手机,看的很认真,手指缓慢地在屏幕上滑动着。   灯光昏黄柔和,落在裹得严实的羽绒服上,只露出半截裤腿和一双球鞋。   羽绒服的兜帽罩在她头上,遮住了额头和眼睛,站在陆俨的高度,只能看到一点鼻尖和嘴唇。   陆俨抿着嘴唇,不动声色的来到跟前。   薛芃只觉得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光被盖住了,下意识抬头。   可是头虽然抬起来了,羽绒服的帽子却往下滑,一下子连视线都盖住了。   薛芃只听到一声轻笑,随即帽子就被人拉高,令她看到那张温和的笑脸。   薛芃眨了下眼,第一句便是:“你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来得好快。”   陆俨:“哦,接到你微信的时候正好已经下楼了。”   薛芃点了下头,转身往食堂里走,边走边说:“已经给艾筱沅做过笔录了?有什么收获。”   陆俨一怔:“你怎么知道她是艾筱沅?”   薛芃:“常叔叔和常锋出来那天,是我接的,当时艾筱沅也来了,我对她还有印象。我还听说她是护士,不用问,肯定是慈心医院的。”   陆俨边笑边摇头。   薛芃问:“我猜错了?”   “不。是你太聪明了。”   说话间,两人进了食堂,先在窗口打了饭,转身找了个位子坐下。   薛芃又继续问:“那问出眉目了么?”   陆俨:“问到一点。不过……”   “什么?”薛芃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神又黑又亮,一眨不眨。   陆俨暗暗吸了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隔了几秒才反问:“你请我吃食堂,是为了感谢那碗粥,还是要打听案子。”   薛芃:“自然是感谢你的粥,案子就是顺便。”   陆俨又是一笑,忽然说:“问到一个名字,是廖云川的前女友,名叫林曾青。筱沅说,曾青是一种中药材的名字,我刚才查了一下,就是天然的硫酸铜。”   陆俨本以为说出这个名字,薛芃会和他的反应一样,觉得很巧,怎么廖云川两人女友的名字都和药材有关。   可薛芃听了却一下子愣住,眼睛垂下,盯着他的餐盘,脸色也渐渐变了。   陆俨见状,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怎么愣住了?”   薛芃醒过神,却没立刻回答,只是飞快的从兜里拿出手机,快速刷了几下,好像正在找什么东西。   薛芃神情严肃,眉头轻蹙。   通常她只有发现关键线索的时候,才会是这种神情。   半晌,薛芃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很快将手机递给陆俨,说:“你看,这是我在立心孤儿院拍的五人合照,当时也没多想,就是看到陈凌的名字,就拍下来了……你往下看。”   陆俨接过手机一看,很快也皱起眉。   这张照片起码有十年了,有些旧,有些褪色,照片里年纪最大的女生十五、六岁的模样,其余四个孩子看上去差不多六岁左右。   如果是看五人的轮廓,不太容易辨认清楚,但是照片下面却有他们的名字,依次排列开。   十五、六岁的女生就是陈凌,她旁边还站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而其中那个女生下面写的名字,正是“林曾青”。   看到这里,陆俨也愣了许久没说话。   林曾青?会不会就是艾筱沅提到的那个林曾青,廖云川的前女友?   是巧合吗,还是说重名了。   若是同一个人,那这个林曾青和陈凌是从小就认识的?   半晌,薛芃问:“是不是吓一跳,刚才你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说是巧合,也太巧了。”   陆俨吸了口气,将手机还给薛芃,说:“等吃完饭,我回队里让他们查一下江城有多少叫这个名字的,又有谁是孤儿,就会知道了。”   薛芃点头:“嗯,我想过,这张照片的目测年龄和实际年龄应该有出入,孤儿院的孩子通常会发育的比较慢,照片里的陈凌像是十五、六岁,可能当时已经十七、八了。而这个林曾青看上去五、六岁,实际上可能有七、八岁。再以陈凌的年纪来推算,林曾青现在应该在三十左右,最多不超过三十二。”   ……   同一天傍晚,韩故又一次将车停在街心公园的路边。   这里没有监控探头,这个时间大部分上班族都还在路上,公园附近十分安静。   不会儿,有道颀长的身影从公园里出来,来到车边二话不说,拉开门坐到副驾驶座。   季冬允上了车,就一直看着窗外,眼里没什么情绪,也没理会驾驶座上的韩故。   随即季冬允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就在这时,从小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瘦小的身影,身上裹着大衣,带着兜帽,一路压着头快步而行。   那身影来到车边,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将兜帽拿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正是曲辛夷。   曲辛夷绷着脸,眼里带着一丝叛逆,和那天在警局的她判若两然。   韩故见到曲辛夷,从兜里拿出一个优盘,递给她说:“都在这里了。”   曲辛夷接过,想了一下问:“要是他备份了怎么办?”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廖云川。   韩故:“我问过,他说没有。”   “他说你就信?”   韩故笑了:“不信也没办法,难不成搜他家么。”   曲辛夷“嘁”了一声。   韩故:“而且备份对他没有好处。”   曲辛夷问:“为什么?”   韩故侧过身,看向曲辛夷:“因为他将一部分视频上传了,要是被警察找到痕迹,证实是他干的,他就傻了。”   曲辛夷将优盘收起来,好像对将视频上传到网上一事,并没有多在意。   眼下,她只关心一件事:“是不是只要没有这些视频,他的‘□□罪’就定了?”   “这种事我也不能打包票。不过理论上,除非出现更有力的证据,否则他跑不掉。”   “哦,那就行了。”   隔了几秒,曲辛夷侧头看向副驾驶座的季冬允,问:“你哑巴了?”   季冬允一顿,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你们这么做,就以为真的天衣无缝么。以现在的刑事技术是很难蒙混过关的。只要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所有布局都会白做。”   说到这,季冬允转头扫向曲辛夷,又道:“你才十七岁,大好的青春,何必把自己浪费在一个人渣身上。”   曲辛夷不屑道:“既然现在的刑事技术那么厉害,那为什么曾青姐姐的案子,廖云川会没事。”   季冬允吸了口气:“曾青的案子里,的确没有找到廖云川的DNA。”   曲辛夷:“呵呵,我还以为你过来是打算帮忙的,原来是泼冷水。”   季冬允:“现在已经立案了,所有证据都已经在检验了。我帮与不帮有什么区别,我只是依照事实说话,尽我法医的责任。而且,今天也不是我要过来的。”   说话间,季冬允将目光投向一直作壁上观的韩故。   曲辛夷冷哼一声,没接话。   韩故笑了下,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季冬允:“这是你要的资料,也是最后一部分。茅子苓在失踪前,的确和霍雍有接触。但他们只是间接关系,中间还有一个人。”   听到中间还有一个人,季冬允立刻将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纸质资料,还有一个优盘。   韩故说:“这些是我打印出来的,优盘给你留做备份。”   纸质材料里除了一些白纸黑字,还有几张照片,而其中一张就是廖云川和一个女人一起上了车。   那女人长发很直,身材凹凸有致,穿着格子中长裙,手里还拿着一个包。   女人就是韩故所说的茅子苓,而她这身装扮,正是失踪那天的穿着。   作者有话要说:  淡定冷静从容,别急,不用动脑,看我写~   ps,今天jj又花样抽,开始抽收益了,睡午觉前看了一眼,比昨天少了一百块,睡醒午觉再一看,又少了二百……???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24 12:00:00~2020-11-2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la 98瓶;筱筱 37瓶;Stacy、柯基屁、summer、在水一方 30瓶;板板、静心、如人愚人、李家二小姐、甜甜菠萝圈、每天运动太苦了、aether、微微微、每天都想你更新、落落禾木、骨头与十二节、俊、j、sodagungun 20瓶;废话小陈、GRISGREY 15瓶;厘米月光、彤、L.C.、clean、乙为儿、凝夕、泥泥的蛋蛋danny、蜜汁糯藕、半夏 10瓶;风吹陀螺 9瓶;123Zzz 8瓶;哈喽,嗨! 7瓶;莲色 6瓶;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心中那自由的世界、N123、猫咪圆滚滚、灯火阑珊 5瓶;流水人家、善良的菜菜 4瓶;na、浣·纱、huluobo 2瓶;鱼子酱酱酱、zcz、孟美岐的女人、我是一条咸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8   翌日一早, 陆俨就让李晓梦调出江城所有叫林曾青的女人资料。   李晓梦表面应了,心里却在犯嘀咕,觉得没什么必要, 因为廖云川的前女友显然和这个案子无关。   直到资料调出来,在十几个名叫林曾青的女人中锁定了其中一个。   林曾青, 三十一岁, 无父无母, 在立心孤儿院长大,一年前精神病确诊,现在在江城中心医院的精神科。   而在发病之前, 林曾青是江城社会新闻记者,也是廖云川的女朋友。   资料内容并不复杂, 即便林曾青已经三十一岁,她留在档案上的也不过是只字片语, 而她和这座城市最紧密的联系,也不过就是在她精神病前跟踪报道过的社会新闻。   林曾青做记者七年, 报道的社会新闻不下百篇, 但唯有她生前一直在跟踪的那一件, 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正是一年前在全省轰动的多城连环奸杀案。   其实这个连环案陆俨也是知道的, 但他那时候还在禁毒, 并未过多关注刑侦的事,只偶尔在网上看到一些报道和揣测。   网友们的揣测五花八门,看看就好, 不必当真,但其中有一个人写的连载故事,倒是有几分靠谱, 作者笔名就叫S.T。   这个作者一看就是仔细研究过案情,甚至是到过案发现场的,说的有理有据,并非凭空臆测,而且推论也非常严谨,并不夸张。   当时就有不少人猜测,这个S.T要么就是公安内部的人,要么就是追踪调查的记者,要不然谁会掌握这么多证据,还有案发现场来当插图?   这篇连载故事名叫《多城连环奸杀案纪实》,因为当时太过热门,哪怕过了一年,在网上仍能搜到很多转载。   在这个故事里,不仅牵扯了江城的奸杀案,还有历城和春城的,作者S.T总结了凶徒的作案手法、时间、习惯,还根据现场调查的种种迹象,做了凶徒画像。   其中S.T确定是同一人所为的,就有五宗,不确定还在怀疑的有七宗,分布在过去十年间。   S.T还分析过凶徒的习惯“养成”,从一开始的只是出于一时冲动作案,各种不娴熟,到后来手段越发老练、狡猾,不仅会隐藏自己的痕迹,善于躲藏,还很会反侦查。   S.T甚至大胆假设过,这个人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掌握丰富的理论知识,动手能力也很强,这样的人即便在生活中也应该混得不错,背景不俗,而且可能平日接触的工作,就可以为他的作案提供“辅助”,比如外科医生、律师,甚至是刑警、法医。   这应该是S.T做过最大胆的一次假设,但假设之后就遭到很多网友的抨击,没多久S.T就删掉了这篇假设,又过了一段时间,突然断更。   经过一上午的调查,李晓梦最终从林曾青曾经工作的杂志社取得证实,那个笔名为S.T的作者就是林曾青。   自从李晓梦将结果告知陆俨,陆俨就只是看着办公桌上的那张纸,纸上画着人物关系谱,是他前两天罗列出来的。   廖云川是中心人物,和他有关的目前有曲辛夷、霍雍、韩故、方紫莹。   方紫莹依然是边缘人物,霍家和廖家是世交。   陆俨在这组人物关系中间,又加上“林曾青”三个字,便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拿着笔在桌上缓慢的敲着。   在这个案子发生之后,他脑海中就始终萦绕着一个问题——曲辛夷的布局动机。   其实只要解开这个疑团,所有事都可以得到解释。   这个布局显然是有人在帮她,毕竟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女生,别说是社会阅历不足,专业知识也会不够,就算她胆子再大,富有想象力,也需要理论支持和实操的可能性。   这个局里最主要的,必须要有一个信念坚定的执行者,否则旁人如何帮,如何教,只要这个执行者变卦,那么一切都会成空。   而这个执行者一定要有很强烈,且不容易动摇的动机。   那么曲辛夷的动机,会不会和这个林曾青有关呢?   陆俨许久没有说话,一直站在旁边的李晓梦终于忍不住问:“陆队,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陆俨醒过神,这才发现李晓梦没走,便说:“查一下曲辛夷和林曾青的关系。”   李晓梦愣了:“你怀疑她俩认识?”   陆俨说:“如果没有医学背景,不太可能会以药材名来取名。她们俩的名字刚好都是药材,又都是廖云川的女友。到底是廖云川专门找这类姓名特征的女性,还是这两人之间原本就有联系?”   “是,我这就去。”   ……   另一边痕检科,孟尧远和程斐刚完成一轮物证检验,正在上网看帖,还一边看一边讨论。   薛芃从茶水间回来时,就见到他们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薛芃本来没想理会,但孟尧远却拿着手机过来了,第一句便是:“快看,Silly talk更新了!”   Silly talk?   薛芃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谁。   之前钟钰的案子完结后,薛芃的高中同学张潇,就在网上发表过一篇钟钰的故事,后来薛芃还问过张潇,故事是哪儿来的,张潇说是有匿名邮件发给她。   再后来,孟尧远就在境外的一个论坛上发现同样的文章,发表日期早于张潇,笔名就叫Silly talk。   要是别的八卦,薛芃也不关心,可是Silly talk上次发表的故事,很多细节比钟钰在东区分局的笔录还要详细,似乎是个知情者。   只是这个Silly talk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出现了,突然冒出来,难道钟钰的案子又有变故?   薛芃问:“他这次发了什么?”   孟尧远一脸震惊:“说出来吓死你,他这回写的好像是廖云川……”   薛芃也是一愣:“廖云川?”   廖云川和钟钰是两个案子,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有关系么?   “给我看看。”薛芃说。   孟尧远二话不说,就将海外发表的故事贴截图发给薛芃。   故事贴里的男主角,在这里化名为L先生,但是字比较多,薛芃看的并不快。   孟尧远就在旁边科普,说:“这里面没明说是廖云川,但你看他描述的性格啊,职业啊,年龄、性格,还有交往过女性的资料和特征,像不像他?”   果然。   薛芃刚好看到一段L先生的背景,说他生于医学世家,和父亲一样,都是J市某富商的家庭医生,将要步入三十岁,相貌英俊,有留学背景,未婚,最近一年来交往过两个女朋友,但是两个女朋友的年龄差距有十三岁,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名字都是中药名有关。   这里还说,这位L先生似乎对用中药名起名的女性颇有好感。   再往下看,就说到L先生上一任女朋友是社会记者的背景,以及这位女记者后来发疯被送进精神科的种种。   而在女记者发疯之前,正在积极调查一起连环奸杀案,案件跨度长达十年。   连环奸杀案……   薛芃皱了下眉,抬眼问:“这个连环案指的是什么?”   孟尧远已经查到了,指给她看:“你看,是这个,还没破。一年前还有人在网上写过详细的分析贴,笔名叫S.T。”   薛芃一顿:“S.T,那不就是Silly talk的缩写?”   孟尧远愣了:“我去,还真是!”   薛芃又定定的看了截图半晌,随即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抬脚边往外走。   ……   五分钟后,薛芃已经坐在陆俨的办公室里。   陆俨倒了杯水给她,刚折回来,薛芃就快速将孟尧远的发现描述了一遍。   陆俨听得一愣,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对林曾青和曲辛夷关系的设想上,这会儿就被突然拉到另外一个帖子里。   陆俨将水递给薛芃,想了几秒,很快将办公桌上那张人物关系谱拿起来,在茶几上放平,然后在上面加了几笔。   薛芃就坐在旁边看着,刚好见到陆俨在“林曾青”这个名字旁边标注了Silly talk。   随即办公室里就陷入沉默。   两个人一起盯着那张纸,整理着脑海中的思路。   半晌,薛芃率先说道:“过去的S.T是林曾青,但现在这个Silly talk另有其人。林曾青在精神科接受治疗,不可能还翻|墙发帖。”   陆俨:“现在这个人,和林曾青一定有很深的关系,而且还认识陈凌或钟钰。”   薛芃点了下头,将在孤儿院拍到的照片拿出来,指着五个名字说:“也许Silly talk就在这五个人里面。”   陆俨的目光也跟着落下,滑过照片上那五个名字。   ——陈凌、林曾青、茅子苓、章严云、季风。   除了前两个,后面三个都是陌生名字。   薛芃说:“现在只能用排除法了。陈凌已经去世,Silly talk应该不是她,但是钟钰和她的故事,一定是她透露的。”   陆俨接道:“五个都是孤儿,也许这里面有人被收养后改了名。不过曲辛夷可以排除,她的年龄差太大,现在只有十七岁,而这张照片里最小的,也应该差不多二十九、三十了。”   “这个案子牵扯的人越来越多了,看来你们不仅要查曲辛夷,还要查这张照片。”   “我倒是觉得只要查一个人就好。”   “谁?”   “廖云川。”   是啊,现在廖云川才是重点,也是整个案件的中心。   陆俨直起身,说:“其实在你过来之前,我正在想曲辛夷的动机,也猜测过林曾青和她的关系。现在看到这个海外帖的内容,我已经有八分肯定,林曾青就是曲辛夷的动机。”   曲辛夷刚以“强|奸”为名报警,廖云川才被带到警局做笔录,眼下才刚坐实他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海外就突然开扒廖云川。   这未免也太巧了。   薛芃又划了一下手机里的截图,看到最后一行字写着“待续”二字,说:“目前这帖子就写了廖云川和林曾青、曲辛夷的关系,还有他的背景,以及一年前林曾青的连载故事。不过这几个要素摆出来,就足以引起猜想了。”   这话刚落地,薛芃的手机就响了,进来一条微信,是张潇。   张潇:“老同学,又是我。这个帖子你看了吗?”   张潇说着就甩来一个微博链接,正是海外贴的转载微博,下面已经有上万网友留言了。   薛芃快速看了一眼,回道:“看见了。”   张潇说:“那你看留言了吗,下面已经有人人肉出L先生就是廖云川,慈心医院的医生。还有人说他被请去警局接受问话了,到现在都没回医院上班,是真的吗?”   薛芃吸了口气,没有回张潇,抬起眼皮,对陆俨说:“是张潇,她在问我帖子和廖云川的事。微博上已经传开了,很快就会上热搜。”   陆俨先是皱了下眉,很快拿出手机看。   这时,张潇又在微信上说:“哎,说起曾青啊,真是挺可惜的,她之前可是我们这儿最努力的。”   薛芃立刻追问:“你认识林曾青?”   张潇:“认识啊,嘻嘻,要不要我提供笔录?”   张潇很机灵,知道薛芃是不会将案件细节透露给记者的,就主动透露她认识林曾青,趁着过来做笔录的机会探听一点消息。   看到这,薛芃轻笑一声,将微信递给陆俨:“张潇要来协助调查。”   陆俨见了,也是一笑:“欢迎,越快越好。”   薛芃很快回复了。   就在这时,李晓梦敲门进来了:“陆队,有新发现。刚才问过曲辛夷的母亲,得知曲辛夷是后来改的名字,她原来叫姓辛名依,是立心孤儿院的孤儿。”   据曲辛夷的母亲说,在领养辛依的时候,看到的材料上写得明明白白的,是依这个字。   当时辛依已经十岁,曲家夫妇担心如果把整个名字都换掉,又她去住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她会不习惯,所以就保留辛依二字,只在前面加个曲姓。   但是辛依当时却坚持说,要改叫辛夷,曲家夫妇也没异议。   直到这件事过去好几年,曲辛夷已经十五岁了,曲家夫妇才从她嘴里得知,辛夷二字是她离开立心孤儿院之前,一个她十分依赖的大姐姐帮她取的,还说辛夷的意思就是紫玉兰的花蕾。   辛依在树上看到过这种花,一眼就喜欢上了,再加上它和辛依在读音上是谐音,所以就借着改换身份的机会把名字改了。   听到这里,薛芃提出疑问:“十岁的女孩通常已经记事了,他们为什么要选这个年龄的女孩收养?他们夫妇不能生育么?”   李晓梦说:“他们过去有过一个男孩,不到五岁就夭折了。后来曲辛夷的母亲因为伤心过度,一直身体不太好,始终没再怀上,他们就商量说收养个女孩。不过……”   “不过什么?”   “曲辛夷的母亲说,她也是等到丈夫去世之后才发现的,原来曲辛夷是她丈夫的亲生女儿。”   亲生的,那也就是和别的女人生的?难怪曲父去世后,曲母就一直沉浸在工作里,和曲辛夷很少有交流,甚至连她交往一个大十来岁的男朋友都不知道。   而且这样绕了一圈,证实曲辛夷也是从立心孤儿院出来的,所有线索都连上了。   陆俨说:“那个帮曲辛夷改名的大姐姐应该就是林曾青。”   薛芃接道:“曲辛夷十岁被收养,之后应该还和其他孤儿有联系,不然以一个十岁小姑娘的记忆力和心智,还不足以在七年后做到这些事。”   陆俨:“尤其是林曾青,曲辛夷和她的关系应该很亲密。”   是啊,要不然也不会布局了。   薛芃的目光又一次看向那张照片,陆俨也垂下眼,一同盯着那五个名字。   林曾青疯了,陈凌死了,余下三个人里,一定有帮助曲辛夷的布局者。   会是谁呢?   想到这,两人又一同抬眼,看向对方。   李晓梦就站在一边,一时不明白两人为什么同时沉默。   薛芃问:“这三个人,你还打算查么?”   如果不查,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案中案的谜底,可如果继续追查,恐怕曲辛夷布局的事就会被揭穿。   虽说“布局”在目前来看还只是逻辑推断,并没有证据支持。   但陆俨的选择,却很有可能会将这种逻辑推断变成事实。   隔了几秒,陆俨缓慢的摇头:“在这个案子里,廖云川依然是调查重点。”   也不知道为什么,薛芃在心里松了口气。   然后,就听到陆俨说:“不过那五宗连环奸杀案,我倒是很想知道,到底和廖云川有没有关系。”   薛芃笑道:“要知道有没有关系,就要和历城、春城方面联系,把这些案件的卷宗调出来进行对比,不管作案的是几个人,只要有一点联系,都能被找出来。”   这话落地,两人又不约而同的起身。   陆俨对李晓梦说:“晓梦,叫许臻、方旭和椿阳,五分钟后开个会。”   李晓梦飞快道:“是,陆队!”   等李晓梦奔出门口,薛芃又是一笑:“那我也回实验室了,那五宗案件里有两件是在江城发生的,我回去调出电子档案看看。”   “辛苦了。”陆俨嘴唇动了动,“不过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那毕竟只是个贴子,很有可能最终证实,一切都和廖云川无关。”   “我明白。但我也相信,不管是这次的连环案,还是其它悬案,终有一天都能侦破。”   陆俨扬了下眉:“这么有信心,要是不能呢?”   薛芃垂眸想了下,说:“不能,那就只能等天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25 12:00:00~2020-11-2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noswissf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头头yx 28瓶;季酒、哪个西西嘻嘻嘻嘻、只吃肉、深井烧鹅、40084739、吖润、hzyflora、陆霆骁、点外卖总是收到两份餐、妮妮、77水葡萄、泼墨蝶、云听松、沫霏、朱一龙圈外女友、zhong177、李三岁呀!、依依、猫 20瓶;娟娟是空 18瓶;软蘑菇酱 16瓶;999 10瓶;莲色 6瓶;咿咿呀呀、L.C.、流水人家、归墨、电影馆里的耗子、inoswissfin 5瓶;打麻将 4瓶;yuanminghome 3瓶;na 2瓶;huluobo、123Zzz、夏末summ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9   根据曲辛夷的案子, 侦查一组很快开个了小会。   刚进会议室时,几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哪怕就是李晓梦也还没完全理清思路。   陆俨很快在白板上写下几组人物关系。   立心孤儿院——曲辛夷——廖云川——奸杀案   立心孤儿院——林曾青——廖云川——S.T   立心孤儿院——陈凌——林曾青——茅子苓——章严云——季风   然后, 陆俨将已经扫描进电脑的五人合照,投放到幕布上。   等大家消化完这一连串的人物关系,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震惊。   陆俨:“S.T就是Silly talk的缩写, 过去是林曾青的笔名,现在可能是这三个人……”   陆俨边说边将茅子苓、章严云、季风三个名字圈出来。   “不过S.T的身份不是咱们调查的重点。”   听到这里,许臻率先发言:“陆队, 你的意思是,咱们下一步的调查重点可能不止于曲辛夷案, 可能还会牵扯过去几件奸杀案?”   方旭接道:“可是现在这些都只是帖子里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啊。”   陆俨点了下头, 将林曾青的名字圈出来,说:“大胆假设, 小心求证。林曾青在进精神科之前, 一直在追踪报道多城奸杀案, 她那时候还是廖云川的女朋友。曲辛夷的名字是林曾青改的,林曾青出事之后不到半年, 曲辛夷就成了廖云川的现女友。咱们绝对有理由怀疑, 曲辛夷的案子还有内情,很可能是案中案。”   说到这,陆俨在“奸杀案”旁边打了一个问号, 又道:“但廖云川是否和连环奸杀案有关,这一点尚待证实。稍后刑技那边就会调出过去几件案子的档案,和这个案子的证据进行比对, 一旦发现有联系,咱们要随时做好准备。”   陆俨话落,会议室里一阵沉默。   直到张椿阳举手说:“我有问题。”   陆俨:“说。”   “照片里还有陈凌,我觉得很奇怪,陈凌和这个案子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和她有关的一直是毒品线,还有高家的案子。还有就是,这张照片只是薛芃偶然在孤儿院拍到的,也不代表这照片上的五个人,就都参与了这次布局吧?”   “问得好。”陆俨笑了下,在几个人名下面画了两道横线,“其实就目前看,能联系上的人物关系,就只有前面两条——林曾青、廖云川、曲辛夷。陈凌之所以被提到,一是因为这张照片,二是因为这个S.T先前曾发布过她和钟钰的故事。至于S.T是谁,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既然他已经写了两个故事,也许后面还会有其他动作。”   李晓梦问:“那陆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许臻跟着问:“要不要调查廖云川的家?”   陆俨:“当然,我会申请搜查令,明天就去廖云川家里看看。另外,还要给曲辛夷和廖云川做第二份笔录。至于林曾青,她以前的同事过会儿会过来,除了给她做笔录之外,接下来还要再去廖云川和林曾青工作过的地方继续走访调查。这些工作比较琐碎,但我相信一定会在其中发现蛛丝马迹,请大家务必仔细。”   “是,陆队。”   就在这时,会议室外有人敲门。   很快进来一位民警,说:“陆队,有位叫张潇的女士,说是和支队这边打过招呼了,来协助调查。”   陆俨很快走向门口,同时说:“晓梦跟我来。其他人散会。”   ……   另一边,薛芃已经回到痕检科。   她没有耽搁,立刻将和陆俨讨论出的疑点告诉冯蒙,随即表达了自己要和过去档案进行比对的想法。   冯蒙第一个问题便是:“调过去的档案倒是不难,不过在调档按之前,你要有一个清晰的思路,到底要查什么,是廖云川,还是照片上这五个人。”   薛芃的思路倒是很清晰:“针对的自然不是这张照片上的五个人。现在这上面能确定和廖云川有关的,也不过就是林曾青一个人。其余四个目前还没有发现直接联系。陈凌的案子已经结束了。而茅子苓、章严云和季风,也许只是刚好和林曾青有过一张合照,可能成年后就各奔东西了,单凭一张照片也不能强行把他们扯到一起。”   冯蒙笑了下,很快给档案科去了通电话,然后对薛芃说:“我还是那句话,廖云川的案件才是咱们的重点,再没有确定是连环案之前,别让其它案件的比对占用太多时间。纸质档案需要走个程序,先看电子档吧。”   “好。”薛芃松了口气,等冯蒙将电子档调出来,她便在电脑桌前坐下。   这之后半个小时,薛芃都维持着同一个坐姿,看的认真、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动静。   不会儿,冯蒙离开科室。   又过了片刻,孟尧远回来了。   孟尧远跟薛芃打了声招呼,薛芃却好似没听见。   孟尧远便凑到她旁边,一起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几眼,又看了看眉头紧皱的薛芃,忽然问:“你真把之前的奸杀案调出来了?”   薛芃一怔,醒过神,匆匆看了他一眼,说:“是啊,就算没有联系,了解一下案情也好,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孟尧远问:“哦,那看了半天,发现什么没有?”   “有几点很古怪。这个凶徒在作案之后,用药水清洗过被害者的身体,导致尸体上的DNA痕迹被严重破坏。而且尸体也被移动过,发现地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五宗案件,其中江城占了其中之二,第一宗尸体是在野外发现的,就和程立辉的案子一样,尸体被啃咬过,表面破坏严重,第二宗是在海里打捞上来的,尸体残缺不全,还少了一条手臂。”   孟尧远听了先是一愣,随即说:“是挺古怪的,如果要把尸体抛下海,那何必还用药水清洗尸体?扔到海里,大部分痕迹都会消失啊。哦对了,死因呢?”   薛芃:“野外这具是心脏猝死,海里打捞上这具,是先窒息而亡,而后扔到海里。不过两个女死者在生前都遭受过暴力性行为,看尸检结果,应该不止一次。”   孟尧远也拉了椅子过来坐下:“又野外,又海上,这个凶手本事很大啊,还上山下海的。”   薛芃没接话,心里的疑惑也跟着升起。   抛尸地点是两个案子里最可疑的,一个野外,一个海上,两个地方距离很远,而且都不是容易到达的地方,凶徒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抛尸?   薛芃回想了一下廖云川的身材和相貌,问孟尧远:“廖云川的照片你见过了吧。如果你是他,你会不会选择这两个地方抛尸?”   孟尧远想都不想,说:“不会。”   薛芃追问:“为什么?知道用药水清理尸体来达到破坏DNA的目的,没有医学常识和有机会接触这些药水的人,是做不到的。”   而且要清洗尸体,药水用量一定不小。   孟尧远说:“他是医生,慈心医院的院长是他爸。如果他是凶手,他绝对有更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   是啊,就算不走医院“处理”尸体的途径,也没必要那么费劲儿的跑去野外和海上抛尸。   抛尸是一定要有交通工具的,还要熟悉当地的地形。   廖云川坐办公室习惯了,看上去细皮嫩肉、斯文有礼,也不像是路子这么野的,要说是李成杰还比较有可能。   而且无论是去野外还是海上,都需要力气,野外需要扛着尸体,海上还需要有条船,或是抬到靠海的悬崖边扔下去。   怎么看廖云川都不像是会这么干的。   孟尧远又问:“死者身份呢?”   薛芃又将电子档案翻回到第一页,指给他看:“江城两个案子,一个是模特新人,在出事前刚签约了经纪公司,另一个是网红主播,不过流量也不是很大,粉丝只有几万。所以当时两个案子并没有在网上造成多大影响。”   “咦?”孟尧远说:“前阵子历城不是也死了个模特么,还是在自己家里遇害的,就是不知道案件内情。”   薛芃回想了一下,似乎有点印象:“好像还挺红的,我记得你还说过,她和什么富二代传过绯闻?”   孟尧远“嘶”了一声,说:“那富二代后来扒出来了,你也认识啊!”   她也认识?   薛芃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个人。   她下意识皱起眉,开口时眼神也冷了:“霍雍?”   孟尧远:“没错。”   薛芃瞬间沉默了,也不再看档案,就只是靠进椅背,整理着思路。   绕了一圈,又回到霍雍身上。   廖云川是霍雍的家庭医生,霍雍和死在历城的模特传过绯闻,而死在江城的两名死者也是同类职业,吃的都是青春饭。   通常连环案,都会在侦查的过程中寻找案件之中的相似之处。   而眼下,似乎已经浮现出一条线,将这些被害者的特点连到了一起。   薛芃闭上眼,很快产生一种很大胆的假设。   如何这些人的死都和霍雍有关,那么出事之后,以霍雍的性格,他会怎么做?   要是法律上的事,他会求助韩故,那么要是人命上的事呢?   ——廖云川?   想到这,薛芃睁开眼,说:“被抛尸野外的是刚签约模特公司的新人,而海里打捞上来的是小网红。野外这个暂且不说,海上这个如果根本不是死在陆地上再抛尸大海,而是她原本就死在海上呢?比如游艇。”   孟尧远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模特、网红、游艇、富二代?我怎么觉得,这不是一般的奸杀案了。”   “还有心脏猝死和窒息死亡。”薛芃吸了口气,很快将刚才的人物写到纸上,还在廖云川旁边加上“林曾青”和“曲辛夷”。   “可能凶手不止一个人。而林曾青一年前是廖云川的女朋友,她很可能是通过廖云川发现了线索,所以才会出事。”   说到这,薛芃又想了一下,将照片上另外三个名字写到纸上,只不过写下之后就在旁边打了问号。   看来这三个人和案件是无关的,这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照片。   孟尧远看到薛芃写下的名字,问:“咦,这三个人是谁,季风、章严云、茅子苓……”   只是刚念到“茅子苓”,孟尧远就顿住了,表情也渐渐不对。   孟尧远很少会这样,薛芃见状,连忙问:“怎么,这几个名字有问题?”   孟尧远醒过神,说:“哦,我也不能肯定,不过我倒是听过这个叫‘茅子苓’的,只不过我一直以为她是姓毛,三毛的毛。”   薛芃愣了:“你听过,你在哪里听过?”   孟尧远笑了:“你看看,你之前老说我八卦,还经常对我八卦的事表示不屑,这回验证了吧,我八卦也不全是无用的嘛。”   薛芃根本顾不上这些,又一次问:“行了,行了,你都对,你先说说,你听到的那个‘毛子苓’是怎么回事?”   孟尧远清清嗓子,说:“嗨,我看你和季法医平时聊案子那么起劲儿,他的尸检就你参与的多,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   知道什么?怎么还扯上季冬允?   薛芃安静了几秒,直勾勾的盯着孟尧远,这才问:“你是说,茅子苓和季法医有关。”   “原来你真不知道啊?那你听没听说过,季法医在来咱们市局之前,曾经有个女朋友,都要结婚了,结果那姑娘在结婚之前失踪了?”   这段过往薛芃是听过的,但也只是一两句罢了,大家平日不会吧这件事挂在嘴边,更不会深入打听,而且那都是季冬允到市局之前的事。   孟尧远在那三个字上敲了一下,说:“季法医当时的女朋友,就叫茅子苓。”   薛芃的目光再度落回纸上。   她的脑子里轰轰的,有些乱,却又好像捋清楚了一些东西。   这时,就听到孟尧远说:“章严云、季风,这俩名字没印象,哎不过这个季风,也姓季啊。对了,你这名单是哪儿来的?”   也姓季……   薛芃盯着那个字,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痕检科门口突然传来“叩叩”两声。   屋里两人一同看过去,推门进来的正好是季冬允。   只不过此时的季冬允,不似往日的面带浅笑,神情是少有的严肃,眼神虽然平和,但里面却好似有暗涌在浮动。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   薛芃的动作是下意识的,非常淡定的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   孟尧远也跟着起身,挡住桌上的文件,问:“季法医怎么过来了?”   季冬允来到桌前,将手里的文件袋递给薛芃,吸了口气,这才说道:“我听冯科说,你们调了之前两件奸杀案的档案出来研究。我这里有些资料,也许能帮上忙。”   薛芃一愣,全然没有想到这一出,立刻将文件袋接过来,拿出里面的资料,快速翻看了几眼,发现这里面不仅有历城和春城奸杀案的介绍,还有几张纸是关于茅子苓的。   文件袋里还有几张照片,倒出来一看,最上面那张是一个女人的独照,五官秀美,很有气质,眼睛有些吊眼尾,透着几分妩媚。   第二张是抓拍的,仍是这个女人,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两人正一起上车。   而那个男人,就是廖云川。   看到这里,其实女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是一切都来的太快,薛芃尚在消化,放下照片,还没顾得上看文件,只是轻微的抬起眼皮,怔怔的看着季冬允。   有一句话卡在她喉咙里,很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该不该问。   别说是薛芃了,这一刻,即便是孟尧远,也难免词穷。   屋里安静的不像话,还透着紧张和尴尬。   而季冬允,这个和他们长久以来合作默契的法医,就那样神色坦然的站在那里,任由两人盯着。   半晌,季冬允率先开口了:“我简单介绍一下,这个照片上的女人叫茅子苓,是我来市局之前的女朋友,她是两年前在历城失踪的。这件事我一直在查,但我所掌握的线索很少。而她失踪前的朋友,历城警方也都调查过了,没有可疑。”   听到这里,薛芃终于开口问:“那这张照片呢?”   她问的是茅子苓和廖云川的抓拍。   季冬允看了一眼,说:“是昨天有人扔到我家门口的,那人敲了门就走了,我不知道是谁。”   一阵沉默。   孟尧远拿起照片和资料看着。   薛芃低下头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拿出手机里的照片,将屏幕面向季冬允。   “我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但是……”   只是薛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冬允打断了:“季风,是我以前的名字。和我合照的四个人,都是我小时候的朋友,我们是在立心一起长大的,但我不是孤儿。我父母都在那里工作了二十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就和他们一起住在员工宿舍。”   “那为什么……”薛芃吸了口气,问:“为什么在陈凌的案子里,你从没提过这段过去。而且你表现的好像不认识陈凌?”   季冬允垂下眼,说:“我在赶去监狱现场之前,就听说死者是她,我当时也很震惊。”   停顿两秒,季冬允又看向薛芃:“或者这么说吧,我不止没有提过陈凌,这照片上除了子苓,其他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离开立心之后,就和子苓一起上了医学院。后来他们做了什么,成了什么样的人,我都没有关注,连样子都记不清了,只是偶尔听到子苓提起一两句。”   作者有话要说:  季法医自己出来认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26 12:00:00~2020-11-2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微微 30瓶;赐我空欢喜、阿梅 20瓶;云絮雪 15瓶;橘子 10瓶;咿咿呀呀 9瓶;哈喽,嗨! 7瓶;霜九、流水人家 5瓶;na 2瓶;善良的菜菜、杭菲、huluobo、灯火阑珊、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10   支队询问室里, 张潇正在积极为廖云川案提供线索。   不过张潇并不认识曲辛夷,也不知道林曾青和曲辛夷之间的交情到底深厚到什么程度,反倒是关于林曾青和廖云川的事, 张潇倒是知道几件。   据张潇说,大约一年前的夏天, 林曾青就开始追踪报道多城连环奸杀案, 一是因为同为女性, 比较能感同身受,二是因为这一连串的事件的确踩中了社会痛点。   其实这种同类案件,几乎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两起闹上微博热搜, 女性们普遍都认为这是畜生行为,绝不能姑息, 遇到情节严重者真可以说是咬牙切齿,希望直接死刑, 或是化学、物理阉割等等。   但是站在法律层面来看,立法者在探讨时, 一定会考虑犯罪成本的问题, 如果将类似的罪名在死刑概率上提升了, 那么强|奸犯会不会觉得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干脆奸杀。   自然, 网络上也有很多人认为, 因为法官大多是男性,所以他们和女性遭遇如此迫害无法感同身受,缺少同理心, 所以在很多判决上下手轻了。   张潇说,那时候刚发生过几起强|奸未成年的案件发生,其中还有未成年因此惨死, 这件事直接刺激了他们这些冲在一线的新闻工作者。   林曾青尤其愤怒,不仅发表文章痛斥了男权社会的弊端,还站在女人一生阴影的角度上讨论此事,更提到了国内轰动的百香果女孩案,以及韩国的素媛案。   可是像是这种报道,能延续的热度最多不过一个星期,大众只会在短时间内积极讨论,为其发声,对于案件最终的结果影响并不大。   这之后,同类悲剧依然不会减少,所以这就需要有一批有责任心的人站出来,走在前面当领头羊,不停的提醒大众,这不是别人的事,这是发生在你、我身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上演的悲剧,这是社会问题,需要每个人都提高警觉,重视起来。   而要达到这一目的,就需要反复不停地提起,唤醒“健忘”的大众,尤其是对于某些沉迷于追星的粉丝来说,他们可以为了一个艺人的“美丑善恶”横加指责,但是对于这种关乎人性的社会问题,却漠不关心。   说到这里,张潇叹了口气:“其实我那时候真觉得曾青有点太过愤怒了,我也劝过她,不要让这些负面情绪影响判断,应该多学学当律师、警察和医生的经验,他们每天吸收的负能量比我们多多了,但他们的职业又要求他们必须理智客观。不过曾青觉得,新闻记者首先讲的是情和理,然后才是法。不仅要展现事实,还要说出大众的心声。”   后来,林曾青就在众多过去没有侦破的案件中,发现了江城、历城和春城的连环奸杀案,她问过在警局的朋友,也问过其他媒体人,也曾经到江城野外的抛尸地点探查过,等收集了初步资料之后,就拿给主编过目,争取通过选题。   主编是老新闻人,对于新闻的触觉是很敏感的,他一见到选题就认定它一定会火,而且还能关注社会热点,满足受众的猎奇心理,简直是一举数得。   就这样,选题很快通过,林曾青也开始了早出晚归的调查工作。   张潇回忆说,她记得最长的一次,差不多有十四天,林曾青都没有到公司报道,只是每天发条微信到公司的群里,表示她在外面走访。   如果林曾青要跑去历城和春城,也会提前说,但是在出差期间,有时候连微信都会忘记发。   渐渐的,公司里的同事们也习惯了林曾青的“消失”,甚至还有同事以为林曾青辞职了。   直到某一天,林曾青突然回到公司,将写好的第一篇连载稿拿给主编过目。   主编见了十分喜欢,要求她校对之后尽快发布。   林曾青还和主编商量好笔名,决不能以她过去的笔名或是本名来发表,因为凶犯还没有抓到。   不到一天,林曾青的文章就在网上引起热烈关注,因为笔触犀利、老辣,言简意赅,也没有过多煽情,还摆出一些其他媒体都没有拿到过的第一手资料,配以案发现场的照片,有理有据且有画,顿时就引起惊悚感。   张潇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立刻翻看手机,找出之前拍的照片,拿给陆俨。   陆俨接过来一看,正是林曾青的文章,第一次突破公司历史流量记录之后的聚会合照,照片里张潇和林曾青很亲密,就靠在一起,面向镜头举杯。   陆俨又往后翻了几张,问:“那林曾青和廖云川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张潇说:“哦,那是聚会之前的事了。因为就在聚会当晚,林曾青喝多了几杯,还跟我提起她现在正在交往的男人。她说那个男的事业有成,样貌英俊,性格还好,不烟不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对他人也很关心。不过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林曾青当时问我,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都说酒后吐真言,看来林曾青在心里是对廖云川表示怀疑的。   张潇当时也多喝了几杯,随口便说,完美的男人都是女人定义和幻想出来的,站在男人的角度,那些都是莫须有的东西,对他们要求也太高了。   林曾青安静了一会儿,说:“是啊,越是完美的人,可能骨子里越危险。要是一个人连一点缺点都没有,连人性最基本的恶都隐藏起来了,那只能说明,这个人骨子里的恶是不能轻易示人的。那该有多可怕?”   陆俨听到这,良久不言,只是琢磨着林曾青的潜台词。   林曾青自然不会告诉张潇或是其他人,她一直在怀疑廖云川,可是在言谈之中,却又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点。   如果一个人在平日里始终维持着完美人设,那么他心理聚积的负能量又该寻求什么出口发泄呢?   陆俨问:“那据你所知,廖云川知不知道林曾青就是S.T?”   张潇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我不敢说知道,但是有件事挺奇怪的……”   “什么事?”   张潇很快说道,就在林曾青出事前一个月,和公司的联系渐渐变少,她对案件的调查和走访也越发频密,每次联系都是因为刚赶出一篇稿子,整理好文字和照片,再发给公司。   直到某一天,林曾青一口气将好几篇稿子和照片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主编,同时还发了一份给张潇的私人信箱,还在邮件里写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那封邮件张潇一直保存下来了,她边说边找出来,指给陆俨看。   果然,邮件里除了附件资料之外,正文只有一句话:“帮我发出去,用我的账号。账号和密码是……”   看到这里,陆俨细微的皱了下眉,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句话是否也写在发给主编的邮件里了,还是只写给了张潇?   陆俨问:“你和主编收到的邮件内容是否一致?”   张潇说:“其实我开始以为是一样的,后来过了几天,发现曾青的文章没再更新,主编那里也不再提这事儿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还组织大家积极讨论别的选题,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那你后来有没有帮林曾青发文章?”   “发了两篇,我还是趁公司没人的时候,登陆了曾青的账号发出去的。主编知道之后很生气,还在办公室里发了一通脾气,他也怀疑过我们组,只是没有证据,所以就不了了之了。不过第二天,我们的小组办公室就安装了监控,我后来也不敢了。”   这之后,林曾青没再回过公司。   又过了一个月,张潇才听说林曾青被送进精神科的事,听说她的精神困扰已经持续了很久,一直都在吃药,却反反复复不见好,还有睡眠障碍,加上太沉迷调查案件,慢慢的还有了妄想症,分不清案件世界和现实世界。   自然,这些传言张潇是一个字都不信,但是它却在公司里蔓延开了。   那段时间主编对大家的工作也比较放宽,每次开会都会叮嘱,一定要多休息,注意睡眠,不要被自己调查走访的故事搞成精神病。   张潇叹了口气,坦白道:“其实我们私下里都觉得,这事儿主编一定知道点什么,起码背后有人接触过他,要不然他干嘛捂着那些稿子不发呢?那后面的内容可精彩了,一旦发出去一定会引起轰动,以主编的新闻嗅觉,不可能看不出来啊。”   显然,这个主编是知道内情的,而且背后接触他的人,应该是和多城连环奸杀案有关系的人,这个人怕事情曝光、败露,情急之下就使用了非常手段。   陆俨整理完思路,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林曾青吃的药,你有见过么?”   张潇说:“一开始是见过的,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药瓶,说是补充点维生素,后来就没见她吃了,但她经常头疼,多梦,整宿失眠,中午还去药房买过止疼药。”   吃维生素怎么会头疼呢?里面一定有古怪。   整个笔录过程,陆俨都没有做出任何结论性的推断和猜测,等笔录结束,就让李晓梦送张潇离开,还让张潇将邮件里的稿件和照片素材留下。   张潇本想逮着机会跟支队打听点内情,而且陆俨也是北区十六中的校友,正好可以套套近乎。   谁知陆俨却淡淡笑道:“不是不给你透露,只不过案件还在调查,我随便一句话,到了你们笔下,可能就会被夸张放大,延伸出很多别的东西。”   张潇立刻保障说:“不会,我保证实事求是,多一个字都不写!”   陆俨扬了下眉,隔了几秒收了笑,问:“你就不怕报道出去,你的工作会受到影响,甚至人身安全也会受到威胁么?”   张潇一噎,想到林曾青现在的状况也有点犯怵。   陆俨最后说:“放心,等到案件侦破的那一天,我们警方一定会需要媒体的协作。但是在那之前,任何打草惊蛇的举动,都会成为查案的阻力,还会连累无辜。”   直到张潇无功而返,陆俨也回到办公室,看着张潇的笔录,将线索重新整理。   张潇就像是这幅案件拼图中的其中几块,虽然不是中间比较重要的那几块,只是在外围徘徊,但她却提供了几条重要信息。   林曾青可能被人“投毒”、喂药,导致她精神出现问题。   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再用些手段加以刺激,令她处在恐惧和惊吓中,精神系统是有可能会崩溃的。   林曾青在出事前几个月,就已经怀疑廖云川的为人了,但她不是个张扬的人,所以没有跟朋友说,只是透露了一点只言片语。   从这一点也不难看出,林曾青是个谨慎、严谨,且大胆的女人。   当然,她对人性有一定的洞察能力,这应该和她自小在立心孤儿院长大,以及做社会新闻记者有关。   还有,杂志社主编一定和幕后的犯罪分子,或是犯罪分子委托的人接触过,林曾青也觉察到了,但应该还不肯定,还对主编的人品报有了一点幻想,所以还是将最后一封邮件发给他。   而这些犯罪分子,可能真如林曾青跟踪调查的内幕一样,在江城有一定势力,这才能做到这么多事。   那位主编必然也是害怕被牵连,所以在知道有人以林曾青的公司账号,将文章发出去之后才会那么生气。   陆俨径自沉思着,也不觉时间的流逝。   不会儿,手机上穿来一条微信,是薛芃发来的:“季法医刚才来过我们科室,还交给我一些资料。我们现在正过来,先和你打个招呼,也许他能为廖云川有关的案件提供关键性线索。”   季法医?   陆俨一顿,很快发了个问号。   薛芃只有一句话:“季风就是季冬允。”   陆俨怔住了。   ……   不会儿,陆俨便快步走出办公室,将侦查一组里最稳重的许臻叫到跟前。   陆俨说:“待会儿季法医会过来,你跟我配合,给他做个笔录。”   许臻一愣,事情太过突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陆俨又道:“季法医和廖云川的案件有点牵扯,但不是直接的,只是间接。他会为这个案件提供线索,最多只是证人的身份,不是嫌疑人。所以在态度和问法上还是要谨慎。”   许臻消化完这些讯息,飞快的应了:“明白。”   正说到这,薛芃和季冬允到了。   陆俨抬了下眼皮,越过许臻看向门口。   两人的目光也落在陆俨身上。   陆俨上前,不动声色的示意走廊的方向,说:“进屋说吧。”   薛芃没吭声,脸色有点紧绷。   季冬允倒是很淡定,只是不似平日那么爱笑。   来到询问室门口,许臻将门打开,请季冬允进去。   薛芃就站在门外,和陆俨对视了一眼。   陆俨说:“一起吧。”   薛芃跟着陆俨进屋,也没有多言,将文件袋放下,就待在角落里。   陆俨将门关上,便坐在季冬允对面,仿佛闲聊一样的姿态。   随即当着季冬允的面,陆俨快速翻看了文件袋里的东西,表情微变,却又很快归于平静,而且在看文件的同时,还时不时扫向季冬允一眼。   季冬允全程都垂着眼睛,不露声色。   等看完所有资料,陆俨淡淡笑了下,第一句话便是:“季法医给我的感觉一直是个深藏不露,且很有故事的人。但我没想到,你的故事会是这样的。”   这话落地,陆俨也拿出手机,调出里面的五人合照,放在季冬允面前。   “既然你就是季风,那就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季冬允吸了口气,看向那张照片,说:“季风是我以前的名字,那时候我父母还在立心孤儿院工作。后来他们辞掉了工作,转做小生意,我就跟着一起离开,在高考之前,我改了名字。”   陆俨很快提出薛芃曾经问过的问题:“我记得陈凌自缢案,跟我们去现场和后续负责尸检的都是你,但你从没有透露过你认识她,能说说为什么么?”   季冬允轻微的点了下头:“其实我和陈凌并不是很熟,在她自缢之前,我对她的印象已经很淡了。她比我大九岁,她成年后就离开立心了,只是抽空回去看看一起长大的朋友。那时候我还不到十岁,在身份上我和他们也有本质的区别,虽然和其中几个玩的还不错,但是交情并没有他们之间那么深。而且我高中就开始住校了,在那之前,也就是每天放学后和周末的时候才会和立心的人有接触。”   说到这,季冬允指了指照片上另外几人:“我和章严云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还经常起冲突,虽然后来化敌为友,但是性格本身就不合。会一起拍这张照片,也是因为林曾青和茅子苓把我们拉到一起。”   陆俨跟着看向照片。   果然,季冬允和章严云站的距离最远,反而和茅子苓站在一起,而章严云就比较靠近林曾青。   陆俨又问:“林曾青和茅子苓的名字都是中药名,这是巧合么?”   季冬允摇头:“当然不是。她们两人的名字都是我想的。”   季冬允很快说道,他的爷爷曾经是位老中医,父亲也很喜欢医学,但学习成绩一般,资质也比较平庸,所以并没有学到季冬允爷爷的功力,就在立心孤儿院做校医。   季冬允从很小开始就对中医有浓厚兴趣,还经常背诵药名。   在背诵当中发现很多药名起的都很有气质,有的甚至可以说是文雅。   那时候,茅子苓叫茅小玲,而林曾青叫林青青,她们俩都有点嫌弃自己的名字,觉得不够有特色。   有一次季冬允放学,和她们俩一起做了作业,就在小黑板上涂涂写写药名。   正好茅子苓和林曾青说到名字的事,就说为什么自己的名字还没有那些干巴巴的中药材名字来得好听。   季冬允一时兴起,就随口说道,其实有些药材名很适合做人名、地域或是节气的指代,然后他还举了《雪山飞狐》里程灵素的例子。   程灵素这个名字的由来,就是源于《黄帝内经》的《灵枢》、《素问》两篇。   还有,古人们也有过多次用药名写书信和诗词的小故事,比如一位名医在外游历太久,妻子十分怀念,便用药名书写了一封信寄给丈夫,其中有一句便是“豆蔻不消心上恨,丁香空结雨中愁”。   季冬允讲完这两个小故事,立刻就勾起了茅子苓和林曾青的兴致,还让季冬允帮忙改一下名字。   其实当时三人都觉得只是改着玩,谁都没当真。   季冬允一边翻书,一边结合“玲”和“青”字来改,最终选定了“子苓”和“曾青”。   也是从这以后,茅子苓时常听季冬允讲述这些中药名的由来和背后的小故事,渐渐也对医学产生了兴趣。   两人的关系也越走越近。   听到这里,陆俨问:“曲辛夷的母亲说,她原本是叫辛依。被领养后才改成辛夷,还说是孤儿院的一个大姐姐起的。这个人指的是林曾青么?”   季冬允:“曾青对医学没有那么浓厚的兴趣,让她起,她也从无想起。虽然我不知道当时的详情,但我猜,应该是曾青去问了子苓,子苓帮忙想的。”   陆俨缓慢点头。   姓名这部分的疑点终于有了解释,这也就是为什么三个人都和药材名有关。   陆俨又问:“那你对曲辛夷有印象么?”   季冬允摇头说:“我高中就住校了,那几年孤儿院来了不少新人,年纪都很小,就算我周末回去,也都是和同龄的朋友在一起,聊聊学校里的趣事,很少会和那些只有两、三岁大的孩子接触。”   故事听到这里,自始至终薛芃都只是坐在一旁,未发一言,在心里默默整理线索。   这会儿,薛芃又快速计算了一下季冬允和曲辛夷的年龄差。   季冬允现在三十岁,曲辛夷十七岁,季冬允上高中时应该是十五岁,那就是十五年前,曲辛夷才两岁。   等到季冬允高中毕业,曲辛夷五岁,正好是被领养的年纪。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和一个两岁大的女婴,的确不太可能产生交集。   而到目前为止,季冬允的故事都是合情合理的,没有漏洞,水分应该不大。   只是……   薛芃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陈凌死后的模样,以及那天十分冷静做尸检的季冬允。   思及此,薛芃皱了下眉头,忽然说:“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陆俨一顿,转头看她。   季冬允的目光也瞟过来。   薛芃和陆俨对视一眼,随即看向季冬允:“陈凌留下了一瓶湖水,我一直很在意,这件事痕检科的同事、陆俨和你都知道。但是除了你,没有人一再问过我那瓶水的化验结果,而你问了我不下三次。我想知道,你是因为单纯好奇那瓶水的成分呢,还是因为陈凌才问的?”   这个问题看似和廖云川案并无关系,可是却能通过答案直接推导出季冬允刚才的话,有没有说谎。   如果季冬允和陈凌不熟,早就断了联系,那么为什么要关心陈凌留下的那瓶水呢?   他关心那瓶水,会不会就是因为是陈凌留下的,才觉得必有蹊跷?   隔了几秒,季冬允倏地笑了,看着薛芃的目光也透出一丝欣赏。   “原来你早就察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27 12:00:00~2020-11-2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noswissfin、再来一碗饭、GRISGREY、nin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雨、次不次凤梨酥 20瓶;汐 16瓶;再来一碗饭 15瓶;j 10瓶;咿咿呀呀 9瓶;夏末summer、流水人家 5瓶;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 2瓶;君莫笑、孟美岐的女人、KAY、杭菲、灯火阑珊、123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11   ——原来你早就察觉了。   薛芃闻言, 下意识眯了眯眼睛:“这么说,你是故意提醒我的。”   季冬允收起笑,缓慢地说:“我虽然和陈凌算不上熟悉, 但她的为人我一直知道。她在立心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听她的话, 哪怕心里不服的, 也不敢面上顶撞。弱小的孩子会主动向她靠拢, 自小就明白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季冬允描述的这个陈凌,就和女囚赵枫和钟钰口中的她,是非常吻合的。   当然, 这除了她极其有气场之外,还和她的智商和手段有关。   “有很多次, 我冷眼旁观,眼瞅着陈凌只用了一点小手段, 就把几个孩子治的服服帖帖,我那时候就知道, 这个人是不能惹的。陈凌的聪明之处就在于, 她很少有事会自己动手, 她几乎都是站在背后出主意的,就算事情闹大了, 也不会牵扯到她身上, 而且出面的人也会主动去维护她。所以后来听说她坐牢的消息,我是有些意外的。”   既然善于隐藏在背后,冲在前面的人又愿意维护她,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轻易“亲自”犯法呢?这里面必然有隐情。   季冬允继续道:“那瓶水如果换一个人,我不会多心。但就是因为是陈凌,我才比较留意。我总觉得她留下这瓶水别有深意, 但以她的性格,凡事都不喜欢说破,就用这样的方式。不过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觉得她这么做很冒险。因为如果在她自杀后,狱侦科不通知支队协同调查,如果前去参与调查的法医、痕检都不是好奇心重的人,那么这瓶水应该早就被人处理掉了。”   听到这里,陆俨接道:“就是因为你对陈凌的为人有些了解,所以你断定那瓶水里藏有文章,这才多次跟薛芃提起此事?”   季冬允点头:“事实证明,那瓶水的确有古怪。”   陆俨安静了几秒,打量着季冬允的表情,揣度着他话里有几分真。   当刑警的人,因为职业的关系,或多或少都是“多疑”的,也正是因为这份多疑,才能在一些看似合乎情理的事情中找到线头。   虽说到目前为止,季冬允所说的都没有漏洞,但有一件事陆俨始终是疑问的。   季冬允为什么要主动提供资料协助调查?   是单纯的意识到案件有疑点,还是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以现在的技术,早能能调查到他头上,索性自己先站出来,抢得一个先机?   思及此,陆俨问:“季法医,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袒露身份的?今天,还是更早以前。”   这恰恰也是薛芃关心的问题。   她下意识朝季冬允看去。   季冬允依然是方才的表情,只看陆俨,说:“我要说明一下,我不是袒露身份,因为我从没有刻意隐藏过。我做这个工作也是需要政审的,连审核制度都认为我没有问题。”   陆俨细微的扬了下眉,双手环胸,笑道:“是我用词不够严谨,那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站出来的?”   这问题乍一听很容易回答,事实上又是个陷阱。   不管答案是今天,还是更早以前,都需要一个顺理成章,毫无破绽的解释,要是不能自圆其说,那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季冬允说:“是从我给曲辛夷做伤情鉴定和法医鉴定那天,我就已经开始考虑了。曲辛夷那天突然问我,还记得她么。我当时有些惊讶,后来再仔细一回忆,想起立心曾经有个小女孩在被领养之前,似乎就是改名叫辛夷。”   “也因为这件事,我想起一年前在曾青出事之后,我曾经收到过一封信,也是扔在我住处的门口。那封信里只有一句话,问我以法医的专业和身份,有没有怀疑过曾青的‘病’是人为。”   陆俨问:“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我收到信之后,去问过在中心医院工作的同学,得到的消息是,经过精神科的诊断,认为曾青的病和她经常乱吃药、精神过度紧张以及职业压力有关。因为曾青一直是一个人住,这就排除了被他人下药的嫌疑,而且她也不是每天都会去公司,同事投毒的可能性也不大。就当时来看,根本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曾青的病是人为的,所以我也没有理由再追究。”   说到这,季冬允轻咳了一声,问:“陆队,能不能给我一杯水。”   陆俨点了下头,随即看向许臻。   许臻很快起身,不会儿便折回,将矿泉水递给季冬允。   季冬允喝了两口水,又继续道:“外面的人也许对咱们的体制不了解,以为当警察、法医就无所不能,有时候还会过分夸张和神话咱们的职业。可我自己很清楚,当法医不是无所不能的,更多的时候是无能为力。比如有人来报案,说亲人失踪了。以咱们的经验和判断,很快就能锁定某个嫌疑人。但问题是,如果这个失踪的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也始终找不到嫌疑人的破绽和留下的线索,那么即便在心里肯定这个人就是凶手,这个案子还是破不了。”   季冬允的意思很简单,在林曾青这件事情上,他能做的都做了,能力之外的事,他也没有办法。   法律很公正,但法律也有漏洞,“证据”是一道坎儿,迈不过去就很难定罪。   陆俨又问:“那么曲辛夷这个案子呢?季法医一定有些不一样的看法吧。”   季冬允轻叹了一声,说:“在得知犯罪嫌疑人是廖云川之后,我就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局。但我也怀疑过,曲辛夷一个十七岁的小女生,能不能做到这一步?可是怀疑归怀疑,我并没有证据。而且就鉴定来看,那些伤不是伪造的,我也只能依照事实来写报告。”   说到这,季冬允指了指桌上那几张纸,说:“如果不是昨天有人把这些东西放在我的门口,我也不会说要提供资料。因为无论是陈凌、林曾青还是曲辛夷,就算我说认识也就仅此而已,我和她们认识与否,对案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陆俨将茅子苓和廖云川的那张抓拍合照,拿到最上面:“既然其他人你知道的不多,那就说说茅子苓吧。”   季冬允垂下眼,看着照片里的女人,仿佛在回忆着过去。   隔了几秒,他才低声道:“子苓失踪之前,穿的就是这身衣服。但我不知道她认识廖云川。她是在历城出差的时候和我失去联系的,那天早上我们还视频过,她还给我看她手里的包,说是新买的,问我好不好看。”   季冬允吸了口气,抬眼又道:“但是历城警方后来调查过,这个牌子根本没有子苓的购买记录,网上也没有她的代购记录。警方怀疑过,那个包可能是假的,但我觉得不是。因为子苓这个人很注重这些细节,她也好几次跟我说过,真的假不了,假的就是假的,她宁可不要。”   “但她的收入并不高,她只是个妇科的小医生。我跟她说过,就算买几万块钱的包也没什么机会用上,在医院工作,没有人会拿包的价值来衡量医术的高低,而且一天到晚都穿着医生袍,买这样一个包有什么意义呢?”   这后面的事也可以想象,就在茅子苓兴高采烈的跟季冬允展示新买的包时,季冬允却说了一番非常客观、理智的评价,这就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去。   茅子苓当时就甩了脸,不爱听了,和季冬允吵了几句就说要出门逛街,不想听他说教。   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只是季冬允想不到,那次视频通话,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茅子苓。   陆俨单手撑着头,将所有线索在脑海中整理好,这时问:“茅子苓从没跟你提过她认识廖云川,哪怕是侧面的描述也没有?”   季冬允摇头道:“我和子苓上医学院的时候,从没见过这个人。毕业以后,我就考了公务员,进了公安体制,子苓就选择去公立医院。我记得在她失踪前几个月,曾经跟我抱怨过挣得太少,钱不够用,工作太累,有时候觉得很不值得,就是靠一点情怀支撑着。我就问她要用钱做什么,我可以给她。子苓却说就算是我和她的工资都加上,也未必够。然后她就说,想找一些赚外快的机会,还说现在很多医生都这么做,要么就收红包,要么就做点别的。”   陆俨没接话,很快将茅子苓的性格以及对物质的追求,和她想赚外快,以及廖云川这个人联系到一起。   一个是公立医院的小医生,一个是医学世家的富二代医生,一个在公立医院,一个在私立医院,虽然是同一职业,却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高低立判,而且应该也没什么机会接触。   但如果茅子苓想赚外快的渠道,是廖云川给的呢?   想到这里,陆俨追问:“在那天你们因为一个包发生争吵之前,茅子苓还有没有购买其它奢侈品?”   季冬允:“有,而且不止一次。其实那一年光是她跟我说起的,就有七、八个名牌包,最便宜的也要一万五。”   七、八个名牌包,最便宜也要一万五?   这绝对不是一个公立医院小医生的工资买得起的,要么就是有家底,要么就是透支信用卡。   屋里安静了片刻,几个人都是面色凝重,全都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一个女人失踪两年,还会有什么好事呢。   季冬允突然开口了:“其实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子苓应该是遭遇不测了。原本我以为,可能是她在外面露财了,这才招来祸事。而且我做法医这么久,见多了死后多年才被发现的尸骨。要不是这份资料和这几张照片突然出现,让我看到廖云川,我也不会想到子苓会和江城、历城、春城的连环奸杀案扯上关系。”   陆俨:“什么意思?”   季冬允:“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历城发生的名模案,还有春城今年也有一起还未侦破的奸杀案。两个案子都是我出差去做的尸检,它们和江城之前发生过的两起案件有一些相似之处。虽然尸体都被药水清洗过,破坏了凶徒留下的DNA,但是根据几名死者生前的人际交往调查,发现她们其中有三人都曾和霍雍有过直接接触,而在历城和春城的案件发生时,霍雍就在这两个地方。廖云川作为霍家的家庭医生,也在霍雍身边。”   陆俨没有再继续问问题,只说:“一旦发现切实证据,证明连环奸杀案和廖云川、霍雍有关,我们一定会追查,还会和历城、春城方面联系成立专案小组。”   季冬允:“这一点我不担心,我也是通过这些资料和照片,开始怀疑子苓的失踪和这些案件有关,所以主动提供资料。”   陆俨没有接话,只是看了看许臻,又看向薛芃,问道:“你们还有没有问题补充?”   许臻摇头。   薛芃却开口了:“我的问题还是关于陈凌的。”   季冬允和她的目光对上。   薛芃语气很淡,也很执着:“季法医刚才的解释是说,因为和陈凌不熟,所以才没有透露你们曾经相识的过往。我觉得这样的解释不合常理。如果是我认识死者,就算我们不熟,基于工作要求和下意识的反应,我都会向我的上级汇报,再让上级作出判断,看我适不适合参与这次调查工作。除非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和这个人相识。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我会不想让人知道呢?”   此言一出,屋里陷入了沉默。   陆俨也一直盯着季冬允,观察他的表情。   季冬允眼里浮现了一丝诧异,似乎没有料到薛芃会追着这个细节不放,又或者说是没想到在笔录即将结束的时候,薛芃才提出来。   季冬允轻笑一声,瞬间仿佛又恢复到平日那个他,只是这层笑意里还夹杂了一点自嘲。   “因为我是个自私的人。”   薛芃明显一怔,没想到答案是这样。   季冬允说:“我虽然不是孤儿,但我也算是在立心长大的。我之所以改名,就是不希望这段成长经历阻碍我的发展,和别人对我的观感。医学院有的是才子,很多人都是因为父母是医生,自己才走了这条路。我虽然也是如此,但我很少提家里的事,毕竟我父亲是因为医学不精才去孤儿院当校医的。”   “一说到孤儿院和孤儿,大家的第一反应,可能是同情,也可能是怜悯,而且这些情绪或多或少会带一点俯视的目光,带着一点看不起。这和地域、人种以及疾病歧视是一个道理,也是不可避免的社会问题。就算我说我只是在立心生活过一段时间,别人看待我都会不一样,会好奇我的生活,会追着我问一些问题。而与我不和的人,就会在背后用一种很奇特的语气说——哦,他啊,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我既然不是孤儿,为什么要背负这些,所以我要摆脱过去,也要和在那里认识的人划清界限。除了子苓,其他人这些年我基本都断了联系。我有时候也会听子苓说,别人看她的眼神很古怪,有鄙视也有可怜,她觉得很伤自尊。子苓还说,以前立心的朋友听说她做了医生,经常找她帮忙,好像她牺牲自己的时间,回去帮他们免费看病,就是应该的。”   季冬允的语速并不快,也没有加带个人情绪,他只是在陈述事实,一个残酷的现实。   乍一听上去,会让人感觉他是个冷漠的人。   可是在旁人认为他冷漠的时候,又有谁能明白他的处境。   他只是选择用这种方式切断过往,和过去告别,也没有什么错。   说到这里,季冬允又是一笑:“如果我是你们,我也会怀疑这些说辞,也会想去调查‘季冬允’到底和这些案件有没有联系,有没有参与曲辛夷案的布局。你们尽管查,我能说的都说了,后面有需要我提供其他资料的,也请尽管提,我一定知无不言。”   话音落地,屋里又是片刻的沉默。   直到陆俨抬起眼皮,轻描淡写的问:“怀疑归怀疑,调查归调查,不如季法医先表个态吧。你到底有没有参与策划对付廖云川?”   季冬允吸了口气,直起身:“没有。”   随即一顿,又补充道:“以我的职业,我有更多的办法让他生不如死,不会玩这种法律游戏。”   ……   几分钟后,季冬允离开了支队,返回实验楼。   许臻也离开询问室去整理笔录。   屋里只剩下陆俨和薛芃,两人安静的坐了片刻,各自整理着思路。   片刻后,又相继抬起头,看向对方。   “你……”   “我……”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一起停下。   然后,陆俨说:“你先说。”   薛芃很快问道:“你信季法医的话么?”   这也是陆俨心里的疑问。   陆俨说:“七分信,三分不信。不过他最后那些解释,我觉得是有说服力的。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他想斩断过去的联系,这也无可厚非。而且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同学,一毕业就‘消失’了,既不参加同学会,也不会和过去的同学维系交情,季法医很像是这样的人。”   薛芃轻点了下头,说:“其实要想知道他有没有参与,以现在的技术,绝对调查的出来,他很清楚这一点,倒是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季法医给我的感觉,平日里对谁都是客气的,但是并不会深交,也没听说他和谁因为工作关系成了朋友,私下里还会约着见面。孟尧远他们凑的局,季法医也从不参加,他的私生活一直都是个谜。”   陆俨:“的确,立心对那些孤儿来说,是家。但对于季法医来说,只是他父母工作的地方,换做是我,也不会产生归属感。”   薛芃问:“那你刚才说的三分不信,是指什么?”   陆俨没有立刻回答,半晌才说:“实际的理由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的经验告诉我,越是没有破绽的说辞,就越有问题。”   “怎么讲?”薛芃问。   “所有案件,不管是犯罪嫌疑人、证人还是受害者,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的口供和笔录,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对自己进行美化,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更美好,更无辜。当然这是人性中下意识的反应,人人都是如此,没有人会故意丑化自己。”   薛芃一顿,接道:“可是在季法医的说辞里,他毫不掩饰自己是出于自私,才隐瞒和陈凌几人认识的过去。但要细究起来,自私是人的本性,人都是自私的,只不过在不同情况下,会有不同程度的表现,而有人更善于掩饰罢了。”   陆俨:“他会这么说,就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他宁可牺牲别人对他的观感,用来隐藏其它更重要的事,另外一种,就是他根本不在乎他人的观感和议论,随便别人怎么看。”   薛芃想了想,说:“就性格和平日作风来说,他的确符合第二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第一种就没有可能。”   “目前只能暂时相信他的故事。”说到这,陆俨话锋一转,又问:“对了,江城之前那两宗奸杀案的档案,你们比对过了么?”   薛芃轻叹一声:“来之前我正在看,还真有点发现,原本刚才就想和你说的。”   薛芃很快将之前发现的疑点描述了一遍,包括上山下海的抛尸地点,死者身份等等。   陆俨听后便垂下眼眸,手指在额头上缓慢的敲着,很快将这些案件的特点联系起来。   除了薛芃所说的这些,现在还疑似牵扯进一个妇科医生茅子苓,而凶手又用药水清洗过尸体……   还有霍雍、廖云川。   无论是茅子苓,还是被杀害的名模、网红,似乎都和同一样东西挂上钩,就是钱。   而且这个钱还不是一般人满足的数字,它代表了某种更深层的对物质的渴求和欲望。   陆俨缓慢地抬起眼皮,忽然说:“如果一个女人想通过自己的身体,和某个有钱人进行利益交换,似乎也没有私下找妇科医生的必要。除非这个女人身上经常带伤,如果去正规医院检查,医生可能会报警。”   薛芃跟着说:“如果只是普通的身体检查,廖云川也可以做,没必要再找一个妇科医生。你看廖云川每次都有帮曲辛夷做检查。”   “如果情况比较严重,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又或者是他抽不开身呢?”   “情况严重?你指的是什么?”   陆俨抿了抿嘴唇,很快道出心里的假设:“如果这个有钱人不止一个呢,也许是两个、三个,甚至是五、六个,或是……一群人。”   薛芃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是每天16:16分,本文从没变过,会有几分钟缓存,不是立刻就能刷出来。   关于立心孤儿院:   在寄生谎言里,立心只是被一笔带过,没什么正面描写,就算是侧面的描述也都是被欺负、压榨的存在。   在这篇文,立心才算正式登上主战场,葫芦娃七兄弟总算凑在一起了,不是单打独斗了,这才有了一战之力,绝地反弹。   寄生是boss一家互相斗法的故事,本文就是弱与强的对照,正如那句话一样,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另外关于季法医,我看不少亲问他是好的还是坏的,这个我没法回答。   我觉得人是不能用好坏来区分的,大部分时候都是生活在灰色地带,平时看着都差不多,只有少数极其恶的人,这并不意味着其余的人就是好人,也许是还没逼到一定份上。   遇到非常事件,比如侮辱、欺骗,比如战争,骨子里的东西才会体现,在那个极端情况下,人性会有超乎想象的扭曲。   就像是杯子里的水,是静态的。如果使劲儿敲打杯外面,那么里面的水就会开始震荡,水里沉淀的物质就会往上飘,逐渐浮现出来。   好啦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28 12:00:00~2020-11-2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892621、乙为儿、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茉&团子 50瓶;季季 30瓶;46892621 20瓶;陆霆骁 18瓶;猫爪毛 10瓶;摩卡加咖啡 6瓶;流水人家、KAY、赋清吖 5瓶;五月s 2瓶;杭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12   转眼到了第二天, 支队先去了一趟廖云川家进行取证搜查,不仅发现了摄像头,还在电脑里找到大量不可描述的小视频。   只是这些摄像头里的储存卡都不见了。   后来经过电子组的调查, 发现廖云川的电脑在这两天内被人动过,其中一个分区还有反复格式化和写入数据的痕迹, 而时间刚好是廖云川被带到警局的第一天。   经过“清洗”的电脑, 已经找不到和曲辛夷有关的视频了。   支队又立刻调取了廖云川所住小区的视频,结果发现那天下午的监控设备出了问题,导致有两个小时的监控视频被清空了。   自然, 这也是人为的。   可即便知道有人上下买通做了手脚,也没有证据。   到了下午,支队一部分人前去廖云川工作的医院走访调查,另一部分人就留在支队里, 对曲辛夷和廖云川进行二次笔录。   两人的说辞均未改变, 一个坚称被强|奸, 一个坚称这不是第一次,而且女方是同意使用暴力的。   这样僵持下去的结果, 廖云川的“强|奸罪”必然跑不掉,就看判多少年了。   案件调查到这里,证据齐全, 其实已经可以递交检察院,提出起诉,但陆俨迟迟没有动作。   ……   另一边实验室里, 薛芃经过资料和物证比对, 又发现两处十分奇怪的地方。   首先是被抛尸野外的那具新人模特的尸体,虽然已经被啃咬的面目全非,可是在尸检过后, 却在这具尸体的腹腔和子宫内部,同样发现了药水的成分。   也就是说,凶徒不仅用药水清洗过尸体表面,还将药水注入到体内,这显然是为了掩盖奸杀案中男子留下的精|液。   而第二点奇怪的地方,就是指纹。   下午,江城和历城、春城两地的交接手续终于办好,历城和春城也将此前发生过的奸杀案资料传过来。   案件内容和在江城发现的案件一样,都是用药水清洗过尸体表面,且尸体上有大量人为造成的伤痕。   但是在历城|的|名模尸体上,却意外发现了一组指纹。   按理说已经清洗过的尸体,不应该再留下指纹,凶徒既然知道用药水破坏DNA,又怎么会光着手做这些事呢,必然是要戴手套的。   指纹提取之后和公安的指纹库进行过比对,没有找到相同者,说明这组指纹的拥有者没有过犯罪记录。   这之后,薛芃又将江城其它几宗未侦破的,且怀疑和廖云川有关的奸杀案资料,也调出来进行比对,很快就在其中一宗案件里找到了雷同的指纹。   因为当时录入的指纹纹路并不清楚,有的模糊,有的折叠,所以只是雷同,而里面唯一的相似点,就是在食指上面都有一道横纹。   像是这种横纹,一般都是疤痕,比较可能是因为刀伤所致。   但仅仅凭食指指纹上的一道横纹来寻找犯罪嫌疑人,简直是大海捞针,公安局总不能将江城所有男子都叫到警局来,挨个儿检查一遍。   案件调查到这里,一下子就钻进了死胡同。   无论是调查林曾青的故事,还是追踪茅子苓的下落,又或者是那些已经发现尸体的奸杀案,所有怀疑都只是怀疑,很难找到切实证据将这些案件联系到一起。   没有指向犯罪嫌疑人的直接证据,就无法起诉定罪。   原本前一天,因为张潇和季冬允的协助调查,令案件有了一点突破性进展,可是到了具体调查阶段,又陷入了僵局。   直到傍晚,薛芃才合上档案,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   她是真觉得累,身体累,心也累。   不会儿,手机上进来一条微信,是陆俨发来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薛芃见了,先是一笑,随即反问:“你呢,晚上吃什么?”   “食堂。”   “现在?”   “嗯。”   “哦,那我也来,食堂门口见。”   这话落地,薛芃就裹上羽绒服,拿着手机往楼下走。   薛芃走的并不快,一身的疲倦感,快走到食堂门口时,远远就见陆俨已经在了。   他身材高大,影子也被路灯拉得很长。   薛芃走上前,仰头看他,羽绒服的帽子却不肯配合,盖住一半的视线。   等两人一起进了食堂,陆俨去买饭,薛芃就坐在有些凉的椅子上缩成一团,时不时搓搓双手哈着气。   陆俨端着两个餐盘回来,薛芃打眼一看,就愣住了,问:“你是按照你的饭量给我买的么?”   陆俨笑道:“吃不了就拨给我。”   薛芃也没说什么,直接将盘子里的鸡腿、鸡蛋,一半米饭,还有几块红烧肉,都招呼到他的盘子里。   很快,陆俨的盘子就堆成小山了。   陆俨一边看着薛芃夹菜,一边问:“你是不是看了一天的资料,眼睛有点红。”   “是啊,看得我头晕脑胀,收获却不大。”薛芃吃了口菜,反问:“你呢?”   陆俨说:“在廖云川家里找到的视频,都送去扫黄打非办了,交给那边的鉴黄师,看看能不能追踪到下载网站。不过电脑里有一个分区被洗过了,应该是和曲辛夷有关的视频。”   薛芃动作一顿,问:“你为什么肯定是和曲辛夷有关的?”   陆俨:“分区格式化的时间是廖云川到警局之后,也就是当天下午。这个人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曲辛夷案调查的关键时刻,进了廖云川的家清洗分区,未免太巧了。”   薛芃:“那个时候知道他是因为曲辛夷案才被当作嫌疑人的,就只有韩故。你怀疑是他?”   陆俨笑了下:“我不是怀疑,我肯定就是他。因为在小区附近的路口监控里,那个时间段确实拍到了韩故的车来回两次,时间也吻合。但问题是,韩故为什么只洗掉一部分视频呢?”   薛芃说:“如果是正常逻辑,他洗掉的应该是对廖云川不利的视频,而且是和曲辛夷有关……”   不,不对。   这好像有点不合理。   薛芃摇了一下头,又说:“如果视频对廖云川不利,那他为什么不整个笔记本都拿走呢?那不是更省事么?”   陆俨将鸡肉拆下来一块,放到薛芃的盘子里,说:“这个问题我白天的时候也想了很久,直到后来我反过来思考,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是什么?”   “如果假设这些被洗掉的视频,可以证实曲辛夷不是自愿的,这对廖云川的‘□□罪’来说最多也就是雪上加霜,和曲辛夷自己家里的视频证据没有冲突,洗不洗意义不大。反而是如果拿走整个笔记本,痕迹太重,而且廖云川在笔录里说过了,他有下载过一些视频,也会和曲辛夷一起看。现在找到这些视频,也算证实他笔录的完整性。”   “反过来,如果假设那些被洗掉的视频,可以证实曲辛夷是自愿的,甚至还鼓励廖云川暴露本性,这样的证据只会对廖云川有利,那他为什么还要让韩故去做手脚呢?答案只有一个,有些视频被他上传到某个情|色|网站上了。”   薛芃一愣,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如果他真的将视频上传到某个网站,说明他的权限很大,应该是网站骨干或是高级会员。”   陆俨说:“廖云川自己也懂法,他肯定知道,就算过去那些视频可以证明曲辛夷是自愿的,也无法证明这一次就不是‘强|奸’。在过去一些案例里,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两人是情侣或是情人关系,女方同意发生性行为,但是因为地点和姿势的分歧,最终将男方告上法庭,男方被认定为犯了强|奸罪。”   也就是说,不管曲辛夷和廖云川过去的关系如何,只要她这一次不同意用暴力的方式发生性行为,而且能拿出证据,那么廖云川一样是违背女方意愿,以暴力、胁迫的方式强行发生。   而在这类案件里,警方和法院也有一些认定标准,比如只要证明了发生性关系,警方多半就会以强|奸罪立案,然后再看女方自述,如果自述不愿意,再加上一些证明暴力行为发生的证据出现,基本就是认定了。   而法院在这种案件的判定上,只要证据吻合,无论男方是否坚称自己是无辜的,大概率就会判定罪名成立。   薛芃意会道:“也就是说,廖云川心里也有数,他是上套了,这次肯定是跑不掉了。但是在‘强|奸罪’上,有韩故的帮忙,也许还有轻判的可能,有的是机会扯皮,但如果在这条罪名上再加一条传播淫|秽物品罪,甚至因此扯出某个网站,那他很有可能会被重判。”   陆俨说:“他也算聪明,上网记录也被洗的很干净,而且据电子组那边说,他应该是有日常清洗的习惯。你说一般人上网,哪会想到随手清理痕迹呢,还是这么彻底的深层清理。”   薛芃半晌没说话,一边默默吃着盘子里的食物,一边回想着案件疑点。   直到她发现盘子里的鸡肉越吃越多,吃了一块又多了一块,而她不知不觉的已经塞到嘴里好几块了。   薛芃抬起眼皮,后知后觉的说:“你别给我肉了,我快饱了。”   陆俨只“哦”了一声,将鸡肉放到自己嘴里。   等薛芃吃完最后一口菜,陆俨又问起看资料的结果。   薛芃将横纹指纹的事描述了一遍,随即说:“是不是很奇怪,既然都清洗过尸体了,又怎么会这么大意的留下指纹?是清洗的时候漏掉了,还是抛尸的时候不小心弄破手套了?”   陆俨皱了下眉:“听上去像是刻意的。”   “问题是,为什么要刻意留下指纹呢?是为了扰乱警方的调查方向,还是想陷害某个人。”   如果是陷害,最起码也要确定被陷害者的指纹,已经在公安系统的指纹库里了,否则这种陷害也没有意义。   薛芃转而又想起一事:“对了,还有历城那个名模案,我看了一下资料。一开始调查的时候,网上都在说名模是死在自己家里了,但是我看到的报告写的很清楚,尸体被人转移过,她家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现在案件还没侦破,不便对外透露太多。”   这也是薛芃觉得头疼的原因。   刑技发展到今天虽然已经很强大了,足以证明是自杀还是他杀,尸体发现地是不是案发现场,以及通过采集尸体表面的微量物证来鉴定凶徒的DNA。   但如果这个凶徒把这几个缺口都补上了呢?   而且这些案件虽然都有用药水清洗过尸体,也证实其中有的死者曾和霍雍有过直接联系,但也仅止于此,并不能进一步证明霍雍作案了。   思及此,薛芃叹道:“我不知道背后的人是不是霍雍,还是说另有其人。不管是谁,能做到这一步,这个人一定很有财力、势力,而且人脉很广,要抓到他难度很大。”   陆俨问:“灰心了?”   薛芃摇头:“谈不上,但我忽然有点明白曲辛夷了,也有点佩服她的勇气。”   廖云川显然只是一个参与者,可如果不是这个局,如果不是曲辛夷豁得出去,恐怕连这个参与者都不会“出事”。   陆俨说:“纸包不住火,我倒是觉得,现在只是时候还未到,既然已经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他们露出马脚是迟早的事。但那也许是很多年以后了。”   而在这期间,可能还会出现无数个受害者。   晚饭后,薛芃和陆俨一起走出食堂,应着冬日的微风。   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要走,就站在路灯下。   过了片刻,陆俨问:“今晚打算加班么?”   薛芃摇了下头,说:“一会儿就回家,去跟那瓶水交流交流。”   “累了一天,回去还要继续做实验,难怪你精神不好。”   “哦,那你说我回去做什么。”   隔了几秒,陆俨才微微笑道:“巴诺想你了。”   薛芃诧异的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路灯下,薛芃没有戴羽绒服的帽子,就那样歪着头看他。   她的眼睛分外清澈,像是会说话。   过了一会儿,那里面渐渐融入笑意,她跟着应道:“好啊,那我就去看看巴诺。”   ……   原本陆俨还以为薛芃只是随口答应,指不定转头就忘了,没想到薛芃回了实验室没多久,就发来微信说她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走。   薛芃没开车,坐上副驾驶座还不到两分钟,就已经闭上眼,但只是迷迷糊糊的,并没有完全睡着。   陆俨将车速放慢,又遇到几个红绿灯和道路拥堵,原本五分钟的车程,十五分钟才开到。   等车子停下,再一看薛芃,她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陆俨没有叫醒她,就安静的坐在驾驶座,将车熄了火儿,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手机响了。   薛芃听到声音醒来,头还有点昏沉,睁开眼往外一看,车子就停在陆俨住的宿舍楼外。   她又转头看向驾驶座,见陆俨正低头刷手机,手机的光照在他脸上,映出深邃的双眸,挺拔的鼻梁。   薛芃问:“你怎么不叫醒我?”   陆俨一怔:“醒了?我看你睡得沉,想让你多睡会儿。”   “现在不困了。”薛芃边说边推开车门,下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道,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叫声。   还没等陆俨拿出钥匙,门就开了。   巴诺就立在门里,见到薛芃,高兴的又叫了几声。   陆俨叹道:“我回家可没这个待遇,它可很少帮我开门。”   “那你不该反省自己么?”薛芃落下这句,便蹲下身抱住巴诺,“想我了吗?”   巴诺靠着薛芃,兴奋的跳了两下,然后就打开鞋柜的门。   薛芃换好鞋,就和巴诺一起进屋,先进厨房洗了手,巴诺就在旁边等着。   等薛芃擦了手,就进巴诺的小屋,在盆里倒了一点狗粮,又加了很多肉干。   巴诺很快狼吞虎咽起来。   薛芃给巴诺顺着毛,半晌就听到陆俨说:“它已经胖了不少了,你放的太多了。”   薛芃回头,见陆俨靠着门框,神情有些无奈。   薛芃说:“你是吃饱了,它都饿了一天了。”   陆俨一噎,没接话,很快去厨房做了壶开水。   等薛芃出来,陆俨已经倒好两杯温水,递给她一杯,说:“你今天没开车,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薛芃诧异道:“不用了,我打车就行。”   陆俨却很坚持:“我开车,你路上还能放心睡会儿。”   这次,薛芃没接话,只是低头喝着热水。   巴诺吃完狗粮就出来了,蹲坐在薛芃脚边。   薛芃低头看看巴诺,又看看陆俨,忽然笑了下。   陆俨问:“你笑什么?”   薛芃摇头:“没什么。”   话虽如此,脸上的笑意却没落下。   半晌,薛芃端着水杯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打开,刚好是江城新闻频道,这会儿刚说完市政府的新举措。   随即画面一转,又转到下一条,里面很快出现一群人,是某家第三方化工质检公司的工作车间内部,公司领导正带着记者参观,展现最新引进的工作机器,还说以现在的设备技术,绝对能严格把控工厂排污的问题,为政府和百姓们做好监督工作。   然后,记者就开始介绍这家公司的背景,正是霍氏集团投资的产业之一。   原本薛芃只是随便看两眼,看到这里,脸上的笑渐渐收了。   陆俨也走过来,就站在旁边看着电视。   等到一段新闻结束,薛芃转了台,说:“这两年我经常能看到类似的新闻,听说政府一直在表扬霍氏集团做出的贡献。”   “嗯。”陆俨垂下眼,对上薛芃,“这种新闻看看就好,不必太认真。”   薛芃笑了下,带着一点讽刺:“我记得上大学以前,我经常看到的新闻都是如何夸承文地产的,那时候承文地产还是江城最大的老虎。直到后来黑幕揭开,所有歌功颂德又变成了抨击,夸的和骂的都是同一波人。”   要说起霍氏集团的崛起和承文地产的败落,两件事是有直接关系的。   肉就那么大一块,有一只老虎叼在嘴里,抢先占了,在它吃饱之前,是不会让给其它野兽的。   等到这只老虎被猎人打死,落下的肉又会被下一只凶猛、强悍的老虎叼走。   承文地产掉落的肉,总要有人接,就算不是霍氏集团,也会是其他势力。   利益还是利益,它从未变过,变得只是接手的人。   无论新闻里如何夸奖霍氏集团,在薛芃眼里都只认定一件事,那就是如果连子女的基本教育都做不好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做出新闻里描述的这些“好事”的。   孩子的模仿能力很强,就算父母疏于管教,他们也会下意识模仿、学习父母的言行举止,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能养出霍雍这种后代的,当父母的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陆俨没接话,只是看了眼时间,说:“八点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薛芃点了下头,刚站起身,手机响了。   是孟尧远发的微信,就一句:“Silly talk更新了。”   薛芃一顿,很快将孟尧远发来的微博转给陆俨一份,随即点开。   上一次的连载内容是扒廖云川的私生活,和廖家、霍家的关系,而这一次更直接,聊的是霍雍,在这里简称H少。   而且一上来就直奔爆点,说这位H少年少时受过伤,早就不能人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转折。   十一月最后一天,→_→营养液清空预警~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29 12:00:00~2020-11-3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mmer 34瓶;chen 25瓶;威 11瓶;L.C.、Sirius、慵懒小朵拉 10瓶;咿咿呀呀 9瓶;superRu、猪咕咕 8瓶;lolo、打麻将、流水人家 7瓶;KAY 5瓶;huluobo、唯有七柚 3瓶;汐兮吖、乙为儿 2瓶;杭菲、灯火阑珊、引羽、我是一条咸鱼、我爱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13   霍雍不能人道?   这爆点, 当场就惊得薛芃说不出话了。   她盯着文章一行行快速往下看,整个人早就外焦里嫩。   但惊讶归惊讶,理智还是在的。   薛芃看着看着, 又坐回到沙发上,巴诺靠了过来, 非常知情识趣的给她当狗肉靠枕。   薛芃就靠着巴诺, 刷着手机。   过了好一会儿,薛芃看完第二篇连载,消化了片刻, 这才抬起头,喃喃道:“这里说的不能人道,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回应她的是自头顶落下的一声轻咳,陆俨将手机揣进兜里, 说:“先上车吧, 边走边说。”   薛芃没吭声, 只是站起身。   巴诺跟着两人一起出了门,一起上了车, 就老老实实的趴在后座。   等车子开上大路,薛芃仍在“回味”文章里的爆料。   “如果是那方面的问题,有可能是心理的, 也可能是生理的。生理的话,又有天生和后天两种,有人是因为生病, 有人是因为受伤。”   隔了几秒, 陆俨才接话:“你之前不是说,他高中时期就对你不轨么?当时他还欺负过其他女同学。”   薛芃反应过来:“你是说,他那时候还没有这个问题, 或是有一点,但不明显?”   陆俨:“如果那些女同学确实遭到了性侵,那他应该是后来这九年里出的问题。”   “活该。”薛芃嘀咕了一句。   只是安静了片刻,两人的思路又转到了案子上。   正巧赶上一个红绿灯,陆俨将车停下,转头看向薛芃,说:“如果帖子的内容是真的,那他心理上的变态,和生理上的缺陷有直接关系。”   薛芃:“但现在还不能肯定写的是事实。”   “可能有水分,但大方向应该没错。这种事很难编出来,如果是编的,那这个Silly talk图什么呢,造谣霍雍不能人道对他有什么好处?”   薛芃想了下:“如果是编的,的确很无厘头,如果不是,那就等于告诉别人,那些奸杀案与霍雍无关。”   “我倒觉得不一定无关。”陆俨说:“他可以组织策划这些事,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也可以借着搞这种‘派对’的名义,拉拢利益关系。”   薛芃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只有两个字:“变态。”   绿灯了。   陆俨边笑边发动车子。   过了会儿,薛芃又道:“还有件事很奇怪。”   陆俨:“什么?”   “他不能人道这件事,发帖的人是怎么知道的?这么私密的事,应该只有他家人和家庭医生才会知道。”   陆俨想了下,说:“其实帮他配药的护士也有可能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带廖云川回警局的时候,霍雍曾在医院发飙,当时廖云川说了一句,护士会将药拿给他。”   薛芃摇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除非这个护士不想要工作了,否则事情一旦曝光,第一个问责的就会是她。你有没有注意,慈心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好像都很怕霍雍,那天霍雍闹成那样,根本没有人敢拦他,可见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疯了。”   自然,帖子里的事也不会是霍雍的家人透露出去的,霍家人不可能连脸都不要了。   而廖云川父子也不可能会嚼这种舌根。   当家庭医生的就和御用律师和财务一样,他们是最清楚雇主隐私的人,如果嘴巴不够严,也不会得到信任,早就被替换了。   薛芃想了一路,把和霍雍有关系的人用排除法都思考了一遍,仍是没有头绪。   结果这一路,她也没有睡觉,反而越发精神。   直到车子开到薛芃家门口,薛芃的思路被一声轻叹打断了。   她刚转头,就听到陆俨说:“你就不能让自己的脑子休息会儿?”   薛芃反问:“你不好奇?”   “好奇,但是好奇也没用,不如省着点脑细胞,等着作者更新。”陆俨将手刹拉好,又道:“这个人发帖,刻意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不可能只发几篇就收手,他后续一定还会更新,不然前期的吸引眼球都没了意义。”   “你觉得他的大招儿在后面?”   “嗯。现在这些都只是铺垫,与其去想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还不如耐心的等待。而且霍雍是否能人道,这和他犯了什么罪没有直接关系,最终咱们还是要掌握实据。”   “你倒是沉得住气。”薛芃话落,推门下车。   没想到陆俨也跟着下车了,绕过来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案子还有的磨,未来用脑的时候多得是,所以晚上就要养精蓄锐,让它多休息。不然连轴转,是会累垮的。你别忘了,你之前中了毒,还没有好利索。”   要不是陆俨提起,薛芃都要忘记这茬儿了,她最近身体的确比较弱,也很容易累,和之前中的毒有直接关系。   薛芃:“好吧,听你的,我不想了,我今天早睡,先把身体养好。”   薛芃答应的如此痛快,陆俨反倒有点不适应了,连眼神也透着古怪。   “你干嘛这么看我?”薛芃问。   “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如果是对的话,我一定会听的。我以前没听过么?”   “哦,这种情况你一向比较固执,还经常嫌弃我。”   这倒是实话。   可是薛芃听了却一阵好笑:“听你这么说,我好像很不识好歹似的。”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回去了,明天见。”   薛芃摆摆手,话落就转身往门口走。   陆俨就立在车边,双手插袋,安静的看着她。   薛芃将大门打开,侧身朝他望了一眼,又一次挥手:“回吧,晚安。”   陆俨微笑:“晚安。”   等到大门关上,陆俨转身上车,将车子缓慢地开出院子。   隔了一会儿,陆俨看向后照镜里的巴诺。   巴诺一直趴在后座。   陆俨只叫了一声它的名字,它就直起身,将头伸到两个座椅之间。   陆俨淡淡笑问:“你是不是很喜欢薛芃?”   巴诺“汪”了一声。   陆俨又问:“是不是很想每天都看见她?”   巴诺飞快地回应了。   陆俨看着路面,安静了几秒,喃喃开口:“那你要努力了。”   巴诺:“汪汪!”   ……   转眼到了第二天。   Silly talk更新的文章已经在微博上火了,半夜还上了两次热搜,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被压了下去。   不少网友都在说,一定是霍家人花钱了,觉得丢人不得不出面干预。   原本这帖子不压还好,这样一压,反倒更像是真的了,吃瓜网友们一个个尽信不疑,私下里也在热烈讨论,四处转发。   还有网友开玩笑的发出疑问,说这位H少有过好几个绯闻女友,如果他真不能人道,那这些绯闻女友是怎么回事?   有人回答说,害,烟|雾|弹呗。   还有人回答,他那几个绯闻女友不都被奸杀了吗?没准就是知道的太多了。   自然这些都是戏言,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很多原本不明真相的网友,在看到这些后,就忍不住去扒过去的帖子,将H少的历任绯闻女友都找出来。   结果发现,这些绯闻女友里,有三、四个都已经被害身亡,而且案子到现在都没侦破。   这下,网友们更忍不住脑补了,还有人连夜做出人物关系图,以霍雍为中心,将所有和他有牵扯的人都罗列上去。   大哥霍骁,车祸后疑似成了“植物人”,听说躺在医院一年了。   家庭医生廖云川,近日疑似被带去警局协助调查,围绕的是一桩和未成年有关的□□案,听说还虐待了被害女生。   霍家老爷子霍廷耀,也就是霍骁、霍雍的父亲,这些年将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多次受到政府表扬,但据说他年轻时候也是个渣男,原配早亡,只留下一个儿子就是霍骁。   至于霍雍生母始终不详,有人传说是霍廷耀在外面的三儿生的,但是这么多年也没见这个女人走上正室的位子,圈内很多人都在说,就是因为霍雍太不争气,生母也登不上台面。   再往下,就是霍雍所有绯闻女友的前史,甚至还有人扒霍骁曾经的女朋友,最早能追溯到高中时期。   有人说,那女生听说在学校被人杀死了,当时还轰动了江城所有高中学校。   还有人说,这霍家的八字和体质是不是有问题,专门克女人,谁沾上谁倒霉?而且要不就是惨死,要不就是被奸杀。   ……   早上,薛芃刚到痕检科,就看到孟尧远和程斐在讨论帖子的后续延伸,她听了几耳朵,也没搭碴儿,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发呆。   直到孟尧远坐过来,问:“帖子你看了么,霍家的八卦追了没?”   薛芃应了一声,随即说:“这么隐私的东西都被挖出来了,这个Silly talk真是处心积虑。我想他应该不是只为了发着玩博关注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后招。”   “咦?”孟尧远说:“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呢。”   薛芃扫了孟尧远一眼,刚要接话,这时桌上的座机电话就响了,是内线。   薛芃将电话接起来,“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李晓梦的声音:“薛芃,陆队让我通知你们,准备一下,一会儿要出现场。”   “好,什么案子?”薛芃问。   李晓梦迟疑了一秒,说:“疑似是霍雍被人绑架了……”   霍雍?   即便是薛芃这种一贯冷静理智的性子,到了这一刻也难免愣住。   薛芃没接话,只是按下座机的免提键,让孟尧远和程斐都能听到。   对面,李晓梦快速描述了一遍案情,说霍雍已经失踪将近两天,但是到今天霍家人才发现这件事,今早霍家人在肯定霍雍是被人绑架之后,立刻报警。   事关重大,分局很快上报支队,支队了解情况之后,决定尽快去霍雍的住处取证,并且向霍家人进一步了解详情。   电话切断,痕检科陷入几秒的死寂。   直到孟尧远打破沉默:“我去,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程斐也是一脸的懵:“昨天网上才爆了他的私隐,今天就报案说被绑架了?那会不会是绑匪爆料啊?”   孟尧远瞟过去一眼:“你这脑洞真是可以,绑匪绑架他,肯定是为了钱啊,干嘛报他不能人道的事?”   薛芃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只默默起身,开始收拾工具箱,只是脸色紧绷,冷着眼。   直觉告诉她,Silly talk的文章和霍雍被绑架的事不是巧合,背后一定有人安排。   而且程斐刚才那个问题,乍一听有点愚蠢,可是仔细一琢磨,也不无道理。   除了自己人,外面有谁知道霍雍不能人道的事呢?   这个问题她昨天还想不通。   但现在,这个可能知道的“外人”出现了。   ……   一个小时后,刑侦支队和痕检科一行人来到霍雍的住处,负责开门的是韩故。   一照面,薛芃就扫到韩故的脸色,很是凝重,倒是很少见到他这种表情。   韩故也顾不上寒暄,上来便跟陆俨交代情况:“陆队,辛苦各位跑这一趟。事情紧急,我们发现的也不及时,现在只能大概推断霍少被人绑架超过三十六小时。霍老先生正在外面出差,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事情暂时由我来交接。”   薛芃一边听着韩故交代情况,一边换装备,并时不时朝那边看一眼。   听韩故的意思,霍雍平时都是一个人住,这个地方出入最多的就是家庭医生和负责打扫的佣人,再来就是韩故。   霍雍有时候心血来潮,一个人开车出去,连着两、三天不和任何人联系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但他的电话一直是通的,如果要联系他,是可以找到人的。   但这一次情况有点不同,先是每天会准时过来打扫的佣人,连续两天没有在家里看到霍雍,接着佣人又发现放在桌上的药盒没有动过,里面的药还和两天前一样。   佣人虽然不知道霍雍吃的是什么药,却知道他的药会按照七天的量放在不同的小格子里,一天少一格。   佣人见两天都没有少,心里起疑,就给慈心医院廖云川的办公室拨了电话。   可这几天廖云川都在警局,电话是护士接的。   护士还记得廖云川在离开之前曾经嘱咐过,要是霍雍这边有任何问题,就联系韩故的律师事务所。   护士便又将电话打过去。   韩故起先也没太当回事,以为霍雍就是出去玩high了,没有带药,便试图联系霍雍。   没想到霍雍根本没开机。   韩故觉得奇怪,就到霍雍家看了一眼。   听到这里,陆俨问:“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你们都没有接到过绑匪的勒索电话?”   韩故摇头:“没有。”   “那你们怎么肯定霍雍是被人绑架呢?”   韩故没有立刻回答,很快回到屋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盒子,还用纸巾垫着,递给陆俨,说:“有人将这个盒子送到我的办公室,让前台转交给我。但对方戴着口罩、帽子,前台并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   陆俨戴上手套,接过盒子,打开盖子看了一眼,皱起眉,随即转身,将盒子递给这时上前的薛芃。   薛芃原本还没看太清楚,只看到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像是一块肉。   其实在绑架案里,家属收到绑匪寄来的从人质身上割下来的东西,都是常有的事,所以薛芃心里也有数。   等她接过盒子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片人耳,耳垂上还有一个钻石耳钉。   薛芃吸了口气,将盒子按照程序装进证物袋,这时就听韩故说:“这个耳钉是霍少经常戴的。”   照这个情形来看,耳朵是霍雍的可能性非常大。   绑匪既然都敢绑架霍雍,也没有必要割掉别人的耳朵来冒充。   而且只要拿回去做检验,很快就会知道耳朵所属,也会知道它被割下来的时候,人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几分钟后,痕检科进入现场开始取证。   另一边,支队也已经掉到了小区的监控,发现两天前霍雍就开车出门了,从那以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车和人都下落不明。   至于霍雍当天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这就意味着,要联系交通大队调监控,看霍雍的车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还要联系通讯公司,找到霍雍手机信号最后一次的出现范围。   很快,薛芃就在霍雍的洗手间里找到一个可疑的布包,布包里有一把刀,经过测试有血液反应,里面还有一些注射针管,和一些疑似毒品的粉末和液体。   薛芃取证之后,拿着包出来,交给陆俨过目。   陆俨倒是冷静,毕竟这包东西是在霍雍家里找到的,以霍雍平日的胡作非为,他要是没有一点这方面的癖好,他反倒觉得惊讶了。   陆俨转向韩故,问:“韩律师,你知不知道霍先生有吸毒的习惯?还有这把刀是怎么回事?”   韩故说:“毒品的事我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霍先生吸毒,可能这些东西不是他的,是有朋友放在这里的。不过这把刀我倒是见过。其实霍先生曾经有过自残行为,他的精神状态一向不太稳定,需要按时服药。”   无论是陆俨还是薛芃,都不会相信韩故这番说辞,但韩故也很聪明,他只是个律师,就算当事人在自己的住处吸毒,他说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陆俨只扯了下唇角,将那包东西递给薛芃。   薛芃接过,当着韩故的面装进证物袋,随即说:“韩律师请放心,我们警方不会戴有色眼镜看人,就算霍先生吸毒,他被绑架也是受害者,我们一定全力追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都过点了,今天新章节存稿箱还没放出来,我还觉得奇怪,就上后台看看,然后才发现是我忘记放存稿箱了= =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1-30 12:00:00~2020-12-0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熊(ー_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丽公子 40瓶;清夜扪心 30瓶;l? 27瓶;若欢? 22瓶;sodagungun 21瓶;seokjin、钢钢钢、46892621、夜来故事多 20瓶;有所住 16瓶;瓜? 15瓶;橘子 12瓶;我是一条咸鱼 11瓶;秋、哈哈哈哈哈哈哈、yuki、静安、突然有点小悲伤、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inoswissfin、xiao_sz、pseudo-buddhist  、KAY 10瓶;大头头yx、na 6瓶;夏末summer、花教受、遇见、zcz、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夭夭、流水人家 5瓶;心田上的百合 4瓶;yuanminghome 3瓶;叮当喵不盯裆、22428003 2瓶;暖暖、杭菲、huluobo、灯火阑珊、嘿、昨夜雨舒风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14   直到霍雍家里取证完毕, 刑技率先收队。   陆俨留了几个人在小区询问管理员和住户,同时还要跟韩故追加几个问题。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霍雍近日有没有与人结仇, 有没有在心里倾向认定的怀疑对象。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时,陆俨也不抱什么希望, 毕竟霍雍的为人大家都很清楚, 他结仇的数字肯定只多不少,只是未必人人都有这个胆量敢绑架他。   而且霍雍不是在自己家里出事的,是在外面, 绑匪要么就是跟踪他,要么就是通过一些渠道知道他会去哪里。   霍雍虽然不是孔武有力的练家子,但也有些力气,要制住他, 绝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制住之后还需要交通工具, 比如车,要将霍雍抬上车离开, 起码要两个人或更多。   韩故想了一下,随即轻叹一声:“其实霍少最近得罪了不少人,对方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被他当场下了面子。不过这和他的病有关,他最近经常不按时吃药,时不时就会发作。但我想, 那几个人就算再生气, 也会顾及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至于将他绑架来进行报复。”   韩故说的不无道理,正当生意人有几个会这样“剑走偏锋”, 除非本身就是黑,就算表面洗白了,骨子里还是黑,而且还得够狠够毒,够胆挑衅霍氏的势力。   这样的人物放眼整个江城,还真数不出来。   陆俨淡淡道:“到目前为止,你们都没有接到勒索电话索要钱财,绑匪也没有通过其它方式告知你们条件。通常绑架之后四十八小时内就会有消息了,所以这很可能不是以勒索钱财为目的的绑架行为。你是律师,也接触过不少刑事案件,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韩故脸色微变,点了下头。   绑架一般就两个目的,一是为了钱,一是为了寻仇或报复,如果是前者,人质还有低概率的生还机会,可要是后者,那基本就是奔着撕票去的,而且人质通常会死得很惨。   不过在这个案子里,有一点倒是很奇怪。   如果是为了报复,刻意绑架霍雍加以虐待,切掉身体的部分组织,那又为什么要特意寄给韩故呢?   一般这种行为,都是为了达到一个勒索的目的,告诉被害人家属,绑匪是有能力伤害人质的。   但是寄了一片耳朵,却又不留下任何口信,这是什么操作?   想到这里,陆俨说:“也许绑匪后续还会有其他动作,你通知一下霍家人,随时关注手机来电、短信还有邮箱。”   韩故:“好,没问题。”   正说到这,许臻和方旭等人回来了,他们已经拿到了小区的监控录像,张椿阳那里也和交通大队联系好,请他们调出两天前霍雍开的那辆跑车的行车记录。   等到一行人回到队里,已经临近中午。   陆俨很快召开侦查一组开了个小会,并在人物关系图上多添加了一句“绑架案”的注释。   等到人齐了,陆俨就斜坐在桌沿,指着白板说:“随便发言,各抒己见,不要怕错。”   张椿阳快速举手:“陆队,我觉得这事和过去接触的绑架案不太一样。”   陆俨笑了下:“说说看。”   张椿阳:“第一,绑匪只让人送了一个盒子到韩故的办公室,而不是送到霍家。奇怪,为什么要给韩故送呢?看来绑匪知道韩故经常接触霍雍,也知道霍老爷子不太看重这个儿子。”   李晓梦:“就算不看重,也是亲生的,干嘛给一个外人送耳朵?”   张椿阳又继续道:“还有第二,到现在也没有人打勒索电话,这么大费周章绑架霍雍,不是为了钱吗?”   方旭应了:“也许只是为了报复。”   许臻跟着说:“如果是报复,悄无声息的把人杀了就好,为什么要惊动律师?韩故知道以后一定会报警,警方介入调查,事情就闹大了。”   陆俨边听边转过身,看向白板,眯着眼半晌没有言语,随即拿出油水笔,在上面又加了几笔。   ——连载贴。   ——报复。   然后在“报复”二字后面画了个问号。   陆俨转向几人,说:“如果我说,发表连载的Silly talk和绑匪有密切关系,大家怎么看?”   张椿阳愣了:“我去,那他干嘛要搞这么大阵仗啊?”   李晓梦:“两件事发生的时间很接近,霍雍刚被绑架,一天后网上就出来这么个帖子,还说他不能人道……”   方旭:“不止。在H少的帖子之前,Silly talk爆料的是廖云川的事。廖云川刚牵扯进□□案,他的老底就被人抖出来了。”   许臻:“这么看来,绑匪似乎并不是报仇泄愤这么简单,这个针对面有点广。”   陆俨很快又在白板上画了几笔,还特意写上“多城连环奸杀案”,并用箭头将两者联系到一起,然后在白板上敲了两下,说:“如果要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看呢?”   许臻几人都是一愣,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纷纷陷入沉思。   陆俨等了片刻,率先打破沉默:“现在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就是Silly talk针对的是霍雍和廖云川两人,而且更加仇视霍雍。那么这两人会在什么事情上得罪了对方,逼得对方要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如果是平时的一些胡作非为,这个人没必要连廖云川也扯进去,经常帮霍雍善后的是律师韩故。”   李晓梦接道:“可是现在韩故没事。这是不是就说明,之前那些奸杀案什么的,韩故没有参与?”   张椿阳:“清洗尸体上的DNA痕迹,他一个律师也不会这么干,而且他也不懂这些药理吧。”   安静了几秒,方旭看向白板上的另外一组人物,就是立心孤儿院那五人,说:“茅子苓失踪了,遇害的可能性很高。林曾青疯了,现在在中心医院精神科。陈凌已经死了,不可能参与作案。现在还有个章严云不知下落,以及季风……”   这话落地,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大家都知道季风就是季法医,而季法医在之前做笔录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一句:“以我的职业,我有更多办法让他生不如死,不会玩这种法律游戏。”   而现在霍雍被绑架,先被送回来的是耳朵,这种手法倒有点和季冬允那天的话不谋而合了。   半晌,许臻问:“陆队,你怎么看?”   陆俨说:“如果将调查范围锁定在这张五人合照上,其中有三人已经被排除了,另外两个章严云嫌疑最大。我个人觉得,绑架霍雍的人不会是季法医。”   张椿阳问:“为什么?”   “你们别忘了,季法医是主动说要提供资料的。在这之前,别说是他,就连你们也没见过这张照片,没有人知道林曾青、茅子苓、陈凌曾经和一个叫季风的人有牵扯。他何必不打自招?还有,季法医的笔录是前天做的,前天也就是霍雍被绑架的时候,如果是他找人合谋绑架霍雍,又在笔录里留下那样一句话,说自己有办法让他生不如死,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反而会让咱们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说到这,陆俨又指了指章严云的名字:“至于这个人,我刚才也说了,如果要将调查范围锁定,那么他的嫌疑最大。可是你们别忘了,这张照片只是薛芃偶然拍到的,它并不是调查范围。立心有那么多孤儿,可能是其他不在照片上的人,也可能不是立心的人,而是其他被害女死者的家人、朋友。所以在现阶段,咱们的调查范围要往外放,每一个受害者的关系圈都要调查,逐一排除,等到锁定几名嫌疑人之后,再缩小调查范围。”   张椿阳很快说:“可是这里面好几个案子都是在历城、春城地界发生的,也不在咱们的辖区啊,这要是调查起来,光是走手续就要走好久。”   陆俨笑道:“不用急,这件事我已经和潘队打过招呼,他正在和那边的市局联系,会尽快成立专案小组,到时候侦查一组也要抽人手进组,集中火力侦破此案。”   几人又是一愣,完全没想到陆俨动作这么快。   直到陆俨说:“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先追踪调查霍雍的踪迹,包括他最后联系的人,最后出现的地方。”   “是,陆队。”   ……   会议结束后,陆俨脚下一转,直奔刑技实验楼。   人耳已经带回来一段时间了,按道理应该已经检验出初步结果。   陆俨等不及看报告,直接上了四楼,来到痕检科。   痕检科里,薛芃正在仔细比对人耳上采集下来的指纹。   陆俨进来时,薛芃刚刚直起身,听到声响就朝门口看了一眼,说:“你这一天天的,跑痕检科跟进自己的办公室似的。”   陆俨走上前,只笑问:“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可疑的痕迹?”   “就是老师也没监督我的工作这么紧,都不让人喘口气。”薛芃垂下眼,又道:“痕迹么的确找到一些,不过检验还没做完,现在只能确定大概都是什么。”   说话间,薛芃扬了扬下巴,示意陆俨看旁边的笔记本。   她有随手做笔记的习惯,每做完一样就会单独记下来,就当是草稿。   陆俨一条条看过去,见到这样几句。   微量物证:不明的鸟类绒毛、乳胶薄片、微量木屑、植物纤维、磨刀石的金属颗粒。   还有不完整的指纹。   陆俨下意识皱起眉,很快在脑海中重组画面。   如果要割掉一个人的耳朵,那一定是拎住耳廓的部分,令耳前皮肤绷紧,这才好下刀,而且通常都是从上往下割。   这次带回来的人耳割的很完整,说明下刀的人很果断,不仅刀块而且手快。   这把刀事先打磨过,割下的创口很整齐,所以才会沾上磨刀石上面的金属颗粒。   乳胶薄片这也很容易理解,下刀者不会徒手,一定会戴工具手套,而工具手套基本都是乳胶质地。   但是在过程当中,乳胶手套也会脱落一些微量的乳胶薄片,肉眼难以看见。   至于鸟类绒毛、微量木屑、植物纤维和不完整的指纹,这几样就需要解释了。   看到这里,陆俨抬眼望向薛芃,似乎正要发问。   薛芃却先一步开口:“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里面的微量木屑、植物纤维和鸟类绒毛是可以挂上钩的。如果这个绑匪养了鸟,或是在他绑架霍雍的地方刚好有鸟在筑巢,那么就有机会将这些微量物证留下。有些鸟类喜欢柔软细长的纤维物来筑巢,而且经验越丰富的鸟类,对这种筑巢材质要求越挑剔,有的还会找人造物,比如衣服上的棉线。但是在巢穴的外层,鸟类会选择质地比较粗糙、坚硬的材质,像是干枯的树叶、青草或是一些羊毛。”   “还有指纹,等我稍后进行比对才能告诉你。不过目前来看,应该是霍雍自己留在耳朵上的,绑匪既然都戴了乳胶手套,自然就不会笨的留下指纹。”   听完所有分析,陆俨并未立刻接话,而是现在脑海中整理脉络,然后说:“接下来就需要确定凶器、伤口形态,DNA检验,以及证实耳朵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割掉的,还是死后。”   正说到这,门口传来敲门声。   随即门板推开,进来的是季冬允。   虽说前天季冬允以配合调查的名义做过一份笔录,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将他和案件联系到一起,而季冬允和霍雍的案件也不需要避嫌,所以工作上还是要照常进行。   季冬允笑了下,好似又恢复到平日的他,很快将手上的报告递过来,说:“陆队果然在这儿,我刚给支队打过电话,听他们说你出来了。这是初步鉴定报告,你先看看。”   “谢谢。”陆俨淡淡应了,结果报告翻开看了几眼,里面提到的刚好是他关心的几个问题。   经过DNA检验,证实耳朵的确是霍雍的。   凶器属于轻薄的利刃。   再根据伤口上皮肉的卷曲程度来看,凶手是一刀割下霍雍的耳朵,手法很快,而且果断。   还有最后一项,耳朵被割下时,霍雍还活着。   陆俨看完报告就递给薛芃,薛芃飞快的扫过,看看陆俨,又看向季冬允,说:“其实我心里已经有怀疑的凶器了,而且可能性非常高。”   季冬允点头:“我也有。这种凶器刀身很小,轻而薄,不仅锋利,也很省力,我平时倒是经常会用。”   薛芃笑了:“材质一般是优质不锈钢,含碳量1%,含铬量是16-18%,还会有少量的钛、钒,这和我在伤口上采集到的金属微量颗粒很吻合,但除了这些,还有磨刀石的成分。”   季冬允:“我个人没有磨刀的偏好,基本都是用一次性的,但在这个圈子里,有不少人会有研磨爱好,这个因人而异。”   说到这,季冬允转向陆俨,问:“陆队,现在是不是猜到凶器了?”   陆俨勾起唇角:“外科手术刀。”   “没错。”季冬允说:“等后续的检验结果出了,理化实验室会通知你,我先走了。”   “好,谢谢。”   “客气。”   简短的几句对话,季冬允转身离开痕检科。   等到门关上,屋里又安静了几秒,薛芃突然开口:“我还以为你会怀疑他。”   结果没想到这个案子,支队还是让季冬允来参与。   “如果真是他,这样‘不打自招’也太愚蠢了。”陆俨又一次拿起报告,翻看着,“不过就这份报告来说,霍雍凶多吉少。”   “为什么这么肯定?”   “如果绑架他只是为了割掉一只耳朵,真是有点吃饱了撑的。如果是为了报复、泄愤,这种程度怎么够呢?何况还是个善于用手术刀的绑匪。逮着这么一个练刀的材料,还不想干嘛就干嘛,趁机拿霍雍多做几个实验。”   陆俨话音一顿,抬眼间,看向薛芃,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就好比说你吧,工作的时候就泡在实验室里,等到回家还是不忘做实验,简直上瘾。”   原本好好聊着天,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到她身上了。   薛芃越听越不对味儿:“你在内涵我?真是没事找事。”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怎么一说就急。”   “去你的实话实说,这里面的乐趣你是不会懂的。”   陆俨轻笑:“我……”   只是他刚说了一个字,手机就响了。   陆俨扫了眼来电人姓名,正是许臻。   这个时候找他,一定是急事。   陆俨笑容渐敛,很快接起:“喂。”   许臻飞快的在电话那头汇报最新的情况进展,薛芃只隐约听到一点声音,并不清晰。   随即就见陆俨眉峰蹙起,“嗯”了几声,便语气严肃道:“通知大家准备一下,待会儿去趟霍家。”   等陆俨切断通话,薛芃立刻追问:“是不是霍廷耀回来了?”   只是,为什么陆俨是这个表情?   直到陆俨说:“他是回来了。不过刚才是韩故打电话到支队,说霍廷耀出差回来才发现,原来这两天佣人帮忙代收的包裹里,也有一盒从霍雍身上取下来的东西。”   薛芃当即愣了。   这么说,绑匪不止将耳朵送到韩故的办公室,也给霍家送了一份?   难道是另外一只耳朵?   不,肯定是别的……   薛芃下意识屏住呼吸,问:“送的是什么?”   陆俨吸了口气:“是一对眼珠子。”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亲问感情线和钟隶,都是下个故事,别急。   先等我把这个故事写利索了,把这个案中案写完,案件并不复杂~   “众”所周知,我的文一向都是淡雅如菊,平静如水(呕),因为确实没啥可咋呼的,本人尤其不喜欢叽叽喳喳,所以爽不爽也是因人而异。   各花入个眼嘛,不习惯这个节奏的,非要爽爽爽到底的,心浮气躁的,没耐心的,必然早就撤了。   能追到完结的,大约也都是“闷骚”……不,持久耐造的。   剧情方面,一定以及肯定会有绵里针,时不时扎人一下,也是一种暗爽~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01 12:00:00~2020-12-0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娟娟是空、666、微微微 10瓶;汐 8瓶;不正常菌 7瓶;superRu 6瓶;流水人家、胖桃桃 5瓶;善良的菜菜 4瓶;昨夜雨舒风骤 3瓶;na 2瓶;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KAY、灯火阑珊、杭菲、夏末summ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15   霍雍被绑架, 这件事所有旁观者都是心知肚明,霍雍这次怕是没命回来了,指不定找到的时候, 尸体都未必找全。   如果说前面陆俨还在疑惑,为什么绑匪要寄个耳朵给韩故, 这会儿已经基本明晰了对方动机。   大多数人犯案, 都是悄悄的,小心隐藏自己的行踪,可是绑架霍雍的人却反其道行之, 非要大张旗鼓,还宣扬的人尽皆知。   就在支队赶往霍家的路上,微博上也掀起一波热烈讨论。   起因还是那个Silly talk在海外发的帖子,帖子下面有很多人看到霍雍的历史, 看到他如何针对、侮辱女性, 和他有牵扯的前女友都没有好下场, 便有很多海外网友留言抨击。   自然,其中也不乏有人带节奏。   有人说, 应该让男人也常常被强|奸致死的滋味。   有人说,这种人有爹生没娘教,所以自小就不懂得尊重女性, 尊重生命,生而为人,畜生不如, 不配活着, 也不配有好死。   还有人说,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是有些富二代专门爱找什么群体刺激, 玩的特别夸张,还有很多女人真的上赶着,让干嘛就干嘛,只要给钱就行,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还被人抛尸。   这些小道消息来源实在可疑。   但可疑归可疑,消息内容引起的反弹却是实打实的。   下面不少人都在神展开,提供更多的“小道消息”。   比如,有的富二代砸钱给自己女友,让她和自己养的狗……   比如,听说群体的现在也不流行了,早就是一对多了,还砸钱下注,看谁能赢了彩头。   不少参与讨论的网友都是女性,看到这样的话题,愤怒的情绪一下子被激发出来。   有的说,这种人都应该物理阉割。   下面回复道,霍雍不是不能人道吗,看来是遭报应了,要么就是被阉割过了哈哈!   有的说,光阉割还不行,还得把他做成人彘,五马分尸,还得在他活着的时候进行。   下面又有回复,活着的时候怎么分尸啊,分到一半就咽气了。   没想到很快就有医学生跳出来做理论支撑,说如果适量的注射一些辅助药剂,是可以让人在咽气之前完成分尸的,类似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紧接着,便有人开启一个新话题,问如果要分尸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渣,应该先从哪里下手,五官还是四肢?   下面还发起了投票。   很多人都选择了五官,理由是慢慢玩,不着急。   还有人建议说,要把割下来的零件寄给他家里人,让他们也尝一下被害者家属的痛苦。   这些海外的讨论很快就被人截图下来,转载到微博上,又引发了国内网友的讨论。   有一部分人觉得,活该,小时候不学好,长大了就要接受社会毒打,恶人自有恶人磨。   还有一部分人认为,这也太惨了,如果真这么做了,那下手的人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干嘛为了个人渣把自己搭进去。   很快就有人反驳,放任这种人渣在外面,只会祸害更多人,这种人渣犯了法,有的是人为了钱愿意顶罪的,他自己却逍遥法外,法律制裁不了他,只需要有正义之士出现。   看到这里,陆俨的表情已经无比凝重,关上手机屏幕后,便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   不光是陆俨,同行的其他人也都被惊到了。   但是大家震惊的并非网友的言论和想象力,毕竟这在网上属于常态,而是没想到这些因为一时义愤而说出的话,竟然真有人去实现它。   先是耳朵,然后就是眼珠子。   既然要做大闹大,自然就不会悄无声息的办。   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把割下来的部位寄给律师和家人。   ……   尽管在路上,薛芃也已经看过微博转载,心里有了准备,可是到了霍家,顺着佣人的指向,打开地上的纸盒子的时候,仍是不免一愣。   和上次寄给韩故的耳朵不同,这次是一对眼珠子,而且是精心处理过的,不仅洗掉了上面的血污,清理了皮肉,还放在装着福尔马林的瓶子里作了密封。   薛芃将密封瓶举起来看了看,先拍照取证,然后将瓶子和外面的纸箱子一起作为物证收起来。   痕检科几人也很快展开现场取证工作。   与此同时,侦查一组几人也开始在霍家别墅里询问调查。   据佣人说,霍廷耀刚出差回来不久,看到了绑匪寄过来的东西,当即血压飙升,就回房休息了。   佣人们不敢怠慢,一早就通知了家庭医生,也就是廖云川的父亲廖启明,这会儿廖启明正在房间里照看霍廷耀。   陆俨了解完情况,便让佣人上楼去传话,问什么时候方便做个笔录。   正说到这,韩故就从楼上下来了。   “陆队,麻烦各位了,霍老先生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他说现在就可以做笔录,越快越好,他也很想早点找到儿子。”   陆俨点头,却没有立刻上楼,反而是先朝正在取证的痕检科几人看了一眼。   冯蒙也刚好看过来,很快意会,转身叫道:“薛芃,你跟陆队过去。”   薛芃抬眼,点了下头,随即就拿起自己的箱子上前。   直到上楼,薛芃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听走在前面的陆俨向韩故了解别墅里的情况,而李晓梦就紧跟二人,一直在录音。   薛芃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观察着屋里的摆设和装修。   不得不说,霍家房子的内部是气派的,也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奢华。   家具和装饰品年代看上去都很久,不是霍雍私人公寓那种前卫的当代风,但越是这种年代久远的物件,价格越令人咋舌。   别墅整体的色调偏暗,偏红,霍廷耀的审美比较复古,也很注重隐私,很多拐角和角落若是没有开灯照明,就会显得额外阴暗、神秘。   穿过一道短小的走廊,来到尽头,走廊又分出两端。   韩故领着几人往右拐,薛芃却站在交叉口,问:“左边是通向哪里的?”   韩故一顿,转身说:“是两位少爷的房间,不过小少爷很少回来住,大少爷这一年都在医院。”   哦,原来是霍骁和霍雍的房间。   薛芃朝左边看了一眼,说:“待会儿我们想去霍雍的房间取证。”   韩故点头:“可以。”   不会儿,几人来到霍廷耀的房门口,门虚掩着,韩故在门板上敲了两声,门板很快拉开了。   开门的正是廖启明。   陆俨略一抬眼,目光在廖启明身上打量了一圈。   廖启明大概五十多岁,但保养的不错,皮肤在老人中算是白的,而且很光滑,鼻梁上架着眼镜,看上去斯文儒雅,廖云川的相貌气质多半来自他的遗传。   直到几人进了门,触目所及是一间起居室。   房间分成两部分,中间有推拉门隔开,这时霍廷耀正走出里间,他步子不大,却很稳健,身材中等,行走间颇有几分成功商人风范。   “几位,你们好,我是霍廷耀。”   霍廷耀上前,向已经在起居室里站定的陆俨伸出手,陆俨低眸扫过,和霍廷耀握了一下,只觉得他的手掌偏热。   霍廷耀很快指向不远处的沙发,说:“坐下聊吧。”   然后又问:“不知道这次的笔录内容,我的律师和家庭医生方不方便在场?”   陆俨淡淡应了:“这个您随意。我们只是问几个问题,不会耽误您的休息时间。”   陆俨边说边和霍廷耀一前一后走向沙发,刚坐下没多久,霍家的佣人就送了热茶进来。   因位置有限,薛芃没有入座,而是放下箱子,便四处观望。   陆俨解释道:“这位是痕检科的同事,她需要四处参观一下。像是这种案件,绑匪有一定概率是熟人,所以我们也会调查这栋房子里的痕迹。”   霍廷耀看了薛芃一眼,说:“好,我们一定会配合。”   陆俨细微的扬了下眉,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毕竟霍廷耀是霍雍的父亲,能养出那种儿子,当父亲的通常也不会是善茬儿,但是自刚才进门到现在落座,这短短的几句交谈,霍廷耀非但在举手投足之间透出气度,衣着色调和款式也很是朴素,就连对话也不见半点倨傲。   霍廷耀脚上的那双布鞋甚至有点开线。   再看五官,虽然皮相已经老去,但骨相挺拔、均匀,不难想象他年轻时的模样必定也是英俊的,而且霍雍和霍骁在轮廓上皆有几分像他。   陆俨这时说道:“接下来我会问几个问题,如果霍先生觉得敏感,或是身体不适,请随时告诉我。不过这些问题都是和您儿子的案子有关,我也希望您能如实回答,您提供的资料越多越准确,对我们的调查才越有利。”   霍廷耀深吸一口气,双手交握在一起:“你问吧。”   陆俨:“首先我想知道,在您印象里,霍雍先生最近有没有与人结仇,或是和谁起过冲突,或是在利益、感情上有纠葛矛盾?”   霍廷耀拧了下眉头,摇头说:“小雍一向孝顺,也比较懂事,我倒是很少见到他和谁起争执,有时候会在外面沾上一点事,但那些都是小矛盾,无伤大雅,也不至于到结仇的地步。”   一点事,小矛盾,无伤大雅?   这轻描淡写的用词,别说是陆俨,就是正在屋里四处观察的薛芃,都不免停下动作,朝霍廷耀看去。   相信在这间屋子里,不会有人相信霍廷耀不知道霍雍在外面的所作所为,要不然也不会找这么多人专业帮他擦屁股。   可霍廷耀也是个奇才,见多了世面,也足够包容,原来那些事在他眼里都无伤大雅,小事一桩,也难怪霍雍会歪成那样。   再看韩故和廖启明的表情,也和刚才一样,可见早已见怪不怪。   陆俨未动声色,又问:“那么关于这次的绑架事件,霍先生有没有怀疑对象?”   霍廷耀摸了摸额头,说:“其实我们生意人,难免会在生意场上和别人有一点利益纷争,不过大家都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多争一分,就会在别处给人家一分,不至于把人逼绝了。而且我相信我那些生意上的朋友,也都不会做这种事,能在桌上谈拢的,就没必要放在私下解决。”   霍廷耀说的都是套话,乍一听,他给了很多字的答案,可是仔细一琢磨,没有一个字是有用的。   李晓梦在旁边有点坐不住了,陆俨倒是很淡定,三言两语又把问题绕了回去:“一年前,您的大儿子霍骁先生出了车祸,一年后您的小儿子遭人绑架,如果对方是为了钱,是没必要做到这步的,所以据我们推断,寻仇、报复的可能性极大。所以还是要请霍先生回忆一下,有没有与人结仇。或是您的两位儿子,有没有和您提过,曾经和谁起过冲突。”   这次,霍廷耀不说话了,就只是瞅着陆俨。   陆俨抬起眼皮,对上霍廷耀的目光,对方不言,他便不语。   屋里一时安静的不像话,韩故和廖启明就像是两块背景板,一左一右的站在霍廷耀身后,而这边陆俨则始终维持着原先的坐姿,目光淡漠。   李晓梦左看看,右看看,又转头看向薛芃。   直到霍廷耀忽然开口:“孩子大了,不可能事事都来跟我汇报,而且他们都有自己的性格,也早就学会了如何和这个社会相处。在外面遇到问题,基本都会自己解决,很少麻烦家里。就算和人真的起过冲突,也不会跑回来跟我哭鼻子。”   陆俨的问题很快跟上来:“现在网上有一些对霍家不利的传闻,不知道霍先生听说没有?”   霍廷耀:“韩故都跟我说了,我们现在也在追究帖子的来源,准备遵循法律途径来解决。”   陆俨:“在那些传闻里,有提到霍雍先生身体上的一些情况,不知道是否属实。如果属实,通常这种事只有亲近的人才会知道,但在霍雍先生被绑架的同时,传闻突然出现,时机太过吻合,所以我们也有理由怀疑这次的事件和霍雍先生身边的人有关。”   霍廷耀笑了下,带着点嘲讽:“不可能。我从小就教他们,要对身边的人好一点,不管是帮我们做事的人,还是朋友,都要善待。我不相信我身边这些人会做出这种事。”   霍廷耀边说边侧身,示意陆俨看向廖启明和韩故,又道:“廖医生、韩律师,这两位都是我们霍家的朋友,如果他们有问题,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陆俨扫过霍廷耀身后两人,遂又不动声色的问了几个问题,比如霍廷耀上一次见到霍雍是什么时候,霍雍有什么异常等等。   结果霍廷耀自己根本不记得大概时间,后来还是佣人提醒他,是在霍雍失踪前一个星期以前,霍雍回来过一趟,还在书房里和他说了会儿话。   霍廷耀这才面露恍然,拍着额头说,自己老了,记性差了。   而整个笔录过程,霍廷耀都只是表面配合,实际上都在唱反调,给这种人做笔录通常会很累,时间花出去了,有用的信息却屈指可数。   其实陆俨心里也有数,从霍廷耀这里不会问出任何东西,但该问的还得问,以免日后落下话柄。   像是这种情况,要是换做嫌疑人还可以理解,毕竟嫌疑人是有动机隐瞒实情的,可现在霍廷耀是被害者的父亲,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更着急找到儿子,可是到了需要他提供信息的时候,却没有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   看来霍廷耀并不在乎霍雍这个儿子。   等笔录结束,陆俨站起身,只说了句:“就到这里吧,我们就不耽误霍先生休息了。”   只是陆俨刚转身要走,霍廷耀也站起身,忽然说道:“在我出差之前,在一次活动上刚好见过秦副市长。”   秦副市长就是秦博成,陆俨母亲齐韵之的再婚对象。   霍廷耀忽然提到秦副市长,必然是知道陆俨和他的关系。   陆俨侧过身,和霍廷耀的目光对上,只是扯了下唇角,淡淡笑了,一言未发。   这个时候,无论回什么,问什么,都是多余的。   虽然陆俨并不明白,霍廷耀在这个时候提到秦博成是什么意思。   几分钟后,一行人陆续离开霍廷耀的房间。   出来时,陆俨和薛芃并肩而行,韩故走在前面,两人不便直接谈案子。   陆俨就给薛芃递了个眼神,表示询问。   薛芃摇了下头,意思是没有发现。   其实这也在预料之内,霍廷耀肯定是和霍雍被绑架一事无关的。   之后的取证工作,也没有任何突破性的进展。   痕检科也不便彻底搜查霍雍的房间,只能在表面进行一些简单的取证,霍骁和这个案子无关,他的房间更是没有踏足。   薛芃最后拿着箱子离开时,也只是朝霍骁的房门扫了一眼。   ……   等到离开霍家,回到市局。   孟尧远一进痕检科的门便感叹起来:“我可真是开了眼了,真够壕的。”   程斐跟在后面,接道:“那有啥用,一共就俩儿子,一个躺了,一个估计命都没了……”   薛芃将箱子放下,没接话,脑海中回荡的还是在霍廷耀房间里的那番对话。   很平淡,也很客气,内容没什么特别,却又透露出某个特别的信号。   霍廷耀很注重隐私,而且比霍雍的命还要重要。   什么隐私会这么小心在意呢,很值得被人做文章么,还是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对这种事额外敏感,生怕传出去一点就会被人无限夸张放大?   还是说……   薛芃正想的入神,这时孟尧远和程斐挨了过来。   孟尧远:“我说薛芃同志,你跟陆队上去见霍廷耀,有没有什么发现,他是不是跟网上那些传言一样?”   程斐跟着问:“从离开霍家你就不怎么说话,发生什么了?”   薛芃抬起眼皮,转身看着两人,半晌没说话。   就在两人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薛芃忽然发问了:“如果你们是霍廷耀,儿子失踪了,耳朵和眼珠被送了回来,你会怎么想?”   孟尧远想了想,先给出答案:“那我肯定急坏了,肯定觉得九死一生,怕是那个了呗!”   程斐:“呃,我也差不多,可能还会哭着求警察同志赶紧把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薛芃笑了下,却是冷笑:“但是霍廷耀更关心家里的私隐是否泄露,抛出去的问题要不就是否认,要不就是一问三不知。而且据他描述,霍雍是个省心的好儿子,很少惹事,就算有矛盾也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孟尧远愣了:“我去……”   程斐也是一脸神奇:“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薛芃:“不止,依我看他当时的精神状态,还挺平静的,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孟尧远:“不对吧,就算见过再多风浪,那被绑架的也是他儿子啊。”   程斐都开始胡言乱语了:“难道不是亲生的?”   薛芃垂眸想了想,心里已经浮现出答案:“我倒是觉得,他的打算更深远。”   “嗯?怎么讲?”孟尧远问。   薛芃:“从得知霍雍被绑架,到耳朵送来,再到眼珠子,已经过去了大半天。霍廷耀一定是受过刺激了,可能也吃过药,稳住了病情。如果是心理素质很强的人,又见过不少世面,这半天时间也许也够他消化了。霍廷耀是个务实且利益为先的人,否则也做不到今天的成就。如果说看到耳朵的时候,他还有点心存侥幸,那么见到眼珠子之后,多半就已经认定这个儿子活不了了,就算不死,回来也是个废人。那么在这个时候,他的态度也会跟着转变。”   与其要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或是为了寻找一个注定会死,而向警方透露霍家的秘密,那么最终结果就是雪上加霜。   其实这些富豪在乎的就是两件事,一是隐私,二是继承人。   过去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富豪的儿子被绑架,富豪却不敢报警,只因心里有数,交赎款还有机会看到完整的儿子,若是报警,那就肯定撕票。   据网上的人说,霍廷耀之前也是扶植过霍雍的,尤其是在霍骁进医院之后,但很可惜霍雍已经成型了,不成器就是不成器,扶也是拔苗助长,暴露得更快。   尤其是和霍骁比较,霍雍简直就像是一场笑话。   而霍廷耀是只老狐狸,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也很清楚绑匪到现在都没有勒索赎款,也不提任何交换条件,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和折磨霍雍。   既然都折磨到这地步了,那这个儿子肯定是回不来了,何况他本就很废柴。   所以霍廷耀就算再难过,也必须先“止损”,就当霍雍已经死了来处理,绝不能在这个基础上再将家里的事透露给外人。   听完薛芃的分析,程斐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难怪我成不了富豪,在心狠手辣上我就输了。”   孟尧远直接拍了他一下:“醒醒吧,人民公仆。”   薛芃轻笑出声,不再理会两人,很快换上手套和口罩,拿出几件物证,准备采集完痕迹后就将眼珠送到理化实验室。   这时,就听到孟尧远说:“对了,在咱们回来之前,我好像看到陆队和那个廖医生聊了几分钟,我估计啊肯定是在问霍雍的那个。”   程斐一愣:“那个?哪个?”   隔了几秒才意会:“哦,那个啊!”   ……   同一时间,刑侦支队也回到了队上,趁着开会前,李晓梦也在小组里嘀咕着霍廷耀的种种古怪。   只不过李晓梦的关注点有点偏差,除了想不明白霍廷耀为什么这么冷静之外,她最在意的就是霍廷耀为啥提到秦副市长。   张椿阳听到这一出,很快回应道:“是挺奇怪的,要是想用他的关系人脉压陆队一头,也不用请副市长出马吧,就提一下潘队,或是刑侦总队不就行了?”   李晓梦说:“切,还不是显摆自己段位高!没准比副市长级别低的,人家还会说不认识呢!”   这话题落下还不到一分钟,陆俨便从潘队的办公室回来了,一进门就召集众人,宣布道:“两个消息,第一,历城和春城方面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也都认定多城连环奸杀案,霍雍和廖云川参与的嫌疑很大,而且历城还怀疑有另外几个本地的富二代与案件有关,所以经过各市局领导的商议,专案组会在本周正式成立。”   “第二个消息,霍雍的手机今天开过,通讯公司锁定了一个大概范围。而交通大队也送来消息,已经找到霍雍的车最后出现在监控里的方位,和他手机显示的位置很接近,地点在南区。现在南区分局正在追踪调查,所以咱们要随时做好准备,一旦收到消息立刻出队。”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有无用的小知识了:   在本章里有网友说,让霍雍也尝尝被qj的滋味。   但在刑法里是不这样定义的。   明年开始实施的民法典我还没研究,我只知道刑法里有个罪名叫强制猥亵罪,这个和qj罪是有区别的。   qj罪的被害者就是女性,猥亵罪的受害者不仅包括女性,也扩展到男性。   qj就是违背妇女意愿,强行发生x行为,如果是客体男性,就是猥亵罪。在主观上也有点区别,qj是具有发生x行为的故意,强制猥亵罪侵害x自由的故意,所以前者具有□□目的,而后者不具有。   咦,不具有jy目的?   你品,你细品→_→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02 12:00:00~2020-12-0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noswissf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心 20瓶;娟娟是空、乙为儿 10瓶;唯有七柚 7瓶;我不吃香菇、fs湖、superRu、流水人家、微微微、桔生淮南 5瓶;善良的菜菜 2瓶;杭菲、123Zzz、KAY、灯火阑珊、我爱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16   转眼到了晚上。   薛芃留在科里值班, 打算再将最近的案件物证和历城、春城送来的案件档案复查了一遍。   刚查验完曲辛夷的案件物证,薛芃就想到陆俨画的那个人物关系谱,便也找了张纸, 快速罗列起所有人物关系。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   薛芃没抬头, 随口应道:“请进。”   进来的人正是陆俨, 他手里还拎着外卖盒。   薛芃诧异的看过去:“你什么时候开拓跑腿业务了?”   陆俨笑着将盒子放下:“就这一次,要懂得珍惜。”   薛芃也笑了:“买的什么?”   “鸡汤馄饨。”   薛芃原本也没有很饿,听到这四个字, 食欲上来了,她快速用酒精纸巾擦了手,将外卖打开,扑面而来的热气伴随着鸡汤的香味。   薛芃闻了闻, 很快拿起勺子喝了口汤:“嗯, 好喝, 不咸不淡正合适。”   陆俨边说边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赶紧趁热吃。”   随即目光一转,看到了她桌上的纸。   薛芃将纸递给他, 说:“你也别闲着,补充一下。”   陆俨没吭声,拿起笔很快在上面补充起细节。   薛芃吃着馄饨, 偶尔也会朝那边扫一眼,陆俨的字比较简练,虽然有点龙飞凤舞, 却不松散, 有根骨,一看字就知道这是个心胸开阔的人。   直到陆俨在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名字——霍廷耀。   笔尖一顿,在纸上轻点了一下。   他的眉心也跟着轻轻一皱, 眼神若有所思。   薛芃将这细微的变化收入眼底,又喝了口汤,问:“对他有想法?”   陆俨抬眼,颔首:“闻名不如见面。”   薛芃笑了,也听出来他话里有话。   正好馄饨也吃得差不多了,她将盒盖扣上,说:“那就聊聊吧,互相帮忙梳理一下思路,正好我今晚要复查物证,还要再研究一下历城、春城的案件资料,在那之前思路理清楚了,也会有帮助。”   陆俨想了一下,应道:“那不如就先从疑点说起,或是简单聊聊有什么地方,会勾起自己下意识的直觉反应,当下觉得会‘莫名其妙’的。”   薛芃跟着点头:“我觉得‘莫名其妙’的地方有这么几处,比如谁在帮曲辛夷?就整个案件来看,这个人一定懂法,知道怎么做可以精准的判刑,而且还是重判。”   陆俨边听边在纸上写着关键词。   薛芃:“我感觉这个人也很了解廖云川的喜好,起码和曲辛夷在一起的时候,廖云川是放下戒备的,否则他不会大意到留下那些物证,说明他根本没有想过曲辛夷会反杀。”   曲辛夷案件之后就挖出了林曾青这条线,但这条线调查不易,一来是时间过的太久了,很多物证可能已经销毁,二来是就算证实林曾青是乱吃药,加上精神压力大而导致的精神崩溃,那也很难证明是有人换了她的药。   在这种时候,除非有视频可以指正。   薛芃又拿出历城和春城的档案资料,说:“现在历城送来的最新消息是,他们已经开始怀疑当地的几个富二代,都是在霍雍去历城出差期间来往频密的,而且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在别墅里面搞派对,彻夜狂欢。”   “名模在自己家里遇害,身体多处有损伤,而且有被人暴力性侵的痕迹。留在名模身上的指痕,那边的技术经过比对,也证实了不止一个人。还有,第一案发现场不是名模自己家,她是在死后被人送回去的,伪装成在家遭遇性侵的模样。就因为这样,霍雍这些人就有了不在场证据。”   “要完成这些步骤,既清洗痕迹,又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一定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就是需要懂得临床医学知识的人来处理。这件事廖云川的嫌疑很大,而且霍雍每次出差,他都跟着,他又不是保姆,需要跟前跟后么?第二,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就需要发挥足够的钞能力,他们做这么多事,附近不可能没有目击者,别墅的门卫、保安,还有那些监控,难道都是摆设么,可是这些人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提供,原因就是拿钱了,怕惹事。”   说到这里,薛芃喝了口水,见陆俨单手撑着头,另一手拿着笔,却没有写,反而还瞅着她笑。   薛芃问:“你笑什么,我哪里说的不对,你随时告诉我。”   陆俨仍是笑:“刚好相反,我觉得哪里都很对。”   薛芃翻了个白眼:“那该你了。”   陆俨笑意渐收,说:“再来就是茅子苓。不过她和前面的多城连环奸杀案是一体的,在历城失踪,那边的警方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她的下落。等到专案小组成立之后,我也会研究一下她的调查档案。”   茅子苓之后,就是霍雍被绑架。   这也是今天见到霍廷耀的原因。   陆俨拿出手机,翻出微博上的帖子,指给薛芃看里面的留言:“这几条,明显是在带节奏,什么先从五官开始,这种人就应该以暴制暴。”   薛芃问:“你是在怀疑,这些留言里有绑匪本人?”   “嗯,这是他们的精心策划,目的就是为了扩大影响。到了现在这步,无论是从犯罪心理上说,还是从犯罪动机来看,Silly talk都不可能只将作品展示出来,而不参与讨论。如果我是他,我为了想看到自己更愿意看到的结果,一定会在其中适时引导舆论,借助舆论的推波助澜,将我要的结果加速呈现。”   薛芃点了下头,然后说:“再来就是霍家和霍廷耀。”   陆俨:“对了,今天去霍家取证,回来之后我还没问过你们,有什么感想或是发现?”   薛芃笑了下,靠着椅背,瞅着他说:“感想就三点。”   陆俨扬起眉梢,静待下文。   薛芃伸出手指头,边说边数:“豪宅、压抑、扭曲。”   前两条陆俨都能明白,霍家的房子和内部装潢的确很壕,但气氛和色调也是真的压抑。   之前他们去立心孤儿院,也曾经觉得那里的环境压抑、憋闷,但那主要是因为居住环境小,住宅老旧,阳光很难透进屋里。   孤儿院的主要生活来源只能靠政府拨款,少部分才是慈善捐款,虽说立心有慈善基金的帮衬,情况会比别的孤儿院好一些,可以在伙食和教育上有一大块的提升,但要改善住宿环境还是太难了。   可霍家的情况是不一样,霍家有钱,有人脉,有势力,若想住进通透敞亮的豪宅里,放眼江城,还不是一抓一把么?   事实上,霍家现在的面积也不小,可是这样一栋别墅,却愣是给人压抑感,这恐怕和住在里面的人的心态、心理,以及品味是有直接关系的。   至于扭曲……   陆俨问:“扭曲指的是什么?”   薛芃说:“心态、三观、为人处世,都挺扭曲的。你还记不记得上次的帖子里,提到霍雍的身世和成长背景。”   陆俨:“记得一些,那上面说他母亲身份不详,五岁以前一直是私生子,五岁以后才回到霍家。后来这些年一直很顽劣,和霍骁相差甚远,外面人也都在说霍廷耀十分看重霍骁,对小儿子就是放养态度,只要别出大乱子,就由着他去。直到一年前霍骁出车祸之后,霍廷耀才开始提拔霍雍,可惜适得其反。”   薛芃:“我以前去找顾瑶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她就曾经说过,一个人的性格养成基本会在三岁到五岁定性,这也就是老话说的三岁看八十,无论后面如何改变、弥补、修正,都很难有质的改变。”   陆俨吸了口气,回忆着记忆中霍骁的模样,那时候他们都只有十六、七岁,霍骁是北区十六中的风云人物和学生会副主席、学生会的学习委员,远远看着便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气质出众,相貌英俊,背景深厚,却并不骄傲,还对同学都很不错。   即便现在过去了九年多,陆俨仍对当时的霍骁印象深刻,只是再和现在的霍雍比较,简直不能相信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想到这,陆俨说:“以霍家的背景,霍雍作为一个‘外来’的私生子,就像是突然闯入这个世界的异类,而对面还有一个优秀的哥哥作比较,霍雍的骨子里一定会很自卑。当然,这只是心理的,他在生理上也有缺陷,而且还是作为男人最致命的地方,这就直接威胁到他的自尊,在心理上又一次加重打击。”   也就是说,无论是从名分,优秀程度,生理结构,还是性格上,霍雍都矮了不止一头。   最主要的是,他还有那样一个父亲,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里,他的心理不扭曲才怪。   薛芃:“原本在见到霍廷耀之前,我还在想,到底什么样的父亲,才能教出这种儿子,直到我见到霍廷耀,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陆俨:“似乎对他来说,儿子做错了什么事不重要,只要别张扬出去,只要善后妥当,只要守住霍家的体面,不要影响生意就可以了。这种要求还真是让我开眼。”   薛芃想到陆俨当时和霍廷耀的那番对话,霍廷耀的表情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根本没有形而外的情绪浮动,由此可见,这只老狐狸早就修炼得登峰造极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薛芃忽然问。   陆俨一顿:“什么?”   “在咱们上楼之前,韩故说,霍先生也想尽快找到儿子,越快越好。”   陆俨意会:“是啊,可是在上去之后,类似的话霍廷耀自己一句都没说过,不止没说过,就是他的肢体动作和表情,都让我感受不到一丝焦急。他似乎已经接受了霍雍救不回来的事实,虽然有些打击,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小儿子没戏了,那么对他来说,接下来要做的事,就要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提早做准备。”   薛芃一时没懂:“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什么?”   陆俨笑道:“准备好如何面对外界,面对舆论,面对网上那些‘恶有恶报’的呼声,还有如何维护霍家的颜面,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挽回形象。”   薛芃愣住了。   她有些惊讶,可是再转念一想,又觉得很符合霍廷耀的思路。   换一个人,家人被绑架,身为家属,就算不是哭天喊地的,也会坐立难安,一直追问警方调查到哪里了,家人何时能回来,家人是不是还活着等等。   可霍廷耀坐的比谁都淡定、踏实,好似这些问题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而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市局里,无论是陆俨、薛芃,还是其他人,见过听过的奇葩案件都不少了,接触过的犯罪嫌疑人也是五花八门,既有脑子不清不楚就犯案的,也有天生犯罪人、恶魔在人间,可像是霍廷耀这种做派的,还是刷新了薛芃的认知底线。   “你的意思是说,他已经开始想后面几步该怎么扭转局面了?”   “无论是政客,还是商人,都要走一步看三步。霍廷耀要是没这个本事,也走不到今天。”   的确如此。   当年在江城称雄称霸的承文地产,大厦倾颓,轰然倒塌,下面多少公司、企业等着看热闹,等着捡便宜。   结果到后来却是霍氏集团脱颖而出,一家独大。   这要是没点本事,怎么可能做到。   霍廷耀不仅眼光长远,手段老辣,运气也实在是好。   薛芃说:“我还记得在咱们临走之前,他突然提到了秦副市长。”   陆俨笑了下,但笑意却未及眼底:“是啊,他是在暗示一些意思给我,也是在警告我。”   “我回来也想过,但我想不通,只觉得是用秦副市长来压你一头。”   “不止。国是个人情社会,无论是在政界还是商界,除了要维持表面上的一团和气之外,要爬得越高,就需要有一个不成文的共识。”   “共识?”   薛芃听的很认真,这一刻又忽然觉得陆俨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其实类似的感觉以前也出现过,尤其是当他分析起政商形势,上下级之间的相处之道时,才会显现出这样一面。   “所谓共识,就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算两人现在有矛盾、纠葛,也都是要做大事者,这样的人不会拘泥于小节,更不会着眼于一时意气之争。在面上,就是你我互相让一步,不可能有人永远在赢,也不可能有人一直在输。他提到秦副市长,更深的意思就是让我明白,别做得太绝,他们霍家是受害者,他们要料理家事,而我只是负责查案,不要去挖掘他们家的隐私。”   “而且霍家现在是江城商界的门面人物,站在政治角度上,很多地方都需要它,这也是政绩。要是我因为一个案子,就把这个门面人物‘曝光’了,霍家的面子事小,政府和江城市的颜面事大。简而言之,就是让我顾全大局,念及秦副市长和我的关系。”   若是换一个人,陆俨是绝对不会说一个字的。   这种局面,内里复杂的人情世故,他早就看在眼里,只是心照不宣。   这些东西薛芃未必会深入去想,因为那和她的世界无关,也不是她愿意考虑的事,她只会觉得麻烦,还不如做实验来的有趣。   所以陆俨也只是聊到皮毛,点到即止。   而在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即便他看到了,也不便说破。   当年承文地产倒台,影响的不仅是江城的形象和经济,还牵连了一批政府官员。   老百姓都不傻,谁都明白要养出顾承文那么大一条蛀虫,没有多年来江城政府的“装傻充愣”,也不至于成就出顾承文。   老话都说,官商勾结,这放在哪个时代、朝代都是一样。   当然这种说辞也不能以偏概全,毕竟也不是人人如此,只是存在着这种现象。   那年,江城市政府也下马了一批官员,而后走马上任、平息乱局的便有秦博成一号。   在那样的舆论压力和政商乱局之中,秦博成立了不少功,这也为他日后升为副市长奠定了基础。   这几年,秦博成稳中求胜,也作出几件功绩,不追高,也不追快,走的是稳扎稳打的路线。   而在商界,走了一个顾承文,又来一个霍廷耀,这个门面人物总需要有人站出来。   换句话说,如果霍廷耀被人挖出什么惊天黑幕,还坐实了,那么连累的绝对不仅是他霍家的产业。   自然,陆俨是不相信秦博成会和这种人勾结,但如果霍廷耀出事,江城形象必然受损,那么到时候可能就会有其他人抓住这个小辫子,趁机做文章。   所以当陆俨和霍廷耀对话结束后,霍廷耀突然提到秦博成,这其中必然是掺杂了几分威胁的成分的。   一边是一损俱损,另一边是顾全大局。   陆俨一听便明白了。   ……   到了晚上八点,薛芃还留在市局里加班,陆俨已经驱车离开。   在离开之前,陆俨先给齐韵之拨了通电话,问秦博成是否在家。   齐韵之说:“哎,都回来一小时了,我们刚吃过饭,怎么,你要过来?那我赶紧让阿姨再做两个菜。”   陆俨随口应了,直到齐韵之将电话递给秦博成,才问:“秦叔叔,有点事我想和你聊一下,您待会儿有空么?”   秦博成笑道:“当然有,你来吧,我就在家等你。”   陆俨切断电话,很快往秦博成和齐韵之的住所开,路上堵了一小会儿车,幸而距离不算远,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陆俨进屋时,家里的阿姨也刚热了粥,做出两道热菜。   陆俨换鞋洗手,和齐韵之闲聊了几句,就被齐韵之拉到饭桌前坐下。   这时,秦博成端着茶杯从书房出来了,笑着坐到另一边,说:“今天早上我还接到市局那边的电话,是为了你们要成立专案组的事。李局可是没少夸你,说你做事雷厉风行,敢拼敢冲,破案速度也快。”   陆俨吃了口菜,听着秦博成的转述,却没有半分得意,反而还很淡定。   直到几句寒暄过后,齐韵之回房了,秦博成这才把话一转,问:“说吧,找我什么事,你突然说要回来,那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陆俨的脾气秦博成一向清楚,工作上他从不麻烦人,就算有秦博成这么个继父,也没滥用过特权,被调到刑侦支队做副队长的事,还是秦博成的一意孤行,目的就是为了不让陆俨跟那条毒品线太较劲儿。   陆俨神色一正,放下汤勺,说:“我有两个疑问,想跟秦叔叔请教。”   秦博成:“你问。”   “我的第一个疑惑是,如果将来有一天,霍家有什么事情被翻出来,我想知道您这里的意思。”   秦博成一听便知陆俨的指向。   霍雍最近在网上也很红,就算是日理万机的秦博成,也略有耳闻。   秦博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反问:“我听说霍雍被绑架了,现在你们支队正在查?”   “确有此事。而且情况很不乐观。”陆俨说。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死无全尸。”   两人的说话声都很低,生怕屋里的齐韵之听到。   秦博成的脸色也渐渐凝重,隔了片刻回道:“如果你指的是因为霍雍而牵扯出的霍家丑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这里没有任何意见,也不会给你意见。”   陆俨垂了下眸子,又抬眼,笑道:“那如果是霍廷耀呢。”   秦博成一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严格来说,我还没有发现。但是我知道,像是霍家这样的集团,是不禁查的。我现在问您的意见,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若是将来有案子落在我这里,我是查,还是不查,或是点到为止。”   此言一出,秦博成也缓缓笑了。   以陆俨的性格,又怎么会不查,或是点到为止呢,他若是真知道点到为止,也就不会就着钟隶失踪的事不放了。   这样问,显然是在试探。   秦博成说:“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我这里从没有纵容过霍家的任何行为,如果霍氏集团真的有问题,也真的被查出问题,我还是那句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陆俨又是一笑,没有接话。   随即他又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算是把方才的疑问顺着这口菜一起装进肚子里了。   这时,秦博成问道:“你刚才说有两个疑问,第二个是什么?”   陆俨:“没有了。”   既然第一个疑问的答案是“公事公办”,那么自然也就不需要问第二个问题——如果查到霍廷耀,会牵连多少人?   最主要的是,是否牵连秦博成。   如果秦博成只是秦博成,陆俨不会在乎,哪怕他是副市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是秦博成和齐韵之结婚了,这件事陆俨就不能不管。   他也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就算和母亲不住在一起,到底还有感情联系,会彼此关心。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陆俨心里也是没底的,他既是试探秦博成,也是给秦博成提个醒,若是无关最好,若是有关,他和齐韵之都会很为难。   至于说辞,陆俨也想的很明白。   如果秦博成说,让他点到即止。   他便会反过来规劝,有些关系能不碰就不碰,该斩断就斩断,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但秦博成很坚定,没有丝毫犹豫,看那个神情,那个语气,倒不像是装的。   陆俨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跟着放下了。   ……   到了十点,陆俨开车回到自己的住处,先给巴诺补充了狗粮,又带巴诺出去跑了一圈,最终就坐在附近的街心公园路边一起看着城市夜景。   巴诺就靠在陆俨腿边,陆俨一边给他顺着毛,一边刷开手机,刚好看到李晓梦发来的微信,说:“陆队,这转载帖你看了么?”   李晓梦很快将微博热帖发过来。   Silly talk在海外论坛上又有动作了,被人搬到了微博上。   这次Silly talk发的内容比较短,可是每一段都是爆点,不仅骇人听闻,也足够引起无限想象。   Silly talk先是告诉网友们,因为霍雍作恶多端,因为看到网友们都希望他受到惩罚,所以现在已经有人出马将他绑架。   Silly talk很快就展示了一张手绘图,图上画的是一个人的耳朵,耳朵上还有一枚钻石耳钉。   然后,Silly talk发了第二张图,是一对眼珠子,仍是手绘。   但在这之后,Silly talk又发了第三张图,这次内容比较复杂,也很详细,不再只是一个器官。   手绘图里是一间看上去很旧且简陋的屋子,四周没有一件完整的家具,窗户开着,风灌进来,屋里地面上有一双人类手臂,从手肘上面切下来,切割面很平整。   最后,Silly talk在下面写了一段话,说:“绑匪采纳了大家的意见,从五官开始,现在进行到四肢了。接下来就是解谜环节,有兴趣的人都可以来参与,来猜猜看这是哪里,先找到的人并且在屋里打卡拍照上传,我会有惊喜送给你哦!游戏截止时间,就以警方找到时间为准。”   在这段话下面还额外标注了一句——只有找到这里,才能找到尸体的其他部位。   可想而知,这样几段话一发出来,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   不光是海外,就连微博上的网友们都炸开锅了。   有一部分人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因为它实在太荒谬了,网友们根本不相信会有人疯的这么彻底,是不是电影看多了,有妄想症,还跑到网上娱乐大众。   有一部分人却是暗搓搓的盼望着这件事是真的,因为足够刺激,因为被绑架的人是败类,既然法律制裁不了,那就应该有人站出来。   还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理性分析了,虽然不在江城,却通过手绘图里的种种细节开始推断地点。   比如窗外能看到太阳,说明是白天,风从哪个窗户吹进来,再结合太阳的位置,推断屋子最大可能会出现的方位,应该是在江城南区。   包括手臂被切割下来,可能使用的工具,地上的血并不多,说明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应该是手臂割下来以后,被扔到这里的。   屋里没有可以坐的椅子,只有一张桌子,还很破烂,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应该废弃很久,那么在江城南区,比较可能废弃的屋子会是哪里呢?   经过一番推断,很快有网友指出,说江城南区有很多废弃的工厂,和几个荒废很久的村落,地点应该就在这片范围里。   而且要确保短时间内不会有人经过,附近就算有居民也应该住的比较远。   看到这里,陆俨已经无暇去看网友们的回复,很快给李晓梦打了个电话,问:“今天谁加班?”   李晓梦飞快的说:“我。”   “好,交通大队那里有没有消息。”   “刚才问过了,说已经确定了大概位置,是在一个村子附近,也问过当地人,说是这幅画上的房子他们有印象,原来是给负责给看厂房的看门人的住处,但工厂废掉之后,看门人也走了,屋子就荒在那里,无人过问。”   陆俨沉着眼,一边盯着路况一边说:“再确认一遍地址,确认无误后发给我一份,你叫上几个人,还有痕检科和法医的值班人员立刻出队,我现在在路上,应该会比你们早到一点,案发现场见。”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了,下章找到尸体,继续剧情。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03 12:00:00~2020-12-0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499289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RISGREY 50瓶;movie不是电影、球球球cat 10瓶;霜九 4瓶;流水人家 3瓶;na、善良的菜菜 2瓶;灯火阑珊、杭菲、我爱学习、K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17   一个小时后, 陆俨驱车来到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一片空地,再往前道路狭窄,已经开不进去了。   而就在这片空地上, 已经拉起封锁线, 停了几辆警车, 亮着灯,还有警员在四处搜寻。   陆俨下车时, 立刻有警员上前,陆俨亮出身份,很快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警员一愣, 先是惊讶支队副队长竟然来得这么快, 随即说道:“报告, 我们分局刑侦大队已经深入现场,正在里面取证。”   陆俨点了下头,告诉警员支队的人很快就到,话落便越过封锁线,沿着小路往里深入。   这里的草长得很旺盛,小路两边更深处的地方长了有半人高, 这种地方一般不会有人来,而且距离最近的住家也要走上六、七百米,就算这边发生什么事故, 有人尖叫,那边也不会听到。   这附近有一家废弃的工厂,有前后两条路可以到, 一条就是这个小路,步行比较快,走的是工厂后门, 还有一条从大路上比较近,下车走不了几步就能到正门。   但眼下陆俨顾不上那废弃的工厂如何,很快顺着小路来到尽头,果然见到一间破旧的小屋,屋子是铁皮和木板钉在一起修建的,看上去不太牢固,屋子门口有几束手电筒的光,里面也亮着应急灯。   手电筒照到陆俨,陆俨下意识眯了眯眼,就听拿手电筒的警员问:“是陆队么?”   陆俨点头,箭步上前,将警员证夹在胸前的衣服上,目光一瞥,朝屋里看去,同时问:“情况如何?”   屋里有几名南区分局的警员,都穿着防护服,有人蹲着,有人站着,其中还有技术员,正在取证。   透过几人的身影空隙,陆俨隐约看到地上有一对手臂,被应急灯的白光照着,透着惨白,毫无血色,仿佛血已经流干了。   陆俨接过警员递过来的口罩和手套戴上。   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人,和陆俨一照面,便率先自我介绍:“你好陆副队,我是北区分局刑侦大队的夏铭。”   “夏队长,你好。”陆俨扯了下唇角。   两人都没有握手,也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是能透过微弱的光亮看到对方的一点眼神。   夏铭的名字,陆俨是听过的,几年前立过一次三等功,还是因为承文地产的案子,北区分局破案有功,在整个连环案件中做出突出贡献。   时至今日,夏铭已经是北区分局的刑侦大队队长,如无意外,将来还有可能会成分分局局长。   打过照面,陆俨便问道:“里面怎么样?”   夏铭描述了一遍情况:“目前证实是一双男性的手臂,血也已经放干了,据法医初步推断,手臂切下来应该在一到两天之间,这里也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其他情况要等进一步检验。”   陆俨拧着眉头轻轻颔首,又朝屋里扫了一眼,很快和夏铭交代了几句,比如断臂需要送到支队实验室进行检验,还要和之前找到的霍雍身上的其它器官进行比对。   正说到这,小路尽头又走来几人。   陆俨和夏铭不约而同的看过去,走在前面的是李晓梦和张椿阳,以及几名刑警,而后跟上来的是薛芃和季冬允。   因为现场已经有北区分局的痕检技术员在取证,所以支队不用出动太多人,而且还要留人在实验室里值班。   陆俨转向薛芃和季冬允,很快说道:“里面人手够了,但附近还没看过,一会儿你们跟我到附近看看情况,也许还有机会找到凶手留下的痕迹。”   片刻后,现场组织另一队,负责四周的现勘工作。   夏铭又叫了一个分局的技术员跟陆俨他们去,分成两小组,一组在屋子外围四周进行取证,另一组要深入草丛取证。   原本像是这种情况,最好是等天亮再行动,一来天黑不容易视物,很容易略过关键信息,还会不小心破坏凶手留下的痕迹,但陆俨看过天气预报,到了半夜恐有大雨,若真是下起来,等到明天早上,很多痕迹都会被冲走。   几分钟后,薛芃换好装备,做好防虫蛇的处理,跟着陆俨一行人来到一片草丛前。   据附近的村民反映,他们平时是不会过来这里的,尤其是这边没有照明,天还没黑,四周看上去就有点阴森恐怖,他们大人不会来,更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跑过来玩。   村民们还说,距离上一次过来找贪玩不回家的孩子,还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不过在小屋附近就找到了,根本没有到过草丛深处。   可是在小路通向草丛的地方,却留下了一组脚印,是直接踩踏草丛过去的,在脚印踩踏过的前方,还有草丛被利刃隔断的痕迹,割掉的部分就散落在四周。   根据隔断的痕迹和地上的碎草来判断,应该也就是这一两天之内的事,也就是说在那对断臂丢在这里的时间前后,有人深入过草丛,还用利刃开路。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   薛芃取了一些隔断的杂草,随即拎着箱子,跟着队伍一起深入草丛。   前面的人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在寻找可疑痕迹,但这一路走来,除了不太清晰的脚印和被割断的杂草之外,就没有看到其它。   走了大约五十米,几人都听到了水声。   再往前,应急灯照见了一小片湖泊,草丛也越来越稀松,地上浮现出更清晰的足迹。   顺着灯光往前看,那脚印一直走到了河边,而在岸边的淤泥上,散落着两个黑色的塑料袋,装得鼓鼓囊囊的,风一吹,袋子还发出响动。   看到这一幕,几人心里都是一咯噔,想到了同一件事。   张椿阳和李晓梦下意识看向陆俨,就听陆俨说:“分开走两边,绕过去,不要破坏直行这条路的痕迹。”   然后,陆俨又转过身,对薛芃说:“中间这条交给你,你慢慢采集,不着急。我们先去前面查看是什么东西。”   薛芃轻点了下头,没吭声,很快就放下箱子,拿出工具,开始采集泥土上的脚印。   因为这里的泥土比较湿润,脚印更容易留下,可以清晰的看到这是一双大约三十七到三十八之间的鞋,鞋底纹路比较粗,上面是比较粗犷的波浪纹,下面有几道深横纹。   这样花纹的鞋底抓地力强,一般是雨靴或是登山靴,很适合走这种崎岖且容易打滑的小路。   鞋印不是很深,却也不像是程立辉那个案子,被雨水冲洗过,保存得很完整,而且就这个深浅来说,这个人的体重比较偏瘦。   薛芃顺着足迹一路向下走,一边走一边仔细寻找其他可疑物,直到来到靠近湖边的地方,陆俨等人就等在那里。   地上两个塑料袋他们只是打开一点,透过缝隙往里面探查过一眼,并没有破坏塑料袋的原有形态,等到薛芃走近,感受到四周非比寻常的气氛。   不用问,薛芃心里也已经有数了。   薛芃透过陆俨打开的袋子缝隙往里看,就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一团血肉模糊,她皱了皱眉,同时闻到了很一股刺鼻的气味。   是福尔马林。   难怪这两袋东西周围没有苍蝇。   薛芃拿着工具,很快开始检查袋子上的痕迹,而陆俨也拿起对讲机,通知在小屋附近的季冬允,让他过来一趟。   黑色塑料袋的下面有一块已经湿了,除了福尔马林之外,还沾到了这片湖的湖水和泥土,也许还会带起一些微生物。   薛芃采集了杂草、湖水和泥土样本,也包括一些藻类。   等到所有工作完成,季冬允也和助手小晨从小路穿行而来。   薛芃将场地让给季冬允,季冬允的工作就相对简单,除了采集生物物证之外,最主要的是不能破坏塑料袋的完整性,还要将袋子一起带回去,等到实验室再拆开进行尸检,分别将样本送去不同的科室。   季冬允只解开一个小口,通过骨骼形态和肉质来判断,确定是人类的身体组织。   与此同时,陆俨也叫来更多的人手,在附近继续搜查。   整个搜查工作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一直到深夜,天上打起了雷,搜查工作也告一段落,整体算下来一共找到了七包东西。   有两包放在湖边,其余五包有的放在草丛里,有的扔在树下,有的包大,有的包小,但碍于场地问题,不便当场打开进行拼接,只能以重量和体量来估计。   等到收队时,天上也开始下雨,雨水来势汹汹。   薛芃原本在实验室里加班,有些疲倦,没想到这一趟出任务,直接将睡意刺激走,全程都很亢奋,直到上车,刺激感渐渐消散,困顿的感觉才回来一点。   薛芃就坐在后座,半眯着眼,并没有睡着,就听着车上李晓梦、张椿阳的讨论。   陆俨就坐在副驾驶座,很少搭碴儿,正在思考案件信息。   这个抛尸地点有点耐人寻味。   凶徒前面大张旗鼓铺垫了不少阵仗,还在网上留下关键信息,更配了手绘图,怎么抛尸的时候却略显随意呢?好像就是随走随扔,并没有章法。   而且那间铁皮和木板搭成的小屋必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凶徒一定是在别的地方分尸之后,再将这些袋子运到这里。   这就需要交通工具,而且还需要大量用来泡尸体的福尔马林。   就目前来看,凶徒应该是女性,留下的脚印深浅和鞋码尺寸都说明了这一点,四周也没有发现陌生男子的足迹,也就是说是这个女人开车运送分好的尸体,再一包包的扔掉。   这个女人是谁?她的胆子倒是不小,一个人来到附近也就罢了,还敢运尸。   想到这里,陆俨忽然出声,打断了张椿阳和李晓梦的谈话:“抛尸地点附近不是有个废弃工厂么?”   而且工厂门口一直通向小屋的地方,也发现了脚印。   两人一愣,李晓梦快速回道:“那边北区分局的人去过了,说后门和前门都用大铁链锁死了,打不开,不过四周也已经拉上封锁线,有人看着,等到大雨过后,明天人手齐全,再把锁敲掉进去看看。”   陆俨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直到张椿阳问:“陆队,你是不是怀疑那个废弃工厂?”   这时,薛芃也睁开眼,朝陆俨的方向看去。   就听陆俨说:“开车到附近,将这么多包塑料袋拿下车,还要拿着它们穿过草丛,找地方扔掉,这个工作量可不小。为什么凶手要选择这里抛尸,这里少有人来,突然有个陌生人开车进来,附近的村民看到了难道不会怀疑么?”   张椿阳跟着说:“是啊,要抛尸,找个偏僻的垃圾桶也一样。”   陆俨“嗯”了一声:“除非,这里有其它优势吸引凶徒,令他非选这里不可,比如分尸的场所。”   李晓梦倒吸了一口气:“不会吧……在那个工厂里?门都锁死了。”   张椿阳:“那也可能是凶徒锁死的啊。”   陆俨透过后照镜看向薛芃,问:“薛芃,你怎么看?”   此言一出,张椿阳和李晓梦都不说话了。   薛芃看着窗外,安静了几秒才说:“如果我是凶手,我会选择一个容易施展活动的屋子,面积不能太小,也不可能选择住家,太难清洗,最好选一个不管弄得多脏都不用收拾的地方,像是仓库一类的。”   “要虐杀一个人,还需要隔音处理,因为就算把这个毒哑了,在虐杀的过程里也会出现响动,被害者会挣扎。而且被害者是成年男子,要治住他需要一些工具、机器,还有防止他挣脱的足够力量的绳索。当然,分尸也需要工具,还需要很多药水。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最好有一个独立空间,像是手术室那么大。”   这样一分析,废弃工厂的嫌疑就更大了。   但今晚的当务之急,是先把尸体运回实验室,进行尸检和痕迹检验工作。   如果那废弃工厂真是分尸地点,这就意味着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   尸块被带回实验楼之后,所有人都紧锣密鼓的忙碌起来。   现在案情已经从绑架案上升到杀人分尸案,而分尸案要检验就需要几个特定工作,首先就是种属鉴定,就是判断找回来的尸块是不是都属于人类。   确定是人类之后,又要分辨是否同一人体。   这两项工作都不难,尸块很快就被送到法医解剖台,当场进行拼接。   凶手虽然将死者分尸,却没有在尸块上再进行二度破坏,尸块的表面保存的都算完好,经过拼接就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   但问题是,独缺头部。   现在只能从头部以下来进行个体识别。   法医仍是季冬允,薛芃来负责痕检工作。   在个体识别上基本是一目了然,性别男性,骨骼发育和年龄来看死者应该在二十五岁上下,如果将头部算进去,身高将近一米八,发育状况良好,体重适中,属于经常健身的那一类人群。   助手小晨很快将从尸块上取下来的组织送到DNA鉴定室,让值班的同事拿去和霍雍的DNA进行比对。   薛芃也很快完成了指纹提取工作,等到尸检过后拿回痕检科作比对。   经过初步尸检,死者应该是死于失血过多,但在这具不完整的尸体上,除了没有头部以外,还有两个和非常奇怪的地方。   死者的内脏通通被摘掉了。   而且胸腔剖开的手法很娴熟。   季冬允观察着伤口,嘴里喃喃道:“这手法,绝对专业。”   薛芃一边拍照一边应着:“也许是同行。”   季冬允抬了下头,眼神和薛芃对上,薛芃又道:“我的意思是,这个人也是医生,还是临床学或外科医生。”   季冬允点头:“我也这么想。”   薛芃问:“依你看,这个人是男性还是女性?”   季冬允说:“男性的可能性大一些,女性很少有这么大的力气,不过如果借助一些辅助工具,女性也可以办到。”   正说到这,陆俨进来了。   陆俨来到解剖台前,正要问进展情况,乍一见到拼好的尸体,当即愣住。   他的目光很快略过空荡荡的胸骨,随即往下,落到尸体的下面。   那是他震惊的原因,也是这具尸体第二个奇怪的地方。   这确实是一具男性的尸体没错,下面也有阴|茎,但是阴|茎两边却没有睾|丸。   不过死者并不是没有长过,而是长了以后被拿掉了,因为在两边都有缝合的痕迹,有一道略深,另一道很浅,就目测来看,都不是这一两天造成的,应该是很多年以前做过摘除手术。   陆俨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等到消化完这惊人的发现,才问:“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初步判定?”   季冬允说道:“有,首先是死亡时间。就断端两侧的腐败血管出现程度和分布连续性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十八小时左右。死后尸体被处理过,所有尸块都浸泡过福尔马林。内脏已经被取走了,虽然还没找到,但是就这个凶手的手法和习惯来看,那些内脏应该也泡在福尔马林里。再说这些尸块……”   季冬允很快说道,通过尸块的分割面和凶手对工具使用的熟练程度,往往就能推断出凶手的生活习惯、从事职业和对人体构造的了解程度。   当然,现在网络发达,只要耐心上网查一查,也许人人都会人体构造有一定的了解。但是要说真的实施起来,这就和职业有直接关系了。   比如经常宰杀动物的工作,比如厨师,比如从事体育运动者,擅长使用切割机的工人,或是医疗行业的人,这些人分尸的时候会有很明显的特点。   这些尸块分割的部位,皆是凶手精准的选择了关节部位,用的是轻薄的锐器,断面干净利落,没有损伤骨质和骨关节面,医生职业的可能性比较大。   季冬允:“一般分尸过后,不会处理的这样精细,先清洗尸块表面,然后泡在福尔马林里,这个人凶手显然是想保留尸块的完整性。”   薛芃接道:“不止,我在尸块表面上采集过痕迹,比起其他分尸案来说,这具尸体沾到的微量物证很少,不过我还是找到了一些木屑、鸟类绒毛、乳胶薄片、微量的金属颗粒。不过现在还没有进行比对,不能确定和上次在霍雍的耳朵上采集到的物证是否一致。”   接着季冬允又根据尸体各个断面的切口来分析,凶徒可能使用过的工具,综合下来看,这是一整套“作案”工具。   凶徒不仅有耐心,对自己的“作品”也要求很高,并不是随便分一分,每一刀下去都是有考虑的,这也说明了凶徒的性格。   陆俨安静的听着两人分析,并不多话,只偶尔点一下头,或是应一声。   虽然戴着口罩,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陆俨的眼神却很沉,似乎有些东西已经在他这里有了答案,只是尚缺一个验证而已。   这一切薛芃看在眼里,但碍于还在尸检,不便问。   直到尸检结束,薛芃和陆俨先一步换掉装备,一前一后往外走,等回到痕检科办公室,薛芃才将疑问道出。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陆俨点头:“我有几个疑点,但有的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薛芃先是一怔,想了想,还是问道:“我能知道么?”   陆俨:“当然,我也打算告诉你,也许有的疑问你可以为我解答。”   作者有话要说:  回答几个问题:   关于为什么不调查st:不是不查,是难度太大,因为st是在境外网站发的贴,没有把帖子发到境内来,是境内的人搬运的。就好比说在油管上fcbook上有很多对大陆不利的消息,咱们也只能做到封网,不能禁止外面的人发消息,没有执法权。当然,如果一个人是在境内,□□到境外去发这些,是可以被监控到的,抓到就肯定凉凉。   关于字数:我前面说过了,无大纲无存稿,只有主线思路在脑子里,我会前一天码第二天需要更新的内容,每天写五六千字已经透支完了,还要翻查资料,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写大纲,计划字数。我只能保证说,一定写完。   什么时候写到钟隶:前两章作话才说,下个故事。   关于霍家的继承权:霍雍就算不死,也指望不上啊,那个都没了。躺在床上那个就算昏迷也没影响,只要那个还在,昏迷中一样可以取精。→_→瞎操心~   关于“以为霍雍会得到法律制裁”的问题:我个人不是不相信法律,只是在某个框框里,某种程度上,我不太相信人。法律是可以制裁犯罪,但是实施者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人性,就有私欲,所以才会有冤假错案的出现。我也希望正义必胜,但既然说到是“希望”,就说明它是有距离的。我不赞成动用私刑,报私仇,但是我觉得这篇文里,需要这样一个“黑恶势力”出现。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04 12:00:00~2020-12-0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水人家、na、善良的菜菜 2瓶;杭菲、灯火阑珊、K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18   安静了几秒, 陆俨再度开口:“虽然现在尸体的身份还需要进一步检验,结果必须经过DNA比对,要绝对严谨。可事实上咱们都知道, 这具尸体是霍雍的可能性非常大。”   薛芃点了下头:“我也是这么想。”   陆俨:“在刚才过来之前, 我已经让晓梦去做其他工作, 海外网站我们没有执法权,但是将海外论坛上的帖子转发过来的微博是境内的用户, 我们可以进行处罚。只是这样治标不治本,就算这个账号被注销了,还会有下一个。就社会治安而言, 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事件。但就我个人而言, 我很好奇Silly talk知道多少, 接下来还会提到什么。”   薛芃很快意会:“你的意思是,他说多错多,在这几次连载中,已经暴露了一些特征?”   陆俨:“没错。就用词习惯和文笔上来说,钟钰、陈凌和高家的故事,以及后面廖云川、霍雍的故事, 都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那么这个人既和钟钰、陈凌有关,又和曲辛夷、林曾青和茅子苓的事情有关,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不过我暂时还没想到是谁会对这几件扯不上关系的案子这么感兴趣。”   “不止如此, 这个人还认识分尸案的凶手,或者发帖者就是凶手本人。”   “的确,但我更倾向于认为, 他和凶手是两个人。”   薛芃问:“依据呢?”   “这就是我要和你讨论的第一点。”陆俨说:“我也是通过Silly talk的犯罪心理来推断的,这方面你比较有经验。”   薛芃听了先是一怔,随即皱着眉问:“什么叫我比较有经验, 你是指我研究过犯罪心理,还是说我有犯罪潜质?”   陆俨轻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过去曾经找顾瑶做过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也许你会更了解。”   薛芃横了他一眼,隔了几秒才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Silly talk在描述廖云川和霍雍的故事时,语气、用词和前面写到钟钰的故事都差不多,起码我阅读下来是比较客观的,说明这个人对廖云川、霍雍没有特别强烈的仇恨意识。如果Silly talk真的恨霍雍恨到要分尸才能解气的地步,又怎么可能在文字上做到客观、理智?”   陆俨接着说:“还有,Silly talk在字里行间总给我一种很喜欢卖弄、炫耀的感觉,有时候甚至像是一种俯视者的姿态。可他既不是上帝,也不是决裁者,这种要迈过法律讨伐他人的底气是从何而来?我想他一定对此有着很坚定的‘信念’,认定有些人是以现在的司法制度很难抓到的,不如动用私刑。”   薛芃听着陆俨的分析,很快在脑海中浮现出一点人物画像的轮廓,比如高智商、自负、爱炫耀等等。   薛芃说:“如果Silly talk和分尸案凶手是两个人,那么这个案子里最少还要有第三个人,甚至更多。要绑架霍雍,不是一个女人就可以办到的,她一定需要帮手。还有她用的工具和药水,外面很难买到,只有医院才有供货渠道。这个凶手要么就是有渠道直接跟供货商拿货,要么就是从医院里带出来,但是后者的目标太大,很容易会被发现,除非她就是负责进货和库存管理的。可是凶手又有专业的临床医学知识,怎么可能去管仓库?”   陆俨:“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薛芃一顿,很快问道:“难道你猜到是谁了?”   陆俨抿了抿嘴唇,就靠坐在办公桌的桌沿,低声说:“我没有十足把握,但是我心里的凶手画像,所有特质都指向一个人,一个已经失踪两年的女人。”   薛芃当即愣住。   失踪两年的女人?   “你是怀疑……茅子苓?”   当薛芃说出这个名字时,背脊上也缓缓升起一阵战栗。   她的第一反应很想否定,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和荒唐,可是这种感觉还没有坐实,很快就从心底生出另外一种感觉。   那感觉告诉她,就是茅子苓。   思及此,薛芃问:“你的依据呢?”   直到陆俨说:“现在我这里有两种假设可能性都比较高,咱们先说第一种。现在我假设,凶手和霍雍无仇无怨,纯粹只是自信心膨胀,自以为是救赎主,变态、疯狂,还有动手能力,她想用事实来证明,这世间有另外一种‘正义’存在,所以挑选下手的对象,也是犯下过罪行却没有被法律制裁的人。”   听到陆俨的描述,薛芃下意识想到了一部系列电影,叫《电锯惊魂》。   可是她转念再一想,很快将这种假设推翻,说:“这种人是有极小概率会存在的,但有几点很奇怪。为什么对于霍雍、廖云川有这么大的差别对待,一个是分尸,另一个只是以‘强|奸罪’去陷害?为什么不把两人都分尸?”   陆俨没有立刻接话,很快顺着薛芃的疑问去思考。   薛芃刚好指出了这里面的一个关键点,那就是“区别对待”。   对付廖云川可谓煞费苦心,前后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从曲辛夷接近廖云川,到得到廖云川的信任,一次次发生关系,直到后来廖云川终于走进曲辛夷的家,走进那个为他量身订造的圈套。   这样的手法很迂回,却也很严谨,只要没有证据说明曲辛夷是全程自愿的,廖云川就逃不掉“强|奸罪”。   这也是一场非常高明的法律游戏。   但是对付霍雍的手法却十分简单粗暴,从绑架到分尸,不仅让网友们为如何处刑提供意见,还将抛尸地点放到网上,让广大网友参与进来。   整个过程,唯一能从中得到快感的可能就只有凶手本人了。   凶手是在“娱乐”,也是在泄愤,而这个愤怒来源,一点都不像是看不过霍雍逃脱法律制裁那么简单。   陆俨轻叹了口气,抬眼时说道:“在背后帮助曲辛夷设计廖云川的人,和杀害霍雍的凶手,应该也不是同一个人。”   无论是从犯罪心理还是犯罪动机、手法、倾向性,无论哪个角度去看,差异都太大了。   对付廖云川,幕后主使者耐心十足。   对付霍雍,凶手却十分着急。   薛芃点了下头,遂轻声问:“你的另外一个假设,就是茅子苓。”   陆俨抿紧了嘴唇:“嗯。”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沉默。   四目相交时,薛芃望见了陆俨眼底,那里一片漆黑,却有暗涌浮动。   薛芃吸了口气,率先开口:“茅子苓是医科大学毕业的,失踪之前是医生。”   陆俨:“现在我们对茅子苓的了解还不够深,明天我会让人去她工作和学习过的地方进行调查,还有她原来在立心的记录。如果她用刀的手法和凶手一样高超,她的疑点就更大了。因为就目前为止,连环奸杀案里的其他受害人,她们的直系亲属和朋友都没有从医的记录。”   薛芃再次点头:“我明天也会跟历城方面联系,问他们要茅子苓失踪案件调查的报告副本。不过有几个地方我不懂。”   “什么?”   “如果真是她,她为什么不现身,为什么要躲在暗处伺机行动,为什么失踪两年才动手,这两年她在哪里,在做什么?”   “那这只能问她本人了。”陆俨说:“比起这个,有另外一件事我也在心里打了问号。”   薛芃刚要问,只是话到了嘴边,她已经想到了答案:“刚才尸检的时候,你几乎没说几句话——你对季法医有疑虑。”   陆俨扯了下唇角:“也许是我多心,但我还想再观察一下他。要是最终证明是我想多了,那以后倒是可以放心和他合作。所以明天去仓库的取证工作,我想法医这边还是让他跟进。你也要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出现场。”   薛芃:“嗯,我明白。”   陆俨淡淡笑了下,很快转身离开。   薛芃就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   尸检的时候,她全程都在场,再给尸体拍照的空档,也会注意季冬允的眼神和说话语气。   他们合作的次数多了,她对他是有些了解的。   尤其是在季冬允说出那句“这手法,绝对专业”的时候,她不仅听出来他声音里的惊讶,也看到了他眼里的震惊,还有一点迟疑。   但是这些情绪转变得非常快,可以说是稍纵即逝,令她几乎以为自己时产生幻觉了。   她当时也是为了进一步确定,才说了后来那两句话。   一句是:“也许是同行。”   另一句是:“依你看,这个人是男性还是女性?”   她就是想看看季冬允的反应。   因为在抛尸现场提取脚印的时候,季冬允并没有立刻到场,所以他应该不知道他们找到的脚印是属于女人的鞋码,在三十七到三十八之间。   自然,也不排除季冬允这一路过来,透过微弱的光线扫到过地上的脚印,大约知道是个女人。   不过就在她抛出那两句话之后,季冬允没有否定掉女性和同行的推断,甚至还在后面陆俨来之后,非常客观的作出分析,没有丝毫隐瞒。   想到这里,薛芃闭上眼,撑着头叹了口气。   从她心里上说,她是希望季冬允秉公办理的。   如果凶手真是茅子苓,季冬允一定是第一个发现且确定这一点的人,他们一起上的医科大学,同一年从医,又是男女朋友,茅子苓的医术如何,用刀如何,季冬允必然最有机会知道。   而且就像是在尸检中的分析一样,分尸手法往往能反映出凶手的性格、职业、脾气等等,通过这些就能做出一点人物画像。   想必在那个过程里,季冬允脑海中的画像已经很清晰了。   ……   凌晨两点半,仍在办公室办公的韩故,手机上进来一通电话。   韩故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季冬允。   安静了几秒,韩故并没有触碰手机,而是眯着眼,琢磨着这通电话的来意。   这个时间直接打电话过来,而不是用其他联系方式,看来这件事真的很急,急的季冬允都顾不上避嫌了。   韩故垂下眼,又等了几秒,见电话还是没有挂断,便将手机拿起来,按下通话键。   “季法医,以你我的身份,不适合这样私下联系。”韩故提醒道。   “少废话。”季冬允口吻很淡,也很冷,说话也十分不客气,“你知道我找你是因为什么,别装蒜了。”   韩故笑了下,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刚下过一场大雨,这会儿还有点毛毛雨。   韩故不咸不淡的搪塞:“我还真不知道,欢迎告知。”   几秒的沉默,季冬允没接话。   可韩故却在手机里听到他深呼吸的声音,应该是正在调整情绪。   等季冬允再开口,说了这样一句:“你上次给我的资料,我已经递交刑侦支队了。”   韩故唇角的笑意瞬间凝固,随即皱起眉头,吐出一句:“你特么有病?”   “没你严重。”季冬允反唇相讥。   又是几秒的沉默。   这回深呼吸的是韩故,他抬手揉着眉心,快速思考着季冬允这么做的用意,以及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然后,韩故说:“是你要找茅子苓,我只是好心帮你的忙。”   事实上,韩故心里也很清楚,季冬允并没有告诉警方资料是谁提供的,否则刑侦支队早就请他去喝茶了。   季冬允:“别把自己说的这么高尚。你是有求于我,所以用茅子苓的资料作为交换,希望我念在这件事上帮助你们。但现在我已经把资料上交了,你没有要挟我的筹码了。”   听到这话,韩故笑了:“你大半夜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季冬允终于问出口:“子苓在哪儿?”   韩故没有丝毫迟疑:“我怎么会知道。”   季冬允深吸一口气:“如果你知道她在哪儿,帮我带句话——回头是岸。”   话落,电话便切断了。   韩故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一声冷笑,随即坐回到桌边,用笔记本登录微博。   他随意刷了几下,就看到这样两条热搜:   ——H少真被分X了!   ——案发现场打卡!   点开热搜一看,原来江城竟然有这么多年轻人大半夜不睡觉,组队跑到南区废弃工厂和村落附近寻找霍雍尸体的。   当然大部分人都无功而返,只在自己找到的地方拍照一张,上传微博留念,并配上几句话表示遗憾。   还有少数人已经找到抛尸地点附近,却碍于四周被警察拉了封锁线而无法靠近,只能在封锁线外拍照和拍视频,通过微博告诉广大网友,这里有好多警察,别过来了,也不用去别的地方找了,都洗洗睡吧。   ……   同一时间,坐在刑侦支队办公室的陆俨,也刷到了同样两条热搜。   热搜里有网友拍到了警察的封锁线,下面引起了热烈讨论。   有的人表示很惊讶,说没想到Silly talk发的文竟然是真的,卧槽,卧槽,感觉自己目睹了一场案件“直播”,太惊悚了,要做噩梦了!   有的人在唏嘘,还有点放马后炮的意思,说我们都是侩子手和帮凶,这里每一个人都逃不了干系,H少是怎么死的,他的死法有很多人都给了意见。   下面有人回复说:“我可没给意见,别扯‘每一个人’。”   又有人回复说:“没给意见但也没阻止啊,也是帮凶。”   很快底下就吵起来了。   还有人说,这就是人性啊,趋利避害,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旦事情闹大了,又一个个急忙摘清关系。   下面很快就有人喷:“跑这里甩什么片汤话,好像自己多无辜一样。”   还有人回复说:“我觉得这个凶手挺懂人性的,他知道拉这么多人一起下水,还能制造出这么大动静。”   不会儿,又有人在微博上说,去搜了一下Silly talk转载过来的文章,发现那个微博账号已经被封了,问有谁存图了,来晚一步,想看看都说了啥。   下面有人劝:“兄弟,洗洗睡吧,别惹一身腥。”   还有人说:“翻|墙去境外看吧,只要那个网站上的帖子还在,你会翻|墙,注册个账号就能看见。”   接着又有人回复:“千万别,使用VPN是违法的,抓到了就傻逼了,而且现在风头这么紧,夹紧尾巴做人吧!”   快速刷到这里,陆俨揉了揉额头,将微博关掉,叹了口气。   这些网友的猎奇心理已经被成功的勾了起来,他们不仅好奇,也是在寻求故事真相。   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我们听到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观点,不是事实。我们看见的一切都是一个视角,不是真相。   这句话出自《沉思录》,是陆俨上学时,偶然看到的一枚书签上写的话,也与他当时心里的想法很吻合。   后来做了警察,他也在时刻提醒自己,无论是禁毒的事,钟隶失踪的事,还是刑侦的事,都不要去想真相如何,因为当这个想法产生时,就已经走入误区。   没有一个人可以看到每一个视角,自然也就拼凑不出来所谓的真相。   既要破案,就要遵守游戏规则,只有在这些迷雾中找到证据,才能被法律认定。   ……   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薛芃拿着洗漱包在洗手间简单梳洗了一番,然后喝了小半杯咖啡,便往楼下的食堂走。   忙活了大半宿,到了三点钟她才闭上眼睡了几个小时。   只是身体虽然在休息,精神却没有。   白天接收到太多的讯息,事情繁杂且刺激,这些东西都会在睡眠的时候进行整理,归纳好,有的会存进记忆,有的会留在潜意识,需要的时候再调出来。   薛芃到现在脑子里都是轰轰的,又疲又倦,可她知道自己需要热量补充,需要多吃东西,才能有体力出现场。   薛芃慢吞吞的走进食堂,刚掀开帘子,一抬眼,就看到站在打饭窗口前的身影,正是陆俨。   昨天陆俨不用加班,但是以他的工作态度,出完现场肯定不会回家睡觉,多半就在办公室熬了一宿。   薛芃站到陆俨身后,问:“你也熬夜了?”   陆俨刚接过餐盘,先是一顿,随即诧异的转头:“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出来吃早餐。”   正说到这,食堂负责打饭的大爷又递过来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几个一次性餐盒,是打包好的另外一份早餐。   薛芃见了,问:“给我的?”   “嗯。既然你都来了,就在这里吃吧。”   两人很快找了张桌子坐下,薛芃还没有完全醒困,坐下后发了会儿呆,等陆俨拿着餐具折回,在她额头前方打了个响指。   薛芃抬眼,对上陆俨的浅笑:“你倒是挺精神的。”   陆俨坐下说:“我睡了几个小时。”   薛芃接过餐具,打开盖子,喝了口粥,却有点食不知味:“我也睡了几个小时,但还是困。”   “你一向最能熬夜,是出名的野猫子,连你都说困,看来身体还是没养好。”   薛芃没接茬儿,她知道陆俨指的是什么。   她又吃了口咸菜,咬了口包子,等咽下去才说:“别光吃,我跟你聊聊案子吧,聊完了我就醒了。”   陆俨一阵好笑:“好,你要怎么聊?”   薛芃想了下,说:“一会儿你就能见到我们发过去的报告,死者身份已经证实了,无论是DNA鉴定室的比对,还是我这里的指纹比对,都和霍雍的完全吻合。哦,不过在霍雍耳朵上找到的那组指纹,我也比对过,不是霍雍的。但是指纹库里也没有记录。”   陆俨一顿,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霍雍的耳朵是最先寄过来的,留有一组指纹,当时他们都怀疑是霍雍的,因为凶手不至于这么大意,可现在又说不是霍雍的。   陆俨皱了下眉,问:“还有呢?”   薛芃:“还有,季法医那边也检查过尸体睾|丸的两条缝合线,时间推断一条超过十年,另一条可能有十几、二十年。也就是说,霍雍经历过两次睾|丸摘除手术,至于原因不得而知,需要你们去查了。”   薛芃思路也渐渐活了,人也没那么困了,拿起勺子喝了几口粥,然后又道:“你昨天说你怀疑茅子苓,我后来仔细想过。霍雍做了这种手术,就和那个帖子里说的一样不能人道,按理说就算那些奸杀案他无法直接参与。但如果他参与策划,甚至干了一些更变态的事,才有可能引起这么大的仇恨。”   说到这,薛芃忽然想起一茬儿:“你还记不记得帖子里提到的霍雍背景,说他生母不详,在五岁以前都是私生子身份,后来才被接回到霍家,他生母是谁,去了哪里无人知道。再结合霍雍第一次做摘除手术的时间,差不多也是在那个时候。要么就是因为生病,要么就是因为受伤,如果是后者,那很有可能和他生母疏忽照顾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霍雍就会在心理上对生母产生怨恨,这种怨恨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心态越来越扭曲,也会发生质变。   而霍雍组织、策划的那些“狂欢派对”,导致其中一些参与女性身亡,这说明派对里“活动”的内容强度很大,不乏变态行径。   这也直接反应了霍雍仇视女性的心理。   而一个成年男子并不会无缘无故的仇视女性,追根溯源,基本上都和童年有关,尤其会关系到生母、养母身上。   陆俨说:“霍雍的成长背景,再去问霍家人不会有任何收获,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个人,也许能得知一二。”   薛芃:“是谁,韩故?”   陆俨笑着摇头,吐出一个名字:“顾瑶。”   薛芃一怔,但她很快就回想起来,顾瑶的确提过一件事,就是霍廷耀曾经有意让霍雍跟她做心理咨询,希望能帮助霍雍平复心态,但是顾瑶拒绝了。   陆俨说:“虽然顾瑶没有帮霍雍做过心理辅导,但我相信她对霍雍的背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而且她现在不是心理咨询师,问她会更直接。”   薛芃轻点了下头,许久没有再说话。   直到一顿早餐吃完,薛芃双眼盯着餐盒发直,半晌才说:“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个人,但是昨天在解剖台上看到他的尸体,我也有点无法接受。”   说到这,薛芃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陆俨,又道:“我也想问凶手一句,到底何仇何怨。”   陆俨望着她的眼睛,低声回道:“我却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本章提到翻|墙是违法的,不过在具体规定上没有很详细,如果是翻|墙去看一些色情东西,肯定是不行的。或者将一些“言论”搬运进来散播、造谣,造成不良影响,就会触犯寻衅滋事罪、诽谤罪。   《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的第十五条,其中一项就是,不得散布、赌博、暴力、凶杀恐怖或者教唆犯罪。   ……   前几天有一则新闻,事发在20年年初,病人颅骨受伤送进医院,五天后不治身亡,同时肝肾脏也被几名医生非法摘走,用高铁运往北京。最终判决是故意毁坏尸体罪,半个字没有提到背后的器官贩卖链,也没有说摘除器官的时候,病人是否完全确定已经死亡。   这事比较细思极恐的地方就在于,器官移植是需要配型的,配型是为了将排异反应降到最低,我想时间不会很久,毕竟现在医学发达。所以当这位病人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们是否全力施救,配型成功后是不是就不打算救人了?   这个案子一直追溯到17年,这六名医生一共涉案11起。但最终判刑力度是10个月到两年多一点。   我记得写寄生谎言的时候,关于器官贩卖这条线,有个别读者就提出过质疑,因为当时徐烁就是被“确诊”为肺癌,急忙送到医院安排手术。   我对这些个别质疑也表示疑问,你不知道的,没见过的,没听过的事,不代表不存在。   至于这种案件最终如何告破,有没有继续追查,反正是不会以新闻的方式惊动社会的。   我念完媒体传播最大的体会就是,新闻么,听听就好,别当真,就当个节目看个乐,能播出来的肯定是层层筛过的,无论你坚信不疑,半信半疑,还是一个字都不信,都没错。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05 12:00:00~2020-12-0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珊瑚海 4个;乙为儿、inoswissfin、猫爪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ymaren、GRISGREY 50瓶;娟娟是空 10瓶;微微微 5瓶;流水人家 3瓶;夏末summer、na 2瓶;嘿、我不知道你躲在哪个角、杭菲、灯火阑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19   八点刚过, 刑侦支队和刑技实验室就集体出动,赶往南区发现抛尸案的现场。   这一路上,薛芃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 听着孟尧远和程斐的小声谈话, 也会时不时提上两句昨晚的经过。   孟尧远一直在后悔为什么加班的不是他。   薛芃听了很奇怪, 便说:“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庆幸,大半夜出任务, 还是分尸案,是个人都想躲。”   孟尧远说:“乍一听是挺恐怖的,可是仔细一想, 这种世面可不是随时能见。而且这次的分尸案和以往的不同, 这个凶手的变态程度真的无法用语言形容!”   薛芃笑了下:“等找到头和内脏, 还会再做一次尸检,要不到时候你去配合季法医?”   孟尧远一噎,没接上话,随即就想到那具尸体的独特之处,问:“对了,尸体下面那块儿, 是真的咔嚓了?”   “嗯。”薛芃收起笑,淡淡道:“就伤痕来看,一条深, 一条浅,按照时间推断,第一条是在死者五岁的时候留下的, 另一条大概是在九到十年前。”   “我去。要是留一个还能凑合用,俩都没了可就……”   这话薛芃没接茬儿,她不是男人, 自然不能切身体会没有蛋的痛苦。   而所谓的睾|丸摘除手术,就是网上很多网友声讨强|奸犯应该遭受的那种物理阉割。   物理阉割和化学阉割不一样,后者是让“蛋”失去功能,是有时效性的,要定期服药和每个月打一针,而前者就是直接没收“作案工具”,是永久的。   摘掉那玩意,就等于拿走了分泌“睾酮”的万恶之源,雄激素降低,渐渐地就会变得无欲无求。   经过这样一分析,薛芃似乎也能有点明白霍雍为什么会“变态”了。   那方面无欲无求,并不代表所有的欲望都跟着一起降低,相反的是,这边降低了,另外一边可能会更旺盛。   人的贪欲是无穷的,一旦放出心里的魔鬼,是很难关回去的。   霍雍是如此,杀害他的凶手也是如此。   ……   不到一个小时,刑侦支队、刑技实验室、南区分局的刑警们,相继赶到抛尸现场。   现场部署很快开始,一部分人接到命令,很快开始在附近进行二次搜证,还要走访附近村民,进行询问调查。   当然,经过前一夜的那场大雨,很多证据肯定已经遭到破坏。   与此同时,仓库大门上的铁锁也被撬开。   铁门开启,发出沉重的声音。   还没进去,里面的味道就飘了出来,即便戴着口罩也能嗅到一点,是刺鼻的药水味,还伴随着血腥味儿。   陆俨和夏铭商量了几句,两队人马做好分工,里面的取证工作还是交给痕检科,南区分局就负责外面的工作,如果时间充裕,最好趁着天亮再将昨天查过的地方再检查一遍,比如小屋和河边。   夏铭应了,很快安排人手。   陆俨也转向痕检科,低声交代了几句。   痕检科换好装备,戴上防毒面具,拎着箱子步入现场。   从大门口往里延伸,一路上都有反复出入的脚印,还有一些液体滴落的痕迹,两名痕检科的同事已经开始取证。   陆俨、薛芃和另外几人,则小心避过这些痕迹,就着应急灯的灯光往里深入。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一路上也没有几句交谈,神经却已经绷紧。   这种“深入虎穴”的感觉可比看恐怖电影刺激多了,比起电影里的鬼,现实中的人才更可怕。   一路上走来,会经过一些扔在这里的老化设备,它们有的蒙上布,有的就放任落土,在黑暗中耸立着。   厂房很大,这样一路深入下去,恐有几百米远。   但陆俨和薛芃往里深入不过四十米,脚步就渐渐慢了下来。   地上的脚印变多了,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来这里已经很接近凶手的活动区域。   于是又往前走了数步,很快来到一大片空地。   说是空地,也不尽然,中间和四周都有些摆设,但比起刚才这一路上,这里宽敞的多了。   薛芃停下脚,抬手搭住陆俨的小臂。   陆俨拿着应急灯的手跟着一顿,侧头看她,只听到薛芃说:“应该就是这里。”   陆俨将应急灯举高,薛芃也下意识瞪大眼睛,顺着灯光的方向看到前面十几米处那一幕场景,当下就说不出话了。   厂房的高处有些管道和横梁,从上面落下一些塑料布,呈四方形,差不多圈出一个七八平米的范围。   塑料布的里面,隐约可以看到有些东西,中间像是有一张床,而在塑料布外面也摆放了不少工具,地上还散落着很多药水瓶、针管、软管、药盒等等。   薛芃抓着陆俨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说:“这里太暗了,我们需要更多照明。”   陆俨点头,很快转身,对跟在后面的队伍抬了下手,等大家上前,才说:“这里很可能就是案发现场,如果是,凶手不可能摸黑作案,她也需要大量光源。就地寻找,不过要小心不要破坏物证,一旦发现可疑痕迹,随时叫技术员取证。”   “是。”   众人很快在外围散开,技术员也跟着一起行动,不会儿,就在角落里发现两台小型的发电机。   警员将发电机打开,经过运转,就在那片塑料布的上方,很快亮起两盏大灯,灯光是惨白色的。   紧接着,又有人发现天窗开关,只要下面的人拽一下绳子,就能让窗户翻过来,日光投入,光线充足,已经不再需要应急灯了。   可也就因为光线充足,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无所遁形。   外面的风从天窗涌入,拂过塑料布,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塑料布是半透明的,站在外围就可以看到从里面飞溅上去的血。   就在孟尧远等人进行塑料布外围的取证时,薛芃已经来到其中两块塑料布的拼接处,中间有一道缝隙,随着从天窗涌入的微风,那道缝也忽大忽小,里面的场景也跟着若隐若现。   薛芃抬起手,轻轻将塑料布掀开,与此同时身上也涌起战栗。   然后,她便见到了自做痕检以来,最胆战心惊的一幕。   地上有着很多干涸的血迹,但它们都被药水冲洗过,原本红色已经变成了棕色、黑色。   正中间是一张手术台,台子上散落着金属和皮质做成的绑带,是用来固定死者的。   自然,台子上也到处都是血,只是上面盖了一层塑料布,遮住了大半。   手术台旁边有一排吊瓶架,上面的吊瓶有一些已经干了,还有一些有剩余。   虽然台子上没有任何人体组织,可是光是看到这么多血,也不难想象这里曾经经历过什么。   而就在手术台的上方,有另外一个架子,架子上有一个笔记本电脑,角度正好对着躺在台子上的人,应该是给霍雍看的。   在手术台另一边,有一块相对干净的地面,地上放了一张折叠椅,椅子下面摞着七八桶泡面盒,餐具就扔在地上。   这时,陆俨来到薛芃身后。   他刚要开口,就见到了同一个场景。   陆俨话音一顿,没了言语。   转而就听薛芃说:“把那边的木棍递给我。”   陆俨转身,将地上的木棍拿起来。   薛芃用木棍轻轻将盖住手术台的塑料布掀开一角,露出台下的东西。   全是玻璃器皿,大大小小的罐子。   罐子里装着满满的药水,药水里则是一个人的五脏六腑。   而后面最大那个罐子,虽然被前面的遮挡住了,却也可以通过飘在药水里的头发辨认出,那是一颗人头。   一时间,陆俨和薛芃都说不出话了,只能直勾勾的盯着手术台下。   直到薛芃放下木棍,回过神,说:“这里物证太多,取证工作会持续很久,先拍照吧。”   薛芃的声音有些不稳。   陆俨轻点了下头,语气很是沉重:“等外围取证结束,再多召集点人手。”   “嗯。”   ……   整个取证过程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中午大家就在仓库外凑合吃了点东西果腹,却不敢吃得太多,而且大部分人进过仓库的人都没什么胃口。   这次的物证也已经超过了预计,只能先将重要物证带回实验室,余下的大件的东西再分批分拨的运送。   南区分局在工厂外围找到一些东西,先是在一个废物堆积站里找到了一个双肩背包,背包里装着一些用过的手术服,上面还沾着血,里面还有一个防护面罩,一些用过的乳胶手套。   至于工厂内部,除了那张手术台之外,就没有找到其它可以躺人的床,也不知道凶手是不需要休息,还是不想休息。   塑料布外围的某个角落里,有一些喝过的咖啡罐,还有面包、饼干,都是近期购买的食品,凶手离开时竟然也没有带走或销毁。   再说塑料布里面,除了大量的血迹和药水痕迹,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台笔记本电脑,和手术台下的玻璃器皿。   凶手将玻璃器皿留在这里,也不知道用意何为。   如果她没有让Silly talk发布那个帖子,这个地方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至于笔记本电脑……难不成凶手在虐杀霍雍的时候,还给他放电影看?   就痕检科在取证的过程里,陆俨也根据现场的环境,和每一件物证所展现出的“时间期限”,在脑海中重组了案发经过。   按照凶手的作案逻辑,凶手肯定不是一时冲动。   要准备这么多“工具”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从想法产生到开始着手准备,到一件件搬过来,这需要时间、人力。   凶手有很长时间改变主意,但她没有改变,反而还很坚定,每一步实施都有条不紊,显然在她看来,是不是杀害霍雍根本不需要纠结,她只需要考虑如何杀害。   凶手买的泡面差不多是一个女人两到三天的食量,凶手吃的也不多,但有意思的是,她吃东西的时候竟然是坐在塑料布里,看着霍雍的惨状进食。   这得需要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恨意。   厂房里也没有找到凶手睡过的痕迹,只除了那张折叠椅,这说明凶手的休息也是在那张椅子上完成的。   凶手失眠?还是根本放弃了睡觉这回事?   根据季法医对现场的判断结果,如果只是一个人,要完成如此繁杂的分尸工作,还要进行行尸块处理,手法娴熟且不眠不休的话,需要一到两天时间。   因为凶手不是机器人,她不可能只是在执行某个指令,在这个过程中她会消耗体力,会疲倦,也会兴奋。   她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和霍雍对话,凶手的变态心理也需要“倾诉”,说不定在进行的过程中,她还会在语言上进行挑衅、侮辱。   现场找到的针管里面,有一些是肾上腺素和镇定剂,吊瓶里的是营养液和生理盐水,这些都是用来维持霍雍的生命,以及令他不至于太早咽气的措施。   手术台上的绑带,是用来固定霍雍的,皮质和金属的搭配很牢固,而且从头固定到脚,成年男子很难挣脱开。   而现场找到的作案工具,除了常见的不同型号的手术刀,还有一些手摇骨钻、手术钳、截肢锯、咬骨钳、舌钳、双头支教拉钩、肋骨牵开器、腹腔自动牵开器等等。   有些工具,乍一看并无头绪,可是一听名字,就能明白一二。   ……   接下来,痕检科和法医将第一波重要物证带回实验室,尽快进行检验,最主要的是验出凶手的DNA。   陆俨也很快将任务分配下去,除了一部分人留下继续调查,还要腾出人手去调查另外几条线,比如立心孤儿院的茅子苓档案,看她是否留下私人物品,还要将转载的微博博主带到警局问话,等等。   整个下午,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方旭去了一趟立心,只找到了几件茅子苓以前用过的物品,但因为这些东西别人也接触过,所以可能会采集到很多人的指纹,还要进行分离处理。   据立心的管理员说,茅子苓考上医学院以后就不住在孤儿院了,改住医学院的宿舍,后来当了医生,又住了医生宿舍。   可无论是医学院宿舍还是医生宿舍,那也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早就被清理过。   谁知就在这时,季冬允拿着一箱东西来到刑侦支队。   纸箱子不大,里面的东西只装了一半,都是女性物品,有一些女人衣服,还有化妆品和梳子,以及几个笔记本。   这些东西都是茅子苓留下的,自她失踪后一年,医院宿舍准备将房间清理出来,是季冬允和茅子苓的几个同事过去收拾的。   大部分物品都是身外之物,季冬允只留下一身她的衣服和几个有她笔记的本子,化妆品和梳子是她住在他宿舍里的时候留下的。   季冬允送东西过来时,陆俨刚从外面忙回来,见到箱子先是一怔,随即问:“季法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是她的?”   季冬允回答的也很老实:“昨晚验尸的时候,但我当时并不十分肯定。”   陆俨又问:“是今天去过案发现场才肯定的?”   季冬允迟疑了一秒,回道:“案发现场那几盒泡面,都是她喜欢的口味,现场的手术环境也像是她的脾气。还有一点……”   季冬允边说边拿出一个记事本,翻了几页递给陆俨。   陆俨低头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记事本上画着很多手绘图,都和手术有关,旁边还有详细注释,比如哪个部位的切割需要特别注意什么,根据不同人的体征需要采取什么措施,如何下刀,刀口才好看。   原来茅子苓还有绘画天分,笔触细腻,和网上那些手绘图还有几分神似。   陆俨看向季冬允,隔了两秒才开口:“你早就开始怀疑她了。”   这是肯定句。   季冬允也没否认:“是,但我不愿相信这是事实。我也犹豫过,迟疑过,也曾经希望是我自己想多了。”   陆俨只说:“可我相信你现在已经想通了。”   这一刻,季冬允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舒了一口气,说:“的确。如果陆队方便,我想再做一次笔录。因为我和子苓过去的关系,后面的尸检工作我不便再参与,也会让别的同事来接手。”   陆俨终于笑了:“好,那就现在吧。”   ……   季冬允送到刑侦支队的物证,很快就被送到理化实验室和痕检科,既然是茅子苓用过的东西,那么在化妆品和梳子上面,应该还残留着她的DNA,记事本上也会留有她的指纹。   这对破案来说,绝对是一大突破。   另一方面,交通大队也传来消息,找到距离废弃工厂最近一个路口的监控探头,探头多次拍到一辆小货车在过去半个月之内多次经过。   而驾驶小货车的司机,无论是身材还是坐在驾驶座上的高度,都显示是一个女人。   女人戴着墨镜,双手戴着手套,身材偏瘦,看上去力气并不大。   当然,如果她要一次性的把那些工具运到仓库里,也是扯淡,起码要有五六个有力气的男人帮助,而她一个人运送,来回运输,将东西运到现场,还需要搭建,组装,这工作量可不小。   同一时间,痕检科也面临着大量物证的检验工作。   这是个重案,也是要案,早已惊动了江城市政府,就在早上市局还接到上面的电话,关心案情,一方面需要市局尽快联合历城、春城将专案小组组建起来,另一方面也必须控制这个案子对社会的影响力。   现在整个市局,不仅是刑侦支队,就连实验室都面临重大压力。   案子是一定会破的,证据充足,证实凶手身份并将其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但这个案子背后还会牵扯出多少案件,多少黑幕,这才是各方人马最头疼的地方。   如果尽可能的还原真相,公之于众,那么社会动荡一定不小,省领导会过问,甚至还会惊动首都。   如果只是对外宣称案子破了,出于社会稳定的考虑,尽可能的大事化小,在这些黑幕上蒙上一层面纱,恐怕也堵不住网友们的猜测,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现在是互联网的时代,信息爆炸,网上虽然有的是乌合之众,也有的是聪明人,真相如何,并不会因为官方的只言片语就定论。   人人心里都有一把尺,或许有人愿意相信这只是个别的恶性|事件,但也会有人相信,每个重大案件背后,能挖掘的故事都是连续剧。   此时的痕检科里,薛芃已经开始进行指纹比对工作,可她的心并不安定,反而还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薛芃不禁自问,她是被凶手的手法吓到了么?   不是的。   她知道,这种感觉绝非对凶手的恐惧,而是对人心的恐惧。   这些年接触过那么多案件,有些案件是因为凶手的变态心理,随机寻找被害人,被害人是纯属倒霉,可更多的案件,它们的起因并非是变态心理,而是“赶狗入穷巷”。   被害人入了绝境,自然是要拼命。   薛芃不知道茅子苓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悲剧,她的想象力还没有丰富到那种程度,可是单看这些一次比一次多的物证,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她心里的问号也在逐渐扩大。   直到傍晚,薛芃完成了三组指纹的比对。   这三组指纹,分别是从季冬允送来的物品、孤儿院找到的物品,以及案发现场找到的物证上提取下来的,最终证实属于同一个人,也就是茅子苓。   与此同时,DNA鉴定室和理化实验室也出来同样的结果,说在案发现场提取到的生物物证,和茅子苓失踪前留下的化妆品上面残留的唾液、皮屑进行比对,也已经证实完全吻合。   到此,凶手的身份再无悬念。   得到结果之后,薛芃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怔怔出神。   她捧着一杯热水,一直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里是历城先前传过来的茅子苓失踪后的调查档案,档案上有一张茅子苓的照片。   她对着镜头微微笑着,眼神看上去有些不逊,像是个很有性格的女生,却也很青春,透着朝气,有着美好的未来。   可谁能想到,两年后的她,亲手做出了那样的作品。   就在这时,孟尧远从外面打水回来,一进门就跑到薛芃跟前,说道:“我刚才碰见电子组的小张了,你猜怎么着?”   薛芃醒过神,抬眼对上他。   孟尧远说:“那个案发现场找到的笔记本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而那些视频拍的都是之前那几个案件的女被害人!”   什么……   薛芃一怔,半晌说不出话。   就听孟尧远说:“好像就是那些被害人的自拍啊,短视频啊之类的,剪辑到一起了,还设置了循环播放……我去,简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06 12:00:00~2020-12-0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4992896、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远方的鹿茸 2个;球形也是身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菠萝圈 20瓶;furuya、我不吃香菇、fs湖 5瓶;48391767 3瓶;流水人家 2瓶;seneca、上春风的课、杭菲、灯火阑珊、君莫笑、K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20   原来茅子苓在虐杀霍雍的时候, 一直让他看着那些女受害者生前的视频?   到了这一刻,薛芃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那还是她十六岁去找顾瑶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在一本里看到的, 出自弗洛伊德:“未被表达的情绪, 永远都不会消失, 它们只是被活埋了,有朝一日会以更丑恶的方式爆发出来。”   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她身上, 也适用于每一个人。   上次薛芃和顾瑶一起经历了绑架事件,在医院里,顾瑶就劝过她, 负面情绪不要去压抑它, 不要视而不见, 也不要给它们定规矩,情绪就和水一样是流动的,要疏导。   如今再看茅子苓和霍雍的案件,越发印证了这个道理。   有很多凶手,在犯案之前看上去或斯斯文文,或貌不惊人, 放在人群中不会有人注意他,所以当他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后,才会那样令人震惊。   ……   另一边, 刑侦支队询问室,季冬允也正在进行第二次笔录。   这一次,季冬允提供了更详细的讯息, 包括茅子苓的一些生活习惯,以及性格里比较尖锐的东西。   茅子苓无疑是要强的,她在医学院的成绩很好, 也很刻苦,智商也高,相比其他同学,她的起点很低,是孤儿,没有父母帮助,没有良好的学习环境,更没有那么多补习机会,她靠的只有自己。   在说到这一点的时候,陆俨也能从季冬允的语气中听出来一点羡慕和佩服。   按照季冬允的说法,茅子苓一直在迫切地往上冲,她的身份背景给她造成很大压力,可她却不知道,她的存在对周围的人也是一种压力。   如果不是茅子苓突发意外,假以时日,她在专科医生这条路上一定会大放异彩。   只是季冬允还提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就是茅子苓务实的性格和强烈的自尊心。   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不比外面,他们会更早熟,更早明白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就好像陈凌和茅子苓。   陈凌为了站住脚,就把自己变成强者,变成大树。   而茅子苓为了日子好过,力争上游,就向大树靠拢。   季冬允说:“其实我以前就觉得奇怪。子苓在人前人后是两种模样,人前的她人还不错,很合群,也会乐于助人,但人后的她却很冷漠,尤其看不起弱者。她还说过,要是滥用同情心去帮助那些弱者,只会把自己拖累进去,慈善都是自己吃穿不愁的人去做的事,而她自身难保,唯一该关心的就是生存。”   季冬允还记得,那是在他们上医学院以后,他帮茅子苓搬东西到宿舍,茅子苓那天心情很好,就拉着季冬允在学校附近下馆子。   茅子苓还叫了酒,难得喝了几杯。   她当时的酒量并不好,酒对她来说也是奢侈品,她几乎不碰。   喝醉之后,茅子苓就靠在他身上,断断续续的聊着孤儿院的事。   季冬允起先并没有太注意听,以为都是些醉话,直到后来茅子苓跟他说,其实她很不喜欢陈凌这个人,有时候甚至觉得陈凌很讨厌,尤其厌恶她控制别人,把什么都抓在自己手里这一点,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茅子苓还说,其实她知道陈凌的秘密,知道陈凌和人有仇,将来是肯定要报复的,但陈凌只有一个人,她做不了那么多事,所以就需要帮手。   说到这,季冬允抬了下眼皮,对上陆俨的目光:“我当时就问子苓,陈凌有没有找过她当帮手。她说有,但是她拒绝了。她还说陈凌当时很失望,可她却觉得陈凌太自私了。其实子苓的选择我也能明白,她拼了命的读书,考上医学院,是不会拿自己的前途给别人这样利用的。不过到了第二天,子苓酒醒了,我又问她这件事,她却一问三不知,还说自己喝多了,说胡话。”   季冬允见茅子苓不承认,也不愿意再提陈凌,便没有再问。   然而自那以后,季冬允就注意到,茅子苓再也没有提到过陈凌,就连回孤儿院,也对此人只字不提。   这要放在过去,茅子苓是不会对陈凌说“不”的。   但现在的她,非但说了,还主动断绝往来,因为她有了说“不”的资本,也认定陈凌走的路是一条不归路,她不会上那条船。   上了医学院以后,茅子苓性格里的东西就开始越放越大,以前因迫于生活而被压抑的特质,也越发凸显。   茅子苓的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可她在其他方面一直在输,从未赢过。   比如需要结交人脉,茅子苓没有资本,除了长得好看些,一无是处,而结交人脉是需要钱和包装的。   茅子苓在同龄人中算是会说话的,一开始大家也很喜欢她,但后来时日久了,有些同学渐渐发现她对人冷漠的一面,穷的一面,态度也在改观。   茅子苓的同学对她最多的评价就是,成绩好的高冷美女,没钱没势,还是孤儿,凭什么这么拽。   有人说,外表越高傲的人,骨子里越自卑。   骨子里越缺什么,这个人自主意识就会越追求什么。   比如内心极度空虚的人,极度缺钱的人,一旦暴富,就会疯狂追求名利带给他的快感,用金钱来填补深不见底的虚荣心。   据季冬允的观察,茅子苓也有一点这方面的倾向。   上了医学院之后,茅子苓的视野开阔了,见的世面多了,明白了什么叫包装,什么叫奢侈品,什么叫品味。   她骨子里看不上这些东西,可是又被吸引,不得不去屈从。   她有时候会和季冬允抱怨,说某件衣服,某个包,看上去很丑,怎么会高达五位数,怎么会有人买,竟然还有人因此羡慕,围着那个买的人一直夸。   直到后来,茅子苓将攒了很久的存款,拿去买了一个四位数的包,还舍不得用,每次拿出来都是因为要去参加活动或是同学间的应酬,还要小心翼翼的。   季冬允看不下去,就花钱买了个一万多块钱的包送给她。   茅子苓当时又惊喜又生气,惊喜在于那个包她是舍不得买的,生气在于,季冬允为了她乱花钱。   几天后,因为一件小事,季冬允就听到茅子苓说:“出身就是原罪,别人随随便便就能买个奢侈品,到我这里却要精打细算一整年,对你们来说那只是一万块钱,但对我来说,那代表了很多事。”   到此,季冬允轻叹一声,说:“我当时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只觉得应该是为了我送的那个包。后来我才听人说,是她背着那个包出去,被同学在背后冷嘲热讽,说什么的都有,那些话让她听见了。”   听到这里,坐在对面的陆俨,表情始终很淡,只是安静的消化季冬允的描述,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更加清晰的茅子苓的形象。   自尊且自卑,在成绩上有优越感,可是这种优越感却无法转化到其它地方,尤其是她永远都无法改变的身份背景。   这种骨子里的刺痛,会因为见过的世面越多,而越深刻,心里也会逐渐失重。   尤其是当接触社会之后,越发明白金钱的力量,越发明白再好的成绩,换来的身份、地位、金钱都是有限的时候,心里也会产生质疑,这些人一无是处,笨蛋一样,怎么会这么有钱?   反过来也是一样。   穷,是茅子苓洗不掉的“基因”,而她又不是个热情的人,即便拿了一个五位数的包,在那些平日瞧不上她的同学眼里,她也配不上,那一定不是她自己的钱,她只有成绩好。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许多自小优秀的贫寒学子,在考上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之后,面对比自己更优秀,或是比自己家世好、背景深的同龄人,那种被比下去的感觉,就好像被人一脚从山顶踹到山脚。   如果是比分数,还有可能靠努力拉近距离,因为总分是有上线的。   但如果是比身份、背景,那是努力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这之后,季冬允很快将茅子苓的大学生活补充完整,陆俨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茅子苓当了医生之后会沉迷购买奢侈品,会有报复性购物的行为,甚至还答应廖云川,去接那种兼职。   那些包,她未必发自内心的喜欢,但她需要“它们”来填补骨子里的空虚。   她的自尊心需要打补丁。   直到最后,季冬允这样说道:“以我的身份、位置,我知道我不应该为她求情。她的行为已经超过了我身为法医的底线。即便是我,也很少见到这样惨烈的案子。我到现在都有点不能相信,那是她做的。我也始终认为,任何人,无论有怎样的苦衷、遭遇,都不该凌驾在法律之上。”   “可是就因为我了解她,所以我想,这里面一定有外人无法体会的痛苦,才会把她逼上绝路。我和你,咱们都有良好的出身,受过良好的教育,咱们无法体会她的感受。她曾经那么努力,也很爱惜自己的羽毛,还拒绝和陈凌同流合污,如果不是发生了极其惨烈的事情,但凡她还有别的选择,她都不至于……”   说到这,季冬允深吸了口气,垂下眼眸,平复了片刻。   再开口时,他只低声说:“如果将来将她抓捕归案,我能不能旁观审讯,我想知道她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   “可以。”陆俨回应道,没有犹豫,“于情于理,你都有权利知道。到时候我会安排。”   “谢谢。”   ……   季冬允离开后,陆俨仍留在询问室里回看着刚才的笔录,他的手边就放着那张立心孤儿院的五人合照。   陆俨抬了下眼皮,瞥向照片。   到现在,所有一开始的“想当然”,都在逐一被推翻。   这五个人并没有他以为的关系默契,这也不是什么五人团伙作案。   自然,季冬允的说辞或许有水分,或隐瞒,但就目前来看,他的说辞和事实是相符的。   陈凌复仇高家一事,钟钰是她最锋利的武器,可是在陈凌背后,还有其他人在推波助澜,否则以那两姐妹绝不可能做到那步。   高家的案子和季冬允、茅子苓、林曾青三人没有丝毫干系,更不要说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章严云。   季冬允不是孤儿,他和这四个人没有强烈共情,自然犯不上为了他们把自己的前途赔进去。   而茅子苓和林曾青,都和霍雍、廖云川的案子有关。   想到这,陆俨又在人物关系图上稍作修改。   这时,虚掩的门被人敲了两下,是李晓梦。   就听李晓梦说:“陆队,有几件事要跟你汇报。一个是出入案发现场的那辆货车,根据交通大队的监控,民警在一个车辆报废厂找到了。据报废厂的管理员说,开过去的是个女人,也跟我们形容过长相,和茅子苓高度相似。茅子苓的人像我们已经派发给几个分局,明天开始正式通缉。还有,今晚历城和春城的警员就要到了,刚才我听说,他们这次还带了新消息过来,和这个案子有关。”   凶手就是茅子苓这件事,还是在一个小时前刚刚确认的,消息还没传开。   但是过了今晚,等到明天,江城市所有警局的电脑里,B级通缉令名单上,都会出现这个名字。   陆俨点了下头,说:“因为在办案的关键时期,不便花太多时间,晚上就在市局食堂请过来的同事吃一顿好的,明天开始就以专案小组的名义继续追查。”   隔了两秒,陆俨又想起一茬儿,问:“对了,Silly talk有后续动作么?”   李晓梦说:“有,他在海外论坛上发文说了,案发现场已经被警方找到,游戏结束。我们也在密切关注有没有转载,之前转载的微博博主,分局已经问过话了,嫌疑排除,那个人就是为了博眼球,和本案没有关系,按规定会对他进行处罚。”   正说到这,张椿阳出现在门口:“陆队,打搅一下。”   “怎么?”陆俨问。   “历城和春城的同事发来消息,两边都在来的路上了,快的话还有半小时就会到。”   “好,我知道了。”   陆俨话落便站起身,和张椿阳、李晓梦一同往外走。   谁知刚回到办公区,许臻便撂下电话走上前:“陆队,刚才南区分局传来消息,说是接到报案,有一个医疗供货公司举报他们的主管,说发现这位主管在前段时间进了一批医疗用品和器材,但出货渠道却不是医疗口,疑似转售给私人买家。而且他已经三天没有上班了,时间和分尸案比较吻合,所以这位主管的秘书开始起疑,这才向公司反应。现在南区分局正在调查。”   陆俨眉心一皱,没说话。   其实先前关于器材和药品的出处,他也有过怀疑,和薛芃也聊过几句。   在分尸案里,工具是一大突破口,尤其是茅子苓搞得这么大阵仗,还在仓库里搭建了一个临时手术室,作案工具必然不会少。   但问题也出在这里。   这也是陆俨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   无论是在案发现场找到吃剩下的泡面和零食,还是在案发现场外面找到的双肩背包,以及背包里种种可以证实茅子苓DNA的东西,还是这些器具、药材,这每一样都代表了一个“漏洞”。   真正高明的凶手,不是如何秀自己的杀人手法,而是善于隐藏和销毁自己留下的痕迹。   茅子苓下手的次数越多,和被害人接触的越多,留下的痕迹也就越多,这就意味着销毁痕迹的工作量越庞大。   在前面茅子苓送那对眼珠和耳朵给霍家和韩故时,还在痕迹上做过手脚,到了后面她干脆不掩饰了,好像根本不怕别人知道是她干的。   而且她还让Silly talk主动提供案发现场的所在地。   怎么,难道茅子苓要昭告天下?   还是说她等着被抓?   陆俨的思路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又回到这个疑问上。   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茅子苓的心态和心理,和绝大多数罪犯都不一样,绝不能以常理推断。   然而眼下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分析她的动向,只能按照现有证据和痕迹继续追查。   思及此,陆俨说:“历城和春城方面会提供进一步的消息,他们人也快到了,大家准备一下,待会儿先去见个面,认识一下,把资料互相碰一碰,取长补短。等吃过晚饭,再回来开个小会,就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继续调查,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辛苦各位了。”   “是,陆队。”   谁知这话方落,桌上的座机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一楼大厅负责接待的警员打来的:“报告,有个女人来报案,说是有关键信息要提供。”   电话是李晓梦接的,她随手按了免提键:“哪个案子?”   “分尸案。”   这三个字清晰地响在办公区,就如同一枚炸弹。   屋里所有人都是一愣。   分尸案?女人?   陆俨走到电话跟前,问:“她叫什么,现在人在哪里?”   “哦,我们一听是分尸案,立刻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房。她说她姓茅,叫茅子苓。”   ……   同一时间,刑技实验楼。   薛芃刚完成一波检验,准备休息几分钟,便拿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走到门口时,见到里面还有一人,正是同样忙碌了大半天的姚素问。   