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邪龙的九个儿子 作者:儋耳蛮花   文案:   孟阮去北市调查一宗性质恶劣的社会案件,偶然被人搭讪的时候,一位又帅又有钱的年轻霸总上来截胡。   她以为对方别有用意,谁知酷哥霸总深情款款地说:“你长得很像我妈”。   孟阮:?   ……   孟阮受邀去海上宴会厅参加慈善晚宴,却莫名其妙进入了一个“珑阵”。   阵主是一位杀人如麻的疯批美人,孟阮以为自己要搁这儿了。   谁知美人薅了一下她的头发,深情地叫了一声:“妈”。   孟阮:?   .   曾经作为黑化反派boss的钟臣黎想毁灭世界   结果被老天爷教育了   没想到如今还有鹅子想继续干坏事   孟阮:这都什么全员恶人?   食用指南:   1、曾是高阶修仙人士的女主X反派大boss人设“邪龙”男主   2、女主修仙体质,儿子不是人类方式生的,主要是和男主一起孕育元神   3、微恐,不算正规无限流   4、大量私设,请勿考究   5、废柴作者,剧情感情都是半吊子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天作之合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阮、钟臣黎 ┃ 配角:凤镜柏、九个鹅子、炮灰若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和超A反派有九个鹅子   立意:你我赤忱勇敢,万事皆宜,百无禁忌 ============ 第1章 极乐01 “我是说……咳,你和我妈妈……   孟阮不记得听谁说过,龙息伴雨。   下雨的时候,就是有龙在氤氲的云海里翻腾。   高铁穿过微薄雨幕的时候,她的脑子里突然横出这么一句话。   当然很快就被抛诸脑后。   这两天海城的气候炎热,北市倒是降温不少,到北市高铁站的时候,刚好正午。   天乐寺作为一家有百年历史的古刹,香火鼎盛,就位于北市中心。   最近这家寺庙还成了著名的网红打卡点,庙外开了一家西式的素菜馆,装潢格调别具一格,吸引不少年轻人用餐拍照。   孟阮还真不是为这来的。   她的目的是调查一封“举报信”。   作为一位新媒体工作者,近几年与团队养了不少公众号,涉猎各个领域板块,也网罗了不少粉丝。   某天,公司收到了一封没有寄件方的快递:   《北市天乐寺进修学院可能存在重大违法事项》。   匿名举报者在信中提到,天乐学院的校长、秘书和都监等存在严重违规行为。   苦于能力有限,无法掌握证据,请媒体协助调查并曝光。   假如信里所言属实,那事态就具备一定严肃性,显然背后还有各方势力维稳制衡。   孟阮难得被信里寥寥几行字揪着心思。   许是因为这一手字写得隽逸遒劲,笔势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唏嘘和无力。   她有些上了心,亲自带着下属到北市调查原委。   孟阮穿着修身的衬衫和长裤,腰身被掐得细软,五官娇媚,眉毛深秀,露出一截天鹅颈肤白如雪,气质冷淡又疏离。   从出租车下来,她拂了拂肩膀处的雨珠,刚踏入寺院,就收获不少男男女女的视线。   香客们都忍不住偷偷看向这位又飒又娇的美人。   同公司的陆弯弯张嘴就问:“阮姐,你说这举报信的内容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值得调查的猛料?”   孟阮:“不知道,但我们立场得客观,感情需理智,另外……我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真相吗?”   小姑娘就是心大,她等不及就问:“那等会儿能不能在网红餐厅吃顿饭再走?”   女孩子撒娇着撅了噘嘴,“来都来了嘛。”   孟阮实在没脾气:“不愧是海城当地小有名气的吃饭冠军。”   两人看着如有金光普照的菩萨,还请了香烛,虔诚地拜了拜,才去见了天乐寺主持的侍者。   从侍者那边得知,“天乐进修学院”确实与天乐寺有合作关系,但人、财、物都是割裂管理的,进修学院校长是某所全国名校哲学系毕业的高材生,还不曾正式剃度出家。   天乐寺也只派了一位都监去协助戒律作法等事务,其他概不了解。   孟阮坐在寺外的西餐厅,看着菜单上的新品就觉得辣眼睛,只点了一碗罗汉素面。   “这寺庙都能做得这么商业化,确实不简单,知道我们来问也遮遮掩掩。”   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餐厅里的面还没端上来,有一位相貌周正的男子走了上来:“两位美女,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说话口齿清晰,客气中不乏神气:“您好,我姓周,是名律师,刚才您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美女你可真漂亮……”   周律师滔滔不绝,自信爆棚,也不顾孟阮什么反应,就兀自介绍起来。   孟阮对搭讪见怪不怪,但工作时间不想被任何人打搅。   她正蹙着眉头,这时候,隔壁那桌突然有人开口:“你也配吗?”   孟阮偏头,就见说话的年轻男人轻笑,两条长腿在桌子下方没有完全施展开来,说人间绝色也不为过。   “哎……这位先生你怎么说话……”   周律师下意识抬高了嗓门,在看凊对方长相的刹那,所有不爽都化作哑炮。   身材挺拔的年轻人,留着黑短发,五官似松山白雪,目光倨傲,也不理旁人,只看着孟阮,“抱歉,是我唐突了,不该打断这位先生的……毛遂自荐。”   周律师脸色难看,也不想自讨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年轻帅哥似乎心情不错,带着深意看向孟阮,“女士,能不能请你喝杯咖啡?”   孟阮乍然听见“女士”这个称呼,总觉得有点违和。   她才23岁,平时不化妆不打扮的时候看着还更年轻,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称作“女士”。   有点突然。   孟阮:“你也算替我解围了,不如我请你吧?……钟先生?”   年轻个人眼里浮现一丝愉快的情绪,“……你认识我?”   孟阮点头,“不认识也难啊,看过你的照片,你是九隆集团的CEO吧?”   她做社会新闻类的报道比较多,对财经行业的了解不算很深,但也知道这位钟尧是难得的少年才俊,九隆集团的CEO,推动AI行业发展的先驱者。   这样的年轻霸总到哪里都应该前簇后拥,不过私人行程可能就怎么低调怎么来,连助理都没带着。   钟尧眼里那一丝愉快又淡下去了。   孟阮从这男人刚才的细微反应,还有打断她“相亲”的行为来看,大概率是对她有点意思吧。   “周律师其实挺优秀的,不过确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彼此简单做了介绍,孟阮就随便扯了一个话题,钟尧却陷入了沉思。   还很含糊地低声说了一句:“猜都猜到了,怪不得大哥说,妈你的眼光怎么……”   孟阮:“……”   她把原本要说的话悉数咽了回去:“……啊?你刚叫我什么??”   钟尧回神,连忙斟酌着说:“我是说……咳,你和我妈妈长得很像。”   “所以刚才见你被那个男的盯着,我忍不住就想解围。”   孟阮:“…………”   她以为年轻霸总想搭讪自己。   结果人家把她当妈。   很好,攻击性不强,侮辱性极强。   孟阮只觉得脑仁疼,她维持着最后的一丝教养,不再说话。   陆弯弯看了一眼美女老板,又看了一眼帅哥,本来以为是言情小说的标准开局,结果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她也有点糊涂了。   三人吃饭,结账,走人。   等走到门口,钟尧略一思忖,上前主动问道:“孟女士,这次你来北市是……来旅游的吗?”   不等孟阮回答,陆弯弯眉眼带笑地说:“等下我们还要去天乐学院看看!”   钟尧的脸色倏然沉下来,眼里还有些不敢置信:“我劝你们最好别去那个地方。”   孟阮有点好笑:“为什么?”   年轻人抿了抿唇,半晌,好听的嗓音敷上了沉冷:“那地方有鬼。”   ……   中文博大精深,简简单单两个字也有两种不同理解方式。   究竟是字面含义的“有鬼”,有脏东西。   还是说这学院其中有诈。   孟阮没理解钟尧到底什么意思,天乐学院有没有猫腻也尚且不知。   但自从踏入这所学校,她总觉得有人在窥伺自己。   校外是一条宽阔干净的长长山道,横跨繁茂的市中心和郊外。   孟阮和陆弯弯装成一对来北市打工的小姐妹。   特别是陆弯弯,演技爆棚,还拼命给自己加戏,说遇到渣男PUA,心态抑郁爆炸。   “我几次想到了轻生,可想到家里的父亲母亲,我舍不得啊……我还去做过心理辅导,但都没什么起色,哎,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总觉得这个虚伪的社会对我而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我想遁入空门。”   孟阮:“……”   天乐学院接待他们的辅导员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当地女人,装扮朴实,神色和善,也安慰了女孩几句,“你还年轻呢,别想的太极端了,来我们这里修身养性是对的,说不定住一阵子就都能放下。”   辅导员介绍了一下暑期班的课程,又带她们参观了学校的环境。   雨变小了,空气里湿气不减,孟阮发现这地方确实僻静,学院四周有一些早就荒废的小树林,两栋主楼外墙的石灰有些剥落,露出被风雨侵蚀的斑驳痕迹。   已经傍晚,逢魔时刻的光线昏暗,处处透着诡异,竟有了一些令人发憷的氛围。   一路上孟阮还见到了其他零星几个客人。   有一对小情侣在拍VLOG,边拍还边说:   “你们说最近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为了打破都市传说,今天我和小米就准备在这里住上一晚,给大家拍一下两天一夜的行程!”   关了手持云台,女孩还催促男友:“你快发条微博,提醒粉丝晚上7点的直播别忘了准时。”   辅导员听完他们的对话,忽然笑了笑,说:“最近这里到了晚上确实有点不太平……要不两位就在点评上团购一个体验券,留下来住一晚,感受一下我们暑期二班,要不就赶紧走吧。”   孟阮心里打鼓,这话是故意营造恐怖氛围吸人眼球?   陆弯弯也被惊得打了个哆嗦:“那什么……我去上个厕所就走。”   孟阮看着她往女厕走,转身不经意间看向另一边。   正好与迈步走来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钟尧?   ……他怎么也来了?   此时,年轻人一脸冷然,劈头盖脸问道:“不是让您别来的吗?”   孟阮摊了一下手,还算有耐心地说:“总裁,有鬼你还来,这鬼是你兄弟?” 第2章 极乐02 “你要再敢看她,我就把你眼……   钟尧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   他轻咳几声,说:“是我没礼貌了,孟女士。”   孟阮嘴角一撇:“没想到钟先生思想觉悟还挺高的。”   钟尧脸色解冻了一些。   她笑着反问:“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钟尧:“天乐学院有些古怪,我来调……所以你的目的和我一样?”   听他这么说,孟阮算是彻底被吊起了胃口。   不仅那对拍VLOG的小情侣远道而来,就连年轻霸总也和这个地方扯上了关系。   她正准备问个究竟,就听见女厕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   孟阮:“我朋友出事了!”   两人立刻跑去救人,钟尧看了一眼女厕的标记,还是稍微放慢了步子。   孟阮甫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说不出的气味,不仅仅是臭,还有某种死气沉沉的尘土味和腥味。   厕位都是狭隘的小单间,用一块块发霉腐烂的木头隔着,里面也是那种老式的蹲位。   有的门还坏了,就这么大咧咧地倒在地上,卫生环境着实堪忧不说,氛围实在有些恐怖。   至于角落处交错狰狞的红色划痕,姑且就认为是……   油漆吧。   孟阮来不及多想,就见女厕内空无一人,唯有陆弯弯晕倒在一扇木门前。   孟阮心上一紧:“里面没别人,但我朋友晕过去了。”   钟尧连忙说:“那我进来了。”   孟阮将陆弯弯抱到怀里,不时喊着她的名字,但女孩儿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钟尧拿起她的手,像是把了把脉,片刻,又掐了几下她的人中。   女孩缓缓转醒。   陆弯弯见到孟阮的这一刻,几乎是爆哭出来的,紧紧抱住了她:“阮姐……有鬼……有鬼啊……”   孟阮眉心紧蹙,这青天白日的活见鬼,这么刺激?   陆弯弯依然惊恐万分,话也说不完整,“刚、刚才就在上面……上面……”   孟阮抬头看了一眼,顶上全是发霉的菌斑,除了破损严重的灯泡,没发现什么异样。   她轻轻拍抚女孩的后背,看着钟尧说:“要不先带她去外面休息一下。”   钟尧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看,“嗯,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你们想出也出不去了。”   孟阮带陆弯弯到走廊上的长椅坐着,喂她喝了一些水,她哆嗦着,哭了好一会儿,才讲了大概。   也就是十几分钟前,陆弯弯刚进女厕,看到这环境就已经有点后悔了。   她在原地做了一会儿的思想斗争,决定还是暂且憋住,等回去路上再找地方方便。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陆弯弯手指发抖,人也僵住了,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直到脖颈处微微发痒,她鼻翼翕张,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抬头看去。   就见女厕顶上的排气孔里,伸出一截女人的身子。   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女人四爪瘦长,长臂趴伏在天花板上,上半身的衣服和头发轻轻地搭在了她的后背。   长长的黑发挡住了这东西的整个脑袋,但陆弯弯知道,它正一眨不眨幽幽地看着她。   毛骨悚然的画面,令她惨叫一声,当场吓晕过去。   光是回忆冷汗都出来了,陆弯弯紧紧攥住孟阮的袖子,“怎、怎么办啊……阮姐,这到底……”   孟阮只能强装镇定,安抚身旁小姑娘:“振作点,也许是你没吃晚饭饿出了幻觉,想想你还有鸡腿披萨奶茶螺蛳粉烤鱿鱼小笼包担担面鲍师傅巧克力蛋挞冰淇淋没吃呢!”   陆弯弯:“……”还真忘了掉眼泪。   幸好这小姑娘平日里重恐密室没少刷,把海城的三大恐怖密室天花板都给见识过了,才勉强撑下来。   这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后又传出了女生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手机……手机怎么没信号了??”   “宝宝你快点看看呀啊!这要直播的时候信号断了怎么办?”   原来就是刚才那对准备直播的小情侣。   孟阮也拿出手机,发现信号莫名其妙被屏蔽了。   简直就是恐怖片的狗血套路。   说实话,她也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究竟怎么发生的。   那对小情侣咋咋呼呼地喊起来:   “刚才那个辅导员呢?”   “不知道,这里难道没人管了吗?”   “这地方怎么回事?!”   孟阮也想说点什么,努力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要说的全都是废话。   要不就是她在做梦。   要不就是这里有什么东西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只能告诉自己,越恐慌就越要保持冷静。   “你们都瞎嚷嚷什么?刚才谁在厕所瞎叫唤?把老子都给吓到了!”   打断两人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脸长得憨憨的,两侧鬓发剃的很短,旁边还站着另一个瘦猴似得男人,正盘着手里的两只核桃。   他俩都穿着冲锋衣,还拿了防身武器,显得与旁人格格不入。   大个头说:“咱们已经把学校里的所有人都召集到了教室,你们也来吧,一起解释也省事。”   孟阮有些不解,下意识与钟尧对视一眼。   见他也点点了头,心里才稍微有点底。   课桌前后已经坐着一圈人,男男女女都有,所有人都沉浸在某种恐惧的气氛里,有什么呼之欲出。   “刚才学校的大门消失了,那片林子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后面也是林子,还有雾气,简直莫名其妙,什么时候起雾的??”   “呜呜呜呜我好怕啊,我不想死啊……这学校真的有鬼……”   瘦子一脚踩在板凳上,打断众人惊恐的发言,“听好了,咱们现在已经不在现实世界了,而是在别人的‘珑阵’里。”   有人发出质问:“什么……东西?那……这些都是幻觉吗?”   “……这地方有的是幻觉,有的恐怕就是人。”   胖子说话挺和蔼的,做了自我介绍:“我叫陈大鹏,他叫王皆。长话短说,你们可以理解为这里有一个‘阵法’,我们想要出去就得抓到真正的阵主,而要想破阵还必须打破‘阵心’,阵心通常是一座雕像,当然也会以其他形式呈现。”   有人怒道:“那要是我们一直找不到呢?”   “对啊,这到底什么意思?是在录整蛊节目吗?”   陈大鹏:“……超过七天找不到很大可能就会死在珑阵里。”   VLOG女孩尖叫:“啊???这是你们的游戏规则吗?能不能放我们走?我们晚上直播怎么办啊?!”   命都快没了,还想着工作,也是真的惨。   钟尧突然笑了一声,“这恐怕不是游戏,是真会死人的。”   男人面容俊朗,说出口的话却让女孩面色惨白。   钟尧:“我们姑且相信两位,但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你们搞出的邪门玩意儿。”   孟阮内心觉得这两人和钟尧一样有古怪。   大家都是突然跑到这种恐怖片的环境里的,搁谁谁懵逼,但显然他们不是。   这地方出现的“人”目前共分两种。   一种是她和陆弯弯这样的无辜受害者;   另一种就是钟尧这样的,包括叫王皆的瘦子和叫陈大鹏的大个子。   当然那两人只说了名字,没有透露更多消息。   王皆嘲讽道:“咱们两个是有身份的,在珑阵里不会轻易遇害,所以你们想活命最好乖乖听话。”   孟阮相当灵性地说了一句:“什么身份,预言家吗?”   此时,王皆在心里嘀咕。   这对小情侣的脑子看起来比另一对要行,但光聪明也没用。   在珑阵里不会方术又没身手,没多久就该交代在这儿了。   不过……   这女人长得还真带劲,他真没见过这么盘靓条顺的美女,皮肤白皙通透,一双黑瞳无端带了点诱惑,要是发起骚来,那倒是……   王皆一边盘核桃,一边脸上露出一些不怀好意的神色。   钟尧冷飕飕地说道:“你要再敢看她,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那种要将人千刀万剐般的狠厉,愣是把对方钉在了原地:“……”   王皆当然不服气,收起了手里的核桃,想要找茬。   可一只手刚伸出去,就被钟尧眼明手快地按住。   年轻霸总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色,他本来就个子高,看人半垂着眼,睨着对方,也不吭声。   瘦子的“滚犊子”三个字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他中气不足,脸都憋红了,也没能把手抽回来。   陈大鹏连忙上来打圆场,“行了行了行了,哥们儿,别内讧,大家都是想留条命出去……”   钟尧顶着帅逼脸,操着又冷又好听的嗓音说:“你想死可以明说。”   王皆又阴沉着脸咒骂了几句。   孟阮沉默了一下,问出了大家可能存在的另一些疑惑:“既然目标一致,那就先一起抱团行动吧。陈大哥,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这个阵主……为什么要布阵呢?”   陈大鹏:“珑阵可能是无意识造成的,也可能是阵主有什么目的,比如为了金钱权势去害人,又或者死前怨念难消,想要报仇雪恨……反正目前还不知道它想要什么。”   孟阮:“那照你的说法……阵主都还是人吗?”   陈大鹏摇了摇头:“那不一定,大美女,魑魅魍魉之类的精怪也会用,但能整出这么大阵仗的……说明道行不浅。” 第3章 极乐03 “……美女你干什么的?”……   王皆老早就憋不住了,厉声打断他们:“你们他妈哪儿来这么多废话?搁这儿唠嗑来的?”   陈大鹏也对他心怀不满,愤愤地说:“王皆你别给老子嚣张,要不是你得罪领导,咱们会被骗到这个地方?这阵主能耐你也见识了,凭咱俩的本事不一定能打的赢,就他妈等死吧!”   这时钟尧支起身子,说:“既然天色不早了,不管什么地方的‘夜晚’总是最危险的,赶紧找这边的工作人员,带我们去食堂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行动。”   众人:……   年轻帅哥耸了耸肩,“毕竟活下去才是第一位。”   珑阵里没有手机信号,但对讲机勉强能使。   钟尧就是靠这个与别人保持联络。   他借口抽烟,独自来到教学楼后方,拿出迷你对讲机等了几秒。   那边有人低低地“喂”了一声,信号干扰依然存在。   “你俩跑哪儿去了?”   “在小树林……滋滋……滋……被……滋滋……困住了。”   钟尧:“你旁边那人呢?”   “他没把我一巴掌拍死……我已经……滋滋……谢他不杀之恩了,我还敢废话?”   钟尧皱着眉,无奈地说:“那好,大哥,再告诉你们一个新消息。”   “……孟女士也来了。”   大家终于在二楼逮到了失踪的女辅导员,还见着了这所进修学院的鲍校长。   所有人都集中去了食堂,孟阮瞥到默默回归队伍的钟尧,猜想刚才他是去了哪里。   其实真要让她无条件相信这男人,暂时还不太可能。   她所了解的这位年轻霸总,刚满二十五岁,国外常青藤学院念的管理学硕士,留学归来就在九隆集团大展拳脚。   而这样时髦的精英人士,怎么会和如此怪异的局面搅合在一起。   孟阮似笑非笑地问他:“……你到底什么人?”   钟尧愣了愣,沉声说:“你放心,孟女士,我绝不会害你的,这里很危险,你朋友又见过怪东西,最好还是和我一起行动。”   “而且我知道那两个人不可能是珑阵的阵主,我故意这么说的。”   尽管孟阮对他们所说的那些话完全不能理解,甚至表示怀疑。   但“孟女士”总感觉自己被这男人无比尊敬着……   孟阮默默数了数,目前这些人里,除了她、陆弯弯和钟尧,还有一对胖瘦组合王皆、陈大鹏。   剩下的VLOG情侣叫做王磊、符姣(小米是她的网名);   有一位暑假来当义工的年轻人阿宗,还是顶级学府的毕业生,正在后头为他们准备晚上能歇脚的地方。   还有就是已经报名暑假二班的7个男女学员,加上姗姗来迟的鲍校长、他的秘书和接待新生的女辅导员,最后是下午正好过来办事的都监:鸿德大师。   起初,鸿德大师不信这些妖魔鬼怪,他出去绕了一圈,确实没能跑出去,这才感觉信仰受到了冲击,之后独自进了这边的佛堂诵经礼佛。   鲍校长也神色紧张地回到办公室,把自己关了起来。   学员们在帮忙准备晚饭,由于二班还未正式授课,大师们都还没回来,学员可以选择先过几天清减安静的生活,适应适应。   包括一日三餐,也都是清粥小菜,还需要大家自行劳作。   有胆子小的女生边哭边说:“我只是来体验修行的,怎么会遇上这种事呢……我每晚都给妈妈打电话报平安的……今天怕是打不成了……”   另外还有人说:“最近夜里总睡不踏实,会听到奇怪的声音,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就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这么早就开始闹……”   符姣抹着眼泪,躲在男朋友怀里抽噎。   陆弯弯哀嚎一声:“打死我也不想来这种地方花钱找罪受,这些人图什么呀。”   孟阮轻敲一下她的额头,提醒她说话注意:“也许有些人是真的心里有苦但说不出吧。”   陆弯弯眨巴几下眼睛,就听大美人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总会有觉得无法在这个社会继续生存下去的时候。”   “就像佛祖释迦牟尼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哪一样不是苦?”   陆弯弯不说话了,乖乖地思考起人生哲理。   孟阮打算多收集一些线索,她走到陈大鹏身旁坐下,“陈大哥,你刚才说……我们在珑阵里,到底什么是‘珑阵’?以前也有过吗?”   “‘珑阵’的来历那可太久了,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   陈大鹏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传说在明朝,有个相当嗜睡的小商贩,某天睡醒之后,就去叫他老婆做饭,结果跑遍了全屋,愣是没找到家里的半个人,厨壶里还烧着水,门口落叶也只扫了一半……”   “他纳闷啊,鞋也来不及穿,跑出宅子到街上一看,好嘛,所有店铺都开着,小摊也都摆着,可愣是连一条狗也没见到!”   “这人胆寒心惊,突然发现自己的邻居一半身子卡在栅栏里,就赶紧把人救下来,结果那邻居双目紧闭,跌跌撞撞就往前跑,小商贩赶紧跟上去,见到一处沟壑,他的邻居突然跳了进去!”   “小商贩上前一看,吓得屁滚尿流,因为这沟里……全镇人畜皆在其内,血水沸腾,犹如人间地狱。小商贩吓得差点没疯,一口气跑出了十里亭,这时候……”   小镇上空乌云密布,天崩地裂,整片山城就这么消失在了灰烟之中。   陈大鹏:“这很可能是古代一则关于‘珑阵’的记载,真正厉害的阵法能将一整座城市作为‘祭品’,只要破不了阵,活人就都会死在里面……当然都是老祖宗级别才能搞出来的大阵仗了。”   孟阮默不作声地消化着一连串的信息量。   很好,越听越迷糊了。   还不如不问呢。   刚才路过抄经室的时候,陈大鹏亲眼看见她顺了一把美工刀,打算留着防身。   美人持刀,秾艳的五官一时变得更令人惊艳。   陈大鹏没憋住,问:“……美女你干什么的?”   孟阮:“平平无奇打工人。”   不过她的业余爱好比较暴力。   拳击、跆拳道学了好几年,各类障碍赛也参加过不少。   当初她的比赛视频还被传到网上,吸了一大批“老婆粉”。   两人聊着天,鲍校长的男秘书进来了。   这位曹姓男子乍看之下斯斯文文,只是看人的时候,眼神轻蔑,让人感受不太舒服。   “准备一份饭食,我给鲍校长送去。”   女学员立刻回答:“知道了。”   他靠着厨房外的墙体,眼神游移,陡然间,发现地上有一条通体灰色的鱼。   头大身小,两只白色的眼球凸出来,造型怪异。   女学员瞄了一眼地上,觉得奇怪:“这哪儿来的鱼啊,怎么掉地上了……”   另外一人看了看,说:“我们没买过这种鱼啊,学院里只能吃素的,而且这鱼怎么长得这么恶心?这里大部分都是河鱼吧。”   曹秘书白着脸,立在原地,突然过去捡起地上的怪鱼。   就像中了梦魇,喉咙里还发出“咕咕”的声音。   大家还来不及反应,他突然张嘴,把整条鱼就这么吞咽下去。   没有任何咀嚼,没有任何迟疑,就这么放进了喉咙深处。   众人:“……”   整个屋子里大部分的人都往后缩了缩。   过了漫长的半分钟,曹秘书突然开口说:“这里没有水。”   有人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不大不小的食堂渐渐被某种古怪的氛围笼罩。   “……曹秘书,你想喝水吗?”   陈大鹏试探地问,“我这里有水。”   他把矿泉水瓶子递过去,可曹秘书仿佛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一味地喃喃:“水……给我……”   话还没说完,他像被什么噎住了,喷出了一口鲜血。   接下来,男人就开始不住地弯腰吐血,那浓稠的血液仿若淹没过他的喉咙。   四周全是曹秘书吐出来的东西。   最后,他将那条鱼也一并吐了出来。   说来也怪,那鱼竟然没有死,只是血淋淋、活生生地在地板上扑腾。   更怪的是,曹秘书明明已经只剩半条命,却仍然挣扎着以一个畸形的姿势站了起来。   他紧紧地扼着喉咙,脸色灰白,冲向了食堂外面。   这时就像被怪鱼吸引了所有注意,王磊突然满眼血丝,一声不吭就想要扑过去捡鱼!   女朋友符姣也被他狠狠撞开,一时哭的更厉害了。   还好钟尧反应迅速,上去就朝着男人的颈部劈了一刀!   王磊失去意识,晕倒在地。   符姣:“王磊!王磊!宝贝!我的宝贝啊!!……你到底怎么了!!”   孟阮心里嘟哝,据她所知,劈人后颈是非常危险的动作,力道轻了不管用,力道重了可能出人命,手法、位置和使用力道都很讲究。   但钟尧一下子就把人给劈晕了,显然是个练家子。   王皆啐了一口,赶紧取出一只画着古怪符号的布袋子,把鱼装了进去。   “这阵主搞出来的脏东西还真他妈厉害。”   陈大鹏起身,打算去追跑出门外的曹秘书,“你们都别动,我出去看看!”   他抡起两条胖腿就往外走。   钟尧也站起来,直接就跟了出去,属于人狠话不多。   没多久,两人回来了,曹秘书的尸体也被找到了。   他就死在东北角一处空地上,尸体面朝下,头部浸湿在一片雨后的水洼里。   当时,陈大鹏惋惜地叹了一声,尾音未落,就见曹秘书肚子里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卧槽!阴魂不散!”   陈大鹏连忙掏了一张黄符出来,贴在了曹秘书的身上。   终于,尸体不再动弹,只是从嘴里冒出泊泊的几滩血水。   男人的身体就这么软绵绵地耷拉在地,变得就像一片蜡白的膏体。   陈大鹏被吓得不轻,却还是硬着头皮,在钟尧面前显摆:“看到了吗,兄弟,这就叫本事!”   钟尧淡淡地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陈大鹏:“……” 第4章 极乐04 “这位……大帅哥,有怪东西……   一个饭点的时间过去了,每个人都是又惊又怕,格外耗神。   特别是陆弯弯,接二连三受到惊吓,吃了点稀饭就没了胃口。   人命关天,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曹秘书死的蹊跷,更是让这所学校笼上了诡秘的恐怖。   孟阮扶着陆弯弯,与众人一道前往教学楼后面的住宿区。   她远远瞧了一眼后院的小树林,果然起雾了。   整片林子被雾气熏染的影影幢幢。   阴郁斑驳的树影里,好像随时会有东西跑出来。   宿舍区的建筑形成一个“口”字,屋子都是木头瓦片造起来的,风格很像天乐寺的那些禅房。   当置身其中,更有一种从现实世界脱离的恐惧感。   孟阮拿不准珑阵里的时间与现实世界是否相同,反正这里天色不知不觉已变得黑沉。   义工阿宗尽可能为大家准备了足够的房间,窗户用得普通玻璃,大门和门框是实心木头制成的。   其实真要遇上危险,也没任何抵挡力。   但有床铺、卫生间和热水,已经万幸。   陆弯弯耸拉着眼皮,沾着床铺就闭上眼睛打起瞌睡。   孟阮打开门想看看外头怎么样了,这时发现钟尧还站在外头。   男人点了一根烟,慢条斯理地抽着,回头看见是她,动作愣了愣。   孟阮不太喜欢别人当着她的面抽烟,但人家总裁自己抽自己的,轮不到她多嘴。   钟尧却立马掐了烟头,说:“孟女士,有事吗?……今天时间太晚了,也没搜几处地方,明天我会和王皆他们一起想办法,获取线索,再把这学校里里外外搜一遍,早点破阵,离开这鬼地方。”   孟阮点头:“行,要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   钟尧柔和地笑了一下,还不太好意思:“……没事的,不用。”   他又说:“对了,晚上千万不要出门,珑阵的‘黑夜’通常意味着死亡,阵主的能力会达到巅峰值,所以不管谁来敲门,或者喊你们出去,哪怕是我……你们也不要理会。”   孟阮:“嗯,我懂你意思。”   她笑了笑:“不过这么说来,你对珑阵也很熟悉?”   “我以前也进过几次。”   钟尧从口袋里抽了几张黄纸,画着红色的方术符咒,“万一有什么危险,就拿这个符纸出来,至少能起到震慑作用。”   眼下不该问的也不必多问,她收好了符纸,顺嘴问了一句:“……你经常抽烟吗?”   钟尧心虚地说:“偶尔而已。”   孟阮回到房中,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果然还是没有任何信号。   她身子乏的厉害,这种情况也没心情认真梳洗了,就简单解决了一下个人卫生。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孟阮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桌上多了一盘娇艳欲滴的,草莓。   “……”   回过神的第一时间,她心头漏跳一拍:“这什么……这东西哪儿来的?”   陆弯弯已经起来了,说:“就是这里一位女学员送来的,说看我们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就给我们送点水果。”   孟阮:“你开门了?!”   钟尧提醒他们的时候,恐怕这小姑娘并没有听见。   陆弯弯一下子被惊到了,手心和唇瓣都在微微发凉,“……是啊,怎么了阮姐?我……我闯祸了吗?”   “也不是……我也不确定。”   她想起那条怪鱼,顿时心有余悸,扯了块布将草莓盖了起来。   孟阮:“反正已经这样了,也没法子补救,我们先在屋里等一晚,别睡的太死,尽量谨慎一点,保持清醒。”   陆弯弯缩了缩,憋住要哭的表情,用力点点头。   上半夜,两人聊着天,试图分散睡意。   陆弯弯:“阮姐,你说那个霸总帅哥,他到底什么来历?他对你……是什么意思?”   要说男女之间的那点爱慕情愫,肯定藏也藏不住的。   但钟尧对孟阮没有这样的心思,真要分辨,反而更像亲人……   孟阮想起那句“你长得像我妈”,她开始相信了。   “他有什么身份我不清楚,但他和王皆、陈大鹏应该都进过珑阵,是有经验的,也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我直觉这总裁人还挺好。”   陆弯弯:“……那我们能活着出去吗?”   一双大眼睛早就哭肿了,也亏得她心大,才能撑到现在都没崩溃。   孟阮抚了抚女孩的后背,“一定可以的,相信你阮姐,你回去还要赶采访稿呢,别忘了啊。”   陆弯弯有点醉了:“……”   地球不爆炸,他们不放假,打工人除了加班,还真就什么都不怕:)   到后半夜,两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孟阮不知何时进了梦乡,又悠悠转醒。   她翻了个身,伸长胳膊一摸,恍惚间,发现床铺没人了!   孟阮瞬间清醒过来,就听见木门合上的动静。   她猛地爬了起来。   ……这么晚了陆弯弯跑出去做什么?   ……不是已经警告过这小姑娘不能出去吗?   不对,陆弯弯可能不是自愿出去的,而是像之前的王磊一样,命悬一线!   容不得孟阮多想,她攥着钟尧给的黄符,迅速奔了出去,心脏扑腾狂跳。   门外,天上一轮妖异的血色弦月,将寂静无声的长廊照得朦胧。   陆弯弯已经不见了,孟阮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哪里都没有声响,很安静,可也太安静了,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陡然之间,一阵婴儿哭般的动静响起,那尾音又惨又厉,调子又拉得冗长。   孟阮被激得头皮发麻,与此同时,轻微的动静回响在走廊里。   她等了一下,就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细瘦岣嵝的身躯,以古怪的姿势向她靠近。   等那东西再近一些,孟阮发现它甚至不是人形。   而是一只身形肥硕的竹节虫,裹着香烛的气味,又细又长的四肢夸张地摆动着。   头部是一张纸糊般毫无血色的脸,上面偏偏还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和一张猩红大嘴。   乍一看见真的能把人给吓死。   孟阮:“……”   ……卧槽!?   她惊得骂了一句,掐了一把发软的腿,转身飞快地跑了起来。   就算没回头,孟阮依然能感觉到,那东西也移动得飞快,它追着自己,咬的很死!   孟阮对这边的地形很不熟悉,更何况天黑之后,就真没什么方向感。   她跑着跑着,发现不知何时跑入了一个狭隘的通道,两旁是虬曲苍劲的槐树,直接封了路。   前方出现了一堵矮墙,外面就是小树林。   除了翻墙而出,她别无选择。   幸好,孟阮平时运动量算够,靠着快跑蓄力,轻盈的身子从半空腾起。   她身手敏捷地翻过矮墙。   下一秒,孟阮看到墙边站着一道长长的黑影!   ……完了!!!   她只顾着摆脱身后的怪物,根本没时间去想墙的另一边有什么!!   在这一秒钟的时间内,孟阮甚至产生过被那道影子当场击杀的设想。   又或者,还会有什么其他危险的情况发生!   然而,当她真正从墙上跳下去的瞬间,那黑影突然上前,接住她并将她抱到了身前。   孟阮:???   她汗毛倒竖、双眼发直看着眼前这人。   这时男人也稍是低头,向她脸上望过来。   四目相对,孟阮的第一反应是这人长得不仅好看,还很特别。   那双眼睛寡淡又遥远,如同深沉而不见底的深渊。   明明身处险境,却没有任何一丝害怕、慌张的情绪,甚至没有情绪。   仿佛他就是一尊精心雕琢的雕像,冰冷地散发威仪,近乎完美得不是真人。   灰稠的夜雾里,孟阮猛地一眨眼,眼前的景象仿佛骤然扑面,然后,在她瞳孔里无限放大。   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就这么四面八方刮过周身,铺陈开去。   孟阮止不住地想,这样一眼,仿佛千年万年,冥冥有声。   ……   孟阮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眉毛微微一动。   但来不及开口,不远处传来一声幼兽般的嗥叫,与外面这片诡异死寂的树林形成鲜明对比。   陌生帅哥抬眼,攥住她的一边手臂,压过身来,说:“快趴下。”   孟阮很自然就仰面倒下了,乌发发丝散在泥草混合的地面。   男人愣了一下,眼皮微微颤动。   孟阮闻到了这人身上一股淡淡的气味。   让人心安,却也很难描述。   就像来自很久、很久以前,比她的幼年还要更古早许多的时候。   这味道像山上的雪松,又像雨后百草。   她有些佩服自己的神经,都这种时候了,耳根居然还有点红……   等一下,好像哪里不太对。   孟阮看着两人的姿势。   他明明叫她趴下,为什么自己会躺下来???????   男人个子很高,额发略长,散下来挡着那双摄人的眼睛。   孟阮从那个眼神里看到很多模模糊糊的东西,又说不出所以然。   甚至被看的有些惊慌,马上就移开了视线。   他不像一个活人,更像是一尊……   应该被人高高供奉在神龛里的神。   但不是那些心怀慈悲的菩萨,而是冷漠、骄傲又不可一世的一种神。   一念未完。   竹节怪物的前腿和后脚凶蛮地穿过墙壁,朝着他俩方才站着的高度横扫而过。   接着,它似人形的身躯也一并破墙而过,望着他们的时候居然还警惕起来,保持一段距离。   “这位……大帅哥,……这个、这个怪东西在追着我!”   男人松开她的手臂,站直身子。   他穿着修身的黑色风衣,即便在黑夜中只能大致看清轮廓,也能感受得到挺拔悍利的身形。   这人应该比钟尧还要高出一截吧……   男人望着那只向他们扑来的人脸竹节虫,目光倨傲,还带着一丝嫌恶:“知道了,杀光就行了。” 第5章 极乐05 “谁让他动不动就想大开杀戒……   出现在矮墙另一侧的男人,不仅长得清冷深邃,还气焰嚣张。   他的嗓音像一潭古老的泉水,又很有质感。   男人从腰间取下一柄细长的武器,是一柄雕刻龙纹的剑。   这剑造型奇特,剑身更像扁圆,也不算很长,剑柄出鞘的刹那,还有火星翕张。   孟阮还在剑身上方隐约看到“鎭龍”两字的痕迹。   ……这是篆体?   这珑阵里头的东西还能杀死的吗?   孟阮眼睁睁看他挡在自己身前,手持细剑,周身似裹着寒冰,又像被无穷无尽的黑线缠绕。   他看着面前的怪物,三步并两步,踩着它的肢体登了上去。   人脸竹节虫的背部弓起,男人踩着它支棱起来的骨刺,一剑下去,怪物的头部中招,发出凄厉的惨叫。   孟阮简直看呆了。   男人双腿夹着它的脑袋,在空中转身直接扭了180°,这才松开钳制,稳稳落地。   竹节虫的头部随之滚落,身体在夜雾中化作一缕细薄的灰烬。   孟阮:“……”   真就绝绝子。   她之前还觉得钟尧这小伙挺好的,酷酷的,又帅又体贴。   可见识到这男人的本事以后,好家伙,总裁一点都不够看了。   女人啊,也是喜新厌旧的。   刚这么想着,孟阮就听见钟尧的声音由远及近——   “大哥!你看他!你看看他!又在滥杀无辜了!”   孟阮挠了挠脸。   虽然,但是,好像人脸竹节虫也不算“无辜”范畴吧。   她目光一转,发现钟尧身后背着一个女孩,正是失踪的陆弯弯!   孟阮:“弯弯她没事吧!?”   钟尧:“没事,有只怪东西被我和大哥赶走了,现在她只是晕过去了……这珑阵里的东西不是随便什么都能干掉的,万一弄巧成拙大家都得死。”   孟阮悬着的一颗总算放下。   她稍是抬眼,就见钟尧身边还多了一位灰头发的年轻人,大约就是他嘴里喊的“大哥”。   而这位灰发青年,错愕又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眼神中萦绕着很多情绪。   因为感慨良多,反而不知怎么说,更像等她主动开口。   孟阮微微颔首:“你好,谢谢你们救了我朋友。”   对方愣了一下,说:“小事一桩,你好……我叫孟择咸。”   “你也姓孟?”孟阮弯着眉眼,笑起来,“好巧啊,原来是本家。”   这话一出,眼前的三个男人都有些沉默。   在这种令人不解的氛围里,钟尧轻咳几下,说:“孟女士,这位人狠话不多的叫钟臣黎,是我……长辈。”   然后,又指了指灰头发,“这人是我大哥。”   孟阮:“怪不得,你们长得有一点像。”   孟择咸有一双内敛的双眼皮,乍看之下,并不显山露水。   但他皮肤有种苍白的美感,扬起的眼尾更是自带一笔撩人的神韵。   而钟臣黎的眼睛则要冷得多,自内而外透着强势。   这位大佬是真绝色,也是真牛批。   “不过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家子都来了?”   钟尧:“我之前和你提过,我们以为这事和钟家有关系,但他俩调查下来还没什么结论。”   孟择咸也叹气,他似乎还有些喘,咳了几声,对钟臣黎说,“……说过多少次了,咳……您别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开始打打杀杀,行吗?”   他捻了捻指腹,向男人摊手,意思是把剑拿出来:“没收!”   钟臣黎根本不理他,回头看着孟阮,喉结动了一下,说:“物归原主。”   孟阮:?   钟臣黎把剑塞到了她的手里,手背上还能清晰地看到血管,显得格外有张力。   钟尧连忙解释:“孟女士,他的意思是这剑一看就是女生用的,他一大老爷们用着也不趁手,不如就借花献佛。”   孟阮咽了咽口水,“可我刚才看他用的挺顺手,手起刀落,是个狠人。”   钟臣黎似乎心情不错,居然还点头:“下次再给你看点别的。”   另两人当场就听不下去了,狠狠剜了他一眼。   剑到手里,孟阮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斟酌片刻,只好勉强收下:“那就谢谢了,对了,我的美工刀你们谁要?”   众人:“……”   夜色寒凉如水,多呆一会儿都觉得脚心发凉,有入骨寒意。   回宿舍的路上,钟尧轻声问道:“大哥,那剑就是你说的,当年孟女士为了抽打君父,特意打造的武器?”   孟择咸:“谁让他动不动就想大开杀戒。”   钟尧:“搁现在来说那就是……”   孟择咸:“家教森严。”   钟尧:“注意男德。”   说着,还幽幽叹气:“早知道我也姓孟。”   他们将两位女生送回房里,钟臣黎对上她发亮的眼仁,眼看要说什么。   孟择咸急忙打断了他:“孟女士,咳……我们也要回去了,你放心,我们会随时留心外面的动静。”   孟阮也要多花点时间消化今晚发生的一切,就没再多说什么,带着陆弯弯进屋锁门。   孟择咸侧过身,在钟臣黎耳边低声说:“君父,距离当年已经过八百年了,不是一百年,也不是二百年,是整整八百年。”   钟臣黎:“八百年,你也知道?”   男人脸上浮现一丝轻蔑,“一群废物。”   钟尧:“……”   孟择咸:“……孟女士现在没有任何记忆,何况你自己都稀里糊涂的想不起很多事,我知道你心里什么滋味,但不要贸然开口,别吓着她了。”   钟臣黎不曾多言,视线落在黑夜里。   目光也似这静谧的月色,徐徐沉落。   ……   只要做了亏心事,内心总会不安宁。   汪雯静翻箱倒柜,把现金和一些值钱的首饰都收拾起来。   明天一找到机会,她就跑路,再也不回来。   这地方晦气的很,学院给再多钱也不干了。   正这么想着,她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汪雯静颤颤巍巍地问:“……谁、谁啊。”   片刻,外面才有人回应:“是我,汪老师。”   回话的是一位女学员轻柔的嗓音:“我给您送点水果。”   汪雯静想了想,还是开了一条门缝,谁知外头却没有了下文。   她愣了愣,走出去匆匆看了一眼门外。   天上只有一轮孤月,空气里有股血气的味道,还有不止从何而来的,凉涔涔的风。   下一秒,屋檐下方冒出一张纸糊般的女人脸。   张着一张血盆大口,躯干慢慢往下挪着。   汪雯静乍然回神,发出尖利的惨叫声。   一点一点,不紧不慢,怪物瘦长的肢体也露出全貌。   脸上的两只眼睛向两旁转开,以不可思议的操作,从不是活人的眼睛,换成了另一双年轻女孩的眼睛。   原本毫无生气的脸,突然露出一个死气的笑容。   两只眼睛就还么探视着她。   汪雯静瞪着那张人脸,惊恐地坐在地上,底下是失禁之后流出的一滩水渍,“是你!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吗……”   “不要过来,别杀我,不是我害你的,我什么都没做啊,不是我,不是我啊……”   “啊啊啊啊!!!”   ……   孟阮也没休息多久,天就亮了。   外头依然下着小雨,淅淅沥沥。   大家来到食堂集合,空气里还残留着一股闷呛的气味。   “你们听到昨晚有人的叫声吗……”   “听到了啊!太惨了,都不像活人能发出来的,太可怕了。”   那个女辅导员死了,1位女学员也死了,还有2位学员失踪了。   这死去的女学员,就是晚上来送草莓的女孩子。   她和女辅导员的死法一样,身体似被利刃刺穿了几百个洞,捅得就像马蜂窝。   案发现场惨不忍睹,血肉残肢到处都是。   孟阮也把昨晚见到人脸竹节虫的经过给大家说了一遍。   她内心还多了一点愤怒的情绪。   甚至连恐惧都被这种情绪暂时覆盖了。   也不知是有什么仇、什么怨,要让无辜的女孩如此惨烈的死去。   符姣哆哆嗦嗦地问:“她们在现实生活里……也死了吗?”   符姣已经一晚上没睡好了,她的男朋友王磊也不怎么说话了。   人类被恐惧操纵的时候,其他感情就都变得卑微而多余。   他们的眼底满溢着痛苦、不甘和绝望。   只能静静地等着死亡降临。   符姣躲在男友身前,哭丧着脸:“我真的好……”   “怕”字还没说出口,钟臣黎和孟择咸同时从食堂门外走进来。   符姣盯着两位大帅哥,惊为天人,几乎脱口而出:“……好像也没这么怕了。”   王磊:??   不只是符姣有了情感上的波动,其他几个男女也面面相觑。   这咋回事儿,这珑阵的阵主难道还专挑颜值的吗??   孟阮端着一个瓷碗坐下来,经过小半个晚上的调整,她稍微平静了一些。   勉强喝了半包豆浆,咬了几口素包。   反倒陆弯弯变得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三个包子,再加一大碗豆腐花。   “我决定吃饱了好上路,就算死也不能做饿死鬼!”   孟阮:……   确实,刚来一天这小姑娘已经晕过去两回了。   钟臣黎在她对面坐下,气场过于强悍。   以至于陆弯弯惊得差点被包子皮噎着,死命咳嗽起来。   男人看着孟阮,眼神专注,轻声问:“昨晚睡得还好吗?”   轻松的就像他们是来度假嗨皮的旅游观光团。   孟阮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勉强点了点头。 第6章 极乐06 “冷静,克制,男德。”……   昨晚睡得好吗。   这是一句听上去有点暧昧的询问。   即便在如此险情的环境里,也会让人产生一些联想。   但让孟阮觉得最难以理解的是,她昨晚才认识的钟臣黎,可内心总有一种感觉,好像,他们并不是初次认识。   孟阮和这男人就这么各坐一边,互相对视了几秒。   两人神情中都自然地带着几分倨傲和骄气,但因为长相出众,让人无法产生反感。   其他几个学员向他们投来又困惑又好奇的眼神:   “这……这两个人又是谁啊?”   钟尧:“这是我家长辈,还有我大哥。”   “昨天他们在小树林被困住了,刚刚脱险。”   孟择咸的脸色仍然苍白,坐下来对孟阮笑了笑。   众人:“……”   ……你长辈。   ……你大哥。   你们这是在家庭旅行吗?   ……还小树林。   敢情咱们都是来丧命的,你们一家是来郊游野餐的???   大家心里郁闷,草草吃过早饭,侥幸生还的四位学院围坐在一起发呆。   符姣越想越害怕,又带着哭腔:“宝贝我想回家,呜呜呜……”   那王磊倒是体贴的,一直在哄着女朋友。   只是自己昨天才刚捡回一条命,仍然心有余悸。   陆弯弯摸了摸微凸的小肚几,瞄了小情侣一眼:“我可真是吃狗粮都吃到饱了。”   鲍校长折损了一位曹秘书,没人给他鞍前马后,也灰溜溜地跑来吃了点稀饭。   唯独鸿德大师还在独自打坐礼佛,阿宗早上替他送了些白粥小菜。   也因为有两位帅哥加入,食堂里的人数才没有出现骤然下降的趋势。   孟阮梳理了一下昨天傍晚到目前发生的超自然现象,她看向王皆和陈大鹏,问:“按照你们以往的经验,两位失踪的学员……”   “多半是没了。”陈大鹏叹息一声。   王皆依然盘着核桃,粗着嗓子说:“美女好手段啊,昨天还以为你和那个拽哥是一对儿,没想到今天来了个更……”   王皆说到一半,就发现坐在孟阮对面的那个男人,正在看自己。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条狗。   还是一条快死的狗。   王皆:“……”   而灰头发的青年仿佛习以为常,默默将君父的手按住,“冷静,克制,男德。”   孟阮就觉得这王皆很不识好歹,难怪会得罪领导,被派遣过来受死。   不过他们有“领导”,就说明背后不仅有部门,还有等级制度,莫非这“珑阵”已经被更多人发现了?   这两人应该也有过不少破阵的经验,只是水平实在不怎么样。   孟阮询问大家:“还有谁知道失踪人员的线索吗?”   众人自顾不暇,不是慌张就是恐惧,很难提供什么新的想法。   一阵沉默之后。   “虽说失踪两人,但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少了一个人。”   众人闻言,纷纷朝说话的那个声源看去。   这才发现是之前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义工阿宗。   孟阮见这人一直戴着顶棒球帽,头发好像几天没洗,油腻腻的,可一张脸干干净净,很耐看,就像个大学生。   阿宗不缓不慢地说:“我当时数了一下,就只有六个人,不是你们说的七个。”   一股冰凉透骨的寒意在食堂蔓延,令人瘆得慌。   有学员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能啊……”   “我们傍晚在食堂集合的时候,就是七个人……”   阿宗还拿出来一本名册,告诉孟阮:“这名册上登记的暑期二班,也只有6个人报名了。”   陆弯弯惊恐万分,抓住身边大美人的肩膀:“那为什么昨天集合的时候,班上就有7个人??”   钟臣黎的目光落在她捏住孟阮的手上,仿佛若有所思。   阿宗接着说道:“我发现现在剩下的4位学员,彼此才刚认识,名字也对不上……”   所以他们不确定昨天不见的那人姓甚名谁,也根本想不起来关于这个人的更多信息。   孟阮打量了一下阿宗,两道隽俏的长眉舒展。   阿宗顿了顿,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孟阮:“之前死亡的曹秘书、辅导员,我们都见到尸体了,那失踪的可不可以理解为和阵主有什么关联?”   她也是听陈大鹏说的,阵主之所以藏起来,很可能是故意躲着认识它的那些人。   毕竟只要找到阵主,珑阵就等于破了一半。   莫非昨晚失踪的那一名学员,就是认出了阵主?   而一开始就不该出现的暑期二班“第七人”,假如不是别有用心的人类,那就只能是阵主本人了!   钟尧:“这样的猜测不无道理,而且能化身为普通人藏在我们之中的,恐怕也只有阵主做得到了。”   如今,除了鲍校长的办公室,以及鸿德大师的佛堂,整所学院基本上翻了个底朝天,没有什么令人振奋的发现。   孟阮是来调查“举报信”的,如今更要为了活命找到真相。   脆弱和胆怯她也有,但不能被它们就此击垮。   孟择咸提醒大家一句:“珑阵是靠阵法变出来的,所以这里会留下许多与阵主有关的痕迹,还是要再找找线索。”   陈大鹏一拍大腿:“对!而且现在死了的人都和学校有关吧?这一准就是阵主的目的,它要报仇!”   还有一些意外的闯入者可能只是被连累的,比如被怪鱼吸引的王磊,在夜里送水果的那位新学员,同样在半夜出门的陆弯弯……   当然,也不完全排除他们与阵主的关系。   孟阮想了想,说:“我想去找鲍校长,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我得到的消息里说他犯了不少事儿,下一个目标也很可能就是他了。”   “我陪你去。”钟臣黎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   他的嗓音带着冷感,却没什么冷漠的感觉。   孟阮愣了愣。   她不觉得这男人是什么面冷心热的人物,所以对如此主动的举动也有些意外。   先前都是钟尧在她们身边转悠,孟阮还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钟尧:“我和大哥一组,去找鸿德大师了解一下他这边的情况。”   又补充一句:“王皆和陈大鹏一组,留在这里保护剩下的人。”   孟阮见过钟尧用符咒,也见过钟臣黎根本不是现代人的身手。   “那这位孟小哥……也有什么擅长的技能吗?”   孟择咸摸了摸白皙的脖颈,浅浅笑着:“受不起,孟女士叫我名字就行了,我是有一个技能,不过很废。”   钟尧笑起来:“我大哥干啥啥不行,唯独算卦很准……”   孟阮:“真的?哎,好巧啊,我的名字也是当年我妈找人算的,她说那时候见到一个长得特别像男明星的算命先生,那人帮她肚子里的婴儿算了一卦,说‘阮’为弹拨乐器,声色明亮,罄宇承秋灵,所以我妈就给我取名‘孟阮’了。”   孟择咸掩唇,又轻咳数声。   要是告诉孟女士,当年算卦的那个人就是自己,那还真挺刺激的。   “那孟大师现在帮我算一卦?”   孟阮以为孟择咸会说出一些像是“离上艮下”这样晦涩难懂的话来。   但对方只掐了掐修长的指骨,说:“孟女士天生就是贵人命格,九星照耀,仙君临世,虽会遇上一些波折,但……待到破云见雾,自有人为你提灯四方。”   孟阮心里一动。   随后,又有一阵说不出的古怪:“不是,你不问生辰八字就能算的吗?”   孟择咸淡定地说:“……我道行比较高。”   陆弯弯作为吃瓜群众,在旁都看傻眼了:“那借大师的吉言,我们都能借着阮姐的福气,平安无事出去就好了!”   大家又盘算一番,准备各自出发。   钟臣黎轻轻拍了一下孟阮的肩膀,“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孟阮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她不是多问的性格,就先走了。   留在食堂的王皆正在啃一只淡而无味的馒头,稍一挑眼,就见钟臣黎走到面前。   “……你看屁……看……”   面无表情的男人身手了得,一拧一掰,轻而易举就将王皆压制在了身后的那堵墙前。   而且不知怎么的,就从他手里夺过了核桃!   王皆骂娘的字眼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下一秒,两只核桃被硬生生塞入他的嘴里,嘴角也被扯破了两道口子!   瘦子目色露惊,被噎的整张脸泛起青色,再这么下去都要窒息了!   陈大鹏连忙上去,扯住钟臣黎的胳膊:“大哥!这位大哥!您行行好……放了他,放了他吧,他就是一傻逼,您犯不着和他认真啊!!”   钟臣黎眼里甚至不见半分凌厉,可那种难以捉摸的危险感,令在场所有人都瑟缩了一下。   片刻,他终于松开了王皆。   “在我面前就乖乖闭嘴。”   不然还有下次,这核桃塞的就不是嘴了。   众人:“……”   陈大鹏愣愣地望着钟臣黎离开的背影,没头没尾的冒出一个想法。   恐怕这男人才是真正的恶鬼吧。   这才稍微露了几招,就把王皆这畜生给制得服服帖帖。   孟择咸摸着杯子光滑的边缘,幽幽地说了一句:“怪不得我第一眼就见那人的眉间死气缠绕。”   陈大鹏头上直冒冷汗,扶着王皆虚软的身子,说:“你有没有发现,这次珑阵里咱俩特别窝囊,以前明明威风的很,还都是带队的……”   在他们先前去过的几个珑阵里,也有不少被牵连进来的普通人。   有一些心理承受能力低的,当场发疯,甚至选择自杀。   可唯独没有像这几个男男女女,一个比一个镇定自若。   王皆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堪堪吐出一口血,口腔内膜被磨得鲜血淋漓。   他双眼通红,怒目圆睁。   艹他妈的,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第7章 极乐07 “没,我对你……我对‘双修……   钟臣黎落在孟阮身后几步,不动神色地看着绸缎似得乌发。   她已经发现了,这男人要不就是看风景,要不就是看着她。   好像对其他事情……   都不感什么兴趣的样子。   她回头,看着他说:“咱们先礼后兵,你在门口等我,如果我什么都问不出来,到时候你再上场。”   钟臣黎:“不能直接打一顿?”   孟阮:“……”   孟阮:“不能。”   鲍校长这样油腻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老奸巨猾,得多试试不同手段。   校长办公室的空间不算宽敞,有两个小隔间。   坐南朝北的地方有一座小型的神龛,深红色的绒布罩子垂挂下来,挡住了佛像。   桌椅陈设都是用上好红木打出来的,还摆着一套皮质上等的座椅。   鲍校长身上挂着一串通透的佛珠,手上也戴了不少珠串,丁零当啷,相当热闹。   孟阮一眼望去,后排书架上还绑了一只八卦镜。   方才也不知他在翻箱倒柜找什么,办公室里堆积了不少纸箱和杂物。   大美人单独来到他的房内,鲍校长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孟阮装出一副傻白甜的外表,娇滴滴开口:“我早听说鲍校长一手创立天乐进修学院,很有商业头脑,这种时候还临危不乱,我真的太佩服了。”   “呵呵,这吃斋念佛、修生养息,也是最近年轻人都热衷的新鲜玩意儿,就像那什么农家乐、民宿,再贴上网红、直播之类的噱头,很快就能吸引到他们,都是些小伎俩、小伎俩。”   其实来北市之前,孟阮就查了一些进修学院的资料。   她是到了这边才发现,校方似乎还利用现代人对灵异事务的猎奇心理,故意任由谣言四散,吸引更多客源。   全然不像正正经经的学习机构。   就算孟阮是装出来的乖巧,但美人当前,没人拒绝得了诱惑。   鲍善伟笑眯眯地,真就像一位大善人:“小孟啊,我这里的东西可都是大师开过光的,不管什么脏东西都不敢轻易靠近。”   他压低声线,哑着说:“你要是害怕,也可以来我这里躲躲。”   孟阮从善如流,露出几分怯怯的神情:“鲍校长,我就是太怕了,这个珑阵到底什么时候能破解,你有办法让我们出去吗?还有那些……你们学校之前的那些传言,是真的吗?因为死过人所以才闹鬼……太吓人了呀!”   鲍校长走到她面前,“真正会来我们这里疗养的一部分年轻人,本来就患了抑郁症、双相障碍……特别容易想不开,也有在咱们学校呆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有所好转,结果吧,一回去就想不开自杀了,这也不能怪我们,你说是吧?”   鲍善伟刚要去握她的手,孟阮身子一斜,装作晕眩的神态,双手捂着脑袋。   鲍校长:“……”   鲍校长:“但他们说的什么珑阵……太玄乎了,我觉得不过就是白日撞鬼,鸿德大师已经在日夜诵经祝祷,不出半日肯定就能破解!”   孟阮内心疯狂吐槽,怪不得鲍校长不怕珑阵作祟,中年男子就是如此普通又自信。   鲍善伟:“天乐寺方圆百里被佛光笼罩,一切污秽无所遁形,小姑娘,不用怕的。”   听了这话,她差点忍不住鄙夷的笑容。   天乐寺确实有高僧护佑,可这天乐学院明明鬼气森森。   这男人眼睛里泛着异样,孟阮更是摆出了几分又浪又娇的神色:“前不久我小姐妹被臭男人甩了,所以我陪她找个地方治疗情伤,但我看你们天乐学院除了吃斋念佛,也没什么特别的……”   鲍善伟:“孟小姐,不管是佛教还是道教,要想有所修为,都得循序渐进,我们要一步步来。”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面对如此绝色的娇娇子,男人一时也有些按捺不住,把话抖了出来:“你之前对密宗有没有了解?”   孟阮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个智障。   “不如让校长给你好好讲讲,好不好?”   ……好你个屁啊。   ……   钟臣黎刚准备抬脚,去踹办公室的门,孟阮及时出来了。   她默默看了一眼他抬到一半的腿,又默默合上身后的门。   外头是整栋空无一人的教学楼,一丁点儿动静也没有,显得格外阴森。   然而,就在如此死寂的环境里,钟臣黎一身玄衣,不苟言笑,立在原地就像一副泼墨画,偏偏还带着一份邪性,简直好看的不可思议。   这男人五官立体,眉眼深邃,少一分略显寡淡,多一份又不是那味儿了。   孟阮勉强收起了花痴的心思。   所以说,好色可真是人之常情啊。   “……我总觉得你很眼熟。”   她疑惑地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钟臣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指望我说见过吗?”   孟阮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酒吧搭讪高冷大美女还被对方消遣的海王。   男人压了压不悦的情绪,才说:“问完了,可以走了?”   但孟阮没有急着要走,而是拿出手机看了一下。   果然,手机依旧死着,没办法使用搜索功能。   她沮丧地顿足,侧脸看他,“……请教一下,你会不会恰好知道什么有关‘密宗’的知识?”   钟臣黎带着醇厚的低音:“想知道什么?”   孟阮听他这么回答,连忙就问:“刚才鲍善伟这傻逼说,他们这里都修一种叫做‘极乐’密宗的。”   钟臣黎:“密宗又称为真言宗、金刚乘……多脉传承,统称‘密教’,以前从婆罗多传来的。”   孟阮反应了一下,婆罗多就是古印度的意思。   “钟先生你了解密宗?”   钟臣黎皱了皱眉,“略知一二,但‘极乐’密宗并不存在,这些人胡乱诌的。”   孟阮也觉得如此,“鲍善伟还说,这是无上密的修证高级阶段,后来我就没怎么听懂……扯了一大堆什么果什么阿的字眼,但我觉得他说的就是男女双修。”   男人脸色僵了僵。   孟阮兀自说道:“你说这密宗的男女双修到底是什么?”   钟臣黎:“密教称它是阴阳和合,不染世俗淫乱,是进入禅定状态的特殊修持,但大部分佛门的僧、俗两类弟子,只有观想,没有实修,特别是佛教汉化之后,僧戒禁欲。”   孟阮确实有些没想到,这男人不仅打架厉害,懂得还挺多啊。   “所以现在有很大部分人用‘双修’作为借口,满足欲望,还有什么采阴补寿……甚至有邪教利用它对信众实施精神操控吧?”   孟阮想到鲍善伟那张油腻精坏的脸,打了个哆嗦,“我要双修也不会找他修啊,就这资质,开什么玩笑呢。”   钟臣黎眉间微挑,“那你打算找谁?”   孟阮:“……”   钟臣黎就像对她这种弱智的反应相当感兴趣。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戏谑。   刹那之间,就像从一块冰冷的血玉,变得有了一点血肉,乃至透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柔和。   孟阮心底一动,嘴上却只能胡乱扯到:“你该不会是对佛教挺感兴趣的?”   钟臣黎:“没,我对你……我对‘双修’更感兴趣。”   孟阮:“……??”   她是听错了嘛!?   钟臣黎似有深意地说:“道教也有双修,说的是‘取坎填离’,修纯阳之体,羽化成仙。”   男人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传来一阵让人心惊肉跳的惨叫声。   他瞬间刹住话头,转头朝着校长办公室的方向看过去。   ……   孟阮离开之后,鲍善伟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松懈了。   他应该更谨言慎行,贸然对外人说出那些事情,只会惹祸上身。   鲍校长蹲在屋内角落,心思愈发有些莫名的焦乱。   他翻了一会儿,拿出一叠账簿,正想着要怎么处理掉。   鼻息之间,突然闻到一股腐朽的气味。   这味道要多难闻有多难闻,就像坏掉的肉。   又或者是……   尸臭。   房间里倏然变得更安静了几分。   鲍校长一脸惊疑,又过了几秒,就听见有机械的声响,他扭头一看,居然是电视机开了。   先前他在办公室里放了一台高清液晶电视,不算最新款,但55寸的屏幕也足够大了。   只是眼前的画面就像坏了,泛着无数银白的光。   耳朵里渐渐出现了各个电视台糅杂在一起的声音,什么新闻播报、电视剧、音乐剧、体育频道……   鲍善伟以为是信号问题,导致电视机串台。   就在他打算找遥控器的时候,里头却传来某种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   这种说话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还掺杂着阴冷的笑声,到最后简直声色俱厉、震耳发聩!   鲍善伟捂紧耳朵,一时也有些心惊胆颤。   他走到佛台前,默念起一连串的心经,不断喃喃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然而,电视机屏幕已经随着剧烈的震动,出现一道皴裂斑驳的裂缝。   缝隙里,那种麻木又刺耳的笑声和议论声,仍在嘈杂地徘徊着。   无数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语调,在这方寸间骤然炸开!   鲍善伟陡然僵住了,电视屏幕里还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   猩红的大眼珠子就这么盯着他,嘴角几乎裂到了耳根。   他蹲下来,脸上没了一点血色,发出嘶哑的哀吟:“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不……我也不是骗你,是你自己悟性不够,我给你多烧点纸钱,我给你……”   女人没有说话,鲍善伟无端觉得,那电视机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无论他如何绝望的反抗,身体也动弹不了半分。 第8章 极乐08 “第一次就敢这么嚣张?”……   孟阮正准备推开鲍校长办公室的门。   钟臣黎突然拦着她,说:“里面可能有危险,我先进,喊你再进来。”   她来不及回答,男人已经将人关在了外面。   孟阮:“……”   钟臣黎一进门就觉得血腥扑面。   一具微胖的身子倒在地上,浑身痉挛,四肢也蜷缩着。   鲍善伟穿戴整齐,脸部肌肉却扭曲狰狞,他的眼珠黄浊,眼球外突,眼睛里泡满了浓暗的血水。   张大到极致的嘴,还发出“喃喃喃喃……”的嘶叫声。   他的胸口像被人重重地撞击过。   又就像有只手硬生生地连血带肉将他的心脏从腔内扯出来。   中年男子的身体已经僵直,张着黑洞洞的一张嘴,脸上也布满深深的恐惧。   钟臣黎淡淡地扫了一眼,就见这东西从尚有一丝残息,到彻底咽气。   他随手扯了窗帘,将尸体的全身盖上,才出去把情况对孟阮简单说了一下。   “你还要进去?”   孟阮想了想,说:“阵主报仇也许和‘双修’有关,天乐学院打着天乐寺的旗号,不应该有什么密教双修的。”   恐怕这里面……   能猜到有什么令人不齿的勾当了。   他们没有证据,但那封举报信的言辞恳切又急迫,既然提到了校长、秘书和都监都有问题,没准能在这里发现什么。   孟阮的大脑里突然闪过一丝荒唐又合理的想法。   ——那写这封举报信的人,是不是也来了,也在他们当中呢?   她做好心理准备,才捂着口鼻进入办公室。   窗帘下是一具隆起的尸体,镜子、玻璃还有电视机都碎了一地,血水泊泊淌出来,浸湿了一片狼藉。   孟阮拼命忍住想呕吐的感觉。   她只见过曹秘书死前的模样,现在很庆幸自己没有亲眼见到那些尸体。   想象一下女辅导员和鲍校长的惨状,肯定相当的不好看。   她雪白的脸上都透出了紧张所导致的晕红。   但孟阮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就算再可怕的真相,她也想亲自去面对,而不是被人护在身后。   钟臣黎双手抱怀,站在一边等着。   孟阮安抚自己这是珑阵里的幻觉,说不定出去了大家都没事。   她四处打量,只见那处神龛也乱七八糟,一尊佛像从高处跌碎。   她低头观察片刻,发现这尊佛的并不是寻常见到的菩萨模样。   而是有三张狰狞又慈悲的怪脸,一青一红一黑,手持法器,身下既有莲花宝座,也有脚踩人尸。   说不准就是他们供着的“极乐”密宗。   假如鲍善伟没有主动提起双修,那看到这些供奉也能猜出几分了。   视线扫过角落,她微微一顿,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一只老款的苹果手机。   屏保是一张樱花树下的风景照,有种柔美浪漫的氛围,手机壳也是女孩儿喜爱的嫩粉色,不太像是鲍善伟的手机。   孟阮试了几个简单的“111111”、“123456”之类的号码,可惜解不开。   她暂且将手机收了起来,再看沙发边上,有一堆被翻阅到一半的账簿。   因为与朋友共同经营自媒体,对账、算账之类的她也懂一些。   这是过去曹秘书做的记录,账面做的并不高明,有明显存在假账的嫌疑。   孟阮看的仔细入微,钟臣黎也不催她,冷峻的眉眼只是懒懒地看着,安静地等。   孟阮的心脏忍不住跳动了几下,用手机把几处可疑的地方拍下来,想了想又直接抽了几本,打算看看能不能作为证据带出去。   两人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孟阮想着陈大鹏说,他们之前在曹秘书住的地方也搜过。   估计被鲍善伟提前清理了,才会一无所获。   孟阮:“我记得钟尧说他之前进过几次珑阵,那你呢,你之前有来过这种地方吗?”   钟臣黎摇了摇头,“没有,这是第一次。”   孟阮抿了抿唇:“第一次就敢这么嚣张?可以啊,不愧是两位帅哥的长辈。”   钟臣黎目光轻轻落下,似乎笑了笑,“你知道‘珑阵’为什么会被他们称为‘珑阵’?”   “为什么?”   钟臣黎见她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漠然地转过脸,“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孟阮:?   等一下,她是被嘲讽了吗?   ……   天乐学院有教室、食堂、教工和学员的住所,还要求学员们每天晨昏定省。   这儿的佛堂虽小,却五脏俱全。   供案上摆着香火,下面放着两排整齐干净的蒲团,菩萨宝相庄严,四大护法则各具威严,自有神通。   钟尧和孟择咸找鸿德大师聊了几句,老人家看似慈眉善目,但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似严厉。   “事情都听说了,有因才有果,既然无意间结下了恶果,那也只能接受。”   泓德大师似乎已经接受了外面玄虚的一切。   他看了看两人,说:“《楞严经》有云,人当以琉璃笼眼,当见山河,实见琉璃。”   钟尧:“确实。”   当他们都被珑阵蒙蔽的时候,见到的不止是其中的幻境,更是阵主本人的潜意识和内心世界。   泓德大师:“人的业障越重,六根欲望就越重,贫僧是出家人却修为不够,实在惭愧。虚虚实实都是妄念,你们也不用担心,生死各有天命,不必介怀。”   两人同大师又攀谈几句,等到离开的时候,佛堂两侧的帘子重重垂着,遮住了烟气厚重的神台,大师的身影被香烛火气缭绕。   钟尧:“你有什么想法?”   孟择咸:“今天晚上来这里看看?”   既然白天无恙,到了夜里,也许有些地方就不同了。   毕竟有时候珑阵的夜里,也会出现阵主想要隐藏的秘密,所以才格外危险。   “孟女士说都监也有问题,我看这位大师还挺淡定。”   想着想着,钟尧看向孟择咸,眉头微拧:“按照以往几次经验,珑阵里是可以有NPC的,这次难道没有?”   “如果非要有NPC的话……”   孟择咸掐了掐指节,灰色发丝在黯淡的光线里轻轻飘着,咳了咳:“最有可能就是混在了食堂的那些人里面,我先前也问了几个人的生辰八字,特别是那几个学员……命数将尽。”   钟尧:“到底能不能信你说的?你每次都在拉胯和超神之间反复横跳。”   大家陆续回到食堂,孟阮一眼见到王皆负了伤,嘴角还裂开两道口子,还以为是遭遇珑阵里的不测。   “王皆这是怎么了?”   陈大鹏弱小、可怜又无助,想起同伴被大佬摁着肆意羞辱,还毫无反抗能力的样子,根本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钟尧说:   “他脚麻了没站稳。”   “摔地上磕到了。”   ……就神他妈脚麻了。   双方交换着彼此的信息,钟臣黎就抱住胳膊,倚墙而立。   他只随便往那儿一站,脸上神情却充满冷睨众人的感觉。   大佬仿佛抱着最后一丝耐心,听那些人把话说完。   王磊和符姣这样的小朋友实在听不太懂什么“密教”、“双修”,满脸诧异地说:“这一听就是骗女香客的把戏,谁会上当啊?”   那几位学员也都面面相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们刚来几天,还没听鲍校长提过这些东西……”   “但是鲍校长对学员的管理很严格,咱们的手机都给没收了。”   “是呀,而且规定每天只能给家里打一个电话。”   “密宗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双修’也不全是骗人的。”孟择咸拿出算命先生的架势,拳头嘘嘘抵着唇,说:“我以前还听过一个有趣的故事,说菩萨给一只得了神通的猕猴授了戒律,命它从南海到雪域高原修行。没多久一个位魔女来找他,要和他成亲,猕猴不肯,魔女说,那她日后必定会大开杀戒。”   “咳……猴子就去找观世音菩萨,观世音告诉它,一切皆是上天之意。猕猴便与魔女结成伴侣,还度化了她,从此证悟菩提……”   孟择咸说到这里,阿宗抬手摸了摸帽檐,打断了他:“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确实有这种说法……但汉传佛教明确‘双修’违犯戒律。”   钟尧瞥了一眼这位做义工的青年:“对,但藏传佛教对‘双修’的态度微妙。”   陆弯弯莫名觉得自己涨了一波芝士。   孟阮也有些云里雾里,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陆弯弯:“我以为是一个LSP的故事,没想到拥有大智慧。”   突然,陈大鹏被逗乐了,嗤笑着说:“你们别听这些放屁玩意儿,双修那是道教的事儿,隔壁懂什么双修?”   他作为古今故事小能手,“被动技能”触发,津津有味说起来:“我听祖师爷说过另一个故事,一位在古昆仑修仙的美人,有天在池子里遇上了一条邪龙,这邪龙原本也是人类,可惜元神被污染,就入了魔道,美人为渡化这条邪龙,拒绝登上仙界的天梯,两人就此做了神仙眷侣。”   钟尧和孟择咸的脸上同时露出古怪的神色。   “这故事里的一部分……勉强算对吧。”   “但也好像哪里都不对。”   就是那种哭笑不得的样子。   孟阮不懂他们什么意思,不过她心里也有些感触:“故事也许五分真,五分假的,我觉得凡人的臆想总是天花乱坠,可真正的神仙并不会在意。”   钟臣黎默不作声地抬眼,眉宇间有一丝不为人知的动容。   ……   不管如何,珑阵里的天色再次暗了下来。   孟阮和陆弯弯回到禅房,小姑娘把手机上打的字拿出来给她看。   “阮姐,这是你不在的时候我干的活儿,我已经找到战胜恐惧的方法了,就是写稿子!!”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用超自然力量揭露天乐学院的真相!》   《天乐学院屡传闹鬼谣言!澄清一下,不是谣言,背后原因竟是……》   《天乐学院事件真实经历者的采访:“我进去的时候没想到还能活着出来”,网友:别瞎编了我们不信!》   孟阮:“你这些要真发出去,人家只会觉得我们公众号的小编都疯了。”   顿了顿,说:“还会被请去喝茶。”   陆弯弯依然像是被打了鸡血:“嗯,确实哦,我得想想怎样从科学的角度解释这一切。”   孟阮弯了弯唇。   恐怕有点难,还得再加一点玄学。 第9章 极乐09 “可惜我晚了一步,好想看看……   珑阵里的黑夜尤为压抑,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透不过气。   房间外仿佛有无数浓雾在滚动,冷风呼啸的声音里,隐约有婴孩般的啼哭声,交织成一股怨念和无助。   孟阮和陆弯弯一同躺在床上,两人都默契地放缓呼吸,生怕会惊动什么。   起初,孟阮有些浑浑噩噩,觉得身体疲倦至极,可精神上无法入眠。   她不知道这一晚的时间该怎么熬过去,其实神经还是紧绷着。   想了想,将床头的那柄“鎭龍”放在胸口,一时竟觉得有了些安心的底气。   只睡了一会儿,就觉得时间已经混淆了。   孟阮懵懵懂懂醒来,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晨光灰涩,天色蒙蒙亮,终于没了什么奇怪的动静。   不知不觉第三天了。   自从几位帅哥出现在珑阵,陆弯弯也没先前这么怕,这会子还很心大地睡着。   孟阮随便洗了把脸,刚走出门口,就见到钟家那群男模站在不远处。   一眼望去,三人都是身材高挑。   钟臣黎更喜欢阴冷的雨天,不喜欢这种雨后升温时潮闷的体感。   他隔着渐渐变幻的光影看向她,神色散漫地抬手挡了挡。   孟阮心说,这人平时得多引人注目,这身材,这俊脸,更重要的是这二米八的气场,连呼吸都带着某种性吸引力,真够绝的。   等回到现实世界,她还真想亲眼见识一下他怎么炸街的。   钟尧:“昨晚夜里我们几个出去转了一圈。”   孟阮点头:“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钟尧听出她话里的关切,语气更暖了几分:“没事,又碰上了一只竹节虫怪物,不过没杀它。”   它似乎也惧怕着他们,竟然就这么消失在小树林的冷雾里。   孟阮觉得很可能是钟臣黎一刀下去做了规矩。   孟择咸也说:“晚上的佛堂确实有问题……锁上了不让进。”   傍晚的时候,鸿德大师离开的佛堂,一切都还保持原样。   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等他们趁夜色前往,那地方就变得肃穆死寂,不再像佛堂,檐下还挂着两只白灯笼,说是灵堂还差不多。   钟臣黎还想上去强行开锁,被另外两位给拦住了,毕竟就算有点本事在手,也不敢太乱来,就没硬闯。   这时孟择咸对钟臣黎比了个手势,“孟女士,我们还得去办一件事,你先去吃点东西吧。”   钟臣黎冷漠的脸上只显出不怎么乐意的态度。   孟阮笑着,打算回去把陆弯弯这小吃货给叫起来。   钟尧望着她的身影,若有所思:“孟女士以前也这么温柔?”   孟择咸:“嗯,当然,反正就只对君父一人相当暴力。”   钟尧又叹了一声:“可惜我晚了一步,好想看看她以前什么样的。”   孟择咸拍了拍他的肩,“都差不多,她还是她,迟早也会想起来的。”   珑阵的清晨,食堂里只有一片窸窸窣窣的动静。   孟阮喝着白粥,看见有位身材娇小、穿着素净的女学员走过来,她记得对方叫小菊。   小菊:“阮姐姐,这边厨房的米和菜都有些不够了,仓库又在很偏僻的位置,我一个人不敢去,您是女孩子……我比较相信您,能陪我一起去吗?”   其余剩下的三个学员仍然缩在一起,像一群混在鱼群里抱头乱窜的小虾米。   孟阮指了指中间那个小伙子:“男孩子和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谁知那人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就给跪下了。   孟阮:?   倒也没必要行如此大礼吧。   男学员:“对不起姐姐,我腿软了,这几天都这个状态……”   孟阮:……   也难怪小菊会找她陪着了。   确实女生里也就她看着靠谱一些。   但孟阮也没想单独前往,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酷哥,“总裁,要不我们一起陪小姑娘去拿食材?人多一点更安全,而且一趟搬多一些不是更好?”   此时,瘦子王皆坐在角落里,目光阴翳地盯着他们,要不是嘴里有伤,他早骂上了。   还有空想着吃吃吃,还有四天时间,再不去出去大家都得死。   钟尧:“好啊,等那位长辈回来一起吧。”   正说着,钟臣黎刚好进来,手里还拿一把铁锹,随手扔在一旁。   孟阮见他像是动过一番的模样,衣服有些褶皱,脚底还站着雨后湿润的泥土。   跟在身后的孟择咸似乎有点累,直接找了个位置,倚着墙角补眠,侧脸被灰发掩着,显出几分慵懒散漫,脸色依旧比旁人更白一些。   孟阮:“你们这是去做什么了?”   钟臣黎想了想,说:“尸体不见了,后面的小树林开了许多樱花。”   他瞥一眼角落里歇着的那人,“他非要去翻一翻,我们看见三具尸体。”   曹秘书、汪辅导员和鲍校长。   一个吐了无数血,一个被肢解,还有一个被挖了心脏。   逐渐腐烂的尸体一同被埋在泥里,扭曲地贴在一处,有无数蛇虫作伴,还淋了场雨。   可想而知,那画面实在有点美。   王磊只觉得脾胃都在翻滚,“哇”的一口把早饭全都吐了出来。   陆弯弯也差点跟着喷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憋住:“呜……呕……樱花树下藏尸体的传说是真的……”   王磊狼狈地站起来,女朋友符姣挽着他的胳膊,扶住了他:“宝宝你没事吧?没关系,吐出来就好了,没关系……”   符姣说着,陪王磊去了隔壁的洗手间清理。   另一边,学员们帮忙清扫现场,小菊则带着一行人去拿食材。   孟阮莫名有些心虚,看了身旁的钟臣黎一眼,“你会不会在心里骂人?”   钟臣黎:“骂什么?”   孟阮:“这些人胆子怎么这么小……”   也没想到,钟臣黎只轻轻地说了一句,“挺好的。”   孟阮:“……”   挺好的是几个意思??   仓库里排着大大小小的架子,蔬果、大米和一些调料杂乱而拥挤地摆着,有一个小冰柜,上头还有一些采购单子。   孟阮随手取过来看一眼,目光却微微闪烁。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感觉有人一声不吭地站在自己身后。   孟阮转身,见到小菊冲她笑了一下,接着就用力推了她一把!   孟阮愣愣地,张着眼,身子迅速往后倒去。   耳畔则听见有人说:“小心!”   接着,她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地昏了过去。   生理性茫然过了之后,等再次睁眼,四周黑布隆冬的一片,只有一点点光源能让人看清视野里的东西。   孟阮半躺在地上,她甩了甩头,发现钟臣黎居然就在她身旁蹲着。   “你……”   “我、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另外两道声音突然响起来,孟阮还真吓了一跳。   王磊和符姣本就是一对涉世未深的小年轻,这几天被吓得够呛,眼下更是没了章法。   孟阮:“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其他人呢?”   钟臣黎:“刚才我也被偷袭了,醒了就已经来了这里。”   屋子里朦胧晦暗,房顶一片漆黑看不见尽头,四周墙上东一句、西一句的刻了佛经。   居然没有门。   就像一座用水泥封死的房间。   心理素质差一点的,幽闭症得当场发作。   孟阮又问那对小情侣:“你们两个怎么来的?”   “……我们去厕所了,想回食堂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来这里了!!”   符姣话音刚落,四人同时听见了某种古怪的声音,在屋子外头响起。   那种声音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但到处都有。   孟阮再辨认几分,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声音,简直就像有人拿指甲在墙壁上抓挠出的声音。   “这地方太邪乎了,得赶紧出去。”   小情侣惊恐地抽了一气,神色煞白:“如果出不去会怎么样……”   钟臣黎淡淡地说了一句:“死。”   孟阮就着这么模糊不清的灯光,都能看见这男人冷淡讥诮又出色的脸庞。   殊不知钟臣黎也正看着她。   那两条张扬漂亮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澄澈灵动的眼睛,一睇一晒,娇俏不俗。   符姣和王磊哆哆嗦嗦抱在一起,脑子就像麻痹了一样,根本没法思考。   孟阮也实在没什么其他本事,只能和钟臣黎各自在房间的角角落落寻找线索。   没多久,他俩还真发现贴在暗处的一张画报。   美术风格像是解放初期,线条粗略,色彩怀旧,有四个小朋友站在四个角上,正在愉快的玩耍。   只是画报上痕迹斑驳,又贴在这种地方,令人头皮发麻。   “……这是……四角游戏。”   符姣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孟阮尽量言简意赅地解释:   “四角游戏就是,一种通灵游戏,通常要挑半夜的时候,在一个长方形的空房间里关上灯,然后房间四角各站一人,面朝墙角不能往后看。”   “游戏开始之后,一个人要往另一个角走,然后轻拍对方的肩膀,被拍肩膀的人就继续往下一个角走,这样以此类推,每一轮应该都有一个人会轮空,当走到没人的角落就继续往下一个角走……”   四人同时闭着眼睛,说一句“游戏结束”,方能睁开眼睛。 第10章 极乐10 “我来这里是为了放弃对他的……   小情侣听完解释,就像凝固了,半晌没有一点反应。   孟阮耐心地说:“你们不要慌,现在也找不着其他办法,不如试一试这个游戏。”   她能说的这么有底气,也多亏有某位大佬在场。   因为亲眼见识过钟臣黎的本事,她觉得就算有什么怪东西混在他们之中,大佬也能轻松搞掂。   符姣疯狂摇头,像只拨浪鼓:“我不要玩什么游戏,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孟阮攥了攥手里的那柄细剑,想走近一点,也好说服他们。   谁知她刚走过去,那对小情侣就往后退。   走过去。   往后退。   孟阮:“……”   眼看场面有些失控,钟臣黎站在原地,只说了一句话:“谁再动我就杀了谁。”   他的音量不大,也没用什么戾气。   但符姣和王磊立刻被定在原地,不敢再动半分。   因为他们听得出,这男人是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事实上钟臣黎也觉得自己已经算有点残留的人性。   不然全死光了也和他没半点关系。   钟臣黎:“你们两个,现在去墙角站好。”   他又指了指王磊,这男人挑的位置刚好在孟阮前面,“你和她换个位置。”   大佬发话,王磊不敢不从,于是摸着黑,轻轻悄悄地向屋角挪动。   四人站好位置。   分别是符姣→孟阮→钟臣黎→王磊   孟阮在准备闭眼之前,往钟臣黎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侧过脸,对她轻眨了一下眼睛,眉目间原本的凉意里,似有了淡淡的一点温度。   四人安静地玩了几轮,每次王磊和符姣知道自己要轮空的时候,都特别害怕。   就怕走到那个原本空着的位置,却发现前面不是空的。   好在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变化。   四人同时说了“游戏结束”,王磊暂时喘一口气,“……是不是想太多了,画报根本没提供线索?”   孟阮若有所思地盯着画报,又看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你们看这里!”   她指着其中一角,“这个小朋友在拍前面那个小朋友的肩膀对吧?”   “但是他不止拍了肩膀,还把身子凑到那人耳边,好像在说什么话……”   孟阮:“四角游戏还有一种玩法,就是拍肩膀的时候要说自己的名字,被拍的人才可以继续往前走,去拍另外一个人的肩膀……”   王磊只能抱怨,他已经脚抖了,“搞什么啊,还要再玩吗??”   符姣也惊疑不定,“我总觉得这比刚才的方法还要吓人,能……能不能不要啊……”   孟阮默默地把剩下的话掐了,没再说下去。   据说这个游戏玩到后面,一个人还没到达墙角的时候,另一个人就会感觉有人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还会说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名字……   这游戏的终极奥义就是,可以玩出第五个人。   钟臣黎拗了一下脖子,“不玩也行,谁先来?”   小情侣:“……”   他们真的不想死。   第二轮游戏开始。   这一次,四个人都要拍前面那人的肩膀,还要报出自己的名字。   轮到王磊行动的时候,他知道这一局符姣已经挪动了位置,所以应该会扑个空。   然而,他快走到角落的时候,发现那里有一道黑色的影子,轮廓像一位瘦弱的女性。   女人穿着寻常的白裙子,背对着他,长长的黑发遮住脸庞。   王磊快尿崩了,他结巴着:“姣、姣姣……是不是你啊……”   角落里的女孩没有回应,突然消失了。   与此同时,符姣感觉背后有些凉凉的。   一只冰凉柔腻的手,从她身后伸出来,虽有若无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符姣已经听见了王磊的询问,所以猜到出了状况。   “……我、我……她好像在我背后……说话。”   人有时候越怕,就越要看一看究竟。   她一扭头。   一张陌生女孩的脸,有一张血盆大口,血红的瞳孔正无悲无喜地盯着她。   符姣吓坏了,唇齿打颤,抖得像是筛糠一样。   孟阮:“符姣,不要慌!先不要轻举妄动,听清楚她想说什么!”   符姣很想要逃,可身体就像被冻住了,还真怕的动不了。   渐渐地,那女孩凑到她耳边,也没有其他动作,只对她说了一句什么。   符姣心说这还不如给个痛快呢!!   ——“晚樱。”   那女的说完,再次消失了。   符姣整个人摊下来,眼泪如瀑布般滚下来。   孟阮屏息听着其他角落的动静,提醒大家:“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擅自离……”   话还没说完,王磊突然从墙角乱窜出来,嚷嚷着:“我不玩了我不玩了我不玩了!别找我!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是我!”   孟阮心说不妙,睁开眼睛,只觉得屋子里腾起一股极寒的气息。   “别乱!千万别乱!我们还没说结束游戏!”   王磊连滚带爬缩到了角落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下一秒,就看见穿白裙子的女人站在自己眼前。   看不清女人的五官,对方已经朝着他扑过去。   钟臣黎面无表情一抬手,从衣服里飞出一根黑色的长鞭,鞭子在王磊腰间结成,他猛地一抽,将那人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一把。   王磊躲闪不及,还是被硬生生地咬断了一半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   女人怪笑起来,这次彻底消失不见了。   王磊捂着血肉模糊的半边脸庞,倒在地上,血水撒的到处都是。   孟阮刚想过去帮忙,身后却有一种很强的力道掐住她的脖子。   钟臣黎目光偏移,一手收回黑鞭,另一只手甩出一张黄符。   孟阮瞬间感觉脖子明显一松,可以喘气了。   王磊还在嗷嗷嗷嗷地鬼叫,钟臣黎厌烦不已:“你现在就是流点血,死不了。”   “再鬼叫我就成全你。”   孟阮咳了几声,连忙问符姣:“你刚才听见什么了?”   符姣扶着男朋友,支支吾吾地憋出两个字,还不确定:“晚樱……”   ……是指外面开着的樱花吗?   “什么晚樱?什么意思?”   来不及多想,房间的暗影里总算出现了一道大门缝隙般的光亮。   与此同时,孟阮听见一道很轻的声音,这一次她听清楚了。   分明就是小菊的声音——   “晚樱很痛苦,救救她……”   王磊和符姣忙不迭朝着门外逃。   孟阮也紧随其后。   钟臣黎站在她身旁,两人身后是一点亮起的微光,这房子像是要消失了。   “有没有事?”   孟阮觉得有些想不通,并不是自己的错觉或者自作多情。   钟臣黎像是对她总有些额外的在意。   这个珑阵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得赔上性命,大家都是陌生人,疏远防备也是第一选择。   可是,从两人在小树林遇见的那一刻起,他就是这样的。   但孟阮终究想不到更多的理由,也找不到更多线索。   她摇了摇头。   正巧歪头一看,门旁那副画的末端,多了一串红色的数字,刚好六位数。   孟阮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兜着的手机。   手机密码也是六位数。   ……   “这个珑阵里的东西可能是想通过这个方式来传递消息。”   “那为什么不能简洁明了的说,还得搞出个封闭空间,让你们通灵?”   陈大鹏眼皮儿一跳,说:“兄弟们,根据我丰富的实操经验,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我们现在知道这珑阵里不止阵主一个人,是吧?其他人如果在阵主结阵的时候,心甘情愿成为了一份子,它们就成了阵主的附属品,也可以称为NPC。它们想干什么又不被阵主允许的时候,就只能造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只不过王磊破坏了仪式,差点让大家丢了命。   陆弯弯处于震惊阶段:“所以……那个小菊是晚樱的帮手?”   钟尧想了想,也觉得陈大鹏这种说法可信。   “你们还记不记得,女辅导员死的那天晚上,我们发现少了两个学员,这两个人里——除了前一天就不见的‘阵主’本人,还有一个学员……至今没有下落,说不定它就是那个被钟臣黎一剑杀死的竹节虫怪物……”   陈大鹏和王皆顿了顿,一齐看向那位钟大佬。   ……他们没听错吧?   ……也是,凭这位大佬的水平应该不成问题。   够得上他们的领导级别了。   孟阮缓了缓才说:“学员失踪,等于没有发现尸体,不能证明已经死亡,就像小菊也是在半途就失踪了没再回来。”   孟择咸:“所以昨天晚上我们在林子里见到的那只怪物……”   “这么推论下去,那个怪物应该是小菊。”   余下的三位学员脸色相当精彩。   “不可能啊……她不是我们的同学吗?她很正常啊,就是……就是一个活人啊?”   “对呀,为什么我们觉得她一直都在啊?”   陈大鹏说:“早前作为‘第七人’的阵主不也是这样混在你们其中吗?这是人家的地盘,想怎么样都行呗。”   大家还在你一言我一言的争论。   孟阮没吭声,收回视线拿出了兜里的手机,输入六位密码。   果然,手机打开了。   就像被人重置过一样干净,除了微信没有多余的APP,没有通讯录,没有短信,没有照片。   只有樱花屏保和屏幕。   孟阮点进备忘录,总算发现了机主留下的文字记录:   “我来这里是为了放弃对他的爱意,可我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到。” 第11章 极乐11 “知道了,我有分寸。”……   “我从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就连追星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真情实感地喜欢过一个人……”   “我想获得更多自信,能够拥有信心的站在他面前。”   “天啊,我怎么会,我太害怕见到他了,他这么优秀,又那么温柔,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棒的小哥哥呢?”   “校长说要给我们摄授帮助,说一切都是命运给予的。但我还是不太相信。”   “小菊说她来这里是因为被骗子骗了很多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芳芳说她被相处了十几年的未婚夫甩了,人家找了个刚成年的妹子,大家都活得好辛苦啊,多不容易啊。”   “现在没有意义了,我太傻了,我为什么会被这些人欺骗,我太傻了我太傻了我太傻了我太傻了我太傻了我太傻了……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这里不是极乐的世界,而是魔鬼横行的地狱,他们是魔鬼,所有女性不过就是有利用价值的玩具,一旦反抗,就要消灭。”   “有时候就想用一根绳子,或者跳海。”   “跳海吧,死前还能看一看大海。”   “都去死吧,说我疯了,你们才是疯子,人间的魔鬼,我要你们还债!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孟阮神情凝重地翻完了最后一条“日记”。   她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晚樱”的手机了。   关了备忘录,再点进微信,里面也都是“天乐学院”的一些学生和老师。   她找了一圈,发现一个疑似鲍善伟的微信号,ID叫做“择善从之”。   两人对话框只留有一句:“清空所有信息。”   许是机主在他发出这句话之前,就已经删掉了他们的对话。   孟阮心头像压着重重的枷锁,这种感觉让人非常不好受。   她再次抬眼,在剩下的幸存者里扫了一圈。   王皆、陈大鹏。   三位天乐学院的学员,二女一男。   还有阿宗。   孟阮突然弯着眉眼,走到了脸色不怎么好的阿宗身旁。   “阿宗小哥,能陪我去一趟仓库吗?我在那里还有一些新的发现。”   突然被点名的阿宗愣了愣,但似乎也理解这只是她的一个借口。   因为有些话,他们不方便当着众人说出来。   阿宗:“可以的,那走吧。”   钟臣黎沉默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   这位大佬就算没有任何表情,也充满嘲讽和挑衅。   钟尧知道他铁定要跟过去,就拦了他的路,“哎,先说好啊,你要去可以,但你也得给人家一点私人空间啊,别等下突然抽出鞭子就搞事……”   钟臣黎带来的那柄细剑已经给了孟阮,他手里剩下的武器就是一根黑鞭。   说起这根鞭子,以前某人还故意称它为“龙鞭”,把钟臣黎噎的哑口无言,直接就在昆仑山上打起来了。   钟臣黎嗓音冷淡:“知道了,我有分寸。”   钟尧:“……”   不,你不是,你没有。   你一个想要毁天灭地,然后被天道惩罚,还被封印了八百年的大反派,最不该有的就是“分寸”!!   这时候孟择咸已经带那对小情侣去了医务室。   他稍微懂一点医术,还帮王磊做了急救包扎。   “你耳朵缺的那块我用冰柜里的冰块冻上了,24小时之内貌似还能接得上,希望咱们尽快出去。”   孟择咸懒懒道,“我掐指一算,应该快了。”   孟阮与阿宗他们来到仓库附近,四周寂静无声。   年轻人早就明白她要说什么了,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两个男人,问道:“能否请他们回避?”   钟臣黎没出声,但满脸写着“不行”两个大字。   孟阮抿了抿唇:“他们是可以信任的,或者说……也许会对你的事有所帮助,阿宗,我是想帮助你,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她说:“我看到你写的字了。”   孟阮也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的线索,仅凭字迹就让她认出了那个始终躲在事件背后的人。   “那个寄举报信的就是你吧?”   孟阮又多问了一个问题:“你认识晚樱吗?”   乍一听见这个名字,阿宗的眼神是宁静的,却又隐含了某些情愫,“认识。”   他吐字清晰地说:“宛若龙转乍低昂的宛,樱草的樱。”   孟阮:“我之前就有点怀疑你是揭发者,还真是你。”   他作为一个突然进入珑阵的打工人,显得相当安静。   身上又有一点不该存在的忧郁。   怎么说呢,孟阮总觉得阿宗给人的感觉非常干净,是脱俗而出尘的清新,这就与身上这种忧郁的沉默格格不入。   年轻人淡淡地笑了笑。   随后,摘下了万年戴在头上的那顶帽子。   棒球帽连着一圈假发。   众人一眼望过去,阿宗剃了头发的光滑头顶,还有两个戒疤。   孟阮:“……你是出家人?”   “小僧法号宗静,来天乐学院就是为了寻找宛樱施主。”   年轻人微微笑着,没了假发的掩饰,露出一双清澈湛亮的眼眸,就是位俊俏的僧人。   “‘我’知道如果不了结这段往事,就无法真正入定,所以才以凡俗时的身份混进学校,刚来几天我也不敢随便暴露真正的目的……因为我不确定每一个人的底细,而且有当地势力在保护这所学校,也在监视像我这样的举报者……”   “我向这边的师生悄悄打听过宛樱的消息,但是……她是前两年的学员,鲍善伟又欺上瞒下,一手遮天,仅凭一己之力,实在太难了。”   宗静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再是以一位出家人的身份,更像是一位涉世不深的学子,依然饱含赤忱之心。   “我不止给你们的媒体寄了信,还寄给了其他几家媒体,但都没有回音。”   孟阮递给宗静一个手机,“这是宛樱的手机,我拿到密码了,也看到很多她留下的很多字句……”   在看了几条内容之后,宗静彻底了解这之中深若泥沼的痛苦和悲哀。   他苦笑了一下,说:“小僧大概猜到了一点,只是没想到这里的情况比猜测的还要可怕。”   宗静望着仓库外一片沉寂的树林,声音稍沉:“……小僧大约是在三年前,在天乐寺认识宛樱施主的。”   那阵子,宛樱几乎每天都要来天乐寺,每天都给佛祖上香。   也经常跪在菩萨的雕像前,常常一跪就是念几个小时的经,又不断地给他们寺里添香油钱。   宗静与这位女孩年纪相仿,因为她常来求经,久而久之,也熟稔起来。   女孩的笑容很暖,就像幼崽身上的绒毛。   “我喜欢的人好像身体不好……除了这些,我孑然一身,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向佛祖表达诚心。”   宗静从小生在书香门第,家中长辈从小就知他佛缘甚广,以后必定会坐上主持之位,会在佛学界享有声望。   他以为自己六根清净,却没有见过会对一段暗恋都如此执着的女孩。   宛樱心中炙热又单纯的感情,让他被感染,也让人体会到情之一字拥有百般滋味。   她过生日那天,年轻的小僧捡了一片佛院庭前的花瓣,夹在一本《楞严经》里寄给了她。   宗静:“也因如此,师父说我总是心神不宁,修行不够,所以让小僧出国进修,宛樱施主也去了天乐学院,这之后小僧和她就渐渐失去联络。”   鸿德大师并不认识宗静,也是因为他调来天乐寺的时候,宗静已经出国了。   起初,宛樱还会给他发一些消息,说自己在天乐学院是封闭式的教学,环境很清净,大师和同学们都对她很好,循循善诱。   可慢慢地,这样的消息逐渐减少,宗静也发现了宛樱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   前前后后过了两年,宗静回国之后,再去打听宛樱的消息,却发现她已经失踪。   家人都说她很可能是已经自杀了。   宗静暗中调查原委,发现有不少与这所学校沾上关系的女性都选择了自杀。   然而,事情并没有被大范围曝光。   除了孟阮前来调查真相,也没有其他人再来过问,这背后的利益关系,牵扯诸多。   钟尧若有所思,所以一直都没开口说什么。   这时他回头,见到孟择咸回来了,连忙就把人扯过来,“你来的正好,我有个问题,请问为什么这个阵主宛樱的锁屏密码,和你对外宣称的生日一模一样?”   孟择咸愣了愣:“……宛樱?”   他琢磨着,重复念了几遍:“……宛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钟尧有些明白了:“所以这个珑阵里会有你元神的气息,是和这个小姑娘有关?”   这就是他们当初会来天乐学院的原因。   刚开始,孟择咸在北市感觉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气息,以为是他们在找的几位小辈。   没想到进了天乐学院,才发现这抹气息就来源于自己。   宗静想起一事,从口袋里摸出了半块通透的翡翠:“之前你们去仓库的时候,小僧独自去了樱花树附近,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还发现了这样半枚玉佩。”   宗静的思路是正确的,樱花树对于宛樱来说肯定是重要的地方,想必把尸体埋在那儿也是阵主潜意识所为。   孟择咸看着只剩半个弧形的玉佩,终于想起来:“宛樱……我认识她。” 第12章 极乐12 “……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反……   孟择咸话音刚落,大家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钟尧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他,“是你辜负了人家?”   孟择咸重咳几声,神色变得凝重:“不是……我和这个小姑娘也不算很熟,但我知道她可能有点喜欢我,大概……”   他回看钟尧,说:“她就在林锦宁的实验室工作,以前我去找他的时候认识的,但不都过了两年吗,后来她辞职我就没见过她了。”   孟阮插话,“请问这位林锦宁是……?”   钟尧隐去嘴角的一抹笑,才说:“他是我三哥,做生物研究方面的。”   孟阮莞尔,“你们兄弟姐妹还挺多的。”   毕竟钟尧是九隆集团的CEO,大家族也很正常,人丁兴旺嘛。   孟阮:“这东西会不会是你们要找的‘阵心’?不是说找出真正的阵主,打碎阵心就可以出去了?”   孟择咸拿着玉佩,检查了一遍,摇了摇头:“这原本是我的茅山玉佩,这东西很特别,其实我和钟尧之前就想强行破阵的,但没有成功,这个珑阵能这么厉害也有它的一部分原因,但这一半不是阵心,它太‘正’了。”   茅山玉佩中间有一个太极图,一面有勒令咒符,一面有古汉字。   它的上色开光难度极大,要用公鸡血和墨粉朱砂融合,再上一层纯朱砂,且非茅山道士无法完成。   曾经有位在茅山修行的南派祖师爷是孟择咸的故交,这才送了他一块贴身佩戴。   孟择咸也在身上带了几十年,玉佩通灵,早就沾了他元神的气息。   钟尧:“那你的玉佩为什么会在宛樱手上?”   孟择咸收起玉佩,“我送她的……说来话长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阵破了。”   宗静似乎明白他没有多说的必要。   也许有些故事说出来,对已经离开的那个人只是一种打扰。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看来孟施主确实是宛樱一直牵挂的那位男子。”   孟择咸:“先回去告诉大家阵主应该是找到了,找阵心的问题从长计议,樱花树附近也不是没可能。”   钟臣黎无聊地听着他们议论半天,他在墙边倚着身子,终于提醒了一句话:“……阵主的仇还没有报完。”   孟阮:“……对,还有鸿德大师,阵主还会出现的。”   钟尧琢磨了一下,“那我去把鸿德大师找来,你们先回食堂。”   孟阮知道钟尧还是有些本事,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她看向孟择咸,“事到如今我还有一个疑惑,王皆和陈大鹏什么来历,听他们说起领导什么的……他们怎么会知道珑阵的事呢?”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不对,你们又怎么知道珑阵的事?还说察觉什么元神气息……”   孟择咸:“你可以理解为修道之人都有‘元神’,我们家和这些东西有渊源,孟女士,具体的等我们出了珑阵,再和你详细解释吧。”   大家重新聚在一起,把目前知道的线索通了个气。   陆弯弯望着气质静淡的宗静小僧,有些感慨:“没想到居然还隐藏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她又小声嘟哝,“还是三角恋。”   孟阮也由衷地叹了一声,“不过我觉得不管是宛樱对孟择咸的感情,还是宗静对宛樱的关切,都是非常真挚的。”   陆弯弯:“是啊,宛樱真是太可怜了……”   话到这里,她又想起在这个珑阵里遇到的各种诡异,“不是,可怜也不能这么杀人吧……为什么要牵连无辜。”   孟阮也无奈和惋惜,低哑着嗓子:“有句老话,凝视深渊的时候,也会变成深渊。”   就连孟择咸的情绪似乎也被影响了,他看着灰蒙蒙的一片光景,微微蹙眉,“外头又下雨了……”   ……   珑阵又下雨了,这一次的气氛比以往的还要压抑,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混在里面。   大家的心情原本还有些波动,因为已经知道阵主就是宛樱,那只要再找到阵心就能回家了。   与此同时,鸿德大师和钟尧出现在了屋外。   有学员突然惊恐地指着外头,叫喊道:“地、地上都是血……好多血……”   “这是谁的血啊,好可怕,救命啊!!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不是已经知道阵主是谁了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要为难我们啊!!”   孟阮往外头看过去。   只见地上全是蜿蜒的血水。   当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她没有觉得特别害怕,反而内心有一丝悲凉。   这些也许都是被天乐学院欺骗和祸害的,无辜女孩的鲜血。   陈大鹏骂了一声,有些紧张地站起来,“这阵主状态已经拉到最满了,就像知道被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所以打算暴走了,大家都小心!”   孟择咸也连忙提醒大家,“先保护好几个没能力的!”   鸿德大师带着一种沉默站在原地:“……贫僧听你们说了,宛樱施主他们是想杀了那些人……贫僧就是他们最后一个目标。”   钟尧望着鸿德大师身边越聚越多的血水,冷着脸说:“大师,先进去再说吧。”   “是贫僧自己犯下的业障,理当受到惩罚。”   鸿德大师让钟尧别再过来,随后,扯开了一点胸前的僧袍。   从钟尧的距离能轻易看见,老人家的皮肤变得腥红。   那样的猩红还在不断扩大。   “贫僧的上一任都监,一直在收受鲍善伟的贿赂,替他隐瞒学校内发生的种种恶行,原先贫僧想拒绝这个差事,但……贫僧家中有一位小孙女,才刚出生就患了癌症,隔一段时间就要复发,得持续治疗才能保全性命,每次化疗都是几万块的花销……他们实在负担不起……打算放弃了。”   “贫僧当时就起了贪念。”   天上浓云滚滚,血水越汇越多,就要没过众人的膝盖。   眼前就像一片血红的深海,又像来自深渊世界的呼啸。   不断滚动的浓稠带着齁人的腥甜气味,令人无比窒息。   鸿德大师:“可这样的行为并非救人,而是助纣为虐罢了。”   与此同时,小树林的树木发出诡异狰狞的声响,仿佛一个个女鬼在争吵着、哭泣着、哀怨着,那声音高低起伏,连绵不绝。   风声、雨声、血水涌动的声响,汇聚到了一个终点。   仿佛重岩叠嶂,隐天蔽日。   那到处是血的场景,真如地狱一般。   孟阮的身侧已经一片狼藉。   无数血水仿佛有了生命,扑涌着瞬间将鸿德大师包裹起来,啮咬着他身上的骨肉,并发出吞咽聚焦的声音,令众人头皮发麻。   孟阮抬头,忽然就见二楼走廊探出了一个怪物的身影。   长长的脖子伸出来,顶着一张苍白的人脸,身上还有不少畸形的四肢,就像蜘蛛般匍匐在地。   “……有东西过来了!”人群中冒出一句尖叫。   钟臣黎猜测那就是阵主,转身去了楼上。   陈大鹏、王皆、钟尧和孟择咸则留在原地,保护众人。   四周出现大大小小似人形蜘蛛般的东西,孟阮也抽出那柄剑,让陆弯弯到她身后。   自己没怎么用过这种剑,之前稍微练习了一下,但不确定实战能不能行。   不过,紧急情况也顾不了这么多。   正这么想着,一只竹节虫怪物朝他们扑过来。   钟尧他们来不及过来帮忙,孟阮抿了抿俊俏甜美的嘴角,抓紧手里的剑。   她运动神经发达,靠参加过障碍赛的那点经验,堪堪躲过连同血水一起涌过来的蜘蛛。   身体就像有记忆那般,孟阮拿起剑,动作精准又轻巧地刺了竹节虫一头!   不知是紧张,还是过度兴奋,她急切地喘着,脸颊泛起一阵嫣红。   钟尧心里一松,“你说孟女士以前有多猛我还不信……”   孟择咸耸了耸肩,“她能把钟臣黎都打得喊‘息战’,你觉得呢?”   钟尧:“持靓行凶,没毛病。”   二楼,钟臣黎也猛地踹飞了怪物一脚,那东西发出惨痛的哀鸣,一时后撤,跳了下去。   他一回头,就见那蜘蛛人越过二楼,向一楼孟阮的方向跑去。   钟臣黎几步助跑,一手撑着栏杆,直接翻身而下,纵身一跃!   孟择咸和钟尧看到这一幕,吓得大叫——   “窝草这么高跳下去?????你疯了吗?!”   “……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反派大佬??”   但钟臣黎已双脚稳稳落地,身形如电般,挡在了孟阮身前。   陆弯弯被钟尧他们护在身后,此时又惊又怕,可胆子也肥了,还忍不住感叹,从二楼跳下来也太拽了吧??   这男人好他妈帅啊,这就是爱情吗??   另一边,宗静不知何时窜了出去,大声制止:“等一等!先别伤她!”   话音刚落,那怪物的一只胳膊刺穿他的肩胛骨。   宗静忍住剧烈疼痛,他抬起脸,勉力一试:“……宛樱施主,是我。”   一如当年,是那个穿着僧袍的清秀少年。   ……   蜘蛛般的怪物,突然收住了攻击状态。   血水朝四面八方涌开,空出了一块干干净净的土地。   宗静满身是血地立在中央。   怪物逐渐褪去了可怕的外貌,在粗糙怪异的外壳下,露出了一具残缺的身体。 第13章 极乐13 “你怎么又在哭?”   那是一位年轻女孩的身体。   穿着洁白的棉布裙子,眉目清秀雅静,丝毫没有方才的鬼气,只是眼白沾了点血色。   她面容痛苦,嘴唇像被冻着了,微微发紫。   裸露在裙子外的胳膊爬上了尸斑,有的地方缺了肉,露出森森白骨,衬着白皙娇嫩的肌肤,显得触目惊心。   宗静对自身的伤视若无睹,他望着眼前的女孩,或者说,是望着女孩已经僵硬的尸体。   陈大鹏惊叫:“……她真就是当初混在大家中间的第七人!!”   眼下,宛樱不声不响地站在那儿,就像一道静默的剪影。   大家也都有些沉默,先前的惊悚和恐惧在这个瞬间悄然退却。   树林里凄厉的叫声都暂时停了下来。   宗静知道阵主的意识还在,他皱着眉头,“宛樱,你还记得我吗?”   女孩睁开一双毫无光泽的眼睛,良久,像在喃喃:“宗静……小师父?”   宗静点了点头。   女孩的眼神变得空洞又凄冷:“我好恨,我好恨啊……”   宛樱垂着脸,声音冷冷寂寂,又仿佛带着残酷的疯狂:“我问过他们,每一个人,我问他们有没有后悔自己犯下的恶行,有没有觉得对不起那些被害死的女孩,有没有真诚的忏悔,可是我知道他们没有,除了那个叫鸿德的和尚,其他人连一丁点罪恶感都懒得去演……”   女孩扬起头,眼神里像带着一种支离破碎:“为什么这些魔鬼能平安无事的活在世上?他们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害了多少人,那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啊……他们也有家人,也有朋友,有心中爱慕的人……”   “真是该死,他们就是该死,所以我要杀光他们,杀光!!”   孟阮只觉得眼前浮现一阵并不刺眼的白光。   作为珑阵的阵主,宛樱为他们展现了一段往事。   ……   “你怎么又在哭?”   宛樱正蹲在楼梯间地上,听到声音,茫然地抬起脸。   说话的青年微微弯身,看着她。   “小姐姐,我来这儿也就几趟,这是第二次撞见你哭?”   他身量很高,肤色很白,内敛的眼皮薄薄的,带着点俊挺的美感,整张脸看着舒服极了。   “是不是林锦宁太凶了?”   他低语出声,“这人整天只会搞学术,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别太介意。”   宛樱连忙摇头:“不是的,那个……林、林所长对我很照顾的。”   宛樱知道他叫孟择咸,是自家上司林锦宁的哥哥。   “是……家里重男轻女,他们想给我弟弟操办婚事,非要逼我辞职回老家结婚,我不想回去,我舍不得这里,舍不得林所长,舍不得这份工作……”   孟择咸笑了笑,“原来这样。”   他笑起来,就很自然地添了几分慵懒不羁,“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太在意他们的说法,更何况重男轻女就是错的,哪一种性别都不该带着原罪。”   可宛樱却总觉得自己很没用。   她高考的时候,从偏远小县城考到城里的大学,尽管学习成绩优异,但就是死读书。   不会打扮,不懂交际,与同寝室的室友们说不到一起,独来独往显得很尤为孤僻。   研究生毕业后,她来到林锦宁的实验室,成为一名科研人员。   但在她内心,始终住着一个孤独无助的小女儿。   新的工作环境又有新的问题,林锦宁知道宛樱背井离乡,性子又软,对她没有对别人那么严苛,宛樱总是被很多同事冷嘲热讽。   说她只要一见了林所长,笑起来连骨头都轻。   几桩事情搁在一起,她绷不住哭了。   那也是第一次与孟择咸交谈的契机。   “你知道吗,以前有人告诉我,在道家和佛家的有些概念中,男和女都不是性别化的男女,男和女代表阴阳,智慧猛火炽然是男,慈悲满月清凉是女,只要你不轻贱自己,谁都不能看轻你。”   孟择咸说完,又闷声咳了几下,身体不怎么好的样子。   宛樱把他的字字句句放在心上,期待每次与他见面的日子。   这男人幽默,和善,谦逊又豁达,还说自己擅长算命,可以替她占卦问凶吉。   宛樱总是一脸崇拜地想,这个男人就像站在某个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地方。   承载着她满心满念的喜欢。   但她从来没有对孟择闲过半点流露,自己的感情很卑微,也知道孟择咸不会觉得她卑微。   越是崇高伟大的人,越是会平等对待所有人。   宛樱在生日那天去天乐寺求福,也意外撞见了孟择咸。   得知她过生日,男人一时也实在没别的拿出手,就送了她那枚还算珍贵的茅山玉佩,并且告诉她:“一切有形,皆含道性。”   宛樱临死之前,都好好地带着它。   就是因为被虔诚的信仰吸引,她才去报名参加了天乐进修学院的暑期班。   然而,这一切都是从这里直转急下的,地狱的大门向她轰然敞开。   在天乐学院的那段日子,她收到大量鲍善伟发来的男女性话题短信。   他以“极乐”密宗为借口,反复提及男女双修,使她内心受到极大冲击。   更令宛樱羞愤的是,她觉得自己内心最神圣的那段感情都被玷污。   她愤愤地反抗,说:“请你不要亵渎佛祖!”   道貌岸然的男人在对她做出猥亵举动之后,还要说:“我是在帮你啊,是帮你开悟证果!”   宛樱发现自己在学校里甚至找不到一个共同战线的人,鲍善伟诱导并胁迫那些女学生,有些愚昧地顺从,有些也经历过犹豫挣扎,但大部分还是盲目跟随着他的教宗。   这些学生,有些是真正抱着要出家修行的念头来的,所以在进入学院之前,都把个人重要证件交给这边统一保管。   包括手机也是要在辅导员的监督下才能使用。   就连给家里打电话也是要签字批准,并在监视下进行。   宛樱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给家里拨了通电话,她哭的泣不成声:”妈妈,妈妈……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了妈妈……“   母亲却在电话那边沉默半晌,说:“樱樱啊,大师和我们解释过了,咱们觉得你在那边挺好的,你就先好好的进修着,女孩子多学点德行,以后嫁人了,婆家也会对你好点,你弟弟还等着你的彩礼讨老婆呢!家里花这么多钱供你读书,你也得做出点牺牲啊……”   宛樱死死咬着牙,没有再说一个字,安静地挂了电话。   她几乎想要就这么了断自己的性命。   就在那天夜里,曹秘书把她悄悄喊去食堂,还端了一盆水煮鱼给她。   宛樱很久没沾荤腥,乍一闻到那油腻辛辣的气味,所有感官都觉醒了,鲜香生津。   “……学校不是不允许开荤吗?”   “你很久没吃肉了,得补补,你看你……小身板这么瘦,哥哥看着都心疼。”   曹秘书一脸斯文和蔼地看着她,眼神里却闪着淫邪的光,“樱樱,你看这鱼香不香?想不想吃?”   “你知道吗,有些诱惑就是这样的,没有尝试过之前它就像毒药,但实际接触过之后,你反而会爱上它的滋味。”   “哥哥了解你痛恨鲍善伟,他对你虎视眈眈……但要反抗他,揭穿他的所作所为,就需要外力相助。”   宛樱吃了一嘴的油,虚弱的肠胃一阵阵地抽搐,她快要吐出来了。   事后她不止一次疯狂地质问自己,为什么会天真的以为只要熬过一次耻辱的诱奸,就能找回自由。   却不料曹秘书拍下她的裸照,还给她下了药。   她在被鲍善伟侮辱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生的意志,只是恍惚地想,还有比这更可怕的极乐世界吗?   鲍善伟强奸女学员,宣扬男女双修的“极乐”淫邪之道;   曹秘书就是他身边的一条狗,肆意玩弄脆弱女性的感情,再糟蹋他们的身体。   汪雯静作为辅导员,却像是一个妓院的老鸨,见死不救。   而之前的那位都监,以及刚来两个月的鸿德大师,都是收受贿赂的恶人。   曾经的女孩笑起来,脸上全是青春年少。   直到今时今日,她哭了很久。   直到今时今日,她想起孟择咸说过的每一句,终于就不哭了。   宛樱刺伤几位看守,连夜从学院逃跑。   她还试图拿着手机掌握的证据去举报天乐学院的种种恶行。   起初,也有人来调查走访。   鲍善伟她们还有些紧张和害怕,然而就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们费了点功夫打通关系,就慢慢不再有人过问这些腐烂的秘密。   吃人的魔窟还在吃人,生活又恢复往常。   但宛樱知道小菊、芳芳这样的女孩还深陷在泥沼里,就像她也一样,都是一群没人管、没人疼的苦命孩子,她们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宛樱打算回到天乐学院给所有人下毒,这时候她偶然认识了一位建筑学教授。   正是这人教会她,可以用死前巨大的怨念、愤恨施展阵法,结成“珑阵”。   只要将那些恶人都拖入“珑阵”,就能为所欲为地杀死他们。   让所有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宛樱恍惚地想着,可惜珑阵的范围有限,要是能让他们全家死绝、断子绝孙,那该多好啊。 第14章 极乐14 “我对别人的事都不感兴趣。……   珑阵传递给人的信息和情感都非常真实。   陆弯弯和几个心理防线脆弱的,已经哭了起来。   但真正经历炼狱的宛樱,只是面无表情地说:“自杀之前,我去找了那位多年以来和鲍善伟狼狈为奸的上一任都监,杀了对方之后,就回到了天乐学院。”   她就在外面的那片小树林里,狠狠捅了自己一刀。   她们这样的普通人,可真的就像是一只老鼠啊,活着的时候无人问津,死了也是肮脏的下水道垃圾。   宛樱含笑,但仇恨的怒火早已烧红她的眼。   “我死前就靠着那棵树。”   女孩死前唯一还想着的,就是很遗憾没办法继续为那个人祈福了。   她太脏了,没有资格为那样清风朗月般的人物祈福吧。   宛樱还见到了小菊、芳芳……   见到了那些同样自杀的女学员。   “我们来帮你,宛樱。”   弥留之际的生息,与庞大的怨念交汇,就像浓稠的黑雾,将整所学校团团裹住。   成为一个完整的珑阵。   孟阮搞了这几年的社会新闻,也知道不是人的东西太多了。   真就比珑阵里的怪物还要可怕。   就像在宛樱和那些女生死亡之后,天乐学院竟然还吃人血馒头,把这种诡异当作噱头,企图吸引更多待宰的羔羊。   如果换做是她,不必等珑阵,现实世界就要这些人血债血偿。   但这也不是宛樱的错,软弱、自卑和愚钝,这些都不是我们的错。   孟阮略微沉吟,“所以你隐去了名字,与那些学员一起混在了二班?”   宛樱并不会回答他们的问题,像只对认识的人才有反应。   孟择咸忽然想起什么,对钟尧说道: “我本来对阵心所有猜测,现在差不多肯定了。”   “阵心就是剩下的半块茅山玉佩,玉佩本来就是我的,所以我们对珑阵的破坏相当严重,宛樱不得已才会离开我们之中,去守护阵心。其实她不必躲着众人,因为她和小菊她们一样已经‘改头换面’,就算被熟人见着也认不出来的。”   说完,孟择咸捏了捏指骨,走到了宛樱面前。   宛樱如梦初醒,睁着通红的眼睛,错愕地望向眼前人。   他就像地狱火里的一片雪,凉凉的,让她心口无数的烈焰都在这个瞬间熄灭了。   “宛樱,你看,都过去了,放下这些过往吧,你现在能彻底自由了。”   女孩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想要把这辈子来不及说的话都说完。   “孟先生……”   “真的是你……”   “在这个珑阵里,我好像总是浑浑噩噩的,记不太清很多东西。”   “但我记得,我从来没有对佛祖奢求过要和你在一起,从来没有……我只希望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宛樱赤红的眼睛里含着泪:“我一直忘了说,孟先生,你身上总有兰花的香味,我很喜欢,我真的很喜欢。”   孟择咸点头,“宛樱,我一生少执,无挂无碍,实在是……承蒙错爱了,谢谢你。”   身旁,宗静闭了闭眼,舒展眉宇,才走到宛樱面前,说:“宛樱施主,当初小僧只顾自己的修行,只顾自己的道义,却不知这世间每一段经历都是一种修行,小僧也是因为一己之欲,才没能救到你。”   宗静说完这些,宛樱的眼神慢慢地变了。   她望着宗静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   天乐寺里曾有一个小和尚,这么长时间以来,始终深深自责着。   因为没能及时洞察悲剧,所以没有救回她。   宛樱闻到宗静身上经年累月的香火气,像是重新活了过来,脸上呈现出悲伤又恸然的神情。   她捂着脸说:“小师父,你不要像我一样……被这些尘世的恩怨一叶障目,你会有无量功德,会留名于世。”   宗静:“不,我很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你,宛樱,正因为有你,才能令我参悟。”   曾经那位面容清秀的小和尚,而今也多了几分大开大合的沉着。   僧人在她面前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礼,因为肩膀的伤势,动作稍有不顺:“阿弥陀佛,宛樱施主,是你为小僧证道。”   他再次上前一步,慈悲怜悯地握住她的手。   “小僧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为你诵经超度,那便不要了,只是,唯有远离是非妄想,才可破业障。”   年轻的僧人做着合礼,眉宇沉静温和:“千帆过尽,真正解脱处,唯有天地之外,云水之间,往后你我不论是何种前路,都应坦荡顺遂,一切自由心证。”   早已死去的宛樱,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地狱的血水变成温暖的河流,让人觉得安心,让人觉得眷恋。   它们将她层层叠叠地包裹了起来。   陆弯弯一方面受到珑阵影响,一方面也是真情实感,眼泪不住地掉,哭得不能自已,“怎么会这样……我甚至觉得……这不止是爱情对吧,这么好的小姐姐,这么好的小师父,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啊……”   孟阮拍着她的背,也不知能说些什么来安慰。   也许有些感情是始于男女之爱的情,可到了后来,却成为了你我的道。   钟臣黎从头到尾也没说话,这时乌沉沉的眸子如映着一点暗光,刚好和她对上。   孟阮愣了愣:“你也这么觉得?”   钟臣黎忽然笑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孟阮觉得这一份笑里带着一点深沉。   ……还是那种像经历了几百年的深沉。   他在这无常又诡异的环境里,更显得面容冷白,神情恹懒地说:“我对别人的事都不感兴趣。”   孟阮想想也是。   孟择咸长长地叹了一声,似乎是释然,也像是无奈。   “有些事无关风月,只是人间真情。”   宛樱听到了这一句。   她真真切切地笑了。   那是原谅自己,亦是解脱苦海的笑容。   屈辱和悔恨的记忆终于在这一刻放下了。   “我是该走了,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所有朋友,失去了重新来过的机会……但若有来世,希望也能和你们相识,我此生再无遗憾。”   女孩的声音漂浮着,“傍晚之后的佛堂会出现另一半的茅山玉佩,它就是阵心,现在去打碎阵心吧。”   刹那间,干裂的树枝、满地的血水都消失了。   众人赶忙来到佛堂,只见外面挂着两只白灯笼,一眼看去阴森森的。   此时,门锁自动脱落,房里的地上摆着两排红烛,烛光在满室摇曳,映照着最里面的神龛。   黑红色的木头雕琢出各种怪异的花纹,古色古香,华丽厚重的阁子中间,还有一个正在缓缓燃烧的香炉,炉里有许多灰烬。   神龛被两旁华美繁复的帘子半掩着,上面还放着大大小小无数的烛台,以及一些类似贡品的点心。   而坐在神台上的神,居然是一具玉做的蝉蛹,尚未破壳而出。   孟阮乍一看见,就在想为什么不是佛祖的佛像。   后来又觉得它的寓意很妙。   毕竟放什么雕像对宛樱来说都不太对,天乐学院修的是极乐邪教,相当讽刺荒谬。   她曾经看过新闻报道,有的僧人在云游中握着猝死旅客的手,为众生超度。   有的僧人走入灾后的灰烬,在瘟疫潜伏的地区为生灵祝祷。   而有些道貌岸然的僧人,却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所以真的不是每个寺庙都能直通天道、佛光普照,也并不是每一位僧人都能真正被佛祖庇佑。   陈大鹏目光一闪,喊道:“你们看,这里还放着一些笔记本啥的……”   孟阮出于调查的目的,对这些是最在意的。   她走过去翻了翻,里面夹着很多零散的日记,许多字迹就像碰过水,泡着化开了。   也许是女孩们的眼泪吧。   孟择咸沉默地望了一会儿“阵心”,向陈大鹏借了一把锤子,上前亲自打破了那尊玉蛹。   忽然之间,像是有强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大家被吹得人睁不开眼。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只能抬起胳膊挡着。   孟阮刚想抬手,钟臣黎已经先一步将她笼到身侧。   她没法拒绝,只好先被人就这么护了一阵子。   孟阮感觉到心脏噗噗直跳,也不知是这狂风吹得,还是这人给闹的。   不过几秒钟,等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经不在佛堂里了。   众人都站在学院的门口,他们回头的时候,发现一切场景如常。   原本起雾的松林里,花木葱茏,恍如隔世。   有几个站不住的,早已一屁股再坐在了地上。   “……我们、我们这是出来了吗?”   “这是真的吗……真出来了吗??”   “呜呜呜呜呜我的妈妈啊这都什么事儿啊!!”   一趟诡谲的旅途,原本一大群人被困在笼阵,而今却有一半的恶人死在了里头。   劫后余生的符姣一把鼻涕眼泪,哭着抱住了男朋友,“呜呜呜,宝贝你的伤……感觉怎么样?”   王磊摸了摸耳朵,又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保温盒子:“没事没事,伤还在,但好像没这么疼了……”   钟尧解释了一下:“在珑阵里受的伤,出来之后会适度减轻,所以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的就真没了。”   宗静也摸了摸肩膀,本来刺穿骨肉般的剧痛,也只剩下一半。   孟阮:“鲍善伟他们真的就这么死了?不会有人怀疑吗?”   钟尧还没来得及回答,陆弯弯扑到了孟阮怀里,“我掐了自己一下,可疼了!太好了,我们都出来了,平安无事,捡回一条小命,太好了!!”   钟尧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这位姐姐。你刚才掐到我了,你疼什么?”   陆弯弯:“…………”   这时有位学员扬起嗓子,“快看,你们快看啊!有好多樱花开了!!”   孟择咸和宗静顺势望过去,看见了一株徐徐盛放的樱花树。   夏季暖和,早过了樱花盛放的季节,但树枝上却冒出许多、许多的粉色花朵。   每一朵都充满温暖绚烂、热烈繁茂的生命感。   那是生如夏花的美。   从不知哪儿传来的,花的香味、书墨的气味和忽近忽远的谈笑声,在风中一起回荡。 第15章 偶像 “妈妈,我终于能和你说上话了!……   孟阮还觉得有些缓不过神。   但好歹活着出来了。   王皆嘴里的伤也好了大半,骂骂咧咧地走了。   陈大鹏赶紧和他们点点头,热情地道别:“各位兄弟姐妹,就此别过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有缘再见了,有空来渝川,请你们吃火锅啊!”   符姣也说了几句,就急急忙忙陪着王磊去挂急诊。   剩下的三位学员是PTSD最严重的,还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们看向一直最有主意的几个男人。   “……请、请问,我们该怎么办?那学校的其他人呢?他们都死了吗?”   孟择咸拿起水壶喝了口水,言简意赅地解释:“珑阵消失之后,它也会很自然地修改这些人身边环境的记忆,举个例子,那些想要找鲍善伟的人,在他们的记忆中,鲍善伟会以一个比较正常的方式突然去世。”   钟尧接着大哥的话补充:“劝你们也不要和别人说起这些事,一般没人会相信,还会对你们的精神状况产生怀疑,不行的话找个心理医生辅导一阵子,还有这吃人的学校……没什么好说的,你们都回家休息休息吧。”   活见鬼的事儿确实说不太出口,学员们向他们道了谢,搀扶着各自离开了。   孟阮想起什么,赶紧翻了翻背包。   她从珑阵带出来的手机、账本和笔记本……全都还在。   孟阮松了口气,她看向宗静,“小师父,不管能不能掀起风浪,我都会好好揭露故事的全貌。”   钟尧听见这茬,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孟女士,这事你回公司大胆写稿子曝光,至于后续就交给我来办吧。”   他语气淡淡地说:“九隆集团这点办事能力还是有的。”   孟阮眨了眨眼,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年轻酷哥在正常的现实生活里是霸总本霸。   陆弯弯一听这话像被打了鸡血,激动地喊起口号:“阮姐放心飞,阮粉永相随!打倒天乐学院背后的那些蛀虫们,打倒当地不作为的邪恶势力!阮姐威武!”   而孟阮望着始终一脸淡定从容的钟臣黎,想起自己还欠他东西没还。   既然都出了这个珑阵,以后恐怕也用不着了……   吧。   她故意忽略心里七零八落的感觉,暂且压下那些轻微的失落。   “钟先生,这剑还你,这次多亏有你们几位帮忙,保护我和弯弯,不然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出去。”   钟臣黎嗤笑一声:“不用这么谦虚,就算没有我们,你照样能一人破阵。”   钟尧和孟择咸面面相觑。   这就是他们以后要过的日子吗?   眼睁睁看着这俩撒狗粮……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也太难熬了吧!!   孟阮舔了舔唇,还是双手把剑递出去,恭恭敬敬:“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能帮忙的尽管说,当然,希望……不要再有下次了。”   钟臣黎面无表情地看她,却没有伸手的意思。   “不会有下次?谁说的?”   她真怕这男人会下一秒说出“不要你决定要我决定”这样踩雷的话来。   还好,钟臣黎只是嗓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一丝沙哑说:“我说过这是你的了,难道还收回来?没这个道理。”   钟臣黎说完,就这么不发一言地以行动拒绝,始终看着她。   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尺,孟阮觉得自己就像被男人的气息围裹其中。   钟臣黎:“而且……用不了多久就要再见面的。”   他挑了挑眉,“我保证。”   孟阮:?   她一时都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态度回应了。   ……是应该高兴吗?   ……还是说应该有点紧张?   不管如何,孟阮还是露出了一个亲和的微笑。   “孟施主。”宗静的声音突然打断她的思绪。   孟阮从怔然中回神,转头看他。   宗静一身素净的布袍子,面色静淡:“之后就有劳诸位伸张正义,若要小僧相助就来天乐寺即可,小僧就先告辞了。”   宗静说完,也没有马上就走。   而是绕回了学校里的那片小松林。   宗静的衣服在珑阵里已经沾了无数霜尘,可僧人的眉宇间却是脱俗的干净。   分明不染半点尘埃。   他搓了一下指骨,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树干。   樱花的花瓣随着溜过来的风,徐徐洒落。   鲜嫩的花瓣裹着露水般的芬芳,香气扑鼻,一会儿有,一会儿无。   宗静扶着树干,就这么微笑着嗅了一会儿。   孟阮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心底也不住地掀起波澜。   她以前只相信真相,觉得没什么能胜过真相,也相信真相自有雷霆之力。   现在明白了。   也许在爱的面前,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   这世界原来也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   居然还有更真实的模样,就此揭开一角。   ……   海城,九龙路。   天空呈现出一种小雨初歇的美感。   灰色的云朵轻盈地拢着,城市里大大小小的灰厦一一矗立,薄薄的金光成为最美的滤镜。   几天之后,孟阮正在审核下属交来的文稿,手边的电话响了。   她看了一眼号码,笑着接起来,语气不免有些骄纵之意:“歪,桃源工作室,请问哪个啊。”   “摸摸你的良心呢?这几天到底去哪里了,消息也不回,我是哪个都给忘了。”   男人的声音有几分佯装的薄怒,尾音微微上扬,“下次再想托我的关系替你弄什么通行证、记者证,你想得美。”   孟阮连忙卖乖:“额……是我草率了,草率了。凤学长,我之前就和你说了,我最近去北市调查了一个案子,天乐寺那个,我们公众号最近要出几期重点连载,然后我还遇到了很多怪事,真的……特别怪,特别吓人。”   凤镜柏是她结识多年的大亲友,他们两家的父母以前就是关系要好的同事,他本人高中就是她的学长,后来大学又念的同一所,熟的就像半个家人。   两人都没必要整些虚的。   凤镜柏对着话筒发出几声浅笑,显然不怎么肯信。   孟阮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行叭,下次见面和你说,吓死你。”   凤镜柏在电话那边挑了挑眉,学她语气:“行叭,等我回来详细说说。”   等孟阮挂了电话,陆弯弯捧着一叠计划书过来,小声问:“阮姐,我刚才听他们说,你今天中午出去吃饭,不吃食堂了?”   “嗯,我要去见一见钟尧。”   陆弯弯表情错愕:“霸总找你……?又有什么事了?”   小姑娘下意识想起那段令人窒息的经历,胸口感觉闷闷的,透不过气。   孟阮一边想,一边摇了摇头,“不知道……说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难道是宛樱这事有什么后续了?”   不过钟臣黎应该也会来吧。   那天,他分明就是笃定他们会再见面的。   然后钟尧就用豪车把她和陆弯弯一路送到火车站,大家就此分别了。   至于今天到底要聊些什么,孟阮也不确定。   但想到要和钟臣黎这位大佬见面,她心里也有些……   切切的期待?   钟尧将午饭的地点就订在孟阮公司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中午人流量不是很大,来来往往的交谈声很容易听见。   孟阮被领班一路带进了半隔断的包厢里,她一边看微信推送,一边等人过来。   没坐几分钟,孟阮余光瞧见坐在隔壁的几位年轻人,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我刚在停车库看到他上来的!我跟了一路了!”   “哇你好变态啊,你是跟踪狂啊?”   “但我真觉得很像啊,桥桥就算只剩一条腿我都能给认出来!我大本命啊!!”   “你爬墙爬这么快还能有本命?不过这人就算不是桥桥也够帅的,好想上去要个微信号!”   有个男生插嘴:“你们在说谁啊,什么桥桥?明星吗?”   “对啊,卧槽李星桥你都不知道??很火的好吧,主演的几部剧都是收视冠军,身上十几个蓝血代言,年轻的小生里没几个流量艹的过他。”   孟阮听见她们的骚动越来越大,顿时也有些好奇。   她抬脸看向门外,想说等一下这人会不会也路过他们的包厢。   ……真的会是李星桥吗?   这位年轻小生确实长得超帅。   她之前也看过他演的剧,什么电竞大神、霸道王爷……   虽说演技是有那么一丢丢浮夸吧……   但他真就天生该吃娱乐圈这碗饭。   这时,有位脚步轻快的年轻人出现了。   他穿着蓝色帽衫,戴了白口罩,还塞着一副耳机,几缕蓝色的发丝从帽檐边缘漏出来,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   可依然从头到尾的每一个毛孔都像在散发魅力。   他走到附近,稍微观察了四周。   在两人目光对上的一霎,年轻人的眼里很明显地冒出一抹欣喜的光芒。   孟阮下意识地眉梢一挑,同样瞥了他一眼。   她本来就生的好看,随便一个表情都能将普通人彻底碾压,颜值和气势都是全方位的光彩耀人。   对方走了进来,话还没说呢,就轻浮又冲动地将她一把抱住。   孟阮:???   “妈妈,我终于能和你说上话了!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我们终于能见面了!!”   孟阮一脸惊悚地看着这位年方二十的小帅哥。   这他妈比珑阵里见鬼还可怕啊!!! 第16章 邪龙 “妈你要小心啊,他现在说不定还……   孟阮近距离看了一眼这位打扮很潮的年轻帅哥。   光从这面部轮廓来看……   还真像李星桥!!   她更加懵了。   请问被当红爱豆突然叫妈是几个意思?   难道爱豆参加了什么真人秀,还是观察人类行为的某种恶搞节目?   孟阮看了一圈,也没发现隐藏摄像头,也没发现有什么形迹可疑的工作人员。   “你们是不是在拍综艺?”   李星桥比她更惊讶:“不是啊,不是今天你和四哥他们约在这儿吗?”   “妈,我听他们说你之前不小心进了一个珑阵?有没有受伤?真是的,这哥几个根本不靠谱,你还没恢复怎么能让你接触到这些东西……”   孟阮一下子反应过来。   钟尧在家排行老四她是知道的,那看来他说的确实没错。   这不是什么整人游戏,而是整她的游戏……   “你是李星桥,没错吧?”   “对啊对啊!是我啊妈妈!”   孟阮担心被那些客人发现,连忙先说:“你、你先坐下来。”   她把李星桥扯到包厢里端的位子,自己坐在外面挡住他的身影。   “你……为什么要叫我‘妈妈’?是认错了?我记得钟尧也说过我长得很像他妈妈……”   眼前这位国际知名的年轻爱豆皱起了眉头,手指一挑,摘了口罩。   他浓眉大眼,又有几分男性的纯欲,很容易会让女生产生“恋爱”的感觉。   难怪他会有这么多“妈妈粉”、“女友粉”和“事业粉”。   “什么长得像,你就是我们的娘亲啊,你以后叫我桥桥就可以了,不然显得太生疏了,妈妈,虽然我们不曾见面,但以前我就一直缠着大哥给我讲关于你的故事。”   李星桥看着她的时候,应该就是粉丝说的“眼睛里有光”。   “我真的好崇拜你啊,可几个哥哥明令我不准私自来找你,怕吓到你。”   孟阮:“……”   你现在已经吓到我了!!   李星桥正要再次给她一个爱的抱抱,门口进来两个男人,叱住他的动作:“星桥你做什么?把手拿开!”   钟尧说完,先折身回去,把外头的秘书骂了一通:“我不是说了清场吗?清场两个字听不懂?还是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   “对不起,钟总,我马上去办!”   钟尧回头继续质问李星桥:“星桥,当时珑阵里的局势复杂,我们还没机会告诉孟女士真相,你这么心急干什么?”   “四哥你还说,我都知道你当时在北市的餐厅……”   李星桥还要继续说话,钟臣黎直接出声打断:“你闭嘴。”   孟阮抬头看着他们,觉得自己就像被演了。   “你们到底要说什么?”   这是法治社会。   但想到在天乐学院发生的一切。   她觉得有些地方可能是法外之地……   钟尧坐下来,等服务员进来切上一壶龙井茶,并且用屏风将包厢围了起来。   彻底清净之后,他才开始交代整个来龙去脉。   “孟女士,你已经见过珑阵了,所以应该能稍微理解一下超自然现象存在的现实。”   孟阮也勉强点了点头。   钟尧:“那你还记不记得,陈大鹏说过一个他祖师爷听过的故事?”   孟阮想了想,公主斗恶龙?   额不是……   “仙女和邪龙?”   “对,就是在古昆仑修仙的美人,为渡化一条‘邪龙’拒绝飞升,两人就此做了神仙眷侣,这个故事其实半真半假……比如这个元神被污染的人类,入了魔道成为‘邪龙’,这个确实存在,甚至至今还在……”   孟阮连大气都不敢喘,静静听着对方这一番近乎荒谬的大胆发言。   然而,接下来说话的不是钟尧,而是一旁的钟臣黎。   “我本来生于富甲人家,是贵人命格,假如好好修炼必然成仙成神,但不慎被昆仑山的邪龙污染了元神。”   钟臣黎淡淡地说着,就像在说别人家的家务事。   孟阮:“…………”   她听得心头一跳,但仍然带着几分好奇。   青年模样的男人似冰雪雕做的神明,仍是一身黑色装扮。   除了气势稳得不行,完全看不出是什么邪恶的魔物……   钟臣黎:“至于故事中那位仙女,就是你。”   李星桥轻轻抓住了孟阮的胳膊,还晃了晃:“妈妈,当初你是昆仑山剑修,天赋异禀,灵识过人,也是注定要得道成仙,让这众生……”   钟尧听不下去了,“咳咳,李星桥,要解释这些事情已经够复杂了,你彩虹屁能不能克制一点?……孟女士,你和君父在经历了一系列故事之后,才决定放弃神格,后来天下大乱,孟女士您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与对手同归于尽。”   孟阮听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去看钟臣黎。   钟臣黎同样默不作声地看向她。   漆黑的双眼中,微微荡着几丝光亮。   像是倒映在湖泊中的明月。   难怪这男人在珑阵里就对她多加照顾。   按照他们的说法……   他俩以前是两口子??   这样一想,孟阮心里竟然没什么厌恶的感觉,反而莫名有了种有别于他人的……缱绻亲昵的意味。   她不着痕迹地松了松紧绷的肩膀。   等一下,这么说来钟臣黎和眼前这两位年轻人的关系,好像不止长幼有序……   他是他俩的亲爹?!   孟阮小嘴张了几下,看着分明年纪差不多的三位帅哥。   你别说,尽管三个人五官不像,可仔细分辨,那种气质还真有几分相似……   只是,另外两位得叫钟大佬“爸爸”,这画面实在太美了。   孟阮:“那个,既然我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复活?还是有什么转世的说法?”   钟尧:“不,不是转世,是你的元神消散之时,被人附上了一根凤凰羽毛,每只凤凰终生只有这样一根羽毛,具有重生之力,这样才让你留得一线生机。”   孟阮发现说到这个点的时候,钟臣黎乌沉沉的眸子泛起一丝极其不悦的神色。   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却还要拼命隐忍的那种。   孟阮不解,但也暂且没多问:“那为什么你们就能肯定是我呢?难道不会认错了……妈?”   这样一番发言实在有点好笑。   她又补充道:“是这样的,如果我真是你们的母亲,我怎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我清楚的记得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点点滴滴,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在什么学校念书,我有过哪些同学老师,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难道……这些记忆都是假的吗??”   李星桥第一个表示抗议:“我们怎么可能认错你!妈妈这么好看又这么优秀,大哥说你和当年一模一样,而且每个人的元神独一无二,不会搞错的。”   钟尧也点头:“是啊,您的记忆没有出错,你确实是作为‘孟阮’又重新活了二十几年,这些也都是真的。”   在过去的一千年间,孟阮元神的神魂在四方飘散,直到二十三年前才终于重新聚拢。   她出生之后依然还是凡人身躯,需要长年修炼休养,不然元神无法恢复。   向来伶牙俐齿的孟阮,已经有些词穷了:“我……这……你们………那你们,到底一共有几个兄弟?”   钟尧:“你和君父都是修道之人,只不过一个是半成仙,一个是邪龙,你俩的元神分出了一个新的元神体,有句古话说‘龙生九子’,当时元神就是分裂成了九个。”   新的元神汲取了两人的法力,从孟阮的身体中剥离,回归自然。   再从天地之间吸收日月精华,各自凭本事诞生于世。   所以真要说起来,当年孟阮诞下的不是实体,而是他们的元神。   这么想来,她也稍许能接受了一些。   说到儿子们的问题,钟臣黎脸上结着厚厚一层霜,“当年就是因为诞下元神过于虚弱,才会在最后的大战中力竭,你只能用出那招祖师爷教的方术,假如没这些祸害,你根本不会死。”   李星桥和钟尧似乎都习惯了,默默表现出那种微妙又无语的神色。   以上这些信息,孟阮消化了半天,最终,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哦……那所以你没死吧?”   钟臣黎又不说话了,目光蓦然有些回避。   孟阮歪了歪头,实在满脸困惑。   “钟臣……君父他在您死后就疯了。”   李星桥勉强喊了那人一声“君父”,才撇了撇嘴,说:“就是可能他觉得……累了毁灭吧。”   钟尧笑了笑:“也可能是他的邪龙本性压不住了,他吸了一整个国家的国运,用了两百年的时间修炼,打算毁掉灵脉山,也就是古昆仑。反正当时没人治得了他了,只要他想就能做到,世间都在他脚下……不过……还是被天道惩罚了,几百道天雷劈下来,那叫一个……”   说到嘴边,像是意识到这段往事过于惨烈,成了不能言说的禁忌。   钟尧抿了抿唇,突兀地沉默起来。   李星桥小声嘀咕:“妈,你要小心啊,他现在说不定还保留着本性,凶恨着呢。”   孟阮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小心脏热烈地跳动起来。   她本质慕强,又是颜控。   这邪龙听上去又强又专情。   她不是害怕,而是忽然觉得……糟糕好像有点心动啊。 第17章 幼崽 “还能见到你已是万幸,所以不用……   孟阮转头就问钟大佬:“这些事你都记得吗?”   比如他们结为……夫妻。   钟臣黎摇了摇头:“暂时也记不清了,我还没有全部想起来……只记得早些年的一些事,还有你说的结为道侣。”   这话怎么听着,有种警告她不要跳票的意思。   孟阮捂了捂小心脏,难怪自己能这么快接受珑阵的存在吧。   她不像陆弯弯是粗神经,恐怕真的就是天赋加成。   再加上还有一半的性格使然。   孟阮向来势不可挡,哪怕知道调查真相的路上有凶险,但就是容不得半点糊弄。   哪怕看到更为恐怖的东西,那也代表更接近真相。   孟阮还想到一个问题,又觉得直接问钟臣黎不太好。   转而去问两个年轻人:“那你们说,钟臣黎他……被天道惩罚了,现在怎么也好好的了?”   钟尧耐心解释:“君父和您不同,我们能预测你的元神几时聚拢,但不能保证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几百年来大哥一直在想办法,我们几个也都在尽力而为……”   长话短说,他们几个伪装成凡人,在人间栖息辗转,也都在不同的领域开拓研究。   譬如,孟择咸喜欢绘画和书法,就披了马甲成为了一位在业界颇有声誉的名家。   三哥林锦宁爱好清净,除了生物研究对其他的一概不感兴趣。   钟尧代替大哥处理诸多事务,养成了管理大局的习惯,就做了九隆集团的CEO。   这老五李星桥大概是最高调的,近几年觉得日子过的单调乏味,干什么都没意思,就直接改头换面去当了一位当红爱豆,唱跳全能。   众人不断修炼元神,发展人脉根基,为钟臣黎的复活想尽办法。   李星桥:“可惜灵脉山(昆仑山)也已经慢慢枯竭,元神都不够给力了,所以大家的法术修为也没以前那么厉害,主要还能使用一些傀儡术、符咒、卦术阵法什么的。”   孟阮:这已经很夸张了好吗??   她惊叹一声:“我记得《山海经》说昆仑山是万山之祖,集天地灵气的所在,原来是真的。”   李星桥继续绘声绘色地说着:“对,不过就在几个月前,君父突然在昆仑山的棺椁中苏醒了,我们怀疑是不是有其他兄弟,也在背后做了什么……”   其他就暂时未知了。   孟阮突然想起他们在天乐学院的时候提过,宛樱的上司也是他们的兄弟。   换言之,也是她的……   儿子。   她真的压力好大。   孟阮:“那个……你们九个现在是分散在世界各地吗?都认识对方吗?”   钟尧有些遗憾:“也许没有九个……只剩下八个了。”   李星桥也接着说:“嗯,听大哥说,二哥在君父接受天劫的时候,不幸也被天雷劈到了,之后就失踪了,当时他才修了不到一百年,应该是元神承受不住天雷,所以灰飞烟灭了……”   “大哥当年也是因为在现场受到影响,所以才‘身体’欠佳。”   如今剩下的八个儿子之间,大家也并非全都互相认识。   老大孟择咸和老三林锦宁,是有几百年交情了,所以关系相交其他兄弟更密切一些。   钟尧和李星桥是先结识对方,再和大哥他们相认的。   除去以上四位,如今就还有一个小九,今年五岁,是孟择咸亲自拉扯大的。   孟阮:“哦。”   两秒后,她又问了一句:“五岁???”   为什么还有小朋友啊??   钟尧想到小九,不免笑了:“小九的元神很早之前就被大哥找到了,只是……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小动物的蛋需要孵化,‘元神’也需要有父母足够的浇灌,才能茁壮成长。”   “小九元神孱弱,靠自己根本无法吸收天地灵气,所以始终没能开窍,直到您正好满了十八岁的那晚,它才脱壳而出。”   孟阮直呼好家伙,人家十八岁刚成年。   她十八岁儿子都出生了。   还是第九个!!   钟大佬是真不当人啊,这么能生!!   “另外还有一些事得告诉您,我们之中只有前三位兄长是八百年就出生的,我和星桥,以及之后的……应该都是在近二百年间才慢慢苏醒。”   孟阮再重新捋了一遍故事的起因和发展历程。   一千年前,她和钟臣黎是昆仑山的一对道侣。   八百年前,她元神消散,钟臣黎以为救不活了,就发了疯直接毁天灭地,爱谁谁。   再到二十三年前,她以孟阮的身份出生,在天乐寺的餐厅与钟尧相遇。   几个月前,钟臣黎在昆仑山被解除了封印,据说出来之后还努力学了很多现代知识。   于是他们又一同进了珑阵。   时至今日。   钟臣黎一双凌冽又好看的眼眸低垂,这时轻声问她:“自从出了珑阵,我发现元神有一定程度的提升,你呢?”   他打算让钟尧他们再多找几个各式各样的珑阵。   孟阮点头:“神不神不太清楚,但我好像也有身体素质变好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是最近精神特别好,而且跑的比过去快,跳得比过去高。   今天还差点捏断了一支签名笔。   李星桥一脸崇拜地盯着她看:“那想必娘亲和君父一样,也是元神在逐渐恢复了。”   孟阮刚被李星桥叫“娘亲”的时候,确实有点不适应。   但架不住他嘴甜,几声喊下来,居然也没那么反感了。   钟臣黎微抬了脸,露出好看的下颚弧度,眼睛里满是嫌弃:“你几岁了?怪不得八百年才找到方法让我复活,真是一群废物没错。”   孟阮:“……”   果然很像反派言论。   她好心提醒:“人家好歹一个总裁、一个明星,特别能赚钱的职业,但我看钟先生您现在没工作、没户口,也没钱吧?照这么说,你是‘三无人员’啊。”   ……所以到底谁才是废物?   钟臣黎难得被噎了噎。   钟尧和李星桥对视一眼,互相看出了对方眼底的喜悦。   ——果然有妈疼的孩子才像个宝啊!!   钟臣黎脸上阴晴不定。   孟阮连忙辩解:“我没别的意思哦,只是想劝你对他们好一点,不然没人给你养老怎么办?”   钟臣黎:?   李星桥嘟哝了一句:“对哦,我们是不是还没正式商量过以后他和谁住?是一人带一段时间吗?”   钟尧丝毫不慌地说:“别看我,我家太小了,装不下这尊大佛。”   李星桥怒了:“滚!你S市首富你家太小??”   孟阮:“……”   你们把沉睡了几百年的老祖宗整回来,也不商量一下他怎么居家隔离的问题吗?   她捏了捏眉心,发现钟臣黎神情恹恹的,好像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冒。   孟阮又有了一些莫名涌上来的酸楚,连忙转移话题:“这世上还有其他修道之人吗?”   “也有的,只是太少了……”钟尧想了想,“我们怀疑之前在珑阵遇见的王皆、陈大鹏,就是有点道行,但他俩都是半桶水,没成半点气候。”   孟阮猛灌了几杯茶下肚,才鼓足勇气和魄力地说:“你们说的这些,我可能要花一点时间接受,不过有珑阵的经历搁在那儿,我可能会好接受一点吧……”   她尽可能表达的婉转一点,“我也知道当务之急,是钟先生你想恢复那个什么……元神的力量,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我和你们不同,我拥有二十几年在海城过着普通生活的记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不记得自己一千年前是怎样威风凛凛的修道之人,只知道父亲曾经从政、如今从商,母亲经营着几家健身房,家里与亲戚朋友关系融洽,一家子和和美美。   与这些曾经的纷扰,好像八竿子也打不着。   孟阮:“所以你们的事可以先去解决,如果需要我协助的,我也会尽量帮忙,对不起,其他的我暂时……实在不知道怎么保证,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说完之后,心底又有一丝丝惆怅。   她的反应显然是在钟臣黎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不觉得失望。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男人说着,余光像是冷冷地看了那两个臭孩子。   接着竟然就倾身过来,在她的耳畔低低沉沉地说:“还能见到你已是万幸,所以不用觉得有什么愧疚,我们之间不是亏欠。”   那声音清清淡淡的,又拖着一点腔调,非常非常好听。   孟阮心里一动,脸颊都不争气地有点泛红。   钟尧和李星桥见到这一幕,没别的,就觉得血压突然飙升!!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当着两个儿子的面,这是要干什么啊,老不害臊!   还好这时候,门外有谁通传了一声,便有人推门进来了——   “你们聊的差不多了没?孟女士都知道了?好,那正好……咳……小九非要让我带他来见见孟女士,下午他们幼儿园放假,我拗不过就带来了。”   “这小家伙现在沉的……你们谁过来搭把手??”   孟阮闻言,视线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孟择咸施施然地走进来,胳膊上居然还抱着个粉粉嫩嫩的小团子。   小男孩和孟择咸一样皮肤白皙,幼齿又乳气,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古灵精怪,脸颊微微泛红,约莫五岁左右,可爱的很。   孟阮:“…………”   哦天,这是什么神仙幼崽。   呜呜呜,我可以啊!! 第18章 友人 “对了那你们有谁成家了吗?或者……   孟阮眼里闪闪发亮,被小男孩彻底吸引了注意力。   孟择咸将男孩抱到她面前,笑说:“孟女士,他叫九啾,念幼儿园中班。”   九啾还有点怕生,偷偷瞄了孟阮一眼之后,就害羞的直往孟择咸怀里钻。   孟阮面对这个“小儿子”不仅没有任何违和感,甚至心都化了。   其实她以前对小孩没多大兴趣,直到这一刻,恨不得立马抓过来RUA一把!   “好可爱的小朋友,真的好可爱,长得好漂亮呀。”   孟阮抬手,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胳膊,“九啾,这么可爱的名字,是谁起的呀?”   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回答:“是大哥哥起的。”   李星桥也很喜欢这个小幺,招呼着说:“九啾来啦,五哥给你点了最喜欢吃的点心,快看看,是不是啊。”   九啾听到有好吃的,赶忙扭头去看餐桌。   然后就砸吧了几下嘴。   孟阮:“九啾喜欢吃什么点心?”   男孩子眼睛盯着桌上的一处,悄悄咧嘴,笑起来:“喜欢吃那个!甜甜的小丸叽!”   孟阮将香芋地瓜丸转到他们面前,“那过来吃吧。”   孟择咸则弯腰,细心地替他擦了擦手。   九啾对这位漂亮的陌生女性也有天生的亲近感。   他接过孟阮递过来的点心,咬了一口,顿时,脑袋上像有两道黑色的阴影一晃而过。   孟阮没看仔细,只觉得那向后勾起的弯弯弧度,很像是……   龙角???   她惊讶地指了指:“这是……他……刚才头上……”   钟尧:“对,没看错,小九年纪尚幼,元神不稳,也没怎么修行,有时候会控制不住现出真身。”   李星桥:“虽然我们都没法变出一条完整的龙的拟态,但有时候可以变出局部的。”   孟择咸似乎还看热闹不嫌事大:“以前君父是可以的,不过现在……咳咳……他也不行了吧。”   钟臣黎忽地沉了脸,整个人如山石冷玉般凛冽。   居然敢质疑他??   哪怕过了一千年,你还是不能说一位大佬不行。   九啾吃了甜甜的地瓜丸,愈发放松警惕,天真地问:“……你就是我娘亲吗?”   声音奶奶的,还脆脆的。   孟阮有点小尴尬,“其实我也还弄不太懂,他们说是的……”   九啾好像也有些高兴,抬头认真地看着她:“九啾喜欢娘亲,娘亲你长得真好看。”   孟阮面上保持淡定,内心已经疯狂地把这个小天使般的孩子搂进怀里狂亲了一百次。   大家坐在一起还真就像一家人。   孟阮突然就有种慢慢融入其中的感觉。   她看着孟择咸奶孩子的模样,灵光一闪:“所以你会姓孟是因为……”   “‘孟阮’的孟。”灰头发的青年淡淡笑了笑。   果然是这样,居然是跟了她的姓。   李星桥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娘亲,我也去改姓可以吗?我提了好几次,大哥以前都拿你不在这样的理由搪塞我!”   孟阮:“……”   她现在有点做不了主,只好佯装好奇地问:“对了那你们有谁成家了吗?或者……额……成过家?”   包厢里突然沉默了半晌。   李星桥见大家都不说话,主动开口:“我有过几个女朋友,就谈恋爱还行,但结婚不太可以,结婚只会妨碍我修行的速度。”   孟阮:“……”   孟阮想起孟择咸说过那句“无挂无碍”,她略懂一点,对他微微颔首,“不管怎么说,这几年多亏你照顾小朋友……虽然我以前不知道你们的存在,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些,但还是很惭愧,我没有帮到你。”   孟择咸望了眼静静看着小朋友的孟阮,第一次露出温柔又无奈的神色,“你以前就是这样照顾我的,虽然你不记得了。”   孟阮在心里过了一遍时间线,这才记起在这里只有孟择咸是曾经和过去的“她”真正的“相处”过。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呢?”   “和现在也没太大区别就是了,你还是你,以后有机会慢慢聊。”   孟择咸说完,小男孩将头轻枕在孟阮的膝上一下下,又马上弹开,跑到了大哥身旁。   “九啾还能和娘亲见面吗?以前娘亲都不在身边,真的好寂寞呀。”   他的语气有一点小紧张,似乎期望得到大人的保证。   孟阮心里一揪,摸了摸他细软的发顶:“当然啦,一定会见面的,九啾觉得寂寞还可以给我打电话,下次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她说这话不止是哄孩子开心的意思。   小朋友高兴了,甚至脸上露出了一点倨傲骄矜的神色。   身旁的钟臣黎突然轻轻地笑了笑。   大概是觉得这么多“儿子”,终于有一个是有点用处了……   孟阮看着这男人剑眉斜飞,那一双眼睛依然充满凌厉的美感。   他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散漫地坐在那儿,却依然能一种能随时搞垮这个世界系统的危险感。   这或许就是“邪龙”的天性在作怪了。   钟臣黎先前就对她说过,他们一定会再见的。   只不过孟阮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因为这样的情形才见面。   要回公司上班的时候,钟臣黎默不作声地陪她走到了附近,才让钟尧来接他回去。   这男人明明做什么都冷漠随性的样子,但总让她觉得,他有点点想亲近她的意思。   孟阮也不敢多问,唯独内心慢慢地有了一些说不清的萌动。   这些故事如果都是真的,那他们两人一生一死,穿过漫漫的千年岁月,其中又有多少寂寞。   下午,孟阮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在搜索栏输入“邪龙”。   看了半天的资料也没什么实质性收获。   古书记载,古时候的龙,其实绝大多数不是祥龙,却也并非是吃人的邪龙,而是蕴涵着中国人所重视的天人合一的宇宙观。   神秘威严,如光如雷,诞于黑暗,犹如漩涡。   其实钟臣黎也怪可怜的,他本是富甲一方的骄子,假如元神不被污染,也早就得道成仙了。   那现在的他俩可能就是两尊神仙,称兄道弟,还在天上飘来飘去?   不过,孟阮觉得他们应该是同一类人。   愿意承受命运施与的一切,不去粉饰太平,也不需要任何怜悯。   不管是飞升成神,还是堕入魔道,只要无愧于心便好。   这时,微信里出现几条添加好友的申请,孟阮看了看ID,就一一通过了。   接着,她索性拉了一个群,还改了个群名——“小神龙俱乐部”。   孟择咸、钟尧、李星桥:???   又过了片刻,群聊里跳出一条提醒——   “我今天早睡”邀请“LJN”加入了群聊。   林锦宁:?   ……   海城的夏天阳光明媚,气温直线飙升,只要稍微一动就能出一身汗。   孟阮出门采风,顺便溜去了学长凤镜柏作为合伙人的律师事务所。   两人前后大约一个月没见,男人还是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神色骄矜精干,偏又有那么一点艳色逼人。   凤镜柏准备先带她去食堂吃早饭。   孟阮故意凑到他边上,鬼气森森地说:“学长,你信鬼神吗?”   凤镜柏一脸冷漠:“这就是你想说的,最近遇到奇怪的事情?”   他嗤笑一声:“我看了你写的报道,不就是进修学院暗地里搞那些不法勾当,实则还是一个淫窟?”   孟阮:“对啊,我去天乐学院调查的时候,碰到了一点脏东西。”   凤镜柏:“你被人渣调戏了?……不可能,哪个普通男人打得过你?”   孟阮:“……”   孟阮:“谢谢啊,我是说那种超自然现象,还有方术什么的。”   凤镜柏皱眉:“你是不是在那里中暑了?”   孟阮白眼翻到天上去,“滚吧你。”   “你也真胆子大,居然敢报道这个天乐学院的事儿,就不怕整家公司被抄了?天乐学院背后的势力和天乐寺有很大关系,天乐寺是北市的一块金字招牌,这牵扯到的利益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说不定随便一个领导都是官威赫赫……”   孟阮想了想,说:“实不相瞒,我在调查过程中认识了九隆集团的CEO,有他帮忙才敢替那些无辜女孩伸冤的。”   凤镜柏面色一顿,语气仍然不动声色,“是么,还有这种事?他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人美心善,因为他出生不凡。”   孟阮明里暗里把自己夸了一遍,顺着说到下一个话题:“对了明天我要去华晨大厦探访一家密室,这几年密室越开越多了,但最近出现不少纠纷问题。”   另外也有很多年轻人以此创业,结果经营不善纷纷倒闭,孟阮想做一期相关的调查研究。   凤学长脚步顿了顿,“华晨大厦就在城隍庙附近吧?”   孟阮:“对啊,干嘛?”   “你没听说最近城隍庙附近有一些奇怪的传言吗?”   “……”   已经不止几个人在那儿撞见过怪事了。   最开始是有两位女生来海城旅游,特意去城隍庙附近逛一逛小吃街,走着走着她们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头,穿黑衣黑裤,脸却白得吓人,就这么贴着你走,一直走一直走。   好像要和你说什么话似得。   两位女孩吓得转身跑入附近的小超市。   人流冲散了那个老头,她们在超市里待了好一会儿,才敢往外头走。   出去的时候,恰好听见两个店员在聊天:“楼上那户人家的老头要不行了,你知道吧?”   “知道啊,老人家经常来我们这里买东西,身体挺好的啊,怎么就不行了?”   “哎,谁知道啊,年纪大了总归有这么一天。”   两个女孩越想越后怕,连夜逃出了海城。   这之后陆续有一些类似的经历,在网上一个叫做“扯乎”的平台上出现。 第19章 城隍01 “别怕,是我。”   孟阮笑了:“你都说是‘扯呼’了,那上面写的东西你能信?”   她接着又说:“一堆假公知,装模作用,要不然就是职业写手,什么稍微沾点边的话题下面都在安利自己的收费专栏。”   凤镜柏让食堂大婶给她包了一个蛋饼,又要了一杯低脂豆浆。   孟阮找了位子坐下来,看着周围的白领们熙熙攘攘吃早餐的场景,却莫名想到在珑阵里吃过的那几顿食不知味的饭菜。   珑阵无疑凶险万分,可除了胆战心惊的后怕,她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兴奋。   这难道就是钟尧他们说的“元神”在影响自己吗?   凤镜柏垂下了眼,一边用汤勺搅着云吞,慢条斯理地说:“阮阮,这次北市回来你好像……是有什么心事,真被吓着了?”   以前不管遇上什么,孟阮都能对他大倒苦水。   唯独这事儿她没法随随便便说出口。   老哥我和你说啊我有一个活了快一千年的老公还有九个英俊可爱的儿子……   我本人是在昆仑山拜师修道的半成仙儿……   这话是人说的??   这你敢信????   而且凤镜柏这人一看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好吧。   孟阮:“有些事情我自己还没捋顺,等我想好再和你说吧。你放心,我是相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什么东西能吓唬我?”   凤镜柏听她又在瞎扯掰,好像稍微放心了一些。   隔天,孟阮与一家海城知名的密室联系,亲自登门采访,实地考察。   到了华晨大厦楼下,她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用相机拍了一些各个角度的照片。   这栋楼比记忆中的老旧许多。   孟阮小时候经常会路过这栋大楼,当时还觉得很高很气派。   它距离城隍庙不远,所以一到各种中式节日就格外热闹,周围的街道总有花灯看,还有戏曲听。   城隍,是道教中守护城池之神。   城隍庙正气凛然,应的是“善恶到头终有报,是非结底自分明”,没有鬼怪敢在城隍老爷面前造次。   但据说庙宇周围会吸引一些想要来伸冤的孤魂野鬼,煞气较重,所以偶尔会有怪事发生。   孟阮和密室老板李棉在一楼碰面,她和对方握了握手。   身为女人的李棉不禁赞美:“没想到孟总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写这么一篇稿子还亲力亲为,太优秀了吧。”   “什么总不总的,喊我小孟就行了,而且我们桃源最近缺人手,我本来又什么事都喜欢冲在一线。”   两人进入大厦之后,孟阮四处看了看,就见大厦的楼道十分窄小,中间有一个天井,可以采光通风。   沿着天井的四周有一扇扇住户家的小窗户,有的竹竿朝里,挂了几件老头衫、婴儿的衣物。   再往高处还有悬挑的部分,风格有点杂,很像八十年代建成的民居,没有一丝商务气息。   灰色水泥显得一片颓唐,楼里的木构部分多为木料本色,门窗则涂的浅褐色。   看久一点,人都像是要缓缓坠入其中。   李棉带着她来到一楼的电梯前。   两人才寒暄几句,孟阮听见身后有人喊她:“阮阮??是不是你呀???”   她回头,见一对年轻男女迎面走过来。   女孩染了“海后红”的中长发,五官明艳可人,还穿了一身清凉又显身材的牛仔吊带和白色短裤,非常吸睛。   “啊啊啊啊啊啊我滴宝贝!我们多久没见了???”   孟阮也很意外,笑容灿烂起来:“也就两个月前的毕业典礼吧。”   欣婷是她的大学室友,两人都是海城当地人,性格也差不多,所以在学校里总是同进同出。   欣婷:“你个小妖精!明知道毕业了大家没什么机会见面,也不约我。”   大四实习的时候,孟阮和欣婷还经常会约同在一天回学校办事。   但这几个月她忙于桃源工作室的经营壮大,又经历珑阵的一系列冲击,确实是无暇分心了。   “我上次不是发消息和你说,等过生日一起吃饭吗?”孟阮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不就没几天了?”   欣婷努了努嘴,才想起来要介绍身旁的男生:“我弟柯恒忻,你俩以前见过的,我今天约了几个朋友来玩密室,你呢?”   读书的时候柯恒忻陪着父母来过姐姐的宿舍帮忙搬行李,也会来找她们蹭饭。   孟阮朝他点点头。   柯恒忻有一张娃娃脸,整个人穿着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洋溢着满满的青春活力。   “阮姐好!之前我还以为你打算去娱乐圈当明星呢,还想让你帮我找爱豆要签名。”   孟阮:“柯仔真是又乖又懂礼貌,还越来越帅了。”   欣婷:“哇大美女姐姐你可别夸了,他现在每天起床都要照半个小时镜子,觉得自己是宇宙大帅比,呕,还学他偶像唱歌。”   孟阮遇见好朋友,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真好啊,羡慕你们,我也想和你们去玩密室,但我是来工作的……李总,你看我能不能也体验一下?”   李棉笑起来:“当然可以,你们是去五楼的密室吗?”   柯恒忻:“对啊,就是那个‘恶童’主题的,据说是真实事件改编的,贼刺激!”   李棉客气地说:“欢迎来我们店里玩,要是对NPC的演出满意,记得五星好评哦。”   她眨眨眼,“这个主题确实是根据以前一户搬离这里的人家改编的……”   话才开了个头,电梯门开了,里头就是毛坯房的装潢风格。   正中央贴着一张居委会的告示:“警告!不正当使用电瓶充电,引起楼道大火!”   显然这楼里的环境相当杂乱,消防安全着实不太到位。   孟阮的视线朝旁边挪了挪,白色的水泥墙上有一些红色油漆写的字,写的是“害人害己”,其他还有很多不入流的小广告,忽然就让人有点发毛。   孟阮不禁问道:“……你们当时是特意选了这样的环境做密室吗?”   李棉点点头:“差不多吧,这里租金相对便宜,而且我们搞恐怖密室的,‘真实改编’更有代入感。”   “你看,你从进入电梯开始,就有一种紧张的情绪了,对吧?”   欣婷:“真的真的,我脉搏都跳快了。”   柯仔:“没事儿,等下我当坦克,姐你那几个朋友不也都是吓大的。”   欣婷挽着孟阮的胳膊:“应该把陆弯弯叫来,她最喜欢玩这种重恐密室了。”   孟阮联想到陆弯弯在珑阵里的表现,以及出来之后的恢复状态,觉得她确实是可塑之才。   “可惜了,这小姑娘在赶几篇稿子,本来今天也想让她陪我一起过来的。”   孟阮说着,电梯里的灯忽然闪了几下。   不大不小的四方空间还猛地晃了晃,整部电梯就像是在当中停住了。   大家扶着边上的墙沿,一时惊住。   欣婷:“……怎么回事?电梯坏了吗?”   李棉:“不会的,之前没发生过这种情况,你们别看这里设施看上去挺破旧的,也有单位定期来检查维修的。”   这时,电梯门自行缓缓地打开了。   四人朝电梯外面看去,发现走廊上连一盏灯的光源也没有,所有东西的轮廓都模模糊糊的。   