薛芃笑了下,走上前时,姚素问也刚要转过身,率先开口:“你来的正好,我刚才还想着去找你一趟。”   薛芃一边设置咖啡机,一边问:“找我,什么事?”   姚素问就靠在台边:“之前分局的人不是找到一个布包么,包里有一个防护面罩。”   薛芃点头,这事她自然知道。   那面罩根本没有任何擦拭痕迹,上面还十分完整地保留了一张“人脸”的形态,就是使用面罩的人在呼吸的时候,将哈气印在面罩上。   虽然那些哈气消失后,肉眼看不见,可是通过一些科技手段,可以让它们重新浮现,呈现出这个人的五官轮廓。   姚素问继续道:“我们在里面验出了茅子苓的DNA,但除了她呼出来的飞沫,我们还找到一点东西,就在面罩下面的边缘部位,有干涸的水分,少量的钠盐、蛋白质、溶菌酶,还有一些催乳素、促肾上腺皮质激素……”   姚素问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名词。   薛芃听了,眼神也跟着变了,从惊讶到疑惑。   沉默半晌,薛芃才喃喃道:“眼泪里会含有钠盐和蛋白质,如果是因为情绪波动而产生的,才会有催乳素、促肾上腺皮质激素这些东西。”   也就是说,茅子苓曾经哭过,而且是因为情绪激动。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07 12:00:00~2020-12-0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球形也是身材、inoswissf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霜九、syao 20瓶;m0on、26832901、微微微 10瓶;善良的菜菜 4瓶;流水人家 2瓶;灯火阑珊、臆想症患者、KAY、17119081、君莫笑、666、杭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21   早在见到茅子苓本人之前, 刑侦支队里凡事接触案件的警员,都见过她的照片,也知道她的长相, 自然这里面也包括陆俨。   因为研究案情, 反复推敲, 茅子苓的五官甚至已经刻在陆俨的脑子里。   可是当这一刻见到本人,陆俨仍是不免一愣。   讯问室里, 茅子苓坐在金属材质的讯问椅上,手被铐了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是许臻和李晓梦,许臻负责问话, 李晓梦负责记录, 而陆俨就站在隔壁房, 透过单向镜看着对面的茅子苓。   茅子苓刚来警局时,一直戴着口罩,如今摘下来了,露出全貌,也令她脸上那两道深刻的刀痕无所遁形。   那刀痕很深,也很长, 从太阳穴下面一直划到嘴角,一边一道,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了, 但是却留下可怖的疤痕,上面还有缝合的痕迹,令整个伤口看上去像是两条蜈蚣。   除了刀伤, 茅子苓整个模样也和两年前的照片上大不一样,皮肤有点发黄,发灰, 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眼睛下有着很深的青黑色,整个脸都有点浮肿,可那双眼睛却很亮,也很锐利,虽然整个人看上去情绪平静,但眼里却有着抑制不住的轻松和快意。   茅子苓是来自首的。   自首就意味着从主观上希望从轻处理,哪怕就是判死刑也要争取到缓刑。   可是茅子苓犯案情节太过恶劣,而且是刚犯案就来自首,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几分钟前,程斐和法医科的陈勋刚刚来过,提取茅子苓的指纹和口腔里的唾液,拿回去做比对。   现在许臻正在跟茅子苓核实一些基本信息,陆俨一边听着,一边将电话打给季冬允。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季冬允说:“我已经到了,哪间房?”   陆俨切断通话,将门打开,果然见到正在走廊里徘徊的季冬允。   别看季冬允平日里不紧不慢的,好像遇到什么事都很淡定,可是这一刻,他脸上和眼睛里都有压制不住的焦急。   陆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季冬允上前一步,正要进门。   陆俨却不动声色的抬起手,拦住去路。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她变化很大。”   季冬允一怔,焦灼的情绪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瞬间冷静不少。   其实他也能想到一点,这两年,茅子苓一定经历了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也许早已面目全非了。   季冬允垂下眼,吸了口气,再抬眼时,点了下头。   陆俨这才让开门口,让季冬允进去。   直到两人来到单向镜面前,季冬允终于见到对面的茅子苓,他一下子就呆住了,双眼发直,满脸的震惊。   对面,许臻正问道:“为什么要杀霍雍?”   茅子苓一张嘴,声音沙哑极了,不像是女人,到像是个男人的声音:“为了报复。”   这时,陆俨走到季冬允旁边,说:“刚才陈勋过来检查过,她的脖子受过外伤,声带受损,复原后还能说话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季冬允只是盯着对面,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不会儿,茅子苓便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前半段和警方调查的内容基本吻合,大约是三年前,茅子苓认识了廖云川,是在一次同学之间的聚会上。   茅子苓知道廖云川的家世背景,有意结交,聊天时也算投缘,便交换了联系方式。   当时一群人聚在一起,大家聊的都是做医生有多辛苦,赚的又不多,未来出路也就那么几个。   如果是奔着钱去,就去做医疗设备销售,干得好钱就多。如果是做临床医生,熬资历熬专业,收入稳定,等从主治转到副高职称,那日子就好过多了,完全可以把法医的工资远远甩在后面。因为在江城法医工资在公务员系统里是倒数,虽然职业成就感比临床医生略好一点,但因为挣得少,所以也会为了案源发愁。   钱,就是茅子苓当时最在乎的事,所以一聊到这个话题,她听得额外认真。   当时茅子苓只有二十五岁,医生生涯只是起步阶段,以她的努力,熬到三十岁应该能出头,但这五年中她还是有机会转业的,比如从公立医院跳到私立医院。   法医自然不在茅子苓的考虑之中,季冬允在江城有根基,不用愁生活,做法医挣得少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可是茅子苓无依无靠,要想在这个城市落地扎根,主要还是得有钱。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在聊天中提到了兼职的事,说廖云川有门路,他是慈心私立医院的红人,现在有很多富人都时兴找家庭医生,也懒得因为一些小毛病、小问题就跑到医院里去,除非是全身检查。   茅子苓便留了心,还特意跟廖云川提了一句,如果看她合适的话,像是这样的兼职能不能帮她介绍。   廖云川笑着应了,仿佛并没有当回事。   谁知数日之后,廖云川突然联系了茅子苓,说有个私活儿,不能对外说,需要她跑一趟腿,一天下来可以给她三千块,问她愿不愿意。   跑一趟腿就三千块?   茅子苓心里一动,可还是长了个心眼,问了下地点在哪里,需要准备什么,等等。   而后得知就在江城,距离中心医院也不算远,是在某个高档住宅区里。   讲到这里,茅子苓喉咙开始不舒服。   她声带受过伤,说话多了会感到不适,还会伴随几声咳嗽。   季冬允见了,下意识转头对陆俨说:“能不能给她一杯水?”   陆俨点头,对着麦克风交代了一句。   很快,李晓梦就去倒水了。   等李晓梦回来,茅子苓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缓慢的喝了小半杯,便又开始讲道:“我不熟悉廖云川的人品,像是这样突然的兼职需求,我当时是有过警惕的。我就给我在立心最好的朋友林曾青打了一通电话,让她半小时后之后联系我,如果我没有接电话,就按照我发给她的地址报警。”   可事实证明,那一次真是茅子苓想多了。   茅子苓见到廖云川时,廖云川还带了一个护士。   廖云川负责开车,一路上跟她们交代了几点,还告诉茅子苓,那位护士不是第一次去了,病人的很多习惯、毛病护士都很清楚,到了那边护士会帮忙提示。   茅子苓这才知道,这一次廖云川只是负责引荐,因为病人是女性,不习惯找男医生,之前介绍的女医生她不太满意,想换人,茅子苓这才有了机会。   这言下之意就是,一旦茅子苓抓住机会,以后会有无数个三千块等着她。   直到茅子苓见到了“病人”本人,才发现对方是个名人,曾拍过几个广告,演过几个网剧,不温不火,后来已经很少出来了,听说是找到了金主,被包养了。   而所谓的“看病”也都是一些小毛病,除了妇科上的问题,还有身材管理,饮食调理,基本的把脉、问诊等等。   从头到尾折腾下来,对方将自己的问题都说了一遍,茅子苓也逐一检查,告诉她该怎么吃药,怎么吃饭,怎么运动,怎么保养,怎么注意卫生,内用用什么药,外用用什么药,一共消耗了三个小时。   等茅子苓和护士离开高级住宅区,第一件事就是喝水。   这三个小时她的嘴就没歇过,不仅要当医生,还要当保姆,身心俱疲,还要保持笑容,态度不能垮,不能觉得烦,还得将指责的口吻转化成关心。   但也因为走了这一趟,茅子苓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不愿意去医院了。   那女人身上有些伤痕,有的像是工具伤,有的像是指痕,妇科也不太好,需要保养,肌肉更是有劳损现象,而且体质虚弱,为了保持身材,还要节食,营养跟不上,还在吃减肥药。   据女人自己说,她偶尔会有心悸的问题,有时候心跳会漏一拍,四肢冰凉。   茅子苓知道,这些都是吃那种早就禁止售卖的减肥药的副作用,可那女人说不能不吃,管理身材是她的职业道德。   换句话说,那就是拿青春和寿命来换钱。   说到这里,茅子苓又是几声咳嗽,这一次她咳了很久,又喝了几口水,等顺过气才说:“就因为那次进行得很顺利,所以我们就签了一份简单的协议。再后来,廖云川又给我介绍了其他客户,我都完成的很好。为了感谢廖云川,我还跟他提过要不要给抽成,廖云川说不用,说他根本不是为了要我的抽成。我后来一想,也是,我跑这一趟能挣三千块,廖云川随便一件衣服都不止这个数,以他的出身怎么会看上这种小钱。”   再后来,茅子苓在医院的工作也开始忙了,有些客户她就没法照顾周到,中间也流失过几个。   廖云川就建议茅子苓辞掉医院的工作,但她拒绝了。   她心里很清楚,医院的工作才是她的饭碗,私下看诊只是兼职,虽然短期利益来得快,可它不够稳定,难以长久。   万一她那边辞职了,这边的兼职又断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三个月,廖云川忽然跟茅子苓提到出差去历城的事。   茅子苓感到很意外,也很突然,她那时候除了上班和跑兼职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拿去研究专业了,要在公立医院站住脚,还是得钻研专业考职称,这才是正路。   茅子苓告诉廖云川,她在江城的兼职已经很好,暂时不想跑历城这条线,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   廖云川就直接开了价,说这一趟的价格是三万块。   茅子苓当场就愣住了。   在茅子苓看来,她只是回答病人一些问题,治的都是小毛病,也没有多大贡献,面对的更不是疑难杂症,没想到一个跑腿费竟然比当临床医生拿的红包还要丰满。   凡事都有代价,这么吸引人的数字,一定包含了不一样的工作内容。   茅子苓一时心动,一时又很忐忑,那时候和廖云川也比较熟悉了,就问他这一趟过去只是看病么?   廖云川似乎看出了茅子苓的顾虑,这才笑着将工作内容讲了一遍。   原来她要面对的“病人”不止一个人,少则三四个,多则五六个,工作量也会比较大,问诊时间不是按小时计算的,起码要一天时间,晚上可能也睡不了,一旦“病人”有需要找她,她得随时出现。   说到这,茅子苓倏地冷笑了一声,带着自嘲,带着悔恨,眼里也充斥着血丝:“我当时很好奇,廖云川描述的事情,到底和我想象的是不是同一件事。但我知道我不能多问,一旦问了,这机会就永远消失了。做这样的兼职,最重要的就是嘴严。廖云川当初会介绍我,也是因为我对那些八卦绯闻不感兴趣,人缘也不好,不会到处跟人说我看到的东西。”   许臻这时说:“所以那次历城之行,你去了。”   茅子苓点头:“我去了,还见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为了防止照片和视频流到外面,我的手机也被没收了。那里面的男男女女,都不像是人,更像是野兽,他们彻夜狂欢,什么都玩,就算我一直在自己房间里,也能听到外面、走廊和隔壁传来的声音。”   事实上,茅子苓的工作是从第二天正式开始的,当男人们累了,睡了,才是茅子苓为女人们疗伤的时间。   整个工作量下来的确很大,茅子苓也很疲倦,但更多的是精神上受到的冲击。   她看到了很多无法想象的伤痕,如果是以一个医生的职业来说,在医院看到这样的患者,她是有义务和责任问清楚情况,进而报警的。   但是在那栋房子里,茅子苓只能忍耐,等走出去后更要守口如瓶。   她的职业良心在那一天里受到重创。   可最终,茅子苓什么都没有说,她在返回江城的路上,给廖云川发了一条微信,只有一句——我以后不来了。   廖云川没有回。   茅子苓本以为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没想到一天后,当她收到储蓄卡的时候,却发现里面还多了一万块。   廖云川告诉她:“我希望你还能来,钱可以再加。”   然后,廖云川还给了茅子苓一部新手机,说以后联系就用这个手机,还要进行微信设定,聊天记录不能保存。   而且在每次到历城的别墅之前,茅子苓都要将两部手机交给他,他会负责新手机的记录清理。   茅子苓又是一阵咳嗽,断断续续地说:“我也问过自己,我的职业良心,到底值不值那四万块钱,我也为此挣扎了很久。可结果,我还是去了……我对自己说,就算我不去,廖云川也会找别人,我以为很重要的东西,在那些人眼里根本一文不值。但我没想到,我第二次去,那里就出了人命……”   第二次,有个历城当地的小演员因为负荷不了现场的“娱乐”强度,加上之前也没怎么吃东西,很快就出现低血糖现象,头晕、恶心,但那些富二代正在兴头上,根本不可能收手。   其中一个富二代还叫嚣道,老子花钱了,你就这么点本事?   小演员越来越难受,一直在勉强支撑。   另外一个女人见情况不对,就让她吃了点甜食,还立刻去叫茅子苓。   结果,茅子苓进门时,小演员已经倒在地上开始抽搐了。   茅子苓立刻开始施救,但很可惜,小演员最终猝死。   几个女人都吓坏了,男人却好像没事儿人似的,还有人说了句:“不经干啊,真特么扫兴,艹!”   直到廖云川和霍雍出现在门口。   廖云川皱着眉,好像很烦躁。   而霍雍上来就笑问:“这么快,又弄死一个?”   屋里几个富二代就开始互相推卸责任,你一句我一句,大家都没太当真,后来还开起玩笑了。   直到廖云川看向茅子苓,说:“子苓,过来帮我。”   茅子苓愣了,只见廖云川上前去抬女死者的尸体,她却只能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廖云川又道:“你愣着干嘛,干活儿。”   茅子苓这才配合,一直低着头。   等他们将尸体抬进洗手间,茅子苓还听到门外有人说:“云川会处理,都去别的房间。”   男人们说笑着往外走。   有人说:“艹,那现在少了一个,怎么办?”   有人答:“你特么的还在乎这个!”   还有人说:“不是还有个女医生吗,我瞅着盘挺顺。”   茅子苓就一直白着脸躲在洗手间的门后,瞪着地上的女人尸体说不出话,她的脑子嗡嗡的。   廖云川出去后没多久,就拿着一箱装备回来了,箱子里有防护服、手套、口罩,还有一些布和药水。   茅子苓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直到廖云川将防护服扔给她,让她照做。   讯问室里,茅子苓将余下半杯水喝掉,额头上已经隐隐浮出一点薄汗。   她好像有点难受,却在强忍着,只说:“接下来我们做的事,我相信你们都查到了。我们用药水清洗了尸体,廖云川还让我把药水导入女死者的体内,冲洗掉里面的精|液。”   单向镜另一边,陆俨的眉头早已皱了起来,也因为茅子苓的描述,令他想到一个关键信息。   那就是在清洗过的女性尸体上面,薛芃还发现了一组指纹,其中食指的指纹上还有一道横纹,薛芃说那很像是刀伤。   可问题是,既然廖云川和茅子苓清洗尸体的时候都是戴着手套的,那么那组指纹又是谁留下的?   思及此,陆俨很快对许臻说:“问她知不知道,女死者身上留下的指纹是谁的,除了她和廖云川,还有谁接触过死者?”   许臻很快问了。   茅子苓喘了口气,身体渐渐趴在桌上,说:“应该是霍雍留下的。”   此言一出,陆俨怔住了。   霍雍的?   不,不对,霍雍的指纹上没有横纹,薛芃比对过霍雍的指纹,完全不吻合。   陆俨正想到这里,对面茅子苓又继续说道:“我记得当我们清洗完尸体之后,霍雍曾经进来过。他也戴着手套,只是那副手套和一般的乳胶手套不一样。他还戴着手套故意在尸体上留下指痕。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后来他就将手抬起来指给我看,还说那副手套是特质的指纹手套,上面有他最讨厌那个人的指纹。将来要是警方查到尸体,那个人就会倒大霉。”   最讨厌那个人的指纹?   陆俨眯了眯眼睛,脑海中飞快的略过几个人。   可是就在答案呼之欲出时,站在旁边的季冬允忽然说话了:“她好像很难受……”   陆俨一顿,再朝对面看去,茅子苓已经趴在桌面上,她不止难受,而且很痛苦,双手虽然被铐住了,肘部却向腹部靠拢,似乎是肚子。   许臻和李晓梦也下意识站起身,李晓梦更是上前查看,一摸额头,惊了。   李晓梦看向许臻和单向镜的方向,说了一句:“她发烧了,特别烫。”   茅子苓:“能不能给我止疼药……”   李晓梦:“你哪里不舒服,生了什么病?”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无论是讯问室还是隔壁房,季冬允更是身体前倾,盯着茅子苓的反应。   随即就听到她说:“我有胰腺癌,晚期。”   ……   几分钟后,茅子苓疼晕了过去,讯问也不可能再继续,很快就有警员将她送到拘留室,并通知队医。   碍于身份,季冬允现在还不能去看她,就只是坐在原来的房间,低着头一言不发。   陆俨进来看过他一次,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和平复情绪,没有打搅,转身便回到办公区。   方旭这时告知,历城和春城的警员已经到了。   陆俨应了,很快就在会客室见到几人,坐下来聊了几句,便提到茅子苓。   在陆俨来之前,几人已经得知茅子苓主动自首的消息,震惊过后便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案件详情。   茅子苓虽然是分尸案的凶手,可是就多城连环奸杀案来说,她才是受害者,霍雍和那些参与的富二代才是凶手,而茅子苓就是目前唯一能提供案件详情的当事人。   陆俨便将茅子苓的病情,和她透露的“狂欢派对”的内情转告几人。   只是茅子苓到底为何痛恨霍雍,这仍是个疑问。   就在这时,陆俨手机响了,来电薛芃。   他走出会客室,将电话接起,就听薛芃说:“我们这里有两个新发现。我听说茅子苓自首了,也许这两件事对你们的审讯会有帮助。”   陆俨立刻问:“是什么?”   “在现场找到的防护面罩,姚素问从里面提取到眼泪的成分,证实是茅子苓留下的,而且她当时情绪很激动。也就是说,她在虐杀霍雍的过程里曾经哭过。”   情绪激动,曾经哭过?   陆俨只拧了下眉,没接话。   薛芃继续道:“第二件事,是现场找到的那些针剂,有肾上腺素、镇定剂,还有一些止疼剂,经过化验,发现原来它们不光是给霍雍注射的,茅子苓自己也用了。而且她还在短时间内注射了过量的止疼药。”   陆俨吸了口气,低声道:“据茅子苓自己说,她有胰腺癌,还是晚期。”   电话对面,薛芃愣住了。   隔了几秒,陆俨才听到她说:“难怪她这么着急杀了霍雍。”   陆俨叹了口气,将一直藏在心里的“隐患”道出:“现在除了霍雍的案子,其实还有件事我更担心。”   “是什么?”   “就我刚才观察茅子苓的状态,就算隔着一层玻璃,我都能感觉到她骨子里的恨意,而且又是癌症晚期,时日不多,对于法律的惩罚想必她也不在乎。就她现在的情况,判刑后,她最后的时间也是待在羁留病房,这一点她自己也应该很清楚。但有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只恨霍雍?还是说,是咱们只‘发现’了霍雍。”   薛芃先是一顿,语气也跟着变了:“你的意思是……她报复的对象也许不止霍雍,还有其他人?”   陆俨叹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进展已经很快了~不要急。   红包继续么么哒!   ……   下面是推我自己的文,不想看的略过~   本文和《寄生谎言》都是“与敌同行”系列文,在专栏里可以看到,同系列第三篇文题目我暂定了一个,不过最快也要2021年下半年开了,文案还没想好,如果大家有兴趣,或者说对我的悬疑文还有期待,可以去提前收藏~   第三篇就放在作者专栏的“新文预收”里面,就叫《灯下黑》。   我把百度百科的现代引申意思贴过来:1、人们对发生在身边很近事物和事件没有看见和察觉;2、负责打击非法行为的机关内部,本身易于存在非法行为,如缉毒机构的人员参与贩毒;公安人员参与□□;3、也多用来指越是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4、亦指企图窥视对方的暗地里。   ……   计划等本文完结后,就准备写的《你也会有人嫉妒》,原定年底开,但现在本文年底完不了,所以“嫉妒”这篇也要跟着错后。   职场权谋文,黑莲花大女主,前夫前妻相爱相杀的故事,强强组合,戏精夫妇,一样是文案未定=。=   感兴趣的童鞋去收藏吧!   ……   我知道很多作者写一个“母题”就够挖掘了,比如职场文啊,狗血文啊,小白文啊,宫斗或是种田文啊。   我比较贪心,我这五六年挖掘了三个“母题”,悬疑、职场大女主、狗血向青春文,在悬疑里我又分出两类,一个是现实向,一个是时空脑洞向,时空向我还不熟练,之前两篇是实验文,第三篇感觉会更有把握一点。   今年这三个母题我一样占了一篇,原定是完成四篇的,现在看来有点拖沓了,希望明年加快速度。   明年计划要写这样几篇,都能在专栏里找到:   上半年职场大女主:《你也会有人嫉妒》,除了这篇还有另外一篇,文案还没开,题目已经定了,到时候再说~   上半年悬疑:《时空与罪》,下半年《灯下黑》,还有一篇《十三》,不过十三是抽空写,不会日更,字数少,打算和别的文同期双更。   年中狗血青春:《当你风情万种时》   这么算下来就是四个长篇,明年加油!   ……   感谢在2020-12-08 12:00:00~2020-12-0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ISGREY、球形也是身材、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捉鱼哟、橘子 10瓶;微微微 5瓶;流水人家 2瓶;KAY、臆想症患者、666、杭菲、君莫笑、灯火阑珊、我爱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22   这天晚上, 陆俨一直忙到九点,才终于有时间喝口水,歇口气。   之前先是和历城、春城方面的刑警吃了顿饭, 但无论是席间还是饭后, 大家聊的最多的还是案情。   而后大家又一起开了个会,历城方面也将他们调查的最新进展放了出来。   其实这两年,历城一直在调查他们怀疑涉案的几个富二代,只是苦于没有有力的证据,所以始终无法正式立案起诉。   但就在三个月前, 其中有四名富二代在同一天内失踪, 家属前来警局报案,历城警方经过追踪调查, 这才发现这几名富二代在失踪前几天,曾和人约好一起去野外探险。   而他们约好的地方是一片自然保护区,里面只有一部分经过开发,大部分还是未知领域, 贸然进入可能会遇到危险, 所以官方明令禁止游客入内,并在禁止区域外围栏上护栏。   也不知道这些富二代是怎么想的, 一个个胆大包天, 竟然在护栏上打开一个缺口,直接进到深处探险。   历城警方经过数日的追踪,始终没有找到四人,连尸骨都没有。   据说,那片未开发的自然保护区里,有很多峡谷山涧,还有一些深不见底的洞穴, 就连附近熟悉路况的居民,都不敢随意进去,更何况是外人。   而且就在四人失踪几天后,里面就爆发了一次山洪,这四人如果遇到,很有可能会被冲走,必然凶多吉少。   时至今日,四人已经消失三个月。   对外,历城警方只说是“驴友”探险失踪,对四人的身份、背景不便多提,但是对内,警方心里有数,这四人可能不仅仅是探险失踪这么简单。   因为警方调查过约四人进山探险的人,所注册的手机号证实是盗用他人的身份信息,警方找到本人核查过,本人根本从未到过历城,也没用过那个手机号,更加不认识那四个富二代。   这也是本案最大的疑点。   有人处心积虑盗用他人身份,约四个富二代进山,导致四人失踪,而这个约他们的人就像是空气一样彻底隐形了。   他是谁,是男是女,动机为何?   历城警方调查了四个富二代的背景过后,最终还是将目光锁定在多城连环奸杀案上,他们认为有人正在暗中对那些涉案的富二代进行报复。   当然,这在之前都只是猜测。   直到江城发生了分尸案,微博上炸开锅了,不仅惊动了江城警方,还惊动了历城和春城。   历城警方越发确定,分尸案的凶手和导致四个富二代神秘失踪的幕后黑手之间,有密切联系。   ……   至于春城刑警,这一次也带来消息。   据春城下面一个县派出所反应,曾在一年前接到过一个小诊所报警,说是来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女患者。   女患者脸上有两道很深的伤口,上面用纱布裹着,她身上也到处都是伤痕,精神极度不稳定,说起话来疯疯癫癫。   女患者一见到诊所的医生、护士,就立刻抓住他们,声音沙哑的说:“我叫茅子苓,茅子苓,救我……”   可是医生还没问清情况,女患者的家属就把她连拖带拽的带走了,还拿出一张医院证明,说是女患者有精神病,但他们家庭条件有限,看不起病,就只能养在家里,定期让她吃药。   没想到正好前两天药吃完了,新开的药还没到,她就开始犯病了,不仅打家人,还虐待自己,家人为了治住她,只能将她绑起来。   诊所医生看了医院证明,不像是假的,但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将电话打到派出所。   县派出所通知了下面的村派出所,村派出所也派了民警,顺着医生存留的地址,去那户人家探访过。   女患者当时精神恍惚,疯疯癫癫,一直在笑,说话也不清不楚,看上去的确像是疯了。   而且她的丈夫正在给她的手上药,说是就在早上,她才用刀割伤了自己。   民警后来又走访了村民,打听这家的情况,村民们也都说,这家人运气不好,娶了个媳妇,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被吓着了,人就疯成这样了,经常闹的家宅不宁,但她丈夫一直对她很好。   民警经过多方探访,最终释疑。   谁知这事没过几个月,这个村里就发生了怪事,出事的还是这家人。   先是疯女人的公公离奇失踪,后来是在山沟里发现了尸骨,像是在走路的时候,不慎踩到苔藓,脚下打滑摔下去了。   经过村派出所调查过后,证实死因无可疑,确实是失足落山。   结果又过了几天,疯女人的婆婆也遭遇了类似事件,而这一次是失足落水。   村派出所又去调查,仍是死因无可疑。   只是这一次,村派出所的民警开始起疑了。   怎么会这么巧,两起案件发生的如此近,难道是他杀伪装成事故?   可是起疑归起疑,经过调查后,很快就把疯女人和丈夫的嫌疑排除了。   那女人疯了,一直被关在家里,根本没机会出去,而且如果假设该案件是人为,那么作案人必然智商很高,且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至于疯女人的丈夫,案发时他都不在村里,刚好外出。   于是民警很快就把视线集中在疯女人的丈夫身上,怀疑丈夫是刻意制造的不在场证明,谁知就在调查期间,疯女人的丈夫又无故的失踪了。   这下,民警就更加怀疑是疯女人丈夫所为,因为心虚所以跑路了。   类似的事,在其他村也曾发生过。   然而几天后,疯女人也消失了。   村派出所的民警觉得很奇怪,又将先前的调查推翻,重新组织线索,很快拼凑出一条新思路。   民警又多次询问附近的村民,多方走访,这才从一个女村民的口中,听到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证词。   说是这个疯女人根本不疯,是这家人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说是要用来生儿子。   但女人不从,各种反抗,这一年多也遭受了各种虐待。   这要是换作别的女人,可能早就从了,认命了,但这女人却越打越凶,一旦怀孕就想办法自己流掉,好好的一张脸,还自己用刀给割坏了。   听说这女人的身体也不好,经常肚子疼,后背疼,因为流产,身体还迅速消瘦,刚来的时候皮肤白净,现在却泛着蜡黄,都是被这家人折磨的。   这家人为了控制她,也不知道让她吃了什么,有时候精神恍惚,有时候语无伦次。   只不过这家人在村里、县里都是有点势力的,还认识县里当官的,村民们就算知道这些事也不敢提半个字。   要不是这家人死的死,逃的逃,恐怕村民们还不敢说实话。   至于如何证实疯女人的真实身份,说起来也额外的曲折。   据春城的刑警说,当初那疯女人在诊所求救时,因为声带受过伤,说话不清不楚,所以当时医生并没有听清她叫什么。   后来还是听女人的家属说,她是叫毛晓玲。   等毛晓玲的公婆意外死亡,丈夫失踪之后,村派出所开始怀疑到毛晓玲身上,便向上面反应,县派出所得到消息,又去诊所调查,再向上面汇报,同时还查了附近几城的失踪人口档案库。   如果是买来的女人,那么大概率已经进了这个库,但名字可能是假的,而且当时女人的样子民警并没有拍下来,诊所医生和护士也描述得不够详细,毕竟当时女人的脸上有两大块纱布,难以看到全部容貌。   要不是因为前段时间,江城这边突然说要翻查多城连环奸杀案的档案资料,联系了历城和春城,更在三方通话中,提到了这个案子有可能牵扯到失踪的女医生茅子苓,历城和春城恐怕也不会将这两个案子联系到一起。   当初茅子苓去历城出差,是她一个人去的,历城警方也问过她工作的医院同事和生活里的朋友,没有人知道她去历城到底是做什么,她跟医院还请了事假。   直到江城的分尸案爆发,江城在物证上提取到茅子苓的DNA,将茅子苓作为B级通缉犯,向全省通报,历城和春城市局也获悉消息。   再结合县派出所之前报上来的失踪人口“毛晓玲”的资料,春城市局觉得在失踪时间上很吻合,很快让县派出所民警再去诊所问一次。   民警立刻找到当时的医生和护士,那医生一听到“毛晓玲”这个名字就说很奇怪,虽然不太确定第一个和第三个字是不是“mao”和“ling”,但他很肯定中间那个字不是“xiao”,反倒像是“zi”。   这下春城警方才想到,“毛晓玲”很可能就是茅子苓。   而就在春城刑警来到江城的这一天,县派出所的民警也派了技术员下村,到已经人去楼空的毛晓玲婆家取证,将和毛晓玲有关的物品带回,尽快送到上级单位做DNA鉴定。   一旦证实毛晓玲和茅子苓是同一个人,那么茅子苓这失踪两年的去向,便可以水落石出。   ……   等到方旭将历城和春城过来的刑警,送到安排的住处休息,陆俨也走出刑侦支队的大楼。   陆俨来到楼边的一个角落,背靠着砖墙,一身深色的大衣,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他仰着头,看着天,回想着今天见到的茅子苓,消化着历城和春城带来的另外两块“拼图”,思绪繁杂,心里也有点翻涌。   其实陆俨也曾想过,如果一个人失踪两年,却没有被杀,那么很大概率是因为失忆、疾病,或被拐卖。   因为类似的案件太多,这已经成为了社会问题,国家为了失踪人口建立了“失踪人口档案库”,为了丢失的孩子建立了“打拐DNA数据库”,而且都有录入DNA资料,全国联网,一旦发现本人,就可以及时进行比对。   像是茅子苓这样的成年人,受过高等文化教育,有自救能力,也有社会常识,她如果还活着,却迟迟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控制了。   只是千算万算,当陆俨得知茅子苓的遭遇细节后,仍是不免受到震动。   思及此,他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光亮里走过来一道身影。   那是个女人,裹着长款的羽绒服,帽子围巾一个不落,脸上还戴着加厚款的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陆俨下意识直起身,看清了女人走路的姿态,就在她正准备踩上台阶往大楼里走时,他想都不想,抬手打了个响指。   薛芃脚下一顿,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来。   陆俨也适时走出角落,扬起淡淡的笑。   薛芃定睛一看,很快调转方向,走到角落,问:“你怎么在这儿猫着?”   “出来松口气。”陆俨问:“你呢,找我?”   “嗯。”   薛芃这才松开一直掩住的羽绒服,原来她的羽绒服没有扣上,里面揣了一个保温杯。   薛芃将保温杯拿出来,递给陆俨:“咖啡。”   给他的?   陆俨接过,一时有些发怔:“你跑这一趟,就是为了送咖啡?我们办公室也有。”   “我知道,但这个咖啡味道更好,是姚素问买的豆子,我觉得很好喝,你也试试。”   陆俨这才明白,随即轻笑着调侃:“你这算不算是慷他人之慨?”   嗯?   哦……好像是有点。   薛芃一时有些赧然,幸而是背着光,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所以她只是轻咳一声,就把保温杯抢了回来。   “那你别喝了,我自己喝。”   其实薛芃刚才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么好喝的咖啡,可以和陆俨分享一下,毕竟他还给她送过粥,她也不能吃独食。   更何况今天历城和春城的刑警都到了,茅子苓也投案自首了,陆俨肯定要忙上大半夜,是需要一杯好咖啡提神的。   谁曾想她冒着冷风把咖啡送过来,刚递给他,就得到这样一句评价。   昏暗中,薛芃的话刚落,对面陆俨就又是一声低笑。   他边笑边伸出手,却不是去拿保温杯,而是越过杯子,直接来到薛芃的羽绒服领口,两只大手,一手一边,精准的捏住羽绒服上的扣子,再收拢,轻轻一按,将扣子按上了。   接着手又往下滑,去扣第二颗。   薛芃一时愣住。   陆俨嘴上却念叨着:“先把怀扣上吧,省的灌风,要是为了送这杯咖啡,又招上流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薛芃半晌没有反应,也没动作,就直勾勾的盯着陆俨脸上的浅笑。   身后的光有一点落在他身上,照出一点眉眼,此时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又温和又明亮,就好像黑夜里点点星光在闪烁。   薛芃吸了口气,只觉得他的手按上胸前那颗扣子后,又继续往下。   她也没阻止,就只是落下眼皮,看着他弯下腰,低下头,顶上的头发被风吹动,又浓又密。   等到陆俨直起身,拿走她手上的杯子,拧开杯盖,咖啡香味合着风一起涌入鼻子。   陆俨吹掉浮头的热气,喝了一口,说:“真的很好喝,很香。”   薛芃和他的目光对上,安静了两秒,这才缓缓落下,回了一句:“那你记得谢谢姚素问,反正我是慷他人之慨。”   一阵沉默。   陆俨没再说话,只扣上杯盖,将保温杯放进大衣的兜里。   薛芃抬头看他,忽然说:“你会跑出来透气,一定是因为茅子苓的案子。”   如果不是因为案件急转直下,新的发展影响了陆俨的心情,他也不会如此。   上一次她发现他在大楼外面透气,还是因为猎鸟案,霍雍全身而退,陆俨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明显情绪,她却能感受到一丝失望。   陆俨一顿,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的确。”   薛芃在他眼中看到了某些复杂的情绪,却不是失望,好像在那片漆黑中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浮动。   薛芃想了下,问:“是不是茅子苓失踪两年的去向,你们已经知道了?”   其实薛芃也只是猜测。   刑侦支队这边的动向,实验室那边或多或少也知道一点,比如茅子苓脸上的伤,比如她的癌症晚期,还有季冬允回到实验室后,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听助手小晨说他一直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   再结合茅子苓曾经在犯案时痛哭过,有过强烈的情绪反应,还有她对霍雍的恨意等等,这些东西放在一起,想必过去两年在她身上一定发生过许多常人难以忍受的事。   而且茅子苓还这么年轻,胰腺癌就已经发展到晚期,这一定和她的遭遇以及心情有很大关系,   通常来说,女人犯案大概率会选择比男人“温和”一些的手法,比如下毒,因为体力的制约,女人更愿意多动脑,方法更迂回,隐秘性更高,除非是心理扭曲、变态,否则很少会采用极端残暴的手法。   但是茅子苓选择的方式,不仅凶残,而且比很多男人都要狠,她这是要玉石俱焚。   试想一下,会让一个女人走到这一步,她的经历必然是和精神摧残,以及身体摧残脱离不开。   女人最痛恨的是什么,最无法忍受的是什么?   薛芃也是女人,她只要稍作思考,就能勾勒出大概方向。   隔了好一会儿,陆俨一声轻叹,又喝了口咖啡,这才将他所知道的茅子苓的遭遇转述给薛芃听。   整个过程,薛芃都是震惊的,她说不出一个字,更是下意识屏住呼吸,甚至不由自主的设想,如果换做是她,她该怎么办,她会不会疯,会不会认命,会不会有茅子苓这么顽强,逃出来以后会不会复仇?   都说“情理法”,同是女人,薛芃从心里上,在“情理”上,十分明白茅子苓。   但是在法律上,茅子苓的行为注定要受到惩罚。   到目前为止,他们都还不知道茅子苓从去历城出差,到被卖到春城农村里,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想来应该是她得罪了那些富二代和霍雍,这才遭到如此对待。   还有,买下茅子苓那家人,既能拿出精神病的病历资料,又能令村民们跟着他们家一起撒谎,这背后一定是做过手脚,“手续”都办的齐全,令身陷囹圄的茅子苓叫天天不灵。   而所谓的高等教育,所谓的法律,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效用,茅子苓只能用自己的办法逃出去。   至于茅子苓逃出来以后为什么不联系过去的朋友,立心孤儿院的老师,以及季冬允,这也不难明白。   林曾青一年前就疯了,这对茅子苓来说一定也是个打击,而且林曾青的失踪还和廖云川有关。   立心孤儿院,茅子苓是不会回去的,她既然要复仇,又怎么会连累过去的老师。   还有季冬允,除非必要,茅子苓恐怕都不想看到他,或者说是不希望季冬允看到现在的她。   一想到这些,薛芃便低下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心里难受,虽然并不认识茅子苓,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一个全然陌生的女人,产生这样的心理。   或许是因为她接触了大量和茅子苓有关的物证,就像是通过那些东西,与茅子苓对话过一样。   半晌过去,直到陆俨开口道:“明天开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专案小组去做。许臻已经和立心联系过了,顾瑶也同意提供资料,把她知道的霍雍的故事告诉我们。那个将医疗用品和设备卖给茅子苓的人,分局还在继续追查。茅子苓背后一定不止一个人在帮她,除了海外发帖的Silly talk,在这里也有人,不仅要帮她绑架霍雍,还有历城失踪的那四个富二代,这也不是她一个癌症晚期的女人能做到的。”   薛芃跟着说:“还有一件事,等这批物证检验完,找机会我想再去一趟慈心。”   陆俨一怔:“物证方面有新发现?”   “不是。”薛芃说:“你刚才说,那个女人尸体上的指纹,是霍雍故意戴着指纹手套留下的,霍雍还说,指纹属于他最讨厌的那个人,我想我知道是谁,想去证实一下。”   陆俨停顿两秒,忽然明白了薛芃的指向:“你的意思是,指纹是属于霍骁的。”   是啊,就是霍骁。   除了他,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   正说到这里,陆俨的手机响了,是李晓梦打来的。   陆俨立刻接起电话,就听李晓梦说:“陆队,茅子苓已经恢复过来了,说现在感觉好多了。我们给她送了食物,她说她可以继续做笔录,还说……呃,她还说,想见一下廖云川。”   作者有话要说:  如无意外,1-2章完结这个案子。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09 12:00:00~2020-12-1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499289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noswissfin 2个;na、晴天没烦恼、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莫笑 80瓶;废话小陈 20瓶;臆想症患者 18瓶;橘子、kikomizuhara 10瓶;懵懵懵、17119081、千玺大姨妈、昨夜雨舒风骤、微微微 5瓶;娟娟是空 4瓶;流水人家、耘岫 2瓶;仙贝和老白、长夜昭昭、我是一条咸鱼、君莫笑、杭菲、KAY、我爱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23   茅子苓要求见廖云川一面?   陆俨得知消息后就立刻赶回支队, 随即来到拘留室。   茅子苓躺的床上铺了厚褥子,还准备了棉被给她,但这里整体环境阴凉, 她又体弱, 这会儿虽然已经不疼了,但脸色仍是非常差。   陆俨就在拘留室门外站定,看着裹着棉被有些瑟瑟发抖的茅子苓,说:“你说要见廖云川,这个要求违反我们的规定, 我们不能同意。”   像是这种重大犯罪, 别说是见一个外人了,审讯期间连和家属、律师见面都有严格要求。   茅子苓轻轻点了下头:“我知道, 或者请你们帮我转达一个问题,我只想要一个答案。等他回答了,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一个问题?   陆俨:“你想问什么?”   茅子苓:“我想知道,在林曾青精神崩溃之前, 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陆俨一顿, 却没接话。   这个问题有些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到了这一刻, 茅子苓的复仇行动基本已经告终, 要说她心里还有疑问和挂念,恐怕就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林曾青了。   而且除了林曾青自己之外,恐怕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她当初接近廖云川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不是因为茅子苓。   这也是茅子苓最想知道的。   陆俨吸了口气,再抬眼时,说:“今晚你好好休息, 明天我们会再安排讯问笔录,到时候我会把答案告诉你。”   “谢谢。”茅子苓轻声道。   陆俨没应,很快转身离开。   等穿过走廊回到办公区,陆俨又交代李晓梦几点注意事项,包括再给茅子苓加床被子,给她准备好止疼药等等。   陆俨回到办公室,看了眼桌上的材料,恐怕今晚又得加班,又得让巴诺一个人守门。   陆俨撑着头,眯了会儿眼,随即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机,给薛芃发了信息,问:“你回家了么?”   片刻后,薛芃回道:“可能还要忙一小会儿,我今天不加班,还能回去睡一会儿,明天我会早点过来,把报告做完给你们送过去,顺便旁听审讯。”   陆俨勾了下唇,说:“你家有点远,一来一回要一个多小时。我今晚要加班,不回去了,巴诺又要自己睡。不如这样,你去我家休息,顺便帮我陪着巴诺,还能节省你来回路上的时间。”   这话发过去之后,陆俨就撑着头,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看。   聊天窗口上面很快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随即薛芃就发来这样一句。   “你倒是会算账。”   陆俨笑了。   隔了几秒,薛芃又发来一句:“好吧,那我去你家,谢谢你替我节省时间。”   陆俨笑容渐深,回复道:“也谢谢你帮我照看巴诺。”   ……   另一边,薛芃放下手机,又忙了一小会儿,便拿起包往楼下走。   从市局开车到陆俨住的宿舍楼,不堵车的情况最多只用十分钟,薛芃连车都懒得开了,叫了辆车就往陆俨的宿舍走。   半路上,母亲张芸桦发来微信问:“回家了吗,要注意休息啊。新闻我看了,听说是分尸案,你们最近肯定很忙,我知道你工作努力,但是该吃饭还是要吃饭,有机会就要多睡觉,只有自己的身体好了,才有体力去办案。”   薛芃很快回道:“好的,妈,我知道,我会注意的,您也是。等我忙完这几天,回家看您。”   张芸桦:“那就好。你常叔叔之前还问起过你,他也很关心你。”   薛芃下意识回:“也帮我问常叔叔好,他最近还好吧。”   “都挺好的,还是老样子,听说常锋也定性了,还交了女朋友,依我看他们父子关系还是有希望缓和的。”   哦,常锋竟然定性了,还交了女朋友?   薛芃脑海中很快浮现出艾筱沅的模样,但她不是个八卦的人,也没兴趣知道常锋的女朋友是谁,便只是回了一个小表情。   再往窗外一看,马上就要到了。   薛芃便说:“妈,我快到家了,改天再聊。”   张芸桦也发来一个笑脸:“好,早点休息,晚安。”   ……   薛芃就和每次一样,刚来到陆俨家门口,敲了两下门,就听到里面巴诺的叫声。   不会儿,门开了。   巴诺摇着尾巴站在里面。   薛芃笑着进门,换好拖鞋,进厨房洗了手,随即就给巴诺张罗狗粮。   巴诺一直跟着薛芃,开心极了。   薛芃嘴里念叨着:“陆俨又要加班了,他担心你自己在家会寂寞,就让我来陪你。”   巴诺“汪汪”两声,表示欢迎。   接着就是狼吞虎咽时间。   趁着巴诺吃狗粮的时候,薛芃也拐进厨房翻找食物。   不过陆俨的冰箱和之前一样,大部分位置都是空的,只有午餐肉、鸡蛋和矿泉水。   薛芃也和之前一样,煮了一袋泡面,一边吃一边看晚间新闻。   巴诺吃完狗粮就来到薛芃脚边趴好。   薛芃看的专心,等到泡面吃完了,都没有立刻站起身,只一手给巴诺顺着毛,眼睛一直盯着电视。   新闻里正说到分尸案的消息,还展示了很多网友们的留言。   这个案子的确对江城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听说连省里都惊动了。   不会儿,薛芃起身洗碗,脑子里还一直想着案情。   虽说茅子苓已经投案自首,但无论是分尸案,还是多城连环奸杀案,这里面都还存在很多疑点。   比如那个带有横纹的指纹,只有再去一趟慈心医院,才能知道那是不是属于霍骁的。   比如海外的Silly talk和茅子苓、钟钰、陈凌等人的关系,既然茅子苓和陈凌并没有同流合污,那么Silly talk是怎么分别认识她们的?为什么要帮助她们?   还有林曾青……   据林曾青周围的朋友,比如张潇和曲辛夷所说,林曾青是因为调查多城连环奸杀案而“出事”,可是案件发生到目前为止,事实真相很可能是和茅子苓的失踪有关。   在茅子苓失踪之前,林曾青应该是最有机会知道内情的。   薛芃胡思乱想着这些,等到刷完碗,又在水池前愣了会儿神,这才抬手去拿擦手巾,又一次看到墙上一高一矮两个挂钩。   薛芃擦手的同时也跟着笑了。   等将擦手机挂回原处,再低头对上巴诺圆溜溜的眼神,她说:“你主人有时候还是挺细心的。”   巴诺“汪”了一声。   这之后,薛芃就一直和巴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快到凌晨时,觉得有些困了,她就把鞋子脱掉,打算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陆俨这里的沙发比较宽大,足够她翻身的。   巴诺起先还趴在薛芃脚边,过了会儿就跑到陆俨屋里,将床上的棉被咬在嘴里拽下来,一路拖拽着回到客厅,使劲儿搭到薛芃身上。   薛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巴诺拖着一条棉被,先是一笑,很快就将身上的羽绒服拿开,将棉被盖好,还摸了摸巴诺的头,说:“你真好。”   巴诺似乎听懂了,咧嘴笑着。   薛芃:“你也去睡吧,明天早上带你去玩。”   “汪!”巴诺应了,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片刻后又把自己的狗窝垫叼了出来,就放在沙发边,趴上去。   ……   一夜无梦。   翌日,薛芃起了个大早,等遛完狗,吃过早餐,就步行到市局。   不到十点,薛芃就做好了物证报告,再和其他科室的进行汇总,随即拿着报告往刑侦支队走。   来到刑侦支队,发现季冬允已经在了。   他的脸色比昨天好一点,但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目光沉重,这会儿正在和方旭说话。   薛芃扫了一眼,和李晓梦打了招呼,这才得知,这会儿许臻和张椿阳正在给顾瑶做询问笔录。   再过一会儿,等陆俨和历城、春城两边的刑警开完小会,就要给茅子苓做第二次讯问笔录了。   正说到这,陆俨一行人从会议室出来了。   李晓梦将报告递上,陆俨接过来翻看了几眼,便问:“茅子苓怎么样?”   李晓梦:“早上打过一针,现在情况还可以,刚才问过她,她说可以做笔录。”   陆俨:“那好,尽快开始吧。”   因为茅子苓的身体状况不稳定,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疼,疼多久,只知道一旦她开始犯病,可能会有好几个小时缓不过来。   所以三城刑警坐下来商量过,都认为讯问要尽快提前,对案件有影响的疑点,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只要整个证据链完整、只恰,且证据充分,关于茅子苓的部分不宜拖延太久,毕竟专案小组的针对对象,始终是多城连环奸杀案。   但话虽如此,茅子苓的第二次审讯的阵仗,远比过去这一年中的其他案件都要大。   讯问室里,这次是陆俨坐在主位,旁边负责辅助和记录的是方旭和李晓梦。   而在隔壁房间的单向镜这边,除了历城和春城的刑警,还有薛芃和季冬允。   因前一天已经做过一轮审讯,这次很快进入正题,省却了开始的环节,陆俨一上来便让茅子苓接着昨天的故事继续讲。   可茅子苓却看着陆俨,说:“请问我的话,有没有带给廖云川?”   陆俨点头:“带到了,他也回答了。”   茅子苓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睛也略微睁大了些。   不仅是她,就连单向镜这边众人,也集中精神。   就听陆俨说:“廖云川说,他从来都不知道林曾青和你的关系,林曾青也没有提过你的名字,但是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林曾青表现得很古怪,还问他,有没有做过亏心的事。廖云川回答她说,只有一次,有两个选择摆在他面前,他原本可以救那人一命,但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听到这话,审讯室里一阵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茅子苓才收回目光,低下头哑声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摇头:“他在说谎。”   显然,廖云川话里的“那人”指的就是茅子苓,而这番话茅子苓是不认可的,她根本不相信。   其实陆俨也不太相信廖云川的说辞,到现在廖云川也已经知道茅子苓逃出来,且已经实施复仇的消息,他可能是为了自保,也可能是出于其他考量,比如让良心好过些,而编出这样的谎言。   但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只有林曾青知道了。   陆俨说:“既然他在说谎,那么你就把真相告诉我们。”   茅子苓缓慢地点着头,问:“我昨天说到哪里了?”   “你说到,在你第二次去历城的时候,你亲眼目睹一个女人死在别墅里,在你和廖云川清洗尸体之后,霍雍将一个人的指纹印在上面。”   “对……我是说到这里。”茅子苓深吸了口气,没有抬眼,只是低着头回忆道:“我不知道那是第几个死在那里的女人,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处理那些尸体。在言谈中,我听到他们提过,除了那栋别墅之外,还有其它娱乐场所,在春城的会所,还有江城的游艇……”   时隔两年,茅子苓又患有重病,还有过一段时间服用精神类药物的历史,记忆已经不似正常人那样清晰,但她尽可能的回忆着。   那次出了人命之后,廖云川又给茅子苓加了一次钱。   茅子苓也又一次经受了内心的考验,而这次考验她的不是职业良心,而是身为一个人的良知。   回到江城之后,茅子苓单独约了廖云川一次,打算和他说清楚,以后不想再去历城。   廖云川却果断拒绝了,还当场就跟她抬了价,甚至进一步提出条件,说三个月后,茅子苓就可以到慈心医院做医生,高薪厚职。   接着,廖云川还摆出利害关系,告诉她现在已经上了船,要下去是不可能的,他个人是无所谓,但是霍雍和那些富二代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廖云川把软钉子、硬钉子都摆了出来,让茅子苓自己衡量。   茅子苓自然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只是金钱的诱惑,她还能咬牙闭眼拒绝,但现在已经不止是金钱,而关乎到一些人的“秘密”。   霍雍和那些富二代连见到一个女人死了,都能当场开起玩笑,见怪不怪,可见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早就习以为常。   可是到现在这些人还逍遥法外,说明他们有的是办法逃脱干系,试问又怎么可能允许她这个知情者中途退出呢?   一旦她说不干了,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和那个女人一样“人间蒸发”。   当然,她还可以去报警。   但警察又能如何?   那栋别墅早就清理过了,内外管理员也打点好,监控更是形同虚设,警察取证也需要找到尸体,才能确定出过人命案。   要是尸体迟迟没有找到,按照规定就只能以“失踪”来定。   还有,那天晚上死掉的女人叫什么,是哪里人,甚至是多大年纪,茅子苓都一概不知……   无论怎么想,她都是势单力孤,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就在茅子苓进退维谷的时候,廖云川又一次开出“条件”,许给她一片蓝图,还说会介绍更有权势的资源。   如果将来茅子苓不想做医生,想借着慈心这块跳板嫁入豪门,他也可以帮忙安排。   廖云川还问茅子苓,奋斗这么久,为的还不是金钱和社会地位么,现在这两样都摆在面前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就这样,茅子苓在廖云川半强迫半许诺的说辞下,勉强答应了。   故事讲到此处,茅子苓咳嗽了几声。   李晓梦很快倒了杯热水进来,茅子苓接过,握着水杯,抖着手喝了两口。   这时,就听陆俨问:“在你之前,廖云川肯定还找过其他女医生,那些女医生后来怎么样了,去了哪里,你就没问过?”   茅子苓抬了下眼,说:“有一个我知道,她现在的确嫁入豪门了。还有一个我不太确定,但听说已经离开江城。这是我跟人打听过的,但后来轮到我出事,我才知道事实根本不是这样,那个女医生早就死了。”   自那以后,茅子苓又配合廖云川去过几次历城,几次都算顺利,没有人死,她也只是给那些女人疗伤。   直到最后一次……   那天,茅子苓原本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候,她还像以前一样把门锁上了,尽管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一旦有人叫她,她就得出去。   果然,刚过凌晨,茅子苓就听到拍打门板的声音,还有女人在外面说,希望她帮她看看。   茅子苓将门打开。   谁知站在门外的不止那个女人,还有两个富二代。   茅子苓一愣,当即就明白怎么回事。   可两个富二代更是眼疾手快,一起冲进屋里,试图控制茅子苓,一个人去摸她,另一个人去撕她的衣服。   茅子苓吓了一跳,可她也不是吃素的,而且还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知道面对比自己力量更强的人,应该如何应对。   在一番挣扎之后,茅子苓也抄起早就准备好的针筒,迅速扎到其中一个人身上。   被扎中的富二代力量很快被瓦解,陷入昏迷。   而另一个也比较识时务,见茅子苓挺有办法,便笑着说只是开个玩笑。   茅子苓让富二代赶紧离开。   但富二代却死赖着不走,还拉着另外那个女人说,要在这里滚床单,要么茅子苓走,要么就留在这里看。   茅子苓愣了一会儿,没办法,只好拿着医药箱离开。   可是除了这间房,茅子苓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就怕随便推开一扇房门,就不慎撞见不可描述的东西。   就在这时,有另外一个女人出来看见她,说318房间是空着的,让茅子苓去那里躲着。   茅子苓应了,很快走向318,只是她还长了个心眼,进门之前先敲了门,又等了一会儿,里面始终无人应答,她这才进去。   但里面的场景,却震惊了茅子苓。   原来318不仅是休息室,还是监控室,里面有一整墙的监控器,对着别墅内的每一间房,这些房间里的人在做什么,在318都看得一清二楚。   茅子苓震惊的等着那些监控器,愣了片刻,便意识到自己不该留在这里。   可就在她拿着医药箱准备离开时,浴室的门忽然推开了。   穿着浴袍的霍雍出现在门口。   霍雍见到茅子苓,先是震惊,随即就是阴恻恻的笑,还问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茅子苓下意识往门的方向走,解释自己只是走错了。   那一刻,她在霍雍眼里看到了堆积的愤怒,她意识到了危险。   可还没走到门边,霍雍就抓住茅子苓,拽着她的头发来到监控面前,逼着她看,嘴里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茅子苓当时只觉得头皮疼的要失去知觉了,也没太听清他的话,仿佛只听到他说“你们这些女人都该死”,似乎霍雍很仇视女性。   讲到此处,茅子苓抬起头:“我当时真的怕极了,我只能反抗。可是就在我反抗的时候,不小心拉掉了他的浴袍,令我看到了他整个身体,也看到了他下面那两块缝合痕迹。我很震惊,我想不到霍雍竟然做过两次摘除手术……”   就因为茅子苓撞破了霍雍最大的秘密,也令霍雍动了杀心,他不可能放茅子苓离开,却也不会给她好死。   他要折磨她,要用她来发泄他对女人的仇恨。   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   霍雍很快将别墅里的人召集到一起,然后将茅子苓推向那些富二代,让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是别把人玩死了。   霍雍就坐在监视器前看着。   那些富二代平时玩的游戏,但凡参与进来的女人,都是自愿的,很少遇到像是茅子苓这样,既非自愿,又有还手能力。   而且茅子苓反抗越激烈,这些富二代就越觉得刺激,但她自己受的伤也就越重。   直到天亮,廖云川从外面回来了。   廖云川见到浑身伤痕的茅子苓,很是吃惊,本以为是这些富二代没得玩了,没想到却是霍雍的主意。   茅子苓当时还有一点意识,她爬到廖云川脚边,求他带她走,不要让她留在这里,她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廖云川没有立刻答应,很快上楼去找霍雍。   廖云川是茅子苓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能跟霍雍说情的人。   可是当廖云川再出现在茅子苓面前时,他却亲手给她打了一针。   茅子苓很快陷入昏迷,再醒来时人已经不在历城,却也不在江城,而是被人送到了春城下面的一个县城里。   ……   茅子苓当时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动弹不得,就躺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小旅馆的床上,意识也有点不清楚,隐约间好像见到一些人进来,就站在床边看她,又好像听到这些人在交谈什么。   而后有人发现她快醒了,又给她打了一针。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茅子苓被送到了某个村里,而那天去旅馆看她的就是王有福一家。   茅子苓“莫名其妙”的成了王有福的妻子“毛晓玲”,而且王有福一家给她吃的东西里面都加了药,她如果不吃饭,就无法活下去,可如果吃了饭,就没有力气。   起先那一个月,茅子苓一直处于疲软的状态,甚至无法自己下床。   晚上,王有福回来了就折腾她,事后还会跟她说,只要怀孕了,药就可以不吃了。   那时候,茅子苓还没想过死。   她一天之中有半天时间都是昏迷的,稍微清醒的时候,也没力气去思考太多,唯一的念头就是,她要想办法离开。   不到两个月,茅子苓怀孕了。   可王有福一家并不高兴,没几天,他们就给她灌了打胎药,因为他们觉得第一胎未必是王有福的,可能和送她来的上一手人有关。   农村的打胎药劲儿很大,茅子苓喝了以后痛苦万分,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折磨,才算捡回一条命。   又过了两个月,茅子苓再次怀孕,王有福也不再给她喂药了。   可茅子苓的身体已经适应了那些像是“毒品”一样的药,停药后她的身体很痛苦,每天都求着王有福给她。   王有福说那药伤孩子,茅子苓觉得很可笑,就告诉王有福说,那些药早就已经伤了,这孩子生下来也是个畸形儿。   王有福起先不信,但一想到茅子苓是学医的,又开始起疑。   后来王有福和父母商量了,又提到之前买的那个女人,连着两次怀孕生的孩子都是“怪物”,可能还真跟那些会让人上瘾的药有关。   这些话传到茅子苓耳朵里,她心里一抖,渐渐产生了一些可怕的联想。   从那以后,茅子苓对王有福开始转换态度,变得也比过去温柔了,还摆出一副认命的姿态。   不仅如此,茅子苓还经常给王有福灌迷汤,哄得王有福跟她说了好多话,而茅子苓也因此肯定她最初的怀疑——王有福有点轻微弱智。   只是过去一段时间,王有福表现得不够明显,而且农村的生活一般也不用不着他展现智商。   茅子苓几经试探,慢慢摸清了王有福的脾气,又哄着他说了一些“秘密”,比如之前他们就买过一个女人,也是跟同一个人买的,也是个女医生。   但那个女的身体不太好,没有茅子苓有精神,停药以后也是病泱泱的,生了两个孩子都“不对劲儿”,而且一生下来就是死胎。   后来那个女人也没坚持多久,去年冬天咽气了。   茅子苓便问王有福,那女人和孩子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王有福说,那两个孩子不能见人,就随便扔进旱茅厕里了,还说像是这种农村的旱茅厕,除非推倒重建,否则在里面扔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至于女人的尸体,就埋在后山。   茅子苓听到这里,自是毛骨悚然,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她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在找她,她根本不报那个希望,因为她的朋友就算一直惦记着她,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他们也不会想到她不在历城,早就来了春城。   她在这里叫“毛晓玲”,她连这个院门都出不去,出去了也未必有力气能逃出这个村子,她未来的路似乎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彻底认命,老死在这里,生个“健康”的儿子,将来变成和王有福母亲一样的女人,还有一种就是不认命,反抗到底,直到落个和之前那个女人一样的结局。   然后,她也会被草草在后山埋葬,神不知鬼不觉的“蒸发”。   ……   口供录到这里,茅子苓的上腹部又开始疼了,很快就有医生进来,喂她吃药,给她打针。   陆俨提议让茅子苓休息,等到下午再做笔录。   可茅子苓却说:“不,我可以,让我一次说完,我不想再回忆第二遍。”   陆俨见状,便去问了医生的意见。   经过商量,医生又给茅子苓注射了营养针,帮她补充体力。   而这整个过程,隔壁房众人也都看在眼里。   屋里安静的不像话,没有人交谈,没有人讨论,只有偶尔发出的吸气声、叹气声。   在这个屋子里的,有痕检,有法医,有刑警,每个人都经历过重案、要案,但从未有哪次像是这次一样沉重。   以前大部分经历,坐在对面的都是十恶不赦的重刑犯,当那些犯人供述自己的恶行时,旁听者是不会产生同情的。   可这一次,坐在那里的是个被逼上绝路的苦命女人。   她只是因为人生里做错了一次选择,就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薛芃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季冬允,见他始终垂着眼,双手就顶在桌面,握成拳,胸膛起伏着,一直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薛芃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从何劝起,任何话在这一刻都是多余的,没有人能让茅子苓的命运推翻重来,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直到数分钟后,对面的茅子苓恢复过来,主动要求继续笔录,随即也不等陆俨发问,便说道:“我是孤儿,无父无母,和我一起从小在立心长大的那些朋友,只有林曾青和我关系不错。可她也是无权无势,要找我的下落,对她来说太难了。所以我那时候就知道,我只能自救,没有人能帮我……”   陆俨这时将她打断:“其实季法医这两年一直没有放弃找寻你的下落。”   茅子苓一顿,安静了两秒,才说:“他是个好人,我也相信他会找我,但他那套办法太‘文明’了,遇到一些穷凶极恶的事,根本起不了作用。他是法医,找人办案都得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只要没有证据,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我是被人卖到农村了。这件事也教会了我一个道理,就是非常时期要用非常办法,对付君子,用法律、社会道德就可以了,但对于畜生,就只能比他们还要凶狠。”   这就像是在弱肉强食的野生动物群里,没有动物会跟你讲法律,比的就是谁的牙齿更尖锐,谁的爪子更锋利。   弱者就是食物,强者才有资格生存。   ……   很快,茅子苓就讲到后面的故事。   一段时间后,王有福在茅子苓的手段之下渐渐放松了警惕,但茅子苓怀的第二个孩子也没保住,在某一天夜里流掉了。   王有福的父母一直对茅子苓之前的说辞耿耿于怀,怀疑那些药的确对孩子不利,又念在茅子苓对王有福算不错,而且似乎已经认命了,便不再让她吃药,等她恢复了体力可以下床了,还允许她到院子里走几步。   只是茅子苓太过心急了,又或者说她对王有福一家的“恶”和“作战经验”,太缺乏想象力了。   又过了一个月,茅子苓就开始尝试逃跑。   但因为不了解村里地形,没机会探查,所以很快失败了。   那次她被抓回来,被王有福的父母恶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他们还给她灌了药,令她神志丧失,“疯癫”了好几天。   等到过了一段时间,关系缓和了,茅子苓又尝试了第二次、第三次,但都以失败告终。   一次是她被村民“举报”,抓了回去。   另一次是她求助一位看上去很面善的女人,女人也答应救她,还让她藏在自家的地窖里,等天黑出去。   结果到了傍晚,那女人却带着王有福的父母来了。   也因为这接二连三的逃跑失败,令茅子苓明白了几件事,村里的人都怕王有福一家,因为王有福一家在这里有点小势力,还有亲戚在县里做小官,所以村民们都想巴结王有福一家,全都是这家人的眼线。   而王有福一家对外,都说茅子苓有精神病,他们还有她的病历资料和□□,他们把所有手续都办得很齐全。   显然,霍雍找人将她卖到农村,那个中间人也是个熟练工种,所有“漏洞”都一早补好,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因为接连几次的逃跑,王有福一家人不再信任茅子苓,白天他们下地干活儿之前,就将她锁在床上,或是绑在凳子上,任由她拉撒在地上。   如果茅子苓挣扎得厉害,摔在地上,或是碰倒东西,他们回来就会给她灌药,让她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年,茅子苓也流掉了第三个孩子。   她每天想的事都只有一件,就是逃出去。   她无法认这个命,她本就不是一个认命的人,她虽是孤儿,却有坚强的毅力,不屈不挠的韧劲儿,她不是随波逐流的浮萍,一直以来她都是逆风前行,凭着自己的努力往上爬,好不容易成为了大医院的医生,怎么可能会任人一脚将她打回原形,甚至还不如原来?   一想到现在的窘境,茅子苓心里就恨极了。   一个人的心态扭曲,绝非一朝一夕的事,那必然要经过长时间的折磨,和生活境遇也有绝大关系。   茅子苓就是因为经历了一年多的“毒打”、折磨、侮辱、欺凌,精神极度崩溃,心里的阴暗面也越放越大,最终终于对自己,也对王有福一家人下了狠手。   茅子苓知道王有福喜欢她这张脸,就算她身体弱的不堪一击,脸色发黄,还时常蓬头垢面,虚脱得不成人形,王有福仍说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而当初在小旅馆里,王有福也是因为这张脸一眼看上她,他父母说她太瘦,不好生养,王有福也不听,非要选她。   茅子苓看着镜子里的模样,觉得很可笑,那天便当着王有福的面,将镜子打碎,然后捡起其中一块碎片,用力割向自己的脸。   左边割完,又轮到右边。   她是医生,知道下多重的手一定会留疤,而且还会很难看。   然后,茅子苓满脸是血的问王有福:“现在你还觉得我好看吗?”   王有福吓坏了,想去阻止,在抢夺之间,那镜子碎片扎进了茅子苓的喉咙里。   茅子苓当场倒地,本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心想着死了也好。   可大约是她的生命力太过顽强,又或是天无绝人之路,王有福的父母很快就找来村里的大夫给她包扎伤口。   脸是没救了,但脖子却保住了,只可惜伤了声带   也因为这次经历,令茅子苓发现了一个突破口——看病。   当然,她必须生更大的病,大到这里的大夫看不了,逼得王有福一家人带她去县里看才行。   到了县里,她就不信这家人还能通天不成。   从那天开始,茅子苓就对自己百般折磨,还趁着王有福一家不注意的时候,吃了一点蓖麻子。   她知道蓖麻子有毒性,重者丧命,轻者也会呕吐、腹泻、脱水等等。   毒发一开始,王有福一家并没有太在意,以为茅子苓经常会肚子疼,后背也会疼,他们都以为那是流掉孩子落下的病根。   没想到茅子苓这次额外严重,还疼得满地打滚。   王有福的父母很快找来村里大夫给她看看,但村大夫看了却说是中毒了,他看不了,得赶紧送医院,要是再晚怕是要出人命。   王有福父母有些犹豫,但架不住王有福非要去,没办法,就一家人带上茅子苓去了县医院。   这之后的事,就和春城警方调查的差不多。   茅子苓好不容易到了县医院,却没有获救,又被带回了村里,还遭到更严厉的惩罚。   茅子苓身心俱疲,心里的恨意也越发浓烈,看谁都想上去咬一口,在又一次被王有福父母打骂之后,她终于起了杀心。   ……   人一旦破罐子破摔了,便什么都不怕了。   而一旦什么都不怕了,就会迅速冷静下来。   自民警调查过后,释疑离开,茅子苓就变得额外安静,她总是看着窗外,偶尔还会对王有福笑一下。   王有福智商不足,他看不懂茅子苓那笑容里的含义,以为是她又回心转意了。   但那时候,茅子苓的脑海中,想的却是如何杀死王有福一家的一百种方法。   第一个下手对象自然是王有福的父亲,他是一家之主,也是这家里最有力气的人,所以必须先杀了他。   但她不能下毒,这很容易就把事情闹大,怀疑到自己身上,最好是创造一次“意外”。   于是,茅子苓在一个白天找准了机会,趁着王有福一家外出的时候,逃出院子。   可她没有往村外跑,那一路上人多眼杂,她体力不支,根本跑不出几百米,就会累瘫,然后就会有村民通知王有福一家。   同样的险她不能再冒了。   所以茅子苓就裹住头,披上王有福的外套,头一转就往半山上去了,她知道那个时间王有福的父亲会在山上干活儿,吃喝拉撒都在山上面。   茅子苓知道不能正面来,就在找到王有福父亲之后,一直躲在暗处,等他走到山坳前准备小便的时候,再跳出去,用一根竹竿,将他推到山坳里。   人在“方便”的时候,是会下意识放松的,这时候的身体反应会变得很慢,就算有什么意外发生,也顾不过来。   其实这个办法对付其他人未必有效,但茅子苓偶尔会听到王有福夫妇提起干活的事,知道王有福的父亲喜欢对着山坳小便。   王有福的母亲还经常说,下雨后路滑,他这是毛病,万一脚下打滑,掉进山坳,那就没命了,还说村里之前有人就是这么掉下去摔残的。   可王有福的父亲却根本听不进去,还说从小就这么尿,改不掉。   自然,那时候王有福的父亲根本不会想到,这会成为他给自己安排的死法。   等王有福的父亲死后,茅子苓又将矛头转向王有福的母亲,同样是先观察,再行动,一旦出击,就决不能失败,机会只有一次。   茅子苓做足了准备,根本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要么王有福的母亲死,要么她死。   而老天似乎也在帮她,令她又一次得手。   茅子苓知道,王有福父母死后,村里这些人也再没有通风报信的机会了。   这些村民都是墙头草,平时害怕王有福一家,知道他们家有点势力,又想卖好,就拿她当祭品。   如今王有福的父母死了,这些村民也都一个个露出本来面目,平日还会拿着吃的到王家走动的人,也都不来了。   再说王有福,他是轻度弱智,茅子苓要对付他容易的多,哄他服毒并不费力,看着他难受的上吐下泻,满地打滚,她也只是冷眼旁观。   在那一刻,茅子苓想的是等王有福咽气后该如何处理。   她没有力气去挖坑埋尸,而且挖坑时间太长,新挖的土也会留有痕迹,到时候村派出所一来调查就露馅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以为是王有福杀了父母,而他畏罪潜逃,当然这个前提必须是没有人找得到王有福的尸体。   就在这时,茅子苓想到了王有福提过的旱茅厕。   农村的旱茅厕就是不能冲水的茅厕,在王有福家后面就有一个,而且许久没有处理过,里面藏了什么也不会有人去挖掘。   茅子苓就将王有福扔在里面,然后看着他的尸体渐渐沉下去,渐渐被那些粪便没顶,无声无息。   直到走出门口,茅子苓抬起头,看着顶上的天空,闭上眼,第一次如此放松的站在蓝天白云之下,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对于旁观者们来说,茅子苓这一“战”,是彻底将心里的魔鬼释放出来。   恶毒的种子是霍雍、廖云川和那些富二代种下的,而后又经过了王有福一家人一年多的浇水、施肥,如今它终于破土而出。   可是对于茅子苓自己来说,她是在“阴间”走了一遭,眼下重回人间,也是时候要拉几个人下地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没写完,下章继续,把这个故事做个了断。   关于这个故事,其实类似的事一直发生在你我身边,只不过很多人的生活相对比较安逸,就忘记了居安思危的道理。   社会的文明进步,并不代表人性也变得文明。   我们创造文明,为的就是脱掉野蛮,只是永远都不要忘记人之初性本恶的道理,有人外表文明,骨子里仍是野兽。人之所以能成为食物链顶端,“藐视”地球其他物种,就是因为人类的贪婪、野蛮、暴力。   而我们谴责这些事的同时,也要珍惜现在的生活,它不是理所应当存在的。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10 12:00:00~2020-12-1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noswissfin、惊鸿一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丸子君 20瓶;五月s、微微微 10瓶;oceano 3瓶;流水人家 2瓶;杭菲、我爱学习、KAY、我是一条咸鱼、kikomizuhara、君莫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24   故事讲到这里, 便进入了最重要的部分。   陆俨不由得凝眉敛目,观察着茅子苓的表情和眼神,以一个侦查者的角度, 去分析茅子苓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其实到目前为止, 茅子苓都算配合,她在讲完王有福一家的故事之后,还提供了村子的名字和王有福一家的地址,和春城方面的调查完全吻合。   接着,陆俨便示意李晓梦, 将现在警方已知的涉案富二代和女性受害者的照片摆在茅子苓面前, 给她辨认。   几个富二代,茅子苓都指认了, 但女性受害者,她只认识其中三个,其余的没有见过。   直到指认完毕,陆俨这才淡淡问道:“这四个富二代, 在三个月前一同失踪了, 地点就是历城的自然保护区。这件事你知道么?”   从时间上推断,茅子苓是五个月前从春城农村逃出来的, 如果那四个富二代的失踪与她有关, 那么在那中间两个月的空档期,茅子苓住在哪里,接触过什么人,就变得尤为重要。   茅子苓抬了下眼,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讶,隔了几秒才问:“他们失踪了?我不知道这件事。”   “你不知道?”陆俨未露声色,显然早已料到茅子苓可能会否认, “你处心积虑的要报复曾经伤害你的人,既然已经杀害了霍雍,为什么这四个人你却放过了?”   茅子苓的表情有些茫然,瞬间像是换了张面孔:“他们只是听令行事,我当初得罪的只是霍雍一个,也是霍雍下令把我卖到农村的。冤有头债有主,我没必要大开杀戒。更何况我的身体很不好,逃出来以后,我就随便写了个身份证号去看病了,直到确诊胰腺癌晚期。我是医生,我知道这个病有多可怕,死亡率有多高,治愈率有多低。很多人都管它叫癌中之王,以我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希望,所以我就要利用最后的时间进行复仇。要对付霍雍一个人对来说已经很难了,我哪还有精力对付那么多人?”   所有人都不会相信茅子苓的这番说辞,尽管她说的有道理,但是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历经过大小案件几百件,职业嗅觉早已养成,不会被这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   但问题是,历城警方始终没有找到那四个富二代的尸骨,既然没找到,现在就不能断定死亡。   在法律上有明确规定,“下落不明”超过两年才能定性为“失踪人”,等到超过四年,或者确定是因为意外事故而下落不明超过两年者,才可以依法宣告死亡。   还有,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将那四个富二代的失踪,和茅子苓直接联系到一起,所以怀疑就只能是怀疑。   这边,陆俨没有立刻接话,他只是眯了眯眼,揣度着茅子苓隐瞒事实的动机。   对茅子苓来说,她已经时日无多,法律于她而言,无论是惩罚、谴责,都不会被她看在眼里,那些痛苦可能都比不过癌症的折磨。   她多一条罪或是少一条罪,根本无所谓,但是一旦认了其它罪状,就意味着还会牵扯出别的人。   这应该就是茅子苓的动机。   既然没有证据,陆俨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很快就转到下一个问题:“那就说说你报复霍雍的过程吧。”   茅子苓有些意外,看了陆俨一眼,似乎没料到他这么轻易就略过那四个富二代,随即说道:“我用王有福的身份证开通了网上支付,用那些钱做路费。我知道,王有福父母的死亡虽然被判定为意外,但可能已经引起县派出所的怀疑。王有福‘失踪’之后,警察会怀疑到他身上,可是等我也离开了,兴许又会把怀疑的视线转向我。”   于是,茅子苓未免夜长梦多,看完病之后就很快离开春城市,买了大巴车的票,一路辗转往江城移动。   这样一来,就算警方顺着王有福的消费记录追过来,也不会找到任何王有福的踪迹,因为警方短时间内还不能肯定,那是一个女人在使用,还是一个身体虚弱,毁了容的女人。   茅子苓回到江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林曾青,可林曾青的电话已经停机,她又打去林曾青上班的公司,这才听同事说林曾青进了精神科的事。   幸而在言谈中,茅子苓打听到林曾青疯之前,曾有一个男朋友,而且当初也是她男朋友陪她去医院看的病。   只是再一问林曾青男朋友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才得知那个男人叫廖云川。   茅子苓咳嗽了几声,跟着发出冷笑:“我根本没想到曾青的男朋友会是廖云川,起初我很震惊,但很快我就意识到,曾青的病和廖云川有关,而且曾青和廖云川在一起,很可能是因为我的‘失踪’。”   只是茅子苓无法去探视林曾青,一来只有家属身份才可以,二来还要遵循医院的规定,如果医院认为病人的病情还没得到控制,不方便探视,即便是家属也难以见到面。   茅子苓继续道:“我用了几天时间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曾青我没能力去见她最后一面,就算有人愿意帮我带话给她,以她的精神状态也未必能理解我在说什么,还有可能会惊动廖云川。而我这次回来,最主要的目标是霍雍。”   要对付霍雍并不容易,可也不算很难。   茅子苓有霍雍的手机号,她试着播过一次,那个号码还在用,只是刚一接通就被她挂断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引霍雍一个人出来,再将他控制住。   而在这之前,她必须找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还需要一些医疗器械和药品。   这番工作,花了她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听到这里,陆俨问:“帮助你的是一家医疗设备销售公司的主管,名叫周力。你是怎么说服他将那些东西卖给你的?”   茅子苓笑了下,说:“早在两年前,我就知道周力的把柄,他一直在私下给历城的那些富二代供药。有些药是精神类处方药,是会上瘾的,一般人很难拿到,但他有渠道,从中赚了不少差价。我就假装是江城这边的富二代,以个人名义跟他要一批药品和设备。”   “你要的那些设备,难道周力就没有起疑么?”   “他会起疑,但类似的订单他也接过,所以就算起疑,他也不敢多问。这件事,还是廖云川告诉我的。”   周力做这种私下交易的勾当也不是一两次了,在市面上有一些无照经营的小诊所,还有一些私下接待病人的黑市医院,这些地方都需要设备和药品,而他们不能走正规渠道去购买,靠的就是周力这种人。   茅子苓也曾是医生,自然听过这里面的门道,而且她也接触过不少富二代,学了一些他们之间的黑话,所以在网上和周力打交道时,她也学了个七八分相似。   再加上茅子苓出手大方,没有讨价还价,不像是假的,而周力也有“职业道德”,知道这些东西不是用在正路,所以也不会东问西问,所以一来二去,交易很快就达成了。   至于收货地点,茅子苓用现金在江城南区租了一个小仓库,等东西一到,就又租了一辆快要报废的小货车。   从搬货到运送,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更没有找搬家工人。   她体力虽差,运输也慢,但只要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安全,她还有些时间,可以慢慢来,最怕的就是在事成之前打草惊蛇。   而且只要一想到距离成功还有一步之遥,她心里就十分的激动,连饭也能多吃几口。   在那个时候,最难的就是如何将霍雍骗出来。   茅子苓苦思许久,回忆着霍雍曾经说过的话,随即想到一个突破口,就是霍雍的大哥——霍骁。   茅子苓也看过网上的新闻,知道霍骁一年前出了车祸,至今还躺在慈心医院。   这件事要是放在别家,茅子苓不会上心,但放在霍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霍雍。   霍雍生母不详,曾以私生子的名义进了霍家大门,这些年来网上有他不少传言,包括他如何不争气,和霍骁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有霍骁出车祸以后,霍廷耀曾经也扶植过霍雍,但霍雍不成器,性情不定,又不是经商和继承家业的料,所有交给他的事都搞砸了,所以就连霍廷耀也对他很失望。   可想而知,霍雍对他大哥霍骁会是什么样的心态,怨恨、嫉妒,说不定还希望霍骁赶紧死。   一说到霍雍,茅子苓又是一声冷笑,眼神也跟着变了:“在那通电话里,我告诉霍雍,我知道霍骁一个天大的秘密,对他很不利。我还问他怕不怕将来霍骁醒来,他会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其实这些话我原本是试探他的,那时候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会上当。霍雍一开始并不相信,还在电话里问我是哪家的媒体,说他有办法弄死我。”   茅子苓绝对相信霍雍不只是放狠话而已。   要说以前,茅子苓还会害怕他,但时至今日,她已经没什么可输的了,死神都不怕,何况是一个人渣?   茅子苓就在电话里问霍雍,愿意花多少钱把秘密买走。   霍雍大概也见多了“见财起意”的白痴,自然没有上当,还让茅子苓有多远滚多远,就将电话切断。   茅子苓就趁着霍雍将她的电话拉黑之前,快速将已经编辑好的短信发过去,更在短信里面透露霍雍做过两次摘除手术的事。   两年前在那间318房间里,茅子苓虽然只是看到一眼霍雍的伤口,可她是外科医生,一见伤口形态、深浅,哪怕只是一眼,心里也能做出基本判断。   于是,茅子苓还将她印象中的画面简单描述了一下,这和霍雍的情况十分吻合。   不会儿,霍雍的电话就主动打回来了,这一次语气额外暴怒,还质问她是听谁造谣,到底知道什么秘密等等。   茅子苓就在电话这边笑着。   她知道人只要一处于愤怒状态,很容易就会判断失准,且智商下滑,何况霍雍又是个冲动且只顾一时意气的人。   茅子苓就以一个医生的分析,在电话里轻描淡写的提到他的手术,说的霍雍越发相信她并不是什么媒体记者,而是真的知道霍骁的秘密,而他做过两次摘除手术的事,恐怕也是霍骁透露的。   故事讲到这里,茅子苓主动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陆俨,又看了看陆俨身后的那面单向镜,随即说:“我就是这样把霍雍引出来的。这么丢人的事,我肯定霍雍不会惊动别人,他丢不起那个人,他一定会自己来赴约。”   陆俨没有立刻发问,只是回想着霍雍被绑架的时间。   那时候廖云川已经被带来刑侦支队接受问话,霍雍就算想找廖云川商量也不可能,而他更不可能找韩故。   这种隐私,家庭医生或许会知道,但律师是没必要告知的。   思及此,陆俨开口了:“如果是别人,霍雍或许不会带,但廖云川一直知道霍雍的身体状况,你就不怕他将廖云川一起带来?”   这个问题是陆俨设下的陷阱。   廖云川刚进警局的时候,消息没有外传,恐怕也只有霍家人,韩故以及慈心的部分医生、护士才知道,而这些人在表面上全都不认识茅子苓。   如果茅子苓回答说,那时候廖云川不是进警局了么,这就等于直接将她的同党暴露,而范围就在这群人之中。   陆俨不动声色的看着茅子苓,只等她一个答案。   茅子苓安静了几秒,这才哑着声音回答道:“地点是我定的,我把霍雍约在南区的一个废车场附近,我就躲在暗处,一旦看到他还带了别人,我就会掉头离开。而且我在电话里已经警告过他,如果带其他人,明天一早,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他的小秘密。”   陆俨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不是因为茅子苓的答案毫无破绽,也不是因为怀疑被排除,而是因为茅子苓在回答之前,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她眨了一下眼,眼神也变了。   也正是那一瞬间的变,令陆俨越发认定,她是知道廖云川当时在哪儿的。   当然,怀疑归怀疑,只要没有证据,茅子苓不会承认。   陆俨扯了下唇角,很快绕过这个问题,只说:“等霍雍赶到废车场附近,你就下手了。”   茅子苓吸了口气:“对,我体力不如他,但我有药。我靠近他身边,装作要将‘秘密’交给他的时候,我就出手了。只不过我要将霍雍抬上车,还真是花了好一番力气。”   这又是一个疑点,但也勉强可以说通。   一个女人能否将霍雍那样的男人抬上车呢,连拖带拽,应该能做到。   但如果是一个像茅子苓这样生病的女人呢?借助一些工具,也有机会可以实现。   听到这里,陆俨在桌上敲了两下:“你漏了一件事。”   茅子苓一顿,就听陆俨说:“为什么你会选择那家废弃的工厂,你就不怕在作案的时候,有人会出现在附近,破坏你的计划?”   “那里啊,我忘了说了。”茅子苓缓慢的笑了一下,“我在选定地点之前,曾经在附近观察过几天,我确定那里没有人会去。至于我是怎么想到那里的,这还多亏了陈凌。”   陈凌?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抓住了陆俨等人,以及隔壁间薛芃、季冬允的注意力。   历城和春城的刑警或许不知道陈凌是谁,但这里所有接触过陈凌案的人都很清楚她的危害性。   茅子苓这时说:“哦,对了,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她,她是我在立心孤儿院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不过后来绝交了。”   陆俨说:“陈凌在几个月前,死在监狱里了。”   茅子苓一愣,只是不知是真的惊讶,还是装的。   然后,她问:“她死了?怎么死的?”   陆俨没有回答,只说:“你刚才说,多亏了陈凌,这是怎么回事?”   茅子苓又“哦”了一声,说道:“是我以前听她说过,南区有几个废弃的化工厂,已经尘封多年,也没有人去处理,一来是因为污染太严重,里面还存着一些有害物质,二来也是因为环境治理还没到位,也跟那里的地皮开发也有直接关系。陈凌离开立心之后,曾经在几家化工厂工作过,所以她很清楚江城化工业的历史。但我那时候只是听了个大概,后来在南区也找了一阵子,先后观察过几家废弃的工厂,最后才选定一家。”   茅子苓三言两语就将这中间的过程带过,这番话听在不同人的耳里,却产生了不同的效果。   按理说,无论是刑侦还是刑技,注重的都应该是罪案调查,如何定罪,证据是否充分。   可是这一刻,始终在隔壁房保持沉默的薛芃,却从里面听到了一点“弦外之音”。   茅子苓是医生,而且和陈凌关系不好,后来还断交了,那么她又怎么会把陈凌说过的话放在心上呢?   难道在茅子苓的潜意识里,她其实十分“在意”陈凌这个人,所以也就记住了陈凌的话?   还有,兜兜转转又绕到了陈凌身上,这也太巧合了。   虽说在时间和证据上,茅子苓和陈凌不可能再有交集,茅子苓回到江城时,陈凌已经死了,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巧合让人总有一种刻意留下“痕迹”的感觉。   薛芃走神了片刻,直到醒过来,才发现茅子苓已经讲到分尸的经过。   据茅子苓说,她先给霍雍注射了毒素,令他无法动弹,不能言语,却能保持意识清醒,知道自己在哪里,正在经历什么,还有痛感。   只有这样,才能令她心里感受到真正的快意。   然后,茅子苓就袒露身份,将这两年来她经历的痛苦,不紧不慢的告诉霍雍,还在霍雍面前架起一个笔记本电脑,让他看着里面循环播放的那些女死者生前录过的短视频和照片。   茅子苓没有一上来就下重手,她先是割掉了霍雍的耳朵,告诉他会寄给他身边的人。   接着她就开始切割他的四肢,同时还给他输送着营养液,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注射一针肾上腺素,维持着他的生命。   茅子苓的动作并不快,她除了在虐杀霍雍,也是在告慰自己。   她没切掉霍雍的一部分|身体,就会当着他的面进行清洗,然后放进装满福尔马林的瓶子里进行浸泡,还拿给霍雍看。   说到这里,茅子苓笑出了声,她好像很高兴,又好像很痛苦,一边笑的同时还流下了眼泪,就像她对霍雍下手时一样。   痛快,但也痛苦。   她下手有多狠,就说明心里有多恨。   直到茅子苓摘掉了霍雍的一对眼珠,告诉他,这对眼珠会寄给霍家。   茅子苓又是几声笑,那笑声低哑的像是男人,而后说道:“你们见过没有眼珠的人还会哭吗?其实眼球和眼泪不是同一个体系,眼球虽然摘除了,但只要鼻泪管和泪腺没有破坏,人还是会哭的。而且眼珠摘掉之后,眼眶的结构就会改变,结膜囊会萎缩,眼睫毛会倒进去,这样就会刺激更多的泪液,哭的更凶。”   这番话之后,茅子苓又以医学的角度,开始讲述她如何打开霍雍的胸腔,将器官逐一取出来,而每一个器官又有什么作用等等。   当然,霍雍并没有支撑完全过程,他在打开胸腔后没多久就咽气了。   茅子苓还提到了死人解剖和活人解剖的区别,提到了如何将那些器官做成标本,放在福尔马林的瓶子里密封。   整个讲述过程,茅子苓除了供出一个叫周力的主管之外,没有牵扯到其他任何人,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可是茅子苓又做到了自圆其说。   还是那句话,除非有证据可以证明,江城还有其他人在帮她。   可是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废弃的工厂内,还是找到的那辆小货车里,除了将车租给茅子苓的车主之外,就没有找到其他人的指纹和DNA。   而茅子苓也的确是用了王有福的身份信息从网上划账,有一大笔钱划给了周力,其余的零星花销都是路费,还有一笔钱被她取了出来,应该是以现金的方式花出去了。   在做这些事情之前,茅子苓早就有了计划,什么时候可以走网络划账,什么时候就只能用现金。   唯有一件事,茅子苓提都没有提。   陆俨提醒道:“那么Silly talk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要帮你?”   茅子苓说:“我在网上看到过他发的钟钰和陈凌的故事,我猜他要么就是认识她们姐妹,要么就是为了想出名,才发这种东西博眼球。我就找了个翻|墙软件,去海外的论坛上给他发了邮件,说我有更劲爆的消息,能帮他吸更多的粉丝,问他愿不愿意配合。”   Silly talk接到邮件后不久,很快就回复茅子苓,先是问她什么消息,又问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茅子苓就告诉他说,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只不过消息很劲爆,可能会惊动警方,后果需要他自己承担。   Silly talk便说,自己人在境外,也不是中国国籍,不担心会被大陆公安追究。   到此,茅子苓话锋一转:“我和Silly talk的邮件对话,应该都有记录,我可以把账号密码给你们,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其实根本不用看,陆俨就相信茅子苓的确拿得出来邮件记录,只是他并不相信茅子苓和Silly talk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关系。   当然,就算他问茅子苓,Silly talk的性别、身份、年龄,茅子苓肯定也会说,他们互相没有问过,这只是一场交易。   如果问茅子苓,既然能翻|墙,为什么不自己去海外论坛上发帖。   茅子苓也可以回答说,如果是从境内翻|墙出去发帖,被追踪到的几率很大,但如果是找一个就在海外的华人来做这件事,就会给跨境调查增加难度。   陆俨的心思转了几圈,在纸上写了几笔。   等到目光再度对上茅子苓,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那些帮助茅子苓走到这一步的人,无论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更多,他们和茅子苓早就有了约定,做了交易,茅子苓会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担下来。   在理论和实操上,她能一个人完成的,可以跟警方坦白,只要没有找到其他人的痕迹,和她的说辞对得上即可,比如绑架霍雍,和周力进行交易等。   反过来,她不能一个人完成,而且很难自圆其说的行动,就要适时装傻、否认,毕竟只要找不到直接证据证明和她有关,就不能定案,比如那四个富二代的神秘失踪。   显然,这不只是一个人的复仇,而是一个精心策划过的局。   只是陆俨不相信,这个局是茅子苓一个人想出来的,无论是时间还是体力,对于茅子苓来说都太苛刻了。   不过这个局有一个十分聪明的设定,就是它始终都围绕着茅子苓的职业在运转,在逻辑和理论上绝对成立。   茅子苓是外科医生,有临床医学的知识和经验,所以但凡是和法医、痕检沾边的知识面,她会知道也不稀奇,而且她还曾经是季冬允的女朋友,有过专业讨论也不稀奇。   反之,如果这个局的设定还牵扯了其它和医学距离较远的专业领域,那就很难解释了。   但就目前来看,这个局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可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更令人起疑。   ……   等茅子苓交代完大部分作案经过,接下来一些问题补充,就由方旭来进行。   陆俨只是坐在一边梳理着经过,直到耳机里传来一道声音,只听季冬允问:“陆队,我能不能单独和她说几句?”   陆俨一顿,等茅子苓回答完方旭的问题,便突然开口:“你讲述的整个过程,很少提到季冬允法医。”   茅子苓明显怔住了,她看了看陆俨,又飞快的看了一眼单向镜,垂下眼,说:“我提他做什么?”   陆俨:“他想见你一面,你同意么?”   “我拒绝!”茅子苓想也不想,飞快的说:“我该说的都说了,我不想见任何人,你们要怎么定罪,我都没意见。”   陆俨抓住了这个瞬间,问:“为什么你这么抗拒,他这两年一直在找寻你的下落。”   茅子苓冷笑:“那是他一厢情愿。就算没有两年前的事,我也会和他提分手的。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什么都讲规矩,跟他在一起太累了。他在江城有家,他不愁生活,所以就算做法医,拿着微薄的薪水,他也无所谓。可我不一样,我那么努力念书,往上爬,如果只是为了那么点钱,我干嘛要念医科院,我做别的也可以啊!我们的价值观根本不一样,他就只会讲大道理,我跟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茅子苓的这番话,声音放的额外大,也是她口述作案过程以来,比较激动的一次。   或许也正是因为情绪起伏,茅子苓刚说完,她的身体就开始抽搐,很快疼的脸都白了。   陆俨很快让等在外面的医护人员进来,将茅子苓抬出去,先将她送到拘留室,等到病情稳定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另一边,隔壁房里历城和春城的刑警也很快离开。   屋里只剩下薛芃和季冬允。   薛芃本应该将空间留给季冬允,可她走到门边,又停住了,回过身看向撑着桌面,低着头的季冬允。   半晌,薛芃说:“她的话别放在心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感觉她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保护你。”   季冬允身体一震,随即缓慢的点了下头,只是没出声。   薛芃见他听到了,便抬脚离开,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她相信其实这里每一个人都看出来了,茅子苓是在急于撇清和季冬允的关系。   相信茅子苓自己也很清楚,真要是严格追究起来,她的事情或多或少会对季冬允的事业带来影响,虽然他们只是曾经的男女朋友。   所以为了季冬允着想,茅子苓只能说,就算没有那件事,她也会提出分手。   即便曾经对霍雍痛下杀手,心里也仍有柔软的一面。   还有,茅子苓曾经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美是带有一点性格,一点攻击性的,她心气也高,就算和季冬允之间没有所谓的山盟海誓,只是平淡的交往,他们也曾是男女朋友,而且不是因为关系破裂而分开。   时至今日,茅子苓已经面目全非,她过去两年的经历虽然遭人践踏,可骨子里还是残留了一点自尊,无形中也有一股力量支撑着她。   她不屈服,也不认命。   那些侮辱过她的人,代表了她人生里的最黑暗的时刻,她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进行了复仇。   立心孤儿院的老师、朋友,还有季冬允,则是留在过去的温暖。   而拒绝再见季冬允,就是她最后的坚持。   ……   再说案件本身。   关于分尸案的诸多疑点,到目前为止,都只是小细节上的问题,真正大方向的实证已经掌握。   而历城和春城的刑警专程过来,也是为了多城连环奸杀案。   现在奸杀案里有了茅子苓这个至关重要的目击证人,她还提供了历城别墅的地址,认出了四名富二代和三名女受害者的身份。   再加上茅子苓提供的和廖云川有关的种种线索,包括廖云川给她的储蓄卡,以及茅子苓在江城的兼职客户名单,这些都给专案小组接下来的调查提供有力帮助。   笔录结束后没多久,陆俨就去见了一趟刑侦支队的队长潘震生。   潘震生刚和上面通过电话,得到指示,等陆俨汇报完工作,便将上面的决定转达给他,重点就两项,一是要将案件舆论对社会的影响降到最低,二是分尸案这边只要掌握实据,就要尽快结案,不宜节外生枝。   陆俨听了先是一怔,但很快便了然。   从案件调查的角度考虑,自然还有一些细节值得挖掘,也许能挖出“帮凶”,也许不能,因为就目前来看,那些人并没有和案件直接沾手,很有可能只是在背后出谋划策,等到“操作”时,就交给茅子苓独立完成。   又或者是有人出手帮了茅子苓,但这人不仅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痕迹,也有反侦查的能力,更了解办案流程,所以很狡猾的隐身了。   事已至此,陆俨心里也十分明白,出于上面的考虑,既然真凶已经落网,那么这个案子的确应该点到为止,不宜深究。   但陆俨还是说了这样一句:“茅子苓可能还有帮手在外面,上头的意思,是让我们点到为止,放弃追查么?”   潘震生自然不会直接说“是”或者“不是”,他只是长叹了一口气,问道:“如果让你继续查,你能保证一定找到人吗?只要你给我个期限,我就拿自己这张老脸去争取。不过你要想好了,一旦超过那个期限,你还没把人交出来,到时候对社会造成了进一步影响,这个责任谁来担?”   陆俨眉头一皱,不说话了。   潘震生瞅着他,半晌又劝了几句,还提到这个案子是支队立下的功劳,还是他来做副队以后,很快就能得到嘉奖。   潘震生还说,知道陆俨一直想回禁毒去查之前的案子,这件事其实禁毒也已经松口了,反正陆俨过来是挂职、调任,也许再过小半年就能回去了。   也就是说,刑侦这边的事,陆俨不用太放在心上。   陆俨许久没接话,潘震生还以为他都听进去了,也已经权衡好利弊。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陆俨抬起眼皮,忽然来了这么几句:“分尸案已经告破,我一定会顾全大局。至于茅子苓身后是否有帮凶,等将来再有线索,再查也不晚。”   潘震生听了,先是安静几秒,瞅着陆俨的眼神,也渐渐融入笑意:“看来你是不会放弃了。你这脾气啊,难怪老林那么喜欢你。”   老林指的就是林岳山,禁毒支队队长。   陆俨仍是刚才的表情,不紧不慢道:“我也不是非揪着不放,但如果发现线索,也不能视而不见。这个案子现在可以了结,但只要将来帮凶浮出水面,不管是几个人,他们仍要面临法律制裁。”   言下之意便是,除非帮凶会躲,一辈子都不露出来,只要露出来,这事就还有后续。   潘震生笑道:“这意思在我这里说说就好,我只当没听过。这个案子了结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就只有两个字——证据。只要你拿得出证据,我就敢拿着它去跟上面叫板。”   陆俨这才笑了:“是,我明白了。”   ……   几分钟后,陆俨回到刑侦支队办公区。   许臻已经做好了给顾瑶录制的笔录档案,第一时间交上来。   这个时候,顾瑶已经离开警局,薛芃和季冬允也先后回了实验楼。   陆俨拿着笔录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倒了杯水,坐下来揉了揉眉心,这才将报告打开,准备快速阅读一遍。   只是刚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这样一句话:“据我所知,在霍雍十六岁的时候,就曾经被人绑架过一次。”   陆俨的目光瞬间顿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结束,下章进入新卷,以霍家的故事无缝衔接。   下一卷,钟隶该出来了,霍骁要醒来了,这就意味着感情线和姐姐的故事都要推进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11 12:00:00~2020-12-1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noswissfin 2个;阿梅、na、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微微 10瓶;我不知道你躲在哪个角 6瓶;善良的菜菜 2瓶;嘿、KAY、666、君莫笑、杭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1   陆俨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研究顾瑶的笔录, 在阅读之前,他内心也有过预判,以为不过就是一场豪门秘辛, 外表越是光鲜亮丽, 里面越是藏污纳垢,类似的事大同小异,他也见过听过不少。   但是在看到顾瑶提供的霍雍背景资料之后,陆俨才发现,想象力远不如现实来的震惊。   自然, 顾瑶也不是当事人, 有很多事她也是听来的,而且那些“听说”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还有待考证。   这里面,顾瑶提到的霍雍十六岁时曾经遭遇过一次绑架,而霍廷耀亲自出面,请顾瑶来为霍雍做心理辅导, 就是在那件事之后不久。   原本在那之前, 霍雍的性情就已是顽劣不堪,绑架之后更是天翻地覆, 好像要跟全天下人都过不去。   而且顾瑶还说, 有件事她不是很确定,只是听霍廷耀说,霍雍刚被找到的时候,身上还受了伤,卧床了一段时间。   人质被绑架,受伤时大概率会发生的事,只不过……   陆俨看到这里, 皱了皱眉,很快就拿起桌上的另外一份档案,是季冬允前几天做的霍雍的验尸报告。   这份报告里写的很清楚,霍雍曾经有过两次睾|丸摘除手术,根据伤口的恢复形态,一次应该在十八到二十年前,另一次应该在九年到十年前。   如果是九到十年前,那时候霍雍应该也就十六到十七岁。   难道霍廷耀所说的身上受了伤,指的就是这件事?   这就奇怪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绑匪绑架霍雍,是不小心伤到了那里,还是故意为之?   要真是因为绑架事件,那么此前知道霍雍做过摘除手术的人,除了他的家人、廖云川父子、茅子苓,应该还有当年的绑匪。   ……   转眼到了傍晚,刑侦支队众人忙碌了一整天,总算歇了口气。   许臻和李晓梦正式加入专案小组,接下来数日将要和历城、春城的刑警一起,针对多城连环奸杀案继续调查,除了已经确实参与犯罪的霍雍、廖云川和几个富二代,还要找出其他同伙,收集更多有力证据。   只不过首犯霍雍已经身亡,法律是无法再对他进行刑事追究的。   至于民事责任方面,因为霍雍已经是成年人,具备完全的民事能力,所以亲属没有法定承担民事赔偿的责任,除非亲属愿意主动赔偿。   另一边,刑技实验室。   薛芃也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对分尸案的物证进行最后的分类处理,除了再检查一遍有无遗漏,还要将之前在检验中存在问号的地方挑出来进行分析。   等到工作告一段落,再一抬眼,已是傍晚。   薛芃站直了身体,转了转脖子,活动了几下肩膀,随即就感觉到兜里的手机在震。   她拿出来一看,是陆俨的微信:“一起晚饭?”   薛芃笑了下,反问:“食堂?”   “不吃食堂,回家吃。今天不加班,早点回去陪巴诺。”   不到十分钟,薛芃就将桌面收拾好,裹好羽绒服,拿着包和手机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陆俨比她早一步,人就靠立在车前,一手插在外套的兜里,另一手正在刷手机。   薛芃走上前问:“打算吃什么?”   陆俨说:“我刚叫了火锅,一会儿就能送到,先上车吧。”   薛芃扫了他一眼,等上车才说:“破案了就是不一样,吃火锅是为了庆祝?”   陆俨笑了下:“还不到庆祝的时候,只是突然想吃了。”   这话落地,车里安静了许久。   薛芃本来也没有特别想聊的话题,她的思路还停留在实验室里,就一直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等到陆俨住的小区到了,薛芃醒过神,再转头一看,见陆俨浓眉微皱,目光深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困扰着他。   薛芃也没问,跟着陆俨下车,就像之前一样,刚走到家门口,巴诺就主动把门打开了。   趁着换鞋的功夫,薛芃才忽然想起一茬儿,说:“哦对了,你待会儿把被罩换下来吧,换套新的。我早上赶着回实验室,又忙了一天,忘了和你说了。”   陆俨将鞋子码好,直起身,微微一怔:“怎么?”   薛芃这才将昨天巴诺咬着棉被在地上拖行的事说了一遍,随即一边顺着巴诺的毛,一边说:“它也不是故意的,它只是怕我着凉。”   陆俨居高临下的扫了巴诺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个狗腿子,还知道献殷勤。”   话落,他脚下一转,便拐进卧室。   薛芃洗了手,就跟着走到卧室门口,伸头一看,陆俨正在换被罩。   薛芃轻咳一声,问:“要我帮忙么?”   陆俨就立在床边,侧头应道:“先帮我把窗户打开,放放空气。”   “好。”薛芃将窗户推开,转身再一看,陆俨已经将四个被角都塞到被罩里,他手长脚长,手臂打开,很轻易的就将棉被展开。   薛芃上去捏住了两个角,抖了两下,棉被和“新衣服”完美贴合。   陆俨说:“你先抱着,我把床单换了。”   薛芃就将棉被抱进怀里,以免棉被落到地上,她还特意举高,半张脸也埋了进去,嗅到了一点洗衣液的味道。   清爽、干净,纯棉质地。   再一抬眼,就看到陆俨已经将旧床单扯下来,正将新的铺在床褥上,利落的掖好四个角,床单被他捋的很平整。   随即陆俨单膝架在床上:“来吧,把被子给我。”   薛芃回到床边,不发一言的松了手。   陆俨一边叠被子一边说:“昨天是我疏忽了,我既然叫你过来帮我照看巴诺,就应该告诉你床单被罩放在哪个柜子,你换了就可以睡床了,怎么能让你在沙发睡。”   薛芃反应了两秒,才明白:“我不是嫌你不换床单被罩才不睡床的,是我不好意思,我穿的是上班的衣服,忙了一天下来很脏了。”   陆俨叠好被子,直起身时,笑道:“我也有问题,我的确好久没换了,以后我勤换,下次你就别睡沙……”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陆俨就顿住了。   薛芃也是一愣。   两人看着彼此,四目相交,一时无言。   屋里的气氛走向也跟着越发不对。   半晌过去,陆俨咳嗽两声,挪开目光:“我不是那个……”   没想到薛芃却将他打断:“还有下次?你真拿我当保姆了。”   薛芃说完,就往外走,还叫了一声始终蹲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巴诺,巴诺立刻跟上去。   一人一狗坐到沙发上,巴诺主动挨了过来,让薛芃靠着。   薛芃将电视打开,就搂着它一起看。   隔了好一会儿,陆俨才从卧室里出来,也没和薛芃有正面交谈,便进厨房开始整理碗筷,然后又将折抵餐桌拿出来支好。   薛芃见了,也跟着起身,进厨房洗了手,就出来帮陆俨的忙。   厨房和客厅的面积都不大,两人进出时难免会有接触,或擦肩而过,或侧身让对方先走。   只是整个过程,谁都没有看对方。   直到外卖将火锅送到,接下来又是一番忙碌,从热锅、摆盘到落座,折腾了十来分钟,终于可以开吃了。   两人在桌子两边落座,一抬眼,就能透过白色的水蒸气看到彼此。   陆俨将饮料打开,递给薛芃,终于将沉默打破:“其实我一年没吃过火锅了。”   薛芃喝了一口,下意识问:“怎么这么久……”   只是刚问完,她就对上陆俨的眼睛,瞬间明白了。   隔了几秒,薛芃又道:“其实我也是。”   吃火锅,要看对象。   通常只有关系很好的朋友才会一起涮筷子,吃彼此的口水。   上一次吃火锅还是一年多前,陆俨和钟隶即将要出任务,那是一次很重要的卧底行动,吃饭地点就在陆俨家里,薛芃也在。   也是同一天晚上,钟隶告诉陆俨,他要跟薛芃表白。   而后在回去的路上,钟隶开口了。   薛芃也答应了钟隶,等他出任务回来,就交往。   一年前的画面一幕幕重现,屋里又沉默了片刻。   直到陆俨说道:“今天潘队找我谈话,说了一下分尸案的事,还提到再过半年,我就可以调回禁毒那边。”   薛芃一怔:“你想继续追查钟隶的下落?”   陆俨抿着嘴唇,轻轻颔首:“钟隶‘失踪’还不到两年,在法律判定他死亡之前,我还想再找找看。在刑侦这边,我也累计一些经验,学到了一些东西,将来也会派得上用场。”   薛芃轻叹了一声,不得不说,她心里是受到震动的,比起陆俨的执念,她远远不如。   在几个月以前,她也曾想过要把钟隶找到,对于理化检验,尤其是毒检额外上心,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当初那种执拗已经渐渐淡了,有些事可以说是想通了,也可以说是放下了。   要说还有什么心结没有打开的话,恐怕也就是薛奕的死了。   想到这里,薛芃应道:“如果等你回到禁毒,你还这么坚持的话,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记得叫我。”   陆俨:“我会的,我知道你也很想找到他。”   薛芃垂下眼想了一下,说:“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其实没有那么执着了,你会信么?”   陆俨一顿,明显有些惊讶。   只听薛芃说:“钟隶的事,我放下了。我小时候经历过我父亲的离开,我姐姐的被刺身亡,后来做了痕检,又遇见这么多案子,看到了很多人情冷暖,人性黑暗面,有些事情就像是顾瑶说的一样,我看的比别人要淡。可实际上这是被迫炼成的技能,因为如果不看淡一点,凡事都去计较,事实也不会改变,最终烦恼的只是自己。”   这番话落地,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只默默吃着锅里的食物。   等吃完了一盘肉,薛芃看了眼电视里正说到分尸案的新闻,转而想到下午物证复验的工作,随即说:“对了,虽然上面的意思是尽快了结分尸案,不过我在复验物证的时候,还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陆俨抬眼,眼神额外的专注:“是什么?”   薛芃:“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霍雍的耳朵上找到一点鸟类的绒毛、微量木屑,和植物纤维?当时我们的推断是,应该是在案发现场有鸟类驻足或停留,鸟类会用木屑、植物纤维来搭建鸟窝。”   陆俨点头:“我记得。而且案发现场外面有很多杂草、树木,还有一片湖泊,树上也有鸟巢。”   “但你有没有发现,那天取证有大半天的时间,从头到尾都没有鸟类飞进工厂。而且茅子苓在分尸的时候,还用塑料布将四周做了隔离,按理说不应该会有小鸟飞进去。”   陆俨听了先是一顿,随即问:“你觉得鸟类绒毛出现的很蹊跷?”   薛芃:“没错,不过我也想过几种可能性,虽然概率很低,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一种是天窗打开了,小鸟在窗口停留过,将绒毛抖落到工厂里,恰好落进塑料布的范围内,又恰好落在霍雍的耳朵上。”   陆俨下意识摇头:“概率很低,可能性不大。”   薛芃又道:“第二种,茅子苓在外面接触过某种鸟类,不小心蹭到身上,带进去了。”   陆俨问:“如果是这样,那么在茅子苓穿过的防护服,戴过的口罩和手套上面,应该也有机会提取到同样的绒毛。”   薛芃:“但我什么都没有找到。”   陆俨皱起眉,靠着椅背,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陆俨才看向薛芃,问:“第三种可能是什么?”   薛芃放下筷子:“将耳朵送到韩故律所的人,接触过鸟类,或者说他养鸟。”   此言落地,又是一阵沉默。   这也是陆俨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到底是谁将盒子送到韩故的办公室,那个人在监控里并未露正脸,因为戴着帽子和口罩,前台也没看清长相,只能确定是个男人。   当然,这种东西茅子苓是不可能叫快递或是闪送的,而且要托付,就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起码确保对方不会走到一半出于好奇打开来看。   但问题是……   陆俨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负责转达的人,一定打开盒子看过,否则他身上的鸟类绒毛,如何沾到那片耳朵?”   薛芃接道:“打开看了却没有受到惊吓,还照常送到韩故的律所——如果第三种可能性的推论没错,那这个人就是帮凶。”   是啊,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帮助茅子苓的人十分聪明,而且手段老辣,计划缜密,在整个案件里,几乎做到了风过不留痕。   但百密一疏的是,这个人偏偏在霍雍的耳朵上留下了一点鸟类绒毛,这就成为了本案唯一无法解释的地方。   陆俨思虑片刻,又问:“那是哪种鸟类,可以知道么?”   薛芃将蔬菜涮进锅里,说:“是一种叫斑胸草雀的观赏鸟,原产自印尼和澳大利亚,后来引进。我查过了,在国内养它的人还挺多的,如果追着这条线索去查,恐怕要大海捞针了。”   陆俨垂下眼,没接话,只是在心里一声轻叹。   薛芃见状,将涮好的菜放进他碗里,转而道:“我知道就算上面让你结案,在你心里还是要追个真相出来。我跟你说这些,不是督促你去调查帮凶是谁,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足以印证茅子苓背后有人,你的判断没有错。但反过来说,无论是刑侦还是刑技,查案有时候真的要看脸。”   陆俨不由得笑了:“你是想告诉我,能不能找到答案,要看我有没有这个运气。”   “可不是么。我听老师讲过很多悬案,有的案子几十年了都没有侦破,有的还是他的老师经历过的案子,做了一辈子的技术,到退休都不知道真凶是谁。”   陆俨又是一笑,正要接话,这时就听到电视里播了这样一段新闻。   新闻说道,江城近二十年来的癌症患病率、发病率逐年上升,而且在其中几年还接连翻倍,和其它同样规模的城市相比,已经是高达十二倍之多。   有很多人都认为,这和江城从三十五年前为了促进经济繁荣,积极发展工业有关,不仅造成城市污染,还对土壤、水源、农作物造成巨大伤害。   就在数年前,江城出产的一批农作物,其中包括豆类、大米,在推向市场之后不久,就被检查出含有重金属超标的问题,被勒令下架,禁止出售,这对江城周边靠种植为生的农民造成了严重损失。   而历城和春城等地的民间,也有不少人说江城生产的食品是危险品,是毒品。   当时因为这些负面消息,江城市政府也做出过相应对策,比如治理环境,改善水源和土壤。   但雪上加霜的是,后来因为“承文地产”倒台,接连扯出更多的黑幕。   其中一项就是江城市政府引以为傲,曾多次作为企业之光向外推广的“基因药”,不仅不能治病,反而会致病。   至于致的是什么病,那自然还是癌症。   癌症到现在仍是医学无法攻克的难题,而且众所周知,生活习惯、生活环境和饮食对它的影响十分深远。   据说当年牵头研发“基因药”的承文地产老板顾承文本人,都身患顽疾,而负责这一项目的顾承文亲自栽培、扶植多年的准女婿祝盛西,更是年纪轻轻就死于癌症。   就在事情爆发的那一年,网上更传言说,顾承文曾经找来一大批“志愿者”,也是癌症患者,前来试药,而祝盛西也是其中之一,结果无一成功治愈疾病。   而这件事之后,市政府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治理环境,迁移和关闭周边的化工厂。   又过了几年,市民和网友们对此似乎已经渐渐淡忘,。   那么,江城的癌症患病率是否真的下降了呢?   就在这段解说之后,主播很快展出一份数据,是江城前一年和本年的医疗数据。   报告里很清楚的显示着,癌症确诊率仍在上升,只是上升幅度已经较之前小了一点,但是其中几项恶心癌症的确诊率却有上升趋势。   直到整段新闻播完,薛芃和陆俨一同沉默了。   癌症这个东西,所有人,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都会心存侥幸,觉得它距离自己很远,与我无关。   就算身边有朋友确诊,只要这件事没有真正轮到自己身上,都不会太把它当回事。   而且大多数人都会想,自己很注意健康啊,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就得了呢?   因为刚才的新闻,薛芃也想到很多,包括陈凌留下的那瓶水,含有重金属严重超标,有的甚至高达二十倍,还有她自小耳濡目染,听张芸桦说过很多水质污染和检验的东西,甚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道理。   但是环境上的事,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就算新闻报道了,市民们将自己的病赖到化工厂污染和政府头上,也不会有实质改变。   污染,是一夕就可以做到的事。   而改善,却需要花费几十年的人力、物力,需要引起大部分人的注意,需要大家一起努力,而不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过几年又淡忘了。   薛芃胡思乱想着这些,直到陆俨往她碗里夹了香菇和青菜,她才醒过神。   抬眼间,对上陆俨的目光,就听他说:“怎么一段新闻就可以影响你的心情?你别忘了,刚才你还劝我呢。”   薛芃没接话,将香菇吃了,才说:“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会劝别人,但自己做不到。”   陆俨笑了下,很快将电视转台。   等到一顿饭结束了,趁着刷锅洗碗的功夫,陆俨才忽然想起一茬儿,说:“对了,下午顾瑶来做了笔录,主要是围绕着霍雍的事。”   “我听说了。”薛芃将案台擦好,走过来靠着冰箱,“有爆点么?”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陆俨宽厚的背,挺直的后脖颈,以及剃的很干净的发尾。   只见陆俨点了下头,说:“有。”   因为有“哗哗”流水声,薛芃怕听不清楚,就往那边靠了一步,同时睁大眼,问:“是什么?”   陆俨有些猝不及防,刚要转头告诉她,却没想到薛芃先过来了,这一转,再一低头,一垂眼,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   薛芃微微仰着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陆俨却飞快的眨了下眼,心里也跟着一动,随即将目光错开,低声说:“哦,据顾瑶说,他十六岁的时候就经历过一次绑架。”   经历过一次了?   薛芃一愣,刚要追问。   但陆俨却将手肘向她的方向顶了一下,同时说:“你别靠了,水会溅你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提到的民事赔偿,如果凶手是成年人,家属没有参与犯罪,一般是没有赔偿责任的,需要凶手自己承担。   但话说回来,法律归法律,人情归人情,具体实行上,凶手家属可以主动要求赔偿,双方也可以私下协商怎么赔偿,受害者一方也可以提出民事起诉,走诉讼。   新卷来了~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12 12:00:00~2020-12-1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素小粥 2个;晴天没烦恼、inoswissfin、猫爪毛、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wl1969 10瓶;四时宴 9瓶;打麻将 8瓶;微微微 5瓶;流水人家 4瓶;君莫笑、doris 3瓶;默默 2瓶;杭菲、seneca、如人愚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2   薛芃“哦”了一声, 并不在意,只是绕到另外一边, 距离水龙头没那么近,又继续问:“那十六岁经历的那次,绑匪拿到赎款才放人的?”   陆俨垂着眼眸,仿佛很专心的刷碗,没有看薛芃,只是就着水声说:“这个顾瑶也不知道, 她只是听说霍雍被绑架过,霍家没有报警,霍雍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霍廷耀不想找外面不认识的心理咨询师, 就想到顾瑶。不过顾瑶倒是提了一句, 霍雍在那次绑架事件里受了点伤。”   受了点伤?   如果只是擦破皮这种小伤, 那根本不值得一提,既然提了, 那就肯定不是小伤,起码要够轻伤以上级别的。   薛芃很快就想到同一件事, 整个表情都变了,嘴里喃喃道:“该不是伤到那里了吧……”   隔了几秒, 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咳。   陆俨说:“我也是这么猜的。不过现在深究也没意义了,霍家人不会说, 分尸案也已经破了,这件事没有再调查下去的必要。”   薛芃随口应了一声, 心思却收不回来了,满脑子想的都是霍雍曾被绑架过的事。   像是这种大富之家里出现的变故,就算被勒索了钱财,也不会对外宣扬, 因为这样的人家不缺钱,但命只有一条,而霍雍既然能平安的回来,大概率上就说明绑匪放了他。   霍雍和她差不多年纪,他十六岁的时候,霍骁应该还在北区十六中上学,大约是上高三。   但奇怪的是,那时候好像并未见到霍骁出现什么异常反应,仿佛家里没有出这么大的事。   自然,薛芃和霍骁也不熟,也不是时常见到,霍骁如何反应她也不会知道。   而且这种事霍骁也不会告诉薛奕,万一打草惊蛇,惊动绑匪,霍雍可能就要被撕票了。   再说绑匪绑架人一般就是出于两个目的,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仇。   前者更像是奔着霍家去的理由,而后者么,可能性有点低。   霍雍那时候才十六岁,有什么能力和人结仇呢?   就算结仇,最多也是因为他在学校欺负了几个女生。   等等……   薛芃想到这里,忽然醒过神,再一抬眼,转头对上陆俨的目光。   陆俨不知何时已经刷完碗,正在擦手,并且背靠着冰箱,好像一直看着她。   薛芃却顾不上问他在看什么,只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霍雍因为长得很像霍骁,就经常换上咱们高中校服,假扮霍骁去骚扰女生。”   陆俨淡淡应了:“记得。”   薛芃又道:“季法医也说了,他第二次摘除手术距离现在应该有九到十年,按照这个时间推算回去,霍雍第二次手术应该在十六岁左右。那你说,会不会和他欺负了几个女生有关?”   陆俨仍是不紧不慢的表情:“你的意思是,因为他侵犯了某个女生,才招来报复。女生的家人气不过,就将他绑架,还将他物理阉割。”   薛芃点头:“是有这个可能啊,不过要做到这一步,起码要具备一定的医学知识。”   陆俨却轻叹一声,没接话。   薛芃见状问:“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   陆俨将擦手巾挂好,只道:“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样,但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这倒是。   薛芃点了下头,终于不再纠结。   直到陆俨煮了两杯咖啡,和薛芃一块儿坐回到沙发上,巴诺也凑了过来,就趴在薛芃脚边。   陆俨笑着看着这一幕,这才说道:“除了刚才那件事,顾瑶还透露了一些别的。”   薛芃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来,扬了下眉,表示询问。   陆俨很快把余下的笔录内容描述了一遍。   霍雍在五岁以前,一直是以私生子的身份跟着生母生活的,直到五岁,才被接回到霍家,而他的生母自此下落不明。   有人说,那个女人疯了,进了精神病院。   也有人说,她只是出国了,而且霍廷耀给了她一大笔钱,不许她再见霍雍。   顾瑶当时还是“承文地产”的千金大小姐,顾承文的唯一继承人,江城的风云人物,而霍家还没有走到今天的规模,即便是霍廷耀见到顾瑶,也要礼让几分。   当时在富人圈里,顾瑶偶尔也听到别人在传,说霍雍小时候受过生母虐待,十分厌恶女性,家里请的女佣、阿姨,全都被他打骂过。   而霍雍在上国际学校的时候,还不到十岁,就在言语和肢体上占过小女生的便宜。   后来有一次,在某个商务酒会上,顾瑶也在场。   顾瑶是亲眼见到只有十几岁的霍雍,朝一个女服务生扇了一巴掌,力气很大,还将人打翻在地,造成不小的动静。   根据女服务生的说法是,她不小心将酒溅到霍雍的袖子上,但霍雍却说那女服务生居心不良,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想勾引他。   那也是顾瑶对霍雍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次。   因顾瑶和霍雍差了一段年纪,她对霍家的两个儿子很少留心,直到后来霍廷耀在家里办了一次小聚会,请顾瑶去参加。   而后霍廷耀就在书房里,霍廷耀向顾瑶提出心理辅导的请求,一来是想借此拉近顾家和霍家的关系,二来也是因为这种隐私不便向外面的心理咨询师透露。   也就是在那天,顾瑶又一次见到霍雍。   霍廷耀的书房和霍家两位少爷的卧室在同一层,顾瑶和霍廷耀从书房出来时,刚好见到一个女人哭着从某个房间跑出来,而且衣衫不整。   霍廷耀当即脸色一变,眼神沉了。   接着便见到霍雍也从那间房里出来了,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啐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的。   顾瑶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那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讲到这里,陆俨说:“后来,顾瑶就拒绝了霍廷耀的请求,离开了霍家。”   薛芃的眉头早已皱了起来:“换作是我也会拒绝。”   陆俨:“的确,以霍廷耀的为人、手段,若是他严格管教,霍雍是不敢在家里胡来的。霍雍很怕霍廷耀,却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干,这就说明他不是第一次了,而且霍廷耀不认为这是问题。当时沉下脸,也多半是因为这事被外人撞见了,面子上挂不住。”   薛芃:“顾瑶也必然是因为看到这一点,所以纵使知道霍雍的问题出在哪里,也不想趟浑水。心理咨询师只是辅助,家教才是最重要的。”   但不管怎么说,霍雍所有顽劣不堪的过去,都随着生命的消逝而烟消云散了。   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很难相信那个在马术俱乐部耀武扬威,平日里还拉帮结派猎鸟,搞狂欢派对、草菅人命的男人,最后会以那样的方式死去。   ……   薛芃又在陆俨家逗留片刻,不到九点,陆俨就提议开车送她回去。   薛芃也没拒绝,坐上车不久就眯着了。   陆俨将车里的暖气打开,只专心看着路况,偶尔遇到红绿灯,会下意识看向歪着头沉睡的薛芃。   这一路上虽然安静,但陆俨毫无睡意,白天一直在办案,没工夫静下心整理思路,如今逮着点空隙,刚好把整个案情重塑一遍。   分尸案已经落幕,多城连环奸杀案也跟着明朗,主犯霍雍身首异处,但从犯廖云川还要面临曲辛夷案和多城连环奸杀案的刑事起诉,将会数罪并罚。   虽然历城那几个富二代仍是下落不明,但真相总算水落石出,也算给那些惨死的女人一个交代。   因为茅子苓的供述,春城方面已经安排了一组人去王有福家进行取证,相信在那个旱茅厕里会找到王有福和那两个死胎的尸骨,还有后山也会找到被王有福一家草草埋葬的女医生。   另外经历过狂欢派对的女人,茅子苓供出了几个,目前还活着,春城和历城两方也准备找到本人进行核实。   江城市局已经完成了这边的工作,接下来这个案子的调查主场,就会落在历城。   陆俨又算了算日子,从他和王川约定在酒吧见面,成了王川毒发身亡的目击证人开始,一直到现在,也已经过去小半年。   在这段时间里,自他手处理的命案,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二十三起,其中一起尚未侦破,只因杀害程立辉的元凶李成杰尚未抓到。   接下来他还有半年的时间,除了要面临新案,也应该清理一下旧案。   现在各个地方的市公安局实施的政策,都是新案、旧案一起清,因为现在科技先进了,所谓的基础倒查、技术攻坚也能真正落实。   而且不仅是法医要找案源,刑侦更是如此。   为了加快破案速度,为了防止推诿扯皮,互相推卸责任的事件发生,各地都早已开始实施领导包案制度。   就在分尸案调查期间,潘震生就曾经告知过陆俨,上头很看好他这个新上来的副队,也非常惊讶他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竟然烧到现在,破案不仅快,而且准确,破案率也高,所以希望他再接再厉,抽空再研究一下旧案、积案。   这对陆俨来说是鼓励,也是肯定,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令人失望的消息。   之前刑侦、禁毒协同调查毒品线的事,原本刚有了点眉目,禁毒那边也松了口,但就在前几天,禁毒那边又传来新消息,说毒品这条线出现了新的转折点,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目前尚不宜“兴师动众”。   换句话就是,禁毒有自己的打算,也许是要安排新的卧底任务,也许是要暗中撬开一个突破口,总之在此阶段,刑侦不便参与。   陆俨自公大毕业之后就一直在禁毒,他是十分了解里面的操作的,一听这话茬儿,心里就有了数,更加知道不宜操之过急,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但这样一来,调查钟隶的下落也要跟着放一放了。   想到这,陆俨轻叹了口气,将车缓慢地驶进薛芃住的小院。   停稳车,准备转头叫薛芃起来,谁知刚一转头,就对上薛芃的眼睛。   她似乎已经醒了很久,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带着一点好奇,一点探究。   陆俨一顿,诧异道:“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没个声音。”   薛芃依然靠着椅背,并没有起身的意思:“看你想事情想的入神,就没打搅。你在想哪个案子?”   陆俨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单手架在方向盘上,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想案子?”   “不然呢,你还能想什么。”   陆俨动了动嘴唇,本想反驳出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说:“我在想清理旧案的事。”   所谓旧案、积案,都是五年一算。   江城十年前有两起,十五年前有五起,最多的要追溯到二十年前,有六起,加起来就是十三起。   这些案子至今未能侦破,主要就是因为当初的技术跟不上,就算警方有怀疑对象,按照当时的人物画像排查过千余名符合特征的人,也无法找到真凶。   “旧案?”薛芃一下子坐直了,说:“哪一起,是不是要基础倒查?我有兴趣。”   陆俨一脸好笑:“等我抽空捋一下档案,再告诉你。”   薛芃也笑了:“好,我等你。”   “你倒是跃跃欲试,这么有信心?”   “当然,连白银案都能抓到真凶,我相信没有什么所谓的‘悬案’是不能的。”   薛芃边说边准备去开车门。   就在这时,陆俨忽然说:“等下,先把衣服扣好。刚睡醒就着风,容易感冒。”   “没事,就几步。”薛芃没当回事。   直到陆俨伸出手,握着她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   薛芃一愣,还没醒过闷儿,就见陆俨拿起她的围巾绕了两圈,又将羽绒服的兜帽拉上来,随即双手往下,就要给她系扣子。   但很快,陆俨的手就在半空中顿住了,抿着嘴唇说:“你自己扣吧。”   薛芃没说话,只快速扣好扣子,随即抬眼看他:“行了吧。”   陆俨:“嗯。”   ……   薛芃下了车,又在门口站了片刻,等陆俨将车开出小院,这才转身进门。   这两天,她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市局实验室,很少回来,屋里有点冷清,空气也不够新鲜,远不如陆俨和巴诺那个小屋热闹温馨。   薛芃趁着开窗通风的时候,发了会儿呆,这才上楼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台面上摆放的东西,还是几天前的模样。   除了仪器没有收,还有她带回来的陈凌留下的湖水样本,旁边是她做的笔记。   薛芃翻了几眼,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检验情况,转而又想到晚上在陆俨家看到的那段关于江城癌症患病率的新闻。   那新闻里特意说到,个别癌症,五十岁以下女人的患病率远远高于男人。   还有,陈凌虽然是自杀,但她也是癌症晚期。   难道这瓶水,就是她最后留下的遗言,指向就是化工污染?   只是刚想到这里,薛芃便将这个想法推翻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癌症的成因有很多,就连医生都无法断定某个患者的癌症主要是因为什么引起的,陈凌又怎么可能会用这么迂回的方式告诉世人,她是因为某一处的湖水而得的癌症?   总之,这两件事实在很难画上等号,有点牵强。   这之后,薛芃又再次对湖水样本进行研究,尝试用多种方法去处污染物,进一步分离出里面的微生物。   直到十一点,她觉得有点困了,这才将今天的结果做了记录。   回到卧室冲了个澡,吹干头发就上床。   快要入睡的时候,薛芃才忽然想到,好像最近这段时间没做什么噩梦,也很少再梦到薛奕死时的场景了。   迷迷糊糊间,薛芃将棉被拉高,把脸埋了进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陆俨新换的那个被罩的气味。   干净、清爽,除了洗衣液,还有阳光的味道。   ……   也是同一天晚上,将近凌晨时,韩故才回到办公室。   这个时间,律所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打开灯,就坐在沙发上,仰着头,闭目养神。   但还不到半分钟,手机就响了。   韩故维持着仰靠的姿势,从外套兜里摸出手机,拿到眼前一看,来电人是霍廷耀。   韩故扯了下唇角,直起身时,不紧不慢的将电话接起:“喂,霍先生。”   说话间,他站起身,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就拿着水杯来到窗前,看着江城迷人的夜景。   霍廷耀:“事情办的怎么样。”   韩故淡淡交代:“江城这边都办妥了,女方家属也都同意私了,他们对民事赔偿这部分都没有异议。”   随着多城连环奸杀案的真相浮出水面,霍雍身为主犯,警方早晚都会通知所有受害者家属,到时候那些家属一定会闹,还会惊动媒体。   霍廷耀的意思是,要在事情闹开闹大之前,先从民事赔偿这块儿入手,让他们息事宁人。   只要钱给的到位,没有气是咽不下去的。   而在进行这一步之前,江城几个女受害人的家属,霍廷耀早就让韩故调查过,基本都是家境贫寒,人品低劣,无一例外。   若非如此,这些人的女儿也不会跑去参加什么狂欢派对捞金。   所以用金钱来做这些人的工作,是最有效,也是最省力的。   再说,人已经没了,除了金钱补偿,也没有更实际的方式,这样的人家都是务实的,也是穷怕了,看到一大笔钱摆在面前,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是惊讶的,没想到人死了还能换来这么大笔钱,这“买卖”也算不亏。   霍廷耀又道:“那历城和春城方面,也要辛苦你跑一趟。这事不能交给别人。”   韩故应了:“我明白,霍先生,您放心吧,我会像过去一样,处理妥当。”   霍廷耀的声音里这才透出一点笑意:“你办事我当然放心。”   ……   转眼到了第二天。   薛芃上午将分尸案的工作做了收尾,中午时简单吃了几口东西,午休时间刚过,便和李晓梦一块儿出发前往慈心医院。   因为多城连环奸杀案牵扯的指纹太多,其中大部分已经通过比对找到本人,但霍雍戴过的指纹手套上的横纹指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指向。   上午,看守所的警察问过廖云川,知不知道横纹指纹是谁的。   廖云川却一问三不知。   但据看守所的警察说,廖云川态度奇怪,像是知道点什么。   薛芃懒得深究廖云川到底忌惮什么,而且无论廖云川是否提供人名,她都要提取那个人的指纹进行核实,绝不可能以单一口供为准。   何况在她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怀疑对象,索性就亲自去一趟慈心医院。   只是要提取霍骁的指纹并非易事,霍骁不是嫌疑犯,李晓梦手里也没有搜查令,她们不能硬闯,只能以嫌疑排查工作的名义,让院方配合调查。   来到医院,薛芃和李晓梦刚坐电梯上了五楼VIP层,果不其然,很快就被五楼的护士长拦住了。   五楼的值班医生早就躲起来了,李晓梦只能和护士长交涉。   薛芃就站在她身后两步,并没有帮腔,目光一转,就看到这时走进护士站的一名女护士。   那女护士长得很漂亮,是很多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皮肤白,眼睛大,看上去看上去温柔极了。   薛芃歪着头盯着女护士看了几秒,直到女护士也望向她。   接着,薛芃就在她眼里看到了惊讶。   看来女护士也认出她来了。   薛芃淡淡笑了下,很快走向护士站,将箱子放在地上,抬眼间,低声道:“你是艾筱沅?咱们见过,两次。”   艾筱沅轻轻点头,看了下薛芃,又看向不远处的护士长和李晓梦,问:“你们是来取证的?”   薛芃仍是笑:“嗯。”   艾筱沅:“还是廖医生的案子?”   “不止。”薛芃说:“正好,你也是这里的护士,有几个问题我想问问你,是关于霍雍的。”   一听到霍雍的名字,艾筱沅脸色变了,眼神也开始闪烁:“我只是个小护士,和霍家人没什么接触……”   一说到“霍雍”,就如此敏感?   薛芃注意到她的神情,遂前倾身体,将声音放得更低:“看来他的事,你已经听说了。”   想来也是,网上闹得风风雨雨的,就算艾筱沅不上网,同事之间私下里也会悄悄谈论。   艾筱沅快速的点了下头:“可是这件事和霍家大少也没有关系吧,他都昏迷一年了,直到最近才恢复了少量意识,但都是仪器检测出来的,人始终没有醒过……”   薛芃仍是不动声色,只说:“当然,我们也相信与他无关,所以才需要进一步确定,排除无辜者的嫌疑。”   艾筱沅一愣,怔怔的看着薛芃,片刻后她眼里渐渐浮现恍然,而后就是震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这时,李晓梦终于说服了护士长,同意让她们进去,但护士长仍是战战兢兢的。   这一幕被薛芃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是为什么。   如果公安部门以嫌疑排查的名义进行取证,公民是有义务配合的,但如果院方质问为什么要排查一个已经昏迷一年的病人,这事也免不了要扯皮。   而且一旦惊动院方高层,护士长和艾筱沅都要受到牵累。   不过这个护士长也是鸡贼,她既担不起妨碍案件调查的后果,也不敢得罪院方,所以嘴上虽然同意了,手里却突然拿出手机,说有领导找她,然后就走到护士站,交代艾筱沅配合公安工作,随即转身离开。   这番操作弄得艾筱沅始料未及,可她也不能跟着一起跑路。   薛芃却好笑的扬了下眉,再看艾筱沅,说:“看来你没有选择了。”   艾筱沅只是无奈的叹气,走出护士站说:“我就知道。”   等艾筱沅领着薛芃和李晓梦来到505号房间前,她回过身,又小声道:“那你们能不能快一点,我实在害怕背责任……”   薛芃只说:“放心,不用一分钟。”   艾筱沅点了下头,这才打开505的房门。   三人进了屋,关上门。   薛芃也没耽搁时间,更没时间打量病房的布置,很快从箱子里拿出工具,来到病床前,目光略过霍骁沉睡的脸。   霍骁无疑是英俊的,但因为昏迷一年,人有些瘦,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但五官轮廓就和薛芃记忆中的一样,没什么大的变化。   薛芃蹲下身,将棉被掀开一点,摸到霍骁的手。   他的手是温热的,从触感上,远比他的脸色更有活力。   薛芃将指纹纸和他的手指贴合,先是大拇指,然后是食指,留下指纹后,她又扫了一眼,这边的手并未见到横纹。   薛芃又将霍骁的手摆回原位,将棉被盖回原处。   但就在抽手的时候,却好像感觉到他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薛芃细细的皱了下眉,因为棉被盖下来了,挡住了视线,她无法确认,想着只是错觉,便又走到床的另一边。   与此同时,李晓梦正在小声询问艾筱沅问题。   艾筱沅也说道,曾经看到霍雍将腿翘起来,就把脚压在霍骁的胸口。   薛芃也听见了,但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掀开霍骁右边的棉被,露出右手,薛芃抓着他的手指,将指纹印在纸上。   再低头一看,指纹纸上的食指指纹,上面清晰地露出一道横纹,和留在女性尸体上的高度相似。   看来霍雍戴的指纹手套上,真的是霍骁的指纹?   薛芃拧着眉,先是盯着纸看了看,遂又将霍骁的右手反过来,露出食指指腹。   她忽然很想知道,那横纹是什么造成的。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道白色的伤疤,那道疤很细小,滑过食指的中心,将一圈圈的螺纹切成两半。   因为这一看,薛芃停顿了几秒。   直到被她握住的那根食指,忽然弯了一下。   很细微,很轻。   但这一次,薛芃确定自己不是眼花。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睁大眼时,后脖颈和背脊也跟着泛起战栗。   与此同时,那只男性手掌的另外几根手指也跟着弯曲,反手去握住她的,就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尽管那力量很微弱,可那握住的动作却货真价实。   薛芃倏地抬眼,看向霍骁。   霍骁的眼睛已经不再紧闭,此时还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隙,但意识还很迷离,还不能辨清现实,眼珠子在缓慢的转动,好像正在适应视物的感觉。   薛芃立刻站起身,看向李晓梦和艾筱沅。   她们的话正说到一半,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   薛芃深吸了口气,只吐出这样三个字:“他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1、关于领导包案责任制,就是跟承包差不多意思,案件的侦破进展,结果,都由这个领导负责,当然是有破案期限的。这样案件落实到某个领导头上,就避免互相推卸责任的问题,破案也会更积极,破案效率会提升。将来评功也是有迹可循的。   2、关于上章提到的杀人犯家属的民事赔偿,我看有亲留言问这个。如果犯人是成年人,家属没参与犯罪,法律不会规定家属有民事赔偿责任,要是规定了这就等于明码标价了,打伤或者打死人应该赔多少钱。   一般来说都会主动赔偿的,也会私下协商如何赔偿,毕竟中国是人情社会。另外被害者家属也可以提出民事起诉。   个别情况,某些犯人家属救死咬着不赔钱,觉得犯人都成年了,这事跟我没关系,又不是我让他这么干的,这种家属也存在。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13 12:00:00~2020-12-1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柯 44瓶;bunny 20瓶;艺之了 15瓶;Youzihao5327 10瓶;48391767 7瓶;fs湖、微微微 5瓶;默默、流水人家 4瓶;君莫笑 2瓶;18036688、耘岫、KAY、杭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3   ——他醒了。   听到这话, 艾筱沅先是一愣,随即就上前查看。   薛芃也不动声色的让开一步, 拿着工具退后,走到李晓梦身边。   就见艾筱沅快速检查之后,很快按下墙上的按钮,然后对两人说:“我要叫医生过来检查,你们……”   不等艾筱沅说完,薛芃便道:“已经好了, 我们这就走。”   直到薛芃和李晓梦离开病房,刚回到护士站,这时就听到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从走廊的尽头传来, 好像来了很多人。   按理说, 薛芃和李晓梦已经完成了工作,可以离开了, 但两人都没动,就靠着边看着从尽头, 刚刚汇聚到一起的两个医护人员的队伍,然后众人又一起朝这边走来, 最前面的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这阵仗不可谓不大,一下子就把安静的走廊炒热了。   艾筱沅匆匆跑出来迎上, 有医生问:“什么情况,人真的醒了?”   艾筱沅脚下一转, 跟着队伍往505折返,同时说:“真的,千真万确!”   直到一行人越过薛芃和李晓梦,簇拥而入505, 薛芃这才收回目光。   随即就听李晓梦说:“刚才说取证,一个个都装死,现在说人醒了,又都跑出来了。”   薛芃扯了下唇角,不置可否,等到坐电梯下楼,走向停车场的时候,才道:“指纹我已经拿到了,和霍雍留在女死者身上的横纹指纹很相似,等回到实验室,我会做比对,再把结果告诉你们。”   李晓梦松了口气,很快将消息发信息通知陆俨,等车子开上大路,说:“看来霍雍真的挺恨他哥的,竟然偷他哥的指纹去行凶,这脑回路也是绝了。”   薛芃没接话,只是笑笑。   后来那一路上,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案子,基本上都是李晓梦在说,薛芃在听,偶尔李晓梦问几个技术上的问题,薛芃一一答了。   可事实上,薛芃有一半心思还停留在慈心医院里,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虽然当时提取指纹的时候戴着手套,但霍骁的体温她可以很清晰感受到的,自然也包括他手指轻微的弯曲,那个试图要抓住什么似的动作。   直到现在,薛芃都觉得那触感还停留在指尖。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也是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那像极了一个溺水之人,使出最后一丝力气,要抓住递到手边的浮木。   虽然艾筱沅之前才说过,最近霍骁已经恢复了一小部分意识,只是人还没有醒来。   而从医学上说,一个长久昏迷的人是不会突然“醒”来的,这一定有个过程,只不过可能过程并不明显,需要通过专业仪器才能检测到意识的部分恢复,大脑的运动,以及外界的声音对昏迷患者的刺激是否存在。   有很多昏迷许久的病人,都是先恢复只有百分之二三十的意识,然后逐步扩大,直到发生所谓的“突然”清醒。   很多人都认为,像是霍骁这种情况已经是植物人了,而植物人都是没有意识的,只有极少数情况才会存在少量意识。   但在过去,医学界也曾经做过神经影像的实验,证实有些植物人,当他们听到某个常规语句时,原本“休眠”的大脑会突然出现激活区域,而且与健康人的大脑激活区域一致。   更有实验显示,当医生作问答测试的时候,病人会用激活区域的显示差异来回答医生的问题。   很多医疗方案,都会通过刺激昏迷者的意识反应,来将他们的意识逐步唤醒,比如环境刺激、亲情交流。   这个过程会非常漫长,昏迷者也会在过程中觉得不适,亲属的耐心也会被消磨,而且植物人的清醒率很低,所以大部分人都半途而废了。   显然,霍骁的清醒是慈心医院的一次“奇迹”,所有参与治疗的医生、护士,都是功臣。   薛芃只要一想到大批医生、护士争前恐后的往505狂奔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就像李晓梦说的一样,公安来取证的时候,人人避讳,生怕背锅,生怕霍家知道了问责,一旦发生了好事,又一个个生怕被落下,如此趋利避害,毫不遮掩。   想到这,再往窗外一看,市局快到了。   这时,就听李晓梦问:“对了,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霍骁以前和你念的是同一所高中?”   薛芃一顿,“嗯”了一声。   薛芃的姐姐薛奕在北区十六中被害身亡的事,全警局都知道,这在当年很轰动,公大的老师也讲过这个案例。   而且霍骁曾是薛奕的男朋友,这件事也有不少人知道,毕竟他当年也曾经去警局做过笔录。   其实薛芃心里很清楚,李晓梦真正好奇的,想问的,还是她和霍骁的关系。   可是在薛芃看来,霍骁会在那时候清醒,只是刚好遇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时机成熟了,而她又是和他有直接肢体接触的人,所以才会第一个发现,并无特别。   薛芃只说:“不过我和霍骁并不熟,也不是同年,我上高一的时候,他已经高三了。我在采集指纹的时候,也许他已经快要醒了,正好听到你们说起霍雍的事,这才会刺激到他吧。”   ……   不过薛芃到底还是低估了李晓梦的传播能力。   直到薛芃回到实验室,正将霍骁的指纹和在女死者身上发现的指纹进行比对时,孟尧远就从外面进来了。   这边,电脑上很快出了比对结果,完全吻合。   那边,孟尧远也飞快的靠了过来,问:“我听说你把霍骁叫醒了?!”   薛芃皱了下眉头,又看了眼电脑,将结果保存,随即一边在报告上做记录,一边说:“不是我把他叫醒了,只是他醒来的时候,我刚好在提取指纹,所以及时发现。一切都是巧合。”   孟尧远:“我去,那也太巧了吧!这种超低概率的事竟然都能碰上!我估计不出一天,新闻头版就又是霍家的消息,啧啧——两个儿子,一个屡次犯法,却命丧被害人之手,另一个遭遇不测,却在昏迷一年后奇迹般苏醒,同为霍家人,为何境遇如此不同!”   孟尧远嘴里的词儿一套一套的,薛芃起先没理他,后来听着,也不由得抿嘴笑了,转而说道:“行了,你那边的物证验的怎么样了,跟我的汇总一下,我要赶紧收尾交上去。”   孟尧远:“早弄好了,你查邮箱。”   薛芃很快收了邮件,将所有内容进行汇总,又检查了一遍,先将电子版发到刑侦,再做好纸质版。   随着分尸案的了结,多城连环奸杀案的后续调查重点转移历城,如今的痕检科就像是突然松开的橡皮筋儿。   原本大家都绷紧了皮,奔着破案的成就感和破案经费,连夜奋战,跟那些物证死磕,到现在案子水落石出了,一下子又不适应了。   整个下午,痕检科都无所事事。   程斐在啃专业书,嘴里念叨着年底了,赶紧来个案子吧,钱不够花啊,想要破案经费啊。   孟尧远直接把背后的靠枕扔过去,说:“乌鸦嘴,让老子歇半天!”   薛芃则一言不发的坐在位子上,盯着电脑看。   孟尧远见薛芃看的很认真,还以为她在研究什么案子的旧档,谁知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她在看微博。   “咦,你很少刷微博吧,瞧什么呢?”   薛芃依然盯着屏幕,只说:“好像是Silly talk发了新的故事贴,有人□□搬进来了,但没有放在微博上,只在微博上放了转载的论坛地址。”   转载的国内论坛也需要注册才能阅览,但薛芃懒得注册,就看微博上大家讨论的留言,隐约拼凑出故事贴的内容。   孟尧远和程斐一听,一起来了精神,一个立刻跑去转载论坛围观,另一个则在微博上趴留言。   这一次,Silly talk发的故事贴,就是将茅子苓的一生进行还原,包括她如何努力,摆脱孤儿的窘迫,成为医学院的优等生,而后又如何为了向上爬,成为医生,进而误入歧途。   在遭遇了不幸之后,茅子苓又如何不服输,不认命,从地狱里爬回来,拖着元凶一起下地狱。   这整个故事的始末,薛芃等人是知道的,但网友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无论是论坛还是微博上,都有不少网友在讨论,自然言论也是五花八门。   有人说,茅子苓就是得失心太重了,把自己逼得太紧,又急于求成,才会这样。可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再有钱也没用,永远都进不去富人圈,那个圈子的人都是有特定游戏规则的,她根本玩不过,就是鸡蛋碰石头。   有人说,茅子苓也是够狠,这种事要是自己遇到,估计就废了,都不知道该怎么逃出来,也不敢杀人,更别说分尸了,这些无法无天的富二代也是运气不好,夜路走多了碰到鬼了。   还有人说,这件事单独看就是一个案子,放大看,就是社会的问题,现在很多地方都有这种陋习,女人得不到尊重,在很多人眼里就和牛羊一样,可以宰杀,可以买卖。   而后还有人列举出中国每年被拐卖的妇女数字,在一些偏远地方,又有多少男人的妻子是靠买卖娶过来的等等。   更有人说,穷乡恶水出刁民,那些山沟沟里藏着什么,城市人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   在那种地方,你懂不懂法,会不会用法,都是扯淡,就看谁横,谁拳头硬,势力大,谁有钱。   其实类似的事一直都有,只不过原来媒体不发达,咱们不知道,如今地方上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曝光出来,城市人一个个都跟井底之蛙一样,少见多怪,咱乡下人表示早就见怪不怪了。   因为茅子苓的事件,很快就引发了一波新的热议。   不少人都跳出来提供案例,有人甚至表示,在他们老家那个村子里,懒汉、单身汉特别多,女孩子想要无灾无难的长大挺不容易的,就得看命。   稍微长得漂亮点的,还得日夜防着村子里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光棍儿,他们呐早就心理变态了。   要是一个不小心被那个了,比较好的情况就是人家给几万块钱,把这事儿私了了,有的是只给几千,甚至还有一毛不拔的。   看到这里,薛芃关掉了微博,就靠在桌边一言不发,等孟尧远和程斐看完了,三人才聊起来。   只是这一次,办公室里的气氛远不如之前那么轻松了。   ……   再一转眼,到了傍晚。   薛芃没着急回家,打算吃了晚饭,过了高峰期再说。   她叫了外卖,吃的却不多,饭后收好桌面,就坐在椅子上看了会儿书。   半晌过去,痕检科的门外响起“叩叩”两声。   接着虚掩的门推开了,陆俨就站在门口。   薛芃一顿,问:“你怎么过来了?”   陆俨迈开长腿,进来说:“我看你这一天都没什么动静。正巧,刚和禁毒那边,还有冯科、许科他们开了个小会,顺道来看看。”   说话间,陆俨拉了把椅子坐下。   薛芃应道:“我今天倒是不忙,下午看了会儿Silly talk的故事贴。”   “这事我也听说了。”陆俨说:“不过也在意料之中,经过钟钰、陈凌的故事,还要分尸案之后,这个人吸引了一大波粉丝,他不可能收手的。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茅子苓的故事最多只够他炒一个星期,那他下一步会发什么。”   如果后面的帖子爆点不如前面的,粉丝就会渐渐觉得乏味了,但要想维持爆点,刺激粉丝的猎奇心理,必然还得选凶杀案,最好挖掘凶手背后的故事,比较有争议性。   不过这种东西也不是随时都有的,这个人也得有渠道获取才行。   只是这个话题两人都无意深聊,陆俨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开了:“对了,禁毒委明年要有动作,这也是我们今天开会的重点之一。”   禁毒委?   薛芃先是一怔,随即就想到“污水验毒”的事。   今年年初,江城市政府是将“污水验毒”委托给来自首都的第三方公司来进行,主要是因为这项工作对设备和技术人才的要求都额外高。   但大家都知道,委托给第三方公司只是暂时的,江城早晚要自己购入设备,培养技术人才来做这个。   薛芃忙问:“是不是跟‘污水验毒’的事有关?”   “真聪明。”陆俨笑了,却没多言,只是淡定的瞅着她。   薛芃直勾勾的盯了他好一会儿,却不见他往下讲,终于等不及了:“然后呢,你倒是说啊。”   陆俨这才开口:“然后,禁毒委打算购入设备,明年尝试自己来做。当然,在那之前需要培养一批技术人才,人选现在还在挑,各分局都可以报名,市局实验室这边,因为技术基础扎实,表现优秀,所以会优先选拔。”   薛芃立刻就来了精神,眼睛又大又亮,连身体都坐直了:“怎么报名?”   “内部选拔,领导举荐,还要评估之前的破案率和技术能力。理化实验室那边,许科推荐了姚素问,而我和冯科,推荐了你。”   此言一出,薛芃却一下子愣住了,接不上话。   陆俨双手环胸,双腿交叠,只淡淡道:“接下来你的压力会比较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平常心,毕竟这次是我和冯科一起举荐,要是你没选上,不仅我俩面子上无光,别人可能还会在背后议论你,说你走后门,但能力不足。”   原本薛芃听到陆俨和冯蒙一起举荐,心里还有点压力,但一听这话茬儿,压力又瞬间消散。   这下,薛芃终于笑了,同时还横了陆俨一眼:“别小瞧我,我一定会做到最好。”   陆俨转而道:“哦,还有个事,我听晓梦说霍骁醒了,而且你还是第一‘目击者’?”   这话题也转得太快了。   薛芃“哦”了一声,接道:“是啊,就是巧合,不过我当时也吓了一跳,谁能想到在提取指纹的时候,他的手突然动了。不过也幸好走了这一趟,横纹指纹的疑点终于解开了。”   说话间,薛芃站起身,穿好羽绒服,拿起包和手机,说:“我要下班了,你呢?”   “一起,我没开车,你顺道送我吧。”陆俨将椅子放回原位,不紧不慢的应道。   ……   两人边说边往楼下走,刚上车,薛芃的手机就响了。   薛芃搓了搓手,将手机拿出来一看,竟是韩故的电话。   陆俨也看到了,只是未动声色。   薛芃将电话接起:“喂。”   跟着就听到韩故说:“我听霍先生说,霍骁醒了,后来问了医院才知道是和你有关。”   薛芃叹了口气,一天被问了好几次,有点烦了:“和我无关,只是我撞上了。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韩故笑道:“霍先生的意思是,希望通过我对你表达感谢。”   感谢?怎么感谢。   薛芃一想到霍廷耀的做派,就没什么好感,连说话声音也冷了几度:“不用了,我是警察,不能收他所谓的‘感谢’,而且只是碰巧,不用把功劳算在我头上。”   韩故倒是没介意,只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反正意思我带到了,等我出差回去再聊。”   话落,双方一同切断通话。   薛芃将手机扔到一边,再一转头,对上陆俨的目光。   陆俨问:“霍廷耀要感谢你?”   薛芃“嗯”了一声,将车开出市局,驶上大路,跟着说:“看来他对霍骁真的比霍雍重视多了,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陆俨扯扯唇角,没接茬儿。   隔了几秒,薛芃又想起之前没聊完的话题:“对了,你们下午开会,只是为了‘污水验毒’的事?”   “不止。”陆俨靠着椅背,淡淡道:“还有旧案的基础倒查。”   薛芃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有目标了?”   陆俨:“嗯,我研究了半天,有个案子很吸引我,但也是硬骨头一块儿,可我很想动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把一些碎片交代了一下,过渡完了,准备上钟隶~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关于破案经费或办案经费,顾名思义,就差不多是理解上的津贴+补助+奖金,不过很少就是了,比如要办个案子了,可以申请经费办案经费,比如案子破了,会有经费发下来,参与的人都可以分到一点。   这里面涉及的东西也比较密,像是侦查破案费、派遣费、特情耳目费、据点费,这几个都属于办案经费,除此之外还有装备经费、办案消耗经费、警卫费等等。   总之,各个地方都是需要花钱的,一般都是当地的财政税收来支出。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14 12:00:00~2020-12-1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当美女失败第n天 40瓶;mila 25瓶;乙为儿 20瓶;汐 12瓶;微微微 5瓶;善良的菜菜、流水人家 3瓶;君莫笑 2瓶;我爱学习、默默、fs湖、KAY、紫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4   硬骨头?   薛芃笑道:“连你都说是硬骨头, 这倒是有趣。”   陆俨却没公布答案:“那你猜猜看,我给你三次机会。”   “不用, 我已经想到了。”   说到这,车子也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   薛芃笑意渐淡,只说:“是陈末生的案子。”   陆俨没有接话,但他的眼神已经回答。   薛芃又道:“这个案子的确不好查,陈末生出狱的时候,老师还说过, 那真正的凶手不仅狡诈,而且有耐心,不急躁, 是难得一见的对手。”   陈末生, 今年四十三岁, 十年前因故意杀人罪而被判无期。   十年前不比现在,那时候刑事技术还不够完善, 许多案子的证据都是模棱两可,偏偏陈末生当时嫌疑最大, 而且他又拿不出有力的不在场证据,还有目击证人说在案发时, 于现场附近见过他。   虽然当年陈末生始终坚称自己是冤枉的,但罪名还是定了。   直到今年, 案件才被推翻,经过复验和重审, 最终将陈末生无罪释放。   可尽管如此,真凶始终没有抓到。   陆俨说:“我听冯科说,之前复验的时候,你也参与了?”   薛芃应道:“是啊, 而且真要说起来,我和这个人还有点缘分。”   “怎么讲?”陆俨刚问完,绿灯亮了。   薛芃说:“常叔叔和常锋出狱那天,是我去接的,那一天也是陈末生出狱的日子,我当时还看到他了。对了,常叔叔和他也有点交情,我还看到他们站在一块儿说了会儿话。”   陆俨有些诧异,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段渊源,随即说:“这个案子推翻不易,要是倒查有眉目,兴许还得请陈末生协助调查。”   毕竟根据目击证人所说,当年陈末生曾经在案发现场附近出现过,要真是如此,也许陈末生见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薛芃:“我听说这十年来,陈末生一直在申诉,每次写的申诉书都被驳回了。这事要换一个人,多半也就放弃了,认命了,也多亏了他有毅力,要不然这案子恐怕永远不会有人去翻。”   陆俨扯了下唇角:“其实陈末生也想过放弃。”   “是么,可我怎么听说他一直都很坚定?”   “江城市局的前任副局长,你还有印象吧。他因为贪污受贿,现在正在服刑,巧的是他和陈末生分在同一牢房。陈末生以为之前申诉被驳回,是因为他的申诉书写的不够好,就将申诉书拿给那个副局长看。结果,那个副局长看了申诉书,就说对陈末生的案子有印象,还说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冤案。也就因为这句话,才坚定了陈末生继续申诉的决心。”   这段过往,原本陆俨是不知道的,还是因为那次孙芹参与贩毒被他和薛芃送进警局,孙芹叫来了律师徐烁,徐烁亲口说的。   听到这,薛芃一怔:“如果他看一眼就知道是冤案,那当初为什么不指出来?”   陆俨:“陈末生也问了同样的问题,那副局长说,案子是底下人办的,他只是负责签字,见程序都没问题,也就批了。”   薛芃一时觉得荒谬极了:“说白了就是怕麻烦。就算那副局长提出质疑,恐怕陈末生也没有‘好处’给他,所以他就装聋作哑。这种人,难怪会贪污。”   关于这位前副局长贪污受贿的事,薛芃也有所耳闻,听说就是在“办案经费”上动的手脚。   就好比说,下面人要办案,申请办案经费,原本批下来的是两万,可是分到真正办案人员的手里就只剩下一万了。   还有,禁毒要办案,也需要“特情耳目费”,是专门用来给特情线人提供情报的,等抓到小毒贩再予以奖励。   有些小毒贩罪行较轻,参与贩毒的数量很小,可是也经不住法律的深究,而这位副局长就会找人前去谈话,以补贴特情耳目费的形式进行“私了”。   换句话说,就是交钱铲事儿。   有的小毒贩一次就要上交好几十万块,可是这些钱真的分到下面办案的禁毒警和特情线人手里,就只剩下几千。   这事儿后来还是某个多次补贴“办案经费”的小毒贩心里不服,觉得自己也太倒霉了,怎么老被抓,抓着了就得交钱,贩毒的钱还不够养这个副局长的。   于是,这毒贩就反过来就将副局长举报了,还因此牵扯出一系列的贪污受贿内幕,除了前副局长,还接连进去好几个帮他办事的。   这事发生时,薛芃还在公大念书,听说后就和同学们一样,一面觉得气愤,一面觉得丢人。   有的人就是知法犯法,哪怕就是警察职业自带的光环,也盖不住这些丑事。   但再转念一想,任何光辉的职业都会有渣滓的存在,只要是人,就会贪,警队里有精英,自然也会有败类。   听到薛芃的评价,陆俨并未接话,直到车子开到陆俨住的宿舍小区入口,才说道:“等到下周一,我会跟潘队申请,把陈末生这个案子拿过来研究。不过明天就是周六了,我想先好好休息两天。”   要不是陆俨说起,薛芃都忘了今天是周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后知后觉的说:“这么快又过了一周,我都过晕了。”   陆俨笑着看向她,问:“周末有什么安排么?”   薛芃想了一下,摇头:“我对逛街、看电影那些都没兴趣,可能就是在家里看看书,做做实验吧。哦,还能稍微睡个懒觉。”   一阵沉默。   陆俨没吭声,只是瞅着她的眼神透着微妙。   薛芃见了,瞬间读懂那微妙里的含义,遂眯起眼,还没等陆俨开始揶揄,便主动出击:“在你准备鄙视我之前,请先做好自我反省,别五十步笑百步。”   陆俨倏地笑了,昏暗中露出一口白牙。   薛芃则扬了扬下巴,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直到陆俨说:“我想带巴诺出去玩,好久没陪它了,它是警犬,上山下海它才会干劲儿十足,现在整天关在小屋里,太可怜了。”   一说到巴诺,薛芃的表情就变了,想想也是,别说巴诺了,就是一个大活人每天这么关着,又不能拆家,又没有手机可以社交,的确很不人道。   “你终于良心发现了,那你想带它去哪儿?”   “家附近的公园它经常去,这次我想换个地方,比如开车去郊区的大型公园,那边地方大,宽敞,人也少,它可以放开了撒欢。”   郊区公园?   到是个不错的选择。   薛芃点了下头,说:“这个安排不错,那明天早上九点,在你家门口见。”   安静了几秒。   陆俨的表情也跟着变了,好似很惊讶:“你也去?”   薛芃瞅了他一眼,忽然问:“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迂回了。你刚才那些话,不就是说给我听的么。怎么,不欢迎我?”   陆俨低声笑了,但说出来的话还算诚恳:“我是希望你去的,只不过一听到你说要做实验,我又有点犹豫,怕耽误你时间。”   “虚伪。”薛芃扫了他一眼,“就这么定了,你赶紧回吧,明天见。”   “明天见。”陆俨笑着下了车,就站在人行道边的路灯下。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透过车窗朝薛芃抬了下手,直到车子开走,这才转身往单元门的方向走。   ……   同一天晚上,在江城郊区的某个废弃厂房里,一个面容苍老的男人,缓慢的越过诺大的厂房,走进后面的一间屋子。   屋子里只有简单几件家具,还有一张床。   男人的腿脚并不灵活,在床边坐下,喘了口气,这才拿出手机,拨通了两个视讯电话。   安静的屋里传来“嘟嘟”的声音,片刻后,另外两方都接通了。   手机屏幕上很快出现另外两个男人,一老一少。   厂房里,男人说道:“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   屏幕对面的年长男人面色严肃,目光深沉,安静了几秒才问:“不后悔?”   男人摇头:“不悔。”   又过了片刻,年轻男人抬起眼,说:“既然如此,我也会做好我应该做的事。”   男人轻轻点头:“辛苦二位。”   三人的对话很简短,从开始到结束只不过一分钟。   其实三人也都明白,这样几句话只要发个信息即刻,但他们心里却很清楚,有些话,需要当面表态,而且这样的会面,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电话切断。   比较年长的男人放下手机,靠坐着沙发,长长叹了口气。   他微微抬眼,看到对面墙壁上高高挂起的一幅行草,四个大字,写着“立地成佛”。   落款处是秦博成签字和印章。   而另一边,年轻男人却拿着手机,点开微信上的一个聊天窗口,发了这样一句:“你该回国了。”   半晌,对方回复:“知道,明早的飞机,国内见。”   “国内见。”   江城,要变天了。   ……   翌日,薛芃起了个大早,拉开窗帘一看,蓝天白云,天朗气清。   薛芃很快洗漱完毕,又看了眼时间,连早饭都没吃,只喝了温水,便开车出门。   她一路上都在听江城的早间新闻,聊的还是近期比较热门的几个话题,先是茅子苓的案件,然后是多城连环奸杀案。   随即两位主播话锋一转,又聊到霍家。   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霍骁苏醒一事,今天已经是江城的头版头条。   这两位主播也说到,现实里的故事,远比电视剧还要峰回路转,没想到霍家刚有一个儿子牵扯进案件,还得到一个惨死的下场,转眼间,另外一个儿子就苏醒了。   薛芃一边听着一边觉得可笑,只忍了几分钟,就将频道转开。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就看到陆俨发过来的信息,问:“出门了么?”   薛芃回道:“出了,不过我还没吃早餐,你们呢?”   “巴诺吃了狗粮,我还饿着。这样吧,等你到了,咱们先去吃早餐,然后到超市买点吃的,再出发。”   “也好。我还有两个路口,快到了。”   不到十五分钟,薛芃的车就接上了陆俨和巴诺,到附近的快餐店买了两份早餐,然后将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   不远处就有一个大型超市,还允许带宠物。   这个时间刚过九点,超市的人还不算多,从挑选货物到付款,全程只用了半个小时。   等到两人一狗从超市出来,太阳也已经爬到头顶,给整个城市蒙上了一层暖意。   来到车前,薛芃先将后座的车门打开,让巴诺上去,随即就走到车尾,帮陆俨一起整理购物袋。   一个问:“要不要现在开个罐头给它吃?”   一个答:“小点声,它听得懂。而且早上才吃过。”   两人再一抬头,巴诺已经趴在后座上,咧着嘴吐着舌头看着他们。   陆俨无奈的直起身,说:“你早上吃过了,记得么?”   巴诺“呜呜”两声,将下巴架在椅背上。   薛芃说:“再吃一个也不要紧吧,等到了公园多跑两圈就行了。”   陆俨皱了下眉头,转头说:“你这样会惯坏它的,它是警犬,受了一辈子的训练,一旦破例,以后就……”   薛芃懒得听陆俨说教,很快反驳:“可它现在退役了。它辛苦了一辈子,多给一个罐头都不行?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   “我……”   正说到这,巴诺忽然动了,不仅从椅背爬了下去,还一下子跳出车,飞快的跑向马路的方向。   薛芃和陆俨正吵的起劲儿,也没注意。   直到再换头一看,不见巴诺,这才急了。   薛芃绕着车找了一圈,叫着巴诺的名字。   陆俨也皱着眉,朝远方看。   薛芃回来说:“它是不是生气了?”   陆俨:“不会,它很少这样……”   说话间,陆俨合上后备箱的盖子,薛芃也将车锁上。   两人就在停车场四周分头寻找着巴诺。   陆俨跑到更远的方向,薛芃就在附近找了好几分钟,直到快走到路边时,才隐约听到一阵狗叫。   薛芃立刻往那个方向跑。   “巴诺!”   就停车场旁边有一家酒店,而靠近酒店大门的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巴诺就守在轿车跟前,还时不时叫上两声。   轿车的司机就站在旁边,似乎想要将它驱赶开,但又因为害怕而不敢上前,就这样僵持住了。   薛芃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见蹲坐在路边的果然是巴诺,心里一松,上前立刻将它抱住。   “你吓死我了,为什么也不说一声就跑出来!”   巴诺又是一声叫,转头看着薛芃。   薛芃抓着缰绳,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看向躲在旁边的司机。   司机见狗主人来了,就上前说:“你来的正好,快把你的狗带走,它一直对着我老板的车狂叫,等我老板出来了,我要挨骂的!”   薛芃点了下头,立刻跟司机道歉,随即就要将巴诺拉走。   可巴诺却动也不动,还就势趴到地上。   薛芃一愣,又折回来,顺着它后脖颈的毛,轻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想去玩?还是因为吃不到罐头生气了?”   巴诺抬了下头,“汪汪”两声。   薛芃歪着头和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对视了两秒,这才仿佛明白了什么,然后看向巴诺始终不肯离开的那辆黑色轿车。   也正是因为这一看,薛芃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两个多月以前,巴诺也来了这么一出,当时是因为她带它出来寻找陆俨的下落。   可是就在酒吧一条街里,巴诺突然调转方向,朝一辆黑色轿车奔了过去,怎么叫都不肯走。   车,似乎和上次的是同一款,但车牌号是多少,薛芃却不记得。   薛芃正在疑惑,这时手机响了,是陆俨打来的。   薛芃接起来便说:“找到巴诺了,它在路边,你快来。”   等切断通话,薛芃抬眼又一次看向司机,只见司机穿着一身西装,戴着一双白手套,衣着也算讲究,配得上这辆车。   看来车主挺有钱的。   薛芃浅笑了下,说道:“很抱歉,我的狗有点闹脾气,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和它好好沟通一下。要是它就是不走,我也抱不动啊。”   司机碎碎念道:“哎,那你赶紧吧,我老板真的要出来了,请你们不要给我惹麻烦啊……”   正说到这,司机的手机也响了。   司机脸色一变,将电话接起,很快应了两声。   显然,他的老板要出来了,可是巴诺还是不肯离开。   司机无奈,只得坐进驾驶座,将车往前面开了几米,再停稳。   薛芃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随即拿出手机,对着车牌抓拍了一张,而后目光落下,又见到巴诺站起身,跟上那辆车,就趴在后轱辘的旁边。   这一次,薛芃没有制止巴诺,反而还牵着缰绳跟着往前移动。   直到司机下车,走过来正要打开后车座的门,见到这一幕当即愣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成心要碰瓷儿啊?”   薛芃扫了司机一眼,正准备开口,这时余光就扫到不远处的酒店大门开了,随即从里面走出来一行人,有说有笑的,一个个看上去都像是生意人,像是在借着吃早茶的功夫谈生意。   司机不敢怠慢,很快在已经打开的后座门前站定,同时对薛芃说:“好狗不挡道,还不赶紧走!”   薛芃冷着脸,将巴诺往后拽了一下,也不知道巴诺是听懂了司机的话,还是终于肯妥协了,此时也跟着直起身,只是头却转向酒店大门。   薛芃看了眼巴诺,随即顺着它的目光,看到酒店门口那几个人分成了两拨,一左一右,将中间让开。   也因为这番动作,这才露出刚才一直被众人包围住的一男一女。   不,应该说是三拨人才对,中间这对男女才是主角,而其他人都是上赶着巴结的。   薛芃的目光直勾勾的望过去。   女人,还是上次在酒吧一条街的会所门前见到的那个,和韩故在一起,一身的名牌,一看就有背景。   但此时被她勾着手肘的男人,却不是韩故。   那男人很年轻,五官如刀刻,表情很冷,在一群人中,也唯有他不苟言笑,十分扎眼。   他也是所有人当中唯一没有穿西装的,只是一身舒适的便服,一手被女人挽着,另一手拄着一根合金质地的拐杖。   他的腿有点跛,走路并不快,可他也并不在意,也不着急。   直到一男一女来到车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这才透过遮挡的两拨人,看到了站在车尾处的薛芃和巴诺。   也因为这诡异的一幕,原本在假笑的众人也跟着安静下来。   气氛一时尴尬极了。   直到巴诺直起腰背,对着那一男一女的方向“汪汪”狂叫。   巴诺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还要往前冲。   薛芃用力将它拽住,生怕它扑上去咬人。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管巴诺闻到了什么毒品的味道,这样冲过去一定会惹来麻烦。   这番动静很大,旁边的人纷纷挡上来,有人开始谴责薛芃,还有人叫巴诺是“疯狗”。   薛芃却绷着脸,一言不发,只是一边拉着巴诺,一边透过人群看向那一男一女。   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直盯着薛芃看。   男人也终于有了表情,不再板着脸,就在这一刻,薛芃也看到了他那双流露出震惊的眼睛,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可薛芃来不及细想,就在她快要拽不住巴诺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薛芃!巴诺!”   是陆俨。   陆俨快步跑到跟前,接过巴诺的缰绳,将巴诺牢牢拽住,问:“怎么回事?”   薛芃对着他轻轻摇了下头,随即就蹲下身,抱住巴诺,一下下安抚它的情绪。   陆俨这才抬起眼皮,皱着眉望向面前这些陌生人。   他目光锐利,快速扫过每个人的表情和穿着,随即目光一顿,和站在中间的女人对上。   陆俨的脸色瞬间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见面啦,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15 12:00:00~2020-12-1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捉鱼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心 25瓶;29331237、糖糖、冀高一筹 10瓶;艺之了 5瓶;善良的菜菜、微微微 3瓶;46892621、我爱学习、上春风的课、默默、杭菲、流水人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5   陆俨的所有表情变化, 都被薛芃看在眼里。   薛芃知道,他很少会这样“失常”, 就算在破案中有突发情况,也没见他这样过。   她脑子里第一个浮上来的念头便是,他认出了某个“熟人”,而且不是关系融洽的那种,倒像是仇人或是嫌疑犯之类的。   然后,薛芃就顺着陆俨的目光看向那些人, 发现陆俨看的是那个女人,也是车主。   薛芃站起身,将身体背过去一点, 只低声问了两个字:“认识?”   陆俨眼皮落下, 与她对了一眼, 没点头,也没摇头, 随即压低嗓音叫了巴诺的名字,那是命令的口吻。   巴诺一下子老实不少。   陆俨又给了手势, 巴诺便蹲坐在地上。   陆俨又看向眼前这群人,淡淡道:“抱歉, 是我的狗打搅你们了,不过它通常不会这么大反应, 它是退役警犬,只会针对某些特别的气味。”   说话间, 陆俨也在观察这些人的表情神态。   一听到是退役警犬,有好几个人都不自在起来,眼神也在飘忽。   别说是巴诺了,即便是陆俨, 虽然没有警犬的鼻子,如今也不在禁毒队,但在禁毒时期训练出来的“嗅觉”还一直保留着。   他就这样用眼睛一扫,就已经确认个八九不离十,这里面有毒贩,而且还不止一个,只不过大部分都是“打杂”的,算不上庄家。   这其中有人还有常年吸毒的历史,光看身材和脸色就能分辨一二。   倒是中间那个男人,拄着拐杖,神情紧绷,眼神沉黑,颇有几分神秘,一时看不透。   陆俨和那男人对上一眼,皱了下眉,心里顿时生出一股熟悉感。   只是这感觉刚形成,陆俨尚来不及细究回忆,为首的女人便笑着开口了:“上次也是这只狗,这回又是它。既然是退役警犬,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它总跟我的车过不去?”   陆俨扫过女人,又看向薛芃。   薛芃点了下头:“上回也是这辆车。”   陆俨又看向女人,只道:“其实要弄清楚为什么,也不难。你是车主,如果你想追究责任,搞清楚为什么会被针对,可以开着你的车来江城市局找我。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一听到“江城市局”四个字,好几个人的眼神都变了。   合着这里不只有警犬,还有警察?!   女人却仍是笑着,只是那笑容过于锋利,甚至带着挑衅:“好啊,等我有时间就去找你,陆警官。”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无论是薛芃女人旁边众人,大家都没有听过陆俨做自我介绍,怎么女人上来就叫“陆警官”?   薛芃难掩诧异的看过去,刚好那女人也扫向她,那目光透着打量和评估的意味,让人很不舒服。   薛芃下意识皱起眉,却不便说什么,直到陆俨拉着巴诺的缰绳,往旁边站了几步,巴诺虽不情愿,却还是跟着过去了,就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薛芃再次蹲下身,感觉到巴诺有些委屈,想去安慰它,却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它这会儿盯着的不再是那辆车,而是那群人。   不,或者说是那群人中的某一个。   那些人又站在原地寒暄了几句,每个人都透着不自然,有尴尬的,有紧张的,还有人用余光往陆俨和巴诺这边瞄,中间伴随着几句小声交谈,似乎意有所指。   陆俨始终双手插袋,站得笔直,就那样盯着那群人。   直到那群人终于分开,有几个返回了酒店,还有几个往另一个方向走,黑色轿车边只剩下那女人和拄着拐杖的男人。   女人单手搭在男人的手臂上,似乎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   男人没应,只是侧身扫向站在不远处的两人一狗,他的拐杖也在地上发出摩擦声。   薛芃紧紧盯着这一幕,然后她就看到了男人再度转向女人,上下嘴唇碰了碰,仿佛说了两个字。   是“没事”。   男人话落,便抬脚上车,只是那姿势很不自然,一腿先埋进车里,另一腿的裤管略微往上掀了一下,露出一截合金质地的假肢。   薛芃倏地睁大眼,接着就看到女人在上车前,朝这边露出一抹笑,透着敌意,随即也上车了。   ……   等车子开远,薛芃站起身,看向陆俨,这才发现他整个脸都沉了,迎着微风,一直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   薛芃问:“你认识刚才那个女人?”   陆俨收回视线,抿了下嘴唇,只说:“先回车上吧,路上边走边说。”   薛芃:“嗯。”   然而这之后的一路,陆俨的话都额外少。   在回停车场的路上,他就一直垂着眼睛,似乎在想事情,眉头也是皱着的。   巴诺的情绪似乎也不好,上车后就有点蔫儿。   薛芃见状,就坐到驾驶座上,然后对陆俨说:“我来开车吧,你有心事,开车太危险了。这样,你有一路的时间想事情,等到了地方,记得给我个交代。”   陆俨点了下头,并未多言,也没异议,坐在副驾驶座上,此后就一直沉着脸。   薛芃开车的同时,也时不时朝他那边扫去一眼,见陆俨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人很难进去,她也没有追问。   车里一时安静的不像话,好在两人都是耐得住的人,薛芃就趁着这段时间,快速将刚才的讯息整理一遍。   首先有一件事,薛芃十分确定,就是陆俨认识那个女人。   那么那女人的身份就很值得深究了。   陆俨和她一样,都是慢热型的,生活里没什么朋友,因为职业关系,社交圈比较狭窄,加上他性格内敛,很难会主动迈出一步与人结交,多半都是别人来结识他。   可陆俨又是警惕和防备性很高的人,他很难交到朋友,而他又很念旧,不易轻信社会上复杂的人际关系,反而对过去少年时代认识的朋友,始终维系着情谊。   据薛芃所知,陆俨的“朋友圈”一共就四个人,常锋决裂了,钟隶失踪了,余下的就是她和艾筱沅。   刚才那个女人当然不是艾筱沅,陆俨见到艾筱沅,也不会沉着脸。   那种脸色,绝对不是见到故交好友的表情。   而陆俨在去刑侦队之前,一直都是在禁毒队的,难道那女人是在那期间认识的?   还有巴诺,它竟然对那个女人的车反应那么大。   如果只是一次,还可以认为是搞错了,但是接连两次,这就不是巧合了。   那么将陆俨和巴诺的种种“古怪”串联到一起,那女人的身份就指向了“毒品”。   一想到这里,薛芃的眼神也跟着变了,随即又将之前的细节回忆了一遍,生怕有什么遗漏。   然后,她就想到了巴诺后来的表现。   一开始巴诺的确真的是那辆车,可是当那些人出来后,巴诺又一直冲着人群叫,到后来走了一拨人,只剩下一男一女,巴诺却没有转移注意力,始终盯着那两人。   这么说,巴诺是认识那个女人的?还是认识她的气味?   当然,那个男人也透着古怪。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的气质,还有眼神,让人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薛芃想到这,又一次看向陆俨。   陆俨始终维持着原有的坐姿,看着窗外,目光深远,而巴诺就趴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薛芃也没打搅,就安静的开着车。   等车子快到郊区的时候,陆俨终于动了一下,调整好坐姿,向她这个方向转头。   薛芃也扫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已经转淡,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便问:“想明白了?”   “差不多。”陆俨接道:“不过有个问题还没想通。”   薛芃说:“那聊聊吧。”   陆俨轻轻颔首,看着前方的路,忽然问:“你知道康尧这个名字么?”   康尧?   薛芃自然有印象:“我知道,几年前落网的毒枭,禁毒支队花了很长时间布线,终于抓到他,最终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嗯。”   “虽然你从来没说过,但我猜,你第一次卧底行动,就和康尧有关。只是那是禁毒队内部的任务,按规矩,就算任务结束了,你也不能对外透露,所以我也没问过。”   事实上,薛芃的猜测是按照时间线来走的,那时候她和陆俨都刚从公大毕业,都是新人。   陆俨毕业的时候成绩优异,在毕业之前就被禁毒支队看重,提前预定。   当时薛芃虽然很为他高兴,但也觉得奇怪,直到陆俨加入禁毒支队之后,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被派出去做卧底。   那次卧底时间长达半年,陆俨和任何人都没有联系。   而后他回到警队,整个人都像是蜕了层皮,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一点都不像是刚毕业的社会新人,身上不仅多了一层锐气,还有点生人勿进的感觉,连笑容也变少了。   薛芃没有问他去执行什么任务,根据当时的估计,她以为最多也就是仗着面孔生,混进去一个小的□□点罢了,要不然也不会半年就回来。   直到后来,薛芃听说毒枭康尧落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下意识将这件事和陆俨联系到一起。   这时,陆俨说:“你猜的基本没错,我当时执行的任务,的确和康尧有关,但一般卧底很难从他手里掌握到实据。就在我加入任务之前,就已经差临门一脚了,而我被派去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我认识他的女儿——康雨馨。”   康雨馨?   这名字很陌生,薛芃从未听过。   薛芃问:“就是刚才那个女人?”   “对。”陆俨说:“不过根据当年的调查,康尧虽然涉毒,但他离家超过十年,从未和家人联系过。他和康雨馨的母亲也没有正式领证结婚,她们母女也不知道他涉毒的事,更没有参与,所以这件事并没有连累她们。”   听这意思,康雨馨就是没有参与贩毒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巴诺两次都会对着她的车一直叫?   思及此,薛芃说:“有件事很奇怪,在你来之前,巴诺一直很针对她的车,后来他们一行人出来了,巴诺又一直对着康雨馨叫,巴诺认识她?”   陆俨摇头:“不认识,也许是她身上的某种气味,吸引了巴诺的注意。”   薛芃没接话,她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只觉得巴诺情绪很激动,却并不凶狠。   但这个问题如今深究已经没有意义了。   薛芃只说:“虽然当初的调查证明康雨馨母女没有参与贩毒,可是就巴诺的反应,还有今天的情形来看,我猜这个女人已经一脚踏进去了。”   无论是禁毒、刑侦还是刑技,做警察久了,就会对某个特定人群额外敏感,那种职业直觉是融在骨子里的,不管罪犯如何掩饰,仍是能一眼就看出端倪。   而这层事实,陆俨也不得不承认,今天再见到康雨馨,隔着几步远,他都能“闻”到她身上那种毒品味儿。   现在的她和当年比起来,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想到这,陆俨的眼神又一次沉下去。   半晌,薛芃忽然问道:“对了,你当初是怎么认识她的?”   陆俨这才醒过神:“哦,上高中的时候,我有时候周末会去网吧打游戏,就在那里认识的。”   薛芃诧异的看过来一眼:“网吧打游戏,你?”   陆俨扬着眉:“怎么,你真以为我除了查案别的不会?”   薛芃没接话,说实话她是真的惊到了。   在她印象里,陆俨比较擅长打篮球,还曾经用球打中她的头三次,因为这事儿她特别记恨他。   在学校里,他的成绩一向不错,平日里看着又比较稳重,她还以为像他那种性格的人,就算是周末也会去补习。   薛芃又问:“那康雨馨也是去网吧打游戏的?”   “这倒不是。”陆俨说:“网吧是她舅舅开的,她周末会去那里帮忙看店。而且她长得漂亮,有她在,会吸引不少男生过去。”   长得漂亮,吸引不少男生?   原来如此……   薛芃又扫向他一眼,这一眼,包含了不少东西。   陆俨见状,这才后知后觉道:“这可不包括我,我就纯粹是为了打游戏。”   这解释真是欲盖弥彰。   薛芃扯了下唇角,没接茬儿。   隔了几秒,就又听到陆俨说:“我是说真的。”   薛芃这才应道:“嗯,我明白。禁毒支队派你去执行任务,其中一项应该就是接近康雨馨吧,看来你们的关系的确不错。如果只是多年前经常去网吧消费的关系,也不至于会让你去了。”   薛芃的语气倒是平静,听不出半点弦外之音。   一阵沉默。   陆俨一噎,半晌接不上话。   他总不能说,上面派他去的目的,其中一项的确是因为康雨馨曾经对他有好感吧?   陆俨抿了抿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解释道:“但我有我的原则,我是为了执行任务,不是去谈情说爱的,无论她的父亲是不是康尧,都不会影响我的判断。你也可以理解为,在这件事情上,我就是没有感情的任务机器。”   没有感情的任务机器?   薛芃原本不想理他,谁知听到这句形容却没绷住,抿着唇笑了。   她扫了陆俨一眼,说:“任务的细节我不想知道,这也不该我问。不过我看她今天那个眼神,她好像很恨你。”   想来也是,不管康尧曾经如何,他到底是康雨馨的父亲。   陆俨刚才也说了,他加入的时候,就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抓到康尧,那么这最后一脚必然是和陆俨以及康雨馨有关的。   显然,康雨馨一定会把这件事怪在陆俨头上。   陆俨却话锋一转,问:“先不说康雨馨了,你有没有注意到她身边那个男人?”   薛芃很快便想到那个那个单手拄拐,五官如刀刻的男人。   薛芃点头:“当然注意到了,康雨馨对他的态度和对别人非常不一样,他们很像是情侣,又好像康雨馨比较听他的话。”   更具体的薛芃也说不好,那两人之间的互动很微妙,也很细腻,但有些小动作可以透出来一点端倪,那男人和康雨馨是上下关系。   思及此,薛芃又道:“对了,那车牌号我拍下来了,我发给你。”   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薛芃边说边将手机里的照片发给陆俨。   陆俨收到图片后,也没多言,很快就给禁毒支队的林岳山拨了通电话,将刚才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一遍。   整个交谈过程不到两分钟,陆俨将电话切断,脸色似乎不太对。   薛芃看在眼里,问:“怎么了,林队怎么说?”   “他的意思是,会找人去调查,让我不要打草惊蛇。”陆俨皱着眉,说到这,似有保留。   薛芃又问:“这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倒也说不上,林岳山这样的交代绝对在情理之中。   可是陆俨在禁毒支队好几年,他是了解林岳山的脾气的,总觉得刚才在电话里那几句交谈,林岳山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奇怪。   似乎林岳山并不惊讶康雨馨的事,甚至对于她身边那个单手拄拐的男人,也是知情的?   陆俨垂下眼,不动声色的将所有细节联系到一起,越想越觉得可疑。   再回想之前发生的事,从他一直咬着钟隶失踪的事不放,到王川愿意给他提供情报,到王川被人注射毒品身亡。   后来因为他被调去刑侦支队,禁毒这条线就被禁毒支队全面封锁,不许他再碰。   再往后,就是他收到了有人寄给他的王川的照片,他按照线索跟去工地,被李成杰伏击……   而这一连串的事情,似乎在这一刻,都因为林岳山的态度,而形成了完成的逻辑线。   难道说,禁毒支队正在部署一个更大更密的网?   然而,猜测归猜测,这番心思陆俨只是放在心里,并未露出来,也没有告知薛芃。   没想到刚才的小插曲,竟然将之前缠绕他的谜团,忽然解开了。   这绝对是个意外收获。   如果他的想法没错,这也就是为什么林岳山一直以来的态度如此强硬,而且那么着急要将他调走,还不许他沾上半点。   还有,王川的死明明和毒品有关,下手之人就是李成杰,背后也必然牵扯了一个毒品集团,这里面层层叠叠的关系林岳山不会看不出来。   但禁毒支队偏偏自己不查,却以人命案的名义下拨给分局处理,这显然是大事化小的意思。   如今想来,这种种疑点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林岳山早就掌握了某些线索,涉及到某个毒品集团,而这里面的关系刚好和他一直追踪的线有关,林岳山怕他坏事,又碍于某些原因不能告知内情,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处理。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林岳山在顾忌什么,才会这么怕他参与进去?   陆俨皱了下眉,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个人——秦博成。   因为齐韵之和秦博成的关系,在秦博成的能力范围内,只要不过分,就一定不会让他再以身犯险。   一想到这,陆俨顿觉无力,抬眼间,叹了口气。   他这一叹气,立刻引起了薛芃的注意。   刚才她问了问题,陆俨没回答,随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跟着就开始叹气,也不知道在叹什么。   叹林岳山么?   薛芃只好说:“既然林队都这么说了,你也不用纠结了。反正线索已经提供给他们了,接下来禁毒支队怎么部署,是他们内部的事。你还在刑侦,的确不便插手。”   “嗯,我明白。”陆俨淡淡应了,转瞬间又恢复如常。   这时,车速减缓。   再往窗外一看,车子已经来到郊区公园的停车场。   作者有话要说:  钟隶容貌变了。   →_→毫无疑问,钟隶就是本文最狗血的人物,所有狗血设定都在他身上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16 12:00:00~2020-12-1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球形也是身材、GRISGREY 2个;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nthia 30瓶;艺之了 20瓶;咸鱼、Youzihao5327 10瓶;猫咪圆滚滚 3瓶;我爱学习、默默、耘岫、杭菲、微微微、流水人家、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666、K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6   这一趟郊区之行, 陆俨的情绪并不高涨。   薛芃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 除了因为康雨馨之外,还和林岳山那通电话有关。   但出于某种原因,陆俨没有多说。   因为陆俨的反常,薛芃的思绪也时不时回到那个康雨馨身上。   然后,她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李成杰。   薛芃还记得,当时陆俨被李成杰伏击之后, 他曾经说过在执行两次卧底任务期间,势必要争取到犯罪分子的信任,才能拿到有力的犯罪证据。   而就在这个过程里, 在那些犯罪分子看来, 陆俨是将他们欺骗且出卖的人。   所以陆俨认为, 李成杰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受人指使。   陆俨被李成杰伏击之后,中了迷药晕倒, 这说明李成杰并不想要他的命,否则涂在刀上的就不是迷药了。   既然伏击只是为了教训陆俨, 那么这应该也是幕后主使下的命令。   如果这种估计没有错的话,那么康雨馨就有很大嫌疑。   直到返程之前, 薛芃脑海中都徘徊着这件事,话也变得很少。   等到上车, 陆俨负责开车,薛芃也有点疲倦, 单手撑着头,只是看着前面的路不说话。   陆俨一边开车一边问:“累了?”   “嗯。”薛芃应了一声,转头间,忽然说道:“我刚整理出一点思路——那个康雨馨, 令我想到一个人。”   “谁?”   “李成杰。”   几秒的沉默,陆俨的眼神变了,但那不是震惊,仿佛这些事他早就串联过。   而这些细微的表情,都看在薛芃眼里。   再转念一想,也是,陆俨是当事人,当初执行任务时接触过哪些人,得罪过哪些人,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看来我和你的想法一致。”薛芃没等陆俨开口,便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是她的?今天早上,还是更早以前?”   陆俨吸了口气,坦诚道:“更早以前。”   薛芃心里顿时生出疑惑:“你就没有怀疑过其他人?为什么肯定是她。”   车里又是一阵沉默。   陆俨半晌没言语,薛芃也没催促,就安静的看着他的侧脸,等待一个答案。   片刻后,陆俨终于开口:“你还记得孙芹吧。”   “记得。”薛芃一怔,“和她有关?”   “我也说不好,我也只是估计。在骄阳酒吧的时候,孙芹试图将新型毒品‘邮票’贴到我身上,当时我们挨的很近,刚好我在她耳朵下面发现了一小块纹身,那是个抽象的图腾。”   只是一小块图腾纹身,就联想到康雨馨身上了?   薛芃歪头想了一下,跟着说:“所以,康雨馨也有一模一样的纹身。”   “对。”陆俨应道:“不过孙芹只是负责最前面的散货工作,还都是一些剂量不大的新型毒品,而且她只有十六岁,性格又张扬,就算接触过上层,应该也只是小毒贩。可是……”   说到这里,陆俨顿住了,显然这件事令他有疑虑。   薛芃便将后面的分析道出:“可是,以康雨馨的身份,再看她今天的派头,如果涉毒绝对不会是小毒贩。而孙芹应该接触过她,否则怎么会去纹个一模一样的图案呢?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孙芹在某个场合或是在某种巧合的情况下,认识了康雨馨,而且孙芹很崇拜她,所以才在同样的位置纹了一样的图案。”   这也比较符合孙芹的性格,也许孙芹并不十分知道那个图案意味着什么,只是出于一个小女生对一个女大佬的盲目追星心里,好似只要纹上一样的东西,也能变得酷一点。   这之后,两人许久都没有交谈。   等薛芃又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整理了一遍,才将沉默打破:“那她身边那个男人呢。”   这话没头没尾,问的突然。   陆俨一顿,注意力被薛芃拉了回来,很快明白她问的是谁。   “那个坡脚的男人?”   “嗯,你们以前接触过么?”   陆俨摇头:“第一次见。”   薛芃回忆着那男人和康雨馨之间的互动,总觉得很微妙:“可是他给我的感觉,好像比康雨馨的级别还要高,他们之间很亲密,却又好像隔着一层。”   最主要的是,一个和康雨馨如此近的男人,陆俨竟然不知道。   那么这个男人,是在陆俨结束卧底任务之后才出现的?   只是薛芃刚想到这,还来不及细究,就听到陆俨说:“到家了。”   再往窗外一看,车子已经来到她住的小院门口。   等车子停稳,薛芃推门下车,这番动静也惊醒了沉睡的巴诺。   薛芃隔着窗户,笑着朝巴诺招了招手,随即对陆俨说:“回去路上开车注意安全,不要想事了。要是有什么发现,回头再聊。”   陆俨扯了下唇角:“好。”   薛芃转身走向门口,陆俨也将车缓慢的往后倒。   只是薛芃刚来到门口,正准备开门,目光就被脚下的一个东西吸引了注意。   原本铺在门前的地垫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还露了一个边。   她在原地定了两秒,然后蹲下身,将地垫的一角掀开。   果然,下面有个信封。   薛芃将信奉拿起,先举高,对着光线试图看清里面装了什么,而后又摇晃了一下,里面似乎有个东西在晃荡。   薛芃皱了下眉,没有犹豫,将信封打开。   另一边,原本正在倒车的陆俨也注意到薛芃的异样,很快折了回来。   薛芃听到身后的关门声,却没有回头,她的注意力已经被信封吸引走。   信封口打开了,她朝里面扫了一眼,有一张照片,还有一把钥匙。   薛芃将照片拿出来,定睛一看,当即愣住。   陆俨来到薛芃身后,刚开口问:“怎么了……”   说话间人已经也来到她旁边,只见薛芃半低着头,脸色发白,眼睛发直,只死死盯着手上的东西。   陆俨先是一顿,随即目光跟着落下,看到了那张照片。   这下,连陆俨也一起愣住。   这张照片已经有些年头,原本的颜色褪掉一些,但依然可以看清楚照片里是一位少年,两位少女,皆是十几岁的年纪。   周围的大环境就像是某个KTV或是酒吧的包房,光线并不充足,坐在中间的女生尤其抢眼,她对着镜头浅浅笑着,手里还端了一杯果汁,就放在膝头。   她的头发垂肩,发尾微微翘起,笑容温柔和煦,眼睛弯弯——这样的笑容在过去九年多的时间里,曾经多次出现在薛芃的梦境里。   这女生就是薛奕!   而坐在薛奕右手边的,是同样微笑的霍骁,他的一只手同样拿着杯子,里面装的是啤酒,另一只手搭在靠背上,乍一看仿佛是揽着薛奕。   还有坐在薛奕右手边的,同样是个女生,差不多的年纪,烫着卷发,但是神态、神情仿佛比薛奕要世故,像是社会人。   而这个女生,五官轮廓竟然和康雨馨有七八分相似。   看到这里,薛芃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先是震惊,许久都醒不过来,随即就是茫然,思路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卡住了,她很想把情况搞清楚,可是脑子根本不听话。   薛芃只得抬头看向陆俨,同时一手抓向他的手臂,问:“你告诉我,她是不是康雨馨?”   反观陆俨,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他很快就回复了冷静,接过照片再度确认,而后就在薛芃的紧迫盯人之下,点头确认:“是她。”   薛芃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隔了几秒又追问:“康雨馨认识我姐?”   陆俨摇头:“我不知道,从没听她提起过,她也不是北区十六中的学生。”   薛芃只安静了几秒,便脚下一转,很快进屋。   等进了门,薛芃迅速脱掉羽绒服,拿着信封和照片冲到小书房里。   陆俨见状,很快回到车上,将巴诺叫下来,然后带着巴诺一起进门。   巴诺很快找了一块地毯趴下。   陆俨将门关好,换了拖鞋,就抬脚走进书房。   薛芃已经拿出一个工具箱,从里面找到提取指纹的粉末和工具,试图将信封、照片和那个钥匙上的痕迹提取下来。   但是试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指纹,只有一些微量痕迹。   薛芃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撑着头想了想,便又从书架的柜子里翻出两个纸箱子。   箱子里装的都是旧物,像是女生用的东西。   薛芃很快找到一个手工制作的相册,相册里有很多薛奕上学时拍的照片,有她在学校里的,也有春游、秋游时拍的,还有参加运动会、夏令营和学生会活动拍的。   而且薛奕有个习惯,会在每张照片下面,或者旁边的空白处,写上一两句话,表示当时的心情。   薛芃快速翻到相册的某一页,这一面有两页纸,左右加起来放了四张照片,空白处写着这样一行字:“和大家一起认识了新朋友。”   这四张照片,无论是背景、环境,都和薛芃刚收到的那张很相似,就连照片里薛奕、霍骁的穿着都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四张照片和放在门口的那张,是同一天拍的。   但这些照片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在相册里的四张照片里,出镜的都是薛奕的同学,这里面每一个人,包括坐在角落里只露了半个身子的方紫莹,薛芃都有印象。   薛芃还记得,数年前她整理薛奕的遗物时,看到了薛奕写到认识了新朋友,当时还觉得奇怪。   直到眼下拿到了第五张……   薛芃深吸一口气,将刚才收到的照片,放在相册的中间,和左右四张照片进行比对。   可也就是这一刻,她确定了一件事,薛奕指的新朋友,就是康雨馨。   许久过去,薛芃就那样跪坐在地上,盯着膝盖上的相册发呆。   无论她怎么想,都无法将薛奕和康雨馨联系到一起。   为什么她们会有牵扯?   这中间是不是还有其它联系,或原由,她们认识的契机是什么?   薛芃的思路一下子乱了,耳边也嗡嗡的,心里隐约浮现出一些不好的预感,但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直到手上一暖,薛芃一下子醒过神。   陆俨不知何时倒了一杯温水,此时将她紧紧握拳的手打开,将水杯放进她的手心,然后拿走相册,低声道:“你先喝点热水定定神,有什么问题我帮你一起想。”   薛芃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将水杯凑到嘴边,一口气喝了小半杯,等温水滑过喉咙,流进胃里,心情也渐渐稳定下来。   这样的“变故”要是发生在十年前,哪怕是五年前,她都会为此困扰很久,会沉浸在过去的疑惑和情绪里出不来。   但现在,她已经学会了快速抽离。   隔了几秒,薛芃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轻声问:“你有什么看法……”   陆俨目光锐利,先将五张照片比较了一番,又往后翻了两页,再折回来,说:“照片是同一天拍的。”   薛芃很细微的点了下头,依然盯着空气。   陆俨又道:“薛奕认识康雨馨,但仅仅是一张照片并不能说明什么,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两个疑点。”   薛芃眨了下眼,转头看他。   陆俨对上她的眼睛,继续道:“第一,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张照片一直在谁的手里,他为什么选择现在交给你?”   薛芃仍是点头,顺着陆俨的思路走。   是啊,快十年了,要是想用这张照片做文章,为什么不早点动手呢,为什么是现在?   薛芃又问:“那第二点呢?”   陆俨:“这个人,想通过这张照片暗示什么,难道只是用来告诉你,薛奕认识康雨馨?”   薛芃一顿,说:“我想,是暗示我姐的死另有内情。这个人,一定知道我对这件事存疑。”   “问题就在这里。”陆俨说:“有谁知道你对此事存疑。”   有谁知道……   薛芃皱着眉,仔细想了一下,随即想到几个人。   “韩故是一个。而且以他和我姐的关系,也比较容易拿到这张照片。”   陆俨又问:“那么,韩故需要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表达么,他在避讳什么?”   薛芃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是韩故,似乎也有点说不通。   这方式的确太迂回了。   隔了几秒,薛芃又道:“还有方紫莹。只是我觉得,这不像是方紫莹的作风。要是她想暗示我真凶另有其人,她有很多机会可以说。”   陆俨:“的确。那你还有没有其他人选。”   薛芃很快又提到一个人:“有,霍骁。”   陆俨怔住了。   只听薛芃说:“他才醒来,这张照片就出现了。两件事前后脚发生,太过巧合。但如果是他,这照片一定不是他亲自放的。他昏迷了一年,现在应该正在复建,说话、体力都需要恢复,根本不可能出院。”   而且如果真是霍骁,似乎也并不着急做这件事,他完全可以等康复之后。   还有,要是霍骁一直保留这张照片,在他出车祸前也可以拿给她,没必要等到现在。   陆俨没多言,只是点头,随即又问:“还有么?”   薛芃摇头:“没有了。”   陆俨抬手碰了一下水杯:“再喝口水。”   薛芃又喝了口水。   陆俨就趁着她喝水的功夫,说:“现在我来说一下我的看法,不过我是旁观者,意见仅供你参考。”   薛芃点头,眼睛睁得很大。   “首先,能接触到这张照片的人,一定是当晚参加聚会的人,还有负责拍照的人。”   陆俨边说边指向照片和相册:“在这四张照片里,没有康雨馨,但在第五张照片里有她,却没有方紫莹和另外几个同学。其实在这晚出现的人都有可能,不过目前来看,我认为可能性最大的是方紫莹。也许出于某种原因,方紫莹不能直接与你接触,或者她也没有切实证据证明她的怀疑,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暗示你。但问题是,如果她不是真凶,那么九年前她为什么要认罪?”   薛芃的思路飞快地转动起来:“为了钱。”   陆俨:“依据呢?”   薛芃:“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去医院找廖云川的时候,方紫莹也在慈心检查身体,她的医生就是廖云川。慈心的消费可不便宜,而且方紫莹穿了一身名牌,这些钱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她坐牢期间赚的工资?那也禁不住她这么花啊。”   陆俨:“你怀疑九年前她是为了钱帮人背锅,现在坐完牢,又后悔了,想把事情掀出来?”   薛芃点头。   陆俨:“可这样做,她就要承担进一步的刑事责任,过去九年的时间也追不回来,如果只是因为后悔才想翻盘,似乎说不通。”   的确,如果要后悔,也不用等到现在。   而且拿了钱,再去给死者家属寄照片,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想翻案么?仅凭一张照片?   一想到这些,薛芃沉默了。   陆俨:“还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就是这个寄照片给你的人,他也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只能暗示。他这么做,就是希望通过你的能力,去调查康雨馨。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你是没有能力去实现的,但你在公安体制内,还是刑技,你是有机会翻查过去的档案和物证的。而且这些年你一直对此事抱有怀疑,这个人一定知道,一旦让你发现薛奕的案子还有疑点可查,你是不会放过的。”   说到这,陆俨指向照片中的康雨馨,又道:“而且他将这张照片寄给你,很明显是给了你一个明确的选项——康雨馨。”   薛芃一顿,接道:“你的意思是,他针对的未必是我姐的死,而是康雨馨?或者说,这个人根本不确定我姐的死是否可疑,完全是想借我的手,查康雨馨的底?”   陆俨:“是有这个可能。”   “可他为什么会选我。我只是个技术员,能掀出什么浪花。”   这下,陆俨也不说话了。   这也是他觉得奇怪的地方。   这张照片针对的方向无外乎就两个,一是薛奕,二是康雨馨。   如果是薛奕,那可能寄照片给薛芃的,大概率就在韩故、方紫莹、霍骁三人之中,但是就刚才的分析来看,三个人的动机都不能完全成立,甚至很牵强。   反过来,如果是针对康雨馨呢,这就更难实现了。   为什么寄照片的人会选择薛芃这步棋?且不说薛芃只是个技术员,职权有限,哪怕薛芃有权限可以直接翻查档案和物证,那她调查的也是薛奕的案子,而在薛奕的案子里,根本就没有康雨馨什么事。   也就是说,要借薛奕的案子来掀康雨馨的底,此路根本不通。   就在陆俨梳理动机时,薛芃也已经放下水杯,将一起寄过来的钥匙拿在手里观察。   钥匙很普通,并无特别,只是这样看,谁也不会想到它是开什么的,最多只能根据尺寸来推断,这应该是一把开储物柜,或是某一扇门的钥匙。   而信封里除了照片和钥匙,就再无其它,甚至连张纸条都没有,这样不是打哑谜么?   这个人到底图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的留言,统一提示一下前情~   1、康雨馨和韩故一起露面那次,透露过康认识薛奕。   2、钟隶第一次出场,有过做梦和回忆,里面有薛芃和巴诺。所以怎么可能失忆?   3、陆俨第二次卧底任务,钟隶被重物砸到腿,当时仓库里还发生了大爆炸。注意,爆炸。钟隶是当时被毒贩带走的,就算整容也是因为爆炸,怎么可能是为了当卧底而整容啊?   4、让李成杰伏击陆俨的是康。   5、陆俨在酒吧里就注意到孙芹的纹身。   6、钟隶吸|毒前面也写到了。   7、康雨馨和钟隶一起出现,薛芃陆俨的注意力都放在康雨馨身上,联想到的是毒品。如果看到假肢,和巴诺的狂叫,就猜到那是谁,这绝对是bug。   依我看,还是别瞎猜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17 12:00:00~2020-12-1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你丫如此多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he 18瓶;琪琪 10瓶;Aviva会瘦的 8瓶;摩卡加咖啡 6瓶;旖旎 5瓶;有所住、流水人家、我爱学习、666、KAY、居不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7   其实薛芃心里很明白, 仅仅凭一张照片,和一把毫无指向性的钥匙, 就能猜出幕后之人是谁,这也是痴人说梦。   这两个提示很明显只是试探,也可以说是无中生有。   薛芃纠结了一会儿,将照片和钥匙收回到信封里,心里也定了,若是这个人针对的是康雨馨, 她一定不会被此人利用。   就在薛芃收拾薛奕旧物的时候,陆俨也去了一趟门口的传达室,问了值班大爷, 又看了一下上午的监控。   薛芃住的小院只是其中一个院子, 旁边还有不少人家, 通常若是有快递员来送快递,传达室的大爷都认识, 见脸熟就放行,有时候会将东西扔进各家的小院, 有时候就直接撂在传达室门口。   不会儿,陆俨回来了, 薛芃抬了下头,问:“看到是谁了么?”   陆俨坐下来说:“看到了, 但给你送信封的不是人。”   不是人?   薛芃一愣:“那是什么?”   陆俨:“是无人机。”   薛芃立刻没了言语。   只听陆俨说道:“虽然监控拍得并不十分清楚,但我也能通过现有的画面分辨出几点, 对方用的无人机属于高性能,可军用,而且静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这个型号的无人机之前的售价是两万五千美金。”   如果是这个价格,的确已经够了军用的水准。   薛芃说:“看来这个人很小心保护自己的行踪,而且也不差钱。最主要的是,如果是无人机的飞行高度,道路上的监控已经没什么用了,根本不可能追踪到它的来路。”   陆俨接道:“不管怎么说,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你暂时还不用费神去想。他给的这种暗示太过隐晦,应该不会点到即止。他应该还会有下一步。”   薛芃点了下头:“我也是这么想,等到他再有动作,我再应对也不迟。”   “嗯。”陆俨扯了下唇,随即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薛芃也注意到他的动作了,却在陆俨开口前,先一步道:“本来今天是为了带巴诺出去玩,完全是为了放松的,但是这一路上你也没少浪费脑细胞,刚才还帮我分析了不少东西。这样吧,你先睡一会儿,等养足精神,晚上咱们一块儿吃晚饭。你看巴诺,它也累了。”   陆俨先是一怔,看了看薛芃,又转过头看向趴在地毯上睡觉的巴诺,这才轻叹一声,问:“那会不会打搅你。”   薛芃横了他一眼:“你这么问,难道我会说‘会’么?行了,你就在沙发上躺一会儿,我这里的沙发比较宽,我先上去给你拿个毯子。”   薛芃边说边起身,很快走向二楼。   陆俨望着她的背影,隔了几秒,便打横躺下,头下枕着抱枕,侧身看着巴诺的方向,缓缓勾唇笑了。   不会儿,又听到脚步声。   陆俨笑容渐敛,只见薛芃抱着一条毯子来到跟前,将毯子展开,盖在他身上。   毯子盖得严实,顷刻间身上暖和了不少。   陆俨问:“那你呢?”   薛芃说:“我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再看会儿书,要是困了,我就上楼去睡,等到晚点再叫外卖。”   说到这,薛芃回了下身,从旁边拿出一个隔音耳罩出来,抬手给陆俨戴上。   陆俨一愣,因为薛芃的靠近,而更近距离的看到她的脸,只是耳边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好像一下子进入了另一个无声世界。   然后,他就看到薛芃对着他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话。   陆俨将耳罩掀开一点,问:“什么?”   薛芃笑道:“我说,这样你就听不到杂音了,我怕我吵到你。”   “哦。”陆俨又把耳罩戴回去。   薛芃又说了两个字:“睡吧。”   陆俨读懂了口型,点了下头,很快闭上眼。   薛芃转身,将刚才翻出来的薛奕的东西一件件放到箱子里摆好。   陆俨又睁开眼,看着薛芃的背影,只见她拿起相册翻了几眼,低着头,也没动静,过了片刻才将相册合上,放回原处。   就在薛芃回头的同时,陆俨又把眼睛闭上。   直到薛芃收拾完,起身拿了本书,便蜷缩着腿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腿上搭了一件薄毯。   不会儿,巴诺轻手轻脚的走到两人跟前,就趴在薛芃的拖鞋旁,再次闭上眼。   陆俨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笑了,他原本还眯着眼看着薛芃,薛芃看书看的很认真,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许久都不动。   渐渐的,陆俨也觉得困意涌来,不由自主的睡着了。   ……   时间缓慢的流淌着,等陆俨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因为戴了静音耳罩,丝毫感受不到周围的环境音,直到有个毛茸茸的东西碰了他的手一下。   陆俨睁开眼,就看到巴诺将头搭在沙发边上,一直瞅着他。   陆俨抬手在它头上轻揉,另一手拿掉耳罩,这时就听到了厨房里有响动。   陆俨走出去一看,薛芃正在煮东西,案台上还有切好的蔬菜。   陆俨打了个哈欠,上前问:“吃什么?”   薛芃诧异地转身:“你醒了。睡得怎么样?”   陆俨坐上高脚凳,还在醒困,有点懵:“你那个耳罩真厉害,戴上了就像是与世隔绝一样,睡得很沉,什么都听不到。”   薛芃笑道:“嗯,不过你的手机响过,应该是微信。”   “哦。”陆俨很快将外套拿起来,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   果然,有几条微信。   不过大多都是工作小结的汇报,不是很要紧的事,还有一条好友申请。   陆俨扫了一眼,本以为是推销之类的,谁知再看对方的头像图案,有点眼熟。   点开一看,正是康雨馨的那个纹身图腾。   陆俨眯了眯眼,将微信通过。   不到半分钟,对方微信发来一条消息:“好久不见。”   陆俨扫了一眼,并没有回,只是坐回到高脚凳上,将手机放在台面。   直到对方又发来一句:“等大家有时间,好好叙叙旧,陆警官。”   这时,薛芃已经将面盛出两碗,转身端到案台上,再看陆俨,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手机。   薛芃问:“怎么了?”   陆俨没说话,将手机拿起来给她看。   薛芃一怔:“康雨馨?”   “嗯,应该是她。”   薛芃叹了一声,眼神也降了温度:“她还真是‘阴魂不散’,看来真是冲着你来的。”   薛芃说完,就将其中一个碗推到他面前,陆俨起身洗了手,坐回来喝了两口汤,正准备夸一句面很好吃。   没想到薛芃却在此时来了一句:“女人是很记仇的,尤其是对欺骗过她感情的男人,关键就只看她有没有能力报这个仇。”   陆俨一声轻咳,差点呛到,随即抬头道:“我可没欺骗过她的感情。”   薛芃却笑得意味深长:“你觉得有没有不重要,这是要以她的感受为准的。她当时一定是对你们的关系有过期待,也许你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行为、动作,在她眼里,都会被解读成回应、示好,或是你情我愿之类的……”   陆俨:“……”   陆俨一句话都接不上来,就只是抿着嘴唇,耳根有点泛红,而面前碗里飘上来的热气,也在他脸上蒙了一层。   若说是恼羞成怒,倒也不至于,但这内伤怕是也不轻。   幸而薛芃见好就收,还将旁边的盘子推到他面前,说:“跟你开玩笑的。”   陆俨垂眸一看,盘子里有煎好的火腿肉和鸡蛋。   陆俨吸了口气,却依然抿着嘴唇,夹了一个鸡蛋放到碗里,低头咬了一口,默默嚼着。   薛芃就一直歪着头看他,问:“好吃么?”   陆俨没应。   薛芃又问:“真生气啦?”   隔了两秒,就在薛芃以为陆俨往心里去的时候,陆俨这才低声应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这下,换做薛芃愣了。   只是陆俨不再看她,就一直专心低头吃面。   因为喝了不少热汤,陆俨的脸色也渐渐微红。   薛芃见状,将盘子又往他那边推了一下,盘子边碰到了碗。   陆俨诧异的抬了下眼,漆黑的眼睛和睫毛仿佛被热气熏得有些湿润,接着又垂下眼,看向盘子里剩下的两片火腿肉,然后将它们夹到碗里。   等晚饭过后,陆俨二话不说,就起身收拾,倒水池前洗碗。   薛芃也没吭声,只是将一条素色的围裙递给他。   陆俨系上,很快就开始刷碗。   直到陆俨将水池也洗干净了,回来一看,薛芃正笑着跟巴诺玩搭手游戏。   此时的她,和刚回来就被那张照片刺激到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这要是换做以前,还不知道要钻多久的牛角尖。   陆俨见状,心里也是一松,随即轻咳一声,说:“巴诺,咱们该回家了。”   薛芃巴诺一起看过去,起身道:“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嗯。”   陆俨很快拿起外套穿上,在门口换好鞋,等巴诺走过来,陆俨起身,正准备再嘱咐薛芃两句,比如“不要胡思乱想”之类的话。   谁知他刚站直,身前就忽然靠上来一抹温暖。   陆俨一愣,瞬间不知如何是好。   薛芃已经张开手臂,轻轻地抱住他,连同他的手臂。   因为他身材挺拔结实,薛芃的双手无法合拢,便落在他背上。   隔了两秒,陆俨醒过神,下意识抬起小臂,却又在半空停下,迟迟没有动作。   这时,就听到薛芃说:“陆俨,谢谢你。”   陆俨吸了口气,嗅到了她身上的气息,问:“谢什么?”   薛芃退开一步,微笑着扬起头:“谢谢你的开导、陪伴,还有谢谢你帮我分析那么多,谢谢你的鼓励。今天要不是你也在,我就算再冷静、客观,恐怕也不会这么快抽离出来。”   陆俨张了张嘴,半晌才道:“跟我,不用说谢。”   薛芃一顿,没接话,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四目相交,仿佛过了许久。   两人都迟迟没有动作,彼此心里都是乱的。   直到“汪”的一声响起,是一直蹲坐在一旁,盯着他们看的巴诺。   陆俨眸光转开,扫了巴诺一眼,遂笑道:“狗腿子催我了。”   薛芃也跟着笑了,弯下腰,揉了揉巴诺的头:“我下周再去看你。”   又是一声“汪”。   直到陆俨和巴诺上了车,薛芃笑着目送车子开出小院,这才回到屋里。   ……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屋里的温馨一下子消散了,如今只留下一点余温,还透着冷清。   薛芃没有在一楼逗留,很快去了二楼的实验室。   台面上,依然是她之前研究到一半的湖水样本,但是检验到现阶段,已经进入了瓶颈。   父亲薛益东留下的仪器比较老旧,想要再进一步得出更精准的结果,发现且分离出更多微生物,就需要借助实验室的设备。   薛芃想了一下,很快将已经得出的结果记录和样本一起放进包里,准备周一拿去实验室,或是转交给主要负责水利研究的母亲张芸桦。   接着,薛芃又将白天收到的信封拿出来,然后将从信封上提取下来的微量物证进行检验,初步结果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类皮屑,或是其它可疑之处。   信封上的微量物证,大部分都是尘土。   而且它是经由无人机传递过来的,就算原本沾了什么,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行,恐怕也被风吹的差不多了。   薛芃叹了口气,却又不死心。   这要是十年前,刑事技术发展有限,她可能也就放弃了,当时放在现在,任何物品,哪怕再细小,也能揪出个一二三来。   于是薛芃又拿起棉签,在信封上进行第二次提取,她甚至将信封拆开,露出包在最里面的两个角,用棉签在里面蘸取,再进行检验。   就这样,经过了将近一小时的努力,薛芃终于发现了一点东西。   但详细结果并不肯定,只能大概确认一个方向——就是鸟类绒毛。   鸟类绒毛……这会是巧合么?   在茅子苓的案子里,也曾经出现过一种叫斑胸草雀的鸟类绒毛。   当然,现在还不能确定信封里的绒毛属于哪一种鸟类。   唯一肯定的是,这些绒毛是在信封里面的死角处发现的,而不是在信封外面。   如果是外面,那就有可能是在空中运送的途中,和鸟类发生接触而沾到。   可现在是在里面,这就一定是接触过信封的那个人,也和鸟类接触过,甚至有养鸟。   薛芃安静片刻,将信封样本和湖水样本以及记事本一起收好,随即拿起那把钥匙,一边在手里玩着,一边开始整理思路。   按照逻辑推断,这把钥匙很有可能是开启某扇门的,而非是某个盒子。   通常开盒子的钥匙不会这么大,而且盒子是可以挪动的,这就意味着它会丢失,会被破坏。   再说她整理过薛奕的遗物,从没有发现什么上锁的盒子。   还有,这个人单独将一把钥匙寄给她,可能性应该有两种,一种是需要用到钥匙的那扇门,她将来可能会遇到,还有一种就是,这扇门已经出现了,只是她没有注意,或是忽略了。   正想到这,薛芃的手机响了,是张芸桦发来的微信。   张芸桦:“明天要不要回家一趟,你常叔叔会过来,说收到朋友寄的特产,他一个人吃不完,给我送过来一些,还说好久没见你了。”   薛芃很快回道:“好啊,那我明天上午回家,中午一块儿吃饭。”   话落,薛芃就将钥匙和照片手机包里。   ……   这一觉,薛芃睡得并不踏实,即便睡着了,脑子里也翻来覆去的在想事情,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周日早上,薛芃起床后,还觉得有点困劲儿,简单吃了早餐,喝了咖啡,便拿着包和手机出了门。   因为车号限行,薛芃叫了辆车就往张芸桦住的地方去。   一个小时后,薛芃进了门,张芸桦笑着将切好的水果端出来,让薛芃赶紧洗手尝尝看。   薛芃应了,拐进厨房,就看到一个驼着背的男人背影,很明显能看出年纪,而且后脑勺的头发也已经斑白。   是常智博。   薛芃叫了一声:“常叔叔。”   常智博正在炖肉,听到声音转头一看,顿时笑了,脸上的纹路舒展开,看上去很亲切:“小芃啊,快洗个手,尝尝我给你们拿来的水果。哦,还有,中午有海鲜,都是我一个朋友寄过来的,特别新鲜,你可要多吃几口。”   薛芃并不多言,只是一直微笑着听常智博念叨,然后又往桌上看了一眼,有鱼有虾,这顿倒是丰盛。   等薛芃洗完手出来,就和张芸桦一起坐在桌边摘菜。   张芸桦也跟着开启了念叨模式,一会儿说薛芃不要光顾着工作,也要照顾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肠胃,人只要吃不好,哪儿都不会好,一会儿又说还要早睡觉,不加班的时候就不要熬夜,伤肝肾等等。   薛芃只是时不时点下头,“嗯”一声,并不打断。   等张芸桦嘱咐了一圈,停下来,薛芃终于逮着机会,这才开口:“妈,正好有个事,我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   薛芃很快就提到需要进一步做检验的湖水样本。   张芸桦听了,先是一愣,随即问:“那个陈什么的案子不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吗,你们还在查?”   薛芃说:“案子已经了结了,但我总觉得这瓶水有问题,是我揪着不放罢了。”   张芸桦叹了口气:“你这脾气啊,还真跟你爸一模一样。他啊就是,不算工作内容里的,只要让他抓住点眉目,他也会跟着较劲儿,就非得在鸡蛋里挑出点骨头渣子才能满意。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脾气,才能有那些成就。他对江城的地质、水利,都是有大贡献的。”   张芸桦随口挑了几件薛益东生前的事讲了一遍,薛芃只专心地听着,直到张芸桦话锋一转,说:“一会儿把样本交给我吧,我周一带回去看看。不过你也不要太较真儿了,在工作上还是要平常心,你有这么大精力想案子,只要你愿意抽出一点点时间想想个人问题,我也不至于老唠叨你。”   个人问题?   哦……   薛芃垂下眼,应了:“我每天在局里,见到的不是物证就是人证,还有嫌疑犯,听到的都是家庭纠纷,还有因为家暴引起的命案,我哪有心情和精力去找啊。”   “那你那些同事呢?就没看着人还不错的?”张芸桦追问。   薛芃没接话。   张芸桦又道:“你那个高中同学呢,你们不是一起上的公大吗,他也在你们市局,你们俩就……”   张芸桦指的是陆俨,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薛芃打断了:“这种事,我想顺其自然。”   张芸桦一愣,刚要接话,这时薛芃的手机就响了。   薛芃立刻拿出手机,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   韩故:“我又来当说客了。”   薛芃一顿,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事。   “我说过了,霍骁醒来的事和我无关,我……”   但这句话刚打到一半,还没发出,韩故那边便又发来一句:“这次是霍骁本人的意思,他说想当面感谢你。”   薛芃指尖顿住,盯着屏幕上这句话,脑海中想到的却是薛奕、霍骁和康雨馨的那张合照。   薛芃愣了片刻,等醒过神,才看到韩故说:“不过他现在还在复建,说话还没有完全恢复,要见面可能得过几天。如果你再拒绝,我想他还会再让我跟你提第三次。”   薛芃吸了口气,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两个念头,一是拿着照片问韩故,二是当面试探霍骁,因为这两人都认识康雨馨,也都和薛奕有过一段关系,问他们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自然,这话此刻是不能提的。   思及此,薛芃又把刚才的半句话删掉了,转而回道:“那就等他可以见人了,咱们再约吧。”   这下,诧异的反倒是韩故:“你同意了?”   薛芃没多言,只回了一个字:“嗯。”   ……   转眼到了中午,薛芃和张芸桦、常智博一起吃了午饭。   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薛芃还拍了两张照片,转手发给陆俨。   等到吃了两只大虾,陆俨那边也回了:“是常叔叔送的?”   他指的自然是常智博。   薛芃一愣,问:“你怎么知道?”   陆俨很快也发了两张照片过来,一样摆的满满当当的餐桌,差不多的海鲜盛宴,桌边有三副碗筷。   然后,他说:“昨天我妈也收到常叔叔送来的海鲜,今天特意做了一大桌,让我回来吃饭。”   这还真是巧。   薛芃回道:“那你多吃点。”   陆俨:“你也是。”   薛芃放下手机,转而又去拿大虾,谁知一抬头,就对上张芸桦和常智博的目光,就像是探照灯一样盯着她瞧。   薛芃问:“看什么?”   张芸桦放下筷子,问:“跟谁发微信呢,一边发还一边笑。”   薛芃淡淡道:“就是我那个高中同学,你知道的。”   “哦,小陆啊。”张芸桦又问:“都聊什么了?”   薛芃仍是不紧不慢的:“聊常叔叔的海鲜。”   随即又转头看向常智博,说:“我这个高中同学,常叔叔你也认识的,他叫陆俨。”   常智博一愣,随即问:“小俨啊?你们是高中同学?”   “不止,我们还是一起上的公大。”   “哦,对,对,你们都在市局上班,那肯定是认识的……”   话题就这样被转移了,很快,常智博就念叨起以前和陆俨一家做邻居的日子,那时候陆俨和常锋还是发小,一直到上高中前,两人的关系都很近。   直到陆俨和常锋上初二那年,老房子的住户们面临搬迁,两家大人为了孩子上高中考虑,便开始寻摸四处的学区房,就此各奔东西。   聊完这段,常智博又开始想当年,提起他年轻时和薛益东一块儿如何拼事业,提到当年的情怀,还提到薛益东的志向和理想。   那时候的薛益东性格非常直,人也实在,他对江城这片土地很有感情,对地质研究也有情怀,只是因此常被同事们在背后议论,说他太乌托邦,不够现实。   但常智博却觉得,薛益东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学者里,最务实,也最有前瞻性的一位。   薛益东当年的很多想法,在当时看比较遥远,目光短浅之辈必然无法理解,还会嘲讽,可是放在现在,很多事都一一应验了。   若是薛益东现在还在世,必然会成为江城的地质、水利方面领袖级的人物。   张芸桦这时也说,不止当年,即便现在所里也有一些年轻人,提起薛益东就很兴奋,还说他是精神上的引领者。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上章作话提到,仓库爆炸,钟隶是被毒贩带走的。所以是不会因为要当卧底而特意整容。   我看有童鞋没理解,这话的意思就是,钟隶无论是修复容貌,还是整容,都是因为爆炸受伤。而且他是被毒贩带走的,是不可能中间还能跑出去,以当卧底为目的整容的。   言下之意就是,带走他的人,肯定知道他是钟隶啊,整容和修复容貌肯定都是带走他的人安排的。   ps,前面说过,所有信息都是直给的。   →_→但如果自己绕自己,就会越绕越乱~   ……   另外关于感情线,这个是直接跟薛芃的性格挂钩的。   前面很多情节、细节都体现了,薛芃是个心里有枷锁的人,这种枷锁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她缠绕在姐姐的死上面,也非常崇拜父亲,想变成更优秀的人,向父亲和姐姐看齐。这种要强,跟自己较劲儿,与外力无关。   薛芃的性格是随心而动的,一旦她坚定了“要强”的目标,那么旁的东西就会被她划走,因为它们会影响她的计划。   之所以把感情线作为辅线,就是因为薛芃性格执拗,只遵从自己内心,且不是恋爱脑,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影响她的看法,令她主动改变,她甚至可以坚定地注孤生。   所以薛芃放下枷锁的过程,就是敞开内心,主动开启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的过程。   薛芃的情况和顾瑶还不太一样。   顾瑶和徐烁关系确定的慢,有一部分是失忆原因,还有顾瑶生性多疑,而且和徐烁是互相“仇视”的。要将仇视变成信任,这是需要过程的。   而薛芃虽然和陆俨有默契、暧昧,也很合拍,但只要她心里的开关没打开,所有默契都是“身外之物”,而且她会选择自己认为最舒服的生活方式,一旦有了,就没有理由轻易改变。   这就是前面提到过的,沉迷于枯燥且自己心里很爽的生活,不可自拔的,且对恋爱需求极弱的istp人格。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18 12:00:00~2020-12-1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沙小狗 80瓶;泉水烬 20瓶;北觅不姓北、紙非行機、糖糖 10瓶;打麻将、reimi 5瓶;善良的菜菜 4瓶;君莫笑 2瓶;我爱学习、fs湖、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8   在过去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 薛芃很少像现在这样,一口气听到这么多薛益东的事, 尤其是来自一个外人的赞许。   张芸桦夸薛益东如何好,那是带有亲人、家人滤镜的,而薛益东在外面那些成就,到如今也只是变成了一些白纸黑字和数据。   时间是残酷的。   薛益东过去的老同事们,到现在还和薛家保持关系的,也就只剩下常智博一个。   薛芃很惊讶,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常智博竟然还能如数家珍,比张芸桦聊的还要深入, 而且对薛益东的评价如此之高。   常智博口中的薛益东, 对于薛芃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好像父亲的光环又变大了一些,又好像那不再是个父亲的角色, 而是一个更伟大的人。   薛芃甚至注意到,常智博提到他时眼睛在发亮, 像是这些年薛益东在精神上从未离开过。   而且常智博的话很有感染力,薛芃也不由得沉浸在那个年代中, 想象着薛益东当时的形象。   直到这个话题结束,薛芃还有点意犹未尽, 但常智博下午还有事,要先一步离开。   等收拾好餐桌, 张芸桦也觉得有些累,便进屋睡午觉。   薛芃将碗洗干净,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房间,在这个过程里, 她的思路还始终停留在刚才,频频回味。   她一时也睡不着,索性就整理起薛奕的遗物。   薛奕过去穿过的大部分衣服和书册都已经捐了,只留下少数几件。   记事本和作业本倒是都还在,薛芃翻看了几眼,随即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合金质地的盒子。   盒子里面装了很多薛奕生前的杂物,有她用过的发卡、头绳、梳子、小镜子,还有一摞单词本、签字笔等等。   其中有一个钥匙扣很闪亮,上面有很多人造水钻,而且看上去很新,薛芃从没见薛奕用过。   薛芃还记得,薛奕说,这钥匙扣要大几百块,是一个朋友送的,她舍不得和钥匙挂在一起磕磕碰碰,将它磨损了,所以就一直放着没用。   薛芃将钥匙扣拿出来,一边打量一边拿出手机,将钥匙扣拍下来。   十年前她曾经以为,这钥匙扣是霍骁送的,毕竟这么贵的钥匙扣,高中女生之间似乎不太可能互赠,比较可能是男女朋友之间。   而且十年前的大几百块,那恐怕也要花掉一段时间的零花钱吧,如果是霍骁的话,送这样的小玩意倒是比较容易。   可如今再回想薛奕的话,再看这钥匙扣,薛芃又忽然觉得,送它的人不是霍骁。   如果是霍骁,他给的轻易,薛奕是不会珍惜的。   反倒是那时候的韩故,不仅家境贫寒,还要勤工俭学,大几百块可能是他一个月的伙食费,薛奕反而会更看重这份心意?   想到这,薛芃放下盒子,很快打开旁边写字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条形的小礼盒。   礼盒里装着一条男士领带,真丝质地,样式也是十年前的,深蓝色的暗纹很有气质,适合一些白领年轻人。   当时整理薛奕的遗物时,薛芃以为这是她买给霍骁的,其它的并未细想,也没心情和机会再转手拿给霍骁。   可如今看来,这条领带的气质,仿佛更适合韩故?   薛芃将领带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番,不会儿,就在里面的夹层一个很细微的角落,发现了两个绣上去的字母——HG。   就是韩故的缩写字母。   果然是他。   薛芃将领带放回盒子里,又愣了会儿神。   然后,薛芃找到韩故的微信,将刚才拍的钥匙扣的照片发给他,问:“还记得这个钥匙扣么?”   片刻后,韩故回了:“记得。”   虽只有两个字,却是非常清晰的答案。   钥匙扣没有使用过,上面的塑料薄膜还没撕掉。   也就是说,记得它的人,就是送礼物的人。   薛芃深吸了口气,虽然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发现,而且早该在几年前就注意到的,可她这些年从没打开过这个盒子,也没有研究过薛奕的私人物品,所以即便只是个小发现,心里仍是不免震动。   最主要的是,薛奕对韩故的情感,似乎比她以为的还要深。   他们当年并不是图一时刺激玩玩而已。   隔了几秒,韩故问:“怎么突然找出来了?”   薛芃回道:“没什么,就是刚好在整理我姐的遗物,刚好看到它。我猜是你送的,就问问你。”   