更奇怪的是这一层就像没有任何住户,整个楼面都落着灰,窗户将外头的太阳屏蔽了一样,阴暗又潮湿。   孟阮望了一眼电梯里的屏幕,上面出现一行乱码,也不知道停在几楼了。   李棉往后撤了一步,有些慌了:“这、这是哪里啊,楼里有这么一层吗?”   柯恒忻毛毛躁躁地按着关门键,“不行啊姐,怎么没反应……我按其他也都没反应!”   几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还真有点被吓着了。   一时没人说话,气氛更是陡然静下来。   孟阮好歹还镇定着,她说:“可能电梯真坏了,我出去看看这是几楼了。”   柯恒忻身为男生,应该主动提出一起去,可他刚想开口,却发现张不了嘴。   他就像是被某种真实的庞大恐惧笼罩着。   不是不愿意,而是一种本能的畏惧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连基本的说话、走路之类行动都做不出来。   孟阮一只脚刚踏出,就感觉两边的电梯门动了。   她连忙闪身出去,下一秒,铁门重重地在她面前合上。   孟阮用力去掰电梯门的缝隙,“欣婷!欣婷!你们听得见吗??你们还在里面吗???”   她又拍了十几下门,也没有听见回应。   四周又恢复了畸诡的安静。   孟阮只好调整心情,回头去看这一层的构造。   三条走廊居然都没有开灯,有两条走廊较短,一眼就能看见紧锁的房门。   往里的那条走廊稍微长一些,根本不知道通往哪里。   就算是孟阮也吓得够呛,她一时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还是先找找看有没有楼梯下去吧。   她在原地等了等,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眼睛逐渐适应这个程度的光线。   ……看来下去的楼梯在那条较长的走廊上了。   自从经历了天乐学院,孟阮就有了带一把美术刀防身的习惯。   这时从包里取出来,谨慎地握在手里,然后朝前慢慢地走。   孟阮越走越觉得,这里可能也是一个珑阵。   刚这么想着,远处拐角的另一边,有轻微的铃铛声传来。   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一只小猫在地上走着。   但孟阮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猫。   她也不确定自己见到像上次竹节虫那样的东西,能不能有信心干掉它们。   孟阮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在这样死寂可怖又未知的环境里,甚至嗅到了一丝绝望的气息,让人透不过气。   正在想要怎么对付那个铃铛声,是躲起来还是正面迎击——身后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   孟阮猛烈挣扎,一道熟悉低沉的嗓音传来:“别怕,是我。”   带着悠远而凛冽的气息:“先别出声。” 第20章 城隍02 “这地方也没多可怕,也许是……   那铃铛的声响若即若离。   两人缩在一处阴影里,孟阮下意识减缓呼吸,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直到钟臣黎的胸口贴紧她的后背,她被安安稳稳地笼在他的气息里,心口剧烈地煽动着。   孟阮原本以为,钟臣黎作为那种“邪龙”,说不定身体是冷冰冰的,是那种没有体温的神性。   谁知道……   居然是热的。   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屏息片刻,铃铛声终于不见了。   钟臣黎也放下了捂着她的手。   刚才孟阮一个人的时候是真被吓到了,这一刻如蒙大赦,脑子一片空白,转身环住了男人的腰际。   与其说抱住,还不如说是想拽住什么。   钟臣黎身子一顿,低头就见女孩的脸依在他的胸口。   “太好了又碰到你了,刚才真的以为我要GG了……”   孟阮说着,鼻息间再次闻到了那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山上雪松,雨后百草。   潮湿又甘甜的气味。   真的好好闻啊。   “没事了,那东西能感觉到我的威胁,所以应该走了。”   停顿半晌,钟臣黎抬手,在她身后轻轻拍了几下。   孟阮想起“第一次”在小树林撞见他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被他一把接住。   “……所以我们又是在珑阵里了?”   钟臣黎:“嗯,这应该不是原来的大楼了。”   孟阮抬头,发现他微弯的唇角,也发现自己正不遗余力地吃着对方“豆腐”。   她默默地松开手,“……你是在暗爽吗?”   钟臣黎:“暗爽是什么意思?”   “就是……”孟阮有点词穷,“算了,恐怖气氛都被你破坏了!”   她有点不甘心,又说:“你一出现整个恐怖片的气氛都不对了,真的是,阵主不要面子的吗?”   钟臣黎:?   他俩说话的时候,突然,从某个方向传来了一阵细细索索的声响。   然后又是突然哐啷一下,声音尤为刺耳,在空荡荡的楼层里回荡,骇人至极。   钟臣黎:“电梯又开了。”   孟阮一脸黑线,原来这里的电梯是薛定谔状态吗,随机决定开不开门?   “为什么不能走楼梯间?”   “我找过了,楼梯间的门目前锁着,我用了几个办法都打不开,恐怕是阵主在创造这个珑阵的时候,就把楼梯间给强行锁定了,我们很难突破。”   两人说着,再次绕回了电梯处,只见门缝的另一边还闪着红蓝相间的光。   孟阮:“……”   这什么阴间电梯啊。   要不是有钟臣黎在,她可能真的没有勇气踏进去。   孟阮按了向下的按钮,电梯门再次打开,里面的光线消失了,但也不是她刚才见到的模样了。   电梯的三面墙上都有斑驳滑腻的血迹,空气里残留着一股腥冷的味道。   孟阮强忍着呕意,“……能进去吗?”   钟臣黎:“可以,我就是坐这电梯上来的。”   孟阮是真的再一次服了他,冷静沉着的还真不像一个人。   “就你进来了,还是有别人一起?钟尧他们来了吗?”   钟臣黎淡淡解释:“孟择咸、李星桥也在,钟尧他去……姑苏开会了,所以不在海城,我们刚才就在分头找珑阵里的人。”   电梯门合上之后,那股淡淡的腥味熏得人头疼。   孟阮接着问他:“那你有没有见到我朋友他们?就有一个漂亮女生,带着她弟弟,还有一位是这边密室的老板……”   “我见到的‘漂亮’女生只有你。”   钟臣黎想了想,语色平静地说:“应该和他们之中的谁在一起,出不了什么大事。”   孟阮顿了顿,心说这邪龙还很会哄人开心啊。   下一秒,头顶的通风口又响起了那阵诡异的铃铛声,不依不饶的。   孟阮打了个寒噤,“……真后悔没带那把剑来了。”   钟臣黎:“假如带了打算怎么做?”   铃铛声越来越近,她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当然是用剑顶着这个地方,然后告诉它不想活命就过来SOLO。”   钟臣黎眼底出现一抹笑,“好。”   他扯出长鞭,凭空抽了一鞭子,全程目光都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儿。   男人眼眸幽黑,蒙了一层薄薄的光。   等鞭子落下之后,那铃铛声……   飞快地走开了。   孟阮:“……”   有被帅到。   这人果然是她的……   老公。   孟阮想到这一层关系,心里还有点蠢蠢欲动。   一觉醒来有了这么一个战斗力爆表,长得好看还八块腹肌(猜的)的老公,其实她也不算亏哈。   孟阮发现自己逐渐体会到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的真谛。   钟臣黎看她不知在想什么,愣愣的出神。   他抿唇笑着,也不催促,仿佛眼前是什么令人心驰神往的美景。   这时候电梯门开,孟阮赶紧回神,他们果真回到了一层。   与之前不同的是,电梯正对面的墙上,就像有人用红色的油漆,大大地写上了“1”的字数。   这已经不是她刚才进来见到的场景了。   孟阮凝视着不远处那条晦暗的廊线,忽然,听见有人喊她:“孟女士!”   孟择咸带着李棉、欣婷和她弟弟,一同出现在一楼。   孟阮顿时安心不少:“你们都没事吧?”   欣婷过来紧紧抱住她,“宝贝你也没事太好了!!妈呀吓死人了,你是不知道!刚才电梯突然下降,又停在半当中,我们还听见有什么铃铛的声音,还好有大帅哥来救咱们,他好厉害啊!”   欣婷边说边给孟择咸抛媚眼。   孟择咸很无奈地给孟阮使眼色。   孟女士内心有点幸灾乐祸,嘴上却说:“姐,你先搞清楚咱们到底在什么地方,这种时候了你还能想着撩汉呢?”   欣婷:“这你就不懂了,现在长得帅还不油腻的男生比鬼还难找呢,而且我看他遇事冷静,丝毫不慌,这大腿得抱紧了。”   欣婷说完,还注意到了孟阮身边的钟臣黎。   男人的面容线条在光影中更显得俊美动人。   欣婷:“我现在已经成为了百分之六十的出色成年人,我是很色的成年人。”   她两眼放光:“这地方也没多可怕,也许是天堂叭……”   孟阮扶了扶额,怎么她身边的妹子一个两个都不正常。   陆弯弯是吃货粗神经,欣婷是LSP。   孟择咸稍微给他们解释了一下目前的处境,第一次进珑阵的三人都听得云里雾里。   这时从走廊另一边又来了几个人,为首的年轻人声线清朗:“妈妈!”   孟阮闻言去看,就见李星桥笑容明亮,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还朝她挥手。   她刚想上去阻止他的胡言乱语,却发现这孩子……   衣服上到处是血。   这种恐怖的画面对比着他脸上爽朗的笑意,更有点让人无语了。   等这边的柯仔看清他的脸,连话都不会说了:“……是……是……他是……我……”   这不就是他最崇拜的偶像吗?   这是李星桥吧!!!!!!!   欣婷:“等等,他刚才叫孟阮什么??”   ……妈妈。   ……妈妈!?   这是什么恶心心的Play?   “孩子他爹、孩子他妈”的那种“妈妈”?   欣婷眼神闪烁,发现这衣服沾血的年轻人居然还长得和她弟喜欢的爱豆一模一样。   我去,这是李星桥吧???   她感觉这比刚才经历的一切都要可怕!   孟择咸连忙扯过李星桥,低声说:“你考虑一下围观群众的感受。”   李星桥只好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   但他可是第一次和孟女士一起进珑阵啊!   “孟女士!我最近刚好没通告,就陪他们过来看看,你怎么又在这里?果然珑阵就是会吸引我们这样的人,而且这大厦的珑阵很厉害。”   “对了,我也抓了几个人过来,不过大哥说能感觉到还有一个小分队,也在附近。”   李星桥介绍说,他这里有两位男律师,是来找人谈商户合同的。   还有一男一女刚好就是和欣婷约好来密室玩的朋友。   孟阮:“你们有谁受伤了吗?”   李星桥:“死了个人,活着的都还行。”   孟阮发现他的语气并没有任何波动。   也许是邪龙的天性作祟,年纪越小的,越对人类没什么同情心。   一群人把空荡荡的一层填的满满当当。   孟阮望了一眼那两名律师,没想到其中一位还挺眼熟。   孟阮再看了看:“……”   要不要这么巧啊。   就是在北市搭讪她的周律师。   只是眼下的他神色慌乱,又惊又怕,额头上全是冷汗。   欣婷的一位朋友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有人死了……死了……”   欣婷连忙安抚她,“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是谁死了……?老、老陈呢……难道是……”   女孩哆哆嗦嗦,一根纤弱的手指指向了那名律师:“那个周律师,就是他害死老陈的!你怎么这么恶毒!?你还是不是人?你是不是魔鬼?你故意混在我们当中害我们的?!”   孟阮看了他一眼,真是人不可貌相。   周律师反唇相讥:“你别瞎说啊!我也是倒霉催的!谁知道那东西想干什么?我只是不小心推了他一下,他运气不好被抓了,是他自己没本事!管我什么事?”   女孩悲痛地哭了出来,“你真的太过分了!你怎么这么恶毒?!老陈平时对人可好了,换做是他根本不会害人!就是你!”   周律师暴起骂到:“你他妈的少啰嗦!难道你不想活下来?”   孟阮不是什么温软的性子,听他们这样争论不休,就觉得头要炸了。   她呵斥一声:“别吵了!都安静!” 第21章 城隍03(一更) “这是你男朋友吗?……   这话一出, 周围还真没人说话了。   绝顶漂亮的女生脸上有几分不容犹疑的坚定和威严。   她指了指满脸泪痕的另一个女孩子,问:“到底怎么回事?”   欣婷也继续安慰友人:“茜茜,你别怕, 有我们给你撑腰呢, 那傻逼男人掀不起什么浪来,你放心说。”   茜茜:“就是那个电梯间, 我们几个一起下来的,有个……有个手伸下来, 它好像是要抓……抓这个男人!”   那手一上来就冲着周律师去的。   然而, 姓周的发现形势不对, 立刻就把一旁的老陈推了出去!   那只手摸了几次, 没摸到他,只摸到了无辜的老陈, 于是把整个人都从通风口拽了出去!   一时大量的血沫子喷出来,殷红的血点子撒的到处都是。   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就这么带着老陈离开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 李星桥也没来得及阻止。   又或者说是,他也没那么上心。   这一点孟阮看出来了, 但碍于有外人在场, 她暂时没多话, 只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男的好完蛋一人啊。   当初幸好没搭理他。   李星桥说:“那不是人的手, 是布偶的手。”   然后形容了一下, “像一只……巨大泰迪熊的胳膊。”   大伙儿当场愣了愣。   这画面感过于可怕和恶心, 第一次来珑阵的几位新人都有些忍受不了。   就连开密室的李棉都有些受不了,紧紧捂住口鼻。   孟择咸:“我没见到实物,不好判断。”   柯恒忻:“这熊是《玩具熊的五夜后宫》里那样的吗?卧槽你们有没有玩过这个游戏?贼恐怖!!”   欣婷的脸色也有些糟糕了, “这究竟什么地方啊,为什么还会死人???”   而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女孩跪在了李星桥面前,几乎哭喊着说:“求求你们,我知道你们几个是有本事的!就算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也请你们帮帮忙,带我们出去!”   欣婷见状,赶紧扶着好友起来:“茜茜,没事的,刚才孟大哥说了他是有经验的,他会带着咱们的。”   孟阮也温声说:“多一个人活着,肯定多一条出路,放心吧,只要不是惹是生非、自私自利的人,我们欢迎抱团。”   周畅听见这话,抬眼看她,总算是把人给认了出来:“……是你?”   孟阮:“周律师,又见面了,看来这次真得‘认识’一下了哦。”   周畅紧抿住唇,脸色相当难看。   欣婷满脑子的问号,“你认识这男的?”   “他在北市的某家餐厅搭讪过我。”   孟阮已经说的够轻了。   然而,她发现钟臣黎的目光忽地看向那男的。   孟择咸和李星桥也同时朝着周畅的脸上刺过去。   一下子被三名高大英俊的男人轻蔑地藐视,周畅腿软了。   孟阮心说不是吧,这都能听见???   欣婷:“阮阮,他们到底谁啊,什么珑阵我都没听明白,你怎么认识的?”   又朝着钟臣黎瞥了一眼:“这是你男朋友吗?”   孟阮不敢多说,“……朋友。”   欣婷轻拱了她一下:“哦,读作朋友,写作炮友?你别急着辩解啊,我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这位大佬在你身边的时候,性张力都快溢出屏幕了。”   孟阮生怕这话钟臣黎也能听见,连忙阻止她:“……老司机你快住嘴吧!死到临头都不忘开车。”   比起他们几个情绪还算稳定的,欣婷的另一位男性朋友就不怎么好了。   他同样见到了老陈死前的惨状,至今都没有回过神,愣愣地站在那儿,垂着脑袋。   而除了周律师之外的那位男律师问道:“现在是要找出口出去吗?”   孟择咸轻声说道:“嗯,电梯关了,但一楼的楼梯间我们还没去看过,不如试试?”   柯仔跟在后头哭唧唧:“呜呜呜呜姐啊,要是能出去了,以后我宁愿多走一点楼梯,也不要坐电梯了。”   大家赶紧行动起来,孟阮故意把李星桥拽到队伍后面,小声着说:“我和你商量个事儿?”   李星桥:“妈,你别和我这么客气啊,只要你说,赴汤蹈火什么都行。”   孟阮看了一眼他衣服上的血迹,有些异样的感觉,还有些说不上原因的“心疼”。   “我不是在用什么‘妈妈’的身份要求你,我想用平等的身份和你对话,星桥,在珑阵里你能不能试着对欣婷他们这样的……‘人’,多一点爱护?不是因为我要求你这么做的,而是你试着能不能发自内心去做,也不需要你马上就做到,只是……我在想你的感情应该也很丰沛啊。”   李星桥愣怔一下,立刻笑着说:“当然可以啊。”   “这有什么难的,我本来也不讨厌那些人,只是无感罢了。”   “但我想她们和现在的娘亲差不多吧,那我确实可以对他们更多一点青睐。”   孟阮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这孩子激动的给捂住了脸。   孟阮不紧不慢又走了几步,靠近钟臣黎的时候,还偷偷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雪松气味。   啊,感觉好舒服,好安心。   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了呢。   钟臣黎:?   李星桥被打了一波鸡血,主动窜到他的迷弟面前:“小兄弟,别怕,之后全程跟着你哥,一定把你和你姐安全送出去!”   柯恒忻居然被偶像保护了,兴奋过头的感觉甚至冲淡了恐惧,结结巴巴地说:“桥哥,我……我是你的真爱粉!还去看过好几场你的演唱会!桥哥你新歌什么时候出啊?”   孟阮扶了扶额,这粉丝见面会能开到半夜。   孟择咸咳完几声,扭头问茜茜,“所以你们在电梯里也听见铃铛声了?”   茜茜吸着鼻子,满是哭腔:“对的,听得很清楚,应该就是那只怪东西身上的……”   话说到一半。   钟臣黎停下了脚步,告诉大家:“前面有人。”   ……   走廊一侧站着一位穿花色布艺的老太太。   老太太眼珠泛白,满脸褶子,动作僵硬,除此之外倒像一个活人。   “快中午了,老谢总是在这个点带他的小孙子来吃饭。”   她下意识朝身后扫了一眼,掐着嗓音似得,说:“你们先随我去那边的房里歇息吧,不然它要生气的。”   孟择咸:“它是谁?”   老太太没回答他们的问题,就像卡壳了,自动无视了这些问题。   李星桥很有礼貌:“老婆婆,请问怎么离开这栋楼呢?”   老太太依然没反应。   钟臣黎:“怎么上楼?”   这一次,老太太和蔼地笑了,只是看着有点瘆人:“找到钥匙,钥匙能打开电梯门,钥匙就在门里头。”   大家只得跟着老太太来到一扇非常普通且常见的防盗门前。   进屋之前,欣婷还复习了一遍知识点:“珑阵,就是得找出阵主,还要打碎雕像,才能破阵,七天出不去就会死亡。”   孟择咸打了个响指:“这个珑阵的阵主也不是善茬,之前宛樱那个是因为有帮手,加上有我带了几十年的玉佩,所以坚不可摧。”   李星桥:“没错,但这个阵主很厉害,光它一人都足够撑起整座大厦,而且它的NPC也很智能。”   钟臣黎没等他们说完,已经百无聊赖地跟着老太太进去了。   眼前是一间儿童房,房间的墙上画着色彩明艳的蓝天白云、彩虹小马。   房梁上挂着许多七彩的旋转风铃。   四周高挑的空间放满了好几个又长又高的大柜子,几乎顶天立地。   数不清的布偶和大大小小的木匣子也塞满了房间。   那些布偶的样子……   原本还挺可爱的。   有的是独角兽,有的是小兔子,有的是小猫咪……   然而,有一部分的布偶破了。   或者更形象的说法是它们已经“死了”。   不少动物被肢解了一般,扔在房间的各个地点。   本来填着棉絮的身体,却变成了真实的内脏,房间里到处都是腐烂腥臭的气味。   茜茜已经吓得不行,身旁有人比她还崩溃。   大家一个接一个爆出尖叫声,试图离开这个过于恐怖阴暗的儿童房。   但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连门也失踪了。   “怎么、怎么不见了,门呢???”   “我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那老太太骗我们的吧??”   “搞什么啊,咱们这么多人砸也要砸出一个洞出来啊!!”   孟阮紧紧蹙眉,她看向钟臣黎:“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大家纷纷安静下来。   “什么声音?”   “就是那种,那种音乐磁带卡住,拉长了音,变调之后的怪声音……”   孟阮再仔细分辨了一下,竟然还听出了内容——   “打个中国结,春风剪个彩……愿祖国的日月年年好运来……”   她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结果下一句歌词又蹦出来: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众人:“……………………”   欣婷直接怒了,冲着躲在角落里哼歌的弟弟吼道:“要死啊柯恒忻!你他妈在这种鬼地方还唱歌!?”   柯恒忻:“姐!唱《好运来》能辟邪你不知道吗??”   众人:“……………………”   钟臣黎走到孟阮身边,低声说:“记住离那些布偶远一点,我发现他们的眼睛会跟着人的行动打转。”   孟阮:“…………”   能别在我的耳边用这么好听的声音说鬼故事吗?? 第22章 城隍04(二更) “你给我渡情劫也不……   柯恒忻摸了摸鼻子:“你们有没有看过一个动画片啊, 叫什么《快乐森林》,这动画片的风格就和这房间里的东西一模一样,里头的小动物看上去都可可爱爱的, 结果每集都是不同的死法, 什么砍掉脑袋、脑浆内脏各种切割,特别血腥变态。”   欣婷已经被吓得不行, 真的要打人了。   “柯恒忻,你从现在开始给我闭嘴, 再说话我就先替天行道灭了你!!!”   她身边的孟择咸闭上眼, 感觉整个房间都被浓浓的血雾包围, 杀气很重。   “先找找线索吧, 这里盒子太多了,钥匙说不定就藏在里面, 我和君……和钟臣黎、李星桥得抓紧时间一起开,大家离得远一些,万一有危险及时躲避。”   孟择咸说到这儿, 那个与茜茜他们一道过来的男生走到了一只粉色的玩具匣面前。   他似乎缓过来了,面色苍白又冷漠地说:“凭什么就你们几个开?万一你们知道怎么出去, 还想拉咱们都当垫背呢?”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 他已经猛地掀开了一只玩具箱子。   幸好, 匣子里空空如也。   这男人刚要开第二个, 孟阮上去拽了他一把, “你等一下。”   她的目光比对方还要淡漠冰冷, “我们还是先观察一下这些匣子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吧, 毕竟钥匙可能放在一个特殊的地方,还有周围的那些布偶啥的,然后试着找找线索, 不然匣子里万一有什么危险,同时开启多个也应接不暇啊。”   这男人眼睛瞪了孟阮半天,也找不到合适反驳的语气。   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几道视线威胁着,生生吞咽下去。   孟阮趁着他沉默的瞬间说:“你叫杨家宇是吧?你看到老陈死的有多惨了,万一随便触动机关,成为下一个死者,我是不介意,但你也别连累我们。”   大家都觉得这话合理,这下杨家宇也没底气反驳了。   于是各自分头观察房间里的道具。   周畅见孟阮和那几个男的关系都不一般,想起在北市搭讪她时,还被一个男人截胡。   那男的语气狂妄,让他一口气憋在胸口,憋到现在,又酸又怒。   这女人看着一副“女神”架子,其实就是一个下贱的骚货,只要是帅哥就能让她岔开腿。   说不定和他们轮着玩儿……   周畅想到这里,小腹窜起一股火,在一边冷言:“像你这种女人就是太强势了,娶回家就是一座火山,两败俱伤,家庭肯定不会和睦的,也就只能玩玩了。”   孟阮正独自敲着木头,听了这话惊讶万分地盯着他。   惊讶到连任务都不想做了。   她不是惊讶自己居然被一个陌生人如此羞辱,也不是惊讶这男人的无耻低级。   而是觉得……   他怎么会联想到“娶她回家”这件事的。   “哈?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孟阮:“你神经病吧,周畅,我警告你,这地方没王法的,你毕生所学的那些条例都不管用,该死的就是得死,所以你要再敢惹我,或者我朋友,我让你血溅当场。”   她几句话把对方骂的有点懵,末了还加了两个字:“蠢货。”   看见这一幕的孟择咸生怕这时候的君父已经绷紧了他的小皮鞭。   结果,钟臣黎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模样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人知道他是想起当年的孟阮也说过这样一句“蠢货”。   ——“小道不屑撒谎,当初确实想害你,不过害你的方式嘛,千种万种,要你给我渡情劫也不错啦。”   然后娇滴滴的,软绵绵的,又带一点辛辣狠毒地说:“蠢货。”   曾经的这番话是她为了让师父对他手下留情。   但他确实也蠢。   以为她会放下一切和他千年万年地幸福下去。   但她还是为了这个苍生欺骗了他。   那份容颜美好的就像凝固在琥珀里的花,弹指间,一千年过去了,她还是完好地出现在他面前。   回忆至此,钟臣黎突然笑了一下,四周气氛跌至冰点。   黑色的长鞭已经狰狞地在半空中停当。   孟择咸连忙正面拦住了他:“等等、等等!咳……要搞他也等一下再搞,先找线索,线索重要……男德男德。”   周畅没料到这男人还有这种本事,一下子愣在原地,根本不敢动了。   众人在屋子里转了半天,发现箱子的花纹、颜色都是五花八门,可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倒是李星桥有其他发现,兴冲冲跑来邀功:“孟女士,我找到一只洋娃娃,你能不能发现有何不同?”   孟阮瞄了一眼,“咦,还真的,只有这一只是‘人类’吗?”   满室的架子都塞满了小动物布偶,唯独这只做工粗劣的黑头发洋娃娃,是一个“小男孩”的模样。   李星桥:“对对对,孟女士就是聪明。”   两人正说着话,欣婷紧紧攥住了孟阮的衣服,微微哆嗦着:“阮阮不好了,出事了……”   “那个老板不见了!李棉不见了!”   孟阮看了一圈,还真是……   李老板在这间密室里失踪了。   气氛一下子被莫大的恐惧感和无力感笼罩,冻得人骨头都结了冰。   除了孟阮他们,其余人也都能感觉得到,这里被某种不可抗衡的可怕力量控制着。   他们可以用插科打诨来缓解这种毛骨悚然的气氛。   但只要有什么微妙的东西被戳穿,就能引发整间屋子的效应。   “快找找!别出什么事了!”   大家情绪糟糕地找了半天,那一位与周畅一起来的,叫“穆白”的男律师说:“这里有血迹!”   孟阮连忙去看,只见一只足以装下整个人大小的玩具匣附近,有一大滩喷射状的红色液体。   简直就像是……从箱子里被榨出来的一样。   钟臣黎:“你到后面去,我们来开箱子。”   孟阮捂着欣婷的眼睛,撇过头去不忍看,但余光还是瞧见了有一具女人的尸体躺在里头。   她的身体就像拿刀从中间铡开的,只是出血量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李棉浑身赤裸地躺在箱子里。   女人脸上也没有惊恐的表情,反而安详甜美,就像婴儿般睡着了。   孟择咸叹息一声:“……李棉死了。”   别说两个女孩子,就连杨家宇这样的也不敢直视这怪异的一幕。   周畅一时粗重地喘了几口气,自己情绪崩溃了似得,发出一阵暴怒般的低吼。   而茜茜已经身心俱疲了,这时候一口气没顶住,突然晕厥过去。   欣婷扶住好友,眼泪也唰唰地掉下来。   李棉的死带来了无法克制的恐惧和悲伤。   李星桥用手探了探茜茜满是虚汗的额头,仰头说:“大哥,她额头好烫啊,好像发烧了。”   孟择咸先从角落捡了一块毯子,盖在李棉的身上,再转身去查看茜茜的情况。   欣婷哭的泪如雨下,瞧见大帅哥过来了,一脑袋扎入他的怀里。   孟择咸:“……”   他真有点忙不过来。   孟阮在心里叹气,想着李老板的死状,她来不及感伤,只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想了片刻,突然问道:“她为什么没穿衣服?”   这房间里头的古怪,难道和“衣服”有什么关联?   “说到衣服……我发现了一个瘆人的东西。”   穆律师手指摩挲了两下,指了指某处,似乎还有点忌讳:“有只玩偶的衣服和其他的风格不一样,它穿着的像……像……那种衣服。”   其他人闻言看过去,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中式风格的褂子,只是颜色和款式一看便知,这是丧服。   钟臣黎眸光微动,“李棉死的这个箱子应该就是你说的,特殊的箱子,而且刚好能和这衣服搭起来。”   孟阮:“为什么?”   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指微蜷,敲了敲它的板子,“这木头和其他木头不同,其他的木头都是柏木,唯独这个是楠木。”   而楠木搁在以前,也经常用来做棺材。   李棉的尸体已经被毯子遮住了,孟阮大着胆子打量一下箱子内部的构造,还真像棺材板制成的。   李星桥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这箱子是棺材,那我们给人形玩偶穿上丧服,放进棺材试试?”   他行动力很强,说完之后就自己去试了。   李棉的尸体被小心翼翼搬出来,再将洋娃娃放入玩具匣,关上的同时,盒子里发出“咔哒”一声。   等再次打开,人偶消失了,反而出现了一把生锈的钥匙。   “太好了,拿到钥匙就可以上去……!!”   柯恒忻内心腾起劫后余生的喜悦。   可话还没来记得及落下,四周响起了那股熟悉的铃铛声。   房间霎时死寂下来。   紧接着,墙体的一处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打破,令人寒毛直竖。   一股腥臭的风钻了进来,擦着人的脖子刮过去。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只棕色的泰迪熊有半人高,两只胳膊结实粗壮,眼睛黝黑,散发通红的目光。   最可怕的是那张大嘴里有两排尖牙,还渗着血丝,黑洞洞地朝着众人。   玩具房里的许多小动物也像活了过来,带着黏连的脏器,向着他们匍匐前进。   它们脸上的五官明明笑着,却充满怨恨与厌恶的情绪。   如腥风血雨扑面而来。 第23章 城隍05(三更) “长夜漫漫,今晚你……   孟择咸:“星桥, 我们先带大家去电梯间,你顺便吸引一下那些小怪的火力。”   孟阮想了想,还是有把握地说:“那你们先去, 我留下来接应钟臣黎。”   李星桥大叫:“凭什么要接应那男的??”   孟择咸懒得理他。   李爱豆眼看没人搭理, 不情不愿地跟了出去。   钟臣黎挑了一个较高的地势,还没站稳, 身后的孟阮也几步跳了上来。   经历过上一个珑阵,她总觉得自己灵活不少。   泰迪熊僵立在原地, 凶恶的眼珠就像两团漆黑的窟窿, 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钟臣黎:“你呆在这儿别动。”   他说完, 孟阮感觉到男人的长鞭擦着她甩了出去, 带着劲烈的狠劲。   如有破风之势。   钟臣黎轻轻松松把那只杀人魔般的泰迪熊给捆住了。   它仍然以爆裂的状态不断挣扎,曲起手肘震响地面, 整个躯体到处翻滚破坏。   钟臣黎稍一用力,那鞭子像有什么感应,彻底收住, 将泰迪熊的动作也彻底禁锢。   下一秒,又把它从半空狠狠撞回地面, 发出痛苦的吼叫。   钟臣黎轻轻跃下, 随手操起一把椅子, 砸在泰迪熊的脑袋上。   椅子四分五裂, 泰迪熊也吃痛般地呜咽怪叫起来。   孟阮轻呼:“用这个!”   随手将美工刀扔了下去。   钟臣黎抬手接住, 手里攥着狠劲。   一刀刺在心脏。   一刀刺在额头。   干净利落, 行云流水。   泰迪熊被当场制裁。   孟阮在上方看着男人一系列操作, 只觉得好他妈酷啊。   他才恢复了一点点修为吧。   要真像钟尧他们说的,什么吸国运,毁灵脉。   这得是……   什么样惊世骇俗的阵仗。   另一边, 众人紧跟着孟择咸和李星桥。   阴冷的风惨惨地吹着,眼看那些血糊糊的小动物向他们疯狂向着这边冲了过来,一时间,走廊上充满了尖叫。   李星桥任劳任怨地断后,柯恒忻担心偶像安危,不住地回头去看。   就见他的李爱豆嘴里念动什么奇怪的RAP,那些丧尸般的布偶就统统被定在原地,想动也动不了了。   柯恒忻惊恐地望着这一切,心里嘀咕,他们几个到底什么来历,怎么这么猛!?   一个灰头发,一个蓝头发,还挺非主流的,没想到个个是高手。   至于那个钟大佬就更不用说,可能是阮姐的暧昧对象吧。   孟择咸将钥匙插入按钮下方的孔,“叮”地响了一声,缓缓开了门。   “大家不要急,注意安全!”   周畅和杨家宇迫不及待往里跑,欣婷扶着背住茜茜的弟弟,还被重重撞了一下,生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那位叫穆白的律师还算有良心,他个头挺高,剃着很短的黑发,替柯仔托了托身上的女孩,说:“你背累了可以换我,咱们没他们那么多本事,但体力活还是可以的。”   柯仔内心一暖,心说人间自有真情在!   孟阮和钟臣黎随后赶到,大家谨慎地朝着电梯间的方向撤退。   如他们所料,里面只能按“2”层的按键,其他的都已经失灵了。   华晨大厦的二楼走道依然连一盏稍亮的灯都没有,某些屋子还散发着最黯淡的光,更让人觉得诡异。   从天井一边能看到虚假的“天空”,透着幽幽的蓝光,整栋居民楼仍然像黎明前那般安静。   铁锈般的腥味隐隐飘散着,还有点冲鼻。   众人一个跟一个在走廊里缓步前进。   突然,钟臣黎的声音在安静逼仄的大厦响起,略带低沉:“有人来了。”   柯恒忻脑子里像有根弦快断了,当那个影子从拐角处晃过来,他按捺不住就想大叫……   然而,对方比他先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鹏哥!救我啊!!!!”   女孩又哑又软的嗓子尖叫起来。   这边几个男的女的也被她影响,“啊啊啊啊啊啊啊”地吼了半天。   孟阮趁乱观察了一波这女孩的样貌打扮。   穿着很清纯的中式改良丝绒裙,上面绣着黑色玫瑰花,腰间还坠了一只粉色锦囊。   不太像是落单的路人,反而让她想起了在上一个珑阵见过的两位。   一头波浪卷的女孩容貌清甜,还有一点并不遮掩的骄纵,“你们、你们是谁啊!?在这种地方瞎逛什么?”   孟阮灵机一动,说:“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来珑阵里干什么还需要说明白吗?”   女孩愣了愣,看他们人员冗杂,有的一脸惊恐,有的完全迷茫,还有的甚至连路都走不动……   眼神露出几分怀疑。   孟阮:“我们在路上找到几个平民,所以一起带上了,总得保护他们安全一起出去吧。”   不明真相的群众们:?   孟阮回想那次陈大鹏泄露的讯息,继续瞎吹:“不过没想到这次的珑阵挺厉害,你领导怎么让你一个女生来?我刚听你喊大鹏哥,是陈大鹏吧?那王皆呢,他来了没?”   这下女孩果然上当了,气鼓鼓地说:“谁、谁说我一个女生就不行了?我同事他们才不行呢。”   “没想到你也是‘天书’的?我叫孔梨,你们哪个堂口的?”   原来他们背后的势力叫“天书”。   孟阮走回钟臣黎身边,才说:“我是新人,这位是我同事。”   女孩听她这样解释,就自然觉得她肯定是比自己还要菜的菜鸡。   不过现在“天书”也注重吸收成员的颜值了吗?   她看向另一个沉默又冷峻的陌生男人,突然,胸口怦然一撞。   天啊,这男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人间行走荷尔蒙?!   孔梨目光亮晶晶地望住他,一眨不眨。   “孔梨!你干啥呢?瞎叫唤啥呢?哥半条命又被你叫没了!”   陈大鹏满头是汗地跑过来,“整天啥也不会,就知道瞎叫唤,我真造了什么孽,让我带你这么一个小丫头……”   孔梨跺了跺脚:“你还说女生不适合干这行呢,你看,这女的不也是咱们‘天书’的?”   陈大鹏一抬眼,就见到孟阮一脸不怀好意。   陈大鹏:“……”   王皆:“……”   “艹,怎么又是你们???”   ……   海城的夏天闷热聒噪,即便珑阵里也并不凉快。   现在的光景大概是下午,只是大部分的“平民”已露出疲态。   陈大鹏带着大家来到一间深色的防盗门前,大门稍稍掩着。   “我们用了点障眼法,所以直接上到二楼了,不过越往上阵主的力量越强,咱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孔梨因为被孟阮骗了,还在生自己的闷气,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那位气场爆棚的帅哥。   陈大鹏:“这一层只有这几家的门是开着的,而且里面只有一个女人,还一直呆在厨房不肯出来。”   孟择咸他们先一步进去打探情况。   厨房狭隘逼仄,有位穿灰色连衣裙的女人,围着白色的围兜,五官柔和并不丑,可面色像蒙了一层灰,令人看着有点害怕。   她在老式的案板上剁着菜,也不知剁的是什么,咚咚咚用了很大的力气。   她的前方是一扇朝外打开的玻璃窗,有涂了绿漆的铁杆子可以固定窗户的角度。   女人的手边则是一个方形的洗手台,盛满了浑浊的水,还飘着一层豆腐皮似得东西。   陈大鹏:“这间屋子应该就是这个女人的‘家’,两边走廊还空着一些屋子,如果今晚大家还在这层,可以稍微休息一下,补充精力。”   王皆上次和他们结了仇,这次全程没开金口,一双阴翳的眼睛死盯着那个把核桃塞他嘴里的男人。   妈的,这次必须找机会干他。   钟臣黎双手环胸,站在孟阮身边,安静地眺望窗外。   孔梨注意到他俩关系似乎不一般。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来到孟阮丰满柔软的胸前,又瞧了瞧自己的胸口,咽了咽口水。   这小姐姐不仅漂亮,身材也好,明明只是普通人,却有一种身手比她还厉害的感觉。   孔梨瞬间有点忧愁。   这两人要真是一对,她好像完全没机会啊。   李星桥:“既然这厨房里的女人不理咱们,也许是时间没到,要不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孟择咸点了点头:“你们累的可以先找地方休息,特别是发烧的女孩子,需要好好喝点水,睡上一会儿。”   柯恒忻:“累倒是不累,就是吓得腿麻……”   孟阮帮着欣婷找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安顿下来,茜茜躺在床铺上,被喂了点水,眼睛缓缓地睁了睁。   见她醒过来,大伙儿总算松了一口气。   孟阮看了看这里的布置,“这里房间的床都很小,挤不下三个人,我想要不就你和孔梨一间,我来照顾茜茜吧。”   欣婷看着她就有了一种牢靠的情绪。   那种不知何时会遭遇死亡的担忧,包括先前重重压在心头的恐惧,如今也慢慢地消退了几分。   “阮阮你以前也来过这种地方吗?”   孟阮简单和她说起之前阴差阳错进过珑阵的遭遇,然后轻声安慰:“我去看看其他人,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孟阮思考着这个珑阵奇怪的地方,好像与她经历过的上一个颇有不同。   比如天乐学院是各个区域都开放的,除了放着阵心的那间佛堂。   而华晨大厦却要一层层地往上走,不知阵主有意这么做的,还是他潜意识所为。   阵主在这里设置珑阵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上次遇到陈大鹏他们就觉得这背后还有古怪,没想到这次又撞上了……   不过对“天书”来说他们这一行人才是灾难吧。   等走到钟臣黎所在的屋子,孟阮才发现四下只有他一人。   孟阮:“……”   也是,没人会想不开和他一间房吧。   “长夜漫漫,今晚你也打算一个人睡?”   孟阮说骚话的时候,发现男人喉结处有一点血污,应该是在玩具房不小心沾到的。   她也没多想,几乎很自然地抬手,微凉的手指贴上去,指腹摩挲了一下:“你这里有点脏的……”   “别碰。”   男人忽然低沉着嗓子出声,眸子一动不动看向她,是危险又致命的性感。 第24章 城隍06 “是没教过你们?别打扰我们……   孟阮以为他不习惯肢体接触, 或者直接就是害羞了。   她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脱口而出:“干嘛?我不是你老婆吗?碰一下都不行了?”   钟臣黎抓住眼前这只细伶白嫩的手臂,听见“老婆”两字, 唇角向上扯了扯:“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忘了吗?”   孟阮一时还真不知道他问这话什么意思。   他松开她的手, 颇有深意地说:“我变成龙拟态的时候,这里藏着一块逆鳞。”   孟阮是听说过“龙有逆鳞”的说法, 她更好奇了:“所以别人不能碰?”   “别人碰逆鳞当然得死,但你碰的话……”   男人的呼吸盖下来, 有些不同往常的暗哑:“我会亢奋。”   孟阮只慌张了一下, 又很快镇定下来。   她再次轻轻地抬起手, 这次没有去摸, 而是试探一般,用指尖拂过他的喉结边缘。   蝶羽似得睫毛微微颤动, 仿佛下一秒就要低头,饱含抚慰地轻轻吻着那处。   孟阮能感觉钟臣黎的身体前所未有的紧绷着,她承认自己坏心眼, 就是没有去设想后果,只想看他会呈现如何的反应。   直到他准备动手。   孟阮往后退了一步, 轻飘飘地说:“其实关于以前那些事……我还有很多疑惑。钟臣黎, 听你们的意思, ‘我们’以前情感挺好的吧。”   她说完, 发现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看什么?”   “突然发现……原来你大了是这样。”   孟阮:?   钟臣黎故意没再说下去, 只是与她对望, “没事。”   孟阮清了清嗓子, “你可能没法理解,现代社会中的男女会因为身在异地就郁郁寡欢……所以我没办法想象你如何接受生死之别的结局,这也是你后来想毁灭世界的原因之一吧。”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唇角抿成一条线:“虽然我忘了在那些新元神诞生之后的很多事……但凭借之前的记忆,我也无法想象。   “我只知道你说过,我们要一起经历下一个量劫,但你没有做到,你骗了我。”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了我。”   孟阮有种渣女实锤的感觉,她想反驳说那个人不是自己。   可元神就像灵魂一样。   转世姑且还能推脱几分,说不是同一个人了。   但元神重聚等于只有肉身是新的,她好像反驳都没什么力道。   “我有这么坏吗?老是骗你吗?那你还……和我结为道侣?”   钟臣黎翕动着胸腔,笑了两声:“当初在昆仑山你接近我,是想除掉我,或者利用我,增进自己的修为。”   孟阮:“……”   “后来你反悔了,我们就索性互相勾引,你这个正经修仙门派的小师妹还说要和我结为道侣……”   人家是双方奔赴,他们是双向勾引。   孟阮深深怀疑他是在胡说八道。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希望我想起那些事,然后兑现自己的诺言?”   她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容,动了动嘴,想说什么。   忽然就被钟臣黎揽到面前。   孟阮心脏猛地颤动,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憋了半天,她顾左右而言他,“我以前打架是不是很厉害?真想快点恢复能力……”   钟臣黎低沉着嗓音,笑了笑:“很厉害,非常厉害,我们初见就是你向我挑战,你当时想的应该是……试探一下我到底是不是那些道友嘴里说的那么厉害,假如我只是‘一般’厉害,就直接杀了我,增进你的修为。”   孟阮:“……”   孟阮:“那你没让我得逞?”   钟臣黎:“我一早就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就觉得你很有胆识,杀了还有点可惜……不过确实也杀不了,那次你身边还有其他帮手,所以就算了。”   孟阮索性窝在他怀里,眼睛里写满好奇,“你能不能再多讲讲以前的事?好像很有趣。”   钟臣黎神色温沉:“之后算是不打不相识,你经常跑来我住的池子附近挑衅我,我就和你打,不过你也很有心机,知道一个人危险,所以总捎上帮手,我也弄不死你,这一来一去反而有些……意思了。”   “有一回你单独跑来找我,说要将我当作道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被你打动了一点点,可惜……最后我发现你还是骗我的。”   男人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你说要和我成为狗屁‘道友’,是因为你那位朋友告诉你,我不会拒绝你的。”   孟阮有点吃惊:“为什么不会拒绝?”   钟臣黎顿了顿,才说:“我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朋友,甚至是同类,所以……我很难拒绝你这样的请求。”   孟阮内心有种囫囵又模糊的痛感,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最后,只能轻声叹息,说:“幸好现在不是了。”   钟臣黎垂着眼皮,还是那一副淡淡的生人勿进的冷感:“我刚醒来的那段日子,日夜都希望你能记起来,但现在……也无关紧要了。”   孟阮腰际发软,在男人呼吸的温热触感之下,他的唇瓣几乎要抵住她的鼻尖。   她甚至想,如果阵主知道他俩在这儿说些风花雪月的事会不会气到原地爆炸。   然而,下一秒,两人世界被彻底打碎。   “你俩……搁这儿干什么呢?”   孟择咸和李星桥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李星桥:“妈妈你离这个怪物远一点啊啊啊啊!”   钟臣黎不爽地冷言道:“是没教过你们?别打扰我们的夫妻生活。”   孟阮:?   孟择咸、李星桥:“……”   这算哪门子的夫妻生活。   而且你们都是老夫老妻了,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可以吗!   孟择咸咳了一阵,才扶着墙说:“大鹏让我们去那女人的屋子集合,看有没有线索交换。”   这时候,欣婷替茜茜洗了把脸,让她躺着休息。   孟择咸担心自己的本事不够,就留李星桥陪着欣婷,一起在边上守着。   剩下的大家又惊又怕,一个个彷徨、呆滞地聚在饭厅。   陈大鹏:“我听说华晨大厦以前上过一个社会新闻,你们有谁知道吗?”   柯恒忻拧起眉头:“我们要玩的‘恶童’恐怖密室好像就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是这样的,以前这里住了两户人家,是爷爷和一家三口,这个爷爷很疼小孙儿,儿子、儿媳对他也很孝顺,可这个儿子喝醉了就打老婆儿子,之后那个女的也心理变态,就帮着丈夫虐待儿子。”   “小朋友又不敢让爷爷知道,就一直瞒着,某天爷爷就报警,然后带着小孙子离开了。不过也有人说,爷爷和一家三口都搬走了,然后爷爷杀了他的儿子、儿媳,这孩子最后自杀了。”   恶童密室说的就是爷爷对孙子的死耿耿于怀,孙子也心有不甘,两人成为厉鬼,回到了华晨大厦,对玩家们进行追逐虐杀。   孟阮:“这和一层的恐怖玩具屋,还有二层在厨房煮饭的女人倒有些关联。”   杨家宇突然冷笑一声:“那小孩就这么自杀了?嘁,什么鬼故事。”   孟择咸听出这男人语气里的冷漠,他忽略过去,说:“这次的珑阵阵主与宛樱截然不同,它一次只开一层,一点点试探我们,一点点让我们前进,而阵主稳稳的守着这座城池,等着我们如何攻城略池……他就像是这座大厦的‘城隍’。”   孟阮抿了抿唇,“大鹏,既然说线索交换,你们也透露一点吧,你们‘天书’是做什么的?”   两男一女,一时没人开口。   孟阮弯着眼角笑了笑:“反正出去随便查查就知道了,你们也不必藏着掖着。”   孔梨余光悄悄地注视钟臣黎,“‘天书’里的都是修道之人,学习方术的,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就是为了学本事,争口气,或者想修仙得道……”   “至于咱们说的这个珑阵,大美人你也差不多明白了。”陈大鹏又开始他说小故事的被动技能,“珑阵其实最早称为龙镇,邪龙的龙,镇魂的镇,传说就是古时候那条昆仑山的邪龙搞出来的。”   孟阮:“什么?谁?”   陈大鹏:“听说就是那条邪龙,不过我总觉得……可能当时的古人用了某种比喻吧,反正怪邪乎的。”   那位叫穆白的律师说:“古人说有一种名为‘蜃’的水龙,蜃气放光,就会成为虚幻的蜃楼,所以‘龙’会制造这样的空间很正常。”   孟阮无语地憋着一口气。   行吧,搞了半天这珑阵的起源居然就是来自这位祖宗!!   难怪那次他会问自己“你知道什么是珑阵,你什么都不知道”。   孟阮突然很想找个人来暴打一顿。   “那你们进入‘珑阵’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部分珑阵是害人的东西,所以咱们‘天书’会帮忙拆除,也算平息民间灾祸,进来一趟再出去都能精进修为。”   陈大鹏挠了挠头,丧着脸说:“但上次会去天乐学院,是王皆得罪领导,所以咱们被骗来海城办差,差点丢了性命,这次嘛……也是阴差阳错进了珑阵。”   孔梨刚要张嘴,接他的话说下去,却被陈大鹏打断了:   “这涉及咱们‘天书’的一点私事,就不方便告诉大家了啊。” 第25章 城隍07 “吵死了,扰人清梦!”……   孟阮听他这样回应, 也没再强求。   就这样大约过了两个小时。   厨房里的女人终于出来了。   她不知从哪里端了几盆家常菜出来,竟然还冒着热腾腾的香味,但嘴里厌恶地说:“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等一下爷爷该接孩子回来吃晚饭了, 你们赶紧走。”   女人说完, 又拉了脸,眼里透出几分阴冷:“那孩子老是野在外头, 每次回家都脏得要死,我还得伺候他吃饭洗澡, 我真是欠他们一家子的!”   香喷喷的气味勾着人的味蕾。   柯恒忻的心情没有之前那么害怕, 也实在是饿坏了, 忍不住问:“这桌上的菜……能吃吗?”   孟阮突然觉得粉随偶像。   欣婷:“……老弟你艺高人胆大啊, 谁知道怎么做出来的??”   孟阮:“还是先别吃了吧,假如这里有食材, 到可以做点简单的。”   钟臣黎眼看没人说正题,再次主动问道:“钥匙在哪里?”   “钥匙就在厨房啊,这臭小孩老是掉钥匙, 老是要多备一把,烦死了。”   女人说着, 脸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眼睛笑成一条狭长的缝, 仿佛妖怪一样。   “你们晚上要是留宿, 记得千万别出门, 也不要从床上下来, 记住啊, 千万不要出门。”   说完,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眼神就像在看……食物。   女人兀自进了卧室,把自己反锁起来。   陈大鹏和周畅他们连忙冲进厨房,翻了个底朝天。   可什么都没发现。   “这女人会不会撒谎!?”   孟阮猜测:“也许是和我们在第一层一样,有什么条件触发才会有钥匙,你们小心点,不然可能像李棉老板那样遭遇不测。”   大家只好先从冰箱里扒出来一点黄瓜、番茄,洗了一下,垫垫肚子。   顺便把晚上休息的屋子也给分配了。   陈大鹏提议有经验的老人带一个新人,但王皆不肯,众人懒得争辩,随他去了。   周畅与陈大鹏、穆白挤一间屋子,大鹏做人还是很实在,说他打个地铺凑合就行。   周律师去厕所抽了条毛巾,正搓着脸,就听陈大鹏说:“有人找你。”   周律师不悦:“谁啊?”   “那个叫杨家宇的。”   周畅神色变了变,但他还是收拾了一下走出去。   陈大鹏看着他的背影,赶紧提醒一句:“应该马上就要天黑了,万一你们觉得天色变了就赶紧进来,千万别……”   周畅懒得听他叨逼叨逼,转身关门,把这些话抛在了脑后。   “杨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杨家宇:“哟,怎么,现在当上大律师就翻脸不认人了?周畅,你不记得我了?”   周畅冷笑:“记得又怎么样?在这种地方攀关系,你想干什么?”   杨家宇也不是善茬,讥讽地说:“你不觉得今天他们说的故事很熟悉吗?”   周畅:“杨家宇,你到底想说什么,假如故事是真的,那就证明当年害他的不是我们,确实是他的家庭原因,他转学也是家事。”   “……我看着老陈死在电梯间,太他妈恶心了,你就不怀疑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真要像他们说的,恶童的故事是真的……”   周畅打断他的话:“杨家宇,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你要觉得心里有愧,就去找他忏悔,别来找我!”   周畅发了一通火就走了,门前的短廊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杨家宇慢慢往回走了几步,突然烟瘾犯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随身带着的打火机和一包红双喜。   这一整天全是晦气,人也精疲力尽,现在总算能抽一根。   烟夹在手指间还没来得及点,杨家宇猛地一惊,四周像是响起一种高跟鞋敲击水泥地的声响,格外清晰。   笃笃笃。   然后他冷汗就下来了。   因为声音就在背后,隔着几米的距离。   杨家宇僵在原地不敢动。   据他所知,那几个女的里没一个是穿高跟鞋来的。   一个诡异又轻飘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不是说了,晚上千万不要出门吗?”   杨家宇忽然就有种烧心的感觉。   当他回头,就见到一张煞白又可怖的脸——   原本柔和的五官彻底不见了,女人漆黑的眼睛睁得如铜铃,嘴巴笑起来像一条缝。   她两只胳膊抬起来,十指绷着像要抓他。   杨家宇还没来得及跑,女人的手已经穿过他的胸膛,细长的指甲在里头到处捣着。   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令他惊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是我错了!道歉!我给他道歉!让我干什么都行!不要、不要啊……”   男人凄厉如野兽般的叫声,在寂静的大厦里响起。   由于过度扭曲和疼痛欲裂,一时都听不出究竟谁发出的。   女人张嘴,露出一口獠牙,她低头咬住杨家宇的肩头,死死地撕咬着。   脖子也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歪曲着。   杨家宇整个人颓丧下去,手上还紧紧捏着一根烟,垂死挣扎。   ……   杨家宇发出惨叫之前,大家都有点莫名的困倦。   听见惊叫响起,有经验的都压住那些害怕的新人们,让他们不要出去看。   因为看了也没用,这声音听上去太凄惨,表示人快没了,如果没点本事的贸然出去也只会被卷入其中。   孟阮躺在床上,心想大概钟臣黎他们会有所行动,她还是老老实实先看着茜茜。   这时听见女孩哑着嗓子说:“……好渴……好渴……想喝水。”   茜茜气若游丝地呻吟,她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辰,又是什么状况。   头痛、喉咙痛,四肢也发酸发痛,肯定相当折磨。   要是平时发烧还能捂一捂被子,或者用冰袋敷额头。   但在珑阵里生病,实在凶多吉少。   孟阮想起那女人在厨房里说的,不能出门,不能下地。   可她也不能放着发烧的女孩不管。   思虑再三,孟阮还是下地去拿了杯水,扶着茜茜坐起来。   干燥的唇瓣一沾到水,就立刻渴求地饮下一大半。   孟阮:“慢点喝,不要急,这是欣婷他们带进来的矿泉水,应该没什么问题。”   茜茜喝了好几口,总算舒服不少。   孟阮安心地回到床上,正准备闭眼休息,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是谁家的小孩啊?”   女人的嗓音高高地拔起来,听的人耳朵疼。   孟阮假装没听见,继续闭眼。   “是谁家的小孩啊?是谁家的小孩啊?”   女人又反复问了几遍,声音越来越尖锐,也越来越急躁。   “是谁家的小孩这么不乖!?这么晚了不睡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门外的人不断地质问,声音不断向上拉扯:“是不是你!?”   防盗门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槌着,甚至四周的灰尘都扬起来。   每一次撞击都加重力道,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防线!   孟阮知道这下子是躲不过了,如果坐以待毙可能还会害了茜茜。   她拿起美工刀,深深吸了一口气。   侧身开门的瞬间,那女人朝着正面扑过来。   孟阮闪身躲开,随后上去就是一刀,刺在女人的后背,对方发出一阵厉声的嘶吼。   她立刻击肘、踢腰,反扭着女人的胳膊。   那东西的力道很大,普通人根本压制不住。   可孟阮知道自己的这份气力也早就不属于普通人,她有把握能制伏它。   她将女人死死按在地上,它却不甘心,扭动着想要暴起!   孟阮拔了美工刀,刚要第二刀下去,钟臣黎在身后说道:“吵死了,扰人清梦!”   他也没再多放狠话,直接干脆利落甩了鞭子出去。   几乎一瞬间,孟阮就看见鞭子绑住了女人的身体,一层又一层不断缠绕,紧紧地束缚着她的肉体。   直到鞭子将女人的身体挤成一堆,鞭子爆出一团火星,将她连人带肉地燃烧起来。   片刻,那东西化作一团灰烬,落在地上。   孟阮:“……”   孟阮:“请问,既然你的鞭子这么厉害,那在一楼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接我美工刀啊???”   可怜的泰迪熊简直死不瞑目。   钟臣黎声音放低,略带轻哑:“既然你给的为什么不用?”   他说的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而且我也是才发现自己又恢复了几分元神,不然这种招式也用不出。”   钟臣黎说完,李星桥也赶了过来,“妈妈你没事吧?刚才拐角那边……杨家宇死了。”   孟阮也简单说了一下她这边的情况。   李星桥:“这女人不是真正的‘人’,也不是什么怨灵,它只是阵主设置的NPC,就是我们常说的傀儡,所以之后会‘重置’,我们杀死她一次也没用。”   孟阮:“嗯,我明白了,等一下我们各自回去保存体力,明天争取找到阵心。”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走廊上已经天翻地覆。   入目所及全都是杨家宇的血,地上、墙上、栏杆上……还有一滩恶心的东西。   他的尸体就像一具皱成一坨的人皮,人体器官和脂肪都像被抽光了……   孟阮不敢看的太仔细,匆匆瞥了一眼就回去了。   孟择咸还是细心,摸了摸脖子说:“谁贡献一条床单,把他盖住吧,不然那些孩子见了又得吓疯。” 第26章 城隍08 “要是能和真正的超级大帅哥……   尽管如此, 第二天柯恒忻见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骂了一声,当场就觉得不行了。   他气若游丝地拽着偶像的胳膊, 才勉强挪到了墙边。   毕竟尸体遮住了, 但一路上NPC杀人的痕迹却遮不住。   人的头发、身体组织还是会有一些残留。   最最可怕的是,女人明明被钟臣黎烧了, 却还没事人似得,出现在屋子里。   她又在忙碌地准备餐食, 眉眼笑着, 可却没有真正的笑意。   茜茜睡了一觉, 起来之后孟择咸替她把了脉, 猜测烧退下去不少。   女孩又惊又怕,坐在桌边忍不住低声啜泣。   与欣婷同屋的孔梨, 则是做了一晚上的思想准备,她抚了抚衣角,突然鼓起勇气, 冲到钟臣黎的身边,在他面前摆出委屈的姿态:“小哥哥, 好可怕啊, 我能不能和你们待在一起啊?”   哟呵。   孟阮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   李星桥和孟择咸也不插话, 反而用某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那两人。   孔梨紧张的手心冒汗。   就见钟臣黎看向了孟阮, 突然, 那张似山海般清冷的脸庞, 淡淡露出一丝笑, 把她看的呆了一下。   “让开,你挡道了。”   孔梨:“……”   钟臣黎走到孟阮边上,垂着眼皮, 淡而不悦地说:“以前这些小道小修,连说我的名讳都哆哆嗦嗦。”   他高傲而冷漠地睨了那些凡人一眼:“现在什么废物都敢来打搅我,不懂规矩。”   孟阮:……   敢情你是伏地魔还是怎么滴。   别人就算拒绝妹子搭讪,那最多也是“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结果你说“她配吗她不配”。   孟择咸倒觉得很合理,曾经毁天灭地的邪龙大佬,要弄死一个小道士,那就像掐死一只蚂蚁。   不过钟臣黎就没怎么成功开启过屠杀模式,当年孟阮就不许他滥杀无辜,现在更不行了。   李星桥也感慨:“男德长记于心。”   穆白律师捂着鼻子走出来,告诉大家他发现那个女人案板上剁的东西,与水池里的东西,都与杨家宇身上消失的部位有关……   而女人正在给一个小朋友准备带去学校的午餐,卡通汽车形状的饭盒里,装着某种“汤汁”拌过的米饭。   大团热气散开,红烧排骨的香味尤为浓郁,配着绿油油的大白菜,让人觉得美味的同时,又没来由地反胃。   大家只敢啃几根面包干。   李星桥不耐烦地质问这个NPC:“你不是说钥匙在厨房吗?搁哪儿呢?”   “你又不是我儿子,我为什么告诉你?”   李星桥翻了个白眼,老子只有一个天下无敌的神仙娘亲。   那边柯恒忻突然叫了一声:“……妈!”   众人:“…………”   女人:“……”   柯恒忻一拍大腿:“不是,我想起来了,我房间里有点东西!”   他说完,就冲了出去,很快又拿着一摞衣物回来了。   “你们看,这是在我们房里的东西,这是不是她儿子的校服?”   欣婷望着弟弟拿起的这身蓝色校服,联想到一些场景:“柯仔,咱们以前玩过的密室是不是……有个套路?就是让玩家穿上不同的服装,然后扮演某个角色,把NPC引出……”   欣婷还没说完,女人下一步的举动就像印证了她的话:“儿子,你昨晚去哪儿了?”   柯恒忻:“…………………………”   我日你大爷。   女人情绪激动,突然抄起了手边的菜刀:   “我不过就骂你几句,打你几下,怎么了?我管教你还有错吗?你老是丢钥匙,我为你在地板的暗格里还特意多准备了一把,你冷了我给你添衣服,你热了我给你扇扇子,可你还不懂事,在学校整天闯祸,成绩这么差,你太让我失望了!”   大家终于听到了关键信息,钥匙在暗格里!   女人对着柯恒忻咄咄相逼,黑黝黝的的眼珠在迅速微小地晃动。   柯恒忻快要窒息了,说话就像要咬到舌头:“我、我不……啊?我错了……不是,我那个……”   “你也是他的儿子,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来管你,我不能让你好过!你是我生下来的,我要打你就打你,我要你笑你就得笑,要你哭你就得哭,我要你死……你也得去死!!!”   女人的眼睛眯成了两道狭长的缝隙,举起菜刀就朝柯恒忻杀了过去。   王皆见她离开厨房了,第一时间冲进去找暗格。   孟阮知道那几个男人肯定能搞定,所以也不着急了,甚至坐在桌边嚼起了面包干。   “第一层,给玩偶穿上丧服,放入玩具箱,就会弹出钥匙,第二层是‘我们’拿上衣服,把女人引出去……原来如此啊,倒很有几分恐怖密室的感觉。”   穆律师微微笑着,说:“我发现孟小姐真的很聪明,不仅临危不惧,还能冷静分析,实在佩服。”   孟阮突然被不熟的人夸奖,友好地回了一个笑。   钟臣黎面无表情盯着这个姓穆的男人。   对方说话的时候,清瘦的下颔微微动着,手指不自觉地摩挲几下。   他看着这张完全陌生的脸,却流露出几分疑惑。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掺杂了厌恶和不爽在瞬间倾袭上来,在他的心脏上揪了一下。   欣婷还有点担心逃出去的柯仔,扯了扯孟阮的袖管:“那啥,我弟……应该没事吧?”   孟阮:“他不是说昨晚和偶像睡一间房已经死而无憾了吗,那你还担心什么?”   欣婷:“……也对,我要是能和真正的超级大帅哥睡一晚,我这辈子也值了。”   孟阮:“……”   千万别告诉我你想睡谁。   我不想听,更不能听!!   柯恒忻被凶恶的女人追着,一边跑一边叫,跑着跑着,还发现前面没路了。   面对一扇紧锁的防盗门,他哆嗦着在角落里蹲下来,“卧槽来个帅哥美女保护我一下啊!!!!”   李星桥乐呵呵地跟在后面,振振有词地念了一阵临兵斗者。   平地掀起一阵迅疾的劲风。   女人根本无法躲闪,瞬间就被定在原地。   李星桥又念了一道闪电般的光劈过去,那怪东西再次被烧得没影了。   柯恒忻缩着脖子,“偶像……你、你念的到底啥玩意儿?”   李星桥:“其他的你不需要懂,下次遇到危险也念个九字真言试试,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   他家大哥擅长占卦,四哥擅长符咒,自己擅长的就是方术咒语了。   尽管柯恒忻不是太懂方术,但他看得懂李爱豆俊秀挺拔又闪耀的身影。   李星桥的气质仍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是一种非常独特的男性魅力。   柯恒忻抱住偶像的大腿,哭唧唧地说:“呜呜呜呜老大!你就是我的老大!!以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   一伙人拿到钥匙,总算来到了三楼。   电梯门刚打开,孟阮就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只见写着数字“3”的墙壁下方,是一通乱七八糟的血字。   全都是什么“禁止入内”、“救我”、“恶鬼在身边”之类的恐怖内容。   大家抱团一起往前走,这次没走多久,就来到了一处卫生环境堪忧的公用卫生间。   这是老旧的居民楼才有的设施,两边有两排水槽,放着各家各户的日常洗漱用品,有的龙头还滴着水。   楼道间的灯一会儿昏暗,一会儿明暗,闪的大家眼睛都非常不适。   孟择咸想走进去看看,却发现这片区域就像隔着一层膜,根本走过不去。   这时候,有五六个小孩凭空出现在卫生间的中间,穿着沾了血和泥土的寿衣。   地上还躺着一个小男孩,面容清秀,却被人用红色颜料画花了脸。   他们拳打脚踢,那凶神恶煞的架势仿佛要打死这个小孩。   孔梨突然尖叫:“啊!!你们看呀!!这些小孩子,他们没有……没有……脸!!”   确切来说,除了被打的那个孩子,他们都没有五官。   茜茜和欣婷面色惨白,几乎同时闭上眼,腿软的都快站不住。   欣婷:“孟大哥,我不行了,我要晕了!!”   顺势就扒住了孟择咸的胸口。   陈大鹏很认真地瞧了一会儿,说:“嘶——我怎么觉得这个地上的小朋友……有点眼熟啊?”   可他就是想不起来,张了几下嘴,愣是卡住。   王皆听陈大鹏这么说,好像也有这种感觉。   小男孩躺在地上,使劲憋住想要喊叫的声音。   细瘦的四肢还在不住抽动,浑身打着冷颤。   “你说话怎么老是细声细气的?你到底是男是女?”   “你看你穿裙子多配啊,这么娘,就是女的吧?娘娘腔!!”   “我看你去男厕所都恶心,你不如去变性吧?”   “把他的衣服裤子都扒了!我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长小JJ!”   那几个没有脸的男孩,往地上穿裙子的小孩身上死命地踹着。   “你们住手,干什么……不要打我了……不要打了……”   孟阮有一瞬间的出神。   这些孩子的模样确实让人瘆得慌。   不是因为没有五官,而是因为孩童之间的恶意。   这才是一群真正的“恶童”。 第27章 城隍09 “我来!”   下一秒, 小鬼们突然消失了。   一位老人从里间跑出来,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男孩儿,满脸担忧:“怎么了这是?啊?你瞧瞧, 这小胳膊小腿上怎么全是青一块、紫一块?谁又欺负你了?”   男孩焉了吧唧地说:“是摔跤摔的, 没人欺负我。”   “还说不是?就305、306那几户的小孩吧?真是一群小坏胚子,早晚收拾他们……”   小孩抹了一把脸上的颜料, 还傻兮兮地笑着:“……爷爷你今天生意好吗?”   “好啊,爷爷做的凉皮好吃着呢, 等到了秋天, 就能卖红薯了, 我们轩轩最喜欢吃红薯了吧。”   “可是吃多了会放屁呀……”   男孩说着, 窃嘴笑起来,半晌, 又用力摇了摇头:“爷爷,我不痛的,没事的。”   爷爷摸了摸他的脑袋, 温和地说:“咱们轩轩要过生日了,明天带你去城隍庙逛逛, 想吃什么糕点咱们就买什么。”   “爷爷, 城隍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仙呀?”   “城隍老爷, 他是守护城池的道教神仙, 还管冥籍和水旱吉凶, 可厉害着呢。”   男孩还小, 站在那儿就是一副细脚伶仃的模样, 格外惹人疼惜。   “城隍老爷好厉害啊……爷爷,以后长大了我也要当城隍,保护爷爷, 保护我们的家!”   老人家的目光中满是怜悯和疼爱,“是啊,等你长大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孩子,你要记住,这世上唯有爱和痛,是永远最让人刻骨铭心的两种感情,但也最能够让人勇敢坚强。”   “嗯,我记住了!爷爷,快回家吃饭吧,妈妈等急了又要骂人了。”   小孩子说完,转身从他们身边跑过,然后就消失了。   大家下意识看向那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只见老人的目光从瞥过来,与他们撞在一起。   突然,他如梦初醒般地问:“……你们是外头来的吧?”   所有人都是一惊。   “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卧槽,这人感觉好真实,不是没有实体的幻觉,也不是NPC,而是真人!   钟臣黎依然用清冷的口吻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不记得了……小伙子,你们是谁?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我只觉得好像有人要害我,所以把我困在这里……”   老人说着,脸上的神态十分颓然,“我想死……让我死吧……”   即便经验最多的陈大鹏一伙人也猜不出老人家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纷纷愣在原地。   孔梨:“这位老爷爷什么意思?他不是阵主吗?也不是自愿来这儿的???”   孟择咸看了看老人家的面相,又攥过手掌,翻开他的手心:“……是气数将尽之人,面露死相……但还没死,应该还活着。”   孟阮有些不解:“一般阵主会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造出珑阵吗?比如老人家想见孙子最后一面,所以才……”   陈大鹏:“这不是没有过先例,通常都是遇到什么生死之间的紧急状况,会突然开启珑阵,然后嘛,阵主本人又因为受到什么刺激,或者潜意识想逃避,就忘了之前的一些事儿。”   老人家看上去确实有些浑浑噩噩的。   这与方才对男孩温柔的时候判若两人。   却也更为真实。   “……你们说的我听不明白,但我老是不知不觉就在附近转悠,做着一模一样的事,说着一模一样的话……”   李星桥连忙问道:“那您知道这栋楼一共有几层吗?或者……您知道楼上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老人家努力回想着,“好像……只有……一层,还有一层了。”   这时,始终没说话的周畅开口了:“这栋楼本来一共六层,就是现在不知道几层。”   他喃喃自答:“我小时候住过这里。”   孟阮注意到他自从上了三楼就没说过一句话。   她略一思量,默默地观察起这男人。   周畅面色苍白,脸上满是干纹,一夜之间,两鬓还多了几根白头发,整个人相当紧张。   他禁不住汗毛竖立,是因为自己已经有所察觉了,杨家宇的死确实和他说的那些事情相关。   那些穿着寿衣又没有脸的小男孩,就像已经昭示了他们应有的下场。   下一个……   会不会就是他。   孟阮:“李棉老板的密室在五楼,我也记得一共有六楼,但现在老人家说只有一层了,也许,可能,我们再上一层就够了。”   穆白接着她的话问:“老人家,刚才和您说话的是小孙子吗?”   “轩轩?是啊,是我的小孙儿,可乖了,孩子就是有时候太懂事了,他聪明着呢……他怎么也在这儿,不对……不对……”   李星桥轻声问他:“那他还活着吗?还是……”   老人家缓缓皱起眉头:“你这说的什么意思?”   片刻,他的眼睛看向躲在众人后面的周畅,目光忽然有几分敌视。   一时半会儿也盘不清楚,孟阮索性提议:“老人家,要不您先跟我们走吧?”   谁知对方忽地抬头,就像受到某种感召,眼睛也不像之前那样蕴含着丰沛的情感,而是呆滞起来。   “不……我又要走了,我必须走了。”   老人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陷入某种魔障:“你们帮帮我,帮帮我啊,我得走了,我得走了……”   说完,他朝着电梯口的方向快步离去。   李星桥连忙去追,却发现人影已经没了。   “……这什么脚力啊,跑的比我还快??   陈大鹏:“现在咋整,咱们还要找他吗?”   钟臣黎表情恹冷,站在一旁提醒:“现在的目标是找钥匙,更重要的是确认阵主和阵心。”   这次的楼层除去多了一个公共区域,每间房里也相应地没了单独的卫浴设施,其他的都与二楼没什么太大区别。   大家正在到处搜罗线索的时候,周畅又听见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动静,而是许多脚步重叠在一起制造出的嘈杂声音。   阴风阵阵吹来,他站在走廊上看过去,另一边光线晦暗的地方,黑黝黝的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同时,那里不知何时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男的女的都有,只是看不清脸,全都穿着小学的校服,像纸人般看着他们。   看得人冷汗直下。   其他人也都纷纷看见这一幕,纷纷停下动作。   孟择咸:“不要慌,咳……大家先躲到后去。”   而周畅整个人陷入梦魇,惊恐之余甚至还有些恼火。   “我不要……别找我……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   他瞪大眼睛,越看越觉得那些人像曾经的小学同学,乌泱泱地一大片杵在那儿,地上还在滴着血。   即使知道是幻想,不是真实的东西,可周畅还是不住腿软,连连尖叫后退。   他突然疯了一样推开距离最近的茜茜,焦急万分地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极端情况下的人性都是自私的。   危险来临的时候,只会顾及自己,这也是大部分人会做出的自卫反应。   更不用说周畅这样向来明哲保身的男人。   他朝着最近一间开着的屋子跑去,转身锁上了房门,简直是自发开启作死模式!   陈大鹏觉得自己就是心肠太好,就算这位律师过于傻逼,还是赶忙跟上他,乒铃乓啷敲响房门:“操!怎么回事!他把门锁上了!”   陈大鹏:“你个傻逼!开门啊!你不开门咱们怎么救你!”   房间里不一定是安全的,这是在珑阵里活命最基本的常识。   屋内,周畅几近疯狂地大口呼吸着,闻到了淡淡的霉味,明明不是密闭空间,却觉得喘不上气,胸口炸裂般地疼痛。   他从小就是精英,小学时候就是公认的天之骄子,高中更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知名学府。   没有同学不服,也从没有老师因为他做过的那些事提出惩戒处罚。   就凭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屋内忽然亮起了一盏昏暗的灯,周畅在摇曳的光中恍惚回神,被眼前惊悚的画面吓了一跳。   原本普普通通的屋内,竟然凭空多了无数的血迹,这些血痕纵横交错,布满整间屋子,甚至地上也有拖拽的血痕。   是那个老爷子……   肯定是他故意弄这些东西吓唬人。   想教训我?   周畅的脑子里冒出一连串的自我辩解,将自己与这些灵异事件摘得一干二净。   无脑的愤怒乃至压下了恐惧和惊吓。   然而,眼前的怪异并未放过他。   房中老式的五斗橱,木式小沙发,写字台和书架……全部开始剧烈震动,老式电视机也闪着白雪花。   灯变成红色亮了起来,这下周畅看清了四周,满墙壁都是死去的老陈、以及一些老同学的遗像。   周畅狂叫起来,回头就想跑出去,却紧紧贴上了一张男孩子灰白腐朽的脸。   那张脸近在咫尺,凶神恶煞。   周畅彻底疯了。   因为那是他自己的脸。   ……   钟臣黎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间一切如旧,唯独周畅倒在一滩血泊之中,左侧的脖颈像被什么东西咬去了一大块肉,身体不住地抽搐。   画面很有冲击力,湿重的空气混淆着血腥和霉味,令人作呕。   孟阮已经猜到出事了,但人还是得救。   她给钟臣黎迅速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默契地看向同一处。   明明门外是有光的,屋子里的小窗也是亮的,唯独房间里一片阴暗。   两人看向的方位是最里面的两条窗帘,窗纱轻轻拂动,屋外淡薄的日光印出一团黑色的影子。   钟臣黎刚要迈出脚步,身旁的孔梨突然说道:“我来!” 第28章 城隍10 “龙君和我双修,肯定事半功……   耳边的风声忽然大了, 孔梨手掌中泛出淡光,向着那个方向击拍而出。   陈大鹏和王皆也都举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上去对付。   窗帘掀起,后头蹲着的是一只穿着绿色校服的傀儡小鬼。   他怒火攻心, 从身上孵化出无数的黑气, 那些气体就像有生命般地,每一条缝隙里钻出来。   孔梨僵在原地, 她还伸着手,但不敢再前进半步。   李星桥默念咒语, 中指与食指一并指出:“收!”   柯恒忻一看他出手了, 在旁拼命打Call:“偶像牛比!!!”   如有神助的阵风吹散了小鬼的黑气, 陈大鹏一看形势大好, 上去就是一锤子。   小怪物倒在地上,他意识到自己即将消失, 眼中的怨愤更加鲜明。   王皆照旧拿出布袋子,收了这怪东西。   孟择咸:“这阵主果然比宛樱厉害多了,咳咳……宛樱弄出的只是一条鱼, 现在这人随便弄出几个傀儡都这么活灵活现。”   周畅已经躺在那儿奄奄一息,真就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呼吸:“杨……也死了, 也是他们……救我……”   孟择咸见他出血量太大, 他们不一定救得回来。   “我有几张止血的符咒, 先试试吧。”   几个男的帮忙压住周畅, 替他处理伤口。   孟阮心里想了一下这两天发生的各种意外。   她猜到周畅在害怕什么, 昨天杨家宇看周畅的眼神就有古怪。   而杨家宇惨死之后, 他就彻底崩溃, 内心的恶念和懦弱更是源源不断地交织。   老人家看着周畅的眼神也颇有敌意,也许他们就是当年的那些“恶童”。   欺负小男孩的那些人长大了。   而孔梨完全没在意这些人的死因,她的关注点全都在钟臣黎身上。   她已经听说他俩合伙干掉泰迪熊的事情, 而且只用了美工刀……明显就不是普通人。   通常“元神”特殊的才能对傀儡造成极大物理伤害,不然效果甚微。   这个孟阮不仅身手了得,胆子也大,长得又漂亮,乌黑的发丝披在肩侧,轻薄的衬衫勾勒着纤细的腰肢。   孔梨眯了一下眼,发现孟阮左肩处的衬衣微微下滑,露出一点浅粉色的椭圆形印记。   这难道是吻痕吗……   成人的世界果然充满色彩。   “这是什么……”   她脱口而出。   孟阮朝她看的地方看过去,钟臣黎也顺势看了一下。   “哦,这是胎记,我生下来就有的。”   这个胎记泛着浅浅的樱色,中间有一点不太均匀的色泽,确实很像人咬下去留着的痕迹。   孟阮从小习以为常,只是现在反而有了新的疑惑。   这东西她以前有吗???   她下意识抬眼,看向身侧一脸恍然的男人。   钟臣黎抿了抿唇,笑而不语。   大家在这一层转悠了大半天,从早上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新的发现。   眼看太阳西沉,又得找地方歇息。   孟阮回房之前,想起胎记的事情还没问过一嘴。   她跟在钟臣黎身后,沉着冷静中透着一些小心思。   这次男人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出声提醒她:“记得把门关上。”   孟阮:“……”   行吧,反正来都来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处,问:“这东西我以前有吗?”   “没有。”   “哦,那就是我妈生我的时候带出来的吧,我还以为是在什么很厉害的大战中留下的‘勋章’。”   钟臣黎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孟阮没注意到他的神色,仍然沉浸在想象里,“对了,上次我们说到哪里了?我想和你做道友是骗你的,你应该要和我绝交了吧?”   钟臣黎居然有些忍俊不禁,点了一下头。   他试着回忆了脑海中那段往事,眼里浮现出古昆仑流云滚滚的画面,只是毕竟太久太久了,真让他去描述那些东西,似乎也抓不到一缕气息。   “我离开了昆仑,你那些小心思也早被你师父发现,所以他遣你下山去行善事、积功德,没想到我们又在人间见到了。”   孟阮坐在床边,眼神沾满了笑意:“你被我的花言巧语追回来了?”   钟臣黎自嘲:“现在想来是我脑子一时不清楚,看得出你对我有点意思,就想着不如要你与我一起堕入魔道。”   结果人是勾来了,他反而被她给管住了。   说是既然结为道侣,那他就得听她的,从此不准随便杀生。   孟阮笑起来,连忙就说:“那你也不能太责怪自己,毕竟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拒绝我的小机灵,就像没有人能拒绝九啾的可爱。”   钟臣黎盯着她看了看,“记不记得陈大鹏说的,‘珑阵’最初就是由我创造的。”   “嗯,记得,这里头是什么故事吗?”   “这部分记忆我也不是很清晰了,不过我猜测和最后的‘大战’相关。”   孟阮愈发有些好奇,“你们一直在说我是因为大战才死的,那到底我们是在和谁打架?还会打输了?”   钟臣黎也在努力回想,不过过于复杂,一时也解释不出所以然:“好像是什么……僵尸。”   孟阮愣了愣。   她品了品其中的滋味,就好像,实在有点恐怖,不是很想知道了。   钟臣黎又讲了一些可能的猜测,只是不知为何,她越听越觉得困意上头。   闻到男人身上的那股雪松和雨夜般的味道,更觉得困倦万分,真的快睡着了。   孟阮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怎么突然就这么困……”   钟臣黎没她这么困,却也感觉到几分疲累,显然是被珑阵影响了。   她神智恍惚地倒下去,找到床上一处柔软舒适的角落,闭着眼睛说:“我可以在你这里睡一会儿吗?”   “……可以。”   “……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果然是天性不改,睡着了都还要占尽便宜。   钟臣黎:“可以。”   他看着女孩安安静静的睡颜,心念微动。   刚要抬手去撩她的一丝鬓发,就感觉屋外的走廊上有一种什么东西……   走了过去。   钟臣黎打开门,空荡晦暗的楼道里出现了一抹修长的影子。   影子朝前走着,却在他看它的一霎,突然停了下来。   那影子很像一个年轻人,只是看不清样貌,明暗之间又再次消失了。   他不由得眉头紧锁。   如果没猜错,那才是真正的阵主本人。   记得这次出发前,孟择咸算过一卦,说是有戎勿恤,得中道也。   意思是有敌来犯,但也不足为惧。   要是放在过去,钟臣黎轻轻扫一扫龙尾就能灭了这些自大狂妄的东西。   可眼下的他要面对这个有点本事的阵主,还是得谨慎行事。   男人默默退回房内,同时觉得荒谬可笑。   什么时候他也要怀揣这种心思了。   真是奇耻大辱。   ……   孟阮做了一个从来不曾做过的梦。   梦里不知四季,只觉得日光温柔,翠色连绵,有袅袅白雾和充沛的灵气,好像是昆仑山附近的另一座山头。   那一片古树茂密的仙境,完全不是出门去郊游踏青时能见到的景致。   她从一栋平地而起的精巧房舍里走出来,找到正在池边小憩的某位龙君,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那人的骨相极为好看,这时很轻地抬了一下眉眼:“你还说我是恶人,我看你才是大恶人。”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我又怎么了?龙君和我双修,肯定事半功倍啊。”   钟臣黎简直懒得搭理她这些胡言乱语:“修个屁,你会修吗?”   “……是没人教过我,但我上次去宫里的时候,无意间见过那些娘娘和皇帝……”   “梁朝的宫殿里?那只死凤凰也在?”   龙君一道沉冷的眼神扫过来。   孟阮也不怕他,反而逗趣道:“咦,不是说龙性本淫吗?邪龙大人你该不会连双修都不懂?”   他揪住她的手指,用力捏了一下:“我要早点琢磨这些,也不至于沦落到和你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   孟阮哼了一声,“这里可是难得的洞天福地,能净化你的魔性,难道还不好吗?……大人还想要什么?”   钟臣黎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我要天下生灵涂炭,要做天地至尊,我要你说的那个宫里的老皇帝跪在我面前,给我磕头求饶。”   孟阮望着眼前嚣张跋扈的龙君,接着他的话说:“你还要娥皇女英,什么神女仙君公主都臣服在你脚下……然后和她们颠鸾倒凤,吸光他们的元阴,是不是?”   钟臣黎懒懒地舒展他的身躯,龙角骤然矗立,龙尾上一片片漆黑的龙鳞威风凛凛。   他低沉嗓音,唤她的道号:“珺芷君,你都从哪里学来这些昏话的?”   “画本里啊,不过我都是瞒着师父偷偷看的……”   孟阮索性也躺下来,修长如玉的手指闲不住,百无聊赖地玩他的龙尾,“……阿黎,师父还会原谅我吗?他将我逐出师门的时候说,师徒缘尽不必相见,可他向来都是最不讲究规矩的,与那些老古板的真人、散人都不一样,他为什么突然就如此绝情呢?”   钟臣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望着她,久久没有开口。 第29章 城隍11 “……我昨晚……有没有说梦……   很快又要天亮了。   孟阮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 梦里模模糊糊的影像还在。   她记得好像梦见了钟臣黎,可具体又想不起是什么事儿。   只是因为这样的梦,令她的感觉多了几分真切, 更容易接受自己就是他们所述的那位“娘亲”。   孟阮摸了摸太阳穴, 下一秒才发现……   她不是睡在与茜茜一间的屋子里。   也不止是睡在与钟臣黎一间的屋子里。   ……她是直接睡在了钟臣黎的怀里。   自己整个人都已经埋在了这男人的胸口,还使劲勒着他的腰。   她睡得很熟, 在珑阵的这些夜里,从没有一晚能睡的如此踏实。   钟臣黎的气息时淡时浓, 非常好闻, 简直让她痴迷。   就如同一根根红线织成的茧, 让她安心地躺在那儿。   胸膛里又像有什么强烈的情感在剧烈跳动。   孟阮还有一种钟臣黎偷偷亲过她脸的想法, 但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发生。   “……我昨晚……有没有说梦话,流口水??”   钟臣黎略表遗憾:“没有, 你睡得很沉。”   她想起昨晚本该照顾茜茜,急忙问道:“茜茜那边……”   “孟择咸说她烧已经退了,让孔梨帮忙照应着。”   孟阮突然后知后觉, 等一下,那不就是她睡在这里的事被孟择咸知道了吗?   尽管他俩啥也没做, 可莫名觉得……   好羞耻啊啊啊啊啊。   孟阮捂着脸坐起来, 怀揣着复杂而羞耻的心情, 默默地去洗手间洗漱。   钟臣黎望着她仓皇又害羞的身影, 不由得笑起来。   两人前脚刚迈出去, 后脚孟择咸他们过来了。   李星桥眼看他俩一同从屋子里出来, 莫名被撒了一把狗粮, 神色相当不悦。   孟女士这些年的成长轨迹他们都密切关注着,凭什么这男人一出现就霸占了她的全部吸引力,哼。   孟择咸:“周畅没了。”   钟臣黎并不意外地说:“嗯, 我昨晚可能见到了真正的阵主。”   ……   昨晚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周畅却无比清醒。   一方面是脖子处的伤势疼痛难忍。   另一方面他也心里有鬼。   房间光线很暗,陈大鹏睡着以后,还有浅浅的呼噜声。   换作平日周畅肯定要抱怨几句,眼下却让他觉得有些依仗。   然而,呼噜声在某个瞬间消失了。   屋内沉寂下来,周畅的恐惧突然炸开。   他虚弱地坐起来一看,只见原本躺在不远处的另一个人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操?!”周畅扯开嗓子喊,“……陈大鹏?陈大鹏你人呢?”   话音刚落,就感觉有一道亮光闪过来。   等他看清之后,发现是一柄很现代的瑞士军刀。   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紧贴着他糜烂的肌肤。   周畅脸色发青,因为他看见了对方的长相,这张脸平心而论还挺好看的,却比任何事物都要让他心惊胆战。   “……是、是你……真的是你……”   周畅声音发抖:“你是人是鬼?”   “我是什么很重要吗?你算什么东西,还要让我回答你的问题?”   “不、不敢……真的不敢,那什么,我真的知道错了,那时候太小了不懂事,真的……老兄咱俩现在都是成年人,能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吗?”   “难道现在不是坐着吗?还是说你现在真的变了吗?”   男人嗤笑一声,声音很轻,却令周畅毛骨悚然,手脚发麻。   “临死关头把老陈推出去,杨家宇想和你商量对策,你也直接把人赶出去……”   周畅听得头皮发麻,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人眼皮子底下。   不曾想到,接下来对方说的话更让他差点尿了出来:   “而且你做律师的这些年干过不少丧尽天良的勾当吧?前阵子曝光的‘天乐学院’,你不是替那些富商官员打官司?赚了不少黑心钱吧。”   周畅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不被恐惧吞噬理智和意识。   他感觉对方说话的语气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还知道最近发生的新闻,至少他还是人吧……   周畅怀有一丝侥幸,说:“我愿意把赚的所有钱都给你,我发誓再也不敢昧良心的事了,哪怕让我去山区支教,让我下辈子都去做善事,我也愿意,只求你饶我一命……”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有今天的本事,但我也永远不能忘记你们当年的所作所为。”   男人早就放下了手里的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其实这样做也纯粹就是玩玩他。   真要杀他不会用这样干净利落的方式。   “这个珑阵并不是为你们设的,但你们既然来了,也许是天意,我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他仿佛心情不错地说:“现在我要你做一件事。”   周畅连连点头:“您说,您要我做什么事我都答应!”   男人指了指那边的茶几,只见玻璃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生日蛋糕。   灯光渐渐昏暗,周畅坐在沙发上,望着一支支被点亮的白蜡烛,格外瘆人。   “你还记得吗,那年生日我爷爷为我准备的蛋糕,被你们给踩了,我的生日是一年之中唯一不会挨打的日子,可它被你们毁了。”   周畅:“祝你……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你觉得自己该死吗?”   周畅不敢回答,他专注地唱着生日歌,唱着唱着,灯光越来越暗。   “你觉得自己该死吗?”   他怔了怔,“我……我不知道……”   “你当然会说不知道,可你心底知道,你是该死的。”   “祝你生……”   周畅唱到一半,只觉得有什么湿哒哒的东西流到了蛋糕上。   他抬手一抹,鲜血从脑袋淋漓而下。   下一秒,周畅的身体被突然切碎,殷红的血淌满四周。   男人淡淡地望着周畅的尸体,觉得无趣:“所有的是非黑白,恩怨情仇,都会在死亡面前消融。”   周畅还是死了。   陈大鹏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茶几附近惨不忍睹的画面。   缀着鲜红草莓的奶油蛋糕破成了两半,里头静静地躺着一把钥匙。   ……   陈大鹏拿到钥匙就急忙和大家汇合。   孔梨自然是知道了昨晚孟阮和钟臣黎在一起的消息。   尽管孟择咸这边的说辞是孟女士身体不适,所以由钟大佬照顾着。   但成年男女互相照顾,还睡一间房……   孔梨不相信他们是盖被子纯睡觉。   ……好吧,仔细想想,单纯睡觉的可能性比较大。   因为在珑阵里DOI实在太丧心病狂了。   柯恒忻和姐姐他们姗姗来迟,大家得知事态进展,心情都有些复杂。   穆白倒有些疑惑:“怎么这次突然就拿到钥匙了?”   孟阮也不太懂:“难道阵主事情办完了,这是要赶我们走的意思?”   李星桥:“也对,他不想玩儿了,反正该杀的也都杀完了。”   尽管这话相当残忍,却也可能是事实。   “如果阿……如果钟臣黎说的是真的,那么阵主就不是老爷爷,而是他的孙子轩轩。”   孟阮硬生生把“阿黎”这个称呼吃回去,假装没事地说:“这样也更好理解这个珑阵的内核了。”   一楼的玩具屋代表了阵主某种恐惧,泰迪熊的形象粗狂可怖,结合“恶童”的故事来看,很有可能是父亲的形象。   二楼就比较明显了,女人是他的母亲,扭曲变态的爱意在最后也延伸出了暴力行为。   三楼是阵主遭遇的校园暴力,同时还有爷爷给他的庇护,是他曾经最难忘的一段往事。   不过……   阵主要真是孙儿,那“气数将尽”的爷爷怎么会被困在这儿?   等待他们的第四层,又会是什么?   剩下的一行人搭乘电梯,顺利来到了四楼。   电梯门打开之后,与之前的楼层没什么区别,红色油漆还是写着大大的“4”字。   但当他们沿着最长的那条走廊走出了一段,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接待处。   还是医院里那种摆着白色柜子的接待处,后方有一排排绿色塑胶椅,以及叫号的挂壁电视。   明明没有空气流通的感觉,却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场景过度恐怖,他们就像身处一间废弃的医院。   阴森森的横廊再往里走,就见到了一间极其宽敞的病房,可以说过于宽敞了,几乎是平时见到的五六倍之大。   中央放着一张病床和一些医疗仪器,床上躺着一位双眸紧闭的老人。   不用说,正是他们见过的那位老人。   孟阮还记得老人家说过,他不记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知道有人要害他,把他困在这里。   他还说……他想死。   这是如何悲哀的愿望。   “……这位老爷爷怎么会躺在这里?那我们见到的是什么?……鬼、鬼吗?”   孟择咸想了想,“躺着的是真人,那个应该是阵主做出来的傀儡。”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老人家会在回忆的场景中和小孙儿对话,下一秒又神智恍惚地和他们对话。   它保留着老人家的记忆和性格,就像真正的“活人”,这个阵主的傀儡术相当厉害。   李星桥啧了一声,“既然阵主想让我们快点走,怎么还藏着掖着,既不现身,也不把阵心放在显眼的位置,咱们找着了不就能出去了吗?”   孟择咸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别不耐烦,马上就能出去了,这地方很大,分头找找吧,还是老规矩,新人跟着有经验的,尽量也不要过于分散。”   趁着大家各自组队,王皆不动声色地飞出一张符篆。   符篆照着指示,稳稳地贴在了钟臣黎的背上。   随后隐去不见。 第30章 城隍12 “你在教我做事?”   王皆向来我行我素, 也不跟着大部队,转身就往外面走。   昨天他悄悄利用那个小傀儡身上的怨气仇恨,练成了这张符篆。   自己的本事不够, 就借他人的力来害人。   这种诅咒通常会让人恶心头晕, 慢慢地失去知觉。   轻则五感失调、病上一阵,重则全身瘫痪、丢掉性命。   王皆刚要出去, 不远处的钟臣黎停下了步子,突然就说:“等等。”   王皆惊的额上冒出一阵虚汗, 僵硬地侧过身:“干什么?”   等他回过头, 才发现钟臣黎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而是对所有人说的。   他站在一面病房的衣柜前, 柜门敞开,里面竟然还有一条狭窄的密道。   穆律师看了一眼, 也很惊讶:“这里居然还藏着一条路啊……”   钟臣黎发现这个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很古怪。   自己向来气场强势,非常具有压迫感,普通人呆久了就会觉得不舒服, 所以也没什么人敢随便靠近。   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律师,却经常在他和孟阮身边转悠。   而且这股子又熟悉又讨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这个姓穆的, 这才转头看向王皆, “你们几个跟我进去看看, 李星桥你在外面和他们一起等着。”   “他们”里自然不包括孟阮, 钟臣黎知道拦不住她, 索性带着一起走了。   密道尽头黑漆漆的, 等众人的眼睛适应了这里的光线, 才发现眼前的场景就像是一个停尸的灵堂。   很多阴暗的蜡烛烧着,成为微弱的光源,正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各个地方, 还有三具尸体分别躺在三个角落。   孟阮不敢去看,就叫钟臣黎去辨认一下。   果然是老陈、杨家宇和周畅。   床上和墙上还贴着许多黄符,孟择咸看了一眼符上画的东西,“这是招魂符和招魂阵,这些人……都会成为阵主的献祭。”   孟阮:“阵主想招魂?”   孟择咸结合在外头病房看见的情形,猜测着说:“这种招魂术如果用在濒死之人身上,可以短暂地聚拢他的魂魄,为重病之人续命。”   原来这就是阵主搞这么一个珑阵的目的吗?   ……是为了他的爷爷?   钟臣黎突然冷笑一声,冰冷的眼眸轻蔑而狂妄,他看向几步之外的王皆。   “这东西不是正适合某些人?”   说完,他手指一弹,墙上的一张符篆突然听他的号令,朝着王皆笔直地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缕黑气从钟臣黎的手腕里泄出来,正是刚才王皆贴给他的那道符咒!   王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钟臣黎很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了,连阵主的符篆都敢挪为己用!   钟臣黎:“就这点小伎俩你以为会对我有用?”   王皆颤颤巍巍地向后躲闪,“你……你到底是谁?”   这时孟阮也反应过来王皆是要害钟臣黎,所以她没有做出阻挠,而是静观其变。   “招魂符”在半空中打了个圈儿,猛地贴在了王皆身上!   王皆吓得一下子窜起来,疯狂地尖叫着。   陈大鹏一看,又得替他跪地求饶了:“……哥们儿,求求你算了吧!快把符撤了吧!!王皆他……你知道他这人……不管怎么样,咱们也一起闯过两个珑阵了,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什么,小孟美女你也帮忙求求情吧,别搞出人命……”   孟阮看他们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是他先动了害人的心思,难道我们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算钟大佬根本不惧这些杂碎,也不代表他们就可以瞎跳。   她现在就苦于自己还未恢复本事,不能亲自替人撑腰,不然直接开大了!   陈大鹏没想到她的态度也这么冷硬,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应。   孟择咸就不用说了。   两位长辈要是打算弄死谁,他只要站着看戏就行。   如果还要在别人的珑阵里开打,那真的绝了。   钟臣黎还没动手,王皆先发制人地举着一柄特制的小斧头,冲了过来:“老子先杀了你!!!”   钟臣黎也不废话,修长的手臂精准地按住对方的脑门,另一只手扭住王皆的身子,干净好看的指节稍一用力,直接就把人一条胳膊卸了。   王皆捂着脱臼的手臂,疼的满脸冷汗,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钟臣黎像看垃圾似得看着他,“你找死……”   突然,一道不悦的嗓音在这个灵堂的上空响起——   “怎么又是这个蠢逼?”   陈大鹏愣住了,他好像认得这个声音……   “王皆这人满身恶念,既然中了我的招魂符,那就一起死吧。”   其他人还不曾反应过来,陈大鹏却已经浑身颤抖,“……轩轩,对啊,他叫轩轩!你们知不知道这个阵主姓什么??”   孟阮想了想:“我们在一楼的时候有个婆婆说了,老谢和他孙子……那可能他们爷孙俩都姓谢吧。”   陈大鹏颤悠悠地说:“妹子,你还记得咱们为什么来这儿吗?”   孔梨脸色也极其难看,已经下意识往密道的出口处挪了几步,“原来他躲在这儿,难怪我们怎么都找不着!”   陈大鹏:“所以阵主真的叫谢轩……”   孟阮:“怎么回事?”   “他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位领导,咱们这次之所以会从川渝来海城……就是因为这位领导失踪了。”   陈大鹏抖着肉说:“他就是谢轩!是‘天书’里法力高强的高层!惹不起啊!”   ……怪不得他们觉得小孩子的脸很熟呢,敢情长大以后就是领导啊!   孟阮抿了抿唇。   之前王皆只是得罪了这个谢轩,他就要王皆和陈大鹏去天乐学院送死……   果然心狠手辣。   这时候,王皆的两只眼睛翻白,他的双手忽然紧紧钳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多时,丧失氧气的脸变成了青黑了。   通红的眼珠子像要爆出来,舌头也长长地伸了出来。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王皆的身体仿佛被人抽取了整具骨架,瘫软地死在了原地。   钟臣黎见到这一幕,并未有多少怜悯,甚至莫名还有些不爽。   ……居然还敢从他手上抢人?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但既然王皆意外死了,那再争也没什么屁用了。   倒是孟阮仍然还有些同情和惋惜,虽说是王皆先动了害人的额念头,害的还是钟大佬,也算自作自受了吧。   但怎么也……   罪不至死。   这阵主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众人还没接受王皆突如其来的死亡,猛地就见密道前有一位小男孩,正面无表情地站着。   谢轩特意将这个傀儡做成男孩子的模样,可能就是依照他小时候造的。   “你们该走了,主人说阵心是不能动的,所以他让我来亲自带你们出去。”   小男孩转着空洞的眼珠子,说:“主人说了,你们太能折腾了,反正他招魂的人数也够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陈大鹏赶紧攥了一把有点麻了的孔梨,“那咱们走吧,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啊!”   孟阮走出密道之后,也不敢把王皆怎么死的告诉欣婷他们,只能说他找到了逃生的办法,但是这人太自私,自个儿先溜了。   剩下的一行人也算死里逃生,全都乖乖地跟随小男孩往逃生的出口走去。   孟阮往电梯口的方向走着走着,不经意间,发现那边的病房有人进来了。   一阵突兀的风卷过横廊,那人的衣角飘飞着,悄无声息地出现,然后毫无阻碍地一路走向了病床的位置。   孟阮看不清他的样貌,只知道应该是一位年纪并不大的年轻人。   他一个人坐在老爷子的病床旁,显得孤独又可怜。   孟阮的职业病驱使她无法就这样中途退出。   她知道还有一些事没有彻底了结。   “……我还想和他说几句话。”   孟阮站定脚步,看向了身旁的钟臣黎,有些欲言又止:“我能不能……”   他马上心领神会:“你要见阵主?”   “对,我记得你们说过,珑阵是因为阵主的各种目的而产生的,既然我进来了,也知道了这件事,有些话我还是想提醒他。”   钟臣黎嫌麻烦,但既然是她提的,他立刻就说:“好,那就随你。”   李星桥见他们要动,连忙跟上去,“妈……孟女士,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也好多一份照应,反正让大哥带他们先出去好了。”   钟臣黎:“不必,你赶紧滚。”   李星桥:“……”   最终,孟阮还是拗不过男孩子的请求,让他跟着一起过去。   等大家都进了电梯,铁门重重地合上,孟阮才放心与两个男人回到了那一间空荡荡的病房。   “……我让你们走,你们还回来,真是不想活了?”   孟阮看着这位穿白衣的阵主背影,语气沉静地说:“他要我们救救他。”   寂静的病房里,没有人回应。   她再次说道:“他说他想死。”   “……谁?”   “你的爷爷。”   孟阮:“谢轩,你用的‘招魂术’是违背常理的吧?如果你相信轮回转世,那你也应该知道,这样做只会害了你爷爷,既然他向我们求救了,证明他并不同意你的做法。”   谢轩回头,看向她的眼神又深又静:“你在教我做事?”   孟阮:“对啊,你觉得荣幸吗?”   谢轩:“……” 第31章 城隍13 “这是替我家小孩讨回来的。……   “你懂什么?”   年轻人有一双好看又忧郁的眼睛, 此刻一眨不眨地看向孟阮。   躺在那边病榻上的老人,是他这半生中唯一对他好的人。   唯一让他在羞辱、暴力、轻蔑、排挤中活下去的人。   唯一给他温暖的人。   那是他的全世界,是他的光。   他怎么能舍得让这位长者离开。   谢轩根本无法想象没有爷爷陪在身边的日子。   连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 都无法想象。   他从小出生在贫苦家庭, 父亲暴力成瘾,母亲在长期的折磨之下也得了精神病, 对他同样使用虐待和暴力的手段,企图引起他人注意。   谢轩又因为过于漂亮的容貌, 在学校受尽排挤羞辱。   他每天都活在想要去死的阴影中。   谢轩的父母在一次互相殴斗中双双丧命, 父亲被砸扁半个脑袋, 母亲被刀捅穿胸口。   爷爷独自将他带大, 让他高中毕业,还靠着那一点微薄的收入供他上了大学。   他每年都拿到奖学金, 望着爷爷的笑容就觉得世间仍然温暖可爱。   在这期间,他受到一位建筑学白教授的指引,得知了“天书”的存在。   从加入“天书”的那一刻起, 谢轩就对自己发誓,这辈子一定得活的出人头地, 要这些恶人付出血的代价。   日子终于一点点好起来了, 谢轩成为“天书”的骨干力量, 地位尊贵, 这是他忍受日夜的非人折磨, 靠着身上无数伤换来的。   然而, 爷爷年迈, 得了严重的肝病,花了几十万动手术,可身体却日渐消瘦。   当医生告诉他, 老人家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好活,谢轩脑子里像要爆炸了。   已经好些年了,再没有如此崩溃的情绪。   为了不让爷爷得知病情,他咬破了嘴,一滴眼泪都不曾流下。   谢轩开始不断的做噩梦,梦到自己面对死亡的那一天,是怎样无助,自责和恐惧。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医生说谢老已经陷入昏迷,很难再醒过来了。   他不能让爷爷走,必须想想办法。   谢轩将爷爷从医院接走,将他安置在华晨大厦的老房子里,然后将他仍然活着的身体作为阵心,造了这么一个珑阵。   对他们来说,这里不是虚幻的,而是曾经经历过的往事。   谢轩:“我让你们走,你们不肯,还要打搅我的仪式,那很抱歉,我只能对你们动手了。”   他说着,手掌轻轻翻了翻,一道带着雷电的符咒遮天辟日般向他们所有人铺开!   李星桥连忙喊道:“妈!当心!”   就算孟阮比平常人厉害一些,可还是比不过法力高超的谢轩。   李星桥心里着急,踩着空气就往前扑过去。   谢轩这一道凌厉的咒符呲呲作响,还裹着浓浓的杀气,要是被蹭到一下肯定也得伤得不轻!   李星桥连忙给自己施了个咒语,漂移着挡在了孟阮身前。   但在挡下这道雷击之后,又有连着的几道雷电骤然炸开,带着一股烧焦的气味。   李星桥被麻的全身发软,还有一晃而过钻心的疼痛感,他一时脚下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胳膊压在地上,疼的他嗷地叫了一声。   钟臣黎冷漠地对着地上的蠢货看了一眼,“你到底来干什么的?搞事的?”   李星桥:“……”   他之前也进过几次珑阵,虽说发挥不稳定,但好歹有点真本事的。   当然自己也不想玩杂技,就是心里太急,才一时出丑了。   钟臣黎正要上去给谢轩一点教训,却被孟阮拦住了。   她的眼睛里全然没有往日的笑意,仿佛隐隐有些暗火,“谢先生,你觉得自己很行吗?”   谢轩:“不然呢?”   孟阮:“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你见过的世面太少了。”   她伸出手,有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涌入脑海,当下沉着嗓音,说:“既然你是真的想伤害我们,那我就必须弄死你。”   随后,下意识地轻轻呼了一声:“鎭龍!”   谢轩错愕地抬眼,他感觉到自己的珑阵被一道金光强行刺破了。   那是一把剑身扁长的黑剑,剑柄出鞘,火星翕张,兀自飞到了孟阮手中。   她就像有了肌肉记忆,轻轻松松挽起一道剑花,朝着谢轩刺过去!   霎时,似有烟云遮掩,下一秒又像有明月的光辉刺过双目,令人顿时迷了眼。   谢轩差点躲闪不及,还是勉强凭借着珑阵里的优势探清方位。   孟阮顿身,激动又惊喜地喊了一声:“天啊阿黎!你看我会用剑了!”   钟臣黎抿唇一笑,“这也叫用剑?”   一根长鞭很有灵性地甩出去,在室内卷起强劲的狂风,扫过地面的时候啪啪作响,十足的狠劲。   缠斗间,男人的眼眸镀着一层暗色,隐约有几分杀戮的气息流露出来,令谢轩很是不安。   某种邪气已经层出不穷地包围了他,就等他露出破绽,一击必杀。   谢轩有些分心,一时避闪不及,孟阮长指拂过剑身,艳色的火星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他喘了口气,正想使计脱身,却发现孟阮已经拿剑指着躺在床上的老人家。   谢轩:“……”   “你做什么费力不讨好要和我们打?”孟阮冷笑一声,“这道口子是替我家小孩讨回来的,我们也不想多管闲事,你识相的就让我们走,不然真杀了你。”   李星桥倚着墙壁坐着,忽然产生了一种被“爹妈”护崽的错觉。   ……快醒醒吧你。   谢轩还想反击,却被门外进来的一位老人喊住了:“轩轩,住手吧。”   谢轩望着老人家憔悴哀伤的脸。   这是借用了他爷爷一缕魂息做的傀儡,与其他傀儡不同,所以就像床上躺着的老人正在与他对话。   老谢的嗓音缓慢而温和:“我一直以为有人要害我,有人拖住我,不让我走……”   “孩子,我一直觉得疼,浑身都疼,在这个地方待着,是生不如死……”   谢轩愣怔着,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时候有一回挨打,因为父亲失了轻重,终于被爷爷发觉端倪,他将儿子和媳妇骂了一通,把孩子接到自个儿家里,给他擦药酒,和他说吹一吹就不疼了。   小谢轩眨着眼睛,茫然又无辜地望着爷爷:“爷爷,你不要走……”   老人替他掖好被子,缓声说:“爷爷不走,爷爷守着你。”   小孩子轻声哀求着:“今晚我和爷爷睡吧。”   他的小腿痉挛似的疼起来,忍不住呻吟:“爷爷,我好疼。”   被打的地方都好疼。   “这是淤伤,过几天就会好的。”   “爷爷,你也会生病吗?有一天你会因为生病离开我吗?”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蓄着泪水看向他。   “不会的。”老人家的嗓音苍老而温和,眼尾的纹路还没有现在这样深,舒展开来,就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详。   “爷爷永远不会离开你,会一直保护你。”   谢轩渐渐迷失在这些温暖的回忆里。   这里有爷爷的陪伴,有他的呵护,甚至不需要再找什么人来实施招魂。   就这样活在只有他们的回忆里,也是一种天长地久的相伴。   生离死别,世间至痛,他并不想去尝。   从那以后,本就衰弱而痛苦的老谢,被日复一日地困在珑阵里。   曾经希望老人活下去的愿望,也慢慢发酵成了执念。   直到有一天,那三个曾经组织校园暴力的男人在同一天进入了珑阵的范围。   谢轩心想,这或许就是天意,是天道的制裁。   既然那些人害了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能拿他们的命去换我爷爷的!只要弄死他们,让他们为我献祭,就能为爷爷凝魂!   老谢摇了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孩子,你做错了,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你的人生还很长,可现在……别错下去了,快去赎罪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赎罪?伤害我的不是他们吗?他们不需要付出代价?爷爷,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我呢,我不懂,为什么好人不能长命百岁,我真的不想……”   “我明白。”老谢伸出已经有些僵冷冰冷的胳膊,将他抱在怀中。   “孩子,我累了,太痛苦了……有些事不能强求,你懂吗?生老病死,是我们的宿命,没有人可以摆脱……”   谢轩抓着老人肩头的布料,鼻尖发红,又晃了晃他,哑声说:“爷爷,可我不想你离开我啊……”   这时候的谢轩,嗓音忽然又哑又软。   他不再是那个“天书”里那个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骨干精英。   而是他的小孙儿。   善良,聪明,懂事,被所有人欺负却从不还手的孩子。   “爷爷没有离开你,因为爷爷永远都活在你的心里。”   老谢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低声沙哑地说:“你的眉毛,你的神态,你说话的语气,你看看,都有我的影子,都像我呢,是不是?”   谢轩看见了午后那一间泛着夕阳碎光的小屋,也看懂了他们共同渡过的岁月轮转。   “只是你犯了错,孩子,你犯了很大的错,你不该要这些人的性命啊……”   他望住谢老的眼睛,眼泪像是要夺眶而出。   “孩子,你是我活过的证明,也是我生活的意义。”   谢轩在病房中僵立着,直至魂息回归肉体,傀儡消失不见。   他垂眸,看向插着氧气管的老谢,眼睛里透着一星微末的湿润。   孟阮都不由得轻叹,这可真像一副人生的油画。 第32章 偷亲 “……知道了,所以刚才又是你的……   谢轩望着眼前枯朽干瘪的老人, 望了很久。   孟阮心里琢磨,怪不得他们说这个珑阵难度有点高,因为阵主是“天书”的骨干成员。   至于这个天书, 要说是什么为民除恶的组织, 又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突然职业病发作,很想探个究竟。   钟臣黎见孟阮不说话, 就倚着墙闭目养神,反正他就是一个没得感情的吓人机器。   毕竟又不能真的杀人, 实在太无聊了。   而李星桥是场上最不耐烦的那个。   要打架就痛痛快快打一场, 不打就趁早放人, 这么耗着几个意思?   终于, 谢轩走到病床前,手指轻轻地抬了起来。   他关了那台维持老人生命的白色仪器, 显示心跳的那根线,在颤颤巍巍地起伏了几下之后,彻底变成一条笔直的线。   谢轩:“再见, 爷爷,来世我们还要做家人。”   “阵心”没有了生机。   珑阵摇摇欲坠。   眼前如同有一片金灿灿的光芒腾然四散, 烟气变得轻袅, 幽幽静静地将他们包围。   很快, 三人回到了华晨大厦的楼前。   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其他人统统围了过来。   欣婷紧紧抱住孟阮, 心里一下子放松, 鼻涕眼泪都出来了:“阮阮!你总算出来了!你到底去干什么了啊!”   孟阮轻拍她的背:“帮老人家了结心愿, 没事了, 我们都平安出来了。”   欣婷又吸了吸鼻子,把泪水努力地憋回去:“茜茜还有些不舒服,我得先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等过几天我们再见面好好聊聊……哦!我可能还得约个心理医生。”   柯恒忻一直看着身旁的李星桥,终于鼓起勇气,支吾地说:“偶像……我能不能……那个……”   李星桥很亲民地问:“你是不是想和我合影?没问题啊,再给你签个名吧?”   柯恒忻本来只想和他握个手,没想到还能拿到合影。   还需要什么心理医生,只要爱豆当我的电、我的光就够了!!   孟阮扫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还在,唯独那个叫“穆白”的律师说有事先走一步。   陈大鹏垂着头,看向手里拿着的两颗核桃,曾经也跟过王皆很长一阵子,算是他的老物件了。   “哎,王皆也是自作孽,以前就横行霸道的,老是叫他收敛着点,他偏不听,那次偷袭谢轩,想把人家搞下来,谢轩已经对他动了杀心,这次算是找到机会……”   刚说到这儿,陈大鹏就见谢轩突然出现在大厦跟前。   他大叫一声,孔梨连忙躲到陈大鹏身后,直打哆嗦。   谢轩却没理会这两人,兀自走到孟阮面前,低声说:“等我处理好爷爷的后事,我会去自首。”   孟阮看出他已经没什么活着的念想,她很想劝几句。   但又觉得既然他已经害了人,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然李棉他们的性命又该谁来担负,他们也是有家人和朋友的。   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陈大鹏和孔梨对视一眼。   陈大鹏咽了唾沫星子,说:“那什么,大美女我们……我们得走了,王皆死了,谢轩又……我们还得回去做报告,你们看着也是为了珑阵才来这里的,说不定咱们真会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孔梨悄悄地瞥了一眼钟臣黎,她想了半天,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字迹端正的符纸。   平日里她是被宠坏的小公主,傲娇的不行,偏偏到这男人跟前,变得温软又娇俏:“小哥哥,你保重啊,这是我亲手画的平安符,希望能保佑你……”   孔梨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符纸突然就自燃烧没了。   她彻底傻眼了。   自己好歹是学过几年方术的,这、这符纸……   只有碰到大凶大恶的邪物才会自燃啊!!   钟臣黎话不多,但真的嘲讽:“就这?”   孔梨:“……”   女孩子哭着跑远了。   孟阮收回无语的视线,发现谢轩瘫坐在大厦楼下,一时像是连起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能恍惚地看着远处的某一点。   他的意识似乎仍然停留在回忆中的某个时候。   不论你是贫穷抑或富贵,死亡都是人生的一个终点。   可死亡不代表一个人的一生就此毫无意义。   它总会在这个世间留下轻描淡写,或者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看你能不能纵情燃烧。   外头已是傍晚的光景了,夕阳携着茫茫棉絮,追逐着即将到来的寒星。   隔壁不远是一所小学,孩童稚嫩的嗓音正唱着哀伤而动人的歌曲——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   李棉死了,孟阮也没法继续做采访。   她想到时候是不是应该去一趟李棉的葬礼,就像给一位远行的客人送行,然后再做新的打算。   孟择咸在小超市买了几瓶水,递给孟阮,她接过来吨吨吨喝了大半瓶,抬头正好与钟臣黎对上视线。   所以……   又要暂时各回各家了?   但这次孟阮觉得不止元神恢复了一些,好像还找回了过去那份熟悉的感觉。   她想起在这男人怀里度过的一晚,那是从心底流露出的一种感觉,难以表达却会慢慢四散至眼角眉梢。   孟阮脸颊微微发烫,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   身旁的李星桥刚要开口,孟阮转过头说:“阿泽,麻烦你帮忙遮一下他的眼睛。”   这话没头没尾,但孟择咸还是照做。   李星桥眼前一黑,啥也看不见。   就是这时,孟阮踮起脚,倏地,在钟臣黎的唇上轻轻地吻了吻。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有些意外,却没有丝毫抗拒。   那唇瓣温软,有一点点似有若无的缠绵,就像风里那一点棉絮。   也许是相隔的实在太久、太久了,他竟然在触碰的刹那感到一种滞涩沉甸的情绪。   可下一秒,它又变得柔软而迷人。   令人陶醉不已。   孟阮倏然让开,在男人的耳畔轻声说:“珑阵里的那个晚上,你偷亲我了吧,我知道。”   她皱了皱鼻尖,微垂的眉眼近在咫尺:“现在还给你。”   钟臣黎心绪起伏不定,被她一如既往的那一点热情打动,脸上又要故作镇定。   他刚想说我应该让你看看过去是怎么亲的……   孟阮又提醒他:“之后说好要带小九出去玩的,别忘了啊。”   钟臣黎沉默两秒,才说:“……知道了,所以刚才又是你的美人计?”   话是这么说,但光用想的他都已经流露出几丝不耐烦。   怎么到哪里都得有这些人打扰?   孟阮:“你为什么要用‘又’字?好吧好吧,我就当你从来没有对我用过美男计。”   钟臣黎似笑非笑地说:“那我也只好承认,用过很多次。”   李星桥就算被蒙着眼睛,也能猜到大致发生了什么,不由得脸都绷硬了。   “你们要去哪里?”   孟择咸残忍地提醒他:“不管去哪儿都和你无关,小朋友你已经请了一天假,把通告都打乱了,再这么随便搞失踪,你经纪人还不得发疯?”   李星桥气到快要爆炸:“这个巨星我不当也罢!!”   ……   孟阮先回家稍作调整,等觉得休息的差不多了,就拿手机在“神龙宝宝俱乐部”里喊人。   想靠知识暴富:明天周六,你们谁有空把小九带出来?我想带他去动物农场玩儿!   今天我早睡又失败了(孟):我这几天去山上了,不在市区   小乔起飞预定:呜呜呜呜呜,错过了一个亿!   小乔起飞预定:妈妈我也要去,下次带我好不好   你最好是(尧):谁让你自己要当Super Star的?   你最好是:我也要后天才回海城,要不让宁哥带小九过来吧   LJN:?   LJN:勿CUE   孟阮想起她还没正式见过这位林锦宁所长,据说是搞科研的,是一位只醉心研究,很温文尔雅的绅士。   想靠知识暴富: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LJN:@你最好是不要随便派任务给我   想靠知识暴富:@LJN 你是想到第一次和我见面,所以害羞了吗?   想靠知识暴富:好可爱哦   今天我早睡又失败了:好可爱哦   小乔起飞预定:好可爱哦   LJN:……   孟阮越想越觉得这几个孩子还挺有爱,她现在真的有些慢慢接受这种大家庭的感觉。   就不知道后面那些年纪小的长成什么样了,是不是也该一并找回来?   想靠知识暴富:对了,小九除了喜欢好吃的,还喜欢什么玩具吗?想给他带份礼物。   小乔起飞预定:嫉妒,为什么小九待遇这么好!!   今天我早睡又失败了:孟女士,你可以买些Bling Bling的玩具,龙都喜欢发光发亮的东西,就像西方的龙不是很爱珠宝吗?就是这个理。   你最好是:对的,小九在幼儿园老是偷偷的把芭比娃娃的钻石戒指带回他的小窝……   孟阮被萌的心头发颤。   想靠知识暴富:那钟臣黎也喜欢闪亮亮的东西吗?   众人:……   虽然,但是,一说到君父就觉得这种嗜好都变得邪恶起来。 第33章 约会 “什么我的儿子,难道不是你的儿……   不管林锦宁嘴上如何抗拒, 带九啾出门的任务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   出发前,九啾开开心心地背着熊猫小书包,就像去郊游, 里头放着一堆他爱吃的零食, 还有玩伴泰迪熊。   孟阮在商场附近等他们。   等了五分钟,就见可可爱爱的小家伙被一位陌生人牵着过来了。   而钟臣黎就落在他俩的几步之外。   他换了一身全黑的装束, 视线冰冷地凝视四周一切,脸上的笑则是毫无诚意的虚伪。   大佬出街, 没有一秒钟是在浪费他的美貌。   钟臣黎走到孟阮面前, 抬手掐了一下她的脸。   孟阮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举动, 愣了两秒, 接着就心情雀跃起来。   这是他俩第一次在珑阵之外的“约会”,虽说还有一大一小电灯泡。   孟阮温和地注视着这个初次会面的老三。   “这位就是林所长吧?幸会幸会。”   时至盛夏, 天气潮热,林锦宁依然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西装,他的基因毋庸置疑, 被西装包裹的双腿优雅修长。   林锦宁的五官帅气温润,高挺的鼻梁加着一副无框眼镜, 确实很有学术精英的风范。   年轻所长微微颔首, 面对眼前这位青春靓丽的“娘亲”, 心里着实别扭。   他见过孟阮的照片, 也听孟择咸他们吹过几波。   等到见了本人, 她比想象中的更多几分灵动和大气的美貌。   让他的心情……   少许复杂。   孟阮:“林所长果然年少有为, 青年才俊, 您母亲一定也是聪慧机智的大美人啊。”   林锦宁:“……”   他有些别扭地转过了脸。   孟阮:芜湖,这个鹅子好像很容易调戏!   钟臣黎刚要说话,九啾就冲着孟阮伸出了小胳膊, “娘亲娘亲!我有句话想和你说!”   钟臣黎:“……”   孟阮:“好呀好呀,你想说什么?”   小家伙似乎为这句话准备了很久,所以歪着脑袋,努力地憋出来:“我给你科普一下哦……那个,辣有很多等级哦,比如微辣,中辣……变态辣,还有我想你辣!”   孟阮忍不住抱着九啾,还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奶香。   “我们九啾怎么会这么可爱啊啊啊啊啊,太喜欢你了!”   九啾穿着戴了一双小鹿角的卫衣,简直就是小鹿(龙)本鹿(龙)。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买小糖楞儿呀?”   孟阮:“能能能!”   身后留下了至今连一句台词都没有的钟臣黎:“……”   以及懒得说台词的林锦宁。   孟阮给九啾买了两支小糖人,是小猪佩奇和小神龙造型的。   她牵着小朋友软绵绵的手,发现他一脸思考,“怎么了,不喜欢吗?”   九啾很懂事地说:“大哥哥说要学会分享,好次的也要分享,那这个给三哥哥。”   他把小猪佩奇的送给林锦宁,又悄悄地瞄了一眼钟臣黎,不大情愿地说:“……还有这个可以分给叔叔一半。”   钟臣黎愣了一瞬,突然有种头上绿绿的感觉。   虽说他对九啾认不认自己并不在意,可称呼上听起来就是让人有些不爽。   他淡淡地警告:“别叫我叔叔。”   九啾缩了缩,“那叫什么呀?”   钟臣黎:“叫君父。”   九啾小声嘟哝:“……才不要呢。”   孟阮:“噗。”   林锦宁:“呵。”   钟臣黎一张冷脸逐渐发绿。   ……不识好歹的臭小鬼!   这个位于商圈附近的动物农场建的很宽敞,还分成了室内和室外两部分。   室内小到蛙类,大到猫狗都有,室外有马驹、绵羊和羊驼等等……   九啾趴在仓鼠区,眼睛闪闪发光。   孟阮:“小仓鼠是不是很可爱,毛茸茸的。”   九啾突然咽了咽口水,头上龙角一闪而过,“好可爱哦,它们看上去好好吃啊。”   孟阮:?   九啾半个身子扑出去,抓到了一只圆滚滚的,还张开了自己的小嘴。   吓得林锦宁连忙把他抱起来,“抱歉,孩子邪性犯了。”   他看了看四周,果然有许多家长和孩子都朝着这边投来惊恐又迷茫的目光。   林锦宁轻咳,说:“小九,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九啾:“要骑要骑!”   孟阮点点头,“那我去给他买果汁喝吧。”   于是四人暂且分开,钟臣黎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心情总算慢慢复苏。   孟阮舔了舔唇,主动找话题:“阿泽说调查过‘天书’了,怎么样?”   钟臣黎侧目看了看她:“他们说‘天书’的名字来源于一本传说中的《天书》,据悉这书正是由天道所变,包罗万象,是所有方术之祖,可制衡阴阳。”   孟阮:“那这个天书组织也很厉害?”   钟臣黎:“暂时没查到更多内幕,但陈大鹏那边有悄悄和我们通过气。”   他说天书里的大部分成员还是因为利益驱使才跟随组织,小部分则是信念绑定。   换句话说,目前是巨大的利益回报才团结着他们,一旦内部出了点事,说不定就成不了气候了。   钟臣黎:“哦,还有一件事要转告你,谢轩失踪了。”   “失踪了??怎么会呢,我前几天还去了谢老的追悼会。”   孟阮是想确定谢轩会不会真的去派出所自首,加上她对谢老的遭遇有些惋惜,所以就去了哀悼现场。   谢轩为爷爷办了一个简单的小型追悼会,孟阮还送了一个花圈,望着铺满菊花的仪式堂,她觉得老人终于真正的解脱了。   钟臣黎:“也许是‘天书’干的,因为谢轩还有很重要的利用价值。”   孟阮沉思片刻,说:“我记得宛樱死前说过,有一位什么建筑学教授教会她珑阵的,恐怕这人也是天书成员吧?”   钟臣黎:“我和孟择咸曾经在珑阵附近见过一个可疑的人,还带着一条白色蟒蛇,应该是他制造的傀儡。”   孟阮:“能在珑阵外造出这种傀儡是不是很厉害?我天,说不定是你哪个儿子啊??”   男人轻轻嗤笑:“什么我的儿子,难道不是你的儿子?”   孟阮心脏倏地跳了一下。   钟臣黎特意提醒她:“不是所有孩子都这么乖,孟择咸他们只是修炼的时间较长,才能压抑邪龙的本性。”   孟阮:“也是,不过看见小仓鼠就想吞是什么本性?”   她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钟臣黎挑眉:“怎么,这就嫌弃上了?”   孟阮:“谁嫌弃了,我喜欢他还来不及呢,可爱到刺激我的神经中枢。”   他俩正巧走到电梯间,钟臣黎抬起薄薄的眼皮,说:“……那证明一下你的不嫌弃?”   孟阮刚想问“怎么证明”,然后就知道当然是用行动证明。   钟臣黎注视着她,安静和沉默中有一种微妙的暧昧,持续了很短的几秒。   随后,他揽住她的腰际,将人拥过来,吻住了她浅色的唇瓣。   ……靠,要疯了。   这张脸近看的冲击力更大。   孟阮有几分恍惚,一双美目如同含了雾。   她被亲到有点晕晕的,脑子里就像有一团浆糊,只能感觉这男人确实在吻她,还比上次的轻吻要深入的多……   忽地,有大人和小孩的谈笑声越来越近,她不免有点害羞,连忙避开了他。   钟臣黎目光深邃地望着,往日的情愫愈发清晰的上头。   “……先去买小九的果汁。”   孟阮迫不及待跑出电梯,来到一楼室外。   高楼商铺林立,她还没来及整理好心情,抬头一看,居然是凤镜柏就站在他们不远处,一脸愤怒中又带了点麻木。   孟阮傻在了原地。   没料到会在这个地方撞见老熟人,她又诧异又欣然:“……凤学长?你怎么也在这儿?来逛街的吗?”   钟臣黎也嘴唇微抿,有些冷厉:“……凤镜柏?”   钟臣黎:“……你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孟阮以为自己对诡异事件的接受度已经很高,此刻还是有些震惊过头了:“什么情况?啊?你俩早就认识?怎么可能呢???”   风镜柏:“钟臣黎,我在你面前出现很久了,你都没发现,你现在好弱啊。”   钟臣黎被讽刺了一通,脱口而出:“那个‘穆白’就是你?”   当时在珑阵里,钟臣黎就觉得这男人举手投足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和厌恶,现在算是找到原因了。   而孟阮几乎是惊呆了。   这位穆律师在华晨大厦没什么存在感,但说的话、做的事很有条理,至少没有拖累他们。   ……所以穆白就是易容之后的凤学长??   “你……怎么会……你装成穆白了?你还有这种技术?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啊……你怎么会有这本事的??”   凤镜柏淡淡地笑了一下:“死邪龙只是‘睡’了八百年,我可是认认真真在这个乱世活了这么久。”   孟阮想起钟尧他们曾经说的,她之所以没有彻底湮灭,就是因为元神消散时被附上一根凤凰羽毛。   每只凤凰终生只有这样一根羽毛。   “你……你该不会就是……当年那个什么什么的凤凰?”   她还来不及消化这其中的渊源。   钟臣黎冷声质问:“当年你故意没有告诉我凤羽的事,你存的什么心?”   凤镜柏:“你又存的什么心?大战之前你还故意让四海凶兽来搞我,导致我重伤力竭才来不及帮忙,不然阮阮会死吗?你根本都保不了她,你这个疯批!蠢货!”   钟臣黎根本懒得废话,眼神透着浓浓的杀意:“我杀了你!” 第34章 同居 “你还是穿件衣服吧。”……   这一瞬间的钟臣黎, 像是又找回了几分过去的狂暴邪性。   傲慢中透着万分的狠劲,谁都不能挡着他直接开大。   凤镜柏连忙起手,将他们四周的环境屏蔽起来, 形成一个特殊的“结界”。   钟臣黎全然不在乎, 只轻蔑地冷冷一笑:“你看着就是他的结界,小的可怜, 比珑阵差远了。”   孟阮:“……”   都这种时候了就别炫耀谁大谁小了好吗!   凤镜柏摩挲了一下拇指,推了推眼镜:“阮阮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他的本性。”   高傲, 冷厉又锋锐, 根本不把其他任何人和物搁在眼里。   ——当然老婆除外。   孟阮:“等一下, 能不能让我说几句话……”   话音被骤起的巨大声响彻底遮掩。   钟臣黎一抬长鞭,黑色的鞭子如同一条巨蟒, 紧绷着,直捣中心。   凤镜柏完全不虚,吹了一声口哨。   在半空突然出现的金黄色虚影如同一只小凤凰, 鸟儿嗡鸣着,身上裹着的火星四窜。   它在天上盘旋两圈, 留下的火焰像一张简易的网, 笼罩着钟臣黎的四周。   孟阮还没反应过来, 这两个人居然就打起来了??   钟臣黎旋身腾起, 那鞭子突然分成四根, 从四面八方将那只凤凰擒住。   小凤凰的尖爪努力扯着鞭子, 两者拉锯较劲。   顷刻间, 火焰喷薄而出,小凤凰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刮起了强烈的劲风。   震得人耳麻。   钟臣黎手中的鞭子猛地抽紧, 硬生生将小凤凰扯下半空,同时,又朝着凤镜柏劈了过去。   突然,四周的建筑都被这股力量影响,各种断裂的声音交错呼应。   孟阮就听“梆——”的一声,像有什么重物被飓风刮了起来。   她惊了一跳,连忙抬头。   就见一块木头招牌朝着她的方向被飞速甩过来。   孟阮下意识连退几步,可已经来不及了,她连忙向前扑倒,同时,厚重的招牌也轰然砸下,一片雾蒙蒙的灰尘。   孟阮在剧痛中喊出了声:“啊啊啊啊啊我的手!!!”   木制物体被分成几截,有一小截好死不死砸到她的手背上,疼的她眼冒金星,甚至以为手指给砸断了!   生理上的眼泪没法控制地飙了出来。   听见痛喊,钟臣黎和凤镜柏终于停下了斗殴。   孟阮气的当场破口大骂:“你俩打架结果受伤的是我???是我?????”   “你们有病吧?!?!??!!?”   钟臣黎:“……”   凤镜柏:“……”   ……   原本好好的周末被彻底搅黄了。   孟阮气呼呼地坐在动物牧场边上,捂着受伤的部位。   因为被迫流泪的眼眶还泛着红,给人一种美人垂泪的……错觉。   幸好她的手没断,但五根手指红肿到发紫,看上去不成样子,惨不忍睹。   根本碰都不能碰。   九啾扒在她的腿边,眼睛里写满害怕和难过,“娘亲,是不是很疼?九啾给你吹吹。”   他小心翼翼地呼了呼,金豆豆都快掉下来,“那两个人是超级大坏蛋,欺负娘亲,呜呜呜,娘亲我替你咬他们!”   孟阮心都化了,只能强忍着疼痛,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小九不哭不哭,已经不是很疼了。”   钟臣黎皱着眉,像是有一种让人感到久违的“情绪”涌进了空荡荡的躯壳,在将几百年来的空缺慢慢补满。   无法退却,也无法离开,只能任由这种情感再度弥漫至全身,再至心脏。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林锦宁淡淡的嗓音传过来,“大哥不在,我们没人会疗伤,我看你愈合的速度也不是太快,指甲都裂了……还是得上药。”   林锦宁还没说完,钟臣黎忽然将孟阮打横抱起,他手长腿长,稍一用力,衣服便勾勒出精悍的肩背轮廓。   孟阮:“……”   她气不打一处来,“我是手受伤,不是脚受伤,我没残废,我能走!”   钟臣黎:“就当给你赔罪,快走吧。”   孟阮狠狠白了他一眼,眼下已经不想说话。   各自开车抵达最近的中心医院,一番检查之后,孟阮手上的骨头都没事,但指甲需要清创,还配了活血化瘀的药,之后要注意不能碰水,其他没什么太大影响。   凤镜柏坐在门诊外的长椅上,支开了其他人,想与她单独说几句。   “那次你来事务所找我,我听你说的话,就以为是他们不守信用,把你拐进了珑阵,我一时有些气愤。”   孟阮:“你和谁私下密谋的?”   “我和孟择咸很早就有过约定,他们保证过不会随便把你牵扯其中,谁知道几个月前……钟臣黎居然活过来了。”   而孟阮也因意外进入了珑阵。   也许是真的冥冥之中存在某种吸引吧。   凤镜柏沉了音色,说:“你是我的凤凰羽毛,我总得看住了,绝对不能出半点岔子,所以我有了一个伪装的身份,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   孟阮咬了咬牙,“……就算你隐瞒真相是逼不得已,但我还是气你。”   凤镜柏弯了一下眼睛,难免有愧地说:“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哥,我希望你是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告诉你这一切,但到底还是骗了你,对不起。”   孟阮心里也很纠结,对于凤镜柏来说,她认识他的时间比钟臣黎他们还要久,他是除了父母之外她最可以信任的大亲友。   小时候崇拜他,长大了尊敬他,她从没想过原来这男人也有第二重身份。   凤镜柏:“阮阮,你以前没有听我的劝告,非要去招惹那条臭龙,现在好不容易重新开始了,你还要和他在一起吗?”   孟阮怔了怔,她好像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就是很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这一切曾经有过的关系。   孟阮:“可惜我并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他们说元神恢复越久,我越可能把过去的事都想起来。”   凤镜柏无奈地笑着。   孟阮:“……所以钟臣黎提过的打架帮手是你吗?”   凤镜柏:“他居然说过这些了?……那自然是我。”   男人推了推眼镜,语带感慨:“太久了,真是过去太久了……”   孟阮还想问他为什么向钟臣黎隐瞒了凤凰羽毛的真相。   这时候,林锦宁拿着手机走过来:“钟尧找你。”   孟阮接过来,话筒那边的男声略显担忧:“孟女士,我听宁哥说了,手上的伤很严重吗?要不叫大哥赶紧回……”   “不用不用,不碍事,已经打算回去了。”   钟尧顿了顿,才说:“我记得你平时一个人在外面住的?现在既然受伤了,要不要过来和大哥他们住一阵子?”   “大哥平时和九啾住一起,现在还带着君父……”   孟阮愣了愣,不知怎么的,还真有点心动的感觉。   钟尧:“家政阿姨每天也会来帮你们洗衣服做饭,你受伤了也需要人照顾。”   孟阮还有些迟疑,但不可否认这个提议真的很不错。   “那个……会不会不方便啊?”   “有什么不方便的,反正小九平时也是我们几个轮流照顾,你和他住一起正好培养感情,等伤好了随时可以搬回家。”   孟阮思考了一下,假如不回爸妈那里,可能就要找陆弯弯或者欣婷来照顾自己了。   她觉得还是去孟择咸的家里比较靠谱。   事情暂且这么定下来,一行人回去的路上,九啾窝在孟阮的怀里睡着了。   小家伙睡熟以后,不止头上冒出两只小角。   两条胖乎乎的小腿儿后头还搭着一条玄色的小尾巴,由粗到细,一甩一甩,神态酣甜。   孟阮当场就觉得不行了。   她真的没法拒绝蛇类的尾巴。   这光滑的触感,从指尖划过的瞬间,真的绝了。   让人兴奋的肩膀发抖。   孟阮用那只尚且无恙的手轻轻地撸着小尾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钟臣黎在旁假寐,望见这一幕,眼神更添了几分黯色。   城市灯火零星交织成片,从不远处铺陈而来。   孟阮来到孟择咸他们所住的高档别墅区,等看见钟臣黎一起进了屋,她才后知后觉,他俩这算……   暂时同居吗?   她陪林锦宁把小家伙送回儿童房,九啾在梳洗的时候已经完全睁不开眼,哼哼唧唧的,又把人给狠狠萌了一把。   这别墅里里外外还真有点让人迷路,孟阮走到廊上,低头一看,就见一个男人站在客厅的沙发前……   重点是光着身子。   小麦色皮肤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增”,更不用说紧实的肌肉线条宛如精雕过的雕塑。   细窄腰身和笔直双腿也完全遗传给了那些儿子,真正的黄金比例。   更要命的是,这人嘴里还叼着一根烟,微弱的星火勾勒着性感的脸部线索,叫女人看了简直想犯罪。   孟阮看得胸口砰砰砰直跳,鸡皮疙瘩从头顶冒到脚心,但还是冷冷地说:“你还是穿件衣服吧。”   钟臣黎抬眼看她一眼,弯腰从沙发上洗干净的衣物里随便撩了一条内裤和长裤套上。   孟阮慢慢走下来,“还有,抽烟的坏习惯跟谁学的?是不是钟尧?”   钟臣黎低头,将嘴里的烟拿在手里观察了一下,“很有意思不是吗?”   ……有意思个鬼。 第35章 哄她 “我昨晚可是没锁门的。”……   经历了这一天跌宕起伏的遭遇, 孟阮心情相当不好。   就算刚才见了美男裸体,仍然觉得胸中憋着一口气。   她板着脸坐到沙发上,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发现此刻迫切的需要谁来哄一哄……   钟臣黎露着他的八块腹肌, 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现在还疼吗?”   孟阮忍不住偷瞄他,“不然呢?”   孟阮:“不过没早上的时候疼了……”   按理说, 受伤之后的夜里才是最难熬的,这时候的痛感都会被几倍放大。   她能恢复到这个程度也算异于常人了。   孟阮嘟哝着:“我就是现在打不过你, 不然你死定了。”   居然还敢弄伤她, 真是出奇的找死。   男德全都抛之脑后了!?   钟臣黎嗤笑, “我有在反省。”   “反省有屁用?”   “是我没控制住情绪, 我太急躁了。”   钟臣黎抿了抿唇,又拧着眉, 压低嗓音说:“当初凤镜柏明明知道我……他却没有告诉我羽毛能让你死而复生,你知道我有多绝望?”   孟阮不知道。   她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他如何陷入癫狂,然后夺走国运, 毁灭灵山。   “我想将他碎尸万段。”   孟阮搅了搅手指,说:“他确实有错在先, 我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但错也已经酿成了……还好我们也重聚了。”   钟臣黎抬手, 握住了她的指尖, 微热的暖流传递过来, 令人心头愉悦。   “有句话, 真是流传千年, 诚不欺我。”   “什么话?”   “恶人自有恶人磨。”   孟阮:“……你是在内涵我吗?”   钟臣黎终于又笑了:“只是感叹,原来不管过了几百年,我还是……”   他顿了顿, 整理了一下情绪,说:“每次你受伤,我都想让那些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包括我自己。”   孟阮怔了怔,深怕他真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连忙打断:“……好吧,暂时原谅你了。”   她轻声安抚:“你不用总惦记着过去的事了,现在可以更多的想想自己。”   他却摇了摇头,“……你还不明白很多事,我不和你辩。”   孟阮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发现二楼有人下来了。   林锦宁站在楼梯口咳了几声,“抱歉,不是故意打断你们,我有一件事想说。”   两人用不同的表情看向了他。   林锦宁默默无视他们的反应,非常淡定地说:“实不相瞒,我之前研究过一种药剂,掺了一些中药和符篆,能帮助巩固元神,恢复记忆,孟女士……要不要试试?”   孟阮狂点头:“好啊,具体怎么操作的?”   钟臣黎按住了她:“不要用这种不明来历的东西。”   林锦宁以极其专业的口吻说道:“什么叫做来历不明?我使用的都是纯天然无添加的产品,就算没有效果也能补气养颜,保证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   孟阮:“听见了没?林所长研究所的水平我在网上查过,那是和国家进行多个项目合作的等级,我觉得可以啊。”   钟臣黎撩起眼皮看了这人一看,“你确定?不会有什么差错?”   实验狂人林所长的眼镜背后闪过一丝促狭:“你看看她的手,你也好意思说这个?”   钟臣黎微眯着眸子,在林锦宁面前直起身子:“你想挨揍?”   钟臣黎足足有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饶是在林锦宁面前也显出压倒性的魄力。   更不用说他的元神天生就在这些逆子面前占据上风,林锦宁瞬间就能感觉心脏抽搐的压抑感。   孟阮眼看林锦宁冷着脸不说话,她连忙上前调解:“钟臣黎你凶什么?你是恼羞成怒了吗,林所长这话又没说错。”   她知道钟臣黎是过度关心自己,也没再责怪他,就回头对林锦宁说:“就这么说定了,什么时候行动?”   林锦宁恢复了一派镇定淡然:“东西还在研究所,明早我带来。”   孟阮这一天过得不太平,她和他们道了晚安,就回到客房,脱去沾了灰尘的衣服,换上钟尧让家政准备好的睡衣,钻进被子里。   暖和的感觉源源不断涌上来,她很快进入梦乡。   隔天一早,孟阮打了个哈欠下楼,发现九啾已经醒了,正坐在餐桌边上,由林锦宁喂着吃麦片。   林锦宁斯斯文文的脸上毫无表情,可做事却相当细致。   这几个孩子也是性格迥异。   孟择咸做事随性,林锦宁却不喜热闹,钟尧掌控全局,李星桥又活泼闹腾。   孟阮转个身走到钟臣黎身旁,非常小声地说:“我昨晚可是没锁门的。”   男人对她的作妖习以为常,仍然很有兴致地看过来。   孟阮想着昨晚见到的那一幕,男人暴露的身材充斥了浓郁荷尔蒙,令女性光看一眼都血脉喷张。   她不施粉黛的脸轻轻一扬,有几分青春靓丽的少女感:“钟先生怎么没来找我呢?”   钟臣黎:“你手受伤了,我怕弄疼你。”   孟阮脸上飞上一片绯红,她突然有点怂了。   不知男人说这话是真的有过考虑,还是说“弄疼你”本来就有微妙的含义……   他们吃过早餐,林锦宁将沙发收拾了一下,让孟阮躺下来,然后给了她一瓶蓝盈盈的药剂。   “喝下去就行了,你要是觉得想睡就睡。”   钟臣黎环手站在她身边,孟阮闻了闻药剂的味道,就一饮而尽。   也许是林锦宁的药理和方术起了作用。   也许是孟阮本身的元神在珑阵里吸收了足够的能量。   她真的很快陷入了睡梦,也想起了许多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故事。   ……   孟阮第一次听说昆仑山的邪龙,是她拜入玄青子门下的第十六个年头。   她出生不久就被生母丢弃在桃花林里,被玄机道长捡回了昆仑山,受做入室弟子。   小阮儿在师父温沉悲悯的庇护中,求得了一线生机。   山上一起修行的同门很多,但与她最投缘的却是一只小凤凰,除了在师父身边打坐诵经的日子,两人成天同流合污……哦不,互为玩伴。   不知何时,山下山上便有了一个传言,说金鳞池里有一条邪龙,已经修炼成人,有不少道中高人都想去降服魔物,但都被打退了,甚至还有人说他们都被吃了。   一时间,大家都变得怕他,金鳞池方圆百里杳无人烟。   师哥师姐都关照孟阮,不准去招惹那条邪龙,但她不仅去了,还带着凤凰一块儿去。   孟阮就是想杀一杀这条恶龙的威风,或者干脆将他抽经剥皮,替天行道。   到时候师父和同门肯定大吃一惊!   孟阮年纪尚幼,又爱玩闹,就算要杀魔物也是带着一种天真又直接的残忍。   直到见了那条邪龙本尊,她才发现他不是什么邪恶的怪物,他有血有肉,既有龙的天性,也有人的言行。   他不仅有棱有角,还有邪恶且锋利的味道。   最重要的当然是他的尾巴。   孟阮最喜欢蛇类的尾巴,她还养了一条昆仑上的小青蛇作为宠物。   每次见了钟臣黎的尾巴总想扒拉几下,心里痒得不得了。   那是才十几岁的小道姑,心思一天一个样,总因为一颗芝麻就大起大落。   这种微妙的感觉生得潜移默化,又毫无缘由,反正她始终琢磨不清。   孟阮有些变卦了,不想杀他了,但凤凰以为她是苦于无从下手,就鼓动她说:“你去骗他和你做道友,等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再动手,他不会拒绝的。”   凤凰淡淡地解释:“因为他和我一样,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家人、朋友和同类,他太孤单了。”   孟阮的想法不完全如此,却被这句话里的某些部分说动了心思。   凤凰要她趁着钟臣黎运转到一个大周天的时候动手,可她犹豫了,偏偏弄巧成拙还被龙君发现。   甚至这些小心思也被师父看穿了。   孟阮害怕玄青子怪罪下来,那铁定要手刃邪龙,她连忙与钟臣黎划清距离。   她知道师父在监视,心里慌了,深怕真的连累钟臣黎,就说了很多恶毒的话。   钟臣黎静静听完这番胡言乱语,嘴角讥笑:“你始终把我当做一个邪恶的‘妖邪’,在你这里我不过是增进修为的玩物?”   “小道不屑撒谎,当初确实想害你,不过害你的方式嘛,千种万种,要你给我渡情劫也不错啦……你现在知道了吧,蠢货。”   钟臣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蠢,真假他也分得清楚。   他从池子里上岸,清澈的水流顺着俊美的身躯一寸寸褪下。   钟臣黎以人类男性的模样就这么赤身裸体站在她面前,令孟阮脸色涨红,吓得别过了脸。   他没有给她机会,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轻轻笑着,还低声威吓:“你知道什么叫‘渡情劫’?才修了十六年就敢跑来我面前张狂?只要我想,现在就能弄死你。”   邪龙狠狠掐住她的下颚,身子俯过来,快要贴住她:“不过我知道你那个老不死的师父在看着,但我真要动手,天皇老子也不怕。”   他听见远处有尖锐的鸟鸣,应该就是玄青子的探子在警告。   钟臣黎放了手,冷笑:“别在我面前出现,否则我吸光你的元阴,再让你尝尝变成堕仙的滋味,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孟阮只觉得眼里酸胀,心里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胀满了胸腔。   她离开了金鳞池,却像留了什么东西在那里。   照理说,玄青子向来宠她,即便知道这些,最多罚她去面壁思过。   可这一次却不知为何发了大火,责令她下山修行。 第36章 逆鳞01 “小道自认有错,以后不敢再……   孟阮厚着脸皮, 跪在玄青子面前,卖乖讨好:“师父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肯定乖乖的, 晨昏定省, 膝下承欢……”   “打住,这又说的什么胡言乱语?”   玄青子是昆仑山最有威名的半成仙儿, 具体年岁已无从考证,只是容貌依然维持着年轻时仙风道骨的风姿。   他终于不再绷着脸, 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身拿了一件罩袍给她, “珺芷, 你根性出众,灵性也强, 是天道注定的可塑之才,只是为师先前将你保护的太好,你是该下山去游历人间, 涉入红尘,体会一趟生死和悲喜, 等我让你回来了, 你再回来。”   那时候孟阮还是玩性大, 想想山下就是人间, 有的吃有的玩, 还都是新鲜玩意儿。   说不定钟臣黎离开昆仑也是去了人间, 她突然就想, 会不会在繁华处与他重逢相见。   这么一盘算,就还是乐颠颠地领命离开了。   孟阮与小青蛇道了别,将它托付给师姐, 嘱咐它好好修炼妖道,以后说不定也能有所造化。   她收拾包裹,刚飞到半山腰,却见凤凰早就在一颗槐树旁等着。   凤镜柏一身宽大的白色袍子,腰间系着红绳,他的穿着就像他的容貌,骄矜高贵,偏又有那么一点艳色逼人。   他不仅不安慰,还说风凉话:“哟,怎么着,被你师父逐出师门了?”   “呸,你个乌鸦嘴,师父最疼就是我了,他是让我下山去游历,怎么舍得不要我?”   凤镜柏:“当初让你别去招惹那条邪龙,你就是不听,看吧?”   “你还敢提?当初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也不至于……”   孟阮知道自己也有过错,就不再指摘他的毛病,挥了挥手,打算继续赶路。   凤镜柏与她并肩,轻笑着说:“走吧,我正好也要下山,方巧是我族每十年一次的氏神祭奠,我得回一趟老家。”   最早以前,凤凰也不是凤凰,真要算来他和钟臣黎是相同遭遇却不同际遇的两位人类少年。   钟臣黎被邪龙附身,元神入魔,所以不得不远离人世,来昆仑潜心修炼。   而凤镜柏被凤凰选中,元神加持,凤氏一族光宗耀祖,并将他奉若氏神,每十年要举行庞大的供奉仪式,让他为族中后代赐福。   “我从人间来的,比你经验多一些,也好让你有个照应。”   两人便先行一路。   离昆仑山最近的是一座与世无争的小村庄,再往远处走,却是漫天遍野的荒芜,各种天灾和战乱横行,无数人沿路乞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魑魅魍魉都在尸骸附近徘徊,扭曲成一个个妖邪的枯影。   有人类的叹息,也有魂魄的鬼哭,孟阮越走越沉默,一直到了梁朝的王都,才重见车水马龙的风光。   “怎么这个国家的国运如此低迷,感觉皇帝都快不行了。”   孟阮口无遮拦,在大街上就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   凤镜柏也只轻蔑地笑了笑:“听闻这梁王昏庸无度,骄奢淫逸,只爱美人不爱江山,这国家怕是很快就要被周边的其他强国吞并了。现在人间最鼎盛的王都叫做盛京,我看没多久锦朝就会统一四国,称霸天下。”   孟阮不懂这些国家之间的掣肘,她在珠钗和小吃的摊位前看了很久,最后还是买了一串糖葫芦和几块蒸糕。   刚吃了几口,抬眼就见皇宫被笼罩在一片邪雾之中。   “不对啊,这势头不像只是单纯的国运低迷,好像还有妖怪作祟……”   凤镜柏还没说话,路过的一位老人连忙打算她:“小姑娘,这话万万不能说啊,被那些官兵听见是要砍头的,宫里哪有什么妖邪,皇宫有天龙之子,夜游神镇守四方,什么妖邪都不敢靠近,你真要说这些东西,那也是……”   他压着破锣嗓子,神神秘秘朝某个方向一指,“在北方的桥村,听说有蛟龙作祟,专门吸食女子精血,这些年残害不少妇孺。”   孟阮:“听起来确实像蛟龙会干的淫邪之事。”   凤镜柏:“确定是蛟龙?没准是那条邪龙。”   “不,阿黎受不了这样的污浊,不然他早就去当魔尊了,虽说他元神被污染,但还有做人时候的记忆,所以才一直躲在灵气最为充沛的昆仑山,得以净化魔性。”   经过这几年切磋尾随(?),孟阮相当了解钟臣黎的心思,这也是玄青子会放他一马的原因。   师父知道这条邪龙并非无可救药,就算他心存杀生的念头,但不曾真的残杀人类。   孟阮:“再说了,蛟龙才会躲在暗处这么鬼鬼祟祟,哪里会有阿黎威风。”   凤镜柏翻了个白眼,“别吹了别吹了,我都快听吐了。”   正逢中元节前后,孟阮想去老人家说的桥村,但凤镜柏必须趁着这个时日赶路,两人只好暂别。   孟阮一路北去,见到草木葱茏,昼夜交替。   四方食事,不过人间一碗烟火。   到了中元节当天,晚霞垂落,家家户户都在岸边放河灯、祭祖先,年轻男女为了避嫌,也为了更添一些氛围,戴着各种造型的面具,煞是有趣。   她陆陆续续听闻不少“龙妻祭祀”的吃人规矩,正挑了一个狐狸模样的刚戴上脸,就听有人在后头喊:“龙妻跑了!龙妻跑了!快抓住她!不然龙神震怒我们都得遭殃!!”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身穿纱裙的小姑娘哭哭啼啼地朝这边跑来,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撞向一旁的馄饨摊位。   她连忙起手一道符咒,将女孩稳稳地托住,送到自己面前。   “姑娘,你没事吧?”   女孩又惊又怕,绝望地拽住孟阮的衣角,一张清秀小脸泪痕交错:“求求大家,求求你们谁……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是自愿的……”   “难道你就是那个要被扔进河里……”   听到孟阮如此形容,女孩哭的更惨烈。   她闭上嘴,一群村民装扮的男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孟阮紧拧眉头,非常不满这些人身上不断冒出的恶念。   但人多势众,又都是些鲁莽凡人,孟阮也不好随便对付,她思量一番,告诉女孩:“你放心,既然遇见我,说明咱们有缘,这事儿我管定了,你告诉我明天祭祀在哪里举行,我一定来救你。”   女孩千叩万谢,话也没说完就又被那些人拖走了。   孟阮刚定了定心神,忽然察觉一股熟悉的元神气息就在附近。   她心里一急,半跑半飞,终于降到一处屋顶,就见灯火寂寥处,俊挺的男人戴着半块黑色面具,垂眸看向她。   冷夜微光映着男人的长发飘动,他面无表情,静静在她面前站着。   眼前的孟阮一身人类少女的打扮,戴着狐狸面具,浅粉色的刺绣衬得她身姿秀美。   “……钟臣黎?”   她连忙追上去,兴冲冲地问:“你也听说了蛟龙的事儿才过来的?”   钟臣黎懒得理她,转身要走,却被孟阮强行留住。   “那个,你等等!其实我就想和你解释一件事!”   钟臣黎再次站定,女孩娇小的模样堪堪到他肩膀。   “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你想死?”   孟阮只是想为自己辩解,当时她到了他的金鳞池,就已经打消了想害他的念头。   她打算把一切说明白,只不过钟臣黎先她一步,说出了他们的预谋。   孟阮:“你赶我走的时候,我以为你要打我,所以才还了手……”   她一掌打过去,让钟臣黎措手不及,由于正在运转周天的关键时期,这一掌简直是震及元神的痛。   那是可以钻入骨髓、心脏,从头颅到躯干的剧痛,是粘附在身上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的滋味,所以也有人称它堪比“小天劫”。   孟阮:“……你现在还疼吗?”   钟臣黎冷漠地睨她一眼:“我疼不疼与你何干?”   “好好好,你说不相干就不相干,我不问了。”   孟阮转身,看向远远近近的灯河,到处弥漫着温馨团聚的气息。   “今晚是中元节,明天他们就要把新娘扔到河里,供奉蛟龙,我知道这怪事与你无关,可我也觉得奇怪,假设真有蛟龙,那也应该在梁朝的宫里,那地方乌烟瘴气的……但为什么要在这里祭祀?”   钟臣黎:“你还去宫里看过了?”   “嗯,但我不敢确定,这么明显的邪气,难道就没有道士看出来?再说宫里也不也有国师?”   “你会不会太真了?国师同流合污不行?”   孟阮被说的一愣。   她听闻现今的国师大多都是道长、真人出身,假若真就如此,那不是给他们同行抹黑吗!   孟阮:“我最气不过的是这蛟龙故意把自己的‘祭祀’放在中元节的第二天,还自称‘龙神’,实属嚣张。”   钟臣黎拂了一下袖子,“这天下兴亡也与我无关,你爱管你自己管吧。”   他不理会人间繁华,坚韧又孤独,还有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气息。   尽管龙君嘴上逞强,总说所有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孟阮真的能感受到他的寂寞。   这偏偏就是人类才有的情感。   孟阮垂着脑袋,点点头:“小道自认有错,以后不敢再在龙君面前放肆了,龙君多保重!”   说完此话,她就不再留恋,飞身离开屋檐。   钟臣黎望着她飘飘而去的身影,眸光沉沉。   哦,我还想为你找借口。   你却急着和我划清界限。   钟臣黎顿觉这一切很是离谱。   很可以,你又成功的惹怒了我。 第37章 逆鳞02 “要是能与龙君交尾,我定……   夕阳垂落, 孟阮站在桥村的一处高地,遥遥望去,只见从半山腰开始, 一条道路被两旁的火把和灯笼照亮, 宛若火龙在林中蜿蜒。   这是龙妻要下山了。   孟阮飞身前往山腰,只见送亲的队伍前前后后还跟了不少人, 还有几个老婆子在前方吟诵古怪的歌曲为其开路。   越到岸边,就越能瞧见妖气弥漫, 这是昨天不曾显现的景象。   马车上是一辇相当宽敞的喜娇, 龙妻就被绑在里头。   孟阮用符篆隐去身形, 进入其中, 只见清秀姑娘还盖着一块喜帕,正在默默垂泪。   待她现身之后, 龙妻心中乍喜还悲,颓然地掩面哭泣。   孟阮连忙安慰:“我给你施一道变形咒,但我法力不高, 咒语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你变成小鸟飞的越远越好, 这里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多些仙君相求, 仙君的大恩大德, 我一定……”   孟阮轻轻一叹, “要我嫁给那么丑的东西, 我也哭。”   蛟龙与龙一字之差, 却是天壤之别, 它还敢自封“龙神”,危害民间。   原形都不如钟臣黎万分之一的俊俏英朗。   孟阮换了一套龙妻的嫁衣,又过半柱香, 喜轿落下,穿红衣的女子缓缓下轿。   村民们依照惯例,检查龙妻手上捆绑的绳结,然后念了一番祝颂,就残忍地将女孩扔进了江河。   幸好孟阮水性极佳,还是靠这些年在金鳞池和钟臣黎斗法给斗出来的。   她提前用了符篆,能在水下呼吸几个时辰。   但孟阮并未马上行动,而是假装毫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一直慢悠悠地沉到到了江底。   即使江水浑浊冰冷,依然看得见四周有许多女子的累累白骨,她们都像是被吞噬了骨肉,吸光了精气。   她心中无比愤慨,在这个瞬间已经决定要斩杀妖孽,还一个人间太平。   等了片刻,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游过来。   孟阮慢慢地睁开眼,就见到一张长满鱼鳞、丑陋无比的蛇脸,在她头顶附近盘旋。   她凝神屏息,突然亮出一道定身符咒。   光芒笼在江水里,发出幽暗却璀璨的光源。   孟阮手指一点,耳边一缕流苏化刃,她捏在指尖,划破江水。   眼前的长蛟鱼身蛇尾,头有一角,两只爪子泛着锦缎般的光泽,口中腥涎奇臭。   眼看这少女颇有一点本事,龇牙咧嘴地凶起来。   霎时,孟阮提起一口气,稳稳踩在水上,在这翻江倒海间扬起流苏剑。   一道锋芒的剑气劈过去,如美人的眼波流转。   “丑八怪!还敢在本仙子面前放肆!”   那蛟龙发出一阵嘶吼,与她正面开战!   利刃极速攻去,双方僵持令江涛涌动,筑起的水墙如城池般向四周矗起。   村民们在岸上发出嘈杂慌乱的惊呼。   孟阮正囿于与这条长蛟的战斗,突然身后又有什么东西时隐时现。   她后知后觉……   这四周居然还有别的妖邪!   ……且道行不浅!   孟阮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只知道它解除了她身上的护符,她的避水符失去的效用!   她心里一急,一口气没憋住,摔入水中,一连串气泡吐出来。   蛟龙凶猛而好斗,钻入江底寻到她的位置,湿腻粗壮的尾部将她越缠越紧。   孟阮一时什么招数都使不出,剑刃也被另一只怪物夺去。   更要命的是她快喘不过气了,窒息的感觉令人丧失了思考能力。   神志模糊间,她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睛,拼死寻找着生机。   就在此时,又有什么人游入水中,轻轻地从身后将她一把抱住。   孟阮向后仰头,见到钟臣黎低沉的眉眼,带着凛凛杀意。   她顿时就觉得安了心,闭上了眼。   ……   孟阮浑身湿透地躺在一处空地,她咳了半天,总算咳出胸口呛着的几口水。   转身一看,地上有一具赭色蛟龙的尸身,被开膛破肚,鲜血四溅。   丑得她差点将胃里的糕点都吐出来。   钟臣黎凉凉地站在边上,睥睨着她:“你是不是蠢?还没摸清敌人的底细,就贸然下水杀敌。”   他顿了顿,冷声道:“真以为我平日让你几分,你就能上天入海?”   孟阮才刚下山,自是不知“人心”险恶,她嘟哝着,“我哪知道一条蛟也会有帮手……”   “就是不止一条,还有一条已经能随意幻化人形,比这地上死着的要厉害得多。”   对方身上的修为恐怕不下五百年,不是他俩能轻易解决的。   传说“蛟”修炼一千年便会“走蛟”,沿江入海化龙,那条道行深的没准就快“化龙”了。   孟阮凝神片刻,说:“我要去梁朝王都,那里一定和另一条蛟有关。”   钟臣黎知道她想做的事必然要做,所以也不费口舌去劝。   只不过他上下打量她,意味深长:“你就这么去?”   孟阮低头一看,才发现她还穿着一身喜庆的红嫁衣。   “啊,据说这是民间女子出嫁时的衣裳,好看吗?”   钟臣黎垂眸看着,明艳旖旎的嫁衣印入眼底,让他的眼里像藏起了黑夜里的无数星火。   半晌,他掩去复杂的神色,沉声蹦出了一点嘲笑。   孟阮从地上站起来,换回一身娇娇的粉裙子,朝他笑着:“所以龙君是要陪我一起去吗?”   钟臣黎转身冷笑:“别想太多,我这次下山本来就想顺手了结这桩破事,这些妖邪打着我的名号到处作恶,都活得不耐烦了。”   孟阮斜眼看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两人结伴同行,很快就从桥村回到了梁朝的王都。   孟阮刚进宫里,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这宫里人来人往,可却到处弥漫森冷的寒意。   繁复雕琢的华丽檐角,折射着天边最后一道霞光。   孟阮凭借妖气的方向,来到一处璀璨鎏金的宫殿,这里应该是小太监他们说的后宫。   钟臣黎迤迤然走进去,如入无人之境。   “什么人?你们是谁?胆敢、胆敢擅自闯入夙琴娘娘的寝宫!”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突然现身于此?”   孟阮第一眼看去,还真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娘娘,与一位浑身发抖的小宫娥抱在一处。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说:“已是宵禁,闲杂人等不准在宫里随意走动,我要叫侍卫了!”   钟臣黎望着那个身穿华服的女子,“装什么装?”   这条蛟龙道行极高,就连孟阮都无法识破真身。   那女子忽地眼眸柔曼,她镇定片刻,先将身边丫鬟遣出去,这才慢启朱唇:“好一个威风堂堂的龙君,你在杀我同类的时候就已经受了内伤,本想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还要来找死?”   孟阮:“……你别胡说,龙君要杀那条小蛇轻而易举,怎么可能受伤?”   “那你怎么不问问他?”   女人娇俏地掩唇,“我看这伤是走火入魔、遭遇小天劫才留下的吧?啧啧,还至今还未痊愈呢。”   孟阮脸色一白,心情一时难以言喻。   钟臣黎眸中有猎猎杀意,只不过神色平静无波,“迟早要死的妖邪,还废话这么多。”   他甩出一道长鞭,光芒化作万千星雨,洋洋洒洒朝着女人射出。   岂料这女人确实是几百年的妖道,轻而易举就破了他的攻势。   孟阮提着流苏剑应战,女人身后变出的蛟尾狠狠朝着她的天灵盖砸下!   她避之不及,身上被扎实地刮到一下,顿时皮肉绽开,疼的她倒在地上。   钟臣黎脸色骤变,十指紧绷手腕一转,操纵的黑色长鞭分成无数条幻影,在宫殿四周的墙沿、柱子、装饰上死死缠住。   他猛地一扯,无数炸裂声骤起,尖锐的器物裹着浓浓黑雾,四散迸溅,向着那女人气势汹汹地扑去!   夙琴娘娘眼看钟臣黎动了真格,连忙用尾巴锁住孟阮的喉咙,“龙君不顾这小仙姑了!?”   钟臣黎顿时收住动作。   孟阮呼吸急促,有些虚弱,女人摔下她,转而去缠住眼前的龙君。   蛟龙的尾巴尖有着坚硬的肉刺,她将钟臣黎紧紧束缚,直到刺出几道深色的血迹。   与此同时,她源源不断吸食着元神之中的那一分分精魂。   钟臣黎低垂着头,长发也被打散,层层垂落在眉目之间。   刹那之间,室内寂静一片,男人咬紧牙关,嘴唇苍白,额上青筋暴起,汗水也顺着脸庞的线条滴落。   他被动了元神,清醒的意志一时陷入了动荡和混沌,眸子里也写满毁灭暴虐。   “哈哈哈哈,只要再等一刻,我就能尝到你们元神的滋味了。”   眼前的邪龙和修仙女子都非凡人,肉体和元神必然是绝顶美味。   不过,这位夙琴娘娘并未马上动手,她的眼中燃起一点闪烁的淫欲,“龙君是六界唯一由人入魔的邪龙,龙是多么强悍威武的存在,百闻不如一遇,今天见了真身,我也是……心动的很啊。”   娘娘看着钟臣黎一张冷脸,还有那结实美妙的身躯,愈发眼馋心热,口水直流:“要是能与龙君交尾,我定能修为大涨,即刻化龙!” 第38章 逆鳞03 “龙君的身子是我的。”……   虽说眼下的钟臣黎和孟阮, 加起来修为也没这条蛟龙厉害。   但脱身的方法还是很多。   更不用说钟臣黎在外头留了傀儡,到时候招进来干人就是了。   他厌恶地说:“滚远点,真是恶心透顶。”   夙琴:“哈哈哈哈哈哈哈, 恶心?没想到啊, 龙君难不成还不曾体会过情欲的滋味吗?难道是想修无情道?我们龙族怎么可能修得了无情道?发情的时候多难受,天皇老子也压不住的。”   钟臣黎从胸腔里闷着一声笑来:“你也配称‘龙’?做你的春秋大梦。”   孟阮从小在山上无拘无束, 也未曾听过这些淫词秽语,不过她伤口作痛, 脑子也浑浑噩噩, 只知道夙琴要对钟臣黎做什么。   她越想越不甘, 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   疼痛和愤怒在胸口酝酿, 几乎像一把大火,灼伤了她的元神。   要不是之前伤了龙君, 他又怎么会受到这种羞辱?   孟阮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她紧紧拧眉,试图再次运气。   不知不觉, 身上像被一股暖流包围,闪烁的银芒从她的每一个毛孔喷薄而出。   夙琴看到她身上的光束, 忽地双眼竖直, 不敢置信。   她仅凭天赋和意志, 就让修为又运过了一个小周天。   然而, 更让人不敢置信的是, 银芒过后, 孟阮身上突然笼着一层柔和温淡的光芒。   那是一层天道护佑的金光, 不论修炼几千年的妖魔鬼怪,一时之间都不得靠近。   她是注定要得道成仙的仙君!   房里的黑雾慢慢消散,夙琴被那金光震得五脏六腑都在剧痛, 她什么招数都使不出,跪在地上求饶:“……请、请仙姑放过,请仙姑高抬贵手!”   “仙姑,我们也是修炼几百年才熬到今天,也只是想要一条羽化成仙的道路,难道这有错吗?”   她顶着一张人间女子哀婉凄楚的脸庞,蛊惑这位涉世不深的女孩。   孟阮面无表情地站在夙琴面前,她掂了掂手里的流苏剑,说:“邪魅魍魉,祸国殃民者,不该杀?”   夙琴被小道姑身上的金光震慑住了,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后退。   孟阮微微笑着,一步步逼近,“私欲熏心,为己害人者,不该杀?”   说完,她举起流苏剑,斩妖的符篆与剑身融为一起。   “伤我道友、害我性命者,就该杀!!”   她一剑劈下,夙琴的身体由内而外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裂痕之中金光大盛,蛟龙几百年的修为至此飞灰湮灭。   孟阮望着夙琴的尸身,淡淡地说:“只要我认定的恶,我便统统诛杀,绝不放过。”   钟臣黎身上的束缚消失了。   他抬头见到孟阮仍然站在那具化出原型的妖物面前。   十几米长的蛟龙之身,狰狞可怖,铺满了整座恢弘的殿堂。   孟阮用剑撕开它的身体,将蛟龙身上的一根筋挑出来,又用剑气将其一一削骨。   亮着一盏盏烛灯的宫殿里,蛟龙的血乌泱泱地撒出来,腥味扑鼻,一时就如怪志故事的现场。   她站在血泊之中,神色有些微妙的温和,那是一种近乎神性的冰冷。   钟臣黎皱了皱眉头,上去按住了她的胳膊,“行了,她已经死了,凉透了。”   孟阮裹着一身淋淋血色,抬眼看向他。   钟臣黎心里一惊,她的眼神……   就像她此时缠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一样,柔软却坚定。   “龙君的身子是我的。”   他怔了怔。   这话好像有点上头。   “……你说什么?”   “龙君的一切都是我的。”   孟阮低垂眉眼,脑子不太清醒地将头枕在他的肩膀处。   钟臣黎感觉这小姑娘不太对劲,探手一摸,发现她额头发烫,浑身如同火烧。   他望着她沾染了血污的裙子,心中翻滚着浓浓的情绪,无奈地将人抱住了。   “都说无情道难修,其实有情就容易吗?七情六欲,爱恨悲喜,那么多牵连挂碍……”   天道真是诡异莫测。   你既已毁我清澈元神,将我拉入地狱。   又为何给了我一条通往人间的路。   ……   “这蛟龙快要化龙了,身上有剧毒,就算珺芷金光护体,但沾到了夙琴临死前喷出的毒液,肯定不怎么好受,还需修为疗伤。”   钟臣黎望着床榻上哼哼唧唧的小道姑,揉了揉眉心,“我会用修为替她疗补。”   眼前这位虚尼道长,是曾经指点过钟臣黎的老道,也是为数不多知道“邪龙”在昆仑山净化魔性的高人。   “……有件事我还得提醒你。”   虚尼道长:“蛟龙的毒不止是毒性剧烈,还具有淫性,……容易让人神志模糊,你给她解毒,怕也是要熬上几次,洗练骨髓,才能彻底根除。”   钟臣黎:“好,我明白了,珺芷是玄青子的爱徒,我会尽全力照顾好她。”   孟阮醒过来的时候,钟臣黎就静静地坐在她边上,若有所思地看她。   整个房间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孟阮:“……”   她被没头没尾问了这么一句,脑子转不过弯来。   “啥?什么做什么?……你是说我为什么下山吗?就,我师父让我游历一下。”   钟臣黎笑的很有深意:“那你说我的小天劫是由你造成的,你要对我负责吗?”   孟阮:“……我、我是伤了你,确实该负责,那……”   男人忽地凑到她跟前,鼻尖快要贴上她的脸,“这样吧,你中了毒,我来替你解,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们一起修。”   孟阮心里怦怦直跳,四肢绵软无力,不知为何,身体却烫的令她不安。   “什么毒?我……我可以和龙君一起走,但不能一起修道,我是玄青子的徒弟。”   钟臣黎不知想起什么,又笑了一下:“那你究竟想修什么道,想清楚了吗?”   这回,孟阮是真的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才说:“我不知道我修的道算什么,但师父说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参悟,我觉得不管世间大爱,还是情之小爱,只要我心所指之处,就是大道所在。”   钟臣黎见她脸颊泛红,小口小口地急喘着,漆黑幽深的眸子也眯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吸你的元阴,我只用嘴和手指。”   