韩故:“的确是我送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薛芃看到韩故的回复,眼睛忽然有点发热。   十年了,换作任何一个人,这件事都该翻篇了。   但韩故依然记得,而且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说明他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薛奕的点滴,才会这样印象深刻。   也正是因为这个钥匙扣,薛芃说了这样一句:“之前是我太粗心大意了,我整理过几次我姐的遗物,但还是遗漏了很多细节。虽然现在说这话有点迟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个钥匙扣她一直舍不得用。还有,她也买了礼物给你。”   韩故很快问:“是什么?礼物还在么?”   薛芃一顿:“还在,但已经是十年前的款式了,你现在也用不上。”   又隔了几秒,韩故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薛芃吸了口气,接起来便听到他说:“如果东西还在,能不能麻烦你拿给我。”   这一刻,薛芃也说不上来她心里跳动的感觉是什么,仿佛是被这句话触动了,又好像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情感上来说,此时的韩故似乎比张芸桦还要亲近,因为他们关心着同样一个人,都对她执念很深。   十年了,韩故一直没有离开。   薛芃垂下眼,轻声问:“都十年了,你还想要么?”   “要。”韩故回道:“我这里她的遗物不过那么几件,既然是她给我的……我想要。”   薛芃回答的也痛快:“好,那等你有空的时候,约个地方见面吧,我把东西拿给你。”   韩故:“那就现在吧。”   ……   薛芃完全没想到,韩故说到就到。   还不到十五分钟,韩故的车就来到小区门口。   薛芃出来时,就透过降下的车窗,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他。   薛芃开门上车,将礼盒从包里拿出来,递给韩故。   然后,她就看到韩故深吸了一口气,缓慢且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领带。   随即他就定住了,许久都未曾有动作,只是看着那份“心意”。   韩故垂着眼,睫毛轻轻动了动,嘴唇抿得很紧,仿佛在消化情绪,又好像在压制什么,过了半晌,才将盖子盖上。   “谢谢。”   薛芃问:“我妈在家,你要不要上去看看她?”   这要是换做两个月以前,薛芃是绝对不会问出来的,那时候她还很厌恶看到韩故,根本不会有好脸色,更别说请他去家里了。   “改天吧。”韩故扯了下唇角,将礼盒收好,随即问:“你下午有别的安排么?”   薛芃:“暂时没有,怎么了?”   “有个地方,薛奕以前经常去,你有兴趣过去看看么?”   薛芃一愣:“什么地方?”   就她所知,薛奕经常活动的区域,出了学校、家里、图书馆,最多也就是跟同学们去唱KTV,或是参加一些校外活动,就和大多数高中生一样。   韩故很快发动车子,一边驶上大路一边说:“是我以前上大学时租的房子,那地方我后来虽然不住了,但租金一直在给,所以房子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   薛芃怔了片刻,忽然明白了:“我姐以前经常去那里找你?”   “嗯。”韩故扯了下唇角,“她还有些东西,一直留在那边。我有时候会回去看看。”   薛芃没接话,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能说什么。   韩故一直在续租,这已经说明了他对薛奕的怀念,她这个当妹妹的都觉得自叹不如。   这之后的一路上,两人的话都很少。   韩故打开电台听了会儿新闻,薛芃就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电台里聊的还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分尸案,以及突然苏醒的霍骁,包括轰动多城的连环奸杀案。   不过韩故和薛芃并没有聊起半个字,直到新闻结束,韩故转了几个台,没找到合适的节目,就关掉了。   薛芃的思路却一直停留在薛奕的事情上。   以前的她,一直在纠结薛奕的死因,以及方紫莹为什么要杀害薛奕。   她最初想到做刑技,也是想对案发现场深入了解,从根上找到原因。   自然,中间这些年,她泄气过,失落过,也因为做了这行,才越发了解侦破一个案件的难点。   就当初的物证而言,薛奕的案子无可疑,方紫莹的确是凶手,按理说她应该早就释疑了   只是将近十年过去了,她心里却始终有根筋绷着,而她的直觉也总是在告诫她,这件事还有内情。   直到今年发生了诸多变故,包括再遇到方紫莹,方紫莹谎称真凶另有其人,方紫莹出狱,而她昨天又收到一张薛奕的照片,等等。   这些事也令她过去的想法和观念开始发生转变。   她已经不再纠结在薛奕被杀的案发现场这一个点上,反而是薛奕过去的生活,薛奕的所思所想,薛奕认识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这些更令她想去探究。   一开始,薛芃只知道薛奕和霍骁、韩故有牵扯,也曾见过薛奕在图书馆和韩故亲热。   当时薛芃除了震惊之外,也没有想过太多。   她自己对爱情这件事没什么心思,更加没有憧憬和向往,她就一心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里,从不关注网上的八卦和伦理话题。   比如什么渣男、渣女、出轨、劈腿,这些她都无感。   既没有这些道德包袱,自然也就不会对薛奕当时的行为有什么感觉。   可是如今再回头一看,不仅有霍骁和韩故,现在还牵扯出一个康雨馨。   即便她再当局者迷,也开始觉出薛奕的“能耐”了。   她虽然是薛奕的妹妹,了解的却还不如外人,看来当年她的确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自小最亲密的人都忽略了。   ……   薛芃胡思乱想了一路,直到韩故的车走走停停,终于开不动了,在一条小巷子外停下。   薛芃醒过神,好奇的看向窗外,不知何时来到一片十分老旧的住宅区,房子起码有几十年了,乍一看过去颤巍巍的,好像随时都会被吹倒。   直到两人下车,薛芃问:“你那时候住这里?”   韩故笑了下:“嗯,走吧。”   韩故二话不说,抬脚进了巷子。   薛芃就跟在后面。   巷子很窄,两人很难走成并排,沿路还要躲让一些杂物。   而且巷子九拐十八弯,中间有很多小岔路,要不是有韩故带着,薛芃肯定会迷路。   就这样走了几分钟,韩故停下了。   薛芃也跟着站住脚,又跟着他进了一个窄小的门。   进了门,是木质的楼梯,没擦一步,都会发出声音,薛芃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下子踩漏了。   也不知道上了几层,韩故拿出钥匙,将其中一扇门打开。   门开启时,那老旧的“吱呀”声颇有鬼片的效果。   韩故率先进去,说:“地方有点小。”   薛芃进屋一看,果然,何止小,也就是个普通洗手间的面积。   这间屋子的布置很神奇,开门走几步就是写字台,写字台前有扇窗,旁边是一张窄小的单人床,和一个不起眼的柜子。   而且这里也只能摆下这几件家具,多余的空间都不够两个人活动的。   所以韩故一进门,便在床边坐下,让薛芃一个人四处打量。   薛芃的表情韩故也都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   直到薛芃收回目光,问:“你真在这里住过?”   “嗯。”韩故仍是笑,而且笑意渐浓。   薛芃问:“你笑什么?”   再一转头,她就看到了那个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有个笑容可掬的女孩,正是薛奕。   薛芃将相框拿下来,怔怔的看着。   这张照片她没见过。   与此同时,就听到身后传来韩故的声音:“我笑是因为,薛奕第一次来,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薛芃转过身。   韩故又道:“不过她还说了另外一句。”   “是什么?”   “她说……”   ——“你真在这里住过?不会是为了骗我,临时租了个道具屋吧?”   听到这,薛芃也笑了:“这还真是她会说的话。”   然后,又问:“这里当时多少租金?”   韩故:“四百块一个月。”   真便宜,但也不可能更贵了。   薛芃淡淡道:“你勤工俭学,住这样的地方,却花了那么多钱给我姐买了钥匙扣。”   韩故仍是坐在床边,笑道:“我是勤工俭学,但要是租更好一点的地方也不是没有钱。我租这里,除了距离学校比较近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只是说出来有点迷信。”   迷信?   薛芃:“哦,那你说说看。”   韩故:“这间小房子,曾经出过三个高材生。虽然不是高考状元,但那三个也都是品学兼优。在我之前的那个,后来还评上了江城杰出青年。房东也说,这里风水好。”   听韩故这么一描述,薛芃又下意识朝四周看了一圈,说:“看来风水的确不错,你现在也是知名律师了。”   韩故扯了下唇角,没接话,只站起身,将写字台的抽屉打开。   薛芃耷眼一看,见到几件女生用的东西。   有一个小吹风机,绑在一起的发卡和头绳,还有一个小化妆包。   薛芃没有多言,很快就坐在椅子上,将东西一件件拿起来看着。   在那个小化妆包里,有一把折叠梳,还有个小镜子,以及两个润唇膏,一个小瓶装的乳液,和一个面霜。   看到这里,薛芃心里其实已经有数了,薛奕曾在这里留宿过。   而后,她的目光向旁边移动,看到抽屉里还有一些书本,像是韩故念书时用的。   这时,就听到韩故说:“我搬走之后,这里的东西一直没有清理,始终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薛芃安静了好一会儿,将东西放下,然后看着窗户,说:“如果是别人的事,我这时候可能会劝对方,人还是得向前看,不能总活在过去。”   话音一顿,她又看向韩故。   韩故就靠在写字台边,低眸与她对视。   他的眉头轻轻皱着,眼神很深,似乎带着一点困惑,又似乎在寻找什么。   薛芃笑了下,但眼神淡漠,语气也很清晰:“可是你停留的过去,有我姐姐在。如果是遵从内心,劝你的话我说不出口。可我觉得,我姐姐不会希望你永远这么过下去。”   此言落地,屋里安静了许久。   直到韩故发出一声轻叹,看着她说:“你真的很像她。”   薛芃接道:“可我不是她。”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薛奕。   韩故一怔,随即极轻的点了下头,眼里的恍惚顿时消散了,很快又变得清明,且冷淡。   然后,他别开眼,说:“你的确不是她。”   也许是回到旧地,睹物思人,也许是和薛奕的亲人谈论过去的事,韩故的脑子里飞快地略过许多往事,一时抽离不出来。   他就那样靠着桌子,盯着地板怔怔出神。   可薛芃却是很清醒的,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试探。   薛芃将手机拿出来,不动声色的点开图片,找到她昨天收到的照片,然后将手机递到韩故面前。   “我姐姐和康雨馨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的突然。   韩故如梦初醒,下意识看向照片,愣了两秒,随即说:“她们是朋友。”   薛芃一直盯着他的表情,又问:“什么样的朋友?酒肉朋友,还是可以做交易的朋友。”   韩故明显一怔,抬眼间却没有正面回答,只反问:“你指的交易是什么?”   “毒品。”薛芃非常平静的落下两个字,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她心里是震惊的,不是因为这两个字,而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脱口而出,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潜意识已经开始怀疑了?   韩故脸色一变,直起身说:“怎么可能?”   也不知道为什么,韩故的突然变脸,令薛芃松了口气。   他不像是装的。   薛芃收起手机,说:“康雨馨的父亲叫康尧,曾经叱咤江湖的大毒枭,后来伏法被执行枪决。你帮康雨馨处理法律事务,不会不知道这些事吧。我思来想去,都想不出一个理由,为什么我姐姐会和毒枭的女儿有牵扯。”   这话落地,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薛芃却始终没有松懈,只盯着韩故。   韩故先是惊讶,而后是愤怒,接着这两种情绪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眼神又一下变得高深莫测,再开口时,他已经恢复成那个善于掩藏的律师模样。   “你会有这样的怀疑,我也可以理解。但有两个前提,你要明白。第一,康尧涉毒,和康雨馨是否涉毒,这是两件事。第二,就算康雨馨涉毒,也不意味着认识她的人,就都是毒贩。这也包括你姐姐。”   薛芃倏地笑了:“你在玩文字游戏。康雨馨是否涉毒,你我心里都有数,这件事我也不关心,我只在乎我姐姐是否参与过。如果没有,你可以正面回答我。”   韩故说:“好,那我告诉你,没有。”   这一次,他很直接,也很坚定。   薛芃盯着他的眼睛,隔了两秒,心里那根绷紧的弦,总算渐渐松下来了。   其实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就算不问韩故,她也能按照现有的线索整理出大概。   如今的康雨馨,十有八九是和毒品有关。   且不说巴诺的反应,还有昨天那些人身上散发着“毒品”味儿,还有孙芹、李成杰这种种蛛丝马迹,都说明康雨馨的颜色是黑。   不过当年康尧伏法的时候,警方调查过他的家人,证实康尧多年未曾回过家,康雨馨母女也并未涉毒。   如果有,她们一定会被问责,不可能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那么再往前推十年,康雨馨就更不可能和毒品挂钩了。   既然她没有,那么薛奕也不可能有。   只是因为康雨馨现在的属性敏感,而薛芃又突然接到一张薛奕和她的合照,即便分析的再透彻,也始终是当局者迷,不够客观。   她一定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一个了解薛奕的人,问个清楚。   而这个人选,只有韩故。   薛芃刚想到这里,这时就听到韩故问:“你为什么突然提到康雨馨,这张照片是十年前拍的?”   薛芃一顿,说:“对。不过康雨馨本人是我今年才偶然遇到的,一次是在酒吧一条街,那天你也在,还有一次就是昨天。”   “昨天?”韩故一怔。   薛芃:“是啊,说来也巧,两次我都带着警犬,而且两次它都对着康雨馨叫,还一直趴在她车边不肯走。”   韩故半信半疑道:“就因为这个,你就确定她涉毒?”   薛芃未露声色,只说:“你是她的律师,难道不是应该由你回答我么?”   一阵沉默。   韩故轻叹一声,随即说道:“以我律师的身份,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但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不是康雨馨的律师,我只是受她的委托,帮两个人处理点官司罢了。这样的小案子,我一般是不会过问的,但她们之中的其中一个和方紫莹是同一所牢房的室友,就是这一点吸引了我。”   和方紫莹同一所牢房?   薛芃飞快的回忆着,按照时间和案件来推断,那应该就是陈凌的案子,当时陈凌的几个室友都牵扯在内,不过因为陈凌是自杀,其他人无可疑。   而狱侦科大张旗鼓的调查这个案子,也不是因为陈凌的命,而在于那里面还牵扯了一条毒品线。   思及此,薛芃说道:“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叫赵枫?”   韩故一怔,问:“你怎么知道?”   薛芃微微一笑:“案子我也有参与,也见过她,我还知道她牵扯了一条毒品线,但我没想到后面的事情,是康雨馨找你来处理的——原来她是康雨馨的人。”   又是几秒沉默。   韩故垂下眼,似是笑了下。   那笑容意味深长,有惊讶,也有了然。   他知道,薛芃已经不再是九年前在图书馆,撞见他和薛奕的那个小姑娘了,现在的她依然话不多,却有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   她明明把事情看的很明白,却时常装作看不到,又或者是她觉得那些事与她无关,便懒得去参与。   可一旦她指出来,必是一针见血。   半晌,韩故说:“就算我否认,你也不会相信。”   薛芃没接话。   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她自然明白,就算是毒贩,也有请律师的权利。   而她也不关心李冬云和赵枫会加判多少年。   薛芃只问:“你帮她们,是想从她们口中得知方紫莹的事?”   还是说,有更深层的目的?   韩故没有回答,而是站直了身体,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   薛芃也从椅子上起身,却没有放过刚才的话题,她知道一旦错过这次,以后再问就更难了。   “我记得你还授意陈凌‘关照’方紫莹。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想跟方紫莹过不去,还是你有别的怀疑?”   韩故一下子站住脚,转身时,目光落在薛芃脸上。   他的眼神又冷又冰,薛芃吸了口气,说:“在这件事上,我和你目标一致。你到底怀疑什么,可以直接一点。”   两人就那样对视着,以眼神较劲儿。   过了许久,韩故才移开目光,淡淡开口:“很简单,我怀疑真凶,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提到的耳罩是3m的,有三款,隔音效果不同,我买的最轻的那个。   有童鞋问会不会耳朵疼,耳朵不会疼,因为我觉得用耳塞耳朵不舒服,所以才用耳罩。但耳罩也有个问题,就是戴时间长了头会累,因为需要加紧。耳朵那里是棉质的,感觉还好。   不管是耳罩还是耳塞都不宜长时间戴,我都是睡午觉的时候戴一个小时。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19 12:00:00~2020-12-2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菠萝圈 35瓶;ywl1969、麋鹿 10瓶;打麻将 7瓶;赋清吖 5瓶;坐看云起时、流水人家 3瓶;耘岫、K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9   ——我怀疑真凶, 另有其人。   薛芃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她只停顿了一秒, 便站到韩故面前,盯着他问:“证据呢?”   韩故落下眉眼,说:“没有。”   薛芃又疑惑地皱起眉:“只是感觉?”   韩故:“你不也一样。”   薛芃不说话了。   她的确也是如此,出于感觉,或者说是直觉。   只不过韩故的感觉以及他的身份,令他可以做一些更实际的事, 比如让陈凌“关照”方紫莹,又因为李冬云和赵枫是方紫莹的室友,可以对方紫莹了解得更透彻, 进而才接她们两人的官司。   而这些事, 她是做不到的。   思及此, 薛芃又道:“我的感觉是有理由的,它们不是凭空就来的。方紫莹一直很崇拜我姐姐, 她的胆量也不足以让她拿起刀杀人。可那把刀上面有她的指纹,那天她也在学校, 还和我姐姐有过接触,有人看到她们曾站在一起说话, 期间还发生了点不愉快。就证据而言,方紫莹的确是凶手。只是动机上, 我觉得有可疑。”   当年方紫莹跟警方交代的意思是,她是崇拜且羡慕薛奕, 但也非常嫉妒她,她想成为和薛奕一样优秀的人,所以才鞍前马后,薛奕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可是到后来, 方紫莹发现,薛奕只是在利用她,而且非常看不起她,她心里一时接受不了,就想着拿把刀去学校,吓唬她一下。   谁知在吓唬的过程里,薛奕又说了一些刺激、侮辱她的话,方紫莹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等到发现做了什么的时候,那把刀已经刺进薛奕的身体。   这番说辞乍一听也算合情合理,方紫莹骨子里极度自卑,经不得刺激,而且她对薛奕有情感投射,按照她的说辞,她是十分重视薛奕这个朋友的,而且是以仰视的姿态。   如果是外人对方紫莹有什么伤害,她或许还不会那么难受,可如果这个人是薛奕,那就等于伤上加伤。   当时断案的警察,也是多次对方紫莹进行讯问,将所有的疑点都找到了合理解释,这才结案。   可薛芃却由始至终都觉得,这些听上去好像可以自圆其说的答案,才是最大的疑点。   因为不是每一个受到刺激的人,都会在情急之下做出那样过激的反应,这和自身性格也有关系。   还有,她最不认可的一点,就是薛奕为什么要刺激方紫莹。   就在这时,韩故也开口了,问的恰恰就是薛芃所想:“薛奕不是个刻薄的人,她也没有对方紫莹刻薄的理由。”   薛芃吸了口气,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韩故:“你和我想的一样。真正了解我姐的人,根本不会认同方紫莹的说辞。”   韩故接道:“方紫莹的口供非常自洽,没有破绽。要找到突破口,只能从旁人身上下手。”   的确,方紫莹要是想改口供,早就改了,何必坐九年牢?   薛芃问:“你授意陈凌那样对她,就是希望有一天,她会因为受不了坐牢的辛苦,而说实话?”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韩故说。   “那还有什么?”   “我只是要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她若不是凶手,却敢把这件事顶下来,那她就得有勇气和能力去面对所有不公。”   薛芃垂下眼,走回到桌边坐下,吸了口气:“可她还是都忍了。”   方紫莹虽然看上去很瘦弱,甚至是柔弱,这九年在牢里没少受人欺负,却没想到她能忍到出狱。   韩故转过身,说:“这一点我也很意外。她可以忍这么多常人不能忍的事,却因为一时受刺激而杀人?”   也正因为如此,韩故越发觉得可疑。   薛芃又问:“你刚才说只能从旁人下手,你的思路是什么?”   韩故看向她,应道:“事发当时,学校里不止方紫莹接触过薛奕,还有其他人。那些人都有嫌疑。我的思路很简单,就是计算一下这九年的牢狱值多少钱,又有谁付得起这笔钱。”   此言一出,薛芃怔住了。   她根本不用思考当时还有谁和薛奕接触过,韩故的指向再明显不过,要是这样她都猜不出来,也太愚蠢了。   方紫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自己是冤枉的,她根本就是供认不讳,如果是代人受过,总要有一个足以令她心甘情愿的价码。   几秒的沉默,薛芃问:“你怀疑姓霍的。”   除了霍家人,还有谁能拿出一大笔钱,“封”住方紫莹的嘴?   要做到这件事,还不只能出钱,还需要一定的威慑力,令方紫莹明白,一旦她开口,没的可不只是钱。   只是韩故并没有正面回答薛芃的问题,他只是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我还有事,真的该走了。”   薛芃见状,起身又道:“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韩故一顿:“你说。”   薛芃:“我在慈心医院见到方紫莹去那里做检查,她挂的是廖云川的号,这是你安排的?”   韩故摇头:“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去慈心。我也查过,看她是否经人介绍,但没有结果。也许,她只是自己选择去慈心做检查,那边的条件比较好,私立医院也更注重病人的隐私。”   这样说来,也是合理的。   方紫莹到慈心做检查,所有项目都是一对一,而且消费摆在这里,她有什么隐私,有什么问题,也有时间和医生沟通清楚。   而且方紫莹自卑、内向,又坐了九年牢,让她突然跑去公立医院和一大群人一起排队做检查,她也可能会抗拒。   这之后,薛芃就和韩故一起下了楼。   薛芃没有提照片和钥匙的事,她暂时还不想让韩故知道。   当然,她也怀疑过韩故,可是暂时也没有证据,而且韩故没必要这么迂回,他可以选择更直接的方式。   而且在走出这间小屋的时候,薛芃还特意看了一眼锁眼,以及韩故拿出来的钥匙,无论是钥匙的大小还是前面的形状,都和她收到的很不一样。   ……   等两人回到巷口,薛芃没有上韩故的车,只让他先去忙自己的事,她自己叫车离开。   韩故也没异议,很快走了。   薛芃就一路溜达着往大陆的方向走,并在手机上叫了辆车。   刚坐上车,薛芃就接到孟尧远发来的微信,说:“Silly talk又更新了,你看了没?”   又更新了?   薛芃还记得,上一次Silly talk更新的内容还是茅子苓的故事,当时她还和陆俨讨论过,说是经过了前面几个足够吸引眼球的故事之后,Silly talk接下来的素材必须要有足够的爆点才行,否则很难满足粉丝的口味了。   难道Silly talk这么快就找到了?   孟尧远很快就把转载到国内某论坛上的地址发给薛芃,然后说:“我看了一眼,目前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不知道后续怎么样。”   薛芃点开一看,这一次的故事好像的确和孟尧远说的一样,有点平淡。   故事的背景也没有牵扯到某个案件,不似钟钰、霍雍和茅子苓那三篇故事,都是由案件引发,进而展开讲述当事人的性格问题,原生家庭问题,犯罪心理问题等等。   这第四篇的主角,是一个生自单亲家庭的女高中生,名字自然也是代号,在这里叫小Y。   薛芃快速浏览了一遍,故事的前半段是说,小Y父亲早亡,跟着母亲一起生活,但母亲工作很辛苦,赚钱能力也有限,并非是个性格强悍的女人,而且有些体弱,独自养育小Y十分艰难,所以在小Y上初中时就找了个男人改嫁了。   小Y的继父对她们母女一直不错,做了点小生意,在物质上没有亏过她们,小Y母女也终于解决了温饱问题。   不过小Y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她不是个会读书的女生,考试成绩总在后面三分之一徘徊,按照她的能力是很难考上重点高中的。   后来还是小Y的继父出了一笔钱,以“赞助费”的名义,帮小Y挤进某重点高中,只是排名很低,被安排在七班末尾。   而学校里一班二班的学生,都是各个初中学校的优等生。   看到这里,薛芃打了个哈欠,被这个枯燥的故事磨的有点没耐心了,好像在阅读一篇流水账,没什么特点。   不过这里提到的一班二班和七班的比较,倒令她想起北区十六中。   薛芃又快速往下看,直到她看到这样一行字:“就在高二这年,小Y那个‘好好先生’一样的继父,突然兽性大发,对她意图性侵。幸而继父喝多了酒,事情还没做完,就醉倒了。”   前面温情脉脉的叙述,一下子急转直下,走向另外一个画风。   薛芃心里一咯噔,又继续往下翻。   后面很快就写到小Y的母亲。   当时小Y和母亲已经吃过晚饭,继父是从外面回来的,而这个时间,母亲应该还没有睡觉,理应听到她房间里的动静才对。   小Y受到惊吓后,就从房间里跑出来,她想去找母亲,可是刚一出门,就在客厅和母亲正面撞上。   小Y哭着想告诉母亲,刚才发生的事,却见母亲神情复杂,眼里有着惊讶,也有着隐忍,和她的眼神只对了一下,就下意识错开了。   小Y抓着母亲,张着嘴,声音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母亲的反应令她明白,刚才的所有动静,母亲都听到了。   然后,就在小Y发愣的时候,母亲已经绕过她,走进她的房间,很是吃力的将继父搀扶出来,回了他们自己的卧室。   小Y就呆呆的站在客厅的走廊上,许久许久,直到母亲安顿好继父,出来时,说要和她谈谈。   在那一刻,小Y心里还心存希望,以为母亲要理性处理这件事,比如等继父酒醒了就和他谈判,或者报警之类的。   可是当小Y和母亲一起坐在沙发上时,母亲却说了这样一番话。   “你爸他不是故意的,他是喝多了,走错房间,认错人了。而且他喝酒了,醉得迷迷糊糊,也干不了什么事。他清醒的时候,是不会这样的。等到明天早上,他睡醒了也就都忘了,你不要跟他提这些事。”   小Y脑子里一阵空白,整个人都透心凉了。   可就算她反应再慢,再不敢相信母亲会说出这番话,她心里也认识到一件事,母亲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Y问母亲,不打算跟继父谈谈吗?   母亲说,谈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的事,你也没有受伤,他也没有真的做什么,等他清醒了,你让我怎么谈?他只会觉得是咱们母女在跟他开玩笑。   然后母亲又反过来劝小Y,不如多想想继父的好,为了她们母女,她继父没少花钱,工作再累,应酬再多,也从无怨言。继父工作压力大,喝多了难免会胡来,好在他是没有杀伤力的。   母亲还说,小Y已经上高中了,也应该知道避嫌的道理,以后回房就把门锁上,那继父自然就进不去了。   这之后,母亲又说了很多,但小Y脑子里嗡嗡的,大部分都没听进去。   只是当母亲说到让她不要节外生枝的时候,小Y问了一句,什么是节外生枝,是指不要让她报警吗?   母亲当下就变了脸,说这件事就算警察来了也做不了什么,小Y没有被性侵,如何证明继父对她做过什么?   母亲又反问小Y,搞这么多事出来,是不是非要一家人不得安宁,闹的她和继父离婚才肯罢休?   接着,母亲又摆出几个现实问题,比如生活开销,比如学费,还让小Y多体谅继父,不要做白眼狼。   小Y只能怔怔的看着母亲一张一合的嘴,看着母亲那冷漠且透着不耐烦和厌恶的眼神,好像小Y是什么麻烦包袱一样,而且非常不懂事,已经消耗完她的耐心了。   母亲甚至对她说了这样的话——要不是因为有你,我完全可以追求我自己的人生幸福,我为了你妥协这么多,你就不要给我添麻烦了!   关于小Y的故事,就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还写了一句“未完待续”。   薛芃皱着眉头又点开留言,扫了一遍。   下面有的网友说,继父人面兽心,娶小Y母女从一开始就没憋好屁,想的就是娶大送小的美事,坐享齐人之福。   不用问了,后面继父肯定又借酒逞凶了,而且没准已经得手了。   也有网友在声讨小Y的母亲,问小Y是不是亲生的,为什么比起继父,觉得这个母亲更加可怖?   还有网友说,感觉小Y的母亲什么都清楚,而且也做了心理建设,就是知道自己人老珠黄了,未必能拴住这个凯子,就想利用小Y当筹码,才会以母亲的身份去稳住小Y。   这个女人根本不爱自己的孩子,她就是当交易来看待。   不过就目前看来,Silly talk这次发的故事贴似乎指向的并非什么刑事案件,而是伦理故事,除非这后面有转折,在这个家庭里出现了命案。   而且评论都是一边倒的在声讨小Y的母亲和继父,没什么悬念。   几分钟后,薛芃下了车,进屋先简单打扫了一下一楼,然后就去二楼洗澡。   等洗完澡出来,才看到手机上进来几条微信。   是陆俨发来的。   “在做什么?”   “Silly talk发帖了,你看了么?”   “昨天巴诺玩的太开心了,今天都没吵着出门。”   薛芃先是一笑,随即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并随手按下免提键。   然后,薛芃就拿着手机进了浴室,一边擦脸一边说道:“帖子我看了,不过还看不出来Silly talk的意图,如果他只是想借这个故事博眼球,我感觉爆点不如前面的。这样的故事,网上也有很多。”   陆俨淡淡应了:“不过我觉得,他还留了后手,可能在下一篇会提到。”   薛芃笑问:“你不是这么八卦的人,怎么他的帖子,你也开始关注了,这速度都快和孟尧远看齐了。”   陆俨轻咳一声,说:“还不是因为他前面几篇故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对了,我正好有件事想和你讨论。”薛芃话锋一转,很快提到下午和韩故一起的小插曲,包括韩故也认为薛奕的死有可疑。   陆俨听了,有些惊讶,半晌才说:“他倒是执着。”   是啊,都快十年了。   薛芃“嗯”了一声:“我也很意外,也有点感动。连我这个当妹妹的都做不到。”   然后,薛芃就听到陆俨轻叹了口气,好像正要说点什么,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微信提示音,他有消息进来。   陆俨似乎正在看微信,薛芃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出声,便问:“是不是有事,要不你先忙你的。”   “嗯……那我待会儿再找你。”陆俨话落,便率先切断通话。   ……   陆俨收到的正是康雨馨发来的微信,而且还带了点挑衅的意味。   “我想了一下,与其再找机会找借口叙旧,还不如就今天见个面,把该了断的事了断一下。”   陆俨并没有急着拒绝,而是在心里计算着康雨馨的用意。   她不会闲的没事就发来这么一句。   于是,陆俨问:“还有什么该了断的事?”   就算有,也是因为康尧。   但康雨馨很聪明,她没有在微信上提到父亲,以免被陆俨截图,而是回道:“比如,你想不想知道我这几年在做什么?”   陆俨盯着微信,没有动作,只在心里回道——不想知道。   接着,康雨馨又发来第二句:“我也很好奇你这几年的生活,好奇你和那个薛芃发展到哪一步了,你真喜欢她么?”   陆俨瞬间皱起眉,同时升起警惕。   他知道,康雨馨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提起薛芃的。   也许除了之前的偶遇,康雨馨甚至可能调查过他和薛芃的生活。   陆俨吸了口气,本想问康雨馨,到底想说什么。   可是刚抬起手,又放下。   不能问,他甚至不能表现丝毫在意。   这时,康雨馨又发来第三句:“好啦,不逗你了,说正经的,其实我这几年一直在做小生意,最近刚好盘下一个店面,原来是个酒吧,老板出事了,店就一直空着。我已经跟房东签了合同,把店接下来了,想你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帮忙提点意见。”   这话乍一听有点无厘头,要是需要意见,可以问经营过酒吧的人。   可陆俨却注意到康雨馨的用词——老板出事了。   陆俨飞快的问:“前老板叫什么?”   康雨馨回道:“王川。”   陆俨眯起眼。   到这一刻,他终于琢磨出来康雨馨的意图。   康雨馨这时撂下话:“今晚八点,你要是不来,以后再想见,就得求我了。”   然后,她就发来一个位置共享,正是王川生前酒吧的地址。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案子会涉及到的人物和线索都铺垫的差不多了,下章开始正式进入转折点,新战场要来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20 12:00:00~2020-12-2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废话小陈 25瓶;猪咕咕 8瓶;流转了眸光、微微微 5瓶;善良的菜菜 4瓶;坐看云起时、嘿、chen 2瓶;默默、KAY、流水人家、时宸·玅、我爱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10   陆俨定定的看着康雨馨发来的位置, 许久没有动作。   自这以后,康雨馨没再发过一个字。   陆俨心里也开始权衡利弊。   康雨馨不是性格温吞的人, 她一向说一不二,而且爱憎分明,对不起她的人,她一定会反击。   她还很聪明,十分善于谋划。   她这样将王川的酒吧位置发过来,就是告诉他, 她手上有他要的东西。   自然,陆俨完全现在就把康雨馨的动向和刚才的微信聊天记录,一起交给禁毒支队, 只是那样一来, 禁毒支队可能不会让他前往赴约, 即便赴约也是做好周密部署。   这无疑是打草惊蛇,到头来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再说, 他们的微信对话也没有任何端倪指向“康尧”和毒品。   而康雨馨就算涉毒,也绝对不会笨的把毒品藏在自己家里, 而且要搜查她名下的产业也需要搜查令,没有证据搜查令就申请不下来。   还有, 康雨馨背后会涉及多大的毒品交易?   就禁毒行动而言,一定是放长线钓大鱼。   也就是说, 如果按照规矩来办事,很难现在就揪出康雨馨的把柄。   最主要的是, 康雨馨知道王川死前掌握的线索,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将王川灭口的人是李成杰,而李成杰伏击陆俨,多半是出自康雨馨的授意, 这样说来,他要找的答案,也许就在康雨馨那里。   去,还是不去。   不去,康雨馨不会罢休,肯定还有后手。   去,还能一问究竟,看她的目的是什么。   陆俨闭上眼,长长的吸了口气,最终还是遵从心里的答案。   下一秒,他便从沙发上起身,和巴诺低语了几句,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拿上手机,很快出门。   陆俨开了自己的车,并且在车上和手机里都留下导航记录,目的地就是王川的酒吧,万一待会儿有什么“意外”,这些都是线索。   当然,他想康雨馨还不至于愚蠢到今晚就会对他下手的地步,要是她想杀他,上次李成杰就可以下手,而且今天还是康雨馨约的他,他出任何事,她的嫌疑都最大,这无疑是惹火上身。   陆俨想了一路,无论怎么推断,都认定康雨馨只是叫他过去谈判,而且还有一些条件要交换,至于是什么,那只有去了才知道。   但为了保险起见,陆俨还是在下车之前,给许臻发了一条微信,内容是:“如果我明天没有来上班,就到这个地方找我。”   然后,陆俨就将王川酒吧的地址一起发了过去。   陆俨将车停在巷子口,里面路太窄,只能步行。   陆俨双手揣兜,不紧不慢的往王川的酒吧走,快走到时,许臻的微信回复了。   “陆队,你还在调查王川的案子?需要支援吗?”   陆俨脚下一顿,快速回道:“不用,人多容易坏事,记住我刚才的话。”   这话落地,他就将手机塞进兜里,很快就在酒吧门前站定。   原本的招牌已经拆下来了,门脸倒是没有大的改变,但门前散落着很多垃圾,还有灰尘,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开业的模样。   陆俨上前两步,刚要推们,门就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   陆俨一顿,眼皮抬起,扫向站在门里的两个身着西装的壮汉。   那两人也看着他。   陆俨只淡淡道:“我找康雨馨。”   其中一个壮汉打量了陆俨一眼,确定来人身份,随即说:“请跟我来。”   可壮汉却没有让开门口,反而从门里走出来了。   门在壮汉身后合上,壮汉很快就走向巷子的另一个方向。   陆俨扬起眉梢,跟上去。   与此同时,他的心思也在跟着转动,他还记得薛芃带巴诺到骄阳酒吧寻找他的下落时,巴诺曾经调转方向,跑到一家私人会所的门口。   薛芃也提过那家会所的地址,还说当时从门里走出来的是康雨馨和韩故。   正想到这,前面的壮汉跟着拐了弯,进了另外一条巷子。   前面不远,就有一片白色的围墙,围墙中间有一扇深色小门,门虽不大,样式却很有特色,门口还挂了两盏灯笼,烘托着氛围。   这地方,刚好就是薛芃提到的会所的位置。   等陆俨来到门前,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头发有些斑白,他只看了壮汉一眼,随即扫向陆俨。   然后,中年男人将门打开,说:“陆先生,请进吧。”   陆俨吸了口气,跟着中年男人迈进门口,再一抬眼,便看到整个院子的内景。   假山环绕,中间铺就石子小路,还有人造的水池和小喷泉,右手边深处有个花房,不用走近也可以窥见一二,那里面百花盛开,显然平日有人精心照料。   中年男人就在前面带路,他走的不快,还有点驼背,陆俨就跟在后面,进了主屋,只见一室的古色古香,无论是装修还是家具,包括摆件,都是中式的,层层叠叠。   这一路上,陆俨没有发问,中年男人也没有主动开口,直到穿过两条走廊,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包房。   陆俨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接着中年男人将门推开,就立在门边,眼皮落下,说:“老板在里面等你。”   陆俨又看了中年男人一眼,略过他脸上深刻的纹路,身上的中山装,还有垂在身侧,粗糙干燥的双手。   陆俨将男人的模样收入眼底,这才进门。   门在身后关上,陆俨却并不急着走入内室,先在外间打量了一圈,而后才来到隔开内外间的屏风前,朝里面扫了一眼。   屏风是半透明的,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桌椅摆设,其中一张椅子上还坐了个女人。   陆俨脚下一转,绕过屏风,和正在桌前品茶的康雨馨目光对上。   康雨馨微微一笑,指了下旁边的椅子:“坐吧。”   陆俨长腿迈开,不动声色的坐下,接着就听康雨馨说:“我这里特别布置过,所有信号都被阻断了。”   康雨馨倒是很直接,只是陆俨也不觉得意外。   陆俨只问:“你约我,不是为了聊酒吧装修的事么,怎么改这里了?”   康雨馨轻笑一声:“那你呢,真是为了帮我参谋装修的事才来的?”   陆俨似是扯了下唇角,神情淡漠,眉目深远:“那就直奔主题吧。我有两个问题需要你回答。”   康雨馨的笑容也收了些:“我的答案可不是白给的,我有条件。”   “说出你的条件。”   “那你先关掉录音。”   几句对话后,屋里陷入沉默。   陆俨眯了眯眼睛,只停顿一秒,便将兜里的手机拿出来,刷开屏幕,然后递给康雨馨。   康雨馨微笑着接过,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没有开任何录音软件。   陆俨拿回手机,按掉屏幕,放在桌上,站起身,脱掉外套。   康雨馨也就势拿出一个探测器,递给陆俨。   陆俨就当着她的面,拿着探测器在自己身上走了一圈。   康雨馨的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打转,追着他的动作,扫过胸背、长腿,最后才对上那双冷漠的眼眸。   康雨馨笑道:“原来你不打算录音。”   陆俨反问:“我录音做什么,难道你犯了法,需要我录下来做证据?”   陆俨想的很明白,只是一份录音决不能威胁到康雨馨,她约他来,必然提前已经考虑好每一个环节,不会轻易露出把柄。   而康雨馨也不傻,在完全放下戒心之前,她绝对不会透露任何他想知道的东西,那些是她的筹码,她只会好好利用。   所以为了不浪费更多的时间,在形式上,他会先选择配合康雨馨的节奏。   直到陆俨再次坐下,康雨馨又语气一转,多了几分柔和:“你也不要怪我多心,我这也是没办法呀。我一个女人四处漂泊,如果对人没有一点防范之心,那可能要死一百多次了。尤其是,我还尝到过被我喜欢的男人出卖的滋味儿,我这颗心呐,早就伤透了。”   康雨馨这话就是故意说给陆俨听的,可陆俨却是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被这话所撼动。   康雨馨扫了他一眼,又道:“我想,我这里应该有你要的答案,还有两个人的下落,大概也是你想要的。”   陆俨一顿,终于转向康雨馨:“哪两个人?”   康雨馨笑着把问题抛回去:“你不如问问自己,你一直在找谁的下落呢?”   ——是钟隶,还有李成杰。   只不过……   康雨馨知道李成杰在哪里,或者说她能把李成杰引出来,这一点陆俨并不觉得奇怪,当然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可是钟隶,康雨馨会知道么,还是说她只是在故弄玄虚?   陆俨只问:“你怎么证明你知道。也许你以为的,和我想找的,不是同一个人。”   康雨馨轻叹一声,很快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两下,找到一张照片。   然后她抬起手机,隔着一段距离,让陆俨看清楚。   照片里的背景是王川的办公室,而王川本人,就瘫软在办公椅上,和他死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而这张照片,恰恰就是陆俨之前收到的那张。   陆俨眼神微变,等康雨馨把手机放下,问:“照片是你拍的?”   康雨馨:“怎么可能啊,我哪有这么大本事。是你要找的其中一个人,他发给我的。”   陆俨扬了下眉梢,将所有逻辑串在一起,又道:“所以,是你让他动手的。”   “你可别冤枉我,他之所以发给我,是想威胁我。”   威胁?   陆俨真是一个字都不信,但他还是顺着她的话茬儿问:“他为什么要威胁你?”   康雨馨半真半假的“哦”了一声:“也许是因为我有点小钱吧,这个人说是要离开江城,让我给他点路费,还说他原来曾经帮过我父亲做事,现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找我。哎,你也知道,我是不碰犯法的事的,更加不会给他钱。然后他就发了这张照片过来,说如果我不给,可能就会和王川同一个下场。”   自然,这番说辞也是胡扯。   不过陆俨也明白,康雨馨不可能会老实交代,要从她嘴里拿到消息,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陆俨也没反驳,索性就顺着她的话茬儿说:“也就是说,你知道他藏身何处?”   “知道。”康雨馨又是一笑,“过几天就是他要跑路的日子,你要想抓他,就要尽快了。不过我记性不太好,可能一会儿我就忘记是哪里了。”   陆俨似笑非笑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把地方告诉我。”   这一次,康雨馨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卖关子,她很快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又从纸袋中拿出一叠照片,动作缓慢的逐一在陆俨面前的桌上铺开。   康雨馨每放下一张,都会扫一眼陆俨的表情,试图抓住陆俨的每一个表情。   但在这个过程里,她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陆俨和几年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那时候他刚毕业,还有点稚嫩,而她也是单纯的,对他没有设防。   如今,这个男人不仅变得更内敛、深沉,而且很善于隐藏情绪,起码在刚才的对话中,她根本摸不清楚此人的喜怒。   而陆俨此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照片上。   康雨馨摆出来的照片,有一部分是生面孔,还有一部分有点眼熟。   那么问题来了,警察会对什么人眼熟呢,多半是嫌疑犯。   陆俨一边看着一边搜索着记忆,眼熟的那几个,是他在禁毒支队的时候留下印象的,疑似参与过贩毒活动,但因为没有切实证据,所以至今没有抓捕归案。   直到康雨馨放下最后两张,陆俨目光一转,顿住了。   一张是韩故,而另一张是霍骁。   陆俨抬起眼,只听康雨馨说:“这些人和我都有一点生意上的往来,不过在过程中进行得很不顺利,我中间还亏了一点钱。当然,我也不信任他们,我甚至怀疑这里面有一张鬼牌。我想把它揪出来。”   鬼牌?   这倒是好笑。   霍骁前几天才苏醒,他能是什么鬼。   只是陆俨心里虽然觉得奇怪,面上却没露出来,开口时声音透着一点好笑:“你让警察帮你抓鬼?”   “你是警察,更是我的故友。”康雨馨身体前倾,手肘架在桌面,笑的甜美,“再说你也曾经当过鬼,应该很了解鬼的心理啊,让你来抓鬼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陆俨没接话,只是垂下眼眸,又一次扫向照片。   康雨馨便继续道:“我也不用你亲自动手抓,只要你帮我分析形势即可。当然,如果你愿意到我身边来保护我,我也是万分欢迎的。总之,事成之后,我就会把那个人的下落告诉你。”   这要求听上去简单,但陆俨只稍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康雨馨的用意。   她是想借由这件事,把他拉下水。   他是兵,她是匪,一旦兵帮了匪,不管是什么事,都会有牵扯。   这件事就会成为他的软肋、把柄,一步步迈入泥潭。   换句话说,她就是想洗黑他。   思及此,陆俨一声冷笑,很快起身:“我拒绝。”   这话落地,陆俨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没有丝毫犹豫。   康雨馨跟着起身,扬声问:“你不想抓李成杰了?”   陆俨已经走到屏风前,脚下站定:“要抓鬼可不是几天之内就能完成的。你拿一个过几天就要跑路的人,跟我交换一个期限不明的事,我凭什么答应。”   “那要是我现在就把李成杰给你呢?”康雨馨说。   这次,陆俨没有立刻接话,他在原地安静的站了两秒,直到康雨馨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他身后。   陆俨这才转身:“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当然没有。”康雨馨说:“李成杰可以作为我的见面礼,送给你也没什么。因为我还有一张底牌,也是你最想要那张牌。所以我不怕你不认账。”   “哦,我最想要的。”陆俨双手环胸,居高临下道:“说说看。”   几秒的安静,康雨馨的嘴唇缓慢的动了,却没出声,只用唇形向他展示了两个字。   ——钟、隶。   陆俨眼睛一眯,表情倏地变了。   ……   这天晚上,薛芃没有等到陆俨打回来的电话,她也没有太在意,以为陆俨只是一时忙忘了。   薛芃将周一准备带去实验室作进一步确定的事项,记录在记事本上,早早便上了床。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薛芃开车到市局上班。   到了办公室,就将包里的湖水样本拿出来。   她准备了两份,一份已经交给张芸桦了,另一份准备待会儿送去理化实验室,做个简单的测试。   除了湖水样本之外,还有她前一天收到的信封。   信封里沾了一些鸟类绒毛,也需要进一步作比对,看属于哪种鸟类。   上午,痕检科内部开了个小会,算是对这一年接手的案子做个小总结,比如侦破了多少,积压了多少。   等到会议结束,冯蒙就跟薛芃提了来年报名参加污水验毒小组的事,还嘱咐了几点注意事项。   等到十点来钟,薛芃才终于抽出时间,将湖水样本送去理化实验室。   正好姚素问也在,她这几天也不忙。   薛芃就将湖水样本已经检测到哪一步,还需要进一步检测什么,她怀疑什么等等,一并告诉姚素问。   姚素问听了,先是惊讶,转而问:“你是说这是陈凌那个案子留下的物证,你到现在还在查?”   薛芃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说:“如果你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直觉认为,这瓶水不简单。不过要是你最终的检测结果,证实我的直觉是错的,那就可以趁机打我的脸了。”   姚素问笑了:“这样啊,这么好的机会,我可得抓住了。”   等到薛芃回到痕检科,便开始检验信封上的鸟类绒毛。   实验并不复杂,很快就找到了科属。   只是检验结果令薛芃颇为困惑,竟然和她在霍雍耳朵上找到的绒毛一样,都属于斑胸草雀?   这是巧合么?   薛芃得出结果后,就一直站在实验台前发呆。   孟尧远走过来叫了她两声,她才醒过神,就听孟尧远问:“你这脸色瞧着不对啊,怎么了,你手里还有案子?”   薛芃没有正面回答,只问:“我问你,如果在完全不同的两个案子里,都找到了同一类鸟的绒毛,你会怎么想?”   孟尧远想了一下,又反问:“这种鸟很稀有么,国家保护动物?”   薛芃摇头:“很常见,是一种观赏鸟,叫斑胸草雀,江城养的人也很多。”   孟尧远“哦”了一声:“那巧合的比例就很大了。我有个朋友经常玩鸟,他也养了你说的这种什么草雀,而且还养了好几种,上回还跟我科普了每一种的区别。”   薛芃没接话,又垂下眼陷入思考。   孟尧远这时说:“或者你把这件事反过来想,要是发现这种巧合的人是我,那你会怎么说?”   薛芃一顿:“我会说和你刚才一样的话。”   孟尧远摊了下手:“所以啊。”   正说到这,痕检科的电话响了。   孟尧远接电话的功夫,薛芃也将桌面收拾干净,再一抬眼,见孟尧远一直拿着电话,脸色也透着不对。   直到孟尧远挂断,对薛芃说:“有案子,到楼下集合。”   薛芃点头,却没有立刻去准备,反而盯着孟尧远。   她总觉得还有下文。   果然,孟尧远沉吟了两秒,说:“刚才打电话的是许臻,他说现在什么情况他也不确定,只是初步得知,案发现场有一男一女失踪了。女的背景还在查,而男的好像是……陆队。”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收到两箱大闸蟹,下午一直在家蒸螃蟹,太香了都无心码字了。   这次试了黄酒蒸蟹,满屋子酒味儿有点上头……明天做个蟹黄豆腐,蟹肉粥,吸溜(??﹃??)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21 12:00:00~2020-12-2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carina 118瓶;眼睛花 100瓶;L.C. 10瓶;kikomizuhara 8瓶;再来一碗饭、superRu、玉米 5瓶;咿咿呀呀 3瓶;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 2瓶;如人愚人、有所住、流水人家、K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11   半小时后, 薛芃和孟尧远等人赶到了案发现场。   刑侦支队已经在了,还有下面的分局刑警, 警戒线也已经拉好,附近环境正在探查。   这里是一条公路的辅路,位置在一个三岔口,附近有两个探头,全都处于故障中,还来不及维修。   公路一边是树林和杂草, 还有低洼泥地,另一边靠近一条河,四下没有商户或是居民楼, 平时只有过往车辆, 很少会有行人经过。   薛芃皱着眉观察完地形, 很快分析起形势。   如果遇到黑车司机,要掳人勒索, 这里绝对是一个非常好下手的地段,就算行凶不成, 凶徒也很容易获取逃跑路径,很难被抓到。   如果遇到危险的是个女人, 只能智取,难以力敌, 但如果是陆俨这样的男人,是不应该出现报案里提到的情况的。   薛芃带着疑惑走进封锁线, 只见许臻脸色严肃,正在和分局的刑警沟通。   光是看他的脸色,情况似乎很不乐观。   许臻见到薛芃和孟尧远来了,很快上前, 将情况描述了一遍。   报案人据说是失踪女人的男朋友,但昨晚女友一夜未归,就连负责接送女友的司机和车也没回来。   报案人原本以为是女友工作太忙,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就打了电话询问了一下,没想到女友和司机的手机都关机,再打去女友的会所,才得知她的车在昨晚就离开了。   这番情况是分局从报警电话里了解到的,而后就在一个小时内,接警员又接到第二通报警电话,是经过这条路的司机报的警,说是在路边发现一辆车,车里没有司机和乘客,却敞开着门,车子好像还被撞了,觉得不太对,就给交通队打了电话。   只是这两通电话里,除了女人和司机之外,完全没有提到任何关于陆俨的信息。   听到这里,孟尧远问了:“那这件事和陆队有么么关系?”   许臻很快拿出手机,递给薛芃和孟尧远看,同时说道:“这是陆队昨天发给我的信息,今天他上午没有来上班,手机也关机了。我后来和分局核实过信息,现在租下这间酒吧的女人,正是本案的失踪人,名叫康雨馨。在这家酒吧附近,她还开了一间会所。会所和酒吧附近的探头已经有同事看过了,陆队就将车停在巷子口,然后步行进入小巷,就一直再没出来过。”   自然,分局的民警也去会所核实过情况,证实会所的老板康雨馨昨晚确实会见了一位客人,是男性。   两人在包房里聊了一会儿,便一起上车离开,负责开车的是司机林叔。   就在许臻讲述过程的同时,薛芃的心境和表情也跟着变了几次,有惊讶、疑惑,也有不解。   她完全想不到和陆俨一起失踪的女人就是康雨馨,心里也跟着浮现出疑问。   陆俨为么么要去见康雨馨?听许臻的意思,他是主动去那里的,但她相信一定是康雨馨约的他。   只是这个疑问刚刚生成,薛芃又拿过许臻的手机扫了一眼,忽然就有了答案——是王川的酒吧。   陆俨在查杀死王川和伏击他的凶徒李成杰的下落,而程立辉也是死于李成杰之手。   康雨馨抛出这个鱼饵,以陆俨的性格一定会去,无论是刀山火海。   薛芃将手机还给许臻,说:“这个叫康雨馨的女人我见过两面,她的底很深,你们顺着‘康尧’这条线去查,就知道她是谁了。”   孟尧远听到这个名字一时没反应过来,许臻却是一愣,跟着问:“那个贩毒的康尧?”   薛芃点头:“陆俨在去刑侦支队之前,一直在调查某个毒品线,我不能肯定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系,但我相信陆俨却赴约,就是因为这件事。”   说到这,薛芃看了一眼前面相隔十几步距离的空车,又道:“至于其它的线索,等我们取证之后也许就会知道。”   接下来,薛芃和孟尧远等人就围绕着空车开始取证,首先就是车辆的痕迹检验。   这条路每天来往的车辆很多,因此会在此留下的痕迹也比较杂,再加上这里是辅路,这就意味着不仅有机动车的痕迹,还会有自行车、三轮车、畜力车甚至是手推车的痕迹,所以就要将那些无关的痕迹抛开,只针对现场这辆空车的车胎痕进行分析。   康雨馨的车是进口名牌车,车胎属于中心轮胎,胎面是纵向小曲线构成的高速花纹。   薛芃就沿着这样的花纹顺着辅路检测,很快就发现车子行驶到案发点之前的一段距离,胎纹就开始变得时重时轻。   直到案发点附近,胎纹开始发生变形和模糊,还在地上摩擦出黑色的滑移印迹,也叫“制动痕迹”。   等滑行到案发点这里,才终于停下。   薛芃又走回到车边,顺着痕迹滑过的方向,看到另一边的车身。   车门已经凹进去了,车厢也有磨损、掉漆以及凹陷,根据形态来看,这是被另外一辆机动车撞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里发生过一起车祸。   不过车子内部并没有明显的变形和损伤,车子也没有被撞飞,当时坐在车里的人应该没有大碍。   薛芃很快采集了公路上的制动痕迹,又将凹进去的车身进行拓印,还刮掉了一点车漆,准备回去检验。   这之后,分局的技术员也过来支援,除了采集车内的各项生物物证,还要探查车外的人为痕迹,甚至要走几十米远,去上一个路口调查当时撞过来的车辆在地上留下的胎纹。   经过整个上午的取证,痕检科众人都快要把这辆车大卸八块了,这才终于结束。   车子暂时不能还给报案人,要先送到市局实验室的仓库里,以备二次取证。   只是还没到检验阶段,经过现场采证后,薛芃心里已经大致还原了案发经过,同时也产生了新的疑问。   分局的民警要留在现场继续调查,许臻和薛芃、孟尧远等人先一步返回市局。   就在半路上,许臻说道:“我刚才已经跟局里通了电话,康雨馨的背景他们正在调,禁毒支队那边的资料最详细。而且这次关系到陆队,此事非比寻常,潘队已经知晓了,他说会亲自去跟禁毒的林队沟通,调取康尧案件的档案。”   所有人心里都有数,现在是要分秒必争,必须在黄金时间内将人找到,时间越久,生还率越低。   而且光是支队副队突然失踪这一件事,就够骇人听闻的了,偏偏这件事里还牵扯到毒枭康尧的女儿。   这要是传出去,一定会引起各方揣测。   别说是刑警了,就是普通民警,在纪律上都绝对不能和任何有毒品背景的人牵扯上关系,如果副队和毒枭女儿一起失踪的消息被媒体知道,他们分分钟就编出一本小说,大肆炒作。   许臻很快说到,刚才和队里沟通后的情况,现在队里比较倾向的怀疑是,对方要下手的对象是康雨馨,而陆俨当时也在车上,这才受到牵累。   但随之而来的也有疑问——陆俨为么么上了康雨馨的车,他不是自己开车去的酒吧一条街吗?   这条公路通向的是郊区,前面不远就是一片别墅区,康雨馨在那里有一套房子。   也就是说,陆俨坐着康雨馨的车,目的地是她家。   许臻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们都认为,陆队一定是发现了么么,这才会和康雨馨一起上车。”   薛芃没接话,只是皱着眉头,消化着许臻带来的消息。   孟尧远这时接道:“那肯定啊,我们都了解陆队的为人,他不可能私下和任何身份敏感的人有交集。就算这女人不涉毒,可她爸是毒枭啊。再说了,就是退一万步讲,要是陆队真的想不开,想捞偏门,也会偷偷进行吧,干嘛去见面之前还给你发了微信。看来陆队之前就留了心眼,万一他有么么闪失,咱们也知道从哪里查起。”   孟尧远的分析,就和许臻想的一样,两人又交谈了几句,直到薛芃开口。   薛芃已经整理好思路,第一句便是:“我对康雨馨知道的不多,不过有两点我认为很重要。”   许臻和孟尧远一起看向她。   只听薛芃说:“康雨馨的失踪和毒品线有很大关系,我两次见她,正好身边都有警犬,就是陆俨收养的那只,叫巴诺。巴诺每次见到康雨馨,都一直叫,还趴在她的车边不肯走。另外,陆俨和康雨馨曾经有点过节,是他在禁毒支队的时候遗留下来的问题,禁毒那边一定知道详情。”   说话间,三人的车也已经进了城区,距离市局不远了。   许臻这时问:“那案发现场呢,你们初步有么么发现?”   孟尧远说:“初步看,车里的痕迹很正常,没有发现任何有毒物质,不过还是那句话,具体的要做完检验才知道。”   薛芃垂下眼,快速将刚才在车外发现的种种痕迹串联到一起,然后说:“事发突然,但转折点应该是在三人下车后发生的。”   许臻:“怎么讲?”   薛芃:“首先是‘制动拖印’,那是后段车轮处于完全滑移状态之后,轮胎和路面发生了摩擦才形成的。”   薛芃指的就是地面上那些黑色条带。   “不过制动拖印不长,拖行的距离也比较短,这就有几点可能,一,撞上来的车力道并不大,二,驾驶员经验丰富,没有让车轮拖死,控制了制动距离,防止了制动侧滑,三,这辆车有自动防拖死系统。还有最后一点,我发现在抵达案发点之前,车子的胎纹就在地面上一顿一顿的,说明车子在那时出现了一点故障,行驶不畅,速度已经缓慢,甚至可能停下来,所以现场发现的就是后轮拖印。如果反过来,车子当时在高速行驶,那么有车撞上来,通常会先出现的是前轮拖印,这和今天的现场完全不一样。”   接着,薛芃又快速提到现场找到的跑偏印记,被撞到的是车厢右边,在地上行程制动拖印的外弧线也是右后方的车胎。   还有,分局的技术员去更远的地方查看过,经过地面痕迹采集,证实撞上来那辆车,是在几十米之外突然加速的,车胎在加速点有急速滑动留下的胎痕。   再将现场的所有痕迹都计算在内,案发时出了么么状况便一目了然了。   许臻问:“也就是说,是康雨馨的车子先在案发地点抛锚,就在这个时候,有一辆车撞了上来?”   孟尧远突然说:“这边车坏了,那边就撞上来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撞上来的车是突然加速,走的直线,目标很明确,基本排除了是司机酒醉开车。   再者,撞车之后,车内三人就一起失踪了,很显然这是一次有预谋的事件,而康雨馨的司机很有可能就是共犯。   思及此,薛芃说:“还有一点,我现在就可以肯定。”   许臻:“是什么?”   “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有拖拽的痕迹。”薛芃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尽管她心里并不愿面对,可是现场痕迹是不会骗人的,“陆俨,是在倒地之后,被人带走的。不过现场没有血迹,他应该没有受伤,可能是麻醉药一类的东西将他撂倒。”   ……   这之后一整个下午,薛芃都扎在实验室里检验物证。   陆俨和康雨馨失踪的现场并不复杂,经过第一轮检验之后,得出的案发经过,基本上和薛芃车上的推断一致,没有大的偏差。   案发现场只有一道拖拽痕迹,那是属于陆俨的。   这就有两个可能,一种是康雨馨比较轻,对方不需要拖拽,直接可以把她扛上车,另一种就是,康雨馨是在受到某种威胁时,自己上了对方的车。   现场除了两辆车的胎痕发生过交集之外,就没有其它胎痕,这就说明撞向他们的那辆车,就是将他们带走的车。   后来,刑侦支队调了附近的监控探头,找到了一辆车头有凹痕的车,却发现这辆车根本没有车牌。   而且这辆车很聪明,它行驶的路段都是小路,躲过了交警的调查点。   车子一直开到南区靠近郊区的地方,就突然“消失”了,因为后面的一段路,有的探头出现问题,有的地方没有探头,有的拍照不清楚,只能大概得知车子是在某一片区域消失的。   直到下午三点多,南区分局和交通大队传来消息,说是在南区的一条小路发现了车头凹陷的车,交通大队正将车往市局这边送。   四点,肇事车辆到了实验室的仓库。   薛芃和孟尧远几人立刻下去取证,初步结果证实,这辆车车头的撞击痕,和蹭到的车漆,都康雨馨那辆车的车身凹痕完全吻合。   而在肇事车辆的内部,也采集到一些微量物证。   另一边,南区分局在肇事车辆的停放处也做了调查,还找到了目击证人,说是昨晚夜班回家,老远就见到一辆车停在那边。   车上下来三个男人,一个女人,接着还有一个男人被抬了下来,然后一行人就上了另外一辆休旅车。   据目击证人说,当时实在太累了,人也困,根本没多想怎么回事,第一感觉就是这几个人的车坏了,他们叫了辆车,车上还有人喝醉了,需要抬着走。   直到今天分局在附近调查,目击证人回想起昨天所见,这才觉得好像不太对,似乎那个女人当时并不是很配合,后面还有个人推了她一下,让她快点上车,像是被人控制住了。   其实目击证人这样的说辞,民警经常会听到,也能明白市民的担忧。   如果真是刑事案,像是这种事,很多人都不敢吭声,看见了也不会报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非警察真的来问。   但也因为这个目击证人的证词,直接证实了薛芃的判断——康雨馨的司机是内应。   而且在目击证人看到的三个男人当中,很有可能就有司机。   就目前来看,前期调查的进展虽然迅速,但整个案子唯一的突破口却很狭窄,只能通过对康雨馨司机的身份调查,和在肇事车辆上采集到的皮屑进行化验,来锁定嫌疑人。   ……   薛芃忙碌了一整天都没歇脚,直到傍晚将所有生物物证送去理化实验室,终于逮着一点时间喝水。   等她坐下来,整个人都有点虚脱,头疼眼晕,无力思考,而且早就饿过劲儿了。   孟尧远也喘了口气,端着水杯凑过来,小声劝她:“放心吧,陆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你也得注意着点自己,可别人还没找到,你先倒了。”   薛芃只扯了下唇角,没有说话。   孟尧远见状,又落下几句,薛芃却始终垂着眼。   不会儿,薛芃站起身,裹上羽绒服说:“我饿了,去食堂找点吃的。”   薛芃头也不回的离开痕检科,她走的很快,一路坐电梯下楼后,才放缓步子,吸了一口外面的冷空气,整个人才总算冷静下来。   这一天下来,无论是工作强度还是密度,都很大,她不敢停下来,也无法放松,她手里必须有事做,也必须集中注意力,将所有脑细胞和专业思考都放在案子上。   她只怕稍微一松懈,脑子空了,随之填进来的便是恐惧。   到了这一刻,痕检科前期能做的基本都做了,她的体力也透支了大半,脑子嗡嗡的,就连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疼,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已经超负荷。   可是就在刚才,孟尧远又跑过来说了一些劝她宽心的话。   孟尧远是好意,薛芃心里清楚,可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最怕有人劝,不劝还好,一劝就会胡思乱想。   薛芃没办法,只好逃出来,一个人待会儿。   她就那样低着头走路,步子很小,心里是空落落的,又憋闷,又发凉。   一年前,钟隶也是这么消失的……   种种迹象都显示,带走钟隶的人是毒贩。   而且当时情况危急,毒贩切断了钟隶的一条小腿,能如此当机立断且下狠手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自那以后,钟隶就再没有回来过。   薛芃心里很清楚,他大概率已经牺牲了,而且是死不见尸,很有可能后永远都不会找到他的遗体。   那些毒贩的凶残程度,薛芃没有亲眼见过,却也听过不少。   他们绝对有办法,可以做到让一个人“蒸发”干净,不留一根骨头。   而这一次,带走陆俨和康雨馨的人,有可能也是毒贩。   这层猜测,就是薛芃心里最惧怕的事。   她也非常冷静地思考过其中的可能性,也用过排除法。   若是为了利益而针对康雨馨,那么陆俨还有一点生还率,他也不会轻易受制于人,等到麻醉药过后,一定会根据形势和环境来做出最有利于他的判断,更何况他的身手还不错。   可对方若是毒贩,以上这些分析就会变成另外一种形势。   毒贩不知道陆俨的身份还好,要是知道,一定不会放他回来。   当然,这里面要面临的风险也比较大。   陆俨要是死了,康雨馨也得灭口。   毒贩在下这个决定之前,一定会权衡利弊,考虑有没有要了两人的命。   而最糟的结果就是,这些毒贩原本就是要杀康雨馨的。   那陆俨的生还率,就会降到最低……   一想到这里,薛芃脚下倏地一顿,随即飞快的甩了甩头,就刚才那番越来越极端的设想甩开。   她闭上眼,在原地定了两秒,让心情平复,又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胡思乱想,陆俨不会有事的,他命硬,那么多次危机他都过去了,他不是一般人。   但就在这时,薛芃心里却浮现出顾瑶曾经问过她的话:“如果这世界上没有陆俨,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薛芃下意识闭上眼,心里也跟着一紧。   她还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也没想过。”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有些事不是没想过,是不敢去想。   可现在,她似乎正处于这样的“世界”里,没有陆俨。   而这样的世界,她这十年来从未经历过……   薛芃心里一咯噔,瞬间睁开眼,一时间只觉得背后冰凉,一阵阵盗冷汗。   直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狗叫。   “汪、汪!”   薛芃的思路被打断了,回头时,就听到有人叫她:“薛芃!”   是警犬训练员王超。   薛芃这才想起来,陆俨失踪之后,她回到市局就立刻和王超联系上,让王超抽空去一趟陆俨家,把巴诺接到警队待几天。   薛芃迎上王超和巴诺,勉强撑起一点笑,弯腰摸了摸巴诺的后脑,然后就听王超问:“怎么样了,陆俨有消息了吗?”   薛芃直起身,对上王超担忧的目光,只摇了下头。   接着,她又低头看向巴诺。   巴诺很聪明,它一直关注着她和王超的动静。   薛芃轻声说:“我本来想带巴诺回我家的,但我这几天肯定要忙,还得加班,我怕没时间照顾它。”   王超说:“没事,巴诺先跟我回去,它从小就是在训练处长大的,就跟回家一样。”   谁知这话刚落,巴诺的头就转向另一边,隔了几秒,就开始狂叫。   王超有点始料未及,也从未见过巴诺这么不听话的时候。   没想到还没等王超呵斥,巴诺已经飞奔向刑侦支队。   “巴诺!”   王超的反应已经很迅速了,拔腿就追。   薛芃慢了一步,跟上王超,却因为大半天没进食,跑的不快,幸好距离不算远。   等薛芃跑近了,就看到在刑侦支队前面的空地上,站着两个身着便装的男人,他们不是警队的人。   而巴诺就抬起上半身,扑在其中一个男人的大腿上。   乍一看过去,还以为巴诺在攻击对方。   王超立刻抓住巴诺的缰绳,要将它扯开,但巴诺力气太大,当下又过于兴奋,一直用前爪去扒陌生男人的腿。   薛芃就在相隔三四米的距离停下来,只看到那被巴诺扒着腿的男人也弯下腰,伸出一手去揉巴诺的后脑勺和后脖颈。   那样的手法,就和陆俨一样。   薛芃一下子站住脚,愣了,却不只是因为男人和巴诺的亲昵互动,只因她在这一刻才注意到,男人的另外一只手拄这一根合金拐杖。   薛芃张了张嘴,脑子一下子空了,思绪断片,一时接不上。   而她的目光就只是盯着男人低下的头,想看清他的容貌。   这时,王超已经将巴诺带开,教训了巴诺两句,随即和那个男人道了声歉。   男人似是笑了下,终于直起身,说:“没关系,我以前也养过狗,和德牧有点缘分。”   说话间,男人也掀起眼皮,余光扫到王超右后方有一道人影。   他起先并未在意,直到眼神瞟过去,终于和薛芃的目光对上。   男人脸上的浅笑,瞬间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问陆俨为什么非要去见康,这就要看个人性格,和值不值得冒险了。   换一个人,将情况上报,就算尽了责任了,反正也不关刑侦的事。   但陆俨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想找到钟,就算调去刑侦支队,因为一些案子转移了注意力,但是只要有线索出现,他就去查。   如果陆俨轻易放弃这件事,那就不是他了。   而且钟隶失踪和毒贩交易有关,所以出现的任何线索,都不可能是安全的。   所以要先考虑个人安危,确定安全再去追线索,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线索出现即危险,要么查,要么放弃,事情就这么简单。   至于康图谋什么,是不是好心帮忙,这不用考虑,因为康一定不安好心。   ps,陆俨是做禁毒出身的,还经历过两次卧底行动,和毒贩打交道的经验比较丰富,这和他缜密的思维,和谨慎又敢于以身犯险的性格有关。但谨慎并不等于退缩。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22 12:00:00~2020-12-2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GRISGREY、小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了了 200瓶;小福蝶 100瓶;球球球cat、21746789 10瓶;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 5瓶;m0on 4瓶;KAY、还没想好、流水人家、嘿、我爱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12   几秒的对视, 男人垂下眼,侧身看向旁边的助手。   助手上前, 男人低声交代了一句,助手很快应了,率先往警局大门的方向走。   男人又扫向巴诺,巴诺也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已经听从王超的命令,蹲坐在原地不动, 却一直盯着男人,咧着嘴笑。   男人又一次弯下腰,揉了揉巴诺的头顶, 然后对王超说:“它是我见过的最帅气的警犬。”   王超也是一笑, 很快牵着巴诺的缰绳, 带它离开。   巴诺跟着王超,却是走几步就一回头。   这一切都被薛芃看在眼底, 直到王超和巴诺走远了,男人也拄着拐杖往前走。   薛芃盯着他, 他却好像看不到薛芃一样,径自越过, 又或者说没打算交流。   这个动作,在她眼里无疑是逃避。   就在薛芃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 她的双腿已经迈了出去,将男人挡住。   男人的腿和拐杖一起顿住, 只抬了下眼,眼里带着疑问。   薛芃吸了口气,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问:“怎么称呼?”   “言午许, 许景昕。”   薛芃又问:“是本名,还是化名?”   许景昕先是一怔,随即道:“这话从何说起?”   薛芃没应,又向他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几乎可以闻见对方身上的气息。   许景昕的左腿却下意识往后撤离,似要隔开距离。   薛芃一直盯着他的脸,寻找着蛛丝马迹,尤其是那双眼睛,如果说上次在酒店门口见面,她隔着一段距离和几个人,乍一看过去只是感觉这人有点熟悉。   如今在没有任何阻挡物的情况下,这样近距离观察,已经足以令她肯定,这双眼睛为何似曾相识。   就在这短暂的对峙当中,薛芃的思路也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薛芃突然问:“许先生这次是来配合调查的?”   许景昕很轻的点了下头:“我女朋友失踪了,我来做笔录。”   薛芃:“你女朋友就是康雨馨?”   许景昕:“对,之前你们见过。”   薛芃却话锋一转:“许先生是哪里人,现在在哪里高就?”   许景昕一顿,解释道:“警官,我不是嫌疑犯。”   薛芃:“我知道,你也可以不回答。”   许景昕站直了,深吸了口气,又看了薛芃一眼,随即朝旁边迈开步子,绕过薛芃往警局大门走。   薛芃在原地定了两秒,便转身,一路跟在他后面。   许景昕没有回头,薛芃也没有再拦阻。   直到许景昕走出大门,有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助手从车上下来将后座的门打开。   薛芃就站在大门里,将车牌记下来,等车子开走,她才脚下一转,快步朝刑侦支队的方向走。   ……   刑侦支队里,气氛凝重,所有人都在为陆俨的失踪而发愁。   原本今天一大早,历城警方刚刚传来好消息,说是找到多城连环奸杀案牵扯的其中一个案发现场。   历城的刑技经过取证和几天的检验,在现场采集到的血液样本里,验出其中一名女死者和多名犯罪嫌疑人的DNA。   因为罪证确凿,方旭和张椿阳也第一时间去了看守所,对廖云川进行讯问。   廖云川没有垂死挣扎,他心里必然清楚,事到如今越是坦白从宽,配合调查,对他的量刑越有利。   这是重案,多城瞩目,想要靠狡辩而逃离法律的制裁,那绝对是痴人说梦。   还不到中午,方旭就带回来好消息,说廖云川对自己参与的罪行供认不讳,不过他从没有动手杀过人,也没有参与强奸,对茅子苓和之前失踪的女医生被卖去农村一事也没有参与过,他只是知情者和非法处理尸体。   而春城方面的调查也已经证实,那条贩卖妇女的线索,经手人是一个巴结霍雍的春城二道贩子经手的,春城警方已经将人抓到,还因此牵扯出多宗人口贩卖的案件。   多城连环奸杀案可以说是牵一发动全身,这些涉案人员背后牵扯的可不只是一两件,照这样追查下去,几城市局的“业绩”都超标了,不仅有功劳,还会有破案经费,一个个干劲儿都很足。   可就在同一天,江城刑侦支队也迎来了黑暗时刻。   到现在,虽然大半天过去了,大家还是有点懵。   虽说几年前,陆俨成功接近康雨馨,和禁毒支队一早就安插在康尧身边的卧底取得联系,再加上禁毒支队的周密部署,三方里应外合,终于将康尧抓捕归案。   可是在当初任务结束后,陆俨和康雨馨便不再可能有联系,为什么过了几年又突然牵扯到一起?   按照许臻转述的意思是,陆俨是为了追查前同事钟隶的下落。   起因是一年前,陆俨和钟隶曾经在同一项卧底任务中遭遇危险,结果陆俨被救了出来,钟隶却下落不明,陆俨对此时始终耿耿于怀,存有心结。   这会儿,侦查一组正针对这件事进行种种猜测和分析。   但小会开了还不到半小时,薛芃就突然从外面跑进来。   薛芃脸色很差,不仅白,而且有点发灰,嘴唇也有些干,由于来的时候太着急,她一进支队办公室就扶着桌子喘气。   李晓梦立刻倒了杯温水给她,问:“你怎么样,什么事这么着急?”   薛芃喝了半杯水,顺过气,上来便问:“刚才是不是有个叫许景昕的男人来做笔录?”   几人相继一愣。   许臻:“对。”   薛芃又问:“他喝水了么?”   李晓梦:“喝了啊,还是我倒的。”   薛芃心里一紧,抓着李晓梦的胳膊追问:“杯子呢?”   李晓梦下意识指了下角落的垃圾桶:“扔了……”   这话刚落地,薛芃就转身来到垃圾桶前,掀开盖子一看,里面有些零食包装,用过的纸巾,一些撕碎的纸,而在最上面的是个纸杯子。   李晓梦跟了上来,就听薛芃问:“是这个么?”   “是啊。到底怎么了?”   薛芃说:“给我个袋子,我要把它装回去做个检测。”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薛芃发现了许景昕的作案嫌疑?   张椿阳很快就找到一个全新的文件袋,又抽了一张纸巾,递给薛芃。   薛芃就用纸巾垫着手,将纸杯拿出来放进文件袋,随即只落下一声“谢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刑侦支队。   过了好一会儿,侦查一组才反应过来。   张椿阳率先发声:“呃,我还以为薛芃会提一句,她为什么要验许景昕的DNA。”   李晓梦点头:“是啊,我也在等,结果……”   拿了东西就跑了?   方旭这时道:“薛芃一定是有发现。今天带回来的车,有一辆是康雨馨的。而许景昕是康雨馨的男朋友,车上应该也有他留下的痕迹。也许是那些痕迹和陆队的失踪有关?”   许臻沉思了片刻,接道:“如果有指向性,痕检科一定会交代,不可能这样突然过来。再说按照潘队的意思,明天就让咱们去康雨馨家取证,到时候也可以提取到许景昕的DNA。”   言下之意便是,薛芃为什么这么着急,这么突然?   于是,许臻很快给痕检科拨了通电话,其余几人都没吭声,只竖起耳朵。   电话是冯蒙接的。   许臻提到刚才发生的事,又问了冯蒙,薛芃是不是他叫过来的。   没想到冯蒙也有点惊讶,还反问许臻。   就在这时,冯蒙说:“哦,她回来了,我问问她,稍后给你们答复。”   许臻跟着道:“好,麻烦你了,冯科。”   ……   此时,痕检科里只有薛芃和冯蒙。   薛芃一进门,就见冯蒙在讲电话,还说了一句“她回来了”,她心里很清楚是因为什么事,遂不动声色的将门关上。   等到薛芃走上前,冯蒙便问了:“听说你刚才去翻侦查一组的垃圾桶了?”   薛芃点头:“是。”   冯蒙扫向她手里的纸袋,又道:“你怀疑康雨馨的男朋友,这也很合情理,这种案件身边人下手的概率的确比较高。但你也不能做事这么冲动,什么手续都没办,情况也没和侦查一组那边说清楚,拿了东西就走。现在物证经过两次转移,还接触过垃圾桶,可能已经受到污染,就算验出来什么,也未必能做物证。还有,明天咱们就会和侦查一组一起去康雨馨的家里取证,到时候你想提取她男朋友的DNA,不是更容易吗?”   从头到尾,薛芃一声未吭,只是垂着眼睛,听冯蒙训斥完。   她很淡定,也很平静,但这些都是表象,才刚经历了陆俨失踪,转头又遇到了许景昕,这一刻的薛芃,心里是空的、乱的。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会那么冲动,第一反应就是抓住任何可以提取许景昕DNA的物证。   直到回来的路上,冷风吹过,她才清醒了些。   这边,冯蒙话落,就瞅着薛芃问:“说说吧,你的理由是什么,我总得给侦查一组回个话。”   薛芃抬起眼皮,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老师,钟隶的事您还记得吧。”   冯蒙:“记得。这两件事有关系?”   薛芃抿了下嘴唇,飞快的说:“许景昕让我想起了钟隶。他也少了一条小腿,他的眼睛和钟隶一模一样。他见到我,会闪躲我的眼神,好像在掩饰什么。”   冯蒙听得一愣一愣的:“就因为这个,你就跑去翻垃圾桶?你怀疑什么,怀疑他是钟隶?我看你是忙晕了!”   薛芃解释道:“我不是凭空猜测。陆俨和钟隶在禁毒支队的时候,经常去和一只叫巴诺的警犬培养感情,他们关系很好。一年前,禁毒支队去找钟隶的下落时,也是巴诺第一个发现钟隶的断腿。钟隶的气味它不会认错,而且它从不亲近外人……但就在刚才,巴诺看到许景昕,它甚至不顾训导员王超的命令,直接冲了上去。而且许景昕和巴诺的互动也很熟练,尤其是他的动作,就和陆俨、钟隶一样。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可是下意识的反应却是很难改掉的。”   听完薛芃的解释,冯蒙的感觉也发生了改变。   就在一分钟前,冯蒙还觉得薛芃的认定和依据来的太过荒谬、草率,可是这一刻,他作为一名老痕检的经验,已经跳出来提醒他,这件事绝对有蹊跷,薛芃的直觉不是捏造的,而是有事实基础。   破案、断案在最初阶段,都是大胆假设,而后才有小心求证。   薛芃的假设的确大胆,却也合乎情理,没有天马行空。   冯蒙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了:“所以你想求证许景昕是不是钟隶?”   薛芃点头,十分笃定:“是。”   冯蒙又问:“那陆俨呢,还找不找?”   薛芃一怔:“当然找,找陆俨才是第一件要紧的事。”   冯蒙:“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先检验许景昕的DNA?”   薛芃继续点头。   冯蒙叹了口气:“然后呢?”   薛芃:“然后进行比对……”   只是那个“对”字还没咬实,薛芃就顿住了。   薛芃飞快的眨了下眼,再看向冯蒙,似乎要说什么。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冯蒙抬手打断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这件事行不通。钟隶的档案我不知道在哪里,我没本事拿到。就算我能拿出正当理由去跟禁毒支队申请,也需要上面签字。你觉得上面会批吗?到时候你让我怎么解释,难道说,是我科里的技术员怀疑钟隶整容了,换了个身份在社会上活动,所以想验那个人的DNA,再和钟隶的档案进行比对?”   这下,薛芃没声了。   她垂下眼,皱着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难以实现。   警队是纪律部队,凡事都要按照程序、规矩来办,做任何事都要手续齐全,决不能留下纰漏。   要是以这个理由去跟上面申请,得到的一定是批评。   思及此,薛芃低声道:“是我太着急了,给您添麻烦了,老师。”   冯蒙又是一叹,说:“麻烦倒说不上。不过话说回来,好在你没有把怀疑跟刑侦那边说,要是你说了,他们肯定要去问禁毒,到时候才叫真的麻烦。这样吧,我去给侦查一组回个电话,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你只是觉得许景昕有点嫌疑,但忙过头了,一时忘记跟他们交代清楚。”   薛芃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等冯蒙开始拨电话了,她就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后,就盯着拿回来的牛皮纸袋看。   身后是冯蒙的说话声,可她却没有心思去听,满脑子都在想今天遇到的变故。   先是陆俨失踪,然后是疑似钟隶的男人出现。   这两件事,两个男人都和康雨馨有关,会是巧合么?   似乎整个事件的关键点和中心点,都在康雨馨身上……   薛芃闭上眼,抬手撑着头,很快将思路拉回到最初的起点。   第一个疑点是发生在陆俨身上——他为什么要上康雨馨的车?   在许景昕出现之前,薛芃还觉得这点非常反常,不合情理,甚至怀疑陆俨是不是自愿上的车,他是不是在会所里就被人迷晕了?   但是转念一想,这点怀疑又经不起推敲。   案发现场的痕迹也显示了,陆俨是在那里才倒地的,而且康雨馨的车里有多处采集到陆俨的指纹,也就是说陆俨在车里的时候是清醒的。   那么问题便又回到了开始,康雨馨到底用什么作为筹码,令陆俨上车跟她一起回家?   答案,应该就是钟隶。   又或者说,是康雨馨告知陆俨,她有钟隶的下落。   而且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没有说谎,康雨馨还会透露一些细节,甚至说要带陆俨去见钟隶。   但是就在车子行驶到三岔口的时候,突然抛锚了,接着就有一辆等候多时的无牌车辆朝他们撞过来。   车子撞得不严重,里面的人也没事,陆俨和康雨馨、司机下了车,就在和对方车辆交涉的过程中,双方发生了争执。   然后,对方一定用了某些手段,令陆俨失去反抗能力。   可要做到这一点也很难,陆俨不是那么容易就中招的。   这说明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甚至知道陆俨也在车上,如果他们只是对付一个女人,根本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那么,对方的目标到底是康雨馨,还是陆俨?   又或者说是针对两人?   再来就轮到许景昕。   许景昕作为康雨馨的男朋友,先不说他的真实身份,就只说这层男女关系,许景昕都是最值得怀疑的人之一。   类似的案件每年也都发生不少,枕边人突然失踪,首要嫌疑人便是最亲近的亲人或是恋人。   可是只要一想到许景昕很有可能是钟隶,薛芃就立刻把这层怀疑推翻了。   如果是钟隶,他没理由,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薛芃一边想一边将几人的名字写在纸上,就像陆俨做人物关系谱和行动线一样,很快将这些名字串联起来,并在实线和箭头旁边标注重点。   然后,她在许景昕的名字旁边画了个问号,随即又分出两条线。   第一条线,假设许景昕不是钟隶,那么康雨馨的失踪,他就很值得怀疑。   而第二条线则假设,他如果是钟隶,那么在这一年当中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许景昕?   这里面又可以分出两种可能。   一种是,当年仓库发生了大爆炸,为了要保住钟隶的命,毒贩切断了他一条小腿,将他带走。   而后,毒贩利用各种方式洗黑钟隶,令他放弃警察身份,反水成为他们的一员。   只是这个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钟隶绝不可能反水,这件事违背了他的性格和信仰。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钟隶反水,或是以反水为名,假意和毒贩们合作,那样也不可能取得毒贩的信任啊。   毒贩一定会既用他,又控制他,怎么会将他放在康雨馨身边?   而且就那天在酒店门前所见,康雨馨明显是听命许景昕的。   所以钟隶反水一事,绝对说不通。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钟隶在执行第三次卧底任务?!   而且这一次是突发事件,是从他被毒贩带走之后开始的,属于机密,所以就算是陆俨,林岳山也不会透露半句。   这样推断,有些疑点似乎就说得通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一年前,在众人多次寻找钟隶未果之后的某一天,林岳山突然改变主意,说不再寻找钟隶。   还有,陆俨一直咬着这条线不放,林岳山也多次训斥,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将陆俨调走。   只是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最开始。   钟隶被带走后,毒贩给他整了容?还是说在那次爆炸中,钟隶的面容受损,因此才做了整容手术?   那么这之后呢,钟隶是如何和禁毒支队取得联系的,又是如何取得毒贩们信任的,可以这样放任他四处活动?   难道在毒贩那边,有人在帮他?   还是说这里面有些环节被她漏掉了……   ……   几乎同一时间,某废弃厂房的宿舍里。   陆俨就坐在木板床的床沿,就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看着上面狭小的天。   在床的旁边有一张木桌,木桌前也椅子,桌上摆着一些方便食物,还有一个保温瓶。   除此之外,这间宿舍还带有一个洗手间,比较捡漏,却基本解决了一个人最简单的需求。   陆俨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他到铁门前查看过,也研究过坚固的铁窗,包括浴室的通风口。   以他现有能掌握的工具,在短时间内无法打开任何出路。   一整天下来,门前也没有来过任何人。   他就算心有疑问,也不知道该跟谁求证。   陆俨只能听到走廊里发出的康雨馨的求救声,她有时会叫抓他们来的人,希望他们放了她,有时会叫他的名字,问他该怎么办。   陆俨只应过康雨馨一次,只说:“稍安勿躁,留点力气。”   可康雨馨却很急躁。   这之后,陆俨就没再搭理过康雨馨。   他的手机被没收了,他就只能凭着经验和直觉在屋里四处摸索,先后在桌下、床下,窗边的角落里,以及洗手间里找到四个监听器和针孔探头。   他将这些东西拆下来,扔到桌上,随即就一直靠坐在床头整理整个来龙去脉,累了就躺下眯会儿眼,醒了就继续等待和思考。   这样的日常对陆俨来说并不陌生,他做卧底时,基本上过的都是这种日子。   在接近康雨馨的时候,他需要时刻保持着警觉,需要时刻提醒着自己的身份,却也需要“放轻松”,不仅要骗康雨馨,连他自己都要骗过去,所有言行都要按照一个普通人的思维来。   康雨馨不会防备一个普通人,尤其是这个男人她还喜欢。   但是康尧作为康雨馨的父亲,却可能在她身边安插眼线和暗桩,甚至会找人去调查康雨馨的人际关系。   在那段时间里,陆俨的身份随时都有被挖出来曝光的危险,他自己也一直处于警惕状态,从未真正地放松,而且只要他看到康雨馨的脸,心里有根弦就会绷紧。   直到康尧落网。   那之后好几天,陆俨都睡得额外的沉,心里的弦也一下子松开了。   等到假期结束,陆俨就回到警队报到。   但他知道,在那几天中康雨馨曾找过他,不过他的手机号和住的地方都已经换了,他知道康雨馨要问他什么,但那些事多说无益,所以他没有再联系过康雨馨。   回归警察身份,过正常的生活,才是他那时候唯一的期待。   再说眼下。   陆俨花了一些时间,将这次的突发事件整理清楚。   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对方的针对对象。   一开始他以为康雨馨才是目标,而他只是刚好碰巧也在车上。   直到他回忆起那个司机林叔的各种细节,从林叔在会所里为他带路,到后来负责开车,包括时不时从后照镜观察他,这些似乎都意味着,这些人针对的目标不止是康雨馨。   在后来的三岔路口处,一辆无牌车辆就从侧面撞了上来,力度并不大,看样子并不打算伤人。   车上下来两个男人,蒙着面,其中一个男人还将一瓶水扔给他,让他喝。   而就在那个时候,康雨馨已经被林叔用枪指着,威胁她上车。   陆俨接过水,开始并没有喝,只看着对方三个男人,和他们手里的枪。   直到一个蒙着面的男人说:“只要你配合,我们不会伤害你。”   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苍老,个头也不高,头发也是花白的。   陆俨眯了下眼,十分冷静的报出身份:“我是警察。”   可男人非但没有半点惊讶、慌张,还将枪举高,用冰冷的枪口黑洞对准陆俨。   “我知道,你叫陆俨,刑侦支队的副队长,立过两次三等功。副市长秦博成还是你的继父。”   也就是在那一刻,陆俨明白了,他们的目标也包括他。   陆俨飞快的思考起来,扫过看上去并不强壮的司机林叔,又扫过眼前这个蒙面男人不太灵活的腿。   从这个男人一下车,陆俨就注意到他的腿脚缓慢,只是不知道这几人枪法和手上的反应速度如何。   如果是他,可能会有一半机会躲开子弹,向辅路两边的树丛藏身,再趁机离开。   自然,这样一来就等于弃康雨馨于不顾,也等于切断了康雨馨握在手里的钟隶的线索。   只是陆俨刚将这几层利弊想清楚,那蒙面男人便再次开口:“喝了水,我们会带你走,还会让你和你想找的人见面——钟隶,也在我们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巴诺对着康的车叫。注意,钟隶不在现场,巴诺的反应可理解为觉得车有问题。而后康以车主身份出现,不过当时陆俨的安危更重要,所以不可能留在那里纠缠巴诺为什么叫。   第二次巴诺对着车叫,又对康雨馨和钟隶叫,并且缰绳被拉住了,和钟隶之间没有接触和互动(这个细节很重要),周围还有一群人扰乱视线。   加上巴诺上一次的反应,这次只能再次印证巴诺是在针对康。   薛芃没有上帝视角和金手指,注意力只会放在康身上。   第三次,康不在,也没有车,巴诺飞扑钟隶,还有了互动。   这说明巴诺针对的钟隶,而且钟隶的动作和手法是薛芃熟悉的,这时再加上少了一条小腿,和近距离观察到熟悉的眼神,才有可能想到钟隶的身份。   以上,论细节的重要性。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23 12:00:00~2020-12-2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小五Tiffany 100瓶;雅凝若轩 20瓶;ocarina 16瓶;雨落长安 10瓶;君莫笑、善良的菜菜 4瓶;KAY、我爱学习、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13   就在陆俨确定对方针对的目标也包括自己时, 他的思路很快就转移到蒙面男人的身份和动机上,这是他这几年来做禁毒警和刑警而形成的条件反射——Who, When,Why,What,Where。   一般人不管是谋财还是害命,都不会轻易将目标锁定在警察身上,何况他既不富裕也没有草菅人命过, 无论对方求财还是报仇,都不应该找上他。   而他的刑警身份对对方也没有丝毫威慑力,这就只能说明, 对方的驱动力已经强烈到无论他是不是警察, 都不能扭转局面的地步。   陆俨闭上眼, 转而又开始思考自己的“利用价值”,当然指的是对对方而言。   对方看重他身上什么东西呢?   陆俨自问, 他这辈子比较擅长的事,除了执行卧底任务就是破案。   难道对方看重的是这个?   就在这时, 原本安静的氛围,又一次被隔壁间的康雨馨打断。   康雨馨的声音传了过来, 却已经不再慌张,她问:“陆俨,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陆俨睁开眼,走到铁门门前, 透过门上的小铁窗回应道:“听得见。”   安静了两秒,康雨馨说:“那你能陪我说说话吗?天快黑了,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陆俨垂下眼,本能上是不相信的。   “我记得你胆子很大。”   “是啊, 以前是很大。”康雨馨声音里透着落寞,“但经过我爸的事情之后,我这几年一直提心吊胆的活着,总会担心哪一天突然有群警察冲进我家里,将我带走。我的睡眠一直不好,还有些焦虑和精神衰弱。”   陆俨应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行的端做得正,根本没必要这样担心。”   “你这是偏见。”康雨馨忽然激动起来:“就因为我爸的身份,你就觉得我们一家都是坏人?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社会上的人又是怎么看待我的,我遭受了多少白眼,不公的待遇,你们当警察的为我出过头么?我连一份基本工作都找不到……”   只是康雨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俨打断了:“多说无益,我只问你,你有没有做过。”   康雨馨顿住了。   陆俨又补充道:“我指的不是当年,而是现在。”   康雨馨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缓慢,而且一重一轻。   陆俨垂着眼,仔细听着落地的频率和节奏,还没等人走近,他就已经判断出来,来人是那个蒙着面的且年纪偏大的男人。   那脚步声先经过了康雨馨的门,康雨馨对着小窗户问:“你想要多少钱,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但那男人没有理康雨馨,脚步声依然在继续。   直到那声音靠近陆俨的门口,蒙面男人来到窗前,和陆俨的目光对上。   陆俨十分冷静,没有出声,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将男人露出来的部分飞快的印在脑海里。   这一次光线比昨晚亮,虽然男人戴着口罩,但陆俨却可以在这样短的距离里清晰地看到男人的眉眼、额头,一截鼻骨,还有那一头花白的头发。   男人的眼睛透着沧桑,眼球发黄,有些浑浊,有一边眉毛有断层,是因为受过伤,有道细小的疤痕将眉尾断开。   就这样目测,男人应该比陆俨矮了半头。   陆俨的目光又往下扫,略过男人朴素的衣着,略过那双不太灵活的腿,以及他脚上的布鞋。   再抬眼时,陆俨问:“钟隶在你们手上?”   男人缓慢的摇了下头,说:“现在不在。”   隔了一秒,男人又道:“不过很快就在了,你再等等。”   陆俨心里先是一松,同时升起来的还有担忧。   他倾向于男人说的话是真的——钟隶还活着,只是很快就要面临危险了。   陆俨眼睛一眯,又问:“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男人似是笑了一下,眼睛的纹路越发清晰,还有很深的鱼尾:“这是你经过半天思考后的结论?”   陆俨点头,没说话,自始至终都很平定。   男人看了陆俨片刻,说:“我们的确有点事情,需要你的帮助。你越配合,对你越有利。等我们找到答案之后,你和你的朋友都可以毫发无伤的离开。”   陆俨再次点头:“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男人说:“还不急,你还差一个帮手,等我帮你找到,你自然会知道我们要什么。”   帮手?指的是钟隶?   陆俨皱了下眉,正准备再次发问,可男人却已经转身往来的方向走。   陆俨的话音顿住,垂下眼,只听着男人走路的节奏,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   又过了一会儿,康雨馨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相信他的话?”   陆俨一顿:“你指的哪一句?”   康雨馨:“他说他们快要抓到钟隶了。”   陆俨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不也说知道钟隶在哪里么,不如由你告诉我,他现在是死是活,什么情况?”   康雨馨说:“反正我没有骗你,我知道他在哪里,而且现在过得还不错。反倒是刚才那个男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一阵沉默。   陆俨发出叹息,靠着铁门,语气平缓的反问:“涉毒、涉黑,你管这样的生活叫过得还不错?”   康雨馨一愣,隔了几秒才说:“你瞎说什么?”   “我是瞎说么?”陆俨淡淡道:“那天在酒店门外,他和你一起出来,当时簇拥你们的一群人,其中就有涉毒的嫌犯。可你后来却说,你现在正在做生意。什么生意,毒品生意?”   这一次,康雨馨安静了很久,仿佛隔壁间没人了似的。   陆俨也没出声,就给足了她时间震惊和消化。   他也很好奇,想知道康雨馨是会继续抵赖,还是装傻充愣。   过了好一会儿,康雨馨的声音才传过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的声音比刚才冷多了,语调也不再装傻装无辜,而她也没有明说,她问的是钟隶的身份,还是毒品生意。   说实话,还是现在这个康雨馨,陆俨沟通起来比较顺畅。   陆俨扯了下唇角,说:“来这里之后。”   康雨馨又问:“依据呢?”   陆俨:“你说你知道钟隶在哪里,刚才那个人也说,钟隶现在还不在他们手上,但很快就在了。如果你们两人的话都属实,基本上我就可以确定——钟隶还活着。”   康雨馨笑问:“那要是我们两个都在骗你呢?我是说了我知道钟隶在哪儿,但也可能是知道他葬在哪儿啊。”   陆俨:“哦,那么你身边那个男人的小腿,是怎么没的?”   康雨馨:“就因为他少了一条小腿,你就肯定是钟隶?这天地下没有腿的人多了去了。”   陆俨没接话。   他的目的只在于试探,根据康雨馨声音里带出的情绪,来判断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他不会告诉康雨馨,这里面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巴诺。   自然,巴诺的反应也只是一个佐证,并不能坐实,毕竟如果发现嫌犯,或是闻到可疑的气味,以及在某些灾区发现生还者,警犬都会以叫声示警。   而且陆俨从十六岁时就认识康雨馨,加上后来还曾经以卧底的身份接近她,他对康雨馨的性格还是有点了解的。   如果康雨馨没有掌握钟隶的行踪,她绝对不敢这么有恃无恐的引他见面。   她手里的把柄必然确实。   还有一点,康雨馨为什么会知道他这一年来一直在找钟隶?   这件事只有禁毒支队少数几人知晓,而且大家都不会外传,那么康雨馨的消息来源是什么?   陆俨想过,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来源于毒贩,又或者说,当年带走钟隶的人,根本就是康雨馨派去的。   后来,陆俨四处寻找钟隶,直到找到王川这条线。   王川为了线人费,帮陆俨获取毒品和疑似钟隶的线索,在这个过程里一定是被人发现了,这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件事,包括后来的程立辉案,直接扯出来杀手李成杰。   只不过那时候,陆俨并不确定王川的死,是因为惹到了毒品线索,还是因为钟隶的下落,他更倾向于怀疑是因为前者。   可是经过这些变故之后,再加上昨天晚上康雨馨露出来的端倪,以及蒙面男人的暗示,陆俨又将先前种种串联起来,最终得出结论是,王川被灭口,不仅是因为毒品,主要还是因为钟隶现在的身份。   再加上刚才康雨馨的反应,令陆俨终于有了答案。   而康雨馨暴露的最彻底的,还是因为刚才那句话:“就因为他少了一条小腿,你就肯定是钟隶?”   试问,知道钟隶在仓库大爆炸中失去一条小腿的人,除了警局内部的人,和带走钟隶的毒贩们,还有谁知道?   得出结论之后,陆俨心里有些庆幸,钟隶果然还活着。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失落和疑惑。   钟隶为什么会留在康雨馨身边?   是彻底反水了,为了生存下去而改换身份,还是为了新的卧底任务?   又或者,是为了先保住性命,稳住康雨馨,等到时机成熟再联系禁毒,证实自我清白,戴罪立功,将过去的身份找回来?   无论是哪一条路,都绝不简单。   陆俨不由得自问,当初如果出事的是他,失去一条小腿,被毒贩带走,他会怎么做?   宁死不从,被毒贩折磨致死,还是先选择“屈服”,再从长计议?   前者是尸骨无存,人间蒸发,后者则需要先与虎谋皮,狼狈为奸。   思及此,陆俨睁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窗外的余晖已经燃尽,屋子里彻底黑了。   陆俨走回到床前,躺下,闭上眼,想到的是那天在酒店门外只有一面之缘的“钟隶”,心里也跟着沉了下去。   ……   同一天晚上,薛芃也陷入了谜团。   陆俨至今下落不明,她在痕检科加班,同时也在等理化实验室的进一步检验结果,不仅要两头忙,心里更是焦虑。   差不多快到晚上十点的时候,理化实验室终于验出来第一批物证。   薛芃将手头的琐碎忙完,抬脚便过去了。   姚素问也在加班,见到薛芃来了,说:“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把结果给你送过去。不过现在只有康雨馨那辆车的检验报告,后来你们在无牌车辆里找到的生物物证,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待会儿科里的同事吃完东西回来,我们会继续。”   “辛苦大家了,多谢。”薛芃说。   姚素问:“不用谢,这也是我们分内事。”   薛芃接过报告,快速翻看了几眼,眉心不由得皱起来。   报告上写的很清楚,在康雨馨的车上找到了一些生物物证,包括皮屑和毛发等等,验出来四个人的DNA。   在前面驾驶座检测到的DNA,属于男性,应该是属于司机林戚的。   后座找到的生物物证则验出三组,一组属于女性,就是康雨馨的,一组属于陆俨,而第三组是属于另外一名男性。   薛芃抬了下眼皮,没有提到许景昕用过的纸杯的事,她已经提取了上面的DNA,只是还没有惊动其他人。   但是按照逻辑推断,后座找到的第三组DNA,应该就是许景昕的。   薛芃又继续往下翻,同时问:“毒检做过了么?”   “做了,下午的时候,刑侦支队那边就来打过招呼,刚做好,在这一页。”姚素问指给薛芃看。   薛芃飞快地浏览着。   康雨馨的毛发毒检报告,结果是阴性。   而找到的毛发长度是十二厘米。   人的头发生长速度一般是一个月一厘米,当然会有少量偏差,而十二厘米的意思就是一年左右的时间。   也就是说,康雨馨在一年之内都没有吸过毒。   看到这里,薛芃顿住了,不由得想到之前的怀疑。   一开始,她和陆俨都认为康雨馨可能涉毒,当然这不是凭空猜测,除了康雨馨的身份之外,还有那天在酒店大门外的一行人,其中有疑似涉毒者,还有因为韩故,她也证实了李冬云和赵枫是康雨馨的人。   如果康雨馨只是一般正当的生意人,为什么会和这些贩毒者有牵扯?   可现在看报告,康雨馨起码在过去一年内没有吸过毒。   这就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康雨馨没有涉毒,她之所以和那些贩毒者有牵扯,可能是出于其它原因,而非毒品,还有一种则是,康雨馨虽然贩毒,但自己不吸毒。   如果是前者,其实她更愿意看到。   只要康雨馨不涉毒,她身边的人,比如那个叫许景昕的男人,涉毒的概率便会大幅度降低。   可要是后者,那就说明康雨馨不仅涉毒,而且为人也狠毒,因为她只将毒品卖给别人,自己却不碰。   想到这,薛芃心里顿时五味杂陈,随即又往后翻了一眼。   后面标注着司机林戚和陆俨的检验报告,也都是阴性。   再往后就是那个疑似许景昕的报告。   薛芃眼睛一扫,看本以为会到阴性,谁知却是“阳性”二字。   她心里一咯噔,瞬间定住了。   报告上写的很清楚,在车里找到的这个人的毛发,只有三厘米长,也就是说三个月之内,此人吸过毒。   薛芃闭了闭眼,将报告合上,心情起起伏伏,多种情绪涌出来,交织在一起,令她一时不知如何消化。   “你没事吧?”这时,姚素问说。   薛芃摇了摇头,扶着桌坐下,才道:“今天太忙,晚上又吃的太少,有点低血糖。”   说话间,薛芃也抬起眼,看到了姚素问手上还有一个文件夹,又问:“这个也是要给我的?”   姚素问点了下头,将报告递给她,说:“你之前不是给过我一份湖水样本么,你说要检验里面的毒品成分,还记得吧?”   “记得。”薛芃一听是湖水样本,立刻将报告翻开。   就在她看到结果的时候,姚素问的声音也响在耳边:“我试了好几次,结果一致,绝对没有偏差。你的怀疑是对的,这个样本里面果然含有冰|毒。”   冰|毒?!   消息一个接一个,薛芃消化了片刻,随即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这才是陈凌的真正目的——留下那瓶水,指向的不仅是化工污染,还有毒品?   但还是同样的问题,这个方法太迂回了,而且隐晦。   陈凌为什么要用这种不易被人察觉的方式?   难道是因为,陈凌担心一旦证据太过明显,很可能会被人销毁?   还是说,在这之后陈凌还安排了其它,进一步将线索推进?   湖水、南区、毒品、工厂、陈凌、立心孤儿院……   这些关键字一股脑的冒出来,在薛芃的脑子里打转,而她也飞快的将这些词组合到一起,结果出来的是另外一个名字。   就在这时,姚素问端了一杯水,放到她手边,说:“我看你脸色很差,先喝点温水。”   薛芃睁开眼,有些恍惚,她非常缓慢的抬起头,问道:“茅子苓的生物样本,你这里还留着吗?”   姚素问一愣,一时没明白怎么又问起茅子苓:“还留着,不过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很快就要封存物证。”   薛芃又道:“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塑料袋外面,沾了一些湖水,我记得我还采集了一些湖水样本,你们做过检测吗?”   姚素问回忆了一下,接道:“哦那个啊,是另外的同事做的,听说那个湖水样本里的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   “都是什么重金属?”薛芃片刻不停的追问。   姚素问:“我隐约记得,好像是有镍、锌、镉。也许还有汞,但我不肯定。”   镍、锌、镉、汞,这和陈凌留下的湖水里面的重金属种类完全一致。   不过这也可能是巧合,毕竟化工厂污染水源,基本上逃不出这些重金属范围,就算有偏差也不会太大。   薛芃吸了口气,说:“其实我是想针对茅子苓案里的湖水样本,再做一次测试。如果你这里忙,能不能先帮我保留样本,我等忙完手上的工作,自己来做。”   这下,姚素问终于明白了薛芃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除了检验重金属之外,还想对针对茅子苓案的湖水样本做一次毒检?”   “不止。”薛芃说:“我真正想知道的是,陈凌案和茅子苓案中的两个湖水样本,是否来自一同一个地方。”   关于茅子苓的所有笔录内容,薛芃至今还记得。   茅子苓的巨大部分说辞,都比较顺畅,逻辑也能自洽,唯有一件事,她觉得茅子苓打了磕巴。   那就是当警方问茅子苓,为什么选择那个化工厂为作案地点的时候,茅子苓提到了陈凌。   其实茅子苓完全可以不提陈凌的,只说是自己经过地形观察,才选中那里,警方也很难找到证据质疑。   可茅子苓不仅主动提到陈凌,还说那些废弃工厂的事情,是陈凌在多年前告诉她的,说南区有些废弃的化工厂,尘封多年无人处理,一来是因为污染太重,二来是因为环境治理不到位。   这番话和茅子苓的罪行、作案动机,以及霍雍的死根本毫无关系。   而且茅子苓当时身体很不舒服,说话也会消耗她的精力,按理说她已经那样难受,理应长话短说,减少消耗。   但她却花了一点时间,提到这么一段毫无干系的故事。   如今想来,这一点实在不合理。   除非茅子苓的这段笔录,有其它用意。   ……   几分钟后,薛芃离开理化实验室。   临走之前,姚素问答应她再针对两个湖水样本做个检测,验证同一性。   直到薛芃回到痕检科,脑子还是很乱。   陆俨的下落还不得而知,如今又冒出来新的“变故”,先是许景昕可能是钟隶,且在过去三个月吸过毒,然后又证实了陈凌的湖水样本含有□□成分。   这些事虽然不是同时发生的,却在差不多时间里被发现。   薛芃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她先前画的人物关系图的那张纸,怔怔出神。   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毒品线,陈凌的湖水样本,陆俨失踪和许景昕的身份,这些事都让她心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好像在这些事件背后,有人在暗中操控。   还有,一旦证实了茅子苓案件和陈凌的湖水样本,在同一性上完全吻合,那么也就等于直接证实了,陈凌案不是单一案件,一定还有后续。   而且她的帮手还不止一个。   可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帮手,就是那个身份不明的Silly talk。   当然,这些事暂时还不急。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陆俨的下落。   下午的时候,痕检科在那辆将他和康雨馨带走的无牌车辆里,找到了一些皮屑和毛发样本,其中一定有目击证人所说的那三个男人的。   那么除了司机林戚,另外两个人是谁?   只要调查出这三个人的背景,住处,以及过去这段时间的活动轨迹,才有希望找到陆俨的下落。   这已经是目前最有效,也最快速的途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拆了一只母螃蟹,做了一下蟹黄豆腐,好吃!!   今天又拆了一只公的,和家常豆腐炒在一起,哇塞绝了!   之前看留言,有的亲说硌牙,扎嘴之类的,→_→蟹八件了解一下,有了它,自己不用咬,不要啃,更不用担心扎到,人人都会变成拆蟹小能手~~   每次拆螃蟹,我都觉得好爽,分分钟拆的连肉渣渣都不剩!   好啦,最后祝大家节日快乐,考试顺利!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24 12:00:00~2020-12-2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vi 87瓶;小福蝶、汐 20瓶;曦晖朗曜 10瓶;大头头yx 4瓶;有所住、我爱学习、流水人家、K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14   翌日一早, 副市长秦博成就亲自打电话过来,过问陆俨失踪一事。   听秦博成的意思是, 暂时没有让齐韵之知道陆俨失踪,只骗齐韵之说,陆俨是去办一个重要案件,不方便开机。   但这样的说辞瞒不了几天,所以刑侦支队务必尽快将人找到。   有了副市长的压力,潘震生自是不敢怠慢, 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转头就将压力施加给下面。   紧接着,刑侦支队就根据实验室送来的报告, 进行下一步的部署。   实验室已经将无牌车辆里找到的所有生物物证检验完毕。   除了现有已知的司机林戚的DNA之外, 另外两名犯罪嫌疑人, 其中一名男子身份不明,而另外一名男子, 经过DNA库的比对,发现竟然和做过十年冤狱, 半年前才出狱的陈末生的DNA完全吻合?!   一个做了十年冤狱的男人,为什么突然犯案?   这次他被冤枉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而且他绑架挟持的人,还包括警察。   侦查一组立刻调出陈末生的档案进行研究, 还派了人去了一趟江城男子监狱,向陈末生的狱友进行询问。   除此之外, 还要对康雨馨的男朋友,也就是报案人许景昕的背景展开调查,尤其是财务状况和投保情况,毕竟过去类似的案件, 熟人作案的可能性相当高。   另一边,薛芃正在康雨馨和许景昕的住所进行取证。   两人住的是二百多平米的别墅,分上下两层,而且康雨馨和许景昕是分房而居。   但因为案发地点不是在别墅内,这里不是案发现场,现在也没有明显证据指向许景昕与此事有关,所以不便在别墅内大肆搜查。   而且像是这样的取证工作,按规定是需要房屋的主人在场的。   薛芃和孟尧远刚完成一楼大厅的取证,起身时,她转头看了一下不远处的许景昕和许臻。   许臻正在问问题,许景昕神情凝重,似是在回忆什么,而后作了简短答复。   薛芃的目光又往下,落在他那条小腿上。   许景昕虽然穿着长裤,但薛芃却很清楚的记得,他那天上车的时候,露出一截右边的小腿,是假肢。   薛芃挪开视线,又想到昨晚姚素问的报告。   那根长度三厘米头发,已经证实掉落头发的人在短期内吸过毒。   而要在这栋房子里采集到许景昕的生物物证,真是再容易不过了,一旦证实许景昕吸过毒,那本案的性质也会跟着改变。   想到这,薛芃抬手碰了一下孟尧远。   孟尧远和薛芃的眼睛对上,就听她小声说:“我想去一趟楼上。”   孟尧远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凭着过去合作的默契,猜到薛芃的意思。   孟尧远先朝许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回来说:“你自己去?没有证人,也没经过屋主同意,就算真让你采集到什么蛛丝马迹,也未必能用上。除非是铁证!”   这层利害关系薛芃自然明白。   许景昕目前还不是嫌疑人,刑侦支队带队过来取证,是不可能申请到搜查令的,还得看许景昕的配合。   在这种“模棱两可”的情况下,警方所有行动都要注意尽量不触犯规定,否则对方是可以告发的。   而薛芃就这样私自行动,如果只是找到一些间接证据,不够有力,可能要被问责。   薛芃没接话,孟尧远继续道:“我知道你怀疑许景昕和毒品有关,其实咱们也可以等到这次回去,将采集到的许景昕的生物物证和昨天那根头发的DNA进行比对,等出了结果证实吻合,再走手续正式申请搜查也不晚。要是你现在去,找到了毒品,那他要是反咬一口,说你栽赃,你怎么解释?”   薛芃听完孟尧远的所有分析,只说:“我有分寸,不会乱来,尧远,你就帮我这一次吧。万一出事,我会说是背着你偷跑上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要是你出事,那我就跟你一起扛,你……”   说到这,孟尧远一顿,转而又道:“行吧,那你快去快回,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找厕所,知道吧?”   薛芃飞快的笑了下,也没多言,只拿着两样工具,很快绕到许景昕的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盲区往楼梯的方向走。   薛芃一上二楼,抬眼朝上面扫了一眼,就对上一个监控探头。   其实同样的探头,从他们刚到大门口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不仅大门外有,屋内客厅里也有,每个房间都有一个,有的房间因为会产生探头死角,还安装了两个。   探头在一楼出现的频率这样高,二楼的房间里必然也会有。   问题是,什么样的人家会到处安装监控呢?又不是为了拍真人秀。   根据薛芃过去取证的经验,通常只会有犯罪分子或是毒贩的家里,才会这样“布阵”。   多一个监控眼,就是为了多一份保障,万一要是警察找上门,躲在屋里的人也可以第一时间逃跑。   自然,既然有这么多探头,那这栋房子就一定会留第二条出路。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薛芃在意的点,她脚下也没有犹豫,穿过走廊,将一路经过的房门逐一推开,待看清里面的摆设就将门关上,再去下一个。   她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这栋屋子里最“敏感”的那间屋子。   薛芃速度很快,但心里并不慌,她知道自己上来的目的是什么,绝不是孟尧远以为的那种,是来找什么吸毒证据。   许景昕是否吸毒,正如孟尧远所说,回到实验室再做一次检验,就能得出结果,她根本没必要走这一步。   比起那个,她更想证实的是许景昕的身份。   薛芃很快就来到走廊的尽头,推开一扇房门,朝里面一看,是一间书房。   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楼好像也有一间书房,还敞开着门。   一般来说,书房不会放在这么靠里面的位置,除非房主想藏什么东西,那自然会选择最靠里面的房间,又或者房主经常在这里活动,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   最主要的是,一栋房子设置两间书房,很显然一间是给外人看的,另一间才是要害。   薛芃心思一定,抬脚进了门。   她先走到木质茶几面前,蹲下身,用手里的工具,小心翼翼的清扫和提取桌上的痕迹。   有一些很细微的粉末,不仔细看很容易会忽略,而且桌面上有人为清理过的痕迹,只不过这些粉末太过细碎,有些已经陷在木头的花纹里,就算清理也不可能完全消除干净。   薛芃将粉末收集好,放进试管瓶,又在地毯和沙发上寻找着痕迹。   沙发上有几根碎头发,不多,只有几根,长度也像是男人的。   扶手上还放着一条薄毯,而薄毯的质地是很容易沾到皮肤组织的。   薛芃不紧不慢的将头发和皮肤组织收集起来,又仔细观察着沙发的高度、宽度,还用手试了一下坐垫的弹性和支撑力,很足,就算在这上面睡一夜也不会觉得腰酸背痛。   不会儿,薛芃就走向屋子最里面的办公桌。   桌面经常使用的地方很干净,也很光滑,四周有些落灰,说明这里不常有人打扫,相比一楼的一尘不染,这里应该不允许佣人或阿姨进入。   薛芃目光一转,略过桌上摆放的文件夹,翻开粗略的看了一眼,是合同,但是条款太多,她也没有时间细读。   她将文件夹合上,又看到旁边那个不起眼,很容易会被忽略掉的不透明小药盒。   这种药盒几乎家家都有,一般都会用来装保健品,或是治疗基础病的药,而且摆在这么明显的地方,说明随手就要吃。   薛芃将药盒打开,很快就看到里面蓝色和白色的小药片。   白色的一时看不出来是什么,但蓝色的,无论是大小、形状、质地,都有点眼熟。   薛芃皱了下眉,将蓝色药片拿出来一颗,又透着光线仔细观察。   这样大小的蓝色药片,会是什么呢?   数种药名在她心里划过,直到答案呼之欲出时,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   那声音原本不算大,但因为书房太过安静,声音响的突然,薛芃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她手上一抖,差点把药盒掉在地上,连忙将盖子盖好,回身去看。   此时,许景昕就站在书房门口,门已经开了,他脸色很不好,看着薛芃的眼神也透着冷漠和防备。   而刚才那一声响,正是许景昕用拐杖,戳向书房门板的声音。   薛芃心里砰砰的,暗暗吸了两口气,遂当着许景昕的面将工具收进兜里。   许景昕进屋了,先站到门边,抬手将门合上,接着便用身体挡在门前,双手就拄着拐杖,如同一尊门神,面无表情的看着薛芃。   薛芃心神初定,若无其事的朝许景昕的方向走了几步,隔着一段距离停下。   她没有像是孟尧远说的那样,谎称上来找洗手间,她是来取证的,自然理直气壮。   两人对视了片刻,许景昕忽然开口了:“请问警官,我犯了什么罪,需要劳烦你这样偷偷摸摸的上来取证。”   薛芃平静的应了:“许先生的屋子里到处都是监控,我想偷偷摸摸也很难。而且屋子的大门是你打开的,你也同意配合取证调查。”   许景昕:“我是同意配合,但是取证现场最少需要两位民警在场,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薛芃扬起眉:“许先生倒是很了解流程。”   “我是守法公民,在守法之前,自然要先了解,才知道如何遵守,当然也要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说到这,许景昕的目光往薛芃身后的办公桌扫了一眼,又问:“请问警官,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了么?”   薛芃说:“哦,我发现一个药盒,里面有一些蓝色药片,疑似是‘蓝精灵’,不过我还需要回去做个检验才能证实。”   许景昕笑了一下:“你说的是动画片里那个‘蓝精灵’?它怎么出现在我的药盒里。”   薛芃盯着他的表情,一字一字的说:“它的学名是氟|硝|西|泮,也叫‘蓝精灵’,属于第三代新型毒品,具有安眠、镇定、麻醉的功效。”   许景昕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惊讶,只说:“你的意思是有毒品在我的药盒里?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蓝色药片,也从来没见过,更没有吸毒。你说,会不会有人碰过我的药盒,将毒品放进去栽赃我?”   屋里一阵沉默。   片刻后,薛芃忽然笑了,只不过大部分表情被口罩挡住,只露出眉眼。   许景昕的表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然后,就听薛芃说:“也的确有这种可能,如果许先生怀疑被人栽赃陷害,可以报警,警方一定会展开调查,还你清白。”   许景昕垂下眼,忽而叹了口气,透着一点无奈,说:“警官,我的女朋友已经失踪了,绑匪到现在都没有跟我联系,我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我报案,是因为我想尽快把她找回来,可是你却在这里纠缠我是不是吸毒的问题,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薛芃没有任何解释,她只是上前几步,距离许景昕越来越近。   许景昕没有躲开,也没有抬头,直到薛芃在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再开口时声音压得很低:“你我都知道,要证实你是否吸毒,根本不需要那些蓝色药片,只需要一根头发就可以了。你也知道我上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管你是叫许景昕,还是其他名字,只要你给我个痛快,我也会给你痛快。”   又是几秒的沉默。   许景昕缓慢地掀起眼皮,对上薛芃的眼睛。   他的眼睛暗淡,且浑浊,白眼球里还有血丝,显然很久都没有睡过好觉了。   而她的眼睛,锐利,且明亮,黑白分明,好像可以看穿一切。   薛芃的声音又低了几分,近乎气音:“你到底是谁。”   许景昕抿了抿嘴唇,应道:“我姓许,言午许,许景昕。”   薛芃冷笑:“是么。要不要我把在你这里找到的东西,连同你的DNA毒检证明,一起送到禁毒支队?”   许景昕只说了四个字:“悉听尊便。”   话落,许景昕便向旁边走了两步,让开门口,顺手将门打开,又对着薛芃扬了下下巴,示意她离开。   薛芃扫过许景昕,一言未发,抬脚出门。   直到再次穿过那条走廊,快走到楼梯口时,许臻也上来了。   许臻见到薛芃先是一愣,随即说:“我到处找你,你怎么……”   直到许臻见到走在薛芃身后的许景昕,又道:“哦,许先生你在这里,我来和你说一声,我们的取证基本已经结束了。”   许景昕:“多谢警官,辛苦各位。”   与此同时,薛芃已经越过许臻,走下一楼。   孟尧远收拾好东西,见薛芃回来了,立刻小声问道:“怎么样,发现什么了,是不是被抓着了?”   薛芃没多言,只摇了下头。   这之后,薛芃就默不作声的将箱子收拾好,按照指示和孟尧远一起回到车上,等许臻等人收队出来。   ……   此后的一路,薛芃都异常的安静,直到回到市局实验室。   一进门,冯蒙就将薛芃叫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角落里,冯蒙压低着声音,很严肃的问:“你老实回答我,这次你是不是私自行动了?”   “是。”薛芃没有隐瞒,也不慌张。   “你!”冯蒙说:“在你们过去之前,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叫你不要太过明显,也不要露出强烈的针对性,你倒好……”   薛芃安静的抬眼,轻声问:“老师,您是怎么知道的?”   冯蒙:“现在是我在问你!”   薛芃吸了口气,只道出自己的判断:“我的回答是,我已经完全肯定许景昕的身份了。”   冯蒙一顿,问:“你私自行动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薛芃:“一些只有做过警察的人,才会露出来的习惯和警觉性,还有反侦察的能力,以及对警局制度的了解。当然除了这些,还有我的直觉。”   冯蒙叹气:“这种时候应该相信的不是直觉,而是科学,你是技术员,不明白么?”   薛芃反问:“那么在科学触碰不到的地方,我该相信什么?”   冯蒙:“你倒是学会顶嘴了,你知不知今天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纪律,这事要是追究起来,你可能要受处分!”   薛芃垂下眼,好似有些委屈:“老师,如果是因为我,让您被禁毒那边问责,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冯蒙一怔,隔了一秒才问:“你怎么知道是禁毒那边?”   薛芃这才抬起眼睛,方才的委屈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您这不是回答我了么?”   “……”冯蒙好一阵无语,带了这个徒弟几年,第一次觉得头这么疼。   以前觉得薛芃聪明,一点就透,是个好苗子,最主要的是她工作努力,不怕辛苦,而且喜欢干这行,有职业情怀。   可现在又觉得,太聪明了也是个麻烦事。   薛芃笑了一下,说:“我一回来,您就问我私自行动的事,我刚才就觉得奇怪,您是怎么知道的?许臻和孟尧远都不可能会打这种小报告,而且还是告到禁毒支队,这也不合规矩啊。但消息既然能传这么快,能透露出去的可能性只有许景昕。那么问题来了,许景昕怎么会有禁毒支队的联系方式,他联系的是谁,林队么?”   “您这么严肃的找我谈话,说明林队那边很生气。但我猜他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发现了什么,惊动了谁,而是因为怕我打断禁毒方面的部署。其实我刚才取证的时候,就有八成肯定我的猜测了,直到您找我谈话,我已经百分之百肯定。”   薛芃话音落地,便静待冯蒙的答案。   冯蒙却揉着太阳穴,头越来越疼了。   过了好一会儿,冯蒙顺过气才说:“你要证实这些事有什么意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岗位,你只要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禁毒那边的事你不要插手。”   “我明白。”薛芃吸了口气,轻声说:“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等到陆俨回来,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   中午,理化实验室出了检验结果。   先是证实在康雨馨车里找到的那根三厘米长的头发,和在康雨馨和许景昕家里找到的男性头发,属于同一个人,也就是许景昕所有。   只是这份报告刚做出来,就被禁毒支队截走了。   禁毒支队的林岳山和刑侦支队的潘震生,还因此一起开了个小会,商量此事如何分配、解决。   最终两边一致决定,许景昕的报告交给禁毒支队秘密处理,不要惊动其他人,包括薛芃在二楼找到的粉末和蓝色药片,检验之后也要将报告一并移交给禁毒。   除此之外,薛芃也接到了冯蒙的指示,说是上面下达的决定,令她暂时退出这个案件的所有取证和检验工作。   决定一下,不只是薛芃愣住了,就连孟尧远等人也都很震惊。   孟尧远要为薛芃打抱不平,却很快被薛芃拉住,让他不要出头,先稍安勿躁。   孟尧远问薛芃:“难道你不生气,不想讨个说法?你找证据也是为了查案,又不是为了别的!”   薛芃只摇头,没有过多解释。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样的结果是为什么。   陆俨就是因为介入太多,才会被调去刑侦支队。   而她没有陆俨的背景,上面也知道她的目的是为了查案,并非有意违反纪律,所以才没有重罚,只是让她暂时放下这个案子的相关工作,以免节外生枝。   关于这个案子的工作虽然被搁置,但薛芃心里没有半点怨言,她要找的真相,已经找到了……   只是话说回来,没有怨言是一回事,心情调节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薛芃看上去虽然平静,心里却有些焦虑。   曾经她以为,只要找到钟隶的尸骨,她和陆俨心里的石头都会放下。   如今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也是在这一刻,薛芃忽然明白了陆俨的心情,当他从禁毒支队调走的时候,当林岳山不许他再碰任何毒品线的调查的时候,他心里一定非常难受。   如果是陆俨,就算林岳山不让他碰,他也有办法自己去找线索,咬住不放。   薛芃不禁自问,如今换做是她,她该怎么做?   她唯一会的就是物证技术,没有陆俨的逻辑分析和断案能力,这就好像战场上的主攻突然消失,只留下一个辅助。   而这个辅助,眼下也被人踢了出去。   后来整个下午,薛芃都在“无所事事”当中度过。   冯蒙将两个需要检验物证的小案子交到她手里,薛芃按部就班的做完了,就一直在放空、发呆。   陆俨的案子,她不能再碰。   许景昕那边,更不可能让她插手。   薛芃就撑着头,刷了一会儿手机,看着手机上孟尧远发来的信息,偷偷将现在的调查进展告知她。   薛芃心里这才踏实了一点。   这样也好,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来得强。   其实这些小动作冯蒙也都看在眼里,痕检科众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看破不说破,而且所有人都觉得,这次把薛芃调走的决定,太不合理了。   直到傍晚,薛芃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就只是等孟尧远跟她通消息。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进来一通陌生来电。   薛芃起先还以为是骚扰电话,或是广告推销,见号码不认识,就随手按掉。   可没几秒钟,电话又打进来了。   薛芃便接起来:“喂?”   对方安静了一秒,才出声:“我是许景昕。”   薛芃一愣,瞬间坐直了。   她往身后看了一眼,见所有人都在忙,没有人注意到她,便小声说了句:“你等一下。”   说话间,薛芃起身往外走,快速通过走廊,来到一个僻静的拐角。   电话那头,许景昕始终很有耐心,也没催促。   等薛芃站定,这才问道:“找我什么事?”   许景昕说:“我知道你有疑问,见面聊吧。”   “好。时间、地点。”薛芃也不含糊。   许景昕很快报了个咖啡厅的名字,说:“八点见。”   薛芃应了:“没问题。”   话落,双方一起切断通话。   薛芃没有立刻走出拐角,只是靠着墙,双眼发直,出神了许久。   她知道,这次见面,将是一次了断。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许景昕。   正如她在别墅里撂下的那句话:“只要你给我个痛快,我也给你个痛快。”   而且无论许景昕口中的答案和故事是什么,她都一定要问出来,她还要在陆俨回来以后,将答案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薛芃和陆俨要见面了,快的话下章~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25 12:00:00~2020-12-2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说什么、小福蝶、leah 10瓶;半夏 9瓶;摔倒的红烧肉、爱蘅 6瓶;L.C. 5瓶;善良的菜菜 2瓶;嘿、我爱学习、流水人家、有所住、我是一条咸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15   薛芃下班的时候, 痕检科其他人都还在忙,薛芃看了眼时间, 也没跟孟尧远打招呼,拿着包和车钥匙就去了停车场。   许景昕发来的地址并不难找,薛芃在车载导航里定了位,就按照行车路线往目的地去。   路上有点堵车,薛芃就放着电台新闻,便心不在焉的盯着路况。   这一次电台主播除了提到前面轰动江城的几件事之外, 还额外提到了Silly talk。   薛芃原本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听到这个名字,注意力才拉了回来。   电台主播也是紧跟热点, 现在Silly talk在网上很红, 因为接连爆料, 还多了一批推崇者和粉丝。   很多人都在说,相比什么都要考虑大局的官方, Silly talk真可谓是人间报警器,那些不为人知的丑陋事件, 那些为富不仁的罪行,都是因为他, 大家才知道。   也有人说,市民也是有知情权的, 有权利知道自己生活的城市是安全还是危险。   当然也有反对意见,说Silly talk爆料的事, 还是不知道的好,因为就算知道也不能改变,那自己宁可做一个大傻子。   接着,电台主播就开始讨论Silly talk前两天刚发的新故事连载第一篇, 说的就是小Y遭遇继父性侵未遂,亲生母亲却反过来劝小Y息事宁人。   两位主播很快就展开讨论。   一个说小Y可怜,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老话都说女性本弱为母则刚,都说母亲的力量有多伟大,过去也曾经看到过孩子被卷到小轿车下面,母亲为了救孩子,潜能激发,竟然用双手将小轿车抬了起来的故事。   另一个则说小Y的继父肯定还有后手,这种人一次没得手,肯定不会甘心,要是让这个继父知道了小Y的生母是那个态度,那就更有恃无恐了,真是想想都害怕!   电台播到这里,薛芃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韩故的电话。   薛芃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将耳机戴上:“喂。”   “又是我。”韩故说。   “我知道。”薛芃问:“又是因为霍骁?”   韩故:“对,他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来医院。”   薛芃想了一下,陆俨失踪的案子,上头已经不许她再碰了,她手里只有几个小案子在检验,不用留下加班,正常上班的时间也足够。   薛芃说:“那就明天等我下班之后吧,可能要七八点钟。”   韩故:“好,那我转达给他。”   很快,电话切断。   电台里的节目也告一段落,进入音乐环节。   薛芃继续跟着导航的指示,将车拐进一个路口,离目的地还有不到五百米。   也就是在这短暂的距离里,她回想起韩故上次的话。   虽然韩故描述的并不详细,却在话语间透露了他对薛奕的死一直心有疑虑,而且他还怀疑霍家人。   但他的怀疑只是怀疑,并没有掌握有力证据,否则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动作。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韩故的怀疑方向错了。   正想到这,导航提示抵达目的地。   薛芃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朝窗外看了一眼,就见到马路对面有一家咖啡厅,门面不大,也不起眼,但布置的却很有情调,正是许景昕发来的地址。   薛芃下了车,穿过马路,视线略过停在路边的休旅车,便踩上台阶,推开咖啡厅的门。   咖啡厅里安静的不可思议,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灯也没有全部打开,只开了一半。   而在吧台后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门口,露出半个背影,是个男人。   男人听到门口的动静,侧了下身,说:“进来吧。”   是许景昕的声音。   薛芃脚下一顿,脚踩上门垫,问:“这是你的店?”   难怪会约在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地方,方便说话,也更方便把握局面。   许景昕转过身来:“是我一个朋友开的,我借来用用。找地方坐吧,咖啡这就好。”   薛芃往里面走了几步,缓慢的环顾四周,略过昏暗的灯光,错落有致的小桌和椅子,那些熏香蜡烛、盆栽,还有咖啡店里所需的器具。   然后,她走向吧台。   只是还没等薛芃开口,许景昕便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待会儿有的是时间问。”   他正在做三明治。   薛芃问:“你这样站着,腿不会觉得累么?”   许景昕一边切三明治一边说:“现在的假肢技术很厉害,什么功能的都有,有的比人腿还厉害,我只是站这么一会儿,毫无压力。”   薛芃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动作,拿着包走向里面的一个小桌。   坐下后,薛芃拿出手机,刷了一下微博。   不会儿,许景昕就拿着咖啡壶,以及装着三明治的盘子过来了。   薛芃抬眼,注意到他行走的姿势,的确不如她以为的那样吃力。   等到东西一件件摆在桌上,许景昕又走回到台边,拿起合金拐杖和两个空杯子,再折回来。   许景昕坐下,推了一下盘子,说:“凑合吃吧。”   薛芃扫了一眼,却没动,只问:“你敢约我见面,就不怕我录音?”   “你录吧。”许景昕拿起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口,说:“就算你录了,也不能作为物证呈上法庭。”   是啊,不能作为物证,更不可能呈上法庭。   难道她还能告许景昕不成?告他做卧底?   薛芃笑了下:“因为你已经和禁毒支队打过招呼了。”   许景昕没应,只将咖啡倒出来,问:“你不吃?”   薛芃拿起三明治,没有多言,只是安静地将食物送进嘴里。   说实话,她有些食不知味,却不得不吃。   一整天了,她因为精神紧绷,进食很少,体力严重不足,如果再不吃就会低血糖。   这样的情况在过去也不是没出现过,就是薛奕刚离开人世的那段时间,她不仅持续失眠,而且食不下咽,在学校晕倒了几次。   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她都是靠输营养液活着。   薛芃就这样机械性的咬着三明治,完全没在意自己吃了什么,两眼也有点发直,就着咖啡吃完了整个三明治。   就在这时,她听到许景昕问:“味道怎么样?”   薛芃抬眼,老实回答:“我尝不出来。”   薛芃说的是实话,许景昕听了,却是一笑。   薛芃盯着面前这张脸,除了那双眼睛,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熟悉的。   她说:“这个案子我已经不负责了,我希望我的问题,你也不要顾左右言他,是什么,就回答我什么。”   许景昕点头,拿着餐巾纸擦了下手,说:“我也不想浪费时间,最好是一次性解决。以后再见面,就当不认识。”   薛芃抿了下嘴唇,想了一下,问:“你的脸和声音,是怎么回事?”   “爆炸,全都伤透了。我现在还能见人、说话,已经很难得了。”许景昕的回答很是轻描淡写。   可薛芃知道,但那必然要经受非人的折磨,才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薛芃又问:“那药盒里的‘蓝精灵’,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开始吃的?”   许景昕抬起眼皮,深吸一口气,说:“我相信理化实验室已经有了结果,我的确在吸毒,而且不只是你看到的氟|硝|西|泮,还有其它的。”   薛芃的嘴唇动了动,想问他为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许景昕这时说道:“一开始是因为我需要大量的镇定剂、麻醉药,用那些药来减轻我的痛苦。我伤的地方不只是断了一条小腿,也不只是脸和声带,身上还有多处大面积烧伤,随时面临着感染的危险。中间我‘死’过好几次,每次醒来,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也不知道怎么捡回的这条命,只能说是那些毒品‘救’了我一命。”   “到后来,我的伤势渐渐好转,已经不再需要那些药物了,可是我对它们已经上了瘾。如果是以我过去的身份,我必须戒掉它们,不能给自己留后患。但就我当时的情况来说,我对那些药上瘾,反倒是有利于形势和任务的。”   至于是什么形势、任务,许景昕并没有细讲。   其实薛芃也能想象得到他指的是什么。   与敌同行,与虎谋皮,无论他接触的是哪一类毒贩,对方有多穷凶极恶,他都不可能一清二白的待在这些人身边。   吸毒只是一块敲门砖,如果要受到器重,就得掌握一些技能,比如“验货”,以身试毒之后,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分辨出货的优劣。   当然,还得立功。   如果什么都不做,还要保持个人的清白,这样的卧底早就被发现了。   这就是为什么,有的潜伏在毒贩身边的卧底,在结束任务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戒毒所戒毒。   有的卧底警察,一开始会模仿毒贩吸毒的姿态和动作,事实上是假吸,可有的时候容不得作假,就得来真的。   或者这么说,如果看上去就是个斯文有礼、遵纪守法的好青年,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派去做卧底的,分分钟就会被拆穿。   要取得毒贩的信任,就得打成一片,成为他们的“自己人”。   过去也曾有卧底刑警,大大小小的奖章获得三十多次,最终却因为执行任务而败在毒品的折磨下,光是戒毒所就去了不下一百次,结果都失败了。   还不到退休年纪,就必须离开岗位,无法再做一名警察,也无法面对后来那个不堪的自己,只能将自己关在小黑屋里,还患上了抑郁症,更因为购买毒品而倾家荡产。   后来还因一次贩毒,而被过去的同事抓捕。   当那手铐铐在自己的手腕上时,那对曾经的警队精英来说,打击是致命的。   类似的事,薛芃也见过听过不少,她也知道每年刑警和禁毒警的牺牲数字,每年高达三百多名,所以到了这一刻,她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一个字。   谴责或质问?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同情或怜悯?许景昕并不需要。   许景昕那一句“反倒是有利于形势和任务”,如此简单的描述,听在薛芃耳朵里,只觉得扎得慌。   她垂下眼,一言不发,直到许景昕又道:“前面大半年的时间,我都在养伤,差不多最近两三个月,我才开始出来活动。我也没想到刚出来,就遇见你们。不过因为我和康雨馨的关系,她这几个月做了什么事,我也知道一些——李成杰伏击陆俨,是她下的命令。其实直到昨天,我都还在怀疑康雨馨和陆俨一起失踪,是康雨馨自编自导的。”   薛芃吸了口气,没有抬眼,只问:“理由呢?”   她的声音很低,还有些沙哑。   许景昕说:“我一开始觉得,康雨馨是想控制住陆俨,利用几天时间说服他作内应,为了避免怀疑,就把自己也变成‘失踪人口’。不过后来再仔细一想,又不太合逻辑。这样一来,警方就会调查她的背景,她这么做就等于没事找事。”   “我也想过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和康雨馨有利益牵扯的人,我把我想到的名单,已经交给禁毒那边了。如果下手的人真在这里面,只要逐一排查,很快就会有锁定嫌疑人。”   薛芃一直在听许景昕的分析,没有打断,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在判断形势。   显然,许景昕并不知道警方已经掌握了犯罪嫌疑人的DNA,其中一个正是坐了十年冤狱的陈末生。   这就说明禁毒那边并没有跟许景昕通气。   至于原因,薛芃也不得而知,也许这本就是禁毒派遣卧底一贯的做法,既要重用,又不能完全信任。   薛芃说道:“这一年来,陆俨一直在找你的下落。他从没有放弃过你。”   许景昕一顿,随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我知道,林队都跟我说了。在我受伤的最初那几个月,我几乎是与外界隔绝的,每天接触的就只是照顾我的医生、护士,还有偶尔会来看我的康雨馨。后来我可以和外界取得联系,知道禁毒这边在找我的下落,我就通过一些渠道联系上林队。”   “林队得知我还活着,就让我好好养伤,继续待在原有的位置按兵不动,随时等他的消息。直到康雨馨让我和她一起去见外面的‘经销商’,我才通过一些小道消息得知,陆俨一直都在私下调查我的下落。但像是这样的卧底行动,都是一对一单线联系,卧底的身份必须严格保密,任何人都不可以透露,因为一旦有蛛丝马迹被毒贩获取,随时都会危及卧底的性命,也会将部署已久的任务毁于一旦。只是我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把我认出来了。”   说到这,许景昕放下咖啡杯,问:“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   薛芃垂着眼睛,半晌不语。   原本她是有很多问题想知道,但是到了这一刻,大部分都变得不重要了。   许景昕讲得很明白,只是有一点,她心里是存疑的,那就是为什么康雨馨要救走“钟隶”?在救他的时候,康雨馨知不知道他是警察呢?而且还在那之后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让人治疗和照顾他,好似他的存在很重要。   从逻辑上推断,薛芃认为康雨馨是知道“钟隶”是警察的,正是因为知道,才好利用他对公安体质的了解,进行反侦察。   也许在康雨馨眼中,许景昕已经反水,但按照常理,她对许景昕多少会有点防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放在身边。   那么,许景昕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拿住了康雨馨,令康雨馨相信他不会背叛,不是卧底?   然而,在许景昕提到他这一年来的经历之后,这些问题薛芃实在问不出口。   她该如何问,难道直接问许景昕,康雨馨为什么信任他么,是不是背后有不为人知的交易?   还是问许景昕,是不是他已经被康雨馨用毒品成功的控制了,所以才放心他不会回去当警察?   思及此,薛芃摇了下头,说道:“没有了,你说的很详细。以后再见面,我会装作不认识,不会打搅你的任务。也希望你……早日归队。”   话说到此,薛芃站起身。   这个地方她不宜久留,也不可能和如今的“钟隶”促膝长谈。   在得到答案之后,她只能尽快离开。   然而,就在薛芃表达完立场,说要回家之后,许景昕也突然有了动作。   他一把握住薛芃的手臂,并没用多大力,只是很突然。   薛芃一怔,她正准备离开这张桌子,脚刚迈出去一步,却不防被他拽住。   薛芃转过头,目光落下。   许景昕依然坐着,却坐的笔直,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无比明亮,与白天那双目光混沌,透着疲倦的眼睛截然不同。   许景昕张了一下嘴,隔了几秒,却没说话。   这还是两人见面之后,他第一次这样词穷。   也正是这个瞬间,薛芃似乎又看到了一年前在路灯下,人行道上的那个钟隶。   他的笑容吸引了她,那是她过去十年里,无论怎么照镜子,都找不到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羡慕极了,也向往着。   他那时候说:“薛芃,我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   她点了点头,想着有这样一个男朋友,每天都会很开心,他们会很幸福。   他见她答应了,高兴极了,又补了一句:“不过,要等我执行这次任务回来。”   她再次点头,也跟着笑了。   这幅场景,几乎同时出现在薛芃和许景昕的脑海中。   他握住她的那只手,收得更紧了。   薛芃注意到许景昕的喉结动了动,他似乎有话要说,却不知是因为酝酿,还是在寻找勇气。   也就是在这静谧的几秒钟里,薛芃脑海中又突然出现另一道声音:“如果这世界上没有陆俨,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薛芃极其轻微的抖了一下,瞳孔睁大了。   她的手脚,她的背脊,都在一阵阵发凉。   如果陆俨回不来了呢,又或者说他变成下一个“许景昕”。   她不敢想。   薛芃闭了闭眼,将那道声音甩开。   但随之填进来的,却是陆俨的紧张的模样,和他的那些话——   “耳朵是闭不上的,眼睛才能闭。”   “其实,这些话我早就想和你说,但是每一次,都会被别的事情耽误……”   “你别靠了,水会溅你一身。”   “你要是听进去了,我也不会说这么多次。”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薛芃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再看向抓着她的那只手,遂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   那只手也顺着她的动作而滑落。   薛芃扯了下唇角,率先问:“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许景昕先是一顿,怔怔的看着薛芃,随即整个人才如梦初醒,摇头道:“哦,没什么。”   曾经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残酷。   这一刻,彼此心里都很清楚,过去的“钟隶”需要一个盼头,一个承诺,但现在的许景昕不需要,也不能要。   任何承诺,都会成为负累。   而作为朋友,唯一保护对方的方式,就是见面不相识。   不要给对方留念想,更不要让他觉得还有希望,更不要同情或是怜悯,这些“柔软”的东西,只会害死他。   毫无疑问的是,无论许景昕的卧底任务,最终结果如何,他后半生都将在“痛苦”中独自度过。   光是戒毒这道坎儿,就有很多卧底折在这里。   更不要说他失去了一条小腿,再做一线警察是不可能了,只能退居幕后做文职。   薛芃知道,这件事无论是对“钟隶”,还是许景昕,都是精神上的巨大打击,毕竟他还年轻,原本还有很多机会。   可是这一刻,她只能平静的划清界限。   任何同情和怜悯,都只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她得尽快离开,还给他一份安静。   薛芃轻点了下头,便往门口走。   许景昕就坐在那里看着她。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桌子到门口这段距离,突然就拉长了,薛芃越走越慢,越走越飘,明明迈开了脚步,却好似走不到头。   她的头一阵阵发昏,而且变得很重,原本刚才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   咖啡厅里原本昏黄的光,在眼前打着转。   薛芃脚下一晃,下意识去扶旁边的桌子。   等她撑住自己,就下意识往后看,眼前也跟着开始出现重影。   恍惚间,她看到了许景昕从桌边起身,他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在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低血糖?”   是低血糖么?   不,不是低血糖……   这种感觉很不对劲儿。   只是这个想法刚形成,薛芃就看到许景昕朝她走了两步,接着也开始打晃,而且比她的症状还厉害。   再加上他戴着假肢,一旦没有了平衡,整个人瞬间跌到地上。   假肢和地板碰撞到一起,发出巨响。   薛芃摇了摇头,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双腿已经软的快没知觉了。   她顺着桌子,滑到地上,一只手已经搭在地垫边上。   她半眯着眼,试图出声,直到近在咫尺的门口传来响动。   门开了,冷风灌入。   有人推门进来了,还不止一个。   他们的鞋底踩在木质地板上,很稳。   然后,那两个人就来到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薛芃只隐约看到来人的一点轮廓,分辨出那是两个男人,一高一矮。   其中一个男人头发斑白,腿脚不是很灵便。   就在黑暗袭来之前,她只想到了一个人——陈末生。   接着就彻底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集中回答大家的问题:   1、卧底吸毒不意味着已经变节。要不是迫不得已,卧底不会吸毒。   毒贩自己不吸毒(康雨馨),也不意味着她就不贩毒。   不光是吸毒,有时候会违背其它纪律,会进行一些违法活动,但因为考虑这是出于任务,一般也不会抓着这些事情秋后算账的,不然以后谁还敢当卧底啊。   2、关于薛芃和许景昕私下见面,是不是违反纪律。   是违反了,但还是要见。无论是陆俨还是薛芃,都不是只会遵守纪律的机器。   薛芃明知道这么做会被问责,自己也没有好处,还是要找到答案。   或者这么说,注重个人利益的人,会为了私利而违反纪律,但不会为了人情而去违反,这种时候反而会选择自保撇清。   无论是法律、纪律、规则,很多时候是无法做到一刀切的,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法律不外乎人情。   3、前面说钟隶是本文最狗血的角色,除了卧底身份,自然还有其他。担心两人私下见面会不会被发现的,也不要急,还没写到。   4、看到有的童鞋说男主继父如何,说那谁如何,还说这样也太狗血了吧。   →_→我想了一下,嗯,的确,你们的脑补是真狗血,我都没想这么多。   ps,本来想男女主这章就见到了,结果还是下章~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26 12:00:00~2020-12-2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yyyy 20瓶;小福蝶 10瓶;爱我你就爆爆我、沉紫木 6瓶;superru 4瓶;我爱学习、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16   这些年, 薛芃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浅眠且多梦, 还经常会梦到薛奕。   有时候因为接触一些案件,明明和薛奕的事无关,晚上在梦里也会发生联想。   她也知道这和自己的性格有关,凡事都喜欢闷在心里,多思且心重,有的事迟迟放不下, 也想不开。   直到这一年来,她的情况才开始好转,过去一些总是抓住不放的东西, 渐渐的也想明白了。   毕竟这个世界还在运转, 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纠结而改变。   只是薛芃现在仍是每晚都会做梦。   有时候像是走电视剧, 一幕接一幕,不过醒来之后基本都会忘光。   但这一次, 薛芃睡得额外的沉。   她没有做梦,而是彻底陷入黑暗。   要不是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 将她从那里面拽出来,她恐怕还能再睡一会儿。   薛芃的意识清醒了, 先是觉得头晕脑胀,觉得眼皮发沉, 而后就感觉有一抹温暖包着她的右手。   她的手指动了一下,那温暖很快有了回应。   接着, 就有一道嗓音在她耳边问:“薛芃,是不是醒了?”   这声音……是陆俨?   薛芃费力地睁开眼,脑子还没能分辨清楚是不是幻听,就透过微弱的光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薛芃的视线有些发直, 盯着眼前的人,凝固了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反手握住陆俨的手,试图抬起身。   但她的头也跟着一疼,她皱着眉,又跌了回去。   陆俨说:“先别着急起来,药劲儿还没过。你等一下。”   说话间,陆俨离开床边,很快从桌上的保温壶里倒出一杯热水,折回来坐在床边,然后将另一条手臂从她脖子下面穿过去,撑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来。   薛芃身上还使不出力,就跟着陆俨的力道,就着他凑到唇边的那杯水,“咕噜咕噜”喝了一杯。   陆俨说:“慢点喝,水还有很多。”   薛芃便放慢速度,同时观察着陆俨的气色和身上是否受了伤。   表面上看,他没有大碍,她心里才渐渐松了。   看来绑匪并没有虐待他。   等水喝到一半,薛芃才注意到屋里的摆设。   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四周都是昏暗的,只有桌上有一盏小灯。   这屋子很简陋。   难道这两天,陆俨一直留在这里?   薛芃试图发问,但陆俨却说:“先喝水,你需要恢复体力。有什么问题待会儿再聊。”   薛芃点头。   陆俨很快又去倒第二杯。   薛芃这回慢多了,也终于有了点力气,靠坐在床头,自己捧着杯子。   她需要多喝热水加速新陈代谢,冲淡残留的药效。   自然,在喝水的同时,她也回想起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和许景昕有过一番对话,他们都吃了三明治,喝了咖啡,然后就被撂倒了。   显然是食物或者咖啡被人动了手脚,至于是怎么动的,还不得而知。   还有,最后还有两个男人走进了咖啡厅。   想到这些,薛芃放下杯子,首先将陆俨最在乎的事脱口而出:“许景昕,就是钟隶。”   许景昕?   陆俨一顿,问:“就是和康雨馨一起出现的男人?”   薛芃这才想起来,陆俨并不知道他现在的名字:“对,他现在叫许景昕。我已经确认过了,虽然他和康雨馨的关系我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但他没有变节。”   薛芃的声音很低,靠的陆俨很近,只以他们能听到的音量说着话。   陆俨点了下头,说:“放心吧,这屋里的监听设备都被我拆了。”   薛芃松了口气,一手揉着太阳穴,问:“我记得我准备离开那家咖啡店的时候,突然觉得头很晕,然后就昏倒了。我还看到两个人进来……”   陆俨却将她打断:“你先歇着,先听我说。”   “好。”   “你和许景昕是被他们一起送过来的,许景昕和康雨馨就在隔壁。对方是什么用意,我已经猜到一些,但还不十分肯定。我和康雨馨被带过来两天,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我们分开锁起来。我问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对方说不急,说先会帮我找一个‘帮手’。”   帮手?   薛芃凝眉想了下,问:“他们指的是我?”   陆俨点头:“我一开始以为他们说的是‘钟隶’,因为和我对话的那个男人,之前就提过‘钟隶’会落在他手上。直到他们把你一起带过来,我才明白他们指的是你。而且这样更加印证了我先前的猜测。”   薛芃问:“是什么?”   陆俨:“你我都是警察,我在刑侦,你在刑技,那你说,咱们能‘帮’这些人什么忙?”   无论是刑侦还是刑技,都会涉及查案、破案,当然还会接触到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的所有物证资料。   薛芃一时只觉得荒谬极了:“你是说,抓咱们过来是为了查案?这些人是不是有病……”   只是话说到一半,薛芃就顿住了。   她脑海中飞快的闪现出最后走进咖啡厅那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很像是陈末生。   而且将陆俨带走的人,也是他。   薛芃转而说道:“如果是查案的话,也不是没可能。你有没有看到那个抓你的人,长得什么样?”   陆俨摇头:“我只看到他的眼睛,但我确定不认识他。”   薛芃轻叹:“他就是陈末生,你先前说要翻查旧案的当事人,因为那个案子,他做了十年冤狱。”   ……   隔壁间,许景昕比薛芃清醒的时间要早一点,状态恢复得也更快。   这和他的吸毒体质有关,对药物的抵抗力已经变强,苏醒以后的不适感也没那么强烈,或者说早就习惯了。   康雨馨也给许景昕倒了水,他连续喝了三杯,又缓了缓,已经能从床上坐起身,只是腿脚并不灵活。   他的假肢拆了下来,就放在一边。   康雨馨给他揉着有些发胀的大腿和膝关节,将她知道的情况描述了一遍,也提到了司机林戚和人里应外合的事。   许景昕就靠坐在床头,皱着眉,闭着眼,一边听着康雨馨说话,一边忍受着身体的不适。   直到那些感受淡了一点,许景昕才睁开眼。   他的眼睛有些浑浊,思考能力还没完全恢复,这时就听到康雨馨问:“为什么你会和薛芃在一起?她可是警察。”   康雨馨问的出其不意。   许景昕却没有明显反应,只是扫向她,反问:“你怎么知道她是警察,知道她叫薛芃?”   康雨馨回道:“我和她姐姐是故交,她姐姐叫薛奕。”   “哦,倒是很巧。”许景昕应了。   康雨馨又靠近了他一些,抬手帮他揉着太阳穴,同时轻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许景昕近距离的对上康雨馨的目光:“我该回答什么?你别忘了,我也曾经是警察,我和她那时候就认识。”   康雨馨笑了下,带着点虚假:“认识不稀奇,稀奇的是,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之前在做什么?”   许景昕没有丝毫躲闪,只道:“因为她发现了我的身份。”   康雨馨手上的动作一顿,愣住了:“她发现了?那她……”   许景昕抓着她的手,将手指又按回原处,示意康雨馨继续。   随着康雨馨继续按压头部的动作,许景昕才说:“她没有跟警局里的人说,我已经把她稳住了。不过这件事,我想她会告诉陆俨。”   康雨馨疑惑道:“她为什么要帮你保守秘密,你是怎么稳住她的?”   许景昕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缓慢道:“因为我告诉她——我是卧底。”   许景昕想得很清楚,这层意思就算他自己不说,康雨馨也早晚会猜到,到时候还会怀疑他为什么不说实话,遮遮掩掩,与其那样,倒不如先发制人。   康雨馨又是一愣,但这一次,她的动作没有停,只是她的思路也在飞快地运转。   许景昕的回答虽然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一个警察会帮一个毒贩保守秘密,要么两人有利益勾结,要么就是相信毒贩是自己人。   但为了进一步确认,康雨馨还是问道:“她相信?”   许景昕:“半信半疑吧,但我料定了她没有办法求证。难道她还能跑到禁毒那边问我是不是卧底么?那样她只会受到纪律处分。而且卧底和上线都是一对一联系,她怎么知道去问谁。”   许景昕的话有些道理,康雨馨一时也抓不到破绽,而且往往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最让人无法琢磨。   如果许景昕说薛芃相信,那康雨馨一定会怀疑。   只有像现在这样,说薛芃只是半信半疑,才更有说服力。   只是康雨馨也不傻,她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个地方说不通:“奇怪了,你也没露出什么破绽,也没有和她有过直接接触啊,她竟然是第一个发现。是因为本身就敏锐,还是因为你们之前的关系就非同一般?”   听到这话,许景昕淡淡笑了,整个人是全然的放松:“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康雨馨收了手,看着他说:“你俩好过?”   许景昕垂了下眼,摇头:“没有。”   康雨馨抓住了他故意做出来的“停顿”,追问:“那你迟疑什么?”   许景昕轻叹:“因为我们差点就好了。这答案你满意吗?”   “什么叫差点?”康雨馨显然不满意。   “意思就是,就差一层窗户纸了,我跟她提出交往,她也同意了,但我们还没来得及开始,我就发生了意外。”   康雨馨一顿,这才理顺许景昕和薛芃的关系,那应该是一年前。   康雨馨:“看来她对你念念不忘啊,要不然怎么见一面就发现了?”   许景昕:“是因为巴诺。”   康雨馨“哦”了一声,带着恍然:“原来那只狗,针对的不是我。”   “许景昕笑道:“针对你做什么,你从不碰那些玩意儿,不会留下气味的。”   也是。   康雨馨这才释疑。   只是她消停了,许景昕却未必。   又或者说,是许景昕太了解康雨馨的性格和为人,知道她多疑善变,不轻信人,所以就算眼下相信了他的说辞,心里也会继续推断。   他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许景昕抬手碰了她一下:“该你了。”   康雨馨的思路成功被打断:“什么该我了?”   许景昕:“为什么你和陆俨会在一起?之前在做什么?”   一模一样的问题,被他扔了回来。   康雨馨笑了下,直接道:“我和他以前的那些恩怨,你也不是不知道。是我约他去的会所,想叙叙旧。他也来了。”   许景昕缓慢地摇头:“这不是他的性格,你用什么方式引他去的?”   康雨馨:“王川。”   许景昕:“然后呢?”   康雨馨:“然后,我们聊了一会儿,他就跟我上车了,没想到在路上出了意外。林戚那个孙子,我是不会放过……”   只是康雨馨的狠话没有说完,许景昕已经坐直了,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手指收进,大拇指贴住她的颈部脉搏。   “你漏掉了一段。”   康雨馨话立刻顿住,遂吸了口气:“好,我坦白,我是用你做的钩子。我告诉他,我知道你的下落,让他跟我走。”   许景昕眯起眼睛,脸瞬间变了:“也就是说,你把我暴露了。”   康雨馨:“我没有,我只是引他上钩,多一个字都没说!”   许景昕:“你当他傻,还是当我傻,‘钟隶’失踪的时候,断了一条腿,你转头就告诉陆俨,你知道‘钟隶’的下落。而他之前就见过你和我一起,就算我的模样变了,他早晚也会想到我身上。”   康雨馨一顿,解释道:“我这也是希望在警局里安插一个自己的人呐,前面派去的都折了。我仔细想过,要培养一个有职权,又有把柄落在我手里的黑警,也就只有他合适了。只要让他知道你在我手里,我就不怕他不配合。”   听到这里,许景昕发出冷笑:“陆俨会听你的,会跟你配合?你真是疯了。”   康雨馨说:“我没疯,我也不会一开始就让他泄露什么情报,我只是给他看了一些照片,让他帮我抓内鬼罢了。他为了从我这里获取内部信息和上下线的资料,没准就会先配合我,这样我就有机会进一步接近他。一来二去,温水煮青蛙,等我借着找内鬼的名义,一步步把他拉下水,他想再上岸那就难了。到时候,他就不得不为我所用。”   “你要抓内鬼?”许景昕松了手,又靠回去,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你不如直接说,你怀疑我是内鬼,还让陆俨来抓我。”   康雨馨迅速改换态度:“说什么呢,我哪儿敢怀疑到你身上啊!”   ……   而另一边,陆俨和薛芃的分析还在“绑匪”的身份和动机上。   一听到“陈末生”的名字,陆俨便沉默了,除了震惊,还有点恍然。   因为这三个字,恰恰和他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   薛芃已经将杯子里的水喝光,她又活动了一下上半身,将自己得知的讯息一五一十的告知:“我想你肯定知道,康雨馨的司机和人里应外合,设了个套让你们钻。至于她的司机林戚是什么动机,刑侦支队还在查。那天|行动的三个男人,除了陈末生、林戚,还有一个,现在身份还不知道。他们中途换过一次车,我们是在带走你们的那辆无牌车上,找到了陈末生的皮屑和毛发。”   无论如何,三个人当中,有两人已知身份,那么支队找到他们的机会就变大了。   陆俨一边消化着薛芃带来的消息,一边将这些“拼图块”摆在自己事前拼凑出来的故事里,渐渐的也有一些疑点得到解释。   起先,他也只是怀疑对方实施绑架和非法拘禁的动机,既不是为了钱,也没有虐待,那目的会是什么?   再一想自己的可利用价值,似乎就在执行卧底任务和破案能力上。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职位和身份,是支队的副队长,立过两次三等功,空降、挂职,还有一个副市长的继父。   这些东西,都会促使上面施压,让刑侦支队在最短时间内将他找到,这就意味着,刑侦支队必须尽快掌握绑匪的身份、背景、作案动机。   而这一切绑匪早已调查的一清二楚,这就意味着,他们背后的驱动力已经强烈到,即便要为此付出沉重代价,也要绑架他。   这些猜测,在薛芃被抓来以前,原本只是猜测,直到她提到“陈末生”这个名字,猜测才变成了肯定。   难道陈末生是想用这种方式,还自己一个公道?   但问题是,为什么偏偏选中他,把他关在这里,对“翻案”有什么帮助。   真要抓到当年的凶手,也要等他回警局重开案卷。   除非……   想到这,陆俨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可能性。   就在这时,薛芃也开口了:“对了,有件事我是听常叔叔说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陆俨一怔:“什么事?”   薛芃:“我接常叔叔出狱那天,陈末生不也刚好出狱么?我们就在车上聊了一下陈末生的案子。常叔叔提到,陈末生的儿子已经离开人世,连儿媳妇也一起去了。至于什么原因,我没有问,但这件事对陈末生的打击一定很大。”   陆俨接道:“这件事我在翻查旧案的时候,也听说了一点。陈末生被判刑的时候,他儿子只有十来岁,就交给亲戚照顾。听说前面几年,陈末生的儿子一直没有去探监,也无法原谅陈末生的‘罪行’。直到后来陈末生反复多次递交申诉书,他儿子才慢慢改观,想到陈末生可能真是冤枉的。我听看守所的民警转述,说是有一段时间陈末生的儿子每个月都会去看他,父子俩的互动也多了,陈末生才更坚定为自己喊冤。”   听到这里,薛芃终于明白了。   一开始,陈末生是为自己喊冤,后来,他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向儿子证明而喊冤,到最后,儿子已经谅解他了,他仍在坚定这件事,为的就是在有生之年父子可以团聚。   薛芃说:“陈末生四十三岁,他有儿子是在二十岁那年,如果他的儿子还在世,今年应该二十三岁。常叔叔说陈末生还有个儿媳妇,那么以他儿子的年龄推断,就算结婚也是新婚。结果小两口都走了……换做我是陈末生,我也没法释怀。”   冤情洗白了,人也出狱了,却只剩下他自己,情何以堪?   陆俨:“也许陈末生把咱们抓过来,不仅是为了他的案子,也是为了他儿子和儿媳的死。”   薛芃点头,进而又提出疑问:“如果他真要喊冤,完全可以走正常程序,为什么要这么极端?把咱们关在这里,什么案卷档案都没有,咱们怎么查,难道他还能把犯罪嫌疑人送到跟前……”   只是话刚说到这,薛芃便顿住了。   陆俨也是一怔:“的确有这个可能。在这里,短时间内任何人都逃不出去,在这样极端的压力和逼迫之下,心理一定会受到影响,谎言也更容易不攻自破。”   薛芃没接话,一时间,只觉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隔了几秒,就听到陆俨说:“只是我想不明白,这件事和隔壁屋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隔壁屋发出响动。   先是闷响,一下接一下,跟着就是巨响,还有重物掉到地上的声音,再来便是桌子腿在地上摩擦。   同时还有康雨馨的声音传过来。   她好像很着急,在叫唤着什么。   陆俨和薛芃对视一眼,陆俨很快起身,走到铁门前。   薛芃慢了几步,等走上前,才清晰地听到康雨馨叫的是“景昕”二字。   康雨馨还在说:“你再坚持一下,忍忍就过去了!来人,快来人,救命!”   许景昕的毒瘾发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地图“密室”来了~早就想写个密室故事,先来试试水。   ……   之前说的系列文《灯下黑》,讲的就是双向卧底,也可以说是反水和卧底的故事。   在那里许景昕是重要配角,不是主角。主角会是新角色~   寄生谎言番外卷《十三》,里面会讲到康尧,不过是上一代的故事。   下篇接档文是《你也会有人嫉妒》,文案和正式开文,都要等本文结束之后,大概内容就是前夫前妻斗法,相爱相杀的故事。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27 12:00:00~2020-12-2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carina 58瓶;GRISGREY 50瓶;cristalle 29瓶;荷安 20瓶;涵妍诺 15瓶;小福蝶 10瓶;打麻将 4瓶;长夜昭昭、我爱学习、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17   很快, 走廊里就传来脚步声,来人脚下走的很快, 穿的是靴子,而且没有磕绊,像是年轻人。   但从陆俨和薛芃的角度看不到来人,只能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在隔壁屋门前停下,接着还将一个东西递进窗口。   听那东西的响动,像是一瓶药。   康雨馨接过药, 飞快的折回屋里,然后又传来一阵响动。   陆俨和薛芃不约而同的靠着铁门,面对面看着彼此的眼睛。   直到那年轻人脚下一转, 朝他们这边走来。   两人又一起向后退了半步, 迎向来人。   那年轻男人在门前停下, 脸上戴着口罩,眼睛却带着笑。   隔了几秒, 等对视够了,年轻男人才问:“你们聊得怎么样, 用不用我给提示?”   “不用。”   “不用。”   陆俨和薛芃几乎同时开口,又对视一眼, 再看向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有点不屑:“这么自信?那好,我问你们, 我是谁?”   陆俨一顿,这个问题他确实回答不上来, 只能确定从未和此人打过交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三名绑匪之一。   薛芃眯了眯眼,挨近铁门, 嗅了一下,说:“你是许景昕的朋友,咖啡店的老板。”   年轻男人先是愣了,却没有反驳,而是问:“根据呢?”   薛芃说:“我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你身上有咖啡豆的香气,虽然很淡。”   年轻男人说:“哦,也许我刚喝过咖啡。”   薛芃摇头:“这种咖啡香气很独特,其实我之前在那个小咖啡店里就闻出来了,虽然我不能肯定品种和属性,但我喝的出来,那不是一般的咖啡豆,很少见,我猜来源渠道一般都是拍卖会。”   年轻男人抬手拍了两下,表示佩服。   陆俨飞快的扫过年轻男人的手,他的手有点粗糙,骨关节比较大,手背上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疤,有的像是刀伤,有的像是被烟头烫的,不过都是旧伤。   显然男人过去有一段时间经常涉及暴力事件,也经常干粗活,因为他的指甲剪的很短。   思及此,陆俨想到一个可能性:“你坐过牢?”   年轻男人转过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手,问:“看得出来?”   “一点点。”陆俨说:“你有自己的小生意,却还和陈末生能混在一起,帮他做这么多事,不像是一般的小混混。陈末生半年前才出狱,就算短时间内累积了社会关系,也不至于深厚到为他违法犯罪的份上,所以在牢里认识的概率更高。”   听到“陈末生”三个字,年轻男人挑了下眉,随即明白了,看向薛芃:“你们警方现在查案的速度倒是很快嘛,我你们对接下来的表演已经开始期待了。”   薛芃:“表演什么,隔着一道铁门胡说八道?”   年轻男人咯咯笑了:“别急嘛,等人齐了就可以开始。”   薛芃:“那就麻烦快一点,不然还没开始,这里就要被连锅端了。”   年轻男人一边笑一边转头离开,只撂下一句:“好好睡一觉,明天见!”   年轻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陆俨和薛芃始终保持着刚才的站姿,看着彼此。   薛芃率先开口:“他刚才说‘明天见’。”   陆俨颔首:“看来游戏要开始了。”   就在这时,隔壁屋的门口传来康雨馨的声音:“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陆俨和薛芃同时一顿。   陆俨应了:“猜测他的身份。”   康雨馨:“猜到了吗?”   薛芃接道:“问问许景昕,他那个开咖啡店的朋友,是不是坐过牢?”   康雨馨安静了片刻,转而说:“问了,他说是。”   薛芃:“那就是他没错了。”   隔了几秒,康雨馨又问:“我们和他无冤无仇,抓我们过来干什么?”   这一点,陆俨和薛芃也想不通。   两人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这边小声嘀咕。   陆俨:“的确,如果要利用咱们的身份和技能,那抓他们两人做什么。”   薛芃:“是不是怕你不肯配合,所以抓他们过来要挟你?”   陆俨:“要挟我,‘钟隶’一人就够了。”   是啊,为什么要抓康雨馨呢?   薛芃想了下,说:“林戚一直是以司机的身份潜伏在康雨馨身边,他是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算到康雨馨会约你见面。”   陆俨点头:“所以,有可能林戚针对的目标原本就是康雨馨,而康雨馨约我见面,对他来说只是刚好凑巧,给他们创造了机会将我们一起带走。”   薛芃:“难道康雨馨和陈末生被冤的案子有关?”   陆俨回忆道:“案卷里没提到她。”   就在这时,康雨馨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怎么样,商量出来了没?”   陆俨反问:“你对陈末生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康雨馨:“没印象。他是谁?”   陆俨又问:“那么十年前,你有没有被牵扯进某个刑事案,以证人,或是目击者的身份?”   康雨馨停顿了一下,才说:“确实有这么回事,不过我只是简单提供了一下口供,警察也没有再找过我。”   听到这里,陆俨和薛芃都是一怔。   薛芃飞快的问:“是什么案子,还记得吗?”   康雨馨:“详细的我也知道的不多,就是给一个朋友提供不在场证据。”   这么看来,的确和十年前的案件有关。   陆俨和薛芃都没有继续发问,听康雨馨的说辞和语气,她知道的并不详细,最起码她不是当事人之一。   看来要知道答案,只能静待明天。   隔了片刻,陆俨又贴到门口,问:“他现在怎么样?”   康雨馨回道:“药劲儿上来了,不疼了。估计今天能睡个好觉。”   陆俨抿了下嘴唇,不再发问。   薛芃看着他,将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说:“别担心,等明天咱们有机会出去,再看他的情况。”   陆俨轻轻颔首,遂垂下眼,抬脚走回屋里。   陆俨走到桌边,拆开一桶泡面,同时问薛芃:“饿不饿,这里还有面。”   薛芃:“我没胃口,咱们分着吃吧。”   陆俨:“嗯。”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半晌没有人说话。   陆俨将调料逐一撕开,倒进碗里,注入暖水瓶里的热水,将泡面盖盖上。   此时已经是深夜,虽然他们都没有手机,这屋里也没有表,但是按照她和许景昕一起晕倒的时间,和药效过劲儿的时间推算,应该是三点以后了。   窗外的月亮爬的很高,月光透过铁窗洒进屋里,在地上映出影子,影子上有一道道栏杆,还有一道挺拔的身影。   薛芃就坐在床边,就着柔和的月光看着他的背影。   她动了动嘴唇,明明感受到他此时的落寞,对许景昕的担忧,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劝。   而且任何的劝说,在此时都变得分外无力。   薛芃轻叹一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陆俨说:“水是温的,面可能泡的不够软,你的胃行么?”   薛芃抬眼:“可以的。”   她见陆俨正在搅着面,问:“你这两天都在吃泡面?”   陆俨将盖子盖上,转身靠着桌沿,背对着光,淡淡笑了:“沦为阶下囚,也没得挑。不过他们送进来的泡面一直在换口味。”   隔了几秒,陆俨问:“你呢,这几天吃的怎么样,有没有好好睡觉?”   这是一句很简单的问候,却不知道为什么,薛芃听了顿觉鼻子一酸,连忙垂下眼,摇了下头。   除了张芸桦,大概也只有陆俨会这样问了,不带一点刻意。   然后,薛芃又听到他说:“是不是为了追查我的下落,大家都在加班?你这两天一定很累。”   薛芃吸了口气,轻声回应道:“不光是累,也是因为担心,吃不下,也睡不好。”   说话间,她撑在床沿的手,也下意识握紧了。   陆俨半晌没有回应,却也没有动作。   薛芃看着地上的影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才听到陆俨说:“面应该好了,过来吃吧。”   薛芃站起身,走到桌边坐下,将盖子掀开,拿起叉子卷起里面已经泡糟的面,送到嘴边。   她吃的很慢,也是真的没有胃口,可是除了泡面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她需要补充热量,等到了明天,一定有许多需要用体力和动脑的地方。   薛芃吃了一小半,放下叉子,实在吃不动了。   陆俨已经倒了杯热水,这时递给她说:“喝口水,等消化的差不多了就早点睡。”   薛芃没吭声,依言把水喝了,眼神还下意识扫向床铺。   陆俨已经端起泡面碗吃了起来,却在这时注意到薛芃的目光,他咳嗽了一声,说:“好在是上下铺,一会儿我睡上面。”   薛芃却是一愣,站起身往上铺看,虽然光线很暗,却依然能看到木板上是厚厚的一层灰,什么都没铺,只有下面铺了一床棉被。   薛芃诧异的回头:“你睡这上面?现在是冬天,你想明天发高烧吗?”   陆俨一顿,说:“我不是还有大衣么。”   薛芃眼睛都睁大了:“一件大衣能顶什么用。要是你病倒了,咱们怎么出去,我可打不过他们,还得照顾你。”   陆俨一时沉默了,只盯着她。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陆俨才道:“我是怕你介意。”   “有病。”薛芃放下水杯,率先上床,脱掉鞋子,挪到最里面,靠着床头说:“又不是在古代。非常时期,哪有那么多忌讳。”   “哦。”陆俨不再多言,很快将面吃完,将汤倒掉,处理好空泡面盒,这才折回到桌边,将薛芃剩下的半杯水喝了。   再看薛芃,她已经躺下,背对着外面,身上盖着棉被,纹丝不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面对他。   陆俨轻手轻脚的移动到床边,坐下时,床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的神经立刻崩了起来。   无论他把动作放的多么慢,多么轻缓,那声音一直都在,直到他整个人钻进被窝,完全躺平,那“伴奏”才消停。   陆俨抬起手,将夹在床头的小灯关掉,屋里只有月光照明。   陆俨缓慢地深吸一口气,终于闭上眼。   隔了几秒,黑暗中却响起一道声音。   “陆俨。”   陆俨的眼睛又瞬间睁开:“嗯?”   薛芃没有动,依然背对着他,声音有些低,却足以令他听见:“知道你没事,我真的很高兴。”   陆俨一顿:“放心,咱们都会没事的。”   “嗯。”薛芃应道:“对我来说,别的都不重要,只要你平安。”   听到这话,陆俨下意识转头去看薛芃,身体也不由得侧了一点,床板跟着响起。   他的动作连忙顿住,又转回来,说:“睡吧。”   “嗯,晚安。”   “晚安。”   ……   翌日,天亮了。   床板又一次响起“吱呀”声。   薛芃醒了过来,听到陆俨起身,听到他去了洗手间。   虽然洗手间的门关上了,但里面传出来的流水声还是听的很清楚。   陆俨解决完了个人需求,便开始刷牙洗脸。   薛芃就伴随着这些声音,又眯了会儿眼,心里想着,陈末生这些人倒是把东西准备的很齐全,什么都考虑到了,看来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们,最起码要等他们的问题解决之后。   人一旦被困在某个地方,就会下意识挣扎,情绪会焦虑、紧张,等到松懈下来就会觉得分外疲倦。   这个时候,如果能解决温饱问题,那这个人就会渐渐安定、平复下来,也会慢慢接受和适应自己的现状。   陈末生这几人,给足了他们时间接受现实,也保障了温饱问题,没有虐待,也没有精神控制和打压,应该就是希望他们能尽快恢复状态,配合下一步走向。   想到这,薛芃缓慢的从床上起身,下地之后将床铺整理好。   这时,陆俨也出来了,满脸的清爽。   陆俨说:“里面还有一套洗漱用具,你去吧。”   薛芃走进洗手间,放眼一看,洗手池台面上果然有两套洗漱用具。   她很快洗漱了一番,也上了厕所,但还是多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脸上虽然看不出来,心里却觉得有点尴尬。   陆俨上洗手间的时候,她听得很清楚,那么同理可证,陆俨应该也听得到她的声音。   出来一看,陆俨正站在铁门前,透过窗户上的栏杆接过一袋东西,是今天的早餐。   陆俨说:“先吃饭吧。”   薛芃绷着脸点了下头,和他一起走到桌前。   袋子里有杯装的粥,还有茶叶蛋和烧饼。   一顿早餐吃的无声无息,薛芃的胃口依然不好,只吃了茶叶蛋,喝了粥,掰了一小块烧饼就放下了。   余下的全都被陆俨招呼到肚子里。   薛芃从洗手间里漱口出来,问:“那些监听设备都被你拆了,那你这两天如果有什么需要,要怎么和他们联系?”   陆俨将垃圾收拾好,笑了下:“用喊的。”   薛芃:“……”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是那个年轻男人:“吃完了没有,想不想出来透口气?”   薛芃和陆俨同时一顿,一起走到门边。   陆俨轻描淡写道:“游戏开始了?”   年轻男人:“先来一场热身,和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陆俨轻轻点头,同时握住薛芃的手臂,向后退开一步。   年轻男人将外面的大号插销锁打开,同时响起“当”的一声,接着门开了,露出年轻男人的整个身体。   他就站在门外,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陆俨扫过他,看向薛芃。   四目相交,陆俨伸出右手,手掌朝上。   薛芃看都没看,直接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下一秒十指交扣,她感受到他的力度。   陆俨率先迈出脚步,薛芃跟着他,两人越过年轻男人,都没有走出任何无谓的斗争。   要是换做陆俨一人,他可能会试试这个男人的水,但因为薛芃在,也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所以不能在此时浪费体力。   两人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往前走,经过隔壁间时,对上立在门口的康雨馨的眼神。   康雨馨好像很疲倦,看来她睡得不好,也不安稳,气也不是很顺。   透过窗边的缝隙,还可以看到许景昕就靠坐在床头,头发蓬乱,两眼发直,假肢就放在一边。   前一天他吃了药,没这么快清醒,而且还会因为药力,持续一段时间的精神萎靡。   陆俨和薛芃没有在此处久留,来到走廊的拐角处时,侧身往后面一看,只见年轻男人站在康雨馨和许景昕的门前,似乎正准备开门。   两人又对视一眼,穿过眼前的走廊。   两道走廊都是密闭的,没有窗户,只在顶上设置了几个通风口,不大,不足以钻进一个成年人。   等来到外面,视野终于开阔。   陆俨和薛芃脚下一顿,却一起愣住。   外面的场地很大,是一个废弃的厂房,顶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上面有窗户。   而且厂房有两层,还有一层在二楼,有两道金属楼梯可以上去。   令人震惊的是,厂房不仅宽敞,而且原有的设备已经被腾空了,这些人还将这大片场地改建成了……道具屋。   除了“道具屋”,也找不到更适合的形容词。   他们做刑技的,在做一些痕迹鉴定的时候,会和刑侦一起进行案件模拟还原。   模拟现场的选择有很多,可以利用电脑技术进行案件还原,更科学快速,但不够身历其境,也可以去案发现场进行还原,但有时候会在还原的过程中制造一些新的痕迹,所以就需要将场地转向模拟实验室。   江城市局就有这么几间模拟实验室,以共法医和痕检进行案件还原使用,尤其是一些血迹测试,还会根据案发现场的实际情况,对模拟实验室进行还原布置。   而眼前这一间间道具屋,就刚好起到了模拟实验室的作用,还是已经布置好的。   当然,在道具细节上自然不可能跟真的一样完善,不过五脏俱全,无论是空间结构还是家居摆设,放眼一望就能明白还原的是街道还是住家。   陆俨和薛芃很快来到最近的一间道具屋门前,站在老式防盗门外,完全看不见屋里的情况,因为就连隔断,这里都做足了。   门没有关严,只是虚掩着,陆俨抬手推了一下,门开了,露出狭小的门廊。   再往里面看,靠近门口两米处,右手边是一扇木头门,门上有窗,窗户里面可以看到厨房的简单摆设。   正前方是过道,和厨房并行的是一间小厅,没有窗户,厅里摆着沙发。   至于走道尽头,又分出三道门,其中两道通向卧室,另外一道应该是洗手间。   两人没有踏进去,只是目测观察了情况。   这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稀稀疏疏,不止一个人。   还有人在问:“这是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放存稿箱了,忘记写作话了,刚从外面回来=。。=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28 12:00:00~2020-12-2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056880、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泉水烬 50瓶;月沉吟 15瓶;夜来故事多 13瓶;捉鱼哟 10瓶;Youzihao5327、durui、小福蝶 5瓶;打麻将、17119081 4瓶;KAY 2瓶;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18   转身看去, 这时从其它通道出来的,是全然陌生的四个人, 一女三男。   女人大概四十多岁,面相刻薄,脸色发灰,情绪还有些不稳定,一双眼睛来回打转,惊恐的看着周围, 看来这几天她没睡过一个好觉,整个人正处于崩溃边缘。   而那三个男人,有一个年纪轻一点, 最多二十七八岁, 看上去斯斯文文, 细皮嫩肉,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   另外两个, 年纪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一个头顶有些秃, 一个身材有些胖,面相和表情上全都露出一副中年油腻的景象。   一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 这四个人也是被抓来的。   大家出来的反应也非常一致,有的震惊, 有的直接看傻眼,每个人都是茫然的。   等到惊魂落定, 这几个人也互相辨认了彼此,其中两个人很快就有了细微互动。   那脸色发灰的女人看了胖男人看了一眼,又飞快的转开,还下意识用余光去扫, 而中年男人也把头别开,像是在避嫌。   这时,那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走上前,看着陆俨和薛芃,问:“你们也是被他们带来的?”   陆俨点头。   男人又问:“那他们为什么要抓咱们,你们知道吗?”   陆俨:“还在观望。”   薛芃抬了下眼皮,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用词,他说的是“咱们”。   表面上看,大家都是受害者,处境被动,男人说了“咱们”,就会将距离拉近,形成同一阵营。   说话间,许景昕和康雨馨也从走廊里出来了,却没上前,只是站在最后面,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们也感到很惊讶,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小声交谈了几句,直到有人注意到他们。   那二十几岁的男人又是第一个发言的:“快看,又来两个!”   众人一同看过去。   陆俨拉着薛芃,沿着边缘往那边走了几步,同时观察着另外四人的动向。   直到陆俨和薛芃来到许景昕和康雨馨旁边,双方目光有一瞬间的交汇。   陆俨嘴唇动了动,很轻的问了几个字:“身体怎么样?”   很显然他是在问许景昕。   这也是在得知许景昕身份之后,他们第一次正式对话。   许景昕脸色很差,只缓慢的眨了下眼,算是回答。   薛芃扫了眼两人的互动,未露声色,视线一转,却见康雨馨一直看着自己,又看着她和陆俨交握的手。   接着,康雨馨就对她笑了一下,仿佛在打招呼。   薛芃却笑不出来,只是扯了下唇角。   四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微妙且尴尬。   虽说眼下的关系一目了然,已经形成两两一对,可要是细究,牵扯可就多了。   对于康雨馨,陆俨纵使问心无愧,可在她看来,陆俨就是欠了她一笔债。   而陆俨、薛芃和许景昕,也曾因为命运的阴错阳差,而走到今天的局面。   自然,眼下大家有共同的困境和难关,要解决“生存”问题,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四人必须配合,等到离开这里以后再见面,恐怕就是兵与匪了。   那二十几岁的男人,这时也凑了过来,大约是看陆俨几人和自己年龄相仿,上来便问:“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人猜到一点?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金,宋朝的宋,金子的金,你们……”   宋金在等四人做自我介绍,谁知沉默了几秒,却没有人应。   直到陆俨打破沉默:“我姓陆。请问,那边三个人,你认识么?”   陆俨指的自然是那一女两男的中年人。   宋金顺着陆俨的视线往后一看,原本还装作彼此不认识的三人,这会儿已经靠向彼此,还背对着这边,好像正在小声说话。   “瞅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又想不起来。你们呢?”宋金话落又把头转回来,打量着陆俨、薛芃、许景昕和康雨馨,忽然又道:“你们好像认识吧,一起的?”   这一次,回应他的是薛芃:“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难道不害怕?”   薛芃也一直观察宋金,发现他还有点兴奋。   当然只是这样目测,还不能完全肯定他是不是故作轻松。   宋金一愣,说:“我一开始也怕啊,但是后来和抓我来的那个人聊了聊,慢慢就不怕了。反正我没做亏心事,我怕啥?”   看来宋金知道的还不少。   康雨馨立刻问:“那你们都聊了什么?”   宋金:“说是找真相,让大家配合一下。我原本还不太相信,我又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找真相找我干嘛?结果出来一看,呦呵,是不是要玩密室逃脱啊,这个我常玩,一下子就来感觉了!”   薛芃一边听着宋金说话,一边向四周看,扫了一圈,视线又折回来,轻声对陆俨说:“把咱们放出来的蒙面男人不见了。”   刚说到这,不远处那三个中年人就有了动静。   头秃的男人开始一间间道具屋去找人,把门推开了却不敢真的往里面走,好奇的探了个头就跑出来,然后漫无目标的对着四周和二楼喊话。   “喂,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们,到底想要什么,已经把我们关起来好几天了!我是真的没钱啊!人呐,出来啊,难道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要钱还是要命,给个痛快啊!”   胖男人也跑向很远的地方,试图去寻找出口,不会儿又折了回来,说:“那边有扇大铁门被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然后,胖男人也放开胆子喊道:“我和你们有仇吗,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宋金原本还和陆俨几人在一起,听到这话,又朝那边跑过去,说:“行了,别叫了,一会儿就知道了!”   陆俨这边四人都在安静地观望,始终没有人动。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保存体力,静待绑匪的下一步。   再说这里都布置成这样了,绑匪必然早就做了万全准备,不会傻的留个好突破的出口,让大家跑出去。   眼瞅着那边争吵起来,这边,半晌不曾开口的许景昕,终于出声:“把人放出来,自己却消失了。他们在等什么?”   陆俨一顿,转头应道:“应该还有人没到。”   许景昕扬眉:“还有人?看来你已经知道是哪个案子了。”   陆俨转头,说:“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陈末生的案子。十年前他被判处故意杀人罪,坐了冤狱,今年才放出来,但真凶还没抓到。”   说到这,陆俨又侧了下头,示意康雨馨看向那几个大喊大叫的中年人:“你昨天不是说,那时候帮一个人做了不在场证明么,是不是他们其中之一?”   康雨馨来回审视几秒钟,说:“看年纪和身材,应该是秃头的那个,但我不肯定。当时是有警察叔叔来我舅舅的网吧问话,拿了几张照片给我们辨认。”   说到这,那个宋金又回来了。   “哎,我去那边问过了,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见没有,那个胖胖的大叔,还有那个秃顶的,我刚才瞧着他们就有点眼熟,刚才一问,嘿,原来大家都和一个凶杀案有关。事发的时候,我就在案发现场附近的网吧上网,出来买烟的时候瞧见一眼,后来还给警方作了证。不过奇怪了,我只是做个证,把我抓到这里来干嘛啊?是不是剧组恶搞,还是什么真人秀节目……”   只是宋金的话还没说完,这时另一边的通道就发出一阵响动。   然后就听到一个女人说:“我不去,不去,我不想见那个人,放开我,你干脆杀了我吧!”   这声音……   陆俨等人是寻着声源看过去。   唯有薛芃,听到声音后先是一愣,在原地定了两秒,这才飞快的转过头。   就见通道口走出来两人,蒙面的年轻男人一手揪着女人的胳膊,连拖带拽的将她拉了出来。   那女人脸色白如纸,好像又急又怕,而且蓬头垢面,还在年轻男人手下一直挣扎,好似比起这些绑匪,女人更怕出来见某个人?   因为陆俨一直握着薛芃的手,所以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薛芃的异常,只觉得她手上用力了些,另外一只手还去抓他的小臂。   陆俨侧了下头,眼尾扫向薛芃,却见她皱着眉头,一直盯着被拽出来的女人。   直到走近了,年轻男人向前一推,将女人推到薛芃几人面前。   女人慌乱间连忙稳住脚步,再一抬头,猝不及防的对上薛芃的眼睛。   女人一下子愣了,傻了,连刚才在害怕什么都忘了。   与此同时,薛芃也松开陆俨的手,向女人走近两步。   周围几人都不说话,只注意着薛芃的异状。   蒙面的年轻男人已经退开两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就在这时,薛芃对女人道:“方紫莹,你也是目击证人?”   是的,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方紫莹。   这下,不仅薛芃感到震惊,就连陆俨也变了脸色,遂飞快的在脑海中回顾案卷资料,看是否有遗漏。   方紫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薛……薛芃……你怎么也在……”   方紫莹说话结结巴巴的,薛芃很快将她打断:“你刚才说不想见那个人,指的是谁?”   方紫莹一愣,看了看薛芃,又转向周围其他几个人,逐一略过陆俨、许景昕、宋金,而后是康雨馨。   方紫莹很快垂下眼,双手抱着自己。   直到后面那两男一女的中年人也走了上来,方紫莹的视线也扫向了他们,她先是一愣,随即就白了脸。   薛芃疑惑的转头,先和陆俨对上一眼,然后一同看向身后。   也不知道方紫莹看见了谁,她整个人都开始抖动起来,还一步步往后退。   与此同时,就听到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喊道:“小莹?是小莹吗?”   方紫莹直接捂住耳朵,转头要跑。   但蒙面的年轻男人却一把拽住她,反手握住她的肩膀,将人直接推进人堆。   胖男人已经箭步上前,抓住方紫莹。   “小莹,是我啊!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是不是又犯病了?!”   方紫莹全身僵硬,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挣开男人的手,只能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   “啊——!”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搞不清楚唱的是哪出戏。   直到宋金说:“哎,这位大叔,你看你把人吓的,要不你先松开,我怕她犯心脏病……”   “关你什么事!”胖男人啐了一口,“我是她爸!”   “我去,真的假的啊?!”   一听到是父女关系,大家更是面面相觑,一时无人上前。   薛芃的注意力原本都集中在方紫莹父女身上,这时余光却瞄到了康雨馨的动作。   薛芃略微侧了下头,看见康雨馨拉着许景昕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完全退出“战场”,置身事外。   直到薛芃眼皮抬起,和康雨馨对上一眼。   康雨馨耸了下肩,许景昕只轻轻皱着眉,不置可否,薛芃又将目光收回来。   谁知这一转头,刚好看到胖男人上前搂抱方紫莹。   当然,要说那不是搂抱,而是防止方紫莹挣扎做出的动作,也算合理。   但是薛芃这一见,就是觉得很刺眼,本能上就觉得不对。   她也十分相信一个道理,就是一旦有某个时候,突然冒出很不舒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时候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就好像薛奕的死,她也是在无根无据的前提下,始终认为凶手不是方紫莹。   也正因如此,薛芃没有深思,就直接上前两步,一把拿开胖男人的手,将方紫莹拽了出来。   胖男人大约没料到会有人干涉他的“家务事”,愣了一下,盯着薛芃,又看向她身后的方紫莹,质问:“你谁啊,她是我女儿,她有病,不相干的人一边去……”   说话间,胖男人就要伸手扒拉薛芃。   可胖男人的手还没碰到薛芃,手腕就在空中被陆俨握住了。   胖男人又是一愣:“你特么的又是谁啊!”   “警察。”陆俨说:“你先稍安勿躁,还不是认亲的时候,现在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离开。”   哈?警察?!   陆俨一自报身份,周围几人都有点傻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一起打量陆俨,全都是一脸问号。   “你说你是警察?有证据吗?”   “哎,他都被抓来了,肯定搜过身了,哪来的证据啊!”   “也没准是瞎编的呢。”   胖男人反应过来:“就算你是警察,你也没有权利管我们的家务事吧?”   宋金这时凑上来:“不是啊大叔,他说的也有道理,现在的确不是认亲的时候。”   胖男人:“靠,关你什么事,你特么……”   陆俨上下打量了胖男人一眼,突然将他的话打断:“你叫刘吉勇,五十六岁,是做防护用品起家的,我说的没错吧?”   这话落下,众人又是一愣。   刘吉勇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么多事?你调查我?”   宋金搭碴儿:“他不是说了他是警察吗?”   陆俨没理两人,又看向那个秃头男人,说:“你叫李升,四十七岁,十年前在做私家侦探。”   李升脸色一变。   陆俨却已经看向那个中年女人:“你叫郝友梅,四十五岁。”   郝友梅早就别开脸,自从陆俨报出身份后,就没有和他对视过。   自然,陆俨现在所说的三人年龄,都是在档案上的年龄加了十岁。   当年提供笔录和口供的人有几十人,梳理的线索也比较多,早就堆满了一整箱,但和案件有直接关联以及提供关键性证词的人只有眼前这么几个。   经过十年,这三人变化很大,刚才距离比较远,打眼一看,不能完全肯定他们三人是档案笔录里提到的谁,如今近距离辨认过后,陆俨已经逐渐想起一部分他们的资料。   说话间,陆俨也在观察三人的表情和神态,李升和郝友梅都是第一时间错开眼神,即便是前一刻还“理直气壮”的刘吉勇,也在这一刻渐渐“怂”了。   陆俨见刘吉勇手上不再使劲儿,便松开他的手腕。   刘吉勇揉着胳膊,小声说了句:“就算你知道我们都是谁,也不能证明你是警察啊。”   “哎,对啊,你是警察,难道也是被抓来的吗?”宋金又一次接茬儿,“还是说,这就是你们警局的一次演戏,让我们配合表演?呃,好像也不合理啊,警察不会绑架人的吧……”   陆俨始终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十分平定:“我叫陆俨,江城市公安局的刑警,要证明我是否冒充并不难,你们三个人都有案底,我在你们的档案里都看到了,是因为什么事我就不公开说了。或者等大家出去了,你们也可以到市局来证实我的身份。我还是那句话,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齐心协力,先搞清楚绑匪的目的,再想办法离开。”   一说到“案底”,几人更老实了。   薛芃始终站在陆俨身后观望这一幕,这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吉勇三人会在听到“警察”二字后,面路心虚,这是做过贼的人最自然的反应。   再看方紫莹,已经安静很多,身体也渐渐不抖了,却蹲在地上,双臂抱住自己,始终不肯起身。   薛芃此时才想起来,方紫莹的母亲好像改过嫁。   薛芃便在她旁边蹲下,低声问:“他是不是非礼过你?”   方紫莹肩膀一抖,瞬间石化。   薛芃又道:“你要是现在不说,下一次,没有人会再帮你。”   方紫莹也不傻,自然明白薛芃的意思,“保|护|伞”就在眼前,她要是不抓紧,等错过了时机,就算是警察也不好插手家务事。   于是,方紫莹飞快的点起头,一下下,像是小鸡啄米。   薛芃心里有了数,很快作出判定:“在离开这里之前,你尽量不要一个人,最好跟着我们。”   话落,薛芃便站起身,走到陆俨身边,说:“我们虽然是警察,但今天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也是被抓来的,到现在还是一知半解。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如你们问问自己,或者去问他……”   薛芃边说边转身,同时抬起头,看向二楼。   蒙面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上了楼,就站在走廊视野最佳的位置,双肘架在金属栏杆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下面的好戏。   众人不约而同的顺着薛芃的视线往上看。   就在这时,年轻男人身后的房间也开了门,走出来两个中年男人,同样戴着口罩,但看身形,应该是陈末生和林戚。   陈末生双手搭在铁栏杆上,问:“聊这么久渴不渴,要不要坐下来歇会儿,先喝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个邪风啊,绝了真是,我还刚好在下午风大的时候出门了,吹成傻逼。   我看留言区老有亲说快完结了什么的。我没说快完结了啊,霍家还没讲到,怎么可能快完结,那就烂尾了。   我估计了一下,以现在的更新速度,只要不卡文,不断更,应该春节前后可以收。   好啦,本章介绍完各路“玩家”,下章开始排兵布阵~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29 12:00:00~2020-12-3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袇、喵嗷喵、小福蝶、栖芫 10瓶;小小 9瓶;废话小陈 7瓶;电影馆里的耗子 5瓶;耘岫 3瓶;有所住、kikomizuha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19   陈末生话落, 就和林戚、年轻男人一起下了楼。   楼下所有人都纷纷聚拢在一起,互相“抱团”, 无论彼此之间有无嫌隙,这都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就连方紫莹也站了起来,躲到薛芃和陆俨身后。   而三名绑匪下楼的同时,也各自拿出组装枪。   这时,人群中的李升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是警察,你应该保护我们市民……”   刘吉勇接道:“是啊, 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啊,难道站在这里等着被杀?”   宋金:“你要害怕,你可以跑啊, 他们不都说了吗, 是要玩游戏……”   陆俨全然没有理会身后的窃窃私语, 他一早已经站在了最前面,张开双臂, 护住身后众人,同时神情肃穆的对着下楼的三人。   位置虽然在移动, 但双方的眼神却始终胶着在一起。   随着三名绑匪的路线,“抱团”的众人也在陆俨身后跟着移动, 就像是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直到那三把枪来到队尾,对准众人, 示意大家往道具间的方向走。   道具间分为两排,在过道中间也有布景, 像极了简陋版的拍摄基地,而在过道的尽头,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木质, 比较粗糙,但面积不小,周围还依次摆放了十把椅子。   在组装枪的威慑之下,众人来到桌前。   刘吉勇还在嘀咕着:“不是吧,他们就三个人,咱们这么多人,为什么要配合啊,怕什么呀,怎么现在当警察的都这么惜命!”   宋金接道:“有本事你就冲啊,凭什么让人民警察去给你挡枪子儿啊,而且这里就他一个警察,要是他牺牲了,谁来保护咱们?”   直到落座后,众人看向对面,这才发现座次也很有趣。   宋金、刘吉勇、李升、郝友梅坐在同一排,而对面的是陆俨、薛芃、方紫莹、许景昕和康雨馨。   宋金见了,说道:“我去,不是吧?”   然后又对对面的陆俨小声喊道:“陆警官,我们这边还空了一个位子,你要不要……”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听“咚”的一声,蒙面的年轻男人已经一屁股坐在宋金旁边的空位上,还将端枪的手肘架在大腿上,枪口就冲着宋金这排四人,另一手还搭在椅背上,悠闲极了。   宋金立刻闭嘴。   这之后,场内无人说话。   众人脸色各异,有的惊慌失措,有的战战兢兢,还有的在察言观色,一时心思各异。   陆俨已不动声色的在四周扫了一圈,同时略过每个人的表情,最终看向陈末生,问:“不是有水么?”   刚说完,林戚就从角落里拎起一箱矿泉水,放在桌面上,然后将里面的水拿出来,在桌上滚了几圈。   水瓶随着滚动,滑向每个人的面前,大家纷纷伸手去接。   李升早就渴了,迫不及待的拧开喝了。   刘吉勇还有点迟疑,问:“你就不怕下毒啊?”   郝友梅小声说:“要想下毒,前两天抓咱们的时候不就下了。”   就在众人喝水的时候,林戚从旁边拉过来一个白板架,同时还将几只黑色水笔放在陆俨面前。   就听陈末生说:“陆警官,我知道你们刑警办案的流程和规矩,也知道你的办案能力和速度,现在就请你给大家梳理一下思路。”   陆俨拿起一支笔,起身走到白板前,扫了陈末生和他手里的枪一眼,果断的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字——陈末生,43岁。   只不过这行字写在白板比较靠下的中间。   等到陆俨侧身让开,再度对上陈末生的眼睛,这时就听李升叫道:“啊,陈末生,你……你真是陈末生?”   刘吉勇和郝友梅也跟着变了脸,唯有宋金一脸兴奋。   陆俨说:“既然你是这个案子的受害者,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不如大方示人。”   陈末生似是笑了一下,将脸上的口罩揭开。   兵与匪终于正式见面。   陆俨目光平定的看着陈末生,隔了几秒,再度开口:“十年前的档案我研究过,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我也会打算翻查此案。你现在这样做,将来会面临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陈末生点了下头,声音透着苍老:“当然清楚。”   陆俨:“清楚还要一意孤行,看来你真的很坚决。”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陈末生说:“我这辈子没有其他盼头了,我只要一个真相。既然警方和法律不能还我清白,我就自己来。”   也就是说,为了这件事他什么都能豁出去。   陆俨说:“当初警方调查,前后向四十多个人进行过询问,可是今天被你们抓到这里,和案件有关的人,只有六个。到底他们当年的证词有什么特别之处,会被你选中?”   陈末生扫向刘吉勇、郝友梅和李升三人:“你不是研究过案卷吗,你应该知道,他们三个的证词是直接导致我被定罪的原因。”   此言一出,刘吉勇三人纷纷面露心虚,李升更是嘀咕道:“我就是实话实说……”   陆俨却没有理会,又问陈末生:“那另外三个呢?”   他指的是康雨馨、方紫莹和宋金。   陈末生冷笑:“另外三个,也许在你破案的过程里,可以帮我找到答案……现在,开始吧。”   陆俨没有多言,只是转身依次扫过刘吉勇三人,随即在白板上率先写下一行字——郝友梅,45岁。   这行字距离陈末生那行有些距离,在白板的左上角。   郝友梅愣了:“为什么要写我?”   陆俨没有回答,而是说:“你和陈末生在同一个化工厂工作过,他在仓库,你在会计室。据当时的工友说,你丈夫婚后不到一年就因工伤而瘫痪,一直在家躺着。陈末生因为和你们夫妇是同乡,所以私下里帮了不少忙。不过后来厂子里也有传言,说你和陈末生发展出不伦的关系。”   郝友梅当即变了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们血口喷人,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我很爱我的丈夫,我一直照顾他到去世,到现在都没再嫁!”   郝友梅太过激动,不仅是陆俨多看了她一眼,周围众人也纷纷投去目光。   薛芃也在此时扫过郝友梅摸鼻子和耳朵的紧张动作,同时想起之前郝友梅和刘吉勇之间的眼神交流。   就在这时,郝友梅的余光也往旁边瞟了一眼。   薛芃又顺着郝友梅的眼神看向旁边,恰恰是刘吉勇。   刘吉勇双手抱在胸前,头却偏向另一边,大家都在看郝友梅的不自在,唯独是他盯着白板的方向。   薛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对上陆俨时,陆俨也刚好看过来。   薛芃便以眼神向他示意刘吉勇。   陆俨意会,转而问陈末生:“刚才那段也是我在口供里看到的,你有什么澄清和补充。”   陈末生摇头:“继续。”   陆俨来到白板右边,在右上角写到——刘吉勇,56岁。   然后转身说道:“刘吉勇,你十年前做防护用品起家,生意还算红火。当时曾经为多家化工厂提供防护用品,尤其是陈末生和郝友梅工作的祥云化工厂,和你的生意往来最为频繁。听说你路子很广,有几家化工厂就是经过你的介绍,以低于市场的价格,买到当时最新技术的反应釜设备。”   刘吉勇干笑了一声,应道:“大家互相帮助嘛,我朋友多,也就是帮忙介绍一下……”   陆俨话锋一转:“其中一家叫丰华的化工厂,在使用这家所谓最新技术的反应釜之后,不到两年就发生了大爆炸,造成五人死亡,七人受伤。”   刘吉勇脸色大变,立刻解释:“那和我也没关系啊,那也不是我生产的!”   一说到丰华化工厂,薛芃脑海中飞快的回想起冯蒙曾经提过的细节。   据冯蒙说,在近二十年间江城所有化工事故中,这个丰华的爆炸事故尤为严重,在当时曾造成不小轰动。   而且因为爆炸而挥发出来的大量黑色浓烟,味道十分刺鼻,政府部门第一时间发出通告,请江城市民尽快返家,关好门窗。   而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除了大批民警和消防部门,环境部门也展开行动,要尽快进行环境检测。   这时,薛芃开口了:“那次爆炸之后,经过多部门的协同调查,证实爆炸原因属于设备装置的制造问题,除了反应釜本身设计不合理,设备结构形状也不连续,而且焊接布置和材质选择也有问题。当时因为爆炸而挥发到空中的化学物质,也给江城带来不便。而且那些化学物质会迅速沉淀,整个城市的水源、土壤,包括农作物、家畜都会受到影响。虽然政府已经第一时间进行补救,可这次爆炸所带来的污染却是不可逆的。”   听到这里,康雨馨不禁问道:“丰华化工厂?这事是不是还上过新闻,我好像有点印象。”   许景昕接道:“如果我没记错,当时闹得很大,不过应该是六七年前的事,和十年前的案子无关。”   “就……就是啊!不相干的事,你提来干什么?”刘吉勇抢白。   陆俨却不紧不慢,转而问陈末生:“我只记得这么多,到这里你有没有补充?”   陈末生点头,遂吸了口气,说:“因为这件事而牵扯出来的,不仅是反应釜设备的质量问题,还有背后的黑心产业链。刘吉勇作为中间介绍人,他的防护用品公司,也因此接受调查,发现他们厂子生产的防护服超过八成质量不合格,根本不满足标准要求。”   “等等……”宋金忍不住举手,将陈末生打断:“那个陈先生、陆警官,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这个什么防护服啊,反应釜啊,和……哦,就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陈末生回道:“关系就在于,在刘吉勇的公司被查之前,祥云化工厂曾经向他购买包括防酸工作服、酸碱类化学防护服、阻燃服在内的十几种防护用品,长达五年之久。而和刘吉勇直接达成这项合作的工厂主管,正是陈末生被冤案件的死者,沈志斌。”   陆俨一边听着陈末生讲述,一边在白板上写下关键点。   众人在震惊陈末生的口述内容之余,也相继看到那行字——沈志斌,53岁(死者)。   沈志斌的名字就在白板的最中间,陆俨手上的黑色水笔,又从这个名字出发,画出三条线,联系到原本写在左右两个上角的刘吉勇和郝友梅,以及下方的陈末生,接着还在线索上标注小字。   这下,一组耐人寻味的四人关系呈现出来。   陆俨将笔落下,转头看向陈末生:“有没有遗漏?”   陈末生目光深沉,瞅着陆俨片刻,才在众人的屏息等待之下开口了:“丰华化工厂爆炸是在七年前,而且这起事故和我的案子也没有关系。没想到在警方正式翻案之前,你就已经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场内一时没有人接话,除了脸色越来越不自在的郝友梅和刘吉勇,其余的人都盯着白板上的字。   猎奇是人类共同的属性,在看到这样一组利益和狗血兼而有之的人物关系之后,每个人心目中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故事版本。   “那个,我有问题!”   就在这时,宋金打破了沉默,他又一次举起手,问:“我先说一下我的理解啊。现在的意思是不是说,本案的死者沈志斌跟刘吉勇买了一批伪劣防护服,而刘吉勇就给沈志斌吃了回扣。可是这些防护服送到厂子以后,肯定会被管理仓库的陈先生注意到,而购买它们呢就要经过财务,也就是这位郝女士。怎么样,我想的没错吧?”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什么回扣啊,你有证据吗?!”刘吉勇桌子一拍,急了。   但刘吉勇刚起身,一直坐在末位没吭声的蒙面年轻男人,就将枪口举高,对准他的脑袋。   刘吉勇又一下子缩了回去,小声说:“你没证据别乱说啊,不要误导陆警官调查!”   宋金回道:“这不是讨论么……急什么呀,做贼心虚啊?这要不是因为丰华化工厂爆炸的事,恐怕你和沈志斌的私下交易到现在还没人知道吧?”   刘吉勇:“你!”   眼瞅着两人拌起嘴,陆俨开口道:“这样的口舌之争没有意义,警方查案,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我们会根据证据走。我相信这也是你希望看到的,这应该就是你会找我的原因。”   说话间,陆俨转向陈末生,那后半句就是说给他听的。   陈末生笑了下,脸上的纹路走向也跟着软化了些,不再像先前那样阴鸷:“如果十年前的警察,能像你这样想,我就不会白坐十年冤狱。”   陆俨淡淡应了:“警队有精英,也会有败类,我不想为当年处理这个案子的警察辩解什么,我只能说,这件事我感到很遗憾。既然你想要的是真相大白,我会尽量帮你,但也希望你不要伤害这里任何一个人,不管他们之中是否有真凶。”   陈末生深吸一口气,缓慢的点头,随即很轻的说了两个字:“可以。”   “喂,喂,喂,现在是唱的哪出啊?”就在这时,一直观望形势的李升突然叫道:“他是绑匪,你是警察,我们是无辜市民,你应该保护我们,而不是和绑匪一唱一和吧?再说了,就算刘吉勇干了伤天害理的事,那也和我们无关啊,大家说是不是啊!”   宋金:“就是。”   李升见有人附和,顿时嘚瑟起来,准备再拉几个人下水,谁知放眼一看,其他人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陆俨扫了李升一眼,将笔放下,对陈末生说:“你应该知道,要找真凶,首先就要进行案发现场调查。你准备的那些道具屋,是不是该启动了?”   陈末生点了下头,很快看向始终站在白板旁当背景的林戚,和末位的年轻男人,两人接收到陈末生意思,便示意众人起身。   陈末生:“那就请大家跟我过来还原案情吧。”   ……   众人起身,神态各异。   终于到了宋金最期待的环节,他最积极,相比之下,许景昕和康雨馨则最后才起来,一直跟在最后面。   走在中间的刘吉勇几人,都有点不情不愿。   而薛芃就跟着陆俨走在最前面,方紫莹为了躲开刘吉勇,紧紧跟着她。   这要是换做以前,薛芃和方紫莹都会很吃惊,她们自然不会预料到有朝一日,会这样“和谐”相处,而方紫莹更是将薛芃当成了□□。   直到众人来到两排道具屋中间的过道上,走在最前面的陈末生站住了。   这里位置很宽敞,站个几十人都不成问题,而距离最近的道具间,看外观就知道是一间公共厕所,分出男女,走进去一看,不仅分出隔间,还布置了道具茅坑和洗手池。   就在这时,蒙面的年轻男人拿出一个人偶,长度有175cm,身材和身着的便装都像是男性,脚上是一双休闲皮鞋。   年轻男人将人偶道具扔到地上。   李升最先发出呼声:“这不是沈志斌吗!”   宋金立刻凑到他旁边,问:“你怎么知道?”   李升:“废话,一看就知道啊!沈志斌当初就是死在男厕所外面的。”   “这个我当然记得了,我那时候还听人说过,他当时背靠着外面的墙,双腿伸直了,耷拉着脑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喝多了……”   薛芃和方紫莹一直站在旁边不碍事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角度的优势,令她注意到其他人的表现。   尤其是站在外围始终戴着口罩的林戚和年轻男人,他和林戚都没有摘下过口罩,这绝对是个疑点。   按理说,康雨馨知道林戚的身份,而年轻男人是将咖啡店借给许景昕使用的人,他俩的身份早就没有遮掩的必要了,那他们为什么还一直戴着口罩,是在防谁?   薛芃一边想着一边扫向其他人,转而又看了眼方紫莹。   也许,无论是司机林戚,还是那个咖啡店老板,都是假身份,而这里面有人认识真正的他们。   还有,陈末生三人将这么多人抓过来,却可以将整个环节弄得有条不紊,这之中必然是经过反复推演,否则但凡有一个环节出问题,他们的计划都可能失败。   就好比说绑架时间,虽然还没有跟大家聊过都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但是听言谈,看状态,应该都比计较集中,是在之前一到两天之内。   如果失踪时间过久,就会有家属报案,警方就会留有记录,等到展开调查时,发现失踪的人彼此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会展开联想。   当然,之前市局就已经知道绑架陆俨的人是陈末生和林戚,现在连她也不见了,市局一定十分重视,兴许早已展开全城搜捕。   现在除了案件推演之外,还有一件事是当务之急,那就是要找到机会分别和这些人对话,大家将自己所知的线索拼凑在一起,兴许会更快找到答案。   整个计划如此周密,这里的设置如此齐全,一定花了陈末生三人不少时间,这里面的工作量实在太大,除了他们以外,很有可能还有其他帮手。   最主要的是,既然经过了周密的部署和安排,那么在挑选绑架对象这件事情上,也必然是经过缜密的分析。   刘吉勇、郝友梅和死者有直接利益牵扯,李升是私家侦探,多半知道一些“隐私”,宋金是当时站在远处看到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而康雨馨就在附近网吧。   那方紫莹呢,除了是刘吉勇的继女之外,她还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还有,这些人一定不是陈末生随随便便挑出来的,应该都有合理的解释,但问题是,陈末生为什么要抓其他人?   如果是许景昕,薛芃还能理解,他此前一直都是陆俨的软肋。   那么自己呢?薛芃不禁自问。   薛芃想的入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叫道:“薛警官,该你了!”   是陈末生。   薛芃一顿,抬眼间,见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薛芃的表情却很淡:“什么?”   陈末生说:“通过痕迹还原案发现场,不是你们痕检最擅长的吗,现在,该你了。”   宋金小声问李升:“痕检是做什么的,难道是法医?”   李升:“就是做物证化验的……”   薛芃向前走了两步,转头看向道具厕所,又向四周扫了一圈,和陆俨对视了一眼,最终对上陈末生。   “我是痕检,但我不是超人,这里没有工具,案发现场也没有还原,你让我怎么帮你?”   薛芃话音方落,年轻男人就拎着一个箱子过来,放在她面前:“给你工具。”   薛芃先是一愣,很快蹲下开箱,周围的人也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打开一看,除了她经常会用到的取证工具之外,还有几瓶红色的液体,像是颜料,而在箱盖的夹层里,还塞着一个纸袋。   薛芃把纸袋拿出来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叠照片。   那每一张,都是案发现场的照片。   这下,不仅是薛芃震惊了,陆俨也跟着蹲下身,接过照片,皱着眉一张张翻看。   薛芃问:“这些照片,只有警局内部接触过这个案子的人才有可能拿到,你们是哪儿来的?”   年轻男人笑道:“你再仔细看看,我们这里的照片,可比当年那些警察手里的还要多。”   薛芃又垂下眼睛,顺着陆俨翻看的节奏往后看。   果然,有些照片无论是角度还是拍摄手法,都和警局的不太一样。   就在这时,陆俨和薛芃的目光对上,两人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件事——这里面有人去案发现场拍过照。   是谁?   薛芃问道:“你们找上我,就是因为我是痕检?”   “不止。”年轻男人回道:“今年翻案的时候,你不是也参与了么?你既然是痕检,有些物证一定经过你的手,比起其它人,你对这个案子更熟悉,上手会更快。”   原来是因为这个……   薛芃盯着年轻男人,没有言语。   可她心里却在想,他们是怎么知道她参与了翻案工作?   而后她又看向陈末生,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常智博。   这件事常智博是知道的,而常智博和陈末生曾经是狱友。   只是薛芃的思路刚刚形成,就听到宋金小声说了一句:“那个……你们有没有发现,刘吉勇和郝友梅不见了?”   众人下意识朝身后看,果然少了两个人,应该是在刚才所有人把注意力都放在照片上的时候偷溜走的。   只是再看陈末生三人,却丝毫没有慌张,也没有要四处找人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看过很多密室推理的小说和影视剧,这个类型的早就想写了,当然要完全跳出前人的痕迹也比较难,毕竟可以用的桥段设计都用过了。   在这个密室类型里,我最喜欢阿加莎的东方快车和无人生还~我看有童鞋说刑事侦缉档案4和西村京太郎。除了这些,还有电锯惊魂,致命ID,利刃出鞘,风声电影版,也都给了我启发~   放心,我会尽量写出不一样的!   最后,2020年要结束了,大家一起迎接2021吧,祝大家跨年夜开开心心!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30 12:00:00~2020-12-3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2han9iii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蓼莺、Stacy 100瓶;丽公子 28瓶;不知道取啥名 20瓶;2han9iiii 11瓶;liwliwli、小福蝶 10瓶;善良的菜菜、哈喽,嗨! 7瓶;leah 5瓶;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20   余下的人很快开始窃窃私语。   薛芃将工具箱关上, 问:“你们要现在还原案发现场?”   陈末生反问:“有什么问题?”   薛芃:“有,我需要清场, 起码要给我留出五米距离。”   林戚闻言,便转过身,将枪口对着四周的人,说:“请大家让让。”   众人很快往后退。   薛芃见状,又问:“还少了两个人,要不要等他们回来?”   陈末生笑了下:“他们跑不远。”   正说到这, 就见刘吉勇从另一边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跑到跟前已经气喘吁吁,弯着腰, 往身后指着说:“郝……郝友梅, 被电……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李升很快给刘吉勇递了瓶水, 刘吉勇“咕噜咕噜”喝了半瓶,这才把舌头捋顺, 将刚才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原来,是刘吉勇往那边去找出路, 却在快到大铁门之前,遇到了一整片铁丝网,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   这时,郝友梅就从后面冒了出来, 一把拽住他,问他是不是想自己偷溜。   刘吉勇甩开郝友梅的手, 说:“我走我的,也不碍别人事儿啊,你瞧见刚才的阵仗没,我告诉你, 都留在这里,都得死!”   郝友梅一下子犹豫了:“不至于吧,他们抓大家过来,也是为了查清真相啊,而且陈末生也保证了,不会伤害这里的人。”   刘吉勇嗤笑:“你信他的话?他要找真相,为啥不等警局翻案,他说不伤害大家,那你说他手里的枪是用来干嘛的,万一走火了呢?”   郝友梅愣在原地,琢磨这刘吉勇的话。   刘吉勇这时便开始私下寻摸。   郝友梅醒过神,问他:“你找什么?”   刘吉勇说:“我得找个趁手的工具啊,把这个铁丝网撬开……你要不就帮忙,要不就往回走几步,帮我把个风。”   郝友梅说:“你让我把风,你好自己一个人溜?想得美!依我看,这也没什么难的啊,不就是个铁丝网么……”   说话间,郝友梅也伸出手,去抓铁丝网,想试试它的力度。   随即就听“啊”的一声。   等刘吉勇回过身一看,郝友梅已经应声倒地,虽然闭着眼,已经陷入昏迷,身体却还在抽搐。   刘吉勇讲到这里,宋金最先发出惊叹:“那郝友梅人呢,还躺在地上?”   刘吉勇点头。   李升震惊道:“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刘吉勇反驳:“那我怎么办,我也扛不动她啊!”   就在几人争吵的时候,陆俨开口了,说话的对象却是陈末生:“既然有伤者,应该先过去查看情况,你们也不想闹出人命吧?”   陈末生没说话,转头看向年轻男人,年轻男人轻叹了口气,随即对李升说:“你,跟我过去,一起把人带回来。”   李升:“我?”   年轻男人:“当然,你刚才还谴责他不是男人。难道你也不是?”   李升瞬间懵了,左看看右看看,还听到刘吉勇说了句“叫你逞能”,又见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一下子被架在半空,不得不去。   就在年轻男人和李升去找人后没多久,一直站在外围观望的康雨馨忽然出声了:“能不能先让我男朋友坐下休息会儿,他的腿不宜久站。”   陈末生点了下头,让后示意林戚。   林戚很快走进一间道具间,从里面拿出一把椅子,放好。   许景昕走到椅子前坐下,拐杖就支在身前,双手搭在上面。   康雨馨这时抬了下眼,轻声对林戚说:“你利用我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林戚看了眼康雨馨,却没什么情绪,仿佛并不在乎康雨馨的威胁。   过了一会儿,两人就和郝友梅一起回来了。   李升搀扶着郝友梅,年轻男人和他们隔开一点距离。   等走到跟前,但见郝友梅脸色苍白,面露惊慌,走路不稳,唯有一双眼睛颇有精神,来到跟前便目标明确的盯住刘吉勇,恶狠狠的。   刘吉勇下意识往后锁了一步,回避郝友梅的眼神。   郝友梅抬起一手,胳膊和手却还在抖,指着刘吉勇的方向说:“你个混蛋!”   众人面露不解,宋金问:“你为什么说他是混蛋?”   郝友梅低声叫道:“要不是他推我,我也不会撞到铁丝网!”   刘吉勇:“你……你胡说!”   宋金:“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到底有没有推人家?”   刘吉勇:“当然没有了!”   就在这时,年轻男人开口了:“看来两个人之中一定有人在说谎。陆警官,你认为呢?”   陆俨无声的轻叹,闭了闭眼,随即转向刘吉勇,问:“你刚才说是她自己用手碰到了铁丝网,然后被电晕?”   刘吉勇:“没错!”   陆俨:“那么她是以仰躺的姿势倒在地上的?”   刘吉勇:“对啊!”   陆俨又看向郝友梅:“你说,是他推的你?”   郝友梅:“就是他!”   陆俨:“那他推的你哪里?”   郝友梅:“肩膀,然后我的背就撞上去了。”   陆俨闻言,侧头扫向薛芃。   薛芃意会,很快从工具箱中拿出胶皮手套和口罩戴上,接着走到郝友梅面前。   郝友梅问:“你做什么?”   薛芃淡淡道:“只是简单检查一下。”   说话间,薛芃抬起郝友梅的手,仔细观察她的指尖,又将她的手臂托起来,问:“手臂有力气么?”   薛芃松开自己的手,见郝友梅的手臂还可以停留在半空中。   郝友梅也说:“刚才有点虚,现在好多了。”   薛芃又不动声色的绕到郝友梅的背部,观察了两秒,便用手指轻轻触碰郝友梅的肩胛骨。   郝友梅立刻发出叫声。   薛芃将她的衣服掀开一点,看向她的背部,发现皮肤只是有点泛红,然后将衣服放下,绕过来问:“有没有觉得心悸、呼吸困难?”   郝友梅说:“刚才还有点心跳加速,现在缓过来了……”   薛芃点了下头,说:“现在,你转过身,让大家看看你的背。”   郝友梅一怔,但还是很配合,缓慢的转身。   她穿的是棉质衣服,颜色偏浅,质地也算柔软,但此时背部的棉质布料上却印出一片凌格子的纹路,很像是铁丝网印上去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靠近看了一眼,随即恍然大悟,又一起看向刘吉勇。   刘吉勇抖着嘴,问:“这又能说明什么,有什么证据是我推的她?”   薛芃没搭理刘吉勇,只是抬起郝友梅的手,让她以掌心示人,就事论事道:“如果是郝友梅自己用手碰触的铁丝网,她受到的电击会集中在手指,指甲和指尖的皮肤会有损伤。但现在郝友梅的手没有任何电击伤,反而有点脏和擦伤,再加上她背部衣服上落下的印迹,和她裤子膝盖处的磨损,说明她是背部撞到铁丝网,因电击而受到惊吓,进而向前摔倒在地。这样正面倒地,双手和地面就会产生摩擦,前面的衣服和裤子也会弄脏。”   说到这,薛芃轻描淡写的扫过刘吉勇心虚的脸:“事实如何一目了然,没必要纠缠是谁先动的手。刚才的事,我只能说辛亏铁丝网上的电量不高,要不然现在郝友梅不可能站在这里。”   宋金接茬儿说:“是啊,要是那样,有人就成了杀人犯了!”   刘吉勇骂了一句,说:“靠,那铁丝网也不是我通的电!”   薛芃没理会两人,只对郝友梅说:“触电的人,轻者会心慌、心悸面色苍白、头晕、乏力,重者则会休克、心律失常、心脏骤停、呼吸停止,皮肤组织焦化、炭化,甚至死亡。你恢复的这么快,还可以头脑清楚的描述刚才发生的事,说明你接触的电量很低……”   说到这,薛芃一顿,又转向年轻男人,落下最后一句:“也说明设置它的人,没打算要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命,只是希望大家能知难而退,配合接下来的安排。”   年轻男人笑了声,从兜里拿出手机,刷了几下,然后播放出一段视频,并对着众人绕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   视频是俯拍的,里面一男一女正在发生纠缠,正是刘吉勇和郝友梅。   郝友梅问:“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沈志斌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刘吉勇喊道:“我警告你别乱说话,你特么的别污蔑我,让开!”   郝友梅:“我不让,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心虚!”   刘吉勇骂了一声,一把抓住郝友梅的肩膀,向前方用力一推。   郝友梅背部撞上铁丝网,发出一声惨叫:“啊!”   与此同时,铁丝网还响起电流的摩擦声。   刘吉勇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就看到郝友梅向前扑倒在地。   ……   视频播放完,场内一片寂静。   等众人消化完,最先发出惊叹的是宋金和李升。   宋金:“我去,你还是不是人啊!”   李升:“就是啊,好歹相好一场,你也太狠了!”   只是李升话刚落,众人便齐刷刷的看向他,一个个眼神古怪。   李升一愣,往左边看看,又往右边看看:“呃,我刚说了啥……”   郝友梅斥道:“你别胡说八道!”   李升立刻抬手投降:“哦抱歉,抱歉,胡言乱语了哈哈!”   一阵沉默,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直到方紫莹忽然开口:“刚才你们有没有听到,视频里郝友梅问……刘吉勇,沈志斌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然后两人才发生冲突……”   自从之前刘吉勇和方紫莹有过接触之后,方紫莹就一直闷闷的不吭声,将存在感降到最低,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说话,而且直指刘吉勇。   宋金接话:“我听到了,郝友梅刚问完,他就急了,还有点恼羞成怒的感觉。”   李升:“你还别说,还真有点……”   刘吉勇叫道:“你们,你们别瞎说!警……警察,都是靠证据办案的,不会随便冤枉人!”   宋金:“不是吧?陈先生不就被冤枉了吗?”   几人的争吵越来越激烈。   直到众人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巨响,“砰”的一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有的捂住耳朵,有的下意识缩成一团,有的蹲下身体,还有人发出尖叫。   等到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再回头一看,是林戚对着上空放了一枪。   原本还在吵架的几人,脸色都变了,没人再敢吭声。   然后,就听到陈末生说:“吵完了吧,现在言归正传。”   众人这才将注意力拉回来,发现薛芃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工具箱前,从里面拿出几样工具和几张照片。   薛芃来到人偶面前蹲下,试图将人偶拿起来,发现它比想象中的要重的多。   蒙面的年轻男人这时说道:“这个人偶的重量是根据沈志斌的体重填充的,相差不会超过十斤,你是抬不动的。”   陆俨立刻上前帮薛芃抬起人偶,同时问:“交给我吧,你说,我来做。”   薛芃说:“好,我想先从疑点开始。”   另一边,方紫莹也走进道具间搬了一把椅子,就放到郝友梅跟前。   郝友梅一愣,连声道谢。   方紫莹快速笑了下,又低着头,就在郝友梅旁边站定。   刘吉勇阴狠的瞪了过来,方紫莹立刻低头,郝友梅见了,就用身体挡住方紫莹,瞪了回去,随即抓着方紫莹的手,让她别害怕。   这时,就听到薛芃说:“今年我在重检物证的时候,发现十年前认定的第一案发现场,有两个物证上的逻辑漏洞。第一,就是法医发现沈志斌的身体有被电击过的瘀伤,伤痕分布在颈侧和躯干,而且大部分都集中在前胸。据当时的警方推断,凶手应该带着便携式电|击|枪,而且和沈志斌是认识的,才能从正面近距离攻击对方,所以现场找不到任何沈志斌挣扎过的痕迹。问题是,如果要电晕一个人,电|击|枪一下就可以做到了,为什么要电这么多下?”   李升猜测道:“可能是为了虐待沈志斌,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   陆俨回道:“如果人已经昏迷,凶手即便再反复电击,昏迷者都不会再作出剧烈反应,这样一来,凶手从虐待中获得的快感就会大幅度减少。而且要真是为了满足变态心理,用利器刺伤死者,反而更容易达到效果。”   “听上去有点道理啊。”宋金问:“那为什么凶手还要电死者那么多下?”   薛芃说:“今年复查物证的时候,我们根据十年前保留下来的生物物证和照片做出最新结论,是凶手在等死者醒来之后,又多次对其进行电击。最终,死者沈志斌是因为反复电击而死于心脏麻痹。”   “不对吧……”宋金提出疑问:“我怎么记得当时警方说的是,凶手用石块在死者后脑反复击打,才导致死者死亡的?”   薛芃转头看向陆俨,陆俨也已经蹲下身,将人偶翻了个面,背朝上。   然后,他一手握拳,做出向人偶后脑勺攻击的动作,说:“由于电击是从正面发生的,死者昏迷倒地时,大概率会向侧边倒,或者向后仰。凶手要致他于死地,完全可以就着倒地姿势敲击头部,为什么还要将死者翻过来面朝下,再进行敲击?”   