孟阮:“?”   她真的完全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试过就不是小孩子了。”   孟阮脑子混成一团浆糊,只能感觉眼前的龙君突然捧住她的后脑,那张好看的唇瓣也贴过来,温柔地亲上了她的嘴。   起初是轻轻的,然后他灼热的气息变快了,亲吻的力道也重起来。   孟阮想要反抗,但身上源源不断的滚烫令她意识不清,她根本无法挣脱。   “……阿黎。”   她趁着喘气的间隙黏黏糊糊地喊出他的名字。   钟臣黎轻扯嘴角,俯身将她完全压制到后方的床上,热切又凶狠地吻她的唇,再一点点挪到她小巧的鼻尖,她纤细的颈部。   孟阮觉得身子里始终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她感觉钟臣黎能帮忙缓解,可又感到无比害怕。   这样一来一去,眼泪都给逼出来了。   他注意到她泪汪汪的眼眸,蒙着一层模糊的雾气,勾得人心脏骤紧。   “别紧张,先放松一点,我说过不会做很过分的事情。”   她的双臂牢牢攀住了他。   钟臣黎的动作很轻柔,只先隔着衣服,从头到尾碰触着她。   等她适应一些,他宽大温热的手掌再探入,一时没有了衣物阻隔,孟阮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这也叫不是很过分的事吗!?   这种冲击太剧烈,她没法轻易承受。   好在龙君的技巧高超,钟臣黎知道她内心的毒火已经被渐渐纾解了。   就在孟阮尚且懵懂之时,龙尾缠上她的身体,在试探中一点点把她拉近。   她的元神如冬日里的暖阳,与他颤动的魔性缓缓融合,枝枝蔓蔓胶着在一起。   孟阮受不了,轻声喊了出来。   钟臣黎只能低声安抚:“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上次差点就要告诉你的。”   她果然被吸引了注意,眨着无辜的眼神,“……是什么?”   “我的脖子下方有一片逆鳞。”   他说着,还用幻术变出了它的位置,是青色的一小片龙鳞,倒着长的,像镶嵌在白玉里的青石。   “凡触逆鳞者,杀无赦……我可以许你例外。”   孟阮突然就很想亲一亲。   她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刺激了,与此同时,那龙尾的触感让她浑身颤栗。   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钟臣黎就像一只凶兽。   不,他本来就是无人可及的邪龙。   男人的肌肉是硬的,但尾巴却能软出弧度。   孟阮很想要做些什么,与他一起做些什么,真的很想,很想,很想——   而这时候的男人也是如此想着。   解毒的过程比他想象的还他妈难上一万倍。   他以为自己能忍得了,但这实在是要人命的差事。   珺芷君不仅法力高强,懂得杀人诛心。   还细皮嫩肉,甜美可口。   他真想连皮带骨的狠狠吃掉她。 第39章 邀请 “越得不到的东西,让我就越要得……   往后的某天, 孟阮和钟臣黎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南疆。   他们来到一座群青环抱的山上,四周不见任何人迹。   天空有滚滚的流云向着无尽的苍穹延展,色彩似油墨点缀, 阳光从缝隙间洒落, 就像一道天梯降世。   悬崖外就是高山峡谷,不远处则是一大片深不见底的湖, 风从湖上吹来,夹裹着潮湿暗涌的水汽。   钟臣黎看得蠢蠢欲动, 他脱下衣服, 变出龙身拟态, 飞身窜入湖底。   清凉的水里是透彻舒爽的滋味, 还裹挟青草的香味。   青山相叠,千嶂碧绿, 玄龙在此间腾飞,穿云入水。   孟阮望着凡人甚至不敢与之直视的强悍身姿,心头激荡, 似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更无从表达。   片刻, 钟臣黎稳稳落回她的面前, 松乏了身子, 又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水珠从他的肩膀滑落, 落在线条完美的锁骨上, 有些说不出的邪性。   “要不要带你下去玩玩?”   孟阮坐在林间, 微微仰头, 江河湖海都在他的眼中,让人看得如痴如醉。   “我要去和师父说。”   钟臣黎好笑地看她,“说什么?”   小仙姑认认真真地回答:“说我喜欢你啊。”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 愣了半晌,突然笑了:“这有什么好说的,说了反而平添事端。”   “玄青子又不能够答应。”他顿了顿,突然笑着说:“可怎么办呢,越得不到的东西,让我就越要得到。”   这段日子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凤镜柏想拆都拆不了,气的干脆不理他们,提前回昆仑了。   孟阮和钟臣黎在畴华之野见到凿齿,在凶水遇过九婴。   青丘之泽有大风,修蛇在巴国。   世间万物在他们眼前纤毫毕现地呈现。   孟阮见了许多不同的生灵,也变得更为坚定而温柔。   “可我觉得是我参悟了,其实这世间哪有什么你我之分呢?神又怎样,人又怎样,妖又怎样?有些人充满妖性,有些妖充满神性,本来就是兜兜转转,分不清楚的。”   她偏过头,坐在石头上,脑袋枕住胳膊,乌黑的眼珠盈满笑意,就这么望向他的脸。   “就像生和死,富贵和困苦,即便两者完全不同,背道而驰,但都会走到一个终点,总有一天会与我们遭逢。”   我们终将难分难舍,就像血溶于水中。   钟臣黎低头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忽然理解为什么她是天道注定的成仙之人。   他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了吻。   也许是邪性作祟,他有时候会疯狂的想要占有她,甚至吞噬她,让她堕落。   “不管玄青子如何反应……”   钟臣黎垂眸,将她揽到身前,低声道:“你都要喜欢我。”   以前觉得风光无限都不过尔尔。   如今我只想和你享受世间万物的美好。   ……   孟阮走入了一片雾气茫茫的树林,到处有仙草琼花。   她有一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娘亲!”   听见有人在背后喊她,孟阮回头,见到一位身高才到她腰际的小小少年。   她端看几眼男孩的脸庞,笑容温和灿烂:“……是阿泽吗?”   “娘亲,这是你最爱的兰花。”   男孩笑着,将一枝白色的素冠荷鼎捧到她面前。   孟阮:“谢谢阿泽,娘亲很喜欢,这花是在哪儿发现的?”   小阿泽乖巧伶俐地说:“就在金鳞池边长的,阿泽最喜欢娘亲了,阿泽要做娘亲的小兰花。”   孟阮将男孩揽到怀里,欣喜万分地说:“阿泽就是我的小小解语花。”   ……   不管几百年前的爱恨有多么深刻,元神散尽的时候,一切都落得干干净净。   孟阮从睡梦中醒来,她空了几秒,喃喃地喊出一个名字:“……阿泽?”   待眼神更清晰几分,只见钟臣黎一身现代装束,神色不爽地站在她边上。   好家伙,以为想起了老公,没想到老婆满心满眼全是儿子。   林锦宁安静地观察她的反应,深怕孟女士会有哪里不适。   孟阮望向了钟臣黎的脸。   老实说,她脑海里有许多表达不出的感受,太多的片段和情绪蜂拥而至,令人头痛欲裂。   就像亲生又经历了一遍曾经的往事,那种感觉令胃部翻腾,胸膛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脑子里也像被人灌了汽水。   “我……”   孟阮开口时才发现嗓音沙哑,缓了缓找回语言习惯,说:“我要带你回玄清门。”   两次记忆融合在一起,一个又一个的节点像水泡似得不断翻上来,令人应接不暇。   钟臣黎听见一句话,一时也恍惚不已,定了定神,道:“那和我差不多了。”   孟阮嘴上回着他们的话,心里依然沉甸甸的,有种说不出的怅然和震撼。   钟臣黎看她脸色很差,不由得拧眉:“你先缓一缓,要不要喝水?”   孟阮点点头,接过男人端来的温水,稍微抿了几口。   活了二十多年的自己,以前真没想过这世上还存在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更想象不到自己曾经以那样的姿态存在于世。   世界观的重组免不了需要一些时间。   钟臣黎:“我知道很难接受,就像我在昆仑山苏醒的时候。”   他从棺椁中张开眼,时间已经悄然流逝了几百年之久。   林锦宁淡淡地插播一句:“当时孟择咸几个花了大力气才让他冷静下来。”   不然世界又得差点毁灭一次。   事实上当时还是出现了一点差错。   有游客看见天上有龙影出现,还拍了抖音,上传了微博和扯呼。   但都在第一时间被钟尧的财力和权势给压下来了,才没酿成严重后果。   那阵子,钟臣黎满身都是血腥戾气。   不但要适应现代社会的环境,还得学习这里的语言、风俗和习惯,更不用说那些电子产品,光是手机就给他搞坏N个。   他身为邪龙的本性又丝毫不减,暴虐,凶残,冷怒而阴翳。   孟择咸不得已提醒他:“你不想等到和孟女士重逢的时候,她把你当成一个白痴吧?”   钟臣黎吃过这些苦头,他知道重新适应这个社会只是其次,最最最痛苦的,还是心理建设的过程,意识的拉扯才是最难以接受的。   林锦宁见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低迷,默不作声去了其他屋子。   钟臣黎:“所以我才说,之前很想你马上想起来,但后来觉得……想不起来也没什么。”   孟阮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我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忍不住想要挨着他。   内心熟稔了这份亲近,所以比之前的自己更习惯这些互相宽慰的举动。   钟臣黎也将她抱到身侧,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他们栖身天地的一隅,安静地相拥度过。   孟阮:“不过我突然能明白阿泽他们说的,我还是我,好像真的没有变过。”   她在珑阵里得到的感悟,与当初下山游历的时候是何其相似呢。   我们终将难分难舍,就像血溶于水中。   ……   孟阮在家缓了两天,养了两天的手,伤势好的差不多了,终于能开始正常办公。   下午,欣婷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和她视频通话,看到手伤特意关心起来,被她几句话含糊带过了。   “……你这个背景是在哪儿啊,不像是你家呀?”   欣婷琢磨着,“莫非是在珑阵里和你形影不离的大佬家里?还是巨星李星桥的家宅?”   孟阮不想什么都瞒着好友,就稍微提到:“……是钟臣黎家里,我不是受伤了吗?就来他们家住几天,方便照应。”   她这么说也等于间接承认了两人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欣婷暧昧地眨了眨眼,“哦,其他没什么,要做好安全措施哦。”   孟阮连忙制止她的胡言乱语:“我这里还有两个孩子在!你不要胡说八道!”   正准备踏入书房,却发现自己可能被说成“孩子”的林锦宁,有点沉默。   毕竟“两个”孩子呢,一个是正在午睡的九啾,另一个就是他了。   欣婷也看见了意外出现在镜头里的温润卦帅哥,她“芜湖”了一下:“……你怎么回事啊,孟总?珑阵里三个还不够,身边还有呢??”   “我说姐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大学时候我好几次单身,你都不给我介绍吗??”   林锦宁:“她也知道珑阵?”   孟阮点了点头,“……好了好了,这个以后再说好吧,婷婷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到底什么情况?”   欣婷:“……你知道我现在是干什么的对吧。”   孟阮回想一下,记起来她在一家私人慈善基金机构工作。   “上次你们说过,以前遇见的那个宛樱,还有我们遇见的那个轩,都是因为某位建筑学教授,才和珑阵、‘天书’扯上关系。”   “然后这次海城不是要举办惯例的AMO金融慈善夜吗?其中一晚就邀请了一位姓白的建筑学教授来讲‘样式雷’的故事,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目前只在线索里出现的这位建筑学教授,孟阮还真有意要打听他的相关消息。   “这位教授叫什么?”   欣婷:“我看看哦……我等下把电子邀请函发你,我这边议程写着……他叫白栖。”   孟阮抬眼看向林锦宁,又看了看随后进入书房的钟臣黎。   “你们有空的话一起去吗?”   钟臣黎在外面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内容。   他对这个白教授会不会是他们的鹅子其实不感兴趣。   但他目前是无业游民,每天也无所事事,陪她去看看没什么不可以。   钟臣黎:“我……”   林锦宁:“不了,谢谢。”   钟臣黎:“……” 第40章 海上赛博01 “真当自己还是宝宝?尾……   比起钟臣黎的不耐烦, 林锦宁更偏向佛系。   对珑阵的事不感兴趣,对那些兄弟更不感兴趣。   实际上除了做研究实验,炼点奇奇怪怪的丹药, 他对其他任何事物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林锦宁对是非因果也不care, 就算这个世界明天就要毁灭爆炸,他都觉得无所谓。   孟阮之前闲来无事, 还看过“龙生九子”的介绍,虽说两者并不关联, 不过她记得龙三子在传说中形似兽, 平生好险又好望。   好像可可爱爱的。   而身为大哥的孟择咸, 总是仗着他俩有几百年交情就胡作非为, 还总把自己身体欠佳拿出来当借口,要他的宁宁做这做那。   林锦宁在“小神龙俱乐部”里被疯狂点名。   我早睡又失败了:钟尧那天要飞国外, 星桥还没回海城,我在山上好不容易修养结束,你不能陪陪我吗?   我早睡又失败了:好几天不见你都不想你大哥?   LJN:不陪, 不见,不想   我早睡又失败了:好的我就当你答应了   LJN:?   孟阮当场对着手机笑出了声。   小乔起飞预定:我决定了, 今晚就发退出娱乐圈的公告:)   小乔起飞预定:谁也别想拦我:)   孟阮心里一惊, 她觉得这孩子已经不是在开玩笑了, 连忙打字回复。   想靠知识暴富:别呀, 你退圈不是娱乐圈的损失吗?   想靠知识暴富:而且我很喜欢看我们桥桥演的戏呀(没有困难的工作, 只有勇敢的狗勾.JPG)   小乔起飞预定:……   小乔起飞预定:好吧, 既然妈妈这么说QAQ   小乔起飞预定:妈妈, 我最近又有新戏要上!   孟阮回了一句“期待子”,抬头就见九啾从外面推门进来,揉了揉大眼睛, 拖曳着肥嘟嘟的小尾巴。   “娘亲娘亲,你陪我一起午睡好不好?”   钟臣黎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掀了掀眼皮,“烦不烦?不能自己睡?真当自己还是宝宝?——还有,尾巴收一收。”   ……谁还不是宝宝啊!   小家伙气鼓鼓地说:“我在问娘亲,叔叔你憋说!”   钟臣黎:“……”   孟阮忍不住笑起来,她当然舍不得拒绝小九,只好先上楼去把小朋友哄睡了,再回书房继续工作。   九啾抓着他的拈被,耷拉着眼皮问:“娘亲亲,你以后能每天和宝宝在一起吗?”   孟阮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好,我尽力好吗?”   钟尧没法亲自陪他们去慈善晚宴,就事先带钟臣黎和孟阮去买正装。   本来也没这个必要,但孟阮支会他,说还没见过钟臣黎穿西装的模样。   想当年,钟臣黎沉迷黑色长衫,一年到头就爱这个颜色,只有被孟阮逼着,才偶尔换一换装束。   后来她元神消散,他就又回归黑白两色,等于是把大大的“丧”字贴在脑门上。   孟阮现在心思可活络多了,真心期待以后每天都给龙君打扮的花枝招展。   钟尧早早就包下一处提供高级定制的国际品牌,特意从海外请来的裁缝也准备就绪。   两人到店里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除了钟尧,陆弯弯居然也在。   陆弯弯:“surprise!”   孟阮抿唇笑起来,许是因为记忆回溯,她看着这个小姑娘有一种好久不见的错觉。   “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正好在楼上餐厅吃饭,看见霸总路过就叫住他了,他说和你约好了,我好奇过来看看呀。”   其实陆弯弯是别有用意。   因为钟尧告诉他,自己为孟阮准备了非常低调又精致的某某大牌高定裙。   陆弯弯顿时觉得这男人有种砸钱抢人的既视感。   她一向是站钟尧家那位长辈和阮姐这对CP的。   钟尧虽然年轻有为,可他俩实在磕不起来。   陆弯弯对自己家的CP放不下心,决定亲自来探一探究竟。   不过,当她亲眼看见钟臣黎和孟阮是一起过来的,她就安心了。   钟尧一开始还真没看出陆弯弯的想法,直到刚才她流露出“磕到了”的表情,他才明白过来。   陆弯弯:“那个,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开溜了。”   钟尧看穿不说穿,说:“陆小姐,这边的试衣间提供点心和香槟,你要不要去吃一点?”   陆弯弯两眼闪出金光,刚要一口说好,那边的裁缝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让他们看看已经试穿完毕的钟臣黎。   高大英挺的男人站在圆台上,换上一身黑色的西装革履,腰线、腿线乃至臀线,都被勾勒得无与伦比。   几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往他身上来回扫量。   钟臣黎衣肩板正,领口微敞,柔和的光线从上至下,到腿裤间慢慢消失,如同留下一点洇湿的痕迹。   孟阮:“……”   还真有点上头。   但帅哥大佬本人却浑身不自在,他本来就不喜欢穿衣服,邪龙应该在天地之间翻云覆雨。   他掸掸西装,太阳穴发涨,有点头疼。   孟阮却流露出馋馋的神色,“我的品味果然一如既往的好啊。”   钟臣黎一下没了脾气,只能双手插到兜里,无奈地说:“你当然很好。”   就是语气嚣张了点,不知究竟是在夸谁。   ……   月明星稀,一年一度的AMO金融慈善夜在海上宴会厅拉开帷幕。   这是海城著名的大型国际性活动,而海上宴会厅自是建在海上,本身由一个长桥与陆地连接,三面临海,它是近几年刚建成的地标性建筑,呈现现代审美的大气风格。   一眼望去,玻璃窗的边边角角都擦得一尘不染,来往也都是高端人士。   今晚更是有几百位从世界各地赶来的男男女女,推杯换盏间,满庭衣香鬓影。   但孟阮觉得任谁都比不过身边冷着脸的钟大佬。   钟臣黎抬头看一眼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突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然。   孟阮:“假如今天我是第一次见到你,我一定会搭讪的。”   钟臣黎一脸理所当然:“当初不也是你过来‘搭讪’我?……没搞错吧?”   孟阮白了他一眼,却也没法否认。   灯光在她的脸上流转,也在钟臣黎的脸上流转。   他的目光在孟阮身上定住,望着纤细的身影浅笑。   正如钟尧所言,她穿的已经很低调了。   黑色斜肩领的连衣裙,不短不长,腰际也故意没有收拢,松了几寸,既不火辣也不严肃,领口镶着一颗粉钻胸针,增加了几分活泼时髦的感觉。   钟臣黎望着散发光芒的钻石,再抬眼看她,突然很想很想对她做一些……   曾经那些令人心潮澎湃的双修之事。   孟阮端着高脚杯,小口喝着白酒,看向身旁的大学好友。   今晚欣婷既有工作在身,同时也是参与者,她嚼着调味酒上头的橄榄,就见帅哥孟择咸顶着一头标志性的奶奶灰走过来。   身边的林锦宁推扶眼镜,只写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等一下讲座就开始了,我们见机行事。”   欣婷大大方方地与他们打了个招呼。   虽说林锦宁也是小哥哥,但她还是习惯和熟悉的孟择咸唠嗑。   林锦宁也完全就像没看见欣婷,面无表情地说:“据调查,这个白栖好像去年才在海城崭露头角的,身份很神秘,这倒也正常……就是不知道他对我们了解多少。”   孟择咸一时想到什么,把孟阮拉过来,小声说道:“就是因为……咳咳……不知道他对君父和你出现的消息是否掌握,也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小心为妙。”   孟阮:“钟臣黎在昆仑山被封印的事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吗?还有我二十几年前元神重聚这个事?”   孟择咸实在不能确定,继续耳语:“君父被天道惩戒的时候,钟尧他们都没有完全开灵智,所以不一定知道,只是……后来世上也有不少传言,他们应该听过一些。”   “至于你,你元神的气息与我们非常亲近,也许会有所察觉,但凤凰羽毛的事他们应该不知情。”   很快,大厅的灯光被调暗了一些,主持人上台宣布有请白栖教授。   孟阮眯了眯眼,就见一个穿着缎面衬衣的男人从后面走出来。   从松散的领口能看出这人身材很好,胸肌健硕。   这男人很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出头,可高眉深目,有些过于俊美。   挺直的鼻梁,深镌的眉眼,黑色碎发散落在宽阔的额间,后面还扎了一个小辫子,显得雍容华贵。   她以为的建筑学教授是和林锦宁一样充满学术味的儒雅,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美人”。   难怪一个慈善晚宴会叫他来演讲。   也难怪那些富婆千金们一个个捧脸惊呼,脸红心跳。   讲座内容中规中矩,但白栖谈吐幽默优雅,又很有话术,把枯燥的建筑学锦上添花,很是吸引人。   说到建筑设计世家“样式雷”如何没落的,白栖突然态度微妙,“历史记载‘样式雷’是因为动荡的时代和香火折断才没落的,但他们家族的故事有很多充满传奇色彩的版本,比如说……样式雷的某位后人去过另一个维度或者空间,见到了传奇宏伟的建筑,然后就不回来了。”   “美是天工造物,祝愿大家今晚心情愉快,希望能用我们筹募的资金为这个世界再多添几分美妙。”   白栖以这样一个玄妙的假设结尾,同时也收获了阵阵掌声。   讲座结束之后,孟阮和欣婷眼看白栖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包围着,就先去了洗手间,顺便补妆。   等出来的时候,孟阮想给孟择咸他们打电话,手机刚拿起来,两人却呆在原地。   一时不知该往哪儿走了。   倒不是说认不得路,而是这地方看着和刚才不太一样。 第41章 海上赛博02 “你能在不吓到小朋友的……   孟阮有一瞬间的慌神。   欣婷就更不用说了。   明明记忆中洗手间出门就是一大片落地窗, 正前方则是通往二楼的阶梯……   如今楼梯却消失了。   怎么形容呢。   这里应该还是海上宴会厅的内部,只是这个厅堂的中间多了一个四方形的天井,上头是一大块透明玻璃封顶, 还能看见外头阴沉的天色, 漫天是冰凉的雨丝。   孟阮:“……外面什么时候下雨了吗?”   欣婷:“是左边……不对……右边……左边……我们到底怎么走进来的??”   孟阮拿出手机一看,没信号了。   可以, 这情况大概率又是进珑阵了。   ……说不定还是是那个白栖的珑阵?   幸好他们早有准备,孟阮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对讲机:“你们在哪里?我们从洗手间出来就迷路了。”   片刻, 对讲机沙沙作响:“滋滋……先到……到外面来……”   孟阮回了话吗, 又拍了拍身旁欣婷的肩膀, 让她冷静下来:“先找路出去吧。”   欣婷四处打量了一下, 发现哪里都没有声响,很安静, 可也太安静了,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她的脸色渐渐苍白如纸,“阮阮……这人都去哪儿了?那么多人呢?”   孟阮:“根据我先前的经验, 珑阵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有一定的随机性。”   说着, 孟阮看见天井后方有一扇半掩着的白色大门。   她推开眼前的门, 另一边空气里的湿度似乎很重, 现场响起一片混乱的动静。   孟阮和欣婷还没反应过来, 耳畔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声。   不是痛苦的叫声, 而是那种“特殊”的叫声。   不可描述的声音充盈着耳膜, 眼前的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愉悦放纵的状态之中。   有一女几男, 也有一男几女,乃至连之前接待他们的迎宾小姐们,此刻都光着上身, 露出饱满的曲线,年轻美丽的身体在男人上下起伏。   男人扒开女人雪白的长腿,高亢谄媚的尖叫声一下又一下。   众人的眼神迷离而放空,淫秽污浊的气味在整片会议室内蔓延,且不断加剧。   欣婷:“我以为我的思想够高级了,但没想到我不是。”   一眼望去,白花花的肉体就像一条条虫子在蠕动,没有任何美感,只有令人恶心的。   她愣是没忍住,弯身干呕起来。   ……这难不成是在开什么YL派对??   这珑阵实在诡异,孟阮连忙拉着欣婷往外头跑。   欣婷跑了几步,却喘的不行,她双颊泛红,拼命摇手示意不行了。   孟阮心里觉得不对劲,刚好这时候林锦宁从一道被装饰画藏起来的小门里出来了。   “你们果然在这里。”   还好他还能感觉到一点孟阮元神的气息。   林锦宁看了一眼欣婷的状态,单手按住她的肩膀,“别动!”   欣婷没缓过来,嘴里就被塞入了一颗苦苦的白色药丸,让她硬是用口水咽了下去。   一瞬间都以为自己要去见上帝了。   “咳咳咳咳咳咳……我的妈啊,大兄弟你不能下手轻点嘛??”   欣婷拼命拍了拍胸口。   林锦宁:“丹药能稳住你的心神,暂时不被珑阵里的这些方术影响。”   孟阮对于他这种毫不怜香惜玉的直男行为表示无奈。   “对了宁宁,你的对讲机有听见他们说去外面集合吗?”   林锦宁被这声“宁宁”喊得愣了愣,才回道:“嗯,听见了,就是这条隐藏的小路,我们走吧。”   三人一同穿过画像背后一条昏暗窄小的路,径直走到了宴会厅外头。   身后的玻璃门还没完全合上,孟阮的脚步已经不由得慢下来。   一股强劲的海风刮过来,她嗅到腥甜湿润的气息。   以此同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   宴会厅的整个外观变成了古色古香的船舱,远处还能听见雷暴的轰鸣,偶尔有电光闪烁。   很显然他们已经不在海上宴会厅,而是在真正的大海上漂泊。   纵使见过天乐学院的血海,见识过华晨大厦的光怪陆离,乃至很久很久以前,她还见过古昆仑的壮阔绝伦……   但孟阮仍然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从目视勉强可及的地方能看出,这是一艘堪比世界顶级邮轮大小的巨型船舶。   不……   甚至比那样的邮轮还要大出三四倍的样子。   这艘大船就像一座稳如泰山的小岛,在汹涌的海面上稳稳地行驶着。   孟阮回头一看,发现林锦宁和欣婷消失了。   她怔了怔,这珑阵好像挺迷的,机关重重,稍有不慎就会走到岔路。   孟阮被这艘船的诡谲浩瀚吸引,甚至都来不及去想消失的他们去了哪里。   它的风格很独特,既有古色古香的青铜元素,又有霓虹灯在各处华丽点缀。   几千年的泱泱历史感,与几分超现代的元素恰如其分地融合在一起,像是有建筑师特意设计过的,又像不带一丝人为雕琢的美感。   总结来说就是……   竟然像是赛博朋克风格??   随着目光巡梭,她看见高高的桅杆上还挂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的并非现代文字,而是……   这时不远处的甲板上传来一位少年震惊的喊叫。   两位穿着高中制服的小朋友在栏杆边上像是发现了什么。   男生浓眉大眼,一脸阳光正气。   身旁的女孩也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却生了一副非常好看的相貌。   神色之间蕴含一丝戾气,厌世美颜颇有几分倨傲。   孟阮忍不住盯着美少女的脸看了又看,尽管这样的行为不太礼貌……   大概是美女之间吸引力法则,她对这个小姑娘颇有亲近感。   “你们也是来参加宴会的……吗?没事吧?”   那位美少女闻言,冷冷地抬眼看她,并没有急着说话。   倒是身边的男生急性子,指着船外说:“……这、这海里……卧槽……嘛玩意儿!小姐姐你千万别看!”   美少女拥有一张绝世美颜,张口却是祖安女孩:“你傻逼吗?你叫人家别看不是更让人想看?”   孟阮笑了笑,像是为了配合他们的演出,伸头看了看。   湖面波澜四起,又黑又沉,仔细再一看,底下密密麻麻得像是藏着一张张的人脸。   孟阮已经身经百战,点了点头说:“嗯,确实挺吓人的。”   高中生:“……”   下一秒,远方的海面出现惊变。   两头浑身透明的海怪朝着他们的方向飞快移动。   一只长着剑板与尾刺,在海里时隐时现。   另一只则是有一双铜铃般的猩红大眼,几根触手猛烈地撞击着海面。   尽管恐怖如斯,但孟阮不得不感叹,这画面恢弘大气得像顶级科幻片里制造出的3D特效。   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也亲身经历了!   随着海怪靠近,地板与墙沿发出吱嘎的巨大声响,白色海沫也从下方不断冒出上来,海水无孔不入,没过了他们的脚尖。   孟阮试图像上次那样召唤自己的佩剑,她还没张口,身后一只胳膊将她拥到胸前,熟门熟路地把她圈住了。   “小心一点。”   孟阮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找到她了。   她伸手指了指那些怪物:“这什么意思?”   “这只是超自然现象!你们别慌!”   回答孟阮的不是钟臣黎,而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小男生。   钟臣黎和孟阮一起看向眼前这对高中生。   “我叫褚昂,这是我同学阑加,你们也是莫名其妙到这艘船上的吧?别怕,遇事不决,量子力学,我们肯定是被带到了什么巨型5DMAX的摄影棚里……”   阑加翻了个白眼,“你见过这么逼真的场景吗?”   “你没去电影院看过吗?之前我去看了哥斯拉,那个喷水,那个震动,我他妈人都傻了!”   阑加神色冰冷,显然已经不想理睬这二货了。   他们肯定还没搞清楚眼下的撞邪是怎么回事。   孟阮回头看向钟大佬,悄声问道:“你能在不吓到小朋友的情况下搞定这些吗?”   钟臣黎:“我试试。”   他说着,中指和食指夹着符篆,悄然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从半空的乌云里,有一条抖着猎猎火光的小黑龙盘旋而下。   小黑龙体积不大,只是海怪的十分之一,可它散发着暗金色的光,火星四溢,在乌黑的背景中格外显眼。   褚昂的下巴仿佛脱臼了,半天都没合上。   孟阮:“你这叫低调????”   钟臣黎很无辜地看她,“体积上已经控制了,不然我的傀儡能和这些怪物一样大,你要看吗?”   孟阮:“……”   暂时不用了。   脚下的地面起伏摇晃,狂烈的涛声与海风扑头盖脸地朝他们袭来。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黑龙以狂野的身姿燃烧着金灿灿的火焰,穿破了两只海怪透明的身子。   神奇的是,原本怪物是肉眼所见的透明色,却在它们消散之时,变成了无数被煮熟的肉块,散发奇臭,像暴雨一般从天而降。   褚昂急得跳脚,只能抱头乱窜:“我不想死!我不想成为世上被肉块砸死的第一人啊啊啊啊啊!”   阑加:“那就快找地方进船啊!”   钟臣黎拉着孟阮,理都没理那对小朋友,“跟我走。” 第42章 海上赛博03 “想亲亲可以吗?”……   褚昂惊恐地缩在甲板上, 愣了一会儿,才跟着钟臣黎他们行动起来。   阑加脸上露着嫌弃的表情,单手捏住鼻子, 有散发尸臭的肉块滚到脚边, 她一脚踹开了。   先前因为怪物是透明的,总让人有种不真实的观感, 如今变成了实体,很容易让人产生极度恐惧。   但褚昂想着, 他一个堂堂高中男生总不能输给女孩子吧, 这点硬气还是得有, 装也要装出来!   他用力拽住阑加的胳膊, 抖得不行,嘴上却说:“阑加你别怕啊, 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平安出去的!”   阑加:“……”   阑加:“管好你自己吧!”   她习以为常地甩开男孩子的手,先一步进了玻璃门。   通过曲折狭隘的通道,孟阮的对讲机里也响起一阵噪音, 很像阿泽的声音:“电磁……干扰……严重,有人假冒……们……”   她顿了顿, 问前面的钟臣黎:“难道先前是有人故意要我们到外面去, 成为海怪的攻击对象?”   男人沉思片刻, 说:“不止如此, 这里的‘路’时刻都在变, 刚才我出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 现在再进去可能不是原来的地方了。”   孟阮:“看来这次不但要想办法破阵, 还得先找到其他人汇合。”   她盘了一下,孟择咸看上去吊儿郎当,但照顾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 非常靠谱。   林锦宁带着欣婷也还算安全。   这样不至于过度担心。   等他们四人走出通道,竟然来到了两扇庞大的古老青铜门前。   孟阮抬眼,发现右侧的墙上有各种手抄经文。   烫金字写着:“……行此道,忌淹污、经死丧之家,不得与人同床寝,衣服不假人,禁食五辛及一切肉。”   “……又对近妇人尤禁之甚,令人神丧魂亡,生邪失性,灾及三世,死为下鬼,常当烧香于寝床之首也……”   褚昂:“这什么……青铜门,终极之门??”   他彻底傻眼了,还扯了扯阑加的袖子,神神叨叨地说:“你、你们看,有两个女的来了,这、她们……是人是鬼啊。”   阑加:“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你是想挨揍。”   褚昂:“……”   一对年纪不大的双胞胎姐妹仿佛从暗处凭空出现,正叽叽喳喳地笑闹着。   两人留着同款黑色娃娃头,一样空灵的笑声,黑洞洞的大眼睛乌溜地转,就身上的红旗袍和绿旗袍有点区别。   “我叫小红。”   “我是小绿。”   “我们是黄泉……啊不,我们是你们的乐园引路人!”   “要想进大门的话,就得说出你们有什么用处哦。”   其中三人表情各异都没开口,唯独褚昂认认真真地说:“我读书还行,是班长和学生会的,又是运动社社长,算有用处吗?”   阑加面无表情地接话:“能一拳打爆你们的头算吗?”   小红的脸色瞬间变白,“不准威胁引路人!小心你们的脑袋!”   阑加翻了个白眼,正想动手,被褚昂拦住了:“哎!阑加同学!你干什么呢?怎么到了这地方你这么暴躁?”   阑加默然不答。   褚昂朝旁边指了指,一脸担心地说:“我们还是躲一躲吧,别捣乱了,让他们大人来解决吧!”   阑加欲言又止,看着男同学的脸色都绿了。   最后,她还是垂了手,侧身让开。   而钟臣黎根本连话都没回那两个鬼东西,直接一根黑鞭甩出来,缠住了大门上的一个青铜花纹。   他筋骨修长的五指用力,向外一扯。   第一下确实没拉动,钟臣黎怔了一下,似乎感觉自己被挑衅了,立刻动了真格。   下一秒,只听“砰”地一声,被施了方术且不知该有多少斤重的青铜门,居然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拉开了!   小红和小绿都有些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褚昂也抖了一下。   绿旗袍忧虑了:“现在怎么办?”   红旗袍:“不知道啊,我还没遇过这种情况呢。”   “是啊是啊,没人教过我们怎么办呢,要把他们吃了吗?”   大家听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点。   ……吃掉?   刚冷静没几秒的褚昂回味了一下,魂都要没了。   “可他们也算有本事的吧?而且这两个女的长得那么漂亮,是陛下最喜欢的‘养料’,男的也都是壮劳力,不如……”   小红拧巴着半天,说:“那好吧,你们随我们进来,这里很大的,万一走丢了就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可能了哦。”   褚昂:“……”   谁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等四人真正进了门里才知道,船内的空间比外观看上去还要壮观百倍!   这里很像一座放大几十倍的城寨,又像缩在一个有限空间里的小型城镇。   不止如此,各种商业街、民居、杂货铺……鳞次栉比,高低起伏。   他们路过广场中心的时候,甚至看到有喷泉和花木,总之一应俱全,宛若一个船内社会。   双胞胎将他们带到一座偌大的围楼前,孟阮放眼望去,全是星空似得灯火,有的是蜡烛,有的是霓虹,交织辉映成绝美的景色。   孔明灯一盏盏地悬浮在半空,一眼看不到顶部的构造。   孟阮能感觉得到,这个阵主有无法形容的野心,元神不可估量。   “我是不是太放松了,真心觉得这地方还挺绝的,不管是外头的风雨,还是这船舱里的世界……”   几乎就是美学巅峰。   钟臣黎:“说不定这也是阵主的目的之一。”   就是为了让你们不想离开。   小绿提着一盏中世纪风格的油灯,说:“给你们腾出四间房,到明天为止可以暂作歇息,但如果……”   小红:“如果明天你们男的找不着工作,就会被吃掉啦。”   阑加挑眉:“被什么东西吃掉?”   双胞胎舔了舔唇,眼神怪异而贪婪:“不听话的人,或者游手好闲的男人,当然要成为我们或者‘官员们’的食物。”   说完,便不再啰嗦,带他们到了分配好的房间。   孟阮一眼望去,屋子居然收拾的相当干净整洁,比华晨大厦的时候不知道要好多少。   内饰布置不多,但有床榻、柜子、茶几和沙发,茶案上甚至有成套的茶具和油灯。   窗口挂着的一只晴天娃娃相当抓人眼球。   小绿:“这是以前客人留下的哦,她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可惜……”   “可惜什么?”   “她和一个男的相爱了,但还是被选中,成为了养料。”   孟阮想问养料又是什么东西,双胞胎对视一眼,纷纷咋呼:   “又有客人来了!”   “我们得走了!”   然后就风一般地离开了。   孟阮和钟臣黎对视一眼,后者当然不会选择单独住一间房,就大咧咧地在床铺躺着,闭目养神。   他的西装外套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白衬衫随意解了两颗扣子,更添慵懒的邪性。   屋子里有一股松木香,孟阮扫了一眼,发现还有未开封的纯净水。   她看了一眼保质期,又想到以前住这儿的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类”,那应该能喝。   一边喝一边思考,这个珑阵和过去两个有太多不同之处。   孟阮稍一抬眼,突然发现眼前龙君假寐的脸过于好看,让人想狠狠热吻一番……   行吧。   她不止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钟臣黎就感觉肩上轻轻搭着一只手,她俯身过来。   “想亲亲可以吗?”   一截细细白白的后颈弯下来,柔软丝滑如绸缎的樱唇,蹭住他的唇瓣,让人心头一荡。   孟阮温温柔柔地吻他,舌尖渐渐往唇边辗转。   这种滋味只让人觉得神魂颠倒,无力抗拒。   男人显然尝到她的甜头,轻轻弯了唇角,握住她的后颈,而后也埋头过去,更加吻了下去。   极具侵略的气息不由分说灌满她的口腔,钟臣黎的身体结结实实压到她的身上。   他想要更多,更多,更多,不单单只是吻,根本不能局限于吻……   孟阮也早就色心渐起。   尽管她的回忆中没有关于两人“双修”的内容,可这样的亲昵从来不讨厌。   正吻的热烈,不知在围楼外的哪一处,突然传出了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喊。   叫声中还有一些兽类粗喘的声音。   “不要、不要吃我!我错了,我不会再想逃跑了,不要……救救我!救命!!”   哀嚎声痛苦不绝,接着就是一些撕扯和啃噬,令人不寒而栗。   钟臣黎:“很像野兽发出的声音。”   “大哥!小姐姐!你们开开门!这……这太可怕了啊,大家能不能商量一点对策啊!”   听见褚昂的嗓音,孟阮赶紧起身离开了床畔。   隔壁的高中生要是知道他俩真在珑阵里亲热了……估计得疯。   钟臣黎保持着一贯的冷静,连姿势也没变。   孟阮安慰地捏了捏男生的肩膀,说:“走吧,我们趁着现在还没到夜里,出去转转,看有没有线索可以找。”   她顺便把“珑阵”的概念给两位高中生科普了一下。   “我觉得这个珑阵打破了七天必死的规律,阿黎也说我们的鹅……我们认识的那些人也没遇过这么‘逼真’的珑阵。”   但不管是孟阮,还是钟臣黎,同样在进入这里之后,感觉元神又强大不少。   阵主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怪物”,但他们还是有把握……吧?? 第43章 海上赛博04 “是我夫人。”“还没领……   海上的这座赛博朋克都市, 蓝紫色的霓虹灯随时可见,各种现代流行电子乐与古典乐交融。   阑加哼着歌,眨着长长的睫毛, 眼部晕开一点稚气而冷艳的模样, 就像天然的眼线。   孟阮想起欣婷吃了丹药的事来,连忙问两个高中生:“你们怎么没有被……那个会议室里发生的事影响?”   褚昂一头雾水:“什么会议室?我们没见到会议室啊。”   孟阮也不是很惊讶, 因为之前钟臣黎听她说的时候,也说没撞见这回事儿。   恐怕这情况也是看人下菜的。   孟阮:“说起来……你们怎么会进来这种地方的。”   阑加依然懒的开口。   褚昂欲哭无泪地说:“我们晚上搞班会呢, 回家的时候饿了就去附近吃了烧烤, 往海上宴会厅那块走的时候, 阑加非要说想去个厕所, 结果我们就……”   “我俩每天都一起回家的,是邻居。”   孟阮打趣道:“哦, 还是青梅竹马?”   褚昂还是大男孩,阳光青春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意:“姐姐你、你说什么呢……”   阑加一双眼睛淡淡睃着他们:“那你俩什么关系?”   钟臣黎头也不回地说:“是我夫人。”   他说的突然,孟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撇了撇嘴,说:“还没领证。”   钟臣黎微微表示不满。   他不懂什么叫领证, 只知道天地为证, 日月为鉴, 就连天道都给他俩的爱情震怒了, 劈了几百道天雷下来……   还想抵赖?   这时四人路过一间门可罗雀的欧式小店, 里面像有留声机发出的诡异噪音, 针尖在黑胶面上刮着, 时断时续,刺耳的很。   孟阮抬头看了一眼这家店招牌,大概是一个修理行。   站在玻璃柜台后方的男人, 面色苍白,还有些瘦,表情僵硬得就像假人,他仔细听着留声机的声音,眼神黑黝黝的,一动不动。   眼看四人停住了脚步,他居然默默地抬起头,主动开口:“你们想找工作吗?我这里没有空闲的职位。”   孟阮反应过来,当即就问:“大哥,我们不是找工作,我们就想问问,这到底哪儿啊?”   “当然是伟大的锦朝啊。”男人眯了一下眼睛,“你们和我一样,现在都是它的子民。”   孟阮突然反应过来,在甲板上看到的那面旗子,上头写的就是“锦朝”的古文字。   她把钟臣黎扯到一边,两人说起悄悄话。   “锦朝,不是我们那个时候……”   钟臣黎敛了眸光:“虽然我的记忆不算太清晰,但它很可能就是后来被我吸走国运的那个大朝。”   孟阮暂时不想讨论他这种嚣张做作又毫无人性的行为,只就事论事:“假如这个珑阵真是白栖做的,那他和锦朝又有什么关系?”   钟臣黎:“我不知道那个逆子怎么回事,但锦朝……和僵尸有关系。”   孟阮想起自己元神消散的原因,打了个哆嗦:“……大战僵尸,我明白了。”   褚昂见他俩窃窃私语了半天,他也憋不住了,去问那个修理工:“大哥,你也和我们一样是不小心进来的吗?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是原住民,和你们才不一样,但确实有很多客人来过锦朝,毕竟这个地方已经存在几百年了,怎么会没有呢?”   阑加冷笑一声:“几百年个鬼,这他妈石墨烯取暖器还在用呢,这是几百年前就有的?”   孟阮:“确实奇怪,它不是和海上宴会厅连接的吗?这宴会厅也没建成几年。”   难道说这个珑阵不是在宴会厅的基础上改造的,而是很早以前就在海上诞生了。   如今只不过通过某种形式,与海上宴会厅相连。   这时大哥幽幽地说:“你们可得小心,误入咱们锦朝,可是凶多吉少的,男人找不到工作就会成为官员们的‘食物’,而女人则有可能被选为‘养分’,还有……千万不要迷失自我,不然稍有差池……你们还会变成官员们的奴隶。”   阑加:“……奴隶是什么意思?”   “AI僵尸。”   大家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微妙。   褚昂:“好他妈刺激,我感觉在玩3A大作,给我个手柄行不行?”   大哥居然真回答了:“手柄有啊,你有钱吗?”   褚昂:“……”   孟阮咀嚼着这个珑阵的设定,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还真是僵尸。   甚至是AI僵尸,真就科技更新换代。   大哥再次指了指钟臣黎他们,说:“你们两个得尽早找到合适的工作,不然明天引路人就得来送你们归西了。”   就小红和小绿?   ……谁送谁归西还不一定呢。   但褚昂毕竟没见过世面,一张帅气的小脸吓得一阵阵发白。   “我上辈子到底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啊……”   修理工大哥声音很沉,干巴巴地说:“那边三楼的工程师就和你们一样,当初也是客人,但现在在锦朝落户了,你们有兴趣可以找他聊聊,别打扰我继续工作了。”   说完,又低头捣鼓他的收音机了。   他们走出店外,孟阮稍一抬眼,正好看见美少女阑加的脸庞不知几时多了一抹炭黑色的灰尘,怪可爱的。   除了钟臣黎,孟阮也没对谁自来熟过,但她忍不住就想和她亲近。   “你脸都脏了,从哪里蹭到的?”   孟阮伸手轻轻地拂了一下,阑加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就打掉了她的手。   钟臣黎停下了脚步。   阑加头也不抬地直往前走。   褚昂也是一愣,说:“对不起啊小阮姐姐,她平时不是这么没礼貌的。”   “没事,是我冒失了,每个人有自己的习惯。”孟阮言语之间也有些道歉,“或许阑加心里也有一丝丝怕的,只是不想说出来,你记得要多安慰安慰她。”   褚昂:“嗯,我知道了。”   正走到一半,孟阮手里的对讲机吱呀作响,久违地传来了林锦宁说话声:“有人收到吗?”   由于先前疑似孟择咸的“声音”提醒过他们,说有人在对讲机里浑水摸鱼,孟阮一时也不敢确定对方的身份。   但她还是先问:“宁宁你们还好吧?”   “我们在一个……很黑的地方,像是小巷子……但有很多路,路灯也不是很亮。”   孟阮:“欣婷和你在一起吗?我们在有围楼和许多商铺的这个区域。”   “好……那……再联系,我们……办法……出去。”   对讲机再次归于静默,孟阮简单分析了一下,说:“感觉宁宁还挺真的,他没急着要我们去那个地方找他们,以此引诱我们过去,而是说自己会想办法。”   钟臣黎点头:“先向他们打听一下有没有这样的地方。”   一行人通过木制的楼梯来到三楼,就见一栋有二层木阁楼的小屋子里,果然有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人。   他的脸色也很灰白,脸颊也有些许凹陷,但整体状态比刚才那位修理工好多了。   孟阮礼貌地打了招呼,“您好,请问是工程师大人吗?我们是从外面来的客人,想来打听一些事。”   等对方邀请了他们,她才缓步入内。   孟阮稍许打量了一下这人的住所。   小阁楼的一层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图纸、磨石机、螺丝、齿轮之类的工具。   二层则是男人的卧室,木头矮床很精致,被褥、茶案也都干干净净,有一口樟木箱还打开着,里面竟然放着一些日用品。   这已经很接近真正的“人类”生活的痕迹了。   工程师叫做罗霁,他没有太大热情,不过特意解释了原因:“说不定你们明天就要死的,等活过一周再说吧。”   孟阮居然真就听出了一丝幽默的感觉。   褚昂:“叔、叔叔,你真的和我们一样……是误闯进来的?这地方多恐怖啊,有吃人的……僵尸,你不想回去吗?”   “一开始当然想回去,但不敢反抗他们,也确实找不到出去的路,现在我已经不知道在这里活了多少年了,家人、朋友还有爱人……大概早死了,我出去又如何?这个地方让我们的青春和寿命都延续了,其实想想也不错吧。”   “这里至少还需要我,其他人也都这样……留下来的,医生、城市规划师、园林师、老师,甚至饭店的阿姨……大家都是这样的。”   孟阮不知该不该替他们觉得悲哀。   但不得不说,这个高度浓缩的锦朝也太强了。   阑加:“……哦,我懂了,所以这艘‘船’模样的珑阵确实很久以前就存在了,而且它在不断吸收人间的现代技术,各个地方的人文风情和文化习俗也在此地融合,成为了一种超速发展的赛博朋克。”   听见这样的形容,罗霁声音温和了几分,“天就快黑了,不管你们还有什么其他打算,等明天再做吧,这里有很多岔路、黑洞,小心千万别迷路了。”   这话小红小绿也说过。   就算孟阮和钟臣黎可以不怕这些,但带着两个小朋友实在不方便。   更何况在深入了解这个珑阵的内部之后。   说句实话,连她都觉得有点忌讳了。   孟阮:“罗工,您知道这里有什么类似迷宫的地方吗?”   罗霁:“……那是锦朝用来折磨和玩乐那些不听话的‘客人’的地方。” 第44章 海上赛博05 “宝贝让我炙热的身体来……   “那个地方叫做‘乌衣巷’, 进去了就很难出来,官员们在那个地方装了监控,通过观看直播取乐。”   “AI程序会实时更新小巷的地形, 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迷宫。”   “乌衣巷里还有……那些东西, 你们真要去救人就等于找死了。”   夜晚的海面似乎安静不少,从窗户望出去, 头上的夜空有零星寥落的光点,看不见月亮, 而云层时刻都在变换, 不可捉摸。   仿佛这天地间只有这样一艘古老又带劲的赛博之船。   海水波涛不断推送船体, 发出催人入睡的节奏。   就在孟阮他们决定还是先回屋等天亮的时候, 林锦宁和欣婷依然被困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两边巷子垒得很高,林锦宁以他的武力值试过砸开四周的道路, 但他发现这墙看似石头做的,实则是某种比钢铁还要坚固的东西。   他从随身携带的方术锦囊里找出一些含有强烈腐蚀性的药剂,仍然没什么作用。   林锦宁推了推眼镜, 眼眸里闪过一丝浓厚的兴趣:“不错,这东西既有方术加固, 又有新型材料, 居然比现代人还高级。”   欣婷在旁都看傻眼了, 这人简直把珑阵当做他的大型实验室了??   巷子里的气味并不好闻, 一眼望去, 有许多干涸的褐色痕迹, 也有还没干透的一滩滩粘稠血泊。   气流微弱, 恶臭扑鼻,某些转弯处,甚至还挂着人类尸体的残骸, 呈现出一种“食物碎渣”的状态。   欣婷要不是经历过华晨大厦,真得当场晕过去。   当时,他们和孟阮一起试图往船舱外走的时候,孟阮就在他们几步之外。   可突然就有一扇透明的玻璃门挡住了林锦宁和欣婷的去路。   欣婷在后头拼命喊,但孟阮完全没听见,径直走了出去。   他俩别无选择,只能转身再找别的出路。   谁知走着走着,视线越来越暗,四周的墙壁还都长得一模一样。   手机里的指南针也起不了任何用处,他们就这么进入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欣婷不断搓着胳膊,觉得又冷又害怕。   如果她穿越的不是什么狗屁珑阵,而是18禁无脑恋爱游戏,现在身边的男人就该说“宝贝让我炙热的身体来暖和你吧”。   这样一想,欣婷被自己逗乐了,也没原先那么怕了,她深吸一口气,耳边听见了奇怪的动静。   “大兄弟,你有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林锦宁闻言,安静地停住了脚步听了听,果然前方的墙外有什么声音传过来。   那声音不止一处,而是好几处,每一处的间隔还相差无几,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林锦宁用手挡着欣婷,让她慢慢向后退。   两人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身后就是迷宫小巷的墙壁,欣婷默默地靠着它,让自己处于一个相对防守的状态。   “你站在原地,千万别乱走,我先过去看看。”   男人的嗓音依然低沉稳定,大概是唯一让欣婷有安全感的地方。   她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别啊!大兄弟,这地方不是机关很多吗?万一……”   “你站着不动不会有事,我只走几步。”   林锦宁说着,松开她的手,往前面探了一下路。   欣婷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谁知左侧的黑暗里突然就伸过来一只爆着青筋的胳膊!   她用力往回拽了一下,对方在黑暗里露出了头。   一个四十来岁鬼头鬼脑的男人,右眼眼角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正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汗水和潮红,两只突出的眼球写满了淫欲。   欣婷全身从头到脚都觉得发凉,后腰眼更是蹿起一阵麻意,贯穿脊椎。   男人恶犬似得扑上来,要撕扯她的衣衫。   欣婷一边尖叫一边踢回去,拼命挣扎:“狗东西你还想欺负你姑奶奶??”   男人涨红了眼,完全不管不顾周围情况,看着女人的身体就像饿犬捕食!   欣婷见过这样近乎癫狂的状态,就是在会议室里的那些人!   林锦宁一把扯开那个男人,又以身高压制,愣是按着对方的头让人原地转了几圈,转到晕眩脱力为止。   这画面一时有些滑稽可笑。   欣婷猛地咳了一阵,喉咙因为紧张而干涩刺痛,“……靠,真是阴间的脏东西。”   林锦宁眼看这人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走路都不稳,两只眼睛仍转也不转,就又要去扑欣婷,他微微拧眉,“他中了之前珑阵里的那个毒。”   林锦宁强行塞了丹药给他,又劈了一刀他的后颈,这才让人短暂地晕厥过去。   欣婷向倒在地上的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看了几眼,越看越不对劲。   林锦宁:“我看你已经走不动了,去那边坐一会吧。”   欣婷也不扭捏,她已经大半天没吃没喝,马不停蹄地跑了几个小时,确实体力透支的严重,而且困得不行。   这时她又忍不住盯着昏在地上的男人看了几眼,背后猛地窜起了白毛汗,偷偷地把大兄弟拉到边上。   “我……我说一件事,我觉得他的脸有点熟悉,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一个案犯的通缉令,我记得眼睛旁边有疤,就像他这样……他奸杀了一位女性。”   可惜现在没法上网,不能确认她有没有认错人。   林锦宁:“我明白了。”   他说着,目光不经意间往下一瞥。   眼前的女孩还穿着浅蓝色的绸缎上衣,配了一条白色铅笔短裙,经过刚才那男的拉扯,多少有点春光乍现。   林锦宁只能脱下外套,让她披在身上,“下次别穿这么少,不嫌麻烦吗?”   ……她是来参加慈善晚宴的,又不是知道他们要进什么珑阵。   欣婷:“……你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在攻击我的穿着打扮?”   林锦宁只是随口一说,确实思虑不够周全。   他被她点醒了,就站在边上,用温温沉沉的语气说:“抱歉,是我说的过分了,我没这个意思。”   欣婷瞬间被秒了一下。   男人一双眸子清澈的像碧蓝的海水,格外炫目。   ……妈呀,再这么下去得有吊桥效应了。   “这他妈都什么鬼地方!你们到底是谁?”   这时候,那男的醒过来了。   欣婷从心底泛起一阵厌恶,因为这人清醒之后,也丝毫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歉意和懊悔。   他的眼睛藏着恐慌,乃至有一种怨天尤人的暴躁。   林锦宁懒得解释这些,说:“想活命就闭上嘴。”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还有你给我吃的什么屁玩意儿?”   那男的骂骂咧咧,不但不感激他们,反而还进行辱骂。   欣婷拉开林锦宁,“别理这种人,不值得。”   其实林锦宁比她还要无所谓,他连基本的同情心都缺乏。   众人才刚说完,耳边再度响起了先前那种奇怪的动静,这一次,声音变得清晰了几分——   “林锦宁、欣婷……”   林锦宁反应过来:“我刚才忘说,我们听见的奇怪声音就是有人在外头叫我们的名字。”   欣婷:“……这么重要的事能不能早点说?”   “看来不止是声音,现在还有黑影。”   林锦宁指了指前面,有几团看不清实体的黑影正在慢慢向他们的方位靠近。   它们逐渐变作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墙上往里探头。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窒息。   而且黑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郁胀大,就要落到巷子里的地面上了。   “林锦宁、欣婷、常盘……”   “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们要来抓我了!”   男人彻底崩溃了,哭叫起来:“我懂了,你们就是来抓我的,我错了,我再也不害人了,我不杀人了,救命啊!!”   欣婷差点倒吸一口气,他还真就是那个极其恶劣杀人犯!!   常盘吓得到处乱窜,黑影就像洞悉了他的惧怕,朝着他四面八方地围堵。   下一秒,黑影从他身上剥离,常盘突然就像不能呼吸了,弯腰干呕着,在地上不住地打滚。   前后也就10分钟左右,中年人的身体迅速干瘪衰老,还变小了一圈。   “怎、怎么回事……我的身体……”   林锦宁默默地赞叹:“很有趣,黑影是一些人施展的方术。”   欣婷:“那……那我们……”   “别担心,我有符篆制成的‘金水’,在身上喷一下,就能免疫。”   他竟然有“宝宝金水”可还行。   林锦宁:“不过你元神不像我这般修了几百年,可能效果只能维持半天左右,还是得想办法尽早出去。”   欣婷:?   啥,多少年?   你再给我说一遍??   ……   孟阮他们一行人赶到“乌衣巷”的时候,是珑阵里的清晨。   有微弱的光源不知从哪个地方射落,整片场景都被一种朦胧和安宁包围。   众人还没来得及探路,就听见有一种怪异的吼声,从巷子的深处源源不断地传出。   它极具穿透力,在经过众人身边时,就像能带起阵阵阴风。   一股凉意顺着脚跟往上爬。   “……是僵尸。”   阑加突然愉悦地拍了拍手:“打起来,打起来。”   褚昂对青梅竹马美少女的反应十分不解。 第45章 海上赛博06 “敢动我们美少女,不要……   阑加好像从小就与众不同。   怎么说呢, 独来独往,酷到不行。   曾经学校有几个女的看不惯想要霸凌,被她反手一打十, 就连外校找来的那些小流氓也一样被揍得满地找牙。   据说他们还无一幸免的, 回家以后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吓得魂都没了。   阑加不仅长得美, 性格冷艳又激烈,更绝的是从来不写作业, 还名列年级第一。   那些男女最后都只能跪下来喊她姑奶奶, 认她做大姐大。   褚昂:“阑加, 你好猛啊。”   阑加:“……”   钟臣黎观察了一下四周地形, 说:“我先用傀儡探探这个地方。”   孟阮檀唇一勾,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好,都交给大佬了。”   男人笑了笑,他现在元神又强力不少, 甚至不需要符篆打辅助,一道方术就这么凭空指了过去。   黑龙在半空现身。   由于先前是在远处的海面, 又是与巨大无比的海怪对比, 所以这龙还没显得特别威武庞大。   如今在“乌衣巷”的上方, 却像是占据了半边天空。   玄龙身上迸溅的火星贴着他们的头顶飞过, 褚昂哇哇大叫, 头皮发麻。   但又忍不住吹嘘:“妈呀, 我之前就想说, 大哥这玩意儿也太帅了点吧!”   他用胳膊捅了捅身旁的阑加,“这大哥到底什么来路啊?”   阑加翻了个超级无敌大白眼,“是个BKING罢了。”   褚昂:“……”   玄龙吐着黑色的信子, 从他们眼前飞入“乌衣巷”。   傀儡像是带着它主人的那份肃杀,玉石般的眼睛散发暗红色的光泽,一个盘旋就扫过半条巷子。   游动间,四周的墙壁像被连带着嗡鸣作响。   片刻,它突然发出一声低鸣,火星燃燃的长身向上腾起,嘴里叼着一只“人”,长尾还把另一只“人”盘裹在身躯里。   这些“人”被它扔到钟臣黎面前,身子已然断成两半。   他们浑身呈现青白色,眼睛又黑又大,真的就像铜铃,嘴角和突出的尖牙沾满血丝,果然是僵尸的标准妆容。   他们穿着古代官员繁复的靛青色朝服,但一只“人”的手是机械的,另一只人的大半部分身体是机械的。   此刻,两人的眼睛都暗沉下来,就像机器人失去了原动力。   褚昂既好奇又害怕:“……还真是AI僵尸。”   “玄龙发现林锦宁他们的位置了……”   就在钟臣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前的“乌衣巷”发生天崩地裂的转变,正在拆卸和重组。   正如工程师罗霁所说,它随时都会改变地形!   孟阮回头对钟臣黎示意:“赶紧让玄龙去救欣婷他们!”   玄龙盘旋而过,掀起了罡风,飞驰一瞬就已经转了半边巷子。   然而,正当它冲着某一处再度俯冲而下,“乌衣巷”的上空缓缓地被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笼罩住了。   当玄龙碰到这层防护膜,就化作了无数耀眼的金色碎片,转瞬消失匿迹。   褚昂:“怎么回事,哥,你的龙……”   孟阮眯了眯眼,从记忆中搜索了一番,“是禁傀术,能将所有傀儡封住两个时辰……”   钟臣黎一时没开口,而是带有几分疑心。   孟阮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出了他的顾虑:“这个方术只有道行很高的老祖才能掌握,现代那些修仙的估计每一个比得上,就算是谢轩这样的也差得远了,只有我师父那样的才用得出来……”   钟臣黎:“嗯,就算在过去能用这个方术的道长也寥寥无几,总之只能亲自走一趟了。”   孟阮回头看了看两位高中生:“你们要不留在外面等一会儿?”   褚昂:“不行啊,姐姐,‘乌衣巷’万一再改地形,把我们也包进去怎么办?而且留在这儿发生什么你们也来不及救……还不如跟着你们两位神雕侠侣呢!”   阑加一双漂亮的眼睛无声地眨了几下,好像无所谓跟不跟。   孟阮:“那也好,我们还是一起行动,不过里面地形复杂,又有僵尸作怪,你们必须跟紧了,自己也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褚昂瞄了一眼地上的AI僵尸,咽了咽口水,鼓起最大的勇气迈开了腿。   阑加抬眸看了看他,指了指自己:“看到了吗?这就是世界的参差。”   褚昂:“……”也太他妈嘲讽了。   ……   林锦宁看见在远处盘旋搜寻的玄龙,就知道孟阮他们已经来到附近了。   欣婷惊讶的合不拢嘴:“哇塞,这什么东西啊,这么威风??”   她也不傻,立刻就猜到:“是不是阮阮他们来了?!”   然而,当禁傀术在“乌衣巷”的上空消失,林锦宁也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知道这其中不简单之处。   欣婷却有些纳闷:“怎么了……是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方位,所以不需要了?”   林锦宁:“稍安勿躁,我们等一等就知道了。”   墙角边,已经变老几十岁的常盘仍在苟延残喘,他两只眼睛咕溜溜地转着,嘴里还在诅咒:“死女人……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你……”   欣婷被恶心的不行,她实在不想让这样恶心的男人侮辱,说:“那当然是因为老天有眼,像我这样的大美女,每天都在无忧无虑中度过,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养家,而你呢?你这种人肯定是白眼狼吧?就算活下来,也是这般又丑又老!”   那杀人犯恶向胆边生,已经变成了这种生不生、死不死的东西,却还是要对女性怀揣着最深的恶意。   他抽出鞋子里藏着的一把匕首,抬手就像冲过去给欣婷一刀。   可还没来得及动手,常盘的身后陡然冒出一张青白的脸,龇牙咧嘴的怪物趴在他的肩上,张嘴就朝着他的脖子咬了一大口!   鲜血飙出来,将两人身上同时给淋湿了。   欣婷尖叫一声,下意识将脸埋在林锦宁的胸口,根本不敢看。   ……常盘被一只僵尸咬住了?!   僵尸在脖子肉的地方咬了一大口,鲜血泊泊地涌出来,它也吃的津津有味,一口接一口,血肉残渣全都不剩,咀嚼声在耳畔不住地响起。   林锦宁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东西研究了一下,把欣婷挡了挡,“退后,我来对付。”   说完,他正要动手,一抹黑影闪到了僵尸身后,黑色长鞭被男人指尖,悄无声息地贴上了僵尸的喉咙。   一鞭封喉,血色飞绽。   僵尸的喉咙发出咯咯咯的气音,它的头掉在地下,连接身体和脖子的地方居然也是一些复杂的电路和芯片。   孟阮将好友抱到怀里,“又是我来救你了,美人儿。”   这边环境险峻,欣婷又亲眼见到僵尸吃人,真的眼睛都湿了。   孟阮为他们几个做了简单的互相介绍,也把各自得到的线索分享了一下。   林锦宁:“刚才还有奇怪的黑雾攻击我们,但玄龙将它们赶走了,这时‘乌衣巷’就发生了质的转变。”   欣婷:“大兄弟虽然不太能打,但宝宝金水还是很有用的!”   林锦宁:“……”   众人边说边依靠钟臣黎的黑鞭探寻出路,正当他们以为马上就要走出“乌衣巷”,又一只AI僵尸闪现在队伍的后方。   它的块头比前几只都要大上一圈,动作却非常灵敏迅捷。   阑加感觉到身后有东西靠近,她用尽全力作出最及时的反应。   大僵尸细长狰狞的手指,如同枯枝蜷曲,撕拉一下就能轻易地将人的皮肉绽开。   阑加身子轻盈地晃了一下,已经闪电般地躲到了一边。   但仍然被对方的指尖轻轻滑到一下胸口。   孟阮连忙旋身,反手一剑插入大僵尸的心口,她手腕几转,将这具身体的内部掏了个干净。   眼睁睁看着那具大僵尸哀嚎着不断后撤,她冷冷地睨着它:“敢动我们美少女,不要命了。”   阑加身上穿着的还是一套蓝白相间的水手服,外面还罩着一件深蓝的运动服。   这一下胸口的校服被撕开了,露出了里面白嫩细腻的肌肤。   褚昂没想太多,第一反应是怕她受伤,上来就喊:“阑加!!!!”   “你有没有被抓到!?天啊,怎么办,需要消毒吗!”   他目光往下移动,女生微微敞开着胸口的衣衫,一大片肌肤引入眼帘,令大男孩当场红了脸。   “……那个,你,衣服……要不让阮姐……”   正说着,褚昂大脑里的反应像是在某一个瞬间转了过来。   他停下了说话的声音。   众人也都看着眼前这一幕,脑海里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但却没有人开口。   褚昂后知后觉感到哪里不对。   阑加全然没管胸前的衣服,她漫不经心地走到那具大僵尸的面前,看着孟阮捅出的那个血肉模糊的洞眼。   随后,她拿着一根也许是从书包里取出的“棍子”。   插入这个伤口又搅了几下,直到僵尸彻底放弃抵抗,皮翻肉开地倒在了他们面前。   “对不起哦,装不下去摊牌了,老子就是牛批。”   在褚昂还没看清什么情况的时候,阑加已经收起了棍子。 第46章 海上赛博07 “快忍不了了,龙性在我……   褚昂愣愣地眨巴眼睛, 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因为青梅的胸前实在是……   太平了。   不是女孩子就必须有起伏,而是男女身体构造还是能看出区别。   特别是阑加身上还有薄薄的一层柔韧的肌肉,不是美少女也是美少年……   可如果“她”是男的, 怎么没有喉结啊, 而且连腿毛都没有!   褚昂全脸懵逼。   他傻不拉几的想,他下面不会真还有一根“棍子”吧……   阑加搭在后脖颈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哦,暴露了。”   褚昂:“……”   欣婷也忍不住惊呼:“美少女你是男的??”   阑加:“对啊, 我爸妈想要女儿, 所以从小把我当女儿养。”   众人:……   这理由怎么听怎么敷衍。   阑加:“好吧, 我承认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就是想做女装大佬。”   褚昂努力地消化了好半天,整个人像失去灵魂般坐在原地, 最终才勉强憋出一句:“……也是,看你爸妈平时这么宠你。”   所以“儿子”想穿女装也只能让他穿了??   钟臣黎和林锦宁对这出戏没什么兴趣,但对于阑加本身, 他们似乎还有一些怀疑。   而欣婷的想法很简单,她抿唇一笑, 说:“女孩子才好啊, 软软的, 香香的, 女孩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孟阮:“对啊, 我也特别想要一个女儿呢, 我只有鹅……”   她说到一半对上了欣婷狐疑的眼神和“我的好大儿”林锦宁的脸。   欣婷:“你只有什么?”   “只有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孟阮说:“算命的说我只有生儿子的命,我烦着呢。”   她胡乱搪塞过去,只是眼神里忽然多了一丝有趣又温和的笑意。   林锦宁在他们身旁的这具尸体前蹲下来, 还突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双一次性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不嫌恶心地研究解剖了一番。   欣婷:“……”   林锦宁:“大僵尸的人体组织构架和AI僵尸差不多,但人工机械占比更多,服饰也与那些不同,这样的可能就是‘官员’。”   他刚说完,身后的“乌衣巷”再次发生炸裂似的声响。   与此同时,孟阮的对讲器终于再次有了动静:“滋滋……孟……我……滋滋……听得到吗?”   “是阿泽吗?你在哪里?”   “在……有……硫磺……危险……”   “你是一个人吗?我和宁宁他们见到了,现在就过来找你们!”   “陈……鹏和……梨,天书……有重大……”   本来孟阮还要担心这是不是有人伪装他的声音,现在他说陈大鹏和孔梨也在,还说“天书”组织有重大的……什么。   不太像冒牌货。   孟阮:“‘天书’是有什么阴谋?”   然而信号实在太差了,他们只能隐约听见孟择咸在那边说:“一定……心!”   林锦宁:“有硫磺的危险地方?”   恐怕只有罗霁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一行人回头去找工程师问路,褚昂依然震惊万分,陷入了怀疑人生的沉思中。   就算这个笼阵已经打破了他的三观,但得知青梅竹马的美少女是男的这个事实……   总觉得比珑阵本身还恐怖。   孟阮其实也在揣测,她总觉得阑加的身份还是有推敲之处。   哪怕褚昂说阑加的爸妈一直宠着他,她还是不能完全放下疑虑。   回去找罗霁的时候,他炉子上正点火烧着茶,索性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茶。   罗霁:“我听见‘乌衣巷’那边的动静了,看来你们真是来拆家……拆船的。”   孟阮:“罗工,这个船上有硫磺的地方多吗?”   罗霁想了想,“有硫磺的地方也就一处,就是污染区,科技高度发展,污染也避不可免,那个地方就是了。”   “我们怎么去那边?和乌衣巷一样走着走着就到了?”   “需要坐车,你们可以到车站找一个女人,不过她……很快就要变成AI僵尸了。”罗霁似带遗憾地长叹了一声,“我还记得我是谁,记得自己的名字,我的家庭,以及我最热爱的那份年工作,但她已经不记得了……哎,记不清的人就会慢慢被锦朝同化。”   罗霁顿了顿,一时又想到什么,眼神里藏了点深意:“说到这个,如果你们最后能出去的话,麻烦替我带一样东西。”   他说着,起身去了二楼的卧室。   翻箱倒柜了一会儿,就拿来了一只黑色的钢笔盒子,罗霁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有一支生锈的新民牌钢笔,笔帽上还刻着“LJ”的缩写。   “这是我太太送我的一份生日礼物,不知道已经过去多少年了,我还带在身边。”   “麻烦你们替我送回老家……不过不知道到第几代人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我。”   罗霁将自己的身份和出生转告他们,已经是解放前的年月了。   孟阮实在心有不忍,说:“罗工,你既然知道我们可能要破坏珑阵才出得去,到时候你也可以自己……”   罗霁打断了她:“到时候我也和这个珑阵一样消失了。”   钟臣黎见孟阮表情愣了愣,他淡淡地解释:“……他们等于脱离了方术,会迅速衰老死亡。”   褚昂觉得自己瞬间理解了:“就像去了龙宫的浦岛太郎,也是打开盒子就成了老头子。”   孟阮看着这位被凝固在岁月里的男人,只觉得怅然又恍惚:“那好,罗工你放心,我们肯定会替你完成心愿。”   孟阮和大家商量一下,决定先修整半个小时,让褚昂、欣婷这样的普通人缓一缓,也让他们整理一下思路。   褚昂好歹休息了几个小时,但欣婷只在“乌衣巷”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她吃了点罗霁做的饭菜,喝了几口热茶,身子一歪就昏睡了。   幸好林锦宁眼明手快还托了她一把,不然她的脑袋就直冲着桌角撞过去了。   而阑加同样是“普通人”,明显比他们精神得多。   孟阮和钟臣黎美名其曰有事要聊,去了附近的商业街,她观赏着稀奇古怪的建筑,偶尔还有零星的路人走过。   白天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照射进来的光芒比太阳稍弱一点,但很柔和灿烂。   除了更远的地方总是蔓延着浓浓的雾,其他好像与船外的世界也没有太多不同。   如果不是僵尸和隐藏在各个地方的诡异怪物,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居住地。   “你觉得阑加是不是有什么不同之处?”   钟臣黎:“他的元神不简单,还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之前他是“女孩子”的时候,还觉得可能多虑了,或者说这小妹儿与“邪龙”有什么渊源。   但知道阑加男扮女装,又觉得这事儿有了可能。   “你也感觉到了吧?”   钟臣黎点点头,“还是静观其变。”   孟阮:“阿黎,自从进了这个地方,我总有种不安,还有种……非常难过的感觉,之前就算第一次进珑阵,也只觉得有点慌,可没有这样……就好像会发生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   钟臣黎想到与她死亡相关的信息,也不由的蹙眉,但声音依然沉定:“也许是僵尸和锦朝勾起了一些你过去不好的回忆,别担心,反正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第一时间到你身边。”   孟阮被他平平无奇的情话给甜到了。   她作为人类的时候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但几百前,就对他有了会心一击的心动。   她上前搂住男人的腰,撒娇似得说:“其实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能够重新再遇见你们,我觉得已经是老天爷给我的厚待,我们好好珍惜这一秒,生活就在这一秒。”   钟臣黎顺势环抱住她,牢牢地抱着,他高大的身影落在虚伪的阳光里。   他低头把人摁向自己,然后深深地吻了吻。   这吻愈发赤裸裸的,火星子噼里啪啦地乱窜,带着几次三番的隐忍,再这么下去人都快炸了。   孟阮微微低喘:“等……等出去了,我们要不要……”   钟臣黎用手捧住了她发烫的脸颊,“也许等不到出去了。”   男人低头,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我说真的,我快忍不了了,自从苏醒至今,龙性在我体内越来越躁动……”   孟阮:“……”   她知道下面的话少儿不宜,赶紧推开他,说道:“实在忍不了就找个地方先自己解决一下吧。”   总不能让她在可能是“儿子”创造的珑阵里和他做点什么,那真的过于刺激了。   孟阮:“……对了,其实阑加真是邪龙也挺好的,至少也算儿女双全了。”   钟臣黎:“……”   等回到一楼,林锦宁看了一眼还在沙发上昏睡的欣婷,说:“等下如果她还没醒就扔这儿吧,让这个人看着。”   孟阮:“……”   “我以为你会说你来背她,毕竟只有靠你了,你君父得讲男德啊。”   钟臣黎还一脸骄傲的配合他的小道姑:“嗯,是啊,没错。”   林锦宁:“…………”不讲武德。   孟阮:“哦对了,小红小绿不是还说今天必须找到工作,不然要来吃人吗?”   钟臣黎露出很想动手的表情:“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正好杀一双。”   阑加突然开口说:“你们想到这个阵主的目的了吗?它就是想在这里当王。”   褚昂:“啊?”   阑加:“所以抠细节抠的太多了,比如交易币,住宅区和污染区,还有官员,原住民和客人……”   它要求所有人都是真实生活在这里,这是它的王朝——锦朝。   孟阮也回味了一下,白栖是有这样的妄想吗?   他听说了千年之前锦朝的盛况,所以才模拟了当时的一些人文景象。   包括僵尸横行的灾难?   他就是想在珑阵里自立为王? 第47章 海上赛博08 “热恋中的男女果然是有……   孟阮:“确实有这个可能, 你们记不记得还有一个重要线索,这边的NPC说过,女人会成为‘养分’, 难道女人是维系这个珑阵的关键?”   就像他们在会议室见到的, 会不会也是某种邪恶的仪式?   孟阮又想到,假如白栖真是阵主, 他应该能感觉到钟臣黎和孟择咸他们的存在,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走呢?   把他们困在这里不等于没事找死吗?   那边, 欣婷好歹挣扎着醒过来了, 她以前熬夜看言情小说, 玩乙女手游, 隔天直接上学都没这么困。   大家前往车站的路上,又各自沉默下来, 直到眼前出现了延绵至远方的铁轨,以及只有一截车厢的蒸汽朋克风火车。   黑色车头高高地矗立,车身有许多涂鸦和金属元素, 复古与科技感相融。   孟阮闻到了一股锈味和淡淡的腐味。   就见火车旁站着一男一女,正在疯狂地争论什么, 不知那女的是不是罗霁说的女人。   女人大声嚷嚷:“跟你说了别睡别睡, 你知道多耽误事儿吗?这车万一一天只有一班呢?”   “你叽叽歪歪个屁啊?昨晚是谁一夜没睡值岗的?”   “你就醒了多久?怎么了?还委屈你了?那你可以走啊, 你走吧你走吧你走吧, 大家一拍两散, 自生自灭!”   女人甩了男人一巴掌, 转身就要走。   那男的居然还追上去了:“楠楠我这不是太累了吗?所以脾气有点暴躁, 别气了别气了,我怎么舍得你走!”   “我早就知道你是海王,你个渣男!我警告你, 你离我远点,别拉我!滚!我这次再也不相信你了!”   众人:“……”   行吧,这对小情侣居然在珑阵里还能这样演,真的是奇葩。   孟阮感觉他们不像这里的原住民,更像他们这样的“客人”。   “……所以你们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两人闻言,向他们这一行人看过来,目光里写满了诧异和莫名。   费了一番功夫才知道他俩名叫崔亚楠、高步民,都是晚宴现场的服务员,当时躲在厨房里吵架,吵得过于入迷,出来才发现世界大变样,他们着了道。   这地方邪门,但他俩在大城市也没待几年,以为有什么通道能走到海上的这艘邮轮里。   他们害怕被人发现会被扔到海里,昨晚都缩在附近的候车室里不敢睡。   等孟阮好心把珑阵的概念用通俗易懂的话稍微解释了一下,这两人彻底傻眼了,也不知是理解了多少。   高步民:“那、那咱们还能出去吗?”   才刚问完,有一声轻笑来得猝不及防,令在场的众人不禁毛骨悚然。   孟阮侧头,看见火车里不知何时钻出了一个穿白色列车员制服的女人,制服上星星点点沾着黑色的血迹,还有黑色油渍。   女人面容苍老,有一头发黄的长发,漆黑的眼睛里还闪着绿莹莹的光,呲牙笑起来的时候,牙齿里渗着血丝。   真就快和AI僵尸差不多了。   “你们要做车噻?”   高步民吓得差点尿出来:“……这、这我不坐,我不坐!!”   他拉着崔亚楠,转身就要跑,被孟阮赶紧喝住:“站住!你们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高步民慌慌张张地说:“那我也要跑!我情愿饿死渴死,也不要被这些怪物盯上!”   崔亚楠看了看大美女,刚好还在和男朋友赌气,就说:“你不走我走!走!我们上车!我们走!”   她比孟阮他们胆子还大,就这么大咧咧地踏上了火车。   欣婷和孟阮对视一眼,小声嘟哝:“热恋中的男女果然是有些降智的。”   孟阮:“你每次谈恋爱也这样。”   欣婷:“……哎呀我就不信你不是!”   孟阮想到刚才跑去和钟臣黎贴贴的画面,只能沉默不语。   高步民还是灰溜溜地跟了过来,大家坐在车里发呆的发呆,看风景的看风景,补眠的补眠。   那对小情侣坐在最后一排,高步民不知说了什么把崔亚楠总算哄回来了。   两人在后排激情拥吻,完全不把这个珑阵的危险放在眼里。   孟阮用手指勾了勾钟臣黎的手,轻声说:“看来人家比我们胆子大多了。”   当着大伙儿的面就敢亲热。   钟臣黎:“谁让你们这些修道的脸皮薄。”   孟阮:“……”   虽然这事儿没什么道德,但他们也没心思去管别人的闲事。   孟阮想到临走前,与罗霁讨论了究竟为何他们这些客人会变成AI僵尸。   他提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概念,说因为这个珑阵存在某种“二分心智”的设定。   一旦丧失自我意识,大脑就会不理解新的智慧从何而来,不相信这些声音来自自己,而将复杂的综合判断认为是一种神秘力量。   这就是个人意识的末日。   于是阵主就替代了这种自我意识,成为了他们的“神”,将他们的身体和脑子挪为己用。   这些原本的人类就成为了AI僵尸,成为了类似人工智能的“野兽”。   在一片昏昏欲睡的氛围中,崔亚楠突然喊叫起来,声音撕裂的就像被人硬生生劈开一样。   众人一同回头,就见崔亚楠的身体还真就被分成了两截,就像被人用斧头带着血肉劈开了,而实际上——   小红和小绿满身是血地站在他们身后,两人生生地把崔亚楠给撕开了,手里紧紧地扒住女人的皮肉。   车尾的一扇大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高步民活生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撕碎。   他歇斯底里地大叫,一时陷入了疯狂的躁乱。   男人不断地惨叫狂呼着,跌倒在走道中间,所有一切发生的太快,将理智和镇定彻底压垮。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大脑做不出任何理智的反应,就从车尾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高步民的身体就像一块破布,被重重地甩了出去,头和身子撞在路上的石头,瞬间四分五裂,变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   渐渐地消失在众人眼里。   虽然阑加及时地捂住了褚昂的眼睛,他没有看到这一切如何发生的,但他还是被女人一开始的尖叫声吓到了,在座位上晕厥了过去。   阑加无语又嫌弃地翻了一下白眼。   小绿和小红依然叽叽喳喳地笑着,旗袍上沾满了崔亚楠的鲜血。   “太饿了太饿了,真的太饿了,我们要开吃啦!”   “小红你也太着急了,这女的质量不高,但也应该留着当储备粮啊!”   “一个肯定不够,我还想多吃几个!”   她们正要去抓距离最近的褚昂,阑加突然起身,手里的棍子飞到半空转了几转,像是在迫不及待。   “艹,废话这么多,吃个人都吃的不爽快!”   阑加双指一出,手里的棍子显出了真正的原形——   仙气飘飘,荧光如炬,是一把蓝色拂尘。   ……   小红被佛尘死死勒着脖子,发出嘶哑的抽气声,很快就像一条蛇般倒在地上。   小绿转身想跑,阑加嗤笑一声,那佛尘像活物般追上她。   阑加在后方指挥作战,佛尘与小绿打了几个回合,随后烈风一旋,重重地撞在她身上,直接穿了过去。   小绿虚无缥缈地消失在空气中。   孟阮用胳膊抵了抵身旁的男人:“这孩子爱出风头,你怕是要被抢戏了。”   钟臣黎冷漠地说:“都是一些小把戏而已,遇到真正的大状况还是要翻车的。”   火车抵达了污染区。   孟阮见到阑加的本事,以及他不知从哪里拿来的佛尘,对他的身份更有了几分可信的推测。   但他没有主动说起,他们不想拆穿。   孟阮下了车,污染区的四周有一种格外刺鼻的臭味,被白茫茫的一片雾气萦绕着。   鼻子和嘴巴里都塞满了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晦暗的天色中,大家的目视有限。   就像突然从春天来到冬天,到处都是荒芜的山石。   两旁高耸的山崖有木架子和钢筋铁骨搭出来的塔楼和阶梯,红色幡条随着狂风不止地摇晃,草叶被卷上天。   味道过于呛人,众人努力抑制着呕吐,几乎要溢出泪来。   此时,孟择咸站在一片地势较高的塔楼上,观察附近的情形。   孔梨和陈大鹏远远地见到了一列急速驶来的朋克火车。   他们惊喜地喊了几声,就朝着火车的方向跑了过去。   孟择咸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仍然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他无奈地笑了笑,在心里默默地盘算。   这次出门前算的就不太吉利,真就应该别来。   第四十三卦泽天夬,于前趾,往,不胜为咎。   陈大鹏见了孟阮他们仿佛见了家人,痛哭流涕地与之叙旧。   “自从谢轩又失踪了,我和孔梨也被分配给其他领导了,有一回咱俩听见这个领导和那边说……有位大人最近虚弱什么的,需要谢轩这样强力的输出去帮忙,所以才把谢轩弄过去了。”   陈大鹏:“我让孔梨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出去避避风头,结果咱俩还是被弄晕了,醒来就被扔到了这个地方,恐怕那些人是想灭口。”   孟阮觉得这地方的水愈发浑浊了。 第48章 番外一《神龙宝贝(上)》 “不要随便……   孟阮答应过九啾, 有机会要带他去游乐园玩儿。   奈何前一阵子她着实太忙,公司方面没有空档,眼下事情都解决以后, 她给自己放了假, 与林锦宁打了招呼,便带了小龙崽九啾和……他的君父钟臣黎, 出门放风。   那边李爱豆知道以后,又哭死哭活的要跟来, 但被钟尧按下了。   不然钟臣黎可能连夜先把他搞残废。   彼时, 钟尧派遣专车把三个人送到游乐场门口, 霸道总裁对孟女士轻轻一笑, 说道:“今天好好玩,其他都不用操心。”   钟总还贴心地安排了游乐园尊享服务的专属接待人员, 全程陪同玩耍。   孟阮星星眼:“这样的儿子我还有什么不可以啊!”   钟臣黎:……   不知何时拳头又硬了呢。   男人微微挑眉,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你什么时候和我单独约会?”   孟阮:“阿黎,你定义的约会和我们现代人所说的约会不是同一件事吧?”   她眨了眨眼, “这位先生能不能不要吃你鹅子的醋啊?毕竟鹅子的基数有点大,你每一个都吃醋, 我看周一到周五都不用休息了。要不下次我们去度假吧, 去一周怎么样?”   “可以找一些别人根本到不了的地方, 做一点……普通的人没法做的事儿?”   孟阮这么哄了几句, 钟大佬总算松了松脸, 看向周围嘈杂的环境, 就默默地在他们后头跟着。   