场内一片安静,众人纷纷陷入思考。   直到从后面出现一道嗓音,说:“因为凶手出于躲避心理,不敢正视死者的容貌。”   回应陆俨的正是许景昕。   众人又一起往后看,陆俨就站在人群中心,而许景昕就坐在外围,两人透过缝隙对上彼此的目光,只需要一个眼神,彼此心照。   直到李升说:“我有点没听懂……”   宋金问:“哪里不懂?”   李升说:“刚才不是说死者是因为电机心脏麻痹致死的吗,那为什么还要敲头。”   陆俨回道:“十年前警方认为,凶手电击沈志斌之后,沈志斌就昏迷了,之后凶手又多次电击泄愤。但凶手并不满意,所以又捡起一块石头,将沈志斌翻过来,对他的头部进行敲打——不过这种说法已经被推翻了。”   宋金问:“呃,那真实的情况是什么?”   陆俨没有接话,而是脚下站定,眼神扫向四周,略过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从大家被绑架到这里,已经过了两天,人的心理也会在这短短两天内发生变化,从震惊到沮丧,再从沮丧到平静。   当然,这层平静是假性的,当大家被放出来互相照面之后,又会产生新的心理动荡,又要重新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新的环境。   紧接着,三名绑匪就露面了。   每个人都会下意识的产生某种侥幸心理,就是觉得人数多,不用害怕。   的确,他们人多,只要智商在线,互相配合,分工明确,是有可能反杀控制住三名绑匪的。   可是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之下,他们之间彼此并不信任,而且互有旧怨和嫌隙,根本不可能做到团结一致。   接着,在经过一轮人物关系重组和刘吉勇和郝友梅的插曲之后,大家的紧张感也在逐渐淡化,注意力也在逐步向案件本身转移。   直到现在,几乎可以说是每个人都做到了聚精会神,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那么,如果真凶就隐藏在这些人当中,他的心态一定会稍有不同,一面会像其他人一样“进入”案情分析,另一面则是暗中观望,小心隐藏自己。   就在刚才,陆俨提到十年前警方的结论已经被推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一起,这还是众人最整齐的一次。   但如果是真凶,他的神色一定会有细微的异状,比如紧张、焦虑,或是极力掩饰。   可是当陆俨扫向众人时,却发现除了满脸好奇的宋金,置身事外的许景昕和康雨馨,其余的人神色都有异常。   李升的眼神对上陆俨,便立刻回避,刘吉勇在吞口水,郝友梅则故作轻松,就连方紫莹也低下头。   陆俨心里不由得升起疑惑。   一阵沉默过后,宋金忍不住又一次问道:“那个陆警官,我们还在等你回答呢。”   陆俨依然没应,转头看向薛芃。   薛芃回答道:“真实的情况是,公共厕所前根本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什么?!   这下,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惊讶。   宋金又是第一个开口的:“越听越糊涂了……”   薛芃说:“其实案件很简单,只是真凶故布疑阵,试图扰乱警方视线。沈志斌先是在别的地方遭到电击,进而昏迷。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沈志斌醒来,真凶又对他进行电击,沈志斌再次昏迷。如此反复多次,沈志斌死于心脏麻痹。然后尸体就被真凶带到这里放下,将此处布置成案发现场。”   “奇怪,如果沈志斌早就死了,那凶手抛尸就好了,干嘛还多此一举,还搬到这里,还敲击头部?”李升问。   陆俨:“因为凶手要栽赃嫁祸。第一步,就是用沈志斌的手机,给陈末生发短信,约他到这里见面。”   又是一阵沉默。   宋金:“可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案子都过了十年了,尸体早就没了。”   薛芃从工具箱中拿出那两个装着红色液体的试管和一支针筒,折回来说:“如果这样敲击活人的头部,一定会有大量血迹喷溅出来,会溅到凶手的身体前面、袖子,和脸上。就像是这样……”   说话间,薛芃打开一支试管,将里面的红色液体,从侧面的角度,破到墙壁上,墙上出现一大片飞溅痕迹。   薛芃继续道:“但是真实的情况是,沈志斌已经死亡多时,血液已经开始凝固,所以喷出来的血量会相对有限。”   薛芃边说边用针筒,吸入第二支试管里的红色液体,然后对着墙壁推动针筒,让红色液体飞溅到墙壁上。   但这次的飞溅面积明显小了很多。   薛芃说:“这个实验,我们在复验的时候反复模拟过多次,当时我们是经过精准的计算,找好角度,尽量做到还原案发现场,但现在条件有限,我只能这样展示给大家。大家可以明显看到差距,如果沈志斌当时活着,或是刚死不久,他的出血量绝对不会像是第二种情况。”   薛芃话落,场内一阵安静,每个人都沉浸在真实案情还原的震撼中。   直到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将这安静打破。   薛芃下意识看过去,咳嗽的人正是林戚。   尽管林戚已经尽量压抑了,可是他露在口罩上面的面部皮肤,仍是因为这阵咳嗽而阵阵发红。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过得飞快,2021了,希望大家开开心心,事事顺心,学业精进,事业有成,最主要的是身体健康!希望疫情早日平复,否极泰来!   ……   再来先来梳理一下这个案子的人物关系(敲黑板,尤其是还没搞清楚谁是谁的童鞋):   死者:沈志斌,化工厂主管   绑匪:陈末生、林戚、神秘年轻男人。   被绑架来的证人有:1、刘吉勇,和沈有利益勾连,方的继父。2、方。3、郝友梅,工厂财务。4、康雨馨,在舅舅的网吧工作。5、宋金,上网的客人。6、李升,秃顶私家侦探。   ……   这个故事之后,本文还有几个埋线没有解决:   1、常智博、常锋。2、薛益东和薛奕。3、霍家。4、st等人。5、毒品线。   不知道有没有漏掉的,→_→感觉春节前任务很重啊,我要加速了,争取每天都是肥章!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0-12-31 12:00:00~2021-01-0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vie不是电影、乙为儿、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 100瓶;清夜扪心、ocarina 50瓶;一、静心 30瓶;北觅不姓北 20瓶;威 12瓶;赐我空欢喜、木雅、熊(ー_ー)!!、十月、千里云烟、喵嗷喵 10瓶;哈喽,嗨! 7瓶;leah 5瓶;乙为儿 3瓶;善良的菜菜 2瓶;灯火阑珊、46892621、有所住、K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21   薛芃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林戚的咳嗽声吸引走, 直到宋金说道:“可是我怎么记得案发当晚,沈志斌就在附近的网吧上网啊?我当时也在, 还和他背对背坐着。不过沈志斌上机时间还没满,就起身了,机器上的卡都没有拔走,而且他走的时候,还撞了我的椅子一下,害我那场PK输了。我当时特生气, 还转头骂他!这事儿我记得特清楚,绝对没错!”   陆俨问:“那你有没有看到沈志斌的正脸?”   宋金想了想,说:“那倒没有, 我记得他当时戴着口罩, 我骂人的时候, 他还转头跟我道歉。后来他还去前台那里买了几包零食,让前台拿给我, 说是赔偿我的损失。我一看这人还挺有礼貌,气很快就消了。谁能想到他出门没多久就被人打死了呢……”   陆俨说:“事实上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沈志斌, 他很有可能是真凶。他用沈志斌的身份证去网吧登记,等到了和陈末生约定的时间, 再离开网吧,来到公厕前伪造案发现场。”   此言一出, 场内陷入许久的沉默。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尤其是宋金, 一想到当初撞到他的人不是沈志斌,而是真凶,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俨抱胸而立,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 观察每个人的表情。   薛芃则一言不发的收拾好工具箱。   陈末生看着薛芃有条不紊的动作,忽然说:“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凶手的手段也很拙劣,可惜啊……十年前处理我这个案子的刑技,要是有你这样公正的态度,结果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听到这话,众人齐刷刷看向薛芃。   薛芃动作一顿,拿起工具箱站起身,说:“虽然十年前的刑事技术不比现在先进,但是以当时的水平,要判断公厕门口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也是绰绰有余的。技术不会撒谎,但人会。人心难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和动机,导致那样一个结果,绝对不只是因为案发现场的错误判定。你被冤枉坐了十年牢,你要深挖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用自己的办法来挖掘真相,不惜触犯法律,结果可能会得不偿失。”   “得?”陈末生笑了:“事到如今,我已经没什么可得了。”   薛芃没接话,只是盯着他。   就在这时,场内有人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然后就见李升尴尬的捂着胃,说:“抱歉,有点饿了……”   陈末生:“已经中午了,大家先吃饭吧。”   ……   午饭时间,陈末生三人没有将大家送进“牢房”,还允许大家自由活动,但只限定在这些道具间附近。   薛芃和陆俨选了一个道具间,就是他们最初推开门看到的那个,进门就是小客厅,有沙发也有桌子。   两人就坐在沙发上,等泡面下了肚,蒙面的年轻男人就推门进来了。   他手里多了一个咖啡壶和两个纸杯子,一言不发的将东西放下,直起身,和陆俨、薛芃的目光对了一瞬,便笑着离开。   咖啡,正是他们此时最需要的东西。   陆俨将咖啡倒出,递给薛芃一杯。   薛芃接过,这才小声说:“刚才在梳理案件的时候,我就想到几个疑点,想和你说。”   陆俨颔首:“我也一样,你先说你的。”   薛芃:“陈末生他们抓了六个证人过来,如果我是他,一定会在抓人之前先进行分析,将犯罪嫌疑人的范围缩到最小。看这里的布置,再回想陈末生的整个计划。他的心思很缜密,也很谨慎,他一定很肯定犯罪嫌疑人就在这六人当中。不过我现在的倾向是在男性身上,沈志斌是个成年男人,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一百三,如果是女人,要移尸难度太大,而且宋金也说了,当时上网的‘沈志斌’是个男人。”   陆俨接道:“这一点你我看法一致,而且移尸地点的选择也是个问题。案发是在凌晨一点,距离那个公共厕所最近的路灯坏了,而且又是冬天,那么晚了很少会有人经过,最多是网吧的客人会过去上厕所。凶手要将尸体移动到那里,一定需要交通工具,但是档案里的所有证词,都没有提到在案发现场附近有可疑车辆停靠,这说明移尸的速度非常快,车子没有久留。”   薛芃垂眸想了想,遂抬眼问道:“我想再去那个厕所外面看看。”   “好。”陆俨率先起身,走向门口。   薛芃拿着工具箱,和他一前一后走出道具间。   再转头一看,厕所外面已经站了一个人,正是许景昕。   许景昕仍是单手拄拐,就盯着厕所的墙,眉头紧锁,仿佛正在思考什么   听到脚步声,许景昕收回心神,侧头对上陆俨和薛芃。   陆俨问:“在想案情?”   许景昕扯了下唇角:“反正没事做,早点弄清楚,就可以早点离开。”   薛芃走到许景昕另一边,接道:“看来你很相信陈末生会放了大家。”   “别人我不肯定,但他不会杀你们两个。”许景昕说:“他若是想报仇,完全可以将他怀疑的人处以私刑,这对他不是难事。他大费周章的把你们一起抓过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们能把真相带出去。”   薛芃应道:“除了我们,你还少说了一个人,就是你这个无辜者。也许你多帮忙破案,也可以获得免死金牌呢。”   许景昕扬了下眉,笑了:“那看来我要努力了。”   交谈间,唯有陆俨沉默着。   他始终盯着厕所的墙壁,耳朵听着他们二人交谈,神色不动。   直到许景昕说:“移尸不仅是个体力活,也需要技术。只要解开这个疑点,这个现场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陆俨这才出声:“疑点的关键,就是时机。”   三人一同陷入沉默。   长达两分钟的时间,三人没有眼神交流,更没有交谈过一句,就站在原地,如同三座雕像。   其他的道具间里也有人吃完了饭,出来溜达,见到三人这样戳在原地,有的好奇,有的窃窃私语。   宋金和李升更是靠了上来,距离三人几步远停下,然后一同看向厕所,却怎么看都看不出所以然。   宋金嘀咕着:“他们看什么呢?”   李升说:“警察嘛,肯定是在观望现场,在脑子里重组案发经过。”   宋金:“呦,你倒是一门清。”   李升:“那是,毕竟我以前是私家侦探。”   这时,薛芃忽然动了,她抬脚走进男厕所,在里面待了片刻。   等出来后,薛芃问:“如果你们是凶手,会用什么方式移尸?”   陆俨率先开口:“我想到两种方式。第一种,首先要有一辆车,还要有帮凶。帮凶开着车将尸体送到这里,凶手从网吧出来,和帮凶一起布置案发现场。”   许景昕很快意会,接道:“第二种,就是没有帮凶,凶手就将藏尸的车停在靠近网吧的地方,离开网吧后就去取车,开到这里将尸体放下。”   陆俨:“但不管是哪一种,速度都一定要快。车子目标过大,又是夜晚,若是有人刚好过来上厕所,一定会看到车灯的光亮。”   薛芃说:“我还想到第三种,既不用担心车辆过大引起注意,也不用担心光亮的问题。”   陆俨先是一顿,随即扫向男厕所的门口,忽然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藏尸在厕所里?”   薛芃点头:“我进去看过了,有四个隔间。凶手可以先将尸体藏在最里面的隔间,再将门反锁,然后若无其事的去上网,等到凌晨一点,再过来伪装案发现场。案发时是冬天,就算把尸体藏在厕所里,也不会引来大批苍蝇,引人注意。”   陆俨皱着眉点了下头:“无论是藏尸在厕所,还是开车过来,都需要凶手有一定的负重能力,男人的可能性更大。”   薛芃抬了下眼皮,走近了,小声说:“那就用排除法。”   方紫莹和郝友梅可以第一个排除。   然后是康雨馨,她在网吧前台,需要时不时接待客人,而且凶手离开时,还在前台买了零食,让康雨馨送给宋金。所以康雨馨不可能去男厕所作案。   再来就是宋金,他当时正在上网,十年前还未成年,是个学生,和沈志斌也没有交集,更不会有利益牵扯,没有作案动机,也可以排除。   那么就只剩下……   许景昕扫向两人,缓慢地侧了下身,背对着宋金和李升的方向,只是嘴唇动了动,说:“假设凶手就在这里,那嫌疑人就是二选一。”   ——刘吉勇,或李升。   三人又一次陷入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仿佛昔日的默契又回来了。   因为他们的说话声太小,宋金和李升已经来到三人身后,试图听的清楚些。   就在这时,有人叫了一声:“景昕。”   这两个字,打破了现场的气氛。   康雨馨很快上前,笑着挽住他的手臂,眼睛若有似无的瞟向陆俨和薛芃:“在聊什么?”   “案子。”许景昕说。   康雨馨问:“猜到凶手了?”   只是许景昕刚要回答,陈末生几人也走了过来。   年轻男人说道:“都吃饱了吧,那就继续还原案情吧。”   陆俨却转身对陈末生说:“伪造的案发现场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不需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陈末生问:“倒是神速,那结论呢?”   陆俨淡淡道:“男性,不过宋金的嫌疑可以暂时排除。”   陆俨说话间,其他人也相继聚拢过来,一听这话,全都是一愣。   但再仔细一想,也是情理之中。   隔了几秒,李升突然说:“等等,陆警官,你刚才说男性,还排除了宋金,那你们该不是怀疑我吧?”   郝友梅接道:“也不一定啊,除了你和宋金,这里不是还有一个?”   刘吉勇一听,急了:“你,你什么意思!”   郝友梅:“你说我什么意思,我早就怀疑是你了!”   刘吉勇上前几步,眼瞅着要动手:“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这案子查了那么多年都没结果,就凭他们几句分析就能给人定罪?真凶未必在这里!”   李升和宋金连忙将刘吉勇架开,两边劝着:“怎么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都冷静,冷静,先听陆警官把话说完。”   刘吉勇甩开宋金的手,把脸别向一边,其他人又看向陆俨。   陆俨这才说道:“凶手的确未必在这里。”   然后,陆俨又看向陈末生:“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陈末生还没等陆俨问,便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抓他们六个?”   陆俨:“没错,你的答案呢?”   安静了几秒,众人屏息。   陈末生却倏地笑了,说:“很简单,因为真凶就在他们中间,这一点我十分肯定。”   很快就有人发出惊呼。   “啊?”   “不是吧……”   陈末生继续道:“坦白讲,我知道真凶是谁,也知道他的作案手法并不高明。我坐牢十年,但我的朋友们一直在帮我明察暗访,再加上我在牢里认识了一些狱友,他们也请外面的兄弟帮了我不少忙。我可以很肯定的说,我没有冤枉那个人,我只是想还原整个事情的经过,就这么简单。只要你们配合我,你们就能平安离开,我要针对的只是真凶一个人!”   这还是陈末生放所有人出来以后,说的最长的一段话,而且还挑明了。   众人一愣,随即面面相觑。   六个证人心里都想到了同样一件事,那就是自保。   只要把那个真凶推出去,自己就能平安。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没必要袒护。   与此同时,身为旁观者的陆俨、薛芃和许景昕,也在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神态,他们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像是刚才那样的分析,得出结论是男性,有车,有力气,而且有杀人动机,这些事陈末生一定早就知道了。   就连陈末生自己都在说,他知道真凶是谁。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绑架其余五个无关的人?   陈末生要还原的真相,只是真凶如何杀死沈志斌这么简单么?   不过话说回来,陈末生突然亮出底牌,此举无疑是一记重弹,也在每个人心里都种下一颗种子,令经过一个上午和一顿午餐已经慢慢“团结”到一起的大家,瞬间又变成了一盘散沙。   陆俨扫过每个人的表情,又看向陈末生,隔空对望。   陈末生目光深沉,陆俨神情平定。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份“平静”:“我愿意配合!”   所有人一起看过去。   说这话的人竟然方紫莹……   方紫莹举起了手,声音有些颤抖,脸色也是白的,可她却鼓足了勇气:“我要提供新口供,把我知道的一切真相都说出来!”   众人都愣了。   什么真相?   这时,就听到年轻男人问:“也就是说,你当年给的是假口供。”   方紫莹咽了下口水,垂下眼睛,声音低了些:“当年向警方提供笔录的人不是我,而是我母亲,警察也问过我的证词,我只是附和我母亲的话,那些都是她教我说的……”   这话落地,场内很快传来倒抽气的声音。   然后宋金就嘀咕上了:“母女串供,那这意思就是……”   其他人的目光也在此时投向刘吉勇。   刘吉勇脸色大变,抖着手,指着方紫莹,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小莹,小莹啊,我可是你爸爸,我养了你那么多年,给你钱花,你怎么能昧着良心说话啊!”   也不知是“爸爸”两个字刺激了方紫莹,还是刘吉勇的态度,方紫莹跟着发出嘶吼:“你不是我爸爸,你是凶手,杀人凶手!”   “你,你个白眼狼,看我不抽死你!”刘吉勇冲上前要扇方紫莹。   郝友梅下意识挡在方紫莹身前,宋金和李升也立刻去拦,只是刘吉勇力气太大,根本挡不住。   直到陆俨上前,抓住刘吉勇的手臂,反手拧到身后,再将他制服在地。   眨眼的功夫,刘吉勇已经跌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喘不过气,嘴里嚷嚷着什么,却吐字不清,只能看到他涨红着脸,好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却动弹不得。   几分钟后,刘吉勇没力气挣扎了,就被年轻男人一把拽起来,送回“牢房”。   宋金等人也七嘴八舌的表起态,说看来真凶就是刘吉勇,应该没有其他人的事了,希望赶紧放大家走。   没想到年轻男人回来后又端起枪,将宋金等人也逐一送回“牢房”。   宋金等人起先还有意见,问为什么。   直到陈末生说:“就是给你们时间,让你们一个人好好想清楚,等到问到你们的时候,希望你们都能实话实说,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等许景昕和康雨馨也被带走之后,场内就只剩下陆俨、薛芃、方紫莹和三名绑匪。   年轻男人指向方紫莹:“现在,你可以交代了。”   方紫莹却低着头,全然没有了刚才豁出去的气势,支吾了许久才小声说:“我只想告诉……薛芃一个人。”   薛芃一怔,诧异的看着她,刚要问“为什么”,却仿佛看到方紫莹红了眼圈。   薛芃皱了下眉,心里存着疑惑,却还是对陈末生说道:“你们这里有监控,就算她和我单独待在一起,也不用担心我们趁机逃跑。”   陈末生想了下,说:“那你们就自己找一间吧,把话聊清楚。”   然后,他又看向陆俨:“至于你……”   陆俨接道:“我也有话要和你聊。”   陈末生一怔,遂上下打量陆俨一眼,很快笑了:“好。”   ……   很快,外面的人分成了两组。   陆俨和陈末生面对面坐在一开始的会议桌前,年轻男人就站在陈末生旁边,而薛芃就和方紫莹进了一个道具间,林戚就守在门口。   薛芃进了道具间后,没有着急和方紫莹一对一,而是先观察这套房子里的格局。   虽然屋内摆设安排的比较粗糙,不似真正的住家,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也都有,可以清楚的分辨出这是一套两室厅的房子。   一间卧室是双人床,看上去像是给一对夫妻居住的,而另外一间卧室是单人床,屋内摆设比较柔和,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间。   薛芃环顾了一圈,正准备离开单人间,这时方紫莹的声音却出现在门口:“这个道具间的摆设,和我以前住的房子一模一样。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我回家了。”   薛芃一顿,看了方紫莹一眼,转而又打量起房间。   而这一次,她看得更仔细。   起先薛芃还觉得奇怪,如果要还原案发现场,只需要做出一个公共厕所,再将附近的街道布置出来即可,可是陈末生等人不只还原了公共厕所,还做了其它道具间。   这些道具间是做什么用的?   直到方紫莹说,这一套道具间和她过去的家很像。   难道这些道具间就是针对他们六个证人而设计的?   思及此,薛芃问:“那这间房就是你的卧室?”   方紫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房子是我生父留下的,他去世的时候,我们还有一些房贷没有还清。我和母亲的生活很拮据,为了结清生活压力,我母亲就嫁给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指的自然就是刘吉勇。   薛芃将写字台前的椅子拉开,坐下听方紫莹描述。   方紫莹说:“一开始,他对我们母女很好,就像他说的,给我们钱花,让我们衣食无忧。不止如此,我上初中时成绩很一般,按理说根本考不上北区十六中,但是因为他愿意出钱交赞助费,我这才有了进重点高中的机会。因为这件事,我当时真的很感激他。”   等等……继父花钱,赞助费,还有重点高中?   薛芃皱了下眉,很快想起先前Silly talk连载的小Y的故事,里面就刚好提到着一段,再加上方紫莹曾经说刘吉勇非礼过她,所有的关键元素都吻合……   薛芃立刻问:“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上的是七班?”   方紫莹抬眼:“你没记错。”   小Y上的也是七班……   薛芃一顿,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Silly talk的人?这个笔名现在在网上很火。”   方紫莹看着薛芃,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吸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没错,Silly talk笔下的小Y,就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01 12:00:00~2021-01-0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摩卡加咖啡 100瓶;mila 30瓶;请用心学数学、臆想症患者、心中那自由的世界、movie不是电影、泥泥的蛋蛋danny、everlasting 10瓶;doris、不正常菌 3瓶;善良的菜菜 2瓶;我爱学习、流水人家、有所住、K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22   同一时间, 会议桌前。   陆俨抬了抬眼皮,扫过站在他身边的年轻男人, 和他手里那把枪,而后再看向陈末生。   陆俨很淡定,并不急着试探,反而用了一点时间整理上午的整个经过。   现在的情况是,不只是陈末生身上疑点重重,就连他身边两个人, 林戚和始终没有露面的年轻男人,身份尚未可知。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的身份是十分关键的两块拼图, 只要找到, 那么问题就能解开一大半。   就在陆俨整理思路的同时, 陈末然开门见山的问:“你是不是有了新发现,要跟我求证?”   陆俨扯了下唇角:“我的确有问题需要你回答。疑问越早解开, 真相大白的就越快。对于我,你没有理由隐瞒。”   的确, 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就是找出真相。   陈末生只笑了下, 没接话。   陆俨又道:“你刚才说你早就知道真凶是谁,本能上我相信你的说辞。但也有一定概率, 你是在虚张声势。”   陈末生:“虚张声势?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俨:“好处有二。你扔出一个雷,分化六个人的关系, 令他们考虑自身安危之余,互相猜忌,将自己知道的‘真相’进行美化和包装,说出对自己更有利的证词。而真凶听到你的话, 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甩锅,摘清自己的责任。不过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   陈末生问:“哪一点?”   陆俨说:“你既然知道真凶是谁,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令他‘人间蒸发’,为什么你要搞这么大阵仗,你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说话间,陆俨也紧紧盯住陈末生的眼睛。   陆俨相信,只要是人就有秘密,而陈末生的秘密就隐藏在这个局里,他若想守住自己的秘密,就一定会试图掩饰,而在掩饰的同时,也会露出破绽。   只是陈末生并未回避陆俨的目光,反而前倾身体,将双手放在桌上,说:“你是警察,这个问题我就等你了解完所有故事之后,由你来回答我。”   陆俨眯了眯眼睛,没有接话。   直到陈末生话锋一转,说:“现在你可以直接点名,你想找谁问话,我就把他带到你面前。”   陆俨垂眸笑了下,也将手放在桌面,却是背靠着椅背,气定神闲道:“那就从你开始吧。”   陈末生:“我?”   “你。”陆俨点头,“过去十年,我相信你一定跟人说过很多次你的故事,但是他们大多数人都不相信,还质疑你。你写了那么多次申诉书,心里一定觉得很不公,而且因为反复被驳,也会想到放弃。可现在我愿意听你的故事,也愿意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陆俨话落,场内一片沉默。   正如他所说,十年了,有太多的人不相信陈末生的话。   他们有的是囚犯,因为囚犯之间诉说的故事很多都是自己编的,或者经过美化加工的,而且很多人明明证据确凿却还是说自己冤枉,给自己找各种借口开脱。   还有的司法机关,他们见多了喊冤的罪犯,也听多了站不住脚的申诉,而且因为犯人出狱再犯案的事件屡有发生,司法机关也不敢轻易放一个背着故意杀人罪的囚犯。   陈末生有些意外,这样的心酸历程,竟然被陆俨轻描淡写的道破了,没有任何铺垫,也不需要煽情,陆俨就只是摆明立场,此时的他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倾听,这对一个身负冤情的人太重要了。   陈末生长长的吸了口气,过了片刻,终于说道:“我从十七岁开始就在工厂做工。十九岁那年,和外面一个大我五岁的女人发生了关系,一年后她生了个男孩,我给他取名陈语。”   陆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怔,想不到陈末生的开场白竟然是从这里开始的。   而这一段和案件本身并无关系,所以陈末生不会在申诉书里提到。   陈末生继续说:“那时候我虽然还很年轻,但我也想过要和那个女人结婚。但她一直都不肯,生完孩子没几个月,她就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我当时二十岁,住在工厂仓库的宿舍,我就一个人带着陈语生活。仓库的工作不像其他工友,需要培训,还要了解设备的运作,熟背应急措施,我的工作范围就是看管货物,注意防火、防盗,偶尔还会在值夜班的时候抓抓老鼠。”   因为陈末生有了儿子,肩上的担子就重了,幸好他和当时的工厂主管是同乡,同乡主管对他一边照看婴儿一边看管仓库很不容易,对此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末生也从不敢惹事,和所有工友都是和和气气的,但凡有点口角都会选择谦让,所以大家都觉得他是个老好人。   直到陈语五岁那年,工厂主管因为受了工伤,不得不离职,工厂就在此时换了一任主管,就是沈志斌。   沈志斌上任之后,也不像是老话说的那样“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几乎什么动作都没有,也不干涉其他人的工作,更没有立下新规矩,只是一切照旧。   工人们一开始还有点忌惮沈志斌,渐渐地也不再害怕。   陈末生和沈志斌接触不多,就是和往常一样,按时将仓库清点的记录交给沈志斌看,沈志斌偶尔也会到仓库核对,见没有出入,还跟厂领导夸奖陈末生工作仔细认真,在撞见陈末生的儿子陈语时,还说陈语活泼可爱,是个好孩子。   陈末生当时还觉得沈志斌是个与人为善的主管。   直到某一天,陈末生夜间巡视仓库的时候,忽然听到深处有异常的动静,隐约间还能看到一点光亮。   陈末生心里一惊,看到光亮的瞬间,还以为是不小心走了火。   谁知等他走近时,才听出来那些动静,是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   陈末生起先还以为是工友跑到这里胡搞,立刻出声呵斥,暗处的男女听到声音,很快就消停了。   又等了数分钟,才有两道人影从角落里走出来。   先是那个男人。   陈末生用手电筒一照,却见抬手遮挡光线的男人,竟然是沈志斌。   陈末生当即一愣,连忙将手电筒放下,原本还打算好好教训一下对方的念头,瞬间消散了。   反观沈志斌,却是理直气壮,还走到陈末生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好看管仓库,可别让闲杂人等混进来了。”   陈末生只是轻点了下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又过了片刻,等沈志斌走远了,那女人才走出来,是财务室的郝友梅。   陈末生和郝友梅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眼神交流,他就站在那儿发愣,郝友梅则飞快的越过他,一路小跑跑掉了。   这一晚,陈末生彻夜难安,他心里翻过好几种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比如沈志斌找个由头,把他打发走,比如沈志斌会给他穿小鞋,让他背上处分,被迫辞职,等等。   不管怎么说,沈志斌都是他的领导,而他竟然当场撞见沈志斌的丑事,要换做他是沈志斌,也得想办法把这个人弄走,以防他在厂子乱说话。   陈末生想了一宿,直到第二天白天,他终于做了决定,与其等着沈志斌发难,还不如他先主动辞职,也省的落下一个坏名声。   陈末生绞尽脑汁的写了一份辞职信,拿着它去找沈志斌。   却没想到沈志斌见到陈末生,非但没有刁难,反而还把他请进办公室,给他倒了杯热茶,笑呵呵的关怀备至。   沈志斌还将陈末生的辞职信推了回来,说陈末生是他见过最负责的员工,如果离开工厂将是工厂的损失。   接着,沈志斌就交给陈末生几张单子,说是过段时间会有一批新的防护用品送进来,有些旧的不耐用的,到时候就清点出来,处理掉。   陈末生接过单子,点头应了,心里却一直在打鼓,不敢相信沈志斌竟然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   直到陈末生临走之前,沈志斌突然说了这样一番话:“小陈啊,我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你没上过大学,还带了个孩子,要是离开这里,你们父子出去可怎么生活啊?但是将心比心,你也得体谅一下我的难处,都是男人嘛,谁还没点那种事。你想想看,陈语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因为你当年一时的情不自禁吗?这样,你给我方便,我就给你方便,你把仓库管理好,以后我这里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陈末生听的心里突突的,但他很聪明,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能品出来,除了点头,也知道这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沈志斌见陈末生如此上道,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儿童书包,书包里还装着一些画册和儿童用书,递给陈末生说:“陈语该上学了,这些以后你们都用得到。你就在我这里好好干,陈语就跟着你住在厂子里,咱们就一切照旧。”   陈末生的故事讲到这里,看向陆俨,说:“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也能猜到了。”   陆俨缓慢的点了下头:“沈志斌和刘吉勇的私下交易已经开始,但工厂里人多眼杂,沈志斌一个人办不成,他需要两个帮手。”   陈末生:“没错,财务室的郝友梅就是第一个。自从沈志斌坐上那个位子,工厂购买防护用品的价格,就比之前太高了百分之二十,理由是工人们需要更好的防护,工友的健康,就是工厂最大的财富。”   陆俨:“可事实上,刘吉勇公司的防护用品都是不达标的。而最常接触这些防护用品的人就是你,你也是最有可能发现其中问题的人,所以沈志斌就将你变成他第二个帮手。”   陈末生长叹一口气:“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发现这一层。沈志斌给了我那个儿童书包以后,还经常买一些零食和文具用品送到仓库,说他很喜欢陈语。偶尔厂子里发了分红,沈志斌还特意给我留一份,平日也会塞个一两百块钱到陈语的兜里,说是给孩子买吃的。”   不过在那时候,陈末生还以为这些都是为了防止他把那晚的事情说出去,而施的小恩小惠。   直到有一天,陈末生突然在一箱防护面罩的印刷批次上发现水印模糊不清,字体还有重影的情况,一点都不像是正规厂家的出品,反而像是小作坊做的伪劣产品。   陈末生觉得事情有古怪,没多久就听说,有的工友身体出现不良反应,经常咳嗽,怀疑和季节有关。   陈末生就拿出一份刘吉勇公司做的防护用品,到外面找会看的人帮忙查验。   这一查才终于确定,这些防护用品都不合格,根本不能起到有效的防护措施,长期使用身体一定会受损。   陈末生就去找沈志斌,指出刘吉勇提供的防护用品不合格,建议他换掉这家公司。   没想到沈志斌却一点都不吃惊,还笑呵呵的告诉陈末生,他动用一点人脉,帮陈语联系到一所不错的重点小学,不过陈语家庭条件一般,学校是要收赞助费的,而且负责招生的主任和老师也需要上下打点,这些环节他已经都打通了。   陈末生一愣,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沈志斌和刘吉勇根本就是蛇鼠一窝,这会儿还连他一起拉下水。   这之后,沈志斌更是软硬兼施,给完陈末生甜头,再撂下狠话,说要是事情穿帮,捅出去,陈末生也跑不掉,除了平日里分给他的小恩小惠,还有给学校的那些赞助费和打点的钱,这些都是“分赃”,等到将来调查,陈末生也要一起坐牢,那陈语就成了“孤儿”了。   就这样,陈末生迫于无奈,不得不任由沈志斌摆布。   但陈末生没想到,沈志斌越来越贪,只是一些防护用品的回扣已经不能满足他,他很快就把心思放在其它逐渐老化的生产设备上。   而这种利益勾连,此后持续了四年。   在这四年间,沈志斌每每和郝友梅到仓库里“约会”,都会让陈末生去把风。   一开始还没有人发现,时日一长,工厂里也慢慢散播出谣言,说是郝友梅的舍友半夜上厕所,发现郝友梅不在床上,还有在车间夜间巡视的工友,经过仓库门口时,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声音。   于是,陈末生和郝友梅的谣言也在厂子里蔓延开。   只不过这些事陈末生并不在乎,他是单身,郝友梅是寡妇,就算他们之间有什么,最多也就是影响不好,还上升不到道德层面。   而且陈末生的心思也不在此处,他虽然没上过大学,却很喜欢看书,尤其是一个人看管仓库,有大把的时间闲着,他就用来看书学习。   在这四年里,陈末生也经常研究法律知识,暗中搜集沈志斌贪污受贿的证据,还将每次进来的防护用品都偷偷留下一份,再私下找人去做检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令沈志斌罪证确凿。   听到这里,陆俨问道:“可是这样一来,你也会被牵连进去。那笔赞助费你根本解释不清,警方如果介入调查,一定会问你为什么四年前你不报警。还有,我也相信在那四年当中,沈志斌又借着其它名义塞过不少好处给你,只要调查,一定能查到。在警方看来,你就是共犯。”   陈末生说:“我知道,我看了那么多法律书,我很清楚自己会面临什么。我有过犹豫,也想过要不就这么算了,反正厂子里也没出什么大事,但是每当有工友因为生病而离开工厂,我都会觉得愧疚。他们很多人,或许到现在都还以为,之所以生病是自己没有完全严格按照手册进行防护,是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所以,就在我决定揭发沈志斌的时候,我就已经为陈语找到了可以托付的下家。”   陆俨这时接道:“你说的下家,就是林戚。”   陈末生和蒙面的年轻男人同时一愣,一起盯住陆俨。   隔了片刻,年轻男人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陆俨:“你们绑架了这么多人,又绑架了两名警察,你们熟悉法律,知道自己终将面临什么结果。在这种前提下还是要一意孤行,说明你们没打算回头。而要实施整个计划,绝对不允许有人半途退出,这就需要你们几人足够团结,拧成一股绳。如果只是因为所谓的朋友情谊,这一点实在太过牵强。你和林戚之间一定捆绑着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比如你们曾是工友,而且一起共过患难,又或者你们有同一个儿子,就是陈语。”   陈末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说:“咱们已经聊了半个小时了,你想不想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其他人在做什么?”   陆俨一顿,还没发问,就见陈末生朝年轻男人看了一眼。   年轻男人很快拿出手机,刷了几下,随即将手机放在桌面上,令陆俨看到里面的视频……   ……   也就是在这半个小时里,薛芃也听到方紫莹讲了一段小Y的故事。   故事的前半段和Silly talk的帖子内容基本吻合,而到了后半段,继父刘吉勇又多次对方紫莹动手动脚。   方紫莹一开始会锁上门,但不知道刘吉勇从哪儿弄来了钥匙,半夜把门打开,对方紫莹进行非礼。   但刘吉勇有个早|泄的毛病,每次到关键时刻,他就不行了。   虽然因为这件事,方紫莹多次逃过,可是心里的阴影和难以描述的恶心,却时时刻刻的缠绕着她,令她精神几度崩溃,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薛芃问:“你就没想过报警?”   方紫莹说:“我不仅想了,也确实报了。可是等到警察叫我母亲和刘吉勇去问话的时候,他们却异口同声的说,我因为学习压力太大,精神有出现了问题,那些事都是我臆想出来的!还有,刘吉勇并没有侵犯我到最后一步,我是处女,这一点根本无法支撑我的说辞。”   说到这,方紫莹的眼圈红了,她低下头,说:“如果只是刘吉勇污蔑我,警察还未必相信,可是就连我母亲都那样说。我房间里的动静她明明都听得到,可她从来没有出面阻止,在警局里还站在刘吉勇一边。那些警察,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病人。等到我被他们带走的时候,我还听到有个民警对我母亲说——孩子正在青春期,要多注意她的身心健康,有病就尽早治疗,不要耽误了。”   听到这,薛芃不由得叹了口气,将声音放轻:“虽然我这么说太马后炮了,但是你在报警之前,应该先在屋里装个摄像头,把关键证据拍下来,再去报警。警方查案是要看证据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只能凭着当事人的证词来判断案件性质。”   方紫莹说:“我当时太害怕了,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么多,后来我也是上网做了功课,偷偷买了个摄像头安在屋里。”   自从安装了摄像头,方紫莹心里就陷入两难,一方面希望刘吉勇不要再进来,一方面又希望刘吉勇上套,被摄像头拍下来。   就这样等了几天,一天晚上,刘吉勇又借着酒劲儿摸进了方紫莹的屋里。   刘吉勇还说自己吃了药,这回一定能满足她。   方紫莹恶心坏了,一边挣扎一边警告他说,她装了摄像头,这些她都拍下来了,他跑不掉的!   没想到就在这时,刘吉勇拿出手机,递给方紫莹看。   方紫莹一时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直到她看到屏幕上赫然是自己的照片,而且每一张都很暴露,有她在浴室洗澡的照片,还有她在卧室里换衣服的照片!   方紫莹的脑子一下子就白了,瞪着刘吉勇,只能缩在床角动弹不得。   刘吉勇就对她说,其实早在她安装摄像头之前,他就已经在这间屋子里动过手脚了,要是报警,这些东西就会被放上网,反正他也不在乎再多一条罪名,而她也别想再做人了。   刘吉勇还警告她,不要再锁门,不要再换锁,也不要试图用东西挡住门口,千万别惹他不高兴。   从那以后,方紫莹就一脚踩进了地狱。   她只能不断忍受着刘吉勇的欺凌,出于逃避心理每天都不敢回家,就算学校没有晚自习,也一定要等到九点以后才走,或是去别的地方消磨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02 12:00:00~2021-01-0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movie不是电影、阿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我你就爆爆我 20瓶;乙为儿 15瓶;灰木酱、Meiyaco、格洛家的许甜甜、球形也是身材、半夏、唯有七柚、不知道说什么 10瓶;N123 6瓶;如人愚人 5瓶;善良的菜菜 2瓶;有所住、引羽、我爱学习、流水人家、杭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23   从这以后, 方紫莹就一脚踩进了地狱。   只是人的忍耐程度终是有限的。   直到某一天,方紫莹终于忍无可忍, 打算跟刘吉勇同归于尽。   她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刀,藏在枕头底下,打算等刘吉勇再进来的时候,趁着夜深人静,就一刀把他杀了。   方紫莹抹了把眼睛,抬起头, 哑着声音说:“在实施这个计划之前,我也查过相关案例。我知道如果在刘吉勇侵犯我的时候,我杀了他, 这就是正当防卫。就算惊动警察, 他们查案的时候, 也会发现刘吉勇手机里我的裸|照,还有摄像头里拍到的画面, 这些都可以证明刘吉勇的恶行。”   薛芃细微的拧了下眉头,注视着方紫莹的眼睛, 和她脸上非常快速一闪而过的表情,心里也跟着升起疑惑。   方紫莹的故事听上去还算合理, 逻辑也能自洽。   但有个地方,她就是觉得怪怪的……   只是薛芃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 她也没有时间细想方紫莹的说辞,便顺着她的话往下问:“只是你没想到, 还没等你动手,刘吉勇就被牵扯进沈志斌的案子?”   方紫莹点了点头,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吃过晚饭, 没多久刘吉勇就出门了。我开始以为他是去应酬,因为他经常晚上出去,到半夜再喝的醉醺醺的回来。而我也因为这件事而失眠、精神衰弱,我就躲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刘吉勇差不多是三点才回来,而且进门之后没有跑到我屋里,反而是回了他和我母亲的卧室,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再出来。我觉得奇怪,却也庆幸,以为他只是喝多了,没力气了。可是两天后,就有警察来我们家里进行询问,问刘吉勇和沈志斌的关系,又问刘吉勇那天晚上去做什么了……”   警方刚到方紫莹家的时候,方紫莹还在学校,等她回来时,母亲已经回答完问题,正送警察们离开。   警察见到方紫莹,就又多问了两句。   方紫莹很快就注意到,警察询问的日期和时间,正是她意外刘吉勇没有闯进她屋里的那天,而她母亲则给了假口供。   但方紫莹并没有当场拆穿,还说当晚很晚就睡了,睡前还看到刘吉勇喝多了回家。   听到这里,薛芃不由得问:“你为什么要说谎?如果你说实话,警方也许就会重点调查刘吉勇的嫌疑。”   方紫莹别开视线,轻声说:“因为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心生一计。”   薛芃一怔,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该不会用这件事威胁刘吉勇吧?”   方紫莹依然没有看薛芃,只是看着写字台的方向,说:“是啊,那是我第一次反杀刘吉勇。我就让刘吉勇把所有我的照片都交出来,包括云端、电脑和硬盘,都要一起拿给我。我还让他给我一笔钱,让我出去租房子住,反正等我大学毕业也不会回去了。要是他不照办,或是玩花样,我就去警局改口供,说他那晚出去过,而且他还到过案发现场。刘吉勇一下子就害怕了,还当面给我跪了下来,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这话落地,薛芃心里就第二次升起疑惑,和上次一样,总觉得有哪里莫名其妙,好似在描述这一段的时候,方紫莹突然像是变了个人,有点跳戏。   薛芃很快提出问题:“你没有真凭实据,而且你和刘吉勇有恩怨在先,就算你去改口供,警方也会怀疑里面的真实性。这一点刘吉勇应该很清楚,为什么他会被你吓住?”   一阵沉默,方紫莹终于转过头,看向薛芃,说:“因为那晚有人在案发现场附近看到他。”   有人看到了刘吉勇?   而这件事还被方紫莹知道了。   薛芃心思一转,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   薛芃问:“是康雨馨?”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薛芃想到了那张被无人机送到她家门口的照片。   照片里是薛奕、康雨馨和霍骁坐在一起,而拿张照片和薛奕留下的相册里的四张照片,是同一天拍摄的,在那四张照片里还有方紫莹。   也就是说,方紫莹和康雨馨认识。   但是这整个上午,薛芃都没见到她俩说过一句话,在外人看来,她俩就像是陌生人。   为什么?是故意装作不认识,还是说经过了十年,关系早就淡的和陌生人一样了,所以除非必要也不会再有交集。   方紫莹一听到“康雨馨”三个字,先是震惊,而后便神情怔忪的看着薛芃。   薛芃却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双腿交叠的坐在那里,手肘搭在膝盖上,就那样瞅着她。   薛芃是在观察,也是在审视,更是捕捉。   有那么一瞬间,方紫莹觉得自己就像是猎物。   但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方紫莹似乎在薛芃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令她熟悉的神采,那道光,像极了薛奕。   方紫莹一阵恍惚,隔了几秒,才醒过神,问:“你是怎么猜到康雨馨的?”   薛芃依然盯着她的眼睛,说:“因为我知道你认识康雨馨,虽然你们没有交流。那天晚上,真凶冒充沈志斌去上网,康雨馨是前台,负责接待和登记,周围的网吧客人不会特别注意沈志斌,所以有可能看到真凶样貌的人,也就是康雨馨了。”   方紫莹垂下眼,没接话。   薛芃又问:“然后,你就从康雨馨那里得知那天刘吉勇去了网吧,而且在半夜一点钟之前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还非常‘不小心’的留下了沈志斌的身份证。也就是说,在那之前康雨馨就见过刘吉勇?”   一阵沉默。   方紫莹闭了闭眼,这才转过来,将后面的故事补齐。   方紫莹:“我和康雨馨,是因为有一次和同学们一起去KTV唱歌,同学又叫了他们的朋友过来一起,一大群人坐在同一个包房里,就这样认识了。”   KTV包房。   一大群人互相介绍。   那天薛奕和霍骁也在其中。   薛芃脑海中滑过这些信息,如果是看图说话的话,似乎和薛奕的那几张照片很吻合。   方紫莹继续说道,也就是在那天,大家说要唱通宵。   但是大家都是未成年,家长一定会担心,而且其中有几个家里管得严,不允许彻夜不归,所以零点之前,就有三分之一的同学被家长陆续接走。   方紫莹在学校里是乖乖牌,不怎么说话,很内向,但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没有提早回家。   方紫莹的母亲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儿,方紫莹只说在某KTV唱歌,不回去,还让母亲不要多管。   谁知刚过凌晨,刘吉勇就来了。   虽然当时包房里灯光昏暗,可方紫莹还是当即白了脸,怎么都不肯跟刘吉勇回家。   包房里的同学和朋友们也面面相觑,歌也不唱了,就看着刘吉勇和方紫莹拉拉扯扯。   方紫莹急得要哭了,刘吉勇却还在扮演老好人,当众表现出一副苦口婆心的继父模样。   接着便有人说:“既然你爸来了,你就赶紧回家吧,就别在这里闹了,我们还得接着玩呢!”   刘吉勇也说,方紫莹还是未成年,不能这样彻夜留在KTV,要是不肯听话,他就报警,让警察过来管管。   一听说报警,其他同学纷纷下场开劝,连推带送的将方紫莹推出包房,就怕她连累大家。   也就是因为这天晚上的插曲,康雨馨记住了刘吉勇的长相。   网吧生意经常需要熬夜,到了夜间,网吧就会将灯光调暗,不会开着全灯,所以康雨馨一早就习惯了就着昏暗的光线辨认客人。   那天,刘吉勇一直戴着口罩上网,留给康雨馨的印象,就是一双眼睛,和微胖的身材。   事实上,刘吉勇上网期间,曾经离开过两次,到了第二次他才去了案发现场。   而第一次,刘吉勇是在前台买了一包烟,出门找了个角落就连着吸了三根。   偏偏就在刘吉勇吸烟的那段时间里,康雨馨出了一趟门,刚好看到角落里的刘吉勇。   刘吉勇当时心事重重,口罩拉下来了也没遮挡,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要布置案发现场的事,根本没注意康雨馨,更加不会想到她那天也在KTV的包房里。   偏偏康雨馨一眼就将他认出来,刘吉勇就是那天在KTV包房里“死缠烂打”的方紫莹继父。   但即便如此,康雨馨也没有表示什么,而后就继续看着前台。   直到过了凌晨,刘吉勇第二次离开网吧,康雨馨捡到了他的身份证……   听到这里,薛芃总算将来龙去脉串联在一起,只是这里还有一层疑问:“康雨馨既然能认出刘吉勇,又捡到沈志斌的身份证,她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刘吉勇和沈志斌除了身材相似,长得可是一点都不一样。这件事她为什么没有告诉警察?”   方紫莹说:“第二天上午,警察去网吧询问的时候,康雨馨在家睡觉,身份证和客人的上网登记记录,都是他舅舅提供的。康雨馨到了下午才听说这件事,她觉得奇怪,却没有声张,而是先给我发了信息求证。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刘吉勇前一天去了哪里,还用了别人的身份证上机,而那个人还死了。只是这些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当时是有怀疑,可我也不能肯定他和那个人的死有关。”   此后的两天,方紫莹一直处于混乱中,被这件事困扰着。   而在这两天里,刘吉勇一直没有回家,只是给方紫莹的母亲打了电话,说是出差。   直到警察开始调查沈志斌的社会关系,一路顺藤摸瓜的查到给沈志斌工作的厂子供货的刘吉勇,进而找到方紫莹家。   方紫莹听到“沈志斌”三个字,又听到母亲做的假口供,心里这才有几分肯定,刘吉勇那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   故事到此,总算告一段落。   所有的细节也算是吻合,没有牵强的地方。   可薛芃却盯着方紫莹,陷入了沉默。   她的眼神带着疑惑,方紫莹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很快别开脸。   方紫莹的动作看在薛芃眼里,无疑是在逃避。   为什么呢,难道方紫莹在撒谎?   可是这里面有什么值得她撒谎的点?   要说利害关系,最多也就是方紫莹想“污蔑”刘吉勇,将屎盆子扣在他头上。   但就目前来看,刘吉勇的嫌疑的确是最大的,就算方紫莹不这么说,刘吉勇依然洗不清。   而且不管方紫莹的证词有几分真,对案件本身并不会有多大作用,因为在法律上方紫莹是刘吉勇的继女,她的证词效力绝对小于没有亲属关系的证人证词,所以不管她怎么说,警察都会按照证据来办事,不会轻信她的单一证词。   这里面的道理刘吉勇必然知道,以他的做派也没必要忌惮方紫莹,但是如果这里面还多了一个目击证人康雨馨,那就另当别论了。   当然,这些逻辑上的推断都只是对案情分析的辅助而已,最终要判定一件事的真相,还得靠证据和案件重演。   想到这,薛芃忽然笑了,问:“你威胁刘吉勇那天,是不是在家里?”   方紫莹一愣:“是啊……”   薛芃又故意问:“该不会是在你的卧室吧?”   方紫莹飞快的摇头:“当然不是,是在客厅。”   哦,客厅啊。   薛芃笑着起身,走到门口说:“那咱们就去客厅,你把事情经过再描述一遍。”   方紫莹又是一愣,跟着薛芃走到客厅,问道:“为什么还要再描述一遍,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薛芃的视线缓慢的扫过客厅的沙发、茶几,还有对面的电视柜,以及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嘴里漫不经心的应着:“你也曾经是杀人凶手,你应该对警方的办案方式和过程有切身体会。”   这话落地,方紫莹脸刷的就白了,低下头,一声不吭。   薛芃扫了她一眼,走到她面前,歪头去看她的表情,同时声音很轻的说:“要想知道一个人的证词可不可信,只要还原一下事发经过,就能证实。”   薛芃停顿了几秒,听着方紫莹的呼吸声,又问:“现在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和他们谈判的时候,你在哪里,是坐在沙发上么?”   方紫莹飞快地眨着眼睛,而后余光瞟向长沙发旁边靠墙的角落,那里刚好可以站一个人。   薛芃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问:“是那里?”   方紫莹点了下头。   薛芃走到沙发旁站定,又向周围看了看,发现这个位置有点局促,站在这里很难有大动作,不像能威胁他人的有利地势。   薛芃又问:“你说刘吉勇当时给你跪下了,他跪在哪里?”   方紫莹咽了下口水,向那个位置移动了两步,停下。   薛芃看过去,眉头直接皱了起来,那个位置就在茶几旁,正对着单人沙发,却和长沙发旁边的角落有一段距离。   这就奇怪了,如果是谈判,双方不可能隔开这么远。   刘吉勇这种癞皮狗,动不动就要动手动脚,在道具间外面的时候,还曾有过两次因为情绪激动而跟他人发生肢体接触,一次是和方紫莹,一次是和郝友梅。   从刘吉勇的性格来看,他就是那种仗着自己是男人,有点力气,就任意用嗓门和力气欺压女人的混蛋,而且他有点头脑,知道在生意上如何做手脚,还很会狡辩和混淆视听,在生活里绝对是个难缠的角色。   这样一个刘吉勇,在决定他命运的那天晚上,在那么关键的时刻,竟然没有跪倒在方紫莹的脚边,使出他最擅长的“死缠烂打”那一招?   这绝对不符合刘吉勇的人设。   薛芃的目光很快就落在那个单人沙发上,然后她想都没想,直接走过去坐下。   从这个角度看,刚好可以面对面俯视面前跪倒的人,居高临下,而且还是面对面,很直观。   当然要坐在这里,需要绝对的定力和控场能力,否则刘吉勇这种癞皮狗怎么会轻易被制服?   思及此,薛芃抬了下眼皮,看向站在面前的方紫莹。   方紫莹也正在看她。   两个女人的目光交汇到一处,薛芃依然冷着脸,目光很淡,如同冰冻的湖面,而方紫莹眼里则暗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就这样看着薛芃,先是恍惚,而后出了神。   安静片刻,薛芃忽然问:“那天晚上,是谁坐在这里?”   方紫莹一顿,遂如梦初醒,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薛芃又问:“没有人?”   方紫莹吸了口气,隔了两秒又说:“是……是我……”   薛芃皱眉:“没有康雨馨?”   方紫莹这次摇头很坚决:“没有,只有我自己。”   薛芃:“可你刚才不是说,你站在那个角落里么?”   方紫莹“哦”了一声,解释道:“一开始我是躲在那里的,后来我看到刘吉勇害怕了,我知道自己有胜算,就鼓起勇气走到这里坐下,摆出成竹在胸的样子,用这套来唬住他。我还告诉刘吉勇,我有证人,也有证据,网吧那附近有个监控,拍到了他拉下口罩吸烟的画面。他听到以后,一下子就慌神了,然后就在这里给我跪下,求我放他一马。”   薛芃狐疑的眯了眯眼:“只是这样?”   方紫莹用力点头。   薛芃托着腮,歪着头,半晌没说话。   方紫莹这回没有躲闪,一直回望着她。   直到薛芃问:“那么,当时你母亲在哪里?”   方紫莹说:“她就在旁边看着,一开始还劝我不要把事情闹大,到后来我说有证人和证据的时候,她也开始怕了,毕竟那个男人是杀人犯。”   听到这里,薛芃许久没有说话。   沉默几秒后,她轻叹一声,随即站起身,越过方紫莹。   方紫莹跟着转身,不明所以的看着薛芃的背影。   薛芃脚下站定,侧身时,忽然问了这样一句:“你这个故事,有六成我是相信的,包括刘吉勇带给你的伤害,对你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有他那些毫无下限的恶行,以及你为了能逃过一劫,用根本不存在的所谓‘证据’来威胁他——我之所以相信这些,是因为它们符合整个故事逻辑,也是因为我经常接触案发现场的经验。”   方紫莹张了张嘴,问:“那还有四成呢?”   薛芃用余光扫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背对着她说:“还有四成,是我不相信你可以一个人完成这些事。”   方紫莹:“为什么不可以,这件事不复杂,也没什么难度。”   “的确没有难度,但它需要的是勇气,和克服心理障碍的决心。”薛芃说:“我虽然不了解刘吉勇,但我了解你的经历,我相信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你都没有迈过去。”   “为……你凭什么这么说?”方紫莹愣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旦颤抖,还夹杂着某些激动的情绪,好似被薛芃戳中了死穴。   薛芃的声音却很轻:“道理很简单,如果一个女生,她敢拿起刀,杀死她最崇拜,最信任的同学,这个女生也一定敢单独面对她的继父,威胁他答应所有条件。”   此言一出,方紫莹没了声音。   她的耳边嗡嗡的,恍惚间好似又听到了十年前那个声音,在她耳边说:“小莹,勇敢一点,没有人有权利去伤害别人,你也不欠任何人,也不需要自卑,这些事根本错不在你,他们只是在给你洗脑……”   想到这里,方紫莹低下头,眼睛渐渐热了,眼前很快模糊成一片。   然后,她听到薛芃说:“但问题是,如果这个女生不仅有勇气,也足够狠,敢在学校天台杀人,为什么她还会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一直受到继父欺凌而不敢吭声,也从没有拿起刀,刺进她继父的身体,就像她杀死她的同学一样……”   是啊,那么长的时间里,方紫莹有很多种办法,无论是拿起刀,还是下毒,或者用其它方法。   她和刘吉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若真是个狠角色,刘吉勇必然不敢步步紧逼,将她欺负成那样。   而且方紫莹没有好口才,她说话很容易紧张,在薛芃盯着她的时候,她也多次回避目光。   试问这样一个她,是怎样做到单枪匹马的面对有经商背景,且善于胡搅蛮缠,坏到骨子里的刘吉勇,难道她突然“觉醒”了?   正如方紫莹所说,这件事不复杂,也没有难度。   但在操作上,方紫莹的执行能力,还不够格。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带出了姐姐线。   概括一下前面:   1、ST复仇计划,目前确定参与者或者有关联的人,从陈凌案、高家案、茅子苓案,到现在这个案子,起码有五六个人了,都是谁,不用我说了吧→_→   2、至于案件,明面上写到了下毒、性派对、自缢、猎鸟、毒品、绑架、虐待、贩卖人口、贪污受贿等许多支线,暗里指向的都是化工污染。   另外,这一卷表面上是陈末生被冤的案子,他要找真相,实际上这只是个引子,要说的还有其它几个社会案件,目前第一个涉及到的就是方紫莹的,属于亲戚qj,或者也叫熟人qj,在这类案件中比较多见。   这里面有一部分案件是在家庭社交关系内发生的,对方可能是亲戚,也可能是家里人,或者是家人的朋友。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03 12:00:00~2021-01-0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la 48瓶;sodagungun 25瓶;彤、不知道说什么 10瓶;superRu、木雅、fs湖、durui 5瓶;杭菲 2瓶;洛水之神起清漪、有所住、KAY、引羽、流水人家、桃大王、我爱学习、喵嗷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24   就在方紫莹向薛芃吐露事实的同时, “牢房”那边的郝友梅和刘吉勇,也正隔着两道门对线。   要说这“牢房”的安排也是讲究, 郝友梅和刘吉勇就住在对门,两人这会儿都贴着门站着,已经吵了好几分钟了。   就像陈末生说的一样,郝友梅十年前就一直在工厂做财务,但没上过正经大学,就是夜校培训出来的。   郝友梅的父亲, 原先在工地当民工,后来因为一次工程事故死了,母亲也是体弱, 因为生育落下沉珂, 根本无力抚养一个家庭。   而郝友梅除了常年卧床的母亲, 还有弟弟张着嘴等着吃饭,郝友梅又死了丈夫, 在一个百分之九十都是男人的工厂里打工,难免就要发生点事。   这边, 刘吉勇正在清算‘旧恩’:“当初要不是我把你介绍去祥云,就你这学历, 没背景也没钱,祥云根本不会用你!就你们家那个情况, 你要是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要不是那些年你从我这里拿了那么多好处, 你能支撑到现在?我帮了你那么多,我可是你的恩人啊!”   “啊呸!”郝友梅啐了回去,“你是在帮我吗,你就是在利用我!你从一开始就没憋好屁, 就是想让我跟你串通!”   刘吉勇:“那你也拿好处了啊,我也没白让你帮忙啊!你怎么回事,拿了钱就不认账了!”   至于私家侦探李升和网瘾青年宋金,则被关在另一边。   两人听不到那边的争吵声,这会儿也都站在门口,等着有人把他们放出去,不过相比郝友梅和刘吉勇的针尖对麦芒,李升和宋金则有点“各怀鬼胎”的意思。   目前从表面上看,宋金在这个案子里的底牌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十年前在康雨馨舅舅的网吧上了会儿网,亲眼见过戴着口罩的真凶一眼。   反倒是李升,一直都瞒得严严实实的。   宋金琢磨了一会儿,就问隔壁的李升:“那个,李哥,你之前不是私家侦探吗,那你是不是调查过死者的事啊……要不然他们为什么抓你啊?”   过了几秒,李升才回道:“要说调查嘛,我还真知道一点死者的小秘密。”   听这语气倒有点故意卖关子的意思。   宋金又问:“啥小秘密?”   李升:“这可我不能告诉你啊,你又没给我钱。”   “我去……”宋金说:“等外面那几个拿枪指着你的时候,我看你说不说!”   李升冷哼一声,不会儿,又回道:“我啊,不仅知道沈志斌的小秘密,你们几个的,我也都知道一点。”   宋金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个李升就是在虚张声势,便半真半假的问:“那这么说,你也知道我的喽?”   “那当然。”   “切,我信你个鬼!”   这话落地,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一时安静的不像话。   直到李升的笑声传了过去:“那我问你,你经常去那个网吧是干嘛去了?”   宋金:“玩游戏啊,还能干嘛!”   李升:“只是玩游戏?你以为我不知道成天泡在网吧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吗,那里可是犯罪的温床!”   宋金:“放屁!”   ……   这四人的互动,很快就被陆俨收入眼底。   视频结束,陆俨却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眸,重新梳理人物关系。   警察和普通人在思维上有着本质的区别,而且因为职业病,在案件中一般不会轻信、尽信任何一个证人的证词,而且很善于质疑和怀疑。   陆俨就是这样的人。   视频里的两段对话虽然不长,但从说话的语气,双方的态度,以及谈话内容透露出的细节,都能透露出很多新的线索。   而这些新线索,恰好就是测试他们的证词是否为真的证据。   刘吉勇将郝友梅介绍到祥云化工厂做财务,沈志斌和刘吉勇狼狈为奸,一边谈利益,一边顺理成章的将郝友梅变成“自己人”。   这三人的关系十分明了,能证实刘吉勇和沈志斌之间利益勾连的最有力证人,就是郝友梅。   而且郝友梅是财务,她手里一定有账本作为物证。   再说李升和宋金。   李升这个人的性格并不难琢磨,他是私家侦探,经济来源就是通过调查他人隐私来获取,这份工作既能维持生计,又能满足他的窥私欲,倒是一举两得。   这样的人通常很有耐心,嘴巴也很严,经常蹲守在一个地方,并且善于隐藏在人群中,心里知道很多秘密,却分得清轻重,知道哪些该碰,哪些不该碰,要不然早就把自己玩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也是一把双刃剑。   需要私家侦探调查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通常都是一些社会阴暗面,充满负能量,这些“秘密”如果李升只是藏在心里,时间久了就会爆棚,憋得慌,就会出于想发泄、倾诉或是显摆、炫耀的欲望,忍不住跟人透露几句。   就在刚才,李升就差点一个没忍住,把宋金的事说漏了。   虽说李升鸡贼,他知道附近有监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过李升还是透露了很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宋金一直泡在网吧的目的,并不只是单纯的玩游戏,还和一些犯罪活动有关。   一旦确定了宋金并非普通的网瘾青年,再回到沈志斌被杀的案子里,整件事就变得有趣多了。   只是陆俨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坐在对面的陈末生问:“怎么样陆警官,是不是有新思路了?”   陆俨抬起眼皮,说:“站在侦查案件的角度,宋金并不是一个有价值的证人。因为他那天晚上见到‘沈志斌’是戴着口罩的,所以只靠警方的询问,根本无法证实他见到的‘沈志斌’是不是本人。”   陈末生笑了一下:“所以呢?”   陆俨:“所以,将这样毫无价值的证人抓过来,你的目的就很值得深究。以我处理案件的经验,这里面只有一种可能性。”   陈末生:“哦,是什么?”   陆俨:“宋金的证词有水分,可能是他隐瞒了一些事,也可能是他欺骗了警方,而你恰好知道他隐瞒、欺骗了什么。”   其实要做这个判断,陆俨并没有真凭实据来支撑自己的猜测,但是在逻辑推导上,这是唯一的走向。   要不然陈末生何必大费周章的把宋金一起抓来?凑数么?   沈志斌的死,警方前后询问过四十多个人,而出现在这里的是有六个人,这六个人绝对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宋金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可以成为这六分之一。   陈末生又是一笑,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看出这几个人都藏有底牌,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陆俨只淡淡应道:“要看出这一点并不难,这原本就是我的职业要求,而且你也给了足够的提示。这就是罗生门原理,当事人各执一词,在证词中对自己进行美化,为自己找理由、苦衷,将责任推给他人,丑化他人。这样一来,就会令原本简单的案件变得复杂,令事实看上去扑朔迷离。这也是我们警方办案最难的地方,其实案件很简单,凶手也未必有多聪明,可我们面对的‘敌人’不仅是凶手,还有每一个暗中搞鬼的证人。他们每改一句证词,看上去无伤大雅,合起来,却可能影响案件的调查结果,无形中成了帮凶。”   陆俨话落,陈末生的眼神也跟着变了,瞅着他许久,带着探究和估量,不仅深沉而且复杂。   说实话,即便是陆俨,也很难猜到这一刻的陈末生在看什么,又或者说,陈末生在他身上寻找什么。   直到陈末生忽然开口:“我有个狱友,他是前一任市局副局长。”   陆俨点头:“我知道,我听你的律师说过。”   陈末生一顿:“原来你认识徐律师。”   陆俨:“我不仅认识,还听他说过你反复递交申诉书的故事。换一个人,可能就真的放弃了。”   陈末生似是笑了一下,却带着几分苦涩,遂话锋一转,说:“那位副局长在服刑期间,跟我聊过不少他风光时期的见闻,他提到过一些刚正不阿的好警察,也提过某些被名利腐蚀,欺软怕硬的警队败类。后者就是黑吃黑,至于前者,令我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你父亲。”   陆俨神情微怔:“我父亲?”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陈末生话锋一转,竟然拐到这里。   陈末生点头:“连那个副局长都说,生平没有几个人让他佩服过,他说大多数都是人前做戏,表面风光,人后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嘴脸。唯有你父亲,人前人后一个样,一直都瞧不起他,只把心思放在案子里,明明立了不少功,就是不升职。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俨垂下眼,笑了:“因为如果让他升上去,会有很多人要倒霉。不过升不升职,他也不在乎。”   陈末生一顿,又道:“我还在牢里听几个小毒贩说起过你做卧底坑了他们的事,我那时候就很好奇,如果你去了刑侦,会不会成为和你父亲一样的‘守门员’,江城会不会少几个我这样的‘替死鬼’。”   正说到这,薛芃和方紫莹就从道具间出来了。   方紫莹走在后面,一直低着头,揪着自己的手指,薛芃走在前面,跟着林戚来到会议桌前。   陆俨起身,向她走了两步,以眼神询问:怎么样?   薛芃轻点头,说:“掌握了一些信息,不过方紫莹现在状态很不好,她需要休息。”   话落,薛芃和陆俨便一起看向陈末生。   陆俨说:“我想叫下一个证人出来。”   陈末生也站起身,看向林戚,林戚很快带方紫莹回了“牢房”。   陈末生这时问:“你想叫谁?”   陆俨想了一下,说:“宋金。”   年轻男人很快走向另一边的走廊,不会儿宋金就出来了。   ……   宋金一出来,就迫不及待的问:“这么快就轮到我了吗?需要我提供什么线索?”   陆俨扫了宋金一眼,脑海中飞快地略过他刚才和李升的那番对话,然后转向陈末生,问:“网吧是哪一间?”   陈末生还没开口,宋金就接话道:“我知道,跟我来,我中午吃泡面的时候就选的那里,我跟你说,真的是一模一样!”   一个人突然到了某个陌生场所,会紧张,会提高警觉,也会下意识的寻找令自己熟悉的东西,这就好像宋金一眼就相中网吧道具间一样,那个地方他必然经常去,早就有了归属感。   陆俨和薛芃很快抬脚跟上,看着宋金的背影,听着宋金仿佛献宝一样的念叨。   陆俨低声说了句:“他也有隐瞒。”   薛芃应了:“猜到了,这里每一个,心里都藏着鬼。”   说话间,一行人走到一间道具间门前,宋金抬脚便进。   陆俨却在门外站定,透过打开的门口往里面扫了一眼,见可以活动的地方不是很大,便对陈末生说:“我需要更大的空间。”   年轻男人很快就有了动作,他走到最外面的假墙旁边,用手拨了两个暗扣,等两边的暗扣都打开了,他用手轻轻一推,这堵假墙就应声而倒。   四周很快扬起烟尘,所有人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而已经走进去,找了个上机位坐下的宋金则一脸震惊。   这下,网吧的内部结构一目了然,一进门就是前台,前台两边都是上机位,因为网吧规模不大,位子不多,桌子也偏小,一个挨一个有点拥挤。   陆俨扫了一眼布局,抬脚走向宋金,问:“当时你就坐这里?”   宋金点头,然后往后一指:“对啊,那个‘沈志斌’……哦,不对,应该说是凶手,就坐我后面。”   陆俨往后一看,将背对着宋金的椅子拉开坐下。   走道的距离很窄,如果两个人同时拉开椅子,一定会碰到一起,又或者如果有人习惯性的伸长腿坐下,椅子就会占掉走道的一部分空间。   从这一点上看,宋金的这部分证词是吻合的,他说是“沈志斌”拉椅子的时候碰到了他,令他输了游戏。   与此同时,薛芃和陈末生几人也相继走上前,就分散在周围。   薛芃靠的更近一些,观察着桌椅的位置,放脚伸腿的空间,抬眼间,又看向前台的方向。   宋金坐在位子上,左看看陆俨,右看看薛芃,也不知道他们在观察什么,半晌不说话。   宋金终于等不及了,问:“不是要还原案情吗?”   陆俨来到宋金的椅子旁边,倚靠着桌沿,双手环胸,扫过宋金的坐姿,见他恰好是那种半摊着的葛优躺。   陆俨问:“你上网吧都是这么坐着?”   宋金说:“对啊,这样舒服啊,还能把腿伸直。”   薛芃靠在桌子的另一边,说:“你这样坐,坐在你后面的人只要拉开椅子,就会碰到你。难怪那天你们会发生冲突。”   宋金一愣,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又往后看了一眼,说:“可我这么坐也不违法吧警官……”   “是不违法。”薛芃说:“但据我了解,刘吉勇来上网那天,曾经出去过两次,一次是吸烟,还有一次是去案发现场。”   说到这,薛芃扬了扬下巴,指向网吧内部的洗手间牌子,又道:“这还不算他来回上厕所的次数,我想他撞你的椅子应该不止那一次。”   宋金又是一愣,抓了抓头,解释道:“可能是有好几次,可我都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最后一次动静特别大,直接导致我输了游戏,我一拍桌子,就站起来跟他理论。”   薛芃没有理会宋金,和陆俨交汇了一个眼神,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陆俨依然是刚才的姿势,问:“你说他害你输了游戏?”   “对啊!”宋金激动道。   陆俨:“那你当时玩的是什么游戏?”   宋金想也不想,飞快的说了个名字。   陆俨“哦”了一声:“巧了,这游戏我也会玩,你现在操作一下给我看看。”   宋金愣住了:“现在?这里没有游戏啊,也没网啊,你看,电脑是个道具,假的!”   陆俨笑了下,手落在键盘上按了几下,示意给宋金看:“键盘不是假的,该按哪个键你总知道吧?你就盲打示范一下,如果会玩,一眼就能看出来。”   安静了一秒,宋金说:“可是这个游戏十年前的打法和现在不一样了,连按键规则都变了……”   陆俨摆出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没事,你要是两种都会,就两种都试一试,就算十年前的打法不熟悉了也没关系,最起码还会有点印象。来,试试看。”   陆俨话落,道具间里很快陷入沉默。   宋金不说话了,也找不出借口了,他用余光瞄着周围,见蒙面的年轻男人又将枪端了起来,还朝他走近了几步。   宋金一个激灵,便下意识坐起身,一手握住鼠标,另一手放在键盘上。   陆俨不动声色的注意着他的动作,就在宋金左手游移不定的摸索按键的同时,陆俨也低下身,一手搭在椅背上,轻声问:“你刚才不是说,你打游戏习惯瘫着坐么?怎么现在坐的这么直?”   宋金咽了下口水,整个人都绷紧了:“那是因为我紧张,能不能让他别拿着枪对着我……”   哦,紧张啊。   陆俨抬了下眼皮,年轻男人和他对了一眼,又朝后面退了两步。   陆俨对宋金说:“现在可以了。”   宋金“哦”了一声,又把身体沉了下去,靠着椅背,伸直了腿,可是这样一来,他的左手距离键盘就变远了。   陆俨又道:“可你现在连够键盘都费劲儿,你怎么跟人PK?”   宋金连忙将键盘往自己这边拽,同时说:“我都习惯放在腿上打。”   放腿上?   陆俨笑了:“那你打一个给我看看。”   宋金立刻将键盘放好,左手放在按键上,右手去摸鼠标,顷刻间,整个身体往右边扭着,右手手肘悬空,左手手肘则靠着腰窝,怎么坐怎么别扭。   陆俨看着宋金的姿势,没有发问,直到宋金的手指在键盘上不确定的按了几下,陆俨才出声:“我记得这个游戏十年前,还在用上下左右箭头。”   宋金愣了下,一拍脑门说:“对对,是箭头……”   可是这样一来,就要用到右手。   宋金却用左手去摸箭头,很别扭。   陆俨这时说:“哦,是我记错了,好像不是箭头,是asdw键。”   宋金又愣了一下,又去找那四个按键。   随即就听陆俨轻叹一声,宋金神经都绷紧了。   陆俨靠近宋金,语气也变了:“说实话,你到底会不会玩这个游戏。”   这下,宋金的手指也不动了,放在鼠标上的右手也锁了回来,低着头,不敢看陆俨的眼睛,只摇了下头。   陆俨又问:“那么那天晚上,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撒谎?”   宋金飞快地眨了几下眼,吞咽着口水,说:“我在这里看……看……看黄片……”   陆俨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是因为疑惑。   看黄片?   就这么简单?   ……   另一边,薛芃已经拐进了网吧自带的洗手间。   跟着她的还有林戚。   不过这个洗手间太过狭小,林戚就站在门口,让薛芃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查看。   不会儿,薛芃出来了,问林戚:“这个洗手间的面积和格局,有误差么?”   林戚摇头,算是回答。   薛芃又进去看了第二遍。   男女洗手间都只有两个隔间,当然男洗手间里还多了两个小便池,虽然洗手间外挂了一个“禁止吸烟”的牌子,但是洗手间内却各有一个小窗户。   薛芃看了看那个窗户,正好是在两个隔间的上方,正中间的位置。   无论是吸烟者还是吸毒者,都会有“躲”在厕所隔间里操作的行为,而且还不在少数,不仅是男人,有时候就连女厕所的隔间里都会闻到烟味儿。   尤其像是网吧、KTV、迪厅、酒吧这种地方,类似的现象就更多了。   当然,网吧内上机的地方一般是不允许吸烟的,也禁止明火。   可习惯上网吧且有烟瘾的人有很多,而且当时是在冬天,又是晚上,外面很冷,所以聚集在厕所里吸烟的客人,就会相对多一些。   而刘吉勇选择到外面吸烟,是因为特殊情况,因为他一直戴着口罩,吸烟要将口罩拉下来,如果躲到洗手间里,就会被其他客人看到真容。   想到这,薛芃走出洗手间,经过林戚时,听到他咳嗽了几声。   薛芃转头一看,见林戚一手捂着胸口,压抑着咳声,好像很痛苦,而他脸上的N95口罩一直没有摘。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薛芃第一次注意到林戚的咳嗽声了,每一次他的动作都很克制,可是露在口罩上面的皮肤却变红了,他看上去很痛苦,却一直在压抑。   薛芃就站在那里,直到林戚咳完了,她才走上前,说:“有肺病还是要多喝水,虽然未必有效,却可以稍微缓解你的痛苦。”   林戚一顿,看向薛芃时,眼里有着诧异。   薛芃见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我也是猜的,看来你之前一直在用药控制,但今天‘行程’比较紧,你来不及吃。”   薛芃话落,便返回到上机区。   她靠近宋金的桌边,低头一看,见宋金的食指有点发黄,看来宋金也是吸烟的。   现在都下午了,他的瘾应该犯了。   宋金却没注意薛芃的眼神,只是一直低着头,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   与此同时,就听到陆俨低声问:“那你看的是哪部黄片,女演员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都来围观,陆俨社死现场~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04 12:00:00~2021-01-0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 40瓶;咕噜咕噜 20瓶;半夏 16瓶;喵嗷喵 9瓶;咿咿呀呀 6瓶;46892621 5瓶;superRu、球形也是身材 3瓶;善良的菜菜、durui 2瓶;杭菲、我爱学习、有所住、桃大王、引羽、123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25   哦, 看黄片。   陆俨声色不动,只盯着宋金心虚的侧脸, 问:“看的是哪部黄片,女演员是谁?”   嗯?   一听这话,薛芃看向陆俨。   随即又看向宋金。   宋金支支吾吾的小声说:“小泽……玛利亚的……就是当时新出的……”   陆俨皱了下眉头,垂眸似乎正在回忆,同时问:“片名叫什么?”   就听到蒙面的年轻男人说:“她零九年就不演了,你十年前不可能看到最新的。”   陆俨和年轻男人对上一眼, 又问宋金:“老实交代,你当时到底在做什么?”   宋金说:“我是真的在看片……再说了,我做什么有么重要吗, 我又不是杀人犯……”   宋金又用余光瞄了下陆俨:“陆警官, 你一直逼问我这些, 是不是……搞错重点了?我当时在做什么,这不重要吧?”   听到这话, 陆俨眯了眯眼,高深莫测的扫过宋金脸上的细微变化, 起身的同时,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前些年因为有的网吧通宵放黄片, 且向未成年人开放,后来被公安机关查处了一批, 也因为这些网吧造成的不良影响,令很多黄片中毒者, 再离开网吧之后,向路上和身边的女性下手,引出不少连锁案件。   正如李升所说一样,网吧是犯罪的温床, 尤其是对未成年,网游、黄色、暴力,很高比例都是在这里孵化出来的。   宋金的说辞乍一听还算合理,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如果在这里面加上一个时间点“十年前”,他的说辞和表现出来的畏畏缩缩,就显得太过了。   都过了十年,宋金早已成年,就算时候他对警方撒谎,说是在玩游戏,到现在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当时就是看了看黄片,也没干别的,因为会儿怕被追究,怕丢人,才没说。   可是直到现在,宋金还在遮掩,恐怕“看黄片”也是个借口,目的就是为了隐藏更见不得人的事。   恐怕已经不只是违法了,可能还触犯了某些罪名……   思及此,陆俨说:“你自己也说了,你当时在做什么不重要。既然不重要,就没必要撒谎。而且你的证词,我还可以和康雨馨核实。你可要想清楚了。”   “哦。”宋金干笑了一下,“你就去跟她核实吧!”   陆俨一顿,注意到宋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虽然他还是有些紧绷,可是整个状态却比刚才放松了。   怎么,他一点都不怕康雨馨的证词有出入?   还是说,他笃定康雨馨不会说出对他不利的证词?   就在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薛芃,忽然问:“你是不是想抽烟?”   宋金的手指头动了一下,飞快的点头。   薛芃转身看向蒙面的年轻男人,年轻男人很快从兜里拿出烟盒,放在桌上。   宋金连忙打开烟盒,却发现里面只有一支烟和一个打火机,可他顾不得么多,拿出来立刻点上。   接着,年轻男人又把空烟盒和打火机收了回去。   宋金呼了两口烟,舒服多了,这才说:“我这两天,一共就抽了四根烟,这是第五根,真的把我憋坏了。”   显然,年轻男人有给过宋金香烟,但是控制的很严密,一天只给两根。   而烟民也只有在抽烟的时候,才会有片刻的放松。   薛芃又扫了宋金一眼,说:“别都抽没了,留一半,跟我过来。”   话落,薛芃就走向男洗手间。   宋金一愣,起身时有点不明所以,直到跟到门口,见薛芃立在里瞅着他,说:“进去。”   宋金走进男厕所时,陆俨也来到门口,就靠着门框边不说话。   薛芃说:“上机位边是不许吸烟的,你上网的时候烟瘾犯了,是不是都在这里抽?”   宋金点头:“对啊,大家都是这么干的,这不会也有问题吧?”   薛芃不动声色道:“问题倒是没有,就是需要你还原一下当时的情况。”   宋金的状态比刚才轻松不少,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哦,这里比较窄,但是抽烟的人挺多的,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是互相挤一挤。水池这里,有时候会站两个人,就这么聊着天,把烟灰弹进池子里。”   宋金边说边演示,还走到水池边弹了一下,手法很娴熟。   然后,他又推开隔间的门,示意给薛芃看:“有时候想上大号,就坐在马桶上抽,不过我很少在这里上大号,这是坐坑,上的不痛快,还不卫生,除非外面特别冷,一般我都会跑到个公共厕所去上。”   这番描述听上去不像是编的。   薛芃又问:“天晚上你抽了几根,还记得么?”   宋金随口说:“具体记不住了,不过每次来,都是三四根。”   薛芃:“一口气?”   宋金:“当然不是,想起来就去抽一根。”   就是分成三到四次。   薛芃:“你平时多久一次?”   宋金:“一两个小时吧,有时候忙起来,时间会长一点。”   薛芃不再问话,转而看向靠着门框的陆俨。   两人无声的交汇了一个眼神,随即错开。   陆俨心里也有了时间估计,一两个小时吸一根烟,每次来都要三四根,看来宋金不只是网吧的常客,而且每次待的时间也很长,无论是康雨馨和她舅舅,还是网吧的熟客,应该都认识宋金了。   么问题来了,宋金来网吧,既不打游戏,也不是像他所说样看黄片,却每次都停留这么长时间,他在做什么?   陆俨沉思的功夫,宋金的烟也吸完了,他将烟屁股扔进池子里。   这时,薛芃和陆俨也走出门口。   宋金出来后便问:“两位警官,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陆俨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对了,我还没问过你的学历,还有,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宋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就把高中勉强念完了,就出来做事了,实在不是念书的料,至于做什么,其实啥都做过,送外卖啊,送快递啊,能挣个吃饭就行……”   听到这两种职业,薛芃看了宋金一眼。   宋金又问:“还有啥要问的不?”   陆俨摇了下头,说:“没有了。”   宋金“哦”了一声:“你们接下来是不是打算叫别人?”   陆俨挑了下眉,就听宋金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着你们可能需要人帮忙打个下手什么的,我可以帮忙,反正我待在里面也是无聊……”   陆俨没接茬儿,只是转身对陈末生说:“可以送他回去了。”   宋金愣了下,又为自己争取了两句,可是很快就被年轻男人用枪指着,令他离开。   等宋金离开,陈末生才走上前,扫过低着头似乎正在整理思路的薛芃,以及不动声色的陆俨,问:“怎么样?”   陆俨说:“深夜在网吧里上网,还要撒谎欺骗警方,宋金极力隐瞒的事一定违法,而且和互联网有关,无外乎就是黄赌毒,可能性最大的就是网页赌博、散毒和组|织|卖|淫。”   不过时间既然在深夜,么后两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因为无论是瘾君子、毒贩,或是嫖客、□□团伙,这些人都是夜行动物,昼伏夜出是一贯规律。   薛芃抬起头,接道:“从宋金的表现来看,他没有碰过毒品,要是有毒瘾,抓来两天早就犯了。”   既然不是毒贩,么就只剩下组|织|卖|淫。   陆俨问陈末生:“这家网吧附近的地形,你们应该也调查过,旅馆有几家?”   陈末生回道:“五家,都不大,房间不多。”   陆俨拧着眉头试图回忆他看过的档案,但这方面的资料因和本案无关,所以只是一笔带过。   这时,就听薛芃说:“我们需要单独讨论一下,五分钟。”   她说话的对象是陈末生。   陈末生没有异议,只点了下头,就和林戚向两边退开数步。   薛芃等两人走开,才靠近陆俨,问:“你怎么看?”   陆俨抬了抬眼,淡淡道:“我的思路是,宋金参与组|织|卖|淫活动,负责联系客人和收钱,然后就在旅馆附近的网吧蹲点。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按场次收费,还是走仙人跳路线。”   薛芃说:“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比较大,如果是前者,没必要在网吧蹲着,万一客人买的是通宵,他难道也要在网吧守一宿么?”   陆俨点头:“还有,他刚才说自己一直在送外卖和送快递。”   薛芃冷笑:“怎么看怎么不像。”   宋金这人长得还算人五人六,还戴了副眼镜,衬出几分斯文,偏偏在气质上,又是一副投机倒把的模样,细皮嫩肉的,手指也不粗糙,瞎话张嘴就来,鸡贼得很。   而这些特质,必然和他的生活工作经历有关,是平日里练出来的,根本遮掩不住。   陆俨这时说:“我和专门扫黄打非的同事聊过,听他们说,像是种组|织|卖|淫的小头目,一个人手下会带五六个小姑娘,正常走业务一晚上能赚十几二十单,但是走仙人跳路线,只要能成一单,就够分了。”   薛芃:“他刚才说一两个小时吸一次烟,每次在这里要吸三四根,应该就是三到六小时。如果是中途离开到旅馆收钱,路上会不会经过案发现场?”   陆俨一顿:“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看到一些事。”   “是有这个可能。不过也没有证据。”薛芃叹了一声,又道:“其实宋金这个人不是什么撒谎高手,他撒谎之前都不过脑子,瞎话张嘴就来,只不过他过去接触的人,大部分都不会揪着他些话刨根问底,所以他也没必要浪费脑细胞去圆谎。可问题是,就算他的瞎话容易戳破,可这毕竟是十年前的案子,很多证据都消失了——哦,不过因为宋金露出的破绽,我现在倒是有另外一套思路。”   陆俨:“说说看?”   薛芃歪着头,瞅着他,倏地笑了一下,就在陆俨茫然的时候,她忽然说:“康雨馨,她是个突破口。”   陆俨一怔:“因为康雨馨十年前在网吧工作,她对宋金的行动线知道的最清楚?”   “不止,我刚才和方紫莹接触过,发现在她和刘吉勇的恩怨里,康雨馨也掺了一脚。”   说到这,薛芃很快就将方紫莹的故事转述给陆俨。   陆俨神情微变,先是惊讶于方紫莹就是小Y,进而又震惊方紫莹竟然用刘吉勇的“不在场证据”作为交易。   陆俨说:“这不像是方紫莹会干的事。”   “当然。”薛芃说:“我倾向于认为,是康雨馨在帮她。你看,现在方紫莹、宋金都和康雨馨有交集,而康雨馨舅舅的网吧,距离案发现场很近,走路只要三分钟,康雨馨知道的事一定比咱们想象的要多。”   陆俨垂眸想了想,说:“不过要让她说真话可不容易,她心里还记着仇,如果是我问她,她不玩花样就已经不错了。”   “或许你可以多拿出一点诚意出来。”薛芃说。   陆俨皱了下眉:“诚意?你觉得她会信么?”   薛芃“哦”了一声,又半真半假地说:“要不你就诈她,来个出其不意。”   陆俨又问:“怎么出其不意?”   薛芃:“就像你诈宋金样啊,突然问女演员是谁。我觉得这招就使的不错,宋金多半不会想到,像你这样的人民警察,涉猎竟然这么广。”   一阵沉默。   陆俨的表情瞬间变了,隔了好几秒,才找回声音:“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就是想测试宋金是不是知道。要是宋金真的回答上来了,我还得仔细回忆一下。而且当时拆穿他的也不是我。”   薛芃就站在里看着他,扬着眉,微微笑着不接话。   陆俨脸色严肃,又道:“而且我也不是个人兴趣,是因为我之前的任务比较特殊,经常要和毒贩私下接触,总要和他们建立共同话题,什么都得知道一点,要是我一本正经的,就穿帮了。”   薛芃点头:“嗯,我当然明白。”   “……”陆俨绷紧了表情,忽然没话了,再说下去只是越描越黑。   直到薛芃收起笑,问:“言归正传,下一个证人,你到底打算叫谁?”   陆俨轻叹:“就照你说的,康雨馨。”   ……   几分钟后,年轻男人就将康雨馨带了出来。   相比方紫莹和宋金,康雨馨显得轻松许多,而且不是装出来的,到底是康尧的女儿,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不法分子,见惯了大风大浪。   就在康雨馨走近的同时,她的目光也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落在陆俨身上。   薛芃注视着这一切,脑海中已经开始设想,如果是这样一个女人,坐在方家的单人沙发上,对着刘吉勇,她会怎么说,怎么做?   就现在的康雨馨来看,就算倒退十年,她也不会是个天真的小姑娘,更不可能是傻白甜,十年的时间听上去很长,实际上只是弹指一瞬间,想必时候她的基础就已经打得很深了。   更何况,康雨馨十几岁是就在网吧工作,见多了警察和罪犯,她长得又漂亮,要是没几招自保的能力,也不会一直留在个环境。   薛芃想到这,就听到康雨馨问:“这么快就轮到我了,你们要问我什么?”   薛芃和陆俨对了一眼,说:“我先来吧。”   陆俨点头,没什么表情。   倒是康雨馨惊讶的挑了下眉,笑道:“好,你要问什么。”   薛芃:“首先是方紫莹的口供,她说十年前,你曾经在网吧门外,看到过本案凶手拉下口罩吸烟,而个人正是刘吉勇。”   康雨馨想了下,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薛芃观察着康雨馨的表情,不动声色的换了后半段证词,说:“然后,你们就一起利用这件事,和刘吉勇进行谈判。”   康雨馨很快怔住,随即问:“我们一起?方紫莹是这么说的?”   薛芃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难道不是么?”   康雨馨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我有什么理由要帮方紫莹谈判呢,我和她算不上是朋友,我也不喜欢多管闲事。”   薛芃:“既然不是朋友,也不想多管闲事,为什么你还要将刘吉勇当晚出现在网吧里的事,告诉方紫莹?为什么要隐瞒警方?”   两秒的沉默,康雨馨飞快的眨了下眼,笑道:“一开始我就是一时好奇,就顺嘴说了。后来我听她说起自己的遭遇,我一时出于同情,就答应她了。我当时想,要是方紫莹和刘吉勇谈判不成,我再把我看到的告诉警方也不迟。再说我只是见到刘吉勇抽烟,又没见到他杀人,而且你们警方查案是讲证据的,要是有证据证明是他杀了人,我的证词说与不说也不会有多大影响。说到底,也不是我冤枉的陈末生。”   康雨馨在说谎,她在隐瞒。   无论是她的回答,还是眨眼的动作。   只不过这件事就和宋金的不诚实一样,说谎不是罪,无论康雨馨是出于什么动机没有说真话,她都不是这个案子的嫌疑人。   薛芃又问:“你当时是在哪里看到的刘吉勇?”   康雨馨朝网吧的道具间门口扫了一眼,走过去,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站定,说:“这里有一个墙角,可以避风,有时候网吧厕所里抽烟的人太多,就会有客人选择这里。”   陆俨跟着上前:“你的意思是,这里常有人吸烟?”   康雨馨点头:“是啊,我还记得个角落的两面墙已经发黑发黄了,每次我出来扫地,角落都是烟头。”   陆俨:“你看到刘吉勇的时候,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康雨馨:“对。”   一阵沉默。   陆俨盯着康雨馨,没再提问。   康雨馨也回望着他,十分淡定。   半晌过去,陆俨才抬脚进了网吧,说:“我记得你平日都是在前台。”   康雨馨坐到前台里面,笑着对他说:“是啊,你每次来,我都是坐在这里。不过我记得,你都是周末白天才会过来。咱们就是在时候认识的,我还特别注意你。”   陆俨:“……”   要不是康雨馨这么一说,薛芃几乎都忘了这茬儿。   他们的确是时候认识的,也因为这份相识,陆俨后来才会被派去执行卧底任务。   薛芃扫了康雨馨一眼,跟着问:“宋金一般都坐哪个位子,有没有固定选择?”   康雨馨转了下身,指着一个角落说:“他一般都会提早过来,个位子在角落,不会有人打搅,不过要是来晚了可能被别的熟客占了。”   位置倒是和宋金自己说的一样。   薛芃:“网管都有监控软件,宋金有没有登陆过违法网站?”   康雨馨摇头:“应该没有吧,我没发现过。他最多也就是用一下QQ,上个视频网站刷剧,都是正规的。”   薛芃:“他说案发时他正在打游戏,还在跟人PK。”   康雨馨倏地笑了:“他会打游戏?扫雷吧?”   一时间,陆俨和薛芃的目光都集中到康雨馨身上。   隔了几秒,康雨馨叹了口气,好似终于顶不住了,说:“好吧,我承认,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宋金没有跟警方说实话。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就没拆穿他。我知道宋金不会打游戏,他手慢,试过几个页游都不太上手,就放弃了。他每次来都是晚上,一待就是一宿,不过他上的都是合法的视频网站,还会登录QQ,我给他送零食的时候注意过,他看的是美剧,没什么特别的。”   陆俨说:“他经常出入网吧,一待就是一宿,只是来刷美剧,这还不特别么?”   康雨馨:“也许是家里呆着无聊呗!对我来说,他是客人,而且一直都很配合我的工作,难道我要因为他只是来刷美剧,就不做他的生意?”   陆俨:“他中途有没有离开?”   康雨馨:“有吧,可能觉得这里太闷了,出去透口气,不过只要他插着卡,机器我就会给他留着。”   薛芃和陆俨又对了一眼。   这次,是薛芃问:“宋金烟瘾很大,他应该会经常出去吸烟。”   康雨馨:“这倒是,他在我这里买香烟的钱,比他的上网费可多多了。”   说到这,康雨馨又看向陆俨,笑道:“晚上来网吧的客人,和你白天见到的可不一样,他们一个个路子都挺野的,很多人都是熟客,彼此之间都认识,只要聚在一起抽根烟,就能聊上好几分钟。”   要说一开始,陆俨还只是怀疑,么现在已经完全肯定,康雨馨是在转移视线,虽然她几乎没着什么痕迹。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方才这些证词里,有什么特别需要她遮掩的东西么?   陆俨抬了下眼皮,又扫向角落的位子,淡淡问:“你刚才说个位置很抢手,来晚一点就会被占?”   康雨馨应了:“是啊,不过要是熟客正在赶来的路上,准备来刷夜,让我帮忙预留,我也会照做。”   陆俨收回目光:“么刘吉勇呢?他到网吧的登记时间是十一点,这个时间位子应该都满了。角落的位子既然么抢手,你为什么会留给他?他也是熟客?”   康雨馨没有回答,只是收了笑,瞅着陆俨。   陆俨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语气:“我记得差不多是七八年前,你舅舅的网吧被查封了。原因是什么?”   时候陆俨已经上了公大,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直到放长假的时候回家,才发现以前去的家网吧关了,门上还贴着封条。   隔了几秒,康雨馨说:“是因为证照不齐,我舅舅收到一封查封通知书,被叫去批评教育了几天。后来放出来了,网吧生意就不再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5 12:00:00~2021-01-0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vie不是电影 2个;乙为儿、格洛家的许甜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语花忆 50瓶;秋 10瓶;kikomizuhara 8瓶;哈喽,嗨! 7瓶;KAY 2瓶;我爱学习、长夜昭昭、引羽、杭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26   网吧因为证照不齐, 被查封后却没有补齐证照,继续经营?   薛芃注意到这条信息, 同时观察着康雨馨的表情,直觉认为她在遮掩什么,和网吧有关,可是如果直接刨根问底,康雨馨一定不会配合。   就在这时,康雨馨出声了, 而且是先发制人:“陆俨,在我父亲出事以前,咱们好歹还是朋友。你那时候利用我喜欢你这件事, 坑了我, 坑了我父亲, 在法律上你是正义的,可是在人情上, 你欠了我。”   薛芃一顿,下意识皱起眉, 看向陆俨。   陆俨却维持着方才的姿态,没有丝毫情绪流露, 薄唇张了张,只吐出三个字:“所以呢?”   康雨馨盯着他笑:“我现在是嫌疑犯么, 你凭什么审我,怀疑我?杀沈志斌的人不是我, 我既不是同谋也不是帮凶,请问我犯了什么法?与这个案子有关的,我该说的都说了,与案子无关的, 那得看我心情。你是人民警察,你有责任把我们安全的带出去,就算你做不到,也不要紧……”   说到这,康雨馨目光一转,扫向陈末生、林戚和年轻男人,笑容变冷:“我的人现在一定在到处找我,他们有的是办法顺藤摸瓜。”   康雨馨的话胸有成竹,态度也很笃定,话音落地时,场内也没有人反驳。   几秒的僵持过后,陈末生才转头看向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拿出手机刷了几下,随即举到康雨馨面前。   是一张照片,康雨馨一见便愣住了。   薛芃和陆俨也下意识看去,只见照片里是几名身着西装的男人,正有说有笑的站在路边说话,其中有几张面孔瞅着眼熟,仿佛正是那天和康雨馨、许景昕一起走出酒店大门的几人,还有两人,刚好是陆俨去会所见康雨馨那天,在她递过来的照片里见过。   那天康雨馨说,她要抓鬼。   现在被抓的人,反倒成了她。   年轻男人见康雨馨变了脸色,就将手机收好。   陈末生说:“你说得对,他们是在顺藤摸瓜,不过不是为了找你,而是趁你不在的时候,分拨利益。”   康雨馨不说话了,脸上不见狼狈,唯有眼里划过一抹厉色。   又是片刻的沉默,这一次是薛芃率先开口:“我想和她单独聊聊。”   她问的是陈末生。   陈末生思考了一秒,同意了,很快和林戚、年轻男人退出道具间。   薛芃又看向陆俨,陆俨脚下一顿,似是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让出地方。   直到薛芃收回目光,对上康雨馨。   康雨馨又恢复到一开始的模样:“这好像是你我第一次单独对话?”   薛芃没接这茬儿,垂下眼想了想,开口时说:“你认识我姐姐薛奕。”   “是认识。”康雨馨说。   薛芃问:“在哪里认识的?”   “好像是KTV吧。”康雨馨眨了下眼,遂笑着点破:“其实你是不是想问我,薛奕怎么会认识我这种人?”   薛芃却不闪不躲,老实的点头:“我的确不明白她的交友圈子,尤其是你的出现,让我很意外。”   “意外?”康雨馨倏地安静了,看薛芃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好奇,一丝探究,隔了几秒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一点都不了解你姐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越亲的人越陌生?”   薛芃轻微的皱了下眉头:“什么意思。”   康雨馨笑道:“世俗人眼中薛奕是个好学生,有理想,有前途,可她自己并不在乎这些。两个人之所以成为朋友,是因为对方身上有吸引自己的品质。那你说,薛奕吸引我的是什么?”   薛芃没有错开目光,定定的看着康雨馨,她眼里快速的闪过疑惑,神情未变,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攥紧了。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快速的略过一些人,一些事。   眨眼的瞬间,薛芃开口了:“杀害薛奕的人,是方紫莹么?”   康雨馨明显一愣,完全想不到薛芃根本没有顺着她的话走,而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这样跳跃的思维和问话方式,让人猝不及防。   而薛芃也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康雨馨愣神的时间。   已经超过三秒。   如果只是单纯的震惊,一瞬间就足够反应过来,时间再长,就是在思考。   那么,为什么思考?   薛芃问:“这问题难住你了?”   康雨馨却将问题抛了回来:“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她,案子是警方破的。”   此时的康雨馨已经竖起了戒备,唯一露出破绽的瞬间就是刚才。   薛芃也没指望能从她嘴里得到什么答案,她要的只是那一瞬间的反应,用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既然得到了,她也就无话可说了。   薛芃垂下眼,侧身要走。   康雨馨突然出声:“我还以为你会多问我几个问题,你姐姐生前的事,你不想知道更多么?”   薛芃又停住,看她:“你会说么,会说实话么,你难道不会做细节调整?还有,我会相信么?这样一问一答的意义是什么?”   康雨馨笑了:“那许景昕呢?你好像不在意他。”   薛芃扬了下眉。   康雨馨:“他说你们一年前差点就在一起了,可我看你好像很冷漠,你变心的也太快了吧。”   康雨馨也算是出其不意,刚才还在聊薛奕,话锋一转就落在许景昕头上。   说是闲聊,也是试探。   康雨馨十分笃定许景昕绝对不会回头,他既然踏进了黑,就再也洗不白,但是对于许景昕告诉薛芃他是卧底的话,康雨馨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虽说许景昕只可能是黑,不可能是白,但他也可能是灰。   如果他是卧底,还是双向的,那她就得不偿失了。   薛芃表情很淡:“那个和我差一点就在一起的男人,不是许景昕,他叫钟隶,而钟隶已经‘死’了。”   康雨馨眯了下眼,并未发现任何端倪。   她将双肘架在台面上,忽然笑了:“那陆俨呢?”   陆俨?   薛芃又一次皱眉:“你关心的人倒是不少。”   康雨馨半真半假地说:“要不这样,我把许景昕给你,你把陆俨给我,咱俩换。”   薛芃也开始觉得好笑了:“他们俩同意么?”   康雨馨:“或者我再加个条件,我跟你说一个薛奕的秘密,你把陆俨给我。”   薛芃:“……”   一阵沉默。   两个女人以眼神对峙。   薛芃冷着脸,虽说她知道这些都是康雨馨的试探,可她已经很不耐烦了。   却不知在那一瞬间,暗涌已在她眼底汇聚,里面藏着针,藏着刺,仿佛会扎人。   康雨馨一下子看进去,看到了薛芃眼底自己的影子,她惊讶极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然后,康雨馨轻笑出声:“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和薛奕在某方面特别像,简直是一模一样。等出去以后,你照照镜子吧。”   ……   同一天,江城市局。   薛芃失踪的事,一早就惊动了市局。   先是陆俨,现在又轮到薛芃。   薛芃失联的时机太过巧合,前一天,她才受到冯蒙的批评,并遵照上级指示,令她退出调查陆俨失踪的案件,还给了她几个小案子。   而痕检科其他人,都在忙活陆俨的案子,都加了大半宿的班,早上正是困顿的时候。   孟尧远打着哈欠洗漱回来,看了眼时间,见已经过了上班点,薛芃还没来,起初还没当回事,以为薛芃是去了别的科室。   结果等到九点半,还没见薛芃的影儿,别说孟尧远,连程斐也觉得不对了。   两人嘀咕着,是不是昨天挨批了,今天闹情绪了?   孟尧远叹了口气,很快就给薛芃拨了电话,正打算安慰她两句,没想到却发现关机。   这下,孟尧远终于发现不对。   而另一边,刑侦支队也正在研究陆俨失踪一事,包括陈末生的背景,和他接触过的狱友,以及康雨馨身边的司机林戚。   方旭去了一趟狱侦科,了解完情况立刻赶回来,张椿阳也查到陈末生儿子的生活背景,在接到痕检科的电话之前,几人正在开会讨论。   直到薛芃失踪的消息传了过来,大家都是一惊。   不到中午,刑侦支队就通过交通大队的监控,找到薛芃的车,对面就是一排小商店。   其中有一家咖啡店没有开门营业,旁边有个鲜花礼品店照常开门,分局民警去调了礼品店的门口监控进行查看,发现就在昨晚薛芃开车抵达之前,咖啡店门口先是停靠了一辆休旅车。   几分钟后,薛芃的车出现,她将车停在对面,穿过小马路进了咖啡店,逗留了半小时。   然后,休旅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也进了咖啡店,不会儿就将昏迷的薛芃抬了出来,送上车,接着又返回店里,抬出一个男人。   刑侦支队看到录像之后,全都懵了。   毫无疑问的是,将薛芃绑架走的人除了陈末生,还有一个蒙面的年轻男人,只是没有人搞得明白,陈末生为什么要针对薛芃和陆俨。   直到下午,刑侦支队梳理出陈末生的社会关系线,发现当年案发现场附近有一个小网吧。   而和陆俨同时失踪的康雨馨,那时候就在网吧里工作。   再翻查档案,当年先后询问的有四十多个证人,有的到警局做了笔录,有的只是给了口供,由询问的民警做了简单记录。   侦查一组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这四十多人的口供粗略地翻看了一遍,同时还让民警挨个儿打电话联系,有的电话号码已经停机,有的还在使用,而使用中的大部分都联系上了,唯有四人的手机号关机,分别是郝友梅、李升、刘吉勇和宋金。   四人同时关机,是巧合,还是同类事件?   侦查一组很快将这四人拎了出来,开始逐一排查,并联系下面分局,看这四人家属有无报警记录。   谁知联系之后才发现,近日没有任何报警记录,是和他们四人有关的。   直到进一步调查四人的家庭关系,又有新的发现。   宋金和李升两人在江城无亲无故,手机通讯记录里倒是有不少来往电话,但打过去询问两人下落,都说不知道。   而且两人的底都不干净。   据分局反应说,前几年发生过几次,当事人来报警,说是有个叫宋金的男人,介绍“小姐”给他。   后来因为这件事,宋金被判处组织卖|淫罪,但当时还是未成年,所以从轻处理,还争取到缓刑。   至于李升,这些年一直在做私家侦探,中间失手过几次,被群众举报送去派出所,最多拘留数日,罚个几百块钱。   这里面比较“干净”的就是郝友梅了,起码看十年前的口供和笔录来说,郝友梅最多也就是在厂子里有过作风问题,和陈末生、沈志斌,以及和厂子有生意来往的刘吉勇,都传出过丑闻,工作上倒是没有大纰漏。   在这个案子的死者沈志斌出事之后没多久,郝友梅就从厂子里辞职了。   反倒是刘吉勇,背后倒是能挖出不少东西。   据分局传过来的档案来看,刘吉勇这十年间牵扯了两件案子,一件就是他妻子的失踪事件。   刘吉勇是报案人,但是刘吉勇的妻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警方虽然将刘吉勇定为嫌疑人,但因为没有实据,无法给案件定性。   另一件就是刘吉勇的公司,前几年在他公司里查处了一大批不合格的防护用品,当时就对起进行了行政处罚。   不过这两件事在刑侦支队看来,都属于常见案件,反倒是刘吉勇名义上还有个女儿,引起侦查一组的特别关注。   这个女儿是刘吉勇妻子和前夫所生,而且还是侦查一组的“熟人”,正是陈凌的室友方紫莹。   而方紫莹和薛芃、陆俨还是高中校友,方紫莹更是杀死薛芃姐姐的凶手。   就这样,侦查一组一直研究到晚上,一组新的人物关系,终于出现在刑侦支队会议室的白板上。   ……   同一时间,在和康雨馨对话之后,薛芃和陆俨也回了“牢房”。   进门之后两人才发现,桌上多了一袋吃的,这次除了泡面还有面包、矿泉水,和简装咖啡以及巧克力。   待遇明显比前一天要好。   陆俨将东西拿出来,一边整理一边问薛芃:“你这会儿饿不饿,想吃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吱呀”一声,是薛芃坐下时床板发出的声音,但她却没吭声。   陆俨又等了片刻,回头一看,见薛芃低垂着眼睛,皱着眉头,好像想事情入了神,完全没听到他说话。   陆俨便拆开两盒泡面,倒入热水盖上盖,随即坐在椅子上瞅着她。   薛芃醒过神:“怎么了?”   陆俨轻叹,很快抓住问题的关键:“康雨馨都和你说了什么?”   薛芃:“嗯?”   陆俨:“要不然你怎么是这幅表情。”   薛芃想了一下,说:“哦,她跟我提了许景昕,提了我姐,还提了你。”   陆俨脸色渐渐沉了:“不管她说什么,不要理会,也不要被她影响你的情绪。”   薛芃顺了下耳边的头发,笑了:“我没有,你放心吧。”   窗外光线渐渐暗了,余晖将熄,只有淡淡微光透了进来。   薛芃的笑在那微光之中,柔和恬淡,平日的冷漠顿时消于无形。   陆俨动了动嘴唇,似是要说什么,停顿两秒却别开眼,说:“面应该好了,吃吧。”   半小时后,泡面下肚,薛芃又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块巧克力,就端着咖啡,坐在床沿发呆。   陆俨将桌上的垃圾收拾好,又进厕所进行简单的洗漱,出来时,见薛芃仍是一动不动,知道她累了一天,这会儿疲劲儿上来了。   陆俨拿下毛巾,走上前将薛芃手里的简装咖啡拿走。   薛芃抬头看他:“你干什么?”   陆俨说:“想了一天,你脑子一定转不动了,早点睡。”   薛芃也没坚持,抬脚进了厕所。   她刷了牙,洗了脸,出来时见陆俨就站在门口,接过年轻男人递进来的东西,有纸和笔,还有一个手电筒。   陆俨拿着东西坐在桌前,将纸铺开,架好手电筒,提笔就要写字。   薛芃来到跟前站定,问:“你要写什么?”   陆俨快速写下刘吉勇等人的名字,边写边说:“梳理人物关系,把今天收集的信息汇总一遍,以免明天忘了。”   薛芃看了看手电筒,语气冷了:“这么暗的光线怎么写,你眼睛不要了?”   陆俨笔尖一顿,诧异的抬起头,对上薛芃:“就几个字,我很快,用不了一分钟。”   薛芃绷着脸,没理他,转身又在床边坐下。   陆俨不疑有他,很快将今天记下的重点罗列在纸上,随即又就着手电筒的光检查了一遍,默默梳理着思路。   那昏黄的光照在他脸上,衬着五官越发深邃,挺拔的身材坐在小木椅上有些区就,一双长腿伸出桌子,撑着地面。   而陆俨所谓的一分钟,大概翻了十倍,期间他还补充了若干细节,每次提笔,他的眼尾都会朝薛芃的方向扫一下,然后快速写下几笔。   薛芃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一时好气一时好笑,却没有出声阻止。   直到陆俨将笔放下,侧头看过来,薛芃也掀起眼皮,不冷不热的落下一句:“眼花了么?”   陆俨笑了下:“我还好。”   薛芃又问:“要讨论么?”   陆俨一顿:“你累了。”   薛芃:“我也还好。”   隔了几秒,薛芃又道:“先说方紫莹吧,她的故事大部分我都觉得合理,没有撒谎的必要。”   陆俨点头:“康雨馨也承认了,她的确在网吧外见过刘吉勇。”   薛芃:“宋金比较古怪,我猜他那天晚上见到的远比他说的要多。”   陆俨:“接下来还剩下郝友梅和李升。”   薛芃:“郝友梅和案发现场无关,而李升因为职业关系,他应该是这几个人里面知道的最多的。”   陆俨:“这一点李升自己也透露了,明天要重点问他。”   这话刚落,薛芃就打了个喷嚏。   陆俨见状,说:“你先上床吧,这么坐着容易着凉。”   薛芃很快爬上床,钻进被窝却将自己缩成一团。   陆俨拿着他的大衣,搭在棉被上,低头看着她露出的半张脸,笑道:“被窝里会有点凉,一会儿就好。”   桌上的手电筒还亮着,陆俨的背很宽厚,挡住了光源,他的影子就落在墙上,床上,薛芃就那样看着他,明亮且直接。   虽然光线很暗,可是这一刻,陆俨却好似自她眼中看到了星星。   他就立在床边,瞬间忘记了所有,胸膛缓慢的起伏,喉结轻轻滑动。   薛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声音发出时还闷在棉被里,很轻:“你不上床么?”   陆俨明显一怔,仿佛惊到了,但那惊讶却是生动的。   “哦,我想再……”   他开口时嗓音低沉,喉咙里好像粘着什么东西,还清了清嗓子。   薛芃眨了下眼,落下睫毛,看着前方又道:“你把大衣给了我,你也会冷的,上来吧。”   一阵沉默。   薛芃维持着姿势不动,没有看他,却听到了静谧的空气中响起缓慢而稳健的吸气声,然后床板就响了。   “吱呀”一声,薛芃耳朵上的绒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接下来,整个世界仿佛只有床板在奏乐,其它都安静的不像话。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安静,在陆俨终于躺平,盖好棉被之后,在那份忽然到来的安静里,薛芃听到了吞咽声。   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薛芃动作极轻的转了下头,没有惊动床板,看向陆俨。   陆俨已经闭上眼,随着呼吸和胸膛起伏的节奏,说:“被窝是挺凉的,应该我先焐一下,再让你上来。”   他的语气很平淡,不带一丝旖旎,说的话也很普通,好似就是在陈述事实,可是薛芃听了,这一刻却觉得无比温暖。   就像过去一样,他会问她还有没有做噩梦,有没有按时吃饭,还经常会唠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想到这里,薛芃微微笑了。   也正是这一刻,她心里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那不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得出的结论,而是因为长久以来的细水长流,因为过去这一年里的种种变故,也因为她终于想通了,愿意主动的从过去的桎梏中走出来,才渐渐浮现出来的答案。   有的男人,就像是天上的太阳、月亮、云朵,看不见抓不到的空气,随手就能得到的温水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生活里。   而她总是将这些视作理所应当,并且习以为常。   可若是有一天,这个人不见了,她会怎么样呢?   薛芃眨了下眼睛,吸了口气,嗅到他身上的气息。   就在这时,陆俨睁开眼,许是好久没听到她的动静,下意识朝这边看过来。   这一看,就对上了那抹浅笑和她眼中的微光。   陆俨愣住了。   那个瞬间,被窝里的两颗心,都漏跳了一拍。   直到薛芃轻声叫他的名字:“陆俨。”   陆俨唇角微动,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嗯”,喉结滚动,那双沉黑的眸子也渐渐升了温。   薛芃说:“我的脚还是很凉,特别凉。”   “哦,那我给你……”陆俨飞快的说,连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要说什么。   可薛芃等的就是这个。   紧接着,就有一双冰凉的脚,碰到他的脚踝,和因为裤腿卷上去一点而露出来的半截小腿。   陆俨的瞳仁瞬间放大了,被这个冰冻的瞬间惊到。   薛芃却笑意渐浓,先是用脚尖碰他,见他虽然绷紧身体,却没有躲,便又往前伸了伸,同时将头埋下,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个案子的章节多,但是时间线来说很短,每个人开始的铺垫都要写详细,后面会用到,所以这几章都是同一天里的事。   →_→以及,我前面说的感情推进,它终于来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06 12:00:00~2021-01-0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莫笑 10瓶;喵嗷喵 6瓶;灯火阑珊、阿宅小埋 5瓶;KAY、有所住、杭菲、引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27   不过几秒, 床板又再次发出“吱呀”声,压得实实的, 一下接一下。   薛芃的笑声也止住了。   顷刻间,她被拢进一个温暖的世界,那炙热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她睁大了眼,屏住呼吸,感觉到陆俨将下巴搁在她头顶, 手臂在她腰背后收拢,越来越紧,还顺手将棉被严实。   这下不只是她的脚, 她全身都是暖的。   心里更是热。   薛芃垂下眼, 没有任何挣扎, 眼睛渐渐酸了,同时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 搭在他的腰上。   然后,她听到他问:“还冷么?”   这样近距离的感受他胸膛的震动, 听着那略微沙哑的声音,她缓缓摇了下头, 又往前靠。   伴随着“吱呀”声,直到她彻底扎进他的怀里, 两人的身体终于贴实了,她的鼻子碰到他的锁骨, 她的呼吸,顺着缝隙钻入衣领。   他的手心渐渐出了汗,心里一荡一荡,不肯落地。   就在这时, 陆俨听到她说:“上次我住院,顾瑶来看我,我们聊了很久。我把心里话告诉她,她还问了我一个问题。”   陆俨“嗯”了一声:“是什么?”   薛芃吸了口气,闭上眼道:“她问,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我会怎么样。我当时说,我不知道。”   陆俨很安静,只是听着薛芃说话,而薛芃就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   隔了几秒,薛芃继续道:“我那时候是真的不知道,我觉得很突然,不想去想一件没有发生的事。直到前几天你突然失踪,直到我昨天在这里醒来,我才有了答案……”   随着她说话的节奏,耳边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强烈。   薛芃话音顿住,她抬起头,用头顶碰了一下陆俨的下巴。   陆俨向后错开,低眸对上她的眼睛。   她望进了那片黑,却见里面波光微动,有着喜悦,也有着小心压抑的焰火。   薛芃就在他直勾勾的目光下,说:“我的答案就是……”   只是还没说完,下一秒,眼前出现一片黑影。   他的唇终于落下。   先是试探的轻啄,一下,又一下。   而后那力道才压了上来,由浅入深,交融到一处。   薛芃全程都是懵的,脑子空白,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只是觉得热,热的发烫,不仅是身体,还有脸,要烧起来一样。   她的嘴唇也渐渐麻了,没了知觉,心里也早就融化成一滩春泥。   性情冰冷的人,忽然之间尝到了情和欲的滋味,既陌生,又不知所措。   这是她完全不熟悉的世界,陷进去,却拔不出来。   直到唇上的炙热稍稍撤离,她半合着眼,拼命的呼吸着,随即就感受到有股力量落在她背上,将她揉进怀里。   陆俨的胸膛同样剧烈起伏,他搂着她,手指还在轻轻抖动,两颗心熨帖在一起,雀跃的跳动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两人的呼吸都平缓下来,身体仍是靠在一起。   陆俨的手在她的发尾和脖颈出轻轻抚摸,半晌,只说了一句:“忽然有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薛芃抿着嘴笑了,搂着他更紧。   或许他们的心早就在无声无息中靠近彼此,只不过他一早就知道那是什么,而她比较迟钝。   他太在意她的情绪,小心忍耐,而她怕破坏这份友谊,努力维持平衡,直到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才知道是他们都想得太多了。   直到这样突然确定了关系,才发现一切早就水到渠成。   ……   这一夜,薛芃睡得很沉,没有做梦。   天亮时,薛芃被生物钟唤醒,睁开眼的瞬间,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昨晚她翻过身,此时虽然仍窝在陆俨怀里,却是背对着他,陆俨的手臂就圈在她腰上。   薛芃动了一下,想转身,陆俨也因这番动静醒来。   “醒了?”   陆俨的声音又低又哑。   薛芃不动了,只点头。   陆俨的气息拂过她的后颈,好像用鼻尖碰了下她的头发:“我先去洗漱,你再躺会儿。”   “好。”薛芃应道。   随即就是一阵“吱呀”声,陆俨下床了,临走之前,还将她背后的被子掖实。   薛芃又一次闭上眼,沉浸在温暖中,半梦半醒的听着厕所里的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陆俨出来了,到桌边倒水。   薛芃这才坐起来,发现棉被上还盖着他的大衣,而且都在她这边。   薛芃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头发,再一转头,见陆俨已经立在床边,问她:“要喝水么?”   薛芃点头接过,喝了半杯,将杯子还给他。   陆俨将余下的水喝光,薛芃也进了厕所。   薛芃洗漱过后出来,桌上已经多了两份早餐。   陆俨说:“过来吃饭吧。”   薛芃走过去坐下,接过鸡蛋饼,咬了一口,又接过粥,低头喝了两勺。   长达一分钟的时间,薛芃都只是垂着眼睛,无声的咀嚼,没有看陆俨,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虽然他们认识了将近十年,却是第一次这样亲密,同吃同睡,还把关系捅破了,即便是薛芃这样的性子,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难免尴尬。   薛芃心不在焉的吃着,想了一下,觉得大概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了,就和平时一样,总之不要把尴尬挂在脸上。   心思一定,薛芃吸了口气,决定先聊聊陈末生的案子,借此打破沉默。   谁知刚抬头,就对上陆俨深沉且带笑的眸子。   陆俨唇角勾起,说:“我到现在还觉得有点不真实,早上醒来,还在想昨天那些是不是梦。”   薛芃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哦,我昨晚睡得很好,什么梦都没有做。”   陆俨的笑意更深了。   薛芃扫了他一眼,觉得脸上有点热,便将桌上的纸拿起来,抿着唇看着他昨晚的笔记,试图用这些东西来冲淡。   隔了几秒,薛芃问:“今天是不是先从李升开始?”   陆俨很快进入状态:“嗯,沈志斌这个案子,李升的存在显得很矛盾。李升是私家侦探,有雇主请他调查,他才会行动,那么在死者沈志斌和这些证人当中,是谁雇了李升,去调查谁,调查什么事,这是个问题。除了他,还有郝友梅,刘吉勇和沈志斌的故事,也需要她补齐。”   薛芃一边听着一边展开思路,其实陆俨已经点出了李升身上的关键,就是谁雇佣他去调查什么人什么事,而要推出这一点,就需要做排除法。   薛芃指着陆俨的字迹,说:“首先我觉得,康雨馨和宋金可以排除掉,他们雇李升的可能性最小。”   陆俨:“接下来就是刘吉勇,他杀害沈志斌的嫌疑非常高,而且以他和沈志斌之间的了解,他犯不着再去找李升。如果他已经起了杀机,找私家侦探介入,只会对他更不利。”   薛芃:“如果是方紫莹,她调查的对象一定是刘吉勇,不过动机不够,刘吉勇对她做的事,她自己一清二楚,没必要找私家侦探。而且她得知刘吉勇牵扯进杀人案是突然事件,她需要在很短时间内做出判断,根本来不及找私家侦探,康雨馨也给了她足够可利用的信息。”   陆俨点了下头,目光略过余下的名字,说:“那么最后就剩下陈末生、郝友梅和沈志斌了。”   隔了几秒,陆俨指了一下“郝友梅”的名字:“暂时先排除她。雇李升需要一笔不小的花费,以郝友梅的经济状况和性格,不像是她会做的选择。”   薛芃没有异议,很快在郝友梅旁边画了个小叉。   找私家侦探去调查他人,这就等于花钱挖别人的隐私,而且绝对不会是好事。   如果一个人清清白白,大概率是不会被人调查的,而在民间这种挖人隐私的行为,通常针对的都是出轨调查、财产调查、行踪调查等,而且都是游走在法律边缘。   换句话说就是,李升是在冒着自己坐牢的风险,以有偿的方式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严重者将会坐牢。   薛芃说道:“我还记得我姐姐在世的时候,跟我说过一个案子。那是一个妻子怀疑丈夫出轨和转移婚姻财产,而且丈夫行踪不定,妻子就找私家侦探去调查。后来私家侦探被丈夫告上法庭,以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被判刑两年,但妻子因为对配偶的知情权、忠诚义务的监督权优先于丈夫的个人隐私,妻子是出于阻止责任才这么做的,所以罪名不成立。”   陆俨笑了下:“其实做私家侦探的都懂一点法律,李升心里一定有数,进了这个套,一旦他吐露事实,事后可能会面临法律追究。而且他做这行这么久,一定被抓到过,和派出所肯定也打过多次交道,他也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会因为考虑到自己将面临的后果,而进行一定程度的隐瞒。”   薛芃瞬间明白了陆俨的用意:“你想让他‘戴罪立功’?”   陆俨点头:“法律也讲人情,只要他提供的信息有助于案件侦破,其它的我倒是觉得无伤大雅。”   薛芃没接话,只是一边听着他说,一边盯着纸上的名字。   隔了几秒,她才开口:“现在其他人都排除完了,就只剩下沈志斌一个。难道是沈志斌让李升去调查刘吉勇?”   陆俨目光一顿:“的确有这个可能。也许是沈志斌知道刘吉勇某个秘密,这才招来杀身之祸,否则以他俩的关系,也算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沈志斌只有活着,才能一直带给刘吉勇利益,刘吉勇为什么要杀他?”   薛芃:“除非这个秘密,已经严重到,沈志斌非死不可。”   陆俨没接话,只靠着桌沿,闭着眼,在脑海中重组整个故事线。   一个非死不可的秘密。   关系到更大的利益?还是债务?   如果是这个方向,他们现在关在这里,什么都查不到,只能确定一个大方向,等到出去后再细究。   当然,解决这个问题之后,接下来要面临的还是陈末生的动机。   刘吉勇杀害沈志斌这件事,陈末生并不难查,他费这么大力气折腾出这个局,绝对不会只是为自己找出栽赃嫁祸的真凶这么简单。   想到这,陆俨睁开眼,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假设。   薛芃见状,立刻问:“你想到什么?”   陆俨目光转动,低声说:“我先前和陈末生谈过,我们还提到他的儿子陈语,陈末生也告诉我,他在案发之前就一直在收集沈志斌贪污受贿的证据,也为陈语找了一个值得托付的工友。我怀疑那个人就是林戚,否则林戚为什么这么帮助陈末生。”   薛芃跟着说:“林戚有肺病,我好几次都注意到他在咳嗽,那不像是普通的感冒。如果是工友,也可能是伪劣防护服的受害者。不过你说到陈语,我也觉得很可疑。陈末生出狱的最大动力就是父子团聚,可是他出来之前,陈语就意外身亡,换做我是他,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拿走了,我第一件要做的事,一定是讨个说法……”   陆俨:“表面上看,他这半年潜心谋划的,是找出当年陷害他的真凶,似乎与陈语的死无关。”   薛芃:“可是以现在被他抓来的证人来看,他应该一早就知道是刘吉勇。”   陆俨:“既然一早就知道,那就没必要再搭这个‘笼子’出来。”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说到这里,又一起顿住,看着彼此,心里同时浮现出那个答案。   直到薛芃轻声问:“陈末生有没有跟你提过,陈语是死于什么样的意外?”   陆俨摇头,声音同样很轻:“也许在他抓来的六个证人里,有人会知道的更清楚。”   话音落地,两人又同时陷入沉默。   隔了半晌,铁门外出现了一道声音:“准备好了吗?”   问话的是那个年轻男人。   陆俨和薛芃同时看向门口,同时点头。   起身时,两人的目光对上。   陆俨说:“我有预感,今天就能挖出答案。”   薛芃笑道:“我等着看。”   ……   等陆俨和薛芃跟着年轻男人往外走时,再次经过许景昕和康雨馨的“牢房”,他们就站在门边,透过铁窗往外看。   许景昕的气色比前一天好一些,神情淡漠,并无特别,康雨馨却是满脸讥诮。   四人之间没有一句交谈,等到陆俨和薛芃来到外面的场地,只见到陈末生和林戚,却不见其他人。   陆俨看向陈末生,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陈末生:“现在还差两个证人,郝友梅和李升,等你们聊完,下午我会把所有人放出来,大家就在这里对线。”   陆俨点头:“好,下一个,我要见李升。”   陈末生:“可以,不过在他之前,我得告诉你,我这里没有道具间是为他准备的。”   也就是说,面对李升,只能纯靠聊。   陆俨:“没问题。”   年轻男人很快离开,去叫李升。   这时,薛芃忽然开口:“我也有几个问题,想单独问你。”   她说话的对象是陈末生。   陈末生一怔,似乎没有料到这一步,但他只是停顿一瞬,并未拒绝:“好,那就现在吧。”   薛芃和陆俨交换了眼神,便跟着陈末生走向会议桌的方向。   陆俨则和林戚留在原地,等李升出来。   薛芃来到桌前,看向那个白板,陈末生已经坐下了,她却没有,还走到白板面前,拿起黑色水笔,将陆俨的笔记补充完整。   从沈志斌、刘吉勇,写到了康雨馨、宋金,落笔之前,她还在旁边补上一个名字,正是陈语。   薛芃转身看向陈末生,刚好捕捉到他的表情,他看着陈语的名字,眼里划过的不只是慈爱,还有痛。   直到薛芃坐下,陈末生才收回视线,问:“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薛芃说:“你出狱那天,我在监狱门口见过你。不过我当时在开车,距离也有点远,你没有看到我。”   陈末生愣了。   薛芃继续道:“我那天是去接常智博和常锋的,常叔叔还下车去和你说了几句话,你还记得吧?”   陈末生点了下头。   薛芃吸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问:“请你回答我,你做的这些事,他知道么?”   一秒的沉默,陈末生摇头。   薛芃眯了眯眼,心里是半信半疑的,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因为陈末生的动作,她的确松了口气。   这时,陈末生开口了:“你要问我的就是这个?”   薛芃吸了口气,说:“我想和你聊聊陈语。我听说,他在你出狱之前发生了意外,去世了。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他的妻子。我想知道,那是怎样一个意外。”   陈末生:“那是一场车祸,很出名,媒体也多次报道过,它发生在一年前,只不过大部分人的焦点都放在生还者身上。”   一年前,很出名,焦点放在生还者身上?   薛芃飞快地在脑海中翻找。   既然已经被定性为“意外事故”,那就在法律上认为不是犯罪。   陈语夫妻都是普通人,就算出车祸身亡,也不至于被媒体多次报道,而且焦点还是放在生还者身上。   难道……   薛芃一愣,在没有深思熟虑之前,便凭着本能脱口而出:“霍骁?”   这两个字落地,薛芃身上瞬间泛起战栗,她被自己的答案惊到了,可她的眼睛一直都盯着陈末生。   接着,她就看到陈末生轻轻点了下头:“小语就是在那起事故里丧生的,而且他还是全责。”   薛芃没接话,思路一下子被卡住了。   既然是交通意外,那就应该和刘吉勇无关了。   那么问题就回到一开始,陈末生大费周章的针对刘吉勇,似乎又说不通了。   不,还是不能妄下结论。   想到这,薛芃又一次看向他,说:“最后一个问题,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你搞了这么一出大戏,还将两个朋友拉下水,你要找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陈末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挪开视线,看向他处。   薛芃将手放在桌面,继续道:“我知道我们是警察,理应由我们来帮你。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时间不等人,你还在兜圈子,难道就不怕最后收不了场,真相也没挖出来么?”   陈末生依然没出声,但表情却微微变了。   薛芃说的正是他最在意,也最担心的事,布了这个局,牵扯进这么多人,他要的自然是一个真相。   可是时间拉得越长,变数就越多,万一最终结果没有如他的意,那他就没有机会再翻盘了。   薛芃观察着陈末生的表情,见他神情有异,又换了个问题:“或者你告诉我,刘吉勇除了将罪名栽赃给你之外,他和陈语的死,有没有关系?”   陈末生终于看过来,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不能肯定呢。”   他说的是真话。   薛芃皱了皱眉,接着问:“可你有怀疑,对么?”   陈末生:“我只知道,小语最后一次来探监,他亲口告诉我,已经猜到是谁陷害我,他正在找朋友查这件事,等收集了证据,就去警局揭发。”   陈语猜到了?   薛芃:“然后他就出事了?”   陈末生苦笑了下:“据说警方看过现场,排除了人为因素,只是单纯的交通意外。”   薛芃:“于是你就怀疑到陈语所说的那个陷害你的人,你出狱后就找朋友一起调查,结果查到刘吉勇头上。”   陈末生深吸口气,缓慢点头:“不过我觉得,刘吉勇一个人做不成这么多事,他是很油滑,也狡诈,但他没有这么细致的心思,也没有布局的能力。一定有人在帮他。”   薛芃:“能帮他做这么多事,这个人一定隐藏很深,而且手段了得,你怀疑他就在六个人当中?”   陈末生摇头:“这个人是谁,我毫无头绪,也没把握。我是因为反复推敲过这件事之后,才选出和案件有直接关系的六个人,我知道他们当中有人在撒谎,有人知道刘吉勇的秘密,只有把这些事情都挖出来,才有可能找到幕后黑手。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他,要不是他,小语也不会赔上自己的命!”   薛芃不再言语,一下子踏进谜团。   原本摆在她和陆俨面前的只是一根线头,他们将线头拉出来,扯出了一个小谜团,本以为只要耐心解开这个谜团,一切即可迎刃而解。   却哪里想到,小谜团后面又跟着一个大谜团,它有多复杂,会牵扯多少人出来,这些都是未知数。   但就是因为未知,才可怕。   现在唯一确定的事,就是陈末生不仅是在为自己讨公道,更是为了陈语。   如果那次车祸真的不是意外的话,那陈语就是因陈末生而死,陈末生身为父亲,心里如何能安?   如果真有陈末生所谓的幕后黑手存在,那么这个人为什么要帮刘吉勇?必然不只会是刘吉勇和沈志斌之间的利益纠葛,兴许还牵扯到其他人更长远的利益。   再者,陈语的车祸还关系到霍骁。   薛芃还记得,这起意外是交通大队处理的,据说当时判定了现场,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为痕迹,监控也拍到了当时的画面,两辆车撞在一起时,车上四人,三死一伤,死亡的三人除了一对夫妻,还有霍骁的司机。   只是那场意外为什么会牵扯到霍骁?   是纯属巧合,还是一箭双雕。   思及此,薛芃抬起眼,对上陈末生。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痛苦,而她的心里也升起恐惧。   这是一种本能反应,就像动物预感即将到来的自、然、灾、害一样,这个案子远没有她以为得那样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07 12:00:00~2021-01-0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carina 136瓶;藏匿浪漫 20瓶;九槿芸盈° 14瓶;我偏不实名 10瓶;喵嗷喵 6瓶;球形也是身材、呵呵哒 5瓶;reader 3瓶;打麻将、居不易、na 2瓶;KAY、杭菲、引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28   另一边, 李升也被带了出来,和陆俨一起进了网吧道具间。   李升坐下便问:“我是第几个?”   陆俨:“第四个。”   一共六个证人, 已经到第四个,那就是还剩下两个。   李升想了一下,又问:“另外两个是谁?”   陆俨:“郝友梅和刘吉勇。”   李升安静两秒,忽然笑了:“是不是嫌疑越大,越往后放?”   陆俨跟着扯了下唇角,没有回答, 只是淡淡问:“你和沈志斌是怎么认识的?”   李升明显一愣,看向陆俨,停顿一瞬, 又很快反应过来。   但就是那一瞬间被陆俨抓住了。   显然, 他和薛芃之前的分析方向是对的。   李升结巴了一下, 说:“我,谁说我认识沈志斌了?”   如果真的不认识, 这时候就会直接承认,没必要再用反问句。   陆俨的口吻依然很淡:“那沈志斌让你调查谁, 什么事?”   又是一个出其不意的问题。   这下,李升眨眼的频率更快了, 他是在掩饰,也是在想说辞。   陆俨没有给李升喘息的时间:“如果你不认识沈志斌, 那么陈末生为什么要抓你来,你不要告诉我是他们抓错人了。你越早把情况告诉我, 对你越有利。前面四个人,一开始也像你一样,试图掩饰,但当他们意识到这件事涉及到自己的安危时, 到后来都改了口,把责任推给别人,把所有事都交代清楚了。”   李升咽了下口水,听着陆俨的描述,下意识脑补着前面四人说了什么,又是如何推卸责任的。   这时陆俨又道:“如果你坚持什么都不知道,坚持说不认识沈志斌,我也不会为难你,我会让他们先送你回去,然后我会叫余下两个证人。等到问完一圈,我这里也差不多拼凑完整个故事,到时候也就不需要你再补充。之后陈末生他们会怎么对你们,会不会区别对待,这些可能都取决于你们的说辞,和对案件的影响。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番话落地,陆俨便不再多言,他就双手环胸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李升。   可是这样静谧的氛围,却在无形中令李升越发紧张。   坦白还是不坦白,似乎就在他一念之差。   “我……我……”李升支吾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沈志斌遇害前,的确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去帮他查一些事,而且他出手很大方,第一次就给了我十万块,还说那只是定金。”   十万块定金?   这个起价就决定了调查事件的严重性。   如果只是一般的婚姻调查,查个出轨、劈腿之类的,定金是大几千到两万起,等查清所有证据,撑死也就是五六万。   不过沈志斌遇害时还是单身,而他生前除了和一些女人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之外,最主要的牵扯还是贪污受贿。   所以应该是商业上的暗中调查,这也更符合沈志斌会做的事。   人都有弱点,沈志斌的弱点就是钱。   人为财死,这四个字大概就能将他的一生定论。   贪欲一旦打开,连命都搭了进去。   只不过这个让沈志斌一开始就砸出十万定金的调查对象,一定不是刘吉勇。   思及此,陆俨问:“他让你跟踪调查的人是谁?”   李升犹豫了一秒,在回答之前还兜了个圈子:“你是警察,如果我跟你说实话,你不会说出去吧,你会帮我保守秘密吧?”   “当然。”陆俨说:“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所有线索我们都会对外保密,不会打草惊蛇,何况这个案子已经牵扯了一条人命,我们更会慎重。”   李升点了下头,声音很小:“其实沈志斌让我跟踪的,是一个高中生。”   高中生?   陆俨倾身,也压低了声音:“谁。”   李升这回连声音都没有了,只伸出手指,在桌面上快速写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的笔画很多,可陆俨仍是看懂了。   ——霍骁。   陆俨的眉头瞬间拧起,直到李升收回手,桌面上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他仍是盯着那空白处。   十年前,沈志斌曾让李升跟踪霍骁?   那时候霍骁的确在上高中,应该是十七岁到十八岁,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应该没什么特别。   陆俨抬眼,问:“你照办了?”   李升点头:“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定金,我肯定动心啊。再说就是个高中生,应该也没什么危险吧,我就跟了……”   陆俨:“那么,你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李升又一次吞咽口水,脸色变了,眼睛也快速眨了几下,说:“我发现他除了上学,课外活动还挺丰富的,他有个女朋友,和他同校,长得很漂亮,两人还经常一起去KTV、酒吧这种地方。但有时候,他不会带这个女朋友,身边会出现另外一个年纪相仿的女生。一开始,我也没太当回事,就照常把我拍的照片,和记录的行程交给沈志斌……”   李升记得很清楚,在沈志斌第一次拿到照片的时候,表情十分古怪。   尤其是在见到后面那个女生和霍骁在一起时,沈志斌先是惊讶,然后像是为了进一步确定似的,还凑近照片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李升见了,便问:“这小姑娘你认识?”   沈志斌琢磨了一下,嘴里念叨着:“奇怪,他俩是怎么搞到一块儿的……”   沈志斌又追问了李升好几个问题,比如霍骁和这个女生举止是否亲密,看上去想是什么关系,他们每次出入KTV之类的地方,进去会待多久等等。   李升逐一回答了,从他的角度观察并没有特别暧昧的地方,而且霍骁就是个高中生,就算脚踏两只船,还能翻出什么浪?   听到这里,陆俨问:“然后呢?”   李升说:“然后他就让我继续查,要是有新发现,随时告诉他。一开始我也没太当回事,我觉得这活儿干起来挺简单的,也没风险。我后面还拍到很多照片,还见到这个高中生和他女朋友,包括后来那个女生一起,三个人不仅见了面,还站在一起聊天,有说有笑的,倒不像是脚踏两只船。”   陆俨专注地听着,并未打断,同时在心里拼凑人物关系。   李升所说的霍骁的女朋友,自然就是薛奕,而霍骁又和另外一个私下女生见面,后来还和薛奕一起,那这个女生的身份……   陆俨忽然问:“你说的后来那个女生,她叫什么,你应该知道。”   李升又别开眼,开始支支吾吾:“可能吧……都那么久的事了,我有点记不清了。反正我把照片都交给沈志斌了,我自己也没留……”   陆俨:“你只需要回答我,她在不在你们六个人当中。”   李升一愣,下意识看向陆俨。   两人目光一对,陆俨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就是康雨馨。   其实要猜到是她也不难,毕竟陆俨已经在薛芃那里见过康雨馨和霍骁、薛奕在KTV包房里的照片。   可问题是,李升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卡壳?   陆俨眯了眯眼睛,决定再探一探李升的底,便说:“所以,沈志斌就是因为调查了这两个人的行踪,才因此招来杀身之祸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一点。”   陆俨话落,便作势要起身,李升却突然出手,一把将他抓住:“等等!”   陆俨一顿,垂眸扫过李升的手,李升又把手收回来,解释道:“陆警官,你可别乱猜啊,我可没这么说……我,我刚才什么都没告诉你,你也没听见!我……我也不知道我跟踪的那个高中生,背景会那么厚啊,他们家那个情况,我要是一早知道肯定碰都不敢碰啊!再,再说了,杀害沈志斌的不是刘吉勇吗,和那几个高中生能有啥关系是吧?!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能干啥啊!”   陆俨笑了下,又坐回来,说:“你又没有亲眼看见,你怎么肯定刘吉勇是凶手,而和那几个高中生无关呢?”   “我,我……”李升结巴道:“因为案发的那天晚上,我也在网吧……我可以证明,案发的时候,前台那个小姑娘一直在网吧里,而且那个时间段往案发现场走的,就只有那个假的沈志斌……”   陆俨一顿:“这么说,当时你也在网吧里?你去那里做什么?”   李升说:“呃,这不是沈志斌一直让我跟踪那个高中生吗,我每个礼拜都会集中把拍到的照片拿给他,但是就在沈志斌出事之前,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了他一上午,他都没有来,我就用公共电话给他的手机打电话,前面两通都挂断了,第三通电话接起来,却不是沈志斌的声音。我觉得不太对,就说打错了。”   “我后来又去沈志斌的家门口蹲点,可他一直没有露面,我那时候其实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我又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拨通了沈志斌家里的座机,我还装作广告推销员,问他是不是沈先生,需不需要办理业务……结果电话那边有个男的特别凶神恶煞的说‘他死了’,还让我不要再打过去了。”   挂断电话之后,李升又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一边仍是不好的预感,而另一边则是自我安慰,两种声音对抗了一番,最终令他做了个决定。   李升还记得沈志斌之前说过,他会经常去家附近的某个网吧上网,因为李升要传照片给他,他从不用自己家里的电脑接邮件,就会带着移动硬盘去网吧。   沈志斌还说那家网吧有很多烟友,能认识很多朋友,其中还有人能提供特殊服务,“夜生活”别提多丰富了。   李升在沈志斌家附近徘徊了一阵,发现那条街只有一家网吧,而且当时天也快黑了,李升就交钱找了个机位,猫在位子上一边打游戏一边安静的等。   李升从傍晚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见进来的客人基本都是男人,而且有的靠角落的机位明明空着,见来了客人,前台的老板却说没位子了。   差不多八点半的时候,网吧进来一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却透着世故,看上去很有性格,很不好惹。   而且小姑娘一进来,前台老板就把位置让出来了,两人就站在那儿说了几句话,小姑娘还管老板叫舅舅。   原本在这个全是老爷们儿的地方,突然看见一个漂亮的姑娘,李升本该觉得眼前一亮的,可是当他看清那小姑娘的模样时,却心下一惊。   这小姑娘正是康雨馨,也就是和霍骁一起出现在照片里的女生。   李升这才明白为什么沈志斌当初会说那样一句:“他俩怎么搞到一块儿的。”   故事讲到这里,李升喘了口气,又补充道:“不过她没见过我正脸,我当时在网吧登记用的是假|身|份|证。”   可陆俨关心的重点却不在此,而是问:“你当晚去过网吧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李升摇头:“没有了,我跟谁都不敢说,就怕警察来问我,发现我帮沈志斌跟踪别人,那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陆俨又问:“那你是几点离开的?”   李升:“一两点钟吧。”   一两点钟,那就是说,李升应该见到很多东西了。   陆俨:“那宋金和假的沈志斌,你都见到了?”   李升点头:“见到了,不过一开始我没注意他俩,也没当回事。”   陆俨:“你说你待到一两点钟,那么长的时间里,你在做什么?”   李升清清嗓子:“我就是好奇,沈志斌所谓的‘夜生活’是什么……”   陆俨“哦”了一声,瞅着李升,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说说看。”   李升却没立刻回答,而是先小心翼翼的试探:“陆警官,要是我说了当晚都干了啥,你不会事后再跟我追究刑事责任吧……”   陆俨笑了下,不答反问:“那网吧现在还在么?”   李升摇头:“不在了。”   陆俨又问:“那你当时参加的‘特殊服务’,被人留下证据了么?”   李升继续摇头:“那不可能,而且都过十年了,什么痕迹都没了。”   陆俨这才轻轻点了下头,挑着眉看他,并不点破。   李升顿时恍然大悟,再仔细一想,也是啊,警察办案都是讲证据的,什么证据都没有,怎么立案起诉?   陆俨见状,又在桌上敲了一下,说:“如果你协助警方破案有功,你就算是线人,除非你犯了罪不可恕的事,否则警方是不会卸磨杀驴的。”   听到这话,李升才算放心,干笑了一声,说:“嗨……其实那晚的事说穿了也没啥,你也知道,大家都是男人嘛,一群老爷们儿大半夜的凑在一起,还能聊啥,干啥?”   陆俨却摇了下头,轻描淡写的说:“我不知道,你要说清楚。”   李升“哦”了一声,说:“就宋金那小子,每晚到了网吧,都会发几个移动硬盘给客人们,有时候是单开一个小群,把那些黄色视频传到群里。等客人看着来劲儿了,想找小姐了,宋金就给个地址,让客人去附近的小旅馆,等完事了宋金再过去收钱……”   李升的这部分描述,倒是和陆俨、薛芃先前的分析比较吻合。   宋金经常来网吧,既不打游戏,也不看黄片,据康雨馨说他的电脑上就是开着QQ和正规的视频网站,其实这些都是为了他私下进行的交易打掩护。   只是有一点,陆俨不太明白:“你是说宋金将黄色视频私下传给网吧的客人?”   李升:“对啊,我也拿到了!我还看了!”   陆俨:“那他自己看么?”   李升:“可能也会看吧。”   既然宋金也会看,而且还在客人当中传播,那他作为业务的散播者,应该对视频的内容了解的十分透彻才是,这样当客人提问时,他才能答得上来。   可是陆俨记得,他先前诈宋金的时候,宋金好像对这块业务并不熟悉。   除非,宋金散播的并不是那些海外女演员的视频,而是……   陆俨一顿,忽然想到之前听到的某个组织|卖|淫团伙的手段,随即问:“那些黄色视频,就是菜单?”   李升一愣,嘴里又开始打磕巴:“就……就算是……吧……”   果然。   宋金利用网吧散播业务,先将黄色视频传给目标客人,等客人们看出感觉,就可以指定视频里的项目和小姐,然后宋金就根据时间来安排。   等到客人按照宋金给的地址,去了指定的旅馆房间,完事之后宋金就会来收钱。   其实像是网吧放黄片这种“业务”,很多黑网吧都有。   有的黑网吧还会将座位分成独立隔间,上机位的每台电脑都可以和主机联网,播放主机硬盘里存放的黄片。   前几年江城扫黄办就查封了一大批这样的黑网吧。   但是这种黑网吧相比组织|卖|淫团伙的手段,还是嫩了点,毕竟一查一个准,根本跑不掉。   相比之下,宋金还算有点小聪明,知道自己带着硬盘拿给客人传阅,多半播放的还不是全片,而是一些剪辑过的片段,等勾起客人的兴致,再榨取后面的利润。   而在客人选取上,网吧就是第一道过滤,首先排除掉女客人,和脸生或者看上去不容易上套的客人,然后再将最里面相对安全的上机位,留给所谓的“熟客”。   李升跟着说,他一开始是因为好奇,就付了点钱给宋金,“租”了半小时硬盘拿来看,但他也留了个心眼,跟宋金说的是假|身|份|证上的名字,再加上网吧光线昏暗,宋金也没记住他的长相。   陆俨问:“那你也参加了后面的活动?”   李升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低着头说:“这不是好奇嘛,而且我是做私家侦探的,多体验一下生活,多了解点门道,也是应该的……万一以后要是有人找我查这件事呢,你说是吧?”   陆俨又问:“既然你参加了后面的活动,那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李升愣了下:“特别之处?你指的是啥,那个小姐,还是服务内容……”   陆俨淡淡道:“比如,以助兴的名义,将一些违禁药品推荐给你。”   李升这才明白陆俨的指向,连忙说:“我可什么都没沾啊!陆警官,你看我这样,我也不像是吸那玩意儿的对吧?再说干我这行,要是碰了那个,那肯定会耽误工作的。我平时要盯人,一盯就是好几个小时,这很消耗体力的……”   李升的话没说完,就被陆俨打断了:“我是问你,对方有没有推荐给你,没问你吸没吸。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哦。”李升说:“那倒确实推荐了,还拿出好几种让我选,卖的价格那叫一个黑,比我知道外面的价格翻了好几十倍!”   李升很快念叨了几个药名,还大概说了一下那晚的售价,有的违禁药从外国进货只要几毛钱一小片,但是到了那些房间里,就要卖二三十块一片。   接着,李升又说到那个小旅馆的监控,有几个装的不是很隐秘,他进屋后没多久就发现了。   李升描述着当晚的见闻,而陆俨脑海中勾勒出来的却是一个黄毒产业链。   旅馆的客人和小姐干着那事,等视频被拍下来,剪辑成小片,打好马赛克,再传给其他客人,或者上传到某些违禁网站,供付费会员观看。   而这些客人有的为了助兴,就会购买小姐手上的药片、药丸,等事后上了瘾,就会再来找宋金或是小姐购买。   最主要的是,卖|淫这种行为只构成违法,并不构成罪名,所以被抓了就是行政处罚,拘留几天,加上五百块以下的罚款。   当然,组织|卖|淫罪是要判刑的,一般是五年起步,可是在这个环节上,这个产业链却选择了宋金这样的未成年,万一真的被抓,也可以获得轻判,甚至缓刑。   可惜的是,康雨馨舅舅的网吧十年前就关了,就算现在有李升的证词,这个案子也很难再追溯。   于是,陆俨很快就将问题带回到沈志斌身上:“据宋金说,那个假的沈志斌,当晚就坐在他身后的位子,两人还因为椅子推撞,发生了口角。这事你有印象么?”   李升犹豫了几秒,才交代:“这段我的确见到了,他们还当场吵了几句,不过这事我觉得挺奇怪的……”   陆俨又问:“奇怪在哪里?”   李升:“哦,我不是就租了半小时硬盘吗,后来到时间了,我又想报名参加后面的项目,就去找宋金,可他不在位子上。而且非但他不在,坐在他后面那个假的沈志斌也不在。我就去男厕所找人,进去一看,听里面的烟友说,刚才这里人多,宋金嫌挤,就说去外面,我就去外面找他了。”   结果李升到外面找了一圈,果然在一个角落里看到宋金。   而且不止宋金,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个胖一点的男人,正是刘吉勇,他俩还一边抽烟一边小声说话,见到李升出来,又立刻分开,装作根本不认识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08 12:00:00~2021-01-0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 20瓶;syao、鸵鸟小姐。 10瓶;猫爪毛 9瓶;喵嗷喵 6瓶;认真踏实的小语、球形也是身材 2瓶;有所住、杭菲、灯火阑珊、耘岫、长夜昭昭、KAY、kikomizuha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29   李升说:“你说, 刘吉勇和宋金两个大男人又不是通奸,避什么嫌啊是不是?不过我当时也没当回事, 就去问宋金后面的活动怎么参加,宋金看了眼时间,说我得排到一两点以后了,让我再等等。于是我就回网吧等了,看看黄片打发时间。”   陆俨安静的听着,同时梳理着时间线。   沈志斌的尸体是在一点钟以后被发现的, 那么假扮沈志斌的刘吉勇,应该在一点钟以前就和宋金发生冲突,而后离开。   思及此, 陆俨问:“你回网吧之后, 就看到假的‘沈志斌’和宋金因为椅子磕碰的事发生了口角, 动静闹的很大,然后‘沈志斌’就离开了, 对么?”   李升立刻接道:“对!所以我当时觉得奇怪啊,他俩之前不是还站在一块儿抽烟吗, 怎么转眼就翻脸了?”   显然,这是刘吉勇和宋金故意做了场戏, 演给大家看的,让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沈志斌”在和宋金吵架之后离开网吧, 然后在公共厕所附近遇害。   陆俨说:“然后,你就听说沈志斌当晚遇害的事。可你知道沈志斌长什么样, 也知道当晚在那个机位上网的不是他,而是一个身材相仿的男人假扮的。你就因此意识到事有蹊跷,猜到这是一个局。”   李升:“对,就是这么回事!”   陆俨一时没言语, 皱着眉瞅着李升,过了半晌,才问:“既然你一早就知道当晚上网的不是沈志斌,而是刘吉勇,你为什么不告诉警方?”   李升一愣,又一次别开目光,解释道:“我刚才不都和您说了么,陆警官。我那不是怕警方知道我别的事吗?再说了,警方查案要讲证据,我想就算少了我一个人的证词,警方早晚也能查到刘吉勇吧,总不能随便拉一个人就当凶手是吧?”   这之后,李升又断断续续的提供了一些细节。   比如后来警方查到沈志斌曾经汇过一笔钱给李升,得知李升是私家侦探,便询问李升是帮沈志斌调查何人。   李升便装傻充愣的说,是让他跟踪几个高中生,也不知道原因。   幸好李升交给沈志斌的照片不算多,也没有拍到“致命”的东西,就是霍骁几人正常出入KTV和酒吧的照片,警方也没太在意。   至于当晚出现在网吧里的事,李升是只字未提,更不可能主动交代他是用假|身|份|证。   直到后来杀死沈志斌的凶手已经被抓起来了,再一转眼,又见到刘吉勇和宋金仍在外面活动,李升心里一咯噔,这才慢慢醒过闷儿来。   但当时案件已破,罪名已定,像是这种故意杀人罪,是轻易不会推翻的,除非有重大转折性证据,足以推翻前面。   李升自认为当时在网吧见到的一切,还不足以成为这转折性的证据,起码他没有亲眼见到刘吉勇出现在案发现场,只是看到他离开网吧而已,就算他觉得刘吉勇有问题,也只是他的单一证词,没有证据支持,不足以令案件推翻。   何况李升是私家侦探,干这行的第一要素就是要会自保,他们受委托去调查的就没有一件见得了光的事,他们猫在暗处,藏污纳垢的勾当也见怪不怪,不想惹一身腥就得管住嘴,夹紧尾巴做人。   听到李升的这些补充,陆俨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在脑海中划重点。   显然这个案子并不是简单地栽赃嫁祸,这里面牵扯的事还可以深挖,而目前已经知道的不仅关系到毒品散货,还有一条黄色产业链。   宋金已经从一开始的证人,已经升为帮凶。   方紫莹也因为和刘吉勇之间的纠葛恩怨,而没有说出真相。   至于康雨馨,无论是宋金暗中进行的黄色产业链,还是刘吉勇杀害沈志斌的事,以她的观察能力和智商,必然心里有数,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而康雨馨实在太聪明了,她遮掩的很好,也很镇定,不像是宋金和方紫莹,还能抓到把柄拆穿,只要康雨馨咬死了说不知道,这件事就无法追溯,而且那家网吧已经关了,所有事都是十年前发生的,无论是痕迹还是证据都被淹没。   隔了几分钟,陆俨起身,示意站在十几步外的年轻男人送李升回去。   等李升离开,陆俨便抬脚走向会议桌的方向。   ……   会议桌前,薛芃神情严肃,正直勾勾的盯着陈末生。   薛芃很少会这样,除非遇到十分棘手的案件,并且在案件中发现了关键的转折点。   等陆俨走近,薛芃站起身,转头看他。   她眼神复杂,还夹杂着震惊,似乎正在消化某些事实。   薛芃吸了口气,说:“我有一些新发现。”   陆俨点头:“我也有。”   薛芃:“你先说。”   陆俨脚下一转,拿起桌上的黑色水笔,走到白板前,快速将刚才从李升那里得到的线索写下来。   薛芃和陈末生就站在左右两边,一起看着。   先是“宋金”,他旁边的“证人”二字被陆俨擦掉,改成了“知情者”和“帮凶”。   陆俨边写边说:“网吧推撞的小插曲,是他和刘吉勇设计出来的。沈志斌和刘吉勇都是网吧的常客,也是宋金组织□□的客人。”   薛芃一怔,喃喃道:“原来所谓的‘熟客’是这个意思。”   陆俨又写下“李升”的名字,同时说:“李升当晚就在网吧,他不仅体验了宋金提供的业务,还亲眼见到刘吉勇和宋金站在一起抽烟,李升可以证明他们二人认识。”   说到这,陆俨手上的笔跟着一转,落在“康雨馨”的名字上:“也就是说,康雨馨在说谎。她在网吧外见到的不只是刘吉勇,还有宋金。”   陆俨还记得,在他询问宋金的时候,曾经说过他会和康雨馨核实证词,而宋金当时的表现明显是满不在乎的,还说了一句:“那你就去跟她核实吧!”   那时候陆俨就觉得奇怪,宋金为什么突然就不担心了,难道他笃定康雨馨不会拆穿他?   陆俨笔尖一顿,说:“你们还记不记得,在我询问康雨馨的时候,她都回答了什么?”   薛芃:“记得,不过她每句话都很模棱两可,还对宋金多有袒护。比如,她说宋金坐在位子上只是上QQ和正规的视频网站,并无特别,她还说会帮熟客预留位子,说宋金中途离开过,只是因为网吧里太闷了,出去透口气罢了。”   陆俨垂下眼,扯着唇角:“她很聪明。”   薛芃:“的确,因为她没有一句是假的,她只是选择性的说出部分事实。她承认帮熟客留位子,也承认宋金中途离开。但是宋金夜间混迹网吧是做什么,又为什么经常中途离开,这些她却只字不提。”   这样一来,康雨馨等于既说了实话,也遮掩了宋金。   康雨馨对网吧夜间的“业务活动”一清二楚,却又做到了置身事外,自己半点没沾。   而且康雨馨的舅舅才是网吧的老板,就算一个闹不好东窗事发,责任人也是康雨馨的舅舅,康雨馨完全可以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或是等到迫不得已之时,再说自己只是迫不得已,因为怕惹事而不敢出。   在洞悉康雨馨的心机之后,陆俨没有多言,只叹了一,再次提笔,在李升的名字旁边又写下另外一个名字——霍骁。   薛芃和始终未发一言的陈末生一同看了过去,一同愣住。   薛芃:“霍骁……和李升?”   陆俨点头:“沈志斌让李升跟踪调查的人,就是霍骁。”   霍骁……   那时候他只是个高中生啊。   薛芃缓慢的摇了下头:“我不明白……原因呢?”   沈志斌为什么要调查霍骁?   陆俨:“李升也不知道,沈志斌在给李升十万块定金之后没多久,就死了。李升在跟踪期间,也只是看到霍骁和康雨馨,以及薛奕,有时候会出入KTV和酒吧这些地方。”   薛芃皱着眉,盯着霍骁的名字,又看了看康雨馨,随即走上前,又拿起来另一支笔,将“霍骁”和“陈语”这两个名字中间连上线。   陆俨刚要问,就听薛芃说:“一年前霍骁出的那场车祸,陈语就是肇事司机。”   什么?!   陆俨一怔。   薛芃放下笔,轻道:“这么看来,沈志斌被杀不只是因为利益纠葛,他一定是知道了某些事,不得不死。”   薛芃又看向陈末生。   陈末生双手扶着桌面,盯着白板上这一连串的名字,眼神茫然,还有点失魂落魄。   薛芃看着陈末生这样,本想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接着,陈末生的身体就摇晃了一下,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原本拿在手里的枪,也松脱了。   或许,陈末生早就意识到,这趟浑水有多深,只是在事情搞清楚之前,他难免会心存侥幸,觉得只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他和陈语只是这人世间再普通不过的父子。   有谁能想到,这个看似简单的案子里不仅牵扯出一条黄色产业链,还有毒品,以及霍家的大少爷呢?   这些人和事联系到一起,如何不令人细思极恐?   陈末生出神的许久,等年轻男人和林戚一起走上前,林戚将手搭在陈末生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陈末生才醒过神。   然后,陈末生看向陆俨,问:“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俨一顿,已经猜到了陈末生要问什么,便说:“你这个案子并不复杂,我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但是陈语的案子,牵连甚广,难度很大,我不能跟你保证一定能抓到幕后主使,但我会尽力。只要我还在这个位子上一天,我就会一直查下去。”   这句承诺,顶千斤重。   陈末生很轻的点了下头,缓慢的挪开目光。   陆俨转过身,将白板上的字迹擦掉,提醒道:“现在还差一个证人,郝友梅。”   陈末生摇头,说:“已经不需要了。先送他们回去吧。”   年轻男人很快上前。   薛芃一怔,说:“可现在时间还早,再给我们点时间,也许我们就能……”   “我相信你们的能力。”没等薛芃说完,陈末生就将她打断,“要侦破这个案子,要帮我们父子找出真相,你们还有很多时间去做这件事。只要你们记着,刚才的话。”   陆俨:“你信我?”   陈末生:“要是你这样的警察都不能相信,我还能信谁?”   ……   几分钟后,陆俨和薛芃回到了“牢房”。   临进门前,还和站在门口的康雨馨对上一眼,康雨馨追问两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两人都没有回答。   等到进屋,铁门锁上,年轻男人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兜里拿出一个优盘,从铁窗递了进来。   陆俨接过优盘。   年轻男人未发一言,仿佛笑了一下,便抬脚离开。   片刻后,等年轻男人的脚步消失了,薛芃才轻开口:“他们要做什么?”   陆俨:“到了这一步,要么就是放了所有人,即时止损,要么就是釜底抽薪,最后再试一把,看能不能逼出真相。”   当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后者的成功率微乎其微。   薛芃说:“如果再像之前那样还原案情,针对证人逐一询问,很难有突破性的进展。”   陆俨拧了下眉,说:“除非陈末生决定豁出去。”   “你是说……他要来狠的?”   “我也希望是我估计错了。”   薛芃没接话,再回想刚才陈末生的种种古怪,以及突然把他们送回来,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到目前为止,形势已经陷入僵局,所有证人都受到了“善待”,无论是还原案情还是一对一询问,证人们都是毫发无伤,既没有饿着大家也没有虐待。   时间又过了一天,在最初的惊吓之后,所有人都慢慢接受了现实和现状,也做出了对自己比较有利的选择。   比如不是真凶的,方紫莹、李升就选择老实交代,而和真凶有牵扯的,像是宋金,就选择胡说八道,还有康雨馨这种,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大家都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也都清楚只要配合,就会没事,渐渐地也不再怕陈末生几人,因为他们除了端着枪吓唬人之外,从头到尾都像是纸老虎。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再怎么问,也不会有结果。   除非,出狠招。   陆俨将手中的优盘收到兜里,转而拉着薛芃走到桌边,等她坐下,说:“不管怎么说,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了。”   薛芃点了下头,垂下眼,有些失落。   陆俨就靠在桌边,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低问:“怎么了?”   薛芃眨了下眼,说:“其实陈末生的感觉我能体会。那种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去寻找真相的无力感,就像我,明明觉得方紫莹不是真凶,可又无能为力。我原以为只要做了痕检,只要接触了案发现场,累积经验,再回顾我姐姐的案子,也许就能发现端倪。可是等我真的成为痕检之后才发现,这里面每一步都太难了。”   “翻案要讲证据和程序,档案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到的,每一步都需要审批。而且都过了十年了,就算我是痕检,我也没有侦查权,我不能把当时所有证人都找出来,挨个儿盘问,那样我就是知法犯法。当我意识到翻案有多艰难的时候,再回想十六岁那个励志要成为痕检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相比之下,陈末生不是警察,也没有那么多顾及,他坐过牢,也尝到过绝望的滋味,心里的冤屈和骨肉分离的痛苦,早就令他豁出去了。   陈末生已经没什么可输的了,他还怕什么呢?   就在刚才那一刻,薛芃清晰地感受到自陈末生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力,那是一种即便拼尽全力,也斗不过天的感觉。   尽管陈末生布了这样一个局,却依然玩不过人心。   当他知道,就算他在这个厂房里困死所有人,也无法挖出陈语那场事故的真相的时候,他就在那一瞬间被打败了。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陈末生还没有完全豁得出去,他还指望着他们将这里面发生的故事,找到的答案带出去,借助警方的力量继续追查后续,用法律来还他一个公道。   如若不然,陈末生完全可以将这里每一个人都杀死,权当报仇。   想到这,薛芃不禁自问,如果有一天,薛奕被害的真相就摆在她面前,她能豁得出去么,能不能有勇气脱掉制服,不顾后果不计代价的挖掘真相,令逝者瞑目?   答案是,她也不知道。   薛芃低下头,叹了一。   与此同时,她的后脑也多了一只大手。   陆俨不知何时靠了过来,将她拢进怀里。   薛芃下意识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将脸靠向他的腰侧。   陆俨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说:“不要被这个案子影响情绪,以后咱们还会见到人世间更多不公,咱们只能坚持自己的立场,尽可能去还原真相。”   薛芃“嗯”了一,应道:“放心吧,我只是感叹一下,一时的沮丧不会改变我的职业理想,也不会打败我。正是因为这世间有太多不公,才需要有人负重前行。我能成为这里面的其中一员,是我的荣幸。”   薛芃的手又圈紧了些,感受着他的体温,微微扬起头,看着他说:“我也很感激,在这一路上能遇见你,一起走下去。”   陆俨低眸回望,唇角勾起,一手滑向她的脸颊,轻抚着,另一手则与她十指交缠。   无需多言,薛芃已经明白。   就在这时,靠床的墙壁上发出几“咚咚”响。   薛芃和陆俨同时一顿,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走到门边。   很快,康雨馨的音就从隔壁传来:“情况怎么样了,给个痛快话!”   陆俨回道:“暂时还不知道。”   “真是优柔寡断。”康雨馨冷笑一,“我倒是有个提议,要是再把咱们放出去,要不要联手?我还真不信陈末生敢开枪。”   听到这话,薛芃皱了下眉:“你要硬闯?”   康雨馨反问:“难道坐以待毙?你们不是警察么?”   隔了几秒,陆俨开口了,却不是对康雨馨:“许景昕,你怎么看?”   许景昕平静地回:“我不同意硬闯。”   他这话既是回答陆俨,也是说给康雨馨听的。   康雨馨:“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拖我后腿?”   许景昕反问:“你要是想硬闯,尽管去。我一个瘸子,只会连累你。”   康雨馨:“你!”   薛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小对陆俨说:“她就是想激你出手,如果真的硬闯,她肯定不会往前冲。别上当。”   陆俨扯了下唇角:“我明白。”   另一边,康雨馨也压低了音,对许景昕说:“你看不出来我是在激陆俨站出来?这时候不刺激他,难道在这里等死?”   许景昕笑了下,却并不走心,还用拐杖碰了一下自己的义肢,说:“我就是提醒你,我是伤残人士,任何危险活动都别捎上我。”   康雨馨瞪了他一眼,对着空气生了会儿闷气,很快又换了张面孔,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让你往前冲呢,我可舍不得。”   说话间,康雨馨还靠了过来。   许景昕也不躲,只是瞅着她,似笑非笑的说:“当然,那几个老家伙趁你不在就挖你墙角,分拨利益,你憋了一肚子的气,急着回去算总账。可要是没有我,你怎么狐假虎威呢?”   康雨馨“啧”了一,埋怨道:“你怎么这么看我啊,你当初受伤那么严重,是谁一直在照顾你,真是狼心狗肺。”   许景昕缓慢的拨开她的手,拄着拐走到桌边坐下,又落下一句:“要不是老东西只剩下我这一个儿子,你会受这份委屈?”   话落,许景昕又朝康雨馨扫了一眼,再开口时语气冷了几分:“至于隔壁,他们到底是警察,我劝你不要再招惹。要是再弄出烂摊子,我不会帮你收拾。”   康雨馨脸色一变,却没吭。   她一向最识时务。   而就在许景昕撂狠话的时候,薛芃也贴在门边,试图听那边在说什么,但只是隐约听到交谈,语气不是很好,却听不清内容。   再一抬眼,对上陆俨带笑的目光。   陆俨倒是气定神闲的,靠着门框,不紧不慢。   薛芃问:“你不好奇他们在对峙什么?”   陆俨说:“无外乎就两件事。”   “哦,说说看。”   “第一,利益,第二,内斗。”   薛芃仔细一想,倒也有几分道理。   利益,康雨馨一定不会放手,内斗,她也一直没停过。   薛芃叹了口气,拉着陆俨离开门口,这才轻说:“还有件事,你发现没有。许景昕和那个一直戴着口罩的男人明明是朋友,可是在外面的时候两人却一直没有交流。如果换作我是他,起码我还会质问一句为什么,但是他好像并不在乎被这个朋友出卖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许的线和康有关,而且起到关键作用,在这里提一下,但许的故事铺展会留在卧底文再说,放在本文会很突兀。本文就以破案为主,会集中解决前面的铺垫~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09 12:00:00~2021-01-1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喵嗷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嗷喵 2个;泥泥的蛋蛋dann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y酱 8瓶;妧沅、N123 5瓶;喵嗷喵 2瓶;KAY、耘岫、长夜昭昭、杭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30   薛芃叹了口气, 拉着陆俨离开门口,这才轻声说:“还有件事, 你发现没有。许景昕和那个一直戴着口罩的男人明明是朋友,可是在外面的时候两人却一直没有交流。如果换作我是他,起码我还会质问一句为什么,但是他好像并不在乎被这个朋友出卖似的。”   陆俨点头:“这只有一个解释,许景昕提前知道这个局。”   薛芃:“那他是参与者?”   陆俨:“未必。”   薛芃疑惑地看着他:“看你这么笃定,原来你早就猜到了。”   陆俨:“只是猜到一点, 也不能完全肯定。而且康雨馨一直在旁边盯着,就算我有怀疑,也不方便试探他。”   这倒是, 先前他们三人站在一起聊案情, 不过几句, 康雨馨就过来了。   薛芃想了下,说:“但是康雨馨那么聪明, 不会一点都想不到,她应该也会问。”   陆俨:“或许已经问过了。许景昕只需要回答, ‘交友不慎’就好了。”   薛芃好笑道:“康雨馨是不会信的。”   陆俨:“信不信都好,只要她不敢和许景昕翻脸, 她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薛芃没接话,心里却明白, 这应该是最靠近事实的版本。   至于康雨馨为什么不敢和许景昕翻脸,包括她此前的态度, 也一直是有点迁就,甚至是讨好许景昕的。   这说明她很需要许景昕,或者有什么短处被他拿在手里。   薛芃嘴里喃喃道:“我突然发现,原来咱们都不够了解他。”   陆俨扯了下唇角, 又一次靠在桌边,落下深沉的目光,心里已经渐渐浮现出故事的雏形。   他做过两次卧底,虽然时间不长,但对贩毒集团的内部结构和人际关系有些了解,再加上他对康雨馨的了解,在这部分,他会比薛芃明白的更快。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见过或是听过有哪个卧底,可以走到许景昕这一步。   而以康雨馨的为人来说,如果不是“钟隶”对她十分重要,一年前她也不会让人冲进爆炸仓库将他带出来,又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照顾他的伤势,如今还像是老妈子一样看着他。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钟隶”的身份,值得她放手一搏。   搏什么呢,还不是在犯罪集团中搏出一席之地么?   只要洞悉康雨馨的目标,那么许景昕的身份便不难猜了。   ……   中午刚过,“牢房”里就扔进一把钥匙。   陆俨和薛芃出来一看,不见那个年轻男人,只有陈末生。   许景昕和康雨馨也被放了出来。   陈末生一个字都没说,抬脚就往出口走。   陆俨四人互相看了一眼。   康雨馨率先发问:“现在是什么意思,放咱们走了?”   “对峙。”   陆俨和许景昕异口同声道,一起转身。   见许景昕已经往前走了,康雨馨停顿一瞬,只好跟上。   陆俨微笑着看向薛芃。   薛芃将手交给他,和康雨馨隔了几步,走得很慢。   就听陆俨说:“待会儿我会尽量保护你,但如果场面太过混乱,别的都不要管,一定注意安全。”   薛芃应了一声:“你也是,不要太过投入,以免被那些人拉下水,后面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查。”   陆俨又是一笑:“嗯。”   两人的对话,康雨馨虽然听不清,但大约也能猜到一点,她转头扫来一眼,又挪开,问许景昕:“有什么打算,先跟我通个气。”   “随机应变。”许景昕说。   康雨馨:“你倒是淡定,就不怕有危险?”   许景昕笑了声:“这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谁会为难我,我只管隔岸观火。”   康雨馨又问:“那我呢,你就不怕我有危险,有人会为难我?”   许景昕扫了她一眼:“你若是什么都没做过,就没必要怕。”   说话间,四人已经穿过整条走廊,来到外面。   此时的场地黑压压的一片,所有灯都关上,上面的窗户也被罩了起来,四人只能仅凭从走廊这边透出来的一点光亮,看到那几个四四方方的道具间。   而黑暗的中心,似乎还能听到有人发出“呜呜”声。   “陈末生!”陆俨扬声喊道。   话音落地,顶上忽然亮起一束光,将黑暗的中心打亮。   只见中心处放了五把椅子,围成一个圈,每个椅子上都坐了个人,而且是被捆绑住的。   陈末生和林戚,就站在椅子后面,端着枪。   陆俨先是一顿,遂快步上前,见椅子上五人正是方紫莹、李升、宋金和郝友梅。   陆俨脸色紧绷,却没有轻举妄动,只说:“你要复盘案情,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陈末生倒是很平和,好似对什么都无所谓了:“你们已经失踪两天,我时间不多,必须在这里被警方找到之前逼出答案。我也没得选。”   薛芃上前问:“你要怎么做?”   与此同时,许景昕和康雨馨也来到外围,只是隔着几步,没有靠近。   陈末生扫过四人,说:“很简单,我会给所有人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别玩花样,我就给他们松绑。要是有谁撒谎,我就喂他吃子弹。”   陈末生边说边打开枪杆上的保险栓,就听“咔”的一声,响在黑暗中,额外的清脆。   被牢牢绑在椅子上的五人,全都吓白了脸,脸色各异,惊恐的睁大眼,纷纷将目光投向陆俨。   陆俨皱着眉,来到五把椅子中间,看着站在圈外的陈末生,说:“我不能让你伤害人证。”   陈末生站在阴影中,似是笑了一下,没接这茬儿,而是说:“那你不如问他们五个,有谁愿意先回答我的问题?”   场内安静了一秒,很快就有人发出“呜呜”声,而且还拼命的扭动身体。   是郝友梅。   陈末生端起枪,用枪口对准郝友梅,然后示意陆俨:“解开她的胶带。”   陆俨吸了口气,扫过枪口,转而来到郝友梅跟前,将贴在她嘴上的胶带解开,随即和脸色苍白的郝友梅对上一眼,却没有离开,而是直接挡在郝友梅面前。   陈末生笑了下,端着枪在外围移动,同时说:“你只有一个人,你能保护几个人?我这里可有三把枪。”   陈末生边说边示意二楼的方向。   陆俨往上一看,只见二楼栏杆的阴影处,似乎还站着一个人,同样也端着枪对准这边,应该就是那个年轻男人。   陆俨又收回目光,对上陈末生,却没有退缩。   就在这时,外围有人叫他:“陆俨!”   是薛芃。   陆俨侧身,就听薛芃说:“陈末生要的只是真相,不是他们的命,不如先听听他要问什么!”   郝友梅也飞快的接道:“是啊!我……我愿意回答问题!只要……只要你答应放了我……”   郝友梅表明立场之后,场内沉默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陈末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十年前,我暗中收集沈志斌贪污受贿的证据,这件事沈志斌是怎么知道的?”   陆俨一顿,下意识看向郝友梅。   郝友梅说:“是……是我告诉他的……我,我当时也没得选,我也是迫不得已!是他威胁我!我……我还有个弟弟,还有母亲,我能怎么办!”   陈末生没有吭声,他就站在郝友梅身后。   郝友梅试图转头,却看不到陈末生的动向,一时情急,又道:“后……后来,沈志斌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刘吉勇,两人还商量如何一起对付你,让你永远都没机会揭发他!他们还说……还说要拿陈语来威胁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郝友梅话落,坐在她对面的刘吉勇急眼了,不仅在椅子上努力挣扎,身体还拼命的要往前冲,似乎要和郝友梅拼命。   郝友梅瞪着刘吉勇,这会儿也不怕了:“是沈志斌亲口跟我说的,他说刘吉勇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就是一只白眼狼,养不熟,这个人一定要防,要不然指不定哪一天就会被他反咬一口!那之后没多久,沈志斌就出事了!”   此话落地,所有人都安静了,只有刘吉勇使劲儿的挣扎,却没有人理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吉勇挣累了,就瘫在椅子上喘气。   陈末生就站在原地,没有放下枪,仿佛思考着郝友梅的证词,半晌才说:“你可以给她松绑了。”   陆俨不动声色的绕到郝友梅身后,将她手腕上的绳子解开。   所有人都很惊讶,齐刷刷的看过来。   直到郝友梅不敢置信的从椅子上起身,薛芃已经来到她跟前,握着她的手臂,将她往场外带。   郝友梅茫然的走到外围,刚站定,场内几人就相继发出“呜呜”声,好似要争着回答问题。   陈末生这时叫道:“郝友梅!”   郝友梅忽然被点名,吓了一跳。   陈末生:“下一个轮到谁,我让你来选。”   郝友梅懵了,扫向场内四人,结巴道:“那……那就,方紫莹!”   陆俨来到方紫莹面前,将她脸上的胶带撕下来,低声落下四个字:“如实回答。”   方紫莹飞快的点头,然后看向陈末生。   陈末生问:“你跟刘吉勇谈判的那天,他有没有跟你承认过,是他杀了沈志斌?”   方紫莹看向刘吉勇,眼里有着惊恐,也有恨意,她深吸一口气,说:“有,他承认了!而且他还说,他是逼不得已的,那都是因为沈志斌想对付他,他是为了自保,才错手杀人!”   听到这话,刘吉勇又挣扎了一番,只是力量虚脱,远没有刚才那么剧烈。   方紫莹的眼泪流了下来,两眼发直的说:“刘吉勇还说,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和母亲的生活,所以他不能坐牢。”   陈末生说:“这种话你也信,他既然能杀沈志斌,就有可能杀了你们。”   方紫莹摇头:“我当然不信。我早就知道他是个畜生,我也劝过我的母亲离开这个人,否则难保有一天,他会连她一起杀掉!那之后,我就因为一些事坐了牢,我在牢里生活了九年,我母亲也是在那期间失踪的,而且已经超过四年,法律上已经认定‘死亡’。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和刘吉勇有关,可我没有证据。”   方紫莹一开始还有些激动,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了:“我也怕一旦说出事实,我也会遭遇不测。要不是我一直在坐牢,说不定也会没命。我不想死,也不能死……”   那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   可是距离方紫莹最近的薛芃,却刚好听到了。   “不能”……死?   薛芃盯着有些晃神的方紫莹,正在奇怪她的用词,这时就听到陈末生说:“我没有问题了。”   陆俨给方紫莹解开了绳索。   方紫莹从椅子上起身,有些踉跄,走到场外,和郝友梅站在一起。   薛芃的目光一直盯着她,也看到了郝友梅搂着方紫莹轻声安慰,还跟她说了些话。   而方紫莹始终低着头,时不时应一声。   与此同时,陈末生的枪口已经转向李升:“现在,轮到你了。”   李升嘴上的胶带已经撕开,他龇牙咧嘴的适应了一下,立刻问:“要问我什么……我该说的,之前都说过了呀!”   陈末生冷笑:“那你就当着宋金和刘吉勇的面,再说一次——案发那晚,你是不是在网吧外面,见到宋金和刘吉勇一块吸烟,他们俩分明认识,是不是!”   宋金和刘吉勇一起看向李升,李升飞快的说:“对,就是他俩,他俩明明很熟,却装作不认识,回网吧后还演戏,假装吵架!宋金就是在帮沈志斌打掩护,为他做……做不在场的证明!”   这下,宋金也急了,在椅子上挣扎着,试图反抗。   陈末生问:“那你觉得,宋金为什么要帮沈志斌?”   李升想了下,回道:“那……那肯定是宋金也想沈志斌死呗,说不……说不定,宋金也有份杀人!”   宋金挣扎剧烈,已经快要将椅子一起掀翻了。   直到李升也被解开,场内只剩下宋金和刘吉勇。   陈末生和林戚两人的枪口,分别对准两人,陈末生问:“你们俩,谁先说。”   宋金和刘吉勇对看了一眼,同时发出“呜呜”声,好似生怕晚对方一步。   陈末生笑着看向陆俨:“陆警官,还是你来决定吧。”   陆俨只扫了陈末生一眼,便走到宋金面前,“唰”的一下,撕开宋金嘴上的胶带。   但就在宋金疼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陆俨又将刘吉勇的胶带撕掉。   过了好一会儿,宋金终于适应了,忍着疼说:“我承认,我是帮了刘吉勇打掩护,沈志斌是他杀的!”   刘吉勇疼的眼泪都出来了,龇牙咧嘴的说了句“我操”:“你血口喷人!”   宋金叫道:“事到如今,你就承认吧,你还看不出来吗,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还装什么呀!”   “艹!”刘吉勇骂道:“老子就算认了,你也别想跑!当初那件事,你也参与了!”   宋金:“我,我参与什么了,我最多也就是帮你做了场戏,再说我那时候未成年,就算追诉,也能轻判!都这时候,你就认了吧,别再连累别人了!”   真是狗咬狗。   陆俨冷眼看着这一幕,直到陈末生的枪口,顶住刘吉勇的后脑勺。   正准备破口大骂的刘吉勇一下子僵住了,眼珠子瞪圆了,里面写满了惊恐:“你……你要干什么……”   陆俨快步上前,叫道:“陈末生!”   就听“砰”的一声枪响,陆俨面前的地上已经出现了个窟窿,是林戚打的。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方紫莹和郝友梅更是捂住耳朵发出尖叫。   而始终站在外围观望的许景昕,也在此时迈出一步,只是很快他的胳膊就被康雨馨抓住。   康雨馨小声说:“他们不会杀警察的。”   这时,就听陈末生说:“请不要刺激我,陆警官。否则,就算我答应过你不会伤害他们,情急之下,我也难免食言。”   陆俨脚下一顿,深吸了口气,说:“好,我不刺激你。但是现在真相已经大白,就算你杀了他也不能改变过去。刘吉勇杀了人,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陈末生却冷笑一声,说:“我还有个问题,只要他老实回答,我就听你的。”   话落,陈末生的枪用力戳向刘吉勇的后脑,问:“是谁害死了我儿子跟儿媳妇?”   刘吉勇浑身发着抖,脸色惨白,六神无主的回应道:“我……我不认识你他们啊……”   陈末生:“那我来提醒你,我儿子叫陈语,儿媳妇叫林玥。我再问你一次,是谁害死了他们!”   林玥……   林?   薛芃一顿,出于本能,下意识的看向林戚。   林戚的眼神已经变了。   电光火石间,薛芃忽然明白了什么,可她来不及说,就见刘吉勇求救似的看向陆俨,哀求着:“陆……陆警官,救我,救我……”   这话刚落,又响起一记枪声。   接着便是刘吉勇的惨叫声:“啊——”   这一次,林戚的子弹直接打进刘吉勇的脚踝,血顺着裤管,慢慢流了下去。   陆俨叫道:“林戚!”   就在陆俨试图上前阻止林戚的时候,薛芃已经来到他身边,一把抓他的手,指甲抠进他的掌心,说:“别刺激他们……”   与此同时,陈末生靠近刘吉勇疼的扭曲的脸,又一次问:“再回答一次,我儿子陈语是谁害死的?”   刘吉勇冷汗淋淋,眼泪鼻涕横流,他的眼睛眯开一道缝,看向陆俨,又越过他看向站在外围的众人。   他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救救他。   可是那些人的眼神,全都是鄙视、厌恶。   刘吉勇最终看向一直站在最后面,仿佛置身事外的康雨馨。   康雨馨目光冰冷,也盯着他,她的眼睛里有着警告。   刘吉勇瞳孔紧缩,又将目光挪开,绝望的闭上眼。   然后,他说:“你儿子,不是我害的,我也不知道……是谁。你们,杀了我吧……”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人能想到善于胡搅蛮缠,且贪生怕死的刘吉勇,竟然死到临头都不肯说实话。   刘吉勇是在维护谁?那人又不在这里,难不成还能通天?   还是说,刘吉勇是真的不知道?   唯有陆俨,他始终盯着刘吉勇的表情,尤其是眼神。   他顺着刘吉勇闭眼之前最后望向的地方看去,发现站在那里的,只有康雨馨。   这边,林戚又一次举起枪,对准的是刘吉勇的脑袋。   可是那枪口却被人一把握住了,是陈末生。   林戚的眼眶已经红了,眼里充满血丝,他看着陈末生,好像已经到了极限。   陈末生却对着他摇了下头,说:“他的命得留着。”   林戚的身体在颤抖,他忍得很辛苦,抢始终不肯放下。   陈末生:“老林!”   就在这时,薛芃忽然叫出一个名字:“林玥!”   陈末生和林戚同时愣住。   薛芃对上林戚通红的眼睛,轻声说:“她一直,在天上看着你。”   林戚的抢终于放下,身体剧烈抖动,口罩里发出沉痛的哭声。   陈末生也放下枪,抬手拍了拍林戚的肩膀。   刘吉勇瘫软在椅子上,头无力的歪向一边,他虚脱了,腿也疼的没了知觉,血留在地上,同时还有从裤子里流出的液体,滴滴答答。   旁边的宋金也早就埋下头,惊吓过度,醒不过神。   站在外围的人,也没有人出声。   直到陆俨将这一刻的沉默打破:“他需要送医。这个局也该收场了。”   陈末生缓慢的点了下头,就在这时,头顶上突然传来巨响。   封死的窗户被人攻破,烟|雾|弹落在地上,场内很快一片白烟笼罩。   陆俨第一时间抓住薛芃的手,往后退,同时喊道:“所有人趴下!”   远处传来一阵动静,是厂房的铁门被人推开了,发出陈旧而沉重的声音。   光线涌入,跟着就是无数道红外线,指向陈末生和林戚。   “陆队!”   “放下武器!”   两人扔下枪,将手举起来。   直到陈末生和林戚束手就擒,烟雾散去,许臻第一个冲到陆俨和薛芃跟前,问:“陆队,你们没事吧?”   陆俨摇了下头,眼皮抬起,扫向二楼。   从刚才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个蒙着脸的年轻男人,始终没有动静。只是那时候形势紧张,他顾不上确认。   如今再一看,果然,是个假人。   陆俨无声的笑了下,收回目光,再看向四周。   刘吉勇被送上了担架,其他人质均已获救,有的喜极而泣,有的当场虚脱。   陆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握了一下许臻的肩膀,说:“辛苦大家了。”   再转头看向薛芃。   薛芃微微笑了,将他搂住,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陆俨一怔,在她背上轻抚,说:“没事了。”   再一抬眼,刚好越过人群,看到正往这边看来的许景昕和康雨馨。   许景昕表情很淡,只抬手示意。   康雨馨却是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上章留言,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觉得烧脑。   前面说了,卧底文叫《灯下黑》,专栏可见,下半年打算开,许的故事会在那里铺展,是重要配角,老东西也在那边,不会抢本文的boss一角。   本文之所以提到许的身份,是因为他对康这条线有很大影响,我只能说到这里了,再多说一句就会剧透。   至于许的父亲是谁,他都改姓许了,那父亲肯定也姓许啊,多么严密的逻辑,为什么会猜到是康或者霍的儿子?   扶额,自己绕自己能不晕么,→_→就这,有啥烧脑的~   ps,陆队和芃哥终于出去了,可以洗白白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10 12:00:00~2021-01-1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he 30瓶;娟娟是空 10瓶;喵嗷喵 6瓶;球形也是身材、reader 3瓶;居不易、na 2瓶;灯火阑珊、有所住、长夜昭昭、杭菲、saebyeo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31   之后的事发生很快。   薛芃和陆俨回到警局分别做了笔录, 将所有在化工厂房内经历的事描述一遍。   等薛芃做完笔录,陆俨还没有出来。   痕检科也来了电话, 说大部分人都在厂房里取证,不过冯科临走之前留了话,说是给薛芃批了几天假,让她什么都不要管,赶紧回家休息。   眼下薛芃却没有半点疲倦,见刑侦支队也忙的不可开交, 众人要分批分拨的去处理带回来的物证,还要注意针对人证进行询问,薛芃脚下一转, 就先去了一趟警犬训练队, 将巴诺接出来。   陆俨失踪后, 巴诺被王超照顾了几天。   王超说,巴诺这几天吃的不多, 蔫蔫儿的,也不爱动, 肯定是意识到陆俨出事了。   见到薛芃,巴诺总算有了点精神, 薛芃搂着巴诺,安抚了好一会儿, 便带着它往停车场的方向去。   走到一半,薛芃才突然想起来, 她的车还留在那个咖啡店门外。   薛芃便拿出手机,正准备给陆俨发微信,谁知刚点开屏幕,陆俨的微信就进来了。   “我刚做完笔录, 出来没见到你。晓梦说你走了?”   薛芃笑了下,回道:“我和巴诺一起,就在楼下。”   “等我。”   薛芃收好手机,低头对巴诺说:“走吧,带你去见陆俨。”   巴诺“汪汪”两声,精神来了,很快跟着薛芃往刑侦支队走。   刚来到楼下,就见到一道挺拔的声音从大门里出来,他的外套没有系,被风吹起下摆,正左右张望,就听到一声狗叫。   陆俨闻声看来,勾起唇角,巴诺已经拔腿狂奔,一下子扑进陆俨怀里。   陆俨弯着腰,揉着巴诺的后脑和脖子,再一抬头,就听薛芃说:“它这几天一直在担心你。”   陆俨说:“我这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还不能走。”   “我明白。”   虽说陆俨和薛芃都是本案的当事人,于情于理都不能参与调查取证,但是陆俨到底是刑侦支队副队长,他还要将侦查一队和二队的任务布置下去,把该交代的细节处理妥当。   陆俨站直了,见薛芃手里拿着包,便问:“你呢,现在准备回家?”   薛芃皱了下眉头:“我是想先带巴诺回我那里的,不过我的车还留在那个咖啡店门口,我要去取车,带着它又不好叫车……”   陆俨笑了,一手摸向大衣的兜,从里面拎出钥匙,递到她面前。   薛芃一怔,就听他说:“先去我那儿吧,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不适合疲劳驾驶。我住的地方近,你们走过去也没几分钟,等到我这边处理完,晚上咱们一块吃饭。”   这层安排不仅周到而且贴心。   薛芃抿了下嘴唇,接过钥匙,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薛芃:“那你也别太累了,抽空眯一会儿,我和巴诺在家等你。”   陆俨应了:“嗯。”   ……   十来分钟后,薛芃和巴诺回到了陆俨家。   这屋里几天没有人住,有点冷清。   薛芃将窗户打开,换换空气,又用吸尘器吸了地板,给巴诺准备了狗粮。   她的动作很快,也很利索,屋里本就很干净,没有什么特别要打扫的。   等收拾完,薛芃坐在沙发上,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个外卖,拿出手机才看到陆俨几分钟前发来的微信。   “别睡沙发了,睡床吧。”   “洗个澡,先好好睡一觉,洗漱用品都在水池下面的柜子里。”   “我七点就能回来。”   薛芃盯着这三句话半晌,只回了一个字:“好。”   再一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其实她也不是那么饿,便抬脚走进卧室,再进浴室一看,果然柜子里东西齐全,有新毛巾和备用的洗漱用品。   虽然他们刚确定关系不过一天,但到底认识了九年,彼此之间太过熟悉,这两天也是同吃同睡,所以薛芃也没扭捏,脚下一转,就在陆俨的衣柜里翻出一身男士居家服。   薛芃很快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洗了澡,又将头发吹干,出来时,见巴诺就趴在卧室门口。   薛芃微微一笑,坐在床沿朝它招了下手:“巴诺,来。”   巴诺走近了,蹲坐在床边。   薛芃揉着它的毛脑袋,说:“我睡会儿,陆俨晚上就会回来,咱们等他,好么?”   “汪!”巴诺应了,很快趴在地上,睁着眼睛看她。   薛芃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躺下时,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本以为换了一张陌生的床,她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谁知闭上眼还不到三分钟,意识就开始模糊。   薛芃将棉被往上拉,盖住了肩膀和半张脸,身体也往下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还做了个简短的梦。   梦里是陈末生和他抓来的那些人,还有许景昕和康雨馨,剧情很混乱,杂七杂八的交织在一起。   然后镜头一转,薛芃就看到了方紫莹,就连背景也跟着变了,等她看清楚才发现,这里是方紫莹的家。   方紫莹就站在长沙发旁边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自己,抖的像是筛糠。   薛芃再一转头,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刘吉勇。   而刘吉勇似乎正在恳求坐在他面前的那个人,他还吓得脸色发白。   薛芃便顺着刘吉勇的视线往那边看,同时脚下一转,想走到单人沙发的对面,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那是个女人,但是身影很模糊。   就在薛芃走向她的同时,那个女人也抬起头,她的轮廓是一片混沌。   薛芃皱着眉,问:“你是谁?”   可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狗叫。   “汪!”   薛芃皱眉,并没有完全醒来,人还是恍惚的,还在奇怪为什么会有狗。   接着,她就听到有男人的说话声,那嗓音低沉,很熟悉。   薛芃头昏昏的,挣扎了一下,却睁不开眼,甚至还梦到了自己已经醒过来。   然后,隐约传来的是流水声,拖鞋踩在地板上的走路声,很轻,很缓。   好像有人经过她旁边,看了她一会儿,又离开了。   门被关上了。   门外又一次传来狗叫声,只是隔着门板,声音很小。   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又好像真的发生了。   薛芃沉浸在这真真假假的梦境中,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在温暖的被窝中翻了个身,就听到手机闹钟响了。   那声音由远而近,直到她彻底醒过来。   薛芃有些疲软的坐起来,原本睡之前她还不觉得累,谁知这一睡,却好像怎么都睡不够似的。   薛芃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渴了,就踩上拖鞋往外走。   谁知刚推开门,一转头,就着从客厅窗户透进来灯火,看到沙发上歪歪斜斜的有个人影。   陆俨已经换上了居家服,不知何时回来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毛巾,头歪向一边,单手撑着下颌。   巴诺就趴在他脚边。   薛芃走过去,叫他:“陆俨。”   陆俨“嗯”了一声,瞬间醒过来:“你醒了?”   薛芃将灯打开:“你怎么睡在这儿?”   陆俨皱着眉,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头发还有些湿漉。   薛芃:“头发不吹干,也不怕头疼。”   陆俨坐直了,说:“哦,我看你睡得很香,我就没吹,怕吵醒你。”   薛芃一愣,觉得好笑:“那你现在去吹吧,我做点热水。”   “哦。”陆俨应了,很快起身,一边拨着后脑的湿法,一边往卧室走。   薛芃将电热水壶灌了水,打开开关,就听到卧室里传来“轰轰”声,她脚下一转,来到浴室门口,陆俨正拿着风筒对着后脑勺一阵乱吹。   等头发差不多干了,陆俨转身一看,才发现她站在那儿。   薛芃说:“我睡得太沉了,你回来了也不叫醒我。”   陆俨将吹风筒的线卷好,笑了下:“这两天你也没睡好,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薛芃微微笑了。   陆俨一顿,正要说话,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穿着他的素色居家服,衣服很大,将她的大半个身体淹没了,裤子很长,裤管卷起好几层,堆在脚踝上。   陆俨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又落在那白净且带着一点疲倦的脸上。   此时那双眼睛清澈温柔,不似平日的冷漠犀利,也越发衬着那张脸柔和温暖。   陆俨轻轻咽了下喉结,无声的吸了口气。   这一刻,如同他梦中见到的一样。   直到薛芃轻轻扬了下眉,问:“怎么了?”   陆俨摇了下头,上前两步,依然看着她。   薛芃也因为他突然的靠近,而下意识仰起头,刚要问他,却撞上那双深沉的眸子。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然后,她就感觉到他的一条手臂圈了上来,另一手托住她的后脑,粗糙且长着茧子的指腹,穿过她的头发,在她的发根和脖颈上缓缓摩挲。   他的唇落了下来,伴随着略微急促的气息。   薛芃将要到嘴边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她眨了眨眼睛,渐渐闭上,脑子里很快就成了一团浆糊,什么都没了。   她只觉得身体被搂的很紧,嘴唇很热,脚下发软,双手紧紧攥着柔软的布料。   呼吸渐渐屏住,周身都热的发烫。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铃声。   薛芃一个激灵,醒过来。   陆俨也在这时错开距离,眼里的焰火还在跳动。   两人都是一愣,错愕的看着彼此。   而后陆俨松开她,尴尬地说:“应该是外卖。”   话落,他就飞快的走出浴室。   薛芃没有立刻出去,她洗了把脸,等到温度褪的差不多了,再走到镜子前一看,又飞快的转开视线。   镜子里的女人一点都不像她,好像很期待什么似的。   薛芃又顺了顺头发,深吸了几口气,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表情,等表面的平静终于回来了,这才若无其事的走出去。   客厅里,陆俨已经将外卖盒摆出来,还摆好碗筷,倒了两杯温水。   咖啡壶里正在煮咖啡。   薛芃见了,问:“你打算熬夜么,这么晚还煮咖啡。”   陆俨一顿:“哦,我忘了,今天要早睡,明天还要早点回局里处理事情。这个案子我不便插手太多,要辛苦其他人了。先过来吃饭吧。”   薛芃在桌前坐下,接过筷子,说:“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吧,这两天你的精神高度紧绷,需要多休息。”   薛芃边说边往他碗里夹肉:“还要多吃。”   陆俨笑了下,将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说:“对了,我把我的车取回来了,晚点我开车送你。”   “嗯。”薛芃点头,“那我明天再取我的车。”   自这以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连取车这样的话题都结束了,很快又陷入尴尬,只不过尴尬中还带了一丝旖旎,一点暧昧。   等吃过晚饭,薛芃将外卖盒收拾好,就放在靠近门口的地上。   陆俨也将碗盘洗好,一边擦着手一边看她。   安静了两秒,两人都在找新的话题。   其实他们都知道,聊案子是最安全的,张口就能来,但这一刻,他们都没有想法。   直到陆俨将毛巾挂好,说:“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你在屋里,我心里觉得很踏实。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知道有人在家里等我,从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归心似箭。”   薛芃先是一怔,随即低下头,抿着唇笑了。   陆俨见她半垂着脸,便放下毛巾,上前两步,说:“我想了下,要不等这个案子结束之后,咱们安排两家家长,先见一面,吃个饭……”   嗯?   薛芃诧异的抬起头:“这么快?”   陆俨也是一愣:“快么?”   一阵沉默。   薛芃仔细想了一下,都认识快十年了,倒也不算快,只是很突然,前脚才确定恋爱关系,后脚就要安排见家长了。   不过这也是陆俨的性格,他一向都是确定目标,给自己下达命令,即刻执行。   她也差不多。   薛芃:“那这次咱们失踪的事,到时候你可别跟我妈说,她还不知道。我今天问过晓梦,他们说原本要通知我家里的,但因为找到咱们的下落,队里立刻安排行动,就没有让民警去通知我妈,打算把我救出来再说。”   陆俨笑了下:“我明白,放心,不会说漏的。”   薛芃又问:“那你家里呢?你报过平安了吧?”   陆俨:“之前秦叔叔跟我妈说我是出差了,不方便接电话。要不是今天咱们就出来了,恐怕他也瞒不住了。我跟我妈通了电话,说周末回去吃饭。”   薛芃:“那就好。那我先去换衣服,很晚了,该回去了。”   陆俨:“嗯。”   等薛芃换衣服出来,陆俨也已经穿好外套,正在门口穿鞋。   薛芃手里还拿着换下来的居家服,说:“那个,衣服是不是放在洗衣机上?”   陆俨将居家服接过来:“就穿了一次,不用洗,下次你……”   说到这,陆俨一顿,又清清嗓子说:“下次,也许还用的上。”   薛芃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将鞋换好,转头和已经跟到门口的巴诺说:“乖乖在家,陆俨很快就会回来的。”   “汪汪!”   ……   等两人出了门,薛芃还能听到巴诺的叫声,心里不落忍,便说:“要不我还是叫车吧,你带巴诺出去溜达,它担心好几天了。”   陆俨停下来,看了看薛芃,只点了下头,便折回门口。   薛芃还以为他打算回去了,正拿出手机要叫车,谁知陆俨却把巴诺带了出来,还说:“那就带它一块儿送你。”   薛芃一怔:“不用……”   陆俨却拉起她的手,另一手拎着巴诺的缰绳,边走边说:“以前送你,总要拿案子当借口,现在终于不用找借口了,这样的机会自然要珍惜。”   薛芃一下子笑了。   等来到车前,薛芃却先上了驾驶座,在陆俨惊讶的目光中,说:“你又不知道我的车在哪里,而且你比我累,上车眯会儿吧。”   陆俨也没坚持,坐到旁边。   薛芃上车定了位,陆俨看了一眼地址,问:“这就是他的店?”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那个蒙着面,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脸的年轻男人。   “嗯。”薛芃说:“他胆子也算大,用自己的店来布陷阱,将来要追查起来,顺着这条线索就能抓到他。”   陆俨淡淡道:“分局的民警今天到这家店看过,门关着,没有人回来。工商方面查到的业主,前两年就移民了,因为证照都是齐全的,就将这家店委托给国内的朋友帮他经营。分局正在尝试联络业主,明天应该就会有消息。”   薛芃问:“那他委托的朋友呢,总能找到人吧?”   陆俨叹道:“找是找到了,不过这个朋友也不靠谱,半年前说是有人付了一大笔钱,说是愿意将咖啡店经营下去,他见对方很有诚意,也没有讨价还价,就同意了。双方只签了一份简单的委托经营协议,根本不具备法律效力,对方用的还是假|身|份|证。”   这么粗心大意?   薛芃想了下,说:“他是很着急用钱,还是脑子糊涂,根本没多想。”   “前者。”陆俨说:“民警询问过,业主的朋友也老实交代了,之前在晚上玩赌博机,被套住了,输了好几十万,还借了高利贷。这么巧,他刚被催债,就有人主动找上门,要给他钱。他哪还顾得上多想?”   这摆明是设计好的。   薛芃:“连环局,每一步都提早算进去了。”   陆俨扯了扯唇角,撑着头说道:“倒也不算多高明。凡经过必留痕,只要这个人露过脸,我们迟早都能把他找出来。”   薛芃应了一声,很快就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   除了那个蒙面的年轻男人,许景昕必然是知情的,只是知道多少,这是个未知数。   还有,许景昕知情却配合,他的动机是什么呢?帮助陈末生,还是对付康雨馨?   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还有那个私家侦探李升。   李升既然躲在暗处,还和沈志斌接触了一段时间,跟踪了霍骁数日,那他查到的事或许不止他说的那么简单,只是为了自保,选择性的只说了和陈末生这个案件有关的部分。   毕竟在陈末生这个案子里,李升始终是个旁观者,他没有直接参与,所以很难证明他知道案件之外的信息。   薛芃一边开着车一边整理着思路,许久没有听到陆俨说话,再转头一看,他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薛芃没有叫他,就按照路线行驶,转而想到,由于这个案子来得突然,在案发之前她还有一些事没有了结,全都暂时搁置了。   韩故约了她两次,说霍骁要见她。   她将陈凌留下的湖水样本,连同茅子苓案件里的湖水样本,一起委托给姚素问,现在还不知道结果。   而她在失踪之前,曾在家门口捡到一张照片和一枚钥匙。   将这两样东西寄给她的人是谁呢?   是康雨馨、韩故,还是方紫莹?   照片包含的信息有限,现在已经得到证实,康雨馨是认识薛奕和霍骁的,这和李升调查的部分完全吻合。   但那把钥匙呢?   它是用来开什么锁的?   还有,陈末生摆明了是被冤枉的,就连前一任因贪污受贿而被判刑的副局长都说,他的案子一看就知道凶手不是他。   那么令这个案件一步步成为冤案,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都有谁?除了当时负责调查的警局内部的人,必定还有外人。   哦,对了,还有Silly talk,这几天也不知道他更新没有。   小Y既然是方紫莹,那么下一章故事,Silly talk会不会写到是谁在帮助小Y摆脱继父的欺凌?   想到这,车子来到一个红绿灯前。   薛芃将车停下,就要去拿自己的手机,准备刷一下论坛。   谁知刚一转头,却对上陆俨的目光。   他不知何时醒了,就坐在昏暗中,直勾勾的看着她。   薛芃问:“我吵醒你了?”   就听陆俨一声轻叹:“查案是我在负责的事,你是不是打算都替我做了?”   薛芃倏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想案情?”   陆俨换了个姿势,依然很慵懒,声音低沉:“都挂在脸上了,你一想事情就是这种表情,而且越想越投入。”   薛芃:“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想着想着,就沉进去了。”   陆俨扯着唇笑了:“那你都想到什么了?”   薛芃“哦”了一声,很快将刚才在脑海中罗列出的疑点一一道出。   陆俨就撑着头听着,等她说完,才开口:“许景昕这条线暂时还不能动,稍后我会找潘队,让他出面和禁毒那边通个气,给刑侦这边一个准话,到底能不能查,怎么查,可以查到什么份上。”   薛芃边听边点头。   陆俨又道:“钥匙和照片的事,我觉得也不用着急,因为着急也没用。他在暗,你在明,你找不到他,他却可以随时找你。既然他已经有了第一步,后面应该还会有第二步。只不过要是他有任何动静,你都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处理。”   薛芃笑了:“嗯,我知道。”   陆俨叹了口气,看着她说:“陈末生的案子背后,的确牵扯了很多人。外人方面,我们一定会查,至于当初负责办案的警察、法医,说来也巧,那几个现在都被关在男子监狱,罪名和前任副局长一样,都是贪污受贿。其是陈末生这个案子可以重审、重判,也是因为当年负责案件的相关人都被问罪,再追着这些人之前处理过的案件,这才确定陈末生这个案子有很大冤情。”   薛芃继续点头,睁大了眼看着他,还想知道后面的。   陆俨却话锋一转,又道:“至于Silly talk,我问过晓梦了,他后面还没更新,不过我有预感,应该快了。这么大一盘棋,怎么能少的了他?”   薛芃一边听一边应着,这才发现她的问题,陆俨都已经想过了,而且有几的已经找到答案。   “看来你下午不止做了笔录,还干了很多事,效率很高么。”   正说到这,绿灯了。   薛芃重新发动车子。   陆俨的声音也不紧不慢的飘了过来:“别瞎想了,让你的脑袋多休息一会儿,今晚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后面还有硬仗。”   薛芃“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再看前路,尽头淹没在黑暗中,幸而有车灯照亮。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陈末生的案子只是个导|火|索,在这盘棋里,刘吉勇最多就是个马前卒,而陈末生父子就是误打误撞的牺牲品,这后面一定还会牵扯出很多人和事。   这潭水,也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11 12:00:00~2021-01-1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carina、17119081 20瓶;小野 10瓶;猫咪圆滚滚、懵懵懵、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 5瓶;na、喵嗷喵、居不易、saebyeok 2瓶;有所住、长夜昭昭、我爱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32   翌日一早, 薛芃就出现在痕检科办公室,忙碌了一宿的加班同事见到薛芃出现, 都是一愣。   孟尧远的双眼皮都睡成了单眼皮,肿着脸,扒开眼缝问她:“你是不是过糊涂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几天吗,你来上班干嘛?”   薛芃笑着将几杯咖啡和一起打包回来的泡芙蛋糕放在桌上,说:“对我来说, 工作就是最好的休闲方式。”   “靠……”孟尧远暗暗骂着,刚要说一句“变态”,就闻到了咖啡香, 连忙把不雅词汇咽了回去, 盯着蛋糕盒看了几秒, 又看向薛芃。   只听薛芃说:“赶紧洗漱,咖啡要趁热喝。”   几分钟后, 薛芃来到理化实验室,姚素问也刚进门, 正准备拿着杯子去茶水间。   薛芃来的正是时候,将打包的咖啡放在她桌上, 还没等姚素问发问,便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不累,也不虚弱, 不需要放长假休息,这次相比上次绑架,真是待遇不错了,起码我没有中毒, 也没有缺胳膊少腿。”   姚素问笑了:“看你精神不错。”   “也多亏了同事们,能这么快就把我们找到。”薛芃话锋一转,又道:“其实失踪这两天,我心里一挂着一件事。”   姚素问已经从桌上的小书架里翻出一个档案夹,递给她:“我知道,结果已经出来了。”   薛芃立刻将档案夹翻开,快速看了一遍。   这世界上不仅是人,任何动物、生物都有它们自己的“DNA”,就连污水也是一样。   同样都是污水,但是含污量是多少,重金属含量是多少,毒品含量是多少,微生物含量和组合又是怎样的,这些都是独特的。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污水样本的,除非它们原本就来自同一处。   而在姚素问的这份数据报告中,两个湖水样本虽然不是一模一样,吻合率却高度相似,经过科学判定,它们来自同一片湖的概率已经超过90%。   薛芃瞬间不说话了,只是盯着那些数据看,她的脑海中也飞快的略过许多画面——那些曾经被她忽略掉的细节。   茅子苓在接受讯问的时候,特意提到一个已经绝交的,来自立心孤儿院的朋友,就是陈凌。   现在看来,茅子苓的行为十分刻意,很明显她知道陈凌留下了一瓶湖水。   当然,茅子苓从村子里逃出来后,是不可能见过陈凌的,她的身份不能曝光,怎么会冒着风险去探监?   那么这中间一定有人在扮演着茅子苓和陈凌之间的传声筒。   薛芃合上报告,喃喃道:“茅子苓还隐瞒了一些事……”   姚素问正在喝咖啡,听到这话,先是一顿,随即说:“哦有个事,可能你还不知道。”   薛芃:“什么?”   姚素问:“就在你失踪的那天,茅子苓在看守所的羁留病房里去世了。”   薛芃当即一愣。   去世了……   姚素问接着说:“季法医希望见她最后一面,但茅子苓不同意。因为这件事季法医受到打击,第二天就请了长假。之前因为茅子苓的案子也牵扯到他,就算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有嫌疑,这件事也难免落人口实,所以法医科那边也认为让他放假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薛芃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垂下眼,想着那天在刑侦支队的季冬允,他当时脸色很差,却执意听完整个讯问过程。   对其他人而言,茅子苓是犯人,就算她的遭遇再值得同情,他们仍要按照司法程序来办,可是对季冬允来说,茅子苓却是曾经的恋人,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插在他身上的刀。   姚素问说:“其实站在他的立场,也真是太难了。我也做过换位思考,如果这件事落在我头上,我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茅子苓就这样走了,他若是照常来上班,照常做尸检,就像过去一样,有些嘴碎的人难免要在背后说他冷血,可若是他表现出痛苦、悲伤,有些人又要说,他怎么会同情一个杀人犯,还与她共情。”   薛芃一怔,随即说:“季法医不会在乎这些的。”   姚素问:“这倒是。不只是他,我想就算是你,你也不会在乎。”   薛芃:“我?”   “是啊,之前和你还不熟,以为你就是故意扮酷。”姚素问笑道:“后来慢慢了解你的风格,才知道有些事你是根本不在乎。”   薛芃想了想,表面上似乎是这样的,可实际上呢,倒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她对案子太过敏感,为人处世上又太过迟钝,不够圆滑,连自己早就放在心里的人和事都忽略了。   姚素问又喝了口咖啡,这时说:“对了,谢谢你的咖啡,很香。”   薛芃这才想起另外一茬儿:“哦,其实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讨论,就是关于咖啡的。”   见姚素问来了兴趣,薛芃很快说到正题:“我是在一家咖啡店被人下了药,我还记得当时喝的那杯咖啡的味道,很独特,很香,味道层次丰富,我到现在都觉得印象深刻。虽然那种咖啡我过去没有喝过,但我也尝试过不少品种的咖啡豆,所以那天一尝就知道,那是拍卖级别的。后来我还在其中一个绑匪身上闻到了咖啡豆的香气,我还试探过他,他没有否认我的判断。”   姚素问:“那你形容一下味道?也许我会知道。”   “我也是这么想。”薛芃边回忆边说:“有果香,还有青草的香味。”   姚素问很快在电脑前坐下,输入关键词,同时问:“具体形容一下?”   “应该是柠檬吧,或是柑橘一类的果香,闻起来似乎还带着一点花香,就是那种热带花草的气味,似乎还有樱桃和香草的味道。”   姚素问:“也就是说,既有咖啡的苦,也有花草水果的甜?”   薛芃:“可以这么说。如果集中注意力细品的话,我能分辨出三四种以上的香味。”   姚素问心里有了数,很快搜索到一个品种,并将电脑屏幕转向薛芃,说:“如果已经是拍卖级别,那这种豆子不仅高级,而且产量一定非常少,应该是它。”   薛芃定睛一看,是一种叫Geisha(瑰夏)的咖啡豆,来自埃塞俄比亚,因为是世界上产量最少的豆子,真品一般只会出现在拍卖会上。   只不过,要完全确定是这种咖啡豆,还得再找机会尝一次。   ……   同一时间,陆俨和潘震生正坐在七楼的会议室,坐在他们对面的是禁毒支队的林队林岳山。   一个是陆俨的老上司,一个是新上司,双方正在交涉陈末生的案件。   从刑侦方面说,陈末生的案子并不复杂,杀害沈志斌并栽赃嫁祸给陈末生的人,就是刘吉勇。   在昨天经过手术之后,医生已经将他小腿里的子弹取出来,没有生命危险,而后就送去羁留病房看管。   而刘吉勇的帮凶宋金,这会儿就在刑侦支队的拘留室,昨天刚接手了一轮讯问,今天还得继续。   这个案子一是一二是二,清晰明了,没什么可分辨的余地。   只是从禁毒方面说,这里面的关系就变得错综复杂了。   林岳山也是在昨天经过了再三考量,在请示过上级之后,得到批准,这才将手上的机密资料一并带过来,让潘震生和陆俨过目。   陆俨看的很仔细,而且越看心里越沉重,许久没有抬起头。   这份机密资料上写的很清楚,过去的“钟隶”,就是现在的许景昕,而他身份特殊,和贩毒集团的某位许姓毒枭有着密切联系,所以这项卧底任务必须由他去进行。   当然,这次的计划也是在那次仓库爆炸之后误打误撞的促成的,就在许景昕终于和警队取得联系之后,警队出于他个人安全和身份的考虑,认为他不适合立刻返回警队,倒不如顺势而为,留在贩毒集团,伺机行动。   林岳山说:“这一步,我们走得很险,如果不是因为许景昕身份特殊,我们绝对不会将他留在那里。这后面的资料,都是许景昕在贩毒集团卧底期间送过来的。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会知道,现在这个贩毒集团的内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陆俨没有吭声,和林岳山也没有眼神交流,又将资料往后翻,很快见到许景昕传回来的第一手消息。   资料上有几个贩毒集团大佬的照片,也有一些他们的背景介绍,而这些人,和他那天在会所,康雨馨摆在他面前的照片完全吻合。   许景昕背后的支持者,也就是那位许姓毒枭,在这些人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和康雨馨的父亲康尧,过去也有些交情。   康尧早已伏法,按理说如今已经无权无势的康雨馨,是不可能跻身于这个犯罪集团的高层的,要不是她一年前派人冲进仓库,让人将身负重伤的钟隶抢救出来,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对他悉心照料,贩毒集团的核心生意根本不会让她碰,她到现在恐怕还只是个小毒贩。   富贵险中求,这话还真是不假。   看到这里,陆俨这才抬起眼皮,对上林岳山的目光。   他心里十分明白,这份机密资料的重要性,也明白为什么过去无论他如何追究,林岳山就是不肯透露半点,还一直阻止他暗中调查钟隶的下落。   而眼下的情况也是一目了然,许景昕的处境有多危险,敌我交锋的形势有多严峻,他既然已经知道,那么在案件调查和后续部署上,就要以大局为重。   陆俨吸了口气,选择开门见山:“林队的意思我明白,事关重大,我们不会轻举妄动。王川的案子,我不会再追查。将来若是找到李成杰的下落,我也一定会和禁毒支队通气。许景昕那边,我会当做不认识他。至于康雨馨和我的接触,我也不会一五一十的告知。将来如果有需要刑侦这边做配合,我们绝不推脱。”   陆俨这番话一落地,林岳山和潘震生都是一愣,两人原本还想着,要站在顾全大局的角度,对陆俨进行规劝,毕竟他对寻找钟隶这件事曾经是十分执着的,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开口,陆俨就先表态了,还把之前每一件事都想的面面俱到。   林岳山松了口气,笑道:“你能这么想最好,到潘队这边历练了半年,果然有长进啊,成熟了不少。”   陆俨扯了下唇角,并未接话,就听潘震生和林岳山寒暄了几句,转而又将话题带到正事上。   这之后,陆俨很快将他和康雨馨在会所里的谈话内容,告知林岳山,转而又提到在化工厂厂房里的种种。   陆俨说:“就我观察,刘吉勇、宋金两人和康雨馨的接触,绝对不只局限于那个网吧,应该还和毒品线有关。不过既然这件事会牵扯到卧底计划,我这边会点到为止,在不牵扯康雨馨的情况下,尽快结案。”   “不。”林岳山忽然说:“现在的情况刚好相反。如果是陈末生案件之前,我一定希望你们点到为止,但现在形势已经变了。”   陆俨一顿,安静了两秒,目光扫向刚刚看过的资料,忽然明白了:“林队的意思是,康雨馨这条线,将会提前收网?”   林岳山:“没错。”   陆俨深吸一口气,没说话,垂下眼时,快速将整个事情串联到一起。   林岳山的所谓“形势变了”,表面上没有露出半点端倪,所有的变皆是暗涌。   康雨馨这一“失踪”,虽然不过短短几天,可是贩毒集团的那些大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别说几天,就是几个小时,哪怕是一瞬间的变动,都能被他们利用起来大做文章。   所谓瞬息万变,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像是贩毒集团的利益,多一个人分,别人就会少一份,康雨馨虽然是凭着救了许景昕的关系半路插进来的,功劳再大也是外来入侵者者,不会受到其他大佬的礼遇。   在这些人当中,康雨馨是背景最薄的,根基也浅,要将她踢出局更为容易。   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在网吧道具间对峙时,康雨馨见到那个蒙面的年轻男人拿出的照片,会当场变脸。   陈末生那时还说了一句:“他们是在顺藤摸瓜,不过不是为了找你,而是趁你不在的时候,分拨利益。”   康雨馨必然也知道自己根基浅,最容易撬动,所以如果那几位大佬趁她不在,暗中勾连,将她架空,这是十分有可能的。   所以就在第二天,康雨馨才会情急之下,撺掇陆俨和陈末生正面硬刚。   她在那里面度日如年,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而这里面的变动,许景昕必然都看在眼里,所以他才会暗中跟林岳山通气,看是否需要先将康雨馨这个钉子撬动,借此瓦解贩毒集团的一部分实力。   陆俨刚想到这,就听林岳山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呐,我们虽然不指望因为康雨馨这步棋,能瓦解整个贩毒集团,但我相信,只要康雨馨挪动了,其他人也不远了。”   陆俨抬了下眼皮,半晌没有说话。   林岳山和潘震生等了片刻,最终还是由潘震生问道:“小陆,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叩叩”两声。   林岳山:“进来。”   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正是薛芃。   陆俨的眼神微微一变,先是惊讶,但很快就明白到,薛芃也知道许景昕的身份,所以这个会议,也需要知会她一声。   薛芃不动声色的进了门,和陆俨对上一眼,便垂下眼,低声和两位支队长打了招呼,然后坐在末位。   潘震生笑道:“小薛来得正好,你先跟着听,有什么不明白的,稍后让小陆跟你转达。”   薛芃:“是,潘队。”   林岳山这时说:“陆俨,你刚才想说什么,继续?”   陆俨平静的看向林岳山,这才淡淡道:“我的想法是,康雨馨这条线必然要动,但是怎么动,什么时候动,还需要慎重。其实只要两个问题解决了,这个人不足为虑,随时可以铲除。”   “哦,那两个问题?”林岳山问。   陆俨:“第一,康雨馨这条线一旦瓦解,许景昕身边就没有人可以制衡他,林队是否能肯定他不会变节?”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了。   “你……”潘震生第一个出声,“这是禁毒支队的部署,不该你给意见。”   林岳山也沉了脸,却没有申斥,而是说:“你的担忧我明白,时机的确很重要,我们不会贸然行动。再说说你的第二个问题。”   陆俨依然面无表情,只说:“第二,不管警队对许景昕的信任有多少,都应该在集团内部安插其他内线。”   陆俨话落便垂下眼,平静极了。   从薛芃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坚毅的侧脸,嘴唇抿着,下颌绷着,好似跟谁较这劲儿。   隔了片刻,林岳山才回道:“你也做过卧底,你应当知道,我们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同事孤身犯险。我也知道你担心许景昕,你这份情谊,他也很明白。”   “我是不仅担心他,也是在为大局着想。”陆俨吸了口气,接道:“如果林队已经安排了其它卧底暗中照应。而且为了双方的安全和大局着想,在非紧要关头,我建议他不要对许景昕暴露身份,只以毒贩的身份与他接触。”   听到这,薛芃愣住了。   她虽然没有参与会议的前半段,也没有看到桌上那份资料,可她也了解一些来龙去脉,能从刚才的交谈中听出端倪。   她只是想不到,这些话会由陆俨说出口。   这之后,陆俨和林岳山、潘震生又交谈了几分钟,等到双方交接清楚了,三人站起身,潘震生和林岳山一起往门口走,陆俨则立在桌前,一动不动。   直到门板关上,陆俨才仿佛松了口气,他闭了闭眼,坐下后许久没有言语。   薛芃走到他旁边坐下,等他平静下来,才轻声打破沉默:“你怀疑他?”   只是四个字,既轻且缓,却一语道破了陆俨的心声。   陆俨身体一抖,看向薛芃时,眼里划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他的嘴唇动了动,半晌才摇了下头,说:“我也不想这样,但这件事,需要先预设最坏的情况。”   薛芃一顿,不知如何接话。   其实她也能明白陆俨的担忧,康雨馨和许景昕虽然是依附关系,也是互相利用和互相制衡的关系。   许景昕和陆俨、薛芃过去的情义纠葛,这是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康雨馨的,就算他说已经彻底放弃警察身份,以康雨馨的性格也不会相信。   所以许景昕只会告诉康雨馨,他骗了陆俨和薛芃,说他是卧底。   这样一来,康雨馨就会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既防着许景昕,又不得不依附他。   当然,康雨馨也不会傻的跑去贩毒集团里面大肆宣扬,说许景昕两面讨好,既吃黑,也吃白,他是双向卧底,那样就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薛芃说:“按照现在的形势来看,他们互相制衡,有康雨馨这个‘对手’在,他会刚坚定自己的信仰。所以你才担心一旦铲除康雨馨,没有人‘约束’他,他可能会一条道走到黑。但我想他不会的,你了解他,应当知道他的为人。”   陆俨深吸一口气:“我的确知道,我也希望他不会,可是凡事都有例外。卧底选拔需要经过严格的政审,不仅是人品,还要有坚定的信仰。你别忘了,许景昕这个新身份,并没有经过政审,也不是警队赋予的。”   薛芃:“你担心他会动摇?”   陆俨挪开目光,低声说:“如果他没有沾上毒品,如果他不是许姓毒枭的儿子,我绝对不会担心。”   薛芃一顿,忽然想到过去那个立功无数,且出色的完成卧底任务的缉毒警察,他就是因为沾上毒品,戒毒几十次依然无法回归正常生活,离开岗位几年后最终因为吸毒而倾家荡产,还因此被过去的同事铐上手铐。   陆俨说:“我也做过卧底,做卧底的心情我很了解。除了坚定的信念,对警队有强烈的归属感,还要坚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到警队,光明正大的站在国旗下。可是在过去这一年里,他先经受了几个月□□上的痛苦,还失去了一条腿,而毒品又在不断的腐蚀他的精神,再加上他的新身份令他对过去身份的认同产生了偏差。他心里一定很清楚,就算这次卧底任务成功,他也不可能再做警察。警队可以给他的,也就只有抚恤金、功劳和奖章。在这种完全可以预料的情况下,他的信念和归属感也会动摇。”   以正常的卧底任务来说,警察去做卧底,档案一定会留在警队,在卧底的过程中,既需要双方互相信任,也需要以防万一。   这就像是牵引着风筝的线,线不能断。   可是许景昕过去的身份“钟隶”,贩毒集团内部是知晓的,他之所以能留在里面,是因为和许姓毒枭的关系,所以曾经做过警察的这根风筝线,已经失去了约束力。   薛芃轻轻握住他的手:“所以……你希望林队会暗中再派其他人过去,即是监督,也是在帮他。”   陆俨抬眼,眼里划过一丝沉痛:“最主要的是,在他将要迷失的时候,能有个明白他的人,拉他一把。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就是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12 12:00:00~2021-01-1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631578 2个;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905016 18瓶;一只黄毛怪、wawa 10瓶;夜来故事多 5瓶;superRu 3瓶;na、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 2瓶;我爱学习、saebyeok、长夜昭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33   中午之前, 刑侦支队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笔录工作。   这次的案件是案中案,陈末生既是沈志斌被杀案的受害者, 也是绑架案的主犯,在讯问过程中,陈末生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也将作案动机交代的一清二楚。   至于同为主犯的林戚,后来警方也在医院调到了他的问诊记录,证明他患有尘肺, 是前些年在化工厂工作时,长期使用不合格的防护用品而造成的。   而刘吉勇和宋金方面,刘吉勇承认自己杀了沈志斌, 还学着电视剧里那样伪造了案发现场, 当然还让宋金联合演了一场戏。   要说那案发现场的布置, 也说不上有多高明,但刘吉勇花了一笔钱, 买通了当时负责案件的派出所民警。   刘吉勇还找了当时化工厂里的工人,将他作案时穿在身上的衣服, 和砸向沈志斌后脑的凶器,包括电击沈志斌的电|击|枪, 一并带回工厂,悄悄放在陈末生负责看管的仓库里。   再加上在案发之前, 有工友看到陈末生和沈志斌发生过口角,厂子里还散播着陈末生和郝友梅乱搞的流言, 这些事串联到一起,就形成了后来的“罪证确凿”。   自然,如今再看这个案子,所有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它看上去漏洞百出,要不然前任副局长也不会在看到陈末生的申诉书时,说了那样一句话——你这个案子我知道,我当初一看就知道你是冤枉的,不过案子是底下人办的,我只是负责签字。   而当初负责查案的民警,也因为在多宗案件中贪污受贿的问题,被判了刑。   至于三个女证人,郝友梅、方紫莹和康雨馨,她们三人的责任比较轻,真要追诉起来也有难度。   郝友梅最多也就是涉及账目问题,但和这件事有关的当事人沈志斌已经身亡,祥云化工厂也已经关闭整顿,郝友梅的行为虽然违法,但情节却不严重,最终将会处以罚款。   相比郝友梅,方紫莹和康雨馨的责任就更小了,两人当年都是未成年,而且没有参与作案,更没有亲眼目睹案发现场而对凶手进行包庇,从法律上说最多就是知情不报,很难追究刑事责任。   尤其是方紫莹,她当年连口供都没给过完整的,那份虚假笔录还是她母亲做的。   等第一轮的笔录整理出来,张椿阳第一时间拿给陆俨过目。   陆俨快速的扫了一遍,基本和他心里的预期是吻合的,在这轮笔录中没有明显漏洞,只不过在六个证人当中,明显还有一些事在隐瞒。   陆俨看得很认真,期间李晓梦进过他的办公室一次,还问他要不要订餐。   陆俨头都没抬,只说了句:“你们吃,不用管我。”   谁知再一转眼,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半,陆俨还没有走出办公室。   直到快两点时,薛芃来到刑侦支队。   许臻等人刚忙完一轮,一个个累得够呛,李晓梦见到薛芃,拉着她闲聊了几句。   薛芃一边笑着应了,一边看向李晓梦桌上的外卖袋子,里面还剩了一份饭菜。   其实薛芃心里已经有数,但还是问:“你没吃饭么?”   李晓梦说:“哎,是陆队的,我们都吃过了,他从中午到现在就一直没出来,一直在看笔录啊档案啊。”   接着,李晓梦就开始念叨,说张椿阳就不该掐着点,赶在中午吃饭前把报告送进去,以陆队的脾气肯定要废寝忘食。   张椿阳分辨了几句,薛芃却不动声色的将饭盒拿出来,走向茶水间。   茶水间里有个微波炉,刚好可以将饭菜热一热。   趁着热饭的功夫,薛芃又在茶水间里冲了杯咖啡,等回来时,张椿阳和李晓梦已经吵完了。   “咦,你把饭热了?”李晓梦见到薛芃端着饭盒,先是一愣,“哎呀还是你细心,我刚才还琢磨呢,是不是再去叫一次陆队……”   薛芃笑道:“不用了,我给他送一趟,正好我也想到一些细节,和他讨论过后,我待会儿可能还要补一份笔录给你们。”   李晓梦立刻应了。   薛芃也没多言,抬脚就往陆俨的办公室走。   等她的背影消失,这边张椿阳也嘀咕上了:“哼哼,有情况哦……”   李晓梦的雷达也很精准,坐在转椅上一转身,非常笃定地说:“没错,根据我多年的断案经验,他们俩,一定肯定绝对,‘出事’了。”   张椿阳又“嘿嘿”两声:“简直是昭然若揭,奸情满满啊!”   说到这,张椿阳又看向方旭和许臻,问:“怎么样,你们嗅到没有?”   先是方旭轻叹:“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这么直白。”   许臻也跟着清咳几声,言简意赅的评价:“应该为陆队高兴。”   ……   薛芃进门时,陆俨就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摊着张椿阳他们送进来的档案资料,他手边还放着纸和笔,已经记了满满两张。   薛芃将门关上,陆俨也直起身,看见她有些诧异,又闻到了饭香,便问:“你怎么才吃午饭?”   合着他还以为饭盒是薛芃的。   薛芃一顿,坐下来将茶几腾出一块地方,然后掀开饭盒盖,顺水推舟的说:“是啊,吃得太晚了,正好又想到一些疑点,就想着过来和你一边讨论一边吃。你呢,中午吃的什么?”   陆俨“哦”了一声,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宫保鸡丁、西蓝花,还有米饭。”   “很丰富嘛,吃的食堂?”薛芃慢条斯理的问。   陆俨盯着饭盒里的菜,说:“就叫的外卖小炒。”   薛芃:“那你吃饱了么?”   “饱了。”   “哦,那就奇怪了,为什么晓梦说你从中午就没出去过,你是在窗口接的外卖么?”   一阵沉默,四目相交。   陆俨眨了下眼,随即划过一丝笑意:“原来这是给我的?”   薛芃横了他一眼,往旁边让了一下,等陆俨坐过来,她才说:“要是我不拆穿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饿着?快吃吧,已经热过了。”   陆俨接过筷子,点了下头,很快塞了口米饭到嘴里。   薛芃就坐到他刚才坐过的位子上,拿起手边的资料翻看了几眼。   这些资料可以分成三份,一份是笔录,一份是案件调查经过,包括刑侦这边的档案和刑技那边的检验报告,还有一份就是李升提供的跟踪照片。   趁着陆俨吃饭的功夫,薛芃将他的笔迹通读了一遍,再结合现有的资料,很快就整理出一套思路,便拿起笔,在旁边补充了几句。   等陆俨吃完饭,将饭盒放到一边,又喝了两口咖啡,折回来问:“对了,你刚才说想到一些疑点,是什么?”   薛芃抬了下眼皮,等他坐到旁边,才指着纸上的字迹说:“有几点和你标注的一致。”   第一个就是郝友梅。   薛芃问:“你先说,你怀疑她什么?”   陆俨说:“她失踪了几天,她的母亲和弟弟都没有报过案,分局民警去问过,听他们说,是郝友梅前几天跟他们说过,这几天要出差。分局民警又去她现在的公司问过,公司主管说没给她派出差的活,反倒是郝友梅跟公司请了几天假。”   竟然还有这出?   薛芃:“这么说,郝友梅知道自己会被‘绑架’。”   