小糯米团子高兴的上蹦下窜, 而费用不菲的尊享接待人员果然显露出极高的专业水准——   哪怕有一尊移动冰箱扫兴,他都能面不改色为客人合理规划路线。   当他们来到园区内被评为“绝不能错过的项目”之一,孟阮轻轻松松抱起了九啾, 准备扫码进入。   这时,不远处有一道凭空出现的黑影,朝着他们猛烈撞了过来!   孟阮抱着小朋友,反应慢了一拍,而跟着的导览则完全没有察觉。   钟臣黎在后头喊了一声:“小心!”   他伸手去拽住孟阮的衣服,可就差了那么一点!   回过神的孟阮,被撞进了一旁的墙里,就这么消失在入口处。   钟臣黎旋即拉下了脸,破空甩出了黑色的长鞭。   那长鞭劈在墙上没有反应,反而不知为何又卷向了那个导览。   结果卷过来的人已然变了模样。   这压根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导览脸上糊了一层绿了吧唧的粘稠物体。   姑且还算嘴巴的地方却在咕嘟咕嘟地冒泡泡,好似在说些什么。   就像生活在海里的奇怪生物。   钟臣黎:“闭嘴吧你。”   他把没用的NPC随手甩开,再一抬头,发现远处的环境像是被一层淡淡的透明罩子围拢了。   罩子外人潮流动,还在玩耍各种项目,没有一点异常。   钟臣黎烦躁地又对着墙壁抽了几鞭,依然半分无解。   他屏息凝神,感觉了一下孟阮元神的方位。   话分两头。   被撞进墙里的一大一小莫名其妙,尤其是小九啾,还没什么被社会毒打的经验,天真无邪地说:“娘亲娘亲,刚才那个人太没有礼貌了,撞了人还不说对不起,老师说这样是不对的!”   孟阮又被他给狠狠萌到了,薅了一下小龙人的头发。   小鹅子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但“身经百战”的她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又是一个珑阵。   不过之前他们经历的珑阵都是阴森黑暗的主基调,让人感到极其压抑,很不舒服。   今天这个地方与以往不同,反倒给人暖洋洋的意思。   孟阮仔细去听,空气中还飘着悦耳动听的歌声。   九啾拧着小鼻子闻了闻,说:“娘亲,这里面好香啊,好像是蛋糕的味道~这个味道肯定没错!”   孟阮嗅了嗅,确实,这地方像是到处沾染上了淡奶油的味道,甜丝丝的,让人心情不禁放松下来。   但她依然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   一副岁月静好、静待花开的亚子,更加表明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眼下只有自己和九啾,她必须小心谨慎。   孟阮四处看了看,就顺着眼前一条昏暗的通道往前走。   空气中的甜味越来越重,本来就抵抗不住诱惑,喜欢吃甜食的九啾有点受不了。   他拽了拽孟阮的袖子,眼巴巴望着娘亲,可怜兮兮地说:“娘亲,饿饿,饭饭。”   这么弱小、可怜但能吃的小东西望着你,谁能抵得住这攻势啊!   可包包也不在身边,孟阮翻遍全身也只拿出一块快要化了的士X架。   好歹巧克力做的,给孩子解解馋吧。   尽管孟阮已经是大人,但随着甜腻的味道加重,她也感觉自己的口腹欲被勾了起来。   如果钟臣黎在这儿的话……   她是不是也要来上一句“老公,饿饿,饭饭”之类的……   呕——   孟阮有点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了。   她垫着手帮九啾吃完巧克力棒,再次抱好小朋友往最里面走去。   结果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居然看见到了一座甜点屋,眼前就是一扇甜品做成的大门!   从没有合严的门缝里飘来了阵阵香气,勾引着一大一小的味蕾。   九啾虽然刚吃过巧克力制品,但还是不争气的流下了一丝口水,味道真的是太太太太香了!   孟阮把小朋友放下,轻轻推开这扇甜品大门,手指的触感丝滑软糯,她微微一愣。   ……是真的蛋糕做成的门?!   震惊到还来不及消化,又看到里面别有洞天。   门后是一个巨大宽阔的宴会厅,装修富丽堂皇,仿佛童话故事里一样的装饰。   大厅摆满了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条桌,琳琅满目放置着各种各样美味的甜品。   九啾和孟阮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在眼前的一张张桌子上呈现出来。   幼小的龙生得到了升华,九啾觉得自己置身幸福的王国!   他刚想扎头进去一尝美味,被孟阮连忙拽紧了手。   小龙仔嗷呜一声,相当不满,回头却见娘亲眉头紧锁。   气氛有点不对劲,于是他就只好乖乖地站着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还时不时抽两下鼻子,以解“相思之苦”。   入眼、入鼻的全都是美味食物,但就是没有一丝人影。   孟阮肯定不能掉以轻心,就算九啾再怎么想吃,她也得努力把人……把龙给控制住了。   不然出点什么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孟阮带着九啾在大厅里转了几圈,四周静悄悄的。   小九啾眼瞅已经藏不住自己的龙角和龙尾,开始跃跃欲试了。   孟阮小心翼翼靠近了最边上的桌子,她伸出了手,温热指腹触摸到了一块装扮精致的蛋糕,触手就是奶油独有的丝滑感。   她望着白色奶油,越看就越想放到嘴里沾一口。   应该不要紧的吧,只是尝一下而已。   这浓郁的奶味、细腻的触感,想必一定让人欲罢不能。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吃吧吃吧,想那么多干什么。   这么多好吃的解决所有烦恼……   快吃吧!   浪费了可就不好了……   一时间孟阮也不想再控制自己,想要肆意品尝。   就在手指上的奶油即将进入口腔的时候,孟阮突然看见九啾不知何时离开了自己,已经趴到桌上大快朵颐!   ……不好,他们中计了!   孟阮想要努力挣脱“美味蛋糕”的诱惑力,想要去抱一旁的小鹅子。   可却手脚无力。   “九啾乖!不要吃了!吃了要闹肚子的,这里的甜品不新鲜!”   但小朋友就像着了魔,仍然不停进食,浑然不知。   “看来你们肚子都饿了呢,而我热情好客,用美味来款待你们,开心吗?”   突然间,一身甜点系lo装妹子出现在孟阮旁边,随着妹子靠近孟阮,她闻到了一股甜蜜到令人反胃的甜腻气息。   萝装妹子抚摸着九啾因为吃东西撑起来的小脸,捧着珍宝一样说道:“看啊,我多么善良!这么饥饿的小朋友因为我的投食都快感动到哭了呢!”   她摸着九啾的小龙角,笑道:“哇,真是没想到,还是一个好可爱的小龙人。等你吃的饱饱的,一定非常美味呢!”   说完还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吃到了什么。   九啾浑然未知,还在不停的进食。   孟阮猛然咬下自己的舌头,她本就力气不同寻常,舌头都给咬破了一些,剧烈疼痛感让人的行为和思想突然间自由清晰。   她反手拿着桌上的刀叉掷向萝裙妹子,冷冷地说:“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不要随便碰别人家的小孩吗?”   那妹子沉迷眼前的“美味食物”,直到叉子飞过来,才注意到孟阮这边的动静。   她阴恻恻地笑起来,说:“……你还真有毅力,我都这么努力了,你居然还是没上当了。” 第49章 海上赛博09 “对了,这是哪位弟弟?……   这片污染区非常大, 一眼望不到尽头。   据陈大鹏介绍,这两天他们也见到了珑阵里的原住民和客人。   准确的说,污染区这边的统统都是工人。   有一些犯了错误的男女暂时不会成为养分, 也不会成为食物, 而是会被暂时赶到这个污脏的地方工作。   也许,可以把围楼那边看作干净整洁的人类文明。   而被污染的硫磺池区域, 就是肮脏自私的另一面。   孟阮再次见到孟择咸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他与往常不太一样。   想到梦境里那个只到她腰处高矮的小男孩, 不由得嗓音柔和:“阿泽, 你有什么心事吗?”   她的一声“阿泽”让孟择咸有些难得的脑子迟钝。   “没什么……对了, 你们也见到僵尸了?真的和当时锦朝的情况一模一样。”   目前这些人里除了凤镜柏, 对锦朝最熟悉的,恐怕就只有他了。   孟阮:“当年怎么回事, 是不是有人想在这个珑阵里延续锦朝的繁荣?它在自欺欺人?”   顺着之前得到的蛛丝马迹,她突然就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尽管还不确定和白栖有没有关联。   孟择咸:“当时我年纪也小,很多是是非非你们不会告诉我, 我只知道天下大乱,僵尸横行, 这一切全都是从锦朝开始的。娘亲和君父下山去调查原由, 但似乎……后来连太师父他们也都陆续失踪, 甚至有半仙陨落。”   “一直持续到大战, 娘亲才牺牲自己, 与那个领头的尸王同归于尽。”   故事说起来倒也简单, 只是这其中隐含的困境不言而喻。   孔梨始终没怎么说话, 悄悄地瞥了钟臣黎几眼。   ……怎么感觉这位大佬又帅了。   他的黑西装早就扔了,眼下穿着西装长裤和沾了灰尘和血迹的深色衬衫,本来就是一张极其醒目的长相, 因为生人勿进的气场,让人下意识就觉得又敬又怕。   孔梨:“……那个,这边污染区时不时也会有落单的僵尸出现,大家只要当心一点还是能干掉的。”   孟阮早就发现她对钟臣黎依依不舍,她勾了勾唇,把小姑娘叫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颇有点大姐大的意味。   “妹子,你喜欢他我能理解,但相信我,他好爱我,你没结果。”   孔梨:“……”   娇滴滴的女孩子硬着头皮说:“……我、我就是没见过他这样的,怎么会有他这种男人啊?”   孟阮觉得没见过也正常,因为他根本不是男人,他是男邪龙……   孔梨肯定也是那种从小到大异性缘不错的小姑娘,长得俊俏,性子傲娇,再加上一帆风顺没吃过什么苦头,会被钟臣黎吸引太正常了。   她表示理解,但也要表明主权:“还有很多好男人,既然得不到的也就不要去想了。”   孔梨:“是吗?你是说像这两个帅哥?”   孟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孟择咸和林锦宁。   “不行,他俩也不可以。”   孔梨:“……”   孔梨:“算了,珑阵里找不到好男人,我总不能和高中妹子抢高中男生吧!”   孟阮又瞄了一眼就算知道对方真实性别依然跟在阑加身后转悠的褚昂。   嗯……   好像确实也没啥可能。   陈大鹏率先重新攀上了最近的一座塔楼,在上面呼喊他们:“这边高处更安全,还有你们每个人都尽量别落单!”   孟择咸勾着林锦宁的肩膀,“宁宁,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大哥,你见不到我特别担心啊?”   林锦宁翻了个白眼给他。   要不是他,自己能被困在这个地方浪费时间吗?   欣婷不小心听见了,连忙就说:“孟大哥,他可担心你了,我们两个在乌衣巷的时候,他还嘀咕你身体太差总是生病。”   孟择咸挑眉:“哦?你们两个单独在乌衣巷?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林锦宁斜视他一眼,凉凉地“呵”了一声。   “你是有病,脑子有病。”   陈大鹏将他们带去了一个可以稍作休息的地方,塔楼的房间有一个老式壁炉,木头被烧出火苗,带出“噼啪”的声响。   孟阮:“大鹏哥,你们‘天书’的最高层是谁?现在也没必要隐瞒了吧?”   陈大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看他神色憔悴,眉宇之间还有些落寞,已经没有之前见面时候的那几分豁达了。   “我这种级别的小喽啰,也没见过‘天书’最高首领长啥样,但我知道他叫乌世元,据说是一位隐姓埋名的世界级隐藏富翁。”   陈大鹏望着火苗,愣愣地出神:“天书存在的年数不多,信徒也没有遍布太广,但核心成员都是相当忠诚的。”   钟臣黎喉结往下压了一瞬,“没听过这号人物,不知什么水平,也敢搞出这些乌烟瘴气的玩意儿。”   孟阮:“等出去了让钟尧去打听一下。”   孟择咸目光扫了一旁的阑加一眼,突然开口:“对了,这是哪位弟弟?”   阑加:“……”   众人:“…………”   孔梨和陈大鹏傻眼了:“谁是你弟弟?”   孟择咸咳了几声,笑说:“你穿裙子还挺好看的。”   阑加:“……”   褚昂:“这位小哥你说什么呢?阑加是家里的独生女……独生子啊。”   孔梨和陈大鹏的下巴掉了。   孟择咸佯装斟酌,继而拖着调子:“是吗?咳咳……那是我认错了……抱歉啊。”   尽管嘴上这么说,实际根本就是抓着不放的意思。   阑加却脸色难看,沉默不语。   孟阮也不说话,但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片刻,阑加终于憋不住了,“我是谁关你们什么事?有必要吗?”   欣婷扭头看着林锦宁:“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孔梨和陈大鹏也不太懂,就在旁竖起小耳朵,默默地关注。   林锦宁觉得这事没必要再瞒下去,越瞒越复杂,索性就说:“他可能是我们的弟弟。”   欣婷:“‘你们’是说,你和孟择咸,还有……上次那个李星桥?”   她就见过这几个。   林锦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又指着孟阮和钟臣黎说:“这两位是家长。”   欣婷:???   所有路人:???????????   ……   暂时还没空解释太多,孟阮请闲杂人等姑且离开。   阑加直直地看向孟择咸,面色阴晴不定。   孟择咸:“没感觉错的话……你是小八吧?”   “没想到长成美少女了,不错不错,哥哥们好开心哦。”   ……这话感觉有点变态。   阑加轻蔑中有一点愤怒:“我调查过你,是你把最小那个领回去养的,我倒想知道,你们怎么没人来找我呢?”   孟择咸:“因为你出生的年代与如今大不相同。”   男人稍稍正色,才说:“那段年月山河动摇,国运遭损,我们的运势都相当低迷,元神之间的感应也非常微弱……小九是五年前才苏醒的,加上孟女士觉醒了,我们才能找着它,不管是你,还是其他几个兄弟,我们真没本事在你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找到你们。”   等到他们长大了一些,又都会隐藏自己的元神气息,就更困难了。   孟择咸没有用任何冠冕堂皇的言辞。   其实邪龙的本质应该会让人情淡薄,他们这样已经是受了孟阮元神的影响。   正如他所言,阑加“苏醒”于一个深秋,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他化作一个襁褓里的婴儿,被一户农家捡去。   因他生的过于漂亮,村里迷信的老人说要将他当做女娃来养才能活到成年。   家里贫困潦倒,但他不觉得物质缺乏有什么难处。   最让他困惑的还是内心知晓自己的身份与凡人不同,元神需要日益壮大,可又不知如何正确修炼,跌跌撞撞地一步步走,难免心生怨恨。   阑加招式不稳,也没根基,心思不够沉稳大气,所以不管是傀儡、阵法还是符咒,全都只是模模糊糊学了几分,靠自己摸到了一些门道。   也有几次差点入魔,如受千刀万剐之刑。   其实每个元神适合学什么,也都有讲究。   比如孟择咸元神大伤,学什么都不成器,好在天赋很高,凡事都能先占个卜卦。   李星桥性情活泼,就是做事太莽,刚好咒术灵活多变,又格外帅气。   而钟尧手稳心也稳,符咒能化阵,也能化物,让他驾驭刚刚好。   阑加长到十五岁,家里人痛下决心卖了一头牛,想送他去城里念男校。   可没去几天又爆发了战事。   阑加匆匆回归故里,发现整个村都被敌人屠了。   那是真正的人间炼狱,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到已知天命的老人,到处是尸体堆成的小山,血水流淌成一湾湖泊。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鲜活地感受到恐惧、害怕和崩溃。   “我追上那支军队,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累了,毁灭吧。”   阑加说着,声音如寒冬腊月里的冰凌,一字一句都透着再无半分温暖的无情。   孟阮从没想到他会活的这样辛苦。   也没想过他想做曾经钟臣黎做过的事。   只不过钟臣黎拥有这个机会,所以他真的去做了,还差点成功了。   而阑加当时才修炼了十几年,远不成气候。 第50章 海上赛博10 “'让你一个都别认的,……   那是阑加第一次知道, 原来他能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黑水般的恶意不断涌出,变成一根根钢丝般的利刃,将所有活物切成碎片。   他们的身体变得支离破碎, 阑加仿佛能看见一个个细胞都在他面前被碾碎炸裂。   如一场杀戮盛宴。   他同样杀光了所又人, 一个不剩。   杀到天边的一丝光破开了沉沉夜色。   破晓,霞光倾泄, 人间归来。   第一缕光照在死寂如地狱的村落,白墙结满鲜血染成的手印。   没有任何动静, 仿佛什么都不存在过。   阑加浑身欲血, 心如死灰, 他舔着唇边殷红的血迹, 成为了至恶的邪龙。   孟阮心头抽痛,她勉强压下翻滚的心思, 问:“那你报仇之后……又去了哪里?”   阑加一路漫无目,去过北平,也呆过天津卫, 再前往西安,不知怎么就绕到了茅山, 还遇见了一位道长。   他师承茅山老祖, 教了阑加一些法术, 还将祖师爷的佛尘给了他。   孟择咸敛眸笑了笑, 那位老祖应该就是曾经送他茅山玉佩的吧。   这之后的很多年, 阑加一边害怕与人类过度亲密, 一边又渴望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邪龙对时间的感知与凡人也不同, 一百年已足够白发苍苍。   但对于邪龙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他还是拥有孩童般茫然又固执的内心。   阑加偶尔还会变成不同年龄和不同的性别的孩子,辗转在各个孤儿院, 被不同家庭收养。   直到十六年前,遇见了如今的这对小夫妻,两人朴实温暖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农人夫妇。   孟阮一面心疼到无法描述,一面又觉得自己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过去就算面对九啾,她也只是疼惜怜爱,却没有如此强烈的内疚自责。   也许,是他们几个都没有说过关于自己的故事。   阑加是第一个把残忍的真相摊开在她面前的。   孟阮闭了闭眼,想象这样的一段人生旅程,就像度过了一个看不见天明的长夜,她起身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是过于鲁莽和仓促的拥抱,只是攥着他的手,轻声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尽到我的责任,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上的,你应该恨我。”   阑加有点诧异,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陈大鹏在外头急喊:“快出来!全都出来!出事了!!快!!!快逃啊!!!”   ……   钟家在盘私事的时候,陈大鹏还把昨天救下的一位马大叔给喊过来了。   这位马大叔是某家国有企业的高管,以前分管人事,他被主办方请来参加宴会,谁知一眨眼就跑到了这么一个到处硫磺的荒凉地。   陈大鹏蹲在那儿视察地形的时候,他气定神闲地欣赏了一会儿,还问:“你们干这个清洁的一个月能挣几个钱?”   ……这大叔也是运气好,遇到了他们。   孔梨站在塔楼上,神色已经麻了。   她早就知道孟阮他们不是普通人,但没想到两人一千年前就结婚了,还有了好几个儿子……   人生第一次失恋,是因为对方已经有好几个这么大的鹅子了!!   孔梨心如死灰,感觉都不会再爱了。   这时,陈大鹏突然沉下脸色,“你听见了吗……什么声音?”   孔梨安静了一瞬,她朝着远处看了一会儿,随后,双脚就像被钉在了原地,完全无法挪动。   “我、我艹出事了!快叫他们出去!快快快!走啊!还愣着干嘛!快啊!”   原本浓雾弥漫的山谷深处,阴冷的狂风从远处席卷而来,就见有几个身形魁梧的僵尸,带着无数AI僵尸朝着他们的方向猛奔而来。   他们望着这一幕,就像即将被一片海浪或者潮水吞没。   尸潮来袭。   孟阮他们出来见到这样的景象,也都愣了愣。   就算本事再大,要同时对付这么多僵尸肯定费神。   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孟阮抬头朝走廊顶头看过去。   “有地方可以躲吗?再往上走?”   孟择咸:“这些僵尸非常智能,不是只会跑跳,也会爬梯子和坡道,我们往上逃也是一时之计。”   陈大鹏突然指了一个方位,说:“要不……咱们去那边试试吧?”   说完,他粗着嗓子解释:“咱们和孟大哥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两天来逛街吃人的僵尸都没进那个类似洞口的地方,全都绕道走了,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害怕的……”   林锦宁表示同意:“也许可行,里面东西的可能很凶,但数量不会这么多。”   钟臣黎:“那就先进去看看。”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些僵尸依然冲得很快。   狰狞的怪物们已经越过最远处的塔楼,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沉重杂乱的脚步声在山谷里交错,令周遭的气氛格外焦灼。   钟臣黎二话不说先上玄龙,巨大龙影自空荡的硫磺池上方扫过,铺开了一夫当关的气势!   阑加回头,见状也施了几道炸开的火焰。   它们随着玄龙掀起的风如莲花盛放,在僵尸们的身上翻滚着。   钟臣黎一边操纵傀儡,一边掩护众人往洞口转移。   浓重的火焰将许多僵尸的身上烧了起来,顿时黑色的浓烟团簇着,滚滚向上翻涌。   孟阮提着一口气,拽着欣婷的手一起跑入了投出微光的洞穴。   阑加添了一道气墙在门口,暂且封住四周,不管是僵尸、大风还是火焰,到了里面都干干净净。   大家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有一个堂皇华丽的大厅堂。   空荡荡的地方有四根粗壮的柱子顶着,上面还缠着几条用金子镀了身子做成的“龙”形雕刻,它们口中涎着宝珠,全身发光。   孟阮望着灿烂的光影,心说这应该是钟臣黎它们会喜欢的玩意儿,闪闪发亮。   而且黄金本身代表着永生不朽的欲望之光。   所以人们才说乱世黄金,它们在人类的文物史和货币史也占据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孟阮正这么想着,突然最里间的一扇门开了,几条红色的铁链飞缠过来,将她的腰间整个缠住,往后一扯。   她赶紧运气想要定住身形,这么一来,那链子还真没扯动。   但身旁欣婷尖叫一声,飞起来似的被拉进了门里!   与此同时,孔梨也发出惨痛的呼叫,她想躲开铁链,没想到掌上的光刚排出去,突然感觉肩上剧烈的刺痛。   四周空气凝固,她瞪着眼睛,抬头就见那红色的链子不知何时刺穿了她的左肩!   孔梨疼的跌倒在地。   陈大鹏在原地木了一会儿,才看见女孩肩上晕开一滩浓稠鲜红的血水。   他声音都虚了,头皮发炸:“艹!敢伤我妹子!老子和你们拼了!”   令人作呕的腥味扑面而来,链子像吸饱了血,色泽妖媚而诡谲。   孟择咸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孔梨伤的不轻,赶紧先替她包扎吧。”   他留下来照顾伤员,孟阮先一步冲进了门里去救欣婷。   眼前的光线幽暗,光源隐隐泛红。   朋克赛博风格高挑的天花板中央,缀着一只硕大的红莲,共有9片花瓣,一眼看去妖异狰狞。   欣婷被猩红的链子紧紧裹住了腰身,她蹬了几下腿,却没法使劲,浑身气力都像被抽干了。   孟阮不知为何心脏狂跳,大家抬眼望去,就见一个男人站在一张无比宽敞的大床前面。   那大床已经染满鲜血,墙上也都是喷溅状的血迹。   有几个女人躺在床上,身上挂着零碎的布料,衣不遮体,容貌和身材绝对上等。   而这个男人正是建筑学教授白栖。   ……居然还真是“疯批美人”。   美男子走到一个表情僵硬的女人面前,将她手里拿着的西装外套接过来披在身上。   他点了颗烟,说:“还差一点,就顺便再抓了一个,看看能不能用吧。”   孟阮:“把欣婷放开。”   男人看见那他们,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幕,薄情的脸上因为嘴角上挑的动作,无端端就显出一丝勾人。   “孟女士,别激动,只是一个人类女性而已,无关紧要。”   欣婷:“……滚你妈的!”   孟阮:“……”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阑加拍了拍手,说:“哥哥怎么不抓我啊,是人家不够好看吗?”   白栖:“……”   他冷冷地看他一眼,笑道:“龙的臭味都快溢出屏幕了,还在这儿装什么?真正的女孩子只有软乎乎的香味,你还不够格。”   阑加突然冷下了脸,连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   孟阮心里默默吐槽,刚才这孩子数落他们的时候都没这么生气……   果然美女都只能接受自黑,别人敢说一句就是死。   阑加:“你又算什么狗屁东西?我看你是嫌自己不够阳刚,所以要多搞几个女人证明自己?就不怕发情发过头早泄啊?”   褚昂在旁一脸懵逼。   这到底啥情况啊,他以为他们可能见到了最终Boss,怎么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吵起来了??   作为纯路人的马大叔发问了:“这情况是不是该报警?这男的是变态吧?”   白栖轻轻指着马大叔眉心处的方向,说:“你再多说一个字,这辈子就说不了话了。”   林锦宁转身给马大叔吃了一颗“禁言丸”,又过去把地上的欣婷扶了起来。   林锦宁:“白栖,劝你先把人放开,放狠话这种事情,你认为比得过某人吗?”   全程看戏状态的钟臣黎总算有了一些反应,他笑着看了孟阮一眼,面色漠然地说:“看见了吗?我让你一个都别认的,就该和他们全部断绝关系,这就是‘小神龙俱乐部’,一群不听话的蠢货。” 第51章 海上赛博11 “你们还不是靠我才让君……   孟阮以为白栖这样的男人被钟臣黎这么埋汰, 会觉得自尊受挫。   但没想到,白栖看向钟臣黎的目光含着浅浅的笑意。   她很熟悉这种眼神,因为李星桥就是这么看她的。   白栖似乎饶有兴趣地看着钟臣黎, “你们是不是有很多想知道的?”   他淡淡地笑了一声, “这里是属于我的区域,不过不是我的珑阵。”   男人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中有着轻微的回响。   他走到孟阮面前, 薅了一下她的头发,深情地叫了一声:“妈”。   孟阮:“……”   “我叫白栖, 是您第六个儿子。”   孟阮没想到他上来就自报身份。   但因为先前做了许多心理建设, 也并不觉得过于惊讶。   只是有这样的鹅子实在可怕……   钟臣黎走上前将孟阮扯到自己身后, 冷漠地看着白栖:“滚远点。”   “见到母亲我就知道, 为什么当年君父会为了你毁天灭地,不怪他神魂颠倒。”   他侧过身, 指着远处说:“您看,这是我复刻了一尊当年珺芷君的雕像,据说因为您当年放弃天梯, 留在人间斩妖除魔,这是所有受您恩德的凡人所做, 君父一直视若珍宝。”   孟阮:“……”   也许时代变了, 她不觉得感动, 反而觉得有点害怕……   雕像前方的顶上就缀着那只9片花瓣的红莲, 每片上面都刻着红色的经文。   红莲照应之下, 有一个神龛, 里面就放着那尊白玉仙子, 看起来特别圣洁美好。   仙女一手托住肚子前面的光球,掌心朝上迎着红莲,仿佛在等待什么。   孟阮想起珑阵是有阵心的, 该不会是这尊雕塑吧。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个珑阵里?你和‘天书’又是什么关系?”   白栖:“这个珑阵已经存在很多年了,不过你们见到的海上宴会厅是新加出来的。”   他就像在给他们介绍自己的海景别墅。   这个信息也和之前阑加猜测的一模一样。   “‘天书’和这个珑阵其实没有太大关系,但这个珑阵是靠我才能延续下来的。”   白栖想了想,演讲一般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先说天书吧,这些年我一直为‘天书’提供技术支持,可以算是他们的军师?然后他们为我提供我想要的一切,比如这个巨大的珑阵,也是他们替我找到的。”   他抬眼,目光凝固在钟臣黎的身上。   “你们知道的宛樱是我诱惑的,谢轩也是我带入天书的。”   “而我杀了这么多女人,都是为了君父。”   “你们还不是靠我才让君父复活。”   孟阮只觉得背后一阵刺骨的凉意,她的眼神用力地刺在白栖的脸上。   邪龙的天性本就没有善恶可言,杀人对他们来说不会产生半点内疚。   但不管是孟择咸,还是林锦宁,都为她呈现了正常状态的一面,她才会觉得理所当然。   对于这个杀疯了的怪物,她的内心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白栖:“您是想到了什么?觉得难以接受?”   “也是,但邪龙本就是至淫至邪,我利用女人‘心血’作为邪术的引子,练成了一朵红莲,红莲让君父元神苏醒。”   而这所谓的“心血”,就是女人高|潮时的心头之血。   白栖通过方术蛊惑女人,让她们陷入无法自拔的欲望,再夺取她们的鲜血,直至油尽灯枯。   钟臣黎也没料到他这么快醒来竟是因为这样的邪术。   他知道孟阮对这种滥杀无辜的行为会相当痛绝,不由得额上青筋一跳。   这时候,孟择咸他们也处理好了孔梨的伤势,陈大鹏背着她走入了房里。   孟阮望着一室神志不清还在娇笑的女人,她沉默片刻,缓缓对白栖说:“我从来不喜欢讲什么天下大义,我活着只为无愧于心,只为我心爱之人。”   白栖:“母亲,千万别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假如当年您不是为了天下大义,又怎么会抛下君父牺牲自己?”   “不就是为了虚伪的正义?”   孟阮:“我觉得没有绝对的正义。”   她的眼眸黑得如同墨一般,“我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但我不是一个会为了什么天下苍生这样宏大志远,就义无反顾去牺牲自我的人……至少没这么‘单纯’。”   “我无法接受你这样不择手段地残害女性,也是因为我的‘人性’与你的‘邪性’不同,这是事实。”   一旁的林锦宁觉得他们可能没法沟通了。   他暗自考量双方打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自己的元神是唯三在大战时期就苏醒的,可疏于练习,并不算怎么强力。   而这个白栖恐怕下过一番苦功修炼,也只有钟臣黎能稍微压一压了。   白栖:“随你怎么说,只要君父能明白我的想法就行了。”   他敬仰无比地望着钟臣黎,摊开双手:“君父,您当年不是想毁灭世界?这操蛋的世界就应该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就像这个阵主对珑阵的控制,多美妙啊。”   “而我们能做到的远比这个阵主要伟大,只要按照我的做法继续实施就能成功!这个珑阵的阵主已经活了太久,所以也需要我的红莲续命,但现在您回来了,根本不需要这样一个地方了,也不需要为他再做红莲。”   白栖:“我们一起操控世人,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   钟臣黎漠然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去死吧。”   他厌恶地皱起眉头,满脸不耐地说:“我没兴趣和你合作,这个世界如何与我无关,珺芷已经回来了,只要她开心,我陪她做什么都可以。”   孟阮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收获一桶糖浆。   白栖脸色微怔,可能也没想到当年那位吸国运、毁灵山的王者现在沦为一个无药可救的恋爱脑。   但他脸上表情只闪过一瞬,然后意味深长说:“既然如此,你们肯定不想见到这个珑阵的阵主。”   孟阮只觉得有一股阴冷的邪风,裹挟着浓重的威胁,凛冽透骨的寒冷四面八方围过来,向他们靠近。   她下意识招来鎭龍,紧紧握到手里。   钟臣黎回头,这一瞬间,有了一些无法阻挡的情绪,就像是海底的岩浆,突然就这么喷涌出来。   男人的脸上表情出现了难得的错愕。   他不可能想到,也确实一丝一毫也没能想到,这个珑阵的阵主竟然会是——   “……虚尼道长。”   曾经指点过钟臣黎的老道,为数不多知道“邪龙”在昆仑山净化魔性的高人。   眼前站着的是一位骨瘦如柴的老道士,穿着蓝白道袍,手腕系着珠子,胸口敞开的一点缝隙能看见如老树皮般干枯的皮肤。   他的脸彻底垮下来,老的非常厉害,白色的须发扎在头顶,眼球泛白,只留一点滢滢的绿色。   钟臣黎觉得脑子里有无数白光爆裂,往昔的片段渐渐变得清晰,仿佛就在面前。   耳畔都是空旷苍茫的声音,在慢慢浮现。   “我想起来了……是他们……他们说的……”   “全都是因为他们……”   孟阮连忙抱着钟臣黎,低声问他:“阿黎,你怎么了?”   “虚尼道长他们……让皇帝吞下丹药变成了僵尸,于是挟天子以令朝臣。”   钟臣黎看着眼前这个只剩躯壳的虚尼道长,声音冰冷地说:“他们这些半仙,不去修炼升天,反而控制了锦朝,他们说已经参透天道不仁,就算修道成仙也只不过独善其身,要让这个天下都成为道场……才是真正的盛世。”   钟臣黎回头看向孟阮,抬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你的师父,玄青子……就是虚尼道长他们设局害死的,这也是你发誓要杀死他的重要原因。”   锦朝年间,繁都盛京,几位老祖欲统治朝野,遂废除皇帝,广纳弟子,制造僵尸驱为爪牙。   僵尸其貌狰狞,赤目青脸,以人为食。   自此,僵尸为祸人间,山河玉碎,民不聊生。   孟阮根本都来不及消化这些,只知道胸口被无数说不出的愤怒、惊讶、悔恨塞满了。   虚尼道长睁着混浊的双眼,看向了他们:“……怎么有些人这么熟悉,这么熟悉,是你们啊……你们两个……”   “原来是当年杀我的人。”   虚尼道长忽然睁大了白色的眼珠子,恶狠狠地说:“真是固执的臭孩子,孟珺芷,你早该跟你的师父一起去死了,我不该心软留下你,给你机会与我同归于尽!”   孟阮:“你才应该去死,像你这样的恶人就不配修道。”   老道摸了一把虚白的胡子,“你们在我的珑阵里,这回还想逃出去,恐怕不行了。”   如此一来,就一切都说通了。   这是虚尼道长的珑阵。   他早就在一千年前死在孟阮的禁术之下。   但野心和欲望驱使他的魂魄留在了海上,并挟持古船制造了一个庞大的珑阵。   经过了千年,进化了千年,它就是如今世上最大的珑阵,也是最害人的地方!   孟阮:“你这个老不死的,还真会自欺欺人,你现在也不过就是苟活着,还自立为帝,太好笑了。”   虚尼道长像被她戳到了痛脚,突然掀动手上的一面白幡。   几只大僵尸闯入厅里,冲着他们发出怒嚎。   孟阮旋身踏剑,从半空飞身而下,她骑在一只大僵尸身上,手上一用劲,干净利落地拔掉了脑袋。   另一只僵尸想过来咬她,鎭龍一剑割掉了它的脑袋。   她双脚稳稳落地,转身冲着钟臣黎说:“有没有觉得这几招很熟悉?”   男人望着孟阮的眼睛,仿佛再看不到世间万物。   这正是当时钟臣黎在天乐学院与她初见时的画面。 第52章 海上赛博12 “怎么回事?……你们在……   说话间, 又一阵潮湿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那个高管马大叔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叫不出声。   他惊慌地缩在角落里,看着这个房里的各处地方。   扎了一咎黑发的俊美男人挥了下手,女人们仿佛失去神思, 一个个木头人般地起身, 朝里间走去。   而那个道士打扮的老人,就站在原地, 晃动着他的白幡。   那是驱使僵尸的招魂幡。   大厅里突然出现一片死寂,然后, 门外传来了闷闷的声音, 像无数人在轻声嘀咕, 在寻找着什么。   大家统统愣住, 不敢轻举妄动。   孟阮和钟臣黎对视,知道事情不妙了。   “阑加, 你和林锦宁他们尽量挡住外面那些僵尸,我和阿黎一定会尽快解决虚尼!”   说着,他们看见虚尼道长阴恻恻地笑了, 两只手的长爪一伸,指甲片上全血迹。   孟择咸眼看双方要斗, 回头冲着白栖说:“你究竟想做什么?”   白栖:“既然母亲活过来了, 君父自然开心, 你说要是母亲……”   孟择咸忍着身体虚弱的晕眩, 声音低而干哑:“白栖, 劝你不要找死。”   “别紧张, 大哥, 我只是开个玩笑。”   白栖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大哥我们初次见面,但我不得不说, 您可真是没用,明明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元神虚弱成这样?到底有没有好好的修炼。”   他向孟择咸勾了勾手,“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真本事?”   林锦宁一愣,忽然脸色泛青地警告白栖:“别乱来。”   孟择咸知道这已经不是嘴上威胁几句就能抑制住的事态,他咳了几声,手掌向上一翻,露出一个金色的结印。   林锦宁:“你别轻举妄动!你忘了自己什么情况?”   孟择咸:“别担心我,还是想想能不能活着出去吧。”   林锦宁:“你还是躲远一些,光凭我们确实打不过他们,但君父和孟女士已经不同往日了,胜算很大。”   两人说话的同时,僵尸大队已经迫不及待冲进大厅!   还好阑加有一点战斗力,要他单独护着褚昂和欣婷他们也绰绰有余。   只是,同时拦住那么多的僵尸却有点困难。   虚尼道长本来是堕仙,在珑阵里也是近乎无敌状态。   幸好是过了千年,昆仑山的灵气也远不如前,他这样的魂魄也受了影响,才导致珑阵不稳,需要谢轩这样的年轻道士来助力。   但虚尼仍然觉得自己站在生死链的顶端,他充满傲慢的优越感。   特别是在珑阵里生活了千年,他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恣意玩弄并且居高临下的支配他们。   虚尼道长的眉间被黑雾深深笼罩,他尖长的指甲轻轻碰到一下孟阮的肩膀,瞬间就刮破了一个口子!   道长的脸上依然充满嘲弄,带着诡异笑意的眼睛弯成细长的弧度。   陡然间,孟阮提气凝神,剑身上光芒爆涨,映出了满室白茫茫的一片,逼得周遭所有人睁不开眼。   她旋身就将手里的鎭龍如一支长箭般射出,仿佛千军万马,射穿老道的心口,既狠又准。   伤口很快就愈合,但能看得出虚尼道长身上的大部分肉本来就像是腐烂一般。   钟臣黎的黑鞭再次扬起来,几下就将虚尼道长的头部劈得扁下去大半!   虚尼就顶着半个脑袋,狭长的眼里充满阴冷,提起招魂幡向他们回击。   两人一边不断的攻击,一边想找这个老怪物的弱点。   “……恐怕这样下去也只能削弱他的力量,但不能彻底杀了他。”   孟阮喘了喘,低声说:“是不是只有找到阵心,毁了它,才能真正杀掉虚尼?”   她指了一下远处的仙女神像,“是不是那个?”   “不,它身上没有虚尼的气息。”   双方缠斗几个回合,虚尼眼看他俩惹不起,大招该放的也都放了,他返身就像要逃,反正藏在这个珑阵里,还是他占据上风!   但钟臣黎从头到尾就没打算放过他。   红色莲花在顶上依然散发着暗光,照亮他们的半边侧脸。   男人的容色淡淡,可蕴含在眼底的情绪很深,喉结和颈部的线条流畅,更显得凛冽不已。   突然,一道符篆与黑鞭同时狠烈地甩出去,虚尼全身都被鞭子捆住,散发出蒸汽般的白雾,凄厉的惨叫声在血雾纷飞的龙柱间交错。   他被绑在原地,不断地被千刀万剐,又不断地重新活过来。   钟臣黎双手垂落,孑然地站在光影中,那双寒星般的眸子落在虚尼道长的脸上,如同看一个蝼蚁,仿佛随时都会将他歼灭。   “你还以为你是当初德高望重的老祖,我们对付不了你?”   男人面色冷到极点,只要想到当年是他们这些老东西害得孟阮元神消散,就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   “这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   阑加这边已经腹背受敌。   陈大鹏要照顾受伤的孔梨,还得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欣婷、褚昂他们。   阑加一时顾及不到,就见马大叔被一只大僵尸从地上拖了起来。   他赶紧上前阻拦,可为时已晚,马大叔被尖长的指甲剥开了头皮,他身上的皮肤就像一件松散的衣裳,就这么被怪物轻而易举地剥落,露出血淋淋的肌理。   马大叔愣愣地瞪着眼,他的表情像是被凝固在这一刻,仿佛对发生的一切不敢置信。   褚昂发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惨叫,歇斯底里。   阑加狼狈地踹了他一脚:“叫个屁啊!老子耳朵都被你喊聋了!”   他的肩膀也受伤了,方才被扯了一块肉,鲜血染满了上身。   怎么说呢,就是觉得疲惫了,邪龙也有法力不支的情况。   虚尼道长已经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他的头上、身上全是带着血的一块块腐肉,眼睛里的神色有几分涣散,露出大片惨白的眼球。   “我是……真主,我们才是这个世间的……这个……主宰!”   孟阮轻轻嗤笑:“你的梦已经做了够久了,也该醒醒了。”   白栖眼看形势焦灼,得拿出一些真格的了。   他手持铁链,将虚尼的招魂幡收了过来,决定招出所有的僵尸来给他们制造困境。   孟择咸知道这样下去大家都会精疲力尽,于是手上的金印浮到半空,他大声提醒:“都找地方做掩护!”   顷刻之间,强劲的风撼动了整个大厅,四周的洞穴都像是被风霜雪雨包裹,那每一丝风里都带着冰渣。   大批僵尸被汹涌的暴风驱赶而出,四处全是阴恻恻哀嚎。   强风里孟阮被钟臣黎拽住了胳膊,他将虚尼定在原地,两人迅速摸索到了某个掩体。   众人纷纷躲到掩体之后,白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寻找着孟择咸的方位。   他抓到一处柱子,用力甩出了铁链,链子像有生命力一般,又似一道鬼魅,突然地向孟择咸展开攻击!   孟择咸全力抵挡,两人附近全是飞散的瓦片、木块,任谁都无法靠近他们。   白栖怒喝一声,锁链迸溅着火星,爆发出一记强烈的红光。   那链子本应该擦着孟择咸的身子过去,却不知道怎么的就穿向了他的身体。   甚至击中了孟择咸的元神。   就连白栖也彻底愣住了。   因为连他都感觉到了一瞬钻心的疼痛。   他对孟择咸确实痛下杀手,那是因为他知道对方也不会轻易留情。   可没想到所有兄弟之中元神最先诞生的孟择咸,会脆弱的像一块玻璃。   孟择咸在剧痛之下跪倒在地,他感觉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几百年来的记忆碎片都在脑海中不住地回闪。   就在此时,钟臣黎的傀儡玄龙在千钧一发间撕开了大风,朝着白栖重重地撞了过去,如同一柄横扫过来的刀锋!   白栖感觉到身旁的飓风正在一点点地变弱,他捂着淌血的胸口,还是勉强站在原地。   他们几个个子都高,仅仅站着就有了一种挺拔孤直之感。   顺着玄龙豁开的口子,林锦宁终于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孟择咸,连忙上去看他。   孟阮至今还没见过林锦宁流露出这种的情绪,她也赶紧冲上去想要救人。   林锦宁:“你撑住!撑住!我送你去昆仑山,现在就去……马上。”   孟择咸摇了摇头,面色惨白,唇角却还带着一丝笑意:“蠢吗?来不及了……怎么来得及。”   林锦宁额上沁出一片冷汗:“不会,不应该的。”   孟择咸:“我这次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本来也撑不了多久,现在只是提前了一点点……”   在一旁的欣婷见林锦宁死死咬着唇,又突然一言不发,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和孟大哥说的……不要紧,说出来吧。”   女孩子柔和的嗓音缓和了死寂一般的氛围。   林锦宁才稍微缓过来一点,他轻声说:“我这里还有一些方法,看能不能为你续命。”   孟择咸只是看着他,眼神里的意思就像是……   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自己的家人。   孟阮心里的情绪乍然而起,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来势汹汹。   “怎么回事?……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林锦宁:“他早就失去肉身了。” 第53章 海上赛博13 “不孝子。”……   孟阮:“什么?”   有一种支离破碎的情绪, 让她完全不能接受林锦宁所说的话,只能将孟择咸托到自己的身前一些。   林锦宁:“当年君父被天道惩罚的时候,离他最近的就是大哥, 大哥的肉身经不起天雷, 又被打回元神状态,尽管已经拼命的修行弥补, 但元神还是留下了一道裂缝。”   “起初我们也以为只要时间够久,总能弥补裂缝, 但是……一点用处没有。”   裂缝留在元神之上, 令孟择咸无法继续修炼, 所以他的身子一直很差, 就连保持人形都岌岌可危。   “大哥现在的样子,只是用方术变出的幻象, 他的身体……是用一株兰花变的。”   孟阮脑子里轰然作响,她想起了孟择咸小时候的模样。   男孩笑着,将一枝白色的素冠荷鼎捧到她面前。   “阿泽最喜欢娘亲了。”   “阿泽要做娘亲的小兰花。”   眼泪潸然落下, 孟阮哑着嗓子说,“一定有什么方法的对吗?你不会有事的, 你们是邪龙啊, 是……是无所不能的邪龙啊……”   钟臣黎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一切, 见孟阮浑身发抖, 他蹲下来, 掌心轻轻地贴住她的后背。   孟择咸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淡, 他虚弱地说:“这些年试过很多方法, 但都……没什么用处,可能……就是注定的吧。”   孟择咸:“对不起,孟……娘亲,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   孟阮:“是我对不起,我来晚了,太晚了。”   “可能这就是命数说的,说我情浅少执,一生洒脱……我能再见到你一面,也很知足了。”   孟阮还记得第一次在珑阵与他重逢的画面。   她迎着夜色看过去,灰色的头发下方是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眸,自带一笔撩人的神韵。   阿泽有一双内敛的双眼皮,乍看之下,并不显山露水。   如果早一点想起过去,再早一点,会不会少一点遗憾。   孟阮:“不是的。”   孟择咸依然微微笑着,仿佛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   “我们缘分还没尽……”她低下头,温柔地将他紧紧拥到怀里,“我保证,我真的向你保证,我们会再见的。”   “一定会再见。”   孟择咸点点头,于是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就像小时候娘亲说的,天下很快就能太平了。   他的身体从淡色转为透明。   她的心也一点一点下坠,如同跌入了深谷里的寒冰。   孟阮感觉身前渐渐地空了,她哑声说:“能不能不要走……阿泽,我舍不得你……”   元神的光芒像点点萤火,璀璨却短暂,它们来到孟阮和钟臣黎的面前,随后重新进入他们的体内。   孟择咸的身体彻底消失,只留下了一枝素冠荷鼎。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阑加默默地捏紧了手指,眼底有一片红,那一瞬间,是真的感觉到了难过。   身旁的褚昂见到他流露出这样悲伤的情绪,不由得上前拍他的肩膀。   林锦宁闭着眼睛,甚至不想去看这一幕。   欣婷也捂着嘴,眼泪不住地滚落。   而钟臣黎垂眸,看向不远处坐在地上的白栖,冷冽如鬼神。   恶意和怒意,如龙在吐信,遏制不住往外滋生。   白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轻而易举被男人掐住了喉咙。   钟臣黎将人直接架起来,扔到了孟阮面前。   白光划过他的眼睛,闪出眼底的一片杀意:“不孝子。”   孟阮一语不发地捡起那支漂亮的小白花,心头感到一种寥寥的绝境感。   ……就好像这辈子,都很难再高兴起来。   她手指轻轻变化,那兰花变成了一柄长剑。   孟阮回头,提着剑向白栖走去。   白栖的头发早就散了,有几缕黏在脸上,俊朗的脸颊上留下几道血痕,淌着丝丝血线,灰头土脸又苟延残喘。   “如果不是你的身份特殊,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白栖喘息片刻,才慢慢地抬头,与孟阮对视。   孟阮:“我很想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这种话,但我有什么资格说吗?只有阿泽才有资格责骂你。”   阑加也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好像他们相认的时候,她也是自责没有尽到父母义务。   当然在他们还没有相认之时,她就已经挡在自己的面前了。   白栖:“……母亲,您这是干什么?不必慈悲心软,想杀就杀吧。”   孟阮握紧手中的剑,没有理睬他的挑衅,而是字字如同雨滴,沉缓地落下:“阿黎,将他带回去,让他把所有还没说的真相都说出……”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珑阵上方突然降下一道闪电般的橘色光芒。   钟臣黎反应迅速,立刻将孟阮拉到怀里。   那道光把白栖彻彻底底的围拢,当它散去之时,白栖被一层琥珀般泛着透明光泽的材质封在了里头。   阑加:“……这是什么东西?”   林锦宁用手感受了一下琥珀,它的内部也呈现气泡状,白栖就被完美地裹在中间,他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是某种方术,就像制成‘乌衣巷’的墙壁。”   欣婷一头雾水:“为什么他们要封印白栖?”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会不会是天书干的?”   孟阮能想到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这个。   “……能不能想办法把他带出去?”   陈大鹏走上来说:“我有王皆留下的那个袋子,它能装得进去。”   孟阮点点头:“好,那就拜托了。”   陈大鹏也不多话,就赶紧麻利办事。   钟臣黎知道她心里已经压抑了太多心思。   明明修道之人最忌讳尘世俗念,痴欲妄想。   可他们就是摆脱不了。   孟阮抬起头看向他,双目微微泛红,“我想让阿泽回来。”   钟臣黎点头,眸光投落过来,也静静地看着她,语气里不止是安慰,“会有办法的,我们出去之后就想办法。”   ……   众人离开残留的废墟,看着毁于一旦的山崖和塔楼,想到那些随时会卷土重来的僵尸,还是得商量对策脱身。   哪里都是乱糟糟的,就像至今发生的一切。   虚尼道长依然被黑色的鞭子重重绑住,他已经在无数次的死去活来之间失去意识,只能模糊地发出哼哼唧唧的声响。   这时,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小凤凰盘旋而入,带来了一片金灿灿的辉煌之色。   孟阮知道来了帮手,她望着不远处,果然看到凤镜柏走了进来。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路上我清了不少僵尸,真是脏的要死,怎么阴魂不散的。”   他又扫了一眼被鞭子绑住的老东西,眯了眯眼:“……虚尼道长?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孟阮稍作解释,凤镜柏似乎也恨他至极,总算找到一些畅快:“原来是躲在这里当‘陛下’,可笑,还以为自己能撑到几时?”   孟阮也有些意外地问他,“那你怎么也来了?”   凤镜柏:“你们失踪好几天了,我看情况不对,也是费了一番的功夫才找到入口。”   他顿了顿,注意到每个人的神色都不怎么乐观。   “……你们怎么了?”   孟阮:“……阿泽出事了。”   林锦宁又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凤镜柏也彻底愣住了。   他愣了好半晌,才说:“……难怪,我知道他从那时候就落下病根,没想到……还是……”   孟阮苦笑了一下,她垂着手,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算出去了,以后……我怎么向九啾交代。”   钟臣黎叹息着,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你以后要代替阿泽照顾他。”   凤镜柏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先把正事说了:“我之前派凤凰出去观察了珑阵,发现阵心有可能藏在海底。”   阑加:“这地方藏的好狡猾啊,确实是一般人不会去找的地方。”   凤镜柏还不知道这女孩是“龙子”,直觉这个小姑娘不太寻常,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我水性不佳,只有让臭龙下去探探了。”   孟阮很不放心,立刻就说:“我也一起去。”   钟臣黎知道劝不住她,也知道她这么做是想分散哪怕一点点的注意力,他没法阻止。   “那好,我先下去看看,叫你再下来。”   两人稍作准备就要动身。   凤镜柏的凤凰算是珑阵里的Bug,它能更清晰地感受珑阵与现实的连接之处,也能更准确地找到阵心的方位。   沿着小凤凰指出的道路,众人离开了污染区,来到了船舷边。   外头是一片黑夜般的海面,风的节奏呜呜咽咽的,黑沉沉的底下,水波粼粼翻滚,又如同藏着繁星点点,连波万顷。   钟臣黎一跃而下,片刻之后,从水里起身,示意孟阮可以下来。   海底的光忽明忽暗,两人一同在海里找了几圈,果真发现了一座沉在深海里的雕像。   雕像不是仙女模样,而是身穿道服的虚尼道长本人。   他威严肃穆,又挂着傲慢虚伪的神色,真就像君临天下要世间万物都臣服的陛下。   黑鞭缠住雕像的半身,兰花剑则朝着雕塑的头部砍去。   玉石瞬间四分五裂,身首异处,就像这个早该归于尘土之间的珑阵。   孟阮努力睁眼,看见龙君在海里从容不迫,长腿轻轻一摆,就游曳起来。   男人的锁骨在水里露出了半截,修长脖颈的线条更显流畅,一张五官则是气场大开。   这时,钟臣黎穿过那些碎石,俊挺的眉骨和鼻梁到了她的面前。   他俯首重重地吻住了她。 第54章 想念 “那你抱他吧。”   孟阮闭上眼睛,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胸口乱撞,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水中冗长的亲吻带着温暖和抚慰,尽管感觉不到对方的体温, 也没有真实的气息, 却能让她心定。   钟臣黎挽住她的腰间,让对方贴近自己, 深缠的吻仿佛带着潮湿的水气,浓烈的情潮将两人包围。   海面之上, 虚尼道长终于发狂似的吼叫起来, 不多时, 腐烂的皮肉化作灰尘, 飘散如烟。   往事也如烟。   众人在沉默中走出了珑阵。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疲惫难受。   陈大鹏看着远处的夜色,喃喃地说:“以后咱们该怎么办……被天书发现还不是死路一条。”   阑加:“孟……孟女士说的有道理, 天书是不是怕白栖说出什么真相,才会将他封印在琥珀里?”   孟阮点了点头,尽管她心里难过, 还是先安慰大鹏:“孔梨肩膀上的伤还是要治一下,凤学长, 麻烦你陪他们去一趟医院, 暂时保护他们。宁宁, 你这边联系钟尧, 后续为他们安排住处吧。”   她顿了顿, 又说:“还有白栖……你也先带去实验室。”   林锦宁:“嗯, 等情况有进展我再通知你们。”   孟阮转头对两位“高中生”嘱咐:“你们赶紧回家, 这次耽误了好几天,恐怕家里人都得急疯了。”   褚昂握着没电的手机,确实也担心爸妈是不是在到处找他们, 应该都急得报警了吧。   孟阮看了看阑加,轻声问:“……我以后能去看你吗?”   事已至此,阑加实在说不出“不必了”这样的话来,他拽住褚昂的胳膊,要走之前,扔给她一句:“随你的便。”   孟阮摸了摸口袋,想着罗霁留下的钢笔,等过阵子有机会再带去他的故乡了。   凤镜柏知道她心里很不好受,临去医院陪陈大鹏他们之前,他说:“阮阮,有几句话单独和你聊聊。”   钟臣黎冲她点点头,那两人就走到不远处。   孟阮还是先开口:“谢谢你凤学长,这次多亏有你来找我们,不然还得耗上一阵子……”   凤镜柏:“你这么说不就生疏了?我们之间从来不用说谢,阮阮,我就是想告诉你,也许你现在还没有把过去的事都想起来,等你全都想起来,你就会知道了,我们是知己,是道友……”   他静静看了她片刻,说:“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要一直幸福。”   凤镜柏:“我以前……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前,是对你有过男女之情,后来我知道不可能了……但我们依然是彼此的道友。”   孟阮完全理解他这些话的含义。   就像宛樱的魂魄与那位小僧人宗静,两人之间虽没有爱情,却有一种为他证道的大义。   孟阮心如明镜,她和凤镜柏也是如此的将对方视为知己。   另一边,欣婷也要赶紧回家,但她发现林锦宁沉默不语,这模样比之前还要冷得吓人。   想到孟择咸在之前珑阵里保护她的时候,欣婷忍住泛酸的眼角,拍打了一下他的背,“大兄弟,孟大哥说过你不要总是板着个脸,忘了吗?”   孟择咸确实这么说过。   ——宁宁啊,你有时间也多出去交际一下,干什么总板着脸,好像别人都欠你八百万的样子。   林锦宁抬起眼眸,看着海上宴会厅依旧不曾灭去的灯火。   欣婷:“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你高兴的……孟大哥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还真是这样的。   林锦宁:“嗯……是啊。”   林锦宁:“他什么事都高兴的起来。”   ……   要在海城的市区拥有一栋带小院的别墅是万般奢侈的事情。   而孟择咸先前与九啾所住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被城市包围的小天地。   院子里有一颗桂花树,一年四季都会带给他们不同的观感。   已是初秋的季节,地上铺满厚厚的一层落叶。   孟阮回别墅之前,以为九啾已经睡了,但她到了才发现,钟尧好不容易哄睡了,没过几个小时,小家伙就又起夜了。   醒了还不愿再睡。   钟臣黎揽着她的肩膀,轻声问:“你要不要先回去?”   他是怕她没法坦率的面对小朋友的质问。   孟阮却觉得这情况没法逃避,还是得认真地给一个答案。   钟尧知道这事以后也不好受,不过他和林锦宁、李星桥一样,都是知道孟择咸的真实情况,至少比孟阮多一些心理准备。   九啾年纪还小,但兄弟之间的感应也在。   这就如同一颗种子在心底种下了。   “娘亲,大哥哥呢?”九啾揉着眼睛,哼哼唧唧,“他不是回来啦吗?”   孟阮:“……他暂时不回来了。”   小家伙不依不饶地说:“他说要给我讲故事的呀。”   孟阮忍住波动的情绪,蹲下身来,说:“小九,你听娘亲说。”   这是她第一次在九啾的面前,称呼自己为“娘亲”。   因为阿泽不再了,她就得承担自己的责任。   “你的阿泽哥哥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都不能回来了,他很想很想九啾,但他身体不好……你知道的,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让他健健康康的回来。”   九啾:“可……可是这样九啾会很想他的呀,九啾想见到他,好想好想大哥哥……”   说着,小龙人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孟阮赶紧用钟尧递过来的热毛巾捂他的小脸。   她将九啾抱到怀里,好声好气地安慰了大半天。   小家伙哭累了,才又有了那么一点睡意。   孟阮:“等九啾再大一点点,大那么一点点,他就能回来了,到时候轮到你照顾他,你保护他,好不好?”   九啾困顿地说:“到时候我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大龙了!”   “是的,我们九啾会是最厉害的那个。”   九啾下意识扫了扫尾巴,尾巴尖儿拼命摇晃起来。   “……唔……那我要去……把大哥哥找回来……想大哥哥……坏蛋……”   小朋友渐渐将头埋在了孟阮的肩上。   她轻轻拍着九啾,整栋屋子回到安安静静的黑暗里。   钟臣黎摸了摸她细软的长发,他全程插不上手,只是心疼老婆,“你也累了,去睡觉吧。”   孟阮毫不客气,直接把怀里的小龙崽塞了过去:“那你抱他吧。”   孟阮:“虽然他嘴上叫你叔叔,但阿尧说你的元神也能给他安抚……”   钟臣黎张了张嘴,无数拒绝的话已经蹦到嘴边,最终,无奈的妥协了:“……那还能怎么样。”   自己选择的道侣,跪着也要宠完。   ……   许是孟择咸的离开过于突然,让孟阮产生了要更多亲近那些孩子的念头。   她丧了一段时间后,就决定去亲眼见识一下这些帅哥们平日的生活。   孟阮先去了钟尧的公司和他吃了商务餐,还谈了两人的工作规划。   然后,她去了阑加的学校和九啾的幼儿园,亲自接他们下课。   特别是九啾,她索性搬来和钟臣黎、钟尧他们住在一起,还真就像一大家子。   孟阮还去了李星桥的片场,看他和女主怎么演感情戏的。   日子一点点好起来,总算没那么抑郁了。   某天,她到了林锦宁的研究所,居然见到了欣婷。   欣婷想要说服这位大兄弟加入他们的慈善基金会,见孟阮来了,就上来抱她:“孟女士你帮忙搞定一下他吧。”   孟阮:“……等等你为什么突然要叫我女士?”   欣婷:“这样显得我年轻啊,我和你不同辈分。”   孟阮:“……”   “滚滚滚,基金会的事你想都别想。”   这种臭孩子胖揍一顿就老实了。   欣婷:“嘤嘤嘤。”   稍后,孟阮随着林锦宁去了一间秘密的实验室,见到了琥珀里的白栖。   他依然沉睡着,敛着眉眼的时候,没了那股子疯劲,就像变了一个人。   “我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和这个琥珀里的能量抗衡,陈大鹏说他会偷偷去联系几个天书里值得信赖的亲友,打听一下这个方术从何而来,要如何破解。”   孟阮:“……我对这臭孩子非常愤恨,但我知道他本意不想杀了阿泽,而且就算一命抵一命……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最好还是能撬开他的嘴,让我们知道乌世元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   之前钟尧也说了乌世元的情况——“这男的确实是世界级富豪,但他相当低调,也一直隐世,目前还不知道他创建天书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林锦宁:“白栖说要一统天下,会不会也是天书真正想要的?”   孟阮觉得这些人真是好笑,白栖和虚尼道长又有何不同,一个死了所以只能在珑阵里做梦,一个活着就在现实生活里发疯。   她应该早一点醒过来,也许和他们待在一起,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孟阮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林锦宁:“……孟女士,你没事吧?”   自从孟择咸的元神回到体内,她就时常觉得心口发热,调息之后才能缓和一些。   她缓了缓,在林锦宁休息室的沙发上躺着,“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只是不曾想到,半梦半醒之间,孟阮乍然回到了天下大乱的记忆中。   彼时,师父玄青子得知天下要有惊天异动,以她和钟臣黎违逆天道为由,将她逐出师门。 第55章 道侣01 “你到底是在紧张,还是觉得……   孟阮向来是持宠而娇的。   玄青子却仿佛在一夕之间对她半分情谊也不顾及。   “珺芷, 为师已和你师徒缘尽……此后不必相见,但你下山之前,还有最后一道方术, 我要教给你。”   ……希望永远也不要有用到的时候。   当时, 孟阮尚且不知玄青子有何隐情。   她在山下迟迟不肯走,几位师兄、师姐也来求情。   直到钟臣黎忽然现身于山脚, 站在了她身旁。   他的目光是惯常的冷淡,还有一身并不掩饰的凝重煞气。   几位徒弟下意识护住了师父玄青子。   “您的爱徒我就带走了。”   钟臣黎望着他们, 他思虑片刻, 还是转身, 双手作揖, 对着玄青子行了一个礼。   这已是他能表现出的最大尊重。   孟阮一语不发地随他走出了玄青门,她垂着毛茸茸的小脑袋, 依然没有从巨大的失意中缓过来。   钟臣黎揉了揉她的脸颊,眉目都柔和几分:“其实我并不想让你做出选择。”   “能选倒好了,师父连选择的余地也没给我留。”   孟阮哭笑不得, 又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山门,在心里默默地暂且拜别了师父。   她和钟臣黎去了昆仑山附近的另一座山头。   日子清闲自在, 也相当美意。   钟臣黎为了让孟阮高兴, 甚至愿意与漫山遍野的小动物和平相处。   只是孟阮性子贪玩, 依旧会时不时下山闲逛, 某日还发现人间有了僵尸作祟的传言。   而那些权贵却毫无作为, 只是躲在青楼里喝花酒。   孟阮用了隐身术, 想去看一看究竟, 就见到了许多穿着轻薄衣衫的女子,还唱着艳俗勾人的小调儿:   “……叫声哥哥慢慢耍,休要惊醒我的娘。可意郎, 俊俏郎,妹子留情你身上……”   她听得面红耳赤,可又觉得像学到了什么刺激的坏事儿。   孟阮连忙回到山上,想要告诉钟臣黎她听见的那些淫词艳曲有多露骨。   没想到处都找不着龙君了。   孟阮翻山遍野,最后才在一处杳无人烟的瀑布附近找到了他。   邪龙维持着人身,躲在深不见底的池子里,那一块区域的光线又黑又暗。   他浑身泡在水里,神色隐含痛楚,每一条神经都在紧绷着。   孟阮有些担忧,她跨入水里,同一时间发现这男人的身子颤了颤,回头嚷住了她:“别下来!”   “阿黎,你怎么了?”   龙君暴躁地吼她:“不要过来,你先回去……没我允许不准再进入这片池子!”   孟阮一时不解,转念一想,就猜到了那条蛟龙提及的“FQ期”,她突然心如擂鼓。   她知道以前钟臣黎也有突然“失踪”的时候,这也是他有时会闭关的理由。   “你是不是想要那什么……”   孟阮不知道如何形容,她只能再靠近他一截距离,“或许能通过双修来缓解你的这种痛苦?”   听见孟阮提到“双修”两个字,钟臣黎额头青筋都在跳动,“孟珺芷,快点走……走远点……趁我现在还能这样和你平静的说话。”   孟阮身上的衣服已经都湿了,贴住她纤细可人的身段:“傻阿黎,你亲口说过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之前还对我做那些事……我都记着呢。”   她游到龙君面前,娇俏地说:“我们选个良辰吉日,去拜天地怎么样?”   钟臣黎被她逼得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熬出一片暗红的血丝,“你别闹,我稍后……什么都答应你。”   “我想和你结为道侣。”   孟阮认认真真地说着,两条细软的胳膊挂到他肩膀。   她才发现男人的肌肤发烫,却让她在凉凉的水里觉得很舒服。   钟臣黎:“……你才大傻子,天道不会愿意为我们证婚的。”   她笑嘻嘻地说:“我管它同不同意,我只想和你正大光明的好。”   孟阮觉得自己就像化作了民间俗话里的小妖精,此刻,娇滴滴的声音能酥断人的骨头……哦不,包括龙的骨头。   “我前些天听了人间的女子唱歌,你知道她们唱的是什么吗?红绫被,象牙床,怀中搂抱可意郎……”   钟臣黎咬牙,紧紧地拽住她的手腕,用力将人抵在了崖边的山石前。   清澈的泉水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流淌,他俯身狠狠地咬她。   咬她的脸,她的唇,她的脖子,她起伏的柔软和光滑的每一处线条。   孟阮被激的轻呼出声,当身前被轻轻撩开,她下意识地四肢紧绷。   小道姑定定地看着钟臣黎的脸庞,双眼都不眨一下。   龙君低着头,呼吸拂在她的唇间。   “你真的知道我现在什么情况吗?”   他只想将她彻底的拆分入腹。   随着钟臣黎的视线重上几分,她就觉得空气也稀薄几分。   孟阮知道动物的“周期”是势不可挡的疯狂,她也知道龙君天赋异禀,她得面对的情况肯定……难以想象。   但她从来不怕和他亲昵,当知道自己对钟臣黎不是单纯的情愫,想要独占他的一切,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到了眼下的这一刻,孟阮总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   “我很喜欢阿黎,很想很想……一直都想。”   她的表白再次刺中了钟臣黎崩溃爆发的神经,他暗哑着嗓子,充满侵略和某种想要施暴的兴奋:“天天喜欢也可以?”   孟阮被他直白的言辞激的双眼闭得跟紧,睫毛不住地轻颤。   女孩仍然一知半解,不过是经历过的阶段,所以还算能够应付。   孟阮蜷缩起来,既舒逸又紧张,低声哼哼着,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许久,龙君突然笑着开口:“你到底是在紧张,还是觉得哪里疼?”   孟阮傻兮兮地回应:“不疼……就是紧张,但是很……奇怪。”   钟臣黎露出一丝恶劣的取笑,他拂了拂她脸颊边彻底打湿的头发,“这才刚刚开始,之后的体验才会让你……情不自禁的爱上。”   邪龙的本性渐渐地压制不住,他舔着她的耳尖,沙哑地说:“要我说……这就是真正的羽化成仙,连你们所谓修道的飞升都不能体会这种快乐。”   说完,他从水中抱起了孟阮,手臂从下方穿过她的两条腿。   这一刻,孟阮双臂紧紧攀住了龙君,淅淅沥沥的泉水从身旁淌落。   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比当年偷喝师兄的桂花酒还要刺激无数倍。   不知何时山上的天色晚了,春夜的月光婆娑又温柔,笼罩着遗世独立的角落。   孟阮的肌肤泛着浅浅的粉色,下意识想要逃避龙君。   可潜在想法又促使她想要获取更多。   孟阮一点点放开防备,不住地挪动她的位置。   突然就像凡人生病的时候一样,感觉好烫好热之类的。   不管是他的人身,还是他的龙尾。   两人呼吸缠到一起时,节奏已经完全混乱。   孟阮只知道全身的感官都像被放大了,她在云端轻飘飘的,脑海里会突然一片空白。   邪龙一步步放任自己,将天真懵懂的小道姑,也一同带入。   ……   钟臣黎未曾食言。   接连一个月,孟阮呆在山上哪儿也去不了。   甚至大部分时间都没怎么穿衣裳。   钟臣黎的原形凶悍,即便化作人形,身体结构也不同常人,两条龙根,再加一条粗壮的尾巴。   要不是孟阮又修仙的底子,就算能受得了他日夜索取,一身娇嫩的肌肤也早就被撕扯得浑身是伤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免不了身上多了几处淤青和勒痕,龙尾虽软,可力道不轻。   好几次孟阮是真的想找个地方多睡几个时辰,可那龙尾缠着她的腰不放,简直无计可施。   她被抓到钟臣黎的面前,就又是一番汁水满溢的折腾。   经过这些日子的交缠,孟阮的反应也在奔放和羞涩之间转圜。   总之,钟臣黎的劲头终于过去了,谢天谢地。   孟阮勉强自己从龙君的温柔乡爬出来,揪着他的龙角,说:“不是说要拜天地吗?我看今天天气好,山上也漂亮,我们去山顶吧!”   钟臣黎懒洋洋地随她飞到山顶,双手背在身后,欣赏她的表演。   孟阮:“天地为证,玄青门弟子孟阮,字珺芷,今日与昆仑山的龙君钟臣黎结为道侣,若违背誓言,愿让天雷降罪!”   钟臣黎听她发誓发的格外正经,忍不住轻笑一声,于是,抬眸冲着天边说:“满地锦绣,良臣遇君,从今往后我与孟珺芷就是亲密无间的伴侣,此乃天定良缘,无可拆分。”   话音刚落,远处的天幕就隐隐有几道雷声滚落。   孟阮不解地“啊”了一声。   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眼前就被一片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金光掩去。   光芒过于刺目,她不得不紧紧闭上眼睛。   当孟阮再次睁眼,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云雾。   此刻,落在她眼前的,则是一道通往光芒尽处的天梯。   等到光芒不再刺眼,也不知怎么的,孟阮却知道了这是盛大又圣洁的感觉。   内心谈不上高兴,却会有一种超脱,每一个毛孔都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清新花香盈满。   仿佛一瞬间,五官被彻底打开。   天梯尽头,有一个“声音”在说:“请仙君归位。”   孟阮垂眸,踩上第一格天梯。   她看到了钟臣黎在金鳞池畔练剑。 第56章 道侣02 “孟珺芷,今晚是凡人说的洞……   钟臣黎剑锋凌厉, 眸光里像含着一面琉璃镜。   剑吟长空,掀起空荡回响的声音。   对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嘴角的笑意渐深。   孟阮怔了怔, 踩上第二格。   玄青子立于群山之巅, 手里藏着一支糖葫芦。   见小姑娘过来了,才露出温和慈悲的笑容, 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她踩上第三格。   人间喧闹繁华,却不知为何爆发尸毒, 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被僵尸咬穿了颈部, 又被转化成行尸走肉, 吃掉了亲生父母。   孟阮走不下去了。   一步也走不了。   她在光芒中微微扬起下巴, 望向远处那个虚无的方向。   “我自愿留在人间,陪伴道侣钟臣黎, 天道慈悲,请为我们指引正道。”   那声音无悲无喜,只是问她:“你可想好了?”   “人世间有我的龙君, 有我的师父和同门,也有太多苦难, 还有在灰烬中痛苦挣扎的魂魄……我没有想要拯救苍生的大义, 但我知道那才是我应该留下的地方。”   那声音又问了一次:“你可想好了?”   孟阮:“我意已决。”   “……阮阮?”   孟阮听见耳边有人喊她, 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你做噩梦了?”   钟臣黎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怎么回事, 满头是汗, 还一直嘀咕乱七八糟的话。”   孟阮撑着床榻爬起来, 她向四周瞧了瞧。   此刻在他们的小楼里,她安安静静地待着。   钟臣黎似笑非笑地看她,月光透过小楼附近的竹间, 落在他微杨的眉宇。   龙君浅浅笑着,俊美无双。   “今早才和我拜天地,晚上就做噩梦,到底怎么回事?”   他正说着,就见孟阮周身又浮现了那种金黄色的光泽,是不同寻常的光。   片刻,那光点渐渐散去,但她的修为精进了不止一点。   钟臣黎愣在原地,显然是明白了发生的事实。   “你……怎么……”   孟阮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俯身将他牢牢地抱住,“阿黎,还好你在,只要你在就好,吓死我了……”   钟臣黎难得被噎着,想说什么又觉得都不妥当。   “我才不要什么得道飞升,我就要和阿黎长相厮守。”   龙君长叹一声,俯身回应她的拥抱,“又是从什么话本里学来的词语?”   孟阮晃着头,耍赖似得说:“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修的大道就是心之所向,只要是心之所至就是无上。”   他的手环抱住她,源源不断的热度从他的掌心处传过来,干燥且温暖。   钟臣黎:“我不懂什么修道的真谛,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得到,天道也无法阻挡,天命也要违背。”   孟阮知道他不是胡言乱语,龙君就是有这种别样的疯劲。   “阿黎,今后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呢?”   钟臣黎:“说什么蠢话,那我肯定让这世间万物为你陪葬。”   孟阮听他说的这么吓人,连忙就说:“好吧,我让你。”   她笑起来,“我让你先死?”   钟臣黎笑着将人搂到怀里,扣着人下巴就吻了上去:“孟珺芷,今晚是凡人说的洞房花烛夜,你还是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   ……   隔日,孟阮与钟臣黎下山去了锦朝的盛京,也去了其他几个正值盛世的大国。   她才发现国土大半沦陷,僵尸异变已到了无法收手的阶段。   两人暗中调查原委,知晓幕后推手竟是虚尼道长这样至高无上的修道高人。   孟阮瞬间明白了,这是天道默默纵容的事情。   天道在维持它微妙的平衡。   原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而就在孟阮仍然对乱世观望之时,玄青门传来噩耗。   玄青子不愿与那些道长同流合污,于是被曾经把酒言欢的道人们陷害,身首异处。   连同上上下下几百号徒子徒孙,被悉数灭门。   孟阮只觉得心脏搅成一团,她想疯狂地喊出来,但喉咙里一片撕裂般的干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些人竟然敢做出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来,这样猖狂并怀有最深的恶意,他们根本不是道士,也根本不是人。   他们才是真正的僵尸。   铺天盖地的愤怒将孟阮淹没吞噬,沉重到令她无法呼吸。   她哑声嘶吼,“我要杀了他们!全部都杀掉!我发誓我一定要报仇——我一定会杀了他们!”   钟臣黎无法感同身受,但知道她有多悲痛欲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玄青子从小将她拉扯长大,这至亲离世的疼痛,是心头无法愈合的重伤。   她想要即刻将那些恶人斩于剑下,要将那些人的血一滴滴的放干!   ……但她一时做不到了。   因为正是这时候,他们发现有不同寻常的新元神在她体内孕育,还需要钟臣黎的元神气息不断辅助,才能令它安稳成长。   修道之人本就不太会受孕,更不用说是邪龙这样古怪的邪物。   所以钟臣黎并不觉得欣喜,反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是天道的所作所为,此消彼长,它就是在暗中帮忙虚尼他们作恶……我会想办法除去……”   孟阮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不管怎么样,元神诞生之后就是你我的孩子,阿黎,我肯定狠下下这个心的。”   钟臣黎知道这事由不得他做主,只能缄默不语,更加小心翼翼护着她。   但孟阮依然不能安于现世,他们不能躲在山上寻求远离灾祸。   因为大战总会来的。   “我们不能躲在山上对一切不闻不问,师父已经为了他的道义离世,所有的同门也都为此殉道,我不能让他们白死。”   “我想要替他报仇,而且……”   孟阮咬着唇瓣,眸光坚毅:“以后我们的命运还不知道会怎样,还有我体内的这个小元神,如果要它平平安安的长大,我们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钟臣黎对此并不同意,却说服不了孟阮放弃。   “我还是觉得它就是一个‘祸害’,但我会为你接受一切。”   龙君抚摸她的脸庞,温柔地说:“我会为你试着‘爱’它。”   大战一触即发。   孟阮加奔赴无数尸潮汹涌的战场,她骑着骏马,带着心怀正义的人们,击退一片又一片血肉模糊的僵尸。   人间十年,对他们来说非常短暂,可战事令每一天都变得焦灼难熬。   孟阮看到太多饱受折磨的人们,他们甚至发现,进攻的越凶猛,死伤的无辜也只会更多。   因为僵尸都是从普普通通的人类变成的,尸山血海就是成千上万无辜的亡魂。   孟阮失去了所有坚定的信念,她有些迷茫了。   心底早就被埋下了一团暴虐的火,她就像被邪龙的元神影响了,也总会有一种想要毁去一切的冲动。   新元神从体内剥离的时候,孟阮精疲力尽地躺在池边,手腕和脚腕是被僵尸抓出了撕裂的伤口。   身上的长裙被血染红,她比原来瘦了不少,眼神冷漠中透着倦意和沉默。   直到看见钟臣黎依旧满脸温和地守着她,她才放松紧绷的脊背。   钟臣黎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总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才一脸阴鸷和冷沉。   曾经的孟阮总是生机勃勃,勇敢追求所爱,如今却背负一身血债,还被腹中诞生的元神吸走了大半的精气。   孟阮就像被这个尘世里无数的冤魂束缚着,她明明不该承受这一切。   她从天真烂漫的小道姑,变成他心爱的夫人,可在沧海桑田、伏尸百万的人间,溃败于这场残忍血腥的战争。   就像花季在凋零。   最后的几场斗法中,他们的长子孟择咸已经有了亭亭少年的模样,眉眼俊俏更像他的娘亲。   这也让孟阮找回了几分过去的娇俏性子。   转眼,二子也即将化出人形,但孟阮和钟臣黎都显出了力不从心。   最后一役,钟臣黎化出一条庞大玄龙的原形,它浑身浴血,墨色的瞳孔里透着凝重的暗色,狷狂邪恶。   飞回山洞的时候,他薄唇紧抿,明艳锋利的脸上全都渗着血丝,一身青衣狼狈地沾着泥土,就连修长脖颈上滚动的喉结也染上了血迹。   孟阮也体力不支了,尽管虚尼使出了最后的招数,可她觉得他们也许是先一步倒下的那方。   “凤凰去哪里了……如果他在这里,至少还能帮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钟臣黎沉默着,不敢告诉她真相。   大概早些日子的时候,他发现了凤镜柏对孟阮始终未消的爱意,于是动了杀心。   他放出关于凤凰羽毛能令世间万物永生的消息,又悄悄将风镜柏偷袭致伤,四海凶兽闻到了他的血腥味,蠢蠢欲动地盯上了这只猎物。   他过不来的。   孟阮伤势不轻,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想起玄青子在逐她下山前教的最后一招。   他说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用到的最后一招。   但恐怕还是要用了。   孟阮挣扎着起身,与钟臣黎眼神交汇时,那双眼睛忽地亮起来。   杏眼里竟是透出几分熟悉的初见。 第57章 道侣03 “我每天都恨不得杀光这个世……   孟阮的额头已被汗水浸湿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阿黎……我现在想着要是躲在昆仑秘境就好了,我还是太天真了……”   钟臣黎拂去冷厉的神色, 哪怕是这即将生离死别的时刻, 他在她的面前,仍然只是她的丈夫。   “珺芷, 我都知道。你放不下关于你师父的仇恨,你想让阿泽他们能够看见盛世人间……你还想对抗天道。”   “但我最想的就是和你长相厮守, 这才是最重要的。”孟阮的眼眸像倒映着灼灼的光, “所以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钟臣黎正欲说话, 小阿择上前抱住了孟阮, “娘亲,我好怕……”   孟阮蹲下来, 轻声安抚:“没事的,阿泽,抱着娘亲……阿泽, 不管发生什么,你记住我永远爱你。”   少顷, 她将阿泽迷晕了, 这才抬头捧起钟臣黎满是干涸血迹的脸颊。   他也身负重伤, 只能靠住一处岩石, 残喘调息, 血水衬着眼前这张脸愈发夺人心魄。   钟臣黎:“你一直都在骗我。”   他突然哑然失笑, 因为太深沉复杂的情绪, 到最后只能化作无可奈何的笑意。   “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刚开始和我做道友是骗,我们成亲的时候你还骗我……你所过会让我先死。”   孟阮心头重重地颤抖,她俯身抱紧了他, 万般不舍和难过。   钟臣黎低头,往她的肩膀狠狠咬下去。   良久,残留一片血痕的唇印,甚至无法消退,留下了一个红肿的痕迹。   他再次抬头看着她,目光里有一种凡人才该有的泫然欲泣,却又笑起来:“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的。”   孟阮拂去眼角的泪痕,从破碎的表情中,展露一丝光亮和温暖,“不,你必须好好的活着,替我照顾阿泽他们。”   她走到洞口,明明雪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可白皙的皮肤在西落的阳光下温暖如春。   两人仿佛都看见了本该万般美好的尘世,是人间四月,芳菲无限。   枝头朵朵桃花,簇簇开满,这时泛舟湖上,品茶煮酒,那该是如何的恣意潇洒。   这才是他们想要的长相厮守。   孟阮:“再见,阿黎。”   钟臣黎撑着一口气追了出去,天边到处是阴沉压抑的雷云,一眼望去,低的像要塌下来。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也许冥冥之中的哪一天,我们还会见面的。”   就在孟阮元神消散的时候,他也陷入了无尽黑暗的昏厥。   正因如此,他没见到及时赶来的凤镜柏,更没看见一簇闪烁暗火的凤凰羽毛,徐徐飞向半空。   与孟阮碎裂的元神融为一体。   这是凤凰漫长的一生仅有一根的羽毛。   它代表重生的希望。   也代表孟阮会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再次归来。   凤镜柏长身玉立,同样带着一身早被风干的血,眼神中却透着冰冷如霜。   他不会告诉钟臣黎自己做了什么。   他不配知道。   ……   僵尸大军从四面八方被一步步的削弱,作为这次军事要塞的锦朝,也因为失去虚尼道长的庇护被一举攻下。   残存的锦朝遗民欢呼了三天三夜,他们以为——终于要迎来漫长黑夜过后的曙光。   钟臣黎怔怔地坐在山头,望着远处复苏的锦朝,它被笼在一片淡淡金光里,有苏醒的潜龙盘旋四周,守护国运。   孟择咸垂手立于身畔,几次三番想靠近他,却觉得连走都走不过去。   他试图伸出手去碰君父,可钟臣黎浑身都像被烧着了,滚烫得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孟择咸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跪在君父面前,而男人依然面色一片灰白。   阿泽紧紧拽着君父的衣角,说:“君父,我听见的,娘亲离开之前要我们好好的……您不能……您到底想做什么?”   钟臣黎只是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张口,语气顿挫坚硬,“……我想什么?……我每天都恨不得把那些人再杀个几千遍才好,我每天都恨不得杀光这个世间的所有人,我一天也不想再活着。”   孟择咸根本不知该如何劝慰君父了,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一丁点的爱,只有满满的恨意和愤怒。   他全身的每一处都在无声的嘶吼着。   于是在一个夜里,邪龙化出原形,朝着锦朝飞去。   一夕之间,锦朝连同周边几个小国,都被一条龙吸走国运。   锦朝国运由他们而生,又由他们而灭。   于是又一轮以“人”为主导的战乱开始了。   国土一日无君,则一日动荡,到处战火连绵,生灵涂炭。   但这还远不是钟臣黎的最终目的,他想要毁灭昆仑山的所有灵脉,要这个混沌的天地为孟阮陪葬。   钟臣黎硬生生承受身体和五感上的剧烈折磨,他仍然无法操纵这种违逆天道而来的强大力量,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被凌迟。   只不过比起这肉体上的日夜煎熬,最让他无法承受的仍是丧妻之痛。   钟臣黎为此多忍了二百年,这二百年的每一天里,他都痛苦不堪,锥心入骨。   他有着邪龙的狷狂凶狠,满身的血腥气,又有着唯独人类才能体会的怨憎恨。   孟择咸:“君父,快住手吧,你这样撑不下去的。”   钟臣黎的眼底只留下一片鲜红,他仿佛对一切无动于衷,淡淡地说:“我说过我一天也不想活着,撑不下去又如何,反正只要能毁了灵山,其他有什么所谓?”   可能就是疯了吧。   钟臣黎感觉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他只是歇斯底里的,想让一切都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玄龙飞入灵界山,深绿色山峦,被狂风席卷,低垂的云层与充沛的天地灵气交汇。   他试图释放两百年间转化而成的煞气。   钟臣黎的身上全是枯朽斑痕的裂缝,浓稠的黑雾溢散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架势。   终于,第一道天雷从天而落,仿佛是有仙人应劫。   那暴雷像钢筋铁骨,毫不留情砸在钟臣黎的身上。   不止是一道,而是几百道,就这样令他最终折下脊骨。   最终,天道只是将他封印在了昆仑山的一处秘境棺椁之中。   这对钟臣黎来说,是比死更可怕的惩罚。   他在知晓失败的一刻,没来由地想,只当这是大梦一场,再无来生。   ……   孟阮重生之初,简单地生活在这个忙忙碌碌的都市里,她总觉得自己不过是大世界里的一粒砂砾,渺小不已。   可当记忆不断苏醒,方知曾经有一个无法形容的神话时代。   那是宏大湍急的起源,有上天遁地的方术,有精妙神圣的法器,也有逍遥自在、快意恩仇的道士们。   此刻,秋里西落的阳光带着浅薄的微凉,院子里的枯叶在风中打了个旋。   林锦宁开车送她回家的时候,钟臣黎正在门口等着。   孟阮跨出一条腿,听见车载电台里放起了一首老歌:   “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   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脸……”   周围没什么散步的人,钟臣黎懒懒地站在院子门口等他们。   明明站在一个与当年全然不同的地方,孟阮却像见到了两人分别时的一幕。   “回来了?怎么样,觉得那个‘研究所’好玩吗?”   孟阮走上去抱住了他,睫毛不住地颤动:“我今天又梦到过去的很多事。”   电台里的歌依然在播着——   “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   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彩……”   钟臣黎:“梦到什么了?”   孟阮:“我不知道大战后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但那一定很痛,我留在世上的元神依然能感觉到,很痛很痛……”   钟臣黎愣了一下,低声在她耳畔说:“哪有什么痛,我根本感觉不到。”   林锦宁无奈地用余光瞄到了“父母爱情”,只好对钟臣黎点了一下头,默默地将车开走了。   歌声渐行渐远,孟阮心中泛起的汹涌使她控制不住地眼眶发红。   “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她落下眼眸,视线落在两人相交的手臂。   “阿黎……你是我的道侣。”   下一秒,钟臣黎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低头亲昵地吻了上去。   灼热的喘息声缠到一处,甚至分不清是来自谁的。   孟阮:“晚上……九啾有人能带吗?”   钟臣黎听出她有些期待和迫切的情绪,面上还是淡淡地说:“可以交给钟尧,或者打电话让李星桥过来把人接走。”   孟阮拉着他的胳膊,把人拽进了别墅。   钟臣黎唇角勾了起来。   曾经那么多的苦难,只是一个字都不愿再提。   何其有幸,我们穿过了一千年的岁月,终于等来这一场相逢。   奔赴或是并肩,与你怎样都好。   孟阮看着眼前衬衣敞开的钟臣黎,顺便想到了他战损时候的模样。   她不由得舔了舔唇瓣。   这条邪龙真是太美味了。   九啾已经被钟尧带到同一个小区的另一栋房里,现在他俩总算能单独相处。   钟臣黎将她压在沙发上,衣服脱了一半,露出坚挺的胸肌,和阴影凸显的腹部。 第58章 尾巴 “你现在……身体构造还是那个样……   孟阮微微缩起肩膀, 双手不住地抓紧靠枕。   他的喉结不断滚动吞咽动作,那种感觉像是……   在吃她的口水。   情深意切,大胆热烈, 让人透不过来气。   孟阮心尖不住颤抖, 下意识想要用手推他,可钟臣黎拽住她的手指, 蹭着她的脸又不住地吻上去。   孟阮露出光滑的肩头,她愈发感到紧张, 没话找话般地说:“我知道了很多现代情侣之间的情趣, 唔……比如你知道他们现在喜欢夸对方什么吗?”   钟臣黎低头浅笑:“嗯?”   孟阮也嬉皮笑脸地说:“你好○, 你真○○……像是这种。”   钟臣黎傲慢又自负地嗤了一声:“这是事实, 有什么好夸的,这都是废话。”   男人微微眯起的眼中, 是无法遮挡的念头。   孟阮的唇已经被她亲肿了,嘴角晕开一片红色的痕迹。   他对着她微张的嘴,两人呼吸之间, 湿热热的气朝外不断冒着。   孟阮就觉得脑子真的清醒不了了。   他开始试探。   孟阮感觉自己微微出了汗,呼吸一下下加重, 他怎么还是……   这么厉害……   只是这样一点点的碰触, 都让她觉得浑身汗毛竖起。   孟阮又想到男人不同常人的那些“硬件”, 悄悄地视线下移。   “你在看什么?”男人的声音很是危险。   “你现在……咳咳, 身体构造还是那个样子吗?”   钟臣黎:“我用障眼法换了, 你想要我也可以。”   尽管孟阮已经想起过去他们如何疯狂, 但怎么说她也做过现代的文明人了, 而且太久没有亲密,还是得循序渐进吧。   “……先……那个……一点点来吧。”   很快她就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们不管不顾地亲吻。   钟臣黎:“我可比以前更厉害了,因为我也学到了一点新的东西。”   孟阮的声音不稳, 颤颤巍巍:“你从……哪里……学的?”   “学习上网的时候突然弹出来的小窗口。”   因为不知道怎么操作关闭之类的,就看到了很多不可描述的小视频。   孟阮:“……”   钟臣黎一丝一缕释放他的元神,像一团团绵软的黑线,他很快感受到了属于仙君鲜活的气息。   高高在上,令人膜拜,转眼又像春日的暖洋,令躁动的邪性都得到舒缓。   那股邪气入侵四肢百骸,却丝毫不令人难受,如同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她的心尖,又像是风拂过身侧。   让人想低头去咬那些黑线。   孟阮长叹一声,怔怔片刻,抬眼:“……阿黎,你还会为我做那些危险的事吗?”   钟臣黎顿了顿,又笑了:“哪一次不是?你撒个娇我就为你赴汤蹈火。”   “我就知道,但我不是要你这样……以后都不要再做傻事了,不管我怎么样……”   她抑制不住冲动,再次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孟阮:“你是我的道侣,也是我的人生伴侣,我也希望你永远开开心心的。”   钟臣黎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他眼睛暗红,微微笑了一下,喷薄而出的X张力,就像平静海面下的巨大冰山。   又像是能掀起万丈巨浪。   男人用他的元神触碰她的元神,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元神合二为一,就像这段天定情缘,不可拆分。   ……   几天之后,孟阮心中腾起一个念头,幸好她是公司的老板之一,不然这年假早就扣光了,打工人可能要就此失业。   “快收拾一下吧,等会儿他们要回来了!”   钟臣黎一丝不挂地坐在沙发上,不悦地拧眉:“这才过了多久?”   他的瞳色泛着淡淡的暗色,一双龙角英俊有型,好在卧室够大,长尾才能稍许舒展。   孟阮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样子帅到男女通吃,但她还是尽最大可能维持理智。   她双手搓着他的尾巴尖儿,“阿黎,你是啃老……不对,你是被养老养的太快乐了,我觉得你需要找份工作,接受一下这个社会的毒打。”   她说着,跨过地上一只被他龙尾扫到地上的花瓶,无奈叹气。   等下要是李星桥和钟尧一进门看到满地狼藉,她真的脸都没地方搁了啊。   客厅的沙发翻了,桌子倒了,装饰品碎了一地,墙上也有破损的壁纸……   这……   这他妈……   不知道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钟臣黎只好实话实说:“你身上味道这么好闻,我现在只要一闻就觉得控制不住,你说怎么办?”   他没脸没皮,也没有人类的羞耻心,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孟阮从脸蛋红到耳根,白了他一眼,“那你就别呼吸了。”   尽管两人努力收拾了,但还是能看得出家具破损之类的可疑痕迹。   李星桥沉着脸,非常不爽的白了这个“衣冠禽兽”一眼,才对孟阮说道:“娘亲,三哥说白栖醒了。”   孟阮微微一愣,“是琥珀裂开了吗?”   钟尧:“琥珀还在,但白栖已经醒了,他仍然被困在这个东西里面,不过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孟阮转身取了一件外套,“我想和他谈谈。”   钟臣黎只好点击“跟随”。   到了研究所,林锦宁亲自出来迎接他们,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除了白栖苏醒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想告知您,我们从昆仑山取回了当初的一盏聚神灯。”   林锦宁一举一动都是温文尔雅的,他按住电梯,等大家进来了,才继续说:“本来这盏灯最初是为您准备的,但没什么效果,估计是因为您的元神有了凤凰羽毛的保护,所以聚神灯感应不到。”   李星桥:“用现代的话来解释就是型号不匹配。”   但用在孟择咸的元神上说不定可行。   钟尧:“稍后你和君父把阿泽的那一点元神先取出来,我们重新把灯放入昆仑山,假以时日……说不定大哥就能再次聚成元神。”   孟阮心中重新燃起一点希望:“好,就这么办的,一定有用的。”   众人来到关押白栖的地下实验室,氛围有那么一些微妙。   孟阮沉声:“如果你对阿泽的事还有那么一丁点愧疚,就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被困在这个东西里面,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白栖摇了摇头:“你要我说情报,我真不知道什么才算,也许乌世元觉得我输得太丢人,才找人把我关起来吧,不过没想到林锦宁还挺厉害的,把我唤醒了。”   他用指骨敲了敲里側,“这招可是‘天书’上才有的方术,确实很难解了。”   孟阮有点吃惊:“你说‘天书’?这个叫做天书的组织……真有‘天书’?”   白栖:“‘天书’是天下方术起源,我想他们可能知道一些早已失传的绝学吧,尽管乌世元把我当做军师,但他私底下说不定还找了其他高手。”   男人双手插兜,略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有一些狼狈凌乱的美感,“我的目的是将所有愚蠢、自私又肮脏的人类控制起来,乌世元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但我也提防他们。”   以防乌世元也有什么其他目的。   白栖伸了个懒腰,居然还坐下来了,这琥珀里的空间似乎比肉眼所见的宽阔。   “你们还想知道什么?也需要我讲一讲成长经历?”   钟尧笑了一声,“我还真查到一些关于你过去的事。”   白栖忽地抬头,两人隔着一道透明的阻碍对视。   “你现在是知名的建筑学教授,再往前推一点,似乎很有故事。”   钟尧不紧不慢地说着,“你每年清明前后,都会去一个很偏僻的地方祭拜,奇怪的是那个村子非常邪门,许多驴友都是因为它的恐怖传说才去采风的。”   “当地‘成’是大姓,据说还是被诅咒过的一个家族,子子孙孙都不能离开那个村子太远,否则就会莫名其妙的意外横死。”   “我就派人去了一趟这个村落,搞清了与他们一族有关的故事。”   他意外得知了一个血腥又悲凉的故事。   白栖:“没想到你堂堂霸道总裁,还挺闲的啊?”   成家的族谱密密麻麻,居然还是一个源远流长的大族,追逐源头可能得有上百年了。   当时民智未开,依然是封建统治的王朝。   有一天,这地方来了一位知识渊博的学士,年轻人不仅长得干干净净,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甚至对医术、建筑和农耕也有相当研究,为他们带来了难以形容的财富,掀起了一股新风。   刚开始,全村的老老少少都爱戴着这位才华横溢的先生。   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白先生是不死之身。   起因只不过是一位小毛孩偷偷爬上屋顶要抓一只野猫。   当时,白先生正在屋里救治病人,结果横梁坍塌,一室尘土飞扬。   小孩母亲在外头哭成了泪人,众人连忙冲进屋里,发现白栖的胸口插着一根木头。   鲜血泊泊地淌着,洇红了他的衬衣。   白栖将他的病人和小孩牢牢地护在身下。   大家手忙脚乱地将他们救出来。 第59章 美学01 “那你俩到什么程度了?他那……   不曾想就因为白栖的伤势愈合过快, 因此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那个夜黑风高的夜里,他们将人绑去了祠堂,做了一个实验。   有村民用刀子捅进白栖的胸口, 发现伤口仍然很快愈合。   ……天啊, 他是不死之身。   这一点重大发现令那些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们高声欢呼,仿佛找到了一个长生不老的秘诀, 整个村子充满了喜悦。   白栖不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他徒劳又茫然地发问:“我教给你们这么多东西, 为什么你们还要伤害我?”   “白先生, 要不你就将永生的秘诀教给我们吧?这才是真正的宝藏啊!”   白栖不是逃不了, 他只是不理解他们究竟想做些什么。   成氏,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氏族支脉,在这个小村落聚居。   当年硝烟四起, 他们躲到山里,侥幸避开了战乱,他们相信世间依然有许多妖魔鬼怪, 内心的好奇、恐惧和贪婪,令人们做出丧失人性的行为。   白栖被拖到广场上, 愚民们为了得到这种力量, 试图用各种方法杀死他。   他们甚至想吃了他的肉, 想要摘下他的脏腑。   不死不代表感知不到痛苦, 不代表没有痛感。   白栖仍然想要感化他们, 说服他们, 点醒他们。   可愚昧的村民被成氏一族带领, 仿佛没有醒来的时候。   白栖失望透顶,他决定离开这个曾经与世无争的小村庄了。   那晚的夜色其实真的很美,很多年后他依然在想, 是月色的关系才令那个成家小姑娘显得特别漂亮吗?   “我喜欢老师您上的课,我第一次知道女孩子也可以念书。”   成粟傻乎乎地望着这位神仙一般的男人,她的眼神清澈,就像雨后路旁不经意间长出的一株小白花。   那时候白栖用了障眼法,一张脸普普通通,远不如他真实的样貌好看。   但他依然用才华和气质令那些女孩们神魂颠倒。   成粟说:“我永远都会记得您说的,没有其他任何力量可以抵挡神魔,唯有我们的意识。”   尽管她不能透彻领悟这话的含义,但她真的会记得。   成粟喜欢他很久了,白栖也是知道的。   他向来是有分寸的性格,可这一刻没能忍住,他开口道:“我带你一起走吧。”   成粟彻底愣住。   她颤抖地咬住唇瓣,小声地说:“我只会拖累先生,我生于大山之中,也应该死于大山之中,我不能离开……”   白栖却只是淡淡地通知她:“我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与你的家人道别,然后我来带你走。”   就这样,白先生趁着夜色消失了。   三天之后,当白栖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他发现成粟已经死了。   她早就被人监视,也被人发现与自己“私通”。   于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儿被一群人奸污,然后绑在广场的柱子上活活烧死了。   成粟——   沧海一粟,积微成著。   可惜。   可惜了。   当白栖看到广场上那堆烧焦的痕迹,他在这一刻彻底醒过来了。   人性本恶,那就让更恶的他来主导吧。   白栖施了一场大法,死了大半的村民,剩下的那些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噩梦,他们跪在他的面前,连连磕头。   磕出一片血海。   白栖漫不经心地说:“我诅咒你们成氏一组,你们将永远背负着我的咒术,我不允许你们的子孙离开这个村落,你们世世代代,都将不得好死。”   ……   如今时代更迭太多,但白栖依然会每年去祭拜成粟。   成家的谱系越来越厚,但留下的仍然只是一小部分,死去的才占着大多数。   白栖有时候也记不太清过去那些事了,毕竟真的太久了,就连成粟的家人都生老病死了好几回,唯独他还留在这个地方。   而钟尧的调查,突然就令这段寂寞又枯燥的往事再次清晰。   白栖一时都有些不知道如何感受,有一种浅淡的惆怅,甚至有一种悲凉和怀念,在他的记忆中铺满。   过去那些鲜活的愤怒还藏在他的身体深处,所以才会令人执着于想要把这个人类统治的社会搅得天翻地覆。   白栖就这么很突然的又面对了一次自己的内心。   不仅是他,旁人也同样感受到了很多。   孟阮单膝蹲地,涩着嗓音道:“白栖,我们都经历过可怕的曾经,那些山海一样的血淌过去了,而我们还是得生活下去,不是吗?”   她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我还是无法放下你失手让阿泽离开的事……过去的这些我也没法劝你,谁也不能。但你几百年都没能走出当时的阴影,甚至越陷越深……其实可能的话,也许不该走到这一步。”   “你再多走走,多看看这个世界,也许能找到让你喜欢的事物,一定会有让你不想毁灭它的理由……哪怕一点点也好。”   白栖欲言又止,目光忽地往不远处张望了一下。   他看见了始终一脸无动于衷的钟臣黎。   白栖曾经痴迷于君父身上血腥杀戮的力量。   他听过太多关于钟臣黎的传言,对他狂妄的作风五体投地。   然而,对这位天地之初的邪龙来说,也是因为找到了这个人间最令他动容的那件事物,所以才变得这么……宜家宜室。   ……那他还会找到吗?   又有谁知道呢。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孟阮回公司处理了堆积的稿件,然后决定去一趟罗霁先生的老家怀州,将他的钢笔物归原主。   出发前几天,她还招待阑加和褚昂来家里玩儿,让他们见了九啾。   小龙崽玉雪可爱,聪明精怪,根本没人能拒绝得了。   阑加也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小弟,让褚昂带着小家伙一起玩Switch,两大一小不亦乐乎。   人多热闹,九啾也被分散了一点注意力,小脸蛋笑到红扑扑的,特别开心。   褚昂也算见多识广了,但见到小家伙肥腻腻的小尾巴在地上一拍一拍,他还是愣了半天。   然后才觉得这他妈也太可爱了吧……   所以阑加也有这种东西么??   他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些危险的念头!!   两位“高中生”在别墅住了一晚才走,临别之前,孟阮还把新买的裙子和化妆品送给阑加。   阑加惊呆了,但还是默默收下。   “接下来几天我可能要去一趟怀洲,等回来了我们再约一起逛街吧?”   美少年憋了半天,才傲娇地憋出一句,“……随你便。”   这趟去怀洲除了有钟臣黎陪她,还有钟尧也亲自陪同,也是他为大家准备了豪华宽敞的商务车。   除此之外,李星桥表示再也不要错过与孟阮一起旅游的机会,千难万险调了行程,终于能一起出行。   因为路上还得去一个叫做“龙吟美术馆”的地方做采访,孟阮就把陆弯弯也捎上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还真有几分放假玩耍的轻松。   怀洲附近正是雨季,公路上雨水蒙蒙,一座座山峦在雨中沉默地伫立,到处都是潮湿氤氲的气息。   “龙吟美术馆”在全国都有分支,孟阮之所以对它感兴趣,还是因为它和“龙”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而陆弯弯心里根本没什么美术馆采访,她现在一心充满求知和八卦的光芒。   趁着两人去洗手间,她悄咪咪地问:“那个,孟总,你现在和钟大佬是情侣关系吧?”   孟阮轻轻跳了一下眉头。   陆弯弯:“那你俩……到什么程度了?他那个……怎么样啊?”   孟阮听出这小姑娘到底要问什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我敢说你敢听吗?”   陆弯弯即刻缩了缩脖子:“不敢不敢,哈哈哈。”   孟阮心说,她还真不敢。   钟臣黎玩花样这么多,构造又和凡人不同,说出来简直过于刺激了。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胆大妄为。   两人回到大堂,接待他们的经理瑞奇非常抱歉地说:“钟先生,孟女士,几位客人,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我们馆长的飞机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要不我先带你们四处逛逛,看看我们这边的展品,等他到了再做采访吧?”   孟阮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们先自己逛逛吧,经理还有很多工作吧?不用招呼我们。”   经理面对这些尊贵客人不敢怠慢,但钟尧特意将他支走,他也就顺着总裁给的台阶滚远了。   孟阮挽着钟臣黎的胳膊,两人就像一对小情侣,腻在一处,旁若无人地参观这些稀奇的画作。   李星桥默默地盯着他们,仿佛一位正值叛逆期的中学生。   忽地,孟阮见到了一副有些在意的作品,她站定了细细打量。   画里好像也是一间美术馆,白色的墙壁之间,摆着几个落地的纯色雕塑。   有蓝色的花瓶,黄色的花束,紫色的人像。   在黄色花束的背后,隐隐约约有一抹影子,拥有少女身型的线条。   怎么让人觉得……   有些心里发毛。   此时,钟臣黎站在她的左侧,当孟阮视线朝右边稍稍一瞥,看见几幅画作之外,还站着一位面容出色的少年。   他穿着有些像现代改良过的汉服,腰处还缀着一只通透玲珑的玉佩。 第60章 美学02 “这个珑阵有我的气息。”……   那张脸清秀好看, 眼皮很薄,给人一种防备十足的距离感。   少年微微抿唇的时候,还显出几分腼腆内向。   许是孟阮的眼神过于炙热, 少年被她看的有些不太自在, 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孟阮默默反省了一下,她现在怎么越来越“花痴”了??   然后就继续抬头看向了眼前那副古怪的画作。   陡然间, 她又呆住了。   因为画里只剩下白色墙壁和彩色的雕塑,根本就没什么少女的影子。   ……所以是她眼花了吗?   孟阮用胳膊拱了拱身边的人, “阿黎你刚才……有没有看到画上有一个女孩子?”   她说完, 又赶在这男人开口前说:“别和我说你只看到了我这种土味情话。”   于是钟臣黎把嘴闭上了。   片刻, 他才提了一句:“……你这样会让我失去台词的。”   孟阮噗嗤一笑, 没来得及深究,就听见了几个年轻女孩发出的尖叫声。   不是那种惊恐的声线, 更像是看见喜爱的事物忍不住雀跃欢呼的那种声音。   ——果不其然,就见李星桥已经被她们团团围住,他深怕与女粉发生肢体接触, 努力地回避身躯。   “你是桥桥吧?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桥桥我的大本命!!你好帅!你本人怎么这么白啊!”   “桥桥加油!乔乔前阵子拍戏辛苦了,人都瘦了哇!”   李星桥作风酷帅, 但对粉丝向来随和, 他也很配合这几个小朋友, 要合影或者签名都一一答应下来。   孟阮还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反正李星桥这个量级的爱豆, 没引起人潮围观才奇怪。   这时候, 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混在妹子们的中间响起:“老大!好神奇啊居然真的是你!我的天, 我们这是天定的缘分吗!我太幸福了!不行不行,我太开心了我真的要吐了……”   李星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他们偶遇的不是别人, 正是欣婷的弟弟柯恒忻。   他勾了勾对方的肩膀,“柯仔你也来这家美术馆了?你这小朋友,最近怎么样,学业忙不忙啊?”   几个人就这么叽叽喳喳地聊起了天。   钟臣黎眉骨上挑,眼神不带温度地瞥了他们一眼,拽住孟阮的胳膊就往远处走了几步,“这群人怎么这么吵,烦死了。”   但柯恒忻已经发现了他俩在现场,激动地小跑过来:“阮姐,大佬,你们这是一大家子出来玩儿?”   他直截了当地提起:“我听我姐说了你俩在谈恋爱的事儿,大佬你要好好对我们阮姐啊。”   孟阮知道欣婷还没把他们的真实关系讲出来,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是呀,你呢?——哦豁,艳福不浅啊,一个人带两个妹子?”   “说什么呢,那三个都是我们美术专业的同学。”   这次学校给他们布置了一周的实践课程,同学们要分别去海城周边的城市取材,作业内容包括临摹采风、了解当地美术馆作品等等。   眼下围着李星桥的两个妹子和一个男生,就是柯恒忻的同班同学。   陆弯弯:“钟总!出事了!你听我说!我发现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儿!”   陆弯弯已经走马观花地溜了一圈,此刻她跑到钟尧面前,气喘吁吁,愣是没把话说下去。   钟尧很有耐心地等了等。   陆弯弯:“……刚才……我在二层……看到这几幅画了,然后……这层回到这里,一模一样,这是挂了真品和赝品吗??”   钟尧已经敏锐察觉四周气氛有所变化,他不由得蹙眉,“怎么回事?”   “就是……”陆弯弯说到这里,手指顿在半空,“咦,这不是柯仔吗??”   这下更热闹了,柯恒忻和陆弯弯也一起出来吃过饭、玩过密室,所以关系熟稔。   眼看他们没头没尾地聊的带劲儿,钟尧突然就被这么晾在一旁,有些莫名不爽。   他扯了一下陆弯弯的胳膊,把人直接提到身前,两人离得这么近,一呼一吸都是男人的气味。   钟尧的身材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陆弯弯一脸懵逼,心头蓦然猛跳,后知后觉地察觉她就像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   她微微抬头,就能看见他颈项间的弧度。   这这这……   这成何体统!   钟尧:“我刚才问你话,你看到什么了?”   陆弯弯好一会儿才找回神思,“我看到二层和一层的好几副画重复了,一般美术馆会这样吗?”   孟阮见到钟尧疑似吃飞醋的一幕,她抿了抿唇,才说:“我还看到应该在画上的少女消失了呢。”   钟臣黎眯了眯眼,“……果然是珑阵?”   钟尧:“我们刚才就有些怀疑……”   孟阮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兄弟们怎么不早说啊??”   钟臣黎低声在她耳畔道:“这个阵主的元神好像还行,大概和谢轩一个级别的,不过有一点很特别。”   他刻意等了一下,才说:“这个珑阵有我的气息。”   孟阮:“?”   孟阮:“你的??”   钟臣黎点了点头,美术馆的灯光为他的侧脸镀了一层温暖的轮廓,当他看着她,踪会少一些倨傲的冷意。   李星桥不爽地哔哔:“我们几个都站这儿呢,这人为什么要和娘亲说悄悄话啊??”   钟尧:“那你以为我们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李星桥:“哈?”   钟尧:“当他们爱情的保安。”   李星桥:“……”   下一秒,他的一位女粉丝突然发出了另一种真正属于惊慌的尖叫声!   众人闻声看过去,就见女孩慌慌张张地从走廊一侧跑出来,脚崴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那边、那边窗户……”   孟阮将女孩从地上扶起来,回头对他们说:“我们过去看看。”   到了那一扇窗口,大家见到了一排布满血迹的窗子,边缘处还有很多血色手印,就像有人从美术馆的外侧重重拍打导致。   这么一连串的血手印,加上刺骨的寒意不知从何而出,真叫人毛骨悚然。   空气凝固了几秒,光线也在不知不觉间暗下来。   谁也没想到,落针可闻的下一秒,那些窗户居然真的发出了剧烈震动,仿佛有无形的诡异人影,从外部拼命拍打窗户,造成这样震耳欲聋的响声!   几个没进过珑阵的大学生一个赛一个的脸色差劲,特别是胆子小一点的女生,哭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这、这什么情况??这些是什么东西?”   “太吓人了,真的好吓人……我不要在这里了,我要回家!”   “对对对,我们快走!快走吧!这什么鬼地方……”   其中一位穿着薄毛衣的男同学,径直跑向了美术馆大门,他努力转动金属把手,可它被牢牢焊死一般,纹丝不动。   紧张的气氛愈发浓郁,方才摔地上的女孩哭了起来,尾音明显上扬:“是谁把门关上了?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啊??”   另一位女孩也拽住同伴的胳膊,抽搭着颤抖:“是谁在玩这种恶作剧!真的太过分了!”   “经理去哪里了?这里的工作人员呢?都滚去哪里了?”男生红着眼睛,粗暴地吼道,“你们手机呢?拿出来一起报警!我一定要投诉这家美术馆!”   柯恒忻知道事情不太妙,不过因为有几位大佬在这儿,他才勉强保持镇定,“手机没信号的,你们别试了。”   孟阮扭头询问钟臣黎:“我们现在这水平能直接抓出阵主,然后破阵吗?”   钟臣黎:“理论上应该可以,不过很久没遇到这种珑阵了,居然还有我的元神气息,先玩一玩也不错。”   孟阮继续无语地看了看他,随后只能转告钟尧:“阿尧你先把美术馆里的人集中起来吧。”   他们来到一层的办公室前,发现瑞奇经理居然也在现场。   那几个年轻人恨不得冲上去揍他,好歹被柯恒忻拦住了。   孟阮倒是对另一件事很感兴趣:“经理,这个美术馆之所以取名‘龙吟’,也是有来历的吧?”   瑞奇完全不了解眼下什么情况,他身材微胖,拿着一块灰色手帕,抹着额头上的汗:“是有一个说法,说这个地方自从很多年前,偶尔就会有人在深夜听到……一种像是龙吟般的声响,听见的人往往不久之后就会遭遇一些磨砺之事,但只要通过难关,就会飞黄腾达,仕途顺达,所以我们美术馆……非比寻常啊。”   孟阮还故作不解:“真有人知道龙吟是什么样的声音吗?”   钟臣黎忍住微弯的唇角,一脸不冷不淡。   瑞奇经理:“孟女士,我们也不敢夸大其词,兴许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但她现在和钟臣黎一样好奇了。   李星桥:“总之这地方暂时出不去了,大家先不要慌张,我们尽量不要分开,一起行动。”   瑞奇经理点了点头,眼神一抬,胖乎乎的身子愣在那儿,“奇怪了,这是谁挂在这儿的……”   他指着墙上一块白底黑字的告示牌,指尖不住抖动:“我们美术馆没让挂过这种东西啊……”   众人闻言,纷纷抬眼去看。   欢迎来到我的美术馆,以下重要信息请务必仔细阅读——   “龙吟美术馆”规定:   一、不得肆意喧哗。   二、不得携带火焰、外带食物等违禁品。   三、不得携带宠物。   四、不得使用手机、相机等设备。   如有触犯,你会永远留在这里。 第61章 美学03 “你的脚趾是粉白色的,很可……   瑞奇的话再次引发那些学生的慌乱。   这告示本身也够怪异, 柯恒忻看着看着,脸色也是白了又绿:“没这么倒霉吧兄弟们,我又进珑阵了??”   其他人的内心闪过无数害怕:“什么阵什么意思?”   孟阮正想让李星桥给他们解释一下“珑阵”, 她看见之前那个被自己盯着的少年, 与一位年轻靓丽的陌生女孩同时从楼梯口走了过来。   那女孩留着齐肩短发,穿着运动风的无袖马甲和长裤, 背着一只抽绳包,五官明朗大气, 发梢编了一点彩色头绳, 很有自己的小个性。   女孩表情怔楞一瞬, 动作都顿了顿。   “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些人……怎么了?”   在两人身后, 还跟着一位男青年,穿着派克大衣, 他与女孩完全相反,有一种忧郁而坦率的气质。   原来二楼还有其他人留着。   美术馆上方的广播发出一阵杂乱的干扰声,接着, 一个甜美又冰冷的嗓音传出来——   “人到齐了,那就正式开始吧, 各位好啊, 我是你们的客服, 在美术馆等待你们的共有三个结局, 看你们能走出什么剧情哦!”   “客服提示一, 选择不同的道具代表不同的发展, 所以谨慎选择!”   “客服提示二, 每死一个人,或者通关一个游戏,会得到走向三条不同剧情的线索, 祝你们好运!”   钟尧和李星桥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在心里吐槽,这都什么和什么……   瑞奇首当其冲地腿软了:“这、这真的不是我们美术馆的安排,天啊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别这么玩我啊!!”   目前为止还没遇上什么危险,孟阮赶紧招呼大家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她对那位沉默的少年很有亲近感,有几分像之前对阑加的感觉,所以格外留心他们,刻意让几个从二楼下来的孩子先开始。   “我叫龚靓裕子,你们叫我裕子就行了,我算是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另外这两位——”   她先指着稍微高一点点的青年人说:“他是我的老同学,叫做蓝舜。”   忧郁青年意外地很有礼貌,向大家点了点头。   龚靓裕子又指着那位沉默内向的少年说:“另外这个是我朋友,叫司一遇。”   说完,她按住司一遇的肩膀,轻揉了几下,语气温柔:“阿遇你别怕,我的身手还能凑合,等下万一遇上什么危险你和蓝舜就先跑。”   司一遇没开口,只是沉默安静地摇了一下头。   蓝舜:“裕子,我们两个大男人总不能真让你一个小姑娘保护吧?”   孟阮瞧了几眼司一遇,发现他非常少言寡语:“你们三个的名字都好别致,真好听。”   比起他们仍然算是冷静理智的应对,柯恒忻的那三位同学就表现的相当不淡定了。   特别是那个穿薄毛衣的男生郑智安,听了他们对“珑阵”的解释,就觉得离谱,当场嚷嚷起来:“你们说七天之内我们出不去就都会死在这里吗??到底为什么啊?我们做错了什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这个阵主凭什么找上我们???”   孟阮看他性格有些暴躁,小声叮嘱李星桥:“桥桥,要劳烦你多关照柯仔和这个人一些,我担心像他这种人容易找死。”   李星桥:“妈你就是太善良了,这种人就该让他自生自灭。”   孟阮薅了一下大明星鹅子的头发。   钟臣黎垮着一张脸看他们互动。   这时一位女学生说:“智安你别乱叫了,你看看这个提示上写的什么!”   ——不得肆意喧哗。   郑智安被她这么挤兑,一时拉不下脸,讥讽道:“区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迷信了?怎么你是不是心虚啊?特别怕死是不是?”   区蕊:“你有病吗?谁不怕死?你要不怕你就继续叫好了,你个傻逼怎么不干脆点把火,烧起来看看我们能不能离开这儿啊?”   “你放心,你死我也不会死的!你们就疑神疑鬼吧!老子不奉陪了!老子现在就去踹门——”   两人就这么当场争执起来。   孟阮懒得听他们浪费口舌,伸手在钟臣黎的眼皮底下晃了几下:“要不我们先找找一层有什么东西?”   这一层的风格与先前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有许多现代先锋作家的画作和艺术品,以暖黄色的基调为主。   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得有十几个,其实还珽壮胆。   只不过郑智安这边才刚吵完,一层所有的射灯、廊灯和顶灯全都在一瞬间熄灭。   突如其来的寂静和黑暗很容易让人陷入恐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有男友女,也分不清是谁的,总之乱成一锅粥。   孟阮站在原地,闭上眼,元神慢慢散开。   “天地寂静,万物谛听。”   她立刻就能够感知目前在身边的有哪些人。   窗户外居然还有毛茸茸的细雨声。   桥桥还在,但奇怪的是已经察觉不到钟臣黎和钟尧了。   孟阮微微蹙眉,正想放个荧光看一看,反正这也不算“火”。   下一秒,美术馆灯光重新归位,经历过这次黑暗,印入眼帘的画面与先前又完全不同了。   先前撞见血手印的那位女孩叫石思园,她瞧见眼前的一切,于是又一次发出惨叫,疯了似的抱着头,身子软的像面条,沿着一处角落往下滑。   就连一旁裕子的脸色也变得相当惨白。   因为众人面前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鲜红血字,它们涂满了走廊和墙上,延绵交错,仿佛蛛网,堪堪避开了那些画作的地方。   “我想出去!”   “救我!我不想死!”   “我再也不敢违反规定了!饶了我吧!”   每一个字都扭曲着,如同字字泣血,是怨灵的哭诉。   孟阮看了一圈这些骇人的文字,没写什么实质的线索,但眼下果然有一半的人却是不见了。   就连钟臣黎、钟尧和陆弯弯都不见了。   好不容易这次他俩开局在一起了,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又被珑阵拆散了!   裕子扯了扯司一遇的袖子,神情严肃:“……这地方太邪门了,蓝舜刚才还在我边上,一下子就不见了,我们接下来还是拉着手吧,我怕你也突然没了。”   司一遇:“……”   年轻人的表情好像瞬间怔住,就像被她的说法吓到了,连忙拼命摇头。   不过他的表情过于面瘫,也看不懂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   孟阮数了一下,加上她这里一共剩下6个人。   “我试试能不能感应到阿黎的气息,顺藤摸瓜找着他们,我再重申一遍,大家挨得近一点,不要再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柯恒忻默默庆幸自己跟着的是阮姐,而不是那位脸冷心更冷的变态大佬。   他扶着石思园起来,努力安抚她的情绪:“大家相信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上次也经历过这样的珑阵,也都是靠着阮姐他们才活下来的!”   裕子沉思片刻,说:“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但目前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大家跟着孟阮走了一段路,发现本该宽敞的展区,多了两间门扇相对的房间。   李星桥:“……这之前没见到呢。”   孟阮:“好像阿黎就在附近,你们先别动,我试试。”   李爱豆反身挡住了娘亲,“怎么能让你来,我来吧!”   他淡定自若地走到其中一扇门前,姿态随意地扭动把手,结果——   愣是没扭动。   李星桥咳了几声,有点火了:“打不开啊,靠,要不我来个咒术……”   “等等。”孟阮站在另一扇门前,试了一下,“这个打开了!”   两人无声无息走进房间,眼前横七竖八、高高矮矮地摆着一个个白色的石膏像。   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与其说是“石膏像”,不如说更像一片形同枯朽、面色灰白的“人形碑林”。   这些人穿着差不多款式的长袍,嘴唇青灰像干裂枯败的树皮,散开的瞳孔呈现黑色,正神色死寂地望着他们。   孟阮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叮嘱门外的小伙伴们:“那个……你们先别进来。”   她四处看了一下,恰巧摄像头里传出了钟臣黎的声音。   “阮阮,听得见吗?”   孟阮朝着那个方面挥了挥手,“亲爱的,你在哪儿啊?”   那边传来钟臣黎沙哑浅淡的笑声,“我和钟尧也在一间白色的房间里,我们这边没有那些恶心的石膏像,但能通过一个电视屏幕看见你们的房间有什么。”   孟阮立刻想到那间他们打不开的屋子,她也没急,先谨慎地说:“等等,我先确认你的身份,你怎么让我相信你是钟臣黎?”   对方一双英俊的眼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挑,过了片刻,性感的唇瓣一开一合:“你的脚趾是粉白色的,很可爱,我很喜欢。”   孟阮马上就猜到了他说的是什么“谜语”,只觉得脚尖都像再次感觉到了那种温热湿润的触感。   她的脸瞬间红起来,红到没法掩饰。   众人:“?”   李星桥:“……”   钟尧:“……” 第62章 美学04 “‘黄’是什么?专门搞黄色……   不管这人究竟是不是钟臣黎, 老实说都有点变态。   李星桥磨牙霍霍,真的无语死了。   孟阮想着除非这边的阵主可以读取他们的记忆,不然应该是本人无误。   不过她也不怕他是假的。   正这么想着, 身后的房门像被风吹动, 猛地一下关上了。   李星桥和她对视一眼,大屋里剩下的就是无数双冷冰冰的石膏眼盯着他俩……有够酸爽。   孟阮屏息凝神, 以防不测先招来武器,她将兰花剑握在手中, 突然有些感慨。   就好像是……   阿泽还陪在她身边一样。   那样芝兰玉树, 像夏末初秋的阵风, 清清沉沉地, 让人难以忘记。   孟阮稍稍收拾情绪,又在房间里来回看了雕塑三次, 她活了这么多年,对美学方面的知识掌握不多,最多就是知道一些派系的发展和知名画家。   李星桥也差不多。   “……阿黎你们那边的房间还有什么线索吗?”   先前美术馆的灯光暗下去的时候, 珑阵特意将他们拆开,并指引两队人员进入不同的两间房子。   这肯定就是为了开始“客服”所说的游戏。   钟臣黎简单叙述了一些:“我们进门的时候, 屏幕显示着红色字样‘捉迷藏’, 然后就开始播放你们房间的影像。”   孟阮思索着:“捉迷藏, 一般就是一个人藏起来, 一个人找吧。”   李星桥:“……会不会和雕塑的位置有关?”   他试图搬动了几个石膏像的位置, 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化。   孟阮:“好像他们身上的装饰也没什么特殊的, 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她和李星桥商量之后, 决定找找看房间里有没有隐藏空间。   这边,钟臣黎和钟尧在房里盯着监视器,其他人同样在房间外面等候。   “……看了几遍雕像, 也没什么变化。”   钟尧说完,发现钟臣黎俊朗的眉宇微蹙,正凝神观望。   “君父,你有什么发现吗?”   男人依然一动不动,也没出声,只沉默地看着屏幕。   钟尧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句:“钟臣黎?”   眼看对方依旧不作声,他忍不住抬高了音量:“钟臣黎!”   龙君总算有了动静,却根本像是一脸恍然地回过了神:“嗯?你刚才说什么?”   钟尧:“……”   行吧,他算知道了,这男人单纯就是看老婆看的入迷罢了!!   捉迷藏什么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正因为孟阮是他们的“娘亲”,钟尧没法从女性魅力的角度去欣赏对方。   而孟阮的头身比本来就相当优越,随随便便动起来都像美少女战士,如果换作其他男人,谁都免不了多看几眼。   李星桥为了在孟女士面前表现自己,费尽心思地去想,一个满是石膏的房间,与一个有监视器的房间,这两者怎样完成“捉迷藏”的游戏。   而捉迷藏的关键因素,就是有人要藏起来,有人要找到它。   怎样算是藏,怎样去找?   李星桥突然灵光一闪:“妈妈,你说会不会就是显而易见摆在我们眼前的答案,所以我们才会忽略了?”   孟阮瞄了瞄这些石膏像:“摆在眼前的?”   “对啊,我们房间的石膏像他们也能看见,可他们看见的真的就是我们房里的这些吗?你说会不会和数量有关?”   他数了数这些东西,一共13个,这个数字在西方并不吉利。   果然,钟尧也反应过来:“等等,你刚才说几个?”   李星桥:“13个啊。”   钟尧咽了一下口水:“可我们看见的是14个。”   孟阮的胳膊上突然冒出鸡皮疙瘩,“那我现在开始数石膏,你们看看哪里是我们少了的第14只。”   她一个接着一个地点,钟臣黎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然后在某一个瞬间,他快速说道:“它在你背后!”   孟阮猛地转身,就像是怼上了一堵空气墙!   她眼前空无一物,可突然就像多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挡在了他们面前。   与此同时,钟臣黎与钟尧看见刚才还算五官正常的那一具石膏像,突然长出了一张血盆大口!   那嘴里长满了锯齿状的细牙,就像一个旋转的涡轮,一口下去还真能吃掉人的脑袋。   尽管还没见到真身,孟阮突然闻到一股恶臭,把她熏得倒退一步。   李星桥手上立即结印,“急急如律令!”   一道光芒照亮前方的空间,怪物瞬间显出了它的原形。   李星桥被对方丑的辣到了眼睛:“卧槽卧槽卧槽,还不如看不见呢!”   孟阮反手一道剑气猛地抽出去,抽在怪物的身上啪啪作响!   那石膏像嘶吼一声,扑倒在地,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动作迅速地一下子朝着他们蹿过来。   孟阮和李星桥对它展开两面夹击,它张开恶心至极的大嘴,露出喉咙口细小的吸盘,突然飞溅出大量的粘液,还带着浓烈的腐蚀性!   孟阮干净利落地躲过,闪身到它面前,兰花剑刚要刺下去,却发现它身上的装扮有些眼熟。   正有些分神,怪物趁势向她扑过来,两只石头般坚硬的胳膊死死地钳住她的肩膀。   孟阮冷哼一声,抬脚凝气,接着就是一击带着神力的脚踢!   那怪物硬生生被她踹开几米,李星桥上前在它背后拍了一掌。   咒术进入怪物体内,它痛苦地在地上扭动,似乎十分恼怒,还一直发出哀嚎。   李星桥又将一道咒术在指尖凝结,决定给它致命一击!   “等等!这东西长得好像是……”   只是,话到嘴边已经晚了——怪物仍然在地上扭动了片刻,接着却是脱下一层皮般的,脱下了它全身灰色的皮肤组织。   在丑陋外貌包裹下的,正是郑智安的模样!   李星桥:“……怎么会是他???”   孟阮刚才就觉得它身上的衣服熟悉,但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她看向摄像头:“阿黎你们这组有见到郑智安吗?”   “没有,我们还以为这人在你们这边。”   所以郑智安就是因为大声喧哗违反了规定,被变成了这种东西?   被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真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孟阮惋惜地长叹了一声,对李星桥动了动下颚:“等下把他搬到角落,别让外面那些小朋友看见了。”   李星桥点头,朝着她后头指了一下:“门开了!”   果然,就看见钟臣黎一行从对门匆匆走了过来。   孟阮的目光从站在门边的司一遇脸上一闪而过,又回到钟臣黎的脸上。   此时,他举起了右手。   男人的手指指骨细长,骨节修长有力,正握着威风凛凛的黑色长鞭。   他先前穿着平整挺括的衬衣,每次招式一出,就很容易显出紧窄的腰身和挺拔的肩脊,一下子就帅出狠劲。   裕子看着孟阮的方向,说:“尸体动了!”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吓得发出一连串尖叫。   钟臣黎手里的长鞭已经甩了出来,精确地越过孟阮的肩膀,朝着她身后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的郑智安身上猛烈进攻。   鞭子死死地捆住它的身体,郑智安早已经不是人类,他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可就是不知哪里来的怪力,居然还想挣脱钟臣黎的黑鞭。   李星桥:“这尸体是被阵主操纵的吗?怎么这么厉害??”   钟臣黎根本不会留情,鞭子直接将人从头到尾掰开两段。   尸体再次喷出粘稠的酸性液体,这回总算倒在了地上。   钟臣黎收了鞭子,转身看向孟阮,拨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阮阮,你没事吧?”   男人冷质感的声音里带上了磁性。   孟阮摇了摇头,钟臣黎微微垂眸,发现她鞋子被脏东西给喷到了一些。   他抿了抿唇,在她面前一声不吭地蹲下身。   龙君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件衣服,从她白皙的脚背,一直缓缓擦到她的脚腕。   就这样从下往上看向她一眼。   无法言喻的角度。   “这怪物脏的很,我帮你擦干净一点。”   孟阮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快要被这男人给迷晕了。   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要命的是好像这男人根本不知道这样一眼的杀伤力。   “叮咚——”   广播里甜美的客服声音恰好在此时响起:   “恭喜你们完成‘捉迷藏’小游戏,接下来为大家公布三个结局之BE结局的线索,当你们在七天之内没有完成足够数量的任务,或者当‘黄’杀掉了重要人物,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画里。”   “客服提醒——如果‘黄’杀掉了重要人物,不管有没有完成任务,你们都得死哦。”   柯恒忻发出了第一声疑问:“‘黄’是什么?专门搞黄色的人吗?”   陆弯弯前一秒还吓得不轻,忽然就被他给破坏了气氛:“你在说什么哇?”   柯恒忻:“我的意思是,喜欢用黄色颜料的人?”   而孟阮不知怎么,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刚才客服的那段话里,而是觉得刚才郑智安的尸体突然行动起来很不自然。   更不用说“尸体”身上带着的方术,在那一刻产生了强烈的变化。   她更倾向于有人在他们之中玩小把戏。 第63章 美学05 “等到哪天不能在一起了,那……   钟尧:“‘黄’会杀掉重要人物, 那么问题来了,谁是‘黄’,谁又是重要人物?”   孟阮回想了一下:“自从我进了美术馆, 看到与‘黄’有关的就是那副画上的黄色花束。”   柯恒忻:“我看到有黄色‘禁止入内’的标记。”   瑞奇经理现在整个人都瘆得慌, “我、我们是要回忆所有黄色的东西吗?”   孟阮摇了摇头,“不管什么‘黄’了, 既然死了人,我们就不能容许这样的珑阵继续害人了。”   她抬头看着钟大佬英俊的脸庞, “元神的事我们可以想办法调查, 先让这些普通人出去吧。”   钟臣黎悉听遵命, 他可以试试能不能直接强行突破一口子, 让珑阵与现实世界相连。   那边,区蕊突然大叫一声:“圆、圆圆不见了!”   自从石思圆被血手印子吓到, 大家都战战兢兢,疑神疑鬼。   刚才区蕊还和郑智安吵架,后者突然变成了那种石膏像, 实在过于惨烈,免不了让人神经衰落。   换做平时, 柯恒忻和这三位同学其实玩不太到一起, 在他的印象中, 郑智安是那种非常武断又自负的男生。   区蕊性格很从众, 只是每当涉及自我利益, 就会变得有点自私, 但这种男女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见。   石思圆则是单纯无知的小姑娘, 有时候闹出的乌龙让他都很无语。   但牵扯到性命攸关,他还是非常担心他们的安危。   孟阮也有些迟疑了,她担心强行打破珑阵会导致失踪的女孩死亡。   她也怀疑是不是有“内鬼”从中作梗, 故意不让他们出去,拖延时间。   “那我们先等一等吧,看能不能找到石思圆。”   她看向彼此并不相识的那几个人,“你们觉得呢?”   瑞奇经理手指都在发抖,“我、我能不能就在办公室里躲着,哪里也不去,这样行不行?”   区蕊连忙点头,她已经哭的脸上妆都花开了:“我也不想走了,太可怕了,这个地方真的比鬼片还恐怖一万倍。”   钟尧立刻开口否定:“不行,你们单独待着只会更危险。”   李星桥点点头,接着他哥的话说:“放心吧,只要和我们在一起就会没事的,郑智安是因为鲁莽违反了美术馆的规定,你们乖一点就好啦。”   蓝舜不知想起什么,诧异地说:“如果用游戏来解释,那么‘黄’就是内奸或者反贼,‘重要人物’指的就是‘主公’,只不过目前大家都不知道各自的身份。”   李星桥不爱在这种东西上头花费心思,掏了掏耳朵就说:“总之我们的目标就是找人,找到就能出去了。”   在普通人看来,气氛依旧紧张不安。   孟阮发现,真要说起来,这间美术馆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却总让人感到心情压抑。   比如他们好好走着,突然就有沾血的死兔子、死猫之类的尸体从天花板掉下来,渲染着死亡气氛。   更不用说长廊一段接着一段,循环着仿佛没有尽头,很容易让人心生疲惫。   如果是那些游客误入此地,真的很容易被精神污染,导致心态爆炸。   孟阮带几位姑娘去洗手间的时候,她找到了一个和裕子单独相处的机会。   “你好像对那个叫司一遇的男孩子……特别关心?”   她亲切地像是一位邻家大姐姐,“他好腼腆,我到现在都没听他怎么说过话,你们认识很久了?”   龚靓裕子喜欢极限运动,性格里有一些挥之不去的英气,也不算特别开朗爱聊的那种妹子。   其实她对初次碰面的这些人还是有所防备的。   但孟阮就是天生神颜,对你有那么一点点示好的时候,简直Bug般的存在,实在很难令人拒绝。   毕竟漂亮的小姐姐谁不喜欢呢。   裕子也禁不住她这样的大美人啊。   “其实我认识蓝舜的时间比较长,我们高中就是好朋友了,我和阿遇,说实话……了解不多,但我……那个……”   她顿了顿,才有些失笑:“我很想保护他。”   孟阮听她讲得含糊,应该是不愿吐露太多内情。   她也并不强求,只是温和地聆听。   裕子打开水龙水,边洗手边说:“这次会来龙吟美术馆是因为我和蓝舜以前一起来过一次,原本说起来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玄幻,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让我觉得……我们的事也没那么奇怪了。”   “就是每次来这个地方,我和他都会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你知道磁场吗?就像我们的人体磁场会和这里产生反应。”   孟阮按照以往的经历,已经有些怀疑:“你们会不会和这边的阵主有关?”   她正想和妹子继续讨论下去,转身看见钟臣黎迎面走了过来。   “在说什么悄悄话?”   孟阮耸了耸肩,“没什么,聊到一些关于阵主的猜测。”   她视线稍稍往下,就看到钟臣黎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被完美的包裹勾勒。   他侧身倚着洗手台的时候,紧实挺翘的臀部压了压。   钟臣黎散发的荷尔蒙令人感觉过于压迫。   裕子有些感觉惶恐,连忙就说:“我先出去等你们。”   男人径直走到孟阮面前,低身将她抱到怀里。   她的身上总是带着香气,温软又清冽的体香,令细腻的肤肉更为诱人。   钟臣黎:“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有这功夫快点出去完成手头的事情不好吗?”   他说着,骨感锋利的侧脸贴着她的额头蹭了蹭。   孟阮推了推他:“别闹,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人命在我眼里根本没有价值。”   孟阮对大佬这种发言已经无感了,“行了行了,知道你是超级大反派,反派里最A的男人,所有A都要臣服于你……”   “阮阮,你废话太多了。”   钟臣黎抬手,在她白皙的脸肉上捏了一个小窝,似乎很有兴致地爱抚了几下,才低身吻住了她。   男人找到她湿软的小舌,那粉嫩可爱的舌尖与他缠绵交叠。   他越吻越深,弓起肩膀,埋头吻着,这滋味真是百尝不厌。   恨不能立刻伸出他的长尾,箍着她的细腰长腿。   直到孟阮听见陆弯弯的说话声音靠近,她才连忙推开对方,抹了一把湿哒哒的唇瓣。“阵主要是知道你这么‘过分’,还不得连夜关闭这里逃去其他地方开店。”   钟臣黎想着这里有属于自己的气息,声音悠沉:“说不定阵主就是我自己?”   ……   孟阮和钟臣黎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司一遇和裕子正站在拐角处等着他们。   她突然觉得这样一对对小情侣挺可爱的。   只是,要像钟尧、李星桥这样的小邪龙们,真的能得到人类女子的爱情吗?   他们面临的是漫长的寿命,与人类截然不同,假如真的双方产生感情,免不了也会要面对痛苦的衰老和死亡。   女子容颜衰老,而男子依然风华正茂,恐怕没几个能接受得了吧。   但就因为没有结果,所以放弃内心这段纯真美好的感情吗?   说到底还是看每个人的选择。   孟阮默默地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陆弯弯。   陆弯弯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小姑娘眨巴几下眼睛,颇为不解:“……孟总,阮姐,好姐姐,你怎么了?”   孟阮:“没事儿,接下来可能会很危险,你尽量跟着钟尧吧,他比较靠谱,虽然桥桥也厉害,但他大大咧咧,我怕他照顾不好你。”   陆弯弯咽了一下口水,“我怎么感觉你这话说的像是……托孤……真的是……”   孟阮抬手敲了她的脑袋,“什么托孤啊?小朋友不会说话就别说,这么不吉利!真服了你!”   孟阮:“弯弯,假如有一天……你喜欢上一个人,明知道没结果但还是喜欢上了,你会怎么样?”   陆弯弯眉头一皱,察觉事情并不简单。   但她决定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怎么说呢,阮姐你知道我的啦,我向来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反正我谈恋爱也不是为了结婚生子,喜欢一个人就在一起呗,等到哪天不能在一起了,那就和平分开,就算下半辈子我孤独终老,我也会很开心的。”   “因为我还有家人朋友,还能养一堆猫猫狗狗,怀念记忆中那些曾经最美好的感情也很棒啊。”   陆弯弯越说越激动,钟尧正好在不远处听见了。   他看了看孟阮的神情,心里猜到几分。   正想上来喊住她们,就听陆弯弯接下来说:“最重要的是现在又不是没了男人不能活,你说是吧?”   钟尧:“……”   抱歉打扰了。   他沉着脸转身就走。   孟阮笑了笑,反正她能做的也就只是提点一下。   不知道桥桥能不能也安安分分找一个女朋友啊……   陆弯弯并不知道已经得罪了某人,挠了挠头上的小炸毛,说:“哎呀都被你说的不好意思了,我去找李爱豆他们啦!”   说作“李爱豆”,写作“尧霸总”吧。   孟阮落在她后面几步,正要拉着钟臣黎去和他们汇合,两人突然就感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进了墙边一条新出现的门道里。   “怎么回事?谁把我们推进来了???” 第64章 番外一《神龙宝贝(中)》 “孟珺芷,……   孟阮随手控术, 飞过去的叉子在妹子身边纷纷落下,却没伤到lo装半分。   而妹子看向孟阮的眼神也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招了什么样的人进来。   一旁,动物本能终于令小家伙感觉到了有危机潜伏。   九啾扔下甜点, 晕晕乎乎地扑到了娘亲怀里。   lo妹搓了搓手指说, 道:“看在美味小龙人的份上,我允许你们和我玩一会儿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快跑吧, 我数到100就来追你们啦!”   孟阮懒得和她周旋,抓起怀里的九啾, 撒腿就跑。   真的是烦人, 好端端出来约个会, 还要进什么珑阵。   这乱七八糟的又是蛋糕又是神经病, 还要吃人!   钟臣黎怎么还没出现,这男人是变成已婚已育的中年男子了吗?   需要的时候永远不在现场!   孟阮内心疯狂上演小剧场, 那边九啾终于清醒过来,看着神色慌忙的娘亲,问道:“到底怎么了, 娘亲?那些好吃的怎么啦?不能吃了吗?”   孟阮不禁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 这小子还惦记着吃。   到底该夸还是该骂啊。   她哭笑不得回了句:“乖宝宝, 我们玩完了出去再吃哈。”   听到答复的九啾高兴地甩了甩小尾巴, 兴高采烈地下地, 拉起自家娘亲左拐右跑起来。   “那我们现在玩什么呢?”   孟阮左右看了看, 果然不见那妹子的踪影, 只有倒数“45、44、43……”之类的声音回荡在耳际。   她咧了咧嘴, 胡言乱语:“玩捉鬼吧……我们是鬼。”   九啾满脸兴奋:“好的,娘亲放心!这个我最在行,包在我身上~”   孟阮:“……”   两人出了刚才的宴会厅, 外面的景象已经焕然一新了。   从昏暗的走廊变成了由许许多多房间组成的巨大城堡。   每扇大门上都有甜点标志,这些房里也全都被装点成甜点的样子。   各式各样,简直看花人眼。   不知道这珑阵的主人怎么就跟这腻歪歪的甜点干上了……   走廊上还有许多被棉花糖包裹着,倒掉而下的东西,一时就像蝉蛹,又像蜘蛛的猎物。   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九啾拉着孟阮在这些房里左跳右翻,那个变态甜点妹子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时间到了,跑的够远了吗?呵呵呵呵……我来抓你们啦!”   阴魂不散的脚步声出现在附近。   孟阮已经有些厌倦了,但九啾的精神出奇的好。   她原本就是想这个珑阵还挺好玩儿的,就陪这小家伙多玩一会儿罢了。   这时候,眼前是一个标有“菠萝酥泡芙”的房间里。   房间里到处都是淡黄色的装饰,蕾丝装点着不同口味的泡芙。   角落里有一些仿佛被肢解的玩偶,零零散散,堆得到处都是。   中间居然还摆着一只又大又松软的床。   ……这又是给谁睡的?   孟阮手指轻轻一勾,兰花剑乖巧地飞入她的掌心。   “九啾乖,陪你玩了这么久,大家都累了,现在娘亲要想办法出去了。”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靠近,孟阮准备正面迎战。   这么想着,有一张小小的传音符燃烧着,飞进来的时候承载着钟臣黎的声音。   “阮阮,你还在吗?”   她无奈地说:“阿黎,你怎么回事,难道在外面有别的鹅子了?怎么还没破阵?不行啊你。”   钟臣黎佯装无奈地叹了一声,才说:“这个珑阵有点古怪,似乎不能从外部突破,遇强则强,我用得方术越厉害,它就越强势。”   孟阮:“还能这样?那怎么办?……要不这样吧,我试试找一下珑阵内部的弱点,等下再联络。”   钟臣黎:“那你小心行事,我也试试其他办法。”   男人说着,又轻笑一声:“孟珺芷,你还指望我去找别人?当年可是你说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别不承认。”   孟阮余光见撇到了九啾不解又好奇的样子,连忙就说:“知道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对你就像九啾对那些甜食呢。”   钟臣黎哑着嗓子,笑了:“是吗?那我有必要进来看一看了。”   传音符消逝。   钟臣黎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散去,厌恶一般地蹙了蹙眉。   脸上是一个难以形容的阴翳表情。   “还要继续吗?”   “有本事……不,你没本事,既然没本事防住我一辈子,还不让我进去的话。”   “那可要倒大霉了。”   ……   与此同时,孟阮眼角余光轻轻一撇,看见床头柜上有一只相框。   这是老旧的蓝色相框,一个非常普通的、木制的、刷上了蓝漆的小相框。   从样式来判断,这东西的时间挺久远的了,但整体来说保存的还非常完好。   九啾惊讶地说:“娘亲你看你看!里边还有张照片呢!”   孟阮接过手,果然见到相框里存放着一张老照片。   上面是两个青涩的小姑娘互相依偎着,在学校操场上面对着镜头笑得开心。   孟阮从稚嫩的脸庞可以判定,这俩人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不过是青葱岁月的十几岁而已。   年轻的气息从她俩身上散发,让人心生向往岁月静好的安宁。   看着看着,孟阮觉得其中一个带着婴儿肥的女生好像很眼熟,仿佛哪里见过似的。   这照片应该是关键物品,她突然有点好奇这个珑阵背后藏着的故事。   孟阮快速把照片从相框里抽出来,塞到了口袋里。   这次,再次出现的脚步声又近了不少。   但与先前不同,对方皮鞋蹭地的声音要更轻一点。   孟阮感觉不太像之前那个LO装妹子,她想了想,拉着九啾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两人躲去了床底。   屋门被打开,吱嘎一声,非常清晰地传到了床底下两人的耳朵里。   “你在吗?你不是说要来找我的吗?”   透过剩了一丝缝隙的床单往外看去,一双粉色的小高跟皮鞋在床边转悠来转悠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转悠了一会,那人停下了脚步,静止不动。   从缝隙中能看到这双鞋子的方向是朝向孟阮的,片刻,有人坐到了床上,床垫往下坠了一点点。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明明是昏暗朦胧的环境,但孟阮依然能看见了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灰尘。   隐隐约约,她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那人立马起身,快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孟阮拉着九啾从床底下爬出来,小家伙完全没有因为这种恐怖片般的场景害怕,反而手舞足蹈:“太好玩啦,娘亲,我们继续逃吧?”   孟阮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   她用元神探识这个珑阵最弱的地方,这样不用太费力,只要把对方引过来,问一问背后的故事,再找找看破局的方法。   孟阮牵着小家伙,跟随感觉来到了一个标志着“蒜烤面包片”的房间里。   入目全是咖棕的大衣柜,这次总算是LO妹的脚步声近了。   孟阮抄起九啾,让他呆在一只大衣柜里,省得等会儿碍事。   “我找到你们了哦!”   此声一出,孟阮握紧了手中的兰花剑,来了来了,妹子终于要过来“送人头”了吗?   来人走到“蒜烤面包片”的门口,远处响起一阵轰隆隆的动静,某种坍塌的巨大动静从空气中飘来。   那人似乎一惊,只好放弃进入屋内,松开了把手,扭头往外走。   孟阮确定对方走掉之后,只好将九啾从衣柜里抱出来。   什么鬼,等了半天居然没给她机会反杀。   “娘亲,你头发上挂的什么?”   九啾趴在孟阮怀里,看她头发挂住了一个彩色的小玩意儿。   拉起来一看,是一张穿了彩绳的书签。   略微泛黄的树叶状的书签上面写着: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署名M&N   孟阮有一个想法。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正确,但已经有了一定判断。 第65章 美学06 “阮阮姐,你们是……新婚夫……   狭隘冗长的门道, 一眼望去黑沉沉的望不见头。   孟阮发现这附近的其他人仅剩下了当时距离他们最近的裕子和司一遇。   裕子也发现了这一点。   然后她就有点儿社恐了。   单独与孟阮相处还没什么,但加上钟臣黎就有点太难了。   裕子:“阮阮姐,你们是……新婚夫妇?”   孟阮:“算是算是, 哎呀怪不得好意思的。”   毕竟他俩也只不过是一千年前结婚, 然后又复婚罢了。   裕子:“那你们一群人是来这儿旅游的吗?”   孟阮:“一边旅游一边工作,我想顺便采访龙吟美术馆的馆长, 可惜没等到人,就被带到这种地方了。”   裕子点点头, 觉得很合理:“不过你们说的这个阵主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我们一直拖拖拉拉, 不开启任务……它就强迫我们做小游戏?”   孟阮:“有可能, 而且你之前不是说每次来龙吟美术馆都有奇怪的感觉?我开始猜测你们和阵主有什么关联了。”   裕子有点吃惊, 她看向司一遇,他似乎想安慰几句, 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司一遇本就沉默寡言,到了这种环境就更不爱说话。   而钟臣黎纯粹只喜欢和他的老婆讲悄悄话。   孟阮和裕子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们突然觉得压力真的好大……   孟女士悄悄地用元神探了探四周, 并没有找到石思圆的踪迹。   四人决定往深处走走,没走多远就看见墙上有好些凹进去的小格子。   孟阮还以为里面会放着骷髅、白骨这种吓人的玩意儿, 结果什么都没有, 反而是“格子”四周有许多色彩斑斓的油画。   “格子”里也摆着许多卡通风格的摆设, 乍一看去能组合成不同的立体画。   走廊还摆着许多不同颜色的道具, 奇奇怪怪, 什么种类都有。   孟阮看向第一幅“画”, 顶上是蓝色和白色颜料画出的雨滴在交汇, 有一位没脸的少女看向窗外。   少女手旁有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只真实的花瓶,空的。   裕子:“是不是要把这些画作补完?”   裕子:“而且肯定不能乱放, 得有什么依据吧。”   孟阮看了几眼,黑暗阴森的长廊里传来了一道诡异的钟声。   这钟声不像日常寺庙里听见的晨醒昏定的洪亮,而是带着某个刺耳的低音,非常不吉利,就像谁在为他们敲丧钟……   孟阮瞬间感觉心情都被影响了。   她定了定神,才继续思考应该拿哪一样道具。   回忆进珑阵前见到的那副画,有“蓝”的花瓶,“黄”的花束,“紫”的人像。   孟阮:“这会不会就是线索?”   钟臣黎很给面子地回应:“那我们是不是该专挑蓝、紫、黄这三个颜色?”   孟阮抿唇,弯身在道具里看了一圈,果然看到了涂蓝漆的花瓶,还有黄色的塑料花。   当他们把第一幅画可能缺少的“黄色花束”插到瓶子里,“画作”上方缓缓出现了一行红色的字迹,就像用鲜血书写出来的一样:   “你们为什么离开我,抛弃我?”   没来由的,那种心理折磨的感觉再次缠住心脏。   裕子一时都没缓过来,那钟声又响起。   这次换了一个音调,连着前面的一次,就像逐渐临近尾声的哀乐。   而且位置还近了一点。   孟阮:“……”   孟阮:“妈的,要是阵主再敢乱敲钟,我就不奉陪了,拆了这珑阵再说!!”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冷静了一下,接下来根据画里找出与这三个颜色相对的道具,一一摆在立体的画框里。   比如站在雨中车站的少女;   在学校图书馆借书的少女;   在海边快乐奔跑的少女……   而那些血字也不断显出新的内容——   “你们再也出不去这个地方了。”   “留下来陪我一起玩吧,我会把你们介绍给其他伙伴。”   “大家都是好朋友,永远不分开哦!”   钟声每一次响起,都像是在倒计时般的紧张,令人嘴角抽抽。   即将来到最后一幅画,裕子唇边突然抿成一条微白的线。   她轻拉了一下孟阮的胳膊,沉声说:“阮姐,我发现了一件事。”   裕子说话的同时,目光看向身侧的司一遇。   他难得吐出一句话来:“真的。”   少年天生的音质应该很清澈,却因为故意压的很低,显得平缓很闷。   孟阮抬眼看他:“什么事情?”   裕子指了指身后那一排立体壁画,说:“那些少女好像……快要从画里出来了。”   孟阮伸长脖子看了看。   果然,有些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脱离墙壁,向他们这边移动。   所有“少女”都从画框里爬出来,匍匐在地上,一个个没脸的“少女”,突然长出了漆黑的眼睛。   那眼珠子几乎转到眼尾处,阴沉死寂的目光瞥出来,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们。   钟臣黎手指间攥出一道符篆,无形又强悍地释放出方术。   一时如同平地缴起了阵风,风里带着绞杀的狠劲,瞬间就把前头那些砍得支离破碎。   那些稍微远些的“少女”一看这阵仗,连滚带爬躲在一边。   钟臣黎对付的轻轻松松,连玄龙都没叫出来,更不用说还有孟阮帮忙打配合。   两人干脆利落,很快那些少女们一个个一动不动,死的透透。   裕子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应景地鼓个掌。   站在她眼前的这对小夫妻,简直不是人……   ……   四人完成任务,重新被传送回了大部队所在的办公室附近。   钟尧和李星桥知道他俩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所以也不是太担心。   孟阮和裕子一起把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大家还没来得及消化,杀千刀的客服又开口了——   “恭喜你们完成小游戏!临时插播通知,监测到此次参观美术馆的客人们能力较强,所以特意开启地狱模式!”   众人:“……”   好像也没毛病。   只苦了他们这些普通人类。   “下面是普通结局的线索!假如‘黄’没有杀掉重要成员,大家也没有完成足够数量的任务,那么客人们就得杀光所有NPC,并将重要成员留在画里,才能离开。”   柯恒忻:“杀光NPC还要留下同伴,对我们开说确实是地狱,但对阮姐男朋友来说……估计……还行吧?”   李星桥冷不丁吐槽:“我剧本上的台词都比它短多了。”   甜美客服继续说:   “先前有客人违反大声喧哗的规定,我们已经安排了应有的惩罚,他死亡的代价就是你们会额外获得一条线索——大家在做任务的时候,如果选择了不同颜色的道具,累计到最后也会影响结局剧情。”   “傍晚休息时间到啦,请到餐厅放心进食,休息一晚恢复体力,好好准备明天的逃生游戏吧!”   孟阮并不在意吃饭睡觉的问题,不过说到不同颜色,她心里的猜测差不多落了地。   “我看到那边有个餐厅,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众人来到美术馆本来的咖啡馆区域,发现这里不知是谁准备好了一份份的快餐,甚至还有微波炉可以加热。   陆弯弯对吃的兴趣最大,她试着操作了一下,热过之后的盒饭汤汁鲜浓,肉质酥烂,就连素菜也烧的干干净净,令人胃口大开。   孟阮刚落座,身旁响起衣料轻微的摩擦声,钟臣黎端了一盘她最爱吃的鸡腿饭,放到她的面前。   区蕊一脸菜色地说:“这、这真的能吃吗?不会有问题吧?”   柯恒忻老道地向她解释:“如果阵主想把我们都给毒死的话,也不必搞这些游戏出来了。”   每个阵主都有它的目的。   天乐学院的宛樱是要虐杀那些仇人。   华晨大厦的谢轩是要延续爷爷的生命。   海上赛博城的道士虚尼是要做帝王梦。   所以哪怕杀死他们全部人可能是最终目的,但不会使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   钟尧听了孟阮的一些分析,也基本知道了答案:“如果在美术馆里‘颜色’很重要,那蓝色、紫色和黄色……‘黄’的目的是要干掉重要成员,重要成员就和蓝或者紫有关了。”   李星桥恍然觉悟:“那裕子说她和蓝舜每次到美术馆里就会……难道‘蓝’就是蓝舜?‘紫’就是裕子?不然不会这么巧吧?”   蓝舜一时也不能否认这样的断定,“但我们实在不记得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过。”   孟阮:“也许是记忆产生了问题,人们都说‘记忆’是最可靠的东西,但其实最不可靠的也是记忆。”   她也因为“记忆”发生差错,才会以凡人的模样生活了二十几年。   裕子抿了抿唇,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一定是发生过什么,只是我们不记得了。”   这时候,陆弯弯发现瑞经理坐在那儿低声咕哝着,脸色很差,也不吭声。   她知道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心理压力都是巨大的,于是好心说:“要不经理你也吃点东西吧?吃饱了真的会好受一点的。”   “我吃过东西了。”   “啊……你吃过什么了?”   瑞经理:“刚才我实在太饿了,口袋里的巧克力,我就吃了……”   陆弯弯:“可是……那个规定里不是说……”   柯恒忻往虚空处指了指,小声说:“不能携带食物。” 第66章 美学07 “我相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区蕊急忙说:“但咱们不是还拿着手机吗?不也没事?”   孟阮掀了一下眼皮, 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规定上说不能使用,不是说不能携带,之后我们都没用过。”   李星桥本也是邪龙的性子, 这时候, 很不以为然地笑说:“瑞经理不一样,你还吃了啊。”   孟阮扯了一下他的胳膊, 示意不要再说。   但为时已晚,瑞奇经理一下子失去了理智, 他站起来重重地拍了桌子, “不不不不不不是的……不会的, 我不能死, 我不能就这么变成那种东西……我不要做怪物!!”   他大脑里已一片浑浊不清,眼看就要向着距离最近的裕子撞过去!   司一遇眼疾手快, 将裕子一扯,护到了自己身后。   孟阮观察缜密,发现对方眉峰间一晃而过的冷厉。   他的手指藏在宽长的淡蓝色汉服里, 玉佩铮铮似要作响,有种十足的防御姿态。   钟尧对付这种情况游刃有余, 他伸脚拌了对方一下, 望着地上摔了个狗吃屎的胖子说:“先别自乱阵脚, 规则是谁定的?不就是这个阵主吗?那咱们干掉它就行了, 有时候打破规则, 才有自由。”   李星桥听他四哥这么说着, 他手势竖起, 风姿卓立地放在嘴前,施了一道咒术将瑞奇暂时绑在原地。   只是可惜,除了他的铁粉柯恒忻满脸骄傲地用眼神为他鼓掌, 没别人在乎。   ……这份魅力没人欣赏。   啧,明明他宇宙无敌帅气。   裕子之前已经见过孟阮和钟臣黎的骚操作,对这种小招数都免疫了。   但蓝舜依然无语又震惊地指了指李星桥。   裕子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不要说,不要问,不要提。   剩下的大家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吃东西。   陆弯弯小小声地对裕子说:“刚才阿遇小哥哥保护你的样子好Man啊!”   钟尧一脸似笑非笑:“陆小姐真是双标,我在天乐学院就保护你不止一次?你有谢过我吗?”   陆弯弯立马地狗腿说了一连串“谢谢大佬谢谢大佬谢谢大佬谢谢大佬”。   然后低头安静喝水。   区蕊默默看了他们一眼,说:“我看舜哥也很好……真羡慕裕子,就不知道哪个才是你喜欢的。”   裕子听了这话也不恼火,只是淡淡地说:“我认识的男性还不止这两位呢,难道所有人都在我的选择列表吗?”   她说着,还向司一遇补充了一句:“我是说蓝舜。”   蓝舜:?   区蕊脸色微变,理所当然地反驳:“男生和女生之所以能做朋友,不就是因为他们做不了情侣吗?”   裕子慢条斯理地说:“男女之间不是没有纯友谊,只是太多男性不把女性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尊重罢了,因为他们眼里只有两性吸引,所以很多女生还觉得没有女性朋友是‘好男人’的标准之一,其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陆弯弯用力点头:“对啊,女孩子多好啊,现在有那么多漂亮的、聪明的、善良的,还有能吃的,她们凭什么不能单纯地成为男性的朋友?”   裕子接着说:“所以我觉得男士也可以多交一些女性朋友,不是搞暧昧那种,就是可以通过多认识女性来了解你身边的女性,女生反之亦然。”   孟阮眼神中流露出几丝对她的欣赏。   要是能有这样的“儿媳妇”好像也不错啊。   她坏心眼地想,不然让桥桥挖一下墙角?   蓝舜不知想到什么,他轻声应和:“我非常同意裕子的看法,我也是这么觉得。”   “我和裕子认识好几年了,怎么说呢……这样的友谊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他的声音很轻,像咽在喉咙里,与其说是要告诉大家,不如说似乎是要说给司一遇听的。   “我家境不好,家里父母关系也稀烂,在学校就变得比较自闭,是裕子主动和我交朋友,让我慢慢开朗起来。”   “那时候学校也有很多闲言碎语,但裕子真的是一个内心非常强大的女生,我很感激她陪我度过人生低谷,很感激她勇敢的成为我的朋友。”   陆弯弯听着,眼睛里微微闪烁光芒。   钟尧正想开口,就见她唉声叹气:“我也想要蓝舜这样帅的好朋友啊。”   “为什么我高中的男同学不是丑逼就是普且信呢?”   钟尧:“……”   裕子坦然地说,“很多事情是互相的吧,我高考那年想考一所名校,但资质差得太多,蓝舜用了很多方法帮我提高成绩,所以我也很感谢他这样帮助我,我觉得友情就是不求回报的付出。”   “不过男女间的爱情也很美好就是了,它也能让你焕然一新。”   裕子笑着撇头,仿佛很自然地看向司一遇:“阿遇,你多吃一点,你身体不好要多养养。”   ……司一遇这孩子看上去到底哪里身体不好了??   孟阮没忍住,说:“阿遇,你们好可爱哦。”   司一遇照旧没出声,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孟阮突然觉得他在看她的时候,目光变得更为漫长而深邃,如同融融的夜色,又像是源远而浑浊的河水。   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这时,无聊的钟臣黎大佬已经独自转悠了一圈回来,他站定在孟阮身后,忽地俯身,将头抵在她的肩膀处。   就真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气场超A的男人,却做出这样有些“撒娇”意味的动作,反差萌拉到最大。   在场的几个女生都觉得心里猛烈地“咚”了一下!!   陆弯弯始终觉得钟尧已经非常A的那种霸总了,基本普通人在他跟前根本就没说话的底气儿。   但不得不承认,钟臣黎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世间的所有A都得臣服于我”。   钟臣黎:“宝贝,那边有了一道通往二层的楼梯,可以通行。”   他又缓声说:“你先慢慢吃完,不急。”   孟阮并不饿,索性搁在筷子,说:“我考虑让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打个盹,我和你去二楼找找看石思圆的踪迹?”   李星桥刚要开口,被钟尧赶紧捂住了嘴。   “你这个‘妈控’能不能稍微看看空气,你觉得君父会让你跟着吗?”   李星桥不爽地双手换在胸前,赌气似的撅了噘嘴。   司一遇望着那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眉眼微垂,似乎也有一瞬间的出神。   孟阮和钟臣黎在昏暗的楼梯上行走,两人简直把未知区域当成大马路,逛得坦坦荡荡。   “阿黎,阵主能把一个人完全藏起来吗?这算是阵主加持?”   钟臣黎:“我看是了,不然不会我们两个都找不到。”   她抿了抿唇,“我还有一点怀疑,那个司一遇是……小七。”   而且他好像身上藏了什么秘密,不是阑加那种身世凄惨、心怀怨恨的秘密,而是……   说不上,就像被人威胁了,或者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那种紧绷不安的感觉无处不在。   钟臣黎:“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孟阮:“你不信就算了,我的直觉很准的。”   男人轻笑,或多或少带了一点宠:“好好好,我相信,你说什么我都信……小骗子。”   孟阮把头埋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迷人的味道,趁机撒娇:“我现在可乖了,你说自从我们在天乐学院重见到现在,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钟臣黎低头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这才一口,一楼的某个方位陡然发生了爆炸一般的剧烈震动,还带着尖利的啸音!   两人对视,在巨响出现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凛冽的元神,声势浩大地铺展,动静非同一般。   如此熟悉的感觉,那应该是同样出自兄弟几个……   孟阮心说不妙,连忙回头就跑。   只见刚才他们待过的餐厅在眨眼之间变得支离破碎,椅子、桌子和窗户裂开了不少,还有一些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砸扁了,就像被怪兽袭击过一样。   灰尘与碎屑混在一起,四周有股又湿又腥臭气味。   钟尧脸上也难得地有几分焦虑:“……孟女士,出事了。”   孟阮咬了咬唇,发现地上还有迤逦的血迹。   而李星桥满身是血,整个人像浸在血里。   但尽管虚弱,他还是骂骂咧咧的,看来伤势不足以致命。   她连忙上前,扶住了桥桥,“伤怎么样?怎么回事?”   钟尧:“……发生的很快,都怪我们放松警惕了。”   李星桥咬了咬牙,“妈……妈,这人不就是看我们放松警惕,才会搞偷袭吗??太丢人了,年纪大的竟然搞不过这些小的!”   他被最崇拜的娘亲抱在怀里,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噎了回去。   孟阮心中差不多确认了:“果然是……”   司一遇就是小七吧。   钟尧:“嗯,君父曾经说过,与大哥在别的珑阵附近见过一个人,还带着一条白色蟒蛇傀儡,应该就是他。”   白蛇滋滋吐信,凶猛又灵活,且身型庞大,在这尚且不大的空间里更显得骇人。   它居然不输给钟臣黎的玄龙,一个盘身就能破云穿海,对他们毫不留情。   司一遇也很狡诈,先攻击陆弯弯他们,逼他们将平民保护起来,彻底搅乱两人的攻防,再与白蛇分开进攻。   