陆俨:“不过这一点对案情没有重大影响。郝友梅暗中帮助陈末生、林戚,并配合两人演戏的动机也不难理解,多半是她没想到当年自己的言行,会害到陈末生父子,所以十年之后就借着这个机会进行赎罪。”   薛芃轻轻颔首,思忖了几秒,接道:“说到这个,我也想起一件事。咱们刚见到郝友梅的时候,她和刘吉勇不是起了冲突吗,后来刘吉勇趁乱偷偷跑向门口,郝友梅还追了过去,结果郝友梅被铁丝网上的电流击中。”   陆俨点头:“这又能说明什么?”   薛芃:“后来痕检科去现场取证,我特意问过孟尧远,有没有注意过铁丝网和电流的问题,他说他们发现那个电流是可以人为控制,如果将电流开到最大,会对人体造成很严重的伤害,但是郝友梅触电时,却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当时郝友梅的伤势是我确认的,她连表面伤痕都没留下,更没有任何后遗症,可是她却表现得很夸张,还因为电击倒在地上。”   陆俨一顿,接道:“这就只有一个解释,在郝友梅触电之前,电流被人调整过。郝友梅经过电击,没有受伤,却作出夸张的演技,是为了让刘吉勇知难而退。”   薛芃:“对,就是这个意思。后来我还注意到郝友梅和方紫莹之间的互动,我也觉得很奇怪。”   “怎么讲?”   “按理说,郝友梅和方紫莹应该没有过接触,那是第一次见面,就算郝友梅同情方紫莹的遭遇,出于关心而照顾方紫莹,两人也不会在短时间内熟悉成那样。女人之间的小动作,往往可以说明她们之间的关系,在陌生环境下,也会下意识的向自己熟悉的人靠拢,所以就她俩当时的状态,绝对不是刚认识。就拿那天吃午饭来说吧,大家都是各自找地方,自由选择,可是这种选择也会暴露彼此之间的关系。康雨馨和许景昕在一起,这一点毫无疑问,宋金就选了他比较熟悉的网吧,而方紫莹却和郝友梅一起吃午饭。”   陆俨安静的听完,点头道:“这个细节的确很重要。”   薛芃笑了下,托着腮问:“那你呢,有没有补充?”   “还真有。”陆俨说。   薛芃扬了下眉:“哦,说说看。”   陆俨淡淡笑了,很快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几个图形。   薛芃耷眼一看,正是最后陈末生叫所有人对峙时的座位图,五把椅子,五个座位,椅子环成一个圈。   陆俨还在位子上标注五个人的名字,然后问:“你还记不记得陈末生点名的顺序?”   薛芃:“记得,是郝友梅、方紫莹、李升,最后是宋金和刘吉勇同时。”   笔尖在郝友梅这个名字上点了两下,陆俨说:“文章就在这里。”   薛芃皱着眉想了想,同时盯着五个名字看,不太确定的问:“就因为陈末生第一个点了郝友梅的名字,你就怀疑她是同谋?”   陆俨笑道:“这个问题不如反过来想。如果你是陈末生,你会怎么排兵布阵?”   薛芃垂下眼,半晌没接话,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陈末生很有头脑,计划的也足够周详,他也懂法,知道这个计划一旦实施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而且一旦开始就不允许失败,一定要在短时间内达到他要的效果。   而在整个计划里,变数最大的就是六个证人,陈末生必然要对这六人做一番调查,有过深入了解,还要根据六人的性格,对计划进行调整。   毫无疑问的是,康雨馨是最难缠的那个,所以林戚才会提前去她身边当司机。   陈末生八成也没指望康雨馨能说实话,那么他就会将一部分精力放在其它证人身上,尤其是比较容易打通突破口的人,比如郝友梅。   思及此,薛芃说道:“和其他人相比,郝友梅的证词的确比较水,也不够严重。”   郝友梅在这个案子里充当的角色,最多就是将当年陈末生暗中调查沈志斌贪污受贿一事,告诉了沈志斌。   可是这件事并不足以造成刘吉勇杀死沈志斌这个结果。   陆俨这时说:“对,如果我是陈末生,我不会绑架郝友梅。她这部分故事不难挖掘,没必要把她扯进这个局。而且多绑架一个人,就意味着多一份风险,除非可以将这份风险,变成保险。”   薛芃恍然道:“在六个人当中放这样一枚暗棋,看上去杀伤力最小,却能起到粘合剂的作用……”   陆俨:“你有没有发现,最后五个证人的发言顺序,是根据证词的严重性来排布的,郝友梅的证词力度最小,关系最薄弱,而且还是这个计划的知情者,所以陈末生才选择由她开始。郝友梅的发言也是第一个指向刘吉勇的,当她完成这件事之后,很快就被松了绑,这个动作也直接为后面的证人做出引导。”   经由陆俨提醒,薛芃这才回想起来,的确,当时郝友梅在说出自己有苦衷之后,话锋一转,也不知怎么的就绕到刘吉勇身上,还将沈志斌生前的话转述了一遍,说刘吉勇是白眼狼,养不熟,不是省油的灯,指不定会被反咬一口。   这些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却起到一个暗示作用,告诉所有人,原来沈志斌在临死之前就料到过刘吉勇会杀他……   陆俨接着说:“郝友梅发言之后,就点了方紫莹的名字。方紫莹肯定也会针对刘吉勇,之后也被松了绑。李升是个聪明的,他见到这样的形势,自然知道应该怎么说。但是如果将这个发言顺序打乱,无论怎样排列,都不会比现在的效果好,可以由浅入深的对刘吉勇的心理逐步造成压力。”   是啊,刘吉勇被逮捕之前的眼神,极度的绝望,好似已经彻底认了。   陆俨:“不过你刚才说,郝友梅和方紫莹不像是刚认识,这一点我也认同,而且我认为方紫莹也很可疑。既然郝友梅可以是暗棋,那么方紫莹也有机会是。这两个女人都和刘吉勇有牵扯,只有将她二人放进来,才能产生夹击的效果。”   薛芃回顾着方紫莹的种种表现,一时心绪复杂,只说:“我不知道方紫莹有没有参与,参与了多少,不过我有一点我很肯定。”   陆俨问:“是什么?”   薛芃抬眼,轻声说:“她说出来的东西,远没有她隐瞒的多。”   陆俨一怔,刚要说话,又被薛芃打断:“我不是偏见,也不是针对,我心里很清楚,她不是杀害我姐姐的凶手。我还记得她在对峙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不想死,也不能死’。为什么是‘不能’死呢?”   “你的意思是,她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和我姐姐有关。”   沉默了几秒。   陆俨一声轻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将薛芃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转而搂住她的肩膀。   薛芃就势靠向他,轻声说:“我没事,只是忽然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感觉,心里反而轻松了。”   陆俨:“嗯。”   薛芃笑了下,又指向下一个名字:“宋金,这个人虽然鸡贼,但我不相信十年前那些组织卖|淫的活动,全是他一个人谋划的。”   陆俨:“当然不会是他一个人,他只是卒子。没有了利用价值,就被踢出来扛下罪名,以未成年的身份获得轻判,坐了五年牢。幕后的谋划者不会受到丝毫影响,接着就会去找下一个替死鬼。”   而且既然是黄色产业链,那必然不只是一个据点,可能同时存在多个,分出不同的小头目去管理,谁出事谁自负。   薛芃又拿起李升拍摄的那些照片,说:“还有李升,这些照片要不是他,恐怕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李升拍的大部分照片,都是霍骁为主角,包括霍骁出入学校,出入KTV等地,但里面也有一小部分,是霍骁和薛奕、康雨馨一起。   照片里的天色比较暗,应该是傍晚。   薛芃回忆道:“我记得我姐姐当上学生会主席之后,经常很晚回家,她有很多学生会的事情要处理,她又喜欢交朋友,常常和同学们一起出去唱歌。”   薛芃又继续往后翻,忽然视线一顿,拿起其中一张仔细看了看,随即说:“你看这个女生,像不像方紫莹?”   陆俨垂眼看过去,很快就在某张照片的角落里,看到一个低着头,五官有些模糊的女生。   站在女生旁边的薛奕拍的倒是很清楚,薛奕微微笑着,正在和女生说话,而女生的举手投足看上去,好像很腼腆。   而KTV的招牌就在不远处。   “你肯定?”陆俨问。   薛芃:“我家里不是有几张照片是我姐和同学们一起拍的么,里面也有方紫莹,我记得她穿的就是这样的衣服。”   说到这,薛芃又是一叹:“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最多也只就是知道是哪家KTV罢了。”   说到这,薛芃目光一转,刚好看到放在桌角的优盘。   她还记得,是在离开化工厂房之前,那个蒙面男人从门口塞进来交给陆俨的。   据陈末生说,那个蒙面男人名叫程崎,二十八岁,陈末生还做了拼图画像,和程崎提供给咖啡店业主的假|身|份|证上信息一致。   但在笔录之后,张椿阳将这些信息输入到库里,并没有找到此人,画像虽然是真,但名字和年龄都是假的。   薛芃问:“优盘看过了么,里面是什么?”   陆俨一顿,叹道:“里面有个压缩文件夹,还加了密,我已经将文件交给电子组,让他们去破解了。”   薛芃:“奇怪,既然主动提供线索,为什么还要加密?”   陆俨:“故弄玄虚罢了。”   薛芃没接话,看了眼时间,见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说:“哦,我进来半天了,还得去补个笔录,稍后还要回科里。”   陆俨跟着起身:“那咱们晚点一起吃饭?”   薛芃眨了下眼睛,又皱了下鼻子。   陆俨问:“怎么?”   薛芃数着:“吃饭,喂狗,聊案子,真是枯燥的约会内容。”   陆俨先是一怔,随即笑了:“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清清嗓子,几乎是绞尽脑汁了,也没想到更好的方案,只好说:“这方面我不擅长,也不知道怎么能安排的更精彩。”   薛芃:“好了,不难为你,要是你真的去安排惊喜,我可能会招架不住。”   陆俨一顿:“那……”   薛芃抬眼,摇了摇头,笑了:“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陆俨心里一动,拉住她的手。   薛芃又低下头,靠进他怀里,轻轻搂了一下他的腰,说:“那我回去工作了。”   陆俨:“嗯,下班见。”   薛芃:“下班见。”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感谢在2021-01-13 12:00:00~2021-01-1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嗷喵 2个;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嗷喵 12瓶;麋鹿 10瓶;咿咿呀呀 6瓶;superRu 3瓶;灯火阑珊、有所住、123Zzz、哈哈哈哈哈哈哈、saebyeo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34   薛芃抬脚离开办公室, 刚一关上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转瞬又变成平日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当然,如果不算她在陆俨办公室待了一个小时的时长的话。   幸好李晓梦等人也算配合,没有戳穿也没有揶揄,很快就安排给薛芃做了一次补充笔录。   同一时间,陆俨回到沙发前坐下, 又一次拿起桌上的资料,在看到先前做的人物关系图时,唇角的笑容也跟着落下。   在他看来, 这六个证人身上还有很多值得挖掘的点, 当然不仅局限于陈末生的案子, 还要联系到陈语夫妇的“意外”车祸上。   陈语在最后一次探监时,曾经对陈末生说, 已经知道他是被谁陷害的,而且正在调查。   这个陈语口中的调查对象, 未必一定是刘吉勇,但根据最后对峙的情况来看, 刘吉勇很明显是知道其中的内情,他基于某些原因, 不得不认下来。   也就是说,刘吉勇在陈语这件事情上, 是背锅了。   而刘吉勇最后看向的人,正是康雨馨。   可问题是,陈语的车祸怎么会和康雨馨有关?   陈语去世前难道不是一直在追查陈末生被陷害一事么,难道在他的调查中, 十年前的案子有康雨馨的事?   还有,宋金牵扯到的黄色产业链,以及康雨馨背后的毒品线,这两件事有什么内在联系。难道说,宋金手下的小姐向客人提供的违禁药,是康雨馨牵线供货的?   若真是如此,那么早在十年前,康雨馨就已经参与贩毒了?   陆俨整理着思路,直到他扫到一个陈末生案件之外的名字——霍骁。   康雨馨和霍骁十年前就认识,而且接触频繁。   陈末生的案子和康雨馨有关。   陈语为了父亲暗中调查,结果遭遇车祸,而车祸另一边的受害者正是霍骁。   再加上刘吉勇最后看向康雨馨……   如果将这些细节联系到一起,再假设陈语的车祸不是意外,那么最终得出的结果就是——康雨馨和霍骁。   想到这里,陆俨很快起身,走出办公室,召集侦查一组,到会议室开个小会。   许臻等人立刻集合。   等众人来到会议室时,陆俨已经在白板上画出一副简单的人物关系图,并罗列了几个重点。   众人坐下,陆俨转身,指着白板上的字迹说:“现在有三条线,需要确定下一步的调查方向。第一,康雨馨。不过调查她不要太过直接,要迂回,就从刘吉勇、宋金下手。”   “第二,陈语夫妇的车祸。霍骁之前已经醒了,这几天他应该在做复建,先联系院方,看霍骁的身体状况是否能做笔录。”   “第三,一直在帮助陈末生实施计划的这个人,程崎,他的身份现在还未经证实,继续查。”   话音刚落,陆俨的手机就进来一条微信。   陆俨拿起来一看,是林岳山发来的,刚好提到他们正在讨论的人。   林岳山:“对了,刚才许那边跟我联系了,程崎是他那边的人,暂时不要动。”   果然,许景昕早就知道陈末生这个局。   虽说现在还不知道程崎是怎么取得陈末生的信任,但可以肯定的是,许景昕同意入局的目的,是为了针对康雨馨,一来,陈末生父子的案子,可能会掀出康雨馨的底牌,二来,康雨馨这一“失踪”,贩毒集团的其他大佬就会趁机做文章。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这对许景昕都是有利的。   陆俨只回了林岳山一个字:“好。”   随机放下手机,对众人说:“程崎这条线,先暂时放一放。”   方旭一怔,正要说话。   陆俨抬了下手:“这是上面的命令,事关重大,不要打草惊蛇。接下来咱们调查的重点,就放在刘吉勇、宋金这条线,将十年前这个局彻底挖出来,再来就是陈语这条线,突破口就在霍骁。”   ……   另一边,薛芃刚下楼,正往实验室的方向走,经过大门时,远远就见到从门口进来一男一女。   男人打着哈欠,上身的毛衣和衬衫有点皱,仿佛熬了一宿的夜,不过却长得人高马大,自带雅痞气质,就算此刻有点“不修边幅”也不失为一道风景。   而走在旁边的女人,不仅身材纤细,且气质不俗,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两人走进大门后,女人仿佛说了男人几句,男人先是叹了口气,但还是很配合的将外套系好,将里面的毛衣和衬衫遮掩住。   随即男人嘀咕了什么,女人停下脚,侧头给了他一眼,男人立刻咧嘴乐了,舔狗一样哄起女人。   直到两人越走越近,见有个身着制服的女警站在空地,正微笑着瞅着他俩,女人一顿,这才将人认出来。   “小芃?”顾瑶笑着快走了两步。   薛芃也迎上前:“好久不见,今天怎么过来了?”   通常来警局的,要么就是来配合调查,要么就是报案,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   顾瑶说:“哦,其实我没什么事,主要是开车送他过来,他昨天因为一个案子熬了大半宿,今天又接到电话,说是有个当事人前两天就被抓了,他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正说着“他”,徐烁也来到跟前,顿时收起方才的不正经,一脸道貌岸然的说:“我先进去办正事,你们慢慢聊。”   顾瑶:“嗯,去吧。”   徐烁对薛芃礼貌的点点头,转身往刑侦支队走。   等人走远,薛芃才问:“前两天被抓的当事人,谁啊?”   顾瑶:“叫陈末生,你知道么?”   薛芃一怔,先是惊讶,随即就想到,哦,是了,陈末生之前申诉成功,那里面也有徐烁不少功劳,他当时就是陈末生的刑事律师,如今陈末生被抓,自然是要再找徐烁的。   就听顾瑶说:“详细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不过陈先生的确很倒霉,半年前好不容易放出来,却没能父子团聚,如今又因为同一个案子被抓了回来。我听说,这个案子里还牵扯了两位警务人员。”   薛芃笑了下,说:“陈末生的案子我自然知道。你刚才说的牵扯的警务人员,其中一个就是我。”   顾瑶愣了:“你?那你现在……”   薛芃:“放心,我倒没什么事。”   顾瑶反应也是极快:“哦,那就好。不过既然你是当事人之一,那咱们倒是不方便聊这个案子。”   薛芃接道:“案子可以先放一边,正好我有点别的事,还想问问你的意见。”   顾瑶打量了薛芃一眼,隔了两秒才问:“还是因为薛奕?”   薛芃:“嗯。”   几分钟后,等薛芃和顾瑶进了食堂,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薛芃酝酿片刻,这才将话题引入正题。   薛芃说:“其实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没有搞清楚我姐姐的死,至今对我来说都是个谜。但是因为我最近频繁接触到十年前那个凶手,就是方紫莹,我通过方紫莹的态度和言行举止,越发觉得她不可能杀死我姐姐,这里面一定有内情。不过最主要的是,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她和我印象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顾瑶喝了口热茶,问:“她?哪个她,薛奕?”   薛芃点头,抿了抿嘴唇,试图形容的更详细:“原来她在我心里的模样是很清晰的,可是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过去那个她越来越模糊,再加上一些新接触到的疑点,那些事件似乎勾勒出另外一个性格的她。而且还有一个她十年前认识的朋友说,我一点都不了解她。”   其实这些话,薛芃本想和陆俨说,可是正好赶上陈末生的案子,陆俨的心思都在那边,连睡觉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她也不好再把他拉到薛奕的事件中。   顾瑶闻言,沉默了半晌,神情渐渐严肃了,也不知道想到什么。   薛芃就安静的等待,直到顾瑶抬眼,说:“不如我给你讲讲我的经验,别的事我不敢说,但是这件事,我也有类似的经历。”   薛芃一顿,遂睁大眼睛,轻轻点头:“好,你说。”   顾瑶说:“我曾经有一位我很敬重,很佩服,也很信任的亲人。在我觉得周围的人都是坏人的时候,我都没有对他产生过半点怀疑。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我努力要成为的目标。只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感觉,很像是你刚才的描述。”   薛芃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你是说,当你开始觉得他越来越陌生了?”   “没错。”顾瑶说:“我那时候总有一种精分的感觉,好像他是他,又好像不是。我便对自己说,是我太累了,是我太多疑了,是我庸人自扰。直到后来发生了许多事,那每一件事都将我推向真相,逼着让我从自欺欺人中清醒过来,我才不得不承认,其实我根本没有认识过他。又或者说,不只是他善于伪装,一直在骗我,我也在帮着他骗我自己。是我戴着滤镜去看他,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为他找借口,找苦衷。”   话音落地,顾瑶一声轻叹,再看薛芃时,却见薛芃的脸色已经变了。   顾瑶又道:“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去怀疑你姐姐,我只是将这些经验分享给你,让你知道,当你产生某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时,不要抗拒,不要逃避,去正视它。再问问自己,就算你姐姐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样子,那她对你呢,她是不是一直爱护你,关心你,她还是不是那个值得你尊敬、怀念的亲人?”   薛芃吸了口气,说:“是,她一直都是。正是因为我知道我对她的感情不会变,我才更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我关心她,想了解她的秘密,想知道为什么。无论真实的她是怎样的,她都是我最亲的人。”   顾瑶这才露出笑容:“那就行了。”   说话间,顾瑶抬了下手,顺了顺短发。   薛芃这才看到她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就戴在无名指上。   薛芃一愣,问:“你……结婚了?”   顾瑶“哦”了一声,笑道:“是啊,我都忘了跟你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可张扬的,我们没请客,也没通知任何人,就是找一天大家都不忙的时候,去了趟民政局。”   薛芃张了张嘴:“恭喜。”   而薛芃脑海中也跟着略过顾瑶的过往,和她经历过的那些大风大浪。   顾瑶能走到今天,回归平淡,真是不容易。   顾瑶又是一笑:“谢谢。”   两人又在食堂里聊了一小会儿,薛芃这才听到顾瑶说,其实顾瑶一直有心结,即便她要做的事已经做到了,但在那个过程中,却牺牲了很多亲人、朋友。   自然,顾瑶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而后她回归生活,徐烁一直在照顾她,他们的关系看似很平顺的恢复了,可他们始终都没有再迈进一步。   那时候顾瑶觉得,做情人或是男女朋友都好,反正只要感情在,只要心里有对方,形式不重要。   要不是上次经历了和薛芃一起绑架事件,她和徐烁的关系恐怕还无法“破冰”。   其实那件事之后,顾瑶就有预感,恐怕徐烁要借题发挥了,可能还会说一些煽情、肉麻的话,比如不希望她出了事,他却连为她收拾残局的名分都没有,比如就算是要做个小手术,也需要有个亲人签手术同意书之类的。   果然,没过几天,徐烁就买了戒指,还提到结婚。   只是那些说服她的话,全是反着来的。   徐烁说,像他做刑事律师的,经常接触重刑犯,有时候也会处于危险当中,俗话说人有旦夕祸福,要是有一天换做是他遭遇意外,没挺过来,还是希望有个亲人能为他“善后”。   而这个人,他希望不是女朋友,而是妻子。   正是这番话,令顾瑶改变了主意。   明天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唯有珍惜眼前人,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事。   ……   直到薛芃心不在焉的回到实验室,顾瑶的话仍在她心里回荡。   薛芃坐在位子上发了会儿呆,就翻开一本专业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了片刻。   陈末生的案件物证,她不方便参与检验,再加上没有新案件的物证送过来,这一整天都闲得慌。   差不多快到傍晚的时候,薛芃的手机里进来两条微信,都是韩故发的。   “在忙么?”   “前两天给你发微信,也没见你回。”   前两天,薛芃和陆俨还被陈末生关着,她的手机关机了,自然不可能回复。   而且平日薛芃一忙起来,顾不上回,或者是不想回韩故的信息,这样的情况也时有发生,韩故早已习惯,便没有太当回事。   薛芃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提陈末生的事,只说:“哦,之前忙过头了,你找我什么事?”   韩故发来一个叹气的表情:“霍骁又问我了,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见个面。”   薛芃脑海中飞快的略过几个人——薛奕、康雨馨、方紫莹、陈语。   随即回道:“明天吧?”   韩故:“明天?你不用上班?”   薛芃:“刚好有假,可以休一天,时间你们定,好了告诉我。”   韩故:“ok。”   对话结束,薛芃将手机放在桌上,就一直盯着屏幕看,渐渐出了神。   半晌,手机屏幕黑了。   坐在后面不远处的孟尧远,忽然咋呼了一句:“我去,Silly talk更新了!”   这一次,薛芃没有被动的等孟尧远,而是第一时间拿起手机,快速翻到之前转载Silly talk帖子的论坛上。   果然,最新一篇是三分钟之前上传的。   这之后十几分钟,薛芃都没有吭声,就专心的看着帖子。   这次更新的仍是小Y的故事,接着上次的剧情,很快就说到小Y被继父侵犯以及威胁的段落。   当然这中间还历经了几次周折,比如小Y装了监控之后,才知道继父早就拍了她的□□,比如小Y还想过干脆死了算了,却迟迟都没有自杀的勇气。   接着,Silly talk又以旁观者的角度谈了一下什么叫“沉默强|奸”,还在后面列举了几个真实案例。   其中有一个薛芃刚好知道,之前还参与过物证检验的工作,案件内容大概是说多名少女被同一男子强|奸,有的还反复多次,可是这些少女却不约而同的一起选择了沉默。   无论是案发时,还是案发后,这些少女都没有发声,有的女孩家人后来知道了,也选择了私了。   而在这样的过程中,证据也在逐渐消失。   故事讲到这里,又突然转折,后面很快说到就在性格懦弱的小Y不知道该怎么办,且小Y的母亲也让她息事宁人的时候,小Y认识了几个朋友。   而其中一个朋友还是小Y最崇拜的女神。   “女神”不仅性格强势、果断,而且十分耀眼,在一些小Y不知如何处理的事情上,她总是能表现出杀伐决断的一面。   在此之前,小Y从不敢奢望她们能成为朋友,也因为这样的缘分,令小Y逐渐找到勇气,认清人性。   直到某一天,在某个契机下,小Y将自己的故事告诉“女神”。   “女神”听了很惊讶,问小Y为什么不早说?   小Y说,怕说了会被看不起,因为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女神”便斥责小Y,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错误思想,才会令那些猥琐之徒有可乘之机,他们就是认准了这一点,反复去欺压弱小的女性。   “女神”还说,身体的痛苦终将会过去,可心理的阴影呢,它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重,直到某一天它们遮住头顶上的整片天空,将这个受害者永远笼罩在阴霾中,直到彻底吞噬。   小Y听到这些话,当场哭出来,泣不成声。   “女神”一直陪着她,安慰她。   等小Y的情绪冷静下来,就问“女神”,她该怎么办?   “女神”反问小Y,是选择继续沉默,还是反杀。   小Y心里一跳,看着“女神”的眼睛,这一次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薛芃看到“未完待续”四个字,心里也跟着一跳,她的头皮渐渐麻了,根本不用深究,就已经有了答案。   小Y的“女神”,就是薛奕。   这之后许久,薛芃都只是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   虽然此前在化工厂房的时候,薛芃也有过怀疑,十年前那个晚上和刘吉勇谈判的女生,到底是康雨馨还是薛奕。   她当时认为,康雨馨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这实在不像是薛奕会干的事。   直到这一刻才终于确定,那是薛奕。   还有,这里所谓的“反杀”指的是什么?只是谈判吗?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应该不能称之为反杀吧。   就在薛芃发呆的时候,孟尧远和程斐也在讨论着帖子的内容,两人聊得很起劲儿,但薛芃根本听不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芃的手机响了。   她翻出来看了一眼,见是陆俨的微信,说:“下班了,停车场见?”   薛芃回了个“好”,就站起身,穿好羽绒服,拿着包和手机,低着头一路往外走。   薛芃的脑子有点乱,等走出实验室,冷风拂过面颊和发梢,才算清醒。   薛芃吸了口气,刚要走下台阶,就见到地面上出现一道颀长的影子。   “怎么不把衣服扣好?”   薛芃脚下一顿,抬眼间,迎向陆俨的目光。   他皱着眉,神情有些无奈。   薛芃说:“哦,出来的着急了,忘了。”   陆俨几上前,比薛芃站的位置矮了一个台阶,伸手将她的羽绒服拢住,挨个儿按上扣子。   他的动作很利落,也灵活,不远处就是路灯,昏黄的光洒下来,落在他身上。   薛芃心里渐渐定了,正要开口,却不防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薛芃连忙用手掩住,揉着鼻子说:“抱歉。”   陆俨将她的羽绒服帽子拉到头顶,拉着她的手往停车场走,念叨着:“感冒了吧,回去赶紧喝个感冒冲剂,预防一下。”   薛芃慢了半步,笑了:“你这口气真像是老妈子,至于喝感冒冲剂吗,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怎么样啊。”   “胡说。”等两人走到停车场,陆俨的声音淡淡的飘来,“我记得上高中的时候,你总是把自己裹得跟熊一样严实,不仅影响视线还有听力,你们班同学在后面叫你好几声,你才听见。”   “嗯?有么,我怎么不记得。”   “当然,记不记得那次,我的球第一次砸中你的后脑,因为戴着厚帽子和耳罩,你的反应还慢了半拍,先是往前栽了一步,然后才转头找是谁砸的你。我当时跟你说了三次对不起,你都没听见,还问我说什么,又问我为什么不道歉。”   薛芃听得一愣一愣的,等陆俨描述完,还瞅着她笑,她才反应过来:“等等,你不是说前两次不是你砸的我吗?说漏了吧?”   陆俨仍是笑:“分明是你记错了,我说的是后面两次不是我。”   薛芃瞪他,隔了几秒才笑着吐出两个字:“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要走剧情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14 12:00:00~2021-01-1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用心学数学 10瓶;哈喽,嗨! 6瓶;fs湖、N123 5瓶;球形也是身材 3瓶;reader、superRu 2瓶;长夜昭昭、我爱学习、saebyeok、123Zzz、上嵋、有所住、引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35   窗外余晖渐渐燃尽。   陆俨的车开上主路, 一边开着车一边跟薛芃讲着下午的工作进展。   陈末生和林戚的案子,即将结案了, 证据确凿,人证齐全,没什么可翻盘的余地,至于两人作案的动机——陈语,那又是另外一个案子了。   薛芃问:“那刘吉勇他们呢?”   陆俨说:“刘吉勇和宋金,会依法追究刑事责任。方紫莹和郝友梅, 虽然按照咱们的分析,她们两人也是陈末生的帮手,不过分析归分析,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支撑这一点。下午许臻他们又给陈末生做了笔录, 陈末生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薛芃轻叹了一声, 转而看着他的侧脸,说:“你别忘了, 你答应过他,要找出陈语案的真相。”   陆俨:“当然, 我不会食言。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案子才需要尽快了结。”   薛芃顿时明白了:“这样一来, 有嫌疑的人才会放松警惕,以为警方不会轻易再翻查陈语的意外事故?”   陆俨:“嗯。”   几秒的沉默, 两人都在回想陈末生的故事。   直到薛芃说:“对了,Silly talk更新了。”   陆俨:“我知道, 我看了两眼,内容就和咱们在厂房里了解的一样。”   薛芃摇头:“不,还比那时候多了一个信息。”   说话间,车子也开进陆俨住的小区, 停稳后,陆俨转头看来。   薛芃盯着他的眼睛,说:“当年帮助方紫莹和刘吉勇谈判的‘女神’,就是我姐姐。”   车里很安静,薛芃的声音也很轻,在陆俨耳边回响着,他的眼睛也微微睁大了,从诧异到了然,到最后归于平静。   然后,他说:“就算是,又能证明什么。就算你去问方紫莹,跟她核实,她也不会承认的。她要是想告诉你,早就说了。”   “是啊。”薛芃应道:“在那个道具间里,她都能忍住,现在出来了,她更不会说实话了。”   “那……”陆俨皱了下眉,刚吐出一个字,就从薛芃的神情中窥见一丝端倪,遂很快问:“你是不是已经有其它打算了?”   薛芃笑了下,说:“霍骁约了我明天见面。哦,应该说是韩故帮霍骁约了我,所以明天他也会在场。”   陆俨当即怔住:“你打算一个人去?”   薛芃:“当然,只是高中同学之间的叙旧,没必要兴师动众。而且他还是陈语那个事故的当事人和唯一的生还者,现在他终于醒来了,正在身体恢复期,我这个时候去见他,就可以出于关心的目的,顺理成章的聊起一年前的事故,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薛芃说的不无道理,高中时她和霍骁的交情虽然不深,但中间好歹有薛奕这个联系,而且薛芃又是第一个发现霍骁苏醒的人,这也说明了霍骁和薛家两姐妹的缘分,就算薛芃问起车祸也是自然的。   只是话虽如此,陆俨却不认同的皱起眉,连嘴唇都抿紧了。   但他的性格一向内敛,又善于隐忍,凡事都会顾全大局,知道退让,所以就算有反对的意见,也没有立刻说出口,而是现在心里掂量了一番。   薛芃到底了解他,一看他这脸色,这眼神,就知道他又要念叨了,便抢先道:“我知道你要说我什么,但是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了。霍骁让韩故传话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要是我再推,指不定他直接来警局找我。而且要是换做别人,我不会去,谁让他是霍骁,既和陈语案有关,又和我姐姐、康雨馨有关,你难道不觉得这个男人有点意思么?”   陆俨扯了下唇角,这会儿也不再皱眉了,反而还笑着说:“霍家人都很有意思,不过你说的意思,是哪个意思?”   薛芃斜了他一眼,直接推门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巴诺屁颠屁颠的蹲在门口。   薛芃一如既往,见到巴诺先亲热一下,然后才换拖鞋洗手。   等陆俨洗完手出来,就见薛芃坐在沙发上,巴诺就趴在另一边,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地方。   陆俨做了壶热水,又拿出感冒冲剂冲了一包,遂不动声色的来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去,将巴诺挤开。   巴诺“唔”了一声,又趴在地上,有些无辜的看着两人。   薛芃见状,立刻说:“你怎么回事?”   陆俨淡淡道:“它毛多皮厚,趴在地上也冻不着。”   陆俨边说边将感冒冲剂递给薛芃:“趁热喝。”   薛芃直接皱起眉,嫌弃的接过杯子,尝了一小口,评价道:“烫,再晾晾。”   “那好。”陆俨也没异议,话锋一转,说:“咱们接着聊刚才的话题。”   薛芃:“嗯?”   陆俨问:“你明天见霍骁,打算怎么试探,你想清楚了么?霍骁既是霍家人,又是霍廷耀最看重的儿子,他必然不是省油的灯,只要你稍微说错一个字,他都能听出来。”   薛芃想了下,说:“我倒是觉得没必要太过小心,反而越是自然,越不会引人怀疑。而且我想过,陈末生这个案子还没有惊动外界,霍骁不知道咱们在厂房里的事,所以就算我提到一年前的事故,他也不会多心。再说我这次去,是叙旧,而不是以公职人员的身份,我也不会刨根问底一直追问案子的。”   薛芃的性子一旦执拗起来,一旦认准了某件事,谁说都没用。   陆俨半晌没说话,只叹了口气,大约知道是劝不动了,只好作罢。   直到薛芃靠过来,将头枕在他肩膀上,陆俨一顿,遂拉起她一只手,在手里轻轻捏着五指的指肚。   然后,就听到薛芃问:“陆俨,我有个问题,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   “嗯?”陆俨说:“你问。”   薛芃看着两人交缠的十指,垂着眼睛,将装了一下午的疑问道出:“虽然你和我姐姐也不是同班同学,但是她那时候是学生会主席,你也认识她……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对她的观感?无论是好的坏的,都无所谓,不用顾及我,我都想知道。”   陆俨一顿:“你真想知道?”   薛芃:“真的。”   安静了几秒,陆俨轻叹了声,说道:“站在我的角度看,我觉得你们姐妹的性格,真是南辕北辙。薛奕很外放,似乎和所有人都能相处融洽,左右逢源,没有人不喜欢她,可是有时候,我远远看着,又觉得她有些……”   有些什么?   薛芃抬起眼,对上陆俨的目光:“你直接说吧。”   陆俨这才道:“有些冷漠。”   薛芃一怔,却没接话。   随即就听陆俨说:“这一点你和她刚好相反,你看上去不是很好相处,和谁都保持着距离,喜欢独来独往,可是一旦认识久了就会发现,你的性格里有着很浓厚的人情味。”   薛芃想了下,又追问:“那你刚才说的冷漠,具体指的是什么?”   陆俨扯了下唇角:“或者我这么说吧,你表现出来的冷,是你的保护色,因为你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索性就保持距离。而薛奕是反过来的,她的表现像是在演戏,是为了掩饰真实的自己。”   陆俨简单几句话,就将薛芃、薛奕的差异点破。   薛芃愣了片刻,本能上想对陆俨说,薛奕不是这样的,只是话到嘴边又忍不住想,会不会是因为她是妹妹,戴着滤镜,所以她看到的薛奕和别人看到的不一样呢?   薛芃半晌没说话,直到陆俨的声音又一次落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这些,一来是考虑到她是你姐姐,而且人都不在了,没必要再提,二来也是因为,在我看来,薛奕对你和对旁人非常的不一样,我相信她对你,没有任何演的成分,所以……”   “嗯,我明白。”薛芃轻轻点了下头,靠着他的肩膀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有个疑问。”   陆俨:“是什么?”   薛芃:“无论是霍骁、韩故、康雨馨,他们都不是好相与的人,换做是我,我是不会和他们三个人中任何一个产生交集的,包括方紫莹也是,我对优柔寡断的弱者本来就缺乏同情心……可是我姐姐,却能和这四个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人,都成为朋友。我忽然觉得,我好像搞不明白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听到薛芃的心里话,陆俨先是沉思,随即转头看向她的眼睛,问:“你想去挖掘薛奕的故事?”   薛芃肯定的点头:“嗯。”   “人都离开十年了,这么做还有意义么?”   “也许没有,但我还是想知道。”   “就算是结果会伤害到自己?”   薛芃吸了口气:“我有心理准备。”   陆俨没再说话,只是抬起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拇指滑过眉眼,遂低头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那就去查吧,需要我的时候,别拿我当外人。”   薛芃一听这话:“怎么会?”   陆俨扬起眉梢:“怎么不会,要不是咱俩之间挑明了,你这些话肯定还自己憋着,谁都不肯说。就算想不通,把自己憋得失眠了,焦虑了,也不会跟我开口。”   这倒是,她遇到任何事,都习惯了一个人消化,就算消化不良也不会找外援。   薛芃笑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了。”   陆俨也跟着笑了,还明知故问:“哪里不一样?”   薛芃瞅着他说:“以前我是一个人,现在我有你,还有巴诺。”   一直趴在地板上关注两人动静的巴诺,这会儿听到自己被cue,立刻竖起耳朵,“汪”了一声。   陆俨淡淡道:“哪儿都有你,狗腿子。”   这之后,陆俨又将杯子端起来,看着薛芃将感冒冲剂喝光。   等薛芃漱口回来,两人又闲聊了几分钟,陆俨拿出手机叫了外卖。   等外卖下单,薛芃才忽然想起一茬儿,说:“对了,还有两个事我忘记跟你说了。”   陆俨放下手机:“什么?”   “你还记得陈凌留下一瓶湖水么,茅子苓的案子里,我也采集了一些湖水样本。”   “记得,怎么?”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会相信,在陈末生这个案子发生之前,我就拜托姚素问帮我再做一次检验,结果前两天出来了,这两个案子的湖水样本,应该是来自同一个湖。”   陆俨一顿,眼神瞬间变了。   隔了几秒,他才开口:“这绝对不是巧合。”   “当然不是。所以我想,你要不要跟看守所的人联系一下,趁着钟钰的案子还没判,赶紧找人去证实一下,她当初帮陈凌取水的地方,是不是茅子苓抛尸的那个湖?”   “只是……”陆俨沉吟道:“陈凌故意留下湖水的用意是什么?”   “我怀疑,和毒品有关。”   毒品?   陆俨拧起眉,不说话了。   薛芃继续道:“你之前跟我提过‘污水验毒’小组,还说推荐我去,我想等到时候,我就拿着这两份湖水样本去试试。其实我之前已经分出一小份,转交给我妈,她们单位设备比较齐全,出来的结果也会比较严谨,到时候拿过来进行比对,就知道我的猜测准不准了。还有,你看茅子苓抛尸的那个地方,不仅偏僻而且人烟稀少,将制毒窝点藏在村子里,很难被外人察觉。”   陆俨仍没有接话,只是听着薛芃分析,而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薛芃是刑技,她的思路会跟着痕迹追踪走,会顺着证据而思考,但陆俨是刑侦,但凡遇到任何不合理的案子,他都会想到一件事——动机。   村落里是否有制毒窝点,他暂时还不好下判断,如果那片湖水里真的验出毒品,那制毒窝点一定就在附近,跑不掉。   可问题是,陈凌用如此迂回的方式透露此事的动机是什么?   若真有制毒窝点,她完全可以委托外面的人去警局报案,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自然,陈凌在这件事里也找了一些帮手,倒并非悄无声息,比如茅子苓,比如季冬允。   薛芃发现那瓶水有古怪,也是经过季冬允两次提醒。   陈凌连这件事都算进去了,足以说明她的心智之深,绝非常人。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一个深沉且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如此大费周章的铺设,还留下湖水样本,难道就是为了举报揭发一个制毒窝点如此简单?   陆俨心里一沉,忽然意识到,在这件事背后可能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动机,一个天大的秘密。   而且它一定是骇人听闻的,迫使陈凌不得不用如此掩人耳目的方式,去逐一揭示。   只是陆俨刚想到这里,就听薛芃说:“陆俨,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陆俨一顿,笑了:“就是在想你说的事。哦,对了,你刚才说有两件事要告诉我,还有一件是什么?”   薛芃拍了下脑门,这才想起来:“也是在你失踪之前发现的,你还记得有个无人机将照片和一把钥匙送给我么?”   陆俨点头:“记得。”   薛芃:“那个装钥匙的信封我拿去检验过了,结果我在里面发现了斑胸草雀的绒毛,和在霍雍耳朵上找到的鸟类绒毛属于同一品种。”   陆俨:“你怀疑这两件事有联系?”   薛芃想了下,又摇头说:“我不能肯定,也可能是巧合。但如果不是巧合,那就说明,用无人机给我传递照片和钥匙的人,和Silly talk、茅子苓都有牵扯。”   陆俨垂下眼,思考了几秒,随即说:“不如这样想,假设给你传递钥匙的人和帮茅子苓的人,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认识Silly talk,甚至可能就是他本人。而这个人不仅认识茅子苓、陈凌、钟钰,还有方紫莹,当然还包括陈末生。”   薛芃一怔,顺着陆俨的思路往回倒推,这才将这些人联系到一起。   表面上看,无论是陈凌、钟钰、茅子苓还是方紫莹,她们都是来自不同案件的当事人,案件之间并无联系,就算她们互有交集,也是在不同的时间里相识的。   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她们都在Silly talk的连载故事里做过主角。   虽说陈末生还没有在那些故事里出现过,可是陈末生的这次布局,无论是地点、道具间,还是人手,从人力物力哪方面来说,都不可能经由他和林戚、程崎三个人完成。   然而在警局的笔录当中,陈末生和林戚却将所有事情都担了下来,只说是找厂家定制了道具,再雇了工人过来帮忙搭建,而他们提供的厂家和工人警方也都找到记录,经过核实确认无误,那些人只是拿钱办事,对真正用途毫不知情。   可是如果将这个案子和Silly talk的文章挂上钩,那就会发现惊人的“巧合”。   Silly talk前脚才提到小Y的故事,陈末生就把六个证人“绑架”到一起,还经由方紫莹的嘴将小Y的故事始末告知薛芃,甚至还有道具间作为场景还原?   想到这里,薛芃只觉得背脊上渐渐浮现战栗,头皮也跟着麻了:“也就是说,这些人可能是同谋?”   “暂时还不好说。”陆俨说:“起码可以肯定的是,陈凌和陈末生在这十年间是不会有交集的。”   薛芃点头:“陈末生坐了十年牢,他出狱那天,陈凌自杀了。”   陆俨:“茅子苓失踪之后,也不可能见过陈凌。”   薛芃:“还有方紫莹,这十年来,她也一直在坐牢,不可能和陈末生有交集,就算认识,也是在他们出狱之后。”   陆俨:“这里面唯一可以自由活动,还能互相传递消息的,就只有钟钰。”   钟钰?   操作上来说的确只有她,但是……   薛芃皱皱眉:“可我的直觉告诉我,钟钰没这个本事,可以操盘这么大的局。”   陆俨:“当然。而且钟钰要去探监陈末生,也是要登记的。可是陈末生那边的探监记录,许臻他们也查过了,这些年就只有林戚和陈语。”   只有林戚和陈语?   薛芃:“那会不会是钟钰负责联络女子监狱,而林戚、陈语就负责男子监狱,双方再在外面交换消息?”   陆俨:“是有这个可能,不过这里面有两个疑问。”   “是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陈凌和方紫莹的关系一向不睦?”   是啊,方紫莹在陈凌去世之前,一直被陈凌打压、欺负,当然这里面是有韩故的授意。   薛芃说:“方紫莹和陈凌之间的确有很多恩怨,要不是陈末生这个案子牵扯到她,再加上Silly talk连载了小Y的故事,恐怕咱们还不会想到方紫莹和Silly talk的关系。”   陆俨接道:“还有,就是你刚才说的同谋,他们为什么要同谋,动机是什么?”   薛芃摇头:“这些人牵扯的是不同的案子,案件之间没有联系,没有同谋的意义。”   陆俨说:“只有一个可能,除非他们是互相出主意。”   薛芃一怔:“也就是说,他们既是自己案件的当事人,也是对方案件的参与者,只不过是在扮演幕后谋划的角色?”   这可能么?   薛芃又想了一下,说:“可是这样一来,知情的人就变多了,万一其中要有人中途反悔,或是一个不小心把对方的秘密说出去,那岂不是前功尽弃?这样太冒险了吧。”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原本陆俨也只是顺着薛芃偶然得知的线索进行推理,并没有深究到底的意思,没想到越往下分析,某些关系就越清晰,再加上薛芃适时提出的疑问,也令他想到某个可能性。   陆俨一顿,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只是一个人在谋划,很容易有疏漏,但如果是一群目标坚定明确,且有脑子的人凑在一起,就会事半功倍。而且要防止中间有人露馅,可以先上个保险。”   薛芃不解:“上什么保险?”   安静了两秒,陆俨才抬起眼皮,目光深沉,嘴里却淡淡道:“比如,ST可能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一个组织?   薛芃愣了一瞬,喃喃道:“一个有仇报仇,动用私刑的组织?”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组织的确做得隐秘,任谁都不会将这些人联系到一起,因为他们之中有些人,表面上的确没有联系。   一阵沉默。   陆俨倏地笑了下,拍了拍薛芃的肩膀,说:“我也是瞎猜,没有证据的事,过度脑补罢了。”   是过度脑补么?   薛芃看向他,刚要说话,这时门铃响了,是外卖到了。   陆俨又是一笑,起身说:“好了,先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进入下一卷,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15 12:00:00~2021-01-1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心 30瓶;夜来故事多、阿宅小埋 5瓶;居不易、耘岫、球形也是身材 2瓶;长夜昭昭、上嵋、灯火阑珊、saebyeo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终卷.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1   等薛芃回到家, 依然在想陆俨的那番话。   陆俨的破案能力和直觉,她一向都是相信的, 她知道他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所以当他说怀疑背后有个组织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而是恐惧。   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她希望没有这个组织在,可是直觉又告诉她,如果没有这个组织, 那么有很多事都无法成立,那绝不是三两个人就能完成的任务。   直到薛芃洗了澡出来,坐在床头, 看着空荡荡的卧室, 静默了许久, 随即走到楼下,又一次将装着薛奕遗物的纸箱子翻出来。   上次无人机送来的照片和钥匙, 也收在这个箱子里。   薛芃只开了一盏小灯,就坐在沙发上一件件翻看。   在陈末生案以前, 她和陆俨就分析过会将钥匙和照片寄过来的怀疑对象,有霍骁、韩故、康雨馨、方紫莹等。   而如今她的思路已经变了。   寄照片来的人绝对不会是康雨馨, 这不是康雨馨的作风。   至于霍骁,也可以暂时排除, 霍骁之前才刚苏醒,在经历一年的昏迷之后, 他的头脑也会变得缓慢,就连语言能力都需要恢复。   在这种情况下,霍骁纵使需要交给她什么东西,也不会这么快作出反应, 何况还是用这种方式,他自己是办不到的,只能找别人来做。   可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医生、护士的看管下,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动身边人。   所以也不会是霍骁。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韩故和方紫莹了。   韩故、方紫莹……   韩故。   方紫莹。   薛芃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人的身影。   半晌,眼睛睁开了,眼底滑过复杂的情绪,她下意识将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啃着指甲。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种很奇特的想法,而那想法却令她不寒而栗。   ……   同一天晚上,酒吧一条街后面的会所外,康雨馨刚刚下车。   会所管家将院门打开,康雨馨刚踏进门,便问:“先生过来了?”   这个先生,指的自然是“许景昕”。   管家应道:“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正在招待客人。”   “客人?”康雨馨脚下一顿,先是看了眼管家,又往前走,问:“什么客人,男人女人?”   “是个男人,很年轻,刚来十分钟。”   年轻男人?   康雨馨没说话,只是皱了下眉头,进了主屋,穿过走廊,就往尽头的包房走。   此时在包房中,许景昕正坐在椅子上品茶。   而管家所谓的年轻男人,此时手里正拿着一个迷你的探测器,一边在屋里走一边四处搜索。   探测器无声的运转着,等到年轻男人折回来,将探测器收好,这才坐下说:“你估计得没错,这屋里没做过手脚。”   许景昕放下茶杯,面无表情的说:“当然,这间房是康雨馨给自己准备的,她谈的事基本都见不得人,又怎么会在这里装监听设备,就不怕万一被人黑了,把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   康雨馨生性多疑,她不相信任何人,自然也不会相信科技产品,哪怕是自己找人装的,也会怀疑被人动手脚。   年轻男人给自己倒了杯茶:“也是,再精密的科技也有漏洞。”   他脸上挂着浅笑,眉眼狭长,看似有点轻佻,目光里却透着几分深沉。   许景昕扯了下唇角,说:“自从陈末生那件事之后,就有人二十四小时看着我,他们怕我再出危险。今天过后,你我暂时不要见面了。”   年轻男人:“那我要的东西呢?”   许景昕没有多言,只将单手拐杖递给他。   年轻男人挑了下眉,先是惊讶,随即了然,而后接了过来,又面带兴味的摸索着拐杖的衔接处和纹路。   就听“咔”的一声,拐杖被他打开了。   年轻男人吹了声口哨,从变成两节的拐杖中心,倒出一个储存卡。   年轻男人“啧”了一声,将储存卡收进兜里,又将拐杖恢复原样,抵还给许景昕。   末了,年轻男人还不忘评价:“你这手挺牛逼啊,但是把这么要紧的东西随身带着,就不怕康雨馨发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许景昕说:“我已经把东西给你了,我也希望你们能遵守约定。”   年轻男人笑了下:“放心,你在厂房里的吃得苦,不会白受的。”   年轻男人快步走到门口,与此同时,包房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正是康雨馨。   “你是……”   康雨馨和年轻男人打了照面,怔了怔,又看向许景昕:“我听说你来了,过来看看。”   许景昕仍坐在椅子上,说:“约个朋友谈点事,已经谈完了。”   康雨馨笑了下,又转向年轻男人,问:“这位先生,咱们是第一次见吧?”   谁知年轻男人却没应她,只是发出轻笑,直接迈出门口,走了。   康雨馨一顿,立刻追出去,盯着年轻男人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康雨馨朝管家使了个眼色,小声说:“找人跟着他。”   管家连忙应了:“是。”   等康雨馨又面不改色的折回包房,关上门,笑着走到许景昕面前,说:“什么朋友呀,我好像不认识?”   许景昕这才抬了下眼皮,说:“生意上的朋友。”   生意?   康雨馨坐下,试探地问:“你打算插手老爷子的生意了?他是老爷子派来的?”   许景昕瞅着她,半晌才淡淡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小心两边都不落好。”   康雨馨:“……”   康雨馨在许景昕那里吃了软钉子,几分钟后就从包房里出来了,脸色极其难看。   等她走到院子里,管家也迎上来,低着头,小声汇报说:“跟丢了。”   康雨馨一愣:“人是从这个门口出去的,这都能跟丢?”   管家说:“他身手很快,还打伤了两个人。”   康雨馨:“废物!”   ……   另一边,年轻男人已经一路拐出巷子,很快上了路边的一辆车。   车子开到某个公园外,停在没有探头的路段,前面还停靠着另外一辆黑色轿车。   年轻男人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   后座上等候多时的正是韩故,这会儿他膝盖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他的鼻梁上架着眼镜,正在处理文件。   年轻男人坐稳后,就从兜里拿出储存卡,扔到笔记本上。   韩故将储存卡插入读卡器,一言未发,只是看着里面的内容。   年轻男人翘着腿,跟着一起看。   储存卡里记录的除了康雨馨近日来接触过什么人之外,还有她去过哪些地方。   年轻男人扫过名单,说:“这几个好像都是男人。”   韩故接道:“都是药品供货商和药厂老板。”   年轻男人一顿,笑了:“呦呵,这女人还真打算自己制毒,就不怕步上她老爸后尘。”   韩故没接这茬儿,只说:“你最近不要到处乱走,警方应该正到处找你。”   年轻男人又是一笑,吊儿郎当的说:“放心吧,半年前接触那个咖啡店委托人的时候,我在脸上做过手脚,所以无论是他提供的画像和身份证,还是陈末生做的人像拼图,指向的都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就连‘程崎’这个名字都是假的,不会有人把我和他联系到一起。至于境外论坛的发帖时间,我也都安排好了,到点就会吐出来。”   韩故轻点了下头:“果然周到。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年轻男人又收起笑,看着窗外的马路,说:“先找老朋友叙叙旧。”   韩故一怔,遂皱起眉:“如果你指的是季冬允,我不赞成你这么做。我曾经试探过他,看有没有机会把他拉进来,但很可惜,他和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除非必要,还是避免接触。”   年轻男人转头看向韩故,只说:“那你呢,明知道那个女人和你我不在一个世界,你还不是频繁接触,还让我给她送钥匙和照片。就因为她是薛奕的妹妹?”   韩故脸色倏地变了,别开视线:“我自然有我的用意。”   年轻男人轻笑一声,没再说话,很快开门走了。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从外面涌入的冷空气在车内盘桓。   韩故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远方,安静了许久。   直到他的手机响了,进来一条微信,是薛芃发来的:“明天几点,在哪里见?”   韩故一顿,这才想起来忘记和薛芃确定时间了。   韩故很快回道:“上午九点,慈心医院门口见吧,如何?”   薛芃也没含糊:“没问题,九点见。”   韩故又在后座静坐了片刻,便换到驾驶座,驱车离开。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韩故回了家。   他住的高级公寓,占据了一整层,面积很大,家具却很少,一进屋就透着冷清。   韩故脱掉外套,来到温暖的阳光台,打开灯,随手拿起窗台上的一个小碗。   窗前是一个大型鸟笼,里面只有一对小鸟,一雄一雌。   雄鸟上半身是灰色的,灰色中还掺杂着一些黑色和褐色的花纹,下半身则是白色和浅棕色,嘴巴红色,眼睛下有一片扇形的区域是暖棕红色,乍一看像是红了脸   而雌鸟则是通体白色,只有嘴巴和爪子是红色。   见到韩故,两只小鸟发出悦耳的叫声。   韩故微微一笑,打开笼子,将碗里的小米倒进里面的喂食盒,随即就坐在地毯上,靠着背后的墙,看着两只鸟在笼子里进食。   隔了片刻,目光一转,韩故又拿起遥控器,按了两下。   屋子里另一边的壁灯亮了,昏黄的光笼罩着半面墙。   那墙上只挂了一幅巨型照片,照片里只有一个女生,齐肩的头发,微笑的脸,而背景则是一个古朴简陋的小房间。   房间的窗户开了一半,风涌进来,而女生就坐在床前的写字台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歪着头。   风自她背后吹过,吹起一边的头发,外面透进来的日光打在她背上,将一部分头发衬成了橘色,也令那笑脸在光影中若隐若现,看上去很不真实。   韩故看着那照片里的女生,笑了,耳边仿佛又听到她的笑声,以及她一声声叫他的名字。   ……   转眼到了第二天。   薛芃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一下,吃了早餐,就拿着手机出门。   等她开车到慈心医院门口,刚找到一个停车位,手机响了。   薛芃将电话接起来:“喂。”   韩故说:“我看见你的车了。”   薛芃将车停稳,下车时,韩故已经来到跟前。   韩故:“走吧。”   薛芃“嗯”了一声,跟着韩故走进医院大门,走得并不快,还状似无意的问:“对了,来之前我都没问过你,霍骁现在情况怎么样?我的意思是,他还记得多少事,昏迷一年,记忆有没有受损?”   韩故说:“多少有一点。刚醒来那几天,他连话都说不利索,需要回复语言能力,除此之外还要做其它复建项目。不过他身体底子好,恢复的也比别人快,这两天已经明显好转了,只是还离不开轮椅。”   薛芃越走越慢:“那……一年前的车祸,他还记得多少?”   “嗯?”韩故一顿,看向薛芃。   薛芃表情很淡:“虽然官方认定是交通意外,可他自己呢。他作为当事人,也是那次事故的受害者和唯一生还者,他就没有跟你们提过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韩故说:“这个问题医生已经问过了,他记住的不是很多,只说当时被一辆货车撞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就什么意识都没了。”   薛芃没有回应,想着这样的描述倒也挑不出毛病,通常遭遇突发事件的当事人,都会出现一部分的断片,而且若是当时立刻昏过去,自然也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两人说话间,上了电梯,来到五楼VIP楼层的走廊里。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一时只能听到鞋子踩在地砖上的声音。   走了一段路,就听韩故轻声问:“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薛芃“哦”了一声,接道:“随便问问,也是有点好奇,你就当我职业病吧。”   韩故笑了:“也难怪你会好奇,这件事别说是你,我到现在都觉得那不像是单纯的交通意外,霍老先生也找人查过,可惜,肇事司机当场死亡,车上还有他妻子。如果是这个司机收了钱故意制造车祸,也没必要拉着自己的妻子一起。”   薛芃垂下眼,应了:“的确。”   眼见快走到走廊的尽头了,薛芃却忽然停了。   韩故也跟着顿住,转头时挑起眉梢:“怎么了?”   薛芃这才抬眼,表情有着微妙的变化,然后朝他走近一步,用极轻的音量,说:“待会儿就要见到他了,有些事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我通个气,以免我待会儿说错话。”   韩故似乎更诧异了:“通什么气?”   “比如……”薛芃眼神一变,说:“你和我姐姐,他和我姐姐,你们三个是怎么回事,要是他在叙旧的过程里提到这些,我该怎么反应?”   安静了两秒,韩故似是笑了下,同样轻声回:“放心吧,他不会问你这些的。”   薛芃微怔,盯住韩故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肯定?”   韩故:“肯定。”   两人刚说到这,走廊尽头里就传来响动。   先是开门声,然后就是轮椅在地砖上滚动的声音。   薛芃和韩故不约而同的朝身源望去,还没见到人,就听到有个女人说:“霍先生,还有半个小时你就要吃药了。”   接着,就有个低哑的男声回道:“我只是想出去透口气,不会很久。”   “可是……”   说话的两人正是霍骁和艾筱沅。   两人刚离开拐角,出来时,就看到走廊上站着一男一女。   四人打了照面,霍骁的轮椅也停了下来,先是略带惊讶的看着韩故身边的女人,隔了几秒,似乎将人认出来,这才扯出一抹笑。   与此同时,韩故和薛芃也走上前。   薛芃慢了韩故一步,来到跟前时,和霍骁保持着一点距离。   韩故说:“霍先生,今天风很大,不适合透气。”   霍骁似是无奈,扫过韩故,目光落在薛芃身上,上下打量着,同时说:“你是,薛芃。”   薛芃轻轻颔首:“霍骁,好久不见。”   霍骁一怔,遂笑道:“终于,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了。”   薛芃扯了下唇角,目光略过韩故和艾筱沅,转而对霍骁说:“今天的风的确很大。”   霍骁:“哦,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就回去了。”   霍骁说变就变,操控着轮椅,在原地转了个圈,又往505的方向走。   ……   薛芃踏进病房的门,就见霍骁已经坐在窗前的阳光下,微笑着看着她。   进来时,就听到霍骁对艾筱沅说:“你先去忙,等吃药的时候再叫我。”   艾筱沅立刻应了:“是,霍先生。”   艾筱沅很快往门口走,和薛芃擦肩而过时,交换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薛芃意会,却没动声色,转而就听到韩故说:“霍先生,我要去回个电话,待会儿再来看你。”   霍骁:“好。”   等韩故离开,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薛芃就站在中间,平静的看着沐浴在阳光中,始终保持微笑的霍骁。   直到霍骁指了下沙发,说:“坐吧。”   薛芃这才坐下。   就在这时,霍骁从桌上的托盘里拿起一个橘子,又操控着轮椅来到薛芃跟前,递给她:“我这里没有茶水,吃橘子吧。”   “谢谢。”薛芃也没跟他客气,垂着眼将橘子皮拨开。   又是几秒的沉默。   霍骁说:“韩故已经跟你说了,我约你见面,是想表示感谢。其实按理说,应该我主动过去找你的,不过我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他们也不让我离开医院,没办法,我只能叫韩故把你请过来。”   薛芃抬了下眼皮,问:“你说的感谢,是因为你那天醒来的事?其实那件事与我无关,我听说在那之前,你的意识就已经有恢复的迹象了。”   霍骁双肘架在轮椅的扶手上,下半身盖着薄毯,他脸上始终挂着笑:“少量的意识恢复,并不能让我彻底苏醒,还需要一些外界的刺激才行。我听医生说,其实他们一直在尝试各种方式刺激我的潜意识,可惜效果甚微。要不是那天你突然出现,我恐怕还要躺很久。”   “我不明白。”薛芃说:“我的出现,刺激了你什么?”   霍骁看着薛芃的眼睛,眯了眯,隔了片刻,才说:“薛奕。”   薛芃:“我姐?”   霍骁点头:“那天我在昏迷中,似乎看到了薛奕,她就站在我床前。我还感觉到她握着我的手,跟我说话。不过我听不清她说什么,声音有很多,很嘈杂,我很想听清,想看见她的样子。就这样,我醒了。”   薛芃怔了两秒,才说:“听上去有点玄。”   “是啊,我跟医生这么说,他们也不太相信,还说这是我产生的幻觉,又说是医学奇迹。”霍骁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真的看见薛奕了。”   薛芃没接话,主要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再说,她脑海中还装着另外一件事,就是一年前和陈语有关的那场车祸,她还得找个机会把话题引过去。   就在这时,霍骁再度开口了:“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不如你提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照办。”   薛芃笑了下,是真觉得好笑:“我是警察,就算你有这份心,我也不能受,你的心意我领了。”   霍骁也跟着笑了:“呵,你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你是警察。自从薛奕离开,咱们之间就没怎么联系过。你后来上了公大,我中间有几年出国了,回来以后也是一直忙着工作,连朋友都没时间交。”   薛芃忽然说:“如果你真想表达谢意的话,不如就跟我说说我姐的事吧?”   霍骁一顿:“薛奕的事?你是她妹妹,怎么反倒问起我了。”   薛芃:“我们虽然是姐妹,但是相差两岁,除了在家短暂的相处之外,她在学校和校外的生活,我都不太清楚,也不知道去问谁。”   霍骁:“那你都想知道什么?”   薛芃想了下,说:“我知道她朋友很多,校外生活也很丰富,不如就聊聊她的朋友?”   霍骁笑容渐深,瞅着薛芃,隔了两秒,才说:“她的朋友的确很多,我也不知道该从谁讲起。你想聊的,具体是哪一个呢?”   就在这个瞬间,薛芃的脑海中蹦出了好几个人名。   方紫莹、康雨馨、韩故。   就在她张嘴的那一瞬间,她仍在挑选。   该从谁问起呢?   毫无疑问的是,方紫莹是“安全牌”,因为她的杀伤力最低。   提到韩故,就等于在试探他们三人的关系,不妥。   直到薛芃脱口而出道:“那就说说康雨馨吧。”   下一秒,薛芃就注意到霍骁的眼神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霍家了,如无意外,应该是结局卷。   所有没解决的,姐姐,霍家,康,等等都在这里了断。   至于姐姐主视角的故事,将会在正文之后单开番外卷,主角和重要配角都会出现~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16 12:00:00~2021-01-1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4499289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RISGREY 56瓶;碧成 50瓶;冉谨、藍漠 20瓶;北觅不姓北 17瓶;fengguowuhen 10瓶;茗孜iii 7瓶;fs湖、打麻将 5瓶;24882462、有所住、saebyeok、长夜昭昭、引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2   薛芃脱口而出道:“那就说说康雨馨吧。”   下一秒, 她就注意到霍骁的眼神变了。   就在薛芃试图分辨清楚的时候,霍骁又微微一笑, 反问:“你也认识康雨馨?”   薛芃走了个心眼,说:“知道这个人已经十年了,但见到本人还是最近的事,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   霍骁似乎有些惊讶:“十年?”   薛芃状似无意的笑了下:“是啊,我姐姐生前留下过一些照片,那里面也有你和她, 以及康雨馨的合照。”   这自然是谎话,照片是十年前拍的,但她却是最近才拿到的。   霍骁:“原来如此。”   几秒的安静, 薛芃忽然说:“奇怪, 这话题怎么变成你问我了?”   “哦, 抱歉。”霍骁笑道:“你是想知道你姐姐之前的故事,瞧我这脑子。”   薛芃没回应, 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直到霍骁说:“那我就从刚认识那段开始讲。”   早在十年前,那时候霍骁和薛奕即将升到高三。   就在高二结束的暑假, 他们出于好奇,开始出入迪厅和酒吧这些不允许未成年进入的场所。   但规定是规定, 等到进了那些地方,他们才发现, 原来那里面的未成年还真多,而且一个个玩的很high。   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康雨馨。   康雨馨当时有个男朋友, 就在某迪厅里当DJ,她经常过去玩,和那里的保镖、酒保都很熟。   康雨馨眼睛也毒,第一次见到霍骁带着薛奕进来, 就一眼看到他俩。   他们的气质和迪厅的环境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好学生,是来开眼界见世面的。   对于这样的“小朋友”,迪厅里那些经常负责散货的“拆家”也会第一时间盯住,找到机会就会将东西塞进他们喝的东西里。   按照康雨馨的脾气,这种事她是不会管的,就算看见也会当做没看见,毕竟各行都有各行的规矩,迪厅也不是她的,若是看不过眼插手了,那以后她也就进不来了。   可就在那些“拆家”找准机会,准备对霍骁和薛奕下手的时候,康雨馨忽然出现了,还不露声色的将两人的饮料换走。   两人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段小插曲,还是后来三人坐下来聊了一会儿,康雨馨指了个角落,让两人看过去,他们刚好看到有人往饮料里放了点东西,转头就递给另外一个人。   康雨馨还在一旁解释说,像是这种一眼就能看见的下药手法,是比较拙劣的,真正高明的是那种连监控和四周眼线都注意不到的,那才叫防不胜防。   霍骁的语速并不快,细节也描述到位,可薛芃却听着皱起眉,神情里还流露出一丝狐疑。   霍骁见状,问:“看你的表情,似乎不相信我说的?”   薛芃说:“倒不是不相信,我想你也没有理由骗我,只是在你说的这个故事里,康雨馨和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好像是两个人。”   “是因为她帮了我和薛奕?”霍骁问完,转而笑了,又道:“我当时的想法也和你现在一样,以为她是个热心肠,因为看不过眼才帮忙。”   难道不是?   薛芃一顿,却没应,只是将方才的故事又在心里转了一圈,再看向霍骁时,说:“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霍骁:“当然,要不是我是霍廷耀的儿子,她不会出手。”   薛芃垂下眼,想着,这样的康雨馨倒是和她认识的那个比较接近了,而且十年前康雨馨就有这样的心机手段,也难怪她能在一年多前,让人冲进仓库去救钟隶。   富贵险中求,十年前她帮了霍骁,十年后她又帮了钟隶。   想到这,薛芃说:“虽然帮了你们,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但是如果因此能赚你一个人情,她也不亏。”   霍骁跟着说:“她的确很聪明。”   薛芃又问:“可惜我不是生意人,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不懂她给你这个人情的用意是什么,那时候你还是高中生,难道她还指望和你一起做生意?”   霍骁:“她是想借我认识我父亲。”   哦,霍廷耀。   薛芃想了下:“有点异想天开。”   霍骁挑眉:“怎么,你觉得我不会知恩图报,为她引荐?”   “不是。”薛芃非常直接的说:“我也和你父亲见过一次,依我看,他不会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起做生意,更不会因为是你引荐的,就另眼相看……”   说到这,薛芃一顿,观察着霍骁的表情,但见他的笑容里流露出些许高深,瞅着她的眼神也透出复杂的情绪,似乎在研究什么。   薛芃一时也想不出霍骁为何这么看她,话锋一转,接道:“除非这个小姑娘提供的思路,能带来巨大回报,连见多识广的霍老先生,都忍不住眼馋。”   霍骁听了,先是一怔,随即低笑出声:“还从来没听过有人当着我的面,这么评价他。”   “当然了,巴结奉承都来不及。”薛芃却笑不出来,只是淡淡说:“既然康雨馨是想接近你,那这和我姐姐又有什么关系?”   霍骁:“因为我没上当,康雨馨就开始接近薛奕。”   薛芃安静片刻,心思也跟着转了转,无论是本能上的反应,还是思考过后的结论,都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成功的。   薛奕不是傻白甜,可不会因为康雨馨帮了这个忙,就去霍骁耳边吹风,令他引荐霍廷耀。   而康雨馨也不是大傻子,不会天真的以为接近薛奕,就能迂回接近霍廷耀。   再者,薛芃接触过不少案件,犯罪嫌疑人也见的多了,真是应了那句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无论是嫌疑人还是证人,什么性格都有,但唯有一点,所有人都一样,没有例外,那就是“编故事”。   不管故事编的圆不圆,每个人都会讲出对自己最有利的证词,并在故事中对自己进行美化。   这不光是在询问过程中,就是在生活里也是一样。   所以霍骁的话,薛芃也就是听听,并不会当真。   薛芃问:“既然你一眼就看穿了康雨馨的把戏,那后来你们还有接触么?”   霍骁点头:“有一些,不过都是她主动找上来,我们算不上是朋友。”   薛芃:“那我姐呢,怎么就和她成了朋友了?”   霍骁:“大概是女生之间奇怪的友谊吧,薛奕觉得康雨馨除了心眼多些,也没什么,而且像是康雨馨那种生活环境,她不玩点手段,也无法保护自己。”   这倒是,康雨馨十几岁就辍学了,生父是毒枭康尧,生母很早就过世了,临死前将她交给舅舅和舅妈照顾。   那时候康雨馨帮舅舅看网吧,那网吧里进行的都是黄色交易,她又是个花样年华的漂亮女生,经常待在那样的环境下,难保不会被网吧里的男客人欺负。   类似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之前就曾有黑网吧的女前台,在清晨下班后回家的路上,被网吧看了黄片却无处发泄的男客人□□的个案。   康雨馨同样是待在这样的环境,可她却毫发无伤,这绝非一般的手段,要么就是她有足够的能力自保,要么就是她有本事令那些客人不敢动她。   自然,霍骁也是个聪明人。   在整个故事里,他都没有为康雨馨的行为和手段进行遮掩,必然是已经猜到几分薛芃对康雨馨的观感。   可是在讲述中,霍骁不仅将自己摘了个干净,也没有否认和康雨馨相识并且来往过,乍一听上去,好似全是康雨馨一厢情愿。   薛芃心里一笑,要是没有见过李升那些跟踪照的话,恐怕她还会多信霍骁几分。   就只是看图说话,那些照片里的霍骁,也不像是被康雨馨缠上来的模样,反倒更像是相谈甚欢的“生意”伙伴。   薛芃未露声色,抬眼间,又将话题转开:“那方紫莹呢,她和我姐的恩怨你了解么?”   霍骁一怔,先是问:“怎么突然提到她?”   隔了一秒,霍骁又道:“她对薛奕做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薛芃吸了口气,说:“怎么,你还不知道?”   霍骁:“知道什么?”   薛芃:“哦,方紫莹已经出狱了。就前段时间,我还在这家医院见过她,她来做身体检查。”   霍骁明显一愣,摇头说:“我不知道……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她都出狱了。”   薛芃若无其事的接道:“是啊,就在你昏迷的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听说一年前你那场车祸很严重,你能生还,所有人都说是奇迹,而另外三个当事人,都是当场死亡。”   说到车祸,霍骁轻叹一声:“这件事我也是前几天才听说的,我很遗憾。刚醒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只是昏迷了几天,后来听人说长达一年,已经判定我为植物人了,还说我在医学认定上,清醒的概率非常低。我也想不到,只是一年的时间,很多事都变了,就连霍雍,也走了……”   听到霍雍二字,薛芃倏地抬眼。   她心里一愣,却只是一瞬间,同时看向霍骁的表情,却见他垂着眼眸,好似是真的惋惜,倒不像是虚假演戏。   而且连外面的人都知道他们霍家兄弟明争暗斗,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是几个意思?   薛芃直接道:“听你这么说,好像你们兄弟感情很好。”   霍骁一顿,对上薛芃的目光。   薛芃又道:“霍雍死前,我和他有点纠葛,来医院取证询问的时候,也听这里的人提过,说他趁你昏迷的时候,在举止上对你多有侮辱,就我跟他的接触来看,他对你也没有所谓兄弟情谊。这些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的确知道。”霍骁十分平静道:“但知道归知道,我又能如何?他是霍雍,是我弟弟,这一点不会改变。他也不是针对我一个,而是和这个世界为敌,这和他童年经历有很大关系,外人不可能包容他,我作为哥哥,再生气也得忍。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这番话倒是令薛芃有点意外。   薛芃笑了下,没应,只是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我该走了。”   霍骁忽然问:“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   薛芃已经起身,听到这话脚下一顿,转身时,居高临下的对上他的眼睛。   霍骁操控着轮椅,很快到床头柜前拿起自己的手机,又折回来,抬高手臂,将手机伸到薛芃面前。   薛芃没做声,只做了一秒的思考,就将手机拿出来,和他互相扫码,然后又点了下头,一句话都没有,直接走向门口。   “再见。”   就在薛芃开门的瞬间,身后传来霍骁的声音。   薛芃侧身,将门合上时,最后向屋里扫了一眼。   霍骁坐在轮椅上,有些苍白的脸上挂着浅笑,目光和煦,整个人被阳光笼罩着,仿佛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翩翩贵公子。   ……   薛芃走出门口,走了还没两步,就在靠窗的拐角处看到了韩故。   韩故对着窗,应着风,正在低头看手机。   听到动静,韩故转身,薛芃向前走了两步,说:“你可以进去了,我们聊完了。”   韩故点头:“那咱们有时间再聚。”   薛芃笑了下,并不当真,抬脚就往外走。   经过第一个拐角,很快经过护士站,艾筱沅正坐在位子上。   见薛芃出来,艾筱沅立刻起身,说:“哎,我还以为你们会聊很久,我正打算送药进去。”   薛芃:“你现在去吧,我走了。”   “好。”艾筱沅一边应着一边整理药盒。   薛芃原本已经离开护士站,走了几步又脚下一顿,折了回来。   艾筱沅一怔,就听薛芃问:“对了,霍雍发生的那些事,你们都告诉霍骁了?”   听到霍雍的名字,艾筱沅脸色瞬间变了,左右看了下,见没有人,才小声说:“其实是霍先生自己上网看到新闻才知道的,网上那些帖子他也看了,然后才来问我们。”   “哦。”薛芃靠向护士站的桌子,同样小声问:“那他当时是什么表现,生气、愤怒、悲伤?”   艾筱沅说:“霍先生倒是很平静,因为他已经接受了事实,才来跟我们求证,所以我们在描述的时候,也尽量减短,尽量不去刺激他。再说,那些帖子写的也挺详细的了……哎,我真的要进去送药了。”   薛芃笑了下,看着艾筱沅端着托盘匆匆走出护士站,等艾筱沅走进拐角,薛芃才绕进护士站,目光一转,扫向监控器。   上一次来取证时,薛芃就注意到里面的监控器,有一台的画面是对着505的门口,还有一台是505屋内,刚好可以看到病床。   但现在,监控器只亮了一台对着门口的,屋里的黑着屏。   看来是霍骁已经醒来,不愿再被人这样全天盯着。   监控器里,艾筱沅已经站在505的门口,一手端着托盘,另一手正在推门,门虚掩着一道缝,被她推开一点。   薛芃见没有异状,本想抬脚离开,谁知就在这时,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是金属盘掉在地砖上的声音。   薛芃一怔,又再度看向监控器。   只见艾筱沅慌慌张张的蹲下身,正快速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进托盘里。   而就在这时,505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立在门口的是韩故。   韩故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艾筱沅蹲在地上,快速点头,好像吓得不轻。   薛芃皱了下眉头,见艾筱沅就要出来了,便走出护士站,拐进走廊。   走廊的尽头就是电梯,薛芃快步来到电梯前,刚好电梯也来到五楼,门开了。   薛芃正要抬脚,却见电梯里站着五六个人,一个个西装革履,不苟言笑。   薛芃飞快的扫了一眼,让到旁边,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些人鱼贯而出,前面的都像是精英人士。   走在最后面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休闲,却很考究,   薛芃扫过中年男人的侧脸,很快将他认出来,正是霍廷耀。   等霍廷耀一行人走出电梯,薛芃这才进去,谁知刚转身准备按键,霍廷耀却去而复返,又出现在门前。   正准备合上的门,又开了。   薛芃诧异的抬眼,对上霍廷耀的眼神。   霍廷耀看着薛芃,似是在回忆,嘴里说:“你是……霍骁的朋友?”   说话间,其中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也适时按住电梯的开门键。   薛芃没有走出去,不动声色的应了:“是。”   霍廷耀点了下头,皱了皱眉,又问:“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薛芃似是笑了下,说:“见过,上次因为您儿子的案子,我们曾经到霍家取证。”   “哦,这样。”霍廷耀一顿,这才想起来,恍然道:“那,打搅了。”   这次薛芃回都没回,直接按上关门键。   ……   与此同时,505病房里,韩故再度将门合上,随机面无表情的折回屋里。   霍骁看着窗外,问:“刚才是谁?”   韩故:“外面的护士,艾筱沅。”   “她听到了?”霍骁收回目光,看过来。   韩故:“霍先生可以放心,她没胆子说出去。”   隔了几秒,霍骁倏地笑了,淡淡的,很温和:“就算说出去也无妨,最多是让外面那些媒体知道,我的车祸是霍雍联合康雨馨里应外合搞出来的。”   韩故垂下眼,接道:“那次车祸只是一场意外。”   霍骁又是一笑:“放心,我没打算追究,霍雍已经死了,我不会和一个死人置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还没等屋里的人应,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正是霍廷耀一行人。   ……   薛芃离开慈心医院,就驱车返回警局。   半路上,薛芃接到母亲张芸桦的电话,母女俩闲话家常了几分钟,张芸桦还提到上次薛芃给她的湖水样本。   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基本和薛芃在理化实验室得出的结论一致,而且在湖水样本中,还检验到一些毒品成分,浓度偏高。   说起污水研究,在薛益东那个年代,还是集中在环境治理领域,到这二十年科技发展迅猛,仪器灵敏度大幅度提高,才开始运用到禁毒领域。   以现在的仪器设备,足以灵敏的捕捉到污水中超微量的毒品代谢物,分析结果是以纳克每升来计算的,再结合每天污水的流速,就可以精准推算出污水中毒品的总量,再进一步推算污水服务区毒品的滥用量,最后经过数据建模,描绘出“毒情地图”。   所以薛芃一听这话,就立刻意识到严重性,连忙追问都是哪些毒品成分。   张芸桦报了几个相对浓度高的,除了验出制造冰|毒的原料之外,其余的都属于新型毒品和管制类药物。   薛芃半晌没有言语,转而又想到陆俨之前的分析,想到陈凌和茅子苓,想到那个分尸霍雍废弃化工厂,还有附近隐匿的村庄。   直到张芸桦在电话里追问:“我记得你上次说,这个湖水样本是你们之前一个案子的死者留下的?”   张芸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其实结果出来时她就大约有数了。   这案子如果没有了结,薛芃就会在市局的实验室里进一步检验,但现在她却找了外援,说明这案子不在市局的调查范围。   先前张芸桦还没有多想,也没想过会验出毒品,而且按照这个含量推算回去,毒品的含量浓度非常高,这样的浓度绝对不会是吸毒那么简单,而是制|毒。   和制|毒有关,却不是市局交代下来的任务,张芸桦怎能不担心?   薛芃解释道:“妈,陈凌的确已经结了,但她留下的这瓶水,如今已经证实含有大量毒品,这就意味着还会牵扯到另一桩毒品案。我稍后会把结果上报领导,看上头的意思,就算要查,也不是我去查,我只是提供线索而已。不用担心,我不会自己去冒险的。”   听到这话,张芸桦总算松了口气:“那就好,真是吓我一跳。你啊,这性格真是和你爸一模一样,好管闲事,又多疑。”   薛芃一愣,也不知为什么张芸桦突然提到薛益东,便问:“我爸也干过类似的事么?”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17 12:00:00~2021-01-1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觅不姓北 40瓶;domino、20474851、白日梦、再来一碗饭 10瓶;24882462 9瓶;球形也是身材、reimi 2瓶;saebyeok、123Zzz、KAY、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3   薛芃一愣:“我爸也干过类似的事么?”   张芸桦:“可不, 他以前就是这样,疑心重, 怀疑这怀疑那,而且不仅眼睛毒,鼻子也很灵。我还记得年轻那会儿,我们水利和地质一起出去采集样本,途经一个郊区野湖,他闻到味道不对, 又和那里的村民聊了几分钟,问了下他们的生活情况,还有那个湖的情况, 转头就去湖边采集了样本带回去检验。”   薛芃听着觉得好笑:“然后呢?”   张芸桦:“然后还真让他验出来很多问题, 不光是重金属超标, 还有很多化合物,不仅对人体, 对那里的生态环境破坏都相当严重。因为村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要靠湖水养殖水产, 还要用湖水灌溉庄稼。他们还跟你爸说,这几年老能闻见一股臭味儿, 但是到湖边一看,只能大概闻到味道是哪里过来的, 却找不到排污口,也就只凭着臭味来分辨, 附近的化工厂是趁着半夜在偷偷排污。”   如此阴损的行径,后来还是因为薛益东的检验结果,一下子被捅到了上头,经过调查后发现, 这个野湖看似不大,支流却很多,那些支流会经过七八个村庄,将那些污染物一路传下去。   当然影响的还不只是村庄,还有从这些村庄里产出的农作物,它们在收成之后很快就会流入江城市场。   而在薛益东牵头做这件事之前,村民们也跟村委书记反应过,村委书记也向上头提过,只是湖水夏天反味儿是常有的事,大家都没太当回事。   再说,化工厂排污在很多人眼里也是正常的,又没有抓到排污现行,谁能证明附近化工厂的污水是排进湖里了,又有谁能证明那些污水有害,这些都需要出具专业证明。   可是大部分村民们都是目不识丁,又没背景,没权势,连村委书记都得不到下文,村民们谁敢去当这个刺儿头呢?   那化工厂一直偷偷干坏事,想来也是千算万算,算不到有个叫薛益东的经过此处,把事情闹大了。   这之后,市政府因为薛益东检举有功,还对他进行多次表彰,由地质和水利两大部门,还在政府的支持下成立了环境治理小组,主要就是负责河流和土壤的检验和治理。   薛益东就是当时那个小组的领头羊。   故事讲到这里,张芸桦才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又立刻把话题拉了回来,说:“哎,怎么说到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总之妈妈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明白,你爸他是能者多劳,天降大任,但那到底是污水方面的事,和毒品无关,而你现在挑头的可是毒品案呐,你可千万要小心,这事赶紧上报上级,听从上面的安排,可不要自作主张!”   薛芃笑道:“妈,我不会的,我现在就回市局,就把这件事告诉冯科。您把鉴定结果发给我一份,我正好一起转交给他,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张芸桦总算松了口气,又听薛芃再三保证了好几次,将报告发到她的邮箱。   等到电话切断,张芸桦坐在办公桌前发了会儿呆,想起二十年前的薛益东,想起他牵头捅的那些事,转而又想到十年前的薛奕,等等。   薛奕的脾气性格实在太像薛益东了,而且又比他多了几分尖锐和狡黠。   张芸桦过去还想过,幸好薛奕是个女生,以她的性格要是个男生,等将来长大成人了,主意正了,管不住了,她要是想干一件事,可能就会像是孙悟空一样,直接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   反观薛芃,就随越而安的多,既不是刺儿头,也不是惹祸体质,考上公大就安安分分的读书,进市局工作就按部就班的配合刑侦支队的工作,扎在实验室里倒是安全得多。   可是现在,因为薛芃突然拿出来的湖水样本,张芸桦似乎又在她身上,看到了薛益东和薛奕的影子……   张芸桦心里一紧,但很快就将这荒谬的念头甩开了。   ……   薛芃回到市局,刚停好车,就接到陆俨的微信。   陆俨:“事情办的怎么样,回来了么?”   薛芃回道:“你是不是给我装监控了,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陆俨很快发来一个表情,说:“你回市局了?哦,大概是心电感应吧。”   薛芃笑了下,下车后往实验室的方向走,边走边说:“中午要一起吃饭么,还有一小时,我去食堂等你?”   陆俨:“也好,我这里还要忙一下,那中午见。”   薛芃:“中午见。”   另一边,陆俨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档案,放下手机,又将看到一半的资料拿起来,在纸上标注了几个重点。   陈末生的案件调查虽然已经告终,但和这个案件有关的刘吉勇和宋金,十年前牵扯的黄色产业链和毒品线,则因为时间太久,难以追诉而作罢。   当年给宋金供货的毒品上家早就联系不上了,他也不记得对方的模样,连对方留的名字都是假的。   而那些参与卖|淫活动的女人,也一个个各散东西,可能大多数都已经从良,自然没有再挖出来的必要。   就在上午,李晓梦联系了慈心医院院方,问清了霍骁的身体情况,如果情况允许,希望跟他了解一下一年前的车祸。   不过院方的意思是,他现在的记忆还在恢复中,昏迷一年,别说是当时发生的意外了,很多事都需要通过复建慢慢恢复,可能还要再等几天。   陆俨听到这番说辞,却并不着急,只说让李晓梦保持联系,既然院方说要过几天,那就过几天再问。   而就在刚才,禁毒那边林岳山也打来一通内线电话,告知陆俨随时做好准备,可能就在近期,他会安排陆俨和许景昕见上一面。   陆俨一顿,第一个问题便是:“是什么事,一定要当面说?”   许景昕既然在执行卧底任务,且不论禁毒这边下一步要针对康雨馨的计划如何执行,许景昕都不宜亲自和警方接触。   可是禁毒既然这样安排了,那必然就是有非见不可的理由。   林岳山的意思是,最近几天康雨馨明显表现焦躁,大有一种要狗急跳墙的感觉,而康雨馨手里是掌握了一条制毒线的,这是她的底牌,也是她唯一的筹码,她绝对不允许有人动这条线。   只是这条线藏的隐匿,不容易挖掘,康雨馨连许景昕都没有透露,如今就只能趁着她自乱阵脚之际,引她自己露出来。   陆俨这才明白:“所以,是许景昕认为时机成熟,可以收网了。我们这一见,康雨馨的眼线势必会发现,进而引起康雨馨的猜忌。”   情急之下,康雨馨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手里的毒品线是不是被找到了,是否要转移或者销毁等等。   换句话说就是,康雨馨要真沉得住气,什么都不做,那这次的引蛇出洞就算白做了,可一旦她稍有动静,禁毒就有机会将这条线挖出来。   等切断电话,陆俨放下资料,转而想起康雨馨的所作所为。   十年了,她真是一点都没变。   十年前,无论她对毒枭康尧的所作所为知不知情,知情多少,就证据而言,法律都无法追究她的责任,她算是有了一次继续生活的机会。   可是这十年来,她非但没有珍惜,反而还变本加厉。   还真是无药可救。   ……   转眼到了中午,陆俨离开刑侦支队大楼,心不在焉的往食堂走。   快走到时,就听到前面有人发出一声“嗯哼”。   陆俨一顿,抬眼就见到薛芃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扯出一抹笑,快步上前,问:“等很久了?”   薛芃也在笑:“没有很久,不过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你都看不见,看来你有心事。”   陆俨淡淡道:“还是因为案子。”   “嗯?”薛芃问:“陈末生的案子不是快结束了么?”   陆俨没应,和她一起走进食堂,随口将话题带开:“对了,你上午去慈心见着霍骁了?”   薛芃心思一转,观察着他的表情,留意着他的话茬儿,对于他突然转移话题的表现,也大概能猜到了一点。   现在这个阶段,能让他这么走神的,除了陈末生的案子,也就是许景昕那边了。   既是许景昕,那自然就和禁毒的卧底计划有关,不该她多问,陆俨也不能多说。   薛芃“哦”了一声,说:“见着了,他看着气色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点,精神也不错,只是身体一看就很虚弱。”   说话间,两人进了食堂,话题告一段落。   薛芃特意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陆俨去打饭。   排队的时候,陆俨还遇到几个同事,站在那里聊了几句,这才端着餐盘过来。   而薛芃则是刚一坐下,就接到了孟尧远表示“关怀”的八卦微信。   孟尧远:“你有情况,老实交代!”   薛芃抬眼,朝周围看了一圈,很快就看到孟尧远和程斐,他们和她隔了几桌,在那边挤眉弄眼。   接着孟尧远还举起手机,指了指。   薛芃笑了下,又低头看微信,又进来一条,说:“你俩是不是公开了!太不够意思了,竟然连我们都瞒着!要不是有人看到你们在停车场手拉手,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薛芃轻笑出声,回道:“回头请你们喝咖啡。”   孟尧远连着发来一串小表情,说:“靠,是谁啊之前还说和陆队就是普通朋友,还说我们想多了!谁啊谁啊谁啊!打不打脸啊!”   薛芃没理。   孟尧远画风也变得很快,又道:“不过你能找到幸福,我们也为你高兴,以后咱痕检科出去执行任务,都硬气了,啧,两大部门联姻,绝了啊!”   孟尧远一副老父亲的口吻,薛芃嫌弃的皱了下眉,直接把手机扣下。   正好陆俨也回来了,放下餐盘,问:“谁的微信,你怎么是这个表情?”   薛芃说:“孟尧远他们,问咱俩的事为什么瞒着他们。”   “哦。”陆俨将筷子递给薛芃,笑道:“又不是摆喜酒,还需要敲锣打鼓广而告之么?”   薛芃刚将一块肉放进嘴里,听到“摆喜酒”三个字,登时愣了。   陆俨却是气定神闲的,抬眼对上她震惊的目光,还笑着往她盘子里多夹了几口菜,同时说:“我就是随口一说,别当真,影响消化。”   薛芃瞪了他一眼,将肉咽下去,才说:“怕影响我消化,就不要说会影响的话。”   陆俨:“好,是我的不对,我下回注意。”   薛芃没接茬儿,就低头吃饭,过了片刻,才听陆俨问:“刚才不是说到霍骁么,你们都聊了什么?”   薛芃这才想起来,说:“我主要就是问了他一些我姐姐的事,十年前他们都和谁来往,为什么会认识康雨馨。”   薛芃很快就将病房里的对话简短的描述了一遍。   陆俨听的认真,直到薛芃话落,他皱了下眉,这才开口:“听这个意思,他对康雨馨的观感也不是很好。”   薛芃扫了眼盘子里的肉,一边夹到他的盘子里,一边说:“我想过这个问题,也觉得很奇怪,明明在李升的照片里,他们看上去很融洽,可是怎么到了霍骁这边,却是这样的评价。也许是他们一开始相处还不错,到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比如利益分配之类的,把关系搞砸了。”   陆俨垂下眼,看到盘子里多了几块肉,笑了下,捡起一块放到嘴里,咀嚼了片刻,说:“以康雨馨的性格,她不会甘愿屈居人下。十年前接近霍骁,是因为她需要找个靠山。”   薛芃:“可霍骁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会甘心被人利用的,除非这个利用他的人,可以给他带来一些好处。”   陆俨:“如果双方都想多拿好处,少付出,最终就会狗咬狗。”   “嗯。”薛芃笑了,“你倒是很了解她。”   陆俨一噎,差点呛着,压着嗓子咳了几声。   薛芃笑着将汤端到他面前,他立刻喝了几口,这才顺过气,只是耳朵和脖子都有点呛红了。   陆俨正色道:“我解释过了,我和她……”   薛芃:“我知道你们没什么,不过你的确很了解她啊,要不然怎么会让你去执行任务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道理我是懂的。”   陆俨一顿:“我……”   “好了,我知道了。”薛芃又一次将他打断,“对了,车祸的事我今天问过韩故。结果就和预料的一样,问了也是白问。据韩故说,霍骁当时都不知道怎么突发的意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了,等醒来才知道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看来详细情况,还是监控看得更清楚。”   其实这一点,陆俨也不抱希望。   若是霍骁醒来之后,就说知道是谁害得他,韩故和霍家人早就报警了,还会等到现在么?   陆俨没接话,只是吃着饭,同时将思路在脑海中串联。   这里面自然包括陈末生和陈语的关系,包括陈语出事之前曾经说过要为陈末生找出真相,还有刘吉勇在厂房里投向康雨馨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食堂的人越来越少,就只剩下三两桌。   这时,薛芃忽然开口:“我的第一感觉是,霍骁心里多少知道一点车祸的来由。”   陆俨点头,接道:“他自然知道。就算不知道确切某个人,心里也应该有数,可以画出来一个嫌疑人范围。”   薛芃:“可他知道,却什么都不说,也没报警。这又是为什么?”   陆俨:“以我的估计,会有三种可能。”   薛芃:“嗯?哪三种?”   陆俨:“第一,计划这件事的人,已经死了,没有追究的意义。”   薛芃一怔:“你是说,霍雍?”   可能么?   薛芃想了一下,又道:“以霍雍的性格,想害霍骁,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个计划比他之前做的那些事要缜密得多,应该是有人在帮他。”   陆俨:“这就涉及到第二种可能,就是霍骁知道是谁在帮他,而这个人因为某些原因,暂时还不能动。”   薛芃跟着点头:“那第三种呢?”   陆俨扯了下唇角,眼神渐渐沉了:“第三种就是,霍骁要私了。”   私了……   薛芃皱起眉,脑海中一闪而过霍骁在病房里的模样,还有艾筱沅在门口掉下托盘的慌张。   薛芃喃喃道:“我觉得第三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陆俨:“怎么?”   薛芃很快将这段小插曲讲给他听,然后说:“我感觉韩故也知道。”   陆俨垂眸沉思片刻,说:“这是你在刚离开病房之后发生的。”   薛芃:“对啊,应该是在三分钟之内吧。”   陆俨淡淡道:“按照逻辑推断,你前脚离开,他们后脚就谈论了一件,足以令筱沅吓得盘子都拿不住的事情,这件事应该和你有关。”   薛芃愣了:“和我有关?可我有什么事会吓着艾筱沅呢?”   陆俨:“或者说,是和你先前问霍骁的事有关。要不然有什么理由,霍骁会在你离开之后,立刻和韩故谈起呢?”   有点道理。   薛芃喃喃道:“我当时在病房里,也就是和霍骁提到我姐、康雨馨,还有方紫莹。我姐和方紫莹还不至于吓着艾筱沅,她们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尤其是我姐,她都离开十年了,艾筱沅都不认识她。”   陆俨:“那么,就只剩下康雨馨了。”   “等等。”薛芃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陆俨的指向,顿时只觉得汗毛矗立,“你的意思是,霍骁的车祸,和康雨馨、霍雍有关?”   陆俨安静了两秒,才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刘吉勇被陈末生逼供的时候?在那最后一刻,他看向了康雨馨。”   薛芃愣了:“你确定?”   陆俨:“我顺着他的眼神往那边看过,那个角度只有她。但只是一个眼神,并不能说明什么,也不能作为证据。”   薛芃没接话,只是顺着陆俨的思路,将这几个人联系到一起。   就现在的推断来说,所有逻辑都是成立的。   在那个瞬间,可以令艾筱沅吓到的事,应该也是和车祸有关,比如霍骁知道是谁制造了车祸,还点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薛芃正想到这,就听陆俨说:“这样吧,我晚点打个电话给筱沅,问问怎么回事。”   薛芃点头,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见快到上班时间了,便和陆俨一起起身,收拾好餐盘,往外走。   刚走出食堂,薛芃想起报告的事,说:“对了,陈凌留下的湖水样本,已经出详细结果了。我刚才已经跟老师提了,报告也发给他了,他应该已经通知禁毒那边了,看他们怎么处理。”   禁毒?   那就是说,湖水和毒品有关?   陆俨很快想到茅子苓抛尸的地方,根据那里的地形,如果发现什么制毒窝点倒也不稀奇,那里人迹罕至,而且有天然遮挡,又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周围的村子很少会有外人进入。   不过对付这种制毒窝点,禁毒队也有经验,有一套详细的部署。   只是,陈凌和茅子苓先后牵扯到的湖水样本,只是为了指向某个制毒窝点么?   还是说,这里面还藏了别的文章?   陆俨一手拉着薛芃,走得很慢,刚想到这里,手机响了。   他还没有回神,就将手机拿出来一看,竟是母亲齐韵之发来的微信:“听说你交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看看?”   陆俨怔了怔,停下脚,看向薛芃。   薛芃也跟着一顿,问:“怎么了?”   陆俨轻轻捏着她的手,先是一笑,随即将微信内容递给她看,同时说:“警局里我妈的眼线还真不少。她正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去见个面。”   薛芃愣了,和陆俨目光对了一秒,又低下头,若无其事道:“别问我呀,我哪说得准。”   陆俨杨了下眉,只问:“哦,那今晚有空么?”   薛芃没接话,明显愣了。   陆俨并未催促,只是手也没放开,就站在那儿安静的等。   其实他心里也是紧张的,但他了解薛芃的性格,越是催得紧,越会有反效果,倒不如让她自己想清楚。   果然,薛芃低着头半晌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抬了下头,轻声说:“会不会太快了,我什么都没准备。”   听这意思就是同意了。   陆俨心里一松,笑容渐深,明明已经喜上眉梢了,却还小心压着情绪,说:“人到了就好,什么都不用准备,他们很随意的。不过,要把肚子留好,晚上可能要吃的很撑。”   薛芃一怔,遂轻笑出声。   她来不及接话,陆俨已经拿起手机,快速回复:“妈,那就今晚吧。”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18 12:00:00~2021-01-1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凝夕 20瓶;48391767、我偏不实名、路 10瓶;莲色、球形也是身材 3瓶;有所住、123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4   下午过得很快, 薛芃在自己位子上处理了一些杂事,等到喝水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三点。   因是周五, 除了加班的同事,其他人都是归心似箭。   孟尧远和程斐被叫去出外勤,三点多才进门,一回来就像是左右门神一样将薛芃围住,一个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另一个则追问什么时候发请帖。   薛芃捧着水杯, 对着两人翻了个白眼,说:“八字刚有一撇,发什么请帖。”   孟尧远:“哦, 话可不是这么说, 就你俩平时工作上那个冲劲儿, 一个风风火火,一个雷厉风行, 要是你俩在一起,没准第一天刚确定关系, 第二天就开始约见家长了。”   程斐接道:“然后第三天,商量婚房, 第四天就开始规划什么时候要孩子……”   简直离谱。   薛芃听着一阵好笑,却没有将他们打断。   直到孟尧远问:“对了, 下周就元旦了,跨年啊, 你俩打算怎么过?”   薛芃一顿,心里想着“这么快么”,同时拿出手机一看。   哦,还真是, 这周是圣诞,下周就是元旦。   大家都在市局工作,起早贪黑的忙,还经常加班,圣诞节本来就不在预算的节日范围内,年底基本上都指着元旦假期喘口气。   薛芃放下手机,问:“那你们呢,一年快过去了,什么时候交女朋友?”   这一问,孟尧远和程斐都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五十步笑百步,原本他俩还想着,今年算上薛芃,大家都是单身,谁也别笑谁,没想到薛芃竟然敢在年底之前脱单了……   程斐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说:“那个,我家里说,元旦给我安排个相亲,让我去见个面。”   孟尧远一愣:“啊?你小子,怎么肥水竟往外田流啊,咱市局有那么多姑娘!”   程斐小声说:“倒是不少,可是大部分都没什么机会接触啊,不在一个科室,平时工作也没啥交集,好多我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程斐说完,还认真的数给孟尧远听。   之前工作上常有交集,且还是单身的,也就是薛芃、李晓梦和姚素问三个,其余的要不就结婚了,要不就是有男朋友。   结果现在薛芃脱单了,李晓梦又不来电,姚素问太高冷了,简直就是薛芃的接班人,谁敢招惹她啊。   一听到姚素问的名字,孟尧远顿时没声了。   薛芃扫了孟尧远一眼,又问程斐:“什么叫我的接班人,我很高冷么?”   程斐不可思议的反问:“你自己不知道么?”   薛芃摇头:“我觉得我对你们挺好的。”   这下孟尧远的表情也变了:“我去,姑奶奶,你见过你自己吗?!”   “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见到。”薛芃认真的回答,“我很随和啊。”   这话落地,办公室里一阵沉默。   程斐张了张嘴,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直到孟尧远说:“你是后来才变得随和的吧,先前你整天都是低气压,只有案子告破的时候,你才会给个笑脸。”   她有么?   薛芃想了一下,发现实在没什么印象了,而且她不可能总记着自己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不笑。   倒是在心境上,如今的她确实比以前轻松了些,纠结的事也不那么多了,连噩梦都做得少了。   这之后,程斐又提到稍后几个大部门要开年会的事,每年也只有趁着这种聚会的时候,多认识几个体制内的有共同话题的单身异性。   做警察的本来就不好找对象,尤其是跑一线的,哪有那个精力和时间啊,要不就是家里介绍,要不就是同事之间互相打听,或者遇到个热心领导帮忙牵线。   程斐说,先前还听几个师兄聊起薛芃,问年会的时候薛芃是不是也来,想认识一下。   这下倒好,薛芃闷声不想的找了个对象,还是刑侦支队副队长。   孟尧远跟着说,陆俨之前也是“爆款”,好多单身女同事都在打听他。   谁曾想陆俨和薛芃啊都是一类人,要么就醉心工作,搞得好像无心情爱一样,要么就突然憋个狠招儿,直接开大。   现在两人成了一对,真是不知道跌破多少人的眼镜。   薛芃就坐在位子上,兴致盎然的听着孟尧远和程斐唱双簧,也不知道他俩说的是真的假的,反正她是一点风都没收到,只当他俩在编段子。   谁知话说到一半,孟尧远翻了下手机,忽然愣了,说:“我去,Silly talk又更新了!”   薛芃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飞快的拿起手机,点开之前的转载论坛。   果然,不仅更新了,而且还是小Y的故事。   这第三篇连载,内容也几乎是薛芃知情的。   前半段是说,“女神”如何帮助小Y解决了继父的问题,还提到小Y继父牵扯进一宗杀人案,“女神”就利用这件事令小Y摆脱了继父的纠缠。   到了后半段,内容急转直下,很快就提到“女神”自己的人生,也遇到了重大转折点,正是最艰难的时候。   薛芃看到这里,心里一紧,既然已经知道了“女神”是薛奕,自然想知道所谓的“艰难”指的是什么。   可故事刚讲到这里,Silly talk就突然转移话题,还抛出来一个问题:“如果你是一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生或女人,这时候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条是通往权势的路,另一条是通往爱情的路,你会选择哪一条?前提是,你渴望权势,也想要爱情。”   薛芃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出来了,盯着这几行字,久久没有回神。   这就是薛奕十年前面临的两难选择?   权势和爱情,指的是霍骁和韩故?   可是这和小Y又有什么关系?   薛芃又继续往下看,很快就刷到最后一段故事,大概是说,小Y得知“女神”的困境之后,也不知道该如何选,只知道一旦“女神”选择一边,就要彻底放弃另外一边。   而这种放弃,不会再有回头的机会,那意味着永远。   小Y很想帮助“女神”,也为她做了一些事,可就在这时,“女神”突然告诉小Y,她选择了前者,也就是通往权势的路。   故事也在这里戛然而止。   薛芃坐在位子上许久都没有回神。   另一边孟尧远和程斐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网友讨论,有一部分网友的看点都在故事的前半段,好奇“女神”是怎么反杀继父的,还有帖子里提到的牵扯一宗杀人案是几个意思。   有逻辑比较清晰的网友很快就写了一篇分析,说应该是继父杀了人,或者参与了杀人,最低限度也是帮凶,这才会留下把柄或实据。   而这个把柄或实据,因为一些原因落在“女神”的手里,“女神”就利用此事和小Y的继父谈判。   这篇分析之后,网友们很快就讨论起来。   有人说,为了救小Y,就去影响另外一个杀人案的结果,这么做不仅不合法,而且有点不道德。   还有人说,这里面的有把柄或实据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未必就会影响案情,警察也不是吃素的,反倒是“女神”,可以想到用这件事做文章,还反杀成功,有点不明觉厉。   当然,还有一部分网友的关注重点,是放在故事的后半段,就是“女神”的选择那里。   有人说,一个女人要是既漂亮又聪明,也未必是件好事,聪明的人都烦恼多,还是笨人活的自在一点,而且聪明人野心都大,不会甘于平凡。   有人说,如果只是漂亮的绣花枕头,那最多就是被潜规则,怕就怕脑子太清楚了,反而痛苦。   还有人说,“女神”这么聪明,也不知道她选择的代表权势和爱情的男人,得是什么样啊,估计也不会差。   网友们的回复看到这里,孟尧远和程斐又嘀咕上了。   他们都知道小Y是方紫莹,在厂房里的时候,方紫莹就和薛芃交代了,只是除了薛芃和陆俨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女神”的身份。   孟尧远和程斐在闲聊中,难免会提及两句。   薛芃听了却没搭碴儿,脑子里很乱。   就像康雨馨说的那句话一样,她的确不了解薛奕。   薛芃闭了闭眼,拿起杯子正准备离开办公室,出去透口气。   就在这时,冯蒙回来了。   冯蒙一进门便说:“薛芃,你来一下。”   薛芃应了,又将杯子放下,跟着冯蒙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走廊尽头的拐角,这里没有其他人。   冯蒙一站定,便对着走到跟前的薛芃说:“你交给我的检验报告我已经给上级看过了,刚才还开了个小会。现在有几件事要跟你确认一下。”   薛芃点头:“好,老师你说。”   冯蒙:“这份报告是第三方机构出具的,而且不是以市局的名义进行委托,在程序上会有点麻烦,可能还需要以公对公的方式,再进行一次检验,不管是咱们市局自己做,还是再委托第三方机构,首先一定要程序清晰,没有漏洞。”   薛芃跟着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无论这件事将来结果如何,是否尽如人意,在程序上都不能让人挑出错。尤其咱们是司法机关,更要贯彻程序正义。”   冯蒙:“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这件事我会跟上面继续讨论,再跟进,稍后会给你结果。另外就是,等元旦结束,‘污水验毒’小组那边就要正式筹备了,春节前会有几堂培训课,你记得去,等到课程结束,你就正式进组,可能在开春之前都不会有节假日了,周六日都得搭进去。”   薛芃顿时笑了:“这么快?我求之不得呢。”   冯蒙笑道:“到时候可能连约会时间都没了,你没问题?”   薛芃这才明白:“哦,没问题,陆俨也不会介意的,再说我们上班也能见到,他比我还工作狂。”   冯蒙:“那好,我这里也没什么交代得了。不过关于那份报告的事,你暂时要先保密,等我们讨论完,禁毒那边还要研究部署,切莫打草惊蛇。”   薛芃:“我明白,老师。”   冯蒙交代完,很快就离开了。   薛芃却没有立刻回办公室,而是站在角落的窗边出了会儿神,心里还在回荡着刚才的谈话。   要从一份湖水样本里验出重金属含量多少,是否含有毒品,有没有化合物超标等等,这些可以依靠科技的力量来完成。   但是这份报告的产出,从无论是从名义、过程,还是目的、动机,只要走法律程序,就一定要合法。   既有立法,自然就有司法,法律确立是为了遵守和执行,不然就失去了立法的意义。   法律有法律的秩序,而无论是他们刑技,还是刑侦,还是检察院和法院,都是这个大秩序里的一环。   他们贯彻的就是程序正义。   可是反过来,无论是陈凌留下这瓶水,钟钰毒杀高家夫妇,茅子苓虐杀霍雍,曲辛夷设计陷害廖云川,甚至是刚才的故事贴里,“女神”为小Y反杀继父的行为,等等。   这些事都代表了另外一件事——结果正义。   结果正义和程序正义哪个更好,更有效?   是否应该为了结果正义,而放弃一部分程序正义?   这个问题一直都是民间争议的焦点。   有人相信前者,所以才会有以暴制暴,以毒攻毒的事件发生,但是在司法机关,后者是绝对不能撼动的。   虽然不知道陈凌这瓶水,最终会引发怎样的蝴蝶效应,会牵扯出怎样的惊天大案,就目前来看,陈凌、钟钰、陈末生、Silly talk这些人不仅懂人性,懂法,也知道利用新媒体的力量,更不乏茅子苓那样的狠人,来贯彻所谓的结果正义。   若他们真想对付某个人,或是某个制毒窝点,他们根本无需用这样迂回的方式,完全可以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把事情办了。   可陈凌却留下那瓶水,还是用这样无声且隐秘的方式来提供线索,这就说明了一件事——他们要揭示的东西,一定已经严重到结果正义那套行不通了,必须依靠程序正义的力量来完成。   ……   同一个下午,陆俨处理完公事,想起中午吃饭时薛芃提到的小插曲。   他在办公室里思忖片刻,拿起手机给艾筱沅发了条微信,就一句话:“方便电话么?”   不到一分钟,艾筱沅回了:“等我一下,我给你打过去。”   陆俨就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等,同时闭着眼整理着思路。   直到艾筱沅的电话打过来,他几乎是秒接。   陆俨:“喂。”   艾筱沅上来便说:“抱歉,我上班时间不方便在工位上打电话,要先出来才行。”   陆俨淡淡道:“没事,是我突然了。”   艾筱沅:“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陆俨吸了口气,这才将薛芃看到的插曲描述了一遍。   然后,他就在电话里听到艾筱沅倒吸了一口气,显然她并没料到这件事被薛芃看见了。   隔了好一会儿,艾筱沅都处于慌张之中。   陆俨也颇有耐心,就等她安抚好情绪,这才说:“我知道这件事会给你带来困扰,但是我们能保证,今天电话的内容绝对不会说出去。”   又安静了片刻,艾筱沅才小声问:“这些我都知道,其实我也没有听到什么,就是一不小心,把托盘掉了而已。而且我现在还在医院,也不方便跟你说这些,万一被人听见……”   陆俨一顿,接道:“那不如这样,我问,你来答,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就‘嗯’一声,猜错了你就说‘不是’。怎么样?”   艾筱沅犹豫了两秒,说:“那好吧,那……你快点问。”   陆俨没有耽搁时间,单刀直入的说:“他们的谈话内容,和霍骁的车祸真相有关,怀疑是人为。”   此言一出,艾筱沅那边沉默了   一时间,只能听到环境音,四周很空旷,还有播报的声音,应该是在大厅。   接着,又出现了鞋子踩在地砖上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像是皮鞋,应该是有人经过艾筱沅身边。   陆俨半垂着眼,没有催促,只是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一声:“嗯。”   那声音很轻,几乎要被环境音淹没了,可它存在。   陆俨吸了口气,又问:“他们还提到一个名字,那是个女人,她姓康。”   这一次,陆俨等的不是很久。   隔了几秒,艾筱沅又发出一声:“嗯。”   陆俨松了口气,很快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这件事只有我和薛芃知道。”   艾筱沅:“那我先去忙了,我还有工作……”   陆俨:“好,那我不打搅你了。”   电话切断,陆俨放下手机。   其实要从证实车祸和康雨馨有关这个角度说,这通电话的意义不大,因为此前已经有迹象透露这一点。   可是这通电话,却直接证明了霍骁和韩故都知道这件事。   既然知道却不报警,难道真打算私了?   陆俨不禁自问,如果他是霍骁,知道对手是康雨馨,他会怎么做呢?   所谓打蛇打七寸,即便私了也是要讲策略的。   ……   另一边,艾筱沅已经将手机揣进兜里,半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正在几步开外看着她的韩故。   艾筱沅暗暗吸了口气,没吭声。   直到韩故走近了,说:“我准备走了,顺便跟你说一声,霍先生已经休息了,让他睡一个小时再安排后面的复建。”   艾筱沅连忙应了:“是,我知道了。”   韩故点了下头,脚下一转,正准备走,却又停下来,问:“对了,我记得你是前几个月才调到五楼的?”   艾筱沅一愣,说:“啊,对,我之前都在一楼,三楼也待过。”   韩故笑了下,很淡:“五楼的工作可不轻松,虽然每天出入的人比较少,事情却更复杂,做事还是要小心一些。”   艾筱沅心里一咯噔,听出来他的弦外之意,和韩故的眼睛对了一瞬,又立刻低头,飞快地点了点。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男士皮鞋。   直到那双脚从视线里离开了,她才抬起头,朝韩故的背影看了一眼。   等韩故走出大门口,艾筱沅终于松了口气,顿时只觉得背后盗汗,一阵阵发冷。   然后她快速来到角落,拿出手机发了两条微信。   “霍、韩,他们知道车祸的主谋是谁。”   “韩,好像开始怀疑我了。”   隔了一会儿,对方回了:“稍安勿躁,等到春节后,你的任务就结束了,到时候会有更好的安排给你,答应给你的报酬也不会差。”   ……   周五的傍晚,路上的车比平日要多,晚高峰也提前了。   陆俨和薛芃仍是准时下班,约在停车场碰头。   两人都开了车,因为说好了要去齐韵之那里吃晚饭,就站在车前,认真的商量开谁的车过去,路上是不是要买点礼物等诸多细节。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在谈判,或是在讨论案子。   陆俨提供的方案是:“这样,开我的车,晚上吃完饭,我再送你回家,你的车就先放在市局。”   薛芃想了下,摇头:“不好,这样你太累了。而且我家比较远,你送我回去,还要折回来,把巴诺撂在家里一晚上,它要伤心了。再说我的车留在市局,要是我周末要出门怎么办?”   陆俨点头,又提供第二套方案:“那就开你的车,等从我妈那里吃完饭回来,咱们再回市局取我的车,再各开各的车回家。”   然而这话刚落,还没等薛芃接茬儿,陆俨又道:“只是这样一来,又变成你太累了,你要车接车送,还要很晚开车回家。你刚才也说了,你家比较远。”   嗯,无论怎么听,两套方案都很麻烦。   薛芃没接茬儿,就站在那儿想折中的解决办法。   隔了几秒,陆俨说:“你看,还是第一套方案比较好。要是你觉得巴诺会伤心,就稍微调整一下,从我妈那里回来后,先去接巴诺,我和巴诺再一起送你回家。当然,你的车就放在市局,如果周末需要用车,不管你要去哪儿,我都可以去接你。”   薛芃盯着陆俨看了好几眼,半晌,忽然明白了。   她唇角扬起,露出一抹笑:“哦,那要是我周末要回家吃饭呢?”   这一笑,就代表同意了。   陆俨非常善于察言观色,便趁机拉起薛芃的手走向自己的车,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示意薛芃上车。   等她坐上去,他才说:“那我就接你回家吃饭啊,顺便让阿姨看看我,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需要改进的,我心里也好有个数,回去列个计划表,按照阿姨的标准办了。”   薛芃笑着抬手打了他一下:“就知道你憋着别的主意,那好吧,周末如果计划允许,你就跟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程序正义,又叫“看得见的正义”。   结果正义,也叫实质正义。   前者是讲究平衡的,客观的,后者是由当事人主观来判定的。   举个小例子,儿子为了父亲报仇,手刃仇人,儿子主观认为是出于实施正义的前提下,才这样做。这就是结果正义。   到底哪个正义更好,千百年来都在争论,可它没有标准答案,尤其是当落到某一个具体案例时。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都说法律不外乎人情,立法者应当将伦理、社会目标、道德都纳入立法的考虑,力求调和两种正义之间的平衡。   之所以提到这两个名词,是因为我要点题→_→,本文的所有大小案件,都是围绕着这个主题~   ps,有童鞋指出,这里的“结果正义”应该是实体正义,是专有名词。   这里我要提一下,正是因为实体正义是刑诉法专有名词,才不能用在这里。   实体正义,是通过刑事诉讼过程来实现结果正义,这是必要前提。   而有很多所谓的结果正义,比如报私仇,是没有这个前提的,难道钟钰、陈末生等人是在实行实体正义么?这个问题不能孤立地看。   好啦,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19 12:00:00~2021-01-2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noswissfin、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兔 40瓶;摔倒的红烧肉 13瓶;长夜昭昭 3瓶;KAY、saebyeo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5   陆俨开车一向稳。   薛芃坐在副驾驶坐上, 和他聊着下午的工作,先是“污水验毒”小组元旦后即将开课的消息, 然后是陈凌留下的湖水样本,冯蒙找她沟通的事。   其实这些事也用不着陆俨来给意见,但两人认识多年,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已经步调一致,只要见面就会沟通,已经成了固定动作。   陆俨听了以后, 就和往常一样应了几句,路上有些拥堵,他也没有丝毫烦躁的情绪, 就排在车队里缓慢的往前行驶。   只是刚聊到这里, 却不防他话锋一转, 来了这样一句:“那等开课以后,记得把课程表给我一份, 我好安排我的时间。”   薛芃:“嗯?你又不用上课,安排么么?”   陆俨瞅了她一眼, 理所当然的说:“给你当司机啊。”   薛芃笑了:“不用了,上班那么累, 好不容易逮着周末,还不好好休息么?”   陆俨轻皱了下眉头, 状似考虑,然后说:“可我周末除了喂狗之外, 也没么么事可做,以前是一个人,那是没办法,现在有女朋友了, 难道还跟巴诺一起过周末么?”   薛芃笑着瞪他:“跟巴诺一起有么么不好,你这么嫌弃他,当初就不该跟我争抚养权。”   陆俨没吱声。   等车子下了主路,经过一条商业街时,薛芃看到了一家超市,便提议先去超市买点礼物,再去齐韵之家里。   陆俨却说:“不用这么麻烦,楼下附近就有个超市,还有礼品店,东西都一样。”   “哦。”薛芃不再坚持,又问:“还有多远到?”   陆俨:“快了,十分钟吧。”   一听还有十分钟,薛芃忽然开始觉得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反应迟钝。   薛芃绷着脸,盯着路况,下意识脑补待会儿该怎么说话,怎么表现,等等。   直到旁边传来一声轻叹,只听陆俨说:“别瞎想了,只是一顿饭,你就做自己,和平时一样就好。”   薛芃问:“我都忘记问你了,你家里有没有么么规矩,阿姨有么么讲究么?”   陆俨想了想,只说没有。   薛芃更没底了   这方面薛芃自觉少了根筋,她极少掺和亲戚朋友之间的聚会,张芸桦也不是好热闹的人,亲戚也单薄,过年过节都是母女俩一块儿吃团圆饭,倒也不觉得冷清。   在单位,薛芃也很少参与私下的联谊聚会,孟尧远和程斐搓的局,她从没去过,唯一的热闹,也就是和陆俨、钟隶一块儿吃火锅。   待人接物上,薛芃不善言辞,也不是个圆滑,知道如何左右逢源的性子,她自己从不在意这些,也认为没必要去打磨,直到这会儿要见陆俨的家人了,脑子是一片空白,又开始后悔之前应该多问问,多学学。   也不知道陆俨的母亲是哪种中国式家长,会不会有很多规矩、讲究,会不会因为一点小细节没做到位就往心里去。   直到陆俨将车停在路边,薛芃醒过神,往窗外一看,正是一家礼品店。   两人进了门,还不到五分钟,薛芃尚在挑选,再一转头,就见陆俨已经抬手指了几件,让服务员将东西包起来。   薛芃愣了,过来问:“这就选好了?”   陆俨:“嗯,放心吧,他们会满意的。”   等付了钱,陆俨一手拎着礼盒,一手拉着薛芃,抬脚就往小区里走。   薛芃拖慢速度,还在纠结。   陆俨看了她几次,终于笑了:“这么紧张?”   “废话。”薛芃说:“换做是你,你不紧张么?”   陆俨“哦”了一声,又问:“那是现在比较紧张,还是等公大的录取通知书比较紧张?”   薛芃认真的想了想,说:“后者。”   这么一说,心里倒是轻松不少。   陆俨说:“不用想着该怎么说,怎么做,也不用模仿其他人,做自己就好。”   薛芃只点头,没接话。   陆俨又道:“我妈有她传统的一面,但也有她开明的地方。在找对象结婚这件事情上,她很传统,看我已经奔三了,就会操心我么么时候结婚,么么时候要孩子,娶妻是不是要找个有共同语言的,体制内的,有文化的,气质好的,家世好的。这些地方,她就和其他家长一样,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最优秀,要找也应该找个优秀的。”   薛芃认真地听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姚素问:“所以之前才安排你和姚素问相亲,她的条件的确很好。”   陆俨笑了:“但话说回来,要是我有一天带回家一个姑娘,以上这些都没有,可偏偏我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我妈的标准也会跟着调整的,她那时候就会明白,所有前面的设想都是空想,事实永远不会按照想象来。”   薛芃点点头,觉得有些道理,但转念一琢磨,又觉得不对:“么么叫以上都没有,你解释一下。”   说到这,她脚下一顿,脸也绷紧了。   陆俨也跟着停下来,愣了愣,说:“我就是举个例子,不是在说你。”   薛芃依然不放松,心里已经不再紧张,却难得见陆俨如此手足无措,倒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薛芃冷哼一声,语调淡淡的:“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么?”   陆俨忙说:“自然有,还很多。”   薛芃:“那我不是体制内的?”   陆俨:“当然是。”   薛芃:“我没文化,还是没气质?”   陆俨:“自然都有。”   薛芃:“哦,那看来就是家世问题了。”   陆俨一顿,措辞道:“令尊的生平故事,我十分敬仰,阿姨也是江城水利的顶尖人才。”   薛芃垂下眼,渐渐有点绷不住了。   隔了两秒,陆俨上前一步,接着表忠心:“我想说的意思是,就算这些都有,也不一定喜欢,反过来,就算这些都没有,喜欢就是喜欢。”   薛芃终于忍不住笑了,伸出双手,抱了下陆俨。   从学生时代就是这样,只要她变脸,说话怼他,他都会让着她。   他有时候,真的像是某种动物。   因为这个拥抱,陆俨松了口气。   薛芃轻声说:“别紧张,我没生气,就是拌嘴而已。”   陆俨应了:“我知道,你不是因为一点小事就计较的人,不过有时候我倒是希望,你能多跟我生生气。”   薛芃抬眼:“为么么?”   陆俨清了下嗓子,别开目光说:“不是都说‘事不关己,关心则乱’么。”   薛芃一怔,这才明白。   她歪着头看着陆俨脸上流露出的那一丝尴尬,也不由得自我反省,大约是她性格比较冷,比较淡,或者说喜欢将事情往心里藏,不让人看见她的真实情绪,看上去是好说话的,随和的,实际上却是和所有人都隔了一层。   思及此,薛芃又一次靠向陆俨,声音很轻:“正是因为把重要的人放在心里了,才不忍心任意发脾气。”   此言一出,陆俨的笑容咧开了。   虽说他也一贯的喜欢绷着,藏着,再开口时那喜悦不禁从声音中流露出来:“没事,我招架得住。”   ……   直到薛芃跟着陆俨进了门,她的情绪才渐渐放松下来。   正如陆俨所说,齐韵之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又或者说,她那些规矩,都没有细致到鸡蛋里挑骨头的程度。   齐韵之看着薛芃,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大概是先前已经不抱希望了,渐渐将要求放低了,甚至想着不管陆俨的女朋友是么么样,只要底线不超过就好。   在齐韵之眼里,薛芃不仅模样好,和陆俨还是同事,有共同话题,工作上经常一起出双入对,会彼此理解,就算加班也能互相关心,步调和谐,会省去很多摩擦。   再者,薛芃家里都是搞研究的,说明性格专注,做事认真,没有花花肠子,和陆俨的性子也相投。   只是有一点,薛芃看着有点偏瘦,工作又累,还是得多补补。   陆俨买回来的开盖即食的补品,齐韵之很快就拆了,装进碗里热了热,趁着吃饭前就让薛芃和陆俨一块儿吃。   薛芃猝不及防,喝了半碗燕窝,又吃了半碗齐韵之熬好的银耳羹,已经不饿了,没想到齐韵之又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薛芃吃惊道:“阿姨,这些太多了……”   齐韵之却说:“不多,不多,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每样都尝尝。”   接着,齐韵之又拉着薛芃问工作,问平日生活。   直到大门外传来动静,是秦博成回来了。   齐韵之立刻为两人介绍。   薛芃跟着起身,不紧不慢的迎向秦博成的目光。   秦博成也是特意早回来,知道陆俨带了女朋友,他和齐韵之心里都有数,这个女朋友将来会是妻子,会相处一辈子,会成为他们的家人。   这绝不是普通的见面。   秦博成换下外套,折回客厅,家里的阿姨通知开饭,四人又在餐桌前落座。   这之后,就一直是齐韵之在主导话题,一会儿张罗着让薛芃多吃,让陆俨多照顾她,一会儿又说到薛芃家里。   秦博成原本就是当个听客,全程都交给齐韵之来发挥,直到齐韵之提到,听说薛芃的父亲过去在江城是有名的地质方面的人才。   秦博成不由得多看了薛芃一眼,又想到她姓薛,便问:“我还不知道小薛的父亲怎么称呼?”   薛芃说:“家父薛益东,已经过世很多年了。我想现在除了他的家人,应该没有么么人还记得他。”   隔了几秒,屋里陷入沉默。   直到秦博成忽然说:“我却记得。”   不仅是薛芃,就连陆俨和齐韵之都愣了。   薛芃更是惊讶:“秦叔叔,您认识我父亲?”   秦博成抬起头,似是在回忆,安静片刻才说:“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候我还在政府做科员,你父亲好像是在地质物理研究所做事,我对他印象很深。我记得就是因为他,政府才发现几家化工厂违规操作的问题。像是这种事,老百姓就算发现问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得依靠专家,拿出有力事实来证明。可是有很多专家都是坐在实验室和办公室里,很少有机会下到基层,根本听不见也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么么。等到百姓们好不容易寻求一些渠道,联系到有关部门,又会因为各种程序上,手续上的问题,而延迟解决。结果就是你推我,我推他,就像扔皮球一样,问题渐渐就没人提了。”   这还是秦博成进门以来,说的最长的一段话,这在过去也是少见的。   像是秦博成这样的人物,在外忙碌了一天,无论是应酬还是干实事,都需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大事小事堆积下来,精力早就透支光了,回到家里便只想安静的待一会儿。   平日家里的话题基本上都让齐韵之一个人承包了,齐韵之负责说,秦博成就负责听,有时候也会放空,左耳进右耳出,这些齐韵之都习惯了。   别说是闲话家常了,秦博成甚至很少在家聊工作,   所以可想而知,当秦博成突然说了这样一段话,是多么的少见。   自然,薛芃对秦博成平日的习惯并不了解,她只是顺着话茬儿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您还记得他。其实我对他工作上的事知道的不多,他离开时,我好像刚上小学。”   秦博成笑了:“你父亲,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他的离开,是江城的损失。起码这二十年,我没再见过他那样的人。要是江城能多几个薛益东,我们的工作也会好做很多。”   话题到此为止,这之后,秦博成没再提到薛益东,但他对薛芃的态度却明显变了,比先前更加温和。   饭后,齐韵之又拉着薛芃说了会儿话,还将陆俨小时候的照片翻出来给她看。   薛芃觉得有趣,一边看一边听齐韵之讲着这些照片后面的故事。   这些照片一直延续到陆俨初三毕业。   薛芃还在相册里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常锋和艾筱沅。   虽然那时候大家只有十四五岁,轮廓五官却和现在差距不大,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另一边,陆俨和秦博成进了书房,说了会儿话。   等陆俨出来,便和薛芃一起准备离开。   齐韵之将两人送到门口,还嘱咐说让陆俨一定要把薛芃送到家,还打包了一些吃的给薛芃。   直到两人出门,薛芃看着手里的袋子,这才说:“想不到我拿走的比拿来的东西还要多。”   陆俨将袋子接过来,拉着她的手下了楼,一路上唇角都挂着笑。   薛芃看了他好几眼,等上车后终于忍不住问:“你笑么么呢?”   陆俨发动引擎,将车子驶上大路,说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明年倒是有几个好日子。”   薛芃一惊,瞪着他,好一会儿说不上话。   陆俨扫来一眼,又道:“不过还要阿姨看过我之后,才能定。”   薛芃很久才找回语言,只评价道:“你疯了。”   ……   回程的路已经不堵车了,陆俨的车很快就开到他住的地方。   陆俨让薛芃留在车上,几个箭步,从车子跑进单元门,不会儿就将巴诺牵了出来。   巴诺兴高采烈的上了车,将头伸到前面两个座椅中间。   薛芃用力揉着巴诺的脑袋,亲热了好一会儿:“巴诺,想没想我?”   巴诺“汪汪”两声。   等陆俨上车,薛芃第一句便是:“要不,今天把巴诺留在我那里吧,周末我想带它出去玩。”   陆俨一顿,慢悠悠的瞟过来一眼。   薛芃又问:“怎么了?”   陆俨只说:“带它出去玩可以啊,但你有车么?”   薛芃:“你不是有车么?”   陆俨:“哦。”   陆俨忽然沉默了,薛芃看着他侧脸好一会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只是没多问。   就这样安静了片刻,薛芃想起下午的插曲,便说:“对了,下午Silly talk更新了,你有看么?”   陆俨“嗯”了一声:“粗略的看了一遍。”   薛芃问:“那你有没有看到‘女神’面临两难选择那段,一边是权势,一边是爱情,她选择了前者。”   陆俨:“嗯。”   “女神”到底是薛奕,陆俨也不便过多评价。   薛芃却有意往下聊:“所以,这就是她选择霍骁的原因。只是我不明白,那时候她还在上高三,人生里最大的事情就是高考,还会有么么事,令她不得不在那个时间里做出选择。就算她两边都不选,以她的成绩也可以上最好的学校,可以读法律。”   陆俨接道:“或者咱们可以将‘权势’两个字拆开来解读。它既包括权力,也包括人脉和金钱。老话说,财能通天。有钱未必有权,但它是条捷径。”   薛芃看过来:“那也需要一个动机。比如说我想买套房子,或者我想求人办件事,这个时候我就需要金钱和人脉,可我姐那时候还不到十八岁,她要这些东西做么么?”   薛芃的问题抛出来,隔了要一会儿,陆俨才说:“其实一个人的年龄和这个人想要做的事,是没有必然关系的。有的人十八岁想的是考上好学校,但有的人会想到更长远的事,而且会在那些事发生之前就开始铺垫、筹谋。”   薛芃问:“你的意思是,她是为了铺垫、筹谋某些事,或是某个她想得到的未来?”   陆俨抿了下嘴唇,措辞道:“我知道她是你姐姐,你自然不会把她往极端的方向想。不过站在我的角度看,薛奕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而且野心很大。她看重的不是高考成绩,也不是要考上某个大学那么简单。”   薛芃没接话,垂下眼沉思了片刻。   她明白陆俨的意思,也不会自欺欺人的认为,薛奕就是纯洁的小白花。   她自小就拿薛奕当自己的榜样,就是因为薛奕身上有太多闪光点,不仅聪慧而且有主见,在十几岁的时候,身上就流露出未来强者的风范。   这样一个人,无论男女,都不会是池中之物。   思及此,薛芃说:“通往成功的路,多种多样,男人和女人因为性别,会面临不同的机遇和选择。如果是薛奕,我倒不惊讶她会这么选。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韩故再努力,再出色,也就是律师。他将来会成为最出色的合伙人,可他依然要为霍骁这样的人服务。”   陆俨淡淡笑了:“之前我在网上看到这样一个选择题,高考七百分和七百万,你会选哪一个?”   薛芃想了下:“七百分。”   陆俨点头:“很多人都是这么选的,尤其是重点大学的学生。那么如果是七千万呢?”   薛芃一顿:“你是想说,韩故是七百万,霍骁是七千万。”   陆俨:“当然不能完全类比,不过意思差不多。七百万努努力还有可能赚到,当然我相信韩故已经赚到了,可是七千万呢,大多数人都只能想想,而霍骁这样的人,或许一出生就有了。”   后来这一路,薛芃都很少说话,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薛奕的选择。   正如她所说,如果是薛奕,她不会惊讶她的选择,因为薛奕自小到大都与其他人不一样,薛奕的出色和光彩,既是他人可望不可即的光环,也是她自己的负累。   所有人都认为,薛奕将来会有大成就,她自己也不会甘于平凡。   可这样的选择,换做是薛芃,她却搞不明白。   究竟是怎样的野心,怎样的规划,会令薛奕在还不到十八岁的时候,就面临这样的人生难题?   权势,还是爱情。   这是很多女人一辈子都不会面临的问题。   薛芃自觉,她就是其中之一。   可见一个人太过聪明,心太大,机会太多,烦恼也会多。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路,直到车子开到薛芃住的小院里,她才醒过神。   薛芃下了车,顺手打开后排的车门。   等巴诺跳下来,薛芃拿着钥匙开门,同时对身后的陆俨说:“那巴诺这两天就留在我这里了?”   回应她的只有“汪”的一声。   陆俨仿佛消失了似的。   薛芃打开门,转身问:“你怎么不说话?”   门廊的光落下来,打在陆俨身上,衬着他越发的高大挺拔。   薛芃见他垂着眼,轻轻皱着眉头,又道:“难道你舍不得巴诺?你之前还嫌弃它呢。”   沉默了几秒,陆俨发出一声叹息。   他终于开口了:“你不是说周末要回家吃饭么?”   薛芃点头将大门推开,边说边进门:“是啊,你们先进来吧,洗个手,我去做点热水。”   陆俨和巴诺一起进了屋,他安静的换好拖鞋,跟着进厨房洗手。   薛芃将电热水壶灌满,打开开关,又看向他。   陆俨又道:“那我开车过来接你,和你一起去?”   薛芃睁大眼,点头:“嗯。”   陆俨又咳了一声:“那这一来一回,会不会有点麻烦。”   薛芃想了下:“那就我叫车过去和你汇合,反正巴诺也不方便带回去。”   又是一阵沉默。   只听陆俨叹了口气,终于说:“我的意思是,我和车都留在这里,明天一起出门,这样会更省时省力……”   薛芃倏地抬起头,愣了。   四目相交,无比的安静。   她在陆俨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还有一些跳动的,小心压抑的情绪,她这才明白陆俨之前在暗示么么。   是她迟钝了。   没由来的,薛芃觉得口很渴。   电热水壶轰轰作响。   她飞快的眨了眨眼,垂下时,伴随着那响声,问了这样一句:“你想留下来啊?”   “嗯。”陆俨回应了,喉结轻轻滚动。   薛芃又觉得有点好笑:“那你为么么不直说。”   陆俨一顿,解释道:“怕你多想。”   薛芃:“哦,那我应不应该多想呢?”   陆俨没接话,词穷了。   热水壶又刷了一会儿存在感,水开了。   薛芃拿出两个杯子,倒了热水,又问:“那你今晚,是打算在楼上睡,还是楼下?我那个沙发可以拉开变成床。”   “哦。”陆俨朝那边看了一眼,将旁边装着凉白开的水壶拿起来,往热水里兑了半杯,又拿起杯子快速喝了两口。   等水咽下,他才说:“那就楼下。”   薛芃点头:“嗯,我去找一床被子给……”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陆俨打断:“虽然我的最终目的是上楼。”   薛芃原本已经转身了,听到这话,诧异的看过来。   隔了一秒,她笑出声。   陆俨摸了摸鼻子,耳根子发热。   沉默片刻,气氛暧昧且旖旎。   直到薛芃走到跟前,轻轻靠进他怀里。   陆俨下意识将她围住,手臂很紧,身体很热。   薛芃仰起头,脸颊微红,笑道:“那就把你的最终目的,留到元旦吧?”   陆俨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下终于绷不住了,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薛芃却忽然不好意思了,又低下头说:“那我去找被子……”   可陆俨的手却圈了上来,托起她的头,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再出案子之前,先铺垫一下小剧情和日常,把先前没说的填一下空。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20 12:00:00~2021-01-2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球形也是身材、fufufu、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沙小狗 30瓶;yumyum 20瓶;鸵鸟小姐。、24882462 10瓶;夜来故事多、clean 5瓶;reader 3瓶;嘿、saebyeok、123Zzz、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6   薛芃在二楼翻找了许久, 找出一床全新的被子,还有一身薛益东生前留下的衣服, 也是新的,包装都没有拆。   此时的陆俨正在卧室对面的实验室里看薛益东的笔记,他也只是随便翻看,心思并不在那些白纸黑字里,直到他看到几段描述江城周边村庄河水和土壤污染的记录。   薛益东生前是地质研究所的专家、教授,也是那时候江城响当当的人物, 晚上在饭桌前,陆俨听秦博成的那几段话,心里也颇受触动。   秦博成不是个话多的人, 也很少这样去夸一个人, 尽管秦博成没用过任何赞美之词, 言语间却流露出敬佩之情。   秦博成提到了薛益东对江城的贡献,而在薛益东的笔记里, 也刚好写到了他生前所接触的个案。   根据规定,像是化工厂这样的建筑, 必须和居民区距离超过六百米以上,而和河道之间则要建立五到十公里的隔离带。   可是薛益东这里提到的几家问题严重的化工厂, 距离村民的居住区只有一百米,和河道之间别说是隔离带了, 干脆就将污水直接排放进村民们常用的河水里。   村民们平日喝水,已经不敢再喝井水, 改喝自来水,可是灌溉庄稼却要用河水。   薛益东这里还写到,在化工厂建立之前,这几个村子的土壤就被检验过, 发现土壤里还有很多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所谓一方水土一方人,这些有益的微量元素就在无形中提高了村民们的抗衰老能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几个村子的平均寿命才远远高于其他地方,这一点很像是历城的长寿村。   然而建立了化工厂之后,整个生态平衡都被破坏了,养殖户的湖里出现了大量死鱼,湖水发出非常刺鼻的臭味儿。   而薛益东就是被此事惊动了,从城里赶到当地,采集样本,询问环境和村民们的生活情况,再将样本带回实验室里做研究。   可临走之前,村民却抓着薛益东问,会不会闹大了,他们就会被追究责任,会不会不让他们在村子里住了,会不会被相关部门找麻烦等等。   这件事后来就惊动了政府,政府也承诺会严格处理,还说不用两年,就会将环境恢复到原状。   可是薛益东的笔记里却说,按照他的估计,别说两年,就算即刻拆掉化工厂,环境上的修复也最少要花二十年,这还是比较好的情况。   至于恢复原状,连他都不敢保证,这就像是碎掉的碗,就算粘起来,也会有裂缝。   陆俨看到这里,放下笔记本,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晚饭时秦博成会说,若是江城再多几个薛益东这样的人物,他们的工作会好做许多。   秦博成还说,很可惜,后来这些年再也没出现过薛益东这样的人。   干实事,还得不怕事敢出头,更要有足够的学识,三者缺一不可,这样才能及时发现问题,反应问题,追究问题。   陆俨叹了口气,这时就听到薛芃叫他:“陆俨。”   陆俨一顿,抬脚走到对门。   卧室里,薛芃就站在床边,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头发,说:“也不知道衣服合不合身,你试一下,楼下的洗手间不能淋浴,要洗澡就在这里。”   她指了一下和卧室相连的洗手间。   陆俨扯了扯唇角,将全新的居家服拆开,款式很复古,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但东西质量却不错,是纯棉的。   陆俨说:“我去换上。”   话落,他拿着衣服进了洗手间。   不会儿,陆俨出来了,就立在门口:“很合身。”   薛芃正在给新被子套被罩,闻言转身,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眼,说:“好像肩膀有点紧,幸好是棉的,穿穿就松了。”   陆俨笑了下,很快将套被罩的工作接手。   薛芃又去找全新的洗漱用品,凑齐一套,一股脑的塞给陆俨,说:“你先洗澡。”   陆俨拿着东西折回洗手间,快速冲了澡,出来时带着一身的水气,湿漉漉的,头发已经擦过,毛巾就搭在头上,落在肩上。   卧室里却不见薛芃。   陆俨也没急着出去找她,在卧室里环顾了一圈,随即走到床边坐下,拿起床头柜上的书,翻了几页。   这本书竟然是《证据法学》,陆俨有些意外,里面的知识点都属于刑事诉讼法的领域,和薛芃的工作有关系,却又不是直接关系。   陆俨就坐在那里看着,刚好看到目录里有这样几个标题,分别是“证据的排除与例外”、“证据的可采性与排除”、“不能用以证明过错或责任的证据”等等。   陆俨顺着目录翻开书页,读了几段,忽然明白了薛芃看这本书的用意。   他是刑侦,薛芃是刑技,他们的工作是一体的,他负责侦查,薛芃就负责物证技术,在立案起诉阶段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按理说,只要严格按照程序来做,他们最终向监察机关和法院提供的证据就是合法的,理应被采纳。   当然也会有各种例外,比如在程序中出了错,证据受到污染,或者存在瑕疵,或者刑侦、刑技人员工作疏漏,被抓了把柄,那就很有可能在诉讼环节中别排除掉。   警察也是人,是人就会出错,所以就更要在起诉之前,尽可能的将证据的逻辑链组合完整。   陆俨翻看了两页,听到上楼的声音。   薛芃很快进来了,说:“下面的床我已经铺好了,你在看什么?”   陆俨笑道:“你的床边读物。”   薛芃走过来坐下:“是我用来当催眠读物的。”   陆俨:“有帮助么?”   薛芃想了下,说:“有的。有一些我曾经认为十拿九稳,一定会被采纳的物证,被法院排除掉了,以前觉得纳闷儿,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刑侦、刑技的破案思维,和刑诉法的思维,很多时候不能完全融合。”   陆俨合上书,笑了下,握着她的手,应道:“我记得我父亲生前说过,他们那代人大多数人做警察,都是奔着情怀和理想去做,要除暴安良,要伸张正义,虽然刑警的职业死亡率比缉毒警还要高,可是抓到罪犯却很有成就感,听到受害者家属说一声‘谢谢’,觉得有千斤重。只是有时候也很无奈,因为到了刑诉法过程里,可能又会得到与自己的想象截然相反的结果。”   两人都是警察,薛芃一听就明白了陆俨的意思。   她轻声举例:“比如咱们认为应该死刑的犯人,最终只判了二十年。”   陆俨垂下眼,吸了口气:“那时候我还小,我问父亲,为什么有些律师要为坏人辩护。”   听到“坏人”这个称呼,薛芃笑了,这还真像是小孩子说的话。   人,怎么能以好坏区分呢?   但恰恰是这个“坏人”,表现出了当时陆俨问这个问题时的困惑和义愤。   陆俨继续道:“我父亲说,法律不是铡刀,而是天平,它不能主观,它要在犯罪和伦理人情之间达到一个平衡,它要保障犯罪人的权利。我当时很不解,我又问,为什么坏人要被法律保护呢?我父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我举了一个例子。”   这个例子说的是,一位身单力孤的母亲,她的孩子被害死了,她为孩子报仇,杀了凶手,而她自己也成了凶手,面临审判。   陆俨说:“在这个案件中,凶手既是加害者,也是被害者。我父亲问我,如果我是法官,我该怎么办?我很为难,想了很久,好像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薛芃也跟着思考了片刻,说:“人情上来说,也许大家都希望那位母亲可以轻判,但在法律上来说,他们做的是同样的事。”   陆俨:“后来我父亲问我,如果一个法官仅凭个人感受去判案,故意给他认为的‘坏人’判的重,给他认为的‘好人’判得轻,那么又该由谁来判定,这个法官的主管判断是正确的呢?只有一视同仁,既保障好人的权利,也保障坏人的权利,这样的法律才不会成为一些人任意妄为的工具。”   “若是一个无辜的人被推上法庭,接受审判,所有证据都指证他就是凶手,所有人包括媒体都认为他应该千刀万剐。而法官也在这时遵照民意,判处死刑。可是就在死刑之后,证据又出现反转,证实他不是凶手。这时候该怎么办?”   薛芃接道:“你举的例子让我想起陈末生。如果十年前他被判的是死刑,对于很多不明真相的人来说,他们只会认为,这是罪有应得。那之后也就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申诉书,不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所有人都会认定,沈志斌就是陈末生杀的。”   说到这,薛芃将头靠向他的肩膀,却不防碰到了他的湿发。   薛芃又快速站起身,将吹风机翻出来,插上插头,说:“头发不吹干要感冒的,你就知道念叨我,自己却不注意。”   陆俨一怔,将书放回到床头柜上,嘴唇动了动,却没有为自己分辨一句,反而乖乖坐好,腰板也挺得很直。   薛芃来到他面前,将暖风开到二档,一边给他吹着头发,一边用手指梳理。   一时间,卧室里只有电吹风的“轰轰”声。   陆俨沉浸在温暖中,因为头发在额前来回滑动,热风也时不时滑过脸颊,令他不得不半眯着眼睛。   而目光平视的地方,就是薛芃的居家服领口和前胸起伏处。   陆俨暗暗吸着气,小心绷着身体,越发觉得口干了。   此时听着吹风机的声音,再回想刚才的谈话,又顿觉荒谬,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坐在薛芃的床上,跟她讨论着法律的平衡性,和证据法学之类的话题。   一想到这,还真的笑了。   薛芃刚好关上吹风机,用手拨了一下他的头发,说:“好了。”   再低头,刚好对上他的浅笑。   薛芃问:“你笑什么?”   陆俨垂下眼,应了:“没什么。”   薛芃又古怪的瞅了他一眼,说:“那我去洗澡,你自己随意吧。”   陆俨点头:“嗯。”   薛芃抬脚进了浴室。   门合上,不会儿就传来流水声。   陆俨原本坐在床边听着,不到半分钟就坐不住了,又起身回到对门,将刚才翻出来的笔记收好。   想了想,待在对门也不妥,又下了楼。   楼下沙发前有一个柔软蓬松的圆垫子,巴诺就趴在上面,好像很舒服。   陆俨扫了狗崽子一眼,笑了,在沙发床前坐下,用手揉了揉巴诺的头,巴诺抬了下眼睛,撒娇的发出“呜呜”声。   陆俨又试了试沙发床的弹性,不会太软,躺下时腰部也有足够的支撑,而且棉被和被罩都是新的,有清新的洗衣液的味道。   陆俨躺下后刷了会儿手机,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听到楼梯处传来薛芃的声音,说:“陆俨,十点了,早点睡吧,我也睡了,晚安。”   陆俨先是一顿,还以为薛芃会下楼,但转念一想,十点了,是挺晚了,便说:“好,晚安。”   陆俨将灯关上,躺在床上许久,却了无睡意。   而楼上,薛芃将头发吹干,就钻进被窝,吃了一颗褪黑素,等药劲儿上来,就关灯睡觉。   临睡前,她还在回想陆俨方才的话,还有他唇边的浅笑。   薛芃将头往被窝里埋了埋,也跟着笑了。   ……   只是这一觉,薛芃睡得并不踏实。   也许是下午看到了Silly talk的帖子,加上晚上暖气烧得比较热,睡着没多久,薛芃就开始做梦。   一个接一个,但梦境却很模糊,好像有着复杂的剧情和人物关系,可是揉在一起却乱七八糟的。   薛芃中间醒了几次,来回翻身,甚至将手脚放在被窝外透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觉得冷了,加上她又做了个梦,人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她梦到有人死了,梦到她和陆俨一起去案发现场查案,有很多血腥的画面,还有很多证据出现。   他们逐一排查,终于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两人,却又在这个时候发现了更可疑的第三人。   然后又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剧情,比如第三人又如何狡辩,如何与警方周旋。   这时,第三人的律师出现了。   而这位律师不是别人,正是薛奕。   薛芃和薛奕在梦中对弈,双方都坚定着自己的立场,寸步不让。   薛芃坚守原则,不枉不纵,讲究证据和实事求是。   而薛奕则认为法律应当客观公正,就算是被告,他的权利也应该被保障。   姐妹俩因为观念的碰撞和最终的判决,最终吵了起来。   薛芃一下子醒了。   她睁开眼,安静地躺在黑暗中,过了好一会儿还有点缓不过神。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下午看了Silly talk的帖子,睡前又和陆俨聊了法律如何,而大脑需要在睡眠中整理消化白天吸收的资讯,进行重组,没想到在这个过程里,给她编织了这样一个梦境。   薛芃叹了口气,坐起身,将床头柜上的灯打开,下意识就要去拿水杯,却发现水杯根本不在旁边。   哦,她把水杯落在楼下了。   薛芃挣扎了一会儿,纠结会不会吵醒陆俨,可是口又实在很渴,嗓子都觉得干疼了。   两分钟后,薛芃终于坐不住了,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下楼梯。   楼下十分安静。   薛芃无声的来到开放式小厨房里,打开一盏小灯,果然在案台上看到自己的水杯。   她拿起来喝了两口,水已经凉了,却很解渴。   陆俨睡的沙发床被两排书架围着,圈在客厅里,从薛芃这个角度,只能透过书架的缝隙,看到那里鼓起的棉被。   薛芃喝了半杯水,喘了口气,觉得喉咙终于舒服了。   她正准备拿着杯子上楼,这时就听到书架后传来一道嗓音:“薛芃?”   紧接着,那鼓起来的棉被就动了,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薛芃一顿,走过去说:“我下来找点水,是不是吵醒你了?”   说话间,她也绕过书架,就着微弱的光,看到躺在被窝里的陆俨,他头发有些乱,眼睛微眯,见到她后笑了一下。   然后,他向她伸出手臂:“我也有点渴。”   薛芃将剩下的半杯水递给他,接着坐到沙发床边,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巴诺。   直到陆俨将半杯水喝光,问:“水有点凉,你怎么不烧点热的,也不怕胃凉。”   薛芃说:“怕吵醒你。”   陆俨叹了口气:“我没事,其实我也没怎么睡着。”   薛芃接过杯子,放在一边,问:“怎么,认床了?”   随即就打了个很轻的喷嚏,鼻子有点痒。   陆俨往后挪动身体,腾出一块地,顺手将棉被打开:“你穿的太少了,先进来。”   薛芃也没犹豫,顺着他腾出来的地方躺下。   棉被在她身后合上,炙热的温度笼罩下来,将她团团围住。   薛芃挨近他怀里,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她身上的凉,和他的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等薛芃缓过劲儿,才问:“是不是睡沙发不舒服?”   “倒也不是。”陆俨清了清嗓子,隔了两秒,才低声道:“是我心猿意马,定力不够。”   薛芃一怔,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陆俨用笔尖碰了碰她的额头,吸了口气,又道:“想到你睡在楼上,我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薛芃笑了,忽然问:“有没有怪过我?”   陆俨不解:“嗯?怪你什么?”   薛芃:“怪我没有早点答应你。”   陆俨“哦”了一声,说:“没有,我觉得现在很好。要是你早答应,咱们也未必能像现在这样,踏踏实实的在一起。”   这倒是。   薛芃想了一下,她和陆俨的性格磨合了很多年,主要是她太别扭,很多事想不明白,而陆俨也面临过两次卧底任务,加上后来钟隶的离开,她和陆俨因此有了龃龉,再后来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案子。   在这个过程里,他们的精力时常被外面的变故牵引走,实在难以集中在对方身上,尤其是她,几乎要把感情从生活里剔除掉了。   薛芃正想到这,就听陆俨问:“今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薛芃安静了两秒,才点头。   陆俨又问:“梦见什么了?”   薛芃将梦境简单描述了一遍,说:“很多都记不清了,但是和姐姐争吵的那段,我还有印象。”   都说梦境是潜意识的映射,她也不知道她和薛奕的不合,意味着什么。   是内心的恐惧么?   薛芃说:“如果她还在,现在应该是江城最出色的律师,将来还会成为最大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可是我却不希望,看着她变成另外一个韩故。”   陆俨一叹,抬手顺着她的头发,说:“就算会出现一时的意见不和,不理解,这也只事磨合的过程。长远来看,你们早晚都会在职业上找到新的平衡点。就像咱们之前聊的那样,法律也在犯罪和伦理之间不断的寻找平衡,它不够完美,但它会更好。”   薛芃将他搂紧了,说:“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安慰到我,好像一下子就能切中脉搏?大家都说,男人和女人是很难说到一起去的,因为思考方式不一样。”   陆俨问:“怎么不一样法?”   薛芃回忆了一下,说:“男人喜欢讲道理,女人喜欢讲感情,女人要讲感情的时候,最烦男人讲道理。”   陆俨轻笑:“就像我每次说你,你都嫌我唠叨?”   在昏暗中,薛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字:“嗯。”   这小动作被陆俨尽收眼底,他仍是无声的笑,笑出一口白牙,胸膛跟着起伏。   薛芃抬眼瞪他:“你又笑什么?”   陆俨收敛了几分,又把话题绕回到刚才,说:“我之所以每次都能安慰到你,那也是因为你愿意听我说话。”   “嗯?”薛芃问:“怎么讲?”   陆俨:“若是你把耳朵闭上,把心关上,那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觉得与你无关。你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的。”   薛芃一愣,又回顾了一下过往,仿佛高中时有过那么一阵,等考上公大之后才逐渐好转。   想到这,薛芃问:“你是在我前面考上公大的,后来你在学校里看到我,明明知道我性格冷,脾气臭,不好相处,为什么还愿意主动理我?”   陆俨半真半假地说:“因为我知道,要是我不理你,你恐怕很难交到朋友。”   薛芃:“那你是同情我?”   陆俨没有立刻接话,沉默了片刻,似乎正在回忆。   薛芃就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目光落下,低声应了:“其实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有一种吸引力,吸引我接近你。咱们来自同一所高中,有过共同的经历,我知道你发生过什么事,也知道你站起来,最后考上公大有多么艰难。那些事,在我再见到你的那一刻,全都涌了上来。”   薛芃一下子说不出话了,只是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觉得眼睛有些酸。   她的心,原本早就因为薛奕不幸离世的打击,渐渐掏空了,她不想接触任何人,更不允许陌生人走进她的世界。   自然,她也不会想到,陆俨会在那个契机出现。   十年的时间,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一个人最年轻的时光,这十年他们在彼此的人生里留下太多足迹,多到她早就习惯了这个男人的存在,掏空的心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填满了。   薛芃闭上眼,嗅着他身上的气息,直到意识逐渐模糊,听到陆俨说:“是不是困了,睡吧。”   薛芃无意识的点了下头,动也不动,就这样靠着他,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走剧情了~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21 12:00:00~2021-01-2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Ter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喵嗷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莲蓬点点 30瓶;mila 29瓶;琪琪 20瓶;fufufu、阿大 10瓶;doris 6瓶;Tera 5瓶;球形也是身材 2瓶;123Zzz、saebyeok、我爱学习、有所住、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7   早上, 薛芃是在阵阵香味中苏醒的。   她起身时,陆俨早已洗漱完毕, 正在厨房煎鸡蛋和火腿肉,他还煮了咖啡。   巴诺正在一旁大快朵颐着口粮。   薛芃很快上楼刷牙洗脸,回来时,刚好趁热吃。   两人一边看着早间新闻,一边吃了早餐,期间薛芃给张芸桦拨了通电话, 说中午会回家吃饭,还会带个人一起回去。   张芸桦在电话里有些发怔,随即意识到薛芃的意思, 又高兴又诧异, 一会儿说要多买点菜, 一会儿又问这个朋友有什么忌口,喜欢吃什么。   十点半, 薛芃和陆俨一起出了门,留巴诺看家。   这次是薛芃开车, 又轮到陆俨纠结了,还问了昨天薛芃问过的问题, 要买什么礼物,张芸桦是否有什么讲究等等。   等车子快开到张芸桦住的小区时, 在最后一个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下。   薛芃看了眼窗外,不远处正是常锋住的那栋楼, 便说:“之前不是我去接的常叔叔和常锋么,我当时给他租的房子就在这里。”   陆俨一顿,顺着薛芃的指向看过去,只“嗯”了一声。   常锋的近况如何, 他们都没有去问过,上一次得知他的消息,还是因为艾筱沅说,常锋最近在追求她。   就连上次常智博给张芸桦和薛芃送了海鲜,对常锋都没提起半个字。   事后张芸桦还跟薛芃念叨过两句,说常智博父子到现在都没和好,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联系了。   薛芃原本对常锋就没什么好感,听了这话只淡淡道:“就他那个性格,恐怕以后还得摔跟头,等到那时候他就会明白亲人的重要了。”   ……   不会儿,车子开进小区,薛芃和陆俨一起上楼。   来到家门前,薛芃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就听到屋里传出来的说话声,却听不清楚。   薛芃正想着,难道家里来客人了,同时将门打开,刚好见到正在客厅里择菜的常智博。   薛芃一怔:“常叔叔,您怎么来了?”   常智博笑道:“小芃回来了。这不是听说你要带个朋友回来吗,我过来帮忙打个下手。”   说话间,薛芃进了门,露出立在门外的陆俨。   陆俨原本还有些紧张,听到两人的交谈,也是一愣,随即就和常智博打了照面。   常智博:“你是……小俨?”   陆俨抿了抿嘴唇,笑道:“常叔叔,好久不见。”   常智博诧异道:“哎,小芃,你说的朋友就是小俨啊,这可真是太巧了!”   等陆俨进了门,张芸桦也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厨房剪,好像正在忙,乍一见到被薛芃领进门的高大男人,也是一怔。   薛芃从鞋柜里拿出拖鞋,递给陆俨,同时对张芸桦说:“妈,我介绍一下,这是陆俨,我男朋友。”   这之后发生的一切,便应了那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对于薛芃的择偶,张芸桦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想着只要她愿意走出自己的世界,去外面多看看,愿意打开心结,找个好人结婚,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她作为母亲也没有其它的指望。   自然张芸桦心里也有数,也许未来十年里,她都未必能等到薛芃交男朋友,以薛芃的性格甚至可能一个人过一辈子。   张芸桦和常智博念叨这件事的时候,常智博还反过来劝她,说起码薛芃这孩子有主心骨,有是非观,不至于做错事,也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而且人的心结只要打开了,很多事都会水到渠成,速度会很快的。   这不,还真让常智博说中了,薛芃恰好就是这种人,看似晚熟,性格执拗,可是一旦决定从小世界里走出来,以她的果敢和注重效率的做事风格,要谈恋爱和结婚的速度,可能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果然,薛芃一个电话过来,就把带男朋友见家长的事情定了,弄得张芸桦措手不及。   张芸桦一个人忙不过来,就立刻给常智博拨了电话,问几道家常菜的做法。   常智博问了缘由,一听薛芃要带朋友回家,遂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   客厅里,张芸桦将洗好的水果端到桌上,便坐下来跟陆俨闲聊起来。   陆俨拿起一个苹果,不紧不慢的削了皮,切好块,还请张芸桦一起吃,同时回答着未来丈母娘的问题。   陆俨很少这样紧张,生怕说错一个字,或是少交代什么,将自己的出身背景,家庭情况,完完整整的跟张芸桦交代了一遍。   幸而张芸桦对陆俨是有些了解的,也知道薛芃有一个男性朋友,从高中到大学,到市局,相识长达十年。   张芸桦一方面觉得,认识十年知根知底,又都是警察,将来组建家庭会减少很多摩擦,可另一方面又在想,都十年了还没掀起水花,怕是不来电,也强求不来。   怎么想到绕了一圈,薛芃还真是把陆俨领回来了。   ……   而另一边厨房里,薛芃正在切菜,常智博负责掌勺。   等到一个热菜出锅,薛芃将盖子扣上,刚好提到昨天已经去过陆俨父母家里吃饭的事。   常智博有些惊讶,随即问:“这事你跟你妈说了么?”   薛芃小声说:“还没,因为决定的很突然,来不及说。要是现在告诉她,估计要说我了吧。”   常智博笑道:“那可不?”   隔了几秒,常智博又问:“那你有没有见着小俨的继父,就是秦副市长?”   薛芃点头:“见着了,和新闻上看到的有些不一样,看上去没那么严肃,还挺好相处的。哦对了,我听陆俨说,您和秦副市长也是老朋友?”   常智博:“是啊,年轻的时候我们在工作上有很多交集,那时候老秦就在政府做事,我和你父亲就在地质研究所……”   常智博很快就讲起年轻时的几件小事,包括薛益东如何挑头搞污水处理和环境保护,三天两头的就往政府跑,那里面好多人都怕了他,可是秦博成却很有耐心,每次都接待薛益东好几个小时,和薛益东讨论这里面的学问。   再后来,薛益东就带常智博一块儿去,三个人每次聚头,一聊就是一晚上,聊理想,聊江城的未来,聊当下,聊一些看不过眼的现象。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三人成了朋友。   常智博不紧不慢的想当年,薛芃听了却很惊讶,完全没想到薛益东和常智博、秦博成还有这样的过去。   薛芃喃喃道:“我从没听我妈说起过,您也是第一次跟我说。”   常智博笑容淡了,叹了口气:“那时候大家都是热血青年,还没想过太长远的事。后来不到两年,老秦就跟着他当时的领导去了外市工作,这一走就是十来年。中间我们也有过电话联系,但大家工作都忙,慢慢的也就淡了。”   关于秦博成的升迁史,薛芃还是知道一些的,就和中国大多数官员一样,总要去各个地方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   秦博成前几年回来江城时,恰好是“承文地产”的案子闹的天翻地覆的时候,也因为此事,当时下台了一批官员。   秦博成就是在那时候走马上任,接手了烂摊子,随即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整顿,这才稳住了江城的动荡局面,稳住了老百姓的心。   薛芃一时没接话,见常智博神色里略带惆怅,知道他大概是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一时唏嘘。   正如他所说,那时候他们都还是热血青年,有着光辉的未来,可是一转眼,却生出诸多变故。   薛益东病故,常智博事业失意,秦博成赴任外市,数年后,常智博坐牢,秦博成回到江城。   至于常智博坐牢的事,薛芃从没有细问过张芸桦,那时候她刚从公大毕业,只是听张芸桦说,常智博在单位和人起了冲突,将人打伤,构成故意伤害罪,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这件事即便是到了现在,薛芃仍觉得不可思议,无论如何她都想象不到常智博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常智博一向待人温和,没什么暴脾气,怎么可能突然跟人起冲突,还把人打成重伤判刑?   薛芃正想到这,常智博又开始炒第二道菜。   薛芃就在一旁看着,顺手帮忙递个调料。   等到菜出锅,薛芃才继续刚才的话题说:“昨天见到秦副市长,他还跟我聊起很多我父亲生前的事。”   常智博“哦”了一声,问:“都聊了什么?”   薛芃说:“和您说的差不多,他还说,要是江城能多几个我父亲那样的人物,政府的工作就会好做很多。可惜,后来这二十年,他再也没见过和他一样的人。”   常智博的手跟着一顿,洗锅的时候,眼睛也直了,隔了好几秒才醒过神,将锅擦干净,喃喃道:“是啊,要是多几个老薛那样的人就好了……”   接着常智博话锋一转,又道:“其实老秦这个人也不错,他是个好官。我能和他,和你父亲成为朋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我也希望江城能多一些他们这样的人。”   听到这话,薛芃怔住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常智博这话说得突兀,好像另有所指,可是那感觉只是是一瞬间的,无缘无故的,令她也琢磨不出所以然。   薛芃接道:“要是秦副市长当年没有去外市工作,一直留在江城,也许像是‘承文地产’那样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吧。”   常智博似是笑了下,站在薛芃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他的浅笑在光影中,带着一点讽刺,一点冷酷。   薛芃瞧在眼里,几乎以为自己眼花,顿时觉得冷了几分。   但很快,常智博就神情一变,再度温和起来,还说:“要是他当年没有离开,恐怕也成不了现在的副市长。江城这二十多年,水有多浑,我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好人,想干实事的人,在这潭水里是很难生存的。”   薛芃一时没接话,只是听着常智博的评断,隔了几秒才问:“那现在呢,这潭水清了么?”   常智博想了下,说:“比以前好一些。”   薛芃:“那这么说,前几年秦副市长调回来,是赶上好时候了。”   常智博又是一笑,转头看向薛芃:“有人是生不逢时,有人是时势造英雄,这个道理,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薛芃没有接话,垂下眼,品着他话里的深意。   常智博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话匣子一打开,就越说越多:“‘承文地产’做大到那个程度,几乎是纸包不住火了,才爆出来。这里面有很多原因,有这个集团内斗的因素,也有外力在干预,也正是应验了那句话,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老百姓看到新闻,会先入为主的认为,是这个集团财能通天,用金钱换取权势。可事实上,这件事是反过来的。”   薛芃忽然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这潭水早就浑了,就算没有‘承文地产’,也会有其它公司浑水摸鱼,趁势而起。既然有蛀虫张着嘴,自然就会有愿意投食的人出现。”   常智博笑道:“这就是鸡生蛋,蛋生鸡的道理。”   薛芃忽然想到了霍家:“那霍氏呢,您怎么看?”   常智博一顿:“霍氏……你怎么会想到这家公司?”   薛芃说:“霍廷耀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和我是高中校友,和我姐姐交往过,小儿子因为之前犯了一些事,我们也在那些案子里打过交道。还有他们的父亲,霍氏的董事长霍廷耀,我也有过两面之缘。”   常智博似乎很惊讶:“你见过霍廷耀了?”   “是啊。”薛芃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家人始终没什么好感,也许我是戴有色眼镜看人吧。‘承文地产’一倒台,借势而起的公司就是霍氏。我经常在电视里看到报道霍廷耀的新闻,把他称作慈善企业家,尤其是他在江城环境治理上做出的贡献。可是我和这个人,还有他的小儿子,打过几次交道之后,他们父子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绵里针,深藏不露,却指不定什么时候会伸出来扎人一下。”   说起霍雍,薛芃对他的观感就是胡作非为,就是仗着背后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这件事也直接说明了霍廷耀对霍雍在一定程度上的纵容。   再加上上次到霍家取证,薛芃亲眼目睹了霍廷耀和陆俨之间的你来我往,一边惊讶于他的老谋深算,一边也明白了,为什么会养出霍雍那样的儿子。   常智博忽然说:“你倒是很敏锐。”   薛芃抬眼,没接话。   就听常智博说道:“‘承文地产’虽然倒了,但江城的水可不是它一家搅浑的,不会因为少了这家,就突然变清了。至于霍氏,它也不是这几年突然崛起的,它的根基早已深深扎在这片土地里,只不过一直被‘承文地产’压着,没有机会再上一层。”   薛芃轻声说:“可是现在,政府却将它推出来做门面,新闻里全是歌颂、赞美。”   常智博笑了声:“走着瞧吧,也许这只是暂时的。你看秋后的蚂蟑,蹦的多欢?当年‘承文地产’也是在最盛极的时候,突然倒塌的。”   薛芃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在这个瞬间,她只觉得冷。   只是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很快张芸桦就进来了,将炒好的菜端出去。   ……   整个午饭吃得分外和谐,聊的都是闲话家常。   陆俨的酒量并不好,但因为张芸桦高兴,不好驳面子,也架不住张芸桦和常智博的劝酒,小酌了几杯。   薛芃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她知道张芸桦是有意看看陆俨的酒品。   结果就如她所知道的一样,只是喝了两杯啤酒,一辆白酒,陆俨就开始犯迷瞪了。   陆俨撑着头,极力支撑着自己,眼睛半合着,还想努力听清楚张芸桦说的话,嘴里应着“阿姨,我没事”。   薛芃终于看不下去,小声说:“妈,他真的醉了。”   张芸桦笑道:“知道,快扶小陆躺下,让他缓缓。”   薛芃就和张芸桦一起,将陆俨从桌上扶起来,把他扶到薛芃以前的房间,让陆俨靠在床头。   等出来时,常智博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   薛芃要上前帮忙,却被张芸桦支开,说让她给陆俨拧一条湿毛巾盖在头上降降温,等几分钟就会好。   薛芃应了,拧了湿毛巾,又从冰箱里找出一瓶醒酒药,进屋将毛巾搭在陆俨的额头,又把药放在床头柜上。   这会儿,陆俨已经昏了过去。   薛芃好笑的碰了碰他,他却纹丝不动。   等外面的餐桌收拾好,不会儿,常智博就拿起手机,说还有事,要先走。   张芸桦将人送到门口,折回来时,薛芃也从卧室里出来,将门合上,问:“常叔叔这么快就走了?”   张芸桦点头:“他今天原本就是听说你要带朋友回来,临时赶过来的,下午应该还有别的事。”   薛芃没多言,很快进厨房洗碗。   张芸桦收拾好剩菜,就进来问起陆俨的事:“对了,我听小陆说,他妈妈后来改嫁给秦博成了?”   薛芃一顿:“是啊。妈,你们是不是也认识?”   张芸桦:“见过一面,还是在我和你爸的婚礼上,但我们没说上话。我就知道他和你爸,和你常叔叔都是老朋友。哎,这世界还真是小,兜兜转转一圈,竟然要成一家人了。”   薛芃笑了下,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刷碗。   一时间,厨房里只有流水声和张芸桦的说话声。   直到最后一个碗刷完,放在沥水加上,薛芃擦了擦手,这才说道:“妈,我知道有些事我不该问,您有自己的安排和想法,但是……”   张芸桦愣了下,很少见到薛芃如此严肃,又如此小心措辞的说话,她们母女俩的相处一向很淡,甚至是云淡风轻的。   但张芸桦也是个聪明人,琢磨了一下话茬儿,就明白了:“你是想问我和你常叔叔的关系?”   薛芃轻点了下头。   张芸桦看着薛芃有些为难的表情,遂笑了下,说:“我和你常叔叔只是朋友,不会在一起了。就算你不是警察,我们也走不到一起。这里面有很多事,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不过我是打算就这样一个人生活下去,这样比较没有负担。你不要往心里去,觉得是因为你的关系。”   这一次,薛芃安静了许久,都没有接话。   她很想告诉张芸桦,其实她想表达的是另外一个意思,和张芸桦的理解刚好相反。   可是这话她作为晚辈和女儿,却不好这样直接的说出口。   常智博,他对他们薛家很好,对她们母女很好,也是薛益东生前最好的朋友,这些都没有问题。   如无意外,常家和薛家也会一直这样交好下去。   但同时,常智博也是个危险的人。   当然,也许这个危险永远都不会爆,但也说不定哪天会吓人一跳。   在今天以前,薛芃听到张芸桦说和常智博止步于朋友关系,尤其是因为常智博有案底,而薛芃是警察这层原因。   那时候,薛芃对张芸桦是有愧疚的。   可如今,她却觉得庆幸。   薛芃自问,她也没有好高骛远的想法,只是希望这个家不要再历经风浪了。   薛益东走了,薛奕也走了,现在她就只希望这个家平平安安,再没有变故,尤其是不希望这个变故是由外人带进来的。   薛芃抬了下眼,见张芸桦仍看着她,她快速笑了下,转瞬又若无其事的说:“我去看看陆俨。”   薛芃越过张芸桦,走出厨房。   谁知刚一出门,就撞见陆俨。   陆俨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就站在客厅里,脸色还有些红,可眼睛却是清明的。   薛芃正欲开口,陆俨却先一步笑问:“我睡了多久?”   薛芃也跟着笑了:“一小会儿,怎么样,酒醒了么,我放了一瓶醒酒药在床头柜。”   陆俨抬起手,手里正拿着空瓶:“嗯,我已经喝了,现在好多了。”   不会儿,张芸桦也出来了,脸色已经平缓。   陆俨立刻跟张芸桦道歉,说自己酒后失态,张芸桦却笑着摆手,说他酒品很好,还关切的问了几句,又给陆俨盛了一碗甜汤。   陆俨坐在沙发上,将甜汤喝了。   薛芃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说要走。   就在这时,薛芃和陆俨的手机同时响起,一通来电是冯蒙,另一通则是周六负责加班的张椿阳。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瓜太多,除了娱乐圈还有社会新闻的瓜,还有疫情的瓜,简直了。   相比之下今天真是风平浪静,生活又恢复到岁月静好=。=   瓜么,偶尔吃一下就好,嫑入戏,入戏太深很容就会变成喷子,舆论就是这么操纵人心的,乌合之众就是这么来的。所以听完就完,爱谁谁,该干嘛干嘛。   我已经抽离了,你们呢~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22 12:00:00~2021-01-2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棕熊 128瓶;fufufu、深百色 10瓶;喵嗷喵、长夜昭昭 3瓶;123Zzz、打麻将、嘿、reimi 2瓶;saebyeok、我爱学习、不可休思。、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8   薛芃和陆俨的手机同时响起, 一通来电是冯蒙,另一通则是周六负责加班的张椿阳。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因为这两通电话, 就意味着有案子,而且足以惊动支队。   张芸桦也是有经验的,见状立刻说:“路上开车小心,小陆喝酒了,小芃你来开车。”   陆俨匆匆说了句:“阿姨,我们走了, 再见。”   随即就将电话接起来。   薛芃也快速点了下头,跟在陆俨身后出了门。   直到两人上了车,薛芃扫了眼路况, 说:“不堵车半个小时就能到案发现场。”   因为案件紧急, 张椿阳接到消息就立刻通知痕检科。   就在双方赶去案发现场的途中, 又开了一个简短的电话会议。   据现场的分局民警说,着火时间是今日清晨四点钟左右, 地点是靠近某废弃工地的铁皮屋,现场一死一重伤, 皆是男性。   一开始,分局还以为这一死一伤的是两名流浪汉, 因为冬天在铁皮屋里取暖,危险使用煤气罐, 不慎引起爆炸,在过去也曾发生过类似案件。   直到天亮后, 铁皮屋火势渐弱,现场冒着浓烟,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分局民警勘查现场, 才逐渐发现案件的不同寻常。   原来,这个铁皮屋是给施工工人居住的临时宿舍,谁知工地施工进行到一半,就成了烂尾楼,开发商跑了,工程戛然而止,工地就废弃在那儿,无人再问。   再后来,废弃工地里就开始聚集流浪汉,这楼虽然盖了一半,但起码有个顶,档不了风却能遮雨,天不冷时流浪汉们就会搬到这里住。   可现在正值深冬,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流浪汉们大多去了大桥下和地下道里,而工地里留下的那个铁皮屋,冬天冷的就跟冰窖一样,没人能睡得着。   上午,分局询问了附近居民和大桥下流浪汉一些情况,得知爆炸的铁皮屋里已经许久没有流浪汉居住了,而且上一波流浪汉离开时,还特意将铁门锁了起来。   流浪汉们还说,虽然没有亲眼见到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但是在事发之前,先是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然后就看到工地那边有黑烟冒出。   而后在铁皮屋附近,民警很快发现了一名生还者,应该是爆炸时,被巨大的冲击力,和铁皮屋的门一起弹飞的。   此人虽然生还,却也被炸的陷入昏迷,身体大面积烧伤,双腿残缺,脸部也已面目全非,此时正在医院抢救。   而在已经熄灭的爆炸点中心,还找到了半具不完整的焦尸,已经炸的片瓦不剩的四周,还找到一些还未完全碳化的尸块组织。   根据分局法医的检验,判定在铁皮屋里炸死的死者也是男性。   而案发现场,经过反复勘查,最终找到了疑似电流装置的残骸。   也就是说,这绝对不是一起意外事故,而是有人布局的爆炸案。   ……   等到陆俨和薛芃赶到案发现场,陆俨的酒劲儿已经散了一大半。   刚一下车,南区分局的刑侦队长夏铭就迎了上来。   陆俨和夏铭打了招呼,第一句便是:“夏队在这里,正好。我喝了点酒,今天的任务我只是从旁了解,主要还是交给你们南区分局负责。”   夏铭一顿,很快应了:“好,我明白。”   陆俨跟着夏铭走进封锁区,边走边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死者和伤者的身份还需要进一步验证,结果下午就会出。”夏铭边说边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不过我们先在附近找到了这张证件,陆队你看,觉不觉得眼熟?”   陆俨接过手机仔细一看,证件有一半已经烧掉,名字部分只能看到一个“李”字,照片倒是能看清大半张脸,而且脸上还有一道疤。   这是……   陆俨目光定住,又将照片放大,仔细辨认。   隔了几秒,他嘴里喃喃道出一个人名:“李成杰?”   李成杰,江城在逃通缉犯,也是杀害王川、程立辉等多人的凶手。   但问题是,他的证件怎么会出现在现场?   难道这次爆炸案又是李成杰搞出来的,还是说,此人夜路走多了,自己也遇到了鬼,那死者和伤者之一,才是他?   陆俨再抬头看向已经被烧成灰烬的案发现场,那边薛芃等人已经开始第二轮取证。   此时此刻,现场还散发着烧焦后的气味。   陆俨迎着风,嗅到了一些,同时也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   这之后所有事都发生的很快。   因为案件疑似涉及到A级通缉犯李成杰,陆俨很快就打了份报告给潘震生,要求支队介入彻查。   而另一边,薛芃整个下午都泡在实验室里,面临着一轮接一轮的物证检验,还要和分局技术员做的上一轮进行讨论和意见碰撞。   等到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了,再一看时间,已经是四点半。   趁着喝水的功夫,薛芃坐下来,拿出手机,给陆俨发了微信:“你怎么样了,是在支队加班,还是回家了?我一直在忙,都忘记这茬儿了。”   不会儿,陆俨回了:“在支队,刚开完一个急会,正准备过来,和你们碰一下意见。”   薛芃说:“好,那待会儿见。”   不过几分钟,理化实验室和电子组也都有了进一步结果,几个科室的值班人员凑在一起。   片刻后,陆俨也进来了。   等众人纷纷落座,正准备开始讨论案情。   就在这时,座机电话响了。   薛芃将电话接起来,应了两声,按下免提键,随即说:“DNA鉴定室出结果了。”   只听对方说:“死者身份已经证实了,就是此前一直在通缉的李成杰,王川案和程立辉案的凶手。”   果然,真是他。   因为李成杰的身份,整个案子的性质也跟着变了。   陆俨半垂着眼,皱着眉,尽管心里早就有了预判,但也因此生出巨大的疑问。   李成杰,是被人灭口的。   但问题是,是谁?   程立辉生前和霍雍多有牵扯,而王川的死则是因为要给陆俨提供毒品线的线索,那条线是和康雨馨有关。   难道是康雨馨或是霍家人做的?   康雨馨近日正在忙着和贩毒集团里的其他大佬周旋,已经是焦头烂额,这个时候她还顾得上杀人灭口?   如果是她,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不得不这么做。   至于霍家,自从霍雍死后,霍家就风平浪静,没再牵扯出什么案件,似乎霍家唯一一个反骨的只是他一个。   霍雍这一死,李成杰就成了丧家之犬,可是这段时间他却一点行踪都没露,说明隐藏的很好。   只是隐藏的再好,也需要出来透气,江城对他来说也不是久留之地,他必须跑路,这就需要有人帮忙。   或许,就是在这件事情上出了岔子?   陆俨的心思飞快地转了一圈,转而又问DNA鉴定室:“那么伤者的身份呢?”   对方说:“伤者也有案底,我们和DNA库进行了比对,证实了这名男子也是江城人,二十七岁,名叫常锋,半年前才出狱……”   谁?   一瞬间,陆俨彻底愣住了,先是耳边发鸣,随即脑子也陷入空白。   有那么几秒钟,电话里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   而周围的人似乎在说话,他也听不真切。   电话里,DNA鉴定室的同事又说了几句什么,旁边有人应了,可是陆俨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芃走到他旁边,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臂。   陆俨这才醒过神,只是脸色仍是很难看,眼神里的震惊渐渐落下。   他第一句话便是:“请你再说一次伤者的名字。”   对方重复道:“哦,伤者名叫常锋,姓常的常,锋利的锋。”   ……   之后的会议,很快将爆炸案的过程还原了一遍。   从头至尾,陆俨都没有说过话,只是安静的听每个科室逐一报告结果。   电子组的同事播放了模拟还原现场的视频。   视频分成两段,第一段可以清楚地看到,根据现场找到的煤气罐残骸,判断现场的爆炸条件,能因为多大规模的爆炸,并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模拟。   所谓气体爆炸,必须是在空气中爆炸,意味着一定要有火源、空气和浓度极限,在地面上遗留面积大,肉眼可见,而且烟痕范围大。   视频很清晰的展示了,这次气体爆炸在抛射介质上的碎块,是如何形成现场那样的结果。   当然除了爆炸之外,还会燃烧,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陆俨的耳边却一直嗡嗡的。   他盯着视频画面,试图将那些杂音清除出去,但多次尝试未果,便将同事的讲解录进手机。   直到痕检科冯蒙开始发言,讲述为什么明明是气体爆炸,但这次的铁皮屋爆炸,却给死者和伤者造成了远大于气体爆炸的伤害,这就关系到痕检科在现场找到一些黑|火|药的成分。   而这些黑|火|药,就是在气体爆炸基础上,加大破坏力的主要原因。”   说话间,电子组同事播放了第二段视频,视频清楚的展示了如果在气体爆炸之中加入黑|火|药,所引发的威力。   视频里,距离黑|火|药比较近的模拟人物,在爆炸的一瞬间,身体被炸成十几块,而当时紧贴门口的另一个模拟人物,则和铁门一起弹出数米远。   陆俨视线发直,瞪着被弹飞出去的模拟人,久久不能回神。   而他脑海中闪回的,是南区分局的技术员传过来的现场照片,包括李成杰和常锋最后的模样。   在照片里,李成杰早已成焦尸,只能看出来是个人。   而常锋,一边脸部损毁严重,身体血肉模糊,露出来的皮肤不是深红色就是黑色,即便是陆俨,也难以从照片中分辨出常锋的轮廓。   整个会议按部就班的进行。   薛芃代表痕检科发完言,便坐在位子上看视频,但期间她不止一次回头,去看坐在最后面,身体沉在阴影中的陆俨。   他的表情很凝重,没有说过一句话。   薛芃明白,此时他一定正在消化这惊人的事实,如果伤者是个陌生人,他完全可以迅速进入状态,冷静客观的分析案情。   但此时躺在医院,命悬一线的人,是常锋啊。   别说是陆俨了,即便薛芃对常锋观感非常不好,对他冲动的行为十分不屑,到得知他被炸伤的那一刻,她都久久无法回神。   到现在会议过半,她仍觉得这件事太过玄幻,它突然的不像是真的。   就在刚才,她还不禁自问,会不会是搞错了,同名同姓?   直到同事将档案传过来,令他们清楚的看到那上面的照片和各项身份信息。   的确是常锋。   ……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其他人陆续离开,陆俨却始终没有动。   他留在位子上,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心绪尽快平复,只有彻底冷静下来,才能客观分析,才不会被情绪牵着鼻子走。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常锋,还是在他出狱后不久,艾筱沅拉着他们吃了一顿饭。   那顿饭约的很艰难,常锋早就将他的号码拉黑了。   陆俨心里也早有预感,即便见了,也恐怕是最后一次。   那天,艾筱沅努力地在打圆场,她很辛苦,他们都看在眼里。   后来等艾筱沅离开,常锋率先把话放出来。   他说:“在你的立场,我很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做。但是在我的角度,我没法再拿你当兄弟。”   陆俨不是个当断不断的人,他心里也很清楚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对人生中的分分合合也没有看的那么重,所以当下便说:“喝了这杯酒,好聚好散,祝你以后的人生,顺风顺水。”   ——祝你以后的人生,顺风顺水。   想到这,陆俨倏地抬起眼。   他吸了口气,在位子上坐直,很快将刚才的视频调出来,又反复播放了几遍。   而后他就一直撑着头看着,没有代入任何人,盯着视频中爆炸的轨迹,以及被炸成数块的死者,和被炸出门外的伤者。   据痕检科说,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气体爆炸,他们在现场还找到一些黑|火|药的炸点痕迹和残留物,而且炸点距离死者李成杰非常近。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成杰会被炸成数块。   当然,也因为李成杰的身体对黑|火|药爆炸进行了一些遮挡,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对伤者常锋的伤害。   与此同时,陆俨心里也生出两层疑问。   第一,为什么在气体爆炸的基础上,又多设置了一道黑|火|药,为什么不是二选一?   第二,在爆炸之前,李成杰和常锋之间发生了什么?   而这两个问题恰恰就是本案的关键,只要解开,案情就可以彻底还原。   陆俨想到这里,又将视频从头播放了一遍,他看的很仔细,还时不时按下暂停键,设想案发的种种可能性。   直到会议室的门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是薛芃。   ……   会议结束后,薛芃回到科室处理了一些工作,再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她知道,以陆俨的性格一定不会立刻就走,他会留在那里反复看视频,会沉浸式思考,会强行将诸多负面情绪压下去,迫使自己冷静。   薛芃很快去了茶水间,煮了一杯咖啡。   期间,她还接到张芸桦的微信,说刚接到常智博那边的消息,听说常锋被炸伤了,就是今天下午新闻报道的爆炸案,还说她正准备赶去医院。   薛芃快速回了:“的确是常锋,晚一点我和陆俨也会过去,现在还在局里。”   等薛芃回到会议室,果然,陆俨还在里面,他拧着眉头,直勾勾的盯着视频,好像已经维持这样的姿势很久了。   薛芃没有出声,将咖啡放在陆俨手边,就坐下来跟他一起看。   隔了片刻,陆俨终于动了。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才看向她,声音带着一点沙哑:“这个案子很蹊跷。”   薛芃明白他的意思,这次的案发现场并不难解答,证据也很充分,案发后也没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但就是因为一切都保存得很完整,再从案发现场推断案发经过,才会觉得奇怪。   薛芃没有提常锋半个字,而是站在工作角度,问:“你的意思是,凶手为什么选择两种爆炸方式?”   陆俨点头:“而且还是两种特性完全相悖的方式。”   薛芃说:“选择气体爆炸,一般都是为了延时而设置的,只有在这个密闭空间里,气体的浓度到达一个极限,再触发火源,才可以引发。而黑|火|药就简单粗暴的多,遥控、延时,或是条件触发都可以。”   延时、遥控?   陆俨没接话,眯起眼眸,脑海中忽然多了一条思路。   然后,他说:“如果只是气体爆炸,就现场找到的煤气罐来看,威力或许不足以完全造成两人死亡。所以在这个基础上,凶手又放置了黑|火|药,就是为了加大威力,确保两人都会被炸死。而且既是延时,那就会给受害人提供避难的时间,除非两人行动受限。”   一阵沉默。   薛芃只是看着陆俨,遂抬起一手,轻轻放在他的小臂上。   她心里也觉得不好受,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类似的事,她也经历过,她很明白无论其他人说什么,“会过去的”,“他会没事的”,那些都是假的。   薛芃的嘴唇动了动,正欲开口,就听到陆俨念出那个名字:“常锋……”   然后,她就看到他咬了咬下颌,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当时距离门口比较近,所以在爆炸的瞬间,和铁门一起弹了出去。我倾向于认为,他是在爆炸之前试图破门而出。”   薛芃轻点了下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李成杰没有跟着去帮忙,反而待在距离黑|火|药最近的位置?”   陆俨:“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在气体爆炸之前,气体一定会将铁皮屋充满,达到浓度极限,也许李成杰是吸入过量气体陷入昏迷。”   这样的推断,似乎合情合理,但这里面又产生一个问题,那就是常锋和李成杰的关系。   常锋和李成杰认识么?   他们是被同一个凶手抓到铁皮屋里进行控制的?   他们和凶手之间有什么恩怨,令凶手要用这样的方式将其杀害?   如果要杀人,一刀即可,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   转眼,天色黑了。   陆俨将几条思路记下来,准备去医院看望常锋,也是要亲眼去证实,躺在ICU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薛芃负责开车。   那一路上,陆俨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他一直皱着眉头,盯着窗外,想事情出了神。   薛芃看过去好几次,知道他还在消化,始终没有打搅。   可事实上,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一次常锋凶多吉少。   因为就视频还原案发经过来看,那爆炸的威力虽然已经将常锋弹出门口,却也足以造成重度烧伤,更不要说爆炸的威力还会对内脏和骨骼进行一定程度的破坏。   他还能坚持到现在,已属不易。   等陆俨和薛芃来到ICU外,常智博和张芸桦早已在了。   常智博就坐在长椅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好似一下子就被击垮了。   张芸桦原本正在宽慰他,见到陆俨和薛芃,很快起身,轻声将医生刚才的话转述了一遍,意思是,常锋伤势太过严重,现在只能尽量维持他的生命,但情况很不乐观,也许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陆俨没说话,只是垂着眼,轻轻点头。   薛芃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十指交扣在一起。   在那个瞬间,她感受到陆俨手指的力量,和那细微的颤抖,连他掌心的温度也变低了。   这之后,几人一直在医院留到很晚,但只能在ICU外等候消息,不能进去,最终商量的结果便是,常智博留下来等常锋醒来,其他人先回家。   出了医院大门,陆俨始终走在前面。   他走得很慢,薛芃看着他的背影,听着张芸桦嘴里的叹息声,迎着冬日的风,一时竟有些恍惚。   她们母女一起经历过两次亲人的离世,一次是薛益东,但那时候薛芃年纪太小,记忆有些模糊,还有一次是薛奕,那次张芸桦伤心欲绝,而薛芃也是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有时候甚至不发一言。   而常锋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到现在她还有点想不明白。   虽然常锋性子极端、偏执,在看待一些事情上很冲动,也很决绝,可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李成杰那种人混在一起的。   这件事,真是荒谬极了。   就在这时,陆俨忽然站住了。   薛芃诧异的抬头,只见他站在夜风中,转身时眉头紧锁,眼神沉黑,只动了动嘴唇,对她们说:“我去对面的旅馆开间房,就不回去了,要是常锋醒了,我也好及时赶过去。”   薛芃一顿,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到了嘴边,就只变成一句:“那……我先送我妈回去,再回去喂巴诺,明天一早,我来找你。”   陆俨轻轻颔首:“路上开车小心。”   薛芃:“好。”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23 12:00:00~2021-01-2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SSongSy 14个;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有猫饼吗? 50瓶;豆豆小少爷 20瓶;青阳、流转了眸光 10瓶;喵嗷喵 3瓶;不可休思、na、笨鸟 2瓶;上嵋、有所住、saebyeok、引羽、123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9   薛芃回到家, 刚将门打开,巴诺就迎上来,好似不会有任何烦心事, 但巴诺没见到陆俨,隐约间似乎又意识到什么。   薛芃给它添了狗粮, 就坐在一旁,看着它进食的模样出神。   屋里有些冷清。   薛芃满脑子想的都是陆俨最后的表情, 他受了很重的打击, 却又在硬撑着, 他的理智不允许他失措, 他必须保持着清醒, 才不会下错判断。   在面对挫折和打击的时候,他们的表现真是太像了,都是一样的不说话,一样的压抑情绪,因为他们都太理智了, 知道任何负面的情绪都只是对体力和精神的消耗, 不会有任何实质帮助。   遇到问题,他们都习惯了快速切换到解决问题的思维, 而眼下这个案子,还需要进一步侦查,陆俨一定不允许现在就沉浸在个人情绪里。   警察不是机器人,可是在某些时候,必须要强迫自己先做个机器人,等到可以松懈的时候,再做回人。   想到这里,薛芃闭上眼, 将头埋进膝盖,静坐了许久。   片刻后,巴诺吃完狗粮,凑过来挨在她身边,同时伸出爪子,搭在她的脚上。   薛芃一怔,抬头对上巴诺的眼睛。   巴诺“汪”了一声。   薛芃吸了口气,又道:“陆俨今天不回来了,一会儿我还得出门去找他,他现在脑子一定很乱,他需要有人陪着他,帮他整理思路,出主意,你在家乖乖的等我们,好么?”   巴诺又“汪汪”两声,表示回应。   薛芃揉了揉巴诺的头,很快拿起包出了门。   再度回到车上,薛芃深吸一口气,随即发动引擎,往医院的方向开。   夜,深了。   整个江城都安静的不可思议。   薛芃就着车灯的亮,盯着前面的路,脑海中一下子闪现出许多人的模样,包括被李成杰杀死的程立辉、王川,还有常锋、常智博,以及和常锋有感情牵扯的艾筱沅,等等。   似乎在这些人背后,潜藏着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所有人,所有事都吞没进去。   这一刻,薛芃出奇的冷静,却也觉得出奇的冷。   ……   薛芃用了一路的时间,整理着这几天经历的事,此时陆俨刚受到打击,他的思路一定很卡,而她相对客观一些。   昨天,她见到了秦博成,秦博成虽然副市长,却没有官场上的架子,他的眼神看上去也很真诚,不似一些官场老油条。   她的直觉告诉她,秦博成是个好官。   今天,她又见到了常智博,连常智博都说,秦博成是个干实事的好官,这与她的观感相符。   可就在谈论江城这二十年的变动,谈论“承文地产”、霍氏集团,包括一些政商话题时,常智博却露出了阴鸷的一面。   在那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她感受到一股戾气,仿佛一直潜藏在老好人面具之下,蛰伏许久,就像是毒蛇吐信。   薛芃知道,有些人有仇富心理,尤其是当自己遭遇不公待遇时,会对一些台前光鲜亮丽的富人生出敌意。   她也知道,常智博并非这样不理智且胡乱下判断的人,可他表现出来的对霍家的针对、敌意,依据又是什么呢?   而且他言之凿凿,说霍家是秋后的蚂蚱。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这样说。   再来便是常智博和常锋的关系。   以薛芃的性格,她不会跑去八卦别人家的事,更没有问过张芸桦。   常家父子出狱那天,是她去接的,她也是亲眼看到常锋和常智博如何冷战,她也没有往心里去。   但眼下常锋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些细节一个个也跟着冒了出来,令她不得不去想。   常锋为什么要和常智博冷战,父子俩哪来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会不会和常智博或是常锋入狱的事有关?   还有,常家父子出狱那天,陈末生也出来了。   常智博当时已经上了车,见到陈末生又突然下车,走过去跟他聊了几句。   他们似乎是关系不错的狱友。   在陈末生搞出密室案件期间,他还提到薛芃参与沈志斌被杀案的翻案重验工作,当时她就觉得奇怪,陈末生是怎么知道的。   后来再转念一想,应该是常智博告诉陈末生的,其它的她在那个当下也无暇去细想。   可是如今再把这个问题翻出来,又生出新的疑问——常智博为什么要告诉陈末生这个?   她和陈末生根本不认识啊,他们两人提起这件事的契机是什么,前言后语又是什么?   而且要谈论这件事,势必要见面聊,这么说他们一直保持联系?   ……   就这样,薛芃想了一路,直到车子开到医院门口。   薛芃找了个停车位,下车后她给陆俨打了通电话,却没有人接听。   直到薛芃走进旅馆,来到前台询问客人的名字。   前台打了内线电话,不会儿陆俨接了。   等前台说明情况,薛芃就拿着袋子坐电梯上楼。   来到六层,薛芃刚敲了两下门,门就开了。   陆俨身上散发着水气,他刚冲了个早,穿着旅馆的浴袍,乍一见到薛芃,眼神还有些发怔。   薛芃浅笑了下,进门后将袋子递给他,说:“我把换洗衣服给你带过来了,省得你没得穿。”   陆俨接过,低声说了“谢谢”,很快进浴室将衣服换上。   不到两分钟,陆俨就出来了,这才想起来问:“你这么晚过来,就是给我送衣服?”   “我不放心你。”薛芃坐在椅子上,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温度,“而且你现在脑子一定很乱,让你什么都不要想,早点睡觉,你又做不到。所以我就过来帮你整理思路。”   陆俨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垂着眼睛坐在床尾。   隔了片刻,他放下毛巾,抬眼间点了下头,说:“的确,我现在很乱,我也睡不着,我是真的需要有人帮我。”   薛芃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叹了口气,靠过去坐在他旁边,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肩膀:“那就别死撑了。”   陆俨很快将她圈住,他的脸就埋在她的肩膀上。   那个瞬间,薛芃感受到他身体的轻颤,他没有哭,也不能哭,但眼下却比彻底大哭一场还要难受。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桌前。   薛芃拿着旅馆提供的纸和笔,在上面快速画出人物关系。   常智博——常锋——李成杰。   然后,薛芃又在常锋和李成杰之间画了一个问号,随即看向陆俨:“现在的关系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常叔叔和李成杰应该不认识,常锋和李成杰为什么会关在铁皮屋里,是朋友,还是敌对,还是陌生人?”   薛芃的声音很轻,也很冷静,语调客观,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而陆俨听的专心,他很快就从刚才的负面情绪中抽离出来,跟着薛芃的梳理进入案情。   听到这,陆俨接道:“我个人觉得,可以先排除第一种。常锋和李成杰都不是轻易交朋友的人。李成杰独来独往惯了,他不信任任何人,也不会轻易与人靠近,就算接杀人的买卖,也不需要帮手。至于常锋,他性格虽然有些冲动,但骨子里是热血的,他当初因为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因为钱而坐牢,可是如果让他去杀人,去和李成杰狼狈为奸,他绝对不肯。”   薛芃点了下头,又在常智博和常锋之间,画了个问号,又问:“他们父子为什么冷战,你知道么?”   陆俨一怔:“他们父子在冷战?”   嗯?   薛芃愣了:“你不知道这事?”   陆俨摇头:“他们出狱后这半年,我和常叔叔,和常锋都只见过一面,没有深聊,他们也没有提起对方。倒是常叔叔去过我母亲那两次,听她说都是普通的串门,他待的时间也都不长,很快就走了。”   陆俨虽然一时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这的确是个信息,常锋和他冷战,是因为他揪住常锋的错,让他付出法律责任,坐了几年牢,那么他和常智博呢,又是因为什么?   这边,薛芃安静了几秒,很快将她接常家父子出狱那天的情况,仔细描述了一遍,然后说:“这件事我当时没有走心,毕竟那是别人家父子的问题,我一个外人不好介入,但是这半年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忽然又想起那天的情景,觉得很有意思……”   薛芃说到这,陆俨也拿走她手里的笔,很快在常智博旁边划了一条线,并在线的另一头写上“陈末生”三个字,接着又从“常锋”两字上延伸出另外一条线,写上“艾筱沅”。   直到落笔,陆俨的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这组人物关系不仅微妙,而且诡异。   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一群人,竟然都能联系到一起,是巧合么?   薛芃观察着他的脸色,轻声说:“刚才在过来的路上,我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每当我有这种感觉,我都相信它是有道理的,只是里面的规律我还没有抓到而已。而且我心里有一个疑问。”   说到这,薛芃的手指落在常智博的名字上:“常叔叔每次来家里看我和我妈,他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吃完饭也不会多待。今天你跟我回家,他也是听到我妈说起,立刻过来的,但走的时候也很急。他似乎很忙,但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陆俨一顿,说:“以常叔叔的年龄和坐过牢的案底,他是很难找到合适工作的。除非他在开网约车,否则什么样的工作可以随叫随到。”   说到这,陆俨又看向艾筱沅的名字,说:“还有艾筱沅,常锋一直对她有意思,上次筱沅也说常锋在追她。既然是追,那一定会频繁联系,会跟对方说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会交心,那么艾筱沅知不知道常锋这半年在做什么,和李成杰是怎么接触上的?”   一说到艾筱沅,薛芃也觉得奇怪:“好像常锋出事之后,艾筱沅一直都没有出现?”   陆俨没接话,只是沉思了几秒,随即拿出手机,很快找到艾筱沅的号码,拨了过去,同时按下免提键。   很快,手机里面就传出彩铃声。   薛芃和陆俨一同盯着手机屏幕,安静的等待。   响了足足半分钟,忽然接通了。   “喂。”艾筱沅的声音似乎有些虚弱,而且沙哑,鼻音也很重。   陆俨吸了口气,问:“筱沅,你这两天跟常锋有过联系么?”   “常锋?”艾筱沅明显一愣,支吾了两句,说:“没有啊……怎么了?”   陆俨眯了眯眼,忽然说:“他出事了。”   “啊……?出,出了什么事?”艾筱沅结巴了。   这一刻,陆俨反倒是出奇的冷静,就像是即将抓到猎物的猎人,将声音放低,呼吸放慢,说:“爆炸。他现在正在医院,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有时间,就过来看看吧。”   “什么……爆炸?怎么会呢……”艾筱沅的声音有些发抖,“可……可是我,现在在外地,我怕,赶不回去……”   陆俨的目光渐渐冷了,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艾筱沅又不是个善于掩藏自己的人,他只听到声音,就能想象到她必定满脸心虚。   至于在外地,这听上去更像是借口。   为什么要找借口呢,她是在逃避?还是躲避什么?   陆俨吸了口气,又问:“那明天呢?”   艾筱沅说:“明天啊……我,我尽量赶回来吧,也许可以,也许……”   可这一次,陆俨没有让她把话说完:“筱沅,常锋不行了。”   手机对面一下子安静了。   陆俨就坐在这边等,直到里面传出一声很小的啜泣声。   陆俨说:“总之,你尽量回来,见他最后一面吧。”   话落,他便将通话切断。   随即陆俨又迅速拨通了夏铭的电话,交代艾筱沅和常锋的关系,以及刚才那通漏洞百出的通话。   夏铭做刑警的经验丰富,一听就明白了,二话不说就让人迅速去追踪艾筱沅的手机信号,同时再派同事去她家里找人。   陆俨切断通话,就坐在椅子上出神。   薛芃没有打搅他,起身去倒了两杯水,回来递给他。   陆俨记得很清楚,常锋出狱后,艾筱沅是如何左右撮合,将他们拉到一起吃了那顿饭,她不忍心看到多年朋友就此决裂。   同理,这样的艾筱沅,也不会以“在外地”为由,不愿来见常锋最后一面。   陆俨喝了水,抬眼间,声音出奇的冷静,仿佛瞬间又恢复到平日的他:“我想不只是我,你也听出来了,艾筱沅她刚才很不对劲儿。她一定知道常锋出事了,但问题是,她怎么知道的?”   薛芃点头:“要么,就是她目睹了现场,要么,就是她此时被人控制了,而控制她的人,和爆炸案有关。”   而要证实这一点,只要夏铭他们找到艾筱沅的踪迹,就可以揭晓。   陆俨的目光又一次落向那张纸,遂很快拿起笔,说:“我有个新的想法。”   薛芃问:“是什么?”   陆俨快速在李成杰上面追加了两条线,一条指向“霍家”,另一条指向“康雨馨”,这套思路也是他今天在案发现场时就形成的。   薛芃垂眸去看,就听陆俨说:“在李成杰消失之前,他和霍雍、康雨馨都有联系,不过康雨馨这层联系比较直接、简单,她找李成杰似乎只是为了遮掩毒品线索,和让李成杰伏击我,反而是李成杰和霍雍的牵扯更深厚。”   陆俨边说边将康雨馨的名字划去。   薛芃接道:“李成杰一定知道霍雍很多秘密,甚至是霍家的秘密。虽然霍雍已经死了,可是在今天以前,李成杰还是个随时都会将秘密说出去的定|时|炸|弹。”   陆俨扯了下唇角,眼底冰冷,手上却很利落,很快又将“霍家”和“艾筱沅”中间连上线。   薛芃见状,愣了。   然后,就听他说:“爆炸案之前,艾筱沅听到了霍骁和韩故的对话,咱们分析过,应该是和车祸有关。”   薛芃一怔:“你是想说,这件事和常锋的爆炸案有关系?可是……就算她偷听到很严重的事,那也和常锋无关啊。再说,常锋和李成杰为什么同时被关在铁皮屋里?”   陆俨摇了下头,只道:“我只是直觉认为,这几件事有关联,至于答案是什么,我暂时也没有头绪。”   两人正说到这,陆俨的手机响了,是夏铭打回来的。   陆俨迅速接起,听到夏铭说:“片区的民警已经找到艾筱沅了,她在自己家,哪儿都没去。现在正在将她带回警局的路上,晚些时候,我们会安排一次询问。”   陆俨:“好,辛苦你们,我大概半个小时能到,分局见。”   陆俨话落,就拿着之前换下来的便服起身。   薛芃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这种时候,就算让他留在旅馆等待消息,他也坐不住。   趁着陆俨进洗手间换衣服的时候,薛芃将桌上的纸叠好,收进包里,靠着桌沿又整理了一下刚才的思路。   艾筱沅竟然在自己家里,没有在外地,也没有被任何人控制?   那她为什么要推脱去医院看常锋?   她在躲避什么人,在家里能躲得过去么?   薛芃有种预感,只要能将艾筱沅这样做的动机解开,这个案子就能破了一半。   而艾筱沅就是那个知道内情的人。   ……   四十分钟后,陆俨和薛芃赶到了南区分局。   一进门,夏铭就迎了上来,将两人请进办公室。   陆俨坐下,没有急着发问,而是注意到夏铭神情有异。   这时,薛芃问道:“夏队,询问笔录打算什么时候做?”   夏铭倒了两杯水回来,放下后,说了这样一句:“情况有些变化,我正要和你们说这件事。就在十分钟之前,艾筱沅的律师来了,他们要求先谈几分钟,按照规定,我们是不能干涉的,等他们谈完,我们的询问才会开始。”   此言一出,陆俨和薛芃都是一怔。   艾筱沅找律师了?而且来得这样快?   艾筱沅又不是爆炸案的凶手,用得着请律师么,还是这样急,反倒有一种此地无银的感觉。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薛芃打破沉默:“律师是她自己找的,还是有人帮她找的?”   夏铭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名片,递给薛芃。   薛芃耷眼一看,愣了。   ——立坤事务所。   江城数一数二的大律所,收费极高。   薛芃放下名片,说:“霍氏集团一直都是立坤的最大客户,艾筱沅现在就在霍氏投资的慈心医院做护士。”   夏铭似是笑了下:“一个护士只是被请回警局进行询问,只要她回答完问题,民警就会送她回家,不会刁难她,犯的着惊动立坤的人么?”   陆俨没出声,只是扫过名片上的名字。   不是韩故,是立坤另外一个大律。   这么兴师动众的,倒是有意思。   隔了几秒,夏铭看向陆俨,见他垂眸不语,面色深沉,好似想到了什么,便问:“陆队,怎么看?”   陆俨抬起眼皮,淡淡道:“来的这么急,还是大律出面,该说立坤有效率呢,还是急于遮掩什么呢?”   夏铭点头:“我也这么想,那位律师不像是来解决问题的,反倒像是怕艾筱沅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特意过来警告她。”   警告?   薛芃脑海中再度浮现出,艾筱沅在病房门口掉东西的画面。   是因为这件事而受到警告么?   似乎扯不到一起。   艾筱沅也没有理由,在接受爆炸案询问的时候,提到她在医院听到过什么。   而且就算真是警告,也应该是韩故亲自过来。   可霍家派的却是另外一个大律?   薛芃正想到这,就听夏铭说:“时间到了,咱们过去吧。哦对了,还有个情况,艾筱沅脸上有伤,像是被人打过。我们让女警给她检查过身上,也有一些伤痕,都是新伤,还没有浮现淤青,应该是这一天之内造成的。”   薛芃一顿,快速看向陆俨。   陆俨眼中也划过一丝诧异,脸色跟着变了。   陆俨问:“你们去她家里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夏铭说:“对,不过她现在是租房住,房东就住在她隔壁,民警过去的时候,也惊动了房东。”   有房东?那就好办了。   薛芃转而看向陆俨:“待会儿我想去她家里看看。我对她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去过哪里,非常感兴趣。”   既然被人打过,那衣服和裤子上一定会留下对方的痕迹,还有艾筱沅前一天穿的鞋,她去过哪里,是否到过爆炸案附近,她的鞋底都会回答。   陆俨意会,遂笑了下,说:“记得把手续办了,以免被立坤的人抓到程序漏洞。”   “放心吧。”薛芃应道:“那我这就走了,晚点联系。”   陆俨:“好。”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了,前面几章日常感情戏和见家长,不是白铺垫的,后面要用,等用的时候再写就来不及了。   ……   下面是一点废话,不想看的略过:   1、人设:   本文男女主设定都不是强人设,因为写这篇文不想强调个人英雄主义。   上篇悬疑文,顾瑶代表漩涡中心,所有事情都围着她转,所有事情都为了她的选择而服务,她是女王。   但是到这篇,男女主只是公检法司四大机关(简称司法体系)里的一颗小螺丝钉,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也没有只手遮天的权力。而在所有案件中,他们更多地扮演的是处理案件的旁观者,在整个局里,他们是棋子,是普通人,而不是下棋者。   上篇顾瑶可以身兼下棋者,是因为她没有被某个制度限制,她身居高位,有足够的权力,然而即便如此,也花了十年时间,也是在两个爹的“我知道你在做什么”的推波助澜下,做到了80分。   2、制度:   我国的司法体系和程序制度,是我写这篇文的主要依据之一。倒不是不能架空,而是我更倾向于在既有制度之内写这个故事,而不是为了天马行空方便开脑洞,就把妨碍我的东西踢掉。   我会觉得,正是因为有局限,才更符合现实逻辑。而且我非常厌恶强调某个警察、检察官或法官的能力,好似这个人无所不能,令旁边的同事看上去都像是弱智。要侦破一个案件,一定是靠团队的作用,所有螺丝钉都在工作。   大陆的程序制度,会额外限制某个人的权力,不管这个人是局长还是队长,制度都不允许他冒尖,也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个人私欲,和滥用权力的行为。   如果过分标榜某个人,比如我给男女主加光环,加强设定,打着声张正义的名义违法踩线,那么当这两位“英雄”有一天要进一步犯罪的时候,又有谁可以限制他们呢?生活中自我美化知法犯法的例子还少么?   就像《人民的名义》,在主角们都知道了谁是幕后黑手的前提下,仍然要依照程序去跟对方博弈,找证据,而不是打着除暴安良的名义,以暴制暴,以毒攻毒。   简而言之就是,上篇文我更注重人物命运的塑造,这篇文我看重的是整个局,而不在个人。   而你我都是观棋者。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24 12:00:00~2021-01-2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ISGREY、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梅 10瓶;fufufu 9瓶;猫孽孽 5瓶;球形也是身材 4瓶;喵嗷喵 3瓶;嘿、咸味草莓糖、不可休思 2瓶;saebyeok、huluobo、有所住、wiu?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10   艾筱沅的律师离开了, 南区分局的民警很快展开询问工作。   陆俨和夏铭都没有直接参与,只是坐在监控室里观看全过程。   整个询问过程,艾筱沅都显得坐立难安, 她好似很疲倦,脸和眼睛也都是肿的, 精神有时候会出现恍惚,可是当民警提到常锋被炸伤一事, 艾筱沅又止不住的哭。   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询问过程, 无论是艾筱沅, 还是问她的民警, 就连了解她性格脾气的陆俨, 坐在监控室里也是度日如年。   到目前为止,问出来比较有用的信息就是,艾筱沅自称昨天去了一家KTV唱歌,然后在KTV里遇到了朋友,而后坐朋友的车一起离开。   朋友还跟她一起回了家, 直到深夜才离开。   要证实这段信息的真实性, 只要明天一早,按照艾筱沅说的时间, 去调KTV和她住的小区监控,进行比对即可。   然后,民警又询问了她脸上和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艾筱沅支支吾吾的说,是她昨天和朋友在家里发生了一点冲突,互相推撞导致的,不需要验伤。   除此之外,其余的事艾筱沅就一问三不知, 包括常锋被炸成重伤,常锋之前和什么人有来往,等等。   艾筱沅还说,她和常锋只是朋友,没有其他关系。   询问进展到这里,夏铭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照现在这个情况看,要想在今晚就问出线索,怕是难了,除非是用疲劳战术。   可艾筱沅到底不是涉案嫌疑人,她是来配合询问的,而不是接受讯问,凡事还得留点余地。   又过了一会儿,等艾筱沅再次哭的泣不成声时,夏铭也终于转向陆俨,问:“陆队,怎么看?”   言下之意就是,还需要继续么?   陆俨撑着头,叹道:“让我和她谈两句。等我们聊完,我估计薛芃那边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叫人送她回去。”   夏铭:“好。”   ……   几分钟后,艾筱沅的情绪稳定了,民警也离开了询问室。   艾筱沅又在屋里发了会儿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放她离开,正准备起身往外走,这时询问室的门又开了。   陆俨平静的扫了艾筱沅一眼,将门关上,并将手里的纸杯放在她面前,然后就坐下来。   艾筱沅只和陆俨对视了一秒就飞快的低下头,这是下意识的逃避反应。   陆俨指了下纸杯,说:“先喝点热水。”   艾筱沅端起纸杯,一口气喝了一半,放下时长舒了一口气。   沉默了几秒,陆俨开口:“我现在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坐在这里,而是你的朋友,认识这么多年,我看到你有困难,我想帮你一把。在电话里,我说的都是真的,常锋的确很危险,院方也说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听到这话,艾筱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低着头,不声不响。   陆俨见状,又道:“如果你坚持什么都不说,这个案子我们也会查下去,会尽力去追查伤害常锋的凶手。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你放弃了这次机会,将来如果发生什么事,警方又该怎么保护你?对方不会因为你保守秘密,就放过你。”   艾筱沅擦了把脸,仍是不说话。   陆俨轻叹了一声,就坐在那里看着她,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去衡量。   如果在警察身份的基础上,再加一层朋友关系,这都不能令艾筱沅开口,他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一分半,艾筱沅突然动了一下,头微微抬起,声音很沙哑的说:“你当我是朋友……”   陆俨微微倾身。   接着,又听到她说:“那能不能先把监控关了,我只想跟我的朋友说几句。”   陆俨一顿,遂很快朝监控的方向看过去。   不会儿,监控关了。   陆俨示意艾筱沅:“你看看,已经关上了。”   艾筱沅抬头朝四周看了一圈,又把头低下来,比刚才放松了不少。   陆俨再度发问:“是谁伤害了常锋,你知道么?”   艾筱沅缓慢的摇了下头,却没多言。   陆俨通过她的肢体动作,和过去对她的了解,揣测着里面的意思。   也许是,她没看到人。   陆俨又问:“伤害他的人,和打你的人,是同一拨么?”   艾筱沅身体一僵,脸色变了,却在眨眼间飞快的轻点了下头,只一下,就不动了。   陆俨眯着眼,抓到了那个瞬间的动静。   也就是说,她虽然没有看到人,但是她被人打,以及常锋被炸伤,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   那么,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为什么爆炸案的铁皮屋里,受害的是常锋和李成杰?   那个时间,艾筱沅在哪里,难道已经被送回家了?   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几种可能性。一种是,艾筱沅和常锋招惹了某个组织,同时面临生命危险,而艾筱沅在这时候选择了自保。令常锋处于危险中。一种是,常锋站出来保护艾筱沅。还有第三种,那就是常锋得罪了人,对方教训他,并且用艾筱沅进行威胁。   当然,还要在这些可能性上多加一个前提,那就是李成杰。   常锋和李成杰,或者说艾筱沅和李成杰,有没有关系?   思及此,陆俨问:“李成杰你真不认识?”   在刚才的询问过程里,民警已经提到过这个人,并且告诉艾筱沅,他和常锋是一起出事的。   艾筱沅只摇头说不认识。   现在,陆俨又问了一次。   艾筱沅抬起头,再次摇头,说:“我真不认识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虽然她现在的状态很憔悴,眼睛也肿,可陆俨还是能从她的神态和眼神中判断出来,她说的是真话。   也是,普通人又怎么会和李成杰有交集呢?   陆俨安静了几秒,见差不多了,就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抛出来:“刚才那位律师,是不是霍家人帮你请的?”   艾筱沅一下子僵住,即便低着头,陆俨也能看到她的脸色在那一瞬间白了,而她放在桌面的手,也握到一起,紧紧攥着,指关节泛着白。   陆俨不动声色的将这些极力掩饰的变化收入眼底,将声音放的很轻:“是霍雍,还是霍廷耀?”   艾筱沅已经开始发抖了,随即飞快的摇头:“谁都不是,是我自己找的,是我朋友!”   陆俨没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而且无论眼前这个人是谁,他也从来没有尽信过证人的证词。   起码就他所知,没有一个证人是百分之百诚实的,即便这个证人说的话是他内心真实所想,他的记忆也会存在一定的剪辑和美化。   这也就是为什么同样一件事,不同的看到了,会有不同的描述。   隔了片刻,等艾筱沅慢慢冷静下来,陆俨又换了一个简单的问题:“我刚才看到你家地址,才知道你不住在原来那个小区了,怎么租房住了?”   他记得,艾筱沅父母在离异之前,曾有过一套房子,后来她父亲再娶,母亲再嫁,艾筱沅是和父亲以及继母住在一起。   艾筱沅一顿,笑了:“我继母也有个孩子,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好,很温馨,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的,我倒像是个外人,索性就搬出来了。”   陆俨又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艾筱沅又是一笑,低着头,片刻后才问:“真的帮得到么?”   陆俨一顿,正欲接话,就又听到她说:“就算你是警察,你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保护我的安全,就算你有这么多时间,你就能保证我会无灾无难么?大家都一样,出了事还得靠自己。”   此言一出,屋里安静了许久。   陆俨眯着眼睛,看着半垂着脸的艾筱沅,琢磨着她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忽然间明白了。   敢制造出这么大动静去杀人的,不仅是胆大包天,也许还有足够雄厚的背景和势力支撑这些人。   常锋的爆炸案,可能最终抓到的不是幕后主使者,只是个下手的,而艾筱沅大约是知道背后是谁,只怕这个案子了结之后,自己也会面临清算。   在这股势力面前,她认为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夹紧尾巴做人。   思路走到这里,陆俨叹了口气,既是明白她的难处,也是失望:“所以,你要选择永远沉默下去。”   艾筱沅没说话。   陆俨:“既然如此,我没有问题了,待会儿会有民警送你回家。起码在这一路上,民警会保护你。”   话落,陆俨便站起身。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艾筱沅突然看向他,追问:“常锋他,真的……”   陆俨一顿,却没有转身,他的手已经落在门把上,只道:“我想,你应该心里有数。”   ……   几分钟后,艾筱沅被南区分局的民警送走了。   陆俨走出分局大楼,对着夜空呵了口气,却没有急着离开。   等他走了两步,再一转眼,见到有个人蹲坐在旁边的地台上抽烟。   正是夏铭。   陆俨杨了下眉,走近时,夏铭也从台上起身,拿出半包烟:“来一支?”   陆俨摆手,随即问:“这案子你怎么看?”   夏铭笑了下,反问:“那要看,是站在刑侦的角度上,还是站在我个人的直觉上了。”   陆俨想了下:“有什么不同?”   夏铭:“如果是前者,我会回答你,这案子其实难度不大,现场找到那么多证据,要抓到凶手是迟早的事。”   的确,无论是黑|火|药来源,现场布置,或是顺着常锋、李成杰的人物关系去查,又或者是调附近的交通监控,早晚都能锁定犯罪嫌疑人。   陆俨笑了下:“那后者呢?”   夏铭又抽了一口烟,吐出来,对着前面的空地,说:“这么大的动静,这种有恃无恐的排场,我做刑警十来年,就只见识过一‘次’。”   陆俨很快意会:“你指的是,七年前从‘承文地产’背后扯出的器官贩卖、基因药、买|凶|杀|人那些犯罪事件。”   夏铭点头:“那年我可算是开眼了,因为牵扯重大,其中好几件都是发生在我们南区地界,我当时还是副队,因为参与侦破调查,还立了个三等功。”   说话间,夏铭又蹲下来。   陆俨也提了下已经皱巴的裤子,坐在台上。   就听夏铭说:“咱们都是刑警,我相信大家都一样,既相信证据,也相信直觉。怎么说呢,虽然这个爆炸案的手法,和当年我们调查‘承文地产’的一系列犯罪活动不太一样,可是这个无法无天的胆量,让我觉得很相似。”   陆俨没接话,和夏铭一样看着前面的空地。   他明白夏铭的意思,在这件事上他们观感一致。   如果只是凶狠之辈,就算手段再极端,也未必能在李成杰手上讨得便宜,更遑论将他炸成肉块。   在艾筱沅被带到南区分局之后不到半小时,立坤的人就来了,这就只有一种可能,她被人监视了。   炸弹狂徒再加上立坤的人,既有暴力又有法律,这就不是所谓凶狠之辈的格局了,这意味着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有足够的金钱和权势,既能请来杀手,也能用法律保驾。   放眼整个江城,有门路,有人脉,有能力做到这一步,最主要是还得有足够的胆量去做,还真是应了夏铭那四个字:有恃无恐。   此人必然十分笃定,就算怀疑到他头上,也掌握不了实证将他定罪,前面一定有人为他挡枪,又或者他自信有足够的关系可以抹平。   而最终这个案子,就会定性为一般的爆炸案。   思及此,陆俨淡淡道:“的确,无法无天。”   夏铭收回目光,看向陆俨,将嘴里的烟屁股拿下,问:“你有想法?”   陆俨也看过来,仍是出奇的平静:“如果我说,我想动一动这只大老虎呢?夏队有什么建议。”   夏铭眼里流露出惊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老实说,我就是个大队长,当年承文地产的案子也不是我侦破的,应该说是所有证据都到位了,一切都水到渠成,我就是捡了个便宜。哦,那案子怎么回事,你应该也清楚吧?”   陆俨颔首:“是顾承文的女儿顾瑶,她收集了十年的证据,每一件都是罪不可赦。”   夏铭:“是啊,这事儿要是换做咱们刑侦和经侦,再加上检察院各部门一起配合,去查承文地产的老底,这些犯罪分子是不会配合的。咱们的人只能从外围渗透,难度相当大。除非内部高层有人,人家还愿意做线人……这样保守估计,就算所有部署都到位,内外配合的也好,也得三五年,但是在这段时间里,会被销毁多少犯罪证据,那就不好说了。”   是啊,当初要不是顾瑶收集了十年证据,而且连自己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有后来的大厦倾颓?   在那之后,虽然各路有连带关系的人都在接受调查,可是光靠几个刑警是查不过来的,很多事早就超出了刑警的职权范围。   那时候成立的是省级专案组,各个司法机关的人都有加入,大家各司其职,按照行政、刑事、经济罪案各方面标准去立案起诉,光是这些后期调查,程序上的层层审批就折腾了一年之久。   说到这,夏铭却话锋一转,笑道:“不过要是你来牵着个头,也许还真能动一动背后的大老虎,到时候要是用的上我们南区分局,知会一声就好。”   陆俨也笑了:“一定。”   ……   同一时间,薛芃和刑侦支队的李晓梦、张椿阳也正在艾筱沅家取证。   李晓梦和张椿阳也向房东进行了初步询问,得知艾筱沅昨天的确是很晚才回来,而且还带了个朋友。   后来艾筱沅家里发出了一些动静,似乎有争吵声,女房东就敲门问了几句。   门是艾筱沅开的,她当时明显哭过,却告诉房东没什么大事,只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女房东也不好干涉太多,就提醒两句说,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动手,要实在不行,还可以报警。   半夜的时候,艾筱沅所谓的男朋友走了,好像是三点多,因为女房东睡眠浅,隔壁关门的时候,她听到了,还看了眼时间。   等到白天,房东又去敲了艾筱沅的门,还问了几句,见艾筱沅似乎没什么事,也就作罢了。   所以可想而知,当这天晚上,艾筱沅前脚被民警带走,不到两小时又来了一波警察,还说要进屋取证,女房东心里得有多紧张。   女房东拿出钥匙给薛芃等人开门时,嘴里还一直在问,艾筱沅是不是违法了,严不严重,会不会惹麻烦,会不会影响她等等。   当房东的,什么样的租客都遇到过,当初她也是看艾筱沅性格温柔,不像是惹事的人,而且还是护士,应该很注意卫生,所以才把房子租给她。   谁曾想艾筱沅平时乖乖巧巧的,这一出事,就惊动了两拨警察。   李晓梦安慰房东的同时,问了不少艾筱沅平时都和哪些人来往。   而在艾筱沅的卧室里,薛芃一边听着房东的话,一边收集物证,先是在洗衣篮里发现一身衣服,衣服上有些干涸的液体和类似彩妆的成分,折在里面的部分还残留着酒精味儿,应该是前一天穿去KTV的。   鞋柜那里还放了几双鞋,除了磨损度比较严重的球鞋,上班穿的护士鞋,还有几双像是私人活动才会用到的中跟和高跟鞋。   薛芃仔细检查了鞋底,发现艾筱沅很爱惜自己的物品,甚至有些洁癖。   那几双中跟、高跟鞋的鞋底都贴了底膜,而且都是名牌,要三四千块,甚至更多,鞋底是真皮的,不耐磨,怕水,而鞋底贴膜就可以起到保护作用。   不止如此,有的鞋不仅贴了膜,贴膜上还没有沾到太多脏东西,上面还残留着清理过的痕迹,而且鞋子是明显穿过多次的,说明艾筱沅回家后还用湿纸巾擦拭过鞋底贴膜。   但是这里面有一双中跟鞋的鞋底,完全没有擦过,而且鞋底粘的灰尘颗粒十分的新,应该是前一天穿过。   薛芃又打开艾筱沅的衣柜扫了一眼,有几件大衣,均是羊毛或者混羊绒质地,每件大衣外面还罩着防尘罩,包括其他毛衣、裤子、裙子,均有细心打理的痕迹。   等取证出来时,薛芃刚好听到房东跟李晓梦说到艾筱沅的交友情况,说前段时间经常见到有个年轻男人和她一起回来,但都不会留到很晚,两人看上去感情不错,还手拉着手。   李晓梦拿出常锋的照片给房东辨认,房东一眼就认出:“对,就是他,好像是姓常吧,见到我还会跟我打招呼。”   李晓梦又问:“那昨天晚上送艾筱沅回来的男人,您见过么?”   房东说:“没见过,头回见,不过我看那人穿的人五人六的,一身西装好像不便宜,应该比那个常先生有钱。”   薛芃又拐进浴室检查了一番,随即来到阳台和洗衣机前取证,发现洗衣机是涡轮的,尺寸偏小,设置洗衣的几个功能按键,最长的也就是四十五分钟,如果开启洗内衣模式,只有十五分钟,快速洗涤只有十分钟。   这种洗衣机不适合攒一星期洗一次衣服的人,而且洗衣时间短,桶的容量有限,一次也就洗三四件,方便每天随手洗一桶。   薛芃出来问:“艾筱沅是不是每天都会洗衣服?”   房东说:“对,她几乎每天都洗,除非特别忙,可能和第二天的一起。”   薛芃又问:“那她今天出去过么?”   房东摇头:“没有,她一整天都在家,说不舒服,休息两天。”   薛芃没接话,再次肯定在洗衣篮里找到的衣服,和在鞋架上找到的那双没有擦拭鞋底的中跟鞋,应该就是前一天穿过的。   而艾筱沅今天一整天没有出门,有一部分原因是源于受伤,需要休息,还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才受到威胁,不敢出门。   这么看来,她是真的很不舒服,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身上有伤,心里也有压力,就连顺手洗两件衣服的精力都没有。   ……   等从艾筱沅家出来,几人一路走出小区。   刚来到门口准备上车时,薛芃脚下忽然一顿,注意到空旷的路面上,多了一道影子。   那影子还在上方来回晃动。   薛芃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天空,视线很快定住了。   在那上面晃动的正是一台无人机,而且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忘了我有没有说过,我有个朋友一直帮我看文。就是我每写完一章都会甩给她,看看剧情逻辑有没有bug,人设崩不崩。   差不多是从15年开始吧,到现在写过一篇商战,一篇职场,两篇科幻,两篇言情,再加上19到现在写了两篇悬疑,真是什么题材都摸过,她也跟着我一直跳题材,而且她一直都不觉得我的文烧脑。   我自己当然也不会觉得了,毕竟是我写的。   然后我每次问她,读者说烧脑,你觉得烧了吗,她都是问号,问我哪里烧?我只能说,不知道才问你啊。   →_→这个问题,我们俩是回答不了的,始终是未解之谜。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25 12:00:00~2021-01-2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格洛家的许甜甜、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语花忆、彤、yumyum 20瓶;domino 10瓶;取名费劲、superRu 5瓶;爱天の云、喵嗷喵 4瓶;123Zzz 3瓶;球形也是身材、嘿、不可休思、na 2瓶;huluobo、我爱学习、有所住、saebyeok、kikomizuha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11   薛芃站了几秒, 视线始终盯着那台无人机,脑海中也划过陆俨的话——静音,高性能, 可军用,售价在两万五千美金左右。   若不是此时已经到了凌晨, 附近灯光昏暗,住宅区外面的马路太过安静, 既没有车辆也没有行人经过, 只有一个影子在地上晃, 她恐怕还不会注意到。   薛芃不动声色的拿出手机, 对着它拍了一张。   以它的敏捷度, 早就可以飞走,或者躲开它的拍摄,可它却在那儿盘旋了几圈才离开。   张椿阳走过来说:“这么晚了,还有人玩无人机,还是个高档货, 厉害了。”   薛芃接道:“嗯, 听说这个型号很贵。”   等上了车,张椿阳回了:“何止贵, 操作起来也不容易,一般人可玩不起。”   薛芃笑了下,没接话。   因为无人机的出现,也令她心里多了几层疑问。   它和上次给她送照片的那个,会不会是同一个?   无人机这么晚飞过来的用意是什么,监视艾筱沅?   正想到这,手机进来一条微信。   陆俨:“我这里完事了,你们呢?”   薛芃:“刚结束, 上车了。”   话落,薛芃就将刚才拍的照片发给陆俨。   陆俨问:“这是刚才拍的?”   薛芃:“嗯,在艾筱沅家门口。你看看,和你上次在我家小区监控里看到是同一个么?”   陆俨:“型号一样。”   型号一样,那么是同一台的几率就变高了。   这样高性能的无人机,全江城也不会有几个人在玩,而且还要会玩,玩得起。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无人机的主人,为什么同时关注她和艾筱沅?   他是谁?   薛芃很快从兜里拿出那张在旅馆里写的人物关系图,摊开后,又拿出笔在艾筱沅旁边延伸出另一条线,并且在线的末端写上她自己的名字。   艾筱沅——薛芃。   这只是两角关系,还差一角。   至于第三个角,她快速过了一下思路,想到这样几个人:陆俨、常锋、霍骁、韩故。   常锋可以排除掉,陆俨更不可能。   至于霍骁……在她之前收到照片和钥匙的时候,霍骁才苏醒,那件事霍骁的操作可能性太低了。   那么就只剩下:韩故。   韩故,可能么?   ……   等薛芃回到旅馆房间,已经过了凌晨。   陆俨开门时还有些诧异,第一句便是:“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   薛芃笑了下,进门后说:“过来看看你。”   陆俨没说话,很快给她倒了杯水。   之后的几分钟,两人很快交换了一下今晚的事,包括艾筱沅死都不肯承认,以及薛芃在她家里找到的物证。   接着薛芃去浴室简单洗漱,出来时,已经将刚才的信息消化的差不多了,问道:“你怀疑霍家?”   陆俨放下手机,说:“不是怀疑,而是就目前得知的信息,除了霍家,也没有其他备选。”   当然也可能是其他人,可是总要有怀疑的依据。   这倒是。   薛芃从外套兜里拿出那张画着人物图的纸,递给他:“我把自己的名字加上去了,然后联系艾筱沅,我想,可能用无人机来监视艾筱沅,和给我送照片的人,也就只有韩故。”   陆俨安静了几秒,说:“我现在忽然有个思路。”   薛芃一顿:“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陆俨这样说,她心里会跟着一咯噔。   陆俨又拿起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韩故”二字,随即说:“就过去和霍雍有关的案子,以及韩故来警局处理善后的手法来看,他是个手段‘温和’、圆滑的人。当然这个形容不够准确,不过他从没有用直接发生冲突的方式。虽然现在还没有比对KTV和艾筱沅住的那个小区的监控,但我相信,房东所说的穿西装的男人,不是韩故。”   薛芃点头:“的确,这不是韩故的风格。”   陆俨又道:“至于你怀疑无人机这块,我暂时没有其他认定的人选,我也觉得他最可疑。如果假设无人机和韩故有关,那么现在就可以确定一件事——威胁艾筱沅,炸伤常锋的人,和韩故这边是两拨人。”   陆俨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在纸上画出思路图。   先是两条平行线,平行线旁边写上几个关键词,形成壁垒分明的局面。   在韩故这条线上,有“照片”、“钥匙”、“康雨馨”、“霍骁”、“方紫莹”等。   薛芃顺着陆俨的笔迹一一看过去,心里过着每个词代表的意思。   照片和钥匙是无人机送来的,照片里除了薛奕,就是康雨馨和霍骁,而薛芃也问过韩故,是不是怀疑薛奕的死和方紫莹无关,而是另有其人。   紧接着,陆俨又写了几个名字,仍是韩故这条线:霍雍、霍廷耀、艾筱沅、钟钰。   陆俨笔尖一顿,说:“这四个名字是比较次要的,霍雍已死,艾筱沅和韩故目前还看不出明显的关联。至于韩故帮钟钰处理法律问题,也是因为他和陈凌的交易,陈凌帮他看着方紫莹,而他就帮钟钰辩护。”   说起钟钰,薛芃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后来监狱那边有没有问过钟钰那瓶水的事,她取水的地方到底是不是茅子苓抛尸的湖?”   陆俨点头:“问了,钟钰的答案依然不变,她说时间太久了,早就不记得了。”   答案不变?   薛芃皱起眉,说:“奇怪,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故弄玄虚的必要?”   “当然没有。”陆俨说:“我也想过这里面的问题,也许从一开始咱们就搞错了。”   薛芃一怔,隔了几秒,忽然明白了:“你是说,水也许不是钟钰取的,而是有人转交给她。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是哪个湖,又不能把事情说破,便只能说不记得。”   陆俨:“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原因。陈凌留下水做线索,季冬允多次提起那瓶水,包括后来茅子苓又选择在那里抛尸,事情已经逐渐明朗,这时候钟钰完全可以回答说就是那个湖,可她没有,依然说不记得。我想,她根本不是为了湖水的地理位置而保密,而是不希望警方知道还有第三人。”   薛芃喃喃道:“那么这第三人会是谁?”   陆俨:“陈末生、茅子苓都有可能,甚至是那个帮助陈末生,一直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就是那个程崎。”   薛芃:“哦,说起程崎,我忽然想起来,给韩故送霍雍那片耳朵的男人,也是很年轻,戴着口罩。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陆俨:“可能性很高。”   隔了片刻,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整理着思路   直到陆俨重新拿起笔,又开始在第二条线旁边罗列名字:爆炸狂徒、李成杰、常锋、艾筱沅、立坤。   薛芃安静的看着,等陆俨落笔,她说:“这么看来,这波人的行事手段更果决,也更狠。相比之下,韩故的确比较圆滑、周全。”   陆俨放下笔,接道:“有时候是圆滑,但有时候我会觉得,他的圆滑是因为顾虑太多,行事受限,还要隐藏动机,所以才会给人‘周全’感。”   是啊,如果一个人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也没有任何力量去制衡、约束他,那么这个人又何必逼得自己圆滑,事事周全呢,他完全可以随心所欲。   思及此,薛芃说:“而炸伤常锋,威胁艾筱沅的人,似乎没有这么多顾虑,否则也不会用这么张扬、极端的手段。”   陆俨没接话,很快在两条线上圈出两个名字,分别是:李成杰、霍雍、康雨馨。   然后,他说:“这三个人的关系,虽然在证据上还没有确实,但是在行动线和动机上,已经可以联系起来。你有没有发现,李成杰做事比较‘阴’,无论是他设计在工地袭击我,还是将程立辉抛尸在自然保护区,还有翻窗给王川注射毒品,他都充分利用了环境条件,没有直接硬碰硬。”   薛芃回忆着,说:“我同意,李成杰的手段有他自己的风格,这个是他无论如何掩饰都没用,而且他还在马房里藏了手机。”   陆俨又圈出一个名字,就是“炸弹狂徒”,然后说:“而这个人的手法就比较粗犷了,更变态,也更极端。李成杰和这个人,就像是韩故和那个威胁艾筱沅的男人,双方有很强烈的风格对比。”   薛芃接道:“这倒很像是个食物链。”   陆俨笑了下:“或者是大鱼吃小鱼的关系。你看,这个人去威胁艾筱沅,还打了她,等艾筱沅被带去南区分局,立坤大律就出现了。可是另一边,却有无人机在艾筱沅家附近监视,如果无人机就代表韩故,这也可以直接说明,韩故和威胁艾筱沅的是两拨人,而且韩故处于弱势,不够筹码正面抗衡,所以只能用这种遮遮掩掩的方式。”   陆俨说到这,又将“霍骁”的名字圈起来,接着说:“现在很明显,有一股势力出现了,这股势力可以在瞬间要了李成杰的命,还有立坤做后盾,同时令韩故忌惮。”   薛芃一顿,很快意会了:“而且,他根本没有把康雨馨和霍雍看在眼里。康雨馨和霍雍利用李成杰做事,是因为李成杰的手段不够张扬,不至于惹来太大麻烦,可是这个人敢直接找人炸死李成杰。而这些事,都是在霍骁醒来以后发生的。”   话音落地,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薛芃盯着纸上的名字,而陆俨却半合着眼,仿佛在沉思什么。   会是霍骁么?   霍骁才醒来不久,最近还在复健期,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都没有回到最好的状态,他犯的着这么着急做这些事么?   思路走到这里,陆俨抬起眼皮,忽然道:“那天艾筱沅偷听到霍骁和韩故对话,吓了一跳……”   薛芃跟着说:“对,咱们分析过,应该和车祸有关。”   陆俨:“那么霍骁如果要行动,也应该是先为自己报仇吧?”   薛芃:“如果是这样,霍骁找人杀李成杰做什么,难道是李成杰做的?手法上不太像啊。”   陆俨:“常锋就更不可能和车祸有关了,一年前他还在坐牢。”   薛芃目光一转,看向“艾筱沅”,说:“我反倒觉得,常锋是被艾筱沅连累了。”   说到这,薛芃很快将李晓梦询问艾筱沅房东的细节讲了一遍,然后又道:“看来常锋真的很喜欢她。”   陆俨眉头紧皱,隔了几秒摇头:“如果只是因为艾筱沅偷听到他们的对话,就令常锋被连累,实在说不通。”   说到这,陆俨又拿起笔,指着“韩故”和“霍骁”的名字,说:“现在来看,韩故和霍骁应该是同路人。”   薛芃点头,想到韩故多次帮霍骁约她见面的事,没有半点勉强,还很主动,便说:“韩故一直都在为霍骁做事,不像是被逼的,他很配合。”   陆俨又指向“李成杰”:“那么指使炸弹狂徒炸死李成杰的,就不可能是霍骁。韩故和威胁艾筱沅的人风格太过迥异,霍骁不太可能会同时用这两种人,他要选择稳妥、保守的方法,就不会欣赏张扬、极端的。这样一来,霍骁的可能性就降低了。”   不是霍骁么?   思路到这里,似乎又卡住了。   如果不是霍骁,还能是谁?   薛芃撑着头,纠结道:“所以说还有一个人,根本不把李成杰这种小角色看在眼里,而且随时可以差遣立坤的大律为他奔走,韩故也很忌惮他?会不会是康雨馨?”   陆俨一顿,皱了下眉心,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就听薛芃说:“你看,咱们猜测的方向是胆大妄为、有恃无恐的人,还找了立坤这样的法律后盾。以康雨馨过去的行事风格,她会选择隐藏自己,才用李成杰。但是现在她正面临贩毒集团几个大佬的排挤,形势于她不利,相比她也知道警方在盯着她,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难免病急乱投医,选择狗急跳墙的反击方式也是合理的。”   陆俨没接话,只是顺着这个可能性去思考。   李成杰帮康雨馨做事,必然知道康雨馨不少秘密,灭口李成杰的确合理。   那么艾筱沅和常锋呢?又是什么原因?   难道还是和霍骁的车祸有关?   薛芃问:“除了她,还有没有其他人选?”   陆俨点了下头,眼神跟着扫向那个名字,笔尖也落在那三个字上面,正是霍廷耀。   直到薛芃看过来,两人目光交汇,陆俨又道:“我也只是瞎猜,现在没有任何证据,纯靠逻辑推导。”   薛芃又看向名单,似乎除了已经被逼到绝境的康雨馨之外,也就剩下霍廷耀符合了。   薛芃问:“那动机呢,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陆俨摇头:“我也想不到,他的可能性很小。”   “哦,对了。”薛芃忽然想起一事,“从艾筱沅家里找到的衣服和鞋子,虽然还没有出检验结果,但是上面留下的痕迹我已经采集好了,初步判定,鞋底的灰尘和常锋被炸伤的工地泥土无关。在这件事情上艾筱沅应该没有撒谎。”   陆俨没接话,一提到艾筱沅,就想起她在南区分局说的那番话。   而在这件事情上,陆俨没有立场去谴责她,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他是警察,经受过严格训练,在个人利益和大局利益面前,他会选择后者,这就像是人和动物躲避火灾,消防员却要往里面冲一样。   他总不能要求艾筱沅在这时候放下个人,不要那么自私,把幕后主使供出来,并且承诺她一定会没事。   想到这里,陆俨叹了口气,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说:“早点睡吧,一点多了,明天还要早起。”   薛芃“嗯”了一声,在里面的单人床上躺下,盖章被子,等陆俨关灯上床,屋子里陷入黑暗,许久都没有说话。   黑暗中,只能听到陆俨翻身的声音。   薛芃轻声叫他的名字:“陆俨。”   陆俨:“嗯?”   薛芃一顿,又道:“没事了,早点睡。”   陆俨:“好,晚安。”   薛芃:“晚安。”   ……   这一夜,陆俨和薛芃睡得都不踏实,昏昏沉沉的,反复做梦。   薛芃的脑子很乱,梦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白天想得太多,接收的讯息太多,大脑消化不过来。   而陆俨也是一样,翻来覆去,天蒙蒙亮时他就起身了。   薛芃那时候还有点迷糊,眼睛睁开一道缝,就听他说:“我先去医院,你再睡会儿。”   薛芃应了一声,不会儿又睡着了。   等到九点多,薛芃起身,却觉得十分困顿,脑子发昏,眼睛也很干涩。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有陆俨的信息。   薛芃洗漱完毕,下楼退房,走出旅馆时给陆俨打了电话。   陆俨说:“常叔叔说,清晨的时候常锋醒过来一次,院方给他打了药,允许常叔叔进去见他一面,他在里面待了十五分钟,之后常锋又昏迷了。”   薛芃:“那他的情况……”   陆俨:“不乐观。”   薛芃轻叹一声,在医院门口的小超市买了早餐,给陆俨和常智博送了过去,之后也没有久留,而是直接开车返回实验室,准备检验前一天采集的物证。   直到中午,薛芃和痕检科加班的同事有了结果,经过比对,发现艾筱沅衣服上和鞋底留下的痕迹,和常锋所处的案发现场采集到的样本,完全不吻合。   而孟尧远和程斐,早上去了一趟KTV,按照服务员提供的信息,到艾筱沅待过的包厢里采集痕迹,拿回来进行比对,证实艾筱沅的确到过这个包厢。   至于南区的民警,也调到了KTV和艾筱沅所住小区的监控录像,无论是时间还是人物信息,均和她的证词相符。   前一天晚上,艾筱沅的确到过KTV,在里面逗留了两个小时,而后和一个西装男人一起出来,上了车。   车子开到艾筱沅住的小区外,艾筱沅又和西装男人一起下车,一起进门。   大约半夜三点半,西装男人从小区离开。   而后有消息传来,说到艾筱沅家里的西装男人,正是第二天晚上去南区分局见她的立坤律师,名叫冯齐正,四十来岁,比韩故在立坤的资历更高,根基更深,手段是出了名的强硬,而且被众多同行所忌惮。   薛芃听到消息时,顺手搜了一下冯齐正,注意到他处理的案子都不小,而且有几件是和霍氏在内的几家大集团有关。   网上也有匿名网友在爆料,说江城有两大事务所,过去的昭阳,如今的立坤。   昭阳是“承文地产”的法律后盾,而立坤就抱紧了“霍氏集团”的大腿,承文地产倒了,霍氏集团趁势而起,昭阳也被立坤踢下神坛。   法律圈的事,薛芃一向很少关注,但也听过昭阳和立坤明争暗斗的故事,更在警局见过昭阳和立坤的人,同时来为自己的当事人善后,而因此对上。   这两大事务所是冤家,毋庸置疑。   而冯齐正和韩故都是立坤的人,只不过在资历上,冯齐正压了韩故一头,这也符合昨晚陆俨的分析——韩故是在忌惮某人。   那么,韩故忌惮的是冯齐正呢,还是忌惮能请冯齐正亲自出面,“料理”艾筱沅的幕后主使呢?   薛芃正想到这里,就听到身后不远处,孟尧远和程斐正在闲聊。   孟尧远说:“这个冯齐正不是高级合伙人吗,要对付一个弱女子,犯的着他亲自出面吗,还打人,简直了……”   程斐接道:“就是因为要打人,才不方便交给下面的人做吧,而且这也没证据啊,艾筱沅自己不报警,还说就是因为情感纠纷互相推了几下,民警也没辙啊。”   冯齐正有没有打艾筱沅,此事没有真凭实据,只能通过房东转述,和艾筱沅脸上的红肿来推断。   而且说到打人,得轻伤以上才能追究刑事责任。   如果双方都说只是推了几下,不小心,而且连被打的当事人都说没什么,这件事就很难追究。   要不怎么说,就怕流氓有文化呢,知法犯法,更难对付。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26 12:00:00~2021-01-2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下雨天长蘑菇 30瓶;喵嗷喵、21746789、风吹陀螺 10瓶;疯橙子 5瓶;如人愚人 4瓶;球形也是身材 2瓶;huluobo、saebyeok、有所住、傻笑的傻笑、123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12   中午, 薛芃将报告做好,传给南区分局。   没多会儿,就接到陆俨的微信, 只有四个字:“常锋走了。”   薛芃心里一抖,愣在椅子上好一会儿, 随即拿起包和手机就往医院赶。   半路上,薛芃给陆俨拨了电话。   两人交谈不多, 陆俨只说, 很快就要安排给常锋的尸体做尸检, 还说常智博起先是反对的, 只想好好办理常锋的后事。   可这是刑事案, 就算家属不同意,警方也要照章办事。   但陆俨还是花了不少时间说服常智博,直到他同意。   而后,薛芃又给张芸桦拨了通电话,得知张芸桦也在赶去医院的路上, 声音里也有些哽咽。   薛芃安慰了母亲几句, 心里也受到不小的冲击。   等到了医院走廊,老远只见陆俨站在走廊里, 和已经赶来的南区分局的民警、法医正在交谈。   隔着一段距离,薛芃朝他抬了下手,转头就去找张芸桦和常智博。   张芸桦之前在微信上说,他们在院子里,花坛附近。   薛芃来到后院,果然看到一个大花坛,走近一看,见张芸桦坐在长椅上长吁短叹, 却不见常智博。   薛芃走上前问:“妈,你怎么一个人,常叔叔呢?”   张芸桦擦了擦眼睛,说:“哦,刚才我们还在一块儿,后来他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个朋友过来了,他去见个面,马上回来。哎,我这还买了热饮,还说等他回来喝,这都去了半天了……”   薛芃扫了一眼张芸桦手里的塑料瓶,说:“给我吧,我过去找常叔叔,要是找不到,我再回来。”   张芸桦:“也好。”   薛芃接过塑料瓶,放进包里,抬脚就朝张芸桦指的方向走。   ……   走了不到一百米,人越来越少,风也越来越大。   直到越过一个拐角,风小了。   薛芃左右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正准备返回,谁知就在转身的瞬间,却瞄到两个人影。   那两个人就站在一条走廊的门里,门关着,而那道走廊可以直接通向医院的前门,其中一个人正是常智博。   薛芃不疑有他,很快往那边走。   只是越走近,越发现那两人脸色凝重,十分不对。   常智博不似悲伤,而是愤怒。   不过想来也在情理之中,儿子被人炸死,换做是谁不生气?   至于旁边那人,看着倒是很年轻,最多二十七八岁,肯定没有三十,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安慰常智博,反而十分的冷。   这一瞬间,薛芃迟疑了,虽然因为两人的站位,看不清他们的口型,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直觉却告诉她,他们聊的不是处理常锋的后事,而是其他。   是什么?   有什么事会比现在处理常锋的后事还重要?   只是薛芃刚想到这里,门里那个年轻一点的男人忽然抬了下头,朝她这边看过来。   他发现她了。   男人的嘴唇轻轻动了几下,是在对常智博说话。   紧接着,常智博也看了过来。   也正是因为男人抬起脸这个动作,令薛芃更直观的看到口型。   她眯了眯眼,他说的似乎是:“是薛芃,我先走了。”   随即他就飞快的转身,朝走廊的另一边走。   怎么,他认识她?   这个疑问自脑海中滑过,薛芃也踩上台阶。   她正准备拉开那道门,门就从里面被常智博推开了。   常智博堵在门口,问:“小芃,你是来找我的么?”   薛芃对上常智博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点头,随即从包里拿出那瓶水,递给他:“我妈让我给您的。”   常智博勉强笑了下:“谢谢。”   薛芃却转开头,朝年轻男人已经走远的背影望过去,盯了好几秒,问:“那是您的朋友?”   常智博一顿,说:“不是,是和常锋关系不错的狱友,听说他出事了,过来看看,表示一下。”   狱友?   薛芃完全不信。   这时,常智博说:“咱们回去吧。”   薛芃不假思索道:“您先回去吧,我妈在花坛那边等您,我先去趟洗手间。”   薛芃平静的落下这句话,也不等常智博反应,抬脚就往走廊的尽头走。   她知道,那个年轻男人一定会往大门的方向走,绝不会在这里逗留,她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跟过去,也许就能看清他的模样,哪怕只是背影。   就在刚才那个瞬间,那个男人的背影令她想到了一个人——程崎。   薛芃走的很快,几乎可以说是一路小跑了,而且目标明确,中途没有拐向任何一个拐角,她料定了那个男人的路线。   可她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之后,常智博也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通了,常智博只一句:“她跟上你了。”   电话对面出现一声冷笑,随即切断。   直到薛芃一路追到大门口,失去了刚才那个男人的踪迹。   薛芃在附近逗留了几分钟,始终没有找到人。   ……   等薛芃返回到医院里,常锋的尸体已经被拉走了。   陆俨、常智博和张芸桦也正在往出口走,常智博低着头,步履蹒跚,陆俨一手握着他的肩膀,张芸桦则搀扶着他。   薛芃脚下一顿,遂来到三人面前,站定了。   陆俨朝她看来,下意识扬起眉梢,他从她眼中看到了异样的情绪,起起伏伏,好像想压下去,却又掀起来。   张芸桦问:“小芃,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薛芃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常智博,声音很轻,也很清晰:“常叔叔,刚才那个狱友,他叫什么名字?”   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问的张芸桦一愣。   陆俨也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像是明白了,顺着薛芃的目光转向常智博,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常智博始终低着头,隔了片刻才抬眼,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脸上纹路很深,还有些浮肿,神态萎靡疲倦。   而薛芃始终目光不移,十分坚定,只盯着他的眼睛,试图看透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常智博终于出声了,声音沧桑且透着冷:“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薛芃瞳仁微缩,没再说话。   又过了两秒,她很轻的点了下头,随即侧身让开路。   常智博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张芸桦匆匆看了薛芃一眼,带着责怪,遂快速跟上常智博。   ……   张芸桦是和常智博一起叫车离开的。   陆俨和薛芃直接返回市局,但在临走之前,陆俨跟常智博保证,一定会找到真凶,查出事情真相。   常智博却没有应,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了。   直到陆俨和薛芃上了车,陆俨才问起刚才的插曲。   薛芃将在医院看到的一切告诉他,同时说出自己的怀疑和判断。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陆俨的表情仍是瞬间变了。   许久,车内都没有人说话。   薛芃等了片刻,转头看他,却见他沉着眉眼,抿着唇,便说:“不过说穿了,那也是我的感觉,也许是我认错了,想多了。”   她以为陆俨是在存疑。   陆俨却说:“不,我倒是觉得,是程崎的可能性极高。”   很快,陆俨说出自己的分析:“陈末生和常智博的关系始终是个谜,程崎帮助陈末生,又和常智博有交集,这是说得过去的。而且你确定你没有见过刚才那个男人,可是你却通过他的口型辨认出他提到你的名字。他一定认识你,否则有什么理由见到你掉头就走?除了始终没有以真面目示人的程崎之外,我也想不到有其他人选。”   薛芃点头,又道:“我肯定我没见过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觉得他好像看着很眼熟,又好像见过。奇怪吧?”   陆俨一顿:“好像见过,又肯定没见过……这样,趁着还记得,回去先去做个人像拼图。”   薛芃:“嗯。”   ……   这之后,两人没有耽搁半点时间,回到市局后就各司其职。   法医科陈勋负责检验常锋的尸体,薛芃因为去电子组做拼图,配合陈勋的痕检工作,就交给了孟尧远。   等薛芃做好拼图,电子组将打印出来的人像传给南区分局和刑侦支队。   薛芃也拿到一份,盯着模拟出来的男人容貌许久,真是越看越眼熟,几乎都快产生错觉了,像是要精分。   薛芃看了一会儿就闭上眼,揉了揉眉心,随即想到离开化工厂房之前,那个程崎曾经从窗口递给陆俨一枚优盘,便顺嘴问了电子组的同事破解的如何了。   电子组的同事说,应该快了,就在这几天可以解开。   薛芃应了,拿着手机返回痕检科。   等坐下来后,薛芃又从手机里翻出刚才的模拟画像,看了许久,而且一边看一边回忆着这几个案子之间的联系,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陈末生、程崎、茅子苓、钟钰、陈凌、季冬允、林曾青、曲辛夷……   这些人名一个一个的在脑海中略过。   直到翻回到那张孤儿院五人合照,思路突然停下来。   薛芃先是一愣,呆了几秒,遂飞快的从手机里找到那张照片,点开后再对比她在医院看到的男人模拟画像。   像,真的是很像……   五官几乎是一比一放大的!   薛芃又立刻起身,走向电子组。   刚敲门进去,就听到电子组的同事在讲电话:“好的,我马上做。”   挂上电话,电子组同事看到薛芃,问:“怎么了?”   薛芃说:“刚才那张拼图,能不能再帮我做个比对,我这里有样本。”   薛芃边说边将五人合照发给他。   电子组同事点开一看:“还真巧,陆队也说要和这张比对。我这就开始,很快。”   显然,陆俨也看出了相似处。   薛芃坐下说:“好,那我就在这里等。”   不到一分钟,电脑比对出了结果,相似度高达85%。   薛芃直勾勾的盯着结果界面,听电子组的同事解释说,因为五人合照不够清晰,而且还是年少时拍的照片,而薛芃做的人像拼图是个成年人,所以会存在一定的误差,但是在这个前提下还能得出85%的结果,几乎就等于是验证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程崎就是章严云。   直到薛芃又一次走出电子组,她的思路也跟着渐渐清晰起来。   在今天以前,程崎始终是个问号,可现在这个问号解开了,那么此前很多事就都有了联系。   立心孤儿院五人小组均和这些案件有牵扯,只不过有的是被害者,有的是有连带关系,还有的是直接参与作案。   陈凌一直担当大姐的角色,她心机颇深,只可惜命不长,虽然会算计,却没有机会实现。   茅子苓和林曾青都是受害者,茅子苓是季冬允的未婚妻,也是导致林曾青接近廖云川,搞得精神失常的起因。   再来就是章严云,也就是程崎,只不过程崎是假名,所以此前一直追着程崎这条线调查,等于大海捞针。   可现在已经确定他们俩是同一个人,那么只要追着章严云去查即可。   薛芃边想边回到办公室,心不在焉的坐下,又将之前的人物关系图拿出来看。   现在立心孤儿院五人小组已经找齐了,跳出这个小团体再往外围看,又牵扯出几个人,比如陈末生、钟钰,还有……方紫莹。   原本方紫莹是并没有算在这个关系圈里的,但是因为化工厂厂房事件,方紫莹和郝友梅明显早就认识,郝友梅又是陈末生布下的一颗暗棋,意在分化六名证人,避免大家抱团。   在那几天里,郝友梅十分照顾方紫莹,而方紫莹虽然表面上很抗拒,可是行动上做的每一步,都是在配合陈末生。   方紫莹还说了那样一句话:“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   薛芃又转念想到,方紫莹和陈凌在狱中的关系一直不睦,陈凌压制着方紫莹,甚至屡屡欺负,就连其他室友也在跟从。   从两人的关系上和方紫莹胆小的性子来说,她从一开始就加入这个组织的可能性很低。   那么,方紫莹是后来才加入这个局的?   又或者说,方紫莹没有真正的加入,只是在她出狱以后,陈末生接触她,以将刘吉勇绳之以法为由,令方紫莹暂时答应合作?   想到这里,薛芃闭上眼,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力严重透支。   似乎有些事情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又遇到了瓶颈,只差一层窗户纸就可以戳破,却怎么都过不去。   ……   薛芃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去倒了杯咖啡,回来时,孟尧远也进来了,第一句便是:“快来看,Silly talk又更新了,他最近怎么这么勤?”   薛芃一怔,立刻拿出手机刷开转载论坛。   本以为这次Silly talk会顺着小Y的故事继续写,没想到笔锋一转,竟然开始写“女神”的故事。   刚看到第一行,薛芃的头皮就开始发麻了,忽然有一种在窥伺自己姐姐另一种人生的错觉,既恐惧,又猎奇。   故事里写到,女神有一位十分伟光正的父亲,他还是J城某个领域的顶尖人物。   父亲学识卓著,肯钻研,却不高傲,还很愿意深入百姓群体,为J城的环境事业做贡献。   接下来,Silly talk花了一段篇幅来描写J城的环境问题,主要是从三方面说的,包括土壤、水污染和农作物。   自然,这三者也是相辅相成,不会孤立存在。   水源污染,会影响到土壤,土壤污染,也会影响到水源,这两者会用于农作物生长和灌溉,当然还有家畜和植物。   当粮食、蔬菜、水果、家属肉类收成上来,流向市场,人们会吃到嘴里,表面上的污垢是可以洗掉的,但是涵盖在里面,通过水源、土壤渗透进去的污染,就会随着食物一起融入人体。   而在这些污染里,除了一些通过烹饪可以杀死的微生物、寄生虫之外,还会有一些灭不掉的东西,比如重金属。   下面一段很快列举出一些重金属:汞、镉、铅、铬、铜,镍、钴、锡、金属砷,等等。   这里面很多字,普通人看了可能不会有什么感觉,大家所熟悉的也就是汞、铅、铜,其余的好似都和自己无关。   但是Silly talk很快就写到,这些金属物是通过化工厂排污途径流入河流、湖泊,进而侵入土壤。   而生活中常见的途径就是废旧电池和电子产品,包括一些固体废铁,比如将它们堆积在某一处,下雨了,雨水将重金属带入土壤,因为土壤里的重金属有很高的的迁移能力,它们很快就会渗入到地下水,通过地下水流向农作物,最终经过一个循环,进入人体。   看到这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一定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打开方式不对,要么就是Silly talk换风格了,从八卦博主变成了科普博主。   直到后面的故事突然一转,提到重金属就是土壤和水源的“毒药”,不同的重金属含量高,人类长期接触就会引发不同的疾病,比如癌症、骨痛病等。   Silly talk还特别声明说,并不是告诉大家,吃了重金属含量高的食品,就一定会得绝症,但是如果长期接触,患病概率和死亡率可以翻到10-20倍,这也是有科学根据的。   紧接着,Silly talk就自我调侃问,大家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讲这些,那就是因为女神的父亲x先生,就是发现J城的土壤和水源有严重的重金属污染问题的第一人。   而且他不仅发现了,还送去研究了,研究过后得出结果,还一状告到了市政府。   就在x先生的不懈努力下,市政府很快就关闭了一些不符合规章制度的化工厂,但是在关闭之前,这些化工厂对当地引起的环境污染问题,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后来几年间,X先生陆续为百姓们做实事,不仅检举了一些化工厂,还因此挖出几个制毒窝点,因为从污水中也可以验出毒品含量。   自然,x先生做的事,对百姓是有益的,却也在无形中挡了某些人的财路。   很不幸,x先生在2000年的九月,因车祸身亡。   自x先生去世之后,J城的化工污染问题,又逐渐恢复到从前,有几年甚至是疯狂建设。   而x先生的离开,对于大多数百姓们来说,是毫无记忆且无关痛痒的,别说那时候媒体不发达,即便是放到现在新媒体席卷网络,又有多少百姓会关注一个地质学者的生死呢?   环境污染和食品安全,往往是大家都会在意,却又都不在意的事,因为它看上去,听上去,距离死亡都太遥远了,就算某个城市的癌症患病率额外的高,谁又敢一口咬定,这就是当地的污染造成的?   在这篇连载的最后,Silly talk还附上一组数据,和一段二十年前某医学博士说过的话。   数据大概列举了J城二十年前的污染数值,还标出来哪几个区比较严重,含有的重金属分别是什么,超标了多少倍。   然后是二十年后,也就是今年的J城数据,已经比二十年前又翻了多少倍。   最后是一组医疗数据,主要是针对癌症患者的患病率和死亡率。   种种数据,触目惊心。   而二十年前那位医学博士是这样说的:“照这样下去,再过二十年,J城会出现五个以上癌症村。至于城市会增加多少癌症患者,这不好说,但有这样几种癌症的发病率会明显提高,像是肝癌、肺癌、食管癌、肠癌、甲状腺癌等等。”   第一篇连载到这里结束。   薛芃看了久久没有回神,倒不是因为重金属污染的科普,更不是因为癌症数据,而是那句——“x先生在2000年的九月,因车祸身亡。”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脑子有一瞬间是断片的,接着就出现了耳鸣的反应,连手脚都开始发凉。   直到孟尧远那边发出一声“我靠”,把她惊醒。   薛芃醒了神,又仔细回忆许久。   父亲薛益东的离开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年,可是她始终记得,薛益东是病故,突发疾病,好像是心脏病,才不是什么车祸。   而这篇文章里种种迹象都显示,x先生就是薛益东。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以下是一篇废话:   去年写了三篇文,中间有休息一段时间,将总字数放在全年里,平均码字数是4900+字/日,算是勤奋努力的一年。希望今年继续保持,再接再厉!   下一篇原本计划要写《你也会有人嫉妒》,但最近几天有点不是很确定了,也可能也会写《当你风情万种时》,这两篇文一篇黑莲花强男强女商战,一篇就是狗血的成长文,讲音乐人。   我每次写完一个大框架的文,都会想去写一篇狗血文透透气,就像顾瑶一样,她心向阳光,根扎在黑暗的泥土里,我也是,心向大格局大框架大女主,根却扎在狗血的沼泽里=。=   总之,等这篇文完结了,在这两篇中选一个当下更有感觉的先开,另外一篇放在后面。   说到码字或者做事,我比较笨,开悟慢,又不够聪慧,又容易满足,别人一年就出来的成绩,我却慢热的要用五年到十年。   我很羡慕那种天分型选手,人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惊艳,漂亮,天选之子,我的话不露怯就心满意足了。所以我很早就明白勤能补拙的道理。   虽说现在流行佛系,但我个人更喜欢老子的思想,其中有两句话与大家共勉,希望无论是考学还是奔事业的你,都能从中获益。   一句是:“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另一句是:“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这两句都是告诉世人,不必争先,顺其自然,争是不争,不争是争,不强求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也就是现代人说的,努力归努力,但还是要平常心,以免求而不得。   再说一下自己的小成绩,这个月还有几天就结束了,我每天都坚持写满了六千字,上一次还是15年。   我知道有很多作者一天可以更新一万多两万多字,但我脑子是真的跟不上,六千字对我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2021开年第一个月就坚持的不错,我个人是很骄傲的!   →_→最后,月底了哦,营养液不用要过期了~   ……   感谢在2021-01-27 12:00:00~2021-01-2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mmer 217瓶;不知道说什么、汐 10瓶;rittta 6瓶;疯橙子 5瓶;喵嗷喵、小土豆 4瓶;咸味草莓糖、爱蘅 3瓶;123Zzz、有所住、saebyeo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13   薛芃坐在那里发着呆, 而网友们早就开始了一系列的讨论,很快炸了锅。   不管是真的感同身受,来自受害者家庭的网友, 还是键盘侠,这个帖子都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下面很快有人说, J城就是江城,江城还真有几个癌症村, 其中有一个原来是长寿村, 但这二十年污染特别严重, 几乎八成人都有问题, 只要一查就是各种癌。   有人说, 自己家里人就有得癌症的,就是那几种癌之一,还有朋友的家长也有得的,现在真是一想起来就恨啊,想找人说理, 都不知道找谁, 这些万恶的资本家,他们污染了环境, 还得我们普通人得了富贵病,他们却赚的印满钵满!   自然,这下面有人赞同,也有人反驳,说这话太偏激,也太绝对了,怎么证明的癌症就是因为环境污染啊,这些数据有没有依据啊, 靠谱不靠谱啊,会不会是随便编的,故意煽动民心啊?再说了,工业污水只是一部分,生活污水怎么不说啊?   在这些你来我往的言论之间,还有人说,因为历史监管的原因,工业废水处理设施历来就比较差,过去重视程度不高,大多数企业都是以通过环保验收为目的,也就是说“应试”心态,只要达标,就开始放飞,降低运营维护,有的干脆不维护了。   换句话说就是,维护要花不少钱,要是没有人监管,干嘛维护,偷偷摸摸排放到河流湖泊里也没人知道,等到有人查了,我再临阵磨枪。   下面很快就有人跳出来说,现在工业废水的检测,很多都是交给第三方机构来做,这已经是大趋势了,现在又有“水十条”出台,第三方模式可能会大力推广,这两年环保监管日趋严格,就会逼着污染企业实施污水处理的提升改造,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只不过污水治理和环境恢复的过程是很漫长的,污染是一瞬间,修复都是十几年到几十年。   很快,帖子里就有人提到霍氏集团。   ——我听说,霍氏就是靠化工厂起家致富的?最早就是个小厂子,后来折腾品牌,传统产业做完了又做新兴产业,才有了今天的王国。   ——是啊,再后来这家企业就开始回馈社会,还投资了好几家第三方检验机构,什么生活污水、工业污水、商业污水都包括,还资助新兴厂家的设备采购、工程建设、投资运营和污水处理。总之行内都说霍氏是天使投资人。   这时,就有人阴谋论了,那要是排污企业和第三方检验机构、污水处理企业串通一气,又该怎么办?   网友们纷纷提供思路,还有人异想天开的说,只要查查第三方检测机构,平时都有哪些业务往来,再去验一下他们验过污水,看结果是否造假,给附近的生态环境有没有造成破坏,那就行了。   其中还不乏一些网友,去@市政府、环保质监部门、水利局、地质物理研究所等等微博,包括霍氏集团的微博,让他们出来给个说法。   更有网友去人肉搜索二十年前的x先生到底是谁。   话题一度歪楼,到后来又有人把楼正回来。   ——二十年前,x先生到底是挡了谁的路?车祸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既然都说是挡人路了,我赌是人为。   ——这么“杀伐决断”,看来挡的财路还不小啊,查查看这二十年间有哪几家化工企业腾飞?   不会儿就有网友人肉出来几家,除了霍氏集团,还有另外几家,只是规模都相对较小。   网友们又开始开脑洞。   ——(弱弱的说)如果我曾经做错事,被人抓着了,我把这个人杀了,等我成了富可敌国的企业家,我再回馈社会,为环保事业做贡献,洗清罪孽……大家觉得这个思路怎么样?   ——可以可以,人前慈善人后作恶。   ——哎,反正都过了二十年了,还能掀出什么浪花啊?多做慈善,多建寺庙,“赎罪”的方式可太多了,有钱就行。   ……   网友这些言论,此时的薛芃并没有看到,她不知道自己在椅子上发呆了多久,脑子里乱哄哄的,眼前一阵阵出现色块和斑点,耳边什么都听不到。   她的心里只有一道疑问,父亲是死于车祸?   什么车祸?   而她的大脑就在这时做出最诚实,也最直接的反应,将一直藏在她记忆深处的车祸现场翻出来,填满整个思路。   那时候她多大?五岁还是六岁?   总之,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大火。   先是两车相撞,然后是漏油、爆炸,车子烧了起来,里面的人很快就成了焦尸。   也就是在同一天,家里来了好多人,大家脸色都很难看,母亲张芸桦哭的尤其伤心,还有很多人在安慰她,和她一起哭。   那天,她的父亲薛益东也去世了,大人们告诉她,是因为生病。   等她长大一些才听张芸桦说,薛益东是死于心脏病。   薛芃闭上眼,努力地回想着那天的场景。   可是那时候她太小了,能将车祸记到现在,也是因为那场景太过恐怖,才在她的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象。   至于更多的细节,她只记得撞在一起的是一辆货车和一辆小轿车。   那车祸,就发生在她家附近,会不会……   会这样巧吗?   对了,可以问交通大队,虽然过了二十年,只要事故档案没有丢失,后续录入到系统里,也许还能查到……   薛芃倏地睁开眼,就在这时,她的手已经下意识伸向桌子,要扶着桌沿起身。   这个动静,却不慎将咖啡杯打翻。   “啪啦”一声,碎了,溅湿了裤子和鞋,可薛芃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也因为这个声音,耳边的鸣笛声忽然不见了,她的意识也跟着回来,然后就听到孟尧远问:“你没事吧,有没有烫着,快出来……”   孟尧远拉着薛芃的胳膊,将她拽出桌子。   薛芃脚下踉跄着,往后错了几步,孟尧远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煞白。   孟尧远愣了:“你怎么了?”   薛芃就立在那儿,瞪着地上的碎片和咖啡渍,一言不发。   孟尧远也跟着慌了:“薛芃,你可别吓我啊,你看我,看着我!”   就在这时,痕检科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风跟着涌入。   孟尧远刚看过去,陆俨已经大步走到跟前,他握住薛芃的肩膀,用了力。   薛芃身体一震,一下子醒过神,脚下缓慢的转了半圈,就被陆俨带进怀里,他的手一下下拍在她背上轻抚着。   陆俨一个字都没说,眉头紧紧皱着,眼里色泽深沉,透着担忧和不可置信,可他到底是旁观者,就算看到帖子里透露的内容如何的触目惊心,他的感受都不会比过薛芃的十分之一。   陆俨和孟尧远的眼神对上,孟尧远已经傻了,而且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帖子里说了什么,引起薛芃这种反应,而陆俨直接刮过来了?   站在孟尧远的角度,只能看到薛芃安静的贴在陆俨怀里,她搂着他的腰,肩膀细细的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在哭。   然后,孟尧远听到陆俨说:“先坐下来定定神,你需要喝点热水。”   孟尧远一愣,连忙说:“我去倒。”   随即头也不回的出了痕检科,直奔茶水间。   谁知孟尧远刚进茶水间的门,就迎上姚素问。   姚素问就站在台子前,低着头正在刷手机,咖啡机上还有一杯已经装满却没有拿下来的咖啡。   听到动静,姚素问抬头。   两人都是一愣。   一阵尴尬,孟尧远轻咳了两声,抓了抓头,姚素问则别开脸,将咖啡杯拿下来。   擦肩而过时,姚素问又停下来,转头看到孟尧远拿了纸杯,好像要倒热水。   姚素问顿了一秒,终于忍不住问:“薛芃她,没事吧……”   “啊?”孟尧远愣了。   姚素问又晃了晃手机,说:“我在看Silly talk的帖子,下面已经有网友人肉出来了,说x先生就是薛益东。”   孟尧远:“……???”   ……   另一边,薛芃已经坐下,她也逐渐调整情绪,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跟陆俨说话。   陆俨就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安抚着她。   薛芃说:“你帮我看看我的思路对不对,有没有哪里漏掉的。待会儿我就给交通大队去个电话,问事故档案的事,哦,不,不行,还要走手续,今天来不及了。那这样,下班了我先回家,问我妈是怎么回事,也许帖子里都是乱说的,我分明记得我爸是心脏病突发,是……”   薛芃语速很快,说到这里自己又突然停下来,似乎是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这时,就听到陆俨叹了口气,随即问:“心脏病突发,是家里人告诉你的?”   薛芃点头。   陆俨又问:“那时候你多大?”   薛芃想了下:“也许七八岁吧,我不记得。”   陆俨沉着眉眼,没说话。   隔了几秒,薛芃说:“我刚才试图回忆追悼会那天发生的事,比如遗体告别之类的,可是我完全没有印象……”   直到陆俨捏了下她的掌心,说:“这件事,你的确应该回家问个清楚,也许对方资料有误。还有,待会儿你不要开车,叫个车回去。回去之前先给阿姨打电话,跟她确定好时间。这会儿也许阿姨还和常叔叔在一起。”   薛芃跟着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现在脑子很乱,不适合开车。”   陆俨抿了下嘴唇,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随即说:“我不能多待,也不能陪你回家,队上有任务,我必须得去一趟。你一定冷静,把事情问清楚,别着急,会有答案的。”   薛芃再次点头:“嗯。”   陆俨话落便起身,又嘱咐了两句,抬脚走出痕检科。   孟尧远后脚就回来了,眼里写满了惊讶,进来后却小心翼翼的,将热水放在桌上,措辞说:“那个,你现在怎么样……”   薛芃比刚才情绪好很多,抬眼间摇了下头:“我没事。”   孟尧远却不敢尽信:“呃,我看帖子下面有网友人肉说……”   薛芃却将孟尧远打断,起身时拿起包和手机,说:“尧远,我不能和你多说了,我得赶紧回家一趟。”   “哦,好,好,那你先走。”孟尧远忙说。   薛芃扯了下唇角,很快离开科室。   ……   薛芃就按照刚才说的,先叫了车,然后给张芸桦拨了电话,问她在不在家。   正巧,张芸桦前脚刚进门。   薛芃顿觉归心似箭,和张芸桦约好了这就回来,一起吃晚饭,却对网上的事半个字都没提。   张芸桦不疑有他,很快应了。   这之后,就是十分煎熬的三十分钟,那每一分都过得很慢。   薛芃又把帖子翻出来,从头看了一遍,翻到下面的留言时,也看到了网友们人肉的结果,“薛益东”三个字直接贴了出来,还包括他的生平。   直到车子抵达目的地,薛芃快步回家,进门时,见张芸桦正在厨房里削梨。   张芸桦还说:“你啊回来的真是时候,我打算蒸梨,放点百合,咱们一块儿吃,这两天都有点上火,吃个梨……”   说到这,张芸桦一顿,又笑了:“瞧我,哪能分梨吃啊,还是削两个,分开蒸。”   薛芃洗了手,面色很沉静,走上前将刀和梨一起接过来,说:“我来吧。”   张芸桦又去准备别的材料,将鲜百合拿出来洗干净,一片片撕开,又翻出黄糖和炖盅。   薛芃将梨切块,同时若无其事的问:“对了,妈,爸爸当年车祸后,单位给了多少抚恤金,还有车祸赔偿拿到了么?”   张芸桦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薛芃看着她拿着百合,一动不动,眼皮也跟着往上抬,直到对上张芸桦的眼睛。   两秒的停顿,张芸桦叹气道:“你已经知道了。”   果然……   真是车祸。   Silly talk没有说谎。   连外人都知道的事,而她却被瞒在鼓里。   薛芃深吸一口气,并没有道出帖子的事,也没有直接问车祸的细节,怎么发生的等等。   此时此刻,她的冷静一下子跑回来了,脑子也飞快的转起来,想着既然张芸桦会从根上隐瞒,那么她如果问车祸怎么回事,张芸桦恐怕还会遮掩,倒不如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还有,跟交通大队调档案一事,方才也是她太着急,忽略了实操上的问题。   她权限不够,理由也不够充分,怎么调,找谁调,难道直接告诉人家,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车祸去世的,想证实一下?   思及此,薛芃问道:“为什么瞒着我?”   张芸桦垂下眼,又一次叹气:“你小时候精神出了点问题,你还记得吧?”   “嗯。”薛芃应了。   张芸桦:“一开始我没有跟你说,你爸是怎么离开的,因为还太小,我说了你也不明白,那时候我的情绪也很差,顾不过来你和薛奕。再后来差不多过了两年,你懂事了,也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你来问我你爸爸是怎么走的,可是我却不能把真实原因告诉你……”   张芸桦说话很慢,薛芃却耐心十足,听着她一点点梳理过去的细节,并不打断,同时在脑海中重组整个脉络。   张芸桦接着说到薛芃的精神问题,就是从五到六岁那年目睹了车祸开始的,而后时常做噩梦,睡眠质量很差,还会头疼,会梦游。   这些片段薛芃都是记得的,而她心里也渐渐有了答案……   直到张芸桦说:“如果我那时候告诉你,导致你精神出现问题的车祸,就是带走你爸爸的那次,我只怕你会立刻疯掉,所以我不能说,我甚至连‘车祸’两个字都不敢跟你提,就怕刺激你,令你的病情加重……”   薛芃垂下眼,站在那儿不动,她手上的刀也停了。   这一次,没有耳鸣,也没有头晕,她只是两眼发直,出神地盯着菜板,听着张芸桦诉说这里面的苦衷。   而后,张芸桦也提到了薛奕,说薛奕因为比她大两岁,是知道真实情况的,所以她们就说好了,不在你面前提到车祸的事,在这个家里,薛益东就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   还有常智博,张芸桦也打好招呼了,绝不能说漏嘴。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芸桦话落了。   薛芃的眼睛也眨了一下,随即再度握紧刀,将余下的梨切好。   在那短暂的几秒钟里,只能听到刀落在菜板上的声音,利落而有节奏。   然后,薛芃开口了:“那次车祸,调查结果是什么?”   她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一点情绪起伏。   张芸桦见状,也没有多心,便说:“意外。”   “您相信?”薛芃问。   又是几秒的沉默,张芸桦的声音也沉了:“不相信又能如何,我手里没有证据啊。而且这是当时的交通大队调查后的结果,那时候技术又有局限,不像你现在你做痕检,你赶上了好时候,是科技时代。你做警察,应该也知道就算是现在,也有很多案子因为证据不足,没办法继续,何况是二十年前。”   的确,二三十年前出现过很多悬案和冤案,有技术的局限,也有人的草率,种种原因。   别说是薛益东的案子了,就是十年前陈末生的案子,明明漏洞百出,还是令他做了十年冤狱。   当然,车祸虽然属于非正常死亡,可薛芃却不是因为这两个字才想到可能是人为,而是因为Silly talk的描述逻辑。   自然,x先生做的事,对百姓是有益的,却也在无形中挡了某些人的财路。   很不幸,x先生在2000年的九月,因车祸身亡。   这两句话读下来,任谁都不会认为这是一次意外,Silly talk就差直接点出“人为”二字了。   薛芃吸了口气,忽然问:“我爸生前也有不少在政府做事的朋友,还有您的关系,如果您真觉得我爸的死有蹊跷,一定会有门路去问,为什么……”   可是薛芃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张芸桦打断了:“要是没有你们俩,我上天下地,也会讨个说法!”   张芸桦的声音一下子扬起来,透着压抑许久的愤懑。   薛芃一下子愣住了,只盯着她。   张芸桦一向温和,她很少疾言厉色。   可是这一刻,薛芃却在她眼里看到了不甘、愤怒,以及无可奈何。   薛芃心里瞬间涌上愧疚,自觉不该这样去质问张芸桦,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母亲,她都无可挑剔。   可是说到底,薛家是没有权势背景的,哪怕薛益东曾经是某个领域的风云人物又如何,人死如灯灭。   如果那是意外,自然无可辩解,如果那不是意外,薛益东生前的朋友们谁又敢挑头去讨说法呢,谁没有家人,谁又不惜命?   薛芃自问接触过不少案件,有的一辈子都没有答案,有的凶手始终逍遥法外,有的因为种种利害关系而草草结案。   哪怕是薛芃自己,也是薛奕案件的当事人之一,十年过去了她都不相信方紫莹是凶手,而她还是警察,她都没办法替薛奕做点什么。   那么当年的张芸桦呢,她又能如何?   薛芃咽了下喉咙,轻声说:“妈,对不起。我不该质问您。”   张芸桦也渐渐平息下来,声音平和了,还带着一点哽咽:“我不是怪你质问我,我也是因为这些年太多事压在心里,一时难受,拿你撒气。”   “不是的,是我不好。”薛芃心里更难受了。   张芸桦很快洗了手,抹了下眼睛,背对着薛芃说:“小芃啊,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现在有好工作,有前途,还有陆俨这个男朋友,妈妈觉得非常好,也希望家里不要再出事了。我知道你执拗,有时候会认死理,可你看,你小时候精神那么不稳定,你现在都好了,你可别再因为这些事影响自己,尤其是……千万别像小奕那样。”   千万别像小奕那样?   薛芃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向张芸桦的侧脸。   然后,就听到张芸桦说:“小奕性格棱角太多,做人又尖锐,很容易伤人伤己,老薛的事,她就一直放不下,虽然她很少提,可是我知道,她对法律感兴趣是因为什么……”   薛芃张了张嘴,就站在那里,听着张芸桦从没有吐露过的事实,随即又回想起Silly talk今天发的帖子,一开始提到的先是“女神”,进而才提到“女神”的父亲x先生。   直到薛芃找回声音,忽然问:“妈,我姐的死,你相信凶手是方紫莹么?”   张芸桦的背影明显一僵。   薛芃看在眼里,心头仿佛被人捏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8 12:00:00~2021-01-2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499289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ortheas、1905688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摩卡加咖啡、素蟫 200瓶;陌语花忆、小小 100瓶;19056880 71瓶;夏天吃了西瓜 52瓶;浣·纱 29瓶;大头头yx 27瓶;爱说废话罢辽、青鸟、Youzihao5327 20瓶;静心 19瓶;筱筱 16瓶;每天运动太苦了 15瓶;fs湖、小兔、阿宅小埋、夜来故事多、甜甜菠萝圈、多一多、南冕 10瓶;夏末summer 7瓶;喵嗷喵 6瓶;猫咪圆滚滚、咸味草莓糖、疯橙子 5瓶;哈喽,嗨! 4瓶;huluobo 3瓶;嘿、彼得潘⑦、如人愚人、不可休思、May酱、球形也是身材、na 2瓶;panda、20474851、浅岛、123Zzz、saebyeo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14   几秒的沉默。   张芸桦回过身, 母女俩的目光再次对上,也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是震惊, 以及恍然。   薛芃又一次开口:“我一直不相信这件事,不止是当年, 到现在都不信。而且就在这半年,我接触过方紫莹, 我非常确定, 她不是凶手。”   那最后几个字, 薛芃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落字很重。   张芸桦的眼圈跟着就红了, 再次转开头,说:“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一次,张芸桦是哽咽居多, 声音里还带着恐慌。   她是真的害怕, 害怕薛芃会做出什么极端的,无可挽回的行为。   而这一切, 都被薛芃看在眼里。   薛芃的眼睛也渐渐垂下来,眼泪落在手背上,视线模糊成一片,她嘴里只喃喃道:“原来真是这样……”   在薛芃的追问下,张芸桦很快道出她所知道的实情。   张芸桦作为妻子和母亲,对这个家,对薛益东都是了解的,她知道薛益东在出车祸之前惹上了一些事, 也知道以薛益东的性格,一定会得罪人,事发后种种迹象和包括她的直觉,都在告诉她,薛益东的车祸没那么简单。   可张芸桦没有证据,也没有途径去找证据。   薛益东生前的朋友,有好几个人也都觉得事情另有内情,其中最为坚持和激动的就是常智博。   但这些事,他们经过多次商量、讨论,最终还是决定隐而不发。   张芸桦把事情藏在心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想把两个女儿抚养长大,尤其是小女儿薛芃在睡眠和精神上还有问题,需要她花更多精力去照顾。   自然,张芸桦是不会将薛益东的事告诉薛奕、薛芃的。   直到十年后的某一天,薛奕突然跑回家,问她薛益东是怎么死的。   那天的情形就和薛芃跑回来这次很像,只不过薛奕更尖锐、直接,也更强势,她的眼睛里全是刺。   张芸桦问薛奕,是从哪里知道的,薛奕没有说,还问张芸桦,薛益东经历的车祸是不是人为。   自那天后,母女俩之间的关系就变得非常紧张,薛奕经常早出晚归,有时候半夜才回来。   薛芃不在时,张芸桦和薛奕之间很少有交谈,每次对话都是剑拔弩张。   张芸桦只希望薛奕不要太钻牛角尖,以免误入歧途。   而薛奕却认为,人追求权势、权力、金钱,往上爬,这些都是本性,是应该的,如果一直待在食物链底端,那就是任人鱼肉,唯有走到金字塔尖的位置,才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找到真相。   薛奕甚至还说:“没有权力,就没有权利,有权力的人可以对你任意剥削,杀了你的丈夫,你也只能忍气吞声。‘真相’,是给有话语权的人准备的果实,我要找到它,我首先就要有话语权。”   可是这之后没多久,薛奕就被人杀死了。   她没能找到她要的果实,她也没有拿到所谓的话语权。   这个晚上注定不同寻常。   薛芃了解完情况,和张芸桦简单地吃了顿饭,两人胃口都不好,交谈也不多。   张芸桦几次欲言又止,想劝薛芃,薛芃看在眼里,却并不戳破。   直到薛芃刷完碗,准备出门,张芸桦才终于出声。   薛芃一一应了,说:“放心吧,我不会冲动行事,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可是张芸桦眼里的担忧却没有消失。   薛芃见状,意会道:“是不是十年前,我姐姐也是这么回答您的?”   张芸桦的眼圈瞬间又红了。   薛芃将张芸桦抱住,再次保证:“妈,你放心,我只是想找到真相,当然一定是在合法的途径下。我有我的职责和信仰,若是我连自己的家人是怎么死的,都不清不楚,我以后还怎么继续做警察?”   张芸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道理她自然明白,若是一个人心底最坚信的支撑都动摇了,那这个人该怎么办?   那和自我毁灭又有何异?   ……   薛芃一路走出小区,都没有叫车。   她走得很慢,在夜风中透着气,心里堆积了无数个问号。   直到来到小区门口,薛芃翻出手机,依然没有打开叫车软件,而是点开Silly talk的转载帖。   薛芃快速看了下面网友的回复,直到看到这句:“(弱弱的说)如果我曾经做错事,被人抓着了,我把这个人杀了,等我成了富可敌国的企业家,我再回馈社会,为环保事业做贡献,洗清罪孽……大家觉得这个思路怎么样?”   她的目光一下子定住了,而后浮现出的第一个判断就是,有人在带节奏。   以Silly talk的风格,他不会管杀不管埋,既然帖子发出来,是针对某个人或是某件事,那么适时的引导舆论,就是必须要做的事。   在前面的连载故事里,也不乏一些网友在引导吃瓜群众们的视线,而这一次,自然也会有。   这个网友的话,就差直接念霍氏集团的名字了。   下面更有人回复说——霍廷耀:你直接念我身份证算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   薛芃关掉帖子,看着空旷的马路,随即就拨了陆俨的手机号。   现在的她,急需有人帮她。   这个人不仅要了解事情的大概框架和内情,还要有足够的逻辑分析能力,还要信得过,只有陆俨。   可是电话拨出去许久,手机里传出“嘟、嘟”的声音。   直到一分钟过去了,自动切断。   薛芃这才想起来,下午陆俨说过,他有任务。   薛芃便又点开叫车软件,准备回家,反正晚上时间还很长,她可以慢慢梳理。   谁知就在软件打开的瞬间,手机里进来一通电话。   ——韩故。   薛芃盯着来电人“韩故”二字好一会儿,脑子里略过无数信息,包括最近才开始怀疑的他可能是无人机背后的主使者。   当然操纵者可能另有其人,因为韩故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醉心这种高科技的人。   薛芃吸了口气,将电话接起来:“喂。”   韩故说:“喂。”   就一个字,随即就是几秒的沉默。   薛芃皱起眉,不知道此时在电话那边的他,是什么表情。   薛芃问:“你打电话给我,就这一个字?”   韩故似是笑了下:“我只是以为,你可能会有事找我,所以我主动先打过来。”   她为什么会有事找他?   这是薛芃心里的第一个疑问。   但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哦,Silly talk。   薛芃:“Silly talk帖子你看了。”   韩故仍是笑,“嗯”了一声,随即开始走动。   薛芃听到电话里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感觉他应该在家里。   她正准备再开口,这时就听到一阵小鸟的叫声。   薛芃一愣,脑海中飞快的闪现出某些信息。   对了,无人机送来的信封里有斑胸草雀的绒毛,而在霍雍那片耳朵上,也找到这种鸟的绒毛。   原本她和陆俨都只是怀疑韩故和无人机有关,这是通过逻辑推导得出来的可能性,没有任何证据支持。   可现在,这几声鸟叫,等于将那可能性又坐实了几分!   薛芃暗暗吸了口气,再开口时,维持着声音的平缓:“你在做什么,我好像听到鸟叫。”   韩故笑道:“哦,是我养的,我在逗鸟。”   薛芃:“你养鸟?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韩故:“人的风格是多种多样的,也会随着时间而改变。”   闲聊了几句,薛芃微微笑了。   她不打算再绕圈子了,唯有出其不意才能见到收效,所以再开口时,直截了当的问:“你就是Silly talk。”   电话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只有小鸟叫声。   薛芃又问:“后面还有几篇,既然关系到我家里的事,能不能先给我看?”   这话落地,韩故才应:“电话说不方便,见个面?”   薛芃:“好,哪里见。”   韩故:“我家。”   ……   薛芃没有丝毫犹豫,按照韩故发来的地址叫了车。   那后来的一路上,她的脑子渐渐不乱了,思路也逐步沉淀下来,心也不再慌张,连她自己都惊讶,竟然能如此镇定。   或许是因为已经接近谜底,或许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韩故对薛奕的用心,对她的执着。   这要是换做半年前,薛奕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将韩故当做信任的人,还主动去他家。   而现在,她十分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韩故绝对不会伤害她——因为薛奕。   半个小时后,薛芃来到了韩故住的高级公寓。   电梯门刚打开,就见到韩故站在门口,身着居家服,眼神带笑,面容清冷。   薛芃没什么表情,无声的走到他面前,无声的进了门,换上拖鞋。   韩故倒了杯热水给她,转身时说:“这边。”   薛芃端着水杯跟上,越过走廊,很快来到一间十分宽敞的房间。   灯打开着,窗前有一个很大的鸟笼,里面布置的很温馨,还摆放了不少绿植,而鸟笼里有一对斑胸草雀。   薛芃抬脚朝鸟笼走去,直到越过一面墙壁,余光似乎扫到什么,她下意识转了下头。   这一转,人就定住了。   墙上挂着一张巨型照片,照片里有个靠坐在桌前的女生,对着镜头微微笑着。   女生很漂亮,不仅透着年轻的朝气和纯,还有一点成年人的世故和欲,她是个矛盾的结合体,别说是男人,女人看了都会向往。   而这个女生,就是薛奕。   薛芃一直保持着原有的站姿,盯着照片里的薛奕,许久,许久。   直到韩故来到她旁边,并肩看着照片。   薛芃如梦初醒,问:“照片里的地方,是上次你带我去过的那个小房间?”   韩故:“对。”   这时,窗前的鸟笼里发出清脆的鸟叫声,很悦耳。   薛芃终于收回视线,走向鸟笼。   她在鸟笼前站定,果然见到一对斑胸草雀。   韩故也走了过来。   薛芃问:“为什么养斑胸草雀?”   韩故笑道:“薛奕喜欢,听她说,这种鸟是自由恋爱,一夫一妻制,而且求爱时,雄鸟会给雌鸟唱‘情歌’。”   薛芃一顿,喃喃道:“原来她有这么多事,我都不知道……”   自然,薛芃指的不只是养鸟。   韩故看向薛芃,说:“这也不能怪你。你小时候体弱,精神也不稳定,有很多事薛奕都不会告诉你,怕影响你。”   薛芃也转过头来,盯着他的笑容,再次说道:“你就是Silly talk。”   韩故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只问:“你觉得‘他’的文笔如何?”   薛芃从兜里拿出手机,刷了几下给他看:“我没有录音。”   韩故扫过,却依然没有回答,而是说:“你我立场不同,所处的世界也不同,你永远不会到我这边,我也不会过去,所以有些问题,你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薛芃吸了口气,沉默了。   她明白韩故的顾虑,而且以他周全、圆滑的行事风格,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只会选择性的暴露几张牌给她看,但不是全部。   薛芃笑了下,问:“因为我是警察,你怕你今天告诉我真相,我明天就去举报你?”   韩故说:“我这也是为你好,如果你在我这里知道的太多,你也会为难,到底要不要履行你的职责。而且就算你去举报我,对你要找的答案没有任何帮助,我到了警局一样不会说。”   薛芃想了一下,点头,算是退而求其次:“那好,我换个问法。那张在KTV包房的照片,和那把钥匙,是你给我的。”   韩故没说话,只是挑眉看着她。   承认是他给的,就等于承认无人机和霍雍的事。   薛芃一顿,渐渐摸清了他的游戏规则,又换了个问题:“钥匙原本是属于谁的?”   这次,韩故终于正面回答了:“是你姐。”   薛奕?   薛芃有些惊讶,却又在情理之中。   是啊,突然给她送把钥匙,总不会是用来开外人家的门。   薛芃问:“那钥匙是用来开什么的?”   “我不知道。”韩故摇头,“她给我钥匙,只说让我找机会交给你,至于是开什么的,她说这个要看天意,如果老天爷允许,你早晚都会知道它的用途。”   看天意?   薛芃搞不明白,可是看韩故的眼神,又不像是在撒谎。   况且都到了这一步了,他把她叫过来,无非就是因为这里最安全,不用担心在外面见面会被人监控,而他也可以说实话。   薛芃:“好,钥匙的事我会自己找答案。我还有别的问题。”   韩故:“你说。”   薛芃吸了口气,问道:“ST的召集人是谁?”   既然是一个组织,那么就一定有召集人,尤其是当这个组织的成员目标不一致的时候,就更需要有个人站出来,把人凑齐。   陈凌和钟钰,冲的是三十多年前的化工厂意外事故,针对的是高家夫妇。   茅子苓和林曾青,是因为牵扯到霍雍和廖云川的性|爱派对。   陈末生和林戚,是因为化工厂主管贪污受贿,而引发的冤案。   而韩故和常智博,则是为了薛益东和薛奕。   还有程崎,不过他似乎没有明确的针对目标,更像是一个辅助的角色。   薛芃提问了,韩故却没答,只是笑着摇头。   薛芃又道:“我太直接了?那好,我来自己猜。”   首先,钟钰、茅子苓和林曾青都可以排除。   薛芃:“应该不是你。”   韩故摇头,很轻松。   薛芃:“陈凌?有可能,但在执行上有点难,她最多是提供一些思路。”   韩故不置可否。   薛芃:“那就只剩下——常智博。”   韩故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遂又很快恢复如常。   薛芃看到了那个瞬间,肯定的点头:“常智博。”   隔了几秒,韩故叹气:“你就没有我能回答的问题要问么?”   薛芃:“比如呢?”   韩故:“比如,你父亲的车祸,以及薛奕和霍家的纠葛。”   薛芃想了下,说:“我父亲的车祸是人为。我姐想要找到真相,查到霍家头上,却因此还自己丢了性命。这两件事我都已经知道,可惜没有证据,就算知道又如何?”   韩故挑眉:“这么肯定,你怎么知道没证据。”   薛芃:“如果有,ST为什么要召集这么多人,联合起来针对霍家?我想,那一定是因为证据被人动过手脚,不够充分,或是不够直接指向某个人。就算把我父亲和我姐姐的死亡真相挖出来,可能最终接受法律制裁的也只是个替死鬼。而你们要针对的是幕后元凶,这就不能只用两件‘故意杀人案’来定论了,一定要铁证如山,罪证确凿,而且大到他不能甩锅,连找替死鬼的机会都没有。”   韩故只安静的听着薛芃分析,并不打断。   薛芃却在一边分析一边观察他的表情,其实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她还不是十分清楚,眼下都只是推导居多。   薛芃继续道:“ST目前的战术有三点,第一就是借由舆论的力量造成影响力,当然放出来的消息一定要准确,尽量减少注水。除了足够猎奇之外,还要有一定的‘预测’能力,比如霍雍被绑架分尸的案子,就是ST最早放出的消息。而且目前放出的故事都是恶性案件,关注的人多了,政府也会警惕。第二就是挖掘以及逐步披露霍家的秘密,在这里面霍雍的破绽最多,干的事也最容易曝光,而且他对茅子苓做的事罪证确凿,虽然他死了,可他背后牵扯出来的性|爱派对和贩卖人口一系列案子,在江城、历城和春城都引起轰动,网友们现在都知道是霍廷耀教子无方,养出这样一个祸害。第三,也就是今天爆出来的料——霍家的发家史以及江城的环境污染。”   “很精彩。”韩故倏地笑道:“可是Silly talk爆出来的故事,每个案件背后针对的目标都不一样,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做同谋,岂不是很冒险?万一有谁打退堂鼓,把别人的事说出去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这个问题,薛芃之前也问过陆俨。   那时候她也是跟着陆俨的分析思路走,猜测ST是一个有仇报仇,动用私刑的组织。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人员筛选。   薛芃也跟着笑了,却是冷笑:“自然要经过严格的筛选,这里面每一个人,都身负血海深仇,既是复仇者,也是彼此的知情者。无论是高家案,陈末生案,还是茅子苓案,这里面的规划设计都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它需要一群人的智慧,在操作上更是如此。”   韩故:“可是这样依然不能杜绝我刚才说的问题,要是有谁报了仇,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办?”   翻脸不认人?   薛芃垂下眼想了下,忽然明白了。   “所以就要在人员筛选上把好关。”薛芃果断道:“陈凌之前一直在坐牢,她后来还得了胃癌,茅子苓在复仇之前也时日无多,她们俩没有事后翻脸的意义。而陈末生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和陈语团聚,陈语一死,陈末生也豁出去了,不会给自己留后路。这三个人,他们绝对不会将秘密外泄,因为对他们来说,复仇远比活下去更重要。”   “至于钟钰,陈凌没打算拉她下水,也给她留了后路,按照当时的证据,只能证明是高家夫妇的养子作的案,钟钰是知情者。是她自己棋差一着,为了祭奠陈凌,这才留了把柄。而曲辛夷,她被‘保护’的很好,起码就证据而言,她不用负法律责任。最后就是程崎,他一直都是最安全的,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样貌,虽然我今天在医院看见他的脸,当时却隔着一段距离,我看的不是很清楚,更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等于大海捞针。”   薛芃话音落地,又过了几秒,韩故轻笑出声,还鼓了鼓掌:“精彩,没想到你已经想到这一步了。”   薛芃却笑不出来,只是摇头:“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陆俨的逻辑分析能力一向强悍,而且ST还给了足够的线索。这里面每个案子都有个共通点,那就是ST认为应该受到制裁的人,一直逍遥法外。那么他们就用自己的方式来进行复仇,动用私刑——高家夫妇、霍雍、廖云川、刘吉勇,他们每一个都是如此。”   韩故垂下眼,淡淡接道:“法律有时候是很无奈的,还存在很多漏洞。虽然一直都在修正,可是在这个过程里,每年都会生出冤假错案。你是警察,你应当很清楚,证据既有有力的一面,也有无力的一面,它可以指出真凶,也会被真凶掩盖。”   韩故的言论令薛芃惊讶,但这又是他会说的话。   薛芃疑惑地看着他,问:“所以你就一直在为霍家效力。既然有些证据已经被掩盖了,你就退而求其次,想找到他们的软肋,再从这些地方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29 12:00:00~2021-01-3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摩卡加咖啡 200瓶;Lynn 110瓶;七小五Tiffany 93瓶;劈叉的猪猪Dann、Stacy 50瓶;ocarina 45瓶;请用心学数学 40瓶;一月 24瓶;Cynthia、粒七七 20瓶;叶落梨殇 18瓶;chen 12瓶;不可休思、艺韵遥、domino 10瓶;SaSa、嘿、疯橙子 5瓶;喵嗷喵、小土豆、打麻将 4瓶;huluobo、na 2瓶;有所住、123Zzz、saebyeok、桃大王、我是一条咸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15   韩故笑了:“软肋?明摆着的事, 还需要找么?”   薛芃:“那是为什么”   韩故:“有个词,叫‘狗咬狗’。”   薛芃一顿:“哦,你是在挑拨离间, 让他们自相残杀。”   是了,如今再回想起来, 韩故对霍雍做的一切,似乎都是这个方向。   韩故说:“霍雍顽劣不堪, 除了和他自小生活的环境, 遭受到的家庭暴力有关, 还有霍廷耀的忽视, 和在物质上一味地补偿。霍雍每次做错事, 霍廷耀就让人给他善后,意在保霍雍,也是为了不让霍雍给他丢人,影响霍氏集团的形象和他的生意。后来袒护霍雍和补救漏洞的工作,就落在我手上, 我可是尽心尽力, 从没有怠慢过。而霍雍的胆子也在这些年一点点的培养起来,甚至狂妄到, 觉得就算把天捅出一个窟窿,都有人替他补上。”   一步步麻痹霍雍的心智,令他自取灭亡,这就是捧杀。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薛芃先是一怔,惊讶于韩故的心思,遂很快想到了霍骁:“那么现在,就轮到霍骁了是么?你还想用同样的方式来结果他。”   韩故并没有回答, 只说:“看来你真的不打算问我你父亲和薛奕的事。”   薛芃摇头:“在我找到‘真相’之前,你说的我不会信,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倒是你,你跟我透露这么多,你就不怕我身上藏了录音笔,明天就把你捅出去?”   韩故笑了:“就算你录音了,它的作用也很有限。我接近霍家人,在法律上定不了我的罪。刚才的对话里,我也没有跟你承认过任何事,更没有证据证明,我和ST曝光的案子有关。最主要的是,我相信你什么都不会说,因为你比我更想知道你父亲和薛奕的死因。”   的确,刚才韩故除了承认自己接近霍家,是意在挑拨离间之外,其它事他一概没有认,更没有正面回答,包括薛芃提到Silly talk,提到陈凌、茅子苓和陈末生等人,韩故都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和语气在和她探讨,从没有自认他属于ST。   思及此,薛芃将杯子里的水喝光,随即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韩故:“是什么?”   薛芃:“在江城,有谁能指使动冯齐正?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韩故吸了口气,似是妥协了:“我的确知道。但我想你已经有答案了。”   如果是今天以前,薛芃还未必肯定。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明了。   薛芃缓慢地点着头,嘴里念出一个名字:“霍廷耀。”   ……   薛芃离开韩故的公寓,叫车回家,就在路上,她又一次给陆俨拨了电话。   这一次,仍是无人接听。   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薛芃皱了皱眉,开始意识到不对了。   陆俨在执行什么任务,会一整晚不接电话?   这就两个可能,一是他静音了,不方便看手机,一是他的手机没在身上。   当然不会是后者,这不符合陆俨的性格,那么就是不方便?   最近除了常锋的案子上报到支队,其他小案子基本都落在各个分局大队,没有重案、要案需要支队接手啊。   薛芃看着窗外,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念头——除非,是关系到康雨馨的任务?!   之前潘震生和林岳山还开了个小会,交换意见,当时陆俨也在,后来又把知道许景昕身份的薛芃叫去了。   那时候林岳山就提到过,卧底部署有变,可能会提早收康雨馨这条线。   难道就是今天?   ……   同一时间,陆俨驱车来到南区,就在一片空旷地的路边停下。   数百米之外只有一家工厂。   不会儿,又有一辆车开到了,只是车子停的有点远,而后车上下来一人,正是单手拄拐的许景昕。   许景昕将车熄灭,不紧不慢的走进陆俨。   等许景昕来到跟前,陆俨也将自己的车熄火,再没有照明工具,不走近了根本看不到这里站着两个人。   他们同时靠着陆俨的车头,一起看着远处,那里是市区,灯火通明,而天上阴霾密布,连月亮都挡住了。   数日前,林岳山才单独找过陆俨,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等许景昕那边安排妥当,就会约他见面。   而这样做,就是为了引出康雨馨。   因为自从化工厂房事件之后,贩毒集团内部就有人开始挖她的墙角,她的根基本来就不深,又是个女人,那些大佬都瞧不上她,又嫌她跑进来分一杯羹。   近日,康雨馨越发的焦躁,如果再稍稍刺激她一下,也许她就会露出破绽,于是这才有了今天的见面。   自从陈末生案之后,这还是陆俨和许景昕第一次见面。   既熟悉,又有膈膜。   物是人非,他们心里都清楚,“钟隶”已死,如今活下来的,只是许景昕。   陆俨第一句便是:“你确定这次见面,可以引蛇出洞?康雨馨一向谨慎多疑,她应该也会想到这是个套。”   这也是陆俨心里存疑的地方。   “她当然会想到。”许景昕应道:“可她也有个弱点,就是明知道可能是套,也要一探究竟。而且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输了,当年她就亲眼目睹康尧是怎么被出卖的。这一点你应当比我清楚。”   黑暗中,陆俨无声的扯了下唇角。   他第一次做卧底时,任务就只有一个,就是以普通人的身份接近康雨馨,掌握康雨馨的情绪状态,并将她的动向报告给上线。   那时候,康雨馨并未参与父亲康尧的制毒、贩毒活动,但就当时康尧身边的卧底透露,就在那半年里,康尧开始和康雨馨有私下接触。   卧底还说,康尧大概是预料到自己“大限将至”,开始念及亲情,想念女儿,还想能尽量留下点钱,给女儿铺路。   只不过康尧每次见康雨馨之前,都会选择突然“消失”,他不会带任何人,也不信任任何人,康尧身边的卧底无从得知他去了哪里,也不敢贸然跟上。   而陆俨的任务,就是获取这方面的信息。   就在收网的那一天,警方设下埋伏,以康雨馨做诱饵,将康尧抓捕归案。   所有的事都发生的很快,很突然,康雨馨更是亲眼所见。   后来,康雨馨才明白,康尧身边有卧底,是谁她不知道,也没见过,康尧从不和她提贩毒集团的事。   而康雨馨身边也有个卧底,就是陆俨。   等于说,是他们父女分别被人盯上,里应外合,康雨馨更是认定,要不是她喜欢陆俨,对他透露了不该说的,康尧也不会被抓。   许景昕这时说:“她在我车里装了跟踪器,是我的司机发现的。”   陆俨朝许景昕停车的方向扫了一眼:“难怪你停的那么远。”   许景昕:“这段时间,她时不时就提起陈末生那件事,因为她也看出来了,我是事先知情的。最开始,是程崎先接触的我,后来我才听他讲了陈末生的故事,我也找人去调查过,全都属实。”   陆俨:“所以,你就顺水推舟,同意让林戚给康雨馨当司机,配合他们的布局?”   许景昕:“不过被下药的那天我也很意外,因为那件事他们没有跟我打招呼,大概是怕我演技不够逼真,会暴露吧。”   安静了几秒,陆俨问:“你对程崎这个人了解多少?”   许景昕:“我只知道他有一段时间在国外,每年都会在外面待上几个月到半年,时间不定。哦,还有,他喜欢玩无人机,会点高科技,厂房里的机关布置,我猜就是他做的。”   无人机?   陆俨眯了眯眼,瞬间将此前的线索串联到一起。   他和薛芃此前还猜过,无人机是和韩故有关,因为韩故是比较有可能拿到薛奕的照片,还将照片和一把不知道开什么的钥匙送到薛芃家门口。   就在之前,薛芃还在艾筱沅家门口见到无人机,同一型号,也是因此更加肯定,它与韩故有关。   可现在,许景昕也提到程崎和无人机有关?   是巧合么?   陆俨思绪一定,淡淡问:“哦,什么型号,大众款?”   许景昕提到型号,和薛芃拍的照片里的一样。   只是陆俨还没来得及分析程崎和韩故的关系,许景昕便又说道:“对了,最近康雨馨换了新车,还是自己开,没再找司机,我就让程崎帮我用无人机跟了她两回,他玩得很溜。”   许景昕边说边拿出手机,调出江城南区的地图,指着上面一个地方,说:“那两次,她的车就停在这里附近,然后下车改步行,很快进入一个村子。”   陆俨定睛一看,遂怔住了。   这个地方,不就是茅子苓抛尸的附近么?   那里有一个野湖,陈凌还留下了一瓶湖水,经过检验,不仅重金属严重超标,水里还有毒品含量。   重金属一事,应该和化工厂排污有关,只不过那个厂子已经废弃了,后来才被茅子苓用来作为分尸场所。   至于水里含有毒品,这条线已经转交给禁毒。   现在的制毒工场越来越走小作坊的路线,就是选点隐秘,规模比较小,而且藏在外人不易接触到的野村落里。   村子外设置眼线和岗哨,外人很难进入,一旦有可疑人出现在附近,里面会立刻得知。   再说那瓶湖水和许景昕此时指出的地点,陆俨思路一转,脑中飞快的作出假设。   比如,陈凌留下湖水,意在指向毒品和康雨馨?   只是这个念头刚形成,就被推翻了。   不,不合理。   陈凌没有针对康雨馨的动机,她应该就是奔着重金属去的。   所以只是巧合么?   陈凌那瓶水的指向,和康雨馨停留过的地方,只是恰好离的很近?   这边,许景昕见陆俨许久没有说话,只是沉着眉,盯着地图上的定位看,便问:“怎么了?”   陆俨一顿,说:“之前有个案子就在这附近发生,我们还去那边一个废弃厂房取过证,如果你那时候有上网,应该知道。”   许景昕回忆了一下,说:“哦,霍雍被分尸的案子?”   陆俨:“嗯。”   “说起霍雍。”许景昕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和康雨馨接触过几次,看那意思像是想介入毒品生意,不过康雨馨没有带他玩的意思。”   说到霍雍和康雨馨,陆俨就想起一个人,随即问:“李成杰你认识么?”   许景昕笑了:“知道,康雨馨让他对你下过手。听说你还因此进了医院。”   陆俨扫过去一眼,说:“那是他玩阴的。”   许景昕:“他那种亡命之徒,要玩当然是玩阴的。”   两人你来我往,又一起停下了。   很快,陆俨继续正题:“李成杰也一直在帮霍雍处理见不得人的事,这事你知道么?”   许景昕:“知道。”   陆俨:“有没有可疑之处?”   许景昕:“要说可疑,从我的角度看,康雨馨似乎很不屑和霍雍合作,她觉得霍雍这人太张扬、狂妄,实际上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靠着霍家的背景,有一群人给他擦屁股罢了。可是私下里,康雨馨又有点让着霍雍。”   陆俨:“谦让可不是康雨馨的作风。”   许景昕:“是啊,可是有好几次,我看到康雨馨在跟霍雍通电话,她明明已经被激怒了,却还是选择忍。呵,霍雍这种草包,有什么值得她忍呢?”   陆俨指出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康雨馨不想得罪霍家。要么,康雨馨有把柄在霍雍手里,或者说,他俩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不好撕破脸。”   许景昕安静了几秒,才说:“就算有共同的秘密也是见不得人的,也许李成杰会知道。”   陆俨没接话,只是在心里回应,可惜,李成杰已经死了。   只是陆俨没有在此处过多的纠结,眼下还是得利用和许景昕见面的时间,把该问的都问清楚。   思及此,陆俨又将话题转回到康雨馨的行踪上:“刚才你提供的地点,我有一点不是很明白。”   “什么?”许景昕问。   陆俨说:“康雨馨没有背景,却能在贩毒集团里挣得一个席位,除了对你有救命之恩,应该还得拿出一些毒品资源。可是就目前看,你说的地方是有一两个隐秘的村子,但规模很小,只是将这里作为制毒窝点,就能支撑她爬到现在的高度?除非,这只是其中一个窝点,她还有其它地方。”   “原本是有的。”许景昕说:“不过就在她被陈末生关起来的那几天里,集团内几个大佬,趁机将另外几个地方给找了出来,还把人和货一起带走了。康雨馨知道以后真是气死了,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才知道原来她狡兔三窟。”   陆俨:“也就是说,她的利益已经被分拨的差不多了,就剩这一个地方?那为什么他们没有将这里一起铲了?”   许景昕:“因为一个秘方。康雨馨直接放话了,要是真的对她赶尽杀绝,她就把秘方毁掉,大家都别想得到。”   陆俨意会:“制毒秘方。”   许景昕:“听康雨馨说,是康尧留下来的,而且制作起来难度很高,花费时间很长,需要的材料也不容易弄到。”   陆俨:“她自己说的,那些大佬相信?”   许景昕:“半信半疑吧,因为他们其中确实有人见过康尧拿出一个东西,还当场找人尝了一下,说很厉害,比现在市面上所有的货都要更好,更纯。但是康尧虽然做出了样品,却没有机会大规模制造,就被警方抓了。后来康雨馨还夸口说,这种配方是将传统毒品和新型毒品结合到一起,一旦投入市场,就会横扫一切。”   传统毒品和新型毒品的结合?   还是康尧留下来的配方?   陆俨安静了几秒,摇头道:“我不信。”   许景昕接道:“我也不信。你我都是禁毒出身,咱们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也知道康尧的案子是怎么处理的。如果康尧真留下过配方,他不可能瞒得过警方,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更不可能有机会留给康雨馨。而且就我这一年的观察,我觉得她就是在虚张声势。”   许景昕很快说到,这一年来康雨馨陆续拿出过三次样品,都只是雏形,在纯度和成色上,的确高于现在市场上的九成毒品,而且一次比一次好。   可惜,还是不如当年康尧拿出的那个。   康雨馨就说,因为配方有一点残缺,需要多次尝试,而且对人才和材料的要求太高,她的人也在摸索当中,需要时间。   陆俨一声冷笑:“这话说了一年,那些大佬应该很急。”   许景昕:“当然,他们既害怕康雨馨研制出来,又希望她能做到。私下里,这些人也是勾心斗角,每个人都琢磨着,一旦康雨馨事成了,就将样品和配方据为己有,再干掉她。”   陆俨:“他们想到这样做,康雨馨也会想到。”   许景昕:“所以她现在是腹背受敌,谁都不相信,已经好几天没睡过觉了。若是这时候再让她知道,我和你约到这里见面,你猜她会怎么想?”   那肯定是要疯了,一定会胡思乱想,认定许景昕和警方联手,想要将她端了。   而且康尧因为去见康雨馨而被抓的事,康雨馨还是亲眼目睹的,这件事对她刺激不小,如今眼瞅着历史又要重演,她必然要有动作。   所以就在同一个晚上,禁毒支队已经在许景昕供出的窝点附近展开部署,只要康雨馨对许景昕起了疑,再加上这是她最后剩下的窝点,她大概率会亲自过去安排转移,而不会假手于他人。   等到她进了村,就是收网的时候。   陆俨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同时看到两通薛芃打来的未接来电,他没有回,只说:“已经一个小时了,她再迟钝也要行动了。”   许景昕似是笑了下:“哦,你都审我这么久了?”   审?   陆俨没有计较许景昕的用词,而是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闲聊叙旧,是执行任务。”   许景昕:“当然,你是兵,我是匪。”   陆俨:“换做今天你是我,你也一样会这么做。”   许景昕:“那倒是,我会防着你,也会将‘许景昕’和‘钟隶’剥离开,钟隶是兄弟、朋友,而许景昕就是由红变黑的黑色线人,怎么能相提并论。”   此言落地,一阵沉默。   陆俨扯了下唇角,说:“所以,我现在要问的是许景昕,关于贩毒集团内部的情况,你还有什么要透露的?”   虽然四周很黑,陆俨还是看到许景昕转了下头,朝他扫来一眼。   许景昕:“你已经尽到你的责任了,还想超额完成?怎么,调到刑侦了还惦记着禁毒的功劳?”   陆俨:“这次见面机会难得,我总要多问一点。如果你有顾虑,你可以沉默,也可以撒谎。”   许景昕一声轻笑:“许家这一年,已经开始从毒品生意上逐步撤出来了。他们要洗白,之前就就在投资其它生意,效果不错。而且就算犯事,也不至于像贩毒这样断子绝孙。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机会接触到核心业务,他们知道我过去是警察,也都防着我,拿我当个闲人。”   陆俨没有接话。   他知道如果换他是许景昕,面临这样的处境,也会束手无策。   警队回不去了,卧底任务还得执行,绝不可能一条道走到黑,破罐子破摔,毕竟警方已经盯上了许家,而且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许家被清算是迟早的事。   到那时候,许景昕才能全身而退。   “哦,对了。”许景昕忽然出声,仿佛又想起什么。   陆俨抬眼,在黑暗中看向他。   许景昕也看过来:“有件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陆俨:“什么?”   许景昕:“你还记不记得,在上次咱们去执行任务之前,我跟你说,我要跟薛芃告白?”   陆俨一怔,倒是没想到许景昕会提到这茬儿。   安静了两秒,陆俨应了:“记得。”   许景昕:“其实在那之前几天,许家的人就来找过我。我当时根本不相信他们说的,我也明确表示了,我不会背叛警队。可我后来仔细想过,这件事有机会是真的,它很有可能会毁了我的生活。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下决心,要在出那次任务之前就先跟薛芃挑明。”   “而且我知道,我的胜算比你大。你们认识那么多年,你都没有迈出那一步,你太过顾忌你们之间的友情,怕万一被拒绝了,连朋友都做不成。可我不一样,我那时候已经无所谓了,未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不能给自己留遗憾。”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很快就浮现在陆俨的脑海中。   他记得很清楚,在那天晚上钟隶跟薛芃告白之前,他们一起在他住的地方吃火锅。   准备材料时,钟隶是这样跟他说的:“我知道,我是跟你说过要公平竞争。所以要是我被拒绝了,那你的希望就很大了。”   当时陆俨还觉得奇怪,不明白钟隶为何突然这么说,难道只是因为后面要执行的任务吗,似乎推动力还不够。   原来,是因为许家的突然出现。   陆俨说:“你不想留遗憾,我明白,你要跟薛芃挑明,我也阻止不了。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还是选择先告诉我一声,就是因为你我之间那个‘公平竞争’的约定。”   许景昕:“没错,你这个人什么脾气我太清楚了,我知道只要我先跟你坦白,你就不会计较。你什么都要明着来,若是我先斩后奏,反而会犯了你的忌讳。而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兄弟我也要,女朋友我也要。是不是很贪心?”   这话落地许久,陆俨终于挪开视线,看着远方,问:“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许景昕一顿:“你好像不惊讶。”   陆俨淡淡道:“在那之前,许家人就找过你,我是惊讶的。但后来你说要打破约定,我当下就明白了。”   许景昕:“你不生气?”   陆俨:“我生气,你就会改变主意?”   许景昕:“哦,那倒不会。”   陆俨似是笑了下:“所以啊,我很快就想清楚了,你们成了,我祝福,我仍然有两个好朋友。”   这次,换做许景昕沉默了。   片刻后,他说:“说到心机,你不如我,你什么心眼都不玩,将来再往上升,会走的很辛苦。但说到运气,我不如你,我再玩心眼,也就这样了。我现在只求多立功,将来可以全身而退。”   陆俨轻点了下头,正准备开口,这时就听到车内的对讲机响了。   黑暗中,两人对视了一眼,陆俨飞快的走到门边,将对讲机拿出来,就听到里面传来方旭的声音,说:“陆队,康雨馨落网了。”   陆俨:“好,我立刻回来。”   只是通话切断,陆俨心里却是沉重的,他转身看向许景昕。   许景昕也已经站直了,握着拐杖,手机也打开了手电筒,照在地上。   就着那微弱的光,陆俨吸了口气,心中略过许多想说的话,可是开口时却只化作两个字:“保重。”   许景昕笑了下,转身走向车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30 12:00:00~2021-01-3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球形也是身材、inoswissfin、乙为儿、他二舅妈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摩卡加咖啡 100瓶;小小 80瓶;北觅不姓北 28瓶;金 25瓶;这工轻 24瓶;碧成 23瓶;佑慧、不眠夜 20瓶;南瓜 18瓶;生生、灵止 10瓶;kikomizuhara 8瓶;他二舅妈丶 6瓶;彻羽_北约 5瓶;喵嗷喵 3瓶;na、huluobo、reimi 2瓶;嘿、有所住、我是一条咸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16   薛芃接到陆俨的回电时, 刚进家门。   就听陆俨说:“刚才在出任务,不方便接电话——康雨馨落网了。我现在正往警局赶,今晚可能要通宵, 巴诺就交给你了。”   薛芃给巴诺的碗里续上狗粮,听到这话心里惊。   尽管之前薛芃已经预料到是和康雨馨有关, 却想不到这样迅速。   薛芃张了张嘴,只说:“好, 那你先忙。”   陆俨:“嗯。”   电话切断, 薛芃将手机放在旁, 就是坐在地板上, 看着巴诺进食。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 个接个,好似很突然,让人招架不住,可是再往回看,又好像切都早就准备就绪。   薛芃记得, 第次见到康雨馨时, 这个女人看上去虽然穿着光鲜,出入的又是私人会所, 可她身上戾气很重,就像是电视剧里挂相的那种反派。   到后来,无论是和许景昕站在起的康雨馨,还是被陈末生抓到厂房里的她,都是如此,藏着浓重的心机,张嘴闭嘴没有几句真话。   直到今天,康雨馨落网了, 这就意味着,她是人赃并获。   到这步,任何犯罪分子都是插翅难逃,司法审判是她最后的归宿。   落千丈,往往就是在瞬间。   谁都样。   得知此事后,薛芃并没有感到有多高兴,这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无论是通过法律还是其他途径。   他们做警察的,尤其明白这个道理。   薛芃的心情很平静,同时也觉得唏嘘,无论是制毒者,还是贩毒者,都越来越年轻化。   从1991年,当时年纪最轻的女毒贩落网,那年她只有二十岁,而后被判处死刑。   这件事当时轰动了全国,到如今三十年过去了,十几岁就开始贩毒的未成年早就大有人在,新型毒品的贩卖者早就发展到零零后身上,因为媒体的发达,公众们也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震惊。   康雨馨二十八岁了,等到这件事报道出去,对大多数人来说,也就只是件社会新闻而已。   薛芃等巴诺吃完狗粮,就带着它到院子里玩了会儿飞盘。   差不多过去十来分钟,薛芃的手机进来条微信,是电子组加班的同事发过来的,说:“你之前问我的那个加密文件夹,我解开了。刑侦那边那我已经传过去了,我把副本发给你看下,挺奇怪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机密文件……哎,你看了就知道了。”   加密文件夹来自程崎交给陆俨的优盘,之前就听电子组的同事说,文件夹不大,却加了长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密码。   薛芃应了声,不会儿,就收到两张图片,点开开,便愣住了,她的反应就和电子组的同事样,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两张图片目了然,是两张房子的户型图,应该是分为楼上楼下两层,从门窗到中间隔开几间屋子,都十分清楚,还写了面积。   这时,巴诺叼着飞盘回来了,薛芃又拿走飞盘,往外扔去。   巴诺又去追。   趁着这个功夫,薛芃又次看向手机。   楼划分的房间不多,有三分之二的面积都是开放式客厅,除此之外就分出两个小房间,作为洗手间和储藏间。   二楼则分成两间大房间,中间宽敞的走到将两间房隔开,在其中间房里还分出卫生间和衣帽间。   奇怪了,程崎将这样两张图交给他们做什么?   这是谁的房子,在哪里,这两张户型图又能说明什么?   薛芃盯着看了会儿,直到巴诺再次跑回来,她带着巴诺回了屋。   进门后,薛芃放下手机,先洗了个手,刚转过身,下意识抬了下眼,目光就下子定住了,随即向四周缓慢地扫视圈……   安静了好会儿,薛芃突然个激灵,又立刻拿起手机,飞快的将户型图点开,对照着薛益东留下的这栋房子。   楼只有个大房间,就是客厅。   薛益东将客厅进行了改动,在装修的时候就让工人装了隔断,将客厅分成三个区域,块作为开放式厨房,块作为客厅,还有块就作为小书房,并在隔断上做了很多隔层,用来放书。   如果要将这些隔断拆掉,那层的结构就和户型图上的样!   薛芃又点开第二张户型图,她不用上楼,心里就有数,户型图和二楼的结构是样的,带卫生间的房间,就作为卧室,卧室对面就改装成实验室。   两间房中间就是走廊,没有过多的摆设。   也就是说,程崎交给他们的户型图,是她家里?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程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是哪来的图,难道他进过他家?   薛芃的思路瞬间乱套了,她茫然的坐在沙发上,没有再看手机,而是撑着头,闭上眼,努力地回想着关于这栋房子的切信息。   这套房子是薛益东去世之前两年盖好的,薛益东将房子买下来,装修之后,就时常过来住。   那时候薛芃还小,印象不深,可是后来听张芸桦说,薛益东沉迷于做实验,在单位做还不够,还要在家里研究,但是碍于他们家四口住的单元楼地方小,局限大,又是居民区,不适合干这件事,他就将这边的房子改造了番,专门用来干这个。   张芸桦还说过,当时很多设备,薛益东个人能力有限,搞不出来,还有好几个朋友帮他,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平时有空了就在这边齐聚。   对了,上次她带陆俨回家,常智博还提到过这茬儿,说是年轻时,薛益东和他,和秦博成常常聚在起。   如今回想起来,他们聊的话题也不适合在外面的小酒馆、小饭馆,反而需要个隐秘安静的地方——难道就是这套房子?   还有,常智博和程崎是认识的,那么这个加密的文件夹是不是常智博交给程崎,让他找机会转交呢?   至于为什么加密,大概是因为常智博也不完全信任程崎,所以加了道密码?   思及此,薛芃又拿起手机,快速给电子组的同事发了微信,问:“破解的密码是什么,你还记得么?”   电子组同事:“当然,我发给你。”   很快,微信上就出现段字母和数字的组合:zjxyd20000917。   薛芃当即愣住。   后面那串数字,她不陌生,那代表着2000年9月17日,是薛益东的忌日。   而前面xyd三个字母,就是薛益东的缩写。   至于zj……   薛芃又用输入法试了几次zj的可能性,似乎不像是人名,比较有可能是这两个字:致敬。   什么意思?   两张户型图,密码和薛益东的忌日有关?   薛芃下子懵了,常智博到底想干嘛?   她呆坐了片刻,遂喘了口气,很快从手机里找到常智博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没有人接,响了将近分钟,便自动切断。   薛芃又愣了几秒,也无暇去想常智博是不方便接电话,还是不想接电话,只得又次点开户型图,仔仔细细再看遍。   她相信,常智博不会无缘无故见这两张图交给程崎,它们定代表了什么,或是在图上隐藏了关键信息。   房间数量样,结构样,至于面积……   薛芃眯着眼,直到略过楼分出来的洗手间和储藏间,目光下子顿住。   等等。   为什么在户型图上,楼洗手间和储藏间是样的长度?   可她分明记得储藏间很小,还被薛益东改造成洗衣房,里面除了放下台洗衣机之外,也就只能堆放点杂物,空间非常有限。   而楼的洗手间就宽敞的多了。   薛芃心里惊,下意识从沙发上站起身,朝储藏间的门口望去。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她的背脊。   她的脚已经开始发凉了,绕过沙发时,巴诺也直起身,路跟着她走。   薛芃来到储藏间前,将门打开,又在里面的墙壁上摸索了下,找到储藏间里的小顶灯,打开。   巴诺就蹲坐在储藏间门口。   薛芃攥紧了掌心,深吸了口气,用手丈量着储藏间的宽度,大概是五掌多点,可以放下个大洗衣机,还能留点缝隙。   然后,薛芃又走进洗手间,用同样的方式快速量了遍,几乎宽了倍。   薛芃步步从洗手间倒退出来,下意识环抱住双臂,当最初的震惊和恐惧落下时,这刻她竟然出奇的冷静。   她盯着储藏间和洗手间相隔的那堵墙,隔了几秒,又再次走进储藏间,二话不说,将堆在里面的杂物箱个个搬出来。   这些箱子大部分装的都是薛益东以前看过的书,当初是张芸桦整理的,后来即便薛芃搬进来住了,东西却不多,所以直没有将它们搬出来过,这个储藏间她也没有用,最多就是用下洗衣机。   直到所有箱子都被挪了出来,薛芃站直了身体,喘着气,走进去边看,边用手四处敲着。   储藏间虽然是单独开辟出的小房间,四周却不是白色的粉刷墙,而是贴了木质板,乍看像是个嵌入式衣柜。   “叩叩。”   左右两边都是实心的,薛芃确认后,又转向正面对着的木质板。   “叩叩叩……”   声音不太对。   薛芃又将耳朵贴上去,再敲。   “叩叩。”   薛芃闭了下眼,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即双手在木质板的边缘摸索,发现左右两边的直角衔接处,都有道缝隙。   只是这面木板没有任何着力点,无论是推还是拉都不现实。   薛芃又开始向四周探查,直到看向身后墙壁上的电表盒。   打开电表盒盖,上面是排小电闸,每道电闸都可以控制屋子的部分电流。   薛芃将它们挨个儿试了遍,同时观察着屋里哪里的灯熄灭了。   共五道闸,没有处有异样。   随即她又看向在那排电闸下面的金属圆片。   这个屋子从没有跳闸或者断电过,这还是她第次打开电闸盒,也是第次注意到金属圆片。   她在金属圆片上摸了两下,发现是活的,随即拇指推,圆片打开了,露出里面的钥匙孔。   薛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钥匙孔,安静了两秒,迅速走出储藏间,跑进小书房,将之前收到的钥匙翻出来。   等她拿着钥匙,再度站在电闸盒面前,手指先是抚过钥匙上的纹路,随即将钥匙插进孔里。   这个瞬间,她屏住了呼吸,脑海中是片空白,时间也不知道是希望钥匙匹配,还是不希望。   直到钥匙完整的插进孔里。   手指轻轻转,钥匙孔转动了。   就听身后“咔”的声,接着又发出轴承转动的声音。   薛芃下意识转身,只见原本严丝合缝的木质板,竟然从缝隙那里开了,而轴承就在木质板的正中间,木质板就是个转动门。   薛芃立在原地,动不动,手仍贴在墙壁上,手指下意识蜷缩着。   储藏间顶灯发出微弱的白光,就着这道光线,她根本看不清转东门里面是什么样,触目是片漆黑。   她心里阵阵发凉,有些害怕,同时还有恐惧。   但她知道,那种害怕、恐惧,并非是她胆子小,毕竟就连碎尸都见过了,还有什么怕的,她又不信鬼神。   这种怕,是对“未知”的恐惧。   她知道,薛益东不会无缘无故弄这个么间密室,定是为了藏起某些东西。   她的脑海中也跟着浮现出之前的所有线索——车祸,人为,因为检验污水而惹到了某些人。   恐怕,藏在这里面的,就是真正的原因。   思及此,薛芃深吸了口气,等完全冷静下来,这才点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来到转东门前,手将门推开,另手举着手机照向里面。   ……   密室的面积不大,只比储藏间长米,最里面有张木桌,桌前有把椅子,桌上摆着很多文件档案。   桌子边放着个铁架子,架子上放着些纸箱,而另边则空着,但是在这边墙壁上,贴了许多人和地方的照片,还在这些人物之间,用红色和黑色的棉线进行连接,每个连接点都用摁钉固定住。   薛芃没有去翻箱子,也没有去看桌上的资料,第时间就被这面墙吸引了注意力。   这像极了警方查案罗列的人物关系图。   只不过这上面展示的人和地点,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了,大部分名字薛芃都不认识,而这上面标注的地点,很多都是化工厂,基本都废弃了。   薛芃就着手电筒的光看了会儿,忽然看到了“霍廷耀”的名字,而且还贴了张他的照片。   只不过照片里的霍廷耀很年轻,二十年前他应该也就三十岁左右,五官和气质都像极了现在的霍骁。   而和霍廷耀的名字连线的,除了他那个化工企业老板的岳父,以及原配妻子之外,还有他的情人,也就是霍雍的生母。   另外还有两条黑色的棉线,连着竟然是高世阳、李兰秀——高家夫妇?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薛芃定了定神,见其中张照片翘起角,她侧过头,透着那个翘起的弧度往背面看去,发现几行小字,于是很快走出密室,翻出备用的工具箱,找到镊子,再折回来,小心翼翼的将照片摘下来翻到背面。   那几行字,写的是李兰秀的生平,就和在调查高家灭门案时调查到的致,先是在化工厂工作,而后去了第三方检测公司。   薛芃目光顿,看到这里,心里突然生出疑点。   奇怪,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李兰秀是十几年前才去的第三方检测公司,具体是多久她记不清,但应该不是二十年前。   而这间密室是属于薛益东的,薛益东二十年前就过世了,他不可能将后来的事写上来。   还有,这几行笔迹虽然下笔有神,却并不像是薛益东的笔迹,反而更像是……   薛芃又将照片放回到墙上,回到小书房里,翻出薛奕留下的书。   薛奕直有在书上做笔记的习惯,她随便翻开本,就能找到。   果然,这上面的字迹和刚才所见有八|九成相似。   也就是说,薛奕进去过……   薛芃坐进沙发里,许久没有动弹,她浑身都在战栗,是因为冷,也是因为兴奋。   又朝真相前进了步,而且还是走向核心。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薛奕不仅进过密室,她研究过密室里的东西,是那些东西告诉她,薛益东的死另有蹊跷。   当然,她应该还接触过常智博,因为怀疑毕竟只是怀疑,她还需要找人证实。   而这些事,张芸桦应该知道的不多,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薛奕,所以薛奕就去找了常智博。   那么,薛奕的死和薛益东的车祸,这之间有没有联系?薛奕会不会是因为调查薛益东的车祸,才赔上自己的命?   难道薛奕在刚才那个密密麻麻的关系图上,发现了什么?   思及此,薛芃很快找出台应急灯,并将工具箱起拿进密室。   巴诺始终趴在储藏间门口,就那样看着薛芃。   薛芃将工具箱放在储藏间,戴上手套和口罩,拿出需要的工具,便开始轮取证。   要证实有谁进来过,动过什么东西,采集指纹就是最好的验证方式。   时隔十年,所有物品上都落下层灰尘,这些灰尘会掩盖些指纹痕迹,但同时也会对它们起到保护作用。   她刚才并没有用手直接触碰过里面的文件和照片,不会留下新鲜指纹,那么只要在这里采集到的,起码是十年以上的指纹。   ……   这晚,薛芃额外的亢奋,她没有丝毫困意,头扎进密室,针对所有她能想到的痕迹进行提取。   直到凌晨两点多钟,终于完成了第轮取证。   薛芃直起腰,到厨房喝了口水,又点开手机检查了遍拍下来的照片,表面上的痕迹已经拍照完毕,所有照片都可用。   而在密室里提取到的指纹,眼下粗略估计,应该是来自三到四个人的。   这就很值得深究了。   三到四个人,都是谁?   薛奕定在其中,那么另外几个呢?   薛益东?可能性不高。   因为薛奕要是进去翻看过,或是擦拭过,就会将薛益东的指纹破坏掉,到现在再采集到薛益东指纹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小了。   难道还有张芸桦和常智博的指纹?   户型图既然是常智博交给程崎的,他上次也提到过,他和薛益东、秦博成时常聚在起谈江城的未来,那么常智博肯定知道密室的事。   而且如果十年前,薛奕找常智博确认过她的猜测,常智博也有可能会在那时候,将指纹刘在密室里。   除此之外,还会有谁?   韩故?   薛芃趁着喝水的功夫,将思路整理了遍,随即找了在纸上写下几个人名,随即端着水杯回到密室。   这次,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决定从这些资料开始研究。   然后,她将最上面的资料夹翻开。   第眼便愣住。   第页夹着三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看着很眼熟,像极了刘吉勇和沈志斌。   而照片下面则是叠资料,资料上写这两人的背景和身份信息,刘吉勇那份资料里,更提到了方紫莹母女。   显然,这些东西是薛奕留下的。   只是她调查这些做什么,是谁帮她调查的?   思路走到这里,薛芃忽然想到了个人,就是陈末生案件中的私家侦探,李升。   薛芃就这样直坐在桌前翻看资料,直到凌晨四点,终于有点困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睡觉,天亮了还要回市局,还要等康雨馨的审讯后续,还要找机会去见康雨馨面,她有很多问题想知道,哪怕见不到面,找机会让陆俨问声也好。   想到这里,薛芃将密室的钥匙收好,回到楼上,在黑暗中摸索到床的位置,躺下,很快睡了过去。   这觉,无梦到天亮。   ……   早晨,薛芃九点前就来到科室,孟尧远和程斐已经在了。   薛芃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发了会儿呆,手揉着太阳穴,困劲儿还没散,脑子里是片混沌。   孟尧远见到薛芃,立刻走了过来,小声问:“你没事吧,昨天。”   薛芃愣,反应慢了半拍:“我能有什么事……”   说到这她才想起来,哦,昨天看到Silly talk的帖子,那帖子里提到薛益东是出车祸去世的,而且还暗示那车祸是人为。   她因此受了点刺激,后来就跑回家去追问张芸桦内情,晚上又见到了韩故,回到家又发现原来家里“别有洞天”。   呵,如今回想起来,昨天真是跟打仗样,仿佛前期所有铺垫都按部就班,悄无声息的排列好,就只等着昨天那个时机股脑的爆发出来。   薛芃扯了下唇角,只说:“我没事。”   隔了两秒,她又问:“对了,听说禁毒和刑侦昨晚有行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这问,可算问对人了,孟尧远得到了第手消息,很快就转述给薛芃。   昨晚是禁毒和刑侦两个支队联合行动,禁毒是主攻,刑侦是辅助,听说是刑侦这边让陆俨去和贩毒集团内部的黑色线人对接,意在引蛇出洞。   两人见面大概个多小时,就成功引出条大蛇,就是康雨馨。   康雨馨第时间赶到制毒窝点,打算让手下人带着能带的东西,连夜换地方,没想到她前脚刚进去安排,禁毒支队后脚就杀到了,将康雨馨在内的所有毒贩来了个锅端。   毒贩共十五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有几人还是硕士以上的高学历,年纪最小的还不到二十五岁,最大的四十多岁。   而就现场找到的毒品、制毒原料和滑雪工具来看,这批毒品不仅材料稀缺,而且纯度很高,据说找到的甲|基|苯|丙|胺还是液态的,纯度逼近100%。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31 12:00:00~2021-02-0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胖胖的团子 2个;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夜扪心 180瓶;如 50瓶;18036688 49瓶;sodagungun 37瓶;hehe 28瓶;摩卡加咖啡 24瓶;河晏、米粒猫、流转了眸光 20瓶;威、38449014、云絮雪 15瓶;SYAO、今曦今朝、杏仁茶、青阳 10瓶;耘岫 6瓶;夜来故事多 5瓶;fufufu、reader、妧沅 4瓶;na、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 2瓶;有所住、我是一条咸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17   所有人都知道, 康雨馨即将面临的是个漫长的审问过程,就算她老实交代,罪证确凿, 也要将罪犯供述的每一句话严格核实,仔细调查所有细节, 看是否和事实有出入。   然而还不到中午,康雨馨被抓捕之后如何在审讯室里“发疯”的桥段, 就传到刑技这边了。   听说, 康雨馨连狡辩的环节都省去了, 这和大多数罪犯很不一样。   其他毒贩被抓进来, 心里大概都有个数, 知道自己会判无期还是死刑,所以都会推卸责任,比如谎称自己只是经过,碰巧到那里,装傻充愣的说那些毒品与自己无关, 又或者会把自己的主犯责任撇出去。   不过康雨馨懂法, 而且因为经历过从康尧被抓捕到被判刑的过程,知道自己这种情节绝对不是狡辩就能摘清的, 禁毒支队联合刑侦支队一起埋线、部署,就是为了抓她,绝不可能让她走出去。   所以康雨馨交代完第一遍犯罪过程之后,就开始“咬”其他人。   康雨馨很快就点了几个毒贩的名,有的是给她供货的原料商,有的是直接拿成品的分销商,这几人和禁毒支队掌握的情报十分吻合。   但禁毒支队也很清楚,康雨馨手里真正掌握的大毒贩名单, 目前一个都没有提到。   康雨馨是在试探,也是在给自己铺后路,虽然以她的犯罪情节“死刑”是跑不掉了,可人都有侥幸心理,到这个时候都会想再搏一把,自然不会一股脑就把底牌打完。   只是康雨馨被审问了一宿,早已极度疲倦,快要崩溃,等到上午十点就有点精神不稳定了,终于又提供了一个毒贩的名字,然后请求禁毒支队,让她睡上两个小时。   禁毒支队给康雨馨安排了单间囚室,让她躺下休息。   而就在康雨馨昏睡过去的时候,许景昕也带着律师,和两大箱物证过来了。   许景昕做了一份笔录,并告知警方,自陈末生案之后,他就不再和康雨馨同住,一直住在许家的某栋房产,不过他还留着原来那套房子的钥匙,所以一听到康雨馨被抓获了,就回到房子里寻找证据,进而联系律师,在律师的陪同下主动送交警方。   当然,这些物证只是用来指证康雨馨犯法的其中一部分,有一些是康雨馨来往药商的材料,有一些是康雨馨的账本,还有一些是康雨馨接触像李成杰那种“亡命之徒”的证据。   这些都是许景昕从康雨馨房间里的保险柜里翻出来的,同时还在保险柜里找到一串钥匙,和康雨馨名下几个物业的文件材料和地址,方便警方进一步去搜证。   临走之前,许景昕还将管家收拾出来的一包衣服交给禁毒支队,这也算是他能为康雨馨所做的最后一点事。   中午,康雨馨醒来,得知许景昕已经来过,还给她带来了一包衣服。   康雨馨先是有点发懵,而后小心翼翼的问许景昕只是来送衣服的?   直到跟警方证实,许景昕主动提供了她的犯罪证据,康雨馨当即崩溃,大吼大叫着——这都是你们的阴谋,是你们联合起来陷害我,你们这是钓鱼执法,许景昕根本就是你们的人,那些证据我也不承认,是你们栽赃给我的!   下午,康雨馨住的地方和她名下的会所,包括她之前买下的酒吧,均被警方查抄,大批物证被运送回警局,除了值班人员,其他毒检技术员都被叫去进行检验工作。   ……   就在同一时间,薛芃和孟尧远也跑了一趟制毒窝点现场,顺着污水排放路径,找到制毒窝点隐秘的排水口。   排水口白天都会隐藏的很好,外面有杂草堆砌,如果不将杂草挪开,根本不会注意到,等到了半夜,才会有人过来将杂草挪开,将制毒污水排入河道,河道就会将这些污水送入附近的野湖。   而这片野湖刚好就和茅子苓抛尸的那一片相连。   得到结果之后,孟尧远还嘀咕说,这是不是也太巧了,陈凌留下那瓶水,会不会就是为了指认康雨馨制毒?   薛芃没接话,却在心里却本能的认定,不,陈凌根本不认识康雨馨,她们之间也没有交集。   要说两人之间唯一能产生联系的人,就是陈凌的狱友赵枫。   赵枫是康雨馨的人,康雨馨还找韩故帮她辩护,可是康雨馨在此处安插制毒窝点的事,连赵枫都不知道,陈凌更不可能知道。   而且薛芃始终认为,陈凌那瓶水,针对的就是重金属。   而附近存在制毒窝点,或许真是巧合。   收队之前,薛芃又绕去茅子苓将霍雍分尸的厂房看了一眼。   孟尧远举着应急灯,一边跟着薛芃,一边说:“这里有点阴森了啊,案子都结了,还回来看什么?”   薛芃皱着眉,只说:“我总觉得这个案子还有可以挖掘的东西。”   接着,薛芃就开始回忆茅子苓案的种种细节。   茅子苓说,她是听陈凌偶然提了一句,说南区有一些废弃的工厂,许多年无人处理,就荒废在那里,她这才想到用这些废弃工厂来作为犯案地点。   当然现在已经证实了,茅子苓并不是随便找了个废弃工厂,而是特意选在这里,刚好和陈凌提供的湖水样本地址吻合。   只是她们要说明什么呢,难道这个废弃工厂有什么特别之处?   片刻后,薛芃和孟尧远又一次来到霍雍被分尸的地点,这里已经被清理过了,但地上仍留着大量血污。   头顶的天窗开了一半,阳光透进来,却无法驱赶这里面的阴霾。   如果是昨天以前,薛芃是绝对不会想到再回来这里的,正如孟尧远所说,案子已经结了,还回来找什么呢?   可是就在那个密室里,她看到了一些东西,也摸索到一些规律,而这些规律就和ST组织的行为模式有关。   薛芃以前找顾瑶咨询心理问题时,顾瑶曾给她讲过一些如何从犯罪模式来分辨人物心理轨迹,又如何从给人物心理轨迹,推到犯罪模式。   每个人因为性格不同,心理状态不同,受过的教育和文化程度不同,喜好和厌恶的事也不相同,就决定了大家的犯罪模式会从根上出现明显的差异。   哪怕都是高智商罪犯,他们在意的细节也会不一样。   就目前来看,ST组织也有自己的模式,而这种模式就和核心成员的思维方式有关。   ST组织设计了多宗案件,也留下很多伏笔,这个组织似乎很喜欢用细节之间的互相捆绑来指向问题,而破案者就需要把这些线索一条条都找出来,才能拼出最终的谜底。   思及此,薛芃忽然开口:“尧远。”   孟尧远原本就精神紧绷,听到薛芃叫他的名字,吓了一激灵:“我去,你怎么突然叫我,干啥?”   薛芃转过头来,瞅着他,问:“如果你要杀人,还要分尸,还要将尸体的某部分传递出去,你会选择什么样的地方动手?”   孟尧远一愣,想了想说:“这个么,我大概会选自己熟悉,或者有安全感的地方吧?咱们以前遇到的那些案子,大部分也都是这样,计划的越久越是如此。”   薛芃轻轻点了下头:“我也是这么想。如果突然到一个陌生环境,自己是需要时间适应的,而且这种分尸案需要一个几天的过程,在此期间一定不希望被人打搅。”   “可是……好像茅子苓也不是突然到这里的。”孟尧远说:“她在计划绑架霍雍之前,已经在这里藏过一段时间了。”   薛芃:“那么问题又回来了,为什么是这里?”   孟尧远:“她不是说了,是陈凌告诉她的。可能陈凌告诉她好几个地方,她就是随机抽取一个,或者那几个地方她都去了,就觉得这里顺眼。”   薛芃没接话,这说法是有可能的,但这不符合ST组织的风格。   随机抽取?   不,ST组织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没有随机性。   ……   直到下午返回市局,薛芃的心思也渐渐定了,虽然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释清楚,思路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混沌。   等薛芃忙完一轮,坐在位子上休息时,又将之前的人物关系图拿出来看了看,随即又有了新的想法,很快重新罗列了一张。   这次,她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和密室提供的线索,包括ST组织的风格和犯罪模式来进行的。   首先是每个案件的当事人——陈凌、钟钰、茅子苓、陈末生。   而这四个人牵扯的案件,又可以引申出另外一组当事人——霍骁、霍雍、廖云川、李成杰、林曾青、曲辛夷、陈语、林戚、刘吉勇、沈志斌、高世阳等。   当然还有帮手,比如程崎。   再从案件来看,一开始只是四个主要人物和四个主要案件,可是经过延伸之后,却牵扯出更多支线案件,比如陈凌父亲被炸死的化工厂意外,比如刘吉勇杀害沈志斌,并且让组织□□的宋金帮忙掩饰的案子,还有陈语和林戚之女林玥的车祸,霍雍煽动未成年人的一系列罪行,李成杰杀害程立辉并且抛尸,曲辛夷告廖云川性侵等等。   整体细算下来,这个设计规模可不小,如果组织的首脑人物稍有偏差,可能就会导致连锁效应,一子错满盘皆输。   那么这就对首脑人物的智商、格局、知识层面、胆量、人脉、资料收集都有严格要求。   想到这里,薛芃又在陈凌那四个主要人物上面,加上两个人名。   第一个就是常智博,他对化工污染有很深入的了解,而且和薛益东还是同事,对这类问题也很敏感,常人不会在意的细节,他可能看一眼就会注意到。   常智博在智商、格局、知识层面上都是立得住的,而且资料收集也到位,那个密室里的东西,常智博应该都有。   还有,常智博还做过三年牢,而那三年,刚好会让他见证到陈末生如何反复递交申诉书,如何和陈语和好,在得知陈语的死之后又是如何的崩溃。   常智博也是ST里唯一一个能私下和陈末生对接计划的人,这一点连律师都不可能做到。   再来就是韩故,韩故有人脉,还为霍家效力多年,掌握足够的证据,加上他是律师,知道如何钻空子,更可以从内部麻痹霍雍的心智。   常智博可以负责外围,但核心一定需要韩故这样的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每当有法律问题出现,需要韩故解决,韩故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就是为了方便打配合。   只是常智博和韩故这两个人,既不沾亲也不带故,更不是同龄人,也没有深厚的情谊,要将这两人绑在一起,完成这么大的部署,一定需要在精神上进行捆绑。   薛芃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纵使不愿相信,却还是在常智博和韩故上面,写下两个名字——薛益东、薛奕。   他们都是她的家人,也是常智博和韩故的精神引领者,薛益东和常智博有共同的理想和志向,而薛奕和韩故是彼此心中最珍爱的人。   但薛芃相信,常智博谋划的这些事,和薛益东一定是无关的,薛益东不是那种人,而且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他根本没机会参与,更不可能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部署,未卜先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薛益东的死,直接刺激了常智博。   自那之后,常智博这二十年也过得不顺,大约是薛益东这件事上给他落下了心结,或许也和他自己的性格有关。   至于薛奕……   一想到薛奕,薛芃心里就开始发凉。   在发现密室以后,哪怕她对薛奕的滤镜再深,都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后来这十年的发展,或许是常智博和韩故一起负责,一个负责召集人手,一个负责给予法律意见。   那么十年前呢?薛奕扮演的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那密室,薛奕进去过,以她的性格,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再加上薛奕当年和张芸桦说的那番话,这些都指向一个事实——薛奕,她不仅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很有可能是成立者之一。   想到这里,薛芃很快在薛奕、韩故和常智博这三个人物下面划了一条横线,旁边注明“十年前”,而下面的其他人物,则写上“十年后”。   就是这十年前的三个人,决定了十年后的发展。   十年前,是主导,是一切罪恶的开始。   而十年后,是结果。   薛芃闭上眼,定了定神,又将写下的人物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很快发现自己漏掉了两个人。   是方紫莹和康雨馨。   薛芃又再度看向“薛奕”两个字,心里忽然生出某种大胆的假设。   一开始,她认定方紫莹不是真凶,而是帮凶,至于真凶一直在逍遥法外。   等到方紫莹出狱后,她的想法又有动摇,想着方紫莹是为了钱,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直到最近,她又觉得方紫莹应该有更深层的目的,她答应过一个人一些事,所以她才会说“我不能死”。   而这个人,不可能是霍骁,更不可能是康雨馨。   方紫莹的“女神”,只有薛奕。   于是薛芃拿起笔,将方紫莹的名字,写到了薛奕的旁边。   其实按照重要程度来划分,方紫莹的分量,应该分到霍雍那一串人物名单里。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将方紫莹放在“十年前”主导那一栏,整个脉络的走向,似乎一下子就通畅了……   有些东西,已经呼之欲出,虽然她还有点抓不准,不确定它是什么。   可问题的关键,应该就在方紫莹身上。   当然,还有康雨馨。   康雨馨,她作为旁观者,一直游离在这些事件的外围,可她一定知道某些事,掌握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薛芃正想到这里,手机响了。   她喘了口气,将纸收起来,同时接起电话。   陆俨上来便问:“这会儿忙么?”   薛芃说:“刚忙完。”   陆俨:“那好,方不方便来一趟禁毒支队。”   薛芃:“好。”   ……   薛芃拿着手机就出了门,禁毒支队她很少踏足,就算是涉及毒品案,需要他们做检验送报告,大多也是交给毒检那边,再由毒检一起送过去。   刚走到禁毒支队楼下,就看到陆俨双手插袋的站在那里。   他脸上有着疲倦,神情也很严肃,眉宇皱着,眼底的深沉浓得化不开。   直到见到她,方才那些颜色才淡了,唇边浮出一抹笑。   薛芃走上前,问:“看你这脸色,你也跟着熬了一宿没睡觉?”   “还是睡了几个小时。”陆俨扯了下唇角,说:“不过上午一直在忙,到现在才有点时间,刚和林队争取了一下,他用意待会儿让我会去参与下午的审讯工作。”   这一天的审讯下来,康雨馨已经进入第一轮疲倦期,审讯也已经走到第一个瓶颈期,除了之前的供述之外,康雨馨不肯再吐口,还想再给自己多留几张底牌,而禁毒这边负责询问的同事也需要休息,需要分析物证,还要和她前面的证词进行核对。   现在禁毒的意思是,可以给康雨馨一段时间冷静想清楚,让她平息逆反心理,而这需要一个缓冲过程。   陆俨就趁机跟林队争取,说刑侦这边还有其它案子,需要康雨馨配合,刚好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其实像是审讯流程也需要讲究策略,如果一直抓着一件事不停的问,未必会有好的成效,反而会进入死胡同。   可如果这时能将罪犯的其他罪证也找出来,声东击西,杀他个措手不及,罪犯心里一定会慌,也会猜自己还有多少事被查到了,要不要坦白从宽,要是都死咬着不松口,最后会不会被判的更重等等。   陆俨将接下来的安排告知薛芃,薛芃想了下,第一反应便是:“我记得和康雨馨有关的案子,现在能掌握到证据的,就是她让李成杰伏击你。至于陈语和霍骁的车祸,只是疑似和她有关,还没有人证物证。”   陆俨:“不止,有一些事我们之前都忽略了,但是经过这一天的审讯调查,我忽然有了一些新思路,比如她那个制毒窝点的选址。”   选址?   薛芃一顿,脑子里忽然一闪而过某个东西,只是太快,来不及抓住。   接着,她就听陆俨说道,像是康雨馨这种人,制毒窝点一定不会随便找个村子就放心投入,她生性多疑,又被人出卖过,在这件事情上一定是小心再小心。   上午,陆俨就让许臻去查过,发现康雨馨放置制毒窝点的那个片区,因为涉及一些河流,会经过一些农田,所以每年都有污水检验,而这方面的业务,这两年都是由一家第三方检验公司来负责。   结果之前也出了,说是一切合格,还说虽然这些河流里含有一些重金属,但并不严重,只需要按照原来的力度,继续维护和治理即可。   至于毒品检测方面,去年年初市政府才做过一次污水验毒,而康雨馨是在那之后才设置制毒窝点,巧妙地躲了过去。   薛芃愣住了:“不对吧,我们之前的检测不是这样的,那些重金属超标了好几倍。”   陆俨:“问题就在这里,那家第三方检测公司,有造假嫌疑。而且许臻查过,那家公司是霍氏集团投资的。”   又是霍家。   薛芃问:“你是怀疑,康雨馨之所以把制毒窝点放在那里,是因为她从某些途径得知,那里足够‘安全’,起码不会在短时间内面临污水检验问题?”   陆俨:“没错,不过现在还只是假设。除此之外还有陈语和霍骁的车祸。”   薛芃:“你始终怀疑康雨馨是知情的。”   陆俨点头:“而且我答应了陈末生,趁着这次机会,我想把答案找出来。”   沉默了两秒,薛芃脑海中飞快的划过昨天种种“变故”,她不仅跟张芸桦证实了一些事,还见到了韩故,还发现了密室。   可是眼下并不是告诉陆俨的最好时机。   薛芃抿了下嘴唇,最终只是说:“看来你今天也不能回去了。放心吧,巴诺在我那儿很好。”   陆俨淡淡笑了,遂伸出双臂将她圈进怀里,低声道:“其实我现在跑出来,就是想见你一面。”   薛芃一怔,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为什么陆俨突然叫她出来。   她听着他的心跳声,抬手搂住他的腰。   冬日的风很冷,可是这片刻的安宁却尤其温馨。   直到陆俨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们同时感应到。   陆俨将手机拿出来一看,说:“叫我上去了。”   薛芃笑了下,只八个字:“保持联系,注意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01 12:00:00~2021-02-0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noswissf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啥时候搞出来的签名 126瓶;烟雨北街 30瓶;35640941、蓝云舒、7788、胖胖的团子 20瓶;李家二小姐 10瓶;哈哈哈、阿宅小埋 5瓶;打麻将 4瓶;na、reimi 2瓶;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18   等陆俨返回禁毒支队, 薛芃也往实验室的方向走。   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薛芃看着脚下的影子,细数着这短短一周之内发生的事, 先是常锋遇害,艾筱沅被立坤大律威胁, 然后就是她获悉ST组织的部分内幕,发现密室, 同时还有康雨馨落网。   似乎在背后, 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推波助澜。   那么, 如果站在这只手的角度, 下一步将会触发什么事呢?   薛芃停下脚, 仔细想了想,随即找到了答案——是霍家。   如果她是幕后,此时时机已经成熟,理应再向霍家推进一步。   只是刚想到这里,不远处就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叫道:“薛芃。”   薛芃脚下一顿, 转头看去,怔住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此时从大门方向走进来一行人, 而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韩故和霍骁。   霍骁已经不再坐轮椅了,但他走的也不快,脸上带着笑,看上去气色比上次好一些,身上的厚羊毛大衣被风吹动一角,围巾也围了厚厚的一层。   至于韩故,倒是看不出异常,好似之前对她自曝身份的人不是他。   薛芃扫过韩故, 又看向霍骁,心情一时有些复杂,表情却很淡,只问:“来报案?”   “是啊。”没等韩故开口,霍骁便应道:“是关于之前我出的车祸,我来再提供一些线索,希望能尽到公民的责任,帮助警方尽快将背后主谋抓捕归案。”   薛芃一怔。   霍骁是前年夏天出的车祸,他是唯一的幸存者,而陈语夫妇和霍骁的司机均在车祸中丧生。   若是换作别的事,薛芃不会多问,但这件事,她多少也被牵扯在内,加上对陈末生的同情,心里犹豫了一秒,还是问道:“这么说,你怀疑这件事是人为?”   霍骁笑道:“我也希望是我多心,这一点就要依靠你们警方的力量来证实了。”   薛芃没有多言,只盯着霍骁定定看了两秒,随即说:“那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薛芃话落,很快和霍骁、韩故擦肩而过,等走出数步,又回头去看,心里也跟着生出疑问。   她还记得陆俨说过,在化工厂房里,刘吉勇最后那个眼神,是投向康雨馨的,而就在那个时候,陈末生和林戚正在逼问刘吉勇,关于陈语和林玥的车祸真相。   刘吉勇分明知道一些事,可他却在那时咬死了,一个字都没说。   与其说是他在袒护某人,倒不如说是在忌惮某人。   陆俨也是因此怀疑那次车祸和康雨馨有关,或者康雨馨是知情者。   有趣的是,康雨馨昨晚落网,今天霍骁就带人来了,还说要提供车祸的线索,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难道霍骁已经知道康雨馨落网了,所以特意来落井下石,把自己遭遇的车祸一起理清楚?   只是有一件事,薛芃暂时还搞不清楚。   若说霍骁的车祸和康雨馨有关,那康雨馨为什么要这么做?   霍骁阻碍了她什么利益,大到要杀人灭口?   薛芃一边想着一边回到科室,刚坐下,就听孟尧远问:“今儿都三十一号了,明儿个你和陆队有什么安排啊?”   薛芃愣了,再拿手机一看,可不是么,马上就要元旦了。   薛芃说:“没安排,估计陆俨要加班。”   孟尧远:“不是吧,案子再多,人也得休息啊,要不然该累出毛病了。你看人家季法医,之前也是连轴转不放假,这不一放就是大假,不过估计等过了元旦,他也该回来了。”   薛芃听着孟尧远念叨,并未接茬儿,隔了好一会儿,等孟尧远话落,她才突然转身,来了这么一句:“对了,前年夏天霍氏集团的霍骁出车祸那个事,你有印象么?”   孟尧远:“有啊,那个事儿还挺轰动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薛芃只淡淡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霍骁了,他来警局提供线索,说希望警方尽快抓到车祸的主谋。也许元旦后,咱们要处理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它了。”   ……   同一时间,陆俨也刚和禁毒支队的同事开完小会,来到讯问室的门口。   康雨馨已经在里面了。   陆俨正准备进门,手机却在这时进来一条微信,是许臻发来的。   微信内容不长,许臻飞快的将霍骁来报案和提供线索一事告知陆俨。   线索内容是一段电话录音,是霍雍这边录下来的,电话的另一头正是康雨馨,两人的声音都很清楚,在电话里提到霍骁的车祸一事,听意思应该是车祸之后的通话。   其中还有这样几句——   霍雍:“你找的人也太不靠谱了,该死的没弄死!现在怎么办,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康雨馨:“人不是送到慈心了么,既然是你们霍家投资的医院,你补个刀不是很方便么?”   霍雍:“疯了吧你,让我在自家的医院下手,你是怕别人不会怀疑我?!”   康雨馨:“怀疑又怎么样,只要没有证据,就查不到你头上。其实你最担心的只是你老爸,你只要把他那里处理好了,别的事还用的着你操心么?”   许臻很快把这段录音发给陆俨。   陆俨听完,眉头紧皱,站在原地思虑片刻,回道:“录音交给电子组,先鉴定真伪,再给霍骁制作一份完整的笔录,我这里正准备审讯康雨馨,分头行事。”   陆俨话落,便抬脚进了审讯室。   康雨馨就坐在讯问椅上,身着囚衣,手脚铐着,面容枯槁,蓬乱着头发,眼下有着青黑色,原本萎靡的眼神,在见到陆俨的一刹那,自那混沌中忽然涌起一阵翻腾的情绪,带着愤怒、仇恨、不甘,眼底的红血丝也越发清晰了。   陆俨却只是淡淡扫过康雨馨,和坐在旁边两个位子上的同事点头示意,坐下后,抬起目光,平视对面。   康雨馨瞪住陆俨,陆俨没有回避,四目相交,隔了几秒,康雨馨仍是紧紧咬着牙关。   陆俨这时说道:“我劝你不要太过激动,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审讯过程,会非常消耗体力,你交代的越快,我这里就结束的越快。”   康雨馨发出阴恻恻的冷笑:“你们是想玩疲劳战术啊?陆队连禁毒的事都要管,还真是能者多劳。”   陆俨翻开手里的资料,不紧不慢的应了:“目前我手里有几个案子刑事案件,证据均指向你,我希望你老实回答,不要做垂死挣扎。”   康雨馨一顿,表情出现一瞬间的迟疑,仿佛正在脑海中回忆和她有关的案子,只是不知道陆俨要问的是哪几个。   陆俨扫过她的表情,翻开档案,拿起几张照片,遂起身走到她面前。   康雨馨的眼神一直跟着他,直到陆俨将照片一张张摆好,同时问:“这三个人你认识么?”   康雨馨低头一看,怔住了。   照片里的是王川、程立辉和李成杰。   陆俨说:“我们已经掌握了人证物证,足以证实你指使李成杰,杀害王川和程立辉的犯罪事实。还有,你还让李成杰伏击过我。这三件事请你老实交代。”   康雨馨懵了几秒,眼前有一瞬间的晕眩,而后她盯着照片里的三个人,反问道:“是谁告诉你,是我指使的李成杰……”   陆俨:“现在是我在问你,希望你配合调查,该怎么选你心里很清楚。”   康雨馨却好似没听到,嘴里喃喃道:“是不是许景昕说的,他竟然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当初可是我救了他。”   陆俨居高临下的扫过康雨馨,将照片收走,回到位子上坐下,又问:“那这三件事你到底认不认?”   康雨馨抬起头,又是反问:“我认了如何,不认又如何?”   陆俨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警方查案会讲证据,你认与不认,都不会洗清你的犯罪事实。但是等将来上了法庭,你的认罪态度就变得至关重要。只有愿意坦白,并且主动、彻底的交代问题,同时认识到自己的行为对社会带来的危害性,自愿认罪伏法的罪犯,在定罪量刑上会更有利从轻处罚。但如果你一再兜圈子,抗拒交代问题,消极对抗,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狡辩,而且继续对我们的审讯工作表现不满和敌对态度,你应当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最终影响的是谁。”   陆俨语速很慢,也很客观,语气中也没有威吓的成分,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告诉康雨馨,你认与不认都不会影响调查取证的结果,损失的只是你自己。   康雨馨闭上眼,许久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似乎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形势对自己的利弊。   的确,就像刚才陆俨说的一样,认罪态度良好是有机会从轻处罚的,虽然她的机会微乎其微,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而认罪态度的标准也是有明确划分的,如果她选择狡辩,和陆俨针锋相对,于她不利,可是到了这一刻,尤其当她看到陆俨时,她最在乎的竟然不是判刑,而是另外一件事……   思及此,康雨馨缓慢地睁开眼,眼里的戾气消散了些,开口时,声音也平缓很多:“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件事。”   此言一出,坐在陆俨旁边的同事回道:“现在是我们在问你。”   陆俨却抬了下手,示意道:“没事,让她说。”   随即他对上康雨馨的目光。   康雨馨盯着他的眼睛,问:“关于我和我父亲的事,你有没有一次,哪怕一秒钟,觉得愧疚?”   陆俨没有丝毫的犹豫,反问:“我为什么要愧疚?”   康雨馨飞快道:“是你出卖了我对你的信任,是你害了他,你也害了我,我原本根本不会走这条路!”   康雨馨话落,屋里沉默片刻。   陆俨吸了口气,坐直了,淡漠的瞅着她,忽然道:“十年前,宋金在你舅舅的网吧里做的那些勾当,你敢说你毫不知情,也没有参与?”   康雨馨一顿,没接话。   陆俨:“那时候康尧还没有被捕,你已经在接触犯罪了。”   康雨馨垂下眼。   隔了几秒,陆俨又道:“康尧制毒、贩毒,没有受任何人逼迫,也没有人害他,是他在害别人。而你制毒、贩毒、买|凶|杀|人,这些事也没有人逼迫你,是你在害别人。康尧在审讯期间曾经写过一份悔过书,他说自己有过机会上岸,但他没有珍惜,反而还泥足深陷,因为他当时的错误决定,他害了自己,也连累了家人,这是他做过最后悔的事。而你现在,却走了和他当年一样的路。”   这次,康雨馨连头都低下去了,肩膀细微的抖动着。   陆俨给了她几秒钟缓冲时间,又将刚才三个案子重复了一遍,问:“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以上犯罪行为你认不认?”   康雨馨摇了下头,抬起眼,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不认。”   陆俨却没什么表情,更没有严厉的斥责,只是拿出手机,很快播放了许臻发过来的录音,同时注视着康雨馨的眼睛,看到她眼里露出惊讶,而后是惊慌。   等录音结束,陆俨又将前年夏天霍骁和陈语的车祸描述了一遍,随即问:“那这件事呢,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康雨馨愣了下,飞快的说:“这件事我根本不知情,录音是假的,是有人要栽赃陷害我!”   果然,死不悔改。   陆俨垂下眼,没有继续追问。   他对康雨馨的反应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就和预料中的一样。   而康雨馨即将迎来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了。   ……   晚上,薛芃回到家里,简单吃了晚饭,就上楼洗澡。   等吹干头发下楼,巴诺已经吃完狗粮,正懒懒散散的趴在地板上。   薛芃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八点,想着等带巴诺出去溜达完回来,应该还有几个小时时间研究密室里的资料。   虽说明天就是元旦,按理说应该放假休息的。   可是这段时间案子一个接一个,陆俨忙得不可开交,今天怕是也要留在市局,而她一个人也早就习惯了冷清,也没兴致跑到街上去和一群陌生人倒数计时。   不仅是元旦跨年,其他的节日也是一样,也就是中秋和春节会和张芸桦在一起吃顿团圆饭,还会在薛益东和薛奕的遗像面前摆上两盘饺子。   想到这里,薛芃轻叹一声,抱着膝盖就坐在巴诺旁边,把头埋下,许久没有动。   半晌,巴诺起来了,将爪子搭在她腿上。   薛芃抬头,和巴诺的眼睛对上,笑了。   然后她用力揉了揉巴诺的脑袋,起身说:“走吧,带你出去玩。”   巴诺立刻兴奋的叫了两声。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薛芃一怔,问道:“谁啊?”   除了物业,她这里从没来过访客,而且还是这么晚。   巴诺已经先一步跑到门口,叫着。   随即门外人就应了:“是我。”   陆俨?   薛芃立刻将门打开,一抬眼,就撞上陆俨带笑的眼睛,门外的风也一股脑的灌进来。   陆俨迈进屋里,顺手将门带上,说话时还带了一点白雾:“今天真有点冷,还是家里暖和。”   陆俨边说边换拖鞋。   薛芃看着他的举动,心里却是起起伏伏,开始以为他是回来取东西的,然后还要去市局加班,再转念一想,就算要取东西,也是回他的小屋,而不是这里。   薛芃问:“今天不用加班了?”   “原本是要加班的,不过上头有命,放我们一天假,等后天再回去就要加倍努力了。”   陆俨笑了下,进厨房快速洗了个手,正在擦手的时候,薛芃跟进来了。   薛芃安静了两秒,瞅着他,心里忽然就定了。   原本她还做好计划,先带巴诺出去玩,玩回来就研究密室,可能要过了凌晨才会睡,明天再继续。   这样的安排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遇到任何问题都是如此,她都是一个人,先制定计划,再执行,机械式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可眼下,刚才那些计划都不重要了。   薛芃垂下眼,随即上前一步,搂住陆俨的腰。   她始终低着头,耳朵就贴在他心口处,两人的身体刚挨到一起,他衣服还有点寒气,她摸到了,但很快他身体上的热就将寒气驱散。   而陆俨先是一愣,遂将擦手巾放下,顺手将大衣的怀敞开,将她包住的同时,说:“我身上凉,这是怎么了?”   “我不觉得凉。”薛芃应道。   陆俨笑了下,顺着她的头发,说:“我一听到放假,就立刻跑回来了。”   再低头一看,巴诺就蹲坐在两人跟前,吐着舌头。   陆俨微微倾身,揉着巴诺的脑袋。   薛芃这时问:“那你吃了么?”   陆俨:“还没,还真有点饿了。”   薛芃:“哦,那煮个热汤面吧,很快的。你先上去洗个澡,等洗完了,面差不多就好了。”   陆俨:“好。”   薛芃很快打开冰箱翻出面条、蔬菜和鸡蛋。   陆俨原本已经走出厨房,半路上又突然折回来,拽了一下她的手肘。   “嗯?”薛芃下意识转头,冰箱门都还没合上,眼前便多了一道黑影,接着他的唇就落下了。   只是轻轻啄了一下。   薛芃问:“干什么?”   陆俨叹了一声,只说:“还好今年不是一个人。”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点伤感。   这一年,经历了不少聚散离别。   常锋走了,“钟隶”也走了。   薛芃一顿,遂应道:“以后,都不会是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在二月就能完结了,这个月就不日更六千字了。   昨天大姨妈来了,状态不好,先这样吧,回头我看看有没有问题,有的话再来修~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02 12:00:00~2021-02-0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葡萄柚绿要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 317瓶;yyyyy 28瓶;啊矮 20瓶;小米粒、麋鹿 10瓶;fufufu、superRu 5瓶;N123 4瓶;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na 2瓶;有所住、我爱学习、嘿、彼得潘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19   这一次, 陆俨是真的累过头了。   短短的一个星期,精神每天都是高度紧张,而且工作强度大, 体力消耗已经达到极限,脑力更是如此。   大概是因为今晚突然可以放松了, 人一下子就浮现疲态。   洗过澡以后,陆俨就止不住的打哈欠。   等吃完面, 薛芃就让他去沙发上歇着, 谁知刷完碗回来一看, 陆俨已经撑着头睡着了。   薛芃小声叫了巴诺, 带它出去溜了一圈, 回来时陆俨还没醒。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薛芃就将沙发床铺好,然后到他身边轻声叫到:“陆俨,去床上睡吧。”   陆俨醒来时,人还有点懵, 一时搞不清楚是在哪里, 下意识问:“几点了?”   薛芃笑道:“到时间睡觉了。”   “哦。”陆俨也没挣扎,被薛芃拽起来, 就势在沙发床上躺下,明明又要昏睡过去了,却仍是挪了下身体,腾出一块地方,还用手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   眼瞅着他的眼睛快要支撑不住了,薛芃只觉得好笑,掀开被子躺进去。   她刚窝进陆俨的怀里,他的眼睛就合上了, 不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薛芃本以为自己并不会那么快睡着,打算陪他躺一会儿,然后就去楼上翻看薛益东留下的笔记。   至于密室的事,还是明天等陆俨恢复精神了再告诉他。   只是这样打算着,还不到三分钟,薛芃也觉得有些困了,很快也睡了过去。   ……   这一夜对薛芃和陆俨来说,额外的平静,也是接连奔波了一周之后,唯一一次踏实的睡眠。   可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一夜却足以改变很多事。   就好比说,此时的季冬允。   晚上十点半,江城某私家餐馆刚刚打烊。   无论是大堂还是后厨,工作人员都在收拾残羹剩饭。   季冬允就是在这时登门的。   季冬允踏进门口,朝四周打量了一圈,这里的装修绝对算不上精致,走的是后现代工业风,故意将水泥地、水泥墙和水管暴露在外面,吊着几盏小灯,风格粗犷。   正在拖地的服务生转身一看,和门口的季冬允对上一眼,说道:“抱歉客人,我们休息了。”   季冬允看向体格额外健硕,皮肤透着黝黑,且脸上还有疤痕的服务生,朝他走近了两步,忽然问:“你,是不是叫齐砾?”   服务生一愣:“你认识我?”   季冬允摇了下头:“我记得你的档案,六年前你的故意伤人罪,就是我处理的。”   正说着话,走出来两个男人,一高一矮。   高个子看上去像是干惯了粗活的,而矮个子透着一点书卷气,还带着眼镜。   高个子问:“他谁啊?你们认识?”   齐砾对两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像是警察,还知道我的案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高个子脸色瞬间沉了,矮个子只推了下眼镜,非常客气的说:“警察同志您好,不知道您这么晚找到这里,是有什么事?我们出来以后,一直安分守己,没有再违法乱纪。”   季冬允又扫过一高一矮两人,很快将两人也认了出来,心里有些惊讶,但面上并未露出来,只说:“哦,我找程崎,是他约的我。”   这下,三人都愣了。   很快,高个子就走向后厨。   不会儿,程崎跟着高个子一块儿出来了,和季冬允一照面便笑了,说:“咦,你来早了。”   接着,程崎和三人交代了几句,三人又朝季冬允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虽然古怪,却没有多言,很快进后厨了。   程崎这才走向季冬允,说:“你也看到了,我们还在打扫,你要是晚来半小时就好了。”   季冬允没接茬儿,只皱了下眉,问:“你打算就在这里‘叙旧’?”   程崎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后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笑道:“这里有什么不好,地方大,清静,还不怕隔墙有耳。”   季冬允便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又问:“这是你的店?”   程崎:“不完全是,我只是投了点钱。”   季冬允:“你们专门雇有前科的人来打工?”   程崎仍是笑:“他们虽然坐过牢,但现在都重新做人了,有时候还会帮助别人,这不就是监狱对他们进行改造的目的么?你知不知道坐过牢的人找工作有多难,如果没饭吃,很有可能会继续犯罪,我们这么做也是为社会做贡献。”   季冬允只淡淡看着他,并未对程崎这番理论有任何评价,对刚才那三个人也没有偏见,隔了几秒,将话题带开:“说正题吧,找我来做什么。”   程崎:“你刚才不是说了么,叙旧啊!”   季冬允:“我和你有什么好叙的,小时候你我就不合。”   程崎:“是啊,要不是看在子苓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搭理你。”   一提到茅子苓,季冬允脸色就变了,他很快别开脸,好像程崎很碍眼。   程崎一眼就将他看穿,收起笑,说:“子苓的事,不是我要瞒着你,是她不让我说,你也得为她想想。曾青疯了,凌姐走了,除了你,子苓就剩下我这么一个朋友,那时候她已经时日无多,只残留了一点自尊,不让你见到她的样子,就是她最后的坚持。”   季冬允缓慢的闭上眼,心里想着坐在审讯室里的茅子苓,想到她在最后一刻拒绝与他见面,同时还将他们以前的关系摘的干干净净,看似决绝。   隔了好一会儿,季冬允的情绪才渐渐平复,问:“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   程崎:“哦,私事说完了,该说正事了。”   季冬允吸了口气,又恢复到刚才的口吻:“你会有什么正事,你只要不作奸犯科,助纣为虐就不错了。”   程崎挑起眉梢:“还知道用四字成语损我,看来还没失去理智。是啊,我是‘助纣为虐’了,所以我现在想补救。你是警察,也是法医,我把我掌握到的证据交给你,再跟你交代清楚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应该可以将功补过吧?”   季冬允倒是有点意外程崎会这样说:“那就要看你要交代的是什么了。”   很快,程崎就甩出第一个消息:“林曾青的三个字的全拼,加上她的生日,就是Silly talk的账号密码。”   程崎怎么会有Silly talk的账号密码,难道……   季冬允一愣:“你……就是Silly talk?”   “你觉得我像是有那么好文笔的人?”程崎说:“我只是管理了一段时间账号,现在上面还有几篇文章没有发出来,不过时间都已经设定好了。更具体的,你登录上去自然会看到。”   季冬允疑惑道:“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崎双手环胸:“一开始,我是因为看到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受欺负,我生气,看不过眼。他们找我帮忙,我当然要帮了。但后来随着事情的发展,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好像幕后有更大的阴谋在,而咱们的朋友只是被人利用摆布的棋子。现在,我已经弄清楚一部分,我想逼这几个人站出来,可我一个人力量有限,就只能依靠你们人民警察了。”   说到这,程崎拿出一个优盘放在桌面上:“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   同一天晚上,霍骁也回了霍家,这还是他醒来后第一次回家。   原本霍骁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韩故打算将他送回慈心,可是半途却接到霍廷耀的电话,说今晚是跨年,让韩故把霍骁送回家,父子俩一块儿吃顿团圆饭。   等车子抵达霍家大宅门口,已经过了晚八点。   霍骁没有下车,反而坐的很稳,看了眼亮着灯大宅,忽然问:“你说,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了?”   韩故向后照镜里扫了一眼,反问:“是因为艾筱沅的事?”   霍骁笑道:“那个女人很愚蠢,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但就是因为她足够蠢,我才想不到他会让她来盯着我。”   韩故想了一下,说:“与其说是怀疑,倒不如说,是他已经打算将你定位继承人了。”   霍骁:“呵,以前他放任我和霍雍互相争斗,比谁的牙齿更锋利,现在霍雍死了,他反而想到干涉我的节奏了。”   韩故淡淡道:“霍雍难当大用,这一年霍先生看的很明白,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毕竟你一直昏迷。”   霍骁:“这还得多感谢你,让霍雍自曝其短,无药可救。”   韩故:“不过站在我的立场,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定要小心,现在还没有到放松的时候。”   霍骁:“我知道。”   话落,霍骁便推门下车。   管家也在这时出来了,走到跟前说道:“霍先生说,请韩律师一起进屋。”   别说是霍骁了,就连韩故也是一愣。   不会儿,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主屋。   管家很快转达了霍廷耀的话,意思是让霍骁先回屋换身衣服,待会儿到客厅一块吃晚饭,至于韩故,霍廷耀正在书房里等他。   霍骁和韩故对视了一眼,很快一个上楼,一个进了书房。   一楼的书房里,霍廷耀就靠在沙发上假寐。   韩故敲门进来时,霍廷耀也睁开眼,指了一下旁边的沙发,说:“坐下聊。”   韩故依言坐下,随即转头,对上霍廷耀高深莫测的眼神。   韩故很冷静,只问:“霍先生有事要问我?”   霍廷耀双手在身前交握,右手食指在左手手背上缓慢的敲着,说:“你是霍骁带进霍家的,他很信任你,反倒是像冯齐正这样一直跟着我的人,他一个都不用。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要培养自己的班底,不愿意接现成的。好在你做事周全,不仅是对霍骁,对霍雍也是一样,我那个小儿子只会惹祸,你也给他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韩故垂下眼,没接话。   这个时候说任何场面话,都是假的,以霍廷耀的作风为人,他这些废话都只是铺垫,一定还有后文。   果然,霍廷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从明天开始,我希望你调整一下策略,羊放久了,也是时候该叫回来了。”   韩故这才抬眼,低声问:“霍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和您多通气。”   霍廷耀:“霍骁、霍雍都是我的儿子,以前是他打压霍雍,也是霍雍在牵制他,现在霍雍走了,也没人牵着他了,他的心难免就大了,野了。我只怕他会像霍雍一样,以为我会把事业全都交给他,就无法无天,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韩故轻轻点头:“我明白,霍先生,请您放心。”   ……   不会儿,韩故跟着霍廷耀从书房出来了,霍廷耀留韩故一起吃晚饭,韩故便跟着他去了饭厅。   霍骁已经在了,见到霍廷耀,站起身:“爸。”   霍廷耀摆摆手,笑道:“坐吧,不用起来了,我叫小韩一块儿留下吃个饭,就咱们仨,都是自己人,就别见外了。”   霍骁也微微笑了,扫过韩故,等霍廷耀坐下后,才入座。   韩故最后一个坐下,低眉敛目,并不表态。   直到霍骁叹了口气,说:“原本这应该是一顿团圆饭,我还以为醒来以后,不仅可以见到您,还有霍雍。”   霍廷耀眯了下眼:“挺好的日子,提他做什么?”   霍骁:“就算他做了再多错事,在霍家,他始终都是我弟弟,是您儿子。”   这话落地,霍廷耀已经面露不悦。   霍骁见状,又微笑着把话题绕开,说:“哦,对了,我听韩故提起过这一年发生的事,也听说公司有了一些新业务,爸,我很感兴趣,也想尽快回公司跟您学习。”   霍廷耀脸色这才和缓,接道:“你一向有事业心,等你身体恢复了,就来公司帮我。”   霍骁:“好。”   从头到尾韩故都没接过一句话,只听着父子俩你来我往的虚情假意,像是这样的情形,在过去时有发生,他也见过多次,早已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过去这个桌上还会有霍雍,霍雍比霍骁尖锐的多,还会在这些虚情假意上多加一点作料。   而霍家的男人,就像十年前薛奕描述的一样,一个比一个要面子,所以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只要给足了面子,其他的就好办了。   首先就是霍廷耀,他老奸巨猾,心思深沉,明明手段毒辣,却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对于这个人,凡事都要顺着他,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不要玩心眼。   霍骁,最擅长虚情假意,而且自视甚高,他不屑霍雍,却要玩兄友弟恭那套,他不敢反抗霍廷耀,却又时刻做着取而代之的美梦。   而霍雍,就是霍家里最废的一个,就像是疯狗,可是一旦发起疯来,谁都会乱咬一通,要小心别被他咬伤。   薛奕这些告诫,韩故始终记在心里。   而后这十年,韩故和霍家人相处下来,也有了一番自己的心得。   其实要对付霍家这三个男人,只要记住一条即可,那就是表面上要以霍廷耀为尊,可以在他两个儿子中间左右逢源,就是不能帮着他的儿子来对付他。   至于霍雍和霍骁,要和霍骁做朋友,他最喜欢推心置腹那一套,自己也特别入戏,一直都在经营有情有义的人设。   和霍雍,则要做属下,他太自卑,非得凌驾于他人之上,才能获得一点自尊。   说白了,霍家人个个心里都有问题。   ……   晚饭后,韩故很快告辞,霍家父子均没有挽留。   直到韩故离开,父子二人仍坐在桌前。   霍廷耀没有离桌,霍骁也没有动,他知道霍廷耀有话要说。   霍骁没有等待,他选择先发制人:“爸,您想跟我聊什么?”   霍家没有团圆饭,在一张桌前吃饭,必然是勾心斗角。   果然,霍廷耀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后,来了这么一句:“听说你今天去警局报案了。”   霍骁笑了下,说:“我的车祸是人为,我只是为自己讨个公道。”   霍廷耀扫了一眼过来:“讨公道?你知道是谁做的?”   霍骁:“是我那个好弟弟,和康雨馨。这事您不是也知道么?”   霍廷耀没接话,脸色也看不出喜怒,只是扬了下眉。   霍骁接着说:“当然,我知道霍雍只是被康雨馨利用了,他也是实在没招儿了,才会出此下策。要是今天他还活着,我一定会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保存咱们家的颜面。反过来,就算一年前,我不幸在车祸中丧生,我相信您的处理方式也是一样。”   霍骁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您放心,我去警局报案,只提了康雨馨,与霍雍无关。私下里,我们再怎么斗,都是家务事,家丑不可外扬,您的教诲我始终记在心里,也不会让这些丑事宣扬出去,影响霍家的形象。”   直到这话落地,霍廷耀眼里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   追根溯源,霍廷耀的江山就是跟人撕咬出来的,到了他的下一代,他用的依然是这套野蛮教育,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得争个你死我活。   这就像是生长在同一个子宫里的双胞胎一样,要经过激烈的争斗,适者生存。   自然,霍雍和霍骁没的争,霍骁事事都压他一头,而霍雍又有生理缺陷。   要不是一年前那场车祸,霍雍可以说已经毫无胜算了。   霍骁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却躺在医院成了“活死人”,所有医生都说,醒来的概率不超过10%。   霍雍总算赢了一次。   而霍廷耀一直是个务实的人。   他考虑的是,既然悲剧已经发生了,与其责怪,倒不如即时止损,来的更实际。   这是霍廷耀的一贯做法,也是他的底线。   这层底线,霍骁和霍雍一直记在心里,不管怎么斗,都是暗着来。   只是霍雍太过轻敌,也太过低估霍廷耀,他以为只要霍骁“完蛋”了,霍氏集团就是他的了,所以人就发飘了,开始变本加厉,肆意妄为。   说实话,若不是霍雍最后是那样的下场,网民们的抨击恐怕到现在都不会结束,霍氏集团一定会持续受到影响,霍廷耀非得亲自压着他去警局不可。   霍雍生前没有给霍家做过贡献,也没有干过一件让霍廷耀满意的事,而且到死都在给霍家丢脸。   霍廷耀接受过那么多次采访,霍氏集团也参与了很多慈善活动,可这些事加在一起都不如霍雍在网上引起的话题来的火爆,正应了那句话,坏事传千里。   其实就在霍雍出事的几个月前,霍廷耀就已经有意放弃这个儿子,这才找人调了个护士上五楼。   护士的人选最好是新来的,底干净,没有站队,平日也不需要做太多事,只要看好505房间里的动向,别让霍雍伤了霍骁即可。   而这个护士就是艾筱沅。   霍骁或许能醒过来,或许不能,这在那时还是未知数,但有一点霍廷耀可以肯定,那就是霍雍已经没救了,最多当个闲人养着他。   当然,霍廷耀也要做两手准备,所以找了医生,在昏迷中的霍骁身上取走了一些“种子”,有备无患。   万一霍骁醒不过来,这些“种子”就会着床,会以霍骁遗腹子的身份生下来。   霍廷耀不愧是霍廷耀,在他眼中,霍骁、霍雍都是可以取代的,他们之间无论争斗的多凶残,都不能越过霍廷耀。   这边,霍骁已经表完态。   那边,霍廷耀也“欣慰”道:“我还以为你会怪霍雍,连他死了都不放过。”   霍骁笑的再假没有了:“怎么会,他的生理缺陷还是我找人做的,他当年不也在您的要求下选择忍下来了么?如今他用那场车祸来回报我,这是我欠他的,我就当还了。”   霍廷耀眯了眯眼,仔细地审视着自己这个儿子,仿佛在回忆什么,隔了片刻才说:“先前还有人告诉我,说你在行事风格上很像我,我当时还不觉得,如今再一看,倒是不假。”   霍骁:“与其说是像,倒不如说是学习、模仿,您一直是我的榜样,我只希望将来能学到您的六成,就够我一生受用了。”   霍廷耀低笑出声:“你啊……我记得你第一次让我觉得惊喜,还是十年前,好像是因为薛奕那件事。”   霍骁完全没想到霍廷耀会提到薛奕,心里有些惊讶,却没有在表情上露出来,只说:“于我而言,霍家才是我的一切,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一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男女主虽然出场很少,但是十八线配角们的部分一定要交代一下,不能再拖了,也是给大家一直猜测的人物走向落下一个清晰的定位。   红包继续么么哒~   ……   定位之后,回答一下大家的疑问:   1、薛奕和顾瑶不是一类人,区别在于,顾瑶不屑权势,不是她清高,而是那些东西走不进她心里。一个追求权势的人,是不会像她那么绝的,能有魄力摧毁已经到手的王国,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而薛奕的弱点就太多了,有爱情,亲情,还有她渴望权势,所以注定没有毫无弱点的顾瑶看得明白清楚。   2、霍骁就更不是顾瑶了,真要下这个狠手,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他舍不得断自己的后路。   ……   说到大姨妈,其实它对我算不错了,我一般都不会肚子疼,脚不凉,腰也不酸,我只会觉得燥热,每次来都很通畅,有时候都没啥感觉,上厕所才发现来了好久了。   不过我大姨妈有个特别明显的症状,就是智商会直线下滑,头昏脑涨嗜睡,尤其是第一天,脑子根本不听我的,干什么都发飘,就跟个大傻子一样。   但这次很奇怪,连续三天了都不痛快,就跟最后一天似的,所以我头昏脑胀的症状也持续了三天,每天九点就睡了,但还是觉得累,静不下心,很烦躁,很上火。   直到昨天终于飞流直下三千尺了,我的脑子也一下子清楚了,通畅了,不卡了,心也静了,也不上火了,还将原本想不通的一条情节线梳理出来了,所以趁热打铁赶紧码了这一章,晚上还睡得呼呼的各种侧漏=。=   ……   感谢在2021-02-03 12:00:00~2021-02-0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喵嗷喵、inoswissfi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嗷喵、movie不是电影、乙为儿、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MOUGLE 20瓶;Leo 10瓶;猫咪圆滚滚、不正常菌、叶 5瓶;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flora、na 2瓶;嘿、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灯火阑珊、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20   陆俨一觉醒来, 天已经大亮。   他翻了个身,手臂下意识探向旁边。   薛芃跟着动了一下,也醒了。   陆俨眯着眼, 看着天花板问:“几点了?”   薛芃抬手去够手机,看了眼说:“九点了, 起吧。”   只是陆俨没有动。   薛芃正要准备起身,也被他的手臂圈住, 就听陆俨说:“还早, 再睡会儿。”   这话刚落, 被窝里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发出“咕噜”声。   薛芃笑道:“你肚子叫了。”   陆俨:“不是我的。”   话落, 陆俨便垂下眼, 和薛芃的眼神对上。   他问:“新年第一天,打算做什么?”   薛芃想了下,摇头:“就在家里待着吧,我还有别的安排。”   “哦。”陆俨又把眼睛合上了,一副还准备继续睡的模样。   薛芃就趴在他胸前:“你不问我是什么安排么?”   陆俨想了下, 闭着眼说:“一会儿起来吃早午饭, 带巴诺出去玩,回来了睡午觉, 下午再带它出去玩,回来了做晚饭,吃完了又要睡觉。”   薛芃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这么荒废了?”   陆俨:“我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这么过的。”   说话间,陆俨睁开眼,似是笑了一下:“不过现在有你了,我怕我以后会不习惯一个人睡。”   这个男人平日里给人的印象话不多,内敛、真诚, 却也木讷,这一刻的他却多了几分性感,而且颇有魅力。   薛芃心里一动,轻轻靠过去,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陆俨的手就势滑向她的脖颈,将这个吻加深。   一阵纠缠,两人又滚进被窝。   直到薛芃挣脱出来,说:“不行。”   陆俨喘了口气,吞咽着喉结,直勾勾的盯着她。   薛芃问:“巴诺是不是在看呢?”   陆俨撑起上半身,正要看巴诺在哪里,巴诺就已经凑了过来,咧着嘴蹲坐在床边。   薛芃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笑了,遂抬手揉着它的脑袋说:“饿了吧,先给你弄吃的。”   巴诺“汪汪”两声。   薛芃很快起身,去调配狗粮。   陆俨又一次趴在枕头上,眯着眼叹了口气,嘴里只吐出三个字:“狗崽子。”   ……   两人简单的吃了早饭,陆俨就带巴诺出去溜了一圈,薛芃留在家里收拾厨房。   等陆俨回来,却见薛芃端着咖啡杯坐在沙发上发呆,他这才注意到薛芃的异状,问:“怎么了?”   薛芃抬眼,眼神是无比的认真,和刚才陆俨出门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她深吸口气,说:“陆俨,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陆俨神色一正:“你说。”   薛芃站起身,将放在书架上的那枚钥匙举起来:“这把钥匙,我已经知道它是开什么的了。”   陆俨先是诧异的和她对上一眼,随即目光挪到钥匙,脑海中很快闪现出一个念头——难道和这套房子有关?   接着,薛芃就越过他走出小书房,往储藏室的方向走。   陆俨跟上,视线略过堆在门口的那几个纸箱子。   其实昨天他就想问,怎么把东西都搬出来了,只是太过疲倦,一转眼就把这茬儿忘了。   这会儿见到薛芃打开储藏室的门,打开电表盒,说:“你看这里。”   陆俨皱着眉,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只是还有些不能确定,遂目光一转,就看到薛芃将钥匙插进孔里。   紧接着,身后就发出“咔嚓”一声。   陆俨转头,惊讶的看到被打开的木板。   薛芃将木板推开,就那样侧着头看着他。   陆俨的嘴唇动了动,一时找不到言语,直到跟着走进去,看到墙上的人物图谱,又扫过铁架子上的几个纸箱子,最后是木桌前的几叠资料。   薛芃也在此时将如何发现密室的来龙去脉,描述了一遍,然后说:“如果不是那两张户型图,我也不会想到,我爸爸在这里藏了一间密室。其实他放在楼上那些笔记,已经很珍贵了,它们揭示了江城的化工发展历史,也说明了很多问题。但我想,这个密室里的内容才真正危及到某些人的利益,否则根本不需要用这么隐秘的方式藏起来。不过我也是刚发现,时间有限,我只看了一小部分,还没有找到其中的要害。”   薛芃转而提到,她在这里面找到了几组指纹,但还没有机会拿到库里去进行比对。   以及在这间密室里,她发现很多薛奕留下的“痕迹”,说明薛奕不仅进来过,还读过薛益东留下的资料,还在这里面增加了很多新的东西。   陆俨皱着眉,就和薛芃初进来时一样,看向墙壁上的人物关系图,同时也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有霍廷耀、高世阳、李兰秀等人。   而且在这个人物关系图上,还连接着红色和黑色的棉线。   薛芃解释道:“根据我的判断,红色的线是我爸留下的,黑色是薛奕后来加上去的。因为在黑色链接的末端,每一张照片后面都有她的笔迹,而且黑色的线在上面。”   陆俨拿下一张照片,翻到后面看了看,只点了下头。   这时,薛芃又将桌上的档案拿起来,翻给他看:“还有,这些人物的背景调查,也是薛奕留下的,你看看都是谁。”   陆俨垂眸扫过,很快顿住。   竟然是沈志斌、刘吉勇、宋金等人的资料。   陆俨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他的逻辑能力一向强,而且直觉精准,总是能在瞬间捕捉到端倪。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脑海中很多线索正在重新组合,隐约间似乎摸索出一套新的摆法。   薛芃没有打断他的思路,始终安静的等待,直到陆俨转向她,说了这样一句:“看来,有在下一盘大棋,棋盘上所有人都是棋子。”   只不过要下好这盘棋,下棋人也要置身局中,将自己也变成一颗棋子。   想到这里,陆俨说:“你还知道什么,一起告诉我。”   薛芃便将她之前和张芸桦的谈话内容,以及韩故透露给她的讯息,一并告诉陆俨。   陆俨沉思片刻,将袖子挽起:“看来今天是个大工程,来吧,先把东西都搬出去,把资料按照时间和线索重新划分。”   ……   这之后两人很快忙活起来,分工协作。   密室里的资料不算多,但要整理起来,需要花几个小时的时间。   而在整理的过程当中,两人还发现有一小部分的笔记编码,和楼上实验室里的资料是连续起来的,应该是薛奕认为它们比较重要,就从楼上拿下来,留在密室里。   陆俨将楼上实验室里的两块白板搬了下来,在白板前站了片刻,随即就现在已知的人物线索脉络开始记录。   薛芃就负责研究已经按照时间排好的资料内容,这才发现这些资料大部分的指向都是化工厂违规操作和化工污染。   而这些和化工厂违规操作有关的人和地点,就是密室墙上标注出来的那些,只不过它们都是二十年前薛益东留下的记录,后来薛奕添上去的只有高世阳、李兰秀、霍骁等人。   等到薛芃快速翻看了一圈,再一抬头,其中一块白板上已经写满了,所有人物都排布清楚,巨细无遗。   而陆俨就立在白板前,闭着眼,撑着头,似乎正在脑海中搜索遗漏的讯息。   直到薛芃起身,走到他跟前,目光一一略过白板上的人名,有立心孤儿院四个人,有高家三口,还有方紫莹、刘吉勇、沈志斌等等。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已经走了,还有的有过前科,每个人的故事都不简单,心里都藏着秘密,是他人的棋子,受人摆布,自己也在挣扎,寻求生路。   这时,陆俨抬起头,他似乎已经想明白了,第一句便是:“接下来,咱们来推演一遍过程,如果遇到有地方卡住,说不通,就记下来,打个问号,以后再去找答案。”   薛芃应了:“好,第一步该怎么做?”   陆俨:“既然这是一盘棋,它一定会历经几个阶段,从开始布局,到中期交战,再到最后的将军。不过这盘棋比较特殊,在开始阶段只是发现问题,还没有布局,布局是从中期开始的。”   薛芃顺着思路开始回忆:“开始发现问题,应该是从二十年前往回倒推,我爸发现化工厂违规操作,导致江城环境污染,是那几年间发生的事,他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秦副市长,他们和常叔叔还时常聚在一起讨论江城的未来。”   “好。”陆俨很快走到旁边空白的白板面前,分成三个区域,标注上“二十年前”、“十年前”和“现在”,并在“二十年前”那一栏里,写上薛芃提到的三个人名和问题。   陆俨说:“第一个疑问就是,你父亲的车祸是何人所为。这个问题是Silly talk抛出来的,一定是常叔叔透露的,而且和你父亲揭发化工厂违规操作有关。”   薛芃点头:“就在那个时期,我爸出了车祸,常叔叔的工作也开始遇到诸多不顺,他的很多研究都被迫停止了。至于秦副市长,他算是幸运的,跟着领导调取外阜,不然也会受累。”   两个人的分析都很谨慎,谁都没有提到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霍廷耀,虽说到目前为止,后面发生的所有案子都指向霍家,可越是如此,就越不能妄下判断。   然后,薛芃又看向“十年前”那一栏,说:“十年前,我姐发现密室,她应该和常叔叔讨论过,而且还把韩故拉了进来。我记得那时候,我姐有时候会夜不归宿,我想她都是到这里来了。”   陆俨按照薛芃说的写上,又追加了几个人名:“还有康雨馨、刘吉勇、沈志斌、霍骁、方紫莹这些人。”   陆俨笔锋一顿,又道:“从这里开始就进入了中期布局阶段,同时两方开始过招。既是过招,就一定有两个下棋者,分别执红子和黑子。”   陆俨很快在白板的左右两边写下两方下棋者的代称,一个是ST,一个是霍家。   薛芃很快看向“ST”说:“我爸的车祸只是个起因,常叔叔因此受到刺激,而且在此后十几年中一直郁郁不得志。而我姐姐的死,也直接刺激到韩故。我想,我姐、常叔叔和韩故,他们就是这个组织的发起者。”   陆俨:“若是按照这个逻辑来推断,霍家人被针对,就需要解决两个疑问,第一,你父亲的车祸是否和霍廷耀有关,第二,你姐姐的遇害是否和霍骁有关。”   和霍骁有关么?   薛芃迟疑了一秒,跟着说:“可我总觉得,韩故对霍骁和对霍雍的态度不一样。他对霍雍,是利用居多,表面上顺从,心里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就像是戏弄小丑一样。但是对霍骁,韩故还是尽心的。如果我姐的死真和霍骁有关,那韩故怎么可能掩饰的这么好,没有露出半点破绽?你看,康雨馨刚被抓,韩故就跟霍骁一起到警局报案,还提供录音线索,那段录音应该是韩故一早就拿到了,再转交给霍骁的。”   一说到康雨馨,陆俨的眼睛眯了起来,回忆着那天在审讯过程中康雨馨的种种表现。   这时,就听薛芃说:“十年前,康雨馨原本是要接近霍骁的,这件事应该已经失败了,而且两人还有了利益冲突,康雨馨就转而和霍雍合作,利用霍雍铲除霍骁。”   陆俨用笔尖点了一下韩故和霍骁的名字,说:“康雨馨的这种转变,算是说得通。只是霍骁这边……我倒是觉得不能单以韩故的态度,来判断你姐的死是否和霍骁有关,表面上动手的人是方紫莹。”   薛芃跟着说:“方紫莹不是凶手,她是替人背锅。”   “这的确是一个疑问,先放一放。”陆俨边说边在薛奕、韩故、霍骁和方紫莹这四人关系上画了一个问号,转而又道:“咱们再往下看,刘吉勇、沈志斌、宋金,这三个人,你姐为什么要调查他们?”   薛芃说:“调查刘吉勇,应该是为了方紫莹,那天晚上和刘吉勇谈判的人就是我姐,在那之前她需要知己知彼。而刘吉勇和沈志斌一直有利益纠葛,沈志斌还是刘吉勇杀死的,所以也在调查之内……”   只是刚说到这里,薛芃就顿住了,遂很快拿起沈志斌的调查档案,又道:“不对,这里面沈志斌的照片,都是生前偷拍的,也就是说,调查是他还在世的时候就开始了……”   “还有一件事。”陆俨说:“沈志斌生前曾经让李升跟踪了霍骁一段时间。当时李升还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跟踪一个高中生。”   薛芃点头:“我记得。其实我之前就想过,我姐找的私家侦探会不会就是李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这么多沈志斌的资料,如果是一个陌生的私家侦探,很难做到。而且在沈志斌的资料里,除了一些他的日常照片,还有他去网吧、旅馆的照片,和刘吉勇、宋金接触的照片,可这里面并没有拍到李升。这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沈志斌被调查阶段,他和李升没有见过面。还有一种,拍照的人就是李升。”   当然,要证实这一点并不难,只要问李升即可。   陆俨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很快在“李升”的名字后面标注了一笔。   然后,他说:“假设这个推断成立,那么顺序应该是——沈志斌找到李升去跟踪霍骁,你姐因为经常和霍骁在一起,在无意间发现躲在暗处的李升,于是你姐告诉霍骁,霍骁就反过来让李升去调查沈志斌。这样做就可以知道,到底是谁主使沈志斌去跟踪霍骁,以及为什么要跟踪。”   为什么要跟踪?   薛芃撑着头想了片刻,说:“霍骁那时候只是个高中生,不太可能和人结怨,我能想到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康雨馨,因为她想接近霍骁,另一个就是霍雍,因为他们兄弟一直在相争。”   说到这,薛芃又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我记得在我姐升上高三之后不久,霍雍就被人绑架了。还有,霍雍的尸检报告也说得很清楚,他做过两次□□摘除手术,一次应该是在五六岁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在十六七岁,应该就是被绑架那次。”   陆俨一顿:“你之前跟我说过,霍雍曾经对你无礼,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薛芃:“在他被绑架以前。”   陆俨的眼睛眯了起来:“你肯定?”   薛芃点头:“那件事还被我姐撞见了,她还当着霍骁的面给了霍雍一巴掌。没多久,霍雍就被绑架了。”   陆俨听了,脸色渐渐变了,很快在桌上摊开一张白纸,快速写下刚才提到的所有人物。   薛芃也在他旁边坐下,问:“你想到什么?”   陆俨的笔尖落在霍骁的名字上,说:“现在我假设,霍骁让李升反过来调查沈志斌,得知主使沈志斌的人,就是霍雍。”   说到这,笔尖又滑到李升的名字上,再滑向霍雍。   陆俨:“按理说,霍雍是不需要调查霍骁的,他们之间足够了解,所以霍雍提出的要求只是‘跟踪’,他要掌握的是霍骁的行动轨迹,目的就是为了绑架霍骁。”   薛芃愣住了,顺着这条思路很快展开想象。   陆俨又道:“沈志斌原本是被霍雍收买的,但霍骁给出更好的条件,所以最终被绑架的人就变成了霍雍。当然,这件事沈志斌一个人完不成,他还需要帮手。”   薛芃很快吐出一个名字:“是刘吉勇。”   这是本能反应,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陆俨点头,笔尖又滑到刘吉勇上面,说:“假设刘吉勇和沈志斌合力完成此事,那么刘吉勇又为什么要杀沈志斌?难道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这是个疑点。不过这样一来,你姐去找刘吉勇谈判的事,就有了更有力的筹码。除了刘吉勇杀了沈志斌这件事之外,刘吉勇更不希望他参与绑架霍雍的事被霍家人知道,所以就不得不答应你姐的要求,放过方紫莹。”   陆俨画下最后一笔,笔尖终于落了:“当然,以上这所有推断,都只根据现在知道的讯息拼凑出来的故事,只是大胆假设,还需要小心求证。”   如果这个故事是贴近事实的,那么现在还活着的知情者,就有霍骁、方紫莹、刘吉勇。   只是既然事情关系到霍雍被绑架,那么这三个人都一定不会透露。   而李升只是跟踪,应该不知道后面的事。   薛芃接着想起一事,说:“你之前不是说,在陈末生逼问刘吉勇,陈语的车祸到底是谁所为时,刘吉勇看向了康雨馨么?”   经此一提醒,陆俨先是怔住,随即说:“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车祸是康雨馨和霍雍做的,而这件事刘吉勇也参与了……只是,刘吉勇是怎么参与进来的,难道这十年间,刘吉勇和康雨馨、霍雍,一直有联系?”   说到这,陆俨很快在“刘吉勇”的名字后面也画上一个问号。   看来,这个人还有可以挖掘的东西。   薛芃这时说:“除了沈志斌和刘吉勇之间的疑点,还有两件事,方紫莹在替谁背锅?康雨馨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康雨馨要接近霍骁,我姐既是她的接近目标之一,也是障碍,她们都想得到权势,一定会有冲突。”   “至于方紫莹,她不太可能是替霍骁背锅,而且要让一个女人为男人做这么大牺牲,多半是因为爱情。可是他们俩之间没有那么深的交集。只是替康雨馨背锅,那就更牵强了……”   一说到方紫莹,就会卡住。   别的人还可以假设出一个故事的雏形,唯独是方紫莹,永远是死路一条。   薛芃叹了口气,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这时,就听到陆俨说:“没关系,这里想不通先留个问号,咱们继续往下推导,也许在这个过程中会有发现。”   “嗯。”薛芃勉强笑了下,随即又看向白板,说:“十年前的部分,到这里已经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开始,正式进入解密部分,前面埋的线将会一个一个说清楚,→_→这部分也是我个人认为进入最后一卷高潮的开始。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05 12:00:00~2021-02-0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noswissfin、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酥苏酥、北觅不姓北 20瓶;千玺大姨妈 12瓶;璀璨、mq去哪啦、喵嗷喵、xxx444yyy 10瓶;na、球形也是身材、reimi 2瓶;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21   分析告一段落, 两人都有些累了。   薛芃进厨房煮了一壶咖啡,说:“待会儿先吃晚饭吧,其它的晚上再说。”   “嗯。”陆俨打开冰箱看了一眼, 发现薛芃买了不少菜,问:“打算吃什么?”   “火锅吧。”薛芃边说边从柜子里找出电磁炉。   陆俨也将火锅需要的食材拿出来。   这之后, 两人都没有再聊密室的内容,一起忙活着晚餐, 只偶尔会用眼神示意对方, 帮忙递个东西。   需要解密的东西还很多, 但眼下, 更需要的是沉淀。   直到案台上摆满了碗盘, 电磁炉里的火锅料也煮开了。   两人面对面坐下,端起杯子碰了一下,相视一笑。   腾腾白雾徐徐上升,满屋子香味,透着温馨。   陆俨问:“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   薛芃垂下眼想了一下, 说:“希望我妈身体健康, 家里平平安安,早点揭破我爸和我姐的案子真相。”   陆俨顿了两秒, 问:“怎么你的愿望里没有我?”   “对于你,不需要许愿啊。”薛芃笑道:“咱们会一直这样下去,不会变的。”   别的事薛芃或许吃不准,但对于陆俨,她却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他。   陆俨笑了下。   薛芃跟着问:“那你呢,有什么愿望?”   陆俨说:“前面的和你一样,希望家人健康,朋友们都平平安安, 后面么,希望你能多吃点肉,多睡点,少做噩梦……还有,希望每天起来都能看到你。”   说话间,陆俨还给她加了块肥牛。   陆俨许愿的内容都很琐碎,而且后面每一件事都和薛芃有关。   薛芃一怔,说:“你这个人真是的,你这么说,显得我刚才没把你当回事似的。”   话落,薛芃就低了头,将碗里的牛肉放到嘴里,默默咀嚼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俨正要解释,就被薛芃打断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许愿,全是和我有关的。”   薛芃不禁想起过往,自从上大学后就住校了,而且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一个人。   她待人不够热情,不善于经营人缘,身边少有朋友,和张芸桦也不是时常见面,等到工作以后就搬出来一个人住,虽然根在江城,心里却一直在漂泊。   薛益东和薛奕的突然离开,令她自小就缺乏安全感,害怕太过投入亲情和爱情,就怕哪天老天爷不高兴了,会突然把身边的人带走。   再加上这些年接触不少案子,更加明白世事无常的道理。   思及此,薛芃轻声说:“我以前总在想,只要没有在乎的人,就不会被伤害,也不用尝到分离的滋味。一个人生活久了,自然就习惯了。但是陆俨……”   薛芃抬起头,隔着层层白雾,看向陆俨的眼睛。   他已经放下筷子,专注的回望着她,仔细地听着她说话。   他的眼神,他的一举一动,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表现出对她的在意和关心。   不需要说“爱”字,也不需要甜言蜜语,她就能在他的眼睛里读到。   薛芃一时觉得眼睛发热,心里暖暖的:“这几个月,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想错了。之前有段时间我对你态度不好,我还讽刺你,你都让着我,也没生过我的气,那时候我真得很任性……”   陆俨怔住了,完全没想到许个愿会带出薛芃这些话,他伸长手臂,越过桌面握住她的手,问:“怎么又提到这些了?”   薛芃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垂下眼,说:“有些话一直憋在我心里,有时候连我自己都看不透自己。那时候你和钟隶去执行任务,而我在那之前就答应了钟隶,等他回来就尝试交往。结果两个人去,只回来一个,我知道当时的营救行动是有取舍的,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能救出来一个已是不易。”   薛芃深吸一口气,握紧他的手:“我当时的确觉得不公,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面对可能已经遇难的钟隶。我问自己,明知道你先被救出来,是因为秦副市长的关系,而我又答应了钟隶,我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维系和你的关系?答案是,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可是到后来经过那么多事,我才明白……”薛芃终于抬起头,微微笑了,看着陆俨不知何时皱起来的眉头,漆黑的眼睛,说:“那天你能被救出来,其实我是有些庆幸的。”   听到这里,陆俨轻叹出声:“你在我心里,哪儿都好,就是有个毛病。”   薛芃:“什么?”   陆俨:“就是凡事都装在心里,自己消化,偏偏消化能力又不好。那些东西在心里堆积的久了,会憋出病的。”   薛芃这才笑了:“那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让你帮我消化。”   陆俨:“这样啊,那我的新年愿望就多了一条。”   ……   吃过晚饭,薛芃就带着巴诺到院子里玩飞盘。   回来时,陆俨已经清理好厨房,咖啡也倒出来两杯,而他那杯已经喝了一半,此时正盘腿坐在地板上,翻看着资料。   陆俨的背又厚又宽,身材笔挺,坐下时像是一座小山。   薛芃洗了手,端着咖啡坐到他身边,十分自然的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扫向他手里的资料,问:“你看到哪里了?”   陆俨说:“我找到一些东西,是和高世阳、李兰秀有关的,不过不多,而且我刚才上网搜过,按照时间来说,应该是你姐放进来的。”   陆俨拿出手机,让薛芃看他刚才的搜索记录,再和他手上这份资料进行比对,资料里有两份档案,分别指向高世阳和李兰秀的职业背景。   差不多在十几年前,李兰秀从化工厂出来,转去第三方检测公司,而这家公司名叫“宏联”,网上就能查到宏联的背景投资,其中就有霍氏集团。   薛芃愣了片刻,跟着说:“我爸留下的资料里也都提过,有些工厂就是在应付‘考官’,以通过环评和环保验收为目的,一旦通过之后,就会放松力度,投入的维护费用也会大幅度缩减。还有的工厂更过分,不仅在建设上没有按照规定和农田、河流、村庄保持距离,还直接将污水排入村民们的日常用水中。”   “15年国家出台的‘水十条’,就是因为全国的水环境形势太过严峻,而且第三方治理市场也是从那开始大幅度拓宽的。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市场大了,利益就会大,钻空子的人就会多。我听我妈说,虽然现在有很多企业为了能排放达标,会投入更多资金去实施污水设施的提标改造,但是其中也不乏有人投机取巧,找第三方检测公司来制造‘合理’数据,而且已经成为普遍现象了。   第三方检测公司造假的问题早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国家也有出台相应的惩罚措施,比如罚款和停业整顿,甚至是判刑。   然而这里面滚动的巨大利益,还是会令投机者们抱着侥幸心理,将此变成了一场买卖。   客户找到第三方检测公司,会提出要求,我给你钱,你给我出“合理”的检测数据,至于怎么“合理”,第三方检测公司来负责操作修改、调整,当然这些“手脚”普通岗位的检测人员是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也不赶上报。   说白了,就是“利益”在背后驱动。   而照现在的资料看,薛奕补充的这一份,指向的就是霍氏集团投资的第三方检测公司,而李兰秀或许就是配合某些工厂投机取巧,参与造假的人。   薛芃转而又问:“那高世阳呢?”   陆俨翻了几页,说:“这里面也提到高世阳工作的化工厂,他换了几次工作,有最早发生爆炸的那家会新化工厂,还有后来的丰宇在内的几家化工厂,都只是提了一笔,从这些资料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等到回市局上班,这一项我也会让人去查,我总觉得,高世阳背后还有文章,否则你姐不会特意把他的资料放进来。”   陆俨放下资料,很快走到白板前,在“现在”那一栏区域里,率先写上“高家灭门案”几个字,然后说:“一开始,这个案子呈现出来的只是陈凌、钟钰的父母和高家夫妇的恩怨,但现在看,李兰秀很有可能参与了污水检测结果造假的内幕。”   薛芃走到他旁边,说:“我还记得在高世阳和李兰秀家里取证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人的生活很富余,无论是吃穿用都是精挑细选,高于一般中产家庭的花销,而且他们家还有两套商品房,而且这两套房子当时购买的价格,和他们夫妇的工资出入很大,除非有灰色收入。”   而灰色收入,很可能就和检测结果造假有关。   陆俨一边听着一边在高世阳、李兰秀的名字后面也画上问号,同时标注化工污染和污水检测。   然后,他回忆着之前的线索,将这些东西串联到一起。   ——陈凌留下的那瓶湖水,就来自茅子苓抛尸的野湖。   而那片湖之前接受过霍氏集团投资的第三方检测公司的检测,结果合格,这和后来薛芃让张芸桦做的检测结果出入很大。   ——在去年年初,市政府做过一次污水验毒,当时也抽验过和那个野湖相通的流域,结果也是合格的。   之后不久,康雨馨就将制毒窝点落在那里,就是因为政府才做过一次污水验毒,一年之内不会再做第二次,再加上第三方检测公司也出具了“合理”数据,短时间内政府不会想到要对那里进行污水整治。   ——陈凌和茅子苓都指向这片野湖,但她二人未必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陈凌留下的水,不是钟钰取的,而是另有其人,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常智博,他特意选择那片湖,而后来茅子苓选择那里的废弃工厂进行分尸,可能也是常智博指路。   想到这里,陆俨便将以上这些梳理一一道出。   薛芃听的很认真,直到他话音落地,薛芃接道:“这也就是为什么,陈凌要用这样迂回的方式来透露线索,先前咱们还以为是和毒品有关,事实上ST针对的目标是更大的内幕。让人细思极恐的是,这还只是一个湖,而且是已经知道有问题的,在江城肯定还有很多咱们不知道的……”   而这些“人祸”,也和Silly talk之前发的帖子里提到的医疗数据挂上钩,那上面提到了江城这些年来的癌症患病率,也提到环境污染问题和已经流向市面的粮食、肉类含有重金属超标,因此下架的问题。   薛芃:“很多老百姓都不拿‘病从口入’当回事,不仅会吃隔夜的菜,有些烂掉的水果,发霉长毛的食物拿去处理一下,照吃不误。如果告诉这些,粮食受到污染了,重金属超标了,长期吃会致癌,你说有多少人会当回事呢?就拿这个湖来说吧,附近的村民都知道水源被污染了,可他们不会搬走,也没能力搬走,就只能凑合住着,喝着有毒的水,吃着有毒的食物食物。”   陆俨沉声叹了口气,说:“毒品是毒,污染也是毒,本质上并没有区别。一个是在短时间内就可以要人的命,一个需要花十几二十年才能看到后果。大家都知道前者的危害,不会去碰,可是对于后者的警惕性,有多少人有,有多少人在乎。”   说到这,陆俨和薛芃又一同看向白板上的“ST”,以及和它有关的名单。   或许,这就是这个组织各种迂回布局的目的,他们要触碰的“痛点”,会影响很多人的利益,也可能会揭开这个城市最大的疮疤,不只是那些为了短期利益而罔顾他人的蛀虫,一旦这些事公之于众,就连政府的公信力也会受到质疑。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珍爱生命,远离毒品”是常识,一般情况下百姓们不会去接触,而且每当有和毒品有关的社会新闻出现,观众和网友们看到了,也都是一边进行着口头抨击,一边觉得这些东西自己绝对不会碰。   可是在生活里,有一些“毒品”更广泛、普遍的存在着,它们还会隐身,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吃到嘴里。   薛芃的目光略过“常智博”三个字,忽然好似明白了:“爱护环境的口号喊了很多年,但真的当回事而且知道如何爱护的人却很少,所以ST就用这些骇人听闻的凶杀案,来吸引公众的视线,满足大家的猎奇心理,再揭示他们真正的指向?”   陆俨说:“可能性很高。一旦事发,公众们很难跟政府讨说法,也不能去告被污染的环境,有‘毒’的粮食,而且污染这件事情人人都有责任。”   陆俨边说边将“霍氏集团”四个字圈出来:“所以就要在这些人当中,拎出一个主要针对目标,将来进行清算才方便引导、集中火力,公众们也知道应该去仇视谁,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到他身上。”   自然,这个针对目标,就是霍氏集团。   薛芃接道:“这就像是七年前的‘承文地产’,到现在依然有很多人认为,江城的地产乱象,都是因为承文地产才搞出来的。”   薛芃很快又看向“薛奕”,提出疑问:“只是我不明白,如果‘ST’的针对目标是化工污染,难道我姐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关注这些事了?”   陆俨摇头:“我觉得是常叔叔告诉她的。这些内部操作的问题,一定需要懂行的人才能看明白,不仅是整个操作流程,还要能接触到业务核心,而且还要有你父亲那样的洞察力。至于高世阳和李兰秀,也许常叔叔也认识,否则你姐不会想到把这两个人物的资料放进密室。”   的确,薛奕不是这方面的人才,她也不懂薛益东那些仪器怎么使用,她那时候还是高中生,接触不到这种行内深层的东西。   就算薛奕受到那些笔记的启发,真的跑去化工厂附近的湖泊取水,再交给张芸桦去做检测,证实水有问题,这也不能就直接指向高世阳和李兰秀。   而这里面能看得出门道,还知道怎么调查的人,就只有常智博。   陆俨话锋一转,又指向“高家灭门案”,说:“如果常叔叔从十年前就开始怀疑高世阳、李兰秀,他应该也有机会接触到陈凌。你还记不记得钟钰在最后的笔录里说过,她和陈凌为了寻找高世阳夫妇,换了好几家化工厂的工作,而且一找就是十年。直到期间她们找到一个和父母同厂的老工人,才从他口中得知,原来高世阳改过名。”   薛芃:“也许就是在寻找到老工人的过程里,她们认识了常叔叔?”   陆俨:“还有,陈凌的案底我看过,她是因为盗窃公司财产才判的刑。就算她在坐牢之前把后面的部署都安排妥当,以钟钰的能力,要完成也是有难度的,她们一定需要帮手。所以她们和常叔叔的合作,应该就是在这个阶段建立起来的。”   说到这,陆俨将最后一口咖啡倒入口中,正准备去厨坊再续一杯,薛芃却将杯子拿走了。   陆俨一怔,就听薛芃说:“别喝了,今天的分析已经够多了,进展很大,剩下的找时间再继续,早点休息吧。”   陆俨:“哦。”   ……   两人很快将资料收拾好,并且将白板上的字拍下来。   等所有东西都收回到密室,再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薛芃催促陆俨赶紧去洗漱,陆俨也没多言,抬脚上了楼。   趁着洗澡的功夫,陆俨站在莲蓬头下,还在梳理着思路,同时想着等回市局之后要立刻抓紧办的几件事。   首先就是跟李升确认,当初是不是霍骁让他反过来调查跟踪沈志斌。   还有刘吉勇,这十年来他是否和康雨馨一直有联系,否则他怎么会知道陈语的车祸和康雨馨有关?   再来就是钟钰,要和她核实她们姐妹和常智博是怎么认识的,当然还有高世阳和李兰秀的背景故事,之前挖掘得还不够,也许钟钰还知道更多。   等陆俨思路落定,走出浴室,一手还在拿毛巾胡乱的擦着头发,一抬眼,就见到薛芃在铺卧室的床。   陆俨一顿,目光扫过柔软床铺,又想到楼下的沙发床,清了下嗓子,问:“那个,吹风机放哪儿了?”   薛芃指了下床头柜,说:“在抽屉里,以后都在这里找。”   以后?   陆俨垂着眼,没接话,只抿了下唇角,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正要回浴室吹头发。   薛芃却在此时叫住他:“等一下,我要洗澡,你在外面吹吧。”   薛芃话落,就越过他走进浴室。   门关上了,陆俨盯着门板安静了几秒,这才将吹风机的插头,插到床头柜上的插座。   吹风机很快传出“轰轰”声,和浴室里这时传出来的水声交融在一起。   陆俨越听耳朵就越热,眼睛还若无其事的扫向刚铺好的床铺。   等吹干头发,陆俨觉得口也干了,人也有点燥热,想了想还是走出卧室,下楼去找水喝,当然还得把楼下的沙发床铺好。   白天收拾的时候,铺沙发床的那套新被褥就留在下面,一直放在沙发上。   陆俨知道,薛芃那意思就是他还得继续用,所以才没有收起来。   想到这,陆俨也进了厨房,倒了凉白开,“咕噜咕噜”喝了。   等到喝完水,他就绕进小书房,准备继续当厅长。   谁知刚扫向沙发,人就顿住了。   嗯?   那套新的被褥,怎么不见了?   陆俨一怔,又向四周找了一圈,就只有散落在沙发上的抱枕。   陆俨呆了片刻,先是不解,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遂眼神古怪的扫向正趴在单人沙发里的巴诺。   陆俨轻咳一声,问:“你说,我要不要上楼去?”   巴诺睁着大眼,“汪”了一声。   陆俨这才笑了:“看来你也赞成。”   巴诺又是一声。   “那晚安了,狗崽子。”陆俨落下这几个字,就越过巴诺,直上二楼。   再次踏进卧室的门,瞬间连空气都多了一丝香甜。   而浴室的门也打开了,薛芃正站在里面吹头发。   陆俨深吸一口气,遂走到门边,和镜子里的薛芃目光对上。   薛芃刚洗过澡,脸颊和嘴唇都有些红,眼睛里还蒙着一层水气,身上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那柔软的布料随着身体的动作和吹出的热风而轻微晃动,一下一下的,晃进陆俨的眼睛里,心里。   只是陆俨表情很淡,喉结轻轻滚动,却若无其事的问:“那个,被褥你收哪儿了?我要铺床。”   薛芃扫了他一眼,就着“轰轰”声撂下一句:“不是都铺好了么。”   薛芃声音不大,而且同样也没什么表情。   陆俨一愣,好似听到了,又因为她的神情而有点不确定,便朝她走近一步,不再看着镜子里的人,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陆俨:“你再说一次,我没听见。”   薛芃放下吹风机,拿起梳子,不紧不慢的将头发梳好,这才转身,仰头看他。   几秒的安静,两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直到薛芃抿着嘴唇说:“你明明听到了。”   这下,陆俨终于绷不住了,唇角的笑容逐渐扩大,眼神里跳动着焰火,看得薛芃脸上发热,很快横了他一眼,越过他走出浴室。   陆俨立刻跟了出去,将卧室的门关上。   再一转身,见薛芃已经钻进被窝,就靠在床头,还拿起手机,一边设置闹钟,一边说:“明天你是不是要上班,我给你上七点的闹钟。”   “嗯。”   陆俨应了,遂抬手滑向墙上的电灯开关。   “啪”的一声,屋里陷入黑暗,只剩下一点手机的光。   陆俨也进了被窝,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接着,薛芃手里的手机被他拿走,扣在床头柜上。   又是一阵细微的响动。   黑暗中,似乎还能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薛芃声音很小:“你身上好热。”   陆俨的嗓音无比低沉:“你脚还凉不凉,我先给你捂捂。”   作者有话要说:  →_→元旦的约定我没食言~   红包继续么么哒!   ……   不影响正文节奏,这篇废话我放在作话里:   1、关于检测造假的问题,不光是水污染,还有其它很多行业都存在。   2、对于人来说,“延迟”很多年以后才会看到的危害,一般都不会当回事,凑合活着吧。而能立刻就看到危害的东西,比如毒品、毒药,大家才会心生恐惧,敬而远之。   如果说,污染已经严重到像是百年前的英国一样,因为毒霾的产生而立刻导致四千多人死亡,两个月后又有八千人死于呼吸系统疾病,就像是新冠一样在短时间内就能看到危害,可能人们才会紧张。   这几年,我觉得北京治理比我小时候好很多了,因为这是首都,公众关注度高。可是那些关注度不高的地方呢?   15年水十条出台,就是因为水环境形势严峻,其中一个体现就是流经城镇河段,城乡结合部沟渠塘坝污染普遍比较重,于受到有机物污染,黑臭水体较多,受影响群众多,公众关注度高,不满意度高。(这句是复制的)   3、说到环保,我挺烦立人设喊口号,假大空,标榜表面“正能量”、“真善美”的行为,所以也就不会创造这样的人物,呼吁大家如何。   有句话说得好,不标榜仁义,而自有仁义,意思是当开始标榜仁义的时候,就意味着仁义不复存在了。   而且这个问题太大了,治理这么多年,有政府政策规范,还有那么多人一起努力,依然要等时间来检验一切,不是我码几个字就能说明白的。   所以本文还是以刑侦破案为主,起码相对而言,刑事案件是看得见的恶,比较容易说清楚,看不见的恶涉及面太广,与刑事案件无关的,只点到为止,不会铺展。   4、本章提到的制造案件,罔顾人命的“结果正义”,绝对不是正,无论背后如何上“价值”。表面仁义道德,背地里藏污纳垢的自然也不是正。   总之这些“恶”我摆出来了,善又是什么样,人人心里有杆秤。到底孰对孰错,有没有对错,你们如何判断,请随意~   以上,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06 12:00:00~2021-02-0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carina、突然有点小悲伤、请用心学数学 10瓶;SYAO 6瓶;球形也是身材、璀璨、na 2瓶;有所住、嘿、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22   早上, 闹钟刚响起,就从被窝中伸出一条手臂,将手机拿起来按掉。   隔了几秒, 陆俨将手机放回原处,又搂住始终窝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的薛芃, 吻落在她的脖子上,肩膀上。   直到薛芃醒了, 没有睁眼, 只是迷迷糊糊的问:“几点了?”   陆俨说:“七点, 我该上班了。”   薛芃将脸埋进被窝, 躲着他身上的温度:“那你还不快去。”   陆俨没动, 又搂着她缠绵了几分钟,等薛芃忍不住又一次催促他了,这才轻叹一声起床。   陆俨很快冲了个澡,下楼准备了早餐,又给巴诺调配了一大盆狗粮, 等狗崽子狼吞虎咽的吃完, 就带它出去溜了一圈。   等到陆俨开车赶到市局,已经是八点半。   坐在办公室里, 陆俨喝了半杯咖啡,将脑海中的思路整理了一遍,就起身召集侦查一组开会。   ……   会议室里,陆俨很快将一组人物照片贴到白板上,并标注出人物关系。   许臻等人一看,全是之前处理过的案子,几人一时神色各异,不明白怎么又旧事重提。   直到陆俨将整个人物关系图展现出来, 所有人都是一愣。   首先就是沈志斌、刘吉勇、李升、陈末生这组人物,而在他们旁边,还加了三个名字,就是康雨馨、霍骁和霍雍。   和以上这组人物画上线的,就是霍骁的车祸,相关人有陈语、林玥和霍骁的司机。   再来就是陈凌、钟钰、高世阳、李兰秀这一组,而在他们旁边产生联系的,则是几个化工厂、第三方检测公司,和霍氏集团等。   再往下,就是常锋和艾筱沅的案子,关联人有冯齐正。   许久,会议室里都没有人说话。   陆俨放下笔,给足了所有人时间去消化和产生联想,直到张椿阳第一个举手,说:“陆队,我有疑问。”   陆俨:“说。”   张椿阳:“你是不是怀疑,这些案子有内在联系?”   陆俨看过来,说:“那要看是怎样的联系。”   张椿阳很快指出来:“好像每个案子,都指向了霍氏集团,或是霍家。”   陆俨:“没错。”   其余几人纷纷开始发言。   李晓梦率先道:“李兰秀退休前工作过的宏联第三方检测公司,是霍氏投资的,这倒的确有联系,但是看上去有点牵强,只是员工而已。”   陆俨将“宏达”下面画上线:“所以现在就需要和监管部门对接,看‘宏达’是否牵扯了检测造假的问题,李兰秀有没有参与。”   说到这,陆俨又写上茅子苓的名字,并将她和陈凌、康雨馨、第三方检测公司画上线,说道:“就在茅子苓抛尸的湖边,痕检科采集了湖水样本,经过检验证实和陈凌留下的所谓‘家乡的水’样本,成分高度吻合,而且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而这片流域之前做过污水检测,负责检测的第三方公司就是霍氏集团投资的,检测结果‘合格’,和痕检科得出的样本数据出入很大。”   方旭接道:“这么说,那这片流域很有可能也涉及到第三方检测公司数据造假的问题。难道陈凌和钟钰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故意留下一瓶水?”   陆俨:“这一点还不能肯定,我个人倾向于认为,她们只知道一部分,留下那瓶水应该是有他人授意。”   李晓梦问:“他人?”   陆俨没有点出“常智博”的名字,只说:“现在还只是怀疑,先按照这个方向去查。椿阳,你来负责跟监管部门对接。”   张椿阳:“是,陆队。”   许臻这时说道:“冯齐正这个人我知道,他之前也来过支队,不过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这几年立坤来的比较勤的都是韩故。”   陆俨扫过冯齐正的名字,眼神渐渐冷了:“在常锋出事之前,他和艾筱沅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常锋出事当晚,艾筱沅和冯齐正一起离开某KTV,回到家里,冯齐正直到半夜三点才走,之后不久常锋就遇害了。现在知道的是,艾筱沅和冯齐正之间并没有男女关系,那天晚上冯齐正还对艾筱沅用暴力进行威胁,后来艾筱沅被南区分局请去协助调查,冯齐正不到半小时就出现了。”   听到这里,几人相继怔住。   陆俨表情却很淡:“这个案子现在是南区分局在侦查,但我需要你们心里也有个数,将来如果背后主使浮出水面,等这些案件中的内在联系被揭破的那一天,我们一定要明确调查目标。冯齐正只是帮他人办事,而在江城,能驱使他鞍前马后的人,并不多。”   而这个可以驱使冯齐正的人是谁,不用多说,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看向一个名字——霍廷耀。   虽然这里面的动机、原因还不明确,但这正是他们要查的东西。   很快,陆俨就拿着笔,点在“钟钰”两个字上,说:“高世阳和李兰秀的背景,还要继续查,但高家的案子已经了结,此时不宜打草惊蛇,只能先从钟钰这边下手。晓梦,尽快联系女子监狱,让他们安排时间,咱们要对钟钰再进行一次询问。”   “是……”李晓梦说:“对了,陆队,有件事可能你还不知道,我也是早上刚听说的。”   陆俨挑眉:“什么?”   李晓梦:“钟钰的案子,今天就要宣判了。”   陆俨一顿,安静了几秒,说:“既然如此,时间不多,这件事更要抓紧办,务必在行刑之前问出事实,争取一次到位。”   李晓梦:“是,我明白!”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钟钰的案子极有可能是死刑,连无期的机会都非常低。   沉默了片刻,陆俨又指向陈末生那组人物,问:“这个案子,和后面霍骁的车祸,大家怎么看?”   方旭第一个开口:“元旦前,霍骁来支队报案,说一年半前他的车祸是人为,而不是意外,还提供了一段电话录音,说是霍雍和康雨馨联手做的。在车祸中丧生的除了霍骁的司机之外,还有陈末生的儿子陈语,和林戚的儿子林玥。要说那次车祸和陈末生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就是两个案子中都有康雨馨这个人,她既是十年前的证人,也是十年后的嫌疑人。”   陆俨点了下头,将康雨馨的名字圈出来,而后又多圈了一个名字,就是刘吉勇。   随即就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下,陆俨说:“刘吉勇应该是车祸的知情者。我怀疑他这十年来和康雨馨、霍雍都有交集,但因为某些原因,刘吉勇不敢供出康雨馨。”   张椿阳接道:“可是现在康雨馨已经落网了。”   陆俨:“所以就需要再给刘吉勇做一次笔录,利用康雨馨落网一事,把他知道的事情诈出来。椿阳,这件事你和方旭一起去办。”   方旭、张椿阳:“是,陆队。”   这时,许臻问道:“可是陆队,为什么你还写上李升、霍骁他们两人的名字?”   陆俨吸了口气,说:“沈志斌曾经花过几万块钱,让李升去跟踪霍骁。那之后不久,霍雍就遭遇绑架,还在绑架事件中经历了一次摘除手术。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   张椿阳沉吟了两秒,说:“其实当时查霍雍的案子时,我们就觉得奇怪了。他小时候是因为家暴受伤,不小心伤到那里,才做了第一次摘除手术,可是十几岁那次却是因为绑架,绑匪如果要虐待他,可以毒打他,甚至是杀了他,为什么要给他做第二次摘除手术?”   方旭接道:“这种绑架行为,要么就是为了钱,要么就是为了寻仇,霍雍那时候还小,不太可能是冲着他去的,就算是针对,也是针对霍廷耀。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霍家有两个儿子。”   张椿阳:“是啊,其实我们都怀疑这事是霍骁做的,可是没证据啊,而且都过了十年了,霍家人也没报案,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李晓梦:“嗨,要真是霍骁,那就是家丑不可外扬呗,这还挺符合霍廷耀的风格。”   陆俨淡淡笑了,听到这里,说:“看来大家已经有共识了,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沈志斌为什么要让李升去跟踪霍骁,他那时候只有十几岁,还是高中生。”   方旭一怔,忽然想到:“难道是霍雍让他这么做的?”   此言一出,屋里陷入一阵沉默。   很快,几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张椿阳第一个说:“霍雍让沈志斌跟踪霍骁,掌握行踪之后再进行绑架?”   李晓梦接道:“没想到在跟踪期间,李升被霍骁发现了,霍骁就反过来收买李升,以牙还牙?”   方旭:“霍骁没有要霍雍的命,只是让他彻底失去生育能力,这也就等于失去了当继承人的资格。”   许臻最后一个发言:“霍雍对此怀恨在心,十年后,就联合康雨馨制造了车祸,打算要了霍骁的命。”   而在这两个事件中,知情且现在还活着的人,就是霍骁、康雨馨和刘吉勇。   霍骁不可能承认自己谋划了绑架事件,康雨馨之前也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死活不肯吐口,而刘吉勇现在已经背下一个故意杀人罪,还可以用“协助警方侦破其他案件”为名,令他说出真相。   陆俨又一次点向刘吉勇的名字,说:“所以刘吉勇就是整件事的关键——如果真是沈志斌绑架了霍雍,那他一定需要帮手,是谁?假设绑架前提成立,那么为什么沈志斌在绑架之后就被刘吉勇杀害了?别忘了,以霍雍的性格,如果真是沈志斌绑架他,并找人做了摘除手术,霍雍是不可能放过沈志斌的。可是还没等霍雍动手,沈志斌就被刘吉勇杀了。他们之间只是因为单纯的利益纠葛,还是另有原由?”   说到这,陆俨看向方旭和张椿阳:“你们去审讯刘吉勇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要将这件事和十年后的车祸联系起来问,要让刘吉勇以为警方已经掌握了实据。还有,在去见刘吉勇之前,要先跟交通大队调出车祸的档案,咱们先研究一下,再跟技术那边碰个意见。”   方旭、张椿阳:“是,陆队。”   会开到这里,外面响起敲门声。   陆俨:“请进。”   门开了,几人转身一看,正是休完大假刚回来的季冬允。   季冬允和之前相比瘦了一大圈,但气色还算健康,站在门口扫向屋里几人,随即和陆俨的目光对上。   季冬允:“陆队,方便聊几句么?”   陆俨点头,很快走到门口,和季冬允一起来到走廊。   陆俨站定,微微笑了,只道:“欢迎归队。”   季冬允先是一怔,随即说:“多谢。”   季冬允很快拿出一张纸条和一枚优盘,递给陆俨,说:“纸上写的是Silly talk的账号密码,密码和优盘里的东西都是程崎给我的,他就是章严云。我们见面的地址,是他投钱开的一家创意私家菜馆,他联系我的手机号和我们见面的地址,我都写在纸的背面了,但我想以他的性格,肯定做了准备,人应该已经不在那儿了。”   陆俨明显愣了,这倒是有点始料未及。   陆俨接过优盘,扫了一眼纸上的信息,说:“其实在元旦之前,我们就已经查到程崎就是章严云的化名,不过那时候你还在休假,没有打搅你。”   季冬允笑了下,接道:“站在我法医的立场,程崎的确参与犯罪,霍雍和陈末生的案子,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他也是从犯,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站在季冬允的角度,我认为章严云本质不坏,如果你们破案有需要,将他发展为黑色线人,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以他的能力和手段,是完全可以胜任的。我想他主动提供这枚优盘里,就是这个意思。”   陆俨接过优盘,没有多言。   他很清楚以季冬允的性格和为人,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眼看着年少时的朋友、伙伴一个个命运多舛,死的死,躲的躲,疯的疯,即便表面上没露出来,心里也必然不好受。   而程崎这个人,陆俨打过交道,虽然那时候程崎一直蒙着脸,可就在那短短的两三天相处中,陆俨也大概能拼凑出这个人的行事风格,本质的确不坏,也没来过阴的,远比当时两个受害者刘吉勇和宋金来的磊落。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俨忽然有种直觉,与其现在就花费人力去寻找程崎的下落,如此大海捞针,倒不如先按兵不动,这个人应该还留了后手,也许在后面还能派上用场。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07 12:00:00~2021-02-0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4992896、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vie不是电影 3个;SYA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安、na、猫孽孽 5瓶;纳棠、Meiyaco 4瓶;长夜昭昭、球形也是身材、时光沙漏 2瓶;123Zzz、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笨鸟、有所住、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23   就在电子组的同事将Sily talk账号里的文章逐一导出时, 陆俨正在研究季冬允送来的优盘里的内容。   优盘里有个装着十几张照片的文件夹,点开一看,发现一页页的全是手写账本, 记录的是一家叫启辉化工厂的灰色支出。   这些灰色支出后面写的清清楚楚,收款单位和收款人都是谁, 每一笔是多少钱。   相信这些从厂子里支出的款项,后续一定会让财务做账掩饰。   至于这个启辉化工厂……   乍一看到“启辉”二字, 陆俨顿觉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直到片刻后,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遂很快起身, 在书架里快速翻出陈凌的档案副本。   果然, 就在陈凌的入狱原因那一栏, 找到了以盗取公共财产的罪名, 而被她盗用公共财产的公司就是启辉化工。   陆俨拧着眉, 走回到桌前再度看向电脑, 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这份账本是陈凌从启辉盗出来的?   就陈凌的档案来看, 并没有提到涉及灰色支出的账本。   当然,这种事是一定不会明说的, 除非启辉想因此惹出其它事端。   而能接触到这些灰色指出并记录下来进行保管的人, 多半是启辉化工厂的经理一类的职务,有职权让财务拨款。   那么比较有可能的情况就是, 陈凌盗取账本是本意, 盗取资金是用来做掩护,又或是,在盗取账本之后, 被负责保管账本的经理发现,进而将盗取公司资金栽赃在陈凌头上。   不管是哪种可能,如今账本很可能就留在常智博手里,但陈凌也留了心眼,知道拍照留存,并将这些照片转交给程崎。   陆俨又仔细翻看了一遍账本照片,很快就在里面看到其中一个收款方,正是宏联第三方检测公司,启辉还不止一次向宏联拨款。   而李兰秀生前就在宏联工作。   也就是说,启辉曾经多次和宏联进行暗箱交易,让宏联修改“合理”的污水检测数据,经手人就是李兰秀?   思及此,陆俨很快搜索到启辉化工厂的官网,浏览之后发现,启辉化工厂在八年前,曾经高薪聘请过一位顾问经理,名字就叫高本顺。   高本顺?   陆俨怔住了。   那不就是高世阳曾经改过的名字么?   在高家灭门案里,钟钰最后做的那份笔录里提到过,她和陈凌两姐妹找了高世阳许久,十年间换过多次化工厂的工作,就是为了找高世阳,后来才得知高世阳改名高本顺。   这么看来,陈凌应该就是在启辉化工厂工作期间,找到了“高世阳”,进而发现高世阳和李兰秀分别作为化工厂的顾问和第三方检测公司的代表,进行暗箱交易,这才将指向这一切的灰色账本盗了出来?   再回想起高世阳年轻时的为人,他早年在会新化工厂就因为违规操作,导致化工桶爆裂,令几名工友死于当场,事后高世阳还博了一个“抢救有功”的名声,受到嘉奖。   那么这之后,高世阳又换到其它化工厂工作,再做出投机取巧的事,也不稀奇了。   只是纸包不住火,这些事如果不是因为早年高世阳埋下了祸根,后来也就不会有陈凌想方设法寻找他的把柄。   思路走到这里,办公室的门也被人敲响了,进来的是李晓梦。   李晓梦来到桌前,说:“陆队,我打电话问过了,钟钰被判了死刑。另外我和监狱方确定了时间,明天再去给钟钰做一次笔录。”   “好。”陆俨一顿,随即将优盘里的内容拷贝了一份,将优盘交给李晓梦,说:“在明天接触钟钰之前,这里面的内容你尽快了解一下。这里面提到一家叫‘启辉’的化工厂,和宏联第三方检测公司之间的暗箱交易。而高世阳和陈凌都曾经在启辉就职,所以我猜,这份资料是陈凌生前提供的。”   李晓梦一愣:“陈凌?”   陆俨:“具体的还要等明天见了钟钰才知道,不过也不能单以她的口供为准,启辉这条线,咱们还要查。”   李晓梦:“是,我明白。”   正说到这里,陆俨的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是电子组的同事发来的:“陆队,Silly talk账号里的文章都导出来了,包括一篇已经设定好时间还没发出去的,我现在发给你。”   陆俨快速回道:“多谢。”   然后他看向李晓梦,说:“让大家注意看邮箱,我把Silly talk账号里的文章转给你们,一起看。”   ……   几分钟后,不仅侦查一组几人收到了文章,连此时正在家研究资料的薛芃,也收到了。   上一次,文章提到了“女神”的父亲x先生揭破几家化工厂违规排污的内幕,以及x先生遭遇车祸的事。   而这一次导出的文章,就是对上次内容的延续,大概是说x先生通过揭破这些内幕,进而又发现另外一家化工厂不仅违规排污,还在制造的产品上动了手脚,使用了国家禁止的对人体有害的材料。   在这下面,还附上一个有害材料的名单。   紧接着话锋一转,Silly talk又开始讲述这家化工厂的后来发展,如何创立品牌,如何将厂子越做越大,如何多元发展,跨界投资等等。   而这家企业后来成了集团公司,再后来这个集团的董事长,开始做慈善事业,并且每年都会拿出一大笔钱,用作J城的环保事业,不仅投资多家检测公司,还为新型化工厂提供赞助,受到政府多次嘉许。   后面,Silly talk又贴上这家企业的产品名单,注明了市场占有率,还抛出一个问题,问所有看贴的网友——翻翻家里看有没有这些东西,想不想知道它们是如何产出的?   而在文章的最后,Silly talk贴出了这家企业最早还是化工厂时,所拍的工厂照片,包括工厂附近的农田和已经被污染的黑色的湖水。   只是刚看完这篇文章,电子组的同事就发来消息,说刚刚发现Silly talk的账号有他人登录,还将最后一篇设定时间的文章直接发出来了。   不仅如此,Silly talk的账号还改了密码。   应该是Silly talk的账号和某手机号进行了绑定,所以陌生IP进行登录操作时,惊动了号主,号主这才进行操作。   陆俨立刻上网去看,果不其然,Silly talk账号的关注粉丝,在几分钟前就已经将这篇文章转载到国内论坛。   虽然Silly talk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文章里董事长的名字,可是单看这些描述,这家企业的发展历程,网友们很快就猜到本尊,正是霍廷耀。   不到半小时,网友们就炸开锅了。   有人说,自己家里就住在江城南区,看这个照片有点眼熟,好像知道是哪里,不过这家化工厂已经搬走了,厂房也拆掉了,就连这条河也没有小时候见到的那么黑了。   下面有人回复说,水是不黑了,但还是不能喝,有股苦味儿,反正住在附近的农民都不敢用那个湖里的水,我听说好多年前有一阵闹得还挺严重的,附近的农场死了好多牲畜,现在那个地方还有好多人得了癌症。   有人跟着提出问题,如果一个回馈社会的慈善家,为这个城市做了很多贡献,但前提是,他做贡献的钱都是人血馒头堆出来的,请问大家怎么看?   很快有人回道,我呸,伪善,先干坏事,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检举他,举报他!   有人回,举报?怎么举报?谁去举报?跟谁举报?这厮都混到这高度了,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扳倒他吗,你不看新闻啊,他经常受表彰,人家有后台!   还有人回,这种人一定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下面有人玩笑道,他是不是不得好死还不知道,反正他儿子是。   再往下,有人提出来自美国的“杜邦和特氟龙”的真实案例。   该网友还说,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扒一下这个案件始末,就知道要撼动一家大企业的根基,要揭露长达几十年的化工污染史,道路有多艰辛,这中间会死多少想说出事实的人。   再看霍氏集团的发家史,说句不好听的,x先生大概只是黑心企业家成功路上,众多白骨中的一具罢了。   而后还有很多网友回复。   有的说,算了,凑合活着吧,这种事就是细思极恐,还是当个无知的愚民,啥都不知道的好,知道了也不能解决,还烦恼。   到最后,还有匿名网友放出消息,说这位企业家、慈善家,今年入围了环保大使的评选,如无意外,应该会选上。   ……   可想而知,Silly talk的新文章在网上掀起多大的风浪,而且很快就惊动了微博,上了热搜。   不少网友都去@霍氏集团,和负责监管的部门。   一开始,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到后来话题渐渐热了,又有不少媒体大V进行转发。   再往后,就连霍氏集团的对家也纷纷下场,开始火上浇油。   这些资本一旦参与进来,话题的热度很快就沸腾起来。   竞争对手们一旦下场,就将矛头指向霍氏集团的生产线和产品质量问题上,这些都是行内人才了解的门道。   下面还出现了不少科普帝,说霍氏集团一向自称标注是严格执行国家标准的,保证百分百,但实际上根本无法保证检测合格,任何产品都是有合格率的。   既有合格率,就会有一个低概率允许错误的数字,比如3%,比如5%,也就是说真正合格的产品也许只有95%。   而将这些不良品进行检查和处理,会浪费更大利润,“个别”企业就选择视而不见,省下这笔钱。   于是就有网友发问,霍氏集团的产品合格率有多少?   有人回复说,这个只有霍氏内部的高层知道,起码厂房一线的工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过据可靠消息说,霍氏现在的一线员工有四低,就是素质低,士气低,效率低,工资低,但是归根究底,还是中高层管理问题,直接影响到下面人才的选拔和培训。   像是类似的企业,都会花少量资金去进行员工培训,提高员工的素质和工作积极性,但霍氏从不在这方面“浪费”。   很快就有网友回复说,的确,“浪费”在这种看不见的地方,还不如拿去做慈善,让大家都知道霍氏如何回馈社会,是良心企业,呵呵!   还有网友说,已经把家里这家企业生产的产品都翻出来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合格。特么的老爸老妈还特喜欢买,说不仅好用价格也公道,靠,就知道便宜没好货!   这下面很快盖起楼,不少网友提供自家这些产品的照片,还呼唤懂检测的技术帝现身,赶紧帮忙看看。   话题一度歪楼,到后来又有人提到霍廷耀的小儿子霍雍,还有人爆料说,先前历城、春城破获了重大人口买卖案,这件事据说就和那个被分尸的霍雍有关。   有人回忆道,记得分尸霍雍的那个女医生,好像就是被人拐卖了吧?   有人回答说,何止啊,还有什么性|爱派对,也和这个霍雍有关,好像就是那个女医生看到派对上被虐待死的女模特了,才被卖去村里。   自然,以上这些信息都是之前Silly talk发出来的故事贴里涉及的,因为事关重大,故事贴的转载早已被删除,但还是有不少人手里存了截图。   至于信息是否真实,警方并未公布,就算需要公之于众,也只是简单的描述,不会提到这么细节的东西。   但吃瓜网友们才不管这里面的内容是真是假,一看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肾上腺素瞬间被激活,很多人都站出来说,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死了活该!   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现在不仅是江城,连外阜的网友都纷纷关注起来。   还有很多人说不只是江城,其实自己老家住的那个城镇,附近也有很多臭水沟,现在真的很担心家里人,如果工业和经济发展是以践踏人们的健康为代价的,那我们现在赚的钱,就只是日后的医药费。   除此之外,江城一些名人也站出来发言,虽然没有直接指向产品问题,但是都一致表示,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希望我们每天用的东西,不是“有毒产品”,希望这些产品的制造,和那些“黑水”无关。   然而就在这些“希望”下面,有一些江城的网友,直接晒出了郊区的废弃工厂和附近村庄河沟的照片,说这些不是十几二十年前拍的,就是最近拍的,都来看看吧!   这些工厂虽然废弃了,但是环境还没有改善,村民们也不敢上报,还是用这些水来灌溉庄稼,到最后生产出来粮食,再吃到大家嘴里。   一旦抽检发现这些粮食不合格,就会禁止销售,正在销售的会立刻下架,消息传出去将没有人再敢买这个地方的东西,那农民们就会血本无归。   Silly talk的这篇文章,很快就滚成了大雪球,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演变,已经越演越烈。   其实行内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某一家企业的问题,而是大环境恶劣,要不是到了十分严峻的地步,国家也不会接二连三的出台新政策。   可是,这件事也正如陆俨之前分析的那样,民众的炮火不可能漫无目的的扫射,需要对准一个目标,集中火力。   而霍氏集团,就成了这个靶子。   它是Silly talk经过层层布局、铺设,推出来的。   ……   自然,这件事也直接惊动了市政府。   下午的时候,陆俨本想给秦博成去个电话,但转念一想,又将电话打给了齐韵之。   齐韵之告诉陆俨,说秦博成刚才让秘书给她拨电话了,说是今晚可能会很晚回来,不用留饭,甚至可能回不来,至于什么原因倒是没说。   陆俨心里却已经有数,极有可能是这件事惊动了省里,无论下一步是问责还是调查,秦博成在内的所有市级干部都要立刻做出部署。   临下班前,陆俨又召集侦查一组开了个小会,将下一步的安排布置下去,同时交代,所有调查都不能打草惊蛇。   无论外面风声雨声有多大,无论这里面会牵扯出多少内幕,他们都是刑警,责任是对刑事案件进行调查处理,对于没有执法权的问题,一定不能越界,决不能在调查取证的过程中留下把柄,被有心人士利用,令搜集回来的证据失去效力。   会议结束时,江城已经过了晚高峰。   整座城市灯火闪烁,很是动人,似乎和往日并无不同。   只是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却陷入不安,在回家路上,在茶余饭后,持续讨论着江城的生活环境。   因为“霍氏集团”牵扯出的问题,现在就连尾气排放,雾霾含量,饮用水里的杂质等等,都成为了话题的一部分。   ……   九点刚过,陆俨开车回到薛芃住的小院。   他没有钥匙,来到门口正准备按门铃,没想到门就从里面开了。   陆俨有些惊讶,低头一看,对上巴诺圆溜溜的眼睛,不由得笑了,还揉着它的狗脑袋说:“这才来多久,就当家做主人了。干得漂亮。”   巴诺受到夸奖,摇着尾巴给陆俨递上拖鞋。   陆俨换了鞋,将外衣脱掉,见密室里的白板又被拿了出来,旁边还摊着几叠资料,只是不见薛芃。   而且屋里太过安静。   直到陆俨拐进小书房一看,这才看到蜷缩在沙发上,正在沉睡的薛芃。   陆俨洗了手,又煮了一壶热水,趁着水还没开,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坐下,抬手将薛芃身上的薄毯拉高。   薛芃感觉到动静,醒了,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见是陆俨,还有些迷糊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几点了?”   陆俨淡淡笑道:“七点多了,你怎么这个点就睡了。”   薛芃揉了下眼睛,仍是没有睁开:“看了一下午的资料,觉得累了就眯一会儿。”   累了?   陆俨“哦”了一声,又道:“是不是觉得身上酸,我给你揉揉。”   “嗯。”薛芃没起身,只原地翻了过去,将后背对着陆俨。   陆俨目光落下,越过纤细的背,遂勾起唇角,用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腰,接着大拇指就有力的按向后腰两侧,推拿着穴位。   安静了几秒,薛芃侧过头,用眼尾扫向他,语气古怪的问:“我是肩颈酸,你干嘛给我按腰?”   “我以为……”陆俨一怔,对上薛芃的眼神。   又是几秒的沉默,薛芃好似明白了,很快白了他一眼,又趴下去,声音闷闷的说:“按完腰,再按按肩膀。”   陆俨又是一笑,顺着她的颈椎,一路按向肩膀和后脖颈,同时问:“早上几点起的?”   薛芃声音有气无力:“十点。”   陆俨:“这么晚,看来睡眠质量挺好。”   薛芃一顿,回了一句:“才不是因为质量好,是因为昨天睡得晚。”   陆俨没吭声,笑容却越发的浓了。   半晌,薛芃说:“今晚我要早睡。”   陆俨:“哦。”   “哦就完了?”薛芃说:“我跟你说真的呢,我要缓两天。”   陆俨笑道:“我知道,我又不是毛头小子。”   这话落地,又是一阵沉默。   薛芃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觉得憋气了才侧过身:“我这样趴着不舒服,拉我一把。”   陆俨坐上沙发,就势将她拉起来。   薛芃便借着这股力道,将头靠向他的肩膀,身体仍有些发软。   陆俨的手滑向她的后腰,一下下按着,不会儿,薛芃的手环了上来,搂着他叹了一声。   陆俨一顿:“怎么了?”   薛芃说:“我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陆俨想了下,很快明白原因:“因为下午那个帖子的事?”   “嗯。”薛芃说:“事情走到这一步,无论是ST,还是常叔叔,看来他们都没打算给自己留退路,是要鱼死网破了。我今天给常叔叔打电话,他手机关机了。我问我妈这几天有没有联系,我妈说,常叔叔连常锋的骨灰都没去领,不知道去哪儿了。”   陆俨愣了,连常锋的骨灰都没领,就这样“失联”了?   薛芃说:“我现在有两层担心,一层是担心常叔叔是被某些力量控制了,所以才会‘失联’,一层是常叔叔是自己选择‘消失’的。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乐观。”   如果是前者,说明霍廷耀已经闻声而至,展开行动。   只不过前者的可能性很低,毕竟常智博在暗,霍廷耀就算知道有人在暗中搞他,也未必能第一时间就锁定常智博,还行动得这么快。   可如果是后者,那就意味着常智博是在暗中蛰伏,目的就是为了后面更大的杀招。   薛芃直起身,和陆俨的目光对上,就在这一刻,两人想到了同一件事。   陆俨:“ST虽然做了很多触及法律底线的事,里面的成员大部分也都受到制裁,可是无论这些案件如何骇人听闻,对于‘霍氏集团’的伤害到底只是皮毛。”   薛芃:“嗯,就目前来看,ST知道的只是外围的化工污染事件,内部的要害,他们根本没有接触到,也没有渠道去接触。又或者,是ST隐约知道涉及了什么,却不知道这潭水有多深。”   陆俨:“所以,他们一再给提示,就是想借由政府和警方的力量来干预调查。网上那些曝光也是希望用媒体的力量进行施压。”   薛芃:“但是作为警察,你我能力有限,除非是刑事案件,其他的根本不在你的职权之内。”   陆俨:“除非事情继续发酵下去,上头有意彻查,调动经侦、监管、检察院各部门,成立专案组,这还有可能查到更深层的东西,但在时间上,也许要一年、两年,甚至更久。”   薛芃:“作为警察,我知道ST的人应该受到制裁,可是作为一个人,我却希望他们不要白死,除此之外还包括我爸、我姐……”   陆俨轻叹一声,抬手拨开她的头发,问:“你是怕经过这么多事以后,还是无法撼动它的根基?”   薛芃低下头:“我知道任何一家企业都经不起细究,只要查,就一定能找出错漏。只是凡事都要视乎事情的严重性,还要借题发挥。现在ST已经抛出了题目,至于后面的文章怎么做,我真不希望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不了了之。”   陆俨:“不会的,别的事情我不敢说,但在这件事情上,我相信这次霍氏集团很难摆脱。”   薛芃抬头:“怎么讲?”   陆俨笑了下:“我妈说,秦叔叔今天要加班到很晚,可能不会回家。”   薛芃:“因为霍氏集团?”   陆俨:“嗯,如果只是个造谣帖,霍氏集团出具一份申明,再进行公关处理即可,老百姓们过几天就淡忘了。可这次不一样,市政府会这么快作出反应,说明ST组织之前做的种种铺垫,已经产生了连锁效应。在半年之内,接连发生凶杀案,而且每一件都和霍氏集团有关,每一件都闹到网上,出尽风头。这些事早就惊动省里,我想下一步除了安抚民心之外,一定会对霍氏展开调查。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也许霍氏早就引起了政府的注意,有意干预,而ST组织就刚好在这时候冒出来,加了把火。”   薛芃垂下眼,轻轻点头。   她知道,陆俨的推测应该是比较接近事实的版本,毕竟要撼动一家像是霍氏集团这样规模的公司,绝对不是几个刑事案件就可以的。   就算霍廷耀杀人了,被抓了,那也是他个人行为,法律也只会对他个人进行追究,不可能给“霍氏集团”判刑。   然而ST组织针对的根本不是霍家的某个人,他们要撬动的是这个集团公司,那一定要触及更深层的东西,可能那些要害,只有内部高层才能掌握。   当年承文地产轰然倒塌,各部门协同作业,侦查速度之快,过去从未有过。   可要说到关键证据,有好几项都是顾瑶提供的。   顾瑶可是顾承文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更是承文地产内部最容易接触到核心的人,就连她都花了十年去收集证据。   而针对霍氏集团,这样从外围深入,就必然需要各部门联合起来,如果没有奇迹和意外出现,就恐怕将会是一场持久战。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问男女主有没有那啥的,你们是小孩子么,小孩子才需要直接点破,成年人都能意会!   →_→还是缺乏生活啊~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08 12:00:00~2021-02-0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ISGREY 2个;huluobo、他二舅妈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lo 20瓶;释夕 10瓶;故里甜甜、格洛家的许甜甜 4瓶;璀璨、na 2瓶;华章、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有所住、球形也是身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24   翌日一早, 陆俨和李晓梦去了女子监狱。   时隔几个月再见到钟钰,钟钰整个人已经瘦得脱相,面容枯槁, 脸色灰败,还有些浮肿, 但是在见到两人之后,却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好像终于卸下了重担,可以喘息了。   类似的情况, 陆俨在过去也见过、听过不少, 很多十恶不赦的犯人, 在得知自己终于宣判之后, 反而能睡一个好觉, 觉得快要解脱了。   自然也有一些人, 会不满意审判结果, 会要求上诉, 希望获得一个“活”的机会。   钟钰显然就是前者。   钟钰一坐下,便说:“陆警官, 该交代的,我之前都交代了, 现在我的案子也判了, 你怎么还来问我?”   钟钰话落,又是一笑, 脸上没有半点惊讶和疑惑。   陆俨见状, 说:“看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的确,你的案子已经判了,但是关于你和陈凌, 你们和Silly talk之间,还有几件事情需要你交代。”   钟钰一顿,故作诧异:“Silly talk?我不认识他,没见过本人,你让我交代什么?”   陆俨淡淡道:“陈凌在启辉化工厂工作期间,曾经盗取过一个灰色支出的账本,那上面的账务记录,可以证明启辉和宏联第三方检测公司之间,有暗箱交易。这些事,你知道么?”   钟钰垂下眼,没有玩花样,很痛快就坦白了:“我知道。我姐姐,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被判入狱的。无论启辉的人怎么威胁她,她都不肯交出账本,宁愿背负盗用公共财产的罪名,也咬死了不说一个字。”   一说到陈凌,钟钰的脸色就变得柔和许多,语气中带着一点崇拜:“她是我最佩服的人,坚强、隐忍、刚毅、果断,要不是因为她的病,她一定能干成大事。”   陆俨却没有跟钟钰继续聊陈凌的意思,只问:“威胁她的人,就是高本顺,也就是高世阳?”   钟钰抬眼:“不是,高世阳只敢偷偷摸摸的干见不得人的事,他没那个胆子。是外面的人做的。”   外面的人?   陆俨眯了下眼:“是谁?”   钟钰却没有回答,还反问:“就算我告诉你们,你们又能如何,这件事没有证据。”   安静了几秒,陆俨才问:“如果陈凌要利用账本的事将高世阳绳之以法,她自己就不会坐牢了,她完全可以将账本交给有关部门,告发启辉化工,可她没有这么做,宁可被启辉反咬一口,也要将账本瞒下来,是为什么?”   钟钰冷笑:“如果只是告发启辉化工和高世阳,那也太便宜他了,他最多就是坐几年牢,可我们的父母却赔上了两条命,还有我和我姐这三十多年的人生,全都毁了。凭什么?”   陆俨点了下头,这层原因和他想的一样。   陈凌和钟钰的想法非常简单粗暴,那就是血债血偿,以命抵命。   只是除此之外,他还想到另外一层原因。   陆俨扯了下唇角,说:“既然你们打定主意要高世阳的命,那陈凌又何必藏起账本,她完全可以把账本交给威胁她的人,起码她不用坐牢,留在外面专心对付高世阳,报仇岂不是更容易?”   钟钰一怔,不说话了。   陆俨抓住了她脸上露出的迟疑,说:“原因就是,你们和某个人之间做了一笔交易,账本交给那个人,而他就帮你们姐妹复仇。陈凌知道,就算是她去坐牢了,只要这个人在外面帮你,你对付高世阳、李兰秀的事,就会事半功倍。”   钟钰依然没接话,却也没看陆俨。   陆俨继续道:“如果只用这个账本来对付高世阳和启辉化工厂,也许并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在这个账本上,除了记录了启辉和宏联之间的暗箱交易,还有启辉和其它企业的金钱往来。这些企业有的是材料供货方,有的是下游企业,还有的是设备供应方,都加在一起,就形成一个灰色交易产业链。真要在这上面做文章,一定能挖出惊天内幕。”   “但问题是,这只是一个账本,就算这些钱指向受贿,涉案金额巨大,要追查起来也非一朝一夕的事。而且这个账本并不能直接给上面所有提及的企业和收款人定罪,这里面每一个环节,都需要仔细调查,需要走程序,要遵照证据,每一个环节都要确认无误。所以你们担心,万一在这个过程里有哪个环节遗漏了,或是其中有人动了手脚,令大事化小,最终只是揪出启辉的责任人问罪,便点到为止,那这个惊天内幕也就石沉大海了。”   陆俨话落,钟钰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她飞快的看向他,眼神里有着诧异。   那眼神令陆俨明白,他都猜对了。   钟钰刚才说,是外面的人在威胁陈凌,如果指的就是这个账本上涉及的灰色产业链,那么陈凌一个人的确难以抵挡,坐牢反而是安全的。   陆俨说:“我相信你们在布局当中一定经过激烈的讨论,你很爱陈凌,你不希望她坐牢,尤其是陈凌那时候已经有了胃溃疡,牢狱生活对她的身体不利。我也相信陈凌一定花了很多时间来说服你。”   听到这里,钟钰终于开口了:“那是因为我们都怕失败!我怕到最后就算她坐牢了,就算我们把仇报了,这个账本还是发挥不了我们最希望看到的效果,我们的胜算太低了!我姐也是一样,她说过,但凡有点门路,有背景,有权势,这个账本在我们手上,一定能立刻派上用场。可是我们势单力孤,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只能谨慎小心,尽量把它留到最后,等到这件事闹得天翻地覆之后,再把它交出去,那它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现在,就是你所说的天翻地覆的时候了。”陆俨说:“你虽然在牢里,也应该能听到一些外面的事。”   钟钰吸了口气,点头道:“我的确听说一些。”   陆俨:“我也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给你做笔录,过了今天,你再想交代,也没机会了。”   钟钰:“我知道,可是陆警官,这个账本到底能牵扯出多少内幕,我心里也没有数,我也看不出里面的门道,我要是有这个本事,我也不会待在这里了,对吗?”   这一点陆俨倒是不怀疑,这账本上的来往款项就只是数字,指向的是一些企业和收款人,这些白纸黑字根本无法说明他们之间是因为什么事才发生的交易,这要一层层查下去难度太大,就算是警方也会觉得头疼,钟钰怎么可能想得明白。   思及此,陆俨说:“我不是让你交代账本,你只需要交代你知道的事实。比如,账本既然是陈凌拿出来的,那她有没有和你提过她的怀疑和猜想。”   钟钰别开脸,看着窗户的方向,说:“她说过,化工行业和其它行业也没什么不同,表面上看隔行如隔山,实际上都是人在操作。人心一旦腐败了,干出的肮脏事也大同小异,比如在设备操作上无视规范,在材料上以次充好,在生产上偷工减料、偷梁换柱,视国家的排放规定于无物,图的都是眼前的利益。而且大家都觉得,行内人都这么干,凭什么我不能干,凭什么我来当君子。”   “她还说,这些事都还算轻的,是能看得见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看不见的勾当,那里面的水有多深,她的想象力恐怕都够不着。再说,这些事距离老百姓的生活太远了,就算到处说,大家也只会觉得,这事和自己无关,这事自己管不着,也管不起。”   陆俨接道:“所以,你们就迂回布局,先摆出吸引眼球的东西,等网友们和媒体的视线都集中过来,等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再把账本交出去。”   钟钰:“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查到这里了,我还以为我是等不到了。”   陆俨却话锋一转:“你交给陈凌的那瓶湖水,我们已经知道它来自哪个湖,在那附近还有一个废弃的工厂厂房,这件事你有什么补充?”   钟钰问:“哦,那你们查过那个厂房的前身了么?”   陆俨一顿,这时一直在做记录的李晓梦小声说道:“之前做过调查,但是很多档案都没有保存下来,不完整,只知道那间厂房在废弃之前一直在对外租借。”   李晓梦很快从笔记本里调出一份租借名单,拿给陆俨看。   陆俨快速扫过,只是并没有发现熟悉的名字。   他垂下眼,思路又过了一圈,想着钟钰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这茬儿,一定是意有所指。   隔了片刻,陆俨再看向钟钰,说:“原来你知道地址,之前我们多次问你,水是从哪里取的,你都说不知道。”   钟钰笑道:“我的确不知道,水也不是我取的,我只是知道大概方向,和那间厂房大概发生过什么事。刚才你也说了,我要想交代,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所以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陆俨皱了下眉,品着她前面的话,直到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灵感”,心里跟着一惊:“你该不是要告诉我,霍氏集团在起家时,曾经租过那里吧?”   钟钰笑容更深了:“我也只是听人说的,但我没证据。”   陆俨一时没有接话,只是盯着钟钰,怔住了。   霍氏集团是靠化工业发家的,这中间从最初的小厂房,发展到如今的集团公司,必然会面临不断更换厂址的问题。   而在发展阶段,很多化工企业会选择租赁厂房,毕竟建造厂房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是所有企业都负担得起的。   问题是,霍廷耀是在何时租赁的厂房?   二十年前?   那间厂房的排污问题,是否和薛益东的检举有关?   思路走到这里,陆俨瞬间醒过神,问:“所以茅子苓才会选择那里对霍雍下手?”   将霍氏起家的地方,用作霍雍的葬身之地。   这一招的确狠。   钟钰一顿,说:“其实一开始我是不想帮茅子苓的,但我姐说,做这件事既能帮她报仇,惩治霍雍那个人渣,也对我们的计划有利。要是放任不管,霍雍迟早也会伏法,只是在那过程中还不知道要被他害死多少人。”   陆俨瞬间抓住端倪:“所以茅子苓的的事,陈凌也参与了?”   钟钰说:“我姐没有参与,她只是知情。在我姐入狱之前,她和茅子苓见过一面,她们那天聊的很不愉快,还大吵了一架。说实话,我当时对茅子苓的印象很糟糕。等过了几年,我听我姐在立心孤儿院的朋友说,茅子苓失踪了,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还说她在失踪前曾经和霍家的家庭医生走得很近,我就把这事跟我姐提了。我姐说,希望我能和大家一起帮忙找她。我们想尽办法去打听,都一无所获,直到后来有人告诉我们,茅子苓可能没有死,很有可能是被人拐卖了……”   钟钰并没有直接点名是谁在暗中帮她们,但这里面的细节,陆俨也能想象得到。   所谓的“立心孤儿院的朋友”,指的应该就是林曾青和章严云,而将茅子苓可能没死的消息透露出来的,应该是韩故。   在一番寻找之后,历经两年多的时间,他们应该是已经大概知道了茅子苓在什么地方,而茅子苓也已经从那个村里逃了出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茅子苓可以顺利的从春城回到江城,一定是有人在帮她,而不像她说的那样,是自己遮遮掩掩,拖着病躯只身而返。   陆俨问:“你们找到茅子苓之后,就把她藏了起来,开始计划报复霍雍?”   钟钰点头:“要求是茅子苓自己提的,她说一定要亲自动手,将他大卸八块。而过程,就由我们来帮忙设计。”   陆俨:“就像你们针对高世阳、李兰秀一样。”   钟钰没接这茬儿,只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陆俨也没有继续追问茅子苓的部分,话锋一转,突然问:“你们有没有想过,常智博将你们拉进计划的用意?”   钟钰倏地愣住了,眼神里划过震惊。   “你……”钟钰犹豫了两秒,才露出一丝恍然:“原来你们已经查到他了。”   别说是钟钰了,就连此时的李晓梦也是一愣。   陆俨提到常智博这件事,事先并没有和李晓梦通气,他只说:“常智博现在已经失踪了,这难道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   “失踪?”钟钰摇头,有些茫然,“这我不知道,他没和我提过。”   看钟钰的表情,倒不像是说谎。   陆俨转而又道:“这些年,就是常智博一直在暗中帮助你和陈凌,但中间有三年,他坐牢了,你们这些人无法凑到一起,这会造成不便,但同时也是一种掩护。陈凌和常智博都在坐牢,也就不会有人想到他们竟是同谋。只是要实施这些计划,一定需要有人从中传递消息。而这个人,他必须是律师,这个身份最方便行事,既能接近霍家,有机会得知茅子苓的消息,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去监狱探监,将消息传递进去。”   这一次,钟钰安静了许久,她的眼睛里闪过怀疑、挣扎等诸多复杂的情绪,直到那些东西渐渐落下了,她才笑了一下,说:“陆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显然,钟钰没有上当,她保留最后一个“秘密”,没有将自己的证词留给警方。   只是陆俨也不在意,他原本就没报过希望钟钰会坦白到这一步,而且就算钟钰把韩故供出来了,这些事也需要其他人证、物证。   人证,大部分都死了,物证,目前还无法掌握。   笔录做到这里,已经再无可问。   但到了这一刻,陆俨还是说道:“我这里已经没有问题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不管是关于你,关于陈凌,还是其他人。”   钟钰一愣,遂低下头仔细想了一会儿。   陆俨没有催促,就等钟钰想清楚了,再抬起头,望向他。   然后,就听到钟钰说:“其实我姐,她除了要报仇之外,她也很想帮那个人实现所愿,实现理想!”   那个人?实现理想?   陆俨问:“那个人是谁?”   钟钰却没有答,而是说:“我姐在遇到他之前,一直都觉得活着很没有意义,觉得自己没用,既找不到仇人,又一事无成,要不是心里还想着我,想着爸妈,她早就不想活了。是那个人,在那时候拉了她一把,给了她希望、温暖,让她找到了除复仇之外的目标……”   “他说,他要做的事很难,也很大,是乌托邦,可能永远都做不到,也许到最后大家根本不会感谢他,还会觉得他疯了。我也对我姐说,他太理想主义了,看上去的确像是个疯子,没必要和这种人绑定在一起,陪他一起疯。可是我姐却说,就是因为他,她才找到人生的意义,所以她想赌一把,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反正最终结果就是死。而死亡,原本就是她要选的路。”   听到这里,陆俨明白了:“你说的那个人,是常智博。”   钟钰轻声笑了:“我曾经一度怀疑,我姐是不是爱上他了。但他们并没有在一起过,而且她看他的眼神,有向往,有崇拜,却不像是爱情。我只能说,他对我姐的洗脑真的很成功。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幸好有他在,是他让我姐找到了‘信仰’,找到了除复仇之外人生的意义。那样的心情我是可以体会的,就像我和我姐重逢之前,我也觉得活着太没意思了……”   说到这里,钟钰顿住了,又忽然道:“如果将来你们找到他,请你帮我给他带句话。”   陆俨吸了口气,没有接话,却点了下头。   钟钰又是一笑,说:“他说过,有理想的人,不仅要活的有价值,哪怕是死,也要死的惊天动地。现在我们做到了,那么他呢,什么时候发挥价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除夕,就不更新正文了,会写一章男女主学生时代的番外放上来,更新时间不变~等到后天初一再继续更新正文。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09 12:00:00~2021-02-1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 400瓶;夜柠子 30瓶;琪琪、Youzihao5327 20瓶;深蓝妖孽、路蹲蹲 10瓶;na 6瓶;喵嗷喵、Emi2001、油柑果 5瓶;superRu 3瓶;璀璨、球形也是身材 2瓶;123Zzz、嘿、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春节特别番外     春节特别番外   1   薛芃刚升上高中时, 在同年里也算是个“知名”人物,而且还是在开学前就红了一把,就是因为她姐姐薛奕是学生会主席, 不仅长得漂亮,性格好, 还品学兼优。   其实在薛芃入学之前,老师和薛奕的同学们就对她有了种莫名的期待, 觉得薛奕的妹妹一定同样的出色。   而且薛芃考进来的成绩很高,一进来就是重点班。   只是这种莫名的期待, 还不到半个月就淡掉了。   薛芃除了学习成绩保持在班级中游水平之外, 其它的事可以说是毫无亮点。   她既不活泼, 也不合群, 在老师们面前就像是一个“隐形人”, 也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同学, 无论是上厕所还是吃午饭, 都是独来独往。   曾经有女同学试图靠近薛芃, 说要和她结伴吃午饭,放学一起回家。   薛芃虽没有拒绝, 但也从不主动,到后来那女同学找到了更容易相处的朋友, 就不再和薛芃约了。   在学校, 除非是课上点名回答问题,叫到了薛芃, 薛芃很少开口说话。   就这样, 她渐渐的就成了他人口中“孤僻”的存在。   后来这些传言也传到了薛奕耳中,薛奕便问薛芃,怎么上高一这么久, 还没交到新朋友,是不是对环境有抵触,不习惯。   薛芃看着薛奕关切的眼神,想了下,说:“朋友,是要有共同话题的。我不知道和他们聊什么,他们说的话,我接不上来,我感兴趣的事,他们也不喜欢。”   薛奕笑了笑,想到薛芃房间里那些课外读物,也难怪她和同学们无法融入了,高一课业还不是很重,除了学习,还有些时间看闲书,所以私下传阅的都是时尚杂志和小说居多,可那些东西薛芃从不碰,也不好奇,仿佛长了个理工直男的脑袋。   薛奕说,周末约了几个朋友一块去唱歌,问薛芃要不要一起?   薛芃仔细考虑了几秒,摇头拒绝了:“我一定会睡着的,还是留在家里好了。”   薛奕也不再勉强。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进了隆冬时节。   薛芃因为身体单薄,睡眠不稳定,早上时常精神不济,早饭吃的也不多,在去学校的路上容易冷,所以早早就穿上了长款羽绒服,裹厚围巾。   第一次遇到陆俨那天,薛芃正在重感冒,温度还没退下来,一大早就被母亲张芸桦带去打点滴。   那天的太阳很温暖,也很刺眼。   大约上午十点,薛芃才病恹恹的进了校门。   高二的两个班正在上体育课,规定训练已经完成,体育老师就让大家自由活动。   男生们有的去踢足球,有的打篮球,而女生们原地休息的居多。   薛芃戴着耳罩,头上扣着羽绒服的帽子,围巾挡在口罩外面,绕了三圈,裹得严严实实。   她眯着眼,只觉得头重脚轻,身上是暖和了,脚却又冷又僵,走起路来还有点发飘。   经过操场时,薛芃低着头,眯着眼睛看着地上的影子,耳边隐约听到篮球架子那边有人在大声喧哗,好像还有人在吆喝什么,大约是“传球”一类的。   直到越过篮球架时,忽然有个东西在她的后脑上敲了一下。   薛芃脚下本来就打晃,被太阳光刺的睁不开眼,被那股力道一推,人就跟着往前踉跄两步。   紧接着,她就看到自己的影子旁边,多了一个圆球的影子,砸在地上,还弹了几下,“咚咚咚”的。   薛芃愣了一下,本就生病烦躁,被球这么一砸,顿时有点火儿了。   就在这时,她身后又多了一道颀长的影子,是个男生。   那男生说:“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   场外声音喧哗,而薛芃戴着耳罩和羽绒服的帽子,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下意识朝旁边看。   男生已经拿起篮球,就立在薛芃面前,隔了几步远。   薛芃眼睛眯着,眉头皱着,一时没看清男生的样貌,从男生身后透过来的阳光晃进眼里,当下只觉得更烦了。   薛芃抬手盖住眼睛,透过缝隙,隐约见到面前这个高个子男生好像动了动嘴唇,对她说了句什么。   薛芃还是没听清。   直到高个子男生的同学们也凑了过来,薛芃安静的扫过几人,问:“刚才是谁砸的我?”   高个子男生抬了下手,说:“是我,同……”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薛芃冷冷地问:“那你为什么不道歉?”   高个子男生明显一愣,本想说一句“我已经道过歉了”,可薛芃话落,就直接扫了他一眼,转头走了。   高个子男生:“……”   ……   其实陆俨原本并不知道薛芃长什么样,高一新生刚入学时,他们高二的也有人在议论,说是学生会主席薛奕的妹妹也入校了,长得还不错,是个美女。   就因为“美女”两个字,私下里还有人为此争吵过。   有人说,那也算美女啊?挺普通的啊,没觉得哪里美啊!   也有人说,反正我觉得美,起码是符合我的审美,是我的初恋脸!   美么,本来就是见仁见智的事。   过了一段时间,对于薛奕的妹妹薛芃,讨论声渐渐走了味儿,大家已经不再讨论她的长相了,而是她古怪的性格,还有人说这个女生的性格就是个“怪物”。   不过这些话陆俨都没当回事,也没注意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他的世界比较简单,就是学习、打篮球,增强体格,为将来考公大做准备,有时候空下来,还会在周末被同学拉去网吧泡两个小时。   谁知那天,陆俨手里的篮球,砸中了薛芃裹得厚实的后脑勺,这一砸,可算让陆俨记住了薛芃的……那双眼睛。   她最后扫过他的眼神,他看的真真儿的,说是瞪,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但要说是瞧,却带了几分不耐烦。   到后来,再有同学指着远处经过的薛芃,陆俨也会下意识抬个头。   直到有一次,薛芃和他们走了个对脸,她垂着眼睛,皱着眉头,走得很慢,也没戴口罩,更没有扣上羽绒服的帽子,一脸的生人勿进。   陆俨旁边的男同学碰了他一下,小声说:“就她,学生会主席的妹妹。”   陆俨一怔,目光很快落在薛芃脸上,很直接。   擦肩而过时,薛芃也恰好抬了下眼,和陆俨的目光对上,但与此同时,她的眉头也皱的更深了,又飞快的别开视线。   那眼神里透着烦躁。   等薛芃走远了,男同学嘀咕道:“你看她刚才那个不耐烦劲儿,咱们也没得罪她啊,怎么瞧谁都不顺眼。”   陆俨脚下一顿,却突然站住了,侧身往后看。   也因为这个转身令角度有了变化,陆俨迎上了从侧面上方落下的阳光,他也下意识的皱起眉,眯起眼。   陆俨恍然的“哦”了一声,说:“她就是被太阳晃着了,不是对咱们。”   男同学说:“切,上次你不小心砸着她,那也不是故意的啊,都说了对不起了,她还问怎么不道歉,拽什么。”   陆俨笑笑:“就是误会,无所谓。”   ……   只是陆俨万万没料到,同样的事,很快就发生了第二次。   要说一次是误会,那两次呢?   数日后的某一天,在同样的篮球架旁,同样从场内溜出去一颗篮球,同样砸中了刚好经过的薛芃。   这一次,薛芃依然罩着羽绒服的帽子,只是没戴耳罩,没有裹厚围巾。   她也没有发烧,走路很稳。   可是在被球砸中的那一刻,她还是懵了。   不是吧?   薛芃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盯着那颗砸中她以后,滚到前面的篮球。   然后,有个个子很高的男生从她身边小跑过去,单手将球捡起来,遂转身走向她,说道:“同学,抱歉,你……”   也就是在这一刻,薛芃抬起眼皮,看向他。   陆俨的后半句话,也在看清是谁之后,噎在喉咙里。   而薛芃的眼神原本是冷的,带着一点愤怒,但很快就变成了疑惑,像是把他认出来了。   陆俨又一次开口:“对不起,我同学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我同学不是故意的?   我同学?   薛芃一个字都不信。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冷哼,遂用食指指着他说:“又是你。”   只有三个字,落下了,她抬脚就走,径自越过陆俨。   陆俨:“……”   ……   2   陆俨和薛芃第一次坐下来说话,是在薛芃升上高二以后。   那时候,薛奕已经去世将近一年了。   薛奕的离开,不仅轰动了北区十六中,更传遍了江城所有高中。   薛奕的名声很响,连其他学校的老师同学都知道她,只是没有人想到,那样出色的一个女生,会在这个年纪,以那样的方式离开。   因为薛奕的事,薛芃变得比过去更不合群,更孤僻,但周围的同学们对她却宽容一些了。   只是薛芃的学习变得很不稳定,从中游掉到了下游,她的失眠症更严重了,经常会睁着眼睛到天亮。   刚升上高二,课业比高一的时候重了,已经有了晚自习,但不像是高三那样要求严格,必须参加。   薛芃几乎每天都参加,一半时间用来睡觉,一半时间用来发呆。   白天她要听课,不能睡,晚上夜深人静时,她又失眠,就算是勉强睡着了,也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被噩梦惊醒。   只有晚自习,她能睡一会儿。   而在上晚自习之前,薛芃回先去校外的小卖部买点吃的果腹。   大部分同学们都会去学生食堂,可她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宁可吃零食,就是为了图一会儿清静。   薛芃每次都是买一个热狗,让小卖部的老板用微波炉加一下热,就站在小卖部门口,就着矿泉水吃了。   然后,她就沿着路边往街上溜达,等到晚自习之前再回来。   这样的路线持续了小半个月,直到有一天,薛芃身后跟上了一个人。   ……   在薛芃的印象里,她和那个用篮球砸中她头三次的男生,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警局做笔录的时候。   可事实上,那之后他们见了很多次,只是薛芃一贯的心不在焉,走路低头,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算是擦肩而过,她也看不见。   薛芃自然也不会知道,她的变化,陆俨是全都看在眼里的。   因为他们共同目睹了天台上的案发现场,心里受到的惊吓都不轻,将心比心,陆俨觉得连他都很难接受的事,换做薛芃,必然是天崩地裂。   陆俨已经上了高三,学校给高三学生定期安排了心理辅导会,帮助学生减轻心理压力,避免在高考之前太过钻牛角尖。   陆俨每次都听的很认真,也时常想起薛芃。   她越发孤僻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甚至已经开始自我封闭。   以前用球砸到她,她还会生气,那一瞬间是生机勃勃的,而现在,她连那样的情绪都没有了。   也就是在这一天傍晚,陆俨从学校出来,到小卖部买瓶水,就在门口见到了薛芃。   薛芃背着风,吃着热狗,眼神却在发直,只是机械性的咀嚼着食物。   陆俨看了她好几眼,她都没发现旁边站了个人。   直到陆俨拿着水走开几步,又回头看她,她已经吃完热狗,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抬脚就往学校的反方向走。   薛芃没背书包,就把双手揣在大衣兜里,低着头,沿着路边缓步前行。   陆俨在原地站了两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脚下一转,就跟了上去。   前面穿过两条小路,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弯弯的拱桥。   陆俨站在桥下,看到薛芃上了桥,将手撑在栏杆上,就那样盯着远方发起了呆。   陆俨皱着眉,好几次想上前,可是看她那样,又不像是准备往下跳的样子。   直到薛芃忽然动了,她转过头,下意识朝后面看了一眼。   这一看,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上了。   薛芃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隔了几秒,又从另一边下了桥,继续沿着路边走。   陆俨又一次跟上。   两人始终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薛芃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盯着地上的影子。   但是每当她走过一个路口,就会回头一次。   陆俨会站住,不上前也不退后。   两人会对视几秒钟,然后薛芃继续往前走。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上了大路,路上全是车和忙碌下班的行人。   薛芃似乎是累了,就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花坛上,对着路上的车水马龙,像是一座雕像。   而这一次,陆俨选择走上前。   他也在花坛上坐下,和薛芃隔了有两米远。   薛芃感受到旁边的存在感,转过头来,问:“你干嘛一直跟着我?”   陆俨一怔,嘴唇动了动,一时没想到薛芃会主动开口,便问:“你不是要上晚自习么,怎么走这么远?”   薛芃歪了下头,瞅着他,挑了下眉:“你该不是怕我自杀吧?”   陆俨吸了口气,反问:“你是每天都会这样走一圈,再回去,还是只有今天?”   薛芃收回视线,盯着大马路,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一阵沉默。   陆俨愣住了。   隔了几秒,陆俨站起身,拿出手机给她看上面的时间,说:“你晚自习要迟到了。”   薛芃抬起眼皮,仰着头剜了他一眼,随即往原路返回。   陆俨又一次跟上她,这次只比她慢了半步。   薛芃看着地上一高一矮两道影子,问:“我每天都这样,你每天都跟?”   陆俨没接话。   薛芃又道:“如果我真要自杀,你是看不住的,哪天你不跟了,我就跳河了。”   自然,这话不是认真的。   可陆俨却很认真的回答了:“要真是这样,那我只能每天跟着你,我还得把你的事告诉你家里,告诉老师,你需要做心理辅导。”   “呵。”薛芃冷笑道:“我现在的心理咨询师是江城最好的,她还帮警方破过案。根本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陆俨“哦”了一声:“那她怎么还把你辅导成这样了?”   陆俨是真心发问,没有一点讽刺的意思。   薛芃却听得来了气,站住脚,转身瞪他。   陆俨一愣,站住了,和她的眼神对上。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又一次看到了她眼睛里的生命力,就在她瞪过来的时候,迸发出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跟着松了。   只是下一秒,他就听到薛芃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陆俨一脸茫然:“???”   薛芃看了更生气了:“你是故意针对我,还是一直这么讨厌?”   陆俨:“…………”   薛芃又一次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走的很快。   陆俨停了一下,又跟上。   薛芃边走边说:“你别跟着我了,跟个跟屁虫似的。”   陆俨有一说一:“我也要回学校啊,我得拿书包。”   走了一段,薛芃的速度渐渐慢了。   陆俨也跟着慢下来,依然保持着半步远的距离。   只是陆俨想着,还是得找个话题聊,不然这样实在尴尬,搞得他跟个变态似的,于是便说:“其实我也不是多管闲事,来年就高考了,我还有好多书要看。”   薛芃淡淡的回:“哦,考师范吧,以后管学生管个够。”   陆俨一顿,本来没必要告诉薛芃,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了:“我要考公大,以后想当警察。”   这次,是薛芃愣住了,她转过头,诧异的问:“你?公大?”   陆俨也站住了,点头,眼神十分认真:“我爸就是警察,我以后也要当警察。”   薛芃的眼神渐渐变了:“你爸爸属于哪一种,片警、交警、铁路警察,还是……”   陆俨说:“他是刑警。不过我想当禁毒警。”   薛芃:“……”   陆俨问:“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薛芃眨了下眼,说:“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你有点顺眼了。”   陆俨:“……”   虽然这话听着很怪,但陆俨相信,薛芃是真心的。   不会儿,两人又往前走。   这次,陆俨走到薛芃旁边,薛芃也没躲开。   薛芃又一次打破沉默:“巧了,我也要考公大。”   陆俨怔了怔,问:“也是想当警察?哪一种。”   他第一个想法便是,是因为薛奕的案子。   薛芃落下两个字:“你猜。”   陆俨:“刑警?”   薛芃摇头。   陆俨:“法医?”   薛芃仍是摇头。   陆俨:“哦,痕检?”   薛芃愣了,抬头看他:“你还挺快的。”   陆俨扯了下唇角,似是笑了。   薛芃好奇的问:“怎么猜到的?”   陆俨说:“简单,你说要当警察,肯定不是做文职,是奔着案发现场去……”   只是这话刚落,陆俨就顿住了。   薛芃却并没有在意:“让你猜中了,我是奔着案发现场去的,所以要更加努力才行,听说很难考。”   隔了几秒,陆俨才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刚才是我武断了,我现在相信你不会自杀了。”   薛芃跟着说:“你心这么细,又喜欢管闲事,将来没准会是个好警察。”   陆俨笑了:“如果我考上了,我把我的复习笔记给你。”   薛芃愣了,又一次看向陆俨,眼里带着一点喜悦:“真的?”   陆俨点头,十分真诚:“真的,一言为定。”   薛芃也笑了,同样真诚:“那交换个手机号吧,以免到时候找不到你。”   陆俨拿出手机,正准备输入薛芃的号码,却看到上面的时间,说:“哦,你晚自习迟到了。”   薛芃:“……”   ……   以上就是春节特别番外,明天继续正文~   因有人不看作话,所以特意把祝福贴到这里,希望能送给每一个人:   今天是除夕,在这里,我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欢乐,万事如意,事事顺心,来年事业蒸蒸日上,学业节节高升!!!   谢谢一路支持的朋友,笔芯,么么哒!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和系列文寄生谎言,都开了春节抽奖活动。   参与条件:订阅率100% 中奖人数:100人 奖品:每人100点晋江币 开奖时间:2021-02-12 23:00:00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10 12:00:00~2021-02-1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暖流 2个;喵嗷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球形也是身材、阿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妧 24瓶;佑慧 21瓶;河晏 20瓶;大头头yx 14瓶;请用心学数学、不知道说什么 10瓶;夜来故事多、李家二小姐 5瓶;psrain、Na 2瓶;有所住、reimi、嘿、璀璨、123Zzz、我爱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25   从女子监狱回到支队, 陆俨刚在办公室里坐下,方旭和张椿阳就敲门进来了。   方旭将一年半前霍骁的车祸档案放在桌上,说:“陆队, 这份档案我们研究过,认为当时在车祸中丧生的霍骁的司机王欣极有可疑。”   张椿阳跟着说:“我们查到, 王欣死后不到两个月,他家里人就收到共计三百万的汇款, 名义上说,这是霍氏集团对王欣家属的慰问金和工伤赔偿。”   三百万,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远高于国家规定的工伤死亡赔偿标准, 至于“慰问金”这个名目, 文章可就多了, 可大可小, 就看发放机构的意思了。   陆俨眯了眯眼, 很快将档案翻开, 看到事故的描述过程。   当时事故发生在一个十字路口,是绿灯, 对面正常行驶的小货车穿过路口,而本应该在旁边路段等候红灯的霍骁的车, 却也在同一时间驶出路口。   结果, 小货车车主陈语已经快速打满方向盘了,可还是躲闪不及, 直接撞上霍骁的车身。   而就在相撞之后, 小货车车轮打滑,直接翻倒。   当时车内有三人陷入昏迷,分别是小货车里的林玥, 轿车里的霍骁和司机王欣。   陈语是唯一一个还保持了一点意识的,当时路口的监控也拍到了,陈语试图去解开林玥的安全带,可是因为车头被撞的凹陷,林玥的身体卡在座位里,再加上她当时怀了孕,肚子偏大,陈语无法帮林玥挣脱出来。   直到小轿车的车头引擎盖的位置,突然起火,进而发生爆炸。   而监控里拍到的最后的画面,正是被压在下面的驾驶座上的陈语,他努力的想将副驾驶座的林玥从上面推出去,直到轿车的火势蔓延过来,渐渐将小货车包围住。   接着,又发生了第二次爆炸。   因为时间是清晨,四周没有其他车辆,如无外力干涉,这两辆车原本都应该被烧个精光,幸运的是,刚好有两辆正在道路作业的洒水车经过。   作业工人也反应很快,立刻用车上剩下的水,将火势熄灭。   档案到此,陆俨闭上眼,抬手在额头上敲了几下,然后问:“说说你们的看法。”   方旭和张椿阳对看了一眼,随即张椿阳先开口:“这个案子交通大队的人第一时间就去现场查过,最终判定就是交通事故,所以连痕检科都没有通知。但是我们将调出来的监控拿去痕检科给冯科看过,冯科一眼就看出有古怪。”   而冯蒙所谓的“古怪”有两点,第一点就是,为什么霍骁的车竟然在红灯的情况下,飞速冲出路口,是司机睡着了,还是刹车失灵了,这在档案中完全没有提到。   至于第二点,则是霍骁的车不仅造价高,性能也好,按理说这样的车不至于在出这类车祸之后,会发生那样的爆炸。   方旭接道:“火势扑灭之后,车内四人均被送医。因为爆炸点距离王欣最近,王欣当场死亡。林玥则是因为车祸后头部遭到重创,到医院没多久就走了。至于陈语,则是因为缺氧而导致休克时间过长,送医当晚去世。就这个现场来看,我们两个一致认为,车祸的主要责任,是因为司机王欣违章驾驶。可是王欣家人却在事后两个月内收到多笔霍氏集团的打款。那些钱与其说是慰问金,倒更像是‘封口费’。”   听到这里,陆俨睁开眼,看向两人,问:“王欣的家人查过了么?”   张椿阳:“查过了,事发后不到半年就离开江城了,现居历城,而且还在那边买了商品房。”   陆俨又问:“那么负责这次交通事故的交警,你们查了么?”   方旭:“查了,我们也找到本人核实过,那位警员说其实他一看监控就觉得不对,还跟上级请示过,希望刑侦介入,可是这件事最终判定只是交通事故,案件根本没有送到分局。他觉得事有蹊跷,可是也不敢多问。”   张椿阳接上:“哦,还有件事,当时把这件事压下来的交通大队副队长,听说最近检察院那边正在盯他,好像是跟受贿有关,而且他扯上的事儿还不少。”   陆俨一顿,脑海中的思路瞬间串联到一起。   隔了几秒,陆俨开口道:“受贿,交通大队副队长,三百万的‘慰问金’,你们联想到什么,尽管说,大胆一点。”   这次,是方旭先回道:“我认为,这是一次伪装成‘意外交通事故’的故意杀人案,王欣是以命换钱,针对的目标就是霍骁和陈语。根据霍骁送来的录音,可以知道幕后策划者有两人,分别是霍雍和康雨馨。以霍雍的身份和财力,他能直接收买霍骁的司机,掌握霍骁的行踪,并让人在车里做手脚。”   张椿阳跟着说:“还有陈语,陈语在事故之前一直在调查陈末生案件的内情,还在最后一次探监时,对陈末生说,他已经快要查到冤枉陈末生的真凶了,这个人就是刘吉勇。现在看来,刘吉勇应该也参与了车祸事件,因为只有陈语死了,刘吉勇嫁祸陈末生的事,才不会被陈语揭发。”   陆俨点了下头,抬眼扫过两人,问:“那么康雨馨呢,她在这里面又扮演什么角色?”   方旭和张椿阳同时一怔。   方旭说:“现在我们的初步判断是,康雨馨一开始想接近的人是霍骁,这件事应该是失败了,两人之间还发生了一些冲突。”   张椿阳:“而且这个冲突已经严重到,令康雨馨要涉及杀人的地步。”   此言落地,屋里很快陷入沉默。   方旭和张椿阳一直看着陆俨,只见陆俨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神情中还浮现出一些疑惑。   直到陆俨将沉默打破,说:“这件事不如换个角度去想,康雨馨是什么为人?”   方旭说:“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张椿阳接道:“凡是妨碍她的人,她都不讲情面。”   陆俨点了下头,遂淡淡道:“那么对于霍骁,其实他们之间并不需要起冲突,只要康雨馨觉得,霍骁阻碍了她的路,以她的性格,就会想办法踢走这个拦路石。”   方旭面露恍然,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捋:“所以康雨馨要转移合作对象,和霍雍达成交易。”   张椿阳说:“既然达成交易,双方就要表示‘诚意’,而霍雍最想做的事,就是清除霍骁,因为只要霍骁还在,他不但会压霍雍一头,也会阻碍康雨馨和霍雍的合作。”   又是几秒的安静,陆俨将档案合上,交还给两人,说:“这样,明天先按照计划,给刘吉勇做一次笔录,把这件事跟他挑明,再把现在掌握的证据跟他透露三分,刘吉勇做贼心虚,一定会把他知道的部分交待出来。”   方旭、张椿阳:“是,陆队。”   两人很快离开办公室,刚出门口,张椿阳就想起一茬儿,问:“不过,你们说这事儿霍廷耀知不知道呢?”   方旭一顿,接道:“他两个儿子暗地里斗得天翻地覆,他不可能看不见。”   张椿阳:“可是这可是人命啊,要是那天霍骁也死在车祸里了,霍廷耀还能稳坐如山?”   而在办公室里,陆俨也正想到这一点。   那三百万,既是以霍氏集团的名义分批拨出去的,那霍廷耀必然会知道。   霍廷耀既然知道,却没有“大义灭亲”,反而还替小儿子遮掩,这事要是换做不了解情况的人,多半会以为霍廷耀是太爱霍雍。   可事实上,霍廷耀此人极要面子,霍雍做了那么多丑事,霍廷耀的态度都是能遮掩就遮掩,能善后就善后。   从他对霍骁和霍雍的态度上就能窥见一二,霍廷耀两个儿子都不爱,他最爱的是他自己。   ……   傍晚,夜幕初将。   陆俨开车回到薛芃的小院,刚下车,就见到薛芃牵着巴诺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巴诺最喜欢玩的飞盘。   薛芃见到陆俨回来,也是一怔:“今天怎么这么早,还以为你要加班。”   陆俨下车,揉着巴诺的狗脑袋,笑道:“工作顺利,就按时下班了,不过明天可能要忙。”   薛芃:“嗯,我明天也回去上班了。”   眼瞅着两人就这么站着聊上了,巴诺在原地焦急的跑了两圈。   薛芃笑了,很快将飞盘扔远,巴诺一路狂奔,追到飞盘。   陆俨说:“那我先进去,我来做晚饭,你们先玩。”   薛芃诧异的看向他:“你?真的假的?”   陆俨却面色很稳:“当然是真的,保准能吃。”   正说着,陆俨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正是夏铭。   陆俨拿着手机进了屋,关上门后接了起来:“喂。”   夏铭上来便说:“陆队,我们已经找到炸弹狂徒的行踪,正在部署收网。另外,刚才我们的同事在机场截住了艾筱沅,她想离开江城。目前我们只能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将她带回警局。”   艾筱沅要走?   陆俨拧了下眉,走进厨房一边洗手一边对夏铭说:“无论如何要看住她,不能让她离开江城,这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夏铭:“当然。”   陆俨:“冯齐正那边,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先针对爆炸案和□□。”   夏铭:“好,我明白。”   正说到这,进来一个插播电话,响了两声又断了。   陆俨和夏铭交代完,再一看屏幕,发现刚才的电话是秦博成打来的。   陆俨立刻拨了回去。   电话刚响,就接了起来。   秦博成说:“小俨,我听你妈妈说,你前两天找过我?”   秦博成的声音有些低,也带着疲倦。   陆俨知道,他现在一定正在为网上那些和霍氏集团有关的,且闹得沸沸扬扬的丑闻烦心,事情发酵到现在,已经不再是某一家企业的形象和产品问题,已经上升到整个江城。   陆俨从冰箱里拿出菜和肉,同时飞快的整理了思路,第一句便是:“秦叔叔,能否这两天抽出一点时间给我,我想和你谈谈霍家和霍氏集团。”   秦博成的时间很宝贵,而且这件事也不适宜迂回,所以陆俨选择了开门见山。   “霍家。”秦博成一顿,似乎并不惊讶,却还是问:“好,那就明天吧,不过你具体想和我谈什么内容,你的‘提纲’,已经准备好了么?”   这话问的很有意思,需要细品,秦博成和陆俨之间很少这样用词。   陆俨笑了下,将冰箱门关上,说:“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就怕您看了,会觉得我准备的太全面了。”   安静了两秒,秦博成也低笑出声:“这么说你是真的准备好了,我也希望是。这样吧,明天你下班后过来,我在家里等你。”   陆俨:“好,明天见。”   陆俨将电话切断,又站在原地待了片刻,这才将装蔬菜的塑料袋解开,开始摘菜。   虽然刚才的对话不过寥寥数句,但里面的暗示和信息量已经足够了。   秦博成没有明说,可是陆俨却从他的话风里听出来,上头应该是已经决定下一步的整顿方案,绝对不是姑息。   而且到了这个阶段,无论是关于霍氏集团还是霍家,都不应该再讨论可能性,而是直接出方案。   ……   薛芃和巴诺进屋时,陆俨已经焖上米饭,还准备好了要炒的菜。   薛芃洗完手,伸头一看,报了菜名:“西红柿炒鸡蛋,蟹黄豆腐,小白菜汤?”   陆俨淡淡笑了:“全中。”   薛芃:“听上去是不错,可是你真的会做么,这两个菜是很简单,但是要做的好吃不容易啊。”   陆俨:“不好吃就叫外卖,这次就当练习了。”   薛芃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想练厨艺了?”   陆俨清了下嗓子,说:“总不能老让你跟着我吃外卖,过日子还是得练几道拿手菜。”   薛芃挑了下眉,遂歪头看他,眼睛里带着好笑。   陆俨一顿,不明所以:“怎么这么看我?”   薛芃却答非所问道:“哦,我下午睡了一小会儿,还做了个梦。”   陆俨问:“梦见什么了?”   薛芃背靠着案台,看着他打鸡蛋,说:“梦见咱们在高中的时候,你一路跟踪我,还怀疑我要自杀,还说话惹我生气。”   陆俨愣了两秒,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你那时候脾气挺大的。”   薛芃瞬间睁大了眼:“分明是你招我。”   陆俨笑了下:“又是我?”   薛芃:“不然呢?”   陆俨没吱声。   薛芃转而又道:“不过你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了,我总觉得你是不是偷偷上了什么话术课,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特别中听。”   陆俨“哦”了一声,十分正经的接道:“我倒是觉得,你是看我人顺眼了,所以我说话你也觉得中听了。有句话不是说么,情人眼里出西施。”   西施?   “臭美。”薛芃笑出声,接着又话锋一转,说:“我先去洗个澡,等会儿来当小白鼠。”   ……   薛芃进了浴室,站在莲蓬头底下,任由水流冲刷着头发、面颊、身体。   她的假期即将要结束了,这要是换做之前,她是不会心甘情愿的放这个假的,在家也是无所事事,还不如去市局加班。   而且泡在实验室里,原本就是她的爱好和消遣。   可是这一年和以往都不一样,发生了太多事,那些变故直接改变了她心中长久以来认定的东西。   就好像薛奕。   这两天陆俨在市局查案,薛芃就留在家里,一个人面对密室里的资料。   那些资料,如果是陆俨来看,他研究的是案件,是逻辑关系,是每个人在这盘棋里扮演的角色,也是布局者下一步的动作。   而她看到的,却是自己的亲人不同以往的另一面。   薛芃每看一页资料,都不由得在想,当十年前的薛奕看到这一页时,她的心境是怎样的呢,内心是否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情感上是否也在历经挣扎?   薛芃相信,无论是令薛奕做出决定,通过霍骁而靠近权势,还是对薛益东的死抱有怀疑,她迈出的每一步,对于一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女生来说,都是艰难的。   就连成年人,都未必有那样坚决的心志。   薛芃不禁自问,如果换做是她十年前就看到密室里的东西,她会怎么做?   答案是,她不会和薛奕走一样的路。   这大概就是她们姐妹之间最大的不同。   薛奕一向喜欢冒险,好奇心重,胆子大,也聪明,这些是她的优点,却也成了害死她的缺点。   曾经薛芃以为,她和薛奕是很像的,虽然薛奕看上去很外向,可是在做事上,薛奕并不鲁莽,她很心细,也很注重细节。   可那些密室里的资料,却令薛芃推翻了这层认知。   或许,她真的太低估薛奕的胆识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发现。   ……   半个小时后,薛芃下了楼。   桌上已经摆好两菜一汤,陆俨正在盛饭。   薛芃闻到香味儿,来到桌前,先是惊讶,随即惊叹:“这两道菜不是外卖吧?卖相挺不错的。”   陆俨勾起唇角,带了一点得意:“当然。”   陆俨第一次展示厨艺,竟然没有翻车,还吃到见底。   饭后陆俨煮了一小壶咖啡,薛芃负责刷碗。   两人就站在水池前聊着天。   只是闲聊了不到五分钟,就拐到公事上了。   陆俨将白天的进展告知薛芃,先是在女子监狱给钟钰做的最后一次笔录,然后是霍骁车祸的进一步调查。   但这里面最让薛芃震惊的,还是钟钰提到的,茅子苓用来分尸霍雍的厂房,曾经就是霍氏集团起家租赁的地方。   薛芃顿时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嘴里喃喃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陆俨说:“也许ST这样安排,是为了诛心,可我倒不觉得这一招真的能诛霍廷耀的心。”   薛芃一顿,回想了一下霍廷耀的做事风格,包括陆俨和他的那番对话。   的确,霍雍的惨死,对霍廷耀的影响并没有正常人理解的那么大,霍廷耀的确受到打击,可悲伤的成分却少之又少。   思及此,薛芃说:“对了,我也有一个发现要告诉你。”   陆俨问:“是什么?”   薛芃很快拉着陆俨进了书房,书房的地板和桌子上,摊着一堆资料夹,都是薛芃白天看过的。   两人坐下后,薛芃将她分类的逻辑告知陆俨,二十年前的分别是化工污染,污水检验,还有一小部分因为设备问题而引起的化工事故。   薛芃拍了一下薛益东留下的资料,说:“我爸的调查,是广撒网,没有重点针对,起码在这叠资料里,提到的因违规操作而导致化工污染的工厂有十来家,霍氏只是其中之一,但相比其他家资料算少的。”   薛芃又指向十年前薛奕留下的那几个档案夹,说:“化工污染这部分,我姐记录的不多,她不懂这行,就连涉及到高世阳和李兰秀的部分,也比较模糊,基本上是粗略带过,可见当时常叔叔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所以我姐针对的,主要还是沈志斌、刘吉勇这几个人。他们关系到的是陈末生那条线上的人物,最多牵扯到的是康雨馨、霍骁和方紫莹,和化工污染无关。”   陆俨仔细听着薛芃的概括,并时不时点一下头。   直到薛芃话锋一转,问:“在我刚才的描述里,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陆俨安静了几秒,又将薛芃刚才的话回忆了一遍,先是一怔,随即问:“你是说,这些资料里,没有一份是直接针对霍家的?”   “对。”薛芃说:“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十年前,哪怕常叔叔已经查到高世阳和李兰秀了,但这些东西,都没有和霍家产生直接联系。”   陆俨沉吟不语,转而想到,是啊,就连当初调查高世阳和李兰秀的案子时,直接证据的涉及都是在两人的生活当中。   而且他们那时候已经退休多年,和死因最终牵扯上关系的还是三十多年前的化工事故,所以中间和命案无关的工作经历,就在侦查重点筛选的时候直接排除掉了。   也就是说,就连警方介入调查,也是要基于合理的怀疑基础展开,没有怀疑,自然也就不会有针对调查。   更何况是薛奕和常智博这样的普通人?   这些资料既然没有指向霍氏,那么在十年前,薛奕和常智博应该还没有锁定霍家。   思及此,陆俨说:“根据今天钟钰的供述,陈凌和钟钰找到高世阳,关注启辉的灰色支出,是这十年间的事,那时候薛奕已经不在了。而那个账本也只能间接证明,霍氏集团投资的第三方检测公司,和一些化工企业之间有内幕交易,不能直接指向霍氏主导。但按照逻辑推断,启辉化工这样中等规模的厂子,要建立起那么庞大的灰色交易网,难度很大,这里面一定有更有势力和背景的企业在布网牵线,启辉化工只是其中一个织网的环节罢了。”   薛芃接道:“逻辑推断是没错,但是在十年前,以我姐和常叔叔能接触到的资料,以他们的视角来看,霍氏绝对不会出现在他们的怀疑名单里。还有,我爸的资料提到有问题的工厂有十来家,如果常叔叔怀疑我爸的车祸是人为,而且和这些工厂有关,那么他的怀疑目标也应该多达十几个。后来这些年,常叔叔应该就是在做筛查工作,而确定霍家就是目标的契机,应该就发生在我姐遭遇不测之前。”   陆俨:“你是说,最后是薛奕发现了问题?”   薛芃点头:“我想,也许我姐最初和霍骁在一起时,是因为她看中霍家的背景,这在Silly talk的帖子里,和她和我妈的对话里,都有提到。但是在这个过程里,我姐或许因为一些事,发现了霍氏的问题,进而发现霍家可能和我爸的车祸有关,这才招来不测……”   只是一说到这里,思路又卡住了,因为又关系到方紫莹。   方紫莹,正是那“不测”中动手的一环,也是整件事里最无法解释的扣。   薛芃叹了口气,又道:“咱们在发现密室之前就锁定霍家,是因为Silly talk的指路,所以咱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十年前,ST组织还在摸索阶段,我姐和常叔叔、韩故也没有明确的针对对象。”   “而且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我爸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另有内情?难道他们研究过案发现场,还是看到过交通大队的调查档案,或是有其它线索……”   陆俨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断薛芃,听得十分认真,同时也跟着展开思路。   的确,薛芃指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这就和警方查案的道理一样,在锁定目标之前,首先要针对广撒网的调查结果,揪出一个或者几个怀疑对象,再重点去调查。   可是常智博并不是警察,他也没有广撒网的调查能力,他又是如何从中认定薛益东的车祸可能是人为呢?   想到这里,陆俨说:“以常叔叔和你父亲的关系,他一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不过要解开这个疑问,也不一定要问他。明天我就联系交通大队,把你爸爸的交通事故档案调过来,一看便知。”   ……   等两人研究完档案,将资料收回密室,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陆俨去洗了澡,出来时,薛芃已经靠坐在床头,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陆俨扫了眼封面,是催眠读物。   他皱了下眉头,没有评论,转而又折回浴室,将头发吹干。   几分钟后,陆俨抓了抓蓬乱的头发,回来将灯关上,进了被窝。   一阵窸窸窣窣声之后,陆俨听到了旁边的翻身声。   然后,就听薛芃叫他的名字:“陆俨。”   陆俨:“嗯?”   薛芃:“老住在我这里也不是事儿,咱们上班也有远。要不明天把还没有看过的资料装上车,去你那里住几天?”   陆俨原本是平躺的,这时也翻过身,在黑暗中对向薛芃,应道:“住几天都没问题。那以后呢?”   薛芃问:“什么以后?”   陆俨说:“以后,是不是一边住一星期,还是周末过来,周一到周五在我那里?”   薛芃似是笑了一下,没有多言,只是朝陆俨靠过来,直到两人的身体挨到一块儿,薛芃伸手搂住他的腰,钻进他怀里。   陆俨却是身体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了下,却没真的退开,还伸出手臂让薛芃枕着,遂咽了下喉结,低声说:“躺好了就别动了。”   薛芃声音里带笑:“我这不是冷么?”   陆俨没接话。   黑暗中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随即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了。   陆俨一边给薛芃揉着后腰,一边问:“腰还酸么?”   薛芃“嗯”了一声:“酸。”   陆俨吸了口气,又试探地问:“那要不,再等两天……”   薛芃回道:“好啊,我无所谓。”   又是一阵沉默。   陆俨给她揉腰的动作却没有停,过了一会儿,又问:“现在呢,还酸么?”   薛芃轻笑出声,反问:“你是不是非得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陆俨没吱声。   就这样,每隔一小会儿,陆俨就问一次。   薛芃始终在笑。   直到那笑声被吻住了,揉腰的手也跟着滑向他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留言祝福我都收到啦!   希望我的祝福你们也已经收到!   继续正文,大学番外,包括姐姐的番外以后再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11 12:00:00~2021-02-1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喵嗷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粽子、GRISGREY 2个;他二舅妈丶、格洛家的许甜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Stacy 50瓶;summer 30瓶;泥泥的蛋蛋danny、只因那时还年少、lyc 10瓶;这工轻、Na 8瓶;furuya、夜来故事多 5瓶;doris 3瓶;球形也是身材 2瓶;123Zzz、我爱学习、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26   翌日, 网上的帖子仍在持续发酵热度。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在这个基础上没有新料出现的话,这个话题最多持续三天, 就会淡掉了。   公众需要的新的刺激。   薛芃一早就来到痕检科,先将元旦前做到一半的工作重新熟悉一遍, 等到科室的人都来齐了,冯蒙召集痕检科所有人开了个小会。   会议结束, 冯蒙就叫薛芃和孟尧远一起看了一段车祸视频。   在看视频之前,冯蒙还特意强调了, 这是一年半前陈语和霍骁两辆车相撞的片段, 并让他俩仔细看, 找问题。   前一天晚上, 薛芃就听陆俨提过这一段, 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带过过程, 直奔结果讨论, 但她心里也算有点数。   只是没想到视频一放出来, 薛芃仍是愣住了。   视频的时间很短,从撞车到翻车, 到火势蔓延不过就是一到两分钟的时间。   可薛芃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心理变化。   她先是惊讶, 随即愣住, 很快的,记忆的闸门就被某种力量硬生生的撬开, 令她毫无准备的面对童年时亲眼目睹的那一幕。   那段画面, 是她原本以为早就淡忘掉的东西,就算是后来做了多年的噩梦,梦里的情景也是经过加工的, 魔化的,并非事实。   在某些时候,她也会忍不住的去想那天的细节,只是越努力,就越空白。   可就在这一刻,好像一下子全都记起来了……   记忆中的那一幕,同样也是一辆小轿车和货车相撞,小轿车的车身遭到撞击,随着货车往前的冲力,而从一路偏离到路边,直到停下来。   不会儿,就有油从车里漏出来,然后是轰然响起的爆炸声。   火势蔓延很快,将昏迷在车里的人团团围住,没多久就烧的只剩下个架子了。   而霍骁的车祸,也是在两车相撞之后,很快发生爆炸,火势蔓延。   只不过那时候刚好有晨间作业的洒水车经过,快速用剩下的半箱水进行救火,这才保住了霍骁一条命。   如果不是那两辆洒水车,霍骁最终就会和薛益东一样。   想到这些,薛芃顿觉眼前一黑,出现了几秒钟的类似于低血糖的症状,她下意识闭上眼,试图平复。   而就在这时,薛芃听到孟尧远说:“我去,这个案子竟然直接排除了人为,定性为交通事故?除非这司机喝酒了,撒酒疯,要不然怎么会加速闯红灯?”   薛芃被这道声音拉了回来,睁开眼。   就听到冯蒙问:“薛芃,你怎么看?”   薛芃吸了口气,一时只觉得脸上冰凉,像是血液全都褪尽了,而孟尧远也在此时问:“你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先坐下。”   冯蒙也跟着起身,将位子让给薛芃。   薛芃却没坐,只摇了下头,说:“我没事。”   然后,薛芃指着视频,这样说道:“如果只从这段视频来看,我和尧远意见一致,当时驾驶小轿车的司机很有问题。但是在这个视频之外,我还有点别的想法。”   冯蒙:“好,那你说说看?”   孟尧远也好奇的看向她。   薛芃定了定神,说:“要是我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的话,类似的车祸,我小时候曾经见过一次。其实也不是完全一样,但有些地方很相似……”   冯蒙和孟尧远同时愣了。   孟尧远问:“你小时候见过?”   薛芃点头:“就是我父亲的车祸。那天,也是在一个路口,也是没有刹车,有辆小货车从侧面撞上去,然后车子很快爆炸、燃烧,在消防车赶来之前,就把一切都烧光了……”   薛芃的口吻很淡,仿佛是公事公办的在说别人的事,可是冯蒙和孟尧远这样听着,心里却生出凉意。   安静了几秒,薛芃才将后半句落下:“还有一点也和霍骁的车祸一样,就是我父亲那次的车祸,最终也被定性为交通意外,而排除了人为故意因素。现在想起来,真是太巧了。”   薛益东,也就是Silly talk帖子里提到的x先生,他的车祸事件之前也曾经提过几笔,意在告诉公众,薛益东的车祸是人为,但真凶是谁,至今是个谜。   冯蒙和孟尧远自然也看了帖子,再一听薛芃的描述,加上身为痕检的职业嗅觉,在这一刻也不约而同的生出疑心。   冯蒙问:“你父亲的车祸,是什么时候的事?”   薛芃说:“距离现在,就要二十一年了。”   而霍骁的车祸则发生在一年半前。   孟尧远跟着问:“你肯定这两起车祸很像?”   薛芃:“我不能肯定。车祸地点我当时的位置有一段距离,但是撞车的角度,现场环境,还有起火的速度,这几处都高度相似。”   说到这,薛芃又转向冯蒙:“老师,这件事我和陆俨提过,他的意思是会找机会跟交通大队把档案调过来,我想如果将两起车祸的内容对比一下,应该就有初步判断。”   冯蒙很快应了,随即将霍骁车祸的视频和档案,分别拷给薛芃和孟尧远,让他们抽空有时间拿去研究一下。   霍骁作为这起车祸的当事人,也是唯一的生还者,他既然已经来警局报案,做了笔录,还提供了录音证据,那么支队就会介入侦查。   当然,这里面还会牵扯到交通大队的失职问题。   等到熟悉完材料,痕检科和电子组还要做一次还原现场的模拟测试。   薛芃没有多言,拿着副本资料回到位子上,先将之前手头的工作快速做了收尾,等半杯咖啡下肚了,心里也平复,这才翻开资料,从头开始研究。   ……   同一个上午,Silly talk又在网上爆出新料。   而这次爆料的内容,恰好就是此前程崎交给季冬允的那本灰色支出账本。   账本乍一看并无什么特色,不过就是一些公司名称和收款人姓名,可是很快就有内行的人跳出来指出,这个账本应该是见不得光的。   对于网友们来说,他们对后面的数字更为敏感,还纷纷研究起来。   有人问,找第三方检测公司做污水检测,一次要花几十万吗?   有人答,一般来说不会这么贵,但这种报价都不会完全透明公布,因为涉及的项目不同,检测的内容也不同,涉及面比较广,都是客户提出要求,再进行沟通。所以根据每个客户提出的要求不一样,量身订造的套餐也不一样。   接着,就有不少网友们去搜索账本上提到的公司名字,一个个官网也被扒了出来。   有的公司官网因为不堪重负,当场瘫痪。   而就在大家研究金额和这些公司背景的时候,还有网友默默做了一个关系图出来,就是根据账本所作,不仅将这上面的公司罗列清楚,画上关系线,还将背景一起写在图里。   很快,宏联第三方检测公司的背景也被扒出来,就是霍氏集团投资的。   而启辉化工在内的多家公司,也被网友查到了行政处罚记录,有的处罚就是因为环保抽检没有过关而导致的。   有网友说,虽然账本上的记录很难对应上具体的名目,但就财务角度来看,很值得深究。   于是有很多网友都去@相关政府部门的微博,希望不管是监管局、检察院还是经侦,请尽快介入。   而霍氏集团引发的连锁事件,也又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一时间,网友们全都化身为破案专家,提供一个又一个脑洞猜测,还有不少人才跳出来贡献逻辑推理。   此事自然也惊动了正在支队办公室里研究案情的陆俨,前两天程崎才将Silly talk的账号和灰色账本交给季冬允,转眼间账号就被人改了密码,账本也曝光出来。   想来,应该是程崎的动作惊动了某人,比如常智博,这才突然有了动作,直接将账本公之于众。   ……   账本的曝光事件一直发酵到中午。   痕检科众人都出去吃饭了,薛芃刚研究完霍骁的车祸案件,一时还不想动,就坐在位子上刷手机看网上的热议。   不会儿,陆俨的微信蹦了出来,问:“一块吃午饭么?”   薛芃一顿,唇角微微翘起:“还以为你在忙,好啊,食堂门口见?”   只是薛芃的微信刚发出去,陆俨就从门口进来了,手里还拎着袋子。   “外卖到。”   薛芃有些诧异:“咦,你怎么过来了?”   陆俨将袋子放下,一边拿出外卖一边笑道:“听说你手里还有一堆工作,特意叫了两个肉菜,给你补充体力。”   薛芃接过筷子,听到这话,愣了,遂歪着头,小声问:“哦,只是因为工作,才想起给我补充体力的?”   陆俨也是一愣,他本来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想让薛芃多吃点肉,谁知薛芃这样一解读,弄得他好像真的另有图谋似的。   陆俨清清嗓子,也将声音放低,坐下后,先夹了一块肉到她的米饭上,说:“不管是因为哪方面的原因,人是铁饭是钢。”   薛芃抿着唇笑了,淡淡扫了他一眼,将肉放到嘴里。   前半顿饭,吃的很安静,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菜和肉消灭了一大半,薛芃觉得快要撑着了,就停了筷子。   薛芃:“我真吃不动了,你别再给我了。”   “哦。”陆俨也没介意,将余下的菜和肉一扫而光。   薛芃捧着杯子喝着热水,瞄见了他的饭量,眼神又下意识扫向他的前胸和肚子,脑海中跟着浮现出来的是昨晚在黑暗中触碰到的胸肌、背肌、肱二头肌和那六块腹肌。   只是刚过几秒,旖旎的画风就忽然一转,很快就变成了潘震生和林岳山中年略微发福的身材。   陆俨刚好抬眼,撞见了薛芃略带担忧的眼神,再顺着她的眼神往下一看,还以为有东西掉在身上了,问:“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薛芃的表情很平静,意有所指的问:“你调到刑侦之后,训练强度好像没有在禁毒那边大了,对吧?”   陆俨点头:“平时偶尔也会做运动,不过最近案子多,有时候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了,哪还有时间训练。”   薛芃说:“工作么,还是要劳逸结合。”   陆俨安静了几秒,起先还不明所以,而后又把薛芃隐晦的暗示琢磨了一遍,再结合她的眼神,连咀嚼的动作都变得缓慢了。   等到他琢磨过味儿,才擦了擦嘴,问:“怕我的肌肉跑不见?”   薛芃完全没想到陆俨这么直接,还是在办公室里,幸好旁边没有人。   薛芃立刻瞪了他一眼。   陆俨笑了下,保证道:“那以后晚上睡觉前,我先做三十个俯卧撑。”   薛芃又飞过来一个眼刀:“那是你自己的事。”   正说到这,陆俨的微信响了,是李晓梦发来的:“陆队,你要的档案交通大队已经传过来了,我先发你一份电子版。”   电子版的文件很快传到陆俨手机上,陆俨顺手转给薛芃一份,说:“你父亲的车祸档案调到了,一起看。”   薛芃一愣,原本要起身去倒水的,听到这话,又立刻折回来,快速点开手机里的文件。   档案距离现在已经将近二十一年了,当时记录的内容并不是很详细,而且监控设置也不像现在这么全面,当时的事故路口是没有安装监控的。   而在这份档案里,只有大概的描述过程,还是通过询问附近的围观群众拼凑出来的故事。   不过像是这样的车祸,在二十年前也算是大事,所以当时的交通大队经过现场判断之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通知了刑侦,请技术过来协助勘查现场。   技术的意见也写在档案里,提到了刹车问题,和汽车在相撞之后,因为漏油而引发的爆炸。   在这场车祸当中,唯一的生还者是货车司机。   事故路口当时是有护栏的,将十字路口隔开,只允许横向通过车辆,纵向车辆需要绕路而行。   可是小货车却突然从纵向的路口杀出来,冲破护栏,直接撞向薛益东坐的轿车。   两车相撞之后不久,货车司机从驾驶座醒来,奋力逃出。   因为这起车祸造成两人死亡,而且货车司机属于全责,所以后来被追究了刑事责任,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看完整个档案,薛芃坐在那里许久未曾言语。   直到陆俨拿着她的杯子续了热水回来,递给她,这才将沉默打破:“要不要休息一下?”   薛芃醒过神,摇头:“我没事。这案子你怎么看?”   陆俨说:“就目前的内容看,我觉得人为故意的可能性很高,而且这档案做的并不漂亮,很容易就看出漏洞,从调查过程到结果,这部分转折也很牵强、生硬,可是最终结果却将故意杀人的嫌疑摘除了,实在不合逻辑。”   说到这,陆俨指向一个名字,又道:“还有,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名字。”   薛芃顺着看过去,先是觉得眼熟,随即愣了,当时这个案子负责的交警,就是现在的交通大队副队长雷春,而霍骁的车祸也是他一力压下去的。   薛芃喃喃道:“又是雷春,这么巧……”   陆俨说:“上午我让椿阳去打听了,说是这位雷副队已经停职接受调查了。目前粗略估计,他这二十年受贿金额达到千万。”   这么多?   薛芃愣了:“如果说是累积百万,我还相信,千万是怎么做到的?”   陆俨说:“我想,一开始他只是一个普通交警,就算是利用处理交通事故收红包,也不至于累计到千万。但后来他一步步升职,坐上交通大队副队长的位子,那就有了一定职务权限,应该是利用了某些手段,直接到系统里更改电子违章记录,分、免罚,或直接降低处罚金额,再从‘请托人’手中获取好处费。”   说到这,陆俨话锋一转:“对了,这个雷春原来不仅是交警,还是交警大队的技术骨干。”   薛芃接道:“懂技术,又有心违规操作,还逃脱监管这么多年,本事可真不小。”   陆俨:“详细情况,纪检监察室那边还在调查,不过就目前看,他应该十分了解这里面的操作流程,而且有权限更改窗口工作人员的工作密码。我之前就听同事提过,各地交通队都有违规分销的黑色生意,只要复制个别工作人员的登录优盾,虚拟一个办事人员进行分销操作,那么就算在后台搜索这个虚拟的办事员,也无法看到真实操作者的改动记录。所以一旦抓到,基本上都是逃脱监管多年的。”   自然,能做到这一步,不仅和个人权限有关,还和所在单位的日常监督不力有关。   这种公职人员主导的黑色生意一旦查获,那绝对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说明这个单位的制度、廉政教育和风险排查都出现了巨大漏洞。   也就是说,其他人也别想摘清责任,真要细究,相关人员最低限度也是失职。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许就是蝴蝶效应。   先是化工污染,现在又扯出灰色账本和事故造假,估计就连霍家人,都不会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细枝末节吧。   很快,陆俨又指向档案里交通事故发生后的那段描述,说:“你看这里提到了,雷春赶到现场后,对事故调查还是很重视的,还非常积极的上报领导。而调查过程中出现明显漏洞,则是在刑侦介入之后。”   薛芃接道:“你的意思是,在这个阶段雷春还没有参与受贿?”   陆俨点头:“就算这个阶段雷春没有参与,那么当调查结果将人为故意因素排除掉之后,雷春作为第一个接触现场的交警,又是交通大队的技术骨干,他一定会立刻意识到这里面有内部人员动了手脚。而制造车祸的人,就需要将雷春一起收买。我想这件事也许就是他走向歧途的敲门砖。当然,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关键人物才能成事。”   薛芃一顿,很快明白了:“你说的关键人物,就是公安局前副局长。陈末生的冤案,最后也是他签字批复的,后来他因为受贿罪坐牢,和陈末生还成了狱友。也是他亲口跟陈末生说的,那个案子他打眼一看就知道有冤情。”   分析到这里,陆俨很快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这组人物。   一个涉及人命的交通事故,首先赶到现场进行调查的就是交警,而一般交通大队是没有自己专属的痕检,所以交警也要懂一点技术,必要时候需要身兼痕检的工作。   而雷春就是交通大队这方面的技术专家。   薛益东的这起车祸最终导致两人死亡,货车司机是唯一生还者,也是导致事故的肇事者,涉嫌交通肇事罪,需要追究刑事责任。   这时候公安机关就会立案侦查,刑侦和刑技都会介入。   而问题也就出现在这里。   陆俨将人物关系罗列好,说:“现在我假设,从前副局长开始,到介入调查刑侦、交警都收了好处,将‘故意杀人’这部分掩盖,最终定论为交通肇事罪。”   薛芃皱起眉头,眼神渐渐凉了:“比起这份档案上的结论,我更相信你的推断,尤其是这上面的‘掩盖’做的并不高明,看来这些人也没料到会有人把它翻出来研究。而这里面有嫌疑的三个人,货车司机应该已经刑满释放,前副局长正在坐牢,而雷春正在接受调查,只要找到这三个人问一问……”   只是薛芃刚说到这里,就忽然顿住了,脸色也跟着一变。   隔了几秒,薛芃抬头,对上陆俨的目光,语速缓慢的问:“我忽然有种想法,你说常叔叔坐牢那三年,他有没有跟前副局长求证过这件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前副局长,交通大队副队长这些人,不会展开详细写,就是在必要的环节里提到一笔。毕竟一家企业要支棱这么大一个摊,干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是需要收买一些公职人员的。   关于这两人相关的部分,我也是做了实际案例调查之后描写的,这两个案子的经过也说明了制度的漏洞,以及个人权力、权限太过集中,监管又跟不上所产生的后果。   另外,昨天抽奖已经公布了,系统抽,系统公布,晋江会抽走5%,所以收到的是95晋江币~这就跟发红包和投雷一样,都是要抽走一部分的。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12 12:00:00~2021-02-1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vie不是电影 5个;喵嗷喵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RISGREY 76瓶;月沉吟 20瓶;linlinlee 19瓶;不知道说什么 7瓶;窈窕か、爱说废话罢辽、阿宅小埋、Emi2001 5瓶;Na 2瓶;流水人家、司马娇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内含情人节番外)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27   薛芃提出的问题, 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很快就勾出许多可能性。   只是两人没有来得及深谈,孟尧远几人就回来了。   陆俨和薛芃对视一眼, 将话题点到为止,而后离开痕检科。   薛芃坐在位子上, 思绪仍停留在刚才,想着陆俨的分析, 想着那个正在停职接受调查的交通大队副队长雷春的种种行径。   其实现在再将霍骁的案子翻出来看,里面最可疑的一点, 就是交通大队立案之后, 雷春一力将事态压了下来, 说明在事故发生后不久, 雷春就收到风声,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了。   这也直接说明了霍家人善后处理的速度之快, 想来霍家与这个雷春绝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否则不会一出事就知道去收买谁。   但无论是薛益东的车祸, 还是霍骁的车祸,因为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加上时间过了太久,很多证据都已经没有了。   这两次车祸中的生还者, 一个是薛益东案件中的货车司机, 一个是霍骁,现在霍骁已经提供了录音证据, 也报了案, 而涉案嫌疑人霍雍已死,现在还能追究刑事责任的就是康雨馨,所以要查问这两个案件, 无非就是从货车司机和康雨馨身上着手。   ……   此时,已经回到刑侦支队的陆俨,也正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而在他脑海中徘徊的,还有薛芃之前提出的疑问——既然案件是前副局长签字的,那么常智博会不会在坐牢期间已经跟他求证过了?   正想到这里,陆俨的办公室门敲响了,进来的是方旭和张椿阳。   陆俨一顿,率先开口:“怎么样?”   方旭和张椿阳上午去了一趟男子监狱,目的就是为了从刘吉勇口中获得车祸详情。   两人来到桌前,张椿阳上来便说:“有收获,能问的都问到了。”   方旭将笔录放在桌上,接道:“就和之前估计的一样,刘吉勇已经亲口承认,十年前就是他和沈志斌一起绑架的霍雍。”   果然……   陆俨很快拿起笔录,一边看一边听着张椿阳和方旭描述过程。   两人很快讲到,一开始询问时,刘吉勇还有些支支吾吾,脸色也跟着白了,满脸的心虚,摆明了心里有鬼。   直到他们将康雨馨已经落网一事告知刘吉勇,刘吉勇的态度才开始转变。   这之后方旭和张椿阳左右开弓,很快就令刘吉勇他们的暗示之下,以为康雨馨已经先一步把他卖了,还打算将这部分责任推到他身上。   刘吉勇当下就着急了,没多久就老实招供,开始讲述站在他角度看到的故事“真相”。   ……   正如陆俨之前猜测的一样,绑架计划原本是霍雍设想的,霍雍之所以让沈志斌去找私家侦探跟踪霍骁,也是希望一旦事发,自己能完全摘清责任。   沈志斌那时候还在化工厂做主管,接的是霍氏集团拨下来的小订单,和其它仰仗鼻息生存的中小型工厂一样,巴不得能死死抱住霍氏集团的大腿。   因为一次生意场上的聚会,沈志斌结识了当时还只有十几岁的霍雍,眼瞅着霍雍招朋引伴,排场铺张,就抢着帮霍雍买了单。   当时的霍雍在财务上还没有完全自由,毕竟只有十六岁,家里还是限制的,可是霍雍心太大,欲望也膨胀,一个月总要来个七八次大排场,每次消费都要几十万。   自然,在屁股后面追着要帮他结账的人也是大有人在,沈志斌也是捡来的机会。   沈志斌买单之后还主动送上联系方式,说以后有类似的事,让霍雍尽管招呼。   霍雍见沈志斌很上道,就连着用了他几次。   其实那些钱在霍雍眼里并不算什么,不管是花谁的他都不心疼,可是对沈志斌来说,一次就几十万,一个月下来可就有点吃不消了。   沈志斌自觉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人,仗着工厂主管的身份,不仅睡了财务郝友梅,又在别的女员工身上揩油,还借着职务之便占了不少厂子的好处,更是和刘吉勇狼狈为奸。   说起来,沈志斌还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贪来的钱,也都算是“辛苦费”和“血汗钱”,积少成多,中间还要承担风险,也是很不容易的。   可他贪污的那些钱,跟霍雍这种败家子儿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要是照霍雍这个花法,沈志斌很快就要现原形了,而且一旦他有哪次推了霍雍,或是到了现场拿不出那么多钱,那就不仅是丢人丢到家了,还会被霍雍这种人一脚踹飞,再换别的冤大头,那之前的撒钱铺垫不就全都白费了?   只是要这样一直当提款机,到底哪年哪月是个头啊?   像是沈志斌这样花钱求人办事的心态,就是希望自己花的没一分钱,都能有双倍的回报,起码要花的值得。   要是没有回报,还打了水漂,那这心里难免会觉得添堵,憋屈,觉得自己亏了。   而沈志斌所图,无非就是哄得霍雍那小屁孩高兴了,好把他引荐给霍廷耀,但经过几次接触之后,沈志斌便逐渐发现光花钱达不到这个目的,要不然先前抢着买单那些人,也不会一波一波的消失了。   也许那些人,也是发现了霍雍根本没有引荐的意思?   沈志斌当下便盘算起来,要么就是即时止损,再也不当这个提款机,要么就是发挥一些更有价值的作用,令霍雍把他当成自己人?   结果,沈志斌刚做此打算,机会就来了。   在和霍雍的交谈中,沈志斌不止多次听到霍雍在言辞间流露出的对霍骁的敌意和不屑,有一次喝多了,还听他念叨着想要弄死霍骁,就算不死,也得让霍骁知道他的厉害。   所谓富贵险中求,沈志斌为了尽快达到接近霍廷耀的目的,很快就向霍雍“自荐”了。   这后面的事,就和陆俨猜测的一样。   沈志斌先让李升去跟踪霍骁,李升也拿钱办了事,谁知在跟踪过程中,却被霍骁身边的薛奕注意到。   薛奕就将这件事告诉了霍骁。   ……   霍骁自小在霍家长大,见惯了阴损狡诈的东西,在“抓到”李升之后,脑子一转,很快就猜到背后的真实动机。   于是霍骁给了李升双倍的钱,让李升把沈志斌的资料卖给他。   李升一见两边赚钱不耽误,自然就答应了。   等到霍骁从李升手中拿到沈志斌的调查资料,发现沈志斌、刘吉勇经常去康雨馨舅舅的网吧,还经由宋金牵线去嫖妓。   霍骁就反过来找到沈志斌,问清沈志斌和霍雍的勾当之后,就直接给沈志斌指了条路,让他对霍雍下手。   在那个时候,沈志斌已经快要人财两空了,又花了钱给霍雍,又要冒着违法犯罪的风险,去帮霍雍对付霍骁。   自然,沈志斌心里也是打鼓的,万一事成之后霍雍不认账咋办?   而相比霍雍的“模棱两可”,霍骁出现后,就选择直接摆明厉害关系,瞬间就令沈志斌看到了什么叫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更进一步说,霍雍就只会花天酒地、胡作非为,根本成不了大事,所以霍雍引荐的人,霍廷耀多半也不会当回事。   可是霍骁就不一样了。   霍骁那时候虽然还不到十八岁,霍廷耀却一直将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他小小年纪就练胸有城府,聪明,手段也够毒,绝不是霍雍那个庸才比得上的。   沈志斌也活了大半辈子了,如今打眼一看,心里自然知道孰重孰轻,恐怕十个霍雍也比不过一个霍骁,所以二话不说,当下就决定调转枪头,反过来对付霍雍。   当然,这里面也有他先前花了大笔冤枉钱,而累积了怨气的缘故。   故事到这里,都是刘吉勇听沈志斌讲述的前情,刘吉勇本人并未直接参与。   而后面发生的事,才是刘吉勇被沈志斌拉下水的部分。   沈志斌自知一个人难以成事,也实在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儿,就拉拢了早就狼狈为奸的刘吉勇,让他跟他一块儿干。   两人凑在一起,很快就制定出一套绑架计划,然后沈志斌和刘吉勇就趁着又一次帮霍雍买单的机会,将人绑了,再通知霍骁。   刘吉勇说,他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记得很清楚,这辈子都忘不掉。   就在他们将霍雍绑在一建废弃的厂房仓库之后不久,就有一批人赶到了现场,只是这些人当中没有霍骁。   沈志斌和刘吉勇虽然蒙着面,也蒙住了霍雍的眼睛,可他二人心里还是害怕的,又不见霍骁前来,就只能抓着其中一个带队的人,问是怎么回事。   那带队的人却没有多说,只让他们站在一边看着,不要乱说话。   然后,沈志斌和刘吉勇就站到了角落里。   接下来的事,他们都看傻了   就只见那些人将霍雍放倒,然后拿出几箱子手术工具、药品,先给霍雍注射了麻醉药,并给他消毒,随即就就地给他做了□□摘除手术。   刘吉勇说,他真是做梦都想不到霍骁会来这么一手,这可比要霍雍的命更歹毒啊!   经此一事后霍雍就成太监了,不能传宗接代,还怎么跟霍骁争继承人啊,而且自尊心收到严重践踏,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这件事还会被霍骁捏一辈子!   最要命的是,霍骁的人还当场将手术过程录了下来,并将摘下来的器官放进福尔马林液体里封好,大概是打算将来送给霍雍的。   这些细节,哪怕已经过了十年,刘吉勇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只是刘吉勇想不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   霍雍的绑架事件之后,沈志斌和刘吉勇整日都在战战兢兢、坐立不安,一边担心霍雍会不会猜到沈志斌身上,一边又在想,霍骁会不会说话不算话,事后让他们来背锅?   直到某一天晚上,霍骁找人约了刘吉勇。   刘吉勇起初还以为,霍骁会叫沈志斌一起,从此就将他们当作看门狗来看了,会给他们很多财路。   谁知到了KTV,刘吉勇才发现只有他一个。   KTV的包房里杯盘狼藉,显然是刚结束了一场派对,显得空荡荡的,沙发上就只剩下霍骁一个人。   霍骁微笑地坐在那里,开了最后一瓶酒,给刘吉勇倒上,然后就轻描淡写的说了一段,足以令他吓破胆的话。   霍骁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告诉刘吉勇,霍雍有可能已经猜到事情沈志斌做的了,但霍雍不认识刘吉勇,所以他暂时是安全的。   可是如果有一天,霍雍直接上门找沈志斌,到那时候难保沈志斌不会将刘吉勇供出来。   所以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沈志斌,再将所有事都推到他身上,这样一来,后面的事霍骁自然会解决,令霍雍永远都不知道刘吉勇的存在。   刘吉勇一听就傻了,许久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面对一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少年,看着他那温和无害的笑容,听着那些恶毒的计策,刘吉勇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可是在那个时候,刘吉勇已经上了贼船,想要摘干净是不可能的,绑架和杀人都是重罪,就看他要怎么选了,是否要用一件事去掩盖另一件事。   而就在刘吉勇犹豫不决的时候,霍骁又撂下一番话,说:“这件事我是先找的你,你若是不敢,那也没关系,今天就当我没说过,回去就好了。只不过你走之后,我就会叫沈志斌过来。你猜,他会怎么选呢?”   刘吉勇顿时懵了,问:“可是……霍雍不是已经怀疑沈志斌了吗?”   霍骁淡淡笑道:“怀疑归怀疑,他也没有证据啊。而我这个做大哥的,只需要交一条命给他解恨即可。不管是你,还是沈志斌,哪条命都好。”   直到这一刻,刘吉勇才琢磨过味儿。   说白了,就是霍雍认定这事是霍雍做的,而霍骁也不会浪费力气去否认,因为在霍家,只要霍廷耀不出声,霍雍再恨,也得把这口气咽下去,谁让当初是霍雍先心生歹毒,要绑架霍骁的呢?   霍骁只不过是计高一筹,以牙还牙罢了。   而且今天的事如果真让霍雍做成了,必然不会留霍骁的命,可是反过来,霍骁却留了霍雍一命,只是摘除了他的一个器官,却达到了诛心和断绝霍雍后路的目的,两人之间高下立判。   这些事看在霍廷耀眼中,没准还会“欣赏”霍骁的手段。   再说事到如今,霍雍是不可能报警的,霍廷耀也绝不允许家丑外扬,所以要让霍雍泄愤解气,霍骁就只好交出一条命补给霍雍。   而这条命,就在沈志斌和刘吉勇中间产生。   刘吉勇明白了来龙去脉之后,便逐渐冷静下来,开始站在利己角度分析利弊。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若是他没有答应霍骁的要求,那么接下来沈志斌会怎么做呢?   沈志斌已经得罪了霍雍,这几天又心虚的厉害,肯定是巴不得赶紧将功补过,把所有责任都推出去吧?   还有,沈志斌前面花了那么多钱,后来又调转枪头帮助霍骁,眼下到了最后一步,霍骁又提出要求,眼瞅着沈志斌距离“成功”就差最后一步了,要是拒绝,前面岂不是白做了?   而且只要做好这最后一件事,沈志斌兴许能成为霍骁自己人,比起霍雍来说,霍骁才是更粗的大腿啊!   至于眼下,唯一阻碍沈志斌的,不就是刘吉勇的一条命吗?   于是,就在刘吉勇经历了上述这些心理动向之后,最终把心一横,答应了霍骁。   其实杀害沈志斌对刘吉勇来说,并非难事,只是要在杀人之后,还得把自己摘干净,这就难了。   所以刘吉勇很快就想到,那时候正在调查沈志斌受贿证据的陈末生。   沈志斌因为这事也很头疼,多次对刘吉勇抱怨过,还老想着对付陈末生。   刘吉勇索性就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用沈志斌的手机将陈末生骗到案发现场,再伪装现场,来了一场拙劣的栽赃嫁祸。   至于那后面的事,据刘吉勇说,他后来也跟霍骁求救过,霍骁只说会帮他善后,让他不要自作主张。   刘吉勇估计,后来介入案件调查的刑警会那么快定案,上面的副局长还直接签了字,递交检察院,这里面一定是霍家的钱在推动。   ……   俗话说,纸包不住火。   沈志斌一死,陈末生被抓,刘吉勇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没想到这件事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严实,除了霍骁之外,竟然还有两个不满十八岁的女生,也知道他绑架过霍雍和杀害沈志斌的事。   那第一个女生,刘吉勇说自己并不认识,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只是那女生突然跑到他家里,还拿出证据,和他谈判,让他放过方紫莹,并交出所有偷拍方紫莹的视频和照片。   刘吉勇只得答应。   而第二个女生,就是康雨馨。   刘吉勇去过康雨馨舅舅的网吧那么多次,却怎么都没想到,康雨馨和霍骁竟是认识的。   而就在刘吉勇拙劣的布置案发现场的那天,康雨馨也认出来网吧里出现的“沈志斌”是他假扮的,所以康雨馨很快就猜到杀害沈志斌的人是谁。   至于康雨馨是怎么知道霍雍被绑架一事的,就连刘吉勇也不得而知。   刘吉勇只说,这几年霍骁给了他不少生意资源,很多都是白捡漏的买卖,他也跟着赚了不少。   而霍雍从始至终都不认识他刘吉勇这号人,自然也就不会跟他算旧账。   要不是两年前康雨馨突然找到他,将他当年的所作所为抖出来,刘吉勇几乎以为那些事已经翻篇了。   就在那段时间里,刘吉勇也正面临着陈语的“骚扰”。   也不知陈语是如何查到刘吉勇身上,怀疑沈志斌的死就是他嫁祸给陈末生的。   因为这事,陈语还打过刘吉勇。   而康雨馨呢,她找刘吉勇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刘吉勇帮助霍雍完成车祸设计。   因为那几年刘吉勇一直跟着霍骁办事,霍骁的行程多少也会需要他参与,有时候他比霍骁的司机还清楚,所以要将“故意杀人”设计成“交通意外”,就必须要提前知道霍骁的行程,才能制造出一场“巧合”。   就这样,刘吉勇在一番挣扎之后,又一次选择了和当年一样的路——用杀人掩盖杀人。   车祸的方案由霍雍来出,刘吉勇则根据霍骁的行程来安排,至于霍骁的司机,霍雍自会去买通。   在临行之前,司机会在车上做好手脚,同时戴着蓝牙耳机,听着另一边跟踪陈语夫妇的人,来调整自己的车速。   据刘吉勇说,其实在车祸之前,他们曾经找过一个没有监控且车少人少的路口,反复练习多次。   等到真的实施的时候,一共试了两次。   第一次失败了,原本陈语夫妇每天早上都会经过事故路口的。   但在第一次的早上,他们晚到了。   到了第二次,天时地利人和,终于制造出计划中的车祸。   但百密一疏的是,那天有两辆洒水车经过作业,洒水车的出行时间也和往常有几分钟的出入,即时将火势扑灭,留了霍骁一命。   ……   刘吉勇部分的笔录讲到这里,陆俨将档案合上,抬手揉着眉心,长长的叹了口气。   还真是不得了啊。   这是他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在这个故事里,但凡少了哪一环都难以成事,说白了,还是人心里有只小鬼在作祟,这才生出诸多后续。   半晌,陆俨抬眼看向方旭和张椿阳,说:“这里面有两个疑问。第一个,刘吉勇当初被林戚和陈末生的枪指着,他都不肯说出陈语的车祸真相,怎么如今反倒说了?他忌惮康雨馨是其中一个原因,那么霍骁呢,他就这样把自己和霍骁之间的勾当和盘托出,不怕霍骁报复?”   方旭很快回道:“这件事我们当时也觉得奇怪,后来问过刘吉勇和狱警,也总结过这里面的原由,一来,康雨馨已经落网,刘吉勇生怕在这件事情上康雨馨会反咬他一口,二来,刘吉勇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他竟然知道霍骁已经到警局报案的事。”   刘吉勇是怎么知道的?   陆俨皱了下眉心,很快就想到一个人——韩故。   ……   ……   情人节特别番外   大学篇   大一下班学期,刚开学不久,就迎来了情人节。   这对于蠢蠢欲动、春心萌动,刚刚摆脱高中不许早恋桎梏的成年男生女生们,简直就是千载难逢,合理正当发展“奸情”的好机会。   只不过这些对于薛芃来说,都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   薛芃既不关心哪天是情人节,也不打算找个情人。   就在前两天,薛芃才刚礼貌的拒绝了一位学长师兄。   这件事后来传到陆俨耳里,他还来问过她。   薛芃只说:“我不认识那位学长,他也不了解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我,我要是说我也喜欢他,那也太假了。”   谁知这话刚落,就听陆俨说道:“其实你们见过面,也不能说是不认识。”   薛芃一愣,抬头看他:“见过?什么时候?”   陆俨淡淡笑了,很快指出几个时间点,都是社团活动,和各专业之间搞联谊的场合。   薛芃想了一下,说:“哦,可我没印象了。”   陆俨说:“与其说是没印象,倒不如说是不开窍,没那根筋。那不是你感兴趣的事,你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教学楼的反方向走。   薛芃琢磨着陆俨的评价,觉得倒也准确,她的确对这种事不走心,眼睛被蒙起来了,只看得见专业,对于他人的额外示好完全感觉不到,还真是有点没心没肺。   想到这,薛芃抬了下眼,正好看到在路的另一边,正迎面走来两个女生,都是别的专业高她一年的师姐。   那两位师姐也正笑着看过来,还在窃窃私语,只是目光看的却不是她,而是她旁边的……陆俨。   薛芃表情很淡,顺着两位师姐的眼神,也向旁边扫去。   陆俨感受到她的目光,正好薛芃是走在人行道的台阶上,而陆俨在台阶下,两人的目光几乎平视了。   目光对上时,陆俨还挑了下眉,问:“看什么?”   说话间,他们已经越过了那两位学姐已经,薛芃下意识回了下头,见她们也在回头,便说:“你还说我没那根筋,难道你有么?你回头看看。”   陆俨脚下一顿,还真回了下头,见到那两个女生,又转过来,看向薛芃。   薛芃笑道:“五十步笑百步。”   陆俨清了下嗓子,又一次迈开长腿往前走:“我不是没那根筋,我只是……”   “只是什么?”薛芃目视前方,看着路,并不太走心的问。   陆俨又看了她一眼,说:“只是各花入个眼,总得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对方又喜欢我的才行。”   “是吧。”薛芃果然没走心,话题一转,说:“哦,都这个时间了,食堂应该开饭了。”   陆俨:“……”   ……   走进食堂一看,大部分桌子还都是空的,只有几个位子上坐了人。   薛芃找了个空位,将手上的书放下,先去拿餐具。   陆俨已经抬脚走到窗口,正在打饭。   等薛芃拿着餐具回来,刚坐下,眼前就突然多了一个人影。   薛芃愣了下,开始还以为是陆俨,谁知抬头一看,竟是瞅着有点眼熟的某位男同学,和她同级,在大课上遇到过几次,好像还跟她借过笔记。   男同学上来便问:“薛芃,你一个人?我能一起坐吗?”   这么多位子,想坐就坐吧。   这是薛芃心里的话,但面上却不好这么说,便道:“我不是一个人,你要一起?”   男同学咧嘴笑了,很快将餐盘放下,就坐在薛芃对面,说:“那就一起吧,对了,晚上有个电影,你买票了吗,我这里正好有……”   只是话还没说完,陆俨就端着两个餐盘回来了。   见到薛芃对面坐了人,陆俨便绕到桌子另一边,在薛芃右手边坐下,同时将餐盘递给她,说:“你今天运气好,都是你喜欢吃的。”   男同学一愣,顺着看过去,发现薛芃餐盘里有两个肉菜,还有一个大鸡腿,素菜只有一个,而陆俨那个盘子里倒都是很素。   薛芃也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等陆俨坐下,变一个眼刀扫过去:“都是你喜欢吃的吧?这是你的,那才是我的。”   说话间,薛芃将餐盘换了过来。   陆俨笑了下,这才抬眼看向对面,问:“这是你们系的同学?”   薛芃抬眼,正欲介绍,却是一顿:“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男同学脸上一阵尴尬,立刻自我介绍。   而就在男同学介绍的同时,陆俨也将餐盘里的鸡腿拎出来,放在薛芃的盘子里。   薛芃吓了一跳,说:“我吃不了一整个。”   陆俨应道:“那就分我一半。”   男同学介绍完,咽了下口水,一边看着薛芃用筷子将鸡腿拆开,一边又提到电影的事:“那个,薛芃,晚上那个电影,我这里有票,你要不要一起看……”   薛芃对上男同学,先是一怔,然后说:“抱歉,我不太喜欢看电影。”   男同学立刻道:“哦,没关系,没关系,那就以后再说……”   薛芃没应,只垂下眼,专心吃饭。   男同学也不敢多说什么,拿起筷子的同时,还下意识扫向薛芃旁边的陆俨。   陆俨倒是坐的笔直端正,稳如泰山,表情淡极了。   似是感觉到男同学的目光,陆俨还抬了下眼看过来,顺带扬眉,用眼神表示疑问。   男同学尴尬的笑了下,没说一个字。   其实早在男同学接近薛芃之前,他就听说过薛芃和陆俨的关系,知道他们是高中同学,平日里经常出双入对,关系不是一般的好,默契也不是一般的深。   只不过也有女同学去问过薛芃,陆俨是不是她男朋友,薛芃都说不是,就是同学。   还有人去问过陆俨,薛芃和他是怎么回事,陆俨的答案也是一样。   也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有不少男女同学觉得有希望。   而这位男同学就是其中之一。   就上学期学期末,男同学还在学校图书馆里,看到薛芃趴在角落的位子上睡觉,应该是看书看到一半,累了。   而她旁边靠走廊的位子上,坐的正是陆俨。   陆俨就安静的坐在那儿,身材笔直,表情淡漠,只看着手里的书,并不关心其他事。   若是有人靠过去,陆俨也就只是抬下眼皮,眼神温和的扫过来人,既没有敌意,也没有宣示主权的意思,非常的和气。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男同学只觉得那时候的陆俨就和现在一样,像是门神。   男同学正想到这里,饭也吃了一半。   这时,对面的陆俨忽然有了动作,又夹了一块肉到薛芃盘子里。   薛芃立刻说:“别给我,我吃不下。”   陆俨却道:“今天做的很好吃,外焦里嫩,你尝尝。”   薛芃还真的尝了,遂眉宇舒展,说:“嗯,的确好吃。”   陆俨又夹了一块:“那就多吃点。”   两人你来我往的,瞅在男同学眼里,只觉得如坐针毡。   男同学很快将饭扒进嘴里,站起身说:“那个我吃好了,你们慢用啊,再见。”   薛芃也回了一句:“再见。”   等男同学走远,薛芃才有些后知后觉的问:“你说,刚才他约我看电影,是不是你说的我少根筋的那意思?”   陆俨一顿,说:“嗯?我没感觉到,你多心了吧。”   “也是,我也没必要过度解读。”薛芃又朝旁边扫了一眼,说:“不过今天食堂里人这么少,是不是因为情人节,都出去玩了。”   陆俨:“不清楚。你不是不在意这些事么?”   薛芃:“是不在意,想想也挺无聊的,今天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   陆俨笑了下,半晌接道:“的确,这种‘无聊’的节日,在意的人就会当回事,不在意的人也就无所谓,不过对我来说,倒是和平日没什么不同,都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刘吉勇终于暴露了,他和钟钰也正式杀青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13 12:00:00~2021-02-1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 30瓶;琪琪 20瓶;藍漠、叶落梨殇 10瓶;喵嗷喵 6瓶;Na、球形也是身材 2瓶;我爱学习、有所住、流水人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28   刘吉勇竟然知道霍骁已经到警局报案的事?   陆俨皱了下眉心, 很快就想到一个人——韩故。   是了,应该就是韩故将消息送进牢里的,意在让刘吉勇知道, 霍骁不仅醒了,而且已经知道车祸是怎么回事, 现在要追究责任了。   只是霍骁报警是针对的康雨馨,刘吉勇自知逃脱不了干系, 却也没必要把所有事都背上身,替康雨馨拦这一道, 加上他身上还背着沈志斌的一条命, 以及他的作案手段之恶劣, 一定会被重判, 索性就在这时候破罐子破摔了, 把什么都交代了。   思及此, 陆俨问:“你们见到刘吉勇的时候, 他气色怎么样, 这段时间在牢里过得如何?”   张椿阳回道:“一看就不好,人瘦了一大圈, 脸色很差,还有很重的淤青, 一看就是被人教训的。”   监狱就是一个小型社会, 不同的犯人会有不同的待遇,并非真的人人平等。   而且那里面也会分出多个小团体, 犯人之间也会有鄙视链, 犯罪情节恶劣的人一定会遭到排挤,而且暗中对付的花样多的是,就连狱警见到了也未必管。   陆俨心里有了数, 又问:“那么,刘吉勇有没有问过你们,他的案子可能会怎么判?”   方旭点头:“问了,刘吉勇还问我们,会不会是死刑,缓刑的可能性大不大。可是我们没有正面回答。尽管我和椿阳都觉得,这回是死刑跑不掉了。”   张椿阳说:“不过依我看,刘吉勇心里也应该有数。后来我们问了狱警,听他说,刘吉勇之前也问过他们,还问过一些懂法的狱友,那些狱友给他举了好几个例子,最后都摇着头告诉他,多半就是死刑。”   “难怪。”陆俨说。   方旭和张椿阳对看了一眼,方旭问:“陆队,难怪什么?”   陆俨笑了下,问:“如果你们是陈末生,当你们得知,害你坐了十年冤狱,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害死你儿子的真凶,如今和你都在监狱里,你会怎么做?”   说到陈末生,方旭恍然道:“换做是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而且陈末生之前就坐了十年牢,在监狱里关系、根基都很深,我听说他表现一直不错,里面的人也都知道他是冤枉的。只可惜,好不容易出去了,却没能和儿子团聚。”   张椿阳跟着说:“而且陈末生之前还是和前副局长一个牢房,听说两人关系还算不错。要是刘吉勇也在里面,日子肯定很难过。”   陆俨点了下头,说:“不止,监狱里本来就有欺生现象,对付刘吉勇这样的败类,其他犯人也会在‘惩治’刘吉勇的过程中获得一点心理上的优越感和正义感,何乐而不为。在这种高压之下,以刘吉勇的性格,恐怕连死的心都有了,他根本撑不下去的。”   陆俨将桌上的档案拿起来,抵还给方旭,又道:“如果在这时候,里面有人告诉他,只要他找机会说出真相,供出主谋,还逝者一个安息,那么大家对他的打压就会减轻。而刘吉勇又已经认定自己多半会被判死刑,这样他就会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就算霍骁事后要找他清算,也不会比他现在的处境更惨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方旭和张椿阳开始询问时,刘吉勇只是表现的支支吾吾,却没有极力否认。   显然在询问之前,刘吉勇已经摇摆不定了。   而后,刘吉勇就得知康雨馨落网的消息,令他瞬间做出决定,下手为强。   反正死刑跑不掉了,那还不如说出实情,换一个相对“平静”的牢狱生活。   只可惜,就算有刘吉勇这份笔录,也无法直接指证霍骁。   刘吉勇说,绑架霍雍是霍骁主导。   可现在霍雍已经死了,事情还是发生在十年前,人证物证都没有,只有刘吉勇的一面之词。   霍骁绝不会认。   刘吉勇又说,授意他杀害沈志斌的人也是霍骁。   这件事就和绑架霍雍的事情一样,也没有证据。   面对霍骁这样一个对手,霍雍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霍雍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还策划出一场车祸,险些要了霍骁的命,这到底是霍雍的超常发挥,还是……   ……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薛芃和陆俨约好了在停车场见。   本以为这就可以回家,在回去路上还可以顺道买点菜,谁知薛芃刚上车,就听陆俨说:“待会儿咱们回一趟我妈那里。”   薛芃一愣,诧异地问:“阿姨叫咱们回去吃饭?可是我……”   陆俨笑道:“不是,是专程回去见秦叔叔,我约了他,谈点事。”   说到这,车子也驶出市局。   陆俨看了薛芃一眼,又道:“是谈霍家和霍氏集团的事。”   这回,薛芃更惊讶了,只是并没有立刻发问,稍作思量之后,才说:“你想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下一步是要彻查,还是大事化小?”   “嗯。”陆俨应道:“上头的意思,也关系到手头这些案件的查法,既可以一刀切,就事论事,也可以发挥多米诺效应,牵扯出更多线头。”   这里面的意思薛芃自然明白,就好比说父亲薛益东的车祸和霍骁的车祸,这是绝对独立的两个案子,但同时内里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有,陈末生的案子,原本关系到的只是沈志斌、刘吉勇等人,可是陈末生的作案动机又和陈语有关,而陈语是霍骁车祸中的受害者。   当然,还有高世阳、李兰秀,以及启辉化工、宏联检测公司的勾当,以及交通大队副队长雷春等等。   因为案件牵扯过多,所以起来也有不同的方法。   如果是有一说一,就事论事,那就是只针对单一案件,从立案调查,到送交检察院,到定罪。   自然,也可以将这些案件整合到一起,既要调查单一个体,也要结合所有线索,确定一个主要针对目标。   工作量上来说,自然是后者比较大,需要解接触、交接的部门也多,程序和手续也多,但最主要的还得看上头是否支持。   薛芃刚想到这里,陆俨开口了:“对了,刘吉勇那边已经有结果了。”   随即陆俨就将方旭、张椿阳询问刘吉勇的过程,快速描述了一遍。   薛芃一边听一边消化这里面的讯息,是惊讶霍骁的手段,随即又惊讶于康雨馨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过了好一会儿,等薛芃梳理完思路,这才轻叹一声,评价道:“无论是霍骁利用沈志斌反杀霍雍,还是霍雍利用刘吉勇出卖霍骁,都是以牙还牙。”   陆俨说:“自然,像是沈志斌和刘吉勇这样的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动,他们随时可以卖主求荣。”   薛芃接道:“但是说到心机,还是霍骁更胜一筹。十年前,他要拿出一条命给霍雍,这件是完全可以让别人去做,可是他却选择让刘吉勇对沈志斌下手,就是要利用这件事,把刘吉勇攥在手里。若非事隔多年后,康雨馨突然和霍雍暗中联手,还知道刘吉勇和沈志斌之间的勾当,就算霍雍想要害霍骁,恐怕也成不了事。”   陆俨忽然道:“对了,说到车祸,咱们之前不是讨论过两次车祸中的相似处么?”   “怎么?”薛芃问。   陆俨:“其实这些相似处,也是有迹可循的。假设你父亲的车祸,和霍廷耀有关,或者更大胆一点,就是他授意的,那么二十年后霍雍可以设计出相似水准的车祸,也就不足为奇了。”   以霍雍的性格和资质,要设计那样“巧合”的车祸,还要让人事反复试验,用“意外”来掩盖人为,霍雍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薛芃嘴里喃喃的接道:“你的意思是,要么就是霍雍突发灵感,要么就是,他是在模仿、致敬霍廷耀……”   结论一出,薛芃顿觉头皮发麻,心里更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   虽说薛益东出车祸时,她只有五岁,可那件事到底是她在远处亲眼目睹,而且遭遇不测的人还是她的至亲。   她总是听人说,她父亲薛益东是个多么优秀的人,只是那些优秀并未在她的记忆中留下印迹,仅存的画面也都是模糊的。   后来,她阅读了薛益东的笔记,从中明白了他的为人和能力,果真如同旁人所说一般,并没有过渡美化。   但越是如此,心里便越觉得可惜。   如今一想到车祸是人为,而且幕后主使可能就是霍廷耀,心里难免翻腾,甚至觉得不忿。   就在这时,车子来到一个红灯前。   陆俨的手伸了过来,握住她的。   薛芃一怔,醒过神,飞快的看向他。   陆俨已经看出她的不对:“我不应该在这时提起这件事,要不……”   薛芃勉强笑了下,摇头:“我没事,咱们继续。事到如今,还是要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就算今天不提,来日还是要面对。”   陆俨没接话,隔了片刻,等绿灯了,车子重新上路,他才说道:“如果我是霍雍,我几乎要了霍骁的命,那么在霍廷耀面前,我总要搬出一套说辞,令霍廷耀原谅我。”   薛芃点头,顺着思路说:“十年前霍骁的确让人绑架霍雍,却没要他的命,如今反过来霍雍跟他算旧账,摆明了是不留余地的,用的还是霍廷耀的手段……这样一来,就等于用霍廷耀自己做过的事,去堵他的嘴。”   陆俨:“不过我想,这样的手法也未必是霍雍一个人想出来的,也许康雨馨给过他提示,令霍廷耀不管再生气,都得咽下去。”   安静了几秒,薛芃在脑海中消化着来龙去脉,再开口时,说:“这么看来,我父亲的车祸可能真和霍廷耀有关,而且这件事,霍骁和霍雍都知道……”   陆俨一顿,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薛芃说:“咱们之前分析过,我姐可能是在接近霍骁之后,发现了我父亲的真正死因。我一直在想,除非霍骁知道这件事,要不然我姐是怎么从他那里发现的呢?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会聊起这个?难道我姐直接问了霍骁,而霍骁也直接承认了和霍廷耀有关?”   陆俨说:“这里面有两个关键点,第一就是你姐为什么会对霍家生疑。如果她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你父亲的车祸和霍家有关,自然也就不会想到去问霍骁。”   “也许是常叔叔调查的过程中,逐渐发现了霍家,然后告诉了我姐?”薛芃解释道,随即又问:“那第二点呢?”   陆俨:“第二点,就是你姐是如何问的霍骁,直截了当的问?那么霍骁又是怎么回答的?直接承认么,难道没有说‘不知道’,或是解释么?”   薛芃没接话,只是低下头,不由得想象那个场景。   无论在那个当下,霍骁是解释,还是否认,无论哪一个,当时的气氛一定是不愉快的,甚至剑拔弩张。   这种事,试探是没有意义的,多半是质问。   那么薛奕在质问的同时,是更相信从常智博那里得到的消息,还是更相信霍骁的解释呢?   答案多半是前者。   而霍骁不仅了解薛奕,城府也深,他见薛奕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由此便起了杀心?   想到这里,薛芃摇了下头。   不,还是有点牵强……   就算薛奕怀疑,也没有证据啊,霍骁犯不上为了一份怀疑,就杀人灭口,那只会扩大事态。   还有,动手的人是方紫莹。   霍骁是怎么说动方紫莹的?   薛芃闭上眼,长长的叹了口气。   陆俨见状,低声说:“好了,咱们快到了,别想了,让脑子休息一会儿。”   薛芃这才想起要跟着陆俨回家这茬儿:“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既然你约了秦副市长,那叫我过去做什么?”   陆俨笑了下,将车缓慢的驶向路边停下,同时说:“原本我是想自己回来的,让你回家等我消息,但是因为刘吉勇的说辞,也因为雷春正在接受调查,这里面牵扯到你父亲和霍骁的车祸诸多雷同之处,再加上你父亲和秦叔叔是老朋友,我想有你在,也许有些事会更容易达成共识。”   薛芃一顿,隔了几秒,明白了。   她看着陆俨的眼睛,问:“你想做文章,不想大事化小,却又担心上头的意思是把事情压下去,控制事态发展,尽量缩小影响,结果最终反而会不了了之?”   陆俨缓慢点头,眸色深沉:“就算走向是大事化小,有些人也应当付出代价。控制事态发展,缩小影响,也有多种方法,未必只能‘保全’,也可以杀一儆百、杀鸡儆猴。”   ……   等薛芃和陆俨一起回到齐韵之和秦博成的住处时,秦博成已经在了。   齐韵之把两人迎进门,四人一起吃了饭。   饭后齐韵之也没有拉着薛芃闲聊,大约是秦博成早就知会过,齐韵之很快就回了房。   秦博成将两人请到书房,随即亲手冲了一壶好茶。   薛芃接过茶杯,说了声“谢谢”,坐下后便低着头看着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只等陆俨开门见山。   陆俨没有半点迟疑,很快跟秦博成提到目前的调查进展,包括启辉化工的账本,宏联检测公司的内幕,陈凌案和茅子苓案与霍家的关联,还有常锋和艾筱沅的牵扯,康雨馨和霍家的勾结等等。   这每一件事,单独拿出来都足以骇人听闻,何况还放在一起说,还都与霍家有关。   秦博成听到最后,脸色直接沉了。   然而就在这时,陆俨又语气平静的落下另外几件事,那就是薛益东的车祸,薛奕的遇害身亡,以及薛益东和霍骁车祸中的联系。   一说到薛益东,秦博成的表情也跟着变了,他沉沉的叹了口气。   也就在这时,薛芃抬起头,刚好看到秦博成眼里的痛色。   到此,不用陆俨多说,秦博成也会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薛芃一起叫过来。   面对故人之女,秦博成也会面临情感上的考验。   果然,不过片刻,秦博成开口了,说话的对象却是薛芃:“老薛的事,我很遗憾,当年我人微言轻,又在外阜,帮不上忙。我得知消息之后,也没能第一时间赶回来。”   薛芃一顿,下意识握紧了手,开口时却是平和的:“前我还和常叔叔说,要是秦副市长当年没有去外阜,一直留在江城,也许像是‘承文地产’那样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吧。常叔叔却说,若是当年您没有离开,恐怕也当不上现在的副市长。”   常智博的意思很直接,在那样的光景下,连薛益东的车祸都会被掩盖掉,就算是当时人微言轻的秦博成留下又能如何,他根本走不到今天的位子,就会被人打压。   秦博成听了微微一怔,说:“老常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还是那个脾气。”   薛芃接道:“往事不可追,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那时候江城水深,有很多事都不尽如人意。可是未来如何,秦副市长,您现在是有影响力的,也可以扭转乾坤。”   “那么,你说说看,对于霍氏集团,对于霍家,你怎么看?”秦博成没有直接回答薛芃的话,而是这样问道。   薛芃想了下,说:“作为公职人员,我始终相信‘程序正义’。无论是常叔叔的所作所为,还是霍廷耀、雷春等人的恶行,那都是为满足一己私欲的任意妄为。对于前者,我能明白常叔叔的动机,可他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对于后者,这些人无非是因为权力太集中,又没有足够的约束力量,加上他们内心欲望不断膨胀,仗着权势就无法无天。我只想问,对于这种人该如何遏制,难道全凭他们自觉约束么?”   “因为程序有漏洞,才会有不法分子去钻空子。这也是对程序本身的一次检测,弥补漏洞之后也应当依法必究。既然对于常叔叔的行为,都应该追究他的法律责任,那么对于霍家的人,为什么要放过呢。法律不是应该一视同仁么?难道就因为他们对大局有影响,政府就要忌惮,而对于弱小群体,才来公事公办那一套么。”   听到这里,秦博成缓缓笑了,说:“不愧是老薛的女儿,你们还真是像。”   “是么……”薛芃一顿,回道:“其实我对我父亲的印象并不深,他离开的时候我只有五岁,我还来不及记住他的样子。我对他的了解,都是因为他留下的那些笔记。”   一说到薛益东,秦博成就感到遗憾,安静了片刻,又看向陆俨,问:“你刚才说老薛的车祸可能和霍家有关,目前这件事调查到什么阶段,证据充分么?”   陆俨一五一十的回:“现在还在怀疑阶段,下一步我们会继续调查,询问当年的生还者,还有眼下正在接受内部调查的雷春。如果车祸真是人为,且和霍家有关,这两个人一定知道内情。”   秦博成点了下头,转而说:“其实这半年来霍家在网上掀起的风波,我们内部也多次讨论过,现在这件事已经惊动了省里,各监管部门也在暗中行动,只是现阶段还不宜张扬,以免打草惊蛇。”   听到这,陆俨接着问:“这么说,霍家是可以动了?”   秦博成不由得笑了:“你这小子,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能动了?”   陆俨也跟着笑了:“您知道我的意思,我要是动,必然是要大动,别的部门可以暗中调查,放长线钓大鱼,但我这里一旦掌握实证,那是随时都准备拿人的。”   秦博成眼中流露出欣赏:“要拿谁你尽管拿,不过就一条,必须有理有据。”   陆俨:“当然。”   “至于霍氏嘛……”说到这,秦博成又话锋一转,提到了霍氏集团。   薛芃和陆俨同时看向他,而后就听秦博成说:“霍氏既是集团公司,就有自己的权力机构,有股东会,要是现任董事长牵扯进刑事案件,需要受到法律制裁,原则上对这家公司也不会有多大影响,他们完全可以重新指派新的人选。”   “当然,现在外面流传的霍氏化工污染问题、产品问题、灰色账本问题,还有背后牵扯的利益关系,这些都是局部问题……从大局上来说,霍氏对江城是有贡献的,有这棵大树在,可以养活很多人,但是大树里有蛀虫,就需要各个部门分工协作,将这些蛀虫挑出来。”   换言之,霍家人作的恶,霍家人会承担,但是刑法是不能判霍氏集团有罪的,只能依法办事,把里面有问题的部分揪出来,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而牵扯在内的责任人,无论是违法犯罪,都需要接受法律制裁。   这也是对霍氏集团的一次健康体检和大清洗。   听到秦博成这番话,陆俨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笑道:“有秦叔叔这样一番话,我就踏实了。”   秦博成跟着笑了:“你啊,就是心眼多,今天回来,无非就是跟我要定心丸来了。行了,我现在给你了,你也满意了,后面的事尽管敞开了办。不过要办的漂亮一点。”   之后,秦博成又嘱咐了几句,还特别提到,霍廷耀已经被提名为江城市的环保大使,很快就要确定了,到时候还会有一个环保慈善晚会。   至于霍氏集团的问题和霍廷耀的犯罪行为,如果在那之前拿不出证据,政府方面也很难找到合理的名义去撤销。   言下之意便是,无论是调查霍氏,还是霍家,都要尽快,起码要在慈善晚会之前掌握实证,哪怕只是一小部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14 12:00:00~2021-02-1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乙为儿 22瓶;kikomizuhara 20瓶;破风木 10瓶;喵嗷喵 9瓶;大头头yx 5瓶;球形也是身材、我爱学习、Na 2瓶;笨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29   等陆俨和薛芃从秦博成和齐韵之的住处出来, 已经是晚上九点。   两人走到车子前,陆俨正问道:“对了,你之前说污水验毒小组内部培训的事, 什么时候开课?”   薛芃刚要回答,手机就响了。   拿出来一看, 是个陌生号码。   薛芃没有多想,将电话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很快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小芃, 是我。”   薛芃瞬间愣住,抬眼间看向陆俨, 同时说:“常叔叔?”   常智博声音倒是平静, 却也透着疲倦:“小芃, 我要走了, 临走之前, 有些话要跟你说。我想, 你也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对吗?”   薛芃愣了两秒, 很快反应过来,跟陆俨使了个眼色。   两人快速上车, 薛芃将手机的扬声器,一边回应着常智博, 一边将拨过来的号码示意给陆俨。   陆俨将号码记下, 快速发微信给正在值班的许臻,让许臻立刻查找该手机号码的信号范围。   薛芃将陆俨的操作看在眼里, 也知道这通电话要短话长说, 尽管有些紧张,却还是不忘将录音设置打开,随即问:“常叔叔, 您说您要走,您打算去哪里?能去哪里?”   回应薛芃的是一声笑:“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薛芃一顿:“我不懂。”   常智博却没有多说的意思,而是话锋一转:“好了,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这一次我一定知无不言。”   薛芃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事发突然,思路根本来不及准备,只能想起什么问什么,尽量拖延时间。   而就在这一刻,第一个从她脑海中跳出的问题便是——   薛芃:“那好,我想知道我父亲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希望您能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么?”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常智博才叹气道:“是我对不起你父亲,对不起你们一家。那天上那辆车的人,本该是我。”   什么……   薛芃当即愣住了。   薛芃:“您的意思是……”   常智博:“那天的事我记得很清楚。我和老薛为了化工污染的事忙了数日,几乎没合过眼。老薛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心口闷,在单位上吃了一颗速效救心丸,才缓过来一些。我说让他去医院做个检查,他却说想早点回家,我就让单位派给我的车让了出来先送他。”   常智博自然也想不到,这一送,竟然会把薛益东的命送掉了。   当时一切都太过突然,常智博也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事后再回想起来,才惊觉那或许并非是车祸意外,而是故意杀人。   可是常智博并没有证据,他也不知道是谁想要他的命,唯有一件事常智博是肯定的,那就是薛益东领头检举化工污染和污水违规排放的同时,还牵扯出一些化工厂用国家禁止使用的材料,制造“有毒”产品的内幕。   常智博那时候是跟着薛益东一起,也参与了那个小组,而且常智博最为积极,也非常激愤,凡事他都冲在前头,期间还和一些化工厂的主管起过冲突。   在检举和调查的过程中,他们也听那些化工厂的主管说过,要是因为这些是被查处,令厂子关闭,工人们一定会失业,而投入大把资金的人也会血本无归,还不上贷款,面临破产,所以希望薛益东等人能给他们一个机会,不要做得太绝。   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常智博猜想那车祸的幕后黑手,应该就在这些人当中。   而且他们也没有直接针对薛益东,大概还是想留点余地,所以才会朝最激进的常智博下手,也算是给薛益东一个教训,让他知难而退。   谁知,因为薛益东身体不适,竟然误打误撞的上了那辆车。   听到这里,薛芃很快提出疑问:“可是,既然上车的人变了,目的地也变了,那撞上去的货车是怎么知道的?”   常智博说:“那段时间,我经常和老薛一起回去你们家,所以设计这场车祸的人,一早就策划了两套方案,无论车子是开回我自己家,还是薛家,都是死路一条。”   竟是这样?   如此缜密的设计,如此毒辣的手段,还真是……   薛芃吸了口气,只觉得四肢都渐渐凉了,却还是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保持理智,不要被情绪牵着走。   然后,她问:“那么,您应该已经知道车祸的幕后真凶是谁了吧?”   常智博说:“就是霍廷耀。”   果然是他!   薛芃闭了闭眼,思路有一瞬间的停顿,正欲开口时,却又听常智博反问了一句:“你不是已经找到密室了吗?”   薛芃睁开眼,说:“是找到了,而且我还找到一些我父亲留下的档案,还有我姐也留下了一些东西给我。在那里面,我还找到几组指纹,我猜应该有我父亲和您的,还有我姐和韩故的。”   常智博不由得笑了:“真不愧是薛益东的女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一步,确实有一点他当年的风范。”   薛芃却无心在这些夸奖上,只问:“您为什么这么肯定,幕后真凶是霍廷耀?”   常智博说:“这件事,我也是在十年前才知道的。在那之前,我也不能肯定,我只是记着当年都是哪些工厂的主管找过我们,和谁起过冲突,我一直都在这些人当中寻找真凶。”   然而,霍廷耀并不在那些和常智博起冲突的人当中。   而且刚好相反,霍廷耀从头到尾都还很配合,在他投钱的工厂被查出问题之后,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好,对应的时候既谦虚又礼貌,言辞中自然也有诉苦,有诉说工人们的不容易,博得了不少常智博的同情。   常智博也正是被霍廷耀当时的表现所蒙蔽,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都忽略了这个人。   直到此处,薛芃心里始终觉得解释不通的谜团,终于渐渐拨开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薛益东的资料里,并没有对霍氏集团或是霍廷耀过多的描述,连重点标注都没有。   因为在那时候,霍廷耀并不是最拔尖的,可他却是躲在暗处,最毒的那一个。   所谓枪打出头鸟,会叫的狗不咬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薛芃跟着问:“那么到了十年后,为什么你们知道是霍廷耀做的了?”   常智博说:“这还多亏了小奕。发现这一切的人,是她,不是我这个糊涂人。”   薛奕?   薛芃:“我姐那时候的确和霍骁在一起,可是那时候他们还是高中生,难道霍廷耀年轻时做的恶事,会告诉还未成年的儿子?就算是这样,霍骁明知道自己的父亲干了这种事,他为什么要告诉我姐?”   常智博说:“这里面的来龙去脉,我知道的并不多。那天小奕突然把我叫过去,跟我道出她的发现,还让我帮忙出主意,想办法……我当时也很震惊,脑子全乱了。我后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没有告诉我,只说是她自己太傻,自作聪明,太过自负,是她错了。”   薛芃越发不懂了,薛奕到底是如何发现的,为什么说是自作聪明,难道真和霍骁有关?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坐在驾驶座上的陆俨,突然了有了动作。   他将手机递给薛芃看,上面是许臻的回复,说是已经找到常智博的大概方位,只是范围锁定有一公里,不够精准,而且常智博的信号一直在移动当中,他应该是在路上。   陆俨又在手机上打了一句话,给薛芃看:“继续聊,不要停,支队已经出动了,一定要找到他。”   随即陆俨也发动车子,目的地就是常智博的位置。   薛芃定了定神,又问常智博:“那么我姐,到底是谁杀害的,是不是……霍骁?”   在说出那个名字的同时,薛芃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直到常智博吐出两个字:“不是。”   薛芃一下子愣住了。   薛芃追问:“那是谁?”   常智博说:“就是方紫莹,这一点毫无疑问,警方的调查也没有做过手脚。”   怎么可能……   薛芃飞快的说:“我接触过方紫莹好几次,无论是从犯罪心理上推断,还是从犯罪动机上考量,或是她和我姐之间的来往,她根本没有作案动机,她也并非像她说的那样,是出于嫉妒。相反,她不仅是拿我姐当偶像、女神,她还很敬重她,甚至那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我不相信她下得去手,如果她真有这么狠,就不会被刘吉勇那么欺负还不反抗了!”   薛芃说得有理有据,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审视,方紫莹都绝不会是凶手。   然而,当这番话落地时,常智博却是这样回答的:“你不要忘了,你不是心理专家,身为警察,你应当知道动机只能为锁定嫌疑人起到辅助作用,而不是以动机来给人定罪。你是痕检,凡事都讲究证据。而这个案子,就是你们所谓的——‘铁证如山’。”   是啊,证据上来说,方紫莹的确是真凶。   所有的不相信,不过是薛芃个人的怀疑,而且还将这份怀疑坚持了十年。   甚至于到现在,即便是听到常智博亲口这样说,薛芃还是不相信。   薛芃闭了闭眼,想到了薛益东的死,想到了薛奕的死,一时心绪起伏难定,胸口更是疼的喘不上气。   可就在这时,陆俨伸出一只手,轻轻落在她的脖颈和肩膀上,一下一下有力的安抚着。   薛芃用力吸了几口气,在那力量之下逐渐稳定心神,隔了好一会儿,才问:“常叔叔,你还在么?”   “我在。”常智博应了,遂叹了一声,说:“小芃啊,你已经很优秀了,任何方面都很好,并不比你父亲和薛奕要差。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我知道你性格要强,凡事都喜欢憋在心里,可你有自己的信仰,你是个走正途的好孩子,你也很坚强,唯独就是太喜欢难为自己……”   听到这番话,薛芃眼睛不由得酸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眶里出来。   她吸着鼻子,抬起头,直视着被路灯照亮的黑夜的路。   她甚至在想,如果现在薛益东和薛奕还在世,他们会不会也会这样说。   或许只有亲人、爱人,才会这样告诉她,她很优秀,但同时也心疼她的辛苦,知道追逐着亲人们的脚步,很累。   想到这里,薛芃轻声说:“我姐有一个笔记本,是我父亲送给她的。第一页有我父亲写手写的字,那是罗曼.罗兰说过的一句话,说的是——这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   电话那头跟着沉默了。   可薛芃知道,常智博还在听,也知道这句话对他,对薛益东,对薛奕,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薛芃说:“常叔叔,那些悲剧咱们都不想看到,如果可以选,我也不希望我的父亲、姐姐是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人世。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后续如何,总有多种解决办法,未必要像您现在选的这种。当您将手里的剑刺进对方身体的时候,对方的剑,也会刺向您。我不认为,这些是我父亲想看到的……”   安静了几秒,常智博终于开口了,声音里透着沧桑,和哽咽:“你父亲已经看不到了。我也知道,如果他还在,一定不赞同我们这么做,可是没办法啊。小芃,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明知道是错,还是会去做。我们做这些事,根本不是为了对错,而是为了心中的理想,为了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儿。像是霍廷耀那种人,难道要等几十年后老天爷突然给他一个报应吗?与其等待,倒不如我们来创造机会。现在前路,我们都已经铺好了,后面的事,我们已经无能为力,只能靠你们了……”   这番话听上去像极了“遗言”。   薛芃心里一惊,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却不敢打草惊蛇,遂迅速冷静下来,将话题带回正题:“我们?您指的‘我们’,是不是ST组织?”   常智博一顿,笑道:“你们不是都查到了吗?”   “是查到了,但有些事还需要和您核实。”薛芃说:“我想知道,这个组织的发起人,是不是我父亲……”   常智博说:“自然不是。你父亲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既然瞧不上霍廷耀的肮脏手段,又怎么会让自己也变成那样阴谋诡谲之人?我们这个组织,也是在他离开之后,才成立的。一开始就是我们小组内部的人,但是中间历经十年的波折,我们逐渐发现要找出幕后黑手,要对付他,可能需要做出一些牺牲。可是小组里每个人的生活都不顺利,大家也各有各的私心,再加上十年的时间太长了,你父亲的死大家也逐渐看淡了,又怎么会为了那件事抛家舍业,违法乱纪呢?”   就在小组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之后,常智博的心智也被消磨殆尽,他也渐渐被迫放弃了,再也找不到继续下去的动力和理由。   薛芃很快想到了后续,心里也跟着一凉:“就在这个时候,我姐加入了?”   常智博笑了下:“是啊,小奕的性格敢爱敢恨,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那时候又在青春期,看人看事难免极端、尖锐。有些事,或许连你母亲都不知道,其实小奕早就知道你父亲的死是遭人谋害,她心里早已充满仇恨。她知道时间越久,事情的真相越不可能翻出来,所以……”   说这里,常智博忽然顿住了。   “所以,她就选择接近霍家,对么?”薛芃替他说道。   而薛奕接近霍骁,一开始的动机就是奔着权势去的。   常智博:“是我没用,我在那之前始终犹豫不决,不敢做的太狠,太绝,所以一直都没有查到真凶。要是我早就下定决心,查到是霍廷耀,小奕也不会泥足深陷……”   不,这件事一开始就是错的……   薛芃在心里反驳着。   权势从不会为人所用,它只是在腐蚀人心,驱动人心里的魔鬼。   霍廷耀利用权势满足私欲,违法乱纪,他总有一天会被抓出来。   而薛奕想要借助霍家的权势,为查薛益东的车祸寻求便利,从本质上来说,也是在为一己私利。   常智博这时自嘲的笑道:“小奕很有主见,也很聪明,但也正是这些优点,令她太快下了判断。要不是她当年没有走那一步,现在的她一定会成就一番事业。”   是啊,以薛奕的优秀,如果不是误入歧途,如今的她必然与众不同。   薛芃吸了口气,在这个瞬间,仿佛已经看到了十年后的薛奕。   但她没有走神太久,很快抽离出来,看向陆俨递到眼前的手机。   他们距离常智博的位置,已经越来越近了。   薛芃点了下头,又接着问:“那么ST后来的成员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牵扯上立心孤儿院的人?”   常智博说:“在你姐已经知道幕后真凶是霍廷耀之后,我们就讨论过,以我们当时的力量,很难把事情推进下去。在十年前,霍氏已经是江城的知名企业,而且霍廷耀的不择手段,绝不是我们这几个人抵挡得了的。在事成之前,我们需要隐身、沉默,也需要谨慎布局,绝不能轻举妄动。”   就在那时,常智博和薛奕制定出一套方案,无论这个组织将来加入进来几个人,都需要一个非常严格的审核标准,确保计划可以顺利进行。   那就是,加入者一定是走投无路的复仇者,或是像薛奕这样,有强烈的复仇欲望,甚至愿意将自己余下的人生赌进去,而不是以名利为追求,更不能有私心,甚至愿意为此牺牲自己。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不顾一切。   寻找这些人的工作,全都是由常智博在进行。   无论是一开始的陈凌、钟钰,还是后来的茅子苓、陈末生,他们都是提供了自己的故事,走投无路之下历经过绝望,只想寻求一条复仇的捷径。   而相比之下所付出的代价,就要小得多了,那就是在复仇之后,用自己的方式将矛头指向霍氏集团,或是霍家。   这样的交换,没有人会拒绝。   陈凌时日无多,死前留下了一瓶湖水,指向的是废弃工厂和那个野湖。   钟钰谋害高世阳、李兰秀,既是为父母复仇,也是为陈凌讨公道,毕竟陈凌是因为坐牢才病情加重,而坐牢的原因就是关系到那个灰色账本。   高世阳和李兰秀虽然不是霍氏集团的人,但多少也有一些牵扯。   还有茅子苓,她本就遭到霍雍的毒害,这个组织原本是没有她的,也是在陈凌的要求下,韩故从霍雍和廖云川那里探听了蛛丝马迹,得知茅子苓并没有死。   幸而在他们找到茅子苓的确切位置之前,茅子苓自己逃了出来,而她内心早已充满了对霍雍的恨,恨不得要将他千刀万剐。   真是再没有比茅子苓更适合的“刽子手”了。   于是,他们就将对霍雍下手的地点,放在霍廷耀曾经租赁过的厂房里,那也是霍氏集团起家的地方。   无论是血债血还,还是父债子还,这都是对霍廷耀,对霍雍,最好的回敬。   在这整个过程里,ST组织里的所有人,都十分坚决的认为,他们是在伸张正义,也就是已经扭曲的结果正义。   而这些复仇“委托者”们已经求仁得仁,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既是极端的理想主义,也是在寻求内心的乌托邦。   暴力之下,一定会有反抗。   反抗不到的地方,就会生出极端行为,大多数人会选择自保,息事宁人,而少数人则会以暴制暴。   毒品是毒,无论是传统的还是新型的。   化工污染也是“毒”,只不过它在生活中很容易被忽视,短时间内看不到它的危害,除非到了事态十分严峻的情况下,等到国力强盛了,文化素养和观念都升级了,政府和人民不再愚昧,才会有人重视它,解决它。   而腐蚀人心的毒,更是“毒”,它是无形的,摸不到的,挖不出来的,它会变成魔鬼、深渊、沼泽,在每一个夜深人静时腐蚀人心。   霍廷耀攀登权势的欲望,是欲望,ST组织复仇的欲望,也是欲望。   它们同样都是毒。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15 12:00:00~2021-02-1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和罗茜茜 27瓶;大小姐 20瓶;胖胖的团子 14瓶;domino、fs湖 10瓶;格洛家的许甜甜 9瓶;喵嗷喵 6瓶;流水人家、Na 2瓶;我爱学习、嘿、灯火阑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30   这边, 听着常智博的诉说,薛芃也又一次看向陆俨的手机,距离常智博的信号范围, 只有几公里了。   就快到了!   薛芃下意识捏紧手心,飞快的回顾前面的故事, 寻找着可以继续拖延时间的问题,只是大多数的问题都问的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 陆俨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递给她看。   ——故意伤害罪。   只有五个字, 薛芃却一下子明白了, 随即快速说道:“常叔叔, 我知道您不是一个冲动不顾后果的人, 尤其是当您一心要抓出幕后真凶的时候。所以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常智博反问:“你是不是想问我, 为什么三年多前将人打伤?”   “是。”薛芃说。   常智博说:“那你们有没有查过, 那个被我打伤的人是谁?”   “还没有。”薛芃老实说道:“但据我们猜测, 您是想通过这件事, 去牢里联络一些人,确定一些事, 比如陈末生,还有曾经接触过我父亲的案件, 后来因为受贿而坐牢的警务人员, 以及前市局副局长。”   “没错。”常智博承认了,“只有坐牢, 才能找到这些人, 才能问出我要的真相。而且要问出这些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需要花费我一些时间。至于被我打伤的人是谁, 我为什么要打他,你们尽管去查,他会告诉你们的。”   薛芃皱了下眉头,很快在脑海中拼凑出几个可能性。   只是还没来得及问,这时常智博忽然话锋一转,说:“对了小芃,有件事我希望你帮我办一下。”   薛芃愣了两秒,明白了:“您指的是,常锋的骨灰?”   常智博:“是啊,要是你有时间,就帮我把小锋接回来吧。也不用买什么墓地,反正以后清明也没人回去上香,倒不如海葬。”   薛芃:“常叔叔,事情还有转机,还来得及……”   常智博却将她打断:“我这个父亲做的很失败,我没有好好教育他。常锋妈妈离世的时候,我一心扑在调查你父亲和薛奕的死因上,忽略了家里,他怨我也是应该的。就在小锋离开的那天,我们父子才终于能心平气和对话,我这才知道,其实小锋心里早就原谅我了。可他就和我一样,当下放不下面子和对方说和,总想着人生还很长,以后还有机会……哎,要不是那天筱沅来找我,跟我坦白了小锋的死因,我还下不了决心要为他讨个公道。”   筱沅?   是艾筱沅?   至于讨个公道……   薛芃和陆俨对上一眼,两人眼中同样写着震惊,而心里也想到了同一件事——常智博要玉石俱焚?!   薛芃忙问:“您想做什么?您不要乱来,如果您知道常锋的死是怎么回事,警方一定会帮助您!而且这个案子,我们已经掌握了线索,要不了多久就能抓到凶手了!”   常智博却没接这茬儿,只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如果你再见到方紫莹,帮我告诉她,她母亲在‘失踪’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康雨馨。”   什么……方紫莹的母亲?   方紫莹的母亲的确失踪了,虽然警方也将嫌疑人定为刘吉勇,但就是找不到刘吉勇杀妻藏尸的证据,所以到现在方紫莹的母亲都是“下落不明”的状态。   然而常智博竟然在此时透露,这件事和康雨馨有关?   薛芃立刻接道:“我不明白,您能不能再说的详细一点?”   可常智博却回道:“小芃,最后,记得替我跟你妈妈说一声——‘对不起’。”   随即,电话就切断了。   薛芃明显一愣,又快速拨了回去,可是手机始终无人接听。   陆俨绷紧脸色,当即给许臻拨了电话:“许臻,尽快确定信号现在的位置,越精准越好。”   隔了几秒,许臻快速回道:“陆队,信号定位从半分钟之前就没再挪动过,我们已经快到了,位置应该是在南区大桥上。”   南区大桥?   不,常智博肯定在大桥上逗留,那上面车来车往,监控探头也多,无论他要用什么方式为常锋讨公道,都不可能会将对方约在四处都是“目击者”的桥上。   思及此,陆俨说:“我怀疑常智博是把手机扔在桥上了。这样,你们到了定位点,如果没有见到常智博,留下一个人寻找手机,余下的过桥。”   许臻应了,又很快提出疑问:“可是陆队,我们过桥之后去哪里找人?”   这个问题也难住了陆俨。   陆俨思忖几秒,说道:“我们也快到了,过桥之后,先在桥下汇合。”   许臻:“是,陆队。”   ……   那之后的一路上,陆俨和薛芃都很少说话,他们各自整理着思路。   直到车子穿过南区大桥时,薛芃醒过神,看向车窗外。   这座桥就像是一条分割线,一边是通往繁华的市区,另一边则是通向房价相对便宜,人烟稀少的郊区。   桥下是黑压压的河流,每天都有百万人会坐车、开车通过这座桥,到市区上班。   曾经在南区的郊区,最常见的就是被污染的河流和废弃的工厂,直到五年前政府才开始大力整治。   很快,陆俨的车穿过了大桥,来到桥下公路旁的一片空地上,那里已经停了若干辆警车,许臻等人就站在外面,正在讨论。   车子停下,陆俨和薛芃走向众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陆俨首先将接下来的任务重点告诉大家,除了寻找常智博的下落之外,还要做好和不法之徒斗争的心理准备,对方可能是南区分局一直在寻找的炸弹狂徒,也可能涉及其他黑恶势力,尤其是配枪的警员要做好心理准备。   陆俨快速简短的交代完情况,随即看向南区分局的大队长夏铭。   夏铭虽然接到通知比许臻晚,但因为就在南区地界,路程短,所以赶在陆俨之前就和许臻汇合。   夏铭接收到陆俨的眼神,遂很快拿出Ipad,点出郊区的两个范围,说:“据我们线人说,曾经在这两个地方发现炸弹狂徒的行踪,不过不知道他真实姓名,只知道人称老林。而且这个叫老林人的很狡猾,在任何地方落脚都不会超过三天。我们已经联系了这两个区域的负责片警,一定要密切注意老林的动向。常智博的照片我们也发给片警了,也让他们关注有没有陌生车辆和该中年男子出现。”   常智博如果要为常锋讨公道,势必要去找老林。   只要老林还在这两个片区的其中一处,那他就一定会出来见常智博。   ……   与此同时,薛芃也走到一旁,迅速拨打韩故的手机。   电话接通后,韩故只“喂”了一声,薛芃就飞快的说:“常叔叔失踪了,我怕他会做傻事,他不是那些人的对手,现在一定要找到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安静了几秒,韩故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韩故!”薛芃低声喊道:“我的电话没有录音,我的手机没有监听,现在情况紧急,我不是在套你的话,我希望你知道什么,都能告诉我,也许还来得及!”   电话那头,传来韩故的一声轻叹:“求仁得仁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他的打算,他也不会告诉我。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薛芃:“你真不知道?”   韩故:“不知道。起码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骗你。”   薛芃沉默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相信韩故说的是真的。   可她还是不想放弃,到了这一刻,能找到常智博下落的,或者说可能知道他会去哪里的人,也就剩下韩故和程崎了。   可是程崎她联系不上,唯有韩故……   薛芃闭上眼,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在那团看似复杂的线索当中找出最有用的那条。   是的,线索虽然多,但是到了今天,常智博最在乎的人就只剩下常锋。   他作为薛益东的朋友,薛奕的长辈,ST组织的领导者,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否则他不会放下一切,去履行他认为父亲应该尽的责任。   那是他欠常锋的。   所以只要找寻和这件事有关的线索即可。   薛芃很快想到了几个人,有常锋,有艾筱沅,还有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炸弹狂徒,直到她忽然想到了……冯齐正!   薛芃睁开眼的瞬间,同时开口:“那好,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想知道现在冯齐正现在在哪里。”   按理说,常智博就算要寻仇,也应该是找炸弹狂徒老林,可是这个老林,多半是冯齐正收买指使的。   当然,冯齐正的背后的人是霍廷耀,可是常智博应该很清楚,他很难动霍廷耀,而且就算他找到机会,知道霍廷耀的行踪,并与之同归于尽,他也不会这么做,因为霍廷耀身上还关系到几个悬案,霍廷耀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所以冯齐正和炸弹狂徒老林,应该就是常智博锁定的复仇人选!   “你是说冯齐正?”韩故一顿,隔了两秒,说:“他现在,正朝我走来。”   什么?!   薛芃瞬间愣住,在消化完这句话的同时,她也下意识转过身,走向陆俨等人。   就在那一刻,薛芃听到了手机里的环境音忽然变大了,原本刚才只能听到一点风声,韩故似乎正站在户外,而且四周比较安静。   可现在却一下子涌入人声、音乐声,好似在韩故的不远处,有很多人在说笑,像是在一个大型派对,或是某酒会的会场。   薛芃来到陆俨跟前,陆俨对上她的眼神,立刻明白了,遂抬了下手,打断其中一个警员的发言。   然后,薛芃当众按下了免提键。   “小韩呐,你怎么一个人跑阳台来了,刚才小霍总还找你呢,来,跟我回去,再喝两杯!”   这声音,正是冯齐正。   接着,就听到韩故的笑声:“刚接了个客户电话,这就来。”   冯齐正:“什么客户这么急,你该不会这就离开吧,那可太扫兴了。”   韩故:“哦,已经完事了。”   说到这里,通话切断。   薛芃收起手机,和陆俨对视一眼,随即陆俨转头,对众人说:“尽快追查韩故的电话信号出现在什么位置,他和冯齐正在一起。”   不会儿,信号塔台就传来消息,位置出现在南区某别墅区。   许臻说道:“我们之前调查过,这里面有一栋别墅是霍家的私产。前不久还上过新闻,说这里的安保系统是目前全江城最好的,常智博根本进不去,除非有人给他开路。”   陆俨一顿,转头看向薛芃:“韩故怎么说?”   薛芃一五一十的转达了,遂补充道:“我觉得他说的不像是假话。而且韩故只是个外人,如果他放人进去,可能会惊动霍家人。这太冒险了。”   最主要的是,那也会暴露他自己。   ST组织针对霍家的行动,虽然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却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常智博豁出去了,也已经彻底暴露了,要是韩故因为帮助常智博走这一遭,也受到连累,那么外面就没有ST的人了。   当然,前面还有程崎在帮忙,可是以程崎一贯的路数来看,他只是个边缘人,帮忙也是因为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杀人越货的事他没沾手。   而且程崎出现的时候一直在蒙面,后来又交了优盘给季冬允摆明了是要抽身。   也就是说,如果常智博和韩故相继出事,那么接下来但凡有任何变故,或是需要接应的地方,ST就无人可用了。   陆俨沉眉想了想,随即应道:“的确,如果常智博出事,韩故作为律师,还能帮他最后一把。无论是常智博还是韩故,都不会这样布局,这等于给对方白送人头。”   说到这,陆俨话锋一转,对夏铭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联络附近的巡逻片警,让他们注意别墅区的出入口,看是否有可疑人入内。如果发现常智博,立刻上报,绝对不要轻举妄动,他可能携带武器。”   夏铭很快应了,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很快,夏铭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消息:“陆队,刚接到消息,说是发现疑似老林和常智博的踪迹,位置已经发过来了。还有,巡逻片警撞上他们的时候很突然,双方发生冲突,现场一死两伤,已经叫了救护车……”   ……   十五分钟后,陆俨和薛芃一行人赶到了巡逻民警报告的案发现场。   四周比较空旷,是在距离公路比较近的废弃工地外。   救护车已经到了,两位民警没有表面伤痕,但其中一人此时咳嗽严重,正在安排吸氧,准备立刻送医,而另一人情况相对稳定。   夏铭立刻上前询问详情,相对稳定的民警交代说,他们巡逻到附近时,有一个骑着小摩托车的附近居民来到跟前。   居民指向工地的方向说,刚才经过时听到惨叫声,就是从废弃工地里面传出来的,还有人在喊“救命”。   两位民警们听到居民反应后,立刻朝工地的方向跑。   因为两人事先接到南区分局的通知,早已提高警觉,也做好了防护装备,小心翼翼的靠近居民说的地点时,还用手电筒晃了一下。   不会儿,就见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缓慢的从深处走了出来。   等走到近处才发现,男人大约四五十岁,头发很乱,衣服很脏,脸上和手上都沾着血污和泥土,看不清他的面容,可那眼神既深又狠。   两位民警立刻意识到情况严重,试图截住男人。   民警没有配枪,男人却手持武器,而且在民警靠近的同时,从身上拿出一个瓶子,滚到距离两位民警数米远的地方。   很快,瓶子就爆炸了,而且液体飞溅,四周烟雾弥漫,味道很重。   民警立刻后退,男人趁机逃走。   而另一边,陆俨和薛芃等人,也已经来到案发现场。   南区分局跟来了技术员,带了工具箱,技术员在采集物证的时候,薛芃也戴上口罩和手套,快速检查地面。   地上有爆炸后的瓶子碎片,还有很多被某种化学液体腐蚀过的植物残骸,植物和土壤的颜色都变了。   薛芃仔细寻找,找到一点还没有烧完的锡纸碎块。   直到陆俨过来,薛芃起身说:“是硫酸炸弹。硫酸和锡纸块会发生化学反应,引发爆炸。”   接着,陆俨的对讲机里也传来夏铭的声音,夏铭很快将询问情况汇报过来。   薛芃也听到了,跟着说:“硫酸爆炸后会产生硫酸雾,吸入会刺激呼吸道,可能会引发化学性支气管炎,严重的会有肺水肿。但这里很空旷,就算产生硫酸雾,吸入的量也不会太多,而且对方是将瓶子滚到地上,那两位同事衣服上也只有边角被飞溅的硫酸波及到,可见他并不想伤及无辜……”   薛芃一边说,一边顺着地上的血迹往废弃工地的方向走。   陆俨就走在薛芃旁边,举起照明灯,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刚才走出来的男人,应该是常叔叔或老林之一。”   这也恰恰是薛芃担心的。   当时因为凶徒满脸血污,民警并没有看清长相,而对方用的是化学物炸弹,这很像是炸弹狂徒的手法,却也可能是常智博所为。   常智博同样了解化学,也很有可能准备了同样的“炸弹”来报仇。   薛芃轻声问:“那个老林多大年纪?”   陆俨说:“四十来岁。”   薛芃没再说话,就着灯光加快脚步。   越往深处走,地上的血迹越多。   直到进了废弃工地的范围,陆俨手里的光亮,往前面抬了一下,跟着就顿住了,与此同时他也伸出手,一把拉住薛芃。   薛芃一直注意着脚下,被他这样一拉,踉跄了一步,稳住了。   随即她顺着那光亮往前看,看到了前面十米的地上,躺着一个人,他周身都是血污,以那个出血量来看,应该已经死了。   薛芃下意识攥紧掌心,随即和陆俨对视一眼,点了下头,然后两人向一左一右分开,绕开通向尸体的直线,没有破坏地上的痕迹,从两边靠近。   等来到跟前,薛芃蹲下身,下意识伸出手。   这时,陆俨说:“我来。”   陆俨比他快了一步,将尸体小心翼翼的翻到侧身的角度,随即用光打在他的脸上。   死者是一名男子,四十来岁,脸上沾了很多污泥,可是看五官轮廓,绝对不是常智博。   薛芃闭了闭眼,明显松了口气。   辨认清楚之后,陆俨又将尸体放回原位,然后用对讲机说:“发现尸体,位置在……”   薛芃也跟着站起身,转头看向另一边。   根据尸体趴下的方向,这名男子应该是从里面跑出来的,地上还有他的脚印。   而且两只脚的脚尖方向都在向右边拐,说明这名男子一边跑还一边往右后方看,应该是有人追杀他。   男子倒下后,背部中了数刀,但就在这之前,男子就已经受伤,否则他奔跑的步子应该会更大才对。   还有,血迹的确是这里比较多,但是在男子跑来的这一路,地上也有低落状血迹。   血迹落地后,并不是完全的圆形,四周会出现一些毛刺。   如果一个人是在静止状态下低落血迹,那么毛刺分布均匀,如果是运动状态,毛刺指向的方向,就是这个人移动的方向。   所以从这些低落状血迹也可以推断出,男人是从里面跑出来的,而且在到底之前,就受了刀伤。   判断完现场之后,薛芃也举起手电筒,照相前方黑暗处。   在数步之外,有一栋废弃的水泥房,外表斑驳破旧,但门口却搭了个木头架子,架子上还晾着衣服,像是有人在这里住。   很快,许臻等人也到了。   许臻拿着应急灯,跟着陆俨和薛芃一起靠近水泥屋。   水泥屋的门没有关,用灯往里面照了一圈,没有发现人,倒是在地上发现不少危险品,都是用来制作炸药的材料。   这里,应该就是炸弹狂徒老林的藏身处。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16 12:00:00~2021-02-1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499289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noswissfin、GRISGREY、乙为儿、球形也是身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狐狸围脖 40瓶;画个圈圈是我^__^ 30瓶;哈哈 15瓶;灰木酱、21746789、19905016、29548501、fufufu、故里甜甜 10瓶;33524999 6瓶;flora 5瓶;yuanminghome 3瓶;叶 2瓶;Fridge、我爱学习、笨鸟、wyannn、流水人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31   就在南区分局将案发现场进行封锁的同时, 留在南区大桥上的同事也打来电话,说四处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常智博留下的手机, 但是问了路人,说之前看到有个人把车停在紧急隔离带, 下车后朝桥下扔了个东西。   同事很快联系交通大队调取监控,发现下车的人正是常智博, 而他扔掉的像是手机一类的物品。   同事又将这段画面传了过来,点开一看, 发现画面中下车的常智博的穿着, 和刚才两位民警的描述高度吻合。   接着调取距离废弃工地最近的监控, 还拍到了常智博将车驶入一条阴暗的小路, 将车停在里面, 遂下车改步行的画面。   那地方距离工地有五百米的距离, 需要步行一段时间。   两位民警也说, 他们来到附近的时候, 并没有在公路边看到停靠的汽车。   奇怪的是,监控只拍到了常智博将车停进去的画面, 没有拍到驶出来的。   而附近的路口也没有拍到那辆车再度出现。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常智博利用了监控死角的话, 那么那辆车应该还停在小路里。   那边, 很快就有同事赶去监控里的小路,确认车辆是否还在。   这边, 薛芃和陆俨也一起离开小屋, 看着南区分局的同事们开始忙碌起来,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他二人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民警发现逃离现场的中年男人, 就是常智博。   常智博已经报仇了,但这只是一部分。   事情还没有完。   那屋里有着很多制作炸弹的工具和材料,其中也有锡纸和硫酸。   常智博就地取材,硫酸炸弹应该就是在老林屋里制作的,而且他在离开的时候携带在身上,必然不会只带那一个,应该还有其它。   至于带走多少,带去做什么,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地方。   薛芃一路往公路的方向走,说:“陆俨,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陆俨声音透着严肃,也很沉,和薛芃一样看着被路灯照亮的公路。   薛芃吸了口气,开始说自己的思路:“常叔叔杀了老林之后,又返回屋里制作了硫酸炸弹,他拿那些东西去做什么,去了哪儿?”   陆俨接道:“还有,这附近没有车站,他还把手机扔了,那他是用什么交通工具离开的?能离开的这么快,一定有人接应,或是事先就在附近停了另外一辆车。”   常智博开过来的车已经暴露,他要离开,还要躲过一路上的监控跟踪,一定要换交通工具。   说话间,两人也走到公路边。   许臻上前,很快告知从两位民警口中询问到的情况,同时指着一个方向说:“据那两位同事说,常智博扔掉硫酸炸弹之后,就朝那边跑了。但因为当时情况混乱,还有烟雾和刺鼻气体扰乱判断,他们只能辨认出大概方向,至于常智博跑到路边之后,又是怎么离开的,那里是个视觉死角,他们看不到。”   薛芃顺着许臻的指向看过去,很快说:“我想过去看看。”   陆俨点头,转而道:“许臻,你跟薛芃一块儿过去,提高警觉,注意安全。”   许臻:“是,陆队。”   ……   薛芃和许臻很快朝常智博消失的方向跟过去,而陆俨就站在原地,再次回身看向废弃工地。   这整件事,看似顺理成章,却又透着莫名其妙的巧合,诡异得很。   毫无疑问的是,炸弹狂徒老林和常智博都具有反侦查的能力,一个在南区郊区藏身多日,躲避警方的追踪,而另一个则赶在警方之前精准的找到对方的藏身处,还在桥上扔掉手机,在最后一个监控附近将车扔下,改为步行,这都是为了拖延警方的行动。   那么问题来了,常智博是怎么知道老林藏在这里的?   难道是靠程崎的无人机跟踪么?   不,就算常智博知道炸死常锋的人就是老林,用无人机也是大海捞针,他只是一个人,没有警方的寻人系统。   思及此,陆俨目光向右边转移,那个方向就是常智博将车扔下的监控方向。   常智博把车停在那里,却没有回去取,除了不让警方在短时间内跟踪到他步行的路线之外,还是为了躲避老林的视线。   如果把车明目张胆的停靠在距离废弃工地最近的公路边,以老林的警觉程度,绝对会发现,不会放任常智博靠近而坐视不理。   常智博将近五十岁,而老林是四十出头,两人在身材上差不多,也都不是练家子,一旦发生正面冲突,常智博讨不着便宜。   而且在搏斗当中,老林因为熟悉小屋里的情况,他随手就可以抄起工具对付常智博。   但结果,却是常智博吊打老林,还一路将人追到外面空地上乱刀捅死。   要说致命的话,只要对准要害,一刀即可。   然而常智博不仅在要害上下了手,还在身体其他部位捅了许多刀,那都是为了泄愤,为了增加老林死前的痛苦。   还有一点,就刚才倒地的老林尸体来看,他并不是个孔武有力的人。   想来也是,这种一心扑在“技术”上的不法分子,和李圣杰那种靠力量取胜的杀手,一般是走相反路线。   当然这里面也有例外。   常智博的杀心是足够的,只是常智博凭什么认为他的实力足以吊打老林,只带着一把刀前去,就能将老林捅成马蜂窝?   显然,常智博不仅知道老林藏身的精准位置,连老林的实力也一清二楚,以常智博的行事风格,他动手之前一定会各方面考量,尤其是为常锋报仇一事,只准成功不准失败,他不会打无把握的仗。   常智博既然只敢带一把刀去,心里必然是有胜算的。   那么……这些“胜算”又是谁给他的?   ……   常智博坐的车就停靠在别墅后面的车库里,他下了车,跟着负责引路的保镖,一路从后门进入别墅。   这个时间,所有宾客都在前院。   而在一楼的书房里,霍骁正在等他。   常智博进了门,只看了一眼站在书房中间微笑的霍骁,也没理他,就当着霍骁的面,将身上携带的塑料瓶、硫酸等物放下。   然后,常智博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拿出纸巾,擦过头上的汗,又将纸巾团成一团,扔在桌上。   霍骁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这一幕,却没有露出半点不悦,好似并不介意,只是说:“按照辈分,我也应该叫您一声常叔叔。我原本还想着,您不会接受我的帮助,没想到您非但接受了,还愿意来这里。”   常智博似是笑了一下:“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我想找的只有一个人,前面那些‘大’人物,我不会动。”   霍骁也跟着笑了:“什么大人物,跟您比起来,他们不过是蛇虫鼠蚁,污秽之辈。”   常智博:“你的废话还真多,跟你父亲一样,只会虚的。”   一提到霍廷耀,霍骁笑容淡了,垂下眼,并不接茬儿,只是眼底风起云涌,瞬间汇聚了戾气,却又在瞬间消散。   常智博将这细微的变化看在眼底,说:“未来,你们霍家还要面临很多声讨,网上呼声那么高,我看你们要早做准备。”   “的确,真是焦头烂额。”霍骁抬眼,问:“常叔叔有什么高见?”   常智博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将手伸进敞开的外套,像是在摸什么东西。   霍骁的眼神跟着挪到那里,盯着,脸色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紧绷。   常智博却很轻松,很快将那东西拿了出来,却不是武器,而是一个打火机。   霍骁脸色稍霁,看着常智博将打火机放在桌上,并向前推了一下。   打火机滑过桌面,来到霍骁眼前。   霍骁抬起眼皮,淡笑道:“我出过很严重车祸。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戒烟了。”   常智博却答非所问:“你应该知道,这次的局,你父亲跑不掉,他死定了。”   霍骁神情一顿。   常智博继续道:“在他受到惩罚之前,他还有时间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他欠人的债,一定要还。”   霍骁扬了下眉梢,故作装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常智博却说:“要是你还念及情分,就会错过这个机会。我想这件事与其交给外人来做,他会更愿意让你来动手。”   一阵沉默。   霍骁忽然开口道:“你要的人就在后院,他已经昏迷了,保安我也调开了。趁着所有人都在前面,你带他走吧。”   常智博没有接这茬儿,而是说:“你甘愿让他操纵你的人生,夺走本该属于你的一切,而他留给你的,只是一个优秀孝顺的儿子人设。”   霍骁笑了:“无论您怎么说,我都不会弑父的。”   常智博接道:“要报复一个人,有的是比杀人更残忍的方式。”   霍骁看似不在意的问:“哦。比如呢?”   安静几秒,常智博慢悠悠笑了,他在霍骁的眼里看到了好奇、渴望,还有一丝小心压抑的迫不及待。   可常智博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神扫向桌上那个打火机,说:“那是薛奕托我交给你的,里面刻着你的名字。”   霍骁一愣,很快将打火机捡起来,弹开盖子,很快就在盖子里发现H.X两个英文字母。   那既是霍骁,也代表了霍、薛。   霍骁立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就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打火机,手指轻抚着上面的花纹纹路。   而常智博也在此时坐下,拿起桌上的材料,开始组装起来,嘴里不紧不慢的落下答案:“至于你刚才的问题,要让一个‘大’人物生不如死,莫过于将他这辈子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到头来一场空,那大概比死还痛苦吧。”   霍骁垂下眼,将打火机放进裤兜,吸了口气,低声问:“为什么隔这么久,才给我。”   “这也是薛奕的意思。”常智博说:“她说,等到了最后,如果我见到你,你还是个人,你还记得她,就把这个给你。”   ……   另一边,薛芃也顺着公路边一路小跑,来到常智博最后消失的地方。   这里同样是公路,但是旁边有个十字路口,车辆如果在这里停靠,未必要从他们过来的方向,还有三个方向可以选择。   薛芃停下来歇了口气,随即就用手电筒照着地上的车胎痕和脚印,试图寻找和常智博有关的痕迹。   直到在前面几米处,手电筒找到一块轮胎的摩擦痕,是车子快速原地掉头产生的痕迹。   因为这里靠近工地,所以公路上尘土比较多,更容易留下痕迹,而就在那掉头轮胎痕附近的路边处,还有几个脚印。   那脚印沾着一点湿润的污泥,掉下来的泥土还呈现鞋底的花纹,而且还没有干,很新鲜,说明人刚离开不久。   薛芃蹲下来仔细辨认,又顺着脚印的反方向看过去,正是对着废弃工地那头,中间要穿过一片杂草丛,杂草中间的土地会比较湿润,如果踩的深,走得急,的确会带出来一些泥土。   薛芃站起来,说:“就是这里,他是从这里上车的。”   许臻上前,看了眼地上的痕迹,又顺着车胎痕往后看,随即拿出手机看定位地图,说:“那边就是别墅区。”   薛芃一怔,飞快地转身,顺着许臻的指向,看向空无一车的公路尽头。   她脑海中也飞快的闪现出无数个念头,心里跟着一紧,出于本能,拿起对讲机,对陆俨说:“陆俨,常叔叔去了别墅区!”   ……   几乎在同一时间,陆俨也发现了同样一件事,正准备叫薛芃和许臻回来,就听到薛芃的声音。   陆俨立刻叫上一队人,上车跟他走,同时留话给夏铭,将现场交给他,其余的人要去别墅区执行第二段任务。   不会儿,陆俨的车就停靠在薛芃和许臻的面前,两人立刻上车,刚坐稳,车子就飞速行驶。   跟在后面的警车也相继鸣笛,一路示警。   薛芃第一句话便是:“有人接应常叔叔。”   陆俨沉着脸,盯着眼前的路,回应道:“而且还将老林的行踪泄露给他,他是有备而来。”   许臻这时问:“可是,如果韩故真这样做了,那不就等于把自己也暴露了吗?”   “不是韩故。”   薛芃和陆俨异口同声。   停顿了一秒,薛芃说:“肯定是其他人,而且此人一直躲在暗处,还能探知老林的藏身处。”   “不止。”陆俨接道:“他还能放外人进别墅区,趁着宴会时众人没有防备,对冯齐正下手。”   薛芃吸了口气,立刻拨打韩故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终于接通了,薛芃也按下免提键。   韩故:“喂。”   薛芃稳住心神,问:“现在冯齐正还和你在一起吗?”   韩故:“不在,几分钟之前他离开了,霍先生找他。”   霍先生?   薛芃问:“哪位霍先生,霍廷耀还是霍骁?”   韩故明显一怔:“这我不知道,过来的服务生只说‘霍先生’,这种事我们通常不会多问。不过找冯齐正的话,应该是霍廷耀。”   说到这,韩故也升起疑惑:“我好像听到有警笛声,你们要过来?”   薛芃深吸口气:“韩故,这件事很重要,常叔叔应该是去别墅了,尽快找到冯齐正,我们很快就到!”   韩故轻叹道:“就算他过来,也进不来大门口,这里的安保系统……”   只是刚说到这,韩故却忽然顿住了,好似发现了什么。   薛芃忙问:“怎么了?”   韩故的语气变了:“刚才提到的两位‘霍先生’,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他们在一起,但是不见冯齐正……电话别挂,我过去问问。”   韩故边说边拿出蓝牙耳机戴上,然后将手机收进兜里,抬脚走向霍廷耀和霍骁。   这边车里,三人也是屏息以对。   很快,就在一阵说笑声中,听到了韩故的声音:“霍先生,刚才冯律不是和您在一起么?正好,我这里有点急事要找他。”   隔了几秒,霍廷耀的声音传来:“齐正?没有啊,我们没在一起。”   “抱歉,大概是我搞错了了。”韩故看了看霍廷耀,又转向霍骁,“刚才有服务生说,是霍先生找他,我还以为……”   接着,霍骁也回应了:“奇怪,我和父亲都没找过他,我们刚才一直在一起。”   韩故仍在笑,心里却是一紧:“哦,是这样。”   ……   这之后的事发生得很快。   不到三分钟,支队的警察就相继来到别墅区外,和门卫做了交涉之后,迅速放行。   警车一路穿过半个别墅区,来到霍家的别墅前,鸣笛声很快惊扰了别墅里的宾客们,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直到陆俨一行人进了别墅,只见大部分宾客都集中在花园里,众人表情惊愕,而霍骁和韩故也来到跟前。   霍骁脸上挂着礼貌的浅笑,十分有疏离感,他扫过陆俨身后全副武装的警务人员,问:“陆警官,请问有什么事,需要诸位这个时间造访。”   陆俨淡淡道:“特殊情况,我们怀疑有不法之徒闯入,需要紧急搜查,请您配合。”   陆俨出示证件后,面无表情的扫过众宾客,随即朝许臻示意。   许臻意会,立刻将警员分成几批,留下一批人在花园里搜寻可疑人物,余下的就要进别墅里搜。   很快就有安保人员出来阻挡。   陆俨又朝霍骁看来。   霍骁没有让安保人员离开,只是看向韩故,就听韩故问:“请问陆警官,诸位是否有搜查令?”   陆俨还是那句话:“我说过了,情况紧急,我们需要你们的配合。”   韩故接道:“陆警官,你应该知道,如果这栋房子的主人不允许,你又没有搜查令或逮捕令,就这样进屋搜查,这种行为是私闯民宅,我们是可以维权的。”   到此,双方的官腔算是打完了。   陆俨上前一步,气势逼人,眸色深沉,只说:“多谢告知。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你们继续阻止警方办案,待会儿若有任何事情发生,后果自负。现在,请你们配合我们工作,将冯齐正律师请出来。”   而就在双方交涉的同时,薛芃也透过人群,仔细寻找冯齐正和常智博的人影。   可惜,一无所获。   非但如此,就连霍廷耀都不见了。   韩故闻言,很快来到霍骁旁边,低声说:“情况不太对,霍先生,三思。”   霍骁皱了下眉,隔了几秒,对身后的保安说:“去找冯齐正,让他出来解释清楚。”   保安:“是。”   保安飞快地转身,正要往屋里走,这时就从主屋的后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是冯齐正!   几乎同一时间,陆俨也快速跑向声源,同时下令:“留下一半人,其余跟我来!”   警员们立刻跟上,余下的人由许臻负责,守住现场。   惨叫声就发生在后院,距离不算远,绕过主屋就能抵达现场。   陆俨等人来到后院一看,就只见十几米外的地方似乎有道人影,嘴里还发出惨叫声,听声音就是冯齐正。   而冯齐正此时还在喊着:“救我,救命……”   只是四周有很多灌木丛遮挡,后院的照明灯也不知被谁关掉了,一时难以看清现场。   配枪警员试图靠近,这时,就听到冯齐正的方向发出一道沙哑的声音:“别过来。”   紧接着,就有一个塑料瓶子扔到地上,朝这边滚了几米。   薛芃就着手电筒的光线看到瓶子,叫道:“都退后!掩住口鼻!注意防护!”   所有人迅速往后退,手持盾牌的警员冲上前。   与此同时,瓶子也在地上爆开,里面液体飞溅,浓重刺鼻的烟雾跟着冒出来。   直到烟雾散去,霍骁和韩故也来到后院,就在警察队伍的后方。   霍骁立刻让保安去开灯,却发现灯被人做了手脚,于是只好启用备用设备。   不会儿,后备电源启动,灯亮了。   众人也终于看清前方,那坐在灌木丛中间的人,正是冯齐正。   而此时的冯齐正,他正被绑在椅子上,已经面目全非,不仅面部大面积被腐蚀性液体烧伤,器官和皮肉组织已经发生碳化,呈现红色和黑色,其中一只眼睛也已经遭到损毁,另外一只眼睛也被气味熏得睁不开。   不仅如此,冯齐正身上还有多处烧伤,原本考究的灰色西装同样遭到腐蚀,破烂不堪,那些液体腐蚀完布料,又渗入皮肤。   冯齐正嘴里叫着:“救我……”   但那声音并不明显,还时不时伴随几声剧烈的咳嗽。   因为灯光的照明,坐在椅子上的冯齐正和他身后的人的影子,也都投射在旁边的地上。   所有人都看到了,薛芃也看到了。   薛芃张了张嘴,很想高喊一声“常叔叔,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可是那声音却卡在她喉咙里。   常智博已经踏上了不归路,他要用他自己的方式结束一切。   他宁愿死,也不会再去坐牢,更不会听到警方的喊话,就选择收手。   死和法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场内沉默了几秒。   直到陆俨深吸一口气,扬声说道:“常智博,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放下武器,举起双手!”   不会儿,冯齐正后面就缓慢的站起一个人,正是一身狼狈的常智博。   那明亮的等打在常智博身上,照见了他脸上和身上的血污,以及他手里拎着的几个塑料瓶。   常智博望向这边,沉在血污中的脸,只有那双眼睛是亮的,可那眼睛充满着血丝,像是从地狱里走过一遭。   随即,就在所有枪口的对准之下,常智博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他手里的塑料瓶子,也因为这番动作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风动了,吹过常智博的头发、衣服,和那些瓶子。   常智博闭上眼,在冯齐正绝望的嘶吼声中,他微微笑了,同时松开手里的瓶子。   瓶子落下。   枪声响起。   常智博被击毙了。   瓶子也掉在地上,相继爆炸。   飞溅的液体,刺鼻的烟雾,迅速将常智博和冯齐正笼罩,冯齐正的叫声也很快被淹没。   一切,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17 12:00:00~2021-02-1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620109、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艳归康 70瓶;喵嗷喵 13瓶;芋圆啵啵 6瓶;笨鸟、纳棠、flora、熊(ー_ー)!! 5瓶;我爱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32   当一切尘埃落定, 冯齐正已经死于连环硫酸炸弹。   冯齐正还维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倒在地上的则是常智博,眼下已经变成两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季冬允和支队后续人马赶到时, 霍家的别墅已经被封锁。   这样的场面,即便是季冬允也是第一次见。   冯齐正的尸体没有一处完好, 浓硫酸的腐蚀是需要时间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推移, 如今尸体已经出现了大片碳化,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露出骨头, 而那些硫酸液体还在慎入。   很快, 支队众人开始工作。   季冬允和冯蒙、孟尧远等人, 就负责第一案发现场的检验, 而薛芃和程斐等其他技术员, 就进主屋取证。   外面, 所有宾客都被暂时圈在前院, 接受警方的询问。   主屋一楼的大厅, 就成了临时询问点,而陆俨和许臻, 此时正在询问霍骁和韩故。   薛芃在一楼取证后,经过几人, 抬眼间, 刚好扫过霍骁和韩故的侧脸。   薛芃注意到,韩故放在膝盖上的手, 指尖正在微微用力, 而他神色严肃,还在暗中调整着呼吸。   换做旁人,或许会以为他那是紧张, 薛芃却能明白,那他是在小心克制情绪。   虽然警方已经知道韩故和常智博有很多牵扯,但是韩故参与ST组织行动的事,到目前都没有真凭实据,所以韩故自知不能暴露,还得装作局外人的模样。   在过去十年,韩故和常智博既是长辈和晚辈,也是朋友,更是合作伙伴,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心中必然对对方十分信任,因为像是这样漫长的复仇计划,根本不允许有人开小差,一旦稍有分歧,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换句话说,他们是彼此精神上的支点,也是ST组织的两根顶梁柱,如今一个支点塌了,另一个心里必然不会好过。   薛芃站在那里观察了韩故片刻,吸了口气,又将目光扫向霍骁。   相比韩故来说,霍骁就平静多了,他是真的不紧张,而且在回话时,唇角还时不时扯出礼貌的微笑。   那微笑虽然是点到为止,可是在这一刻,却额外的扎眼。   如今在前院那些宾客,他们虽然都没有见到常智博和冯齐正同归于尽的现场,却也是人心惶惶,没有人笑得出来,所有人脸上闪现的都是惶恐、忐忑,既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又生怕和自己牵扯上关系。   哪怕霍骁此时忘记了保持礼貌,就和那些宾客一样,慌乱、无措,担心这件事会牵连霍家,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   可他偏偏没有这样。   薛芃眯了下眼,很快脚下一转,走向书房的方向。   书房的门半开着,程斐已经在里面了,他正趴在地上小心寻找物证。   而薛芃一进门,就下意识皱起眉心,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薛芃放下工具箱,蹲在地上,用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触地面,发现地板上还有一些残留的白色痕迹。   薛芃又拿出棉签,在地板的缝隙中划了一下,沾起一点没有完全干涸的液体。   程斐听到动静,就着趴坐的姿势回头,说:“这屋子被人清洁过,应该不久。”   薛芃点头:“是消毒水。”   程斐指向茶几,还有沙发,接道:“是啊,连桌子和沙发都擦过了,这种真皮家具,还有这种地板,禁得住消毒水吗?”   “如果是因为情况紧急,来不及找专门护理家具和皮具的产品呢,用消毒水就是最好的办法,还可以有效破坏痕迹。”薛芃淡淡说道,转而问:“有没有提取到脚印?”   程斐说:“屋里的都擦没了,但是在门外提到多组脚印,来来回回比较乱,其中一组一直延续到杂物间那边,而且还留下白色痕迹。”   程斐边说,边将提到的脚印照片传给薛芃,薛芃将照片放大,从鞋底的花纹分辨出几个关键信息。   这是比较常见的男士皮鞋鞋底,白色痕迹应该是干涸后的消毒液,可见当时清理书房太过匆忙,稀释的不够彻底,消毒液成分比较多,这才会留下白色痕迹。   这一点也可以从这屋里的气味证实。   今天出现在这栋别墅里的人,除了霍家人、宾客、服务生,就是保镖,所有人都穿着皮鞋。   以宾客们的身份,是不太可能跑到杂物间拿消毒水清洗书房的,能做这种事的多半是服务生和保镖。   还有,鞋底的花纹虽然常见,却很少出现在高档皮鞋鞋底,应该是平价鞋,这也比较符合服务生和保镖的身份。   思路到这里,薛芃立刻将照片传给陆俨,同时说:“有人用消毒水清洗过书房,这组鞋印应该就是那人留下的。”   ……   大厅里,陆俨收到照片,先是不动声色的抬了下眼,略过正在询问问题的许臻,和礼貌回答的霍骁,以及垂眸不语的韩故,随即又看向前院众人。   然后,陆俨起身,和其中一名警员交代了几句,很快,警员和技术们就开始行动,拿出工具开始采集所有人的鞋底样本。   陆俨面无表情的折回,落座后,就听霍骁问:“陆警官,是不是有发现了?”   陆俨抬眼,没有回答,而是说:“霍先生倒是很关心调查进展。”   霍骁微笑道:“事情是发生在我们霍家的私产,我自然会怕受到影响。”   陆俨目光笔直,注视着霍骁虚伪的笑容:“既怕受影响,怎么之前在安保上还会出那么大的漏洞?让所有人都集中在前院,后面完全空置,这岂不是给外人制造机会。”   霍骁从善如流的应对:“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想。这个小区的安保一向到位,就算是夜不闭户,也不用担心歹人入内,我哪里会想到,门卫会将不法分子放进来闹事呢?而且今晚来的客人都是江城的知名人士,大家集中在前院是因为我父亲有话要讲,所以保安和服务生也都调到前面,这也是为了大家的需要和安全考虑。”   “哦,你父亲。”陆俨接道:“出事之后怎么没见到他,他去哪儿了?”   霍骁:“在你们来之前,他就坐车离开,走的是地下车库,和你们刚好错过。”   这还真是刚好。   陆俨没说话,眼尾扫向始终未发一言的韩故。   霍骁也跟着侧过头,对韩故说:“对了,韩律师,你之前不是说有个服务生找冯律师么,还说是奉了‘霍先生’的命,待会儿你可要仔细辨认,尽快帮警方把那位服务生找出来。”   韩故一顿,只道:“是,霍先生。”   陆俨淡淡扫过两人,对这出戏码并未置评,再一转眼,就见到薛芃拿着提取足印的工具走到跟前。   薛芃和陆俨对视一眼,遂转向霍骁和韩故,说:“我要提取两位的鞋印,请两位配合。”   说话间,薛芃在韩故旁边蹲下,将胶纸铺好。   韩故没有言语,脱掉鞋,交给薛芃,等薛芃提取完,再将鞋子还给他。   霍骁见状,又朝前院搜了一眼,果然,所有宾客、保安和服务生,都在配合警方提供鞋印。   轮到霍骁时,薛芃换了个方向,拿出新的胶纸,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   直到霍骁目光落下,扫过身着防护服,且戴着口罩的薛芃,问:“听你的声音,你是薛芃?”   薛芃抬起眼皮,眼神冷淡,和霍骁对上。   霍骁将鞋脱下,递给她,又问:“为什么要提取鞋印,我们不是嫌疑犯。”   薛芃没接话,只低头做自己的事。   陆俨回道:“霍先生不必紧张,这只是调查的一个环节,如果您没有嫌疑,这一点我们很快就能证实。”   霍骁转过来,说:“我不是紧张,只是好奇。陆警官似乎对我有成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我还是校友。”   说到这,霍骁又看向薛芃:“这位薛警官的姐姐,还曾经是我女朋友。”   薛芃动作一顿,将鞋还给霍骁,收拾好工具放回箱子里,这才起身,居高临下的扫过他,随即对陆俨说:“一楼的取证已经在收尾了,我们需要上二楼,取证过程可能会触及房屋主人的隐私和个人财物,需要主人在场。”   陆俨点了下头,对霍骁说:“霍先生,你也听到了,希望你配合。”   “又是这句。”霍骁笑了下,却并不走心,“好,请跟我来。”   ……   一行人很快上了二楼。   穿过走廊时,陆俨的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是夏铭发过来的:“老林这边的现场我们已经勘察完毕,准备收队回去。刚才局里传来消息,说艾筱沅已经待满四十八小时,艾筱沅也多次问过,什么时候可以让她回家,要是没有合理理由,我们只能放人了。”   陆俨站住脚,等薛芃等人越过拐角,他这才快速给夏铭回了一条语音:“留住她,我晚点会过去。”   等陆俨跟上前面的人,却见拐角的另一边,薛芃立在走廊的一侧,看着墙上的一幅照片,站住不动了。   再往前,霍骁正在和许臻交代每一个房间的用途,同时说:“我和父亲都很少在这边住,这栋房子的用途就是召集朋友们聚会,所以这些房间偶尔会提供给客人留宿,请随意。”   陆俨扫过一眼,来到薛芃旁边,和她一起看向墙壁上的照片。   薛芃忽然停下来,一定有她的道理,也许是发现了什么。   陆俨正想到这,就听薛芃低声说:“我看到了我姐姐。”   她同时抬手指向照片里的人。   陆俨先是一怔,随即定睛看去。   照片里有几个人,有男有女,全都身着华服,而且带着面具,像是在一个化装舞会上。   场地就是这栋别墅,大环境和结构都没有变,只是后来在装修上略微调整了一下,起码在照片中的某些装修风格,放到今天已经过时了。   至于服装,那也是十年前的风格。   至于薛芃指向的人,如果不细看,会以为那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并非还不到十八岁的薛奕。   薛奕站的位置距离镜头比较近,能看清楚她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她手里还端着一杯酒,正在对旁边的男人微微笑着。   而男人看年纪和身材、身高,以及露出来的脸来说,应该就是霍骁。   薛芃放下手,拿出手机,将照片拍下来。   这时,霍骁走了过来,说:“如果感兴趣,这张照片我可以送给你。”   薛芃将手机收好,看了他一眼:“不用了。”   随即抬脚越过霍骁,进入前面的房间,开始取证。   这时,陆俨也扫过周围的其他照片。   这走廊里挂了许多照片,每一张都是宴会的抓拍,记录着这栋别墅里举办的每一次辉煌。   霍骁说的没有错,这栋房子只是用来办“聚会”的,霍家人不会在这里过夜,自然也就不会留下私人物品。   陆俨收回目光,转身看向霍骁。   霍骁依然保持着笑容,疏离、礼貌,戴着厚重的表情面具,这一看就是经过长期训练的。   陆俨忽然有些好奇,难道这个人从小就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管理么?   而就在陆俨审视霍骁的同时,霍骁也发出疑问:“请问,陆警官在看什么?”   陆俨的神色和语气都很平和,但说话内容却是“锋利”的:“要不是看两位霍先生容貌相似,我真怀疑你们不是一家人。”   这所谓的两位“霍先生”,其中一个自然是霍骁,另一个也许是霍廷耀。   但也可能指的是霍雍。   霍骁眼神有一瞬间的停顿,说:“是么,可我总听人说,无论是在长相,还是在性情上,我都很像我父亲。”   陆俨似是笑了下,却很冷:“霍先生误会了,我说的不是你父亲,而是令弟。”   霍骁的笑容消失了:“他啊。陆警官会有这种疑问也不稀奇,我们的性格的确是南辕北辙。”   陆俨却是话锋一转:“霍先生之前到警局报案,还提供了一段录音。如果录音为真,霍先生一年多前遭遇的车祸,确实很可疑,我们已经在调查了,也一定会全力找出幕后真凶。”   霍骁应了:“多谢陆警官,多谢人民警察。”   “应该的。”陆俨脚下一转,正要走开,可是刚迈出一步,又停下了,说:“说起来,我记得令弟也遭遇过两次绑架,第一次是发生在他少年时,而且霍家没有报警处理。不知道霍先生对那件事还有印象么?”   “嗯?”霍骁没有看向陆俨,而是将双手插进裤袋,状似无意的问:“怎么陆警官会对这件事感到好奇?”   陆俨说:“哦,因为我们现在掌握到一些有力证据,发现十年前令弟的绑架案,竟然和霍先生你之前遭遇的车祸之间有关。”   “怎么会呢?”霍骁转过来,微笑着对上陆俨,“会不会是搞错了。”   这一刻,霍骁是自信的,也是自负的。   然而经过一晚上的你来我往,陆俨已经从最初的怀疑,到眼下完全肯定,霍骁的这种自信、自负,全是来自于他滴水不漏的演技。   在经历晚上的巨变之后,霍骁还能如此淡定、冷静,这当然和他长久以来练习的装相有关,但这里面还有另一层原因,就是霍骁比所有人都提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当然,这只是推理上的结果,最终还是要面临一个问题——证据呢?   也正是因为这个问题,陆俨才终于明白,霍骁不只是在装腔作势,他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确保自己不会被揪出去,才会如此“坦然”,跟真的无辜一样。   而就在刚才,陆俨经过试探,发现在出其不意的提到霍雍时,霍骁会出现一瞬间的厌恶,那是深入骨髓的,洗不掉,盖不住的颜色。   就好像有的人谈到钱就自卑,有的人谈到容貌和身材就焦虑一样,这种本能反应会在一瞬间冲破演技的围墙,露出端倪。   也就是在这一刻,陆俨平静的扫过霍骁的眼睛和表情,在霍骁又一次筑起堡垒之后,他刻意停顿了几秒,忽然问道:“霍先生认识刘吉勇么?”   霍骁的微表情瞬间变了,肌肉和唇角走向,都有细微的调转。   但很快,他就掩饰过去,说:“当然认识,他是我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   陆俨:“哦。”   只一个字,陆俨就不再说话,依然是淡漠的眼神。   隔了几秒,霍骁等不及了,问:“怎么突然问起他?难道刘吉勇和我的车祸有关?”   陆俨只扯了下唇角:“在没有得出明确结论之前,我们的调查范围和细节,暂且还不方便向您透露。”   霍骁一顿,那感觉很不舒服,好似那答案即将破土而出,却被人一脚踩了回去。   可他还是强行忍住了,说:“是我不该问。”   不想,陆俨这时又道:“对了,刚才我的同事说,楼下书房之前有人用消毒水清洗过,请问是怎么回事?”   霍骁倒是没犹豫,说:“先前有个客人喝醉了,找洗手间,却走错了书房,还在里面吐的到处都是。这房子的管家就立刻让服务生去打扫了。”   “原来如此。”陆俨没有刨根问底,却好似心里有数,他只是对霍骁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   这反而和霍骁的预期不符,他看着陆俨笔直的背影,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   半晌,霍骁也下了楼,扫过前院逐渐变少的人群,心里却还在惦记着刚才的对话。   他心里很清楚,陆俨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到刘吉勇,更不会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就说车祸和霍雍的绑架事件“有关”。   这两件事任谁一听,都觉得不可能有关联,毕竟中间相差了九年,所以陆俨一定是掌握了某些蛛丝马迹。   还有刘吉勇,他如今正在坐牢,是因为他杀害沈志斌的案子。   可是按照正常逻辑推断,之前刘吉勇被捕归案之后,应该什么“多余”的都没说才对,他应该已经把所有内情都扛下来了,否则警察一旦从他口中得知,他杀害沈志斌是被人指使,不得不做出的选择,早应该找到霍家才是。   然而至今为止,警方并没有找过霍家。   霍骁垂下眉眼,这一点有些想不通,刘吉勇到底说没说,还是说,他只说了一部分,保留了一部分,或者是刘吉勇说了,只不过因为没有确实证据,那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所以陆俨就选择“按兵不动”,特意来试探?   霍骁的这番思量,还真应了那句话,聪明的人烦恼多。   多思,自然就会多虑。   而此时的他,正在多虑。   直到片刻后,韩故来到跟前。   霍骁从刚才的“担忧”中醒过神,抬眼对上韩故,第一句便是:“如果我说,警方已经掌握了一些十年前霍雍被绑架的端倪,而且我怀疑是从刘吉勇口中得知的,你有什么好建议?”   韩故明显一愣,嘴唇动了动,遂用余光扫向不远处的警察和宾客,遂背过身,找了个别人看不到口型的角度,问:“是谁说的,陆俨?”   霍骁闭了下眼,同时轻轻颔首。   韩故皱眉想了想,说:“我个人以为,还是按兵不动的好,就算是刘吉勇说的,也不宜冒进,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霍骁扬眉:“留着这个人,继续在背后散播对我不利的话?”   韩故说:“警方的逻辑是,如果真与霍先生无关,那霍先生理应不明白那些话的意思,那么就会什么都不做。相反,只有心虚的人才会想到去灭口。要是刘吉勇在牢里出了什么事,以他和这些案件的利害关系来看,警方一定会彻查。这样反倒会打草惊蛇。”   安静了几秒,霍骁仔细思考着韩故的建议,随即说:“彻查也得有证据,现在唯一的人证就是刘吉勇,杀了他,才无后顾之忧。”   韩故的意见被反驳了,却没有继续劝说,只道:“我只是说了我的建议,具体要怎么做,还得看霍先生自己的意思。”   这件事无外乎就是两个选择,一个是韩故的意思,按兵不动,另一个就是霍骁的想法,杀人灭口。   当然两个选择也各有利弊,按兵不动就等于放任刘吉勇,要冒着将来他会成为人证的风险,杀人灭口的话同样有风险,不管事情成与不成,派去动手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另外一个“人证”,将幕后主使供出来。   而就在霍骁权衡间,韩故忽然问道:“对了,今晚……是怎么回事?”   霍骁醒了神,“哦”了一声,说道:“哦,是常智博找到我,说希望我帮忙找出炸死常锋的真凶。我就直接去问冯齐正了。”   韩故明显一愣,这个答案有些始料未及。   霍骁这时笑了下,说:“如果我让你去办这件事,冯齐正一定什么都不肯说,只有我亲自去,他才会给这个面子。他心里有数,霍氏下一任接班人一定是我,现在跟我对着干,对他没好处。而我也明确告诉他了,交出一条人命给常智博,就能永绝后患。他是聪明人,二话不说就把老林卖了。”   韩故消化完这部分讯息,转而又想到后续,接道:“可事实上,常智博要的不仅是老林的命,还有冯齐正。”   “嗯。”霍骁说:“冯齐正这个人,不会为我所用,留着他对我,对你都是障碍,现在这件事既可以让常智博报仇,也可以清楚障碍,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么?   还不是借刀杀人。   韩故没接话,只是闭上眼,深呼吸。   “不过我没想到常叔叔会选择同归于尽,今晚的事,大家都不想看到。”霍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落下两个字:“节哀。”   就在这个瞬间,韩故垂下的双手渐渐握紧了。   但很快,又松开。   然后,韩故就听到霍骁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多不抽烟了,这会儿突然想来一根,你呢,要不要一起?”   韩故睁开眼,眼里已经恢复平静,对上霍骁似笑非笑的脸,说:“霍先生忘记了,我呼吸道一向不太好,不能碰烟草。”   霍骁恍然:“哦,对,我这记性,醒来后就不太稳定。”   说话间,霍骁将手放下,重新放回裤兜,摸到了那个打火机。   手指抚过外壳上的纹路,眉眼垂下,心里也有了数,那里面的两个字母“H.X”,指的是霍骁,而非韩故。   韩故根本不吸烟,薛奕又怎么会准备打火机当礼物呢?   看来常智博在死之前,的确没有玩花样。   这打火机,的确是给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18 12:00:00~2021-02-1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inoswissfi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夜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哔了个哔 40瓶;一月 30瓶;moynama 20瓶;北觅不姓北、陌语花忆、泥泥的蛋蛋danny、reader、深百色、茗孜iii~lily、白日梦、大头头yx、summer 10瓶;喵嗷喵 8瓶;麋鹿、四时宴 7瓶;疯橙子、熊(ー_ー)!! 5瓶;wyannn 3瓶;璀璨、球形也是身材、笨鸟 2瓶;huluobo、流水人家、na、flo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33   支队经过一番彻查, 结果发现别墅后面的监控,已经被人破坏了,并没有录到常智博是如何进入的。   反倒是在事发之前一个小时,有一辆负责给霍家送酒水的小货车, 从大门口放行进来。   不过在别墅后面的路面上, 找到的车胎痕, 和老林被刺的案发现场附近的公路上找到的车胎痕完全一致。   就连车轮留下的泥土痕迹, 也相吻合。   也就是说,常智博是随着小货车潜入别墅的。   小货车送完酒水就回了公司,警方后来找到该公司,也找到负责送货的小货车,在车内提取到常智博的指纹和足印。   负责送货的员工, 也在自己家里被找到,带回支队接受问话。   而在别墅里, 经过一番排查之后, 已经找到曾经使用消毒水清洗书房的服务生, 并对其进行盘问。   服务生所言就和霍骁一致,称是有客人误将书房当成洗手间, 还在里面留下很多污秽之物,服务生就立刻进行清洗。   就这样, 霍家别墅的初步调查, 一直持续到凌晨后才结束。   支队所有出任务的同事,都要先回警局复命, 薛芃在内的技术们,更要尽快开始检验物证。   只是在返程之前,陆俨却将许臻叫到一旁,交代了几件事, 随即便改道,先去了南区分局。   ……   就在支队的人陆续撤离的时候,霍骁也回到了霍家大宅。   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按理说霍廷耀应该睡了。   只是霍骁还未进门,就从外面看到客厅亮着灯,进门后管家更是第一时间来到跟前,小声告知,霍廷耀在书房等他。   霍骁心里有数,有些事今晚是一定要交代的,遂脚下一转,去了书房。   书房里,霍廷耀只开了一盏小灯,正坐在昏暗处闭目养神。   霍骁开门的动静将他唤醒。   霍廷耀睁开眼,眼里浮现疲倦,脸上的纹路走向虽然显露了年纪,却依然能从轮廓分辨出,他年轻时的风采。   霍骁垂着眼来到跟前,站定了,说:“爸,你找我。”   霍廷耀安静的瞅着霍骁,眼神深沉且复杂,过了几秒,才指着对面的单人沙发说:“坐下说,把今晚的事交代清楚。”   霍骁坐下,抬眼间倒是坦然,全然没有霍雍见到霍廷耀的窝囊相:“您指的是,我为什么要出卖冯齐正?”   霍廷耀未露声色,只问:“你看不惯他?”   “确实。”霍骁回答的老实,“不过我不会因为看不惯就下手。”   “好,那是为什么,说说看。”霍廷耀说。   霍骁淡淡道:“理由有三。第一,冯齐正摇摆不定,我跟他要老林的资料,他二话不说就给我了,还对我表示,将来如果我能执掌霍氏,他希望能为我鞍前马后。”   霍廷耀听了,眉心细微的动了一下,那是厌恶。   冯齐正这样的说辞,也的确触及了他的禁区。   霍廷耀:“那第二呢?”   霍骁说:“第二,冯齐正告诉我,让艾筱沅监视我病房内动向的人,正是您。因为在我昏迷期间,霍雍曾多次对我出手,所以您就放了一个人过去,一旦有风吹草动就及时惊动院方。事后,艾筱沅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而且在我醒后,她还听到不少霍家的秘密,所以您就让冯齐正施点手段,令艾筱沅永远守住这些秘密。结果,冯齐正的做法,却将小事化大,这也是我不想再看到他的原因。”   霍骁话落,便看向霍廷耀。   但这一次,霍廷耀却没有说话,只以眼神示意他继续。   霍骁扯了下唇角,便继续说:“我知道,咱们霍家起家时,的确用过一些非常手段,干过一些不太光彩的事。冯齐正是个狠角色,打江山能有这样的人跟在身边,买通上下,□□,的确会事半功倍。但我知道您现在已经有意韬光养晦,行事低调,以前那些事您现在是绝对不会让他去做的。而且这几年,霍氏也投了不少钱为江城的环保事业和慈善事业,霍氏根基已稳,钱多的赚不完,未来需要做的就是经营好名声,才能越做越大,您自然也不会允许那些肮脏的勾当毁了这一切。”   就在霍骁说话间,霍廷耀也坐起身,用桌上的茶具冲泡了一壶茶,给霍骁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霍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可是您想低调,冯齐正却不想,他在立坤也做大了,没有人敢与之抗衡,他这几年也飘的厉害,所以您说要他去做些事,堵住艾筱沅的嘴,他用的方式却是以人命相挟。”   霍廷耀动作一顿,眉头皱了起来:“以谁的命?”   “艾筱沅的男朋友常锋,就是常智博的儿子。”霍骁说。   霍廷耀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霍骁见状,说:“哦,看来他连您都瞒着。”   很快,霍骁就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快速讲了一遍。   原来,在艾筱沅告诉冯齐正,她暗中窥伺霍骁病房的事,有可能被霍骁和韩故怀疑之后,冯齐正就按照霍廷耀的吩咐,安排艾筱沅离开江城,同时支付一笔报酬。   可艾筱沅偏偏为了多要一点“辛苦费”,在最后告知冯齐正,她听到霍骁和韩故在病房里说,车祸是霍雍所为,而且还是致敬霍廷耀年轻时的手笔。   自然,这些说辞都是冯齐正的转述,到底实情如何,只有冯齐正和艾筱沅两人得知。   重要的是,艾筱沅偷听到的内容,令冯齐正直接改变了主意,越过霍廷耀直接拿了注意。   尽管艾筱沅保证说,她接触霍家的一切永远不会对外说。   但冯齐正的思路是,空口无凭的保证,是不具效力的,如果只是吓唬一下艾筱沅,这种短暂的“威慑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   艾筱沅现在可以保证,将来也可以反悔,就算给了她钱,也保不齐她将来把钱花光了,再回头讨要。   在过去这二十多年里,冯齐正跟着霍廷耀,手上沾着可不止一条人命,也是什么人都见识过了,自然不会轻信艾筱沅的口头保证。   就在事发那天晚上,冯齐正和艾筱沅一起回了家,不仅动手打了艾筱沅,还告诉她,他已经让人抓了常锋,而且艾筱沅和常锋之间只能活一个,让艾筱沅做出选择。   艾筱沅哀求冯齐正,但冯齐正不为所动。   最终,艾筱沅便只得选了自己活下来,并且对冯齐正保证,会尽快离开江城,永远不再回来。   话说回来,其实冯齐正也可以选择将艾筱沅灭口,可是艾筱沅毕竟是慈心医院的护士,还一直在负责霍骁的病房,如果艾筱沅突然遭遇不测,难免会调查到霍家头上。   讲到这里,霍骁说:“若是在以前,我相信你不会反对冯齐正用一些非常手段,但如今是什么光景,眼下咱们霍家已经不同以往,他冯齐正还要玩的这么大。杀人就杀人,暗中进行就可以了,可他竟然还找了个炸弹狂徒来办。”   “还有,那天和常锋一起被炸死的人,就是那个李成杰,他过去是帮霍雍和康雨馨办事的。我知道您不高兴有李成杰这种人教坏霍雍,所以才让冯齐正去找人收拾他。可是冯齐正嫌麻烦,就将两件事一起办了。后来搞出这么大的烂摊子,难道要让霍家替他收拾么?”   霍骁一边说着自己的理由,一边观察霍廷耀的表情,其实在这之前,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霍廷耀会被他这番说辞说动,毕竟姜是老的辣。   这要是换做以前,在霍廷耀手段最毒辣的时候,霍骁自知他这些小动作,一定分分钟受到教训。   可是如今的霍廷耀已经今非昔比了,他“收山”了,要“洗白”了,自然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用挡我者死那一套。   这几年,霍廷耀已经开始走慈善家路线,等到累计几年的好名声,为江城为政府多做贡献,将来他还打算去申请做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   霍廷耀对后半生的规划目标非常明确,而韬光养晦就是最好的方式。   偏偏霍雍那个蠢材,在过去一年里搞出太多动静,把霍廷耀好不容积攒起来的政府人脉搅黄了不少,就连霍家如今投资的环保事业,也都被说成是伪善。   此前,霍骁就听韩故提过这一年来霍廷耀的动作,又见霍廷耀似乎对霍雍的死,没有过多的伤感。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霍骁才终于肯定,霍雍的死也是对霍廷耀的一种“解脱”——终于不用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连累了。   只是话说回来,霍廷耀如今改了路线,不再似多年前开疆拓土的决断,这样的转变乍一看是安全的,可靠的,但这也是一把双刃剑。   一个狠人,手脚都被束缚住了,想发狠也不敢,要作奸犯科还得顾忌形象,遇到一些事自然就难以施展,会瞻前顾后。   外人看霍廷耀,是荣耀半生的企业家,表面如谦谦君子,人设立的很稳。   可家里两个儿子看霍廷耀,那就是心狠手辣,表里不一的变态父亲,没人吃的准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愤怒。   若不是霍骁醒来之后,发现形势大变,又经过多日观察,恐怕还未必能抓准霍廷耀的脉搏。   直到霍骁落下两个要除掉冯齐正的原因之后,安静了片刻,见霍廷耀并未流露出怒色,反而还缓慢的点了下头。   霍骁心里一松,这才不紧不慢的将第三点说出来,而这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当然,还有第三,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爸,您也要有一个心理准备。”霍骁说:“常智博之所以会知道指示老林炸死常锋的人,就是冯齐正,应该是艾筱沅告诉他的。而就在前两天,艾筱沅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她很有可能会把冯齐正供出来。这可不是小事,冯齐正这种人首鼠两端,也不会甘愿为霍家牺牲,而且他最擅长在法律上玩把戏,保不齐就会将您不希望曝光的事,说出去做交换。”   “可这件事说穿了,都是他一个人自作主张,而这层意思我也跟常智博说清楚了,他也答应只要冯齐正和老林的命,所以我也是别无选择。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霍家,这也是您一直以来教我的。”   ……   同一时间,陆俨也开车来到南区分局。   夏铭等人回到市局之后,就开始着手研究炸弹狂徒老林的被杀案。   当然,这个案子基本上没什么悬念,凶手就是常智博,而且已经在同一天晚上被警方击毙。   只是这里面还有一些疑问没有解开,比如老林的藏身处,常智博是如何得知的?   陆俨见时间已经很晚了,而且此事不宜拖延,就得趁着今晚一并解决,决不能给霍家人“找补”的机会,于是刚踏进南区分局的门,就让夏铭尽快安排一名警员,和他一起给艾筱沅做询问笔录。   而这一次,也是最关键的一次。   这之后,陆俨在询问室里等了十来分钟,顺手整理出手里的资料,并和旁边的警员通了气。   直到询问室的门开了,艾筱沅被带了过来。   艾筱沅刚进门,就对上陆俨,脸上下意识流露出诧异,显然带她过来的警员没有告诉她,这次负责询问的人是谁。   再加上艾筱沅之前正在睡觉,突然被叫醒,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虽然意识到半夜突然询问有些非比寻常,但还来不及细想。   再看陆俨,神情肃穆,眼神淡漠,只扫了艾筱沅一眼,就指着对面的位子,让她坐下。   那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毫无情分可言,而且远比上次见面要来的冷漠许多。   艾筱沅心里一抖,人比刚才更清醒了些,尽管脑子还有点懵,却渐渐也想到了原因——能让陆俨大半夜过来,一定是常锋的案子有进展了。   艾筱沅坐下后定了定神,接过警员递过来的水,声音很虚的说了声“谢谢”。   只是刚喝一口,就听对面的陆俨说道:“现在是凌晨一点十分,大家的睡眠时间都很宝贵,只要你不绕圈子,我这里就会尽快结束,放你回去休息。明天早上,你就可以回家了。”   艾筱沅一愣,放下水杯时,手抖了一下。   接着,陆俨就进入正题:“就在今晚,常智博给薛芃打了一通电话。他在电话里亲口说,他是从你口中得知的,炸死他儿子常锋的真凶是受谁主使。然后,常智博就去找了负责安装炸弹的凶徒,老林。”   艾筱沅登时惊了,抬头看向陆俨,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想法都没了。   陆俨双手放在桌上,脸色出奇的冷,给了她几秒钟时间消化,说:“常智博,杀死了老林,后来就去了霍家的别墅,去找冯齐正报仇。”   说到这,陆俨站起身,从档案夹里拿出几张照片,走向艾筱沅。   艾筱沅的目光就随着他移动,脸色已经白如纸,这时也终于找回了语言,就那样抖着嘴,声音轻的快听不见了:“那,那常叔……现在怎么……样……”   陆俨居高临下的扫过她脸上的担忧和眼底的惊慌,将照片一张张摆在她面前的桌上,说:“这是老林、冯齐正以及常智博死后的照片,你辨认一下。”   死后?   艾筱沅低下头看向照片的同时,耳朵也接收到陆俨的话,直到她眼前焦距定住,看见了那三张照片里死者的惨状。   先是震惊,但还不到一秒钟,艾筱沅就做出最真实的反应。   她尖叫了一声,快速闭上眼,同时用手捂住眼睛,因为动作太大,太突然,还碰撒了水杯。   陆俨早有防备,快速将照片拿起来,随即扫向已经开始发抖的艾筱沅,说:“常智博杀死老林,用的是刀,而杀死冯齐正,用的是硫酸炸弹。他在最后那通电话里留了遗言,说他是为了给常锋报仇,除此之外再无所求。现在,请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只有我们尽快找到元凶,才能令逝者安息。”   陆俨撂下话,就将照片副本放在艾筱沅手边,还敲了两下,随即就回到位子前坐下。   而后许久,陆俨都没有动作,只是安静的等待艾筱沅恢复过来。   艾筱沅也确实缓了很久,在她好不容易止住身体的抖动之后,就发现手边摆了那几张照片。   她看过去一眼,有下意识别开,但因为心里有了准备,已经没有第一眼那么触目惊心了。   隔了几秒,艾筱沅又看过去,还将照片拿起来。   直到她翻到常智博那张,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告诉他……”隔了好一会儿,艾筱沅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之后,艾筱沅就一边哭着,一边将事情的始末讲述了一遍。   先前,她还害怕冯齐正,可眼下冯齐正已经死了,常智博也牺牲了,警方也掌握了证据,她自然也就没必要再隐瞒。   据艾筱沅说,她原本是被金钱打动,才被派去慈心医院的五楼,观察VIP房505的动向。   而一开始冯齐正将这个“工作”交给她时,也说了只需要盯着霍雍的动向,防止霍雍和昏迷不醒的霍骁一起太久,恐生变故。   艾筱沅想着,这“工作”很轻松,而且和她本职工作也没冲突,就是尽责而已,便答应了。   但是到了后来,霍雍死了,霍骁醒了,冯齐正又转交给新的“工作”给她,而且还承诺报酬会比之前的丰厚。   艾筱沅先前已经拿了不少,一听后面给的钱会更多,心里自然愿意。   而后面的工作,也无外乎就是监视霍骁,注意他醒来后都与什么人来往,都做了些什么事。   冯齐正也说了,这些只是出于父亲对儿子的关心,生怕儿子再出意外,却又不好在明面上找人看着霍骁,那只会引起他的反感。   这些说辞,艾筱沅最初是半信半疑的,然而就算有一点怀疑,也没有依据。   直到那天,艾筱沅偶然在病房门口听到霍骁和韩故的对话,他们提到了霍骁的车祸,提到了始作俑者霍雍和康雨馨,还提到说,那是霍雍再向霍廷耀致敬,因为这样的设计原本就是霍廷耀的“精心杰作”。   艾筱沅一下子傻眼了。   也就是在那同一天,韩故开始怀疑艾筱沅,艾筱沅也将这件事告诉冯齐正,冯齐正承诺说,会尽快安排她离开。   这话,艾筱沅相信了。   没几天,艾筱沅就收到了一笔报酬,她也向慈心医院递交了辞呈,打算做完交接工作就离开。   可到了晚上,艾筱沅被冯齐正叫去了KTV,说是要为她饯行。   事实上,那只是因为冯齐正不放心,要在她最放松警惕的时候,问出一些艾筱沅可能听到,却没有上报的内容。   果然,艾筱沅见钱已到手,冯齐正还表现的非常和善,几杯酒精下肚,就在冯齐正的试探之下,将那天在病房外偷听到的秘密说漏了。   其实就在那个当下,艾筱沅已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还立刻做出补救,又给冯齐正敬酒,又要给他跪下求放过。   冯齐正哪里肯放手?   那之后,冯齐正就抓着艾筱沅去了她家,在她家里对她拳打脚踢,还拨了一通视频电话,让她见到瘫软在椅子上,被人下了药,虚弱不能的言语的常锋。   那时候,常锋已经在铁皮屋里了,旁边地上躺着昏迷的李成杰,他身上捆绑着黑|火|药。   冯齐正给艾筱沅两个选择,要么常锋死,要么她死。   艾筱沅自然不肯选,一开始就跪在地上恳求冯齐正。   冯齐正也早就料到了,过了一会儿就让视频电话另一边的老林,将电话递给常锋,让他们对话。   艾筱沅拼命给常锋道歉,说都是她连累了他。   常锋却迷迷糊糊,好似能听到,却不能回答。   直到电话切断,冯齐正告诉艾筱沅,不要以为不做选择就会没事,从电话切断的那一刻起,老林已经开始设置气体炸弹装置了。   先将铁皮屋里的气体炸弹装置打开,锁上,封实,再将李成杰身上的黑|火|药设置好时间,这样的双炸弹无论是哪一个先爆炸,都会跟着出发另一个。   那威力,绝对不会留活口。   然后,冯齐正就将刚才的手机塞到艾筱沅手里,告诉她,只要她想通了,把电话拨过去,那么绑在李成杰身上的黑|火|药就会触发,就等于是她做了选择,是她杀了常锋。   艾筱沅吓了一跳,立刻将手机扔到一边。   可冯齐正却说,就算她不做选择,到了凌晨三点半,那黑|火|药倒计时结束,一样会爆炸,常锋一样还是死。   但是这个结果,不是艾筱沅选的,所以常锋死,艾筱沅也得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19 12:00:00~2021-02-2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杉杉杉杉杉杉 40瓶;深蓝妖孽 30瓶;故里甜甜、鈴花隨風揚、拜拜雪公主 10瓶;喵嗷喵 9瓶;superRu 5瓶;如人愚人、chen 3瓶;引羽、球形也是身材 2瓶;桃大王、huluobo、流水人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34   冯齐正说, 就算艾筱沅不做选择,到了凌晨三点半,黑/火/药倒计时结束,一样会爆炸。   而常锋死, 艾筱沅也得陪葬。   在那个时候, 要救常锋就只有一个办法, 就是艾筱沅选择舍弃自己, 那么等在外面的老林,会在三点以前打开铁皮屋,把常锋带出来。   那时候的常锋,还有救。   艾筱沅一下子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在最初的惊慌、恐惧渐渐落下后, 她整个人也哭的虚脱了,体力也快耗尽了, 就跌坐在地上,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心里越发的凉,人也渐渐冷静下来。   一开始, 她是不能接受这一切的,一直在逃避现实。   到后来, 理智恢复了, 人性里趋利避害的本能也回来了,就开始为自己考虑。   到了两点, 艾筱沅开始跟冯齐正“谈判”,问是不是只要做了选择,从此就不再伤害她,让她离开。   冯齐正笑着告诉艾筱沅, 只要艾筱沅打出那个电话,就算是她在胁迫之下选择了让常锋去死,也一样是犯了法,但也只有这样,他才不用担心艾筱沅将来会把她听到的事说漏嘴,他们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更重要的是,死的人是常锋,是艾筱沅生活中唯一爱她的人。   此后这一生,艾筱沅都将背负着愧疚感,因为那是用她的自私换来的。   试问,这样一个自私的女人,又怎么会出卖自己呢?   ……   故事讲到这里,陆俨的心境已经变了几番,尽管在来之前,他已经大约拼凑出故事的六成,可是在听到完整版本时,还是不免心惊、心凉、心寒。   可他能说什么呢?   谴责艾筱沅自私么,还是对她说,常锋对她要多上心,有多好?   这些话,艾筱沅比谁都清楚,多说无益。   到了这一刻,陆俨只问:“所以,你就打了那个电话。”   “是……”艾筱沅低着头,声音沙哑的说:“那时候,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三点半了,已经过时了。我是故意那么做的,就是想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万一将来常锋变成鬼回来找我,我也好告诉他,那时候就算我选了,也已经晚了,他也活不了了,我也是没办法,只能选择自保……”   就这样,艾筱沅抓起了地上的手机,将电话拨了出去。   而在那几个小时里,常锋身上的药效已过,他从椅子上滑下去,十分费力的爬到铁皮屋门口,想要离开。   就是因为这个动作,令常锋多活了两天,见到了常智博最后一面。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变故”,加重了艾筱沅的愧疚感。   艾筱沅后来接到了陆俨的电话,也被带到警局接受过询问,她虽然咬死了什么都没说,心里却一直在承受煎熬。   那后来的每一时每一刻,她都在犹豫、纠结,要不要把事情说出来。   可要是说了,她的人生也就完蛋了。   很有可能,她会在接受法律的制裁之前,先被冯齐正找人干掉。   艾筱沅承受着心理折磨数日,直到在她准备离开江城之前,常智博找到了她,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给她跪下,求她把实情告诉他。   到了那一刻,艾筱沅的愧疚感已经开始倾斜。   接着,常智博说,就在医院里,他见到常锋最后一面,常锋说自己很后悔,一直没有和父亲和解,一直在闹别扭。   而在最后,常智博问常锋,这件事到底和艾筱沅有没有关系。   常锋只说,希望常智博能原谅她,也不要为他报仇。   这句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艾筱沅终于被愧疚感压倒了,这才将来龙去脉告诉常智博。   听到这里,陆俨“啪”的一声,合上了档案。   他闭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里浮现出红血丝,而他看向艾筱沅的神,却没有半点同情。   陆俨站起身,走到艾筱沅面前,没有说一个字,只将她手边的照片拿回来。   然后拿起档案夹,对旁边的警员说:“笔录做好以后,连同这份文件,一起交给夏铭。余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警员说:“是,陆队。”   “陆俨!”   就在陆俨走到门口,将门拉开的瞬间,艾筱沅也突然叫住他的名字。   陆俨站住,就听艾筱沅说:“对……对不起……”   陆俨没有回,抬脚迈出门口。   那“对不起”,应该对常锋说,对常智博说。   可是到了这一刻,无论多少“对不起”,都没用。   ……   陆俨从南区分局出来后,在开车返回的路上,先给薛芃发了微信。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也不知道薛芃是不是还在加班。   微信发出不到十秒钟,薛芃的电话打过来了,听声音像是在户外:“你那边完事了?”   陆俨应道:“嗯,你呢?”   手机里响起开关车门的声音,薛芃说:“把要紧的事情都做了,明天还要忙一整天,今天先回去休息。”   陆俨想了下,说:“那不如去我的宿舍吧,距离市局比较近,还能多睡半小时。”   “我还以为你要回市局通宵。”薛芃一顿,又问:“巴诺的狗粮够么?”   陆俨:“和你想的一样,未来还有硬仗要打,今天不能熬太久。许臻他们后半夜也要休息,总不能一直连轴跟着转。至于巴诺,早上给它准备了两大盆,它吃到明天都够。”   薛芃打了个哈欠,车子离开市局:“那好,应该是我先到,待会儿见。”   陆俨:“待会儿见。”   电话切断,薛芃很快开车来到陆俨宿舍所在小区,将车停在楼下,熄了火儿,看了时间,就合上打算先眯一会儿。   今天以往相比,绝对是高强度作业。   晚上刚下班时,她和陆俨还去见了秦博成,从他口中得知,政府并不打算姑息养奸,各部门早已暗中调查,而秦博成还给了他们一个期限,希望在环保大使公布之前,掌握有力证据。   谁知后来常智博的电话就打来了。   再往后发生的事,就完全脱离了控制。   在过去,就算是再折腾的案发现场,薛芃自问也只是个局外人,可以冷静客观,不带私人感情的去处理,可是今天出事的是常智博。   常智博,那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虽然他做人做事有自己偏激的一面,可常智博和薛家的情分,却不会因这些东西而完全割裂开。   就在这一晚,薛芃的精神经历了几次大波折,高度紧张过,也高度紧绷过,如今松懈下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困意就止不住的袭来。   薛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好似刚闭上,梦就开始了。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很多东西,轰轰而过,就像是火车穿过隧道的声音,一节一节,带着常智博案件里的血腥画面,以及常智博最后交代的那些话。   他说,康雨馨知道方紫莹的母亲在哪里。   他说,希望她去帮忙领取常锋的骨灰。   他还说,请她给张芸桦带一句“对不起”。   梦到这里,薛芃似乎听到了震动声,还有“咚咚咚”的响声。   薛芃皱着眉,睁开,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整个脑袋都是晕的,懵的,那是太就没有睡觉,脑力严重透支的结果。   薛芃的反应也慢了半拍,顺着“咚咚”声转头一看,见到陆俨正站在窗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就贴在车窗上。   陆俨见薛芃看过来了,还指了一下她旁边。   薛芃这才发现,手机上有一通陆俨的来电。   薛芃打开车门,下了车,说:“你还挺快的,我就刚眯了一会儿。”   陆俨拉着她的手,抬脚往单元门里走,边走边说:“这都快三点了,路上不堵车,一下就到了。”   两人进了门。   薛芃还是有点发懵,刚才不睡还好,这一睡,如今醒了就跟没醒似的。   陆俨见她一脸困顿,就催她赶紧去洗澡,洗完了睡。   这要是换做普通的加班日,回家太累,大概也就不洗了,先睡饱了第二天再说,可是今天他们经历过两个命案的案发现场,身上沾了太多东西,还带着各种复杂的味道。   薛芃进了浴室,快速冲澡,洗头,等到洗完,才忽然想起来,这里没有她的换洗衣物。   薛芃用大毛巾将自己擦干,踏出淋浴间,正准备跟陆俨要一身衣服,却发现在外面的洗手台上,放了一身纯棉质地的男式睡衣,应该是刚才洗到一半时,陆俨拿进来的。   薛芃换上睡衣,将内衣裤顺手洗了,出来见陆俨正在厨房忙活,便问:“这么晚了还吃?”   陆俨说:“蒸个鸡蛋羹,咱俩分着吃,这一晚上都空着肚子,垫垫再睡。”   说话间,陆俨回身,刚好看到她手里洗干净的内衣。   薛芃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说:“那个,太脏了,我就洗了,我去晾起来……”   “等等。”   陆俨很快进了巴诺的那个屋子,翻了半天,翻出一台烘干机,在客厅插上电,又道:“用这个,明早就干了,晾在外面肯定干不了。”   薛芃好奇地问:“你怎么还有这个?”   陆俨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巴诺洗完澡不喜欢吹干,我就买了它,让它洗完澡在旁边趴一会儿,不至于感冒。哦,不过我每次都会擦干净。”   薛芃扯了下唇角,也没介意,将内衣挂在上面的杆子上,转而将看锅的工作接过来,让陆俨去洗澡。   等到陆俨洗澡出来,鸡蛋羹也蒸好了。   薛芃将鸡蛋羹分成两份,两人就一起坐在沙发上,呼着热气,一言不发的吃了。   常智博的死,在今晚对他们两人都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薛芃相信,陆俨和她心里的感受一样。   而越是如此,才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该不该谈,谈些什么。   有些东西堆积在那里,它很扎,很明显,但在某些时刻,没有人敢去触碰。   等到吃完宵夜,刷了牙,一切都很平静,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一个负责刷碗,一个去卧室铺床。   等到薛芃刷完碗进屋,躺上床,陆俨也顺手将床头灯关掉。   黑暗中,持续着沉默。   薛芃翻了两次身,明明很困,明明头都要炸开了,她知道很有可能明天会因为透支过度而偏头疼,可是这会儿却有点难以入眠。   在又一次翻身之后,薛芃忽然听到陆俨问:“睡不着?”   薛芃转过身,在黑暗中对上他:“嗯。”   两秒的安静,陆俨伸出手臂,将薛芃搂进怀里,一手顺着她后脑的发,低声说:“我也是,脑子里很乱。”   这一刻,再理智,再冷静客观的人,也需要消化,需要有一个接受现实的过程。   薛芃吸了口气,问:“刚才你去南区分局,见到艾筱沅了?”   “见到了,她也招了。”陆俨说。   对于艾筱沅的招供,陆俨没有过多描述,只捡了几个重点,将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   可薛芃听着,心里却是一阵惊,一阵凉。   薛芃也不知如何评价这整件事,这个人,如今一切都无法挽回,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许久过去,薛芃渐渐招架不住困意,在闭上之前,才回道:“我到现在都还觉得,今晚的事是一场梦,不是真的,那个人不是常叔叔……”   是啊,他们都希望这是一场梦。   即便到现在,再无回天之力,陆俨在精神上仍是没有完全缓过来。   就在几天前,他还在想,艾筱沅虽然有自己的缺点、问题,还有一些小毛病,但这些事情不至于惹出那么大的祸。   常锋的死,也许和她只是间接关系,也许只是赶巧了。   哪怕就是在南区分局,陆俨见到艾筱沅那张脸,听到她哭着道歉、忏悔,说出事情始末的时候,他仍是有些“懵”的。   那是一种无法相信的短暂逃避情绪。   就算用尽他所有想象力,他也想不到常智博和常锋,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他们的生命。   还有艾筱沅,她在整件事情当中,要严格来说也没做太出格的事,不过就是自私,不过就是贪了小钱。   可就是这些看似不起的小选择,串联到一起,意外酿成了常智博今天的选择。   想到这些,陆俨也闭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睡过去之前,他脑海中划过的,是很多张脸,有常智博、常锋,也有霍骁、霍廷耀,还有韩故,以及艾筱沅。   他知道,从明天开始,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时代已经变了,今晚的事,过去的事,霍家人想要摘清干系,绝不会像过去那样,靠金钱和不择手段就可以蒙混过关。   而霍家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连续几天闹肚子,还头疼。立春以后就睡的不好,精神跟不上,实在写不动了,就这些吧。   另外,昨天发微博说了一下,争取月底完结,完结后会有若干番外掉落,姐姐的部分“拼图”将会在番外里补上,围绕着姐姐的还会提到韩故和霍家父子,还有方紫莹、康雨馨。   ……   感谢在2021-02-20 12:00:00~2021-02-2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3620109、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蓝妖孽、33620109 30瓶;囡囡细语、灰木酱、秋、格洛家的许甜甜 10瓶;喵嗷喵 8瓶;风吹陀螺、N123、路蹲蹲、打麻将、wyannn、superru 5瓶;球形也是身材、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吧 2瓶;na、流水人家、有所住、引羽、桃大王、我爱学习、huluobo、我愿似一块扣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35   翌日上午, 侦查一组已经对货车司机进行了讯问,因为此案关系重大,而且牵扯三条人命,货车司机必然摘不清干系, 最低限度也是从犯。   货车司机也没挣扎, 大约是知道逃不掉, 所以很快招供, 说原本他和常智博并不认识,是常智博前几天突然找到他,知道他家里急需用钱,就说愿意帮他还清债务,让他在送货的时候顺路捎他一段。   侦查一组很快去核实货车司机的说辞, 询问家属后得知,家里欠了一大笔高利贷, 便又寻着高利贷这条线索往下搜索, 找到了高利贷负责人, 一问之下得知,那笔欠款已经还清。   但是那天来还款的人, 一直戴着口罩,负责人也没看清长相, 对方还拿着两袋子现钞, 双方是当场验收,归还借据。   按照高利贷负责人提供的时间信息, 支队很快去调附近监控,在时间范围内的确看到一个人出现在监控里。   此人从一辆小面包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两包东西,而且戴着口罩、鸭舌帽和手套, 帽檐压得很低,看身材和走路姿势一点都不像是中年的常智博,反倒像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线索到这里一下子就断了。   对方这么做的用意只有一个,就是将指向幕后主使的痕迹掩盖掉,只要中间这个送钱的人身份无法确定,就很难顺着这条线追到幕后。   ……   下午,陆俨召集侦查一组几人开了个小会,目的就在于梳理逻辑线,而这次会议夏铭也参加了。   会议上第一个要讨论的对象就是死者老林。   在视频里,夏铭代表南区分局做了初步调查汇报,他很快说到,老林本名叫孙燕林,年轻时候腿部受过伤,走路有点坡,行动力不强,而且性格孤僻、阴沉,生活里没有朋友。   在过去五年里,江城曾经发生过几次诡异的小型爆炸事件,集中在东区和南区,警方一直怀疑是同一人所为,手法和老林的很相似。   至于证据,技术那边正在进一步检验。   分局经过一番调查,联系上历城分局,找到已经在那边定居的老林前妻。   老林和前妻于六年前离婚,据老林前妻反应,他一直为自己的腿而自卑,平时在家里也是三脚踹不出一个屁,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摆弄一些她搞不懂的东西,她和老林也没共同语言,在离婚之前就已经分房睡了。   后来离婚了,老林的前妻准备再找个对象,但那相亲认识的男人没多久就出了意外。   尽管没有证据,老林前妻却一直觉得和老林有关,她心里发慌,就联系了历城的亲戚,早早就去那边定居了。   老林前妻说,一直怀疑他精神不正常,就像是网上常说的那种反社会人格,但她也不肯定,也不敢提议说带他去医院看看,生怕刺激他。   还有,在他们离婚之前,老林前妻曾经亲眼所见,看到老林和人起了两次冲突,一次是和她上街,路上和人撞了一下,老林抄起旁边的东西就要打人。   还有一次是和六十来岁的老邻居发生口角,这两件事原本都是小事,也不知怎么的,老林一下子就反弹了,直接动手,把对方打了一顿。   邻居后来报了警,老林被行政拘留,也愿意赔偿,还同意和她一起登门道歉,缓和邻里关系。   谁知就在登门之后,老林微笑着递上补品,还微笑的说了一句:“我打你,我认罚,我也赔你,但要是你再惹我,我还会打你。希望你以后知道该怎么做。”   邻居当场就吓着了,可是这种口头威胁,人家也没录音,也没录像,就算报警也没证据啊,再说老林也确实送了补品,还赔了钱。   没多久,那邻居就搬家了。   老林这部分交代过后,夏铭话锋一转,又提到冯齐正。   其实冯齐正这几年在江城律师界的风评一直不太好,虽然他在立坤事务所地位很高,可是据和他共事多年的同事反应,冯齐正属于那种表面上和和气气的,背地里却阴谋诡计一大堆。   南区分局的同事,去了一趟冯齐正常去的KTV调查,还问出另一件事,说是冯齐正在这家KTV里打过一个服务生。   事发起因,是因为服务生粗心大意,不小心碰洒了东西,洒到冯齐正的西装外套上。   当时包厢里有很多人,冯齐正只笑着说没事,谁知就在那天晚上,该服务生上完夜班,出门后不久,就被人抓进旁边一条巷子,在监控拍不到的地方遭人打了一顿。   服务生说,对方根本没遮脸,他是亲眼看到打他的人是冯齐正的保镖,也看到冯齐正本人。   冯齐正就站在那里一边看一边笑,过后还补了两脚,说西装的钱服务生赔不起,打他一顿就当赔了。   不过这件事服务生没报警,他既怕工作没了,也怕被冯齐正再报复,就把那口气咽了下去。   讲到这里,夏铭说:“目前经过我们初步推断,可以知道冯齐正和老林都有暴力倾向,而且有一定的心理问题。我们也查到冯齐正的通话记录,就在爆炸案当晚,打过两次陌生号码。这部分和艾筱沅的供词吻合。”   “而且据我们调查,这应该不是冯齐正和老林第一次合作,在过去几件我们怀疑和老林有关的小型爆炸案,受害者当时都牵扯了一些民事案件。而案件的另一方当事人,就是委托立坤事务所来办理。”   这时,张椿阳提问道:“那这些案件是不是和霍氏有关?”   夏铭说:“目前来看,两者并无关联,这应该是冯齐正处理工作的个人行为。现在可以追溯到的,冯齐正和老林的第一次接触,应该从一年半以前开始的。”   这之后,就轮到李晓梦发言。   李晓梦将最近一段时间整理出来的霍氏集团的资料,描述了一遍,还配上图文,自然这里面还包括了霍氏集团投资的慈善事业、环保事业。   然后,方旭第一个开口:“看来这两年,霍氏集团在商业上的拓展,比前几年要保守一些。”   许臻接道:“不止,其实这些年霍廷耀一直在铺政府关系,看上去不像是为了从商这么简单。”   说到这,所有人都看向许久没有说话的陆俨。   陆俨原本撑着额头,闭着眼,看似在听大家的发言和线索梳理,可事实上,他也正在自己脑海中整理着人物关系线。   隔了片刻,陆俨睁开眼,这才在众人的目光中,撂下一句:“这个案子还是要从霍廷耀开始梳理。”   陆俨很快起身,来到白板前站定,写下“霍廷耀”三个字,而在霍廷耀之后,又写上冯齐正、霍骁、霍雍、老林、艾筱沅等人。   陆俨问:“首先,冯齐正为什么要让艾筱沅监视505的动向?”   张椿阳:“据艾筱沅说,是霍廷耀让他这么做的,一开始是为了防止霍雍伤害霍骁。”   陆俨:“那么后来呢,霍雍已死,为什么艾筱沅的监视没有停止?”   张椿阳:“哦,据艾筱沅转述冯齐正的话,意思是,那是出于父亲对儿子的关心,怕儿子再出意外,就找人……”   只是张春阳刚说到这,就被许臻打断了:“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接着,视频中的夏铭就接道:“霍骁一年半前的车祸凶手,一个是霍雍,一个是康雨馨,现在一个死,一个被抓,霍廷耀为什么还会担心儿子再出意外?”   李晓梦:“是啊,要表达父亲对儿子的关心,竟然是这种表达法,真是闻所未闻。监视就是监视,还关心……”   方旭跟着说:“可能性就两种,一种是霍雍死后,艾筱沅的任务已经结束,但是冯齐正却没有让艾筱沅停下来,还让她继续监视霍骁。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霍廷耀和霍骁父子之间有嫌隙,所以就算霍雍死,监视也要继续。”   等所有人都发完言,陆俨用笔尖点了点“霍廷耀”,说:“如果是你说的第一种情况,那冯齐正一定不希望艾筱沅把事情说出去,无论是让霍廷耀还是霍骁哪一方知道,冯齐正都没好果子吃。至于第二种,目前还是个问号,我个人认为,这父子俩之间不可能一点嫌隙都没有,但这嫌隙到底有多深,有多重,又是什么内容,目前还是未知。”   陆俨边说边将两种可能性画出来,而后在“嫌隙”那里标注问号,又继续道:“关于艾筱沅的证词,目前咱们只能相信一半,这里面还存在一些疑问。我倒是觉得,她监视505房间那么久,听到的内容绝不止于车祸这一件事。她之所以认定冯齐正是因为车祸事件,才让老林炸死常锋,这件事也是冯齐正告诉她的。也许在她和冯齐正的对话中,她还说过其他的事,只是她不知道利害关系,所以没在意,但冯齐正心里清楚,那些事很重要。”   听到这,夏铭应道:“这部分,我们会再给艾筱沅制作笔录,进一步询问。”   陆俨点头,又看向方旭,说:“方旭、椿阳,明天你们去趟霍氏,请霍廷耀协助调查,询问他授意冯齐正监视霍骁的内容。”   方旭、张椿阳:“是,明白。”   话落,陆俨又指向“霍廷耀”:“再说回霍廷耀和霍氏。从两年前开始,霍氏的商业发展就开始趋于稳定,不再像过去那样急于拓展版图。据我所知,这里面有两层原因,一是七年前‘承文地产’面临重创,排在他后面的企业着急分拨版图,霍氏集团从中杀出来,拼的不仅是速度,还需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直到两年前,霍氏开始放缓步调,目的也是为了消化之前吞并的业务。而第二层原因,就像刚才许臻说的那样,霍廷耀追求的不只是一个成功企业家的形象,他的野心很大,他甚至还想从政。那么,他应该以什么样的形象涉足政界呢?”   此言落地,屋里几人纷纷展开讨论,其中也有人提到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当然还有到月底就会公开的江城环保大使评选,等等。   许臻说:“他现在有这样几个标签,慈善、环保、回馈社会、良心企业家。这些标签加在一起,的确不适合冒进的人设,最好看上去是不争不抢,多参与公益事业,再经过几年时间,让霍氏转型。”   李晓梦跟上:“现在看上去,霍廷耀的确是按照这个计划进行的,可惜,去年因为霍雍牵扯的几个案子,现在霍家和霍氏的形象,在网民心中真是黑头了,这几年怕是都没有洗白的机会了。”   张椿阳:“霍廷耀肯定恨死这个败家子儿了,就会惹事。”   李晓梦:“他好像也不太在乎这个儿子吧?”   直到陆俨说:“那么,把霍廷耀想经营出来的人设,放在这几个案子里,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矛盾?”   方旭想了下,说:“有霍雍这样的儿子,霍廷耀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做什么,最多就是找人看着他。但显然,根本没看住。”   许臻:“虽然看不住,但是以霍家的能力,也想了一些办法走关系,用钱来掩盖。”   方旭:“的确,后来事情闹大,还是因为ST的介入,要不然霍雍的事也不会在网上闹大,他也不会被杀。”   张椿阳:“话说回来,儿子不能换,但是律师可以换啊。霍廷耀要转型,冯齐正这种有暴力倾向,情绪不稳定的败类,就不适合再跟着他了。”   李晓梦:“哎,换律师哪儿那么容易啊,冯齐正知道霍廷耀那么多事。”   陆俨将几人的分析,简短的写在白板上,随即转身说:“换是不可能了,但可以当个闲人养着。在霍家开疆拓土的时候,冯齐正为霍家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那些事也符合冯齐正的暴力性格。可是到了这两年,霍廷耀一定会担心,冯齐正的激进行为很有可能会破坏转型计划。换句话说,冯齐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这就需要采取一些措施,让他不要爆炸。”   简而言之,打江山需要冯齐正,坐江山就要安抚冯齐正。   张椿阳:“估计就连霍廷耀自己都料不到,让冯齐正找个护士去看着505,结果会闹成现在这样。不过这么看来,后面的事,倒不像是霍廷耀授意的了,难道是冯齐正阳奉阴违?”   许臻:“会不会是冯齐正也意识到霍家要给他‘养老’,不再重用他了,所以后面就自作主张,让艾筱沅监视霍骁的动向?”   陆俨点头:“这部分梳理,目前看是合理的。再往后,就到了老林。冯齐正和老林为什么会一拍即合,这是关键。”   许臻:“要这么说,两人是同样的激进,还有暴力倾向。”   李晓梦脱口而出:“而且还都被上家抛弃了,一个是前妻,一个是前主子。”   张椿阳“咦”了一声:“要这么说,好像也对。”   方旭接道:“但霍廷耀应该不知道这件事,知道就不会再用冯齐正了。”   张椿阳跟着提出疑问:“那陆队,你是想说,冯齐正指示老林这件事,霍廷耀根本不知情?”   “就现在的分析,的确有这种可能。”陆俨说:“再看这个案子,虽然货车司机口口声声说,是常智博将他收买,让他带人进了别墅区,但是大家不要忘了,别墅后面的监控被人动了手脚,事发之前霍骁就让所有保镖和服务生都到前面去,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配合?”   李晓梦:“要说是巧合,也巧的太过分了。”   许臻:“常智博离开第一个案发现场之后就去了别墅区,到了别墅区,他要组装炸弹,还要动监控,还要对冯齐正动手,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事。如果冯齐正当时就在人群中,常智博是很难接近的,除非冯齐正落单。”   张椿阳:“不是有个服务生将冯齐正叫到后面去吗?不过这个人一直没有找到,现场所有服务生,昨晚都让韩故辨认过,他说都不是。”   李晓梦:“这就奇怪了,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几人讨论到此,陆俨也在白板上写了几笔,随即说:“不是凭空消失,而是有人将他带走了。”   几人一怔,顺着陆俨的笔记看过去。   陆俨指着“霍廷耀”三个字,说:“霍廷耀在事发之前离开了别墅。”   方旭一惊:“陆队,你是说,那个传话的服务生,是跟霍廷耀的车一起走的?可是,霍廷耀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臻:“应该是事先发现了端倪,有意帮忙遮掩,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牵扯到冯齐正一个人倒还好说,要是牵扯到霍骁,那可就扯不清了。”   正说到这,陆俨的手机进来一通电话,正是理化实验室打来的。   陆俨接起电话,应了两声,直到挂断,对几人说:“刚理化实验室已经得出结论,证实在冯齐正体内找到少量的三|唑|仑镇定类药物,剂量虽然不高,但是足以让冯齐正在短时间内陷入昏迷。这也就是为什么,冯齐正会被常智博治住,还捆绑在椅子上任其宰割。”   很快,几人就围绕着新发现的线索展开讨论。   显然,三|唑|仑一定是有人事先带进宴会的,就是为了针对冯齐正。   而就在常智博赶到别墅之前,冯齐正被某服务生以“霍先生”的名义叫走,随即保镖和服务生就到前面为宾客们服务。   冯齐正在后面中了三|唑|仑陷入昏迷,被常智博带去后院绑在椅子上,再准备好硫酸炸弹。   可是现在,就只能证实调开保安和服务生是霍骁下的令,而他还有正当理由。   监控被人动了手脚,事后霍骁也可以推一个“服务生”出来,说是常智博让他这么干的,反正已经死无对证,就像货车司机的说辞一样。   这个案子最大的难点就在于,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是霍骁在玩花样,霍廷耀只是替儿子擦屁股罢了,可是就是缺少直接证据证实这一点。   讨论到这里,所有人都被难住了。   陆俨就靠坐在桌边,盯着白板上的关系图。   直到视频里夏铭突然出声:“陆队,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陆俨一顿,醒过神,说了一个字:“查。”   张椿阳问:“查霍骁?”   “不。”陆俨转身,看向众人:“霍骁不是唯一的调查目标,不要将你们的精力全部放在他身上,如果只针对他,很有可能会错失其它机会。除非你们能让货车司机、服务生这些案件关联者说出实情,指出霍骁就是幕后主使。”   然后,陆俨又一次指向“霍廷耀”,说:“不要忘记,霍廷耀才是咱们一直以来针对的目标。我这里得到消息,其他监管部门也在暗中调查霍氏和霍家,而在月底就要公布的环保大使,如无意外就会是霍廷耀。现在唯一能改变局面的,就是掌握霍廷耀的犯罪证据,只要证据属实,咱们随时可以拿人,只有这样才能打乱霍家的阵脚。”   说到这,陆俨在白板上写上几个关键词,分别是——故意伤害罪,前副局长,薛益东,霍骁,车祸。   陆俨说:“常智博临死之前,曾经给薛芃打过一通电话,电话里提到这样几件事,其中一间就是他坐牢的原因,是因为故意伤害罪,他打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打他?常智博坐牢之后,逐渐和陈末生以及市局前副局长取得联系,三人关系据说还不错,前副局长还将一些过去贪污的内情透露给常智博,其中就有关系到霍家的部分。而这部分,就关系到二十年前薛益东遭遇车祸的真相。还有,艾筱沅在505病房外偷听到的内容,有一句话就是说,霍雍和康雨馨制造车祸意图杀害霍骁,那也是霍雍再向霍廷耀二十年前的手笔致敬。”   陆俨说到这里,屋里一阵沉默。   几人神色各异,有的凝重,有的严肃,有的恍然。   直到许臻第一个打破沉默:“那么,我们就要分出几个调查方向,分头行动。”   陆队:“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迫,我更倾向于让你们集中追查一个方向,一查到底,胜算更高,但现在距离月底还有不到二十天,只能几条线一起查。而且目前来看,前副局长这条线更容易击破,他既然已经跟常智博、陈末生透露了事实,自然也没有必要再隐瞒,配合调查对他的减刑也有好处。这样,许臻,明天你跟我去一趟男子监狱,给他做一份笔录。如果可能,咱们再见陈末生一面。”   许臻:“是,陆队。”   陆俨:“其他人,继续跟进另外几条线,不要怕出错,现在只要能抓住一条证据,咱们都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说到这里,陆俨看了眼时间,随即脚下一转,就往外走,同时说:“晓梦,你跟我去一趟禁毒支队,其他人散会。”   李晓梦一愣,立刻跟上。   等到走出门口,李晓梦才问:“陆队,咱们去禁毒做什么?”   陆俨说:“我跟林队约好了时间,再审一次康雨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21 12:00:00~2021-02-2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inoswissfin、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嗷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纸是只乖巧兔、乙为儿 20瓶;喜欢夏樵小可爱、不知道说什么、静安、看见了、玉米、Chrisacc 10瓶;取名费劲 8瓶;突然有点小悲伤 7瓶;木雅、纳棠、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夜来故事多 5瓶;flora、reimi、球形也是身材、psrain 2瓶;有所住、我爱学习、流水人家、灯火阑珊、引羽、嘿、na、酒桢果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36   就在赶到禁毒支队路上, 陆俨忽然想起一事。   康雨馨耳下有一小块图腾纹身,而孙芹因为有段时间经常出入某KTV,被贩毒组织吸纳去当散货小妹,后来孙芹也纹了同样的图案。   不过那图案并不代表组织的符号, 只是孙芹出于对“某人”的盲目崇拜。   这个“某人”自然就是康雨馨。   陆俨记得很清楚, 在孙芹录口供的时候, 并没有提过康雨馨的名字, 她说的名字是化名。   当然,康雨馨也不会用自己的名字。   而且由于KTV光线昏暗,孙芹对康雨馨的相貌并不能做出完整的拼图,所以那最终呈现的拼图画像和康雨馨并不吻合。   如今回想起来,如果那个人真是康雨馨的话, 那么她为什么会选择出入那家KTV呢?是随机选择,还是别有深意?   还有, 康雨馨自己下场发展下线, 还是让一群未成年散播“邮票”那些第三代新型毒品?这一点都不像是康雨馨的风格。   想到这里, 陆俨很快问旁边的李晓梦,关于那家KTV的资料。   李晓梦说:“我记得那家KTV叫乐颂, 老板名叫秦伟,人称秦哥, 年纪不大, 才三十多岁,可在人脉上很吃得开。不过这个人的底可不干净, 高中辍学,辍学就一直在酒吧、迪厅和KTV打工,后来还犯过一些事,在看守所蹲过几个月, 出来后就开了这家店……不过我们当时就调查到这里,后面的事都移交给禁毒了。”   李晓梦边说边翻了一下手机,找出秦伟的资料截图和照片,递给陆俨。   陆俨快速扫了一遍,果然,这个叫秦伟的底是真的很“精彩”,下面分局还在乐颂KTV里抓到有人散毒,只是秦伟把关系摘得干净,承担了一些行政处罚。   随即陆俨目光一转,忽然发现秦伟十几岁打工的那家KTV,竟然就叫丽华,而丽华正是霍骁和薛奕常去的那家。   这可真是太巧了。   似乎有些东西,也因此串联起来。   ……   一转眼,陆俨和李晓梦来到禁毒支队。   再见到陆俨,康雨馨显得比上次还要惊讶,她的模样也比上次还要憔悴,脸色发灰,眼睛充血,看上去糟糕透了。   可是据陆俨所知,禁毒支队在审问期间,从没有用过非常手段,更没有虐待,而康雨馨如今的状态,全是因为她自己精神受创,知道大限将至,却还垂死挣扎导致的。   相比康雨馨,陆俨倒十分淡定,坐下后,只抬了下眼皮,说:“我只有两个问题,我希望你能老实回答,不要兜圈子,这样我也会尽快结束。”   康雨馨瞪向陆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凶狠的像是随时能与他同归于尽:“呵,又是来问王川、程立辉、李成杰和我有没有关系的?你不是说已经掌握证据了吗,那干嘛还来问我。”   可惜,康雨馨想错了   无论她是否承认这三人与她的关系,否认王川和程立辉的死与她无关,这些都不会改变将来法庭的判决。   大多数死刑犯在最后都是不认罪的,可那又如何呢?   只是这些话,陆俨也懒得和她说,斗嘴只是浪费时间。   陆俨只说:“我的问题是,你是怎么知道十年前霍骁指使刘吉勇绑架霍雍一事的,是谁告诉你的?”   康雨馨明显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陆俨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陆俨又是怎么调查出来的?   安静了几秒,康雨馨反问:“谁告诉你我知道的,刘吉勇那个混蛋?他说你也信。”   陆俨:“如果你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想到是刘吉勇说的?正常来讲,第一反应难道不是惊讶绑架案本身么?”   康雨馨一噎,别开眼,为自己开脱:“因为我确实有耳闻,只是不肯定。”   “那么你的耳闻,是从哪里来的?”陆俨又问。   康雨馨:“不记得了。”   陆俨观察着康雨馨的表情,试探道:“是刘吉勇告诉你的?”   康雨馨依然没有看他:“我说不记得了,而且我和刘吉勇不熟,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不熟?”陆俨扯了下唇角,淡淡问:“既然不熟,你为什么要帮刘吉勇处理掉方紫莹的母亲?”   此言一出,康雨馨彻底惊住了。   她的身体明显僵住,先是呆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瞪向陆俨:“刘吉勇就是个王八蛋,他这是栽赃!”   陆俨:“哦,你们不是不熟么,他为什么要栽赃你?”   “那,那是因为,因为……”康雨馨几乎是绞尽脑汁了,可她连日来遭受精神上的打击太多,几乎没有睡着过,脑子已经跟不上了,“因为……我知道他绑架霍雍的事,他怕我……不,不对……是……”   康雨馨越说越乱,直到陆俨将其打断:“因为你曾经用他绑架过霍雍的事来威胁他,令他和你配合,制造那起用来谋害霍骁的车祸。”   康雨馨懵了:“你胡说,是刘吉勇栽赃我的,我没有!”   事实上,这部分还真不是刘吉勇说的,而是常智博,只是陆俨并没有戳破,目的就是要让康雨馨自乱阵脚,胡乱瞎猜,搞不清楚他们查到了哪一步,掌握了多少事实。   “栽赃你?刘吉勇为什么要这么做。”陆俨指出疑点,“刘吉勇的证词,和之前霍骁提供的你和霍雍的电话录音内容,完全吻合,难道是霍骁和害过他的刘吉勇联手在栽赃你么,还是另有其人?”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们啊!”康雨馨叫道。   陆俨摇了下头,说:“既然你不承认指使刘吉勇制造车祸,那么再说回刚才的问题,十年前霍骁指使刘吉勇绑架霍雍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你可以放心的说。”   “我,我……”康雨馨低下头,眼珠子开始打转。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陆俨很快道出两个KTV的名字,“丽华、乐颂,这两家KTV你有没有印象?”   这话落地,就见到康雨馨身体顿住,面上浮现异色。   片刻后,康雨馨说:“你说的乐颂我知道,它是这五六年才开起来的,霍雍被绑架的事是十年前。”   陆俨:“嗯,巧合的是,乐颂的老板秦伟,十年前正好在丽华打工。而霍骁指使刘吉勇的KTV就是丽华,那段时间还有私家侦探拍到你和霍骁一起出入丽华KTV的照片。现在我问你,你和秦伟是什么关系?”   陆俨相信,这个秦伟应该是其中一个关键人物,否则孙芹怎么会在秦伟的KTV里认识康雨馨?   还有,薛芃去病房里看望霍骁那次,霍骁曾亲口跟薛芃提过他、薛奕和康雨馨的相识经过,还提到十年前康雨馨有一个男朋友,不仅在某KTV打工,还经常去迪厅客串DJ。   虽然这个人的名字霍骁没有提,但以李晓梦提供的资料来看,这个男朋友就是秦伟。   康雨馨瞬间沉默了,只是低着头。   陆俨继续道:“你可以不承认,这件事我们会去查。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你和秦伟是共犯,而你选择沉默,这就等于将坦白从宽的机会交给对方,这对你是极为不利的。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了,现在我给一分钟时间考虑,你如果还不说,审讯到此结束。你再想坦白,就没有机会了。”   陆俨说完,就拿起手机设置了一分钟倒计时,随即放在桌面上,双手环胸的看着那上面的秒表转盘。   康雨馨也稍稍抬了下头,看到了这一幕,她双手下意识握紧,因为这细微的动作,手铐发出响动。   可是就在这一分钟里,屋里没有一个人再开过口,这一分钟,就好像她生命里最后一个机会的倒计时一样。   直到秒表指针归位。   陆俨点了下手机,示意李晓梦收拾东西。   就在这时,康雨馨终于开口了:“是不是我说了,这两件事就不会栽在我头上?”   陆俨已经起身,听到这话看向她,说:“我们是不会跟罪犯谈判条件的,但我们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是谁的责任,就由谁来承担。这里面的利弊,你要自己权衡。”   话落,陆俨又坐回到位子上,敲了敲桌子,然后将两个问题重复了一遍,一个是十年前的绑架案,还有一个是方紫莹母亲的下落。   这之后,康雨馨也算老实交代了。   她说,其实她十年前就知道霍骁指使刘吉勇绑架霍雍一事,而且还真是“听”到的。   她那时候有个登不上台面的男朋友,其实是炮友,就是秦伟,他除了做DJ,还会在霍骁常去的丽华KTV里打工。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秦伟也不是省油的灯,因为丽华偶尔会有一些生意人在那里谈买卖,自然都是不能放在谈判桌上提的内容,包括一些投行消息,内幕交易或是□□买卖。   秦伟为了得到第一手消息,趁机捞点外快,就会在给高级VIP提供的大包房里放一个偷听器。   因为包房昏暗,人多口杂,加上酒精作用,就算在死角里放这么一个东西,也不会被人注意。   可是严格说起来,秦伟通过这一手得到的消息,还真不多,平时包房里到处都是歌声和音乐声,还有很多人说话,声音很杂,经常是只听到上半句,听不到下半句。   没想到就因为这个设置,令秦伟无意间听到霍骁和刘吉勇的对话。   那天在包房里,就只有霍骁和刘吉勇两个人,没有点歌,还设置了静音,所以两人的说话声无比清晰。   而那段录音,康雨馨就是从秦伟那里获取的。   两人还因为这件事经过一番商量。   秦伟认为,要加以利用,敲霍家一笔竹杠。   康雨馨却及时阻止,说眼下的情况并不利于他们,他们无权无势无背景,这竹杠敲不好,很有可能会变成下一个沈志斌。   于是商量过后,两人就决定先将录音留下来,以待他日。   讲到这里,康雨馨吸了口气,再抬眼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你之前问我李成杰的事,我也可以告诉你,李成杰也是秦伟的人,是他介绍给我的,这一点你们尽管去查。这些年李成杰能躲过你们警方的通缉,都是因为他在暗中帮忙遮掩李成杰的身份。”   康雨馨冷笑了一声,又道:“之前禁毒查到他的乐颂,问我在那边散货发展下线的事,他还反咬过我一口,说一开始不知情,后来知道了,就立刻制止,还说把我赶走了。呵,这真是太好笑了,我是什么身份,犯的着亲自跑去KTV发展下线吗,还不是他请我过去帮忙的?其实他的场子里时不时就有人散播‘蓝精灵’这类新型毒品,可是这种没赚头的小药丸我的人接触的不多,如果是我的客人需要,我还得让人找他拿货。对了,许景昕常用的那种‘蓝精灵’,就是让他从海外买回来的。”   陆俨没有接话,也没有打断康雨馨,他只是安静的听着,因为眼下没有证据,所以一切都只能凭逻辑来分辨其中真假。   而这里面有两件事,陆俨是相信的。   第一就是李成杰的部分,目前没有任何资料可以证实康雨馨和李成杰是如何认识的,他俩也没有渠道接触,李成杰的作风和已经抓获的康雨馨手下那些人都不太一样,实在违和。   还有,康雨馨的确不太可能亲自下场去散货发展下线,可是如果她没下场,孙芹又如何认识她?   康雨馨的解释刚好回答了这一点,她是在帮秦伟的忙,因为彼此之间有勾连,有合作,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至于康雨馨所谓的新型毒品接触不多,这一点也算是与事实相符。   孙芹负责散货的是“邮票”,和许景昕接触的“蓝精灵”都属于第三代新型毒品,但是在捣毁的康雨馨的制毒窝点里,却没有搜到这两种毒品,反倒是搜出不少□□,还是高浓度液态的,俗称□□。   如果要将“邮票”、“蓝精灵”这类新型毒品和□□作比较,那的确是小巫见大巫,无论是判刑力度还是利益,都没得比。   康雨馨连□□都没否认,又何必否认前面判刑力度更轻的毒品?   思及此,陆俨说:“你提到部分,我们会去调查。现在,你已经坦白,你是从KTV包房里的录音得知绑架内幕的,那么十年后,你又为什么要利用这段录音威胁、收买刘吉勇,让她和你,和霍雍联手,制造车祸?”   这一次,康雨馨比刚才平静得多:“车祸不是我提议的,是霍雍。后来找人去执行的人也不是我,是秦伟。如果真是我,你们不会到现在都没有查到和我有关的证据,就只有霍骁提供的一段录音。”   陆俨闻言,扯了扯唇角,又问:“那么方紫莹的母亲呢,不会也是秦伟吧?”   康雨馨冷笑:“巧了,还真是他。”   康雨馨很快说到,其实早在几年前,秦伟就背着她用过那段录音,是用来威胁刘吉勇的。   因为那时候刘吉勇还在跟着霍骁做事,明里暗里,霍骁也给了他不少好处和内幕消息,刘吉勇闷声发大财,真是赚了不少。   在霍骁不知道的地方,一些小企业的老板,也会跟着叫刘吉勇一声“勇哥”,就像是当年巴结霍雍的沈志斌一样,只盼着刘吉勇被捧舒服了,一个高兴,愿意给他们漏点消息。   结果,就在刘吉勇最得意忘形的时候,秦伟忽然拿出那段录音,放给他听。   刘吉勇一下子就傻了,完全没想到秦伟还藏了这么一手。   而秦伟要的也不多,就是明白的告诉刘吉勇,有钱大家一起挣。   刘吉勇被迫,只得给秦伟提供了几个内幕消息,秦伟顺着刘吉勇所述,拿去投资,还真赚了几笔,最小的一笔将近二十万。   可是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今天二十万,明天就得三十万,刘吉勇转眼就成了秦伟的提款机。   好在,秦伟在道上混的久了,也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既然刘吉勇是个好用的提款机,那自然也会“供”着他。   就这样,刘吉勇和秦伟之间形成了不清不楚的利益关系,还维持了好几年。   直到某一天,刘吉勇忽然找到秦伟,说自己要完蛋了,恐怕以后也提供不了什么消息了,因为他绑架霍雍的事,被另外一个人知道了,那个人一定会说出去的!   秦伟听了立刻追问是谁,没想到刘吉勇却说是他那个感情已经破裂的妻子,也就是方紫莹的母亲。   至于详细过程,刘吉勇没有提,秦伟也没有质疑,就看在刘吉勇帮他赚钱的面子上,以及自己□□上认识不少人,可以料理这些琐事,便转头叫来了李成杰,让他找人去下手。   当然,下手要隐秘,要避开耳目,还得摘清和刘吉勇的关系,来个不在场证据什么的。   就这样,李成杰转头找了个兄弟下手,做的干干净净,而在那期间,刘吉勇刚好在出差。   听到这里,陆俨问:“动手的地点在哪里,这种案子,死要见尸,口说无凭。”   康雨馨想了一下,说:“埋尸地点我不能肯定,但是我曾经听李成杰吹嘘过,说他手下有个兄弟干得很专业,就算查出来尸体也是很多年以后,根本追不到下手的人是谁。不过这个人的消息,你们得问秦伟,他一定知道。”   康雨馨又继续往下讲。   自从康尧伏法之后,康雨馨就一直憋着劲儿想要重建康尧的王国,可是单凭她一个女人,势单力孤,根本没办法。   而这些年,康雨馨就一直保持着和秦伟的关系,但凡遇到需要“清除”障碍的事,也都是秦伟找人去办的。   直到一年半以前,康雨馨多次向霍骁示好失败,她对这个男人也逐渐失去了耐心,加上她羽翼渐丰,便生了另外一种念头,既然不能合作,那就清除掉这个障碍。   很快,康雨馨就和同样记恨霍骁的霍雍一拍即合,还策划出车祸事件。   而在这件事里,霍雍提供方案,康雨馨就负责买通刘吉勇,找人去执行,当然这两者都需要秦伟的配合。   一开始,秦伟还不太愿意把霍骁弄死,毕竟刘吉勇的财路都是从霍骁那里来的,但是因为康雨馨已经搭上霍雍这条线了,秦伟又开始犹豫。   随后,康雨馨答应秦伟,会把李成杰引荐给霍雍,这样就算刘吉勇废了,以后有什么消息,还可以让李成杰来打听。   秦伟一听,自然赞成,毕竟李成杰是他的人,而刘吉勇只是个外人。   故事讲到这里,车祸案里此前难以联系上的细节,终于浮出水面。   陆俨心里的一部分疑问也得到解释,这就是为什么看似掌握着“杀人灭口”生意的康雨馨,在被抓获之后,却查不到她和这条线更深层的联系网,好似她真的只是在专心制毒、贩毒。   很显然,“杀人灭口”的部分一定是人在帮康雨馨处理,只可惜李成杰已死,和他有关的线索,很多都断了。   康雨馨和秦伟的来往,都是在“钟隶”出现之前,康雨馨联系上钟隶和霍雍之后,自然也就和秦伟疏远了。   而禁毒支队对于康雨馨的调查,主要还是集中在制毒、贩毒上,这部分康雨馨没让外人插手,更不会让秦伟分一杯羹,所以调查还没有将秦伟作为重点。   陆俨整理完思路,很快又提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对于霍雍提供车祸方案这部分,你有没有抱有过怀疑?”   康雨馨一听就明白了:“你是想问,以霍雍的脑袋,他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件事他跟我吹嘘过,说是致敬他老爸,也就是霍廷耀。”   说到这,康雨馨露出第一个笑容,还带着幸灾乐祸:“ST的文章我也有看过,那个x先生指的不就是薛奕、薛芃的父亲薛益东么?我还知道,霍雍说的车祸和x先生经历的是同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秦伟只是衔接工具人物,不用在意,用完就扔。   这两章要先把陆俨视角的调查交代清楚,再切换到薛芃那边。   时间是同步的,但小说很难像电视剧一样,穿插交代,那就看乱了。   接下来就是薛芃主场。   至于你们问我,方紫莹指向谁?   我:所有人,等她来收尾~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22 12:00:00~2021-02-2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月初 22瓶;everlasting 10瓶;flora、N123、浣·纱、灯火阑珊 5瓶;路蹲蹲 3瓶;球形也是身材 2瓶;我爱学习、夜の小幺、na、流水人家、有所住、禾子小、引羽、杭菲、酒桢果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37   直到陆俨从审讯室里出来, 让李晓梦先回支队整理笔录文件,而陆俨脚下一转,就去见了林岳山。   两人在办公室里谈了一会儿,交换了彼此得到的情报。   得知秦伟这部分事实之后, 林岳山也感到一点意外。   秦伟经营的乐颂KTV, 因为有人散货, 之前有过行政处罚, 也停业整顿过短暂的时间,可惜秦伟本人把关系摘的很干净,现在重新开业,分局一直在盯着,时不时也会去突击检查, 目的就是为了抓到秦伟参与的实证,好将他牵扯的人一网打尽。   只是小毒贩们也都学精了, 这一年多已经很少在乐颂KTV里散货, 还逐渐转战到各个网友游戏和酒吧里。   就好像孙芹被陆俨当场撞上, 就是在骄阳酒吧。   至于康雨馨这样的毒贩,无论是制毒、贩毒还是买|凶|杀|人, 一般都不会让人手分开处理,往往是沾了前者的, 也会沾后者。   可康雨馨和秦伟却恰好是分开的, 就因为康雨馨“吃独食”的性格,她的毒品事业, 不允许任何外人接触,全部都是她单线进行,而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康雨馨和秦伟接触极少, 偶尔去乐颂KTV也不是为了毒品交易。   而一直以来,禁毒支队的行动都是对外保密的,除了平日的禁毒、缉毒行动之外,像是康雨馨这样的案子,都是放长线钓大鱼。   此前刑侦支队接触的毒品线,比如王川被注射过量毒品而死的案子,这既涉及到刑侦又牵扯到禁毒,面临的就是哪个部门优先办案的问题。   刑侦查到杀死王川的人是李成杰,可是要捉拿李成杰这种亡命之徒并非一朝一夕,再加上李成杰背后还牵扯了一些毒品线的重大线索,所以到了办案的后半段,还是移交给禁毒支队。   再往深了说,每个部门都面临考核压力,一般自己部门能搞定的案子,自然不会让其它部门来分,毕竟每个办案人员都是要记录在档案里。   所以一旦遇到两个部门共同参与的案件,这时候办案顺序就要分出主次,要看罪犯的实际犯罪罪行大小以及毒品案值。   就好比说,禁毒支队布局抓捕康雨馨这个案子,就是和刑侦支队联动。   康雨馨抓捕后,优先办案是禁毒,而后是刑侦,毒品案值更高,禁毒为主,刑侦为次。   而陆俨又有禁毒支队的工作经验,对禁毒支队的上下部署颇为了解,而后掉到刑侦支队,又熟悉了刑侦支队的行事风格,自然明白各部门的协调工作。   这就像是到了一线出任务,也都是以团队形式出现,每一个环节应当投入多少人,如何协调,这些都是学问。   就在今天,陆俨和林岳山沟通过后,双方都一致认为,两队理应密切合作,尤其是对于康雨馨这样的特殊案件,各司其职是不利于侦破的。   下一步,禁毒支队就会调查秦伟相关的第三代新型毒品线,刑侦支队也会根据康雨馨的供述,尽快展开对秦伟背后“买|凶|杀|人”网络的追捕调查。   达成共识之后,陆俨就准备离开禁毒支队。   只是在临走之前,林岳山又叫住陆俨,说再过几个月,就满一年了,到时候他会跟上面申请,把陆俨调回来。   原本陆俨到刑侦支队只是权宜之计,说是空降也好,挂职“进修”也罢,都是暂时的。   那时候秦博成也承诺过陆俨,一年为限。   然而如今突然听到林岳山提起这茬儿,陆俨却半晌不语,显然是犹豫了。   林岳山见状,问:“怎么,你不想回来了?”   陆俨摇头:“只是我手头还有几个案子没有了结,我想彻底做个了断,有始有终。”   林岳山:“那么,再给你半年时间,够不够?”   陆俨:“我说不好,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也许更久。”   林岳山看了陆俨一眼,半晌,拍了拍陆俨的肩膀,说:“那好,就先处理你的要紧事,什么时候想回来,告诉我。”   陆俨点头:“多谢林队。”   陆俨离开禁毒支队,一路上都在想刚才林岳山的话,以及自己在那一刻的真实想法。   如果是几个月之前,他听到会十分高兴。   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   去年春天,他还在一心寻找钟隶的下落,而眼下,他关心的却是霍家、霍氏集团,乃至这张网是否能将那些食人鱼一网打尽。   只是这层意思不便明说。   想来,林岳山也是意会的。   片刻后,就在陆俨返回刑侦支队的路上,张椿阳的电话打了过来。   陆俨接起电话,就听到张椿阳说:“陆队,常智博的故意伤害罪案卷,我们调到了。案件当事人名叫许宗鑫,但这是十年前改的名,而他的本名叫许经纬,就是二十年前薛益东车祸案的肇事者。”   陆俨脚下一顿,几秒的沉默,瞬间明白了。   常智博行事或许有激进的一面,可他也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他能蛰伏十年才令ST展开实际行动,怕的就是不能一击即中,反而使得霍氏集团的恶行就此掩埋,薛益东、薛奕的死永远无法真相大白,所以才选择一直隐忍。   可是这样的常智博,竟然会在几年前将人打致重伤。   就算常智博的动机是为了坐牢接触到陈末生和前副局长,他也不可能随便拉一个人就打,必然要有前因,有目的。   而如今,这个“前因”出现了,就是许经纬,也就是撞死薛益东的货车司机。   ……   同一天,薛芃也在忙碌中度过。   上午,痕检科要将从霍家别墅带回来的物证,进行分批检验。   下午,冯蒙来了消息,说是上头决定,要将二十年前薛益东的车祸案卷宗重新开启,而这次的调查方向,将是以“故意杀人案”为主,于是薛芃和方旭就一同去了当时的案发现场。   原本以薛芃的身份,她是不适合参与的,但她却是眼下能找到的唯一目击者,所以这次出现场,也是为了帮她回忆当时的场景。   在赶去的路上,薛芃思量再三,还是给张芸桦拨了一通电话。   那天两车相撞时,是张芸桦骑车带她经过,张芸桦肯定也看到了,必然也会记得重点。   张芸桦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好,我这就过来。希望这次,真的能帮你爸爸翻案。”   张芸桦的犹豫,薛芃十分明白,都过了二十年了,什么证据都没了,要真的翻案谈何容易。   怕只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若是这次失败了,那就意味着……   一想到张芸桦的担忧,薛芃心里也是没底,而且身为痕检,接触案件物证是常态,她也了解体制内的程序和制度,知道一个案子从发生,到立案侦查,到破获,到递交检察院,再到最终宣判,这每一个环节都不容易。   即便是刚刚发生的常智博的案子,现场残留着那么多痕迹证据,真要给幕后主使定罪,也是有很大难度的,何况是二十年前的旧案。   再说案发现场,其实像是薛益东这样的案子,以今天的技术,完全可以做模拟实验,也可以在刑技实验室的模拟社区内,模拟还原案发经过。   可是因为牵扯到薛芃和张芸桦两位目击证人,需要回到真实的现场,刺激她们停留在潜意识里的记忆。   而薛益东出车祸的路口,这二十年都没有太大变化,路还是那条路,只是经过多次修整而已,两边的建筑物也没有大的改动,就连路两旁栽种的树还是那几颗,这就非常利于重回旧地重组案情。   薛芃一行人先一步抵达路口,附近少有车辆,就连行人都不见一个,整个环境十分安静。   这路的两端都有单行线,附近是整片的居民区,下午这个时间,学生还没有放学回来,年轻的居民大多去上班了,而老人们基本都在家里休息,所以街面上会异常的安静。   薛芃就站在路口旁边的人行道台阶上,闭上眼,回忆了片刻,然后指向一边,说:“我记得货车是从那边开过来的,速度很快,那车速在这条路上很少见。我还记得,当时这个路口因为只是建在居民区里,车辆很少,所以还没有安装红绿灯。”   薛芃又指向另一边拐角,说:“我爸坐的车,就是从这边过来的。车速应该是正常的,具体我也不太记得。我和我妈距离车祸现场大概有几十米,只远远看到货车撞向黑色轿车,那冲撞力还将黑色轿车推到路边……”   薛芃边说边走过去,抬手触碰路边的树:“轿车的另一边当时就贴到这里的老树上。”   方旭就跟着薛芃移动,并记录下重点,安排警员进行测绘,以便回去之后制作案发经过的还原图。   只是说到这里,薛芃却沉默了,她只是皱着眉,闭着眼,一手仍贴在树上,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   这时,方旭问:“然后呢?”   薛芃说:“我没有看到当时是哪辆车漏了油,只看到旁边逐渐有人凑上来。等我们快要靠近的时候,那两辆车就爆炸了。后来,附近就形成围观人群。”   说到这,薛芃睁开眼:“我没有看到货车司机是什么时候爬出来的,但肯定是在爆炸前。”   这时,不远处停下一辆出租车,张芸桦从车上下来了,神色匆匆。   薛芃站在远处,和张芸桦抬了下手,很快就有警员上前,开始询问张芸桦。   这边,方旭正说道:“肇事司机名叫许经纬。虽然我知道你那时候还小,不过照例还是要问一下,这个名字你有印象么?”   薛芃想了下,摇头:“没有,第一次听说。”   就在这时,方旭的手机响了,他很快到一旁接听。   薛芃没有动,就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如今回想起来,这个案子到处都充满了疑点。   这个路口四周都是居民区,就算有货车开进来,多半也是因为搬家之类的事,但搬家公司的车装着货物,速度上就会受到限制。   再者,因为这里附近有所小学,又是居民区,所以一般车辆开进来,无论是货车还是轿车,都会下意识降速。   但是那天,偏偏就在这里,有一辆高速行驶的小货车,撞上已经降速,躲闪不及的黑色轿车。   至于为什么要将车祸地点选在这里,想必也是经过设计的。   这地方路窄,附近又是老房子居多,少有地下车库,所以家家户户买了车,都是停在路面上,要占用道路空间。   如果乱停车的现象严重,消防车开进来是很困难的。   等居民们报警,消防车开进来,那两辆车必然已经烧光了,除非天降大雨。   而事发时间是在下午,附近的小学是下午三点半放学,中午之后到三点半以前,这个路口都会额外的安静。   这时候发生车祸,留在家里的居民基本都是老人,老人们都在午睡,不可能第一时间拿着灭火器跑到现场,很容易就会错过救火的最佳时机。   薛芃正想到这,方旭接电话回来了。   薛芃转头便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当天围观人群基本上是成人居多,现场似乎没有其他小孩。我想,那天下午我应该没有上学,可能是生病了,也可能是有其他事,而那个时间我们刚好在回家路上,经过这里。我们家就在相隔两个路口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话落,薛芃才注意到方旭欲言又止,又问:“怎么了?”   方旭这才说道:“刚才接到支队电话,说许经纬在二十年前因为肇事罪而坐牢,出狱后没多久,差不多是在十年前改了名,叫许宗鑫。而在常智博四年前犯下的故意伤人案里,被他打成重伤的受害者,就叫许宗鑫。现在已经证实了,就是同一个人。”   薛芃一愣,盯着方旭,半晌没有言语,随即她就靠向身后的大树,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   这个消息,似乎令她受到了冲击。   不会儿,方旭被警员叫走了。   张芸桦也提供完线索,来到薛芃跟前。   薛芃看到张芸桦的鞋子,眨了下眼,这才醒过神,抬头对上她。   张芸桦眼里写满了担忧:“小芃,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张芸桦以为,薛芃是因为重返案发现场而受到刺激。   可是薛芃却很快将她打断,问:“妈,常叔叔之前因为故意伤害罪坐牢,那个被他打伤的人是谁,你知道么?”   张芸桦明显一愣,随即又从薛芃眼中读到了某些东西,张芸桦叹了口气,点头说:“我知道。”   薛芃一顿,接道:“我记得那时候我正在忙毕业的事,我还问过你,常叔叔犯了什么事,为什么坐牢。你说的是,他是在单位上和人起了冲突,把人打伤了,被定为故意伤害罪。原来,事情根本不是发生在单位上,你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怕我刨根问底……”   而事实上,薛芃当时也只是问了这么一句,后面的事她就再没有关心过。   张芸桦又是一声叹息:“小芃。”   薛芃却别开脸,不再说话。   这一刻,她心里充满了愧疚和后悔,还有懊恼。   四年前,她但凡多上一点心,多一点警觉,也不至于错过这么关键的东西。   不,不只这一次,在过去其实有过很多机会,只要她稍加注意,不要过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要过分沉迷她手上的书,她的专业,多关心一下身边的亲人、朋友、长辈,将她作为痕检的洞察力放在他们身上,那么,她也许是有机会阻止悲剧的。   可是到了现在,所有的“明白”都晚了。   ……   等到案发现场还原完毕,薛芃就和方旭等人一起回了警局。   其实在临走之前,薛芃也犹豫过,要不要将常智博的事告诉张芸桦,还有他那句“对不起”。   只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此后的一路,薛芃都只是沉默的看着窗外,直到和方旭一起回到刑侦,补充了一份笔录,出来时想了一下,便又转向陆俨的办公室,看他是否在忙。   薛芃在门上敲了几下。   隔了几秒,屋里才有人应:“进来。”   听陆俨的声音,似乎正在专注于做某件事。   薛芃又犹豫了,正准备走,谁知刚转身,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陆俨就立在门边,原本肃穆的脸色,在见到薛芃的刹那,先是一怔,随即线条恢复柔和,问:“怎么过来了,来找我?”   “哦,我爸的案子,我刚补充了一份笔录,顺路就过来看看。”薛芃边说边被陆俨拉进屋,她转而问:“我是不是打搅你了?”   正说着,薛芃一转头,就看到办公室里面的墙上,多了一张白板纸,上面贴了很多人的照片,标注了人物关系,还用不同颜色的线分别指向各个调查线索,密密麻麻的占据了大半面墙。   而她上次过来,那边还是空着的。   薛芃走近一看,发现有一部分就和她家里的白板上标注的差不多,而在那之外还添加了很多新的信息,至于格局,自然也更大了,甚至连康雨馨的毒品线都写上了,还多了几组新的人物关系。   陆俨来到薛芃旁边,并肩站定,随即指着白板纸说:“我刚梳理了一遍人物关系,还差一点收尾工作。”   薛芃定睛一看,果然,梳理的非常详细,而且脉络清晰,逻辑明确。   好比说,杀死沈志斌和绑架霍雍的凶手是刘吉勇,指使刘吉勇的是霍骁,而反过来,害霍骁险些丧命于车祸的人又是霍雍、康雨馨和刘吉勇。   现在后面还牵扯出秦伟,李成杰就是秦伟介绍给康雨馨和霍雍的。   再比如,二十年前薛益东的车祸,是因为霍廷耀找人对付常智博,却误打误撞杀死了薛益东。   十年前,常智博怒打肇事司机许经纬,而后坐牢,结实陈末生和前副局长,出狱后联合陈末生、立心孤儿院的几人展开报复,不仅杀死了霍雍,曝光了霍家和霍氏集团的一些内幕,还杀死了冯齐正。   而冯齐正,就是指使炸弹狂徒老林杀死常锋的幕后,也是霍廷耀过去最倚重的人。   看到这,薛芃目光一转,又发现从秦伟分出来的那条线,连接到一个打了问号的人物,而这个问号人物,又连接到方紫莹的母亲?   薛芃指着这条先问:“这是什么意思?”   陆俨简单描述了秦伟找人帮刘吉勇“处理”掉方紫莹母亲的事,薛芃听的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还能扯出这一出。   陆俨这时说:“你帮我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现在距离月底还有二十天,时间紧迫,在那之前,这些线索的调查必须分出主次,要在那之前找出霍廷耀的犯罪证据,哪怕只有一条,我们都有理由将他抓捕归案。”   薛芃审视片刻,说:“针对霍廷耀,其中一个选择就是从我爸的车祸入手。虽然旧案翻案难度很大,但是在这个案子里牵扯了几个人,他们都是突破口,包括被霍家收买的交通大队副队长雷春,还有前公安局副局长,以及肇事司机许经纬,他们三人都是知情者。一旦三人口供对上,霍廷耀的故意杀人罪和行贿罪都跑不掉。”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其它罪行。比如化工污染,但这件事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调查清楚的,这还牵扯到霍氏集团的内部操作,需要各部门协作。哦,还有,冯齐正虽然被杀了,可他一定留下不少文书,从这些东西里应该也能找到霍氏集团或是霍家违法的证据,但同样也需要人力和时间。”   “嗯。”陆俨应了一声,很快上前,在薛芃指出的线索上标注重点符号,然后说:“其实目前调查难度比较大的,是针对霍骁。霍廷耀做的事,目前没有证据证明他沾过手,现在已知他参与的就是常智博杀害冯齐正和老林的案子,可是人证物证都有利于他,不容易定罪。”   薛芃接道:“而且要在那么多物证当中找到突破口,我们还需要一段时间。还有十年前霍雍的绑架案,就算可以给霍骁定罪,他那时候也是未成年,会得到减刑。所以现在对付霍家父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用我爸的车祸案,将霍廷耀拉下来,至于其它案件,完全可以在调查审讯期间,联合其他部门一起侦查。”   说到这,薛芃才忽然发现,这个关系图上有两个名字是用红色笔写的,而这两个名字就是韩故和方紫莹。   薛芃问:“这两个名字特意用了红色,是有什么含义么?”   陆俨点头:“猜猜看。”   薛芃想了下,说:“这两人,既参与了ST的行动,也是现在还活着的知情者。而且我相信,他们二人身上一定还背着其他任务,只是时机还未成熟,所以没有露出来。”   韩故能支撑到现在,必然是因为薛奕。   而方紫莹呢,薛芃虽然还不能证明她是因为什么,却在心里隐隐觉得,那同样和薛奕有关。   当然,这十年来韩故也不是一个人,还有常智博这个长辈和伙伴,所以常智博一死,必然会对韩故造成打击。   想到这里,薛芃又看向那个问号人物,也就是受秦伟指使而杀害方紫莹母亲的凶手。   薛芃皱了下眉,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她飞快的看向陆俨,问:“你……想和韩故、方紫莹谈‘合作’?”   隔了几秒,陆俨扯出一抹笑:“时间紧迫,我相信到了这一刻,这也是他们心里最迫切的愿望。而且法律不外乎人情,我个人也希望能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父亲、你姐姐、常叔叔、ST,还有常锋,已经有太多人离开了,你我也都不希望看到再有人走他们的老路……”   薛芃没有接话,只是轻轻点着头,随即和陆俨一起,看向白板纸。   她的眼睛有些酸,有些热,心里是难以言喻的疼。   斯人已去,再难追回,而留下的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竭尽所能,令真相大白,令逝者瞑目。   同样,她也相信,到了这一刻,无论是韩故还是方紫莹,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尽快结束煎熬。   真是等得太久了。   薛芃深吸一口气,说:“无论是常叔叔的案子,还是方紫莹母亲的下落,你们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但是私下里,韩故和方紫莹,就交给我来联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23 12:00:00~2021-02-2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雨北街 112瓶;哎呀呀 30瓶;胡半仙 28瓶;Mia、grisgrey 20瓶;苏长河 19瓶;inoswissfin、appe19、兔纸是只乖巧兔、脆莓公园、看见了 10瓶;superRu、喵嗷喵 5瓶;xxx444yyy 4瓶;笨鸟 3瓶;球形也是身材、酒桢果汁 2瓶;禾子小、huluobo、杭菲、有所住、我爱学习、引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3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38   直到晚上薛芃和陆俨下班, 已经是八点半。   两人开车回到薛芃的小院,刚下车,就听到屋里传来巴诺的叫声。   进门后,巴诺扑了上来, 前爪扒着两人。   薛芃蹲下, 将巴诺搂住, 顺着它的毛说:“好久不见, 想我们了吧。”   巴诺“汪汪”叫着回应。   直到陆俨来到装狗粮盆前一看,舔的干干净净的,他说:“原来是饿着了。”   陆俨调配出一大盆狗粮,巴诺立刻过来狼吞虎咽。   而后,就在陆俨点外卖的同时, 薛芃也拨了一通电话给韩故。   电话响了没两声,就被按掉了。   不一会儿, 韩故又打了回来。   薛芃示意陆俨看向来电显示, 随即当面接起, 按下免提键:“喂。”   韩故问:“刚才说话不方便,现在可以了。你找我有事?”   薛芃想了下, 说:“的确有事,我需要见面聊。时间和地点, 看你方便。至于内容, 你应该明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韩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常叔叔的案子, 怎么样了?”   薛芃说:“你知道以我的身份,不可以跟你谈论案件内容。你也知道我们的工作程序,凡事都要以证据说话。不过有一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那就是霍家做了多少小动作。”   韩故吸了口气, 说:“你想警民合作。”   薛芃:“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有顾虑么,你还在等什么?”   又是几秒的沉默,韩故说:“时间,就定在今晚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地点,就是季冬允上次和程崎见面的地方,你问他就会知道。”   薛芃下意识看向陆俨。   陆俨飞快的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是一家中餐厅。”   薛芃意会,又对韩故说:“到时候我会和陆俨一起来。除了你,我还想见另一个人——方紫莹。”   这次,韩故没有半点犹豫:“我来安排,那就这样。”   薛芃:“好。”   双方一起切断通话。   陆俨已经起身去给潘震生拨电话,先打个口头报告。   薛芃就坐在原位,盯着手机许久没动。   到了这一刻,双方都不用再打哑谜了,所有身份,所有目的,都已经知道,再互相猜忌没有任何帮助,只会拖慢侦查进度。   无论是发展韩故、方紫莹作为线人也好,还是警民合作也罢,双方的目标都只有一个,就是以霍家为首的犯罪组织。   也就是在这一刻,薛芃忽然觉得,她好像也不是那么着急要知道薛奕的被杀真相了,就算方紫莹不愿说,她也可以等,等到时机成熟,等到真相大白,等到有一天方紫莹不再顾忌任何人的时候。   不会儿,陆俨讲完电话回来,很快坐下来和薛芃沟通好,晚上见面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比如方紫莹母亲被杀一事,暂时还没有实证,这件事还不能透露。   等沟通完,薛芃说:“我觉得韩故已经‘暴露’了。他跟我约了时间,地点让我去问季冬允。我记得上一次,他是直接约我去他家,也没这么避讳。”   陆俨一顿,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霍家人就算再大意,也应该能想到韩故身上了。”   是啊,ST组织爆料了霍家那么多事,除非是自己人,否则哪来的情报,很多事是私家侦探都调查不出来的。   薛芃:“尤其是霍雍和廖云川的案子,没有韩故和常叔叔里应外合,根本不可能做到那一步。”   陆俨:“霍雍被分尸的厂房,就是霍氏起家时租赁过的厂房,这件事ST只有常叔叔知道,韩故都未必。”   薛芃:“霍家父子,或许已经猜到了常叔叔、韩故以及ST之间的联系。”   霍家父子身边就那几个亲信,就算是排除法,也轮到韩故了。   陆俨说:“还有,霍骁和常叔叔也是认识的。”   无论霍骁如何否认,他对常智博潜入别墅杀人的事,一无所知。   薛芃点头,随即说:“昨天的案发现场我们仔细走过一遍,带回来的物证也经过筛选和初步检验,今天还有同事去复查。霍家别墅的监控和别墅后的灯,都是在地下的总开关那里做了手脚,那不是谁都能进的去的,门上也没有撬痕,说明是有人用钥匙开门进去,动了开关。不过这个人戴了手套,我们没有在地下室的门锁和监控开关上采集到指纹。”   “书房被服务生用消毒水清洗过,大部分痕迹都被销毁了,找到的少量皮屑和毛发DNA也被破坏,不过那服务生比较匆忙,漏掉了一点锡纸碎块。理化实验室也做了检验,证实和在老林家找到的高度相似。这很明显,常叔叔曾经在书房逗留过,还在那里做好了硫酸炸弹。”   陆俨:“常叔叔只比咱们早到了半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他既要潜入一栋他完全不熟悉的别墅,还要确保书房里没有人,令他完成硫酸炸弹的制作,还要找到冯齐正,给他注射三|唑|仑,最后将人拖到后院。”   薛芃:“我们上午在模拟社区进行过还原,根本不可能完成,一定需要有人帮忙。以孟尧远的速度,他最多只能在半小时里做好硫酸炸弹,将冯齐正拖到后院,前提是冯齐正已经昏迷了。”   “还有,就算常叔叔是超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一切,还能拿到钥匙,知道去地下室动监控和后院的灯,那么监控在被关掉之前,应该已经拍到他进入别墅的画面。但是我们今天检验过监控录像,发现它是在常叔叔到达之前被人关掉的。”   也就是说,就算退一万步讲,货车司机是常智博收买的,打扫书房的服务生是为了清理客人的污秽物,那么在别墅里关掉监控的人又是谁?   说到这,薛芃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对了,整个别墅我们都查过,没有找到三|唑|仑的痕迹。”   陆俨说:“应该是被人带走了。就是韩故见到的那个,跟冯齐正说‘霍先生’找他的人。就在我们赶到之前,霍廷耀的车刚离开别墅区。”   薛芃愣了下:“你怀疑是霍廷耀把人带走了?”   陆俨:“这只是猜测,也是比较合理的。”   薛芃皱着眉回忆了一下。   的确,就连别墅附近的公共垃圾箱,他们都翻找过,也和别墅区的监控对比过,霍家的服务生出来倒垃圾,最后一次是在案发之前两个小时。   而那些垃圾,他们翻查之后已经排除嫌疑。   陆俨说:“最可疑的地方,就是霍骁竟然在常叔叔潜进别墅之前,将服务生和保镖调到前院。”   薛芃轻轻点了下头:“所有痕迹都告诉我,霍骁不仅配合常叔叔作案,还在很大程度上帮了他。关掉监控,注射三|唑|仑,再将昏迷的冯齐正交出去,这些都是霍骁找人做的。”   正讨论到这,外卖到了。   陆俨起身去接,回来时,却见薛芃呆坐在原位,两眼发直。   陆俨说:“别想了,先吃饭。”   薛芃抬眼,忽然说:“如果只是站在一个痕检的角度上,常叔叔这个案子,从取证到检验,再以物证逻辑还原案发经过,我能做的工作都做了。现在就算可以推理出那个关上监控,给冯齐正注射三|唑|仑的人,是上了霍廷耀的车,也需要你们刑侦找到搜证理由,我们才能配合。到那时候,可能已经找不到痕迹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案件,刑技都是辅助刑侦的,任何物证的筛查和检验,都要建立在侦查、推理的基础上,不可能凭空而来,必然是和案件关系紧密的才能拎出来作为证据。   正如薛芃所说,到这一步,她作为刑技的一员,已经发挥了自己最大的价值,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觉得无力。   等薛芃话落,又安静了片刻,陆俨将外卖逐一拿出来,打开,随即问:“你是不是又想到了我之前说的逻辑圈内玩游戏的话?”   “嗯。”薛芃点头,接过筷子,“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你就跟我说,技术再发达,也是为人服务的,不能过分依赖,那只会被它牵着鼻子走。如果因为技术的进步,连学习最原始的破案技巧都耽误了,那反而会局限技术的使用。就算再先进的技术摆在面前,都没用。就在去年,你问我,证据虽然不会撒谎,但是人会,如果一个人在‘证据’拼凑出来的故事里圆谎,只要不跳出这个逻辑圈,稍作修饰,那么又该如何戳破。”   陆俨点头,心里也明白,薛芃会有这番感触是因为常叔叔的案子。   单纯以杀害冯齐正这件事来说,常叔叔是凶手,毫无疑问,而这里面最大的难点,就是“从犯”这一环节的调查。   无论是物证逻辑,还是侦查推理,他们都知道霍骁就是那个从犯,可是证据呢,可以指向他的人证和物证都“消失”了。   陆俨夹了蔬菜和肉到薛芃碗里。   薛芃吃了两口,说:“我以前受到我姐的案子的刺激,还被一些影视剧影响,总觉得只要我努力读书,学好专业,无论多么棘手的案发现场,我都有信息找出蛛丝马迹,指向真凶。后来接触的大部分案件,也都可以通过现场调查,法医检验,物证技术找出凶手。但我知道,这些案件的凶手本来就是普通人,他们不是高智商犯罪,没有反侦查能力,也不知道如何掩盖痕迹,更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和知识理论做支撑。”   “只是这一年来,我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天真了。一旦当事情不只是局限在某一个独立案件里,当它变成一个复杂多变的,需要人力发挥更重要作用的局,技术能做的事就很有限了。”   就好比说薛益东的车祸案,无论二十年后技术多么发达,那车祸现场的痕迹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且因为二十年前技术和取证经验有限,那里有没有监控录像,调查过程还被人动了手脚,那么只凭现在的刑事技术,又如何能翻案?   到最后,还是要依靠刑侦的手段。   刑侦和刑技,从来不是单打独斗的个体,一主一次,需要密切配合。   而薛芃作为痕检,甚至没有侦查权。   就算她当年设想着,将来学好专业,再去复查薛奕的案子,到如今看来,都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没有关键性决定证据,制度上就不可能翻案的。   就好像陈末生的案子,他申诉了将近十年,而最终为他洗清嫌疑,也不是因为发现真凶,而是因为当年查案的过程有漏洞,判的草率。   陆俨一边给薛芃夹菜,一边说:“其实我当初跟你说逻辑圈内玩游戏的那番话,也不够严谨。”   薛芃看向他,带着疑问。   陆俨继续道:“你看,假设有一个人,他很聪明,心理素质很高,有犯罪天分,后天也有知识累积,还有反侦查的能力,那么这个人犯罪,就一定能在逻辑圈内圆好这个谎么?”   薛芃摇头:“未必,还是有可能百密一疏的,这种事都有概率。”   陆俨扯了下唇角,说:“无论是我们刑侦,还是你们刑技,无论是侦查推理,还是物证检验,最终目的都是要找到这一疏。霍廷耀的疏漏,现在已经出现了,哪怕过了二十年,它仍没有消失。至于霍骁的,我相信也一定会找到。”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俨这几句安慰,乍一看并没什么特别,可是听在薛芃耳里,却意外的起了作用。   薛芃终于露出笑容:“奇怪,我听到你这样说,竟然又有信心了。这到底是因为你说的太正确呢,还是因为你太了解我,所以知道怎么说我最能接受?”   陆俨又给她夹了块肉:“也可以是兼而有之啊。”   薛芃横了他一眼,再低头一看,碗里已经满了,她又皱起眉说:“我吃不了,你别夹了。”   “哦。”陆俨应了一声,见薛芃又从碗里拨出一半给他。   陆俨笑笑,照单全收。   直到晚饭结束,薛芃煮了一壶咖啡,陆俨负责刷碗。   薛芃将咖啡灌进壶里,准备带在路上喝,再一转头,见陆俨没有带围裙,就拿起挂在旁边的围裙,到他身后。   薛芃的手穿过陆俨的腰侧,将围裙围好,还顺手碰了一下他的肚子,先是一愣,随即就在后腰打结的时候,不紧不慢的撂下这么一句:“之前是谁说的,睡前三十个俯卧撑?”   陆俨一怔,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遂吸了口气,收起小腹,又清清嗓子,说:“是不是我现在腹肌,没有刚调到刑侦的时候明显了?”   薛芃只慢悠悠的回:“我怎么知道你刚调过去的时候什么样。”   话落,她就走出小厨房,给趴在地板上的巴诺梳起毛。   再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   转眼过了十点,薛芃和陆俨一起出了门。   等抵达中餐厅附近,距离十一点还差几分钟,他们就将车停在附近的街道上,熄了火,在车里等。   从车里看过去,只能看到那家中餐厅大门口透出一点光,很微弱,路两旁停靠的车辆很少。   不会儿,韩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薛芃立刻接起,和陆俨一起听:“喂。”   韩故只撂下一句:“如果你们到了就先进去等,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我们一会儿就到。”   随即电话切断。   薛芃和陆俨下了车,穿过马路,来到中餐厅门口。   推门时,陆俨还特意在玻璃门上敲了两下。   很快,就从茶水吧后面走出来一个男人,见到薛芃和陆俨,脸上有些谨慎,还带了点小心翼翼。   薛芃说:“我们找韩故。”   男人点头,指了下角落的位子:“先坐吧。”   两人到桌前坐下。   陆俨抬了下眼皮,见男人已经回到茶水吧,还朝这边瞄过来。   片刻后,男人拿了两瓶饮料出来,放在桌上:“给你们喝的。”   薛芃:“谢谢。”   男人又很快离开。   几分钟后,店门再次开了,冷风跟着灌入。   薛芃和陆俨一同看过去。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穿着休闲装和球鞋,裹得很严实,还戴着帽子和口罩,乍一看还真无法和韩故联系到一起。   直到两人走近了,薛芃和陆俨站起身。   四个人就站在那里,对视了几秒。   韩故和方紫莹将口罩摘下来,露出整张脸,一个沉着眉眼,一个低着头,显然两人心里都不轻松。   陆俨指了一下桌子,说:“坐下说吧。”   四人坐下,茶水吧后面的男人又拿出两瓶水,然后交代了一句:“我先去后面,好了喊我一声。”   这话是对韩故说的。   韩故点头,却未多言。   ……   这之后,先是片刻的安静,双方都没有打破沉默。   直到陆俨将手机拿出来,点开录音软件,并将手机放在桌面上,说:“今天的对话需要录音,将来可以作为证据,对你们也是有利的。”   韩故倒是痛快,没有丝毫抵触:“我没意见。”   方紫莹瞟了一眼手机,摇头:“我也没意见。”   陆俨说:“那么开始吧,希望你们能尽量提供线索给警方,哪怕只是孤立的证言,也会对我的侦查工作有帮助。”   话落,陆俨看向薛芃。   薛芃意会,开口道:“我在我爸留下的房子里,发现一间密室,里面除了一些化工厂违规操作和化工污染的资料之后,我还找到四组指纹。”   然后,薛芃看向韩故:“我已经比对过了,这四组分别属于我爸薛益东、我姐薛奕、常智博,和你。也就是说,你是知道密室存在的,你进去过,那些资料你也接触过。所以你和我姐、常叔叔,都是ST最早的发起者。对么?”   说话间,薛芃还扫了方紫莹一眼,却见她脸上并没有浮现诧异或是惊讶,好似早就知道了。   只是薛芃还来不及深究,就听韩故说:“既然你们已经找到密室,以你们的能力,应该已经拼凑出大概故事了。”   薛芃点头:“但我们需要证据,不只是物证,还有人证。”   韩故似是笑了下,笑意又很快消失:“我和方紫莹,就是最好的人证。至于你刚才问我是否是发起者,我也可以回答,其实‘报私仇’这件事我开始并不同意,但是我没得选。薛奕离开后,常叔叔需要帮手,就算我不帮忙,也阻止不了他。更何况,找出你们父亲的车祸真相,这是薛奕最后的心愿。”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24 12:00:00~2021-02-2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ortheas、GRISGREY、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 50瓶;猪咕咕、meiyaco、saebyeok、阿宅小埋、汐、panda 10瓶;昆布 7瓶;喵嗷喵、Emi2001 5瓶;球形也是身材 2瓶;杭菲、na、我爱学习、huluobo、禾子小、嘿、引羽、有所住、5025524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39   说到薛奕和密室, 薛芃很快问出第一个问题:“我姐,是什么时候发现密室的?”   韩故说:“据她所说,她一直都知道密室的存在。”   是的,薛奕一直都知道。   薛益东还在世时, 就曾多次叫常智博、秦博成到二层小楼里探讨江城的未来, 到后来秦博成被调去外阜, 薛益东和常智博依然如故。   有那么几次, 薛益东要去二层小楼,薛奕也会要求跟上,薛益东拗不过薛奕,就会带她一起去。   薛奕就在二楼做自己的事,而薛益东就在楼下会客。   那时候, 薛益东根本没有避讳薛奕,密室也不是完全封闭的, 因为时常要用, 所以经常是敞开着。   在薛益东去世后好几年里, 薛奕都没想过要将密室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 她知道那些都是薛益东工作上的文件,她看也看不懂。   直到后来某一天, 薛奕听到了常智博和张芸桦的对话, 得知薛益东的死另有内情,常智博甚至亲口说, 他怀疑幕后主使者可能就是当年那几家化工厂里的人。   薛奕这才决定将密室打开。   薛芃又问:“那么,她和霍骁,和霍家,是怎么回事?”   韩故说:“在薛奕打开密室之前, 霍骁就一直在追求她。同学们眼里,他们是校园情侣,可事实上,薛奕对霍骁一直有所保留。”   而薛奕开始“接受”霍骁,还是在发现密室之后。   这也就是Sillk talk在文章里提到的那段,当小Y的女神面临权势和爱情的选择时,她选择了前者。   也就是薛奕答应做霍骁的女友。   薛芃皱了下眉头,觉得哪里不太对,这时就听陆俨问到:“答应霍骁,就等于选择权势?这个逻辑成立么?”   韩故看过来,说:“薛奕需要‘力量’,可是该怎么获取呢?在当时我们的认知里,霍骁就是唯一能触碰到的途径。而且密室里的资料全是关于化工厂和化工污染的,霍氏就是靠这个起家的,薛奕也是希望通过接近霍骁,更快的接触到这个行业的问题核心,或许有朝一日她可以通过霍家的人脉探得消息。不过这件事,她没有告诉常叔叔,只是跟我说了。”   薛芃问:“跟你说了?你们不是在一起了么?你就看着她和霍骁……”   薛芃一下子就不懂了,韩故到底是怎样的心路历程。   韩故吸了口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们有试过一无所有的滋味么?有没有觉得,生活没有丝毫乐趣,活着也没有动力,没有想追求的目标,对这个世界也没有好奇心,吃饭只是因为肚子饿,不会挑剔食物和水的味道?我的人生很简单,亲人冷漠,没有朋友,没有人真心喜欢我,我也自觉不会喜欢任何人,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她给了我温暖。那是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得到’,第一次发现原来我还是有血有肉的人,血是热的,心也会跳,对未来有期待,对世界有幻想。”   可就是因为得到过,所以才开始害怕失去。   从一开始,韩故心里就看得很清楚,薛奕与他不同,她有旺盛的企图心和生命力,她有清晰且长远的目标,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图什么,做什么,她不会允许其他人阻挡她的脚步。   哪怕那个人,是母亲张芸桦,是她喜欢的男生韩故,也都不可以。   薛奕答应霍骁,这对韩故自然是打击,可是他不同意又有什么用,以薛奕的性格,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她对自己足够狠,何况是对他人。   找出仇人的动力和向上爬的欲望已经填满了薛奕的内心,它们撕扯着她,令她喘不过气,而在那个缝隙当中,情爱能占据的空间实在太小,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它们都无法治愈她。   这一切韩故都看在眼里,他没有试图阻挡薛奕,而是提供一条折中的办法给她,令薛奕在之后的路上不至于孤身一人。   就在薛奕在看不透,摸不清霍骁的时候,韩故会主动与她讨论,两人会交换意见,会分析,会部署后面的步骤。   而韩故也不至于失去这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   韩故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薛奕不会为我改变,她在我这里只是寻求慰藉,而我也没有霸占她的要求,一定要与我结婚生子,过普通生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还是我们在彼此身上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因此互相欣赏,彼此同情。我只知道,我很希望她能达成自己的心愿,这一点她比我强,起码她找到了努力的意义。”   然后,韩故又继续往下讲。   就在薛奕和霍骁开始交往之后,他们就逐渐发现霍骁其实一直藏的很深,而且极度的自恋。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薛奕明白到,要令霍骁彻底爱上她,为她所用,绝不能像是之前那样,只以一个漂亮、优秀的女同学身份来与之相处,霍骁对那样的她可能只是出于一时的喜欢,就像喜欢任何美好的事物一样。   要真正靠近霍骁的内心世界,一定要让他觉得,他们是同类,才会心心相惜。   就在这个时候,霍雍让沈志斌去监视霍骁的事,被薛奕发现了,她将此事告知霍骁。   韩故说:“霍骁有意利用沈志斌反咬一口霍雍,薛奕就在这个基础上,给他出了主意,说是对付霍雍这种人,只有得到深刻的‘教训’才会老实。”   所谓深刻的教训,自然就是那场手术。   或者可以这样说,霍骁想到的只是第一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要给霍雍断子绝孙,这完全是薛奕的“提醒”。   那天的视频,霍骁录了下来,事后还让薛奕一起看。   薛奕早有准备,随身带了录音笔,将视频里的声音录了下来。   韩故边说边拿出优盘,放在桌面上:“在这段录音里,霍骁的声音很清楚,他还跟霍雍有几句对话,霍雍哭着求他,他没有理会,还说了一句‘动手吧’。至于视频录像,我想以霍骁的性格应该还留着,因为据我所知,后来霍雍但凡蹬鼻子上脸,令霍骁生气,霍骁都会拿出那段视频刺激霍雍。”   等陆俨将优盘收起来,韩故话锋一转,问:“至于霍廷耀这部分,我想大部分过往你们都清楚了,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   薛芃一顿,只觉得韩故的话题转移似乎快了点,明明前面的故事还没讲完。   然而疑惑归疑惑,薛芃并没有言语。   直到陆俨问:“十年前,薛奕是如何得知薛益东车祸的真相,那消息是来源于霍骁?”   韩故垂下眼,回道:“我只知道,那天薛奕从霍家的别墅回来,她受了很大打击。她来我住的地方找我,不停的说,她错了,错的离谱,现在想收手也来不及了,她不仅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家人,如果让爸爸知道她都干了什么事,一定不会原谅她。”   什么意思?   不仅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家人?   薛芃琢磨着这句话,回忆着薛奕的言行,随即问:“为什么我姐会这样说,难道除了在霍雍绑架事件里给霍骁出主意之外,她还参与了别的事?”   韩故吸了口气,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薛芃又问:“那么那天在别墅里发生了什么,你知道么?”   韩故摇头,依然没有抬眼。   薛芃眯了眯眼,越发不信了:“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隔了几秒,韩故才抬起眼皮,对上薛芃,说:“我只知道,薛奕那天是盛装去的酒会,她去的时候心情很好。但是回来以后,她就告诉我和常叔叔,她已经知道是谁杀了她父亲了,就是霍廷耀。我想问题应该出在那场酒会上。”   薛芃和陆俨心里同时升起疑问。   难道在那场酒会上,有知道内情的人出现,还出于某种原因,对薛奕说出了实情?   可这也说不通啊,究竟是什么人会知道霍家内部的事,还是霍骁告诉薛奕的?   为什么非要选在酒会那样的场合说?   韩故继续道:“至于那场酒会,到底都有谁参加,去了多少人,我后来也试图查过,可惜时间隔得太久,我没有掌握到详细资料,只有一个大概的名单,也在优盘里。不过那个名单上的人,我也都核对过背景,也回忆过薛奕是否和他们之中的谁接触过,结果一无所获。”   说到这,韩故又一次将话题转开:“倒是你们父亲的车祸案,我有知道几个知情者,他们手中应该有证据,足以指向幕后策划车祸的人,就是霍廷耀。”   韩故很快道出几个人名,和陆俨之前的调查基本吻合,正是前副局长、交通大队副队和许经纬等。   这之后,韩故又提到了几个案子,都是立坤事务所在过去为霍氏集团处理过的,当然大部分都是冯齐正经手的,这些韩故也拿不到第一手资料,只能将他认为有用的案子列举出来,做成提纲,方便警方后续介入调查。   还有一部分,是霍骁负责的霍氏的部分业务,与一些公司进行的暗箱交易,这方面的资料韩故倒是齐全,有些法律意见是他提供的,有些文书是他做的,他全都收集起来,就只等今天。   自然,这些资料一旦交到警方手里,那就意味着韩故的律师生涯也结束了,也许还会有牢狱之灾。   只是这些事他并不在乎。   接着,陆俨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霍氏投资的第三方检测公司的受贿内幕,比如据韩故所知,还有多少像是前副局长那样的人,是被霍家收买的等等。   韩故逐一回答,还说:“收买名单我没有,但是霍家这几年的酒会宾客名单,我倒是收集了十几份,也都在优盘里。我想那里面一定能找到些东西。”   至于常智博潜入的那场酒会,参加的宾客清一色都是商界人士,从政的或者沾边的竟一个都没来,这还是霍家私下办酒会以来第一次遇到。   据韩故说,虽然霍廷耀和霍骁没有明说,但这次酒会,他们父子都寄予很高期望。   自从霍骁出了车祸,霍家就没再举办过这样的酒会,一开始是因为霍廷耀没心思,也不好对外营造出儿子车祸,他当父亲的还呼朋引伴的形象,到后来就是因为霍雍频繁惹出事,霍家也不好如此高调。   再后来,霍雍死,霍骁苏醒,霍氏和霍家的名誉一落千丈,霍廷耀需要韬光养晦,自然不可能再搞这种名堂。   直到最近,霍骁提议重拾霍氏和霍家之前的风采,还与霍廷耀商量着,这次酒会就以他的名义来举办,既是为了他大难不死而庆祝,也是趁此机会测试一下霍家在他人心中的分量还剩下多少,尤其是对于过去他们花心思笼络的政府人脉。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层意思,就是霍廷耀将来会转走政途,那么霍氏的权力就会逐渐转交到霍骁手上。   所以这一次,霍骁不仅是代表霍家,也是代表未来的霍氏。   可惜,当霍家发出邀请函之后,所有政府方面的人,全都统一口径的婉拒了,理由当然是多种多样的,但这也是在向霍家发出一个信号。   韩故说:“据我观察,虽然他们父子并没有在表面上露出来,其实心里都在担忧。现在霍廷耀已经全部重心都放在月底的环保大使评选上,那是政府举办的,而且以他在这方面的投入,没有人能与他竞争。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十拿九稳。”   的确,如无意外,霍廷耀就会当选。   这也是陆俨上次和秦博成见面时,谈话的关键。   以霍廷耀在环保事业上的贡献,政府没有理由不选他。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如果没有足以扭转局面的“铁证”出现,所有对霍廷耀违法乱纪的猜测都只是猜测。   而一旦这个名誉称号赋予给他,之后再查到他犯罪的实证,政府也会被打脸。   当然,这些意思只能靠意会,秦博成也有他的难处在。   如果随便找个理由,以怀疑霍廷耀与某件事有关,而将他排除在外,这也等于给霍廷耀提了醒,令他有时间准备销毁证据。   所以直到现在,环保大使官方的态度还是和前面一样,无论霍廷耀如何探听,人选都是他。   再说韩故提供的资料,虽然还未触及核心要害,却起到了一个大纲的作用,每一条的名目都罗列详细,不仅涉及刑事案件,还涉及民事、商事,将来调查起来,刑侦必然要联合经侦、环保局等监管部门,分主次,分区块,内外协作。   就功劳上来说,如果真能查实霍家和霍氏集团的问题,所有部门都有功,报告一定是本年最厚的,无论是上报到省里还是再往上,都可以做典型。   当然,如何将这些“丑闻”转化为“功绩”,这里面学问就大了。   ……   这边,陆俨和韩故一问一答,极其详尽。   旁边,薛芃并没有太过沉溺于后续,她的思路还停留在中段。   相比薛芃,陆俨此时关注的是整个大局如何走向,而薛芃却想着,刚才韩故出现的两次转移话题,两次停顿。   一次,是韩故提到霍雍绑架事件之后,就把话题转到霍廷耀身上,还有一次,是关于薛奕参加的那次霍家酒会,他不仅眼神闪躲,还说自己对薛奕当晚的经历,为什么会肯定霍廷耀就是害死薛益东的元凶这些事,毫不知情。   很明显,这两次都是韩故在隐瞒、遮掩什么东西。   可是为什么?   如果薛奕表现反常,还在酒会上掌握霍廷耀就是谋害薛益东的元凶,面对这么大的事,这么关键的信息,常智博和韩故一定会刨根问底,薛奕也没必要瞒着他们啊。   薛芃思来想去,就只想到一个解释——韩故是在为了薛奕而隐瞒。   薛奕的某些事,他不希望薛奕的家人知道,而且那些事与证实霍家父子如何违法乱纪没有直接关系。   当薛芃得到这一结论后,那后面她有好一会儿都是在放空的,她没有注意到陆俨和韩故的对话,满脑子都在消化刚才的结论。   直到她望向坐在对面的方紫莹。   方紫莹无比的安静,从头到尾几乎没有抬过头,也没有喝过水,她就像是背景板,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稍有小动作,也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几下。   薛芃深吸了两口气,等心里平静了,思路也清晰了,才动了动脚,用脚尖戳了方紫莹一下。   方紫莹的第一反应,是向后躲,她还以为是薛芃不小心。   然后,薛芃又碰了她第二下。   方紫莹这才愣了,飞快的抬眼。   薛芃没做声,只是朝旁边的空位转了下头,以眼神示意她——过去聊。   接着,薛芃就率先起身,走到相隔一个桌子的位子坐下。   方紫莹有一瞬间的迟疑。   陆俨和韩故也跟着停顿几秒,看了看薛芃,随即陆俨率先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继续发问。   韩故的注意力也被拉了回去。   方紫莹这才起身。   等方紫莹坐下,就听薛芃说:“我有三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第一,我姐是不是跟你交代过一些事,你到现在都没有跟人提过?”   方紫莹低着头,眼睛飞快地眨着,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薛芃看着她眨眼的动作,她知道,那是方紫莹正在飞速思考而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方紫莹摇头即可,正是因为她猜对了,方紫莹才需要思考。   薛芃又问:“她是不是……做了一些错事,自知无法挽回,还会因为这些事,而连累到我和我妈?”   这一次,方紫莹没有犹豫,只是安静了几秒,她的头就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   是了,就是这个原因。   这也就是为什么,薛奕会对韩故说,想收手也来不及了,如果让爸爸知道她都干了什么事,一定不会原谅她。   薛芃闭上眼,眼睛又酸又热,心里更是堵得慌。   然后,她又一次深呼吸,问:“是不是等到霍廷耀被抓捕归案的那一天,你才会告诉我,为什么要杀她……”   那最后几个字,极轻。   方紫莹的眼睛也红了,她依然低着头,坚定且用力的点头。   薛芃看在眼里,长久以来心里悬空的大石,终于定了:“等到那时候,我希望你不要骗我,不要替她隐瞒,不要美化她,我只想听到事实。她是我的亲人,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有亲问韩故对于薛奕的爱,集中回答一下: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如果能让一个人放下自我,为另外一个人付出一切,这样的过程有时候会被定义为深爱。   但我觉得,只是用两个字归纳总结,太浅了。就和生活里很多复杂的情感一样,比如亲情、友情,它们是分层次的,有差距和深浅,每个人的感受不同,付出不同,定义不同,就只能意会,体会,根本言传不了。   至于爱情,我以为这不是生活里见到的轰轰烈烈,或者相濡以沫的爱情,以爱情下来定义,就会变得难以理解。因为书本上看到的自诩伟大的爱情,都看上去有点假。这样的爱情我们有谁见过,有谁真的相信呢?   我以为,它更类似于人心里深层的欲望,用来证实自己存在过,来过,如果不那么做,心里的坎儿过不去,日夜都要受到煎熬。   那更像是某种执念,尤其是当一个人始终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没滋没味,突然尝到了甜,感受到温暖,遇到了相知的人,这个人会额外的珍惜,会有移情作用,有的还会将对方的目标作为自己的,会对自己进行敲打。因为如果连这份执念都被拿走了,变得不重要了,那人生里就不剩别的了,又变回行尸走肉。   像是这种不顾一切的情感,一般都会在年少时种下。那时候人更纯粹,处于既懂一点人性和社会,又处于懵懂的状态。如果再早一点,还没有开悟,如果再晚一点,那就成熟世故了,已经过了刻骨铭心的最好年纪。   这就是为什么名著里白月光、朱砂痣,为爱而殉情的男女主,也都是相逢于少年时。无论对方是否真如自己内心所想的那么完美,滤镜和光环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那是自己心里的坚守,也是自己曾经干净、纯粹过,真正无私爱过的一种证明。   更进一步说,我回忆看过的文学作品和心理学的书,没有一本书可以完整的描述爱情的模样,但是从心理学上解读,还是有比较通俗的解释:比如执念、情结、极端自恋、破坏性偏执,等等。   ……   感谢在2021-02-25 12:00:00~2021-02-2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摔倒的红烧肉、乙为儿、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 20瓶;lolo、爱蘅、fs湖、白日梦、阿梅、May酱 10瓶;爱丽斯 7瓶;syao、m0on、夜来故事多 5瓶;禾子小、球形也是身材、reimi、42059233、昆布 2瓶;有所住、50255241、27725970、huluobo、嘿、杭菲、na、我爱学习、引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40   四人的对话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   回程的路上, 薛芃始终看着窗外怔怔出神。   陆俨看了她几次,知道她为什么失落,本想安慰,却是欲言又止。   薛奕不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不是nobody, 而是亲人, 既是韩故的执念, 也是薛芃的。   薛芃对薛奕一向戴着滤镜,要让薛芃接受一个截然不同的薛奕,那一定会建立在打击之上,需要时间来接受。   这层道理,陆俨明白, 薛芃更明白。   他们以前接触的案子,无论真相多么难以接受, 当事人的家属遭受多大的打击, 他们都只是局外人, 要冷静客观的去开导。   如今换做是自己,才真的体会到个中滋味。   回到家里, 巴诺一如既往地凑上来,薛芃也微笑的揉着它的狗脑袋。   可是就连巴诺, 也感受到薛芃的情绪低落, 等薛芃坐下时,也跟着爬上沙发, 靠在她身边,用头蹭着她。   陆俨先上楼冲了澡,收拾好卧室,下来见薛芃依然坐在那里, 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巴诺的毛。   陆俨走过来坐下,薛芃说:“你看,连巴诺都感觉到我不高兴了,反倒是人与人之间,就算是亲人朋友,也会隔着一层,好像从未了解过……”   陆俨笑了下,问:“你有没有注意过,巴诺做出不同的动作,代表的意思也不一样?”   薛芃的注意力被稍稍转移:“哦,比如呢?”   陆俨看向巴诺:“比如,它会分辨什么是示好,如果你抱着它,叫它的名字,亲它,它都明白,那是你对它的爱,它会一直围着你转,会不停的蹭你,舔你。”   薛芃也笑了,叫道:“巴诺。”   巴诺立刻看她,还蹭过去。   陆俨又道:“出任务的时候,如果是遇到紧急情况,它会叫,但如果是发现一些目标是静态的,它认为是有问题的,要提出预警,就会在目标物的面前趴下,做出准备出击的姿势。不过要是遇到它喜欢的食物和人,它就会用坐下的方式。”   “是么?”薛芃想了下,似乎还真是这样。   “嗯。”陆俨说:“它虽然不会人类的语言,却也用了它的方式来和人类沟通。而人与人之间,虽然有共通的语言,可惜语言这种东西太过匮乏,很难表达心里的真实感受,甚至无法传达情绪的高低起伏。但是站在我的角度看,我倒是认为你和薛奕之间并没有膈膜,你们彼此关心,互相爱着对方。如果有隔膜,你不会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找到真相。”   薛芃想不到陆俨说着说着,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有些猝不及防,然而听到后面,她又释怀了些,便跟着点头。   陆俨见状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姐妹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但我想,她一定是让你感觉到安全感,让你信任她,也让你感受到之间的爱。你看咱们接触过那么多案件,很多都是亲人或是熟人作案,见多了一家人仇视的画面,我反倒觉得,你和薛奕之间的情感十分难得。”   是啊,虽然她还不知道薛奕做过什么,也没有见过薛奕的另一面,但不可否认的是,薛奕对她是真心的,她对薛奕的怀念也是真的。   而薛奕在她的印象当中,始终都是一个很“真”的人。   她之所以觉得受到冲击,一时无法接受,这很大因素是事情来得太快,而且颠覆了认知,令她的情绪有了波动。   事情已经发生了,它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接受还是拒绝而改变。而作为薛奕的妹妹,薛芃听到韩故口中的她,方紫莹口中的她,霍骁口中的她,又对比自己知道的她,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选择接受现实,消化和理解,不要让它们走向偏激。   想到这里,薛芃笑了下,说:“真奇怪,我又被你说服了。那我去洗澡了。”   反倒是陆俨微微一怔:“嗯?真想通了?”   “嗯,起码暂时不会钻牛角尖了。”薛芃边说边起身,绕过沙发的同时,撂下一句,“哦,记得做俯卧撑。”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笑,以及两个字:“遵命。”   ……   翌日一早,侦查支队分批开始行动。   上午,秦伟就被带回警局,同时支队还申请到搜查令,对秦伟名下的KTV和物业进行搜查。   像是这种规模的地毯式搜索,就算是个普通人都禁不住,但凡家里藏了点色情刊物,或是不可描述的小片,都能连根翻出,更何况是秦伟这样到处都是破绽的屋子。   在秦伟的家里,刑侦支队和禁毒支队,发现了不下十种的第三代新型毒品,在国内都属于管制类药物,购入来源基本是海外。   而秦伟的电脑,交给电子组破译密码之后,还在里面发现大量录音和监控视频。   原来秦伟不仅会家和办公室里放置监控,还有二十四小时开着录音笔的习惯,走到哪谈事都会录下来。   另一边,薛芃和电子组的同事,也在秦伟的KTV的办公室里找到若干个监控设备,还翻出七支录音笔。   后来问过KTV的服务生才得知,原来有时候秦伟会约生意上的客户,到办公室或是包房里谈生意,有的客户比较敏感,尤其他们之间谈的生意是见不得光的,所以都会要求秦伟把监控关上。   谁能想到,秦伟配合的关掉监控,却还留了录音笔,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当初在要挟刘吉勇一事上占了大便宜,后来就食髓知味了,总觉得能靠这手可以继续发财。   结果就应了那句话,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些录音就等于把“买|凶|杀|人”和新型毒品罪证,直接送到警方手里。   ……   同一时间,陆俨和许臻也赶去男子监狱,针对到手的证词和物证,对前副局长、陈末生等人进行核查。   前副局长对于薛益东的车祸案调查十分配合,他因为贪污数目过大,知法犯法,而且情节严重,被判了无期,有生之年怕是没机会出去了。   到了监狱里,所有囚犯都会面临一个个人“业绩”问题,就是通过挣分,来换取减刑机会,即便是前副局长也是一样。   而薛益东的车祸案和这位前副局长之间的联系,也就是贪污受贿问题,所以他只要配合调查,多提供资料和证据,只会对他的刑期有利。   这位前副局长说,以前滥用职务受贿的事沾了不少,当时他已经将大部分证据都上交了,只稍稍隐瞒了一小部分,且认错态度良好,还尽数归还贪污款项,为的就是争取宽大处理,否则以他的犯罪程度,死刑都够了。   前副局长还感叹道,霍家人真是不容小觑,二十年前还只是中型企业,到了十年前就已经跃居江城前列了,还把政府的关系打通了,听说不仅在市局里有人,在各个重要部门,也有自己的眼线。   最起码在他被抓入狱时,霍氏集团还是如日中天,而那时候的霍廷耀和前副市长还是朋友。   接着,前副局长还提供了一个重要“证据”,那是一个保险箱,是以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在十八线小县城的长辈身份开的,里面有一些汇款证据,还有一个他手写记录的笔记本,那上面都清楚的记着他和霍家的金钱往来。   而霍家与他联系和行贿的手段,一向都很隐秘,都是通过海外账户将钱打入这个亲戚的户头。   至于为什么单独留下这份证据,前副局长说,当初他被抓时,霍家的势力还是如日中天,而他已经是丧家之犬,所以当时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想着当时霍家“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能力,万一要是像当年收买他一样,收买了负责调查他这个案子的人,那这些证据岂不是白交了?   于是,经过这番思量,前副局长就决定暂时按下不动,万一以后能派上用场再说。   反正他当警察大半辈子了,真是多贪的人都见过,无论眼下多风光,都有到时候的那一天,霍家人也是一样。   只是千算万算,想不到刑警队来人,却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一起车祸案。   当然,前副局长这样做,里面必然是有一些私心,陆俨和许臻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是没有点破。   身为警察,大家都了解司法制度,也清楚什么样的证据更有力,哪些是关键的,哪些是次要的,排在前面的功劳自然都是牵扯重案、要案的。   警方一旦开始对霍家人展开调查,那必然是大动作,牵扯的是大案子,如果他能拿出有力罪证,“协助”后来人破获此案,这功劳自然不是一般案件可比的。   ……   审讯前副局长之后,陆俨和许臻又分别见了刘吉勇和陈末生一面。   刘吉勇反应全在预料之内,他想不到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竟然还翻出了秦伟帮他杀妻一事。   只是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是躲不过死刑了,那么多一件,少一件,他也没必要再做垂死挣扎,所以很快就认了。   至于陈末生,他的精神远比上次见面时要好。   陆俨将目前的调查进度和他提了两句,没有细讲,但也足以令陈末生知道,害死陈语的幕后元凶,如今已经是一个死,一个等判,还有一个正在审讯期。   陈末生听过之后,泣不成声。   直到狱警将陈末生带走,陈末生都没有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只是用眼神和动作,对陆俨表示感谢。   陆俨目送陈末生离开,看着他苍老的背影,并不灵活的腿脚,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常智博最后的模样。   下午,陆俨和许臻离开男子监狱。   就在回程的路上,支队打来电话,说是已经通过天网系统,锁定了常智博生前经常活动的区域,还拍到常智博购买生活用品的画面。   于是,片警就去附近的房产中介核实,发现常智博确实在该片区里租了房,虽然用的是假名,但供的假|证|件上的照片确实是本人无疑。   现在已经通过房东,允许将门打开,让警方进去搜查。   ……   常智博租的房子处在一个老小区,是小户型,房子有些简陋,墙壁也有掉落的现象,布置也很简单,只是个单人套间。   小厅的活动区域不大,放两个大柜子和一个冰箱就满了,小厅一边是小厨房,另一边通向卧室。   卧室也不够宽敞,常智博的私人物品也很少,他对物质没有多大需求,反倒是金属质的书架上摆的满满当当。   薛芃刚踏入这套一室一厅时,第一眼就被卧室里的那块巨型白板吸引了注意。   那一整面墙都没有摆放家具,只在墙壁前立了那块白板,上面的笔记密密麻麻,不仅贴着人物照片,标注关系线,还以手写的方式标注了很多细节过往。   无论任何人看到它,都会震惊于常智博的心思缜密。   薛芃盯着看了许久,等程斐将这些信息拍下来,她这才小心翼翼的踩着凳子,将上面的照片一张张摘下来。   然后,他们又在书架上发现了很多常智博和ST成员,从计划行动,到实验可行性,到具体实施的所有记录,巨细无遗,让人看了直打战栗,比如霍雍被分尸的厂房平面图,临时手术室的布置清单,绑架霍雍的具体执行计划,选址应在哪里,如何躲避监控,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车辆,走哪条路才能最大程度的规避风险,等等。   前一夜,薛芃在韩故身上见识到的执念,如今再和常智博相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想来也是,这些资料不管是调查还是策划、总结,不仅需要高智商,还需要无比的耐心,和大量的时间,若非心有执念,又怎么会坚持到现在。   薛芃翻看着那些笔记,通过每一页的落款时间,以及笔迹的潦草或工整程度,大约可以分辨出,有哪些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下的笔,有哪些是突发奇想,临时记下,过后又逐步修改,甚至推翻。   除此之外,常智博这里也有一份江城化工厂的发展记录,是以地图的方式呈现,有的年份比较详细,在江城地图上标注了各个化工厂的规模和属性,是否违规建设,是否对附近的河流和土壤有危害,而有的年份就比较粗糙,还有的是三到五年为区间。   而比较详细的部分,基本都集中在二十年到十年以前,大部分都在旁边画了小叉子。   这要是换别的警员来看,一定猜不到原因。   但薛芃看在眼里,汗毛却一根根竖了起来。   常智博的前半部分地图记录,和薛益东留下的那些笔记,是可以拼到一起的!   薛益东是用文字记录,写的是化工史,内容详尽,像是文献,而常智博留下的则是平面的,直观的地图标注。   如果将薛益东的文字,按照年份逐一分配到这些标注上,就会呈现出一整套完整的江城化工史。   而旁边打了小叉的,应该就是以薛益东车祸案为标准的,逐步排除嫌疑的工厂。   薛芃深吸一口气,将摊开的地图又小心翼翼合上,标注物证编码收好。   再一转眼,就在快要掏空的柜子最下面那层,发现了一个用来装字画的长圆筒。   薛芃将圆筒拿出来,刚打开盖子,就听到程斐说:“这面墙上,之前肯定挂过一张横幅字画,你看,还留了痕迹。”   程斐这会儿正面向着放矮柜的墙,背对着身后的白板纸。   而就在这面墙的上方,距离天花板二十厘米的地方,有一块长方形的白色痕迹,四周的墙壁和中间相比有点发灰发黄。   那块痕迹,薛芃刚才也注意到了,而且这屋里有一股焦油的味道,找到的常智博的衣服上也有这种味道,他应该经常闷在屋子里抽烟,墙壁上的痕迹就是这样留下的。   也就是说,常智博曾经在墙上挂过一幅字画,后来摘掉了。   薛芃放下圆筒的盖子,将里面的卷轴拿出来,遂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摊开。   显露出来的是装帧的锦绫,底色为金,上面有着暗纹,描绘着仙鹤和云彩,随即宣纸的边缘一点点露出来,直到落款那行小字以及印章映入眼帘。   就在这个时候,陆俨和许臻赶到了。   两人刚进门,方旭立刻上前,将现在进展跟陆俨汇报。   等陆俨进屋一看,就见到角落的柜子前,薛芃正蹲在那里,盯着手里的一幅字画发呆。   陆俨走过去,正准备开口,目光下意识扫过,刚好也看到了字画的落款。   那上面既写了时间、地点,还写到“智博兄,存念”。   薛芃抬起头,和陆俨的目光对上。   陆俨嘴唇动了动,有些恍惚,随即轻声说:“打开看看,写的是不是‘立地成佛’。”   薛芃没说话,只将卷轴展开。   果然,是“立地成佛”四个大字,用的是行草。   陆俨回忆道:“他写这四个字的时候,我那天就在旁边。”   薛芃起身说:“看来秦副市长,之前就看出端倪了,他写这四个字,也是希望常叔叔能放下屠刀。”   随即薛芃又指向那面有痕迹的墙壁,说:“这幅字原本是挂在那里的。”   陆俨和薛芃一起看过去。   那两面墙是对立的,一面是白板纸,上面罗列了常智博整个犯案的思路,另一面就曾经挂着这四个字,那是常智博在深渊面前徘徊时,老朋友对他的呼唤。   是选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是跳下深渊,粉身碎骨?   也许,常智博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也曾经挣扎过,犹豫过,内心也在经受着煎熬,也被两种力量,两种声音撕扯着。   但最终,他还是将那四个字摘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26 12:00:00~2021-02-2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noswissfin、球形也是身材、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rolavaya 222瓶;犬什么牙 59瓶;ocarina 29瓶;大松菜奈 20瓶;佑慧 17瓶;北觅不姓北、栖芫、咿咿呀呀 10瓶;昆布、嘿、夜来故事多 5瓶;疯橙子 3瓶;白日寻星记、chen 2瓶;na、灯火阑珊、引羽、有所住、苏打、我爱学习、huluob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41   之后, 刑侦支队通过对秦伟等人的一番讯问,很快掌握了一份“买|凶|杀|人”名单,顺藤摸瓜找到杀手,从而得知方紫莹母亲“尸骨”的下落。   只是那样的案发现场, 别说是普通人,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刑侦和刑技人员, 也都暗自心惊, 一辈子也忘不掉。   那是一间十分不起眼的砖土结构的仓库,就在南区著名的“无人”村落里。   这地方在几年前,曾经经历过一次工厂将几千吨污水和强酸废液非法倾倒事件,水源和土壤遭到严重污染,还造成多人死亡, 几十个村民住院,此处早已不适宜居住。   于是, 居民们就在政府的安排下移居他处, 这里就逐渐成了废村, 只待将来治理合格之后,再重新纳入居住规划。   而杀死方紫莹母亲的杀手, 就相准了这块“无人之地”,每每行凶, 都会将受害人带到此处的仓库里, 用非法收入的强酸调配过后,再浸泡尸体。   警方包围仓库时, 发现里面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化工铁桶,基本都盖着盖子。   只要打开盖子,那些浓重刺鼻的味道,就会充满整个屋子。   那些化学液体大多只盛放了一半, 因为每个桶浸泡的时间不一,有的乍一看,就只能看到化学液体,还有的能隐约看到沉淀在底部的残渣,而在那些残渣中,还有没有完全融化掉的小块人骨。   再根据铁桶的容量和这些液体的“消化”能力,应该是一到两个铁桶可以装下一个成年人的体量,比较瘦小的人一个就能装下,而这个仓库里有十七个铁桶,这还没有计算其中重复使用的频次。   可事实上,无论是硫酸、王水、□□还是强碱,还是其它具有破坏二硫键能力的化学液体,它们都不可以做到让一个人完全的“人间蒸发”,尤其是人类的骨骼、牙齿、头发、指甲很难彻底溶解。   即便真的溶解了,那么在作案过程中,也一定会在案发现场留下诸多痕迹,凶手的动作和工序越多,留下痕迹也就越多,这是一定的。   警方绝不可能因为找不到尸体,DNA被降解,就因此让犯罪嫌疑人脱罪。   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化尸杀手,警方就是在他的作案现场,也就是他家的院子里找到了大量证据。   痕检科从仓库现场带回了大量物证,除了还没有被完全腐蚀殆尽的骨骼和牙齿残渣,还在仓库四周寻找到一些血迹和皮屑,并找到一个堆放在角落的箱子,箱子里装着从死者身上摘下来的物件。   而后从痕迹采集,到理化检验,再和过去数年间的失踪人口作比对,经过大量排查,最终找到了十三人,其中就包括方紫莹的母亲。   听说,方紫莹来到警局领认时,表现得很冷静,从头到尾都没有哀伤的表情,但她看到母亲的遗物时,却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那是她的东西。   此案很快就在内部引起轰动,还惊动了上层,要求彻查,绝不姑息。   因为支队已经掌握了“买|凶|杀|人”的名单,不日就将强酸凶手周翔捉拿归案,再结合名单上的死者,和正在调查的冯齐正这条线,发现其中有两名失踪人士,应和冯齐正以及他背后的霍家有关。   直到秦伟招供,承认确实做过冯齐正的生意,至于冯齐正是为谁买|凶|杀|人,他没明说,只在谈话时暗示了两句,说是一个客户遇到了点麻烦事,想快点解决掉中间碍事的人。   而这两句暗示,稍后也在秦伟留存的大量录音里找到。   ……   不日,许久未有动静的Silly talk再度发帖,一石惊起千层浪。   再看文章内容,应该是常智博生前就设置好的,它主要针对的就是二十年前薛益东的车祸案始末。   里面还特意提到一个叫许宗鑫,后来改名许经纬的男人。   网友们对之前提到的x先生车祸案的好奇心,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满足。   对于一些对国家,对社会有贡献,却被谋害的前人们,后人总是会带有一点想象和滤镜,为这样令人敬佩的前人们添上更多的光环。   而这些想象,会很快就转化为对凶手的愤怒和不满。   一时间,各种负面标签纷纷贴到霍家人的头上,像是“为富不仁”、“祸害”、“蛀虫”、“伪君子”、“人血馒头”等等。   另一边,当这件事已经在网上炸开锅的同时,支队也来了一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的中年男子。   经过身份核查,证实此人正是许经纬。   此前,分局就一直在利用天网系统对许经纬进行搜索,可是许经纬在这四年间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分局也做出过推断,猜测许经纬已经离开江城。   直到许经纬突然现身,并对支队坦言,其实他这四年间的藏身地都是常智博提供的。   在后面的审讯过程中,许经纬对他二十年前做下的事供认不讳,他这些年也一直生活在愧疚中,一面担心着会被人灭口,一面又遭受良心的谴责,尽管他因为肇事罪坐了十年牢。   出狱后这些,许经纬心里也不踏实,总觉得监狱里才安全,外面太危险。   许经纬先是改名许宗鑫,随即就因为坐牢太苦,出来面对天翻地覆的花花世界,一下子迷失了自我,在短时间内报复性消费,将当初制造车祸的“辛苦费”花的一干二净。   经历过物质享受后,换来的是更大的空虚,可许经纬也有自知之明,不会跑去拿这件事跟霍家人再要钱,从此就一直过着朝不保夕,四处躲藏的日子。   四年前,常智博找到许经纬,问清事实,并将其打成重伤,还对许经纬说,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得到一个赎罪的机会,到那时候他就可以彻底轻松了。   而后,常智博还给许经纬提供了几个藏身地,都是一些废弃的工厂厂址。   虽然许经纬对常智博的话半信半疑,但他还是在伤愈之后,选择栖身在某个废弃的水泥厂里。   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他曾多次想过要去自首,却也时常想起常智博交代他的话,大概意思是说,自首也要选对时机,不要以卵击石,一定要等到证据确凿,有望翻案复查,这样他作为肇事司机,站出去才有分量。   而这个时机,指的就是Silly talk的帖子。   ……   不过,就在各路媒体和网民们正在关注x先生的车祸案时,警队内部却在为秦伟为中间人的“买|凶|杀|人”网络而心惊。   秦伟本人称,他只是负责牵线搭桥,手里握着录音和名单用作保命而已,至于找来的客户为什么要杀那些人,下面的杀手又如何执行,他从来都不会追问,他的要求只有一条,就是做的干净利落,别留痕迹。   秦伟的话不像是假的,尤其是当审讯时,陆俨提到周翔一直在用化学液体浸泡尸体的时候,秦伟当场就吓傻了,还结结巴巴的说,他一直都以为只是分尸、埋尸罢了。   可无论秦伟如何哭着喊着说不知情,与他无关,他都是中间人,一样要受到严惩。   ……   围绕着秦伟和许经纬犯罪事实的调查,持续三天。   这三天里,薛芃和陆俨都是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每每回到家里,都差不多九十点钟了。   晚饭两人都吃的极少,只是垫了下肚子,身体极度疲倦,精神严重超负荷。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两人才有时间说说话,虽然每次开口,聊的都不是风花雪月,也不是生活小节。   摆在这些重案面前,那些东西都变得分外渺小。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陆俨靠坐在沙发上,半闭着眼养着神,将白天的调查进展和薛芃念叨了几句。   薛芃抱着抱枕,认真地听着,尤其是在说到买|凶|杀|人案时,薛芃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仍是那天的仓库现场。   如今回忆起来,连她在内,包括痕检科的其他人,还有理化实验室和法医科,那么大的阵仗又有谁经历过呢?   那些铁桶,就是一个个腐尸桶。   那样的画面,就像是一台显微镜,将人性之恶在他们面前放大,令众人看到了潜藏在里面的“毒瘤”。   陆俨说道:“我们白天审讯的时候,才知道周翔原来只是有一点化学基础,刚接触这行的时候只开过脑洞,想过先分尸,再用强酸腐蚀尸体,但那时候没有实施。到后来,他是无意间听说了早年一些案件的内幕,才找到的‘灵感’,又去恶补了理论知识。”   其实早年间,江城就有过类似的恶行,利用废弃化工厂的化学池和焚化炉来毁尸灭迹,不过那些事距离现在都二十多年了,而且那样的阵仗放在今天也已经不可能。   这些年,由于国家管制越来越严,也因为江城这些陈年旧事被挖了出来,官方对此也一直在实施监管。   但尽管如此,有些“化尸”案件的风声,还是在暗中流传开了。   说白了,这次的凶犯周翔,就是在听到风声和传言之后,将原本脑中的设想变成事实。   表面上看,这个周翔长相普普通通,并不起眼,可他骨子里却住着一个狂人,连他自己都说,心里其实知道,化尸不等于脱罪,可他就是无法遏制那疯狂的念头,就是那样做了。   听到这,薛芃顿觉不寒而栗:“如果我记得没错,一般大型的化工企业,一年下来要使用几千吨的强酸,就算是小企业也要几十吨,无论是经营还是使用,都要经过公安机关的报批、备案,按照规定,来路和去处都要经过监管。”   陆俨接道:“这就说明监管有漏洞,有不到位的地方。现在我们手里掌握的证据,指向的不只是这个案子涉及的强酸,还有康雨馨的制毒案。这些强酸都是制造冰|毒必须原料,禁毒那边现在正在查这条线。巧的是,我们两边的调查线索,竟然还碰到了一起,发现在江城有两家化工厂,曾私下将强酸非法卖给康雨馨和周翔。而这两家化工厂都是霍氏投资的。”   也就是说,这些强酸的用途一旦涉及到人命案和制毒案,那就不只是非法买卖强酸那么简单了。   薛芃沉默了片刻,才说:“虽然在我心里,霍家人无恶不作,但是这件事,我倒觉得不像是霍廷耀或是霍骁会做的事。非法买卖强酸能有多大利益?如今的霍家根本犯不着为了这些钱,冒这么大的风险。”   “当然。”陆俨说:“那两家工厂负责此事的经手人,分局已经有人去调查了,还找到一点线索,结果他们还真不认识霍廷耀和霍骁,但这件事却又和霍家有关。”   薛芃的第一反应便是:“难道是霍雍?”   陆俨:“嗯,禁毒那边已经从康雨馨手里掌握到实据。其实在霍雍生前,他一直都想掺和康雨馨的制毒工厂。为了表达诚意,他也利用自己的职权,让两家化工厂私下将强酸卖给康雨馨。没想到其中一个经手人在这个过程里动了别的心思,抽取一部分强酸偷偷卖给周翔。”   薛芃问:“那他知不知道周翔是用来做什么的?”   陆俨说:“他说,周翔只是告诉他是用来做实验,别的没多说,他也没多问。”   薛芃不禁冷笑:“可笑,什么实验会用到那么大量的强酸,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俨:“不管他怎么说,这次他是摘不掉嫌疑了。”   薛芃沉默了片刻,在心里将这些事串联起来,随即又想到ST组织和常智博,说:“我想,就算是常叔叔在世,他恐怕也想不到霍家和霍氏集团背后还牵扯出这么多案子……”   陆俨揉了揉太阳穴,想到白天审讯的审讯过程,想起那些凶徒最后垂死挣扎的嘴脸,一时目光深沉。   “我后来又翻回去看过Silly talk爆出来的所有文章,包括ST组织相关的案件,发现其实ST一直都只是在边缘活动,他们目前最有力的指证就是霍雍犯过的罪,而这一点还是因为茅子苓本身就是受害人。”   薛芃一边听一边顺着这条思路回忆:“的确,说到化工污染,就连常叔叔手里都没有实据,这方面要彻查到底,还得通过监管部门来执行,常叔叔最多是发现问题。在文章里,ST虽然指出了霍氏起家时,曾经对江城周边环境造成污染,却也只是点到为止,激发网友们的好奇心,让大家自己去挖掘。还有陈凌手里的账本,牵扯到的也只是其中一家化工厂和第三方检测公司的内幕交易,霍氏集团完全可以说,他们是对下面投资的企业管理不力。”   陆俨:“其实我之前就在想,常叔叔和ST组织心里一定有数,以霍家人的‘本事’,背后一定还捅过更大的篓子,但以ST的力量,根本无法直达要害,所以对于更深层的内幕只停留在猜测阶段。”   是啊,像是这些骇人听闻的内幕,就算是官方成立专案小组,各部门一起协同调查,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   就说这次的强酸事件,恐怕就连霍廷耀和霍骁父子都不会想到,霍雍竟然留下这么大一个雷。   思及此,薛芃喃喃道:“我有预感,这次的事,只是蝴蝶效应中的一环,后面一定还有更多地雷等着引爆。”   单就现在来看,和霍家人有牵扯的案子,就已经包括非法买卖制毒物品,污染环境,买|凶|杀|人,行贿等等。   正如那句话所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恶事做多了,一定会自取灭亡。   ……   不日,薛芃就将薛益东留下来的与案件有关的资料,一并上交到市局。   同一天,陆俨也做出一份报告,将调查霍家和霍氏集团所有相关的犯罪行为,罗列的一清二楚,并向上层层递交,一路送到市政府秦博成的手里。   这后面的事发生得很快,秦博成几次到省里汇报。   几天后,省里经过开会讨论,终于下达命令,给予江城市局最大的权限,就地成立专案小组,各部门互相配合,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霍家和霍氏集团相关的所有犯罪事实调查清楚,并且严惩不贷!   得到支持,市局所有参与调查的警员,士气是前所未有的高涨,誓要将薛益东车祸案、常锋被炸案、霍廷耀和冯齐正买|凶|杀|人案,以及霍雍非法买卖制毒物品案背后的事实真相,统统挖出来。   与此同时,其它部门也相继接到指示,并拿到韩故提供的优盘里的资料。   这些资料不仅牵扯到包括行贿在内的多项经济罪案,还有政府内部的一些人,而且如果将影响放大来看,对江城的生活环境也造成了巨大隐患。   这下,检察院、经侦、环保局等各个监管部门都坐不住了,生怕晚别人一步,统一将矛头指向霍氏集团。   ……   事发的那天,立坤事务所来了大批警察,将冯齐正生前处理过的资料,和他用过的电脑一起带走。   而冯齐正生前的同事、属下和秘书,也相继接受警局的问话。   配合警方调查,从白天到晚上,韩故终于离开事务所,开车回家。   只是他刚将车子停在地下停车位,就见从不远处就开过来一辆车。   车子停到跟前,下来一人,正是面无表情的霍骁。   韩故一顿,目光缓慢的略过霍骁,又扫了眼车子,并不做声。   直到车子离开,霍骁才说:“你好像不惊讶我会过来。”   韩故眼里带着疲色,因为白天说了太多话,声音也有些哑:“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上去聊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信息量略大,请细嚼慢咽~   这里提到的化尸,也算是和寄生谎言联动了,不过这类案件我不打算铺开细写,因为它虽然很惊悚,放在影视剧里会惊呼一声“我靠”,但这种手法经不起细究,漏洞太多,吃力不讨好,但凡懂点法,懂点技术的,都不会这么异想天开,骨子里还要有一点疯狂的特质。   另外就是,任何强酸强碱,都不会在短时间内完全化尸,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的,影视剧会夸张呈现。而且这么大量的强酸来源很容易查。   在化尸的过程中,需要大量工作,不小心还会中毒或弄伤自己,还会留下大量痕迹,所以化尸摆在科技面前,并不是高明的手段,也无法脱罪。尸体找不到,只要痕迹能证明与死者的死有直接关系,凶手就是留下这些痕迹的人,证据吻合,再加上逻辑上的事实推导,就可以定罪。   ……   回答一下大家的问题,以及开文和人物们的安排:   1、姐姐和韩故、霍骁的部分,番外里会写到的,也会有糖,当然肯定带玻璃渣。   2、寄生谎言和刑事技术档案都是“与敌同行”系列,是我个人很喜欢的系列。目前我已经开了脑洞,定了大概故事的文,待定的还有五篇,会在未来逐一放出来,开文顺序以构思完整度和下笔感觉来定。   下半年的《灯下黑》就是其中之一,许景昕的主场在这里,会狗血。   3、接档本文的是《你也会有人嫉妒》,男女主是前夫前妻,一对戏精,天然黑vs白切黑。   开文前我要休息一段时间,可能是半个月,也可能是一个月,以我的状态为准,但肯定是在春天就开。   4、《当你风情万种时》,预计年中开,喜欢《欲言又止最动听》的小可爱可以关注下,这次的女主程樾,她的成长路上同样会有三个男人出现。   综上,今年会写的就是《风情》、《嫉妒》、《灯下黑》,中间有时间和精力的话,会穿插加一篇别的~   ……   感谢在2021-02-27 12:00:00~2021-02-2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乙为儿、GRISGREY、爱睡觉的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tacy 100瓶;小小、mia、爱睡觉的猫 50瓶;fufufu 40瓶;莲蓬点点 30瓶;多一多、紫叶李 20瓶;八七五十六 16瓶;看见了 15瓶;z小二 11瓶;grimoire、北觅不姓北、南瓜、冉谨 10瓶;夜来故事多、喵嗷喵、浣·纱 5瓶;球形也是身材 2瓶;na、有所住、哈哈哈、禾子小、471605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7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42   霍骁和韩故一起上了楼。   认识多年, 这还是霍骁第一次到韩故的住处,进门后,只觉得屋里冷清,没什么人气, 装修虽然精致, 但不过就是杂志上常看到的样板间, 反而是属于房屋主人比较个性化的装饰极少, 显然韩故对这套房子也没什么感情,只是当个落脚地。   韩故煮咖啡的功夫,霍骁也非常自觉的到处参观,触目所及,每间房给他的感觉都差不多, 直到来到最后一间相对空旷的房间。   霍骁一转头,就被墙上薛奕的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霍骁先是惊讶, 随即只是站在那里, 直勾勾的盯着照片中的女生。   十年过去了, 他们都变了。   唯有薛奕,照片中的她, 还和记忆里的一样。   只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易碎的。   其实有些事, 有些情感, 就连霍骁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许他的智慧还不够解释着一切, 或许等到老了才能看透。   他也不知道,如果薛奕活到今天,他是否还能将她放在心里。   可能就是因为她的离开,才会令他尝到遗憾的滋味, 毕竟自小到大,他从没有试过得不到。   不会儿,韩故端着咖啡进来了,走上前递给他,说:“就知道你在这里。上次薛芃过来,也是一直盯着薛奕的照片看。”   霍骁一顿,脑海中又浮现出薛芃的模样:“她们姐妹俩的确很像。”   韩故接道:“可她不是薛奕。”   霍骁:“我知道。”   一阵沉默过后,两人回到客厅坐下。   霍骁也将来意道出:“听说今天警察去立坤搜证了?”   韩故点头:“冯齐正出了那么大的事,这一天是迟早的。”   霍骁垂下眼,一时难辨喜怒。   韩故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他此时所思所想,却能猜到他的来意。   常智博杀害冯齐正的动机,是因为冯齐正知识老林炸死常锋,而此案最初的起因是因为艾筱沅。   警方介入调查后,很快就能查到冯齐正和老林之间绝非第一次合作,冯齐正“买|凶|杀|人”的路数早已熟能生巧,那么就会顺着这条线往下深挖,看还有多少人死在冯齐正的手里。   当然,冯齐正不是为自己杀人,而是为利益,为他的金主爸爸。   这里面最大的金主爸爸,自然就是霍廷耀。   等了片刻,见霍骁不言语,韩故打破沉默:“其实从现在来看,警方掌握的证据还不多,但我想应该已经有调查思路了。只要冯齐正曾经为霍先生‘买|凶|杀|人’,就一定会留下证据,警方将其找出来是迟早的事。”   而这一点,也是霍骁最关心的。   霍骁和韩故并不知道警察的调查进展,自然也不会知道,秦伟手下那个叫周翔的杀手,曾经就有两个被他处理掉的受害人,正是为冯齐正的委托而杀。   那两位受害者的身份如今已经得到证实,他们都曾经和霍家,以及霍氏集团的法律事务有过牵扯,冯齐正一边帮霍廷耀处理法律问题,一边又会衡量其中的投入成本,如何最有效省事,最好是一了百了。   现在那些铁桶已经被翻了出来,警方再往下查,就一定会查到霍廷耀头上。   虽说霍骁并不知道秦伟、周翔和冯齐正之间的交易,可他对冯齐正的做事风格是了解的,更加知道霍廷耀找冯齐正办事,里面牵扯的人命起码有七八个。   在见到韩故之前,霍骁心里就已经想到这一层,他专程来这一趟,也不过就是想得到证实,在和韩故讨论一下策略。   霍骁吸了口气,抬眼时,已经整理好思路,说:“也就是说,老东西是跑不掉了。”   韩故扯了下唇角:“你不是一直都在等这一天么?”   霍骁没接这茬儿,又道:“你我都知道,薛奕的父亲绝不是唯一一个死在老东西授意之下的,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法律并不会因为数量的多寡来判刑。这些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死,我也相信冯齐正一定留了证据。”   韩故:“以冯齐正的性格,他肯定会留后手,万一将来和金主撕破脸,手里还能掌握点保命符。但他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自己会突然死掉,自然也就没机会把这些证据藏起来。”   霍骁冷笑了一声,说:“还有一件事,今天Silly talk又发了一篇文章,还提到一个人,许经纬。这下,老东西可真是腹背受敌了。”   韩故接道:“警方如果来问我,我一定会配合调查。”   霍骁只“哦”了一声,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没什么惊讶的,他问:“那么我呢,应该怎么做?”   韩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那就要看霍廷耀会怎么做了。”   霍骁说:“他一定知道自己跑不掉,但应该会垂死挣扎吧,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次他也会尽量打通关系,把钱花到位,买一个活命。兴许还会抱有一些侥幸心理,把责任重大的干系都摘清,只承认一些轻量的,没多久就能放出来。”   韩故笑问:“那么你要配合么?”   霍骁:“怎么可能,他有活路了,我不就没有了?”   ……   凌晨以前,霍骁便回到家。   进了屋,管家迎上来,霍骁还没等他开口,便问,霍廷耀是否还没睡。   管家点头,说霍廷耀在书房,而且之前因为头疼,还吃过一次药,这会儿好些了。   可就在霍骁准备去书房的时候,管家又把霍骁拦住,小声且快速的把今晚发生的状况描述了一遍。   原来,就在今天傍晚,霍廷耀安排了一个商务应酬,是比较正式的,且政商人士都会出席晚宴。   霍廷耀也在受邀之列。   虽然最近霍家和霍氏集团的□□比较多,霍廷耀其实可以不必赴宴,只要让秘书代其称病即可。   可霍廷耀还心系着环保大使的评选,霍家能否安全度过这次的危机,以及未来政途的发展上,同时还需要多和外界走动,让自己多吃几个定心丸,所以最终还是选择赴宴。   然而就在宴会上,霍廷耀多年来第一次遭到冷遇,不仅是以往政界的“朋友”纷纷装作和他不熟,有的直接当做没看见,就连商界那边,平日会一块打球的合作伙伴也开始回避,只有一些善于巴结的小企业家凑上来。   烧热灶,拜高踩低原本就是人性,霍廷耀心知肚明,他风光了二十年,自然也踩了不少人,如今轮到他成了那个“低”的,一时难以适应。   再加上后来遇到几个政府部门的干部,在秘书陪霍廷耀一同上前打招呼时,其中一人还冷言冷语的当场与他划清界限,言辞尖锐、犀利,直接下了霍廷耀的面子。   当然,这点小事是打击不到的霍廷耀的,真正令他意识到危机的,是整个事态的发展。   之后不久,霍廷耀就和秘书离开。   在回去路上,秘书提到Silly talk又发文章的事,霍廷耀看了内容,脸色当即沉了。   秘书是局外人,对网上的那些臆测也并不相信,这时还安慰霍廷耀,等到警方查明真相,知道与霍家无关,今天这些人又会急着修复关系了。   霍廷耀没接话,一路沉默到家。   回到书房后,霍廷耀一个人想了许久,并将冯齐正、常智博、Silly talk等都联系到一起,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警方掌握的线索绝对不只是薛益东车祸案这一件事,而且已经在全面调查了。   至于其它政府部门的态度……   霍廷耀想了下,很快让秘书给以前打过交道,还算熟悉的政府朋友去个电话。   秘书也很快拨了,可是一连拨了四个,不是“对方忙”,就是“不在服务区”。   这才过了几天,霍廷耀突然尝到了“与世隔绝”的滋味。   等到秘书离开,霍廷耀就一个人待在书房里。   而后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霍廷耀接起来,只聊了几句,对方就切断了。   直到凌晨,霍骁回来了。   ……   霍骁刚走进书房,就听到霍廷耀撂下这样一句:“刚才接到电话,说是环保大使的评选,把我从名单中剔除了。”   霍骁脚下停了一瞬,没动声色,转身将门关上。   霍廷耀就瘫坐在沙发上,表情倒是不见失落,但周身的气压却低得很。   霍骁走到跟前坐下,将声音放的很轻:“爸,这只不过是一时得失,无论是做事还是做生意,都是看长线,争的不是朝夕,而是十年后的天下。这些,是我小时候,您教我的。”   霍廷耀吸了口气,姿势不变,只是转头看向霍骁。   霍骁平静地与之对望,随即就听霍廷耀说:“我教过你那么多事,你倒是一一记得。”   霍骁:“您的教诲,足够我受用一生,我怎么敢忘?”   隔了几秒,霍骁又道:“网上那些文章,我也看到了。如果警方找不到证据,那些文章就算渲染的天花乱坠,也只是影响一时,法律绝对不会因为一篇文章就给人定罪,等过了这几天,又有新的新闻出来,这件事也就淡了。”   霍廷耀挪开眼神,依然瘫坐着,目光往上扫,看着天花板,说:“前些年,老冯一直在寻找许经纬,一直都没有找到。”   霍骁想了想,说:“一直没有找到……那也许是他已经死了,或是改名了,或是躲在外阜某个犄角旮旯里。”   霍廷耀说:“可我有种感觉,那个发帖的人已经找到他了,而且很有可能他现在就在警方手里。”   “这只是最坏的设想,不一定的。”霍骁接道。   一阵沉默。   霍廷耀闭上眼。   霍骁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时又说:“不过就算是不一定的事,也要做好最坏的预设。咱们把应对办法都想到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霍廷耀淡淡应了:“哦,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霍骁说:“如果警方的调查,只到冯齐正身上,他们找不到直接证据,可以证实薛益东的车祸和您有关,那么您就打死不认。除了这种人命案之外,其它的事我倒觉得无伤大雅,就算是警方掌握实据,也不用担心。咱们背后有立坤,立坤不行还可以找别家,只要出的起价格,不怕没有人接。”   霍廷耀没有接腔,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闭目养神。   霍骁一时看不透,但想来,霍廷耀应该是有自己的一套主意,正在做盘算。   霍骁继续道:“我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您一定早就有了应对策略,不过我作为儿子,心里还是担心的,所以早些时候,我去见过韩故了。他给的意见是,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认了,把情节严重的推出去,找人背锅,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办法虽然老套,但是有用。”   “你见过韩故了?”霍廷耀睁开眼,看了过去。   “是啊。”霍骁应道:“因为就在今天,立坤也出了点事,大批警察过去搜证,韩故一直留到晚上。正好我去找他,顺便打听警方的调查动向。不过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只是以他律师的经验来推断,警方在去立坤之前,势必就已经掌握到冯齐正的犯罪证据,而且牵连一定很广,情节严重,否则不会来这么大的阵仗。”   霍廷耀皱了下眉心,没接茬儿。   其实立坤今日被搜查的风声,他也收到了。   这件事在业内已经悄悄流传开,凡是立坤的大客户,做过亏心事的,现在一个个都在暗自担心,生怕因为调查立坤,一个不小心就把他们扯出来。   霍骁继续说:“爸,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警方真的从冯齐正那些文件资料里,搜到点什么对您不利的东西。您如果有时间,不如好好回忆一下,除了薛益东那件事,您还有没有让冯齐正去处理过其他人?或是有没有可能,您没有让他去做,可他却擅自行动,多做了一手?”   霍骁话音落地,霍廷耀半晌没有理会,只是从沙发上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才说:“八年前,承文地产被铲的事,你还有印象吧?”   霍骁微怔:“记得。不过那件事说穿了,是顾承文咎由自取,出卖他的是他的女儿顾瑶,她还搜集了十年的证据,桩桩件件都直达要害,目的就是要将顾承文和他的公司连根拔起,他想摘也摘不清。话说回来,冯齐正与顾瑶相比,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霍廷耀将杯子放下,说:“承文地产倒台后,空出大片的市场,大把的机会,当时连同霍氏在内,有一大批有实力有能力争夺那块肥肉的企业,到最后偏偏由霍氏独占鳌头,拿走最大一份。你觉得,这只是因为霍氏运气好么?”   霍骁:“自然不只是运气,还有您的策略,还有……”   然而,霍骁的话刚接到这里,就忽然顿住了。   他眼中显示流露出诧异,随即看向霍廷耀的眼神,透出不可置信,问:“您的意思是,其中也用了一些非常手段,就像薛益东的车祸案一样?”   霍廷耀微微抬起头,以眼尾扫向霍骁,虽然一天之内惊受几个打击,却依然流露出睥睨之态。   霍廷耀说:“不然你以为这个江山是怎么打下来的?机会是要自己创造的。那时候冲上去抢占市场的,全都是豺狼恶狗,有谁会谦让,一个个全是手段阴狠之辈,咱们霍氏能杀出血路,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比他们都要狠。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的拳头硬谁才是老大。手里没有核武器,就连上谈判桌的资格都没有。”   霍骁脸上划过许多复杂的颜色,有惊讶,有恍然,有担心。   可事实上,他心里却跟个明镜似的,就算霍廷耀不说,他心里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毕竟是霍廷耀一手养大的狼崽子,霍家就没有傻白甜,即便是蠢如霍雍也没有单纯的时候。   所以,霍骁也没有演的太过,他在表演为短暂的情绪切换之后,很快就归于平静,遂垂下眉眼,瞬间就像是被眼下的局面难住了。   霍骁:“如果是这样,那接下来的事,就比较难办了。像我前面说的,如果只是挑拣一些情节较轻的事情认下来,警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去挖更深的东西。那到时候,您就失去了坦白从宽的先机,反而不利了……”   霍骁这番话说的很慢,其中还有几次停顿,像是在措辞,在思考,而且还透着一点艰难。   霍廷耀听到这,平静的问:“你的意思是,让我抓住先机,赶在事情发酵之前,把事情都认下来?”   父子俩兜了半天的圈子,终于说到正题,也终于亮出彼此的牌。   霍骁闭了闭眼,长长的叹了口气,眼里带着痛色:“爸,是您教我的,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十年前,霍雍想害我,被我以反击,您当时就对他说,他作为霍家的儿子,应该为大局着想,牺牲小我。十年后,霍雍再次害我,我在医院躺了一年,后来您也对我说了同样的意思,我也跟您表态了,霍雍是我弟弟,换作外人我可以报复,但是对于他,我首先要考虑的是这个家。我们从小到大,您都是这么教导我们的,无论是霍雍,还是我,我们都将您的话视为金科玉律,从不敢忘。如今,已经轮到您了,我想您或许也应该像您教我们的那样,以身作则,为这个家做出牺牲。”   霍骁的话落地良久,霍廷耀始终没有表态,就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霍骁也没有露出半点心虚,虽然心里并不是完全笃定,可他知道,面上绝不能落了下风。   直到霍廷耀忽然开口,意味深长的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你已经长大了,霍氏交到你的手上,我很放心。”   霍骁暗暗吸了口气,将自己稳住了,这才接道:“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和您学习。爸,您也不用太担心,后面的事,我一定帮您到底,绝不会让那些警察称心如意。”   霍廷耀笑着点了点头,说:“好,那就这么定吧。夜深了,我也乏了。”   “那我就不打搅您了,您早点休息。”霍骁这才起身,轻轻点了下头,随即走向门口。   等霍骁离开,又过了片刻,霍廷耀才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对面响起韩故的声音:“喂,霍先生。”   霍廷耀只说:“待会儿见个面,地址我会发给你,有事跟你谈,不要告诉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28 12:00:00~2021-03-0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汀 100瓶;EV 70瓶;王木木 30瓶;茉茉&团子、vivmoney 20瓶;嘿 18瓶;八七五十六 15瓶;摔倒的红烧肉、mila、cherylxindong、阿九、kikomizuhara 10瓶;21746789 8瓶;阿宅小埋、Emi2001、静安、纳棠、喵嗷喵 5瓶;flora 4瓶;fs湖 3瓶;42059233、白日寻星记、球形也是身材 2瓶;灯火阑珊、禾子小、有所住、我爱学习、咿呀咿呀咿、na、夜の小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43   接近凌晨时, 薛芃接到了韩故的电话。   薛芃看到来电显示,一边敲着浴室的门,一边将电话接起:“喂。”   门开了,陆俨穿着睡衣, 脸上带着惊讶, 头发还在滴水。   而电话里也传来韩故的声音:“霍廷耀约我见面, 说是有事要谈。”   薛芃和陆俨对视一眼, 随即问:“什么时候?”   韩故:“就现在。”   很快,韩故就将晚上发生的小插曲和盘托出,包括霍骁找他商量对策。   韩故又道:“这件事我也通知霍骁了。”   几秒的沉默,陆俨说:“我们随后就到,不要轻举妄动。”   电话切断, 薛芃转头就去换外出服。   陆俨也播了一通电话回市局,通知专案组和值班同事出任务。   十分钟后, 薛芃和陆俨也上了车。   在赶去的路上, 陆俨又拨了一通电话。   薛芃负责开车, 听着陆俨讲电话,心里也跟着升起某种预感。   在过去, 薛芃不止一次的设想过,揭开真相的那一刻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会不会是要等到所有证据都齐全了, 在审讯霍廷耀的过程里才能听到他坦白呢?   可现在,因为韩故的这通电话, 她又忽然觉得,就是今天了,答案就在那里等着她。   韩故不会无缘无故打这通电话,霍家人约他见面, 这也不是第一次,可唯独这次,韩故选择通知警方,这就意味着两个字——摊牌。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会令霍廷耀在凌晨深夜约见韩故。   正想到这,陆俨结束通话,说:“刚问了一下情况,听说霍廷耀环保大使的资格被取消了。”   薛芃一怔,接道:“霍骁和韩故商量完对策,肯定是回了霍家。也许在那之后,霍骁和霍廷耀就谈过一次。”   陆俨:“然后霍廷耀就深夜出门,去见韩故。”   薛芃深吸口气,脑海中滑过韩故的模样,随即又切换成常智博的,心里跳得越发快了,脚下也跟着将油门踩实。   陆俨见状,说:“别急,稳住,韩故不是常叔叔,他暗中蛰伏多年,为的就是将霍廷耀送进监狱,绝不会在那之前功亏一篑的。”   薛芃盯着前方路面,轻轻点头,正要开口,陆俨的电话又响了。   陆俨接起来,在听到对方透露的消息之后,脸上流露出诧异,而后对薛芃说:“就在五分钟以前,霍骁报警了。”   薛芃也是一愣:“报警?举报谁,霍廷耀?”   陆俨:“对。”   薛芃瞬间不说话了,脑子里嗡嗡的。   陆俨:“韩故通知霍骁,就是想知道霍骁会怎么做。”   “我不懂。”薛芃说:“霍骁为什么要这么做。”   直到二十分钟后,薛芃和陆俨来到目的地。   那是位于郊区的一栋房产,整个别墅区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也是霍家除了老宅之外购买的第一套私宅。   薛芃和陆俨的车先支队一步来到别墅门前,出示了警员证,却仍是被保安阻挡在门外。   陆俨正与之交涉时,身后主路上又驶过来一辆轿车。   车子开到跟前,车窗降下,开车的正是霍骁。   薛芃和陆俨一起转身,对上霍骁,霍骁面色凝重,说:“我怕韩故出事,所以报了警,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来了?”   陆俨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淡淡应道:“警队很快就到。”   霍骁点头:“既然这样,我先带你们进去。”   薛芃和陆俨没有迟疑,很快坐上霍骁的车,车子也被保安放行,一路开到霍家的别墅后院。   三人下车,只见别墅的窗户里隐隐透出一点灯光。   而整栋别墅,只在前门停了两辆车,一辆是韩故的,另一辆属于霍廷耀。   霍骁这时说:“这栋房子,我们差不多有十年没有来过了,平时只是定期找人来打扫维护。这样,我先进去看看他们在什么位置。”   陆俨向四周环顾一圈,问:“霍廷耀是一个人过来的?”   霍骁点头:“应该是,管家说是他自己开车走的。”   陆俨又问:“为什么你要报警,你怀疑韩故会有危险?”   霍骁叹了口气,说:“是因为这个地址。”   说话间,霍骁看向薛芃,那眼神很是微妙古怪。   薛芃不解:“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只是刚问完,她心里忽然蹦出一个答案。   “难道,和我姐有关……”   霍骁点头,遂别开脸,透过玻璃窗看向别墅里:“我爸第一次见到薛奕,就是在这里。”   什么……意思?!   薛芃当即愣住了,双脚就钉在原地,只能盯着霍骁的背影,并透过前面的玻璃窗,看向打在上面他的影子。   就在这时,同样震惊的陆俨,替薛芃问道:“你这话,是在暗示什么?”   霍骁仍是背对着他们,说:“我该进去了,我怕再晚就来不及了,你们若是想知道,就自己来找答案吧。”   ……   与此同时,就在别墅的二层小厅里。   韩故正面墙而立,直勾勾的盯着墙上的照片。   那照片里的女生不是别人,正是薛奕。   她穿着复古款的晚礼服,手里拿着半个面具,似笑非笑的瞅着镜头。   韩故就那样站着,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这张照片原本早就该处理掉的。”   说话的人正是霍廷耀。   韩故吸了口气,收回视线,转身迎向霍廷耀。   霍廷耀就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窗外的月光斜进来,刚好照见他翘着二郎腿的下半身,而腰部以上全都藏于黑暗里。   “薛奕死后,这套房子我就没再来过,这里的摆设还和十年前一样。”霍廷耀说:“真是可惜了,她还那么年轻。”   韩故垂下眼,向霍廷耀那边走了两步,问:“霍先生找我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霍廷耀似是笑了下:“十年前,当薛奕把你引荐给我的时候,就跟我说坦白过她和你的关系。你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你一直住在亲戚家,高中就搬出来了。上了大二,就认识了跑去你们学校旁听公开课的薛奕。你们曾经在一起,不过没多久就因为霍骁分开了,恢复朋友关系。而这个故事,我后来也找人查过,基本和她说的一致,她没有骗我。”   韩故没什么表情,只是听霍廷耀挖旧账,也没有要反驳的。   霍廷耀继续说:“薛奕让我给你个机会,说你是可用之人。我当时很惊讶,想不到竟然敢把初恋情人带到我面前,还理直气壮地让我帮他谋个前程。但薛奕说,她和你的男女之情和这世界上大部分少年少女的恋爱,也没什么不同,过了就是过了,反倒是你的专业能力,她觉得一定会对有大用,也很值得被这个城市记住。”   “我告诉她,要用你可以,但不能放在身边,我会让你离开江城。她没有意见。”霍廷耀笑了下,“要不是后来薛奕突然被杀,你这十年也不会有机会接触我们家。”   霍廷耀记得很清楚,薛奕死后没多久,韩故就在这个小厅里对他表忠心的。   那天,韩故还劝霍廷耀说,请他节哀,说希望今后为霍家效力,还说只要能出人头地,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后来事实也证明了,薛奕没有介绍错,韩故不仅有能力,也没有大多数刚出社会的年轻人死抓在手里不放的底线和骨气,他可以把姿态放得很低,也知道变通,办事周全,而且上道。   想到这里,霍廷耀忽然动了,他离开了那片阴影,走向韩故:“在霍雍出事之后,我就怀疑过,害死他的人会不会和你有关。如果没有人透露,外人怎么会轻易掌握霍雍的行踪,又怎么知道他那么多秘密?”   霍廷耀在和韩故相隔两米的地方站住了,又道:“冯齐正说,你是因为忠于霍骁,我当时是半信半疑。我想,不如花点时间观察看看,如果你真是因为对霍骁尽忠,才算计霍雍,那么这对我们霍家也是有益的,将来等到他掌权,一定会更需要你这样的人。所以我就决定暂时先放你一马。”   听到这话,韩故似是笑了下。   “这恐怕只是原因之一吧。”韩故抬了下眼,终于开口了,“这些年,霍雍没少给霍先生惹麻烦,你虽然是他父亲,也早就心生厌恶了。要不然早在霍雍死后,你就会对付我了。你留着我,除了我对霍家的确有用,还因为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这两年不好交给形势偏激、冒进的冯齐正来处理,有时候还是需要走‘温和’路线。现在不比过去,你更愿意多花点钱,少沾几条人命,而霍骁也是这个路数,所以你们需要我这样的人,既了解你们父子的为人、心意,又能省去沟通成本。而且配合多年,用着顺手,也没必要再耗费时间精力重新去培养一个知情者,反正将来要是我没了用处,再找人处理掉我便是。再说,有我在,还可以牵制住冯齐正。”   韩故的语速不紧不慢,说话却很直接,也不似过去对霍廷耀的礼貌、恭敬,事到如今,彼此的底牌都亮出来了,也没必要再装洋蒜。   “那么,你和常智博里应外合,这件事是霍骁让你做的?”霍廷耀很快话锋一转,亮出关键,“你不要想着狡辩,除了你没有别人做得到。而且他是我的儿子,我真是太了解他了。他对权势的渴望和迷恋,就跟我年轻时一样。一山不容二虎,他翅膀硬了,嫌我碍事了,要剪除我的羽翼,逼我退位,所以才利用你去和外人联手。当然,他也许给你好处,等到事成的那一天,你也会再上一阶。”   霍廷耀会如此猜测,韩故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霍骁对权势,就像是瘾君子见到了毒品,的确是不顾一切。   韩故扯了下唇角,没有回答,只是略过霍廷耀,看向小厅的门口,说:“你不如亲自问他。”   霍廷耀一顿,顺着韩故的眼神,很快侧过身。   随即就在门口那块地板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几秒的安静,影子动了。   霍骁来到门口,表情很淡的迎向霍廷耀。   “爸。”   ……   霍骁毫不犹豫的进了别墅。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薛芃仍是盯着前面的玻璃窗,一动不动。   陆俨走到他身边,低声说:“薛芃,现在你需要冷静,先不要胡思乱想,先把事情搞清楚。”   薛芃醒了神,怔忪的看向陆俨,她的脸比刚才白了些,眼里有着惊惧。   就在刚才那短暂的时间里,她想到很多,也想明白很多,此前许多疑问,似乎都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释。   霍骁和韩故是否知道薛奕和对方的关系?   是的,他们知道。   那么既然知道,为什么他二人这十年来仍能没有嫌隙合作?   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就是霍廷耀。   也就是说,薛奕的死,与霍廷耀有关。   韩故是为了薛奕,而霍骁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薛奕,更多的应该还是为了霍廷耀的位子。   而薛奕就是最好的借口。   早在Silly talk在文章里提到,小Y的“女神”面临爱情和权势的两难选择时,她就觉得奇怪了。   还不到十八岁的霍骁,等于权势么,最多也就等于一个可能会掌握权势的可能性吧。   那时候,霍家还有霍雍。   相比起霍骁和霍雍来说,霍廷耀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思及此,薛芃醒过神,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冰凉的手,抓住陆俨的手臂,只说:“我没事,走吧。”   而就在这时,薛芃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霍骁发来的微信:“二楼。”   陆俨也看到了消息,遂拉住薛芃的手,转身进屋。   两人小心穿过一楼的客厅,来到楼梯口,往上扫了眼,楼道里有昏暗的光,等到上楼越过一个拐角,就能隐约听到一点说话声。   陆俨快速给正在路上的方旭发了微信,薛芃也点开手机的录像功能,寻着声源往里走。   直到来到二楼的小厅前,门敞开着,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但两人却一同站住了,目光落在地板上,见他们的影子比他们更快一步,已经落在身前一米的位置了,如果再往前,很有可能会将影子暴露在屋里人的视线里。   而就在这时,小厅里传出霍骁的声音:“韩故和常智博胡同消息的事,我的确知道一点,不过我知道的部分,都是韩故转述给我的。不过有些事,我还是到最近才发现的,比如常智博和Silly talk的关系,比如常智博一直在寻找您和薛益东车祸案的联系,而这些事,韩故连我也瞒了。”   霍廷耀皱起眉,先是略带惊讶的扫过霍骁,见他不像是在说谎,又看向韩故,问:“给我个理由。”   如果真的做到这步,霍家和霍氏集团都必然受到重创,韩故作为霍家忠实的“走狗”,非但无法从中获益,还会因此受损,他何必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霍骁笑了下,开口时,眼神也瞟向靠窗的那面墙:“爸,你还想不明白么?”   就在那墙上的照片里,薛奕始终看着霍家父子和韩故。   霍廷耀也看了过去,愣了几秒,突然搞不懂了:“你是为了她?就为了一个女人?”   韩故没有言语,只是淡漠的对上霍廷耀惊讶的眼神。   霍廷耀捋了捋思路,一时无法理理解,想了下,又说:“那你应该针对杀死她的那个同学。”   “是你杀了她的父亲。”韩故平静的点出要害。   霍廷耀嗤笑道:“你没有为她报仇,反而为她父亲?这是什么逻辑。”   韩故:“这是薛奕的遗愿。”   遗愿?   霍廷耀又是一愣,隔了几秒才开口:“这么说,她知道是我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01 12:00:00~2021-03-0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爱丽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艺韵遥、棕熊 20瓶;灰木酱 10瓶;xxx444yyy、昆布 5瓶;huluobo 3瓶;球形也是身材 2瓶;白日寻星记、杭菲、浣·纱、我爱学习、有所住、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9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44   ——这么说, 她知道是我做的?   就在霍廷耀发出疑问的同时,站在门外的两人也同样处于震惊中。   屋里三个男人谈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但又在片刻间分辨出了立场和动机。   而就在这时,陆俨将手机递到薛芃面前, 他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他们快到了, 我要离开几分钟, 你不要行动, 等我回来。”   薛芃轻轻点了下头,等陆俨箭步离开,她将背贴在走廊的墙壁上,继续听着屋里的动静。   韩故开口了:“你指使人撞死薛益东,一开始薛奕并不知道。你不如回忆一下, 在十年前,除了你和冯齐正之外,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并且会告诉薛奕。”   这话落地, 屋里安静了几秒,直到霍廷耀将目光转向霍骁。   霍骁仍是坦然的站在那, 没有半点心虚。   随即霍骁说:“爸,我这也是为你考虑。如果将来你真的和薛奕结婚, 那她进了这个家, 早晚都会知道薛益东的事,到那时候她若是想在这个家里掀起点风浪, 岂不是名正言顺、轻而易举?而且这件事也是一块试金石,如果她明知道您是她的杀父仇人,还是选择进这个门,那您会让她进来么?”   韩故接道:“最主要的原因是, 他这个当父亲的,居然横刀夺爱,抢走你好不容易追到的心上人,你表面上表现得不在乎,心里却受到羞辱。究其原因,还不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么,如果这个家是你来做主,这种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霍家的关系虽然简单,却也形成了鲜明的食物链,霍雍就在最底端,别霍骁压得透不过气,而霍骁看似是精心培养起来的继承人,但是在真的成“神”以前,还是得处处受制。   对于男人来说,最不能踩的两个痛点,无非就是权力和女人,两个都是毒药,也都是直接危及自尊心的武器。   霍骁隐忍了十年,才会越忍越变态。   到了这一刻,霍廷耀才总算搞明白来龙去脉。   他这个儿子可真是得尽真传,阴谋诡计一套一套的,而且和他年轻时很像,双面人演到了极致。   霍廷耀垂下眼,回顾过去这十年,他在生意上,生活里,的确处处压制、管教两个儿子,他自认为那是在培养,可是很显然,霍骁和霍雍并不这么想。   霍雍是人前猖狂,人后怂包,霍骁却是人前谦逊,人后手黑,无论是站在父亲的角度,还是集团的角度,霍骁都是大家长和掌权人的不二人选。   自然,这样一个霍骁不会甘愿屈居人下,哪怕是父亲也是一样,更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追到手的女朋友,摇身一变成了后妈。   所以在那种情况下,霍骁就选择了“撕破脸”。   还有什么比告诉薛奕,霍廷耀就是杀父仇人,更阴狠的手段呢?   霍廷耀走到长沙发前坐下,吸了口气,看向墙上的照片,说:“我真是想不到,这十年来把你们两人捆绑在一起的,竟然一个女人。”   霍骁也坐了下来,就在霍廷耀对面,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倒是有几分赢家的意味了:“爸,您已经输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都是您把我教的太好了。”   霍廷耀没有半点动气,反而异常的平静,看着霍骁的得意忘形,说:“这一次,的确是我输了,你做的很漂亮。”   霍骁:“说到这个,其实您还输了一件事。”   说到这,霍骁从外套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就放在面前的木桌上:“这是薛奕在离开之前,交给常智博的,这是她要送我的礼物。相比之下,您在她心里一点可是分量都没有。”   门外的薛芃,在听到霍骁这番见解后,第一反应就是皱起眉,但很快就明白了,原来霍骁一直觉得薛奕对他和对旁人不一样,而他之所以会输给霍廷耀,只是因为他当时拥有的一切,都是霍廷耀给他的。   而薛奕和韩故曾有过一段情,霍骁竟还能和韩故合作十年,无非就是因为当初薛奕选择霍骁,和韩故斩断关系,这在霍骁看来,必然以为他优于韩故,他是这场感情仗里的赢家。   既是赢家,自然也就不会和输家计较,对于薛奕的心意,也无需戳破,彼此心照。   恐怕Silly talk文章里提到的“女神”舍弃爱情,选择权势一事,霍骁还以为爱情指的是他,权势指的是霍廷耀吧?   一时间,薛芃只觉得好笑。   若非她在薛奕的遗物里翻到她留给韩故的领带,她恐怕还真的相信了霍骁的“解读”。   但站在女人的角度,再以她对薛奕的了解来看,这种刻意交给常智博,让他代为转交的礼物,却未必是真心,像是用来激发霍骁对霍廷耀的怨毒。   反倒是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领带,才是真的。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霍廷耀的声音:“你刚才说,这个打火机是在薛奕离开之前,交给常智博的?难道,她知道自己会死?”   姜到底是老的辣,霍廷耀根本不在意薛奕死前更在乎谁,那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年轻、漂亮、识时务、听话,带的出去,又愿意拿青春赌明天的小姑娘。   霍骁冷笑了一声:“还不是您逼得她走投无路么。”   霍廷耀问:“我逼得?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霍骁:“就是那个凶手,方紫莹。她说,薛奕在死之前曾经尝试过自杀,但失败了,她没有勇气再试,就恳求方紫莹帮她解脱。而在最后,薛奕亲口告诉方紫莹,她知道错了,错的离谱,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有我,希望我能原谅她。”   听到这话,霍廷耀先是一怔,安静了两秒,又摇头笑了。   而门外的薛芃,也在此时闭上眼。   长久以来心里的质疑,终于得到了答案。   方紫莹杀死薛奕,不是出于嫉妒,更不是出于恨,而是因为报答。   但如果有什么事,连薛奕都摆不平,方紫莹就更不可能了。   方紫莹也很清楚这一点,而在那个情况下,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帮薛奕结束生命。   然而就在得到答案的同时,薛芃也在心里轻声反驳着另一件事——薛奕不是霍廷耀逼死的。   虽说这件事要是换做以前,她也会下意识将责任推到霍廷耀身上,毕竟霍廷耀的确干的出这种事,□□他都是熟练工种了,何况是逼迫。   但以前的所有推断,全都是建立在一个猜测之下,那就是薛奕是因为查到了薛益东被害的真相,才被灭口。   可事实上,霍廷耀根本不知道薛奕查到了。   既然不知道,又怎么会做出逼迫她的举动呢?   薛奕选择死,这根本就是一个局。   她既然可以抛弃爱情,也可以舍弃自由,还自身的资本去交换权势,而且心里有着深切的仇恨和执念,自然也能做到对自己下狠手。   薛芃甚至相信,在过去这十年里,韩故一定不止一次的跟霍骁提起薛奕,目的就是“提醒”,提醒霍骁不要忘记薛奕死前还惦记着他,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曾有人爱过他。   而且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掌握权势,那么薛奕对他的爱,必然是纯粹的,这对于他来说,真是弥补自尊,满足自负、自恋,最有效的方式了。   最可惜的是,那个曾经爱过他的女生,永远的死去了。   以后无论再出现什么样的女人,都是奔着霍骁的背景去的,她们都不如薛奕的心意来的纯粹,临死还让人带了那样一句话。   而霍骁自小就生活在扭曲的霍家,没有感受过正常的亲情温暖,有的只是掠夺和恃强凌弱。   偏偏就在他完全定性以前,他先后经历了“心上人的拒绝”,“自认为纯粹的爱”,以及“心上人被父亲逼迫而死”这三件事,再加上韩故这十年来的提醒,薛奕必然会在霍骁心里留下烙印,执念和怨恨的种子也因此扎根,成长十年终于破土而出。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霍骁还怎么可能念及父子情?   想到这里,薛芃抬起眼,转头看向走廊的尽头。   拐角那里出现了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是陆俨,跟在后面的是专案小组和值班的警员。   薛芃朝陆俨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再等等。   陆俨转头示意几人,随即分成两组,顺着走廊两边,无声的靠近门口。   而就在这时,屋里再次传来霍廷耀的声音:“我现在倒有点庆幸薛奕已经死了,没想到她对你的影响这么深,活着岂不是更糟糕。”   霍骁没接这茬儿,只说:“爸,你就不要垂死挣扎了。你利用职权做的那些肮脏事,等我执掌之后,一定会大力整顿。将来,霍氏只会越做越好,您可以放心。”   听听这话,完全是赢家的口吻。   可霍廷耀却笑了。   霍骁问:“您笑什么?”   霍廷耀说:“笑你,真是太着急了。这是我给你安排的最后一次考试,你却连及格都没有拿到。”   霍骁神色微凝,却没说话。   直到霍廷耀看向韩故,问:“换做是你,你会给他多少分?”   始终站在霍骁身后没有作声的韩故,这时才终于有了动作,他走到两人中间那张木桌面前,说:“的确有点操之过急,不过卷面分还是应该给一点的。”   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很快播出一段录音。   而内容,就是韩故将霍廷耀约他见面的事告知霍骁之后,两人之间几句简短的对话。   霍骁:“如果我选择报警,你没意见吧?”   韩故:“警方出警是需要理由的。”   霍骁:“哦,就说,我怀疑他会对你动手,担心你会有危险。当然,我也会尽快赶过去,你跟我配合好,刺激他,最好是逼他做出一些过激的反应……”   霍骁听到录音,眼睛眯了起来,看向韩故带着不善,还有一点不解。   只听韩故说:“老的犯事了,小的选择报警,这样‘大义灭亲’的做法,可以在事情发酵之后,为霍氏挽回一点颜面。这也算是提前做了危机处理,起码不明真相的民众看到了,会觉得霍氏集团还有救,新的掌权人还不错。”   接着,霍廷耀便说道:“傻儿子,你还没明白么,你们之间这种互相利用的关系,是最容易动摇的。无论是他,还是冯齐正,他们的忠心都是有代价的,更何况,他为的是那个女人,你们才算有了共同的敌人。现在我这个‘敌人’已经输了,那么你在他眼里,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霍骁深吸一口气,瞪向韩故:“你要出卖我,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韩故却笑了:“最坏不过就是死,不是所有人都渴望活着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陆俨,也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递到薛芃面前。   薛芃低头一看,愣了。   那上面写着:“霍廷耀早有准备,他发了一段自首认罪视频到网上。”   同一时刻,霍廷耀也拿出手机,点开微博,他之前让秘书在霍氏集团官网上发出去的视频,如今已经被转载到微博上,还上了热搜前三。   霍廷耀将视频点开,随即将手机放在桌面上,令霍骁和韩故都可以看到。   视频中的霍廷耀就坐在霍家大宅的书房里,他面色疲倦,表情严肃,眼神诚恳,对着镜头袒露着自己的罪行。   内容大概分成三段,第一段是承认自己曾经为了向上爬,迷失过一段时间,做过很多错事,也害过人,因为他要爬到最高位,成为那个可以改写规则的人。   第二段则是在反省,说当他已经如愿以偿爬到高位时,再回顾创业的初心,才发现一切都回不去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覆水难收,难以补救。   而最终,他没能改写规则,反而在这个过程中被规则改变了,如今已经面目不堪,希望后来的创业者看到这段忏悔,可以引以为戒。   到了第三段,霍廷耀就提到霍氏集团这几年回馈社会的一些善举,但霍廷耀也表示了,说赎罪归赎罪,这些回馈捐款并不能代表法律为他抵罪,所以他决定投案自首,并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   视频播放完,霍廷耀笑了下,对霍骁说:“我找韩故过来,就是希望在自首之前,问清楚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说到这,霍廷耀站起身,缓慢的走向门口。   直到来到走廊,霍廷耀吸了口气,站在面前的薛芃和陆俨,只说:“我愿意跟你们回去。”   霍廷耀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惊讶,看来他早就料到霍骁会报警,所以真到了这一刻,他还能稳住气场。   陆俨和霍廷耀对视了一眼,在他身上看到了定力,却也自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霍廷耀应该比谁都有数,他是没机会重见天日了。   陆俨向身后扫了一眼,很快有两名警察上前,将霍廷耀带走,随即脚下一转,走进小厅。   小厅里,霍骁和韩故就站在桌前。   陆俨上前两步,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也请两位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警方调查。”   而随后跟进来的薛芃,第一眼边看向墙上的照片。   隔了几秒,又转向韩故。   韩故倒是很淡定,似乎对自己的结局并无异议,一言未发,很快走向等在门边的警员。   至于霍骁,他的脸色不算好,只是极力控制着表情,试图维持住人设,还说:“辛苦各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大姨妈,脑子不够使,本来想一口气写完这几章,现在就只能慢慢写,幸好快完结了!   ……   感谢在2021-03-02 12:00:00~2021-03-0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丸子君 50瓶;枫翎瑛 38瓶;今天认真学习了吗、南栀 20瓶;墨墨 16瓶;Ann熨洲歌 10瓶;笨笨、八七五十六 5瓶;doris、昆布 3瓶;球形也是身材 2瓶;38904822、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有所住、司马娇娇、杭菲、禾子小、我爱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45   霍廷耀自首之后, 支队出动了大批警员,对霍家的私产进行搜证,试图找出霍廷耀的犯罪证据。   专案小组也对霍廷耀审讯很久。   而就在审讯期间,霍廷耀对自己曾经让冯齐正□□的罪行供认不讳。   令人惊讶的是, 对于冯齐正在霍家别墅里被人迷晕, 而后又将人交给常智博一事, 霍廷耀竟然也主动承担下来。   至于理由, 霍廷耀说,那是因为他之前见过常智博一面,达成了口头交易,只要他交出冯齐正,并在之后投案自首, 那么常智博愿意放他一马,留他性命。   霍廷耀自称, 其实这两年他已经深觉后悔、愧疚, 很想做点事赎罪, 而且早就想自首了,所以才会答应常智博。   霍廷耀还说, 之所以一直活到现在,没有干脆让常智博杀了他, 也是因为薛益东。   薛益东是江城数一数二的人才, 如果当年不是死于他的一念之差,如今的江城一定大不一样。   他也是这几年, 开始投资环保事业以后,才慢慢认识到这一点的。   年轻时真是太过愚昧,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违规操作,会对子孙后代造成怎样的伤害。   这之后, 霍廷耀就将当夜在别墅里给冯齐正注射□□的服务生供了出来,警方上门将其抓获。   那服务生也言之凿凿,说是受到霍廷耀的指使,而在事发之后,霍廷耀就快速离开别墅,还让他带着针管和药瓶一起离开。   当这些消息传到薛芃耳朵里时,已经是霍廷耀自首后的第二天下午,当时薛芃刚检验完一批物证,正打算去刑侦支队旁听。   只是刚走进支队,就见陆俨和专案小组几人正在外面讨论案情。   陆俨看到薛芃,跟许臻嘱咐了两句,就走过来。   薛芃将手上的咖啡递给他:“我本来是想过来听审讯的,已经结束了么?”   陆俨说:“刚告一段落,霍廷耀的律师来了,之后会让霍廷耀休息,晚点再继续。”   两人边说边进了陆俨的办公室。   薛芃微微皱着眉头:“听说霍廷耀都认了?”   “嗯。”陆俨说:“这一点我也很意外。原本我们还在想,他或许会对自己做的事做出狡辩,没想到不仅没有,连冯齐正那个案子,他也揽在身上。”   薛芃:“他想把霍骁的嫌疑摘干净?我不懂,横看竖看,他们父子俩也不像是有这么深厚感情的。”   “如果不是从感情出发,而是从利益呢?”陆俨说:“冯齐正的案子,牵扯的是故意杀人罪,但霍骁只是从犯,按照刑法规定,可以从轻、减轻处罚甚至是免除。以霍骁的行为,免除是不可能了,应该会轻判。只是这样一来,霍氏召开股东大会,就不可能改选霍骁为董事长。等霍骁坐完牢,无论是三年还是五年,那时候霍氏集团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薛芃:“这么说,霍廷耀是不想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决定牺牲自己了?”   只要能把霍骁保下来,那么霍氏集团就能保住。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陆俨想了下,说:“这一点暂时还不能肯定。不过这一天审讯下来,他的认错态度的确良好,供述和物证也吻合,再加上他之前发到网上的视频,现在全江城的人都可以给他作证,他是自首的。”   听到这里,薛芃没接话,心里忽然明白了。   这最后一步棋,霍廷耀下的还真是高。   霍廷耀这次算是把江城的天捅出一个窟窿,不只是刑事案那么简单,是上头已经决定要收拾他,无论如何他都跑不掉,而且负隅顽抗只会重判。   所以他唯一的“生路”就是自首。   当然自首也是要有技巧的,如果还没自首就先被警方抓捕,那就不算自首,所以要提前留下自首视频,公布到网上,作为证据。   除此之外,审讯中也要配合调查,如实供述,否则也不能算。   而霍廷耀之所以这么做,赌的应该就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死缓。   一想到这里,薛芃顿觉头皮发麻。   她就坐在沙发上,瞪着面前的桌子,虽然知道那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要博一个死缓,还有一个环节必须要做……   就在这时,薛芃放在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薛芃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来电。   陆俨也看到了。   薛芃盯着号码,心里已经升起预感,随即她当着陆俨的面将电话接起来。   对方说:“你好,请问是薛芃薛女士吗?我姓王,是霍廷耀先生的代表律师……”   薛芃刚听到这里,心里就有了数,将其打断:“你是代表你的当事人,来跟我这个受害者家属谈赔偿的?”   王泽云明显一愣,很快就开始解释。   只是薛芃没有耐心听,又一次将他打断,说:“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拿到谅解书,经济赔偿不是免死金牌。”   话落,薛芃切断通话,把手机扣在桌上。   陆俨问:“是霍廷耀的律师?”   “嗯。”薛芃轻轻点了下头,脸色很冷,“我就知道,这种人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薛芃身为警务人员,自然知道,就算最高法明确表示过,一定要严格限制赔偿条件,严重犯罪绝不考虑赔偿,但是这些年仍是有些地方法院将死刑改判死缓,令很多人以为,只要有钱,就可以避免死刑,买回一条命。   在某些案子里,对于一些经济条件不好的受害者家庭来说,原本就已经陷入经济困境了,如果和被告人之间因为赔偿问题达成和解,那么在某种程度上可能就会改判死缓或者无期。   当然,霍廷耀犯下的罪行情节严重,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按照现在的形势看,他显然并不认命,还想搏一把,要不然也不会在自首第二天,就让律师做事了。   薛芃闭上眼,心里是无比的恶心、愤怒。   直到片刻过去,陆俨在她旁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将温热的水杯放到她手心。   薛芃一顿,睁开眼,一口气喝了半杯,把已经顶到嗓子眼的火压了下去。   然后,她就听到陆俨说:“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   薛芃转头,吸了口气,点头。   陆俨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低声说:“我倒是觉得,事已至此,霍廷耀的小动作越多,对他越不利。表面上,他是想走自首加赔偿的路线,想搏一线生机,因为在过去确实有一些案件,是因此改判的,而这里面也牵扯出一些司法腐败。但是这个案子不同以往,它在江城的影响力很大,不仅惊动省里,现在还有很多媒体和网友在关注。有这么多只眼睛盯着,他还敢搞这些小动作,你说法院会怎么想?要是他真的拿出所有受害者家属的谅解书,民众们又会怎么想?”   薛芃安静的听着,心里的怒气也一点点降了下去:“道理我都懂,只是一时义愤。我想先去给我妈打个电话,这个律师可能还会骚扰她。”   话落,薛芃很快起身,到办公室外给张芸桦拨了一通电话。   果然,就在几分钟以前,张芸桦也接到那位王律师的电话,张芸桦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薛芃很快安慰了张芸桦几句,直到结束通话,再折回来,得知专案小组的询问环节刚好排到韩故了。   薛芃提了申请,随即跟着许臻和方旭一起进了询问室。   ……   审讯室里,韩故就坐在桌前,神色平定,看上去比平时随意了几分。   薛芃来到角落坐下,抬了下眼,和韩故对上一眼。   她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笑意。   薛芃没有回应,垂下眼,很快就听到许臻开始提问。   前半段,是韩故对他所知的霍廷耀的罪行进行阐述,到了后半段,就讲到他和常智博、薛奕等人的计划。   这部分故事,就是从薛奕和霍骁交往之后开始的。   薛奕那时候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令霍骁对她死心塌地,韩故在这方面帮她出了不少主意。   要真正走进一个人的内心,除了细水长流的相处,还要有直击灵魂的时刻。   而要直击霍骁的灵魂,就要先明白霍骁的内心。   在交往过程中,薛奕逐渐得知霍骁的生长环境,慢慢发现霍骁和那个心理变态的霍雍一样,都极度缺乏母爱和女性关怀,这样的人既自卑,又渴望女性。   可霍骁又比霍雍更为复杂,他更懂得隐藏,善于伪装,所以如果只是用细水长流的陪伴那一套,对霍骁是不管用的,还得让霍骁认识到,薛奕和他是同一种人,是天生一对。   而这个机会,还是霍雍提供的。   这部分的故事薛芃之前就听过,霍雍想对付霍骁,却被霍骁反杀,而阉割霍雍的想法,还是薛奕提供的。   事成那天,霍骁真是高兴极了,那也是他第一次在薛奕面前大笑,第一次不再压抑真实的自己,连一贯戴在脸上的那个“谦谦君子”的面具都甩开了。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霍骁看待薛奕也开始和以往不同,他已经将真实的自己放了出来,也对她敞开了内心,这就等于给薛奕提供了攻城略地的机会。   然而故事刚讲到这里,韩故就话锋一转,说:“薛奕是霍骁的第一个女朋友,严格意义上也算是初恋,所以他对她既珍惜,又怕失去。其实在遇到霍廷耀之前,薛奕从没想过只是拿他当踏板,虽说只是利用和感情投资,却也是认真当份事业在做的。”   角落里,薛芃一怔,遂皱起眉头。   就这么简单的拿下霍骁?就因为在霍雍的绑架事件上出了个主意?   霍骁性格多疑,自卑,却又自恋,这样的人很容易患得患失。   所以只因为霍雍那件事,恐怕也只能达到“吸引”的第一步,还不够牢固,也不足以令霍骁在此后十年都心有不甘。   当然,这里面也有小部分的概率是可以达到效果的。   毕竟后来这十年,霍骁一直没有明面上交往的女性,他后来遇到的女人也都是奔着他霍家大少的身份和金钱来的,不知道面具下的他是什么嘴脸,对他自然也不会真爱。   霍骁心里必然也清楚这些,所以越是找不到能让他敞开心扉的女人,就越显得薛奕的可贵。   恐怕在这十年里,霍骁也下意识的在心里,给他和薛奕之间的那段增添了一层美化滤镜,将薛奕视为朱砂痣了。   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薛芃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一些事,是韩故刻意跳过去了。   但这只是她的一时直觉,没有根据。   直到那边方旭问道:“那么,薛奕和霍廷耀又怎么回事?”   薛芃也跟着收回思绪。   韩故回忆说:“薛奕刚认识霍廷耀的时候,他们之间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薛奕只是跟我说,她见到霍骁的父亲了,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但对她还算和气。后来,霍骁带薛奕去霍家的次数多了,薛奕又见到霍廷耀几次,他们闲聊过几句,霍廷耀还问薛奕,将来想考什么大学,想找什么样的工作,都是很普通的问题。”   再后来,霍廷耀就开始关心起薛奕的家庭背景和生活,因此得知她的父亲就是薛益东。   因为霍廷耀和薛益东是打过交道的,而且那时候还没有人想到他会和薛益东的死有关,所以当霍廷耀以一个“老朋友”的口吻,多次称赞薛益东对江城的贡献,以及对他的死感到惋惜时,很快就将他和薛奕的关系拉近了。   就因为聊起薛益东,薛奕时常和霍廷耀聊天喝茶,霍廷耀对于这个“故人之女”,也开始流露出更深层的关心,从口头上关心她的未来发展,一直发展到实质的,不仅提到可以在生活上提供帮助,甚至还说他认识江城最有名的律师,他们可以提供一些不错的职位,如果薛奕感兴趣,上大学后可以过去实习。   也就是在那时候,薛奕才生出警觉。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错了,想多了。   直到某一天,霍廷耀终于将那层窗户纸挑破,对薛奕说,他需要出一趟差,需要一个年轻漂亮,有一点法律常识,会待人接物的异性陪他一起去。   听到这里,角落里的薛芃心里跟着一紧。   她没有动,只是下意识捏紧手心,同时脑海中也浮现出一些回忆。   那天,她回到家里,看到薛奕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行李。   她问薛奕,去做什么?   薛奕说,周末去爸爸留下的房子住两天。   可是当薛芃周日跑去二层小楼找薛奕时,房子却是空的,没有薛奕,也没有行李,桌上还落着灰。   后来薛芃问薛奕,到底去哪儿了?   薛奕只说,和男朋友出去玩了,怕张芸桦问东问西,就撒了个谎。   薛芃吸了口气,这时就听到韩故说:“这件事,薛奕没有跟我商量,我是在之后才知道的。她说她想得很清楚,与其等霍骁掌权,倒不如把筹码转投在霍廷耀身上,而且霍廷耀还认识薛益东,他们曾经是朋友,霍廷耀也很尊重薛益东。所以她就想利用霍廷耀的爱屋及乌,动用他的力量去调查薛益东的车祸。”   听到这里,薛芃的心绪也开始翻腾,脑子里更是嗡嗡的。   她的手已经握成拳,想着霍廷耀编造的那些谎话,想着他那无耻的嘴脸,又想到薛奕从被蒙在鼓里,到后来突然得知真相,所承受的打击……   即便她只是坐在这里听着,都觉得透不过气。   那边,韩故继续说道,后来薛奕将这些事告知霍骁,霍骁自然是无法接受的,可他在面上却不敢和霍廷耀翻脸,只能选择咽下这口气。   而这件事在霍家,也成了饭桌上的“谈资”。   这部分还是后来霍雍告诉韩故的,不仅是霍雍的“得意之作”,也是霍雍能抓住的霍骁身上为数不多的软肋,既然抓到了,自然要时不时提起来,恶心霍骁。   以霍骁的性格,他断然不会一直忍气吞声,只维持表面的平和。   而要阻止薛奕和霍廷耀的关系,在当时来看,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薛奕真相。   韩故说:“我不知道霍骁是什么时候知道薛益东的死和霍廷耀有关,据他自己说,那是在他和薛奕交往之后。他那时候很纠结,也很痛苦,他知道因为这件事,霍廷耀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薛奕进霍家的门,薛奕知道以后也一定会离开他,可就在他陷入两难的时候,薛奕却转头选择了霍廷耀。”   后面的事可想而知,薛奕根本承受不住真相的冲击力,她不仅傻了,而且整个人都垮了。   即将十八岁的年龄,她的心智还没有坚强到可以迈过那道坎儿。   她或许够狠,够绝,或许可以做到大多数女人都做不到的放弃情爱,甚至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年轻和聪明作为资本,踩上直达权势的阶梯。   可她也有弱点。   韩故垂下眼,声音很轻:“那天薛奕来找我,她哭得很伤心,哭了很久,后来就一直呆坐着到了天亮。等她冷静下来才告诉我,她知道霍廷耀行贿的事,在陪霍廷耀参加私人聚会时,还见到一些政府高官,其中就有江城前副市长。她是亲眼见到在那些聚会上的交易,也见到私下里那些人的嘴脸。她跟我说,现在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霍廷耀能杀了她爸爸,也能杀了她,和妈妈、妹妹。”   在听到薛奕这番话时,韩故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怕薛奕做傻事,便退而求其次,劝她继续留在霍廷耀身边收集罪证。   可是薛奕却说,真相是霍骁告诉她的,以霍骁的为人,他是不可能看着她继续和霍廷耀保持关系而不出声。   过不了多久,等霍骁想清楚利害关系,他就会告诉霍廷耀,她什么都知道了。   到那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薛奕想了一整夜,就只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既要“退”,又不能给家人留下后患。   她可以死,无论她多么不情愿。   但她必须死的有价值,而且不能是自杀。   如果是自杀,那一样会引起霍廷耀的怀疑。   必须是他杀。   而说到“他杀”,这件事是不能由韩故来做的,常智博那里也得先瞒下来。   所以他们思来想去,决定将这个“凶手”设定为霍骁或者霍雍,起码要利用这件事除掉一个霍家人。   只是后来,两次都失败了。   霍骁和霍雍并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来到准备好的“案发现场”,反而被一直跟着薛奕的方紫莹撞见了。   方紫莹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主动提出她愿意做这个“凶手”。   这件事,薛奕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她选择的路,不能让方紫莹一个无辜者来“陪葬”。   方紫莹却说,虽然薛奕威胁过刘吉勇,令刘吉勇交出她的视频和裸|照,换得她一时平安,可是刘吉勇杀害沈志斌,绑架霍雍的事,她到底是知情的,将来很有可能会遭遇不测。   到那时候,没有人可以保护她,她又没有自保能力,一定会被灭口。   那样的死,太不值得了,她还没有报答薛奕。   也就是在那一刻,薛奕被方紫莹说服了。   薛奕将计划变更告诉韩故,同时还将方紫莹“托付”给他,请他一定要照顾、保护方紫莹到最后。   然后,她教了方紫莹如何下刀,还告诉方紫莹,将来面对其他人应该怎么说,包括带给霍骁的话,说她心里最爱的一直都是他,这句话一定要带到。   故事讲到这里,方旭和许臻对视了一眼,随即由许臻发问:“难道你们就没想过报警?”   韩故倏地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却没有回答。   隔了几秒,韩故抬起头,看向的却是角落里的薛芃:“在那最后一通电话里,薛奕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我记得很清楚,她说,她妹妹对刑事技术很感兴趣,还有做痕检的天分,将来一定会是个好警察。要是有一天,你接触到这些事情的真相,她希望你能原谅她……”   薛芃却飞快的站起身,走出门口。   门板合上,屋里的审讯还在继续。   薛芃就站在外面,靠着走廊的墙壁,一下又一下的深呼吸。   她不知道韩故讲的这个故事,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多少是经过剪辑的,又隐瞒了多少,但她相信,这应该比霍骁说的那些更贴近事实。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觉得韩故隐瞒了一些事。   当然,就算把霍廷耀、霍骁、韩故他们三个人的故事都拼在一起,那也不会是事实的全貌,这里面还差了几块拼图。   真正知道全部的人,恐怕只有薛奕自己了。   而且以薛奕的性格,或许有些事,她可能连韩故都没说……   想到这里,薛芃又吸了口气,将这些毫无根由的思路甩开,直起身正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冷静一下。   可她刚越过拐角,抬眼间,就见到对面走过来三个人。   其中两人是专案小组的警员,而跟在他们后面的,则是方紫莹。   薛芃脚下一顿,等到走近时,方紫莹也看到她。   薛芃的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颜色,她细微的皱着眉头,抿着嘴唇,如今已经得知大部分真相,再看到方紫莹,与当初的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而方紫莹也好似和过去不一样了,她少了几分拘谨,人不再绷着,背也挺直了。   在和薛芃目光对上的那一刻,方紫莹还露出一抹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03 12:00:00~2021-03-0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noswissfin、喵嗷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鸵鸟小姐。 20瓶;冬天就要吃火锅 14瓶;打麻将 7瓶;球形也是身材、禾子小 2瓶;有所住、na、严严今天学习强国了吗、我爱学习、杭菲、夜の小幺、苏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46   很快网上又报出一篇Silly talk的文章, 内容无非是继续揭露霍家的罪行。   这一次薛芃看在眼里,心里倒是没什么波动。   网友们的讨论一如既往的热烈,很多人都在愤愤不平,质问为什么好人没好报, 恶人却能爬到这么高, 吃着人血馒头, 享尽财富。   也有人说, 正是因为好人有底线,恶人没有,恶人才会一时占据上风,打压好人。   还有一些人跑去@政府部门的微博,问官方, 这次是不是真的会惩治,不要轻判, 不要不了了之, 愚弄百姓。   因为此前, 已经有太多的事,只有上半段, 没有结果,还有一些事, 隔了两三年才出判决结果, 而且民众们还觉得不满意。   就这样,以霍家为话题中心的讨论, 一直持续发酵了三天。   ……   这三天里,霍廷耀在警局依然维持着坦白从宽的人设,而另一边,霍骁在提供完询问笔录之后, 就回到霍氏集团主持大局。   霍氏集团高层连着开了两天的会,就是讨论下一步的集团生死问题,还要针对霍廷耀的犯罪行为做危机公关。   在霍氏集团的官网上,早就发出了免除董事长霍廷耀职务,并愿意配合警方积极调查的申明,私底下,下一任董事长的任免,各个高管和股东也正在暗搓搓的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这些高管和股东既然是跟着霍廷耀出来的,自然也非省油的灯,深谙弱肉强食的法则,输家就是要踩一脚,只有赢家才有资格改写历史。   霍廷耀这么一倒,下面的人自然要反,这些“老人”一个个狡猾多端,老谋深算,是不会将霍骁看在眼里的,无论他多优秀,在人生阅历和年龄资本上,他们天然就会觉得霍骁太嫩。   再说霍骁,他参加了出席了两次会议,始终保持着微笑,无论面前这些老东西如何戳霍家的脊梁骨,当着他的面唏嘘霍廷耀的所作所为,又或者装老好人,以长辈的身份说要“帮忙”他们父子管理好霍氏,还说接下来的事不需要他太操心,让他只管每年等着收红利即可。   面对这些套路,霍骁一直没有表态,只看着这些老东西抓把戏。   ……   另一边,刑侦支队。   陆俨刚和潘震生等人开完会,接到上级指示,并要求刑侦和经侦配合检察院,针对霍氏集团的犯罪行为进行调查。   回到办公室后,陆俨思考了很久,而他手边就放着霍氏集团各个股东和高管的资料,他翻看过一遍,只整理出一点头绪。   就在昨天,陆俨还接到秦博成从办公室打过来的电话,只一句,说已经争取到省里的批准,这次针对霍氏集团的彻查一定会大力支持。   也就是说,不用怕事情闹大,也无需点到即止。   陆俨撑着头,又坐了一会儿,随即走出办公室,叫人去把韩故带出来。   韩故这几天一直关在拘留室,对于能交代的事,他是知无不言,物证也都提供齐全,按理说已经没什么可交代的了,只等将来定罪。   所以当韩故又一次被带出去问话,还是带去询问室的时候,专案小组几人都是惊讶的。   就连韩故自己,进门时都是一愣。   讯问,那就是针对嫌疑人或被告人的,而询问,通常是用来记录证人、被害人或是知情者的证据、证言的。   也就是说,这次问话,韩故是后者。   陆俨已经在屋里了,他手边摊开了几份资料,见到韩故被带进来,只抬了下眼,指着对面的桌椅,说:“坐吧。”   等韩故入座,陆俨又道:“解开他的手铐。”   方旭照办,随即关上门,坐到陆俨旁边。   陆俨这时说:“常智博炸死冯齐正的案子,霍廷耀全担了下来,他还提供了证据。所以我们已经把霍骁放了,这两天他正在霍氏主持大局。”   韩故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品了品陆俨的话里的意思,说:“陆队是想问我,能否提供霍骁的其他罪证,最好是有实据的。”   到目前为止,霍雍十六岁被绑架一事,因事隔十年,物证已经没了,人证只有一个,就是刘吉勇。   但是光凭刘吉勇的孤立证言,是很难给霍骁定罪的,何况霍雍和沈志斌都已经死了,当时参与动手的其他人,刘吉勇也没看到脸,那些人也没有主动站出来,警方这边证据不足,很难起诉。   除了冯齐正和霍雍的案子,其他和霍骁有牵扯的案子就更难了,如果只是一些小案子,牵扯点刑事责任,以霍骁的能力是可以获得轻判的。   所以陆俨再三思考过,若是明知道会轻判,他们还投入过多精力人力物力去纠缠,那最终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失了威信不说,还会令这种不法分子更加猖狂。   陆俨笑了下,说:“你跟在霍骁身边十年,又是律师,你一定知道什么样的罪行会判的比较重。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江城再出现一个霍廷耀,再多几个薛奕那样的受害者。”   一提到薛奕,韩故脸色倏地变了,他咬了咬牙关,吸了口气,说:“你不用激我,就算你不问,等过几天我也会主动交代。”   陆俨扬起了下眉:“哦,为什么是过几天?”   韩故又喝了口水:“这十年,我不仅对霍骁有一定的了解,对霍氏集团的业务和里面的派系分布,也打过一些交道。像是霍氏这样的民营企业,检察院和经侦若是真想揪出什么问题,霍氏根本经不住查,更何况那些股东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漏洞一大堆。现在霍廷耀被抓了,股东们一定会开始小动作,会几家联手推举一个新的董事长出来,趁机把霍骁踢出局。这时候,霍骁就一定会有行动。”   “原来你是在等这个。”   陆俨话落,便拿着桌上几份资料走向韩故,并在他面前摊开几张照片,正是霍氏集团其中三位股东,分别是王崇、陈锦泉和张旸。   韩故扫过三人照片,笑了下:“看来陆队已经做过功课了,有资格参加董事会的一共十位股东,你拎出来的刚好是权力最集中的三个。”   陆俨就立在桌边,手指在照片上敲了敲:“既然你说霍骁一定会行动,那么这三人就是我们要重点关注的目标。怎么样,可以开始了?”   韩故点了下头,看向王崇的照片:“王崇跟霍廷耀的时间最久,前江城副市长还在位时,这方面的关系都是霍廷耀和王崇一起打通的。霍骁虽然没有参与,可霍廷耀既然定了他是继承人,就会把牵制几个大股东的关键移交给他,霍骁一定会利用这件事做文章。”   说到这,韩故又看向另外两张照片:“至于陈锦泉和张旸,这两人表面关系不错,称兄道弟,实际上各怀鬼胎,张旸还设过圈套给陈锦泉,暗地里坑了他不少钱。陈锦泉到现在都以为是霍廷耀做的。我想这件事霍骁也会利用起来。”   这之后,陆俨又连着问了几个细节问题,韩故一边回忆一边交代。   询问持续了一个小时,直到捋清楚三位股东的线索,陆俨话锋一转,忽然说:“前两天,方紫莹来交代过情况。对于薛奕的死,她承认那是一个局,是她在最后选择帮助薛奕解脱。不过她为此已经坐了十年牢,罪名是故意杀人罪,我们也没有再追究的意义。”   韩故明显愣了,隔了片刻,他才问:“只是这样,她没有提过别的?”   陆俨顿住,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韩故的神色,直到他确定韩故不是在演戏,反问:“她应该提到什么?”   “详细的我也不知道。”韩故摇头,说:“但我知道,薛奕在死前曾经将一个秘密,以及和霍廷耀有关的证据,交给方紫莹保管。相比方紫莹来说,我的处境是在明面上,更容易暴露,更危险,所以才交给方紫莹,这样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毕竟她是杀害薛奕的凶手。而且方紫莹性格懦弱、胆小,即便是霍骁,也不会轻易相信她掌握那么重要的东西,还能做到十年不声不响。”   陆俨怔了片刻,问:“究竟是什么,你有没有大概思路?”   韩故说:“应该是和薛奕陪霍廷耀参加的几次私人宴会有关。以我对薛奕的了解,她第一次去可能不会想到做准备,但后面几次一定会有动作。至于都是谁去过那个宴会,我猜……应该少不了前副市长和王崇。”   ……   同一时间,薛芃也来到江城北区方紫莹的家里。   这栋房子是方紫莹租的,她本没有在江城久留的打算,房子只租了一年,没有做过多装饰,只放置了一些日常用品。   方紫莹泡了一壶茶,端到薛芃面前。   薛芃接过茶杯,就坐在那里看着她,问:“你叫我来这里,是不是打算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了?”   上一次,他们在中餐厅里约定,等到霍廷耀落网,方紫莹就会将薛奕的一切告诉薛芃。   而就在今天上午,薛芃接到了方紫莹的电话。   再看此时的方紫莹,神情很淡,看上比过去坦然一些,虽然还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也没有薛芃印象中那么畏畏缩缩了。   方紫莹没有回答,而是问:“这次,霍廷耀是不是真的跑不掉了?”   “真的。”薛芃肯定道:“这次是政府出面,绝不会不了了之,你看官方微博也说了,绝不姑息。”   方紫莹想了下:“我今天看了一眼霍氏集团的网站,那上面说他们已经罢免了霍廷耀的董事长职务,还说过几天会开记者招待会,由霍骁出面给大家一个交代。这意思是不是说,霍骁已经放出来了,他会没事?”   薛芃没有接话,自然不能将现在的调查进展告知方紫莹。   方紫莹观察着薛芃的神态,试探道:“我之前听韩故分析过,他说以霍家父子的为人,一定会将责任都放在一个人身上,留一个下来主持大局。照现在看,霍骁就是那个‘幸存者’。”   薛芃叹了口气,说:“就算他这次能洗脱,我们警方也会牢牢的盯着他,只要他将来再犯法,就一定跑不掉。”   方紫莹垂下眼,忽然说:“这句话,以前薛奕也说过。”   薛芃心里一怔,没接话。   方紫莹笑道:“她那时候跟我说,霍骁不是个安分的人,他是霍廷耀一手□□出来的,不像她,还知道什么是回头是岸,所以将来他一定会再犯法,他是跑不掉的。”   话落,方紫莹很快起身走进卧室,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文件袋。   方紫莹:“这袋东西我藏了十年,是薛奕死前交给我的,连韩故都不知道。”   薛芃目光就盯着那个袋子,隔了几秒才问:“是什么……”   方紫莹将袋子递给她:“薛奕说,霍骁在成年以前犯的罪,除了绑架霍雍之外,还有一些……薛奕也参与的事。她当时留了一份证据,都在里面。”   薛芃接过袋子,吸了口气,这才抖着手将袋子的封口打开,袋子里除了一些照片,一叠人物档案资料,还有一个优盘。   薛芃快速翻看了一遍,久久无法言语,脑子很乱,却也明白了一切。   这些人物档案,除了几个男人之外,余下的都是女人,而在这几个男人之中有一个人还是薛芃认识的,正是陈末生案件中的证人之一,宋金。   这几个男人都和宋金年龄差不多,十年前都还未成年,这份十年前的人物资料上写的也很清楚,他们和宋金一样,都是拉皮条的。   薛芃还记得,宋金曾经以组织卖|淫罪被判刑坐牢,因为是未成年,所以判的较轻。   那时候陆俨还跟她提过一嘴,说是有一些卖|淫集团专门找宋金这样还未成年,有点法盲,胆子大,且不务正业的社会混子,来控制和管理下面的“姑娘”、“小姐”。   而且下线和上线之间的联系会严密控制,有的下线根本不知道上线是谁,有的是即便被抓,下线为了保命,也不敢把上线供出来,这样还能拿到一大笔“安家费”,而且只是坐几年牢。   宋金的这条线,因为他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出狱后也没再犯,而且十年前负责调查的分局都没有揪出宋金的上线,如今就更加渺茫了。   眼下若不是方紫莹突然拿出这些资料,和宋金有关的卖|淫集团,也许就石沉大海了,薛芃自然不会想到,这些东西会是薛奕交给她的。   最主要的是,方紫莹刚才说……   薛芃瞪住方紫莹,有些不能相信的问:“你刚才说,除了绑架霍雍,霍骁还犯了其他事,而且我姐也参与了……指的就是这些?”   方紫莹轻轻点头:“薛奕说,霍骁常年扮演着完美人设,他早就腻了,私下就找点‘刺激’,将这些事当做玩票、消遣。后来被薛奕偶然发现了,霍骁怕薛奕报警,还试图跟她解释,试图摘清关系,可薛奕并没有那么做,为了取得霍骁的信任,还反过来帮他出了一些主意。霍骁因为这件事,对薛奕另眼相看,慢慢的就让她接触到一些核心内容,她这才拿到这些东西。”   “优盘里有一个跨境网站的地址,还有账号和密码。在这个网站上有很多□□视频,有一些都是当初那些‘小姐’和客人的,到现在还一直放在网站上,供付费用户观看。不过霍骁做这些事很小心,他从不亲自出面,一直是匿名和下线联系。但有时候当他觉得生活枯燥乏味了,想找点刺激,也会去酒吧、迪厅、KTV寻找目标,再通知下线来做事。薛奕说,这虽然不是什么大生意,但霍骁也细心规划过,针对不同的客户,要选不同的‘小姐’,所以什么样素质的都要发展。”   方紫莹的语速并不快,她描述的也很细。   薛芃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声,只是越听,心里越沉。   她想,之前在韩故的审讯中,她抓到的那一瞬间的“古怪”,并非错觉,也不是她想多了。   韩故的确是隐瞒了一些事,一些薛奕参与的犯罪活动。   是啊,要在感情上拿下霍骁,怎么可能只因为霍雍那一件事就成了呢,前后必然还要有其他的铺垫作为巩固,就好像霍骁年少时玩票性质的卖|淫组织。   随即,薛芃又听方紫莹讲到,就在霍骁这摊生意越做越大的时候,他自己也失去了兴致,而且不能越陷越深。   再说这些事相比霍氏集团未来的买卖,都是不值得一提的,最好及时收手,不要给自己留后患。   就在这时,薛奕给霍骁出了主意,让他挑出几个比较出挑的留下,从知识层面、气质素养各方面长线培养,将来生意场上免不了会需要“美人计”,到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霍骁就听了薛奕的建议,还让薛奕帮忙挑选。   薛奕就挑出五个“小姐”。   听到这里,薛芃也正好将人物档案翻到后面,露出最后那五个女人的资料,其中四个她都不认识,但最后一个她有些印象,前几年还在电视里看到过,是个小演员,演过几个电视剧,火了一把,后来突然息影。   方紫莹说:“这个女演员一直没有嫁人,但我之前看过一些八卦小道消息,那上面说她和霍氏的一位大股东走得很近。我也不知道真假,也没问过韩故。”   薛芃没接茬儿,只是合上资料,装回到袋子里,同时想着,如果是和霍氏股东,这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美人计”这招也不新鲜,有一些生意人的确会培养几个女人出来,专门用来“送礼”,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合作伙伴,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送。   只是一想到这些礼物是薛奕挑选出来的,薛奕也曾经因为霍廷耀的有意接近,因此误入歧途,薛芃心里就觉得无比难受,同时还生出某种不好的预感……   薛芃吸了口气,等情绪平复了点,才问:“有件事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   方紫莹:“你问。”   薛芃:“韩故说,我姐曾经陪霍廷耀参加过几次私人性质的聚会,他不知道聚会上都有谁,都达成什么交易,只是猜测薛奕在聚会里听到和看到一些事。我想,以她的性格,既然能留下霍骁这些证据,那么在那个聚会上看到东西,她也会想办法留下。她是不是也交给你了?”   方紫莹明显一怔,随即点头:“不过为了确保那些东西不会被外人发现,为了保障我的安全,她很早就将它们存到云端,但是没有告诉我账号密码,只说如果有一天,霍廷耀落网了,再把这件事告诉警方。”   话落,方紫莹很快写下一个网址。   薛芃问:“账号、密码呢?”   方紫莹说:“她说,只要你仔细回忆一下,你一定会猜到。”   她一定会猜到?   薛芃下意识皱起眉,先是不解,但很快就想到,薛奕一直有个习惯,就是会用薛益东的名字缩写和生日作为账号,而密码就会用她和张芸桦的生日组合。   想到这,薛芃说:“好,我回去想想。”   然后又问:“你还有没有要告诉我的?她在最后一定和你说了很多话……”   方紫莹别开眼,像是欲言又止,又像是在回避。   薛芃就一直盯着她看。   直到方紫莹忽然说:“其实前段时间,霍骁联系过我。表面上,他说是想念薛奕,也问了和你一样的问题。可我知道,他真正想知道的是,既然我是最后一个见到薛奕的人,我还帮薛奕结束了她的生命,那么薛奕一定很信任我,也许会在临死之前,把一些重要的东西交到我手上。”   “其实,他无非是怕薛奕把他干过的事告诉我了。”方紫莹自嘲的笑了下,“我就像以前一样装无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薛奕也跟我说过,霍骁将来或许会在我面前扮演深情,利用她来打感情牌,假意对我示好。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一定不能动摇,不能相信这个人,因为一旦我拿出这些东西,我就活不成了,而薛奕也就白死了。”   薛芃只安静的听着,目光落在方紫莹脸上,从窗口透进来的光映出她平和的神色,唯有微微抿着的唇,透露出一点情绪。   薛芃缓慢的点道:“你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我姐最后到底和你说过什么?”   方紫莹一噎,声音里带出一点急切:“就是这些了。”   薛芃却不信:“你没有说实话。”   方紫莹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一下接一下。   半晌,方紫莹睁开眼,说:“网址我已经交给你了,账号和密码也许你以后能想起来。但是我想,那上面的东西应该都是霍廷耀违法的证据,既然他现在已经落网,跑不掉了,那么就算没有这些证据,他的下场也是一样。”   到这一刻,薛芃才终于明白了方紫莹的意思:“你是说,希望我不要看薛奕上传的东西?为什么。”   方紫莹没说话。   这次沉默持续了很久,两个女人虽对面而坐,却谁也没看谁。   半晌过去,等薛芃开口:“我知道当年是她救了你,你做这些事是为了回报,你也是真的把她当朋友。”   薛芃看上去波澜不惊,声音里带着细微的抖动,仿佛压抑着什么。   而这一句,等于直接戳中了方紫莹。   方紫莹垂下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若是半年前,薛芃自然不会相信,有一天她会如此明白方紫莹,还能坐下来互相吐露心声,和一个外人讨论她最爱的姐姐。   薛芃轻声问:“她做过一些错事,有的很不堪,而真相你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你是怕我作妹妹的无法原谅她。与其那样,还不如不知道的好,是么?”   方紫莹没有接话,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她心里难受,却也释然。   薛芃转头看向窗外,被透进来的光晃的有点睁不开眼,她便眯着眼睛,说:“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想到后面发生了什么。我是警察,我见到的听到的案子比你要多,我知道那所谓的私人聚会都是一些什么人会去,而且还会牵扯到一些官员,比如前江城副市长。他七年前落马,就是因为贪污受贿,这样的事霍家怎么可能没份?”   “虽然一开始,我姐姐不知道霍廷耀就是害死我们父亲的元凶,但霍廷耀却是从很早就知道我姐姐是谁,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接近她,就只是利用而已,绝对不会信任她。但是因为我姐姐很聪明,年轻、漂亮、有才华,还懂法律,如果从十几岁就开始培养,将来一定会成为最拿得出手的‘礼物’。霍廷耀要转型从政,光是用钱是没用的,还得有人。”   “其实霍廷耀原本是没必要对我姐姐出手的,他完全可以找其他棋子。我猜,以霍廷耀的阅历,他一定是看出来霍骁对我姐姐,和对其他女人不一样,也看出来我姐姐绝非池中之物,他不希望霍骁对薛益东的女儿泥足深陷,所以才走了这一步,同时还能借此给霍骁上一课,让他明白女人都是一样的,我姐姐就是为了钱才接近他,根本不值得付出。”   “可是话说回来,我姐姐那么优秀的人,又漂亮,胆子又大,我想很多男人都会动心,不仅是霍廷耀、霍骁,或许还包括在那个私人聚会上的某些人。正是那个聚会,令她看到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内幕,也正是霍家父子和那些人,令她走投无路,不得不选择以死布局,用她的死来换我们的平安。可是,我父亲的仇还要继续报……”   “她很幸运,能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你和韩故。我相信她对你们一定很真诚,你们也是真心待她,这样的情感在成人世界里是几乎不可能遇到的,大多数人更是一辈子都没经历过。可我这个做妹妹的,十年了,什么都没为她做过……”   薛芃说的很慢,有好几次停顿,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   方紫莹早已低下头,抖动着肩膀,压抑着哭声。   薛芃却一直没有看她,也没有再追问,方紫莹的反应已经说明她全都猜对了。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薛奕一定是后悔的,自责的,并且看清了一切。   她当时年纪太轻,眼界和阅历令她玩不过霍廷耀那种老狐狸,可同时她又很聪明,令她有能力走进权力的漩涡。   她踩进泥潭里,拔不出来,可她又很清醒,在意识到自己没法跳出来的时候,选择了最极端也是最能保全家人和朋友的方式。   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那真是没有事情可以为难得了。   而且话说回来,当初若非薛奕接近霍骁,接近霍廷耀,那么薛益东的死或许永远不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就算有朝一日霍家倒了,这件事也未必能挖出来,可能会随着时间太久,证据不足,而永远没有翻案的机会。   又或者,霍家不会倒。   毕竟与之相关的许多事,都是在薛奕死后,常智博、韩故以及ST的各位联手作为的。   没有薛奕的死,就没有后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的系统会自动清理一些留言,标准我不清楚,应该是和某些字眼有关。   不过最近几天我发现,凡是在留言里写到“自杀”的都被系统删掉了,所以请大家避免用这个词~   回答几个问题:   1、关于姐姐是否自杀:   不是,在大陆这个就是故意杀人罪,不是自杀,也不是协助自杀。   2、关于姐姐的线:   顺序是,姐姐是为了往上爬而接近霍骁,后被霍廷耀以薛益东为诱饵,接近姐姐。在姐姐无法抽身之后,才意外得知薛益东是被霍廷耀害死的。如果姐姐早知道是谁,根本不会答应霍廷耀,能维持好和霍骁的关系就不错了。   姐姐和霍廷耀的事,霍骁知道后,是不可能受屈辱的,肯定会告诉霍廷耀,姐姐知道了,那姐姐一定会被杀死。   无论是复仇,还是通过非常手段获得权势,这都不可能等到心智成熟了再做,就算成熟也是实力悬殊,危险系数一样高,在对方眼里一样是只小蚂蚁,成熟不是护身符。   这和顾瑶的情况无法比较,因为顾瑶的地位就摆在那里了,如果她只是一个小角色,早就死了,多聪明都没用。   而且机会是稍纵即逝的,现在有一个机会来了,你不抓,过了就是过了。而在结果到来之前,你不会知道这个机会背后是什么,就像是薛定谔的猫,你不打开盒子,怎么知道猫是死是活,几率永远是一半一半。   而在这种死局里,姐姐只能以死来破。   3、其它问题:   前面正文说过,翻案是非常难的,除非有足以推翻整个案情的铁证,而且还要经过层层程序审查,还会牵扯当初的办错案的人员,他们的名字都是在案件档案里的。   而以霍家的能力,要拿到薛益东被害的证据,等证据自己出现是不可能的。公安机关一定要掌握实据才能翻案,而在这个过程里,二十年前已了结的案子,没头没尾的公安机关为什么要翻查?   4、审查方面,一般来说如果不是有更高权力的机关,要彻查下面的某个集团或是某个人,平级或是下属是没有权限往上查的。   举个例子,如果秦副市长是大老虎,那陆俨一个支队副队,查不了他,市级干部是归省厅调派、监督、调查的,当然极端个例除外,假如秦博成当街杀人,还被监控拍下来了,还有好多目击证人……呃,那就算自己作死,撞到谁碗里都可以就地调查,哪怕就是个派出所片警。(我之前看新闻,董事长拿锤子在电梯里打伤总经理还是谁,这种就属于极端个例。)   现实里,查到霍家涉及人命案,这就已经到头了,想要撼动整个集团,刑警是没有执法权的,那是检察院的事。   这一点可以参考人民的名义,看看里面的官职,男主是高检侦查处处长,反贪局局长,而且背后支持他的是省厅干部,让他到市里调查。   而就在最后和省委副书记对峙的时候,副书记还说了一句,按理说你没有权利调查我类似的话。   在这样的权利斗争中,刑警啥都干不了。   所以这就牵扯到前副市长和现副市长的设定问题,如果是现副市长违法了,他会调动各部门去查关系户集团么?→_→那必然是为了针对前任留下的烂摊子。   5、说到ST折腾出来的动静,要没这么大动静,秦博成也没有理由惊动到省里,得到指示下令彻查,像是这样的集团公司,考虑各种原因,轻易是不会动的,不安分了会有行政处罚,要真是撼动,那一定是把柄太大了,太过分了。   ……   感谢在2021-03-04 12:00:00~2021-03-0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乙为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noswissfin、GRISG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risty 60瓶;summer 55瓶;识于微时 36瓶;啊矮、咕噜噜嘟嘟 30瓶;八七五十六 25瓶;冬天就要吃火锅 11瓶;棕熊、琉月儿、19056880、movie不是电影 10瓶;猫咪圆滚滚 5瓶;xxx444yyy 4瓶;白日寻星记、球形也是身材、打麻将 2瓶;我爱学习、杭菲、有所住、na、疯橙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2章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47   薛芃没有立刻回到市局, 而是先回到自己家,输入方紫莹交给她的网址,用电脑反复试了几次,终于拼出薛奕留下的账号密码。   账户里有一份名单, 一些照片, 还要几段录音。   薛芃粗略的看了一遍, 随即便坐在椅子上, 听着录音怔怔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薛芃醒过神,将这些东西拷贝出来,一路驱车赶往市局。   薛芃来到刑侦支队时,陆俨正在和专案小组众人开会。   薛芃在办公室里等了半个小时, 陆俨回来了,进门看到她, 疲倦的面庞浮现一抹笑:“刚才在开会, 等很久了?”   薛芃却神情严肃, 问:“在讨论下一步针对霍骁的部署?”   “嗯。”陆俨倒了杯水,“之前我们问过韩故, 韩故也提供了线索,霍骁要坐上董事长的位子, 就要先摆平三个大股东。他一定会用非常手段, 不过突破口我们还在分析……”   “如果我说,我可能知道突破口是什么呢?”薛芃忽然问。   陆俨刚要喝水, 闻言一怔,随即又扫向她拿在手里的文件袋,像是明白了什么:“那是给我的?”   薛芃点头,没有多言, 只是将文件袋递给他。   陆俨快速翻看了一遍那些人物资料,待看到宋金时,眼眸里露出了然,却也带着惊讶。   他浓眉紧皱,手上动作加快,又将薛芃的优盘插入电脑。   很快,优盘里的内容就显露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些内容,令陆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薛芃神色不对,看上去比平时严肃很多。   许久,办公室里没有人说话。   陆俨就盯着优盘里的内容,听着播放出来的录音,面色也渐渐沉了。   等到录音播放完毕,又安静片刻,薛芃说:“我先出去了。”   陆俨自然清楚,这些资料必然是薛奕留下的,而她之所以能拿到这些,就说明她也参与其中。   薛芃看到这些,一定受到了冲击。   可事到如今,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无法抚平亲人逝去的真相所带来的伤痛。   薛芃轻轻摇头,表现倒是平静:“事实就是事实,它不会因为我的不接受而改变。我没事,我现在只希望恶人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陆俨用力抓着她的手,只落下三个字:“一定会。”   薛芃闭了闭眼,在这一瞬间,眼前划过很多人,有薛益东、薛奕、常智博、常锋、陈末生、陈凌等等……   而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一次是真的要结束了。   愿逝者安息。   愿生者铭记。   永远,不要让灵魂里的英雄死去。   ……   这天晚上,霍骁额外忙碌。   他先后去见了陈锦泉和张旸两位股东。   对于陈锦泉,霍骁威胁加利诱,用陈锦泉过去坑害张旸的把柄作为筹码,令陈锦泉答应推举他为新任董事长。   陈锦泉开始还挺嚣张,以长辈的身份压霍骁一头,到后来屁都不敢放,只能答应。   再来就是张旸。   霍骁来到张旸家里,当面播放了他和陈锦泉的录音给他听,同时还将陈锦泉害他的证据摆在桌上。   张旸从震惊到震怒,一拍桌子,大骂了陈锦泉几句,而后对气定神闲的霍骁说,很感谢他告知真相,不过这是他和陈锦泉的事,不需要外人查手。   霍骁便笑着摆出另一条路给张旸,说只要推选他为新任董事长,他上位后,可以帮他干掉陈锦泉。   张旸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霍骁只说:“你可以不信我,不如你就按照原计划,和陈锦泉、王崇一起推举你们选定的人,看这个人最后会不会帮你呢?”   张旸考虑了很久,新的人选是他们三个一起推出来的,可事实上这个人私下里和谁一头,他也说不好。   霍骁这时又道:“如果你不同意,这也没关系,反正陈锦泉已经答应了,我手里的票也够了。你不答应,等我上位之后,我就会联合陈金泉,来对付你。”   张旸一愣,遂又半信半疑的问:“既然你的票数已经够了,为什么还来找我?”   霍骁笑道:“坦白讲,陈锦泉这种坑害兄弟的人,我不喜欢。与他合作,只是一时,与你合作,倒可以长久。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怎么选看你。”   就这样,张扬也同意了。   而在“解决”掉陈锦泉和张扬之后,又过了一个小时,霍骁来到王崇在郊区的别墅。   门是王崇的情人孙艳开的。   霍骁微微颔首,和孙艳打了招呼,不会儿王崇也出来了,和霍骁一起去了书房。   孙艳沏了一杯茶,将茶杯放在小桌上,便退了出来。   这孙艳不是别人,正是方紫莹和薛芃提过的退圈女演员,之前演过几部戏,红过一把,后来退圈,就一直跟着王崇。   可事实上,孙艳跟过的人又岂止王崇一人?   十年前,孙艳才出道,在一部戏里演一个小角色,因为在电视上露过脸,私下里就被安排去了霍廷耀的私人聚会,将她送给当时的一位重要人物。   那位重要人物很是喜欢孙艳,也不限制孙艳的发展,毕竟她那时候才十八岁,还年轻,可以多出去见见世面。   孙艳就在新任金主的支持下进学校念书,又接着拍了几部戏,都是比较重要的角色,很快蹿红。   直到数年前,金主落马,孙艳得以全身而退,并且退圈。   这时,王崇就出现了。   自从十年前聚会上,王崇见过孙艳之后,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王崇虽然不能给孙艳婚姻,但跟着他,总能有个衣食无忧的生活,也不用再被霍廷耀送出去。   就这样,孙艳答应了王崇。   孙艳从书房里出来,转头就进了书房旁边的佣人房。   佣人房里,此时坐满了专案小组的成员,而在别墅周围,也已经埋伏好警员,只等霍骁露出马脚。   陆俨就坐在众人中间,对着临时搭好的监视器,盯着书房里的动静。   画面里,霍骁和王崇就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王崇顾左右言他的聊着茶经,霍骁微笑的听着,并不打断。   等到王崇的话告一段落,霍骁这才放下茶杯,淡淡来了一句:“陈锦泉和张旸已经答应把票给我了。”   王崇明显一愣,隔了几秒,笑了:“这么有信心,你就不怕他们嘴上答应你,心里打着别的算盘?”   “哦。”霍骁漫不经心的应了,“我也是这么想,所以这不是来找王叔您了。您是我爸最好的朋友,最忠心的伙伴,不如就由您帮我把把关,给他们两人去个电话,探探他们的真实想法?”   说话间,霍骁还将自己的手机递向王崇。   王崇眯了眯眼睛,扫过手机,却没接,而是拿起自己的手机,快速播了两个电话,分别打给陈锦泉和张旸。   结果,两通电话都没人接。   王崇吸了口气,将手机扣在桌上,声音略重。   明天就是董事会了,在会上十位股东都会到场,在几位候选人当中投票决定下一任的新任董事长。   王崇和陈锦泉、张旸就是十人当中分量最大的三位股东,他们三人私下早就联手,商议好选谁,不选谁。   而霍骁,早就在他们的谋算中踢出局了。   只是霍骁今晚突然出现,陈锦泉和张旸还不接电话,这就说明,霍骁已经将那二人拿下……   王崇意会到这一层,定了定神,再次看向霍骁,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城府,倒是小瞧了。”   霍骁仍是笑:“都是我爸教得好,也是这些年,我和王叔您学了不少,耳濡目染,青出于蓝。”   王崇没有笑,也没有轻易妥协,只说:“可就算你拿到他们两人的票,也未必就能坐上那个位子啊。高处不胜寒,你又何必呢?”   霍骁:“高处的确不胜寒,但墙倒必然众人推,相比后者,我还是更愿意成为前者。我爸被捕之后,诸位股东都是怎么对我们霍家的,落井下石、拜高踩低,这些事我不会忘记。王叔,您是我爸最好的朋友,您会帮我的,对么?”   王崇没接话,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喝着自己的茶。   霍骁等了片刻,遂煞有其事的轻叹一声,点了几下手机,调出几张照片,并将手机放在王崇面前。   王崇扫过去一眼,就愣了。   那正是他和孙艳以及前江城市副市长的来往照片。   那时候,孙艳还跟着这位前副市长,而王崇就代表霍氏集团负责笼络。   王崇脸色一变,问:“你什么意思?”   霍骁:“没什么,只是怕王叔贵人事忙,忘了过去都做过什么,特意用它来给您提个醒。”   王崇:“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霍骁:“照片只是前菜,后面有多精彩,王叔应该比我清楚。”   几秒的沉默。   王崇深吸一口气,脸色彻底沉了:“看来你爸不仅教了你如何计算人心,连我们几个人的软肋也都交到你手里了。”   霍骁微微笑了:“作为晚辈,我真不希望有用到它们的那一天。可您也知道,前副市长虽然已经坐牢,可他在位时的那些利益牵扯,到现在还有一部分没有挖出来,其中还牵扯到一些隐瞒的海外账户,现任秦副市长刚好就负责此事。您说,要是我把这张照片交给他,他会怎么想?”   王崇又一次沉默了。   霍骁的意思摆明了,要是这张照片流出去,负责追回海外巨款的部门,一定会对他王崇彻查,而他根本摘不干净。   尤其是他和孙艳的关系,就恰好说明了这一点。   王崇又喝了口茶,说:“我知道,孙艳是你的人,是你选出来,交给你爸,让他带去聚会引荐给前副市长的。我也知道,你们利用孙艳和另外几个女人,令前副市长给霍氏集团行方便。”   这次,惊讶的反倒是霍骁了。   霍骁:“这么说,您对孙艳是真爱了。”   王崇冷笑:“说出来你也不会懂。年轻时候,人人都以为时间还长,有的是机会遇到真心实意的那个人。普通人都很难找到,何况是你我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孙艳,我知道她一直有把柄在你手里,她早年做过援助交际,这些事我早就找人调查过,可她跟着我这些年,什么都没图过,我这日子过得也算顺心。你现在自然不会明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尝到,孤家寡人的可怜。”   霍骁垂下眼眸,脸上的浅笑隐没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薛奕的容貌,尽管她留存在记忆里的样子已经模糊。   直到王崇将茶杯放在桌上,那声响将霍骁拽了出来。   霍骁抬眼,就听王崇说:“明天的董事会,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可以放心了。”   霍骁这才露出笑意,站起身,理了理西装:“那就辛苦您了。”   话落,霍骁抬脚便走。   过了片刻,霍骁的车离开了王家的别墅。   不会儿,书房的门被孙艳打开。   陆俨一行人走了进来,亮出警员证,说:“王崇,现在怀疑你与多宗贪污受贿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   夜深人静。   霍骁回到霍家大宅。   霍廷耀被捕后,这里警察已经来搜过证了,霍骁只让管家离开几天,被搜查过的房间,他也没有收拾。   霍骁来到书房,对地面上的狼藉视若无睹,抬脚踩过去,拿出一瓶酒。   他没有开灯,只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倒了半杯,就坐在霍廷耀的那张皮椅内。   黑暗中,安静了片刻,霍骁在外套的内兜里摸了一下,拿出那个金属打火机。   手指一挑,弹开盖子,火苗蹦出,照亮了黑暗,也照见了藏在盖子里面那两个刻字。   “啪”的一声,霍骁又将盖子合上,半闭着眼睛,脑中回荡的是王崇的那几句话。   ——人人都以为时间还长,有的是机会遇到真心实意的那个人。   ——你现在自然不会明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尝到,孤家寡人的可怜。   真心实意么?   霍骁自认曾经拥有过,那是非常新奇,又非常让人上瘾的滋味,尤其是对他这种自小生长在霍家,从未见过几幅真面孔的人。   可惜,那真心实意弹指即逝。   在她心里,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   她舍得,一点留恋都没有。   后来这些年,自然再没遇到过。   他世故了,心也淡了,再没有对谁起过执念,更不可能刻骨铭心。   看着霍廷耀周旋于一个又一个小姑娘之间,又将那些小姑娘一个又一个的送出去,换得利益,霍骁也会不免在想,是否二十年后,他也会变成这样?   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十年前,霍廷耀就对他说过:“有权有钱,其它的要什么没有?女人,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只是到头来你会发现,她们都是一样,没有人是特别的。真正迷人的只有权力。”   正如霍廷耀所说。   后来这些年,霍骁也是这么想的,的确,都一样,没什么特别。   薛奕并非最聪明的那个,自然也不是最漂亮的那个,将她摆在其中,真是一点都不起眼。   只是在这千篇一律当中,又似乎有某个细微的地方,不太一样。   是年少时唯一一次动心么?   就因为心动了,所以那份感觉就留下了,此后多年再没有唤起,就显得珍贵、独特?   还是说,是因为薛奕懂他?   又或者是因为其它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原因。   霍骁闭上眼,又一次想到王崇的比喻。   孤家寡人。   可怜人。   黑暗中,霍骁慢悠悠的笑了,发出“咯咯”声。   无论如何,他已经赢了。   ……   一夜过去了。   翌日清晨,天色大好,又是一个艳阳天。   临近十点,霍氏集团顶楼的会议室里,其中七位股东已经纷纷入座,正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今天的会议,和以后霍氏的发展、走向。   霍廷耀倒了,如今霍氏集团又面临检察院的调查,其他人自然人人自危。   七年前承文地产也是这样倒的,树倒猢狲散呐。   只是现在时间快到了,却迟迟不见王崇、陈锦泉和张旸三位股东。   就连霍骁也不见。   股东们互相询问着,有谁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还来不来?   有人猜测着,会不会在暗中玩什么花样?   还有人说,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直到十点一到,会议室的门推开了,进来几人。   走在最全面的正是霍骁,一身考究笔挺的西装,衬着高挑的身材,他走的很稳,步子也很大,走起路来带着风,只以余光扫过诸位股东,便一路来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诸位股东纷纷噤声。   霍骁现在,还是代理董事长,入座后,翘着二郎腿,斜着身子,扫过距离他最近的三个位子。   霍骁扬了下眉,问:“他们三个还没到?”   有股东回答:“还没,也没消息。”   霍骁只皱了下眉头,垂眼想了想。   这倒有点出乎意料了,昨天分明已经将三人拿下,怎么今天却来了这么一手?   难不成,他们三个真不怕事情败露?   霍骁单手撑着头,说:“再等五分钟。”   这话刚落,会议室的门又一次被人推开,而且还是直接闯入。   检察院、经侦,包括刑警队,全都到齐了。   一行人穿着制服,越过目瞪口呆的众股东,一路来到霍骁面前。   霍骁脸色大变,站起身时,耳朵嗡嗡的,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只见面前的检察官亮出身份,那张嘴开开合合,说了一串话,而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接着,就有警员上前,冰凉的金属物落在手腕,“咔”的一声,合上了。   霍骁一怔,这才醒过神,低头看着手铐,又微微侧头看向空着的三个位子,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须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06 12:00:00~2021-03-0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73章 结局   看不见的恶   Chapter 48   霍骁在董事会上被带回警局的消息, 很快就从霍氏内部流了出去,不到半日就在网上散播开了。   媒体和网友们纷纷被惊动,各种言论席卷而来,这一天的江城注定不平凡, 超过八成的网民讨论的都是此事。   而在警局里, 霍骁正面临审讯。   薛芃接到消息, 赶到审讯室隔壁房时, 对面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   而这边旁听室内,站了半屋子的人。   薛芃将门合上,不动声色的走到最后面,等站定后,眉眼抬起, 这才注意到屋里不仅有潘震生,还有市局其他几位领导, 和检察院以及经侦部门派来的人。   阵仗真大。   看来所有部门都指着从霍骁这条线挖出线索, 顺藤摸瓜, 各司其职。   这时,就听到对面房间传来陆俨的声音:“昨天陈锦泉、张旸和王崇三位霍氏集团股东已经交代了, 加上我们手中的证据,足以证实你利用职权和不正当手段, 对他三人进行威胁、恐吓以及贿赂, 令他们将选票投给你。”   霍骁看向陆俨,这会儿倒看不出来他有半点畏惧, 反而还很平静:“我承认,我的确有这么做。我对我的言行感到十分后悔,对我为他们三人造成的影响表示歉意。但反过来,我也愿意提供他们三人的犯罪证据。哦, 就是我用来威胁他们的事。我不应当用这些事来为自己牟利,我也是因为实在没办法了,谁让他们三人暗中以不正当手段干涉新董事长的任免,我得知此事,知道以正当手段无法阻止他们三人,就一念之差,做了错事。”   霍骁语速平缓,认错态度良好,真是横看竖看都不像是违法乱纪分子。   可是这里所有人都知道,霍氏父子有多狡猾,对于霍骁这种粉墨登台的扮相,自是嗤之以鼻。   陆俨声色未动,只双手环胸,说:“你认得倒快。”   霍骁:“当然,现在罪证确凿,我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自然不想您的浪费时间。再说,警民配合,这也是应该的。”   陆俨弯了下眼睛,忽然觉得好笑:“很好,我希望你能保持住,因为下面还有几件事,需要你逐一确认。”   说到这,许臻将几张照片副本拿到霍骁面前。   照片一张张摊开,霍骁扫过去,先是一怔,待看清楚照片里都是谁,脸色也渐渐变了。   陆俨问:“宋金,你应该不陌生吧?”   霍骁吸了口气,轻眨了几下眼,没有回答。   陆俨又道:“他已经承认了,在十年前,曾经和一个叫‘夜正黑’的上线沟通、汇报卖|淫集团的业务。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你就是‘夜正黑’,当时你以这个网名召集六个宋金这样的小头目,让他们召集不下两百人从事卖|淫活动,等到每个月的月底,你再和这六人进行拆账。差不多是在九年前,你将业务关系斩断,却从这两百人当中挑选出五人,在此后数年里重点培养,借由霍廷耀的关系,以性贿赂的方式将她们送给与你们有往来的官员和客户。”   说话间,许臻又拿出一份某跨境色情网站的资料,放在霍骁面前。   陆俨说:“你那个‘夜正黑’的账号,我们已经证实了,它就是这个跨境色情网站的高级权限会员之一,也就是这个网站最早的投资者。你们家的家庭医生廖云川,此前就曾经将他和曲辛夷的视频上传到这个网站。现在这个网站已经发展出直播色情业务,吸纳付费会员三百余万人,中间代理人两万人,获利超过四点五亿。你有什么要说的?”   等到陆俨描述完事实,霍骁的脸色也缓和了些,他深吸一口气,说:“我承认,‘夜正黑’是我建立的私人账号,我当年也的确拿出一笔钱,作为网站启动资金。不过陆警官,这个账号我已经将近十年没有用过了,在我斩断和宋金等人的业务关系后,我就把网站业务一起转给他人,后来这十年网站发展成什么样,我一律没有参与,网站赚取的费用,我也没有拿过一分。”   霍骁这部分供述倒是不假,电子组查过记录,证实“夜正黑”账号将近十年没有访问记录,至于这个跨境色情网站,现在已知的事实是,这十年间该网站的确转手多次,人员更是多次重组,而“夜正黑”是最早的创始者之一,也是最早退出的。   很快,霍骁就老实的交代了前情。   当初建立“夜正黑”,并发展宋金几人成立组织卖|淫小团伙,都是在这个网站的基础上完成的。   网站建立初期就是会员制,权限很高,需要层层审批,如果发现不对,就会立刻将成员踢出。   宋金在内的六个“小组长”,平日里会将一些他们吸纳,认为合格且自愿做援助交际的女生资料,上传到网站上,让上层审核。   但是说穿了,所谓的上层也无非就是霍骁,和后来加入的薛奕。   这些女生的条件有高有低,援助交际的成交金额也不一样,而这些业务收益,就和宋金几人的权限直接挂钩,表现出色的小组长,自然就是业务骨干,可以多提成,表现一般的就少提成。   宋金六人一个个游手好闲,除了小偷小摸也没什么真本事,当初因为这点买卖,还真是赚了不少。   但这些钱对于霍骁来说,却是不值一提。   像是组织卖|淫这种事,他根本不屑放到台面上,要是将来事发,让人知道他霍家少爷因为一时兴起,当起“小姐”头,那就丢人丢大了。   说到这,霍骁话锋一转,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惋惜:“其实我当初选择悬崖勒马,还得多亏一个人。若不是她,我也不会醒悟得这么快。这个人陆警官你也认识,她也是北区十六中的,和你虽然不同年,也算是校友,还是当时的学生会主席,就是你们市局痕检科薛芃的姐姐——薛奕。”   薛芃的名字被点了出来,隔壁房众人都下意识朝后面看。   薛芃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   直到对面霍骁又道:“我想,你们之所以会提起十年前的账号,一定是从薛奕的遗物里找到的,这个账号除了我只有她知道。因为我成年后就再没碰过这个网站,薛奕那时候也不在了,所以我就没想过去注销。”   陆俨审视了霍骁“诚恳”的嘴脸片刻,说:“犯罪中止对犯罪定性并没有影响,就算是十年前你就和组织卖|淫团伙切割关系,只要没过时效,我们掌握证据充分,依然可以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霍骁点头:“我明白,我对我未成年时犯下的罪行,绝不推脱。我参与了,我承认,无论你们怎么追究,我都毫无怨言。”   哦,这么配合。   陆俨将霍骁的演技都看在眼里,也很清楚霍骁的盘算。   到了这一刻,坦白从宽对霍骁只有好处,将这些“无伤大雅”的罪行认下来,就算将来数罪并罚,也不至于重判。   再加上霍骁自愿提供他人的犯罪证据,这又是一个加分项,还能获得从轻发落。   陆俨眯了眯眼,而后几个问题就交给许臻来发问,而他就坐在那里观看着霍骁的表演,同时在心里揣度他的动机。   表面上看,其实霍骁的牌几乎都打没了,唯一的王牌就是霍廷耀,而霍廷耀也已经替他认下冯齐正一案。   而后韩故也提供了不少情报,按理说霍骁现在应该是光杆司令了,怎么他还能做到如此淡定?   在刚才的审讯过程中,霍骁唯有一次神色略显慌乱,那还是因为他恐吓、威胁王崇等人,这说明霍骁并未料到警方会先他一步行动,赶在他之前部署完毕。   但是这样的慌乱,在几分钟之内趋于平定。   刚才陆俨来不及细想,如今回想起来,犯罪分子在自知“死到临头”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自己会判多重。   以霍骁的性格,和他对法律的了解,他应该在那几分钟里对威胁恐吓这条罪有一个迅速判断,比如是五年,还是十年。   也正是因为这个刑期尚在他的承受范围内,所以他才会逐渐冷静下来,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至于他未成年时犯下的组织卖|淫罪,就算十年后追诉,那也是以未成年为前提,不会重判。   这些罪名加起来,数罪并罚,十年之内还有望出来。   所以,这就是霍骁至今还能稳住人设的原因?   就算十年后霍骁出狱,他只有三十七岁,可那时候霍氏集团是生是死,还是未知数,霍家的财产还能剩下多少,也不好说,毕竟霍廷耀牵扯的罪名要比霍骁严重的多,最终会没收霍廷耀的财物以及他与他人共有财产中应有的份额。   难道三十七岁的霍骁,面对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残局,还有自信可以善后?还是说,他心里早就没了底气,此刻只是在死撑?   当这几个假设摆在陆俨面前时,不过三秒,他就将后者推翻。   不,不是死撑。   霍骁眼下这种表现,倒像是信心十足。   但,为什么?   他哪来的底气,是什么在支撑他?   这时,许臻正提到孙艳和王崇,陆俨思路一定,便将话题接过来:“十年前你组织的卖|淫集团里,就包括孙艳,是不是?”   霍骁一顿,看向陆俨手里的孙艳单人照,眼睛眨了一下,承认了:“在我决定和卖|淫集团割裂关系后,有几个参与人员找到我,希望让我帮忙安排后面的生活,她们都表示不想再靠卖身为生。而我那时候也已经认识到错误,自认年少轻狂,就想帮她们一次,就算是补偿。”   补偿?   用词可真是精妙。   陆俨冷笑的指出:“然后,你就将孙艳等人引荐给霍廷耀,经过训练之后,再由他送给霍氏需要攀交的官员和合作方,为霍氏谋便利,比如前江城副市长。”   听到这,霍骁脸色微变,但只是刹那间,那异常很快就消失了:“陆警官,我只是答应孙艳帮她安排生活,所以才将她引荐给我父亲。至于我父亲如何待孙艳,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我作为儿子,总不好过问细节。”   “哦。”陆俨眯了下眼,笑了,“你的意思是,你这个当儿子的,在为霍廷耀介绍女朋友?你明知道孙艳的过去还这样做,你倒是‘孝顺’啊。”   霍骁来了个顺根爬:“你们或许不了解我父亲的为人,他一向风流,品味也很独特,他不喜欢良家妇女,就喜欢孙艳那样的。我这个当儿子的又阻止不了,与其看着他结实外面那些不三不四,来路不明的女人,倒不如由我来敬孝道,最起码我对孙艳知根知底。”   霍骁的这番狡辩,可真是得了霍廷耀的真传。   不过陆俨没有丝毫动气,相反,他已经抓准了霍骁的脉络,霍骁越是顾左右言他,越是兜圈子,就越说明他对孙艳这个话题的忌惮。   陆俨淡淡道:“如果这就是敬孝道,那你真是天底下独一份。霍廷耀也是出手大方,结识孙艳没多久,就将一套房产过户到她名下。后来孙艳就做了演员,拍了几部戏,直到七年前霍廷耀就将她送给霍氏的股东王崇。”   霍骁仍是游刃有余:“陆警官,孙艳是人,不是礼物,她有有手有脚,有自己的思想,怎么可能听人摆布?她和我父亲只好了几个月的时间,后来就分手了,那套房产就是我父亲给她的补偿。那之后孙艳说她对演戏感兴趣,我父亲就给她搭建了几条人脉,这些都只是帮忙而已。”   “至于孙艳和王崇,那完全是个误会。是王崇跟我父亲说的,他是因为看到孙艳演的戏,对她一见钟情。我父亲又能说什么,也不好阻止,更不好将他和孙艳的旧情告诉王崇,他们毕竟是多年的老友,这样做未免太不厚道了。”   到了这一刻,霍骁还在玩聪明,还特意用了“送”这个字眼,将陆俨的意思解释为你情我愿,一见钟情。   陆俨不紧不慢的继续话题:“照你这么说,你和霍廷耀都没有介入过王崇和孙艳的情感发展?那你们有没有给孙艳介绍过其他人呢?”   霍骁:“我们霍氏有很多业务要做,哪能将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孙艳想跟谁是她的自由,再说了,你们见过有上司给下属‘送’女朋友的么,图什么呢,这又不是年终奖,王崇对公司有贡献,奖励他分红和股份岂不是更好?”   “有道理。”陆俨扯了下唇角,遂话锋一转,忽然说:“你的确是个孝顺儿子,除了孙艳和另外几个女人,就连自己当时的女朋友薛奕,都一并介绍给霍廷耀。如果薛奕没有死,那么霍廷耀也会送给她一套房产,作为分手补偿,是这个意思么?”   提到薛奕,霍骁神情又是一变,眼色阴沉:“那也是他们你情我愿。我也不希望会这样,我很爱她,我不想失去她,可是她却看上了我父亲,我能怎么样?”   ——我很爱她,不想失去她?   陆俨不禁冷笑,继续提问:“你前面说,你以‘夜正黑’的账号在网站上与宋金等人联系,而且将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很好,他们并不知道你就是‘夜正黑’。”   霍骁眨了眨眼,虽然不太明白陆俨怎么又把话题绕回去,却仍是回答:“对,是这样没错。如果他们知道‘夜正黑’就是我,可能会回过头来敲诈勒索也不一定。”   陆俨又问:“既然如此,那孙艳几人,又怎么会认识你呢?”   霍骁明显一怔,随即垂下眼,轻叹道:“虽然这样说对她不太好,但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是薛奕提议的。”   陆俨:“哦,怎么讲?”   霍骁:“薛奕说,孙艳那几个人素质还算不错,就是出身不好,没有机会念书,如果好好培养,将来也会成为人才。”   培养,人才?   陆俨笑了下:“那培养之后呢,只是为了介绍给霍廷耀?”   霍骁:“是啊,这个问题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了。”   陆俨:“可是据方紫莹所说,你们挑出来这五个人,是专门提供给霍廷耀,用作送礼的。再直白一点,就是用作性行贿。”   性行贿三个字一出,霍骁当即愣住,还安静了好一会儿。   如果是震惊,这时间未免太长了,足够他消化并且即刻作出反驳了,除非他还需要想说辞,编故事。   陆俨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并不催促。   直到霍骁终于开口:“陆警官,你难道不觉得可笑么,这件事和方紫莹有什么关系,她没参与,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她说这些有证据么?”   陆俨:“她说,是薛奕告诉她的。”   霍骁笑了下,但那笑容透着勉强:“口说无凭啊。薛奕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这分明是她在诬陷我。”   “是么?”陆俨转头示意了一下许臻,又对霍骁说:“不如你先看看这些照片,再听两段录音再说。”   很快,许臻就将几张照片副本放在霍骁面前。   照片逐一摊开,霍骁垂眼一看,瞳仁紧缩,当场僵住。   那照片里有孙艳,也有其他女人,而男人们除了有霍廷耀,还有前江城副市长在内的几位政府高官。   至于录音,也都是官商勾结的“暗话”,就算是暗示,也代表了两者之间的许诺,只要许诺达成,这就构成了性行贿,无论前副市长是否履行了承诺的便利,行贿都是实锤。   直到录音播放完毕,许臻收回照片,霍骁这才抬起头,低声问:“这些东西,你们是哪里得来的?”   陆俨敲了敲桌子,说:“现在是我们在问你。”   霍骁自嘲的笑了下,闭了闭眼,隔了片刻缓慢的坐直身体,说:“事到如今,我也能猜到是谁干的。”   陆俨:“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霍骁反问:“我承认什么了?”   陆俨摇头冷笑,却并不着急,只是摆清事实:“你之前谎称是为霍廷耀介绍女朋友,还一连选出五个。可是这五个人除了孙艳之外,其余四人都没有和霍廷耀发展出男女关系,而孙艳也只是在霍廷耀身边停留一个月。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孙艳这五人后来有的成了高官情妇,有的则做了霍氏合作方的情人。”   “孙艳也已经招供了,她说是你将她们选出来,送到霍廷耀身边,再由霍廷耀将她们带去参加某个私人聚会,并在聚会上介绍给前江城副市长。在之后几年里,前副市长就利用职务之便,为你们霍氏开绿灯,行方便。既然你懂法,那你就应当知道,这样做已经构成了性行贿,而且情节属于特别严重。”   一说到情节特别严重,就意味着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无期。   到此,就算霍骁再会狡辩,也应该明白这里面的严重性。   陆俨话落,停顿了几秒,观察着霍骁阴晴不变的神色,见他浮现出犹豫,这才将后面的话道出:“但是法律也有规定,如果行贿人愿意在追诉前主动交待行贿行为,可以减轻处罚。所以你可要想清楚想仔细了,再回答我。”   这话落地,屋里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霍骁低下头,垂着眼,似乎真的在权衡利弊。   等霍骁再次抬起头时,他的脸色明显比刚才白了几分,眼里的淡定也沉了,显然这已经超出了他开始的预估,也是完全没有想到,除了未成年时的组织卖|淫,以及威胁恐吓三位股东,竟然还能扯出十年前的私人聚会。   于是,霍骁说:“好吧,我承认。”   陆俨:“承认什么?”   霍骁:“我承认,我父亲霍廷耀先生,的确利用孙艳在内的五人,对当时的政府官员进行性行贿,为我们霍氏未来的业务开绿灯。当然,只要霍氏拿到前副市长亲自下发的特权,回报自然会很可观,霍氏也会返回一些利益给他。”   只是刚说到这,霍骁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部分的具体操作,我父亲没有让我插过手。他们达成合作时,我还在念高中,家里的生意不会让我过问。后来因为薛奕的事,我和我父亲之间有过几年嫌隙,表面上是一切太平,但心里始终隔着一层。差不多是在我大学毕业之后,我父亲才将霍氏的中下游生意交给我打理,高层的事我涉足不多,在这方面他更相信王崇。而前副市长在内的这些官员,在落马之前和霍氏的关系也都是王崇来维系的。”   陆俨笑了:“你倒是摘得干净,就算你没有直接介入,可孙艳几人是你挑出来的,是你将她们交给霍廷耀的,你说你对后面的事不知情也好,不过问也罢,在事实上你的行为就等同知情。”   霍骁叹了一声,说话已经不如开始那么有底气了:“其实这件事我也很后悔,我也是一念之差,听信了薛奕的建议。”   薛奕的建议?   隔壁屋的薛芃,也在此时心里一紧,嘴唇渐渐抿紧了,只盯着单向玻璃,看着霍骁无耻的嘴脸,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时,霍骁说:“我实在是想不到,薛奕竟然会背叛我,还和我父亲搞到一起,我便问她,那她挑选出那些女人做什么用?薛奕就说,她已经建议我父亲,将那些女人当做礼物送出去,我父亲一开始还有点忌惮,可是后来也不知道薛奕跟他灌了什么迷汤,大概天就跟她哄骗我一样,我父亲后来竟然答应了。”   霍骁不仅狡猾多端,巧舌如簧,还十分擅长诡辩,听的隔壁屋众人都跟着来气。   这时,有一同事来到薛芃旁边,轻声说:“要不,你先出去吧,这种话不听也罢……”   薛芃吸了口气,缓慢的摇了下头,眼睛却仍是盯着单向玻璃,隔了几秒才应:“我没事,我想听完。”   这话刚落,对面陆俨便毫不客气的说:“死到临头泼脏水的犯人,我见多了,你算是比较聪明的,只可惜,你有严重的逻辑漏洞。”   霍骁一顿,垂下眼想了下,却是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陆俨冷笑一声,开始逐步戳穿霍骁的把戏:“你一开始说,薛奕建议你选出孙艳几人,是为了敬孝道。”   霍骁点头:“是这样。”   陆俨:“可你刚才又说,薛奕建议霍廷耀,将她们当做礼物送出去。”   霍骁:“没错,我也没想到她是打着这个算盘。”   陆俨:“这就奇怪了,你和霍廷耀为什么这么听薛奕的话?她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你觉得这样的狡辩,会有人相信么?”   霍骁吸了口气,事到如今仍嘴硬道:“大概是因为,我父亲和我一样,也爱上她了吧。她离开十年,我们对她一直很惦记。我父亲原本要送她的房子里,现在还挂着她的照片。”   “惦记?”陆俨笑出声,“我让你看一段视频。”   陆俨话落,便拿着手机走到霍骁面前。   手机里很快出现一幅画面,那是在一个装修考究的包房里,两个男人坐在沙发座上,一边品酒一边闲聊,两人都没有看屏幕,拍摄角度也比较刁钻,一看就是偷拍。   而画面里两个男人,正是霍廷耀和前副市长。   只听前副市长说:“我倒是觉得,这几次跟你过来的那个小姑娘不错,她叫……薛奕,对吧。”   霍廷耀扬了下眉梢,并端着酒杯和前副市长的轻轻一碰,只落下这样几个字:“我来安排。”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霍骁的脸色也跟着白了,依然盯着已经静止的画面。   陆俨走回位子,坐下敲了敲桌面,说:“你口口声声说是薛奕建议,难道将她作为礼物送出去,也是她的建议?”   霍骁缓慢地摇着头,好似真的怔住了:“我不知道这件事,是我父亲告诉我的,说是薛奕跑到前副市长面前自荐的,说她只是将我们父子作为跳板。”   陆俨却没接这茬儿,只说:“就算你前面供述为真,选出孙艳几人是薛奕的建议,那么在薛奕时候,你们为什么没有立刻止损?你们父子非但没有意识到错误,还享受这些性行贿给你们带来的便利,如今又将责任都推到他人头上,真是恬不知耻!”   “我告诉你,我们警方办案是讲证据的,而我所说的事实和我们掌握的证据完全吻合,不是你几句话就可以摘干净的。你可以继续拒不承认,狡辩推诿,但在法律面前,你绝对逃脱不了责任。你的证词,我们会如实递交,最终后果你们要自己承担!”   ……   ……   正如陆俨所说,在法律面前,任何狡辩推诿,都不可能逃脱责任,何况还有铁证如山。   自霍骁被抓捕后,围绕他的审讯一连持续了三日。   霍骁的态度也经过几次转变,先是狡辩,后来又慢慢吐露了一小部分,到后来霍骁的律师来了,他又将态度“摆正”,又吐露了一部分事实。   另一边,面对韩故、方紫莹、王崇和孙艳等人的证词,和警方调查到的证据,霍廷耀也对自己的言行供认不讳,全然没有往日的狡猾。   只是霍骁的几次转变,和霍廷耀的坦白从宽,却令陆俨心里逐渐生出疑惑,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为什么到了这一步,霍廷耀和霍骁父子还在玩弃车保帅、断尾求生的把戏,这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霍廷耀以为他认下所有,霍骁就不用坐牢了?   照现在来看,霍骁一定会重判,少则十年,多则无期徒刑。   除非,霍家仍有底牌……   陆俨的猜测,很快就因一场突如其来变故而证实。   就在事发之前,霍廷耀在拘留室里突发疾病,先是上吐下泻,而后是满地打滚。   值班人员赶到时,霍廷耀已经痛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色白如纸,连大气都喘不上来。   而后,霍廷耀就被送往医院,经过诊断证实只是食物中毒,需要输液和住院观察。   谁知就在随行警员以为只是虚惊一场,转眼再去探视霍廷耀时,却发现他已经在病床上咽气了。   消息传到刑侦支队,陆俨拿着手机在桌前站立许久,除了震惊之外,他脑海中也跟着浮现出四个字:杀人灭口。   显然,霍家父子手里一定还有秘密,而且还关系到更大的利益。   可霍家父子已经双双落网,两人只能舍一保一。   既然霍廷耀难逃死刑,那么对于这个秘密的得利者来说,就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等同废人。   而提前杀人灭口,就是为了防止坦白从宽的霍廷耀,突然变卦,在被判死刑之后,又将此秘密拿出来作为最后的底牌,用来交换一个死缓的机会。   ……   就在霍廷耀“暴毙”的晚上,陆俨和检察院、经侦派来的同事也紧急开了个小会,交代事情始末。   等到陆俨回到办公室,薛芃已经在了。   薛芃没有回头,她就站在那面贴着白板纸的墙壁面前,盯着那密密麻麻的人物关系,看着上面画下的越来越多的“√”。   那每一个“√”都代表一个案子的结束。   如今大势已去,再看到这面墙上的名单,他们大部分人已经离开人世,只留下少数幸存者。   生者见了,难免唏嘘。   陆俨来到薛芃旁边,两人并肩而立,神情各异。   安静片刻,薛芃转头看向陆俨,相比之下,她平定的多,而陆俨却是眼底沉黑。   薛芃说:“案子破了,你怎么是这种表情。”   陆俨缓慢的吐出口气:“刚才我和检察院还有经侦方面交换了意见,我们一致认为,霍家父子和这些年江城一直在追回的海外巨额隐匿资产有关。”   薛芃一怔:“是和前副市长有关的巨额资产?”   陆俨摇头:“不止,这里面政商关系复杂,绝不是他一个人能折腾出来的,在背后还有一个巨大的洗钱利益集团。这部分思路,还多亏了你姐姐留下的聚会照片和名单,否则我们也不会怀疑到这步。再加上霍廷耀死的突然,这就更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霍廷耀一定知道这个利益集团内部的某个秘密,这个秘密可能关系到一笔巨款,而它也是霍廷耀的护身符。一旦霍廷耀死了,这个秘密将会永远消失。”   可现在,霍廷耀已经死了,也就是说……   薛芃意会:“你的意思是,霍廷耀已经将这个秘密交给霍骁了?”   “嗯。”陆俨说:“所以现在只是霍廷耀被灭口,毕竟知情者只留一个就够了。这也就是我之前就一直在怀疑的——霍家有一张藏起来的底牌。”   说到这,陆俨拉着薛芃一起来到办公桌前。   他很快拿出薛奕留下的照片,逐一摊在桌面上,指给薛芃看。   第一张,就是江城市前副市长。   第二张毫无悬念,是霍廷耀。   第三张,是王崇和孙艳。   至于第四张,有点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是承文地产的董事长顾承文,七年前已经死了。   也正是因为顾承文和承文地产的翻车,才令前副市长被查。   当然,这还得归功于顾瑶收集十年的证据。   陆俨每摆出一张,薛芃的目光就会跟着扫过,心里也在阵阵发凉。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霍家是杀人越货、草菅人命,到后来,才发现霍家背后牵扯着众多利益。   再到现在,这个利益集团付出水面,这里面到底牵扯多大的金额,怎样的巨款,恐怕他们这些局外人根本想象不到。   直到陆俨将第五张照片放在桌上,薛芃下意识捏紧掌心,盯着那照片上的中年男人,说不出一个字。   陆俨摆放照片是有顺序的,前面四张分别在四个角,而第五张则摆在中心位。   因为这第五张照片上的人还未落网。   也因为他的身份,他们虽没有见过本人,却在薛奕留下的名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就是许景昕的父亲——许长寻。   ……   ……   就在霍廷耀“暴毙”的这天晚上,江城的天空也被乌云笼罩,忽而下了一场雨。   窗外雨水淅淅沥沥,拘留室的温度也随着这场雨,而变得更加阴冷,还透着死气。   霍骁和韩故的拘留室就在隔壁,霍廷耀的死讯已经传来,霍骁正躺在榻上,木着脸发呆,倒看不出来半点悲伤。   两件拘留室都静的不可思议,像是没有活人,直到自远而近的脚步声,将这份死寂打破。   脚步声来到跟前,停了。   再一抬眼,就见薛芃站在外面,隔着一排铁栏杆,淡漠的瞅着霍骁。   霍骁和韩故同时被惊动,不约而同的从榻上起身,来到跟前。   随即就听霍骁说:“想不到……你会来看我。”   霍骁声音低哑,透着惊讶。   薛芃只淡淡道:“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有一个问题要问清楚。只有你能告诉我。”   霍骁一顿,明白了:“你是想问薛奕的事?”   薛芃别开脸,扫过韩故,说:“我的问题是,当年你在将我们父亲的被害真相告诉她的时候,你是否料到她会选择死?”   此言一出,整个走廊和拘留室都安静了。   而薛芃也再度看向霍骁,眼神锐利的将他脸上流露出的所有细微表情,都收入眼底。   她很清楚的看到,霍骁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色泽,他迟疑了。   如果真的无辜,是不会这样的。   薛芃找到了答案,将已经顶到喉咙的情绪压下去,说:“我明白了。”   几秒的停顿,霍骁开始为自己辩驳道:“我没想逼死她!我只是……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以为,一定会有解决办法,如果她来求我,我会帮她的!”   这还是薛芃第一次听到霍骁用如此激动的口吻说话,这大约就是他埋在心里十年的死穴吧。   其实霍骁没必要这样辩解,就算承认法律也制裁不了他,他这样说,也不会有人相信,无非也就是说给他自己听,自欺欺人罢了。   薛芃垂下眼,语气带着嘲弄:“你觉得她会求你么?”   霍骁噎住了。   薛芃又问:“你能怎么帮?”   霍骁仍是无言。   薛芃继续问:“你所谓杀父之仇的解决办法是什么?让她咽下那口气,忍辱偷生,与敌为伍?”   说到这,薛芃扬起冷笑,再看向他时,眼睛里充满了鄙视、不屑。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求证罢了。害死薛奕的,不只是霍廷耀,还有你。你们父子都是凶手,霍廷耀是那把刀,而你就是递刀的人!”   “我不是。”霍骁低声叫道:“我是想帮她的,我会帮她的,虽然她背叛了我!”   薛芃却没理他,只是又一次看向韩故。   韩故的眼尾红了,双手紧紧握着铁栏杆,嘴唇抿着,下颌浮现咬肌。   霍家已经完了,霍廷耀死了,霍骁也将会被重判,可是到这一刻,霍骁还在扮演深情,真是让人恶心。   薛芃冷笑出声,忽然道:“既然你已经回答我的问题了,我也告诉你一件事——那个打火机,不是她送给你的,她心里根本没有你。”   霍骁先是一愣,随即强行笑了下,冷静的作出反驳:“那是我最喜欢的牌子,只有薛奕知……”   薛芃将他打断:“她可以告诉其他人。其他人也可以联系品牌方,订做一个给你。”   霍骁:“那是十年前的款式,不是新款,你以为我不知道?”   薛芃:“是十年前的款式没错,但是要订做,加上刻字,再从海外寄回来,需要等三个月。那时候,我姐已经走了,她不可能拿到打火机,再让常叔叔交给你。对么?”   薛芃那最后两个字,是说给韩故听的。   韩故垂着眼睛,立在门前,唇角挤出一点苦涩的弧度:“的确不是薛奕。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薛芃说:“我姐的遗物,我反复整理过很多次。她留着你送给她的钥匙扣,一直舍不得用,连你随手给她的书也保存完好。其实她很重感情,心思也细,她只是表现出来不在乎罢了。如果她心里真的有他,哪怕只是个小票凭据,她也会小心保存好。可是我从来没有在她的电脑里发现打火机的订单,反倒是在她的一本书里找到那张她给你买领带的小票。”   说到这,薛芃转向霍骁,盯着霍骁不能置信的表情,又道:“常叔叔死后,我们去他家搜证过,刚好就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一张电子单据,下单时间是十年前,购买人是常智博。”   霍骁再也无法反驳,怔怔看着薛芃,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两声,死撑着说:“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在乎么,我差一个打火机么?”   薛芃也笑了:“你说得对,那只是个打火机,你不缺物质。说穿了,你只是个可怜虫。”   听到这话,霍骁的手倏地握住铁栏杆,眼睛里布满血丝。   可他没有怒吼,尽管额头上的青筋都绷出来了,整张脸也涨得通红。   薛芃扫过他,充满了鄙夷:“我姐做了很多错事,唯有一样,她是对的——她从来就没有看错你。你和你父亲一样,只是披着一张人皮,里面什么都不是。”   ……   ……   几个小时后,持续了大半夜的雨也终于平息。   天将破晓,一直在办公室里加班的陆俨,也终于等到秦博成的电话。   这个时间,霍廷耀“暴毙”的消息已经传到省厅,秦博成正在赶去的路上,要当面交代情况。   电话里,秦博成只对陆俨说:“你发来的照片,我已经看过了。你的估计没有错,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追回的隐匿资产,就和许长寻背后的利益集团有关。到现在可以确定的仍有三十亿。”   许长寻。   贩毒、洗钱、行贿高官。   这每一项搬出来,都足以撼动这个城市。   陆俨深吸一口气,盯着桌上的照片,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敢肯定心里的预感——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秦博成和陆俨的通话持续了三分钟。   直到电话切断,陆俨放下手机,从电脑中调出一叠资料,并将资料中的人物照片打印出来。   打印机发出“滋滋”声。   陆俨则来到对面的白板纸面前,先拿出油水笔,果断的在已经落网的人物上画下叉子。   不会儿,白板上的照片就有一大半划掉了。   而最上面,也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就是霍廷耀,曾经叱咤江城的风云人物。   然而从崛起到陨落,不过七年。   霍廷耀旁边的,则是霍骁。   这对父子一样的狡猾,也一样的自负。   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   人人都自以为是执棋者,到头来,都是棋子。   人人都想做权力的操纵者,到最后,都是奴隶。   人如草贱,命如蝼蚁,不过尔尔。   陆俨就那样抱胸而立,盯着这满墙疮痍。   也不知过了多久,打印机停了,陆俨这才有了动作。   他走上前,将满墙照片逐一摘下,并将原来的标注擦掉,直到露出残留着斑驳痕迹的白板纸。   然后,再从打印机里拿出打印好的照片,逐一贴到白板纸上。   贴在最上面的,就是许长寻。   他取代了霍廷耀的位置。   而在许长寻下面,有的是陆俨在康雨馨那里看过的照片,有的和许家勾连的集团大佬,自然也有许家经营的“正当生意”的合伙人。   陆俨快速在许长寻名字下划出几条人物关系线,并在线的末端分别写上几个名字。   直到写到最后一个,笔尖一顿,握笔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陆俨闭了闭眼,等到再落笔时,没有丝毫犹豫,写下那最后三个字——许景昕。   ……   窗外,云破日出。   不会儿,白板纸上出现了新的人物关系图。   从天边晕染开的金色,给整个城市蒙上了暖光,也透过窗户,照进办公室。   陆俨将窗户打开。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陆俨侧身而立:“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薛芃,她手里拎着早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里虽有疲倦,却也映着微光。   陆俨也跟着笑了,冬末的晨风拂过他的背脊和头发。   薛芃将早餐放下,一抬眼,扫过写下新人物的白板纸,却也只是停顿两秒,便将目光收回,来到陆俨面前。   薛芃问:“一夜没睡?”   陆俨答:“嗯。你呢?”   薛芃揉了下眼角:“我也是。”   陆俨叹了一声,将她的碎发捋到耳后,说:“已经见过霍骁了?”   薛芃点头,隔了两秒,问:“我听说,等这个案子结束后,你就要回禁毒了?”   陆俨:“嗯。”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薛芃不再多言,只握着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一同迎向窗外的晨光。   空气微凉,晨光温暖。   冬日即将结束,万物即将复苏。   而江城,也将再起风云。   ……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周三开始更新!!!   ……   写于3.8日:   预计二月要完结,没想到写到三月,还是三月八日,在这里祝所有女生节日快乐,你们都是最棒哒!   嗯,无论如何,终于结局了,按照惯例,要说几句场面话→_→。   这篇文的完成度,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我最初的想法就是要写一个刑技女主,一个刑警男主,既要科普技术破案,又不能过分夸大技术的力量,弱化传统破案的手段。   两人谁也不能抢了谁的风头,术业有专攻,各司其职,小案子技术可以ko那些凶徒,到了大案子,尤其是进入终卷,这个局要逐步解密,这已经不是刑技能干的事了,甚至超出了一个普通刑警的职权。   如果只标榜“英雄主义”,那就是YY,我们需要英雄,而英雄也需要群众的力量。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个局要说清楚,讲明白,毕竟这篇文既是寄生谎言的延续,也是下篇灯下黑的前史。   如果你们是单独看的,不影响阅读,绝对独立成文,如果你们是连续看的,就会发现这是一盘大棋,而这里面的每个人,无论一时强大,还是一时弱小,其实都是棋子,没有人是绝对的主宰。   不过在这篇文里,还有两个小遗憾,一个是我原本设定了一个案子给姚素问,可能会讲到“姚家”,但因为在整体格局上,它有点影响整体,所以就拿掉了。   另外一个小遗憾就是,我原本说《刑事技术档案》是暂定名,等到想到我喜欢的,适合的,再替换。结果都完结了,我都没想到满意的,所以题目是个美中不足。   不过没关系,有点小遗憾也是有趣的~~   …… 正文里的人物结局,我想也不需要过多交代了,霍、康这样的人,肯定是该坐牢坐牢,该死刑死刑,也没啥可说的。   下章开始就是番外,除了姐姐篇,你们还想看啥,男女主?这些都会有的~番外也是日更。   番外会交代这个局的前情,关于有亲关心的毒品线,以及结局提到的洗钱,那是灯下黑的部分,禁毒和经侦相关,刑侦能做的很有限了。   而灯下黑的主战场是贩毒+洗钱集团,会以卧底、反水为主。   等番外结束后我要休息一段时间,三月踏踏青,思路畅通的话,四月咱们《你也会有人嫉妒》见,内容么就是一个带点幻想色彩的前夫前妻相爱相杀,斗智斗勇的故事。   男主天然黑,女主白切黑,专栏可找到本文,感兴趣的提前收藏吧!   好啦,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可留言告诉我~最后比个心,大么么,爱你们!   以及,番外见mu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