而每一片白蛇的鳞都如寒芒利刃,坚硬无比!   孟阮又看了一圈余下的这些人,顿时察觉有人员缺失:“……弯弯呢?”   柯恒忻“……她受伤了,还被突然发疯的瑞奇趁乱绑走了。” 第67章 美学08 “我会为赢下所有战斗,就像……   柯恒忻:“瑞奇经理他说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此时的餐厅区域已遭到大面积毁坏, 区蕊躲在角落哆哆嗦嗦,眼睛还在淌泪。   孟阮收回视线,说:“那赶紧找弯弯, 就怕珑阵没伤人, 瑞奇却丧心病狂做出什么伤人的事来。”   蓝舜:“还有裕子去追那个司一遇了,她不会有事吧?”   孟阮对此倒不是很担心:“那孩子虽然想干掉我们, 但应该不会伤害裕子的……你知道他到底从哪儿来的吗?”   蓝舜:“我也是听裕子说过,她在某个偏僻的海湾附近玩浮潜的时候发现了司一遇, 当时他浑身是伤, 奄奄一息, 躺在一个风洞附近, 好像是被海浪打过来的。”   “裕子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说……是有人将他从船上扔下了。”   孟阮对“船”的第一反应就是……   锦朝的赛博朋克船。   裕子看他长相不俗, 又身无长物,很像是遭了什么歹人陷害吧可能还在被追杀,所以就……   没准司一遇是什么黑帮老大的私生子?   孟阮咳了几声, 眼神默默飘向钟臣黎。   蓝舜:“裕子救了他之后,司一遇就偶尔会给她送点东西啥的……”   之后裕子还去新西兰进行过一次峡谷飞行, 遇上非常惊险的情况, 也不知道司一遇怎么做到的, 反正保护她化险为夷。   柯恒忻觉得自己现在真是被折磨出了相关乐观的心态, 他开口说道:“我怎么觉得这故事好像白蛇报恩……”   孟阮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看向钟尧, “司一遇的事等会儿再说了, 我和阿黎先去找陆弯弯,瑞奇只是普通人,应该不会把人带的太远。”   她说完, 钟尧沉默了瞬,道:“我也去找人吧,五弟刚才只是被捅了一下,稍微疗愈片刻就好,找人事不宜迟。”   李星桥捂着胸口,头上还有未干的血印,一片狼狈地粘黏着额发。   李星桥:“……”   他算是彻底大彻大悟了。   在四哥心里真是完全没有任何地位!   这些邪龙,说到底都是莫得兄弟感情的机器!!   孟阮出发前,在李星桥耳畔轻声说:“看着区蕊,别让她单独行动。”   来不及为此多做解释,孟阮他们顺着瑞奇离开的方向加速搜索。   几人很快穿过了许多雕塑和画像,正如他们所想,不多久就看见走廊尽头有一个上吊的人。   因为附近的光线实在太弱,看不清对方的体格轮廓,只感觉那“人”的脖子用极端扭曲的角度歪着。   钟尧脸色微微变了变,等他们再走近一看,是胖乎乎的一条人影。   瑞经理的勒得眼珠都凸出来了,脸色煞白。   ……不是陆弯弯。   钟尧神色稍松,面色缓了一下,又朝四周看去。   孟阮闭了闭眼,尽管瑞奇想伤害无辜的人,但死了就是死了,她还是有些无奈和同情:“这么挂着太可怜了。”   钟臣黎听她这么说,手里长鞭一起,仿佛抽在半空中,发出“啪”的一声炸响。   尸体掉了下来,与此同时,客服居然又一次开嗓了——   “死亡条件达成,接下来为大家播报下一条线索,也就是完美结局啦!”   “‘黄’没能杀掉重要成员,大家也完成了足够数量的任务,那在你们游戏过程中选择最多的‘蓝’或者‘紫’,其中一人要留在画里,其余人全都可以离开美术馆!”   孟阮:“这阵主耍赖啊,既然都说了是完美结局,怎么还要留一个人下来,根本就不完美。”   不过这么一来就确信重要人物是蓝舜和裕子无疑了。   她的话音刚落,陆弯弯的尖叫声从不远处的一扇门里呼出来。   孟阮连忙去推门,只是打开门的一瞬间,一道突如其来的亮光将他们周身覆盖。   当光芒逐渐退散,孟阮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同了,手脚像是不听使唤。   怎么说呢,就是头脑发胀,好像你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膨胀又缩小,每一块骨骼都在被拆分重组。   饶是她也缓了一会儿,才习惯了这种感觉。   当她抬眼与钟臣黎他们对视,瞬间就叫出了一声:“……窝草,我们怎么了???”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愕的信息。   他们的手和脚都软绵绵的,挥起来就像纸屑,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他们都变成了二次元漫画人物的风格!   钟尧在旁冷静开口,“我们好像进入了一个二维的世界,但我也不知道真实的二维是怎么样的,毕竟二次元没有是一个平面……但很显然我们都变成了另一种画风:)”   孟阮:“厉害了,居然还有二向箔打击?”   她和钟臣黎尝试用一些方术抵抗,结果却都失败了,看来这副画相当厉害,能封锁他们的能力。   身旁的男人如同漫画男主般薄薄的一片,这场面应该是很吓人的,但孟阮居然看出了另一种中式卡通人物的帅气逼人。   这时候钟臣黎环顾四周,有些发现:“这个地方……风格怎么有点熟悉。”   孟阮也张望了片刻,点头:“是哦,这好像是一副古代的画作,还不是现代作品。”   她有些纳闷,“这些房子,怎么像锦朝那时候的建筑?”   锦朝时期的宫殿有特殊的风格,尽管与后来的唐朝有相似之处,但仍然存在许多差异,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   众人走路的时候,也变成了二次元风格。   其实感觉怪异几分,主要还是心理折磨较为难受。   孟阮正这么想着,男人的一双手,带着本身的灼热温度,轻轻地握住了她。   陡然间,像有什么在喁喁低语。   接着从远处的山腰传来野兽的低吟,众人抬头就见一条青龙,在一声震天动地的啸响后,随着腥风腾空而至!   钟臣黎:“你们先去找人,这里交给我。”   孟阮:“交给你?你要赤手空拳和它打吗?”   钟臣黎朝长街上的铺子看了一眼,说:“我看这里有画里的剑,应该可以用,事不宜迟,就怕你们来不及救人。”   孟阮是想留下来一起对付,但也知道陆弯弯说不定危在旦夕,她只好选择更妥当的做法:“好,你量力而为,牵扯住那东西就行了!”   钟臣黎也没想到,他身为邪龙,居然有一天要在画里和一条青龙展开搏斗。   那巨龙盘旋半圈,朝着他俯冲而来,钟臣黎一个拐弯,几乎在一秒的误差内躲过它的身影。   他脚下狂奔,路过铺子的时候灵性地拿过一剑。   第二次俯冲转瞬即至,钟臣黎平地跳起,愣是跳上了青龙的头部!   青龙反身想要咬他,血盆大口里满是凶狠的利齿,如同近在咫尺的死亡。   钟臣黎单脚起身,手中长剑准确地对准巨龙的咽喉,狠狠地一剑刺下,直接戳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洞口!   他一手握住剑柄,一手猛地拽住青龙的角,身上也不知还剩多少力气,但都在这个发力点尽数使了出来。   也许是这幅画屏蔽了他们的方术,却没能屏蔽掉钟臣黎原本就属于邪龙的那份肉身之力,他保留着惊人的力量,手中竟是硬生生地将龙角给拔了下来!   青龙嚎啕惨叫,身子已经皮开肉绽,还在不断地扭曲挣扎,钟臣黎脚尖轻轻一踩,从它背上一跃而下。   青龙匍匐地往前又飞了片刻,终于狂叫一声,跌入尘土,再也没了动静。   钟臣黎抹了一把脸颊飞溅到的血迹,他回到铺子前,找到一块布料之后,擦拭了一遍剑上的龙血。   另一边,孟阮他们在一座宝刹附近发现了陆弯弯。   更惊喜的是她居然遇见了失踪的石思圆!   她们同样以漫画风从不远处跑过来,有点怪异,也有点滑稽。   “啊啊啊啊啊啊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的!呜呜呜呜吓死个人了!!”   陆弯弯扑到钟尧身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钟总裁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只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弯弯本来也吓得哭了,这时候眼泪生生逼了回去,“你们好适合漫画化啊……”   钟尧无语,看来这位小姑娘不止吃货,还是重度颜控。   陆弯弯:“我知道你想什么,我这是深得孟总的真传。”   石思圆被发现的时候,正缩在墙角,因为进来的时间比较长,仿佛已经失去了一些“人类”的反应,只是很呆滞地看着地上。   被陆弯弯叫醒之后,她才逐渐恢复意识。   “你没事吧?”   女孩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把话说完:“不知道是谁把我推进一扇门里,等我醒过来就到这种地方了……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孟阮听她这么说,心里冒出一个之前已经差不多确定的小心思。   她始终觉得他们之中有“叛徒”,而可能做这些事儿的,其实猜测范围并不大。   孟阮:“还没死呢,放心,死不了的,等下我们就……”   她说到一半,就见钟臣黎迈开长腿,脚步声不急不缓,却异常清晰,就这么沉静地来到了他们面前。   孟阮望着男人“血战”归来,即便换了画风,冷峻的眉眼依然充满了血腥味。   钟臣黎不知是怎么了,突然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冲着她说:“我会为赢下所有的战斗,就像你期望的那样。” 第68章 美学09 “你来或者我来,有什么区别……   说起来时间过于久远了, 孟阮想了片刻,才回忆起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听过这句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条青龙被杀,四周的漫画世界也开始分崩离析。   孟阮在离开之前又看了看四周, 然后看向钟臣黎的眼睛, “……是那个时候,那一次大战的时候?”   钟臣黎点了点头, “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钟尧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这时孟阮解释:“陈大鹏说过‘天书’组织提及珑阵当年是邪龙创造的, 那可能是真的, 就是在锦朝僵尸大战时期……长话短说, 有一次阿黎和我被虚尼道长他们逼到绝境, 他就无师自通,使用了一个新的阵法。   那阵法开辟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这可能就是后世流传的‘珑阵’,而这里可能就是世上的第一个珑阵。”   钟臣黎:“龙吟美术馆的建址,也许就是当年我们大战的地方, 所以才会留下一些‘东西’。”   陆弯弯满脸错愕,简直不敢相信。   而石思圆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还好她之前就被吓傻了。   钟尧:“你们认为当时的‘珑阵’就是我们现在进入的这个?……那阵主会是谁呢?”   它又和蓝舜、裕子他们有什么关联?   孟阮:“差不多得有一千年过去了, 中间肯定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反正等我们见到阵主就知道了。”   众人找到原先进来的那扇灰色大门, 成功回到了外面, 孟阮打算先与李星桥他们汇合, 再一起商量把司一遇抓回来的计策。   谁知他们才刚出来, 就感觉地上仿佛起了的烟尘,四周雾蒙蒙的,光靠眼睛根本看不真切。   突然像是腾起一股氤氲的水汽, 还有浓重的腥味。   黑暗的长廊尽头,一条白蛇直贯而下,朝着他们猛扑过来。   孟阮立刻抬手起了一道屏障护住众人。   目光稍稍往后挪,就见到了在白蛇后方孑然独立的少年人,他的面孔透着几分麻木和冷漠。   司一遇怀里抱着仿佛昏昏入睡的女孩,光看脸上的神色,还有些酣然。   但陆弯弯还是有些担心:“……你把裕子怎么了?!”   司一遇总算说了进入珑阵后的又一句话:“她只是睡着了。”   那声音依然冷淡又平静,薄薄的眼皮稍是垂着。   巨型的白蛇似天生带有万钧之力,它稍作盘转,就掀起狂风,横贯四方!   孟阮知道这次是正面交锋,非得有一个胜负之分。   但孟择咸的事真的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阴影,她不可能再忍受这种事情发生一次了!   眼看身旁的钟臣黎就要召唤玄龙,她连忙先手一个阵法,将他们彻底隔绝在了一个小型的封闭空间之外。   这还是之前凤镜柏教给她的方术,没想到在这地方用上了。   司一遇见到这一幕,微微诧异,不太理解她这么做的原由,只能猜测:“你小看我?”   他额角爆了青筋,似是自尊受挫,手上使出一个傀术。   那白蛇凶恶地腾至半空,顿时,在阵法上方,有灰色的云雨拢聚在美术馆的顶部。   孟阮却丝毫没把巨蛇和少年本人放在眼里,她似笑非笑地说:“乖乖,没人告诉过你,当年孟珺芷有多厉害吗?”   司一遇视线里充盈着不解。   “天道俗称‘一物降一物’,确实不错。”   “但世间一物降一物,我降万物。”   孟阮说完,眯了眯眼,手中兰花剑优雅又嚣张地飞至半空,如同反射着白蛇森寒的光线。   它术法大开,周身如同萦绕极电,在剑身盘结交错,让人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雷声炸裂,白蛇穿风而过,朝着孟阮自下而上地骤起,如同万箭齐发,令人皮肤生痛。   她抿唇蓄力,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   兰花剑的光芒瞬间由白转红,分出无数影子,如七月流火一般,冲着白蛇的脑门直奔而去!   几次正面交锋,她从容操控剑法,可攻可守,剑气愈发强悍不可摧。   反而是体积庞大的白蛇感受到了无法抵抗的威胁,它节节败退,身上的鳞片狼狈地被砍了数下,洒出汩汩血痕。   而孟阮就这么稳稳当当地接住一招一式。   逢山劈山,遇水断流,一路碾压过去。   当白雾消散之际,光芒葳蕤的兰花剑,被稳稳地握在孟阮的手中,它的剑尖指着比自己要庞大数千倍、数万倍的白蛇额心,形成一种令人不敢呼吸的对峙。   白蛇的两只兽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吞食入腹。   但奇怪的是,就连陆弯弯也能感觉到孟阮却像占上风的那一方。   就很奇怪,渺小的人类却是强势的一方。   孟阮安然地处于白蛇的下方,她却是所有力量的收束点,给人无比叹息的张力。   她才是征服一切的那方。   “打服了没?”   孟阮看了一眼后方的司一遇,微微扬唇。   司一遇不是蠢笨的性子,他知道没有胜算,知道两人之间实力的差距。   他默不作声地招呼浑身是伤的白蛇回到自己身边。   那傀儡蛇忽然福至心灵,变得好似宠物一般,灰头土脸地游回了主人身边。   甚至低下脑袋,让司一遇拍了拍它的额头。   司一遇没有说话,而孟阮先解除了四周的阵法。   钟臣黎走到他面前,抡起一拳爆砸在他的脸上。   他的一拳和普通人的力道截然不同,但好在司一遇也不是普通人。   男人斜睨着眼,更显得轮廓骨感凌厉,“活得不耐烦了?”   孟阮上去扯住了他,“好了好了,我都打过了,你就别雪上加霜了。”   她说着,发现倒在地上的司一遇并未有什么想要坐起来、或者爬起来的举动。   这就很奇怪。   而白蛇忽然缩小了数十倍,可怜无助地盘在主人身边。   孟阮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怎么回事?阿遇这是怎么了?”   司一遇的脸色发青,整个人有些颤抖,与此同时,嘴角突然唾出一大口鲜血。   孟阮察觉他身体不太对劲,特别是脖子下方的那块地方。   她蹲身解开了司一遇胸口的衣服。   这孩子的外貌总给人一种少年期,但露出衣服下的身材,却有结实的肌肉,瞬间增加了几分男人的成熟感。   暴露在空气里的前胸,多出了一片狰狞如虬枝交结的腐烂肌肤。   凸出的青紫色经脉令人看上一眼都触目惊心。   伤口有之前凝固的血污,也有不断在渗出的血液,晕染了衣襟大片。   司一遇额上冒着大颗的冷汗,不断打着寒颤。   钟尧也蹲身查看了一下,“……他身上好像有什么毒。”   孟阮搜索了一下几百年前的记忆,有些明白过来:“他难道是中蛊了?”   钟尧:“谁敢给他下蛊?”   “……又是天书?”孟阮屏气凝神,想着是不是能分出一缕元神,暂时封住他体内作祟的蛊毒。   钟臣黎却已经先一步,从指尖分了一丝到了司一遇身上。   孟阮:“……你干什么?”   “你来或者我来,有什么区别?”   男人无所谓地看着她。   这时司一遇躁动不安的元神逐渐趋于平稳。   他距离孟阮很近,又得到了君父的元神气息,两者结合,居然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安心的意味。   甚至能让他忘了那些痛苦的折磨。   这时候李星桥他们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姗姗来迟。   孟阮回头叫住钟尧:“阿尧,你先背着阿遇,我们找个地方歇脚。”   李星桥大为不解:“妈妈,这种叛徒为什么还要管他??”   孟阮:“因为他身上现在又多了一点你君父的元神,他珍贵的很。”   李星桥:“&¥%¥……¥”就很想骂人。   但不知道该骂什么才好。   蓝舜在知道来龙去脉之后,也背着裕子,众人回到了被毁的差不多的餐厅。   甜美的客服小妹还在这种时候很不识趣地进行了播报——   “警告警告!有人违反了规定,使用了明火!接下来要给予惩罚!”   孟阮想了一下,才想起兰花剑和白蛇都自带火焰。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管你躲在哪里,小家伙,看清楚了吧,这里几个人够不够你打的?地狱模式也不足以吓唬我们啊,我觉得你还是放弃挣扎,老老实实出来吧。”   客服:“……”   就从没被这么羞辱过。   “而且先别管什么惩罚,我们刚才不是还从漫画世界出来吗?那应该给我们一条新的线索吧。”   客服:“……”   你们根本没有认真玩游戏,对线索倒是很执着哈。   客服:“下面是有关所有结局的最后一条线索,也就是隐藏结局!如果你们完成足够多的任务,保护重要成员没被‘黄’杀死,并抓出了你们之中的背叛者,那么所有人都可以离开游戏啦!”   “背叛者就在你们之中,它的任务就是将重要人物杀死!”   李星桥:“那就是区蕊咯,还需要猜吗?”   客服:……   柯恒忻听见偶像这么说,就又跟了一句:“……我比较不解的是,不是杀重要成员就可以了,为什么她还要害别人?” 第69章 美学10 “……牛头人不就是NTR的……   钟臣黎大概觉得太无聊了, 他低头冲着孟阮笑了笑,非常难得地开了金口:“因为她运气太差了,本身实力太弱, 根本杀不掉那两人, 就只能想办法拖住我们,但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 所以用人命要挟。”   区蕊应该不是鲁莽的个性,她故意和郑智安吵架这一举动, 引起了孟阮的注意。   不过郑智安的尸体会突然袭击他们, 恐怕是司一遇动的手脚。   区蕊也真的倒霉, 假如她遇见的是上一批“客人”, 没准还能顺利通关。   偏偏他们这一群基本上就不是人。   对区蕊来说,他们才是真正的“地狱模式”。   郑智安的死亡根本没让孟阮他们畏畏缩缩, 反而激起了这些人想要强行离开珑阵的念头。   区蕊只好趁他们不注意,把圆圆推进门里,造成她失踪的假象, 企图延长时间。   至于瑞奇的死亡,也是因为区蕊从中蛊惑, 她故意说了一些“肚子真的好饿”之类的话想要引诱蓝舜和裕子。   但瑞奇显然才是他们之中对食欲最执着的那个人, 所以第一个上了当, 将他口袋里带着的巧克力吃了。   区蕊觉得自己何其无辜, 又何其悲惨, 她在进入珑阵的时候就已经吓得神魂出窍。   没想到还会被阵主随机抽中, 那个声音告诉她想要活命, 就得成为“黄”的替身,作为背叛者干掉蓝舜和裕子。   ——“黄”就是阵主本人。   区蕊内心承受了过多的压力,在被众人揭穿的瞬间, 就像被摧毁了,发疯般地狂叫了一阵。   直到客服甜美的声音响起:“恭喜你们完成游戏,并找出了背叛者本人!你们的同学区蕊十分辛苦,大家要谢谢她的努力,让这个游戏变得更加精彩!”   “只不过,区蕊同学的任务失败了,真正的黄同学现在很愤怒,她将受到惩罚!”   “区蕊同学,作为失败的背叛者,你将永远留在画里,你看,黄同学正在等你!”   伴着一阵清脆又充满童趣的乐曲声,他们前方的墙壁出现了一幅穿红色长裙的少女画像。   画像从两侧展开,长相甜美的少女穿着一条黄色的蛋糕裙,从画框的后方优雅地现身。   她的五官很精致,高鼻子,小嘴巴,还梳着两条麻花辫,唯独一双眼睛里的色彩混浊,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氛围。   女孩身旁还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牛头人,粗大的鼻孔喘着粗气,黑洞洞的眼眶中,有两点鲜红色的诡异光芒。   他穿着黑色长袍子,手持一把泛着冷光的镰刀,刀侧全是斑驳的血迹,就像执行死刑的刽子手。   两人四周还有许多……手和脚。   就是单纯字面意义上的,在地上到处爬行的手和脚,又恶心又可怕。   之前钟尧以防万一,已经在这个餐厅摆了阵法,眼下刚好起到作用。   牛头人和手脚都被定在原地,唯独阵主还能自由行动。   区蕊看到眼前的一切,几乎要呕血:“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要害我!这不公平……不要……不是我……”   这次回答她的不再是客服,而是站在她面前的黄同学本尊。   “刚进游戏的时候客服就提醒过你们,不同的选择会引发不同的结局,我让你当背叛者没错,但假如你向你的同伴们求救,就能触发你自己的隐藏剧情。”   女孩的嘴角牵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可惜啊你连试都没试,甚至一开始就要害死你的朋友们。”   区蕊被说中了心事,整张脸失去最后一丝血色。   黄同学:“友情可真脆弱啊。”   孟阮细想了一下,他们目前知道的三个结局+隐藏结局。   BE是区蕊杀掉了蓝舜或裕子,所有人都得死。   普通结局是他们和区蕊都没完成任务,那得杀光所有NPC,并将蓝紫一人留在画里。   完美结局是完成前面两个条件,然后将蓝紫一人留在画里。   而隐藏结局,则是要在完美结局的础上,揪出背叛者,那所有人都能离开。   以上每一个结局,说到底,假如换作其他“客人”进行游戏,全都很难做到。   除非真的是……   坚定无比地相信着彼此,将队友的生命视为自己的生命。   ……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吗?   ……真的有人曾经从这个珑阵里活着出去吗?   区蕊失声哽咽,受到的惊吓足以使她脑子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蒸发。   拔腿就朝着距她最近的柯恒忻和石思圆冲过去。   孟阮反应很快,伸手就去拉住她。   可区蕊迸发出了全身的力道,她居然一下子没抓住。   区蕊疯掉了一样,爆发出身体里仅存的力道,两只胳膊居然能死死地拉扯住那两人,向着门后的世界狂奔。   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死,所以也想拖人下水。   这个美术馆就像有邪恶的影响,令人对曾经的“朋友”痛下杀手。   柯恒忻在半个身子快被拖进门里的时候,死死地用手指拽住了门板,他咬牙切齿,爆发出求生的意志。   “啊——!!!老子还没谈过恋爱还是个处!!老子不能死啊!!!”   李星桥连忙一道咒语将他和石思圆的身子拽了回来,成功将两人救下。   但石思圆没有那么幸运,她突然捂着肩膀,发出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   只见那片肩膀不知怎么的,渗出大量的血迹。   孟阮连忙去追区蕊,钟臣黎陪她来到门前,推开了门。   只是一秒钟前后,区蕊身上发生了惊天的变化。   她浑身就像一根被点燃的蜡烛。   皮肤似蜡一般慢慢的消融,顺着躯干流到了地上,她的血肉骨头,全都化作浓稠的血,就像蜡烛滴下的蜡油,一点一滴的融化。   她的身体彻底化作了液体,四周的地板上全是她的身体组织,以一个圆形慢慢地扩张蔓延。   区蕊很快没了气息。   而这边就连钟尧和李星桥也都不懂医术,不知道如何去救石思圆,只能尝试用止血符之类的东西缓解她的伤势。   但石思圆伤的过重,没多久也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陆弯弯不敢再看这一幕,她用钟尧的衣服遮住自己,身子仍然不断颤抖。   钟尧只好侧身,挡住她的视线。   蓝舜从始至终没有出声,他看着穿黄色蛋糕裙的女孩,耳边像有蜜蜂在嗡嗡作响,他头晕脑胀,似乎有无数的碎片正在大脑里破土而出。   这时候,裕子也模模糊糊地苏醒过来,她缓缓转移视线,看向眼前这些人,直到目光落在了凶残血腥的牛头人和黄裙少女的脸上。   蓝舜额上冒出虚汗,头痛的快要抬不起来,“……是……是芸芸……”   蓝舜:“我、我记得了。”   这个珑阵的阵主黄同学,一直想干掉他们的黄同学。   原来是……   孟阮:“你们认识?”   蓝舜:“这是我们高中的同班同学,黄芸芸。”   裕子同样感觉头痛欲裂,她的眼中清清楚楚地倒映着黄裙少女的面容,心中却不知为何,满怀悲伤。   ……   “裕子,舜子,过来过来,这幅画好好看。”   穿黄色连衣裙的少女明眸善睐,发梢微卷,笑容灿烂温暖。   “……你有病吧。”蓝舜走过来,指着眼前这幅画,想要骂人:“这画的不是一个牛头人吗??”   蓝舜:“……牛头人不就是NTR的意思吗?”   裕子摸了摸脑门,“NTR是什么意思?”   蓝舜移开目光,转移话题:“好冷啊,我都起鸡皮疙瘩了,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间美术馆空调开的特别低?”   黄芸芸:“好像是哦,但除了这一点,这个地方挺赞的,据说下个月还有草间弥生的特别展出。”   裕子抿了抿唇,“这牛头人怎么越看越吓人,他刀子还滴着血……这什么艺术?我看了心里毛毛的。”   黄芸芸笑起来,用胳膊拱了拱她挚友的身子:“这个忽略不计,我们要不要拍个合照?等高中毕业旅行的时候再回到这里拍一张。”   但很可惜,他们没人实现了这个愿望。   美术馆的珑阵将包括三位高中生在内的一群客人,带入了恐怖的生存游戏。   他们那一组没有什么天赋异禀的人,只有一些想要拼命活下去的普通人。   那时候的规则与现在还有一些差别,但厮杀同样惨烈,最后活着的只剩黄芸芸、蓝舜和裕子。   不管如何伤痕累累,他们一路都没有抛弃彼此,就算即将死亡的时候,也都在考虑如何让大家都活下来的方式。   他们咬牙撑到了最后一刻,终于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直到那个客服甜甜地说:“恭喜三位游戏通关,很遗憾你们没能找团队里的背叛者,虽说他已经死了……但你们没有触发隐藏结局,达成的是完美结局!已经很了不起啦!”   “在游戏开始前,你们每人都选择了一种颜色代表自己,现在就要结算你们颜色道具的选择数量,你们三人中将有两人离开这里,至于剩下的那位……就将永远留在美术馆陪伴我们!”   三人面面相觑,谁都搞不明白无意间做了什么选择,也不知道哪一个会被留下。 第70章 番外二《江潮01》 对不起存稿忘记带……   庐山烟雨浙江潮, 未到千般恨不消。   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苏轼《七言绝句》   “阿黎,你找得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吗?”   某天下午, 外面哗哗下着雨, 窗外一片烟雾朦胧,孟阮半个身子枕着钟臣黎的尾巴。   那尾巴尖儿还不老实, 在她的背上、肩上来回打转儿。   “你问这个做什么?”   男人淡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还未睡醒的沙哑和性感。   孟阮索性把电脑拿过来, 搁在他的尾巴上。   研究了一下网页里的地图, 指着某块区域说:“是不是就在现在的庐山附近?”   他很敷衍的瞄了一眼:“大概吧。”   “那我们去一趟?”   孟阮:“都说人死之后要魂归故土的, 我想陪你去那里转转。”   钟臣黎看着眼皮发沉, 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听她这么说, 也猜到几分她的心思。   “工作怎么办?”   他还佯装叹气,“我不想靠老婆孩子养,我知道现代人把这种行为叫做……吃软饭?”   孟阮:“……”   孟阮:“不, 你不是吃软饭,你就当自己提前退休吧。”   她撑起上身, 靠在男人的胸前, 嘴唇贴过男人优越的唇线和鼻梁。   氤氲的雨水连成一片天地, 外头风吹枝动, 雨滴的声响就落在头顶, 钟臣黎脖颈的线条绷紧, 尾巴凶狠地甩过来。   他紧实的腰线线条蜿蜒向上, 是同样诱人的胸线。   孟阮用牙齿磕着他的喉结,来来回回,肌肉结实没有一丝赘肉, 光看一眼都赏心悦目,让人恨不得狠狠滴压榨他一番……   就这么私缠片刻,孟阮才在小神龙俱乐部群里发了一条组织旅游的号召。   李星桥第一个响应。   小乔躺平了:妈妈你们可以先去,我还有一点戏拍完就去找你们!!   阑加是标准的坏心眼,他自知妈控就爱吸引孟阮的注意,于是也在下面回复:   美少女的事你少管(阑加):“旅游啊,我放暑假也想出转转,但家里给的零花钱不够。”   阑加表面是拿着生活费的高中生,实际上这些年兜兜转转也攒了不少积蓄。   孟阮也不戳穿他,开心地在群里回复:   想靠知识暴富:“来一个算一个!桥桥到时候我把定位发你,不过那地方比较偏,等到了再具体联系。”   想靠知识暴富:“加加你是不是正好高考完,亲亲.JPG”   李星桥默默咬牙,为什么只有阑加有亲亲!   “阑加你总和我们出去不好吧,你现任‘爸妈’不会担心吗?”   阑加知道这人故意挑拨离间。   美少女的事你少管:“还行吧,他们不怎么管我,那我叫褚昂一起去?”   孟阮:“行啊,人多热闹。”   李星桥:“……”   钟尧:“我就不去了,大哥还在闭关修复元神,昆仑山那边我得亲自去一趟。”   这次情况特殊,还有许多周旋工作,他得安排好才放心。   “好的,阿尧那就辛苦你了。”   孟阮又算了算剩下的几个,白栖仍然属于边缘人,不可能出现。   如果她打电话把司一遇叫回来,这孩子肯定答应。   但他这阵子应该是在陪裕子户外登山,还是暂且不要打扰小情侣了吧。   至于九啾年纪太小,去那种地方也不方便。   ……就只有林锦宁还可能答应。   孟阮立刻拨了一个语音给对方,好说歹说,对方总算愿意从实验室出来透口气。   凑齐了人,孟阮把九啾托给钟尧照顾,又让林所长充当司机。   他本来就觉得够麻烦了,结果出发当天还看见欣婷站在孟阮身旁,冲他一个劲儿地挥手。   林锦宁眼镜底下的眉头深深蹙起:“抱歉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重要会议,先走一步。”   欣婷连忙开口:“哎哎哎,兄弟别啊!”   她小鹰似得,伸开胳膊挡住男人的去路:“我是听说你们要去庐山那边吧,我们基金会有好几个贫困小学修在那儿,你不是也出钱了吗?我得去那边看看。”   林锦宁在内心回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不放过我!   “我可不是来狙你的,保证半路就下车!”   孟阮一脸看戏地看着他们,也不打算插手。   林锦宁觉得算了,也没必要,于是车上加他一共六个人,就先这么走了。   褚昂规规矩矩地坐在后排,还拆了一包薯片,递给阑加。   他是真来旅游的,包里带的全是零食,孟阮也问他拿了一包土豆片,还喂到钟臣黎嘴边。   男人尽管嫌弃,还是乖乖吃了下去。   褚昂看眼下的气氛和谐甜蜜,他才鼓足勇气开口:“那个,钟叔叔老家是靠近庐山那儿啊?那具体是什么地方,老家还有人吗?”   “钟叔叔”这个称呼格外刺耳,孟阮都默默捏了一把汗。   钟臣黎:“你是谁?谁是你叔叔?”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真的就不记得有过这个人。   褚昂:“那个……钟、钟先生,我是阑加的邻居和同学啊。”   钟臣黎仿佛没听见他的声音,神色自若地看着窗外。   褚昂:“……”   从海城到庐山的自驾时间大概大约7个小时,但林锦宁有额外技能附体,最多开他个五小时也够了。   路况安稳顺畅,欣婷和褚昂很快有了睡意,找到舒适的角度就打起了瞌睡。   阑加把头凑到孟阮的身边,两人各种聊在d音、大眼仔上刷到的新鲜事儿,直到他发现孟阮也有些困倦了,这才默默地回到座位。   还嫌弃地看了一眼睡到流口水的褚昂。   真的是猪,这人怎么会在学校还能受到那么多女生爱慕的??   本来钟臣黎身上的气味就好闻,孟阮恍恍惚惚睡的有些沉。   直到车子猝不及防地刹住,轮胎刺耳的摩擦声和前倾的惯例让所有人瞬间清醒。   孟阮揉了揉眼睛,伸长脖子向车前的窗外看去。   只见有一位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穿着一件薄薄的运动风衣,额头上还有凝固的血亏,一张脸上也一块黑一块白的。   “救、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人!我……我逃出来了,我的同学……几个同学还在村子里!救命!求求你们报警!死人了!!”   男生哭的鼻涕眼泪分辨不清,显然受到了精神上的巨大惊吓,已经语无伦次。 第71章 美学11 “我们都没有错,就是一不小……   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黄芸芸已经记不清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是独自一人蹲在黑暗中。   她适应了一下四周的光线,感觉自己在美术馆空旷的大厅里。   但裕子和蓝舜都不见了, 只剩下孤身的自己。   “嗨, 黄同学,欢迎你进入美术馆, 今后你就是我们的新主人了!”   黄芸芸:“……怎么回事?是我被留下来了吗?”   “对啊,下面让我们看看决定性的瞬间吧!”   不远处的半空, 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光环, 这个环就像电视的屏幕, 开始播放一个罩着昏黄滤镜的片段。   很快, 蓝舜出现在画面里,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紫色的小雕塑放在格子里。   代表的裕子的紫色。   而孤零零的黄色花朵, 在角落凋零枯萎。   那是代表黄芸芸的黄色。   “你看,这位男同学没有选择你,他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生啊?”   “不, 我们是朋友!……告诉你吧,其实我们知道选择颜色肯定有诈, 所以算好摆放一样数目的颜色道具!”   “对啊, 你们是朋友没错, 但说不定他把你当朋友, 却偷偷喜欢着那个裕子呢?”   “他偏心裕子, 对你俩差别待遇, 就算平时看不出来, 可真正攸关性命,怎么也得保下更喜欢的那个人呢、你说是吧?”   黄芸芸本来根本不信这个东西的挑拨离间,可呆在珑阵的时间越长, 她就变得越古怪。   她变得易怒、哀怨和痛苦,好像内心所有负面的情绪都会被这座美术馆勾出来。   不知道从何时起,清澈的眼眸被浑浊的色泽取代。   黄芸芸望着深不见底的长廊,嘴边轻声喃喃:“为什么要留下我?为什么……”   ……   手持镰刀的牛头人,发出一阵狂吼,试图要挣脱脚下的巨大阻碍。   钟尧立刻甩了一道黄符,定在半空,加固它的阵法。   李星桥:“歇歇吧,现在没你上场的份儿。”   孟阮记得之前做任务的时候,她和钟臣黎也选择过蓝色和紫色的道具。   但他俩知道最后一定会是大团圆结局,所以并没有刻意去控制两者的数量。   显然阵主也不和他们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了,毕竟见识过他们本事的,可能都只希望这些人赶紧离开就行。   当被封存的记忆从脑海里苏醒,裕子觉得无数的画面在冲撞、撕叫……   裕子:“芸芸!我们想起来了!我们记得你了!”   黄芸芸仿佛如梦初醒般地,看着他们:“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已经彻底把我忘了?”   裕子:“不是的,我和蓝舜离开美术馆的那天,记忆就被篡改了。”   他们回到现实美术馆的那一刻,就忘记了黄芸芸的存在,瞬间失去了关于她的一切记忆。   也不记得美术馆中经历的一切。   当他们再次来到原本挂着《牛头人》画像的地方,却发现只有一幅挂着篮、紫、黄的静物画。   然而,那些回溯的碎片,总在两人的潜意识里回荡,磁场的吸引也从未消失。   所以只要有空,他俩都会轮流回到这里,想试图找到什么。   这是他们久违的一起回到这间美术馆,没想到终于触发了珑阵。   过了片刻,蓝舜突然对着空气道:“客服小姐,请问你还在吗?能不能用我的道具代替芸芸的道理,请让我代替她,永远留在美术馆!”   请让他补偿,请让他奉献。   客服:“你确定吗?这位客人,你想好了吗?”   蓝舜微微颔首,仿佛从一段漫无天日的黑暗中走出来。   “对不起,芸芸,我真的不知道是我的选择让你留在了美术馆,当时我会选择紫色的雕塑,是因为我并没有看见黄色的玫瑰……”   仅此而已。   曾经以为是什么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   却不料真相就是这么的简单、残酷又让人悔恨。   黄芸芸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就好像再一次找回了鲜活跳动的心脏。   一时之间,所有的痛苦绝望都在蠢蠢欲动,她开始嚎啕大哭。   那哭声并不可怕,反而带着一种少女的无助和求救。   令人非常、非常难受。   裕子能感觉到那份澎湃波澜的悲切,她泪流满面,无法想象这些日子芸芸究竟经历过什么。   在人间以外的地方,连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   就连蓝舜也无法克制地红了眼眶。   他忽然,就在黄芸芸的面前轻轻地跪了下来,将头埋在胸前。   “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所以我决定了,就让我代替你,芸芸。”   裕子闭了闭眼睛,她感觉胸口产生了一道缝隙和缺口,“不是的,阿舜,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她走到黄芸芸面前,说:“芸芸,我想好了,让我留下来陪你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   孟阮心里想的很直接。   ……不行啊,你可是司一遇带来的小伙伴。   这孩子已经自闭成这样了,要是你再出事,那不就彻底完球了吗?   但她不能说出口,只能紧张地握了握手指。   钟臣黎垂眸,很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蓝舜摇了摇头,他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也走到黄芸芸的面前,说:“芸芸,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或者放弃裕子,我优柔寡断,总是讨人厌……你对我的友谊,给过我的帮助,我一生都会记得,我一生都感谢你们,是你们让我明白友谊的伟大和宝贵。”   裕子抹去眼泪,却是笑了起来:“芸芸,我知道的,我心里从来没有忘记你,我就是知道。”   黄芸芸看着他们磊落又坦然的笑容,她突然也笑了。   她伸手拍了拍裕子,又去拍了拍蓝舜的肩膀。   “我也都想起来了,我们高中那时候,一起玩的多开心。”   “我们被美术馆改变了,但真正的我们都还在。”   那时候的黄芸芸是恋爱狂,喜欢上的帅哥不计其数,她总是勇敢追爱,坦率地面对一切。   她这样热烈明媚,是因为知道每次失恋都会有两个铁子陪着自己,放学的路上他们一起喝冰镇酸梅汁,冬天就喝热奶茶。   橙色的黄昏猝不及防地撞进他们的眼底,漾起最明亮的光。   三个人总是形影不离,每次不管其中的哪一个落单了,总会马上就被另一个人发现。   蓝舜在高中时期就有抑郁症,多亏她们开解,劝他去看医生,才捡回一条命。   那时的裕子也内向沉默,总有很多愤世嫉俗的想法,也都靠他们陪伴,才能变作如今一往无前的自己。   黄芸芸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啦好啦,我相信你们都是真心的。”   “裕子,你勇敢无畏,所以你愿意用你的生命来交换。”   “舜子,你是生命的过路人,你不在乎它的终点在哪里,你只要记得过程美好。”   “但是,你们谁都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   黄芸芸忽然无奈又不舍地说:“你们是多好的朋友啊,是我的长辈、知己、家人,这里太压抑了,时时刻刻都在摧毁你的心智,到处都是死去的亡灵,只有诡影和死亡。”   “我早就已经出不去了,这段日子我慢慢地发现,这个美术馆本来是没有阵主的,它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了,然后它不断的吸收着新的灵魂,将他们纳做自己的主人,等到这个主人的能量不够了,就换下一任主人。”   孟阮和钟臣黎对视一眼,他们确信“主人”应该就是“阵主”。   “我一直心生怨念,吸引你们来到这里,我想报仇,也是因为被这个地方影响了,但我现在清醒了,我知道你们不会抛弃我,你们就算自己去死,也不会抛弃我的。”   裕子静了一瞬,非常坚定地说:“就像你也是,你也会为我们做同样的牺牲。”   黄芸芸:“对,所以能再和你们见一面,我心满意足了……我太累了,我已经维持不了这个美术馆,我想离开了……”   蓝舜和裕子的心尖都猛地跳动。   黄芸芸满眼通红,她深深地吸气,像是在为接下来的告别做准备。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说:“这辈子很高兴认识你们,比任何事都要高兴。”   裕子:“不,我们不要分开,不要就此分开,我为你准备的毕业礼物你都还没拿到,我留下来,陪着你,我们一起……”   她做了那么多的影集,却不知道遗失在了哪里,又是要交给谁。   最终,只能搁浅在记忆里。   蓝舜抿着唇,无声地哽了很久,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黄芸芸:“裕子,你都还没好好谈过恋爱呢,就以前学生时代遇见到的几个渣男,就够了?更何况你现在爱上了极限挑战吧?那就要做到最后一刻。”   “舜子,你还要做出一番大事业,你要去成就。”   黄芸芸说完,很努力地眨了几下眼睛,说:“我们都没有错,就是一不小心……错过了彼此。”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连身旁的柯恒忻和陆弯弯都没憋住,眼泪彻底垮下来。   孟阮想要安慰一下这些孩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学生时代的友情真是美好,它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限量版。   钟臣黎抿了抿唇,将孟阮搂入怀抱。 第72章 美学12 “我是和阿遇一起来的,我也……   孟阮微微垂眸, 说:“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他们还那么年轻,应该去体验的。”   你看树下有会跳芭蕾的小狗, 夕阳前有停在树梢的麻雀。   有大人牵着牙牙学语的孩童, 公园里散布着相伴晨夕的老人。   而黄芸芸清清秀秀地笑着,一如过往中的少女, “那就请你们替我去体验吧!”   蓝舜还有一时的茫然,裕子攥紧了濡湿的手掌。   黄芸芸指了指那个被术法镇住的怪物, 说:“这个牛头人应该就是上一任美术馆的主人, 它已经失去作为人类时候的记忆了, 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个怪物, 我不想成为它这样……”   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等待着告别来临的那一刻。   司一遇不知何时醒来了, 他望着眼眶含泪的裕子,此时,恰好胸前的伤口也在疼痛不已。   少年不做声地坐在原地, 用掌心死死捂住胸口。   连一丝过重的呼吸都未曾泄露。   黄芸芸:“舜子,你不要再自责了, 从一开始就是我们不小心, 才会被美术馆带入这个鬼地方, 我不怪你了, 我也不怪任何人。”   黄芸芸:“对了, 我爸妈那边, 他们是不是已经不记得我了?”   蓝舜顿了顿, 才说:“这个……这个地方很邪门,它篡改所有人的记忆,所以……”   黄芸芸迟疑了一下, 问:“他们好吗?”   裕子点头:“很好的,都很好。”   “这样也好……忘了也好的……”   李星桥看着他们难舍难分,他也憋不住说了一句:“生死有命,你们以后一定会再见的。”   蓝舜:“可是……”   黄芸芸阻止他再说下去,“好了,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就让这个珑阵,从今往后,与我消融。”   孟阮看着他们,许久的沉默之后,她忍不住感慨。   也许承载灵魂的的躯体破碎了,但灵魂会像火焰,依然熊熊燃烧。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女生曾经拥有怎样温柔又充满生机的元神。   黄芸芸站在他们面前,冲着他们张开手臂:“下辈子,我们还要做朋友。”   裕子:“做一辈子的大亲友。”   蓝舜长长地叹气:“好,做一辈子大亲友!”   钟尧打量了一眼自己的阵法,他挑了一个角落,蹲下身说:“凭你一己之力可能还没办法摧毁这个珑阵,我们一起帮忙吧。”   ……   众人从美术馆回到现实,裕子和蓝舜回头,看着一如既往的龙吟美术馆,刷着暖米色的基调。   蓝舜:“怎么这次……我们没有失去记忆?”   柯恒忻想着在美术馆里意外死去的同学们,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我估计应该是黄芸芸送给你们的‘礼物’吧,上次我们从华晨大厦出来,谢轩也没删除我们的记忆。”   尽管黄芸芸已经随着美术馆的珑阵一同消失,但这一次,谁也没有忘记这位女孩的存在。   珑阵里发生的种种,在他们闭上眼睛的时候,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两人想起从前搭着肩膀的他们,在山顶等过日出。   眼下正是又一个即将到来的黎明,远处的一切,与他们浑然相融,仿佛一幅搁置了很久的油画,油彩斑驳褪去,可那些痕迹再也擦不去。   就这样带着烙印落在心尖,一晃而过就会是很多年。   裕子轻轻开口,唱起他们最熟悉的歌曲。   蓝舜也慢慢地迎合,两人的声音轻轻浅浅,不断交   织着,以此来送别最好、最温柔的伙伴——   “就此告别吧,水上的列车就快到站   开往未来的路上,没有人会再回返   ……   亲爱的旅人,没有一条路无风无浪   会有孤独会有悲伤   也会有无尽的希望……   ……   亲爱的旅人,你仍是记忆中的模样   穿过人群走过人间   再去往更远的远方……”   孟阮看了钟臣黎一眼,忽然,她温淡又释然地笑着,说:“我在想啊,从宛樱与宗静的告别,到谢轩与爷爷的分开,那些最纯粹的情感,也许,就是我一千年前想要守护的东西,一千年之后,它还是值得的。”   ……是天真永不消逝。   ……也是浪漫至死不渝啊。   钟臣黎声音略微抵哑地说:“如果你这么说,那我们之间的感情,确实也值得我向你奉献一切。”   孟阮摸了摸男人的腰际,俩人之间的亲密与默契,不需要更多的话语来言表。   裕子:“等明年再一起来吧。”   蓝舜:“好,一言为定。”   破晓前的晨光,染红了天边光景,风里有着初冬萧瑟的气息。   ……   孟阮也不想破坏这一刻的氛围,但他们不得不继续往下走了。   “好了,接下来该处理这个小朋友的问题了。”   她转身看着被钟臣黎的黑鞭绑住的司一遇。   裕子看见胸襟微敞,身带血色,又一脸狼狈少年,突然也跟着记忆回闪,想起她昏迷之前发生的种种。   在司一遇突然对钟尧、李星桥他们发动攻击之后,他就逃跑了,当时,她脑子也一片混乱,但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跟着追了出去。   她质问他这么做的原因,然后,司一遇就将她弄晕了。   “等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那些法术……这个美术馆,还有司一遇你和他们原来是……认识的吗?”   他们既不像朋友,其实也不太像敌人。   钟尧:“我们几个是亲戚,这两位是未婚夫妇,我们是学习方术的一个大世家,所以你看到我们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孟阮:“说来话长,以后慢慢和你解释。”   主要是怕突然说了吓到这个小妹妹。   李星桥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至于司一遇为什么攻击我们,那就要问他了。”   司一遇撞上裕子不解的眼神,他本就背负太多秘密,此刻,也没有正面回答他门的问题,而是反问孟阮:“为什么要救我?”   孟阮也不是省油的灯,又把问题丢还给他:“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觉得你不是自愿的,你不像是这种爱搞事的性格啊。”   她似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裕子,才问:“裕子说你从船上被扔下来的……是赛博朋克船吗?”   司一遇终于开了金口:“……是。”   孟阮:“蛊毒是谁下的?”   司一遇想说什么,但他刚要张嘴,就像骨刺般的剧痛影响着全身经络,大颗大颗的汗水不断从额头淌落,他再次昏迷过去。   钟尧和李星桥连忙去看什么状况,只见司一遇的胸前伤口泛着青黑的色,贯穿深入着跳动的心脏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怎么回事……”   “感觉阿遇这孩子的伤势更重了。”   孟阮思来想去,说:“看来我们得抽空见一趟‘天书’的老大乌世元了,他肯定知道些很重要的信息。”   眼下,大家没什么心思再做采访或者再去参观,孟阮与美术馆馆长打电话改约了其他时间。   柯恒忻和蓝舜决定各自回家修整,因为还保持着珑阵里的记忆,对大家的冲击力都是巨大。   而裕子想了片刻,眼神坚定地说:“我是和阿遇一起来的,我也必须和他一起走。”   孟阮抿唇,掩去一丝笑意,“那行,我们打算去怀州,正好一路上也能和你讲讲我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什么关系。”   她还是决定先将赛博朋克船上那位罗霁先生的信物钢笔带回故乡。   陆弯弯带着裕子上了车,李星桥和钟尧负责照看司一遇,解释前因后果。   钟臣黎探身到孟阮跟前,邀功似的笑了笑,呼出的气息热热地挨上她的脸颊,“我在美术馆里的一幅画上发现了一个印铃。”   他顿了顿,才说:“上面写着‘别有洞天,再见明月’。”   “……是当年你在用方术创造出这个地方的时候……曾经说过的话。”   孟阮也依稀记起来,那时两人被一股僵尸大军围困,身边的正义之士都死的差不多了,就算两人如何神通广大,但寡不敌众。   她像风中摇曳的花,渗满了血。   终于,钟臣黎抑制不住地爆发,无数僵尸的血迹飞溅而起,挽成泉水般的血花。   他双手结印,在绝境中突破出了一种新的阵法,打开了一道虚幻空间的大门。   并将虚尼和它的僵尸们一同带入了这个唯他独尊的地方。   在密境的火光中,僵尸们统统灰飞烟灭。   孟阮和钟臣黎得以趁乱离开珑阵,暂且有了喘息的机会。   而这样的一个密境,在经过了千年的流转之后,为了“珑阵”。   世上的第一个珑阵,则成为了“龙吟美术馆”。   孟阮捧着钟臣黎的脸颊,躲开几个鹅子的视线,撇着头对他亲了几口。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屏幕,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陈大鹏打来的电话。   这段时日,他和妹子孔梨在钟尧的保护下还算过得安全,不知道找她是不是因为有了什么突发状况。   陈大鹏粗哑的声音传过来:“孟姐,是、是乌世元……他的人托我转告您的……他说想要见一见你和钟大佬。”   孟阮握着手机,再次有点诧异地看向钟臣黎,嘴角似笑非笑地说:“哟呵,没想到这个老头自己找上门了?” 第73章 真容 “人类是有欲望的。”   众人闻言, 纷纷朝孟阮看去。   她沉静片刻,转了转眸光,然后弯了一下眼睛:“好, 大鹏, 麻烦你转告‘天书’的人,我们现在正去怀州, 也想尽快和那位老先生见一见。”   陈大鹏:“好咧……那个,孟姐, 本来想提醒你小心为上, 怎么说呢……好像也没必要, 就不多说了啊。”   没过多久, 一行人到了怀州,他们一路摸到了罗霁过去住的地方, 他说过自己的家门口种了许多梨花树。   没想到如今还是栽着满街的梨花。   这条街上的建筑风格已经不同以往了,霓虹闪烁,高楼耸立, 世事变迁,白云苍狗, 但草木哪怕经过了几十年岁月, 只要根还在, 就依然繁茂绚烂, 陪伴人们数载光阴。   孟阮去找罗霁后人闲聊的时候, 钟臣黎倚在街边看着还未盛开的梨树。   他穿着皮夹克外套, 拉链敞开, 衬衣也散着两颗扣子,显得格外抓人眼球。   李星桥怕引起粉丝们的围堵,所以并未下车, 他们一同看着司一遇,先去了下榻的酒店。   钟臣黎望着眼前凡俗的模样,竟也有了一丝感叹。   人间枝头,各自乘流。   能有一段遭逢,就是人生幸事。   孟阮完成罗霁的遗愿,别过了他的后人,与钟臣黎回到市区的酒店。   裕子在得知他们的关系之后,通过一番努力才说服自己接受。   谁能想到呢,比珑阵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司一遇的娘亲和君父……竟然是孟阮和钟臣黎??   众人在总统套房里与林锦宁视频,把发生在美术馆的告诉了他,特别是司一遇的症状,看他有没有办法遏制蛊毒发作。   林锦宁将调制符金水的方法告诉了钟尧,“这个蛊毒看来不是近期种下的,得有一段年岁了,如果想要彻底根除,得花一番心思,还好现在有君父的元神护体。”   他轻推眼镜,说:“我会准备几味药材,之后看能不能帮到这位小朋友。”   孟阮:“那就辛苦你了,宁宁。”   林锦宁:“没事,不过听你们这么说,乌世元不像什么省油的灯,还是小心为妙。”   在所有表象的事物之下,就像还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蒙住了所有的前尘过往,一丁点光也瞧不见。   “哦,还有一个好消息。”林锦宁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我们在昆仑山放置的关于大哥的聚神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孟阮捏了捏指尖,一时种种情绪万般交融,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那太好了!!我就知道一定可以,阿泽会平安回来的。”   李星桥也连连点头:“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的!”   大家说完正事,先各自散了,孟阮打算睡前再看一看九啾,不知道这小朋友乖不乖。   刚好阑加正在逗九啾,就在孟阮面前问他:“小九,你觉得孟女士最喜欢我们之中的哪个?”   九啾非常有自信地:“娘亲最喜欢的就是九啾了!”   阑加:“为什么?”   九啾:“因为娘亲说我是最可爱的宝宝呀!”   阑加却表示怀疑:“娘亲最疼的是我才对。”   九啾噘了噘嘴,“为什么呀?”   阑加:“因为我是‘女儿’啊,你是儿子不稀奇哦。”   九啾:“……”   孟阮差点笑的喷出来,但为了不被九啾发现,她强忍着腮帮两边的肌肉。   九啾想反驳,但无从反驳,也没有想通。   小朋友一脸错愕外加苦恼地沉默着。   孟阮:“你们几个我都喜欢,就像九啾也喜欢你的哥哥们,对吗?”   九啾勉强地看了一眼阑加。   夜色缓缓落入星怀,风里裹着微凉的气息。   孟阮将阑加也拉进了“神龙宝宝俱乐部”的群里。   钟臣黎看着笔记本电脑,突然就说:“这什么视频电话的,不就是方术里的隔空传话?”   她笑出了声。   孟阮感觉男人走到身后,对方还没开口,一个阵法坠于脚下,微微亮了起来——   钟臣黎扬起清浅的笑意:“怎么,突然用凤镜柏的这个阵法,是想谋杀亲夫?”   孟阮:“大哥,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这动静我不敢保证。”   她嘴上这么说,又故意绕开他,一本正经地:“所以,你说,白栖被琥珀封印,还有司一遇身上的毒……会不会就是乌世元干的?他到底想干什么,‘天书’又干了什么?最简单的目的就是想要借助邪龙的力量征服世界?”   毁灭世界,征服世界,一般就是大反派的终极目标。   钟臣黎脱了外套,优越的身材尽显,他不太满意地说:“为什么要讨论他?”   孟阮浅笑:“行,那晚点再讨论。”   酒店房间的轻纱曼妙地从两边合上。   阵法之中,是两人斗法。   钟臣黎衬衣扣子微敞,他背着光,肌肉的轮廓更显得深邃。   孟阮弯起眼睛,眸中露着一丝狡黠,像要做什么坏事。   他走过来,俯首汲取她唇边甘甜似蜜的气息。   彼此呼吸重叠又分离,男人深吻她的软唇,没有放过分毫。   甚至,高挺鼻梁轻轻扫过。   转瞬,又将唇瓣贴住如珠玉般的脚趾,令月色颤抖娇羞。   钟臣黎有时会克制掠夺的冲动想法,让那位小道姑轻飘飘的如坠云端。   但当不再克制的时候,又能令她感受到无法言语的浓烈。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重,钟臣黎额上轻轻浮现青筋,额头满是汗水。   她的手指在他的胳膊上,如烈火燎原,烧过的一切就是明晃晃的坦诚。   在他的眼底,她如陷在柚腥的玫瑰,亦是缠绕着的黑暗荆棘。   钟臣黎用一只手箍住她的颈项,如野兽标记,咬她的后颈。   阵法消逝,两人畅快淋漓。   转眼抱着才说几句情话,孟阮懒懒地枕在他的臂膀上,突然说道:“你说乌世元要见我们,是想把一切做个了断吗?”   钟臣黎:“…………”   钟臣黎:“为什么要让我在脑海里幻想出一个老头的形象?”   ……就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冲动了好吗。   孟阮裹着被单,转了个身,笑说:“我只是很好奇乌世元会是什么样的人,他创办天书就是纯粹的想要感受方术的魅力吗?”   钟臣黎也只好笑了笑,漆黑的眼眸里是傲慢又不可一世的光线,“不用在意他想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我说过,我会赢下一切你希望的……”   孟阮用手指抵住他的唇瓣:“别,用现在的话来说,这叫立Flag,不吉利的,还是别说了。”   钟臣黎握住她的手腕,放在舌尖咬了一下,“好,既然晦气就不说了。”   男人的长尾卷起来,在被单下方将她的腰间轻柔地盘住,“不如直接来做吧。”   ……   令他们再次诧异的是,乌世元居然都没等他们回程,而是亲自来了怀州。   双方约在一家极其私密豪华的中式餐厅见面。   乌世元这边带了几个年轻人,孟阮和钟臣黎两人前来赴约。   钟臣黎天生带着距离感,寻常人总不敢随便靠近,乌世元手下几个徒弟见了他,也都要有些心里发怵。   “老爷子已经在包厢候着了,里面请。”   孟阮见这位后生提到乌世元的语气格外沉肃恭敬,她不禁好笑。   她的肉身重塑过一次暂且不提,但身边这位钟大佬可是实打实的有千年寿命。   真要说起来,他才是“老爷子本爷”吧。   两人很快走到了里间,两边垂着精致的绣花帘子,舒适软柔的沙发上坐着的,就是乌世元本人了。   这是一位身穿黑色褂子的老人,胸前戴着几串黄玉、白玉的珠子,他满头白发,一看就是年轻时面容雅致,如今却是满脸褶子。   但他的眼睛充满一种精神气,显得很是延年益寿,气场也确实稳得很,只不过也老的相当明显。   孟阮微微抿唇,怎么说呢,有些地方和她想的一样,有些又不太一样。   “乌……既然我们知道彼此的存在,你又早就与白栖有过合作,有些秘密想必您也知道,这声‘乌老前辈’我们实在有点叫不出口,并不是不尊重你的意思。”   乌世元平缓地笑了起来:“当然,两位,我也想见你们很久了。”   孟阮:“寒暄就不必了,我老公脾气不好,我就不绕弯子了,要不直截了当的说,白栖和司一遇的事是不是你干的?或许你有什么需求,不如出来大家评价一下?”   乌世元还从未遇到过像他们这样的两位“年轻人”,但他研究方术,不论从哪种角度来说,自己都是他们晚辈中的晚辈。   “我想我们之间是有一些误会。”   老人淡淡地笑着,说:“起初吧,天书只是我的兴趣所在,但盘子大了,什么样的人都会有,久而久之,我也控制不了它的发展壮大,甚至就算天书内部也有分歧,我年纪大了,耳目被蒙蔽了,天书里每个派系的立场不同,一起开会都有闹得不愉快……”   钟臣黎冷哼一声,轻蔑地说:“那你作为人类的的欲望,究竟是什么?”   乌世元冷不丁地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你’说的很对,我们人类就是欲望组成的。” 第74章 二子 “阿遇的伤势好多了,他说有些事……   ——我们人类就是欲望组成的。   乌世元说这句话的时候, 并不是在自省,也并非惭愧。   恰恰相反,他的语气, 每一个字眼, 都是骄傲又自负。   老人挺了挺佝偻着的背,开门见山地, 淡淡说道:“我不否认,年轻的时候我也有数不尽的想要的东西, 金钱、财富、地位, 甚至爱情……但现在我心思可没有这么活络了。”   “至于我和白先生的交易, 也只是在年轻时想让‘天书’壮大, 我本人对方术又非常好奇。”   乌世元拿起沙发旁一根雍容华贵的龙头拐杖,发出落地的一声“咚”。   “司一遇是谁我调查过, 不过不管发生在他身上的是什么事,都与我、与天书组织无关。”   他微微一动,脸上的褶皱更加明显。   “如此说吧, 钟先生……不,龙君大人, 就算我依仗方术、依仗你们‘非人’的力量, 但这也是我的本事, 人类才是上天的恩赐, 人类是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 没有任何天敌。”   孟阮还真没想到他会把想法说的这么“直白”。   “乌先生你的想法……很有趣。”   可不是吗, 也许乍听之下, 你会觉得傲慢,会觉得不可一世。   但事实就是无数生命在人类的操控下苦苦挣扎。   钟臣黎似乎感觉到了对方竟没有半分敬畏或者畏惧之心。   他倒也没急着说话,只是将不悦很明白地写在脸上, 充满压迫感。   乌世元继续说道:“就算只是一个人类的婴儿,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的辉煌地位,就像我刚才说的,人类是有欲望的,有需求的,贪恋又自大,但这就是他们强大又繁荣的理由。”   孟阮曾一度以为,“天书”组织在各地消除珑阵,尽管是为了成员本身能精进修为,但也算在维持着秩序。   也算是在做好事。   实际上乌世元很有可能在组织里真正传达的核心理念,就是我们狂妄傲慢的人类能征服一切,乃至超自然现象。   人类才是世界的主宰,只要诞生就不该灭绝,就该拥有一切。   孟阮:“乌先生,当年有神、人、魔……还有如今依然有天道在上,不可轻视。”   乌世元尽管面上呈现老态,却看得出整个人精神矍铄,“仙君,假如不是人类足够有魅力,那为什么连神和魔,都要化作人形,藏在人间?为什么他们会爱上平凡无奇的人类?”   孟阮当然不能算“平凡无奇”,但钟臣黎确实为了她才留在这里。   钟臣黎眸光睨着,“不如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你自认为的食物链顶端。”   男人厌烦地看他,带着讥嘲又冷淡的腔调。   乌世元并不害怕,老人的语气沉缓:“我们也是为了活着,做过无数惨烈的斗争,人类的科技日益发达,你们难道没察觉,方术在某些方面和‘科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实我们以为它神秘,以为我们不能解释,只是还不了解它。”   “天地无极,造化万千,除了我们的世界,还有更广阔的寰宇,还有无数个‘天地’,存在着我们不能解释的未知。”   “四维时间轴,五维时间面,六维时空翘曲,七维无限宇宙……”   乌世元说完,适当地停顿了一下,像是给他们理解的时间。   “不说别的,仙君,你们应该知道,除了昆仑的昆仑虚,还有一个地方,叫‘归墟’,那也叫一个厉害。”   孟阮在还是孟珺芷的时候,就是知道一些的,“归墟”顾名思义,就是传说中能让人走入轮回,能让人重生的一个地方。   “老朽这么多年,做了很多相关研究,你们帮猜我发现了什么,我发现归墟实际上是超新星文明,它可能是改变了人的形态,它有特殊的能力,能创造新的生物。”   孟阮微微张了张嘴,老实说乌世元所言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甚至是用另一个他们不曾想到的角度解释了一切。   “确实有道理。”   乌世元攥着拐杖,笑了笑:“仙君,你觉得比珑阵那些鬼神更可怕的……是什么?”   孟阮:“……是人心?”   乌世元哈哈笑起来:“不,是信仰和科学。”   这世间所有的奇诡,都是如此。   原先,孟阮对乌世元的自大狂妄确实有些反感,但听到最终他这样的总结,又有些理解和感慨。   其实,能做到如此坦然地表露自身的性格和缺点,也不失为一种坦然。   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戴着面具生活。   “乌先生,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乌世元:“仙君、龙君,有一点希望你们明白,我并未做过伤害你们或者那些……你们孩子的事。”   老人耸拉着嘴角的皮肉,说:“世界各地的天书组织成员里,也有一些是知道秘密的人,他们要求我允许他们自由猎杀仅存的邪龙,但我从未有过答应,也从未想过答应。”   孟阮抬头看向钟臣黎,他的表情冷冷恹恹,几乎有着手起刀落的一丝杀意。   “是谁给你们的错觉,认为我还需要你的‘不允许’?我对付不了你们?”   她抿了抿唇,知道现在钟臣黎几乎可以在下一秒要了他的命。   于是连忙就说:“我觉得可以了,乌先生,今天到此为止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也暂且相信。”   孟阮也笑了一下,才说:“不过要是你蠢到有什么隐瞒,后果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   待到离开餐厅,回到车上,孟阮若有所思,又不敢确信,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乌世元还有什么隐瞒,或者不自然之处,但说不上是什么……”   钟臣黎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甚至就像有一种熟悉的血腥味,萦绕在他的四周,让他回想起那段僵尸大战中,杀到疲软的回忆。   就是有点疯。   每一片龙鳞都在蠢蠢欲动。   就在两人离开包厢之后,灯光稍稍暗下几分。   乌世元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只是渐渐地,老人的容貌发生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一点一滴地褪下皮囊的苍老,像是被身后的一个暗影笼罩。   他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   外头进来一位年轻人,正是方才接待孟阮和钟臣黎的那位晚辈,叫做宏世。   “他们发现您了吗?”   男子轻眨眼睛,笑而不语。   宏世低下头,恭敬谦卑地说:“老祖,晚辈愚钝,还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您要对他们说这些?”   “乌世元确实是这么想的,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代表乌世元说的。”男人抵在拐杖上的手指,摩挲了几下龙头的形状,才饶有兴致地说:“老人家倘若还在世,一定会这样说。”   宏世:“但这……这样不会激起钟臣黎的不满?”   “我就是希望如此,你还不理解我的用意吗,宏世?”   男人的话音落下,对方才骤然明白了什么。   “我就是要他充满冷漠和憎恶,要他充满杀心。”   ……   结束这一段离奇的旅程,众人总算回到海城。   孟阮回公司处理事务,带九啾去吃饭玩耍,还和几位鹅子见了面。   日子突然恢复往常,但孟阮却觉得有什么巨大的风暴要来临。   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阑加听说了司一遇的遭遇,又想到被困在琥珀里的白栖,他支着胳膊,顺嘴提了一句:“我知道有一个二子,现在我们这些人里就只差他了……据说是失踪了?”   孟阮嘴巴张合了几次,才道:“嗯,说是几百道天雷太猛,当时阿泽和……”   她到这里停顿片刻,回忆了一下那孩子的名字,面色沉寂又温和地说:“他叫孟泽青,小青。”   孟阮仍然觉得惋惜,又总有些无奈:“小青才修出小孩子的人形,在这种大阵仗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   阑加听出她语气里的遗憾,他撇了撇嘴,还悄悄地看了这位美人娘亲一眼,才说:“算了,没了就没了呗,谁知道长大了是什么样的,指不定也是一个搞事的幺蛾子呢?”   钟臣黎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了这句话。   不得不说,他赞同阑加的发言。   孟阮抿了抿唇,还想再说点什么,她手机显示裕子打来了电话。   她连忙接起来,“怎么了裕子,是阿遇有什么消息吗?”   “是的是的,多亏了林所长,阿遇现在的伤势好多了,他说有些事想告诉你们。”   孟阮隐约觉得自己不祥的预感就要成真了。   裕子:“他在林所长那边,阿遇说,在那里说话大家都比较安全。”   孟阮:“好,那我们现在就去那边汇合……我顺便把阿尧他们行业叫上。”   林锦宁在研究所的秘密实验室等他们,钟尧、阑加陪着两位家长一起来到了   司一遇正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他脸色仍然有些差,胸口也接了很多仪器设备。   只是那张脸依然赏心悦目。   真不愧基因出众。   难怪能吸引到妹子。   孟阮看了看身旁站着眉头微蹙的裕子。   司一遇的眼神较之先前,似乎平静了很多,“我不知道……他也许不会让我说。”   孟阮心头一跳。 第75章 变卦 “我和你也没有变。”   “你说的‘他’是谁?将你从船上……扔下来的那个人吗?”   孟阮看向床上的清隽少年, 他眼中的光忽明忽暗,就如烛光摇曳。   司一遇:“我知道你们去过那艘船,我也去过。”   他很久没有说话了, 再开口时嗓音沙哑, 还有一丝丝的少年音,更容易让人产生恻隐之心。   “他……你们才刚刚和他见面不久。”   钟臣黎挑眉:“你说乌世元?”   “不……乌世元已经死了。”   司一遇顿了顿, 平铺直叙地说,“他去年过世了, 老死的。”   “和你们见面的人是他……孟泽青。”   乍听之下, 只不过是一个人名。   可在他们听来, 就像一道闪电, 划破沉闷阴冷的天空。   山、雨、欲、来。   孟阮沉着脸,“怎么会是他……”   她抬头看向林锦宁他们, 面色疑惑:“小青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林锦宁:“君父要毁灵脉山之时,我还只是一个刚刚开了窍的元神,能感知到身边的一些人和事, 但不能完全记清,所以我也是后来听大哥说起, 自从君父被封印, 我们就找不到孟泽青了, 一千年过去, 谁也没有真正见过他。”   孟阮转头, 视线落在憔悴清瘦的少年脸上, “所以你和他一直在一起?”   “嗯, 我和这位……”司一遇目光看向了阑加,确定了一下,说:“我们元神苏醒的时间应该差不了几天, 之后没多久,我就遇到了孟泽青。”   当时山河动荡,烽烟四起,司一遇又元神不稳,懵懂而无知,除了孟泽青的庇护,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   更何况,他并不觉得孟泽青会有害他的心思。   以前他也想不通,对方的“残忍”究竟是从何而起的。   “他将我带回去,教了我很多本事,傀儡术也是他教的。”司一遇嘴唇挪动,轻轻地说,“其实刚开始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给我下蛊,折磨我……控制我……”   直到很久以后才稍许恍然过来。   “他这个人……就是天生……有点疯。”   而与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钟尧凉凉地说了一句:“可能是被雷劈坏脑子了吧。”   孟阮抿唇,“阿遇,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司一遇:“我知道眼前的事情,过去的几百年就无从得知了。他一手扶持乌世元,利用乌世元在人类社会活动,利用‘天书’获取他想要的情报,也是他看着乌世元为白栖提供想要的资源。”   孟泽青也不为别的,只是觉得有趣。   想看白栖能做到哪一步,想看孟阮和钟臣黎如何阻止。   司一遇记得,白栖被孟阮他们彻底压制的时候,在远处欣赏这一切的孟泽青,仍然语气松散地说:“他真是太弱了,才这么一点野心和能力,能成什么大事,还妄想征服这些卑劣愚蠢的人类,真的痴心妄想。”   司一遇:“孟泽青就像是当时疯了的君父,我……应该这样形容,你们或许就能理解了。”   他对司一遇下蛊,其实归根结底,不是为了彻底控制他。   而是为了羞辱,是精神上的摧残和折辱。   邪龙都是自命不凡,自尊心极强的生物,他没法摆脱孟择青的控制,从而长期产生了抑郁和自憎的感觉。   是的,久而久之,也不是愤怒和委屈,而是觉得自己身处厄运,是自身的残缺和软弱,才招致了这种命运。   这样的压抑和痛苦,令司一遇身陷囹圄。   他的声音依然又低又轻:“在船上的时候,他就想让我动手,想要趁乱对你们下手,但我不愿意。”   司一遇对这些纷扰并不感兴趣。   尽管对两位长辈没什么实质性的感情,但他也不想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孟泽青修长的手,一把攥住司一遇的手臂,反向一拧。   他就这么随手重伤了他,如同扔一件垃圾似得,将他丢下了船舱,冷淡又残忍地说:“你去找他们,试一下他们有什么本事,别再妄想逃跑,不然这辈子别想摆脱蛊毒。”   司一遇从海水中醒来的时候,以为从今往后的人生暗无天日。   ……好在这世间仍然有峰回路转一事。   司一遇先是遇上了善良热情的裕子。   接着又见到了勇敢温柔的孟阮。   仿佛在黑暗中的冷彻长夜,看见了朝阳和旭日。   又像有什么扎进皮肉里。   感觉到了胸口的心脏,在不断地跳动。   孟阮看着他的模样,内心不住颤动,她轻声说道:“好了,现在没事了,阿遇,不管过去发生过怎样的事情,你现在和我们在一起,也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再逼迫你做任何事。”   孟阮目光深深地投落在他的脸庞,依稀看见了几分熟悉又亲切的感觉,“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几个哥哥都会罩着你,不会再有你伤害你,除非先过我们这一关。”   他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她轻声笑起来:“当然,我想阿遇也非常、非常有本事,你的白蛇相当厉害,有几分你君父玄龙的威严,改天让阿黎再指点几下,假以时日,必定能直上九霄。”   司一遇望着孟珺芷漂亮而明亮的眼睛,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压着嗓子说了一声:“谢谢。”   不管他能否活下去,至少……   他感受到了相同元神的同频共振。   ……   转眼快到圣诞节。   孟阮忙了一阵子,刚好趁着这个节日给自己放了一个小长假。   说起这段日子,几位鹅子也是轮流对她嘘寒问暖。   钟尧发挥他霸总的属性,为“桃源工作室”提供了不少资源。   李星桥这个贴心的娃儿就更直接了,挽着她的胳膊说:“妈,以后你想工作就工作,想休息就休息,不管怎样身体要紧,反正我赚的都够普通人用几辈子了。”   孟阮尽管不怎么爱听他们唠叨什么“早睡早起、多喝热水”之类的叮嘱,但内心还是非常受用。   于是到了平安夜的时候,她突发奇想,把所有儿子和朋友都叫来别墅,准备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一个节日。   别墅空间够大,钟尧为了让孟阮高兴,光是前前后后圣诞节的装饰就花了十几万。   挑高的屋顶刚好够放一颗翠绿的巨型圣诞树,还有驯鹿、圣诞老人和小天使之类的装饰挂着,到处都闪闪发光,花花绿绿,品味高雅,令人看一眼都心情愉悦。   阑加、褚昂带着九啾坐在圣诞树前,一起刷抖音,拍土味视频。   小神龙兴奋地露出了尖尖、肥肥的小尾巴,还被录到手机里,吓得他们赶紧删掉上传的内容。   曾经一同进过珑阵的欣婷和弟弟柯恒忻、裕子和蓝舜也都来了。   屋内是一片璀璨灯火,外头是冬季的冷夜。   到了饭点前后,天上还飘起了零星的小雨,见不到一点月光,远处连绵壮阔的山峦被浸得湿透。   孟阮站在阳台上看着雨景,裹着厚实的外套,钟臣黎从身后抱住了她。   这男人不笑的时候,脸比这冬日的小雨甚至还更冷一点。   孟阮看见不远处一盏盏亮起的万家灯火,无比感慨:“什么都变了,唯独这雨好像没有变。”   “我和你也没有变。”   低领毛衣衬得男人高挑挺拔,他神情深邃动人,与下半张脸的冷淡颌线形成反差强烈。   孟阮掰过他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   “嗯,希望什么都不要变,这些小朋友们……以后也都能开开心心的,我们每年一起过生日、过节日,这才是人们说的过日子吧。”   钟臣黎笑了笑。   难得地,他也觉得这样悠哉的感觉就很好。   就是比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吵闹了一些。   不过……   也没什么大碍。   爱是三千大世界,你是美好小人间。   ……   圣诞大餐即将上桌之前,孟阮看了一圈饭堂里的脸,发现还少了一个。   凤镜柏还没到场。   她拨了几个电话过去,却没有人接听。   “怎么回事,堵在路上了吗?”   陆弯弯塞了一个芝士虾球到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要不再等等吧?不过凤学长一直挺守时的人啊,难得迟到这么久,还不说一声……”   孟阮“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与此同时,她的心脏突突直跳,只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预感。   也不知是什么被触发了一般,整个别墅突然安静了几秒。   这几秒又如同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然后,几乎在场的大部分人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孟阮更是错愕地看向钟臣黎。   钟臣黎眉头微蹙,冰冷的目光看出去,无意识的落在某一点。   欣婷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太对劲,她扯了一下林锦宁的衣服下摆,忧心忡忡:“大兄弟,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林锦宁轻微地摇了一下头,并没有给她什么回应。   孟阮不敢置信,她闭上眼睛,放出谛听,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凤镜柏的气息,像一片被风吹散的雪,像一片沉到水底的落叶,突然就这么消失了。   他……   难道就和当初的孟择咸一样。   元神消散了。 第76章 山海有灵01 “一千年了,娘亲,我们……   原本其乐无穷的一顿平安夜大餐, 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散了。   孟阮迟疑一瞬,还是定住了心神,“我最后一次和凤镜柏联络是今天早上, 他说正从外地赶回来。”   钟尧:“我可以查一查凤叔叔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哪里。”   “那你派人去探探。”孟阮吁了一口气, “‘乌世元’说的对,科技在某种方面与方术没什么两样, 现在到处都是‘天眼’,就算孟泽青能用方术蒙蔽镜头, 但至少能洞悉他们的去处, 也好有个方向。”   他们一方面都有猜测, 一方面又都不敢去证实这个想法。   司一遇弯下腰, 胸口陡然有了一股强势而凶煞的入侵。   假如不是有林锦宁为他洗去了经络和血液里的大部分毒素,他可能会痛的直接昏死过去。   “……是孟泽青的警告。”   裕子看他额头上满是冷汗, 连忙扶他到沙发上坐好。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都纷纷感到了事态严重。   这时候,欣婷看见林锦宁也接了一个电话。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抬头看了一眼, 发现他的脸上出现体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愤怒。   欣婷:“出什么事了?”   林锦宁微微咬着牙,捏住指尖, 语气还算冷静地说:“我的研究所被人用方术炸平了。”   李星桥:“……啊?”   钟尧也几乎失去理智, 下意识就说:“不可能, 你的研究所是我们所有人都出过力筹建的, 简直铜墙铁壁, 怎么会被……”   林锦宁的实验室有阵法护佑, 而且那地方是最重要的据点之一, 所以有通天盖地的防御,直入六尺黄土,轻易不会被方术影响分毫。   可现在却被夷为平地。   这到底该是怎样可怕的力量?   林锦宁:“孟泽青确实是疯子, 而且我的人告诉我,关在地下阵法里的白栖不见了。”   孟阮狠狠捏了一下手指,手劲大到能让人听见骨骼嘎嘣作响的声音。   欣婷和柯恒忻对视一眼,他们差点都忘了喘气,就知道这次事态严重。   “阮阮……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谁敢这么搞事?”   孟阮:“……钟大佬的二皇子。”   钟臣黎:“……”   这种时候她甚至都不想承认自己和这种败家子有毛线关系。   欣婷他们都想开口安慰几句,但确实无话可说。   这次非同小可,如果孟泽青真有什么大计划,恐怕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没有人能幸免于难。   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彻底接受的时候,钟尧的手机也响了。   不用再猜,他的脸色也慢慢地从震惊转为愤慨,冷的像寒冬腊月,“……大哥的聚魂灯被人强行突破防线,带走了……”   钟臣黎:“他的目标就是‘邪龙’。”   孟阮下意识看向年纪最小的九啾,他仍然一知半解,眨巴眼睛看向一个个神色凝重的大人们。   “怎么了?娘亲娘亲,是不是大哥又不能回来了?”   九啾扑倒孟阮怀里,焦急地说:“你们都说再等一下他就回来了,是不是骗我的?”   孟阮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顺了顺毛:“不会的,他这么努力在恢复健康,都是因为九啾在等着他呀。”   她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说:“你们也要照顾好小九。”   钟尧点了点头:“等我消息。”   圣诞节大餐是铁定吃不下去了,林锦宁和钟尧去处理各自的紧急事态。   裕子和蓝舜按照林锦宁的“医嘱”,贴心地照看司一遇的状况。   李星桥、阑加则留在别墅,陪着小九。   孟阮独自来到露台,她望着淅淅沥沥的雨势,再次放开了谛听,无数的光芒四散,像天罗地网,在世间轮转万物。   可是,最终仍然一无所获。   其实孟阮的内心非常沮丧,但她什么都未曾表达出来。   直到转头的瞬间,距离她一步之遥的钟臣黎,在静默中与她交换了视线。   他温热的嘴唇贴了过来,撬开她紧闭着的唇线,柔软的身体依靠过来。   雨夜的寒风从耳畔拂过,她阖着眼与他交缠。   片刻,孟阮再次睁开双眼,乌沉沉的眼睛带着某种坚定,就像神殿里供着的一尊瓷人。   钟臣黎:“我觉得不管怎么样,场面都不会好看了。”   孟阮看见钟臣黎这辈子都没这么沉默过,他很少这样,带着沉思和顾虑。   他明明是那么孤绝自负,目下无人的。   孟阮:“不管怎样艰难,我都相信我们可以破局。”   ……   凤镜柏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青海的某处市区,他是凤凰之身,一步千里,所以才能做到在半天内来往海城。   只是,凤镜柏在千年之前就将那一支绝无仅有的凤羽给了孟阮。   所以才会元神消散。   而孟泽青操控着司一遇的生死,将白栖、孟择咸的元神带走,又挑衅钟尧和林锦宁。   他所做的一切像是要所有人都就此覆灭。   如果说,之前还觉得这种想法过于疯狂,当他们来到那座城镇附近,每一个人心中就更确定此事。   不知从山脉哪一处吹来的长风,穿过山林石洞。   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史无前例的大阵。   这个阵法的阵眼,用了太极八卦,就连当年的虚尼和钟臣黎都没法轻而易举搞出这种阵仗。   钟臣黎是吸了一国国运,又修了几百年,才敢与天地叫板。   那孟泽青又是做了什么,才能拥有如此强悍的能力。   假如这个大阵想让某座城镇的所有人都神魂俱灭,永无翻身之日,那也是轻而易举。   四周本该是一片沃土,如今却寸草无生,无一活物。   钟尧:“太凶险了……这个大阵。”   李星桥也不禁皱眉:“哇靠,简直叹为观止。”   他们话音刚落,天空骤然响起一道嘶鸣。   孟阮下意识以为是钟臣黎第一时间叫出了玄龙,谁知再仔细一看,是一条漆黑的大蛇,身上鳞片有暗火般的光泽,从很远那处的昆仑山脉呼啸着,俯冲而来。   那蛇身巨大,远看还只是盘在山腰,让人没什么实感。   可山体本身那么庞大,是龙脉之祖,是万山之宗。   钟臣黎喊了一句:“退后!小心它过来了!”   孟阮瞳孔骤缩,钟臣黎双手环在她的腰际,向后用力一拉。   她连退几步,堪堪站定,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黑蛇头顶的男人。   黑蛇遮天蔽日,流泻巨光,还裹着山间朦朦的白雾,本就不是凡间之物。   可它忽地变作忠实的仆人,缓缓俯下身子。   男人单手插在兜里,长身挺拔,闲庭信步一般走下来。   孟阮和钟臣黎站在原地,就这么与他正对着,直截了当的对视。   就只是须臾的一刻,四周光线像是沾了潮湿的痕迹。   孟泽青仰起头来,轻轻地笑了一下,又像是在慨然。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看见了一些记忆中的画面。   那是……古昆仑的声音,是玄青门的画面。   孟阮依稀记得,当年,就是她为两个孩子取了姓名。   “山中有泽,山气水息,互相感应,是咸卦的卦象,大哥就叫孟择咸。”   她在灵气充沛的山涧,依偎在钟臣黎的怀里,心满意足地说:“二子就叫孟泽青,纪念我的师父玄青子。”   “希望他们都像深邃的山谷,深广的大泽,做人……哦,不对,做龙也要光明磊落、虚怀若谷。”   孟阮恍惚地想,那些记忆都是安逸美好的,从来都是的。   孟泽青:“一千年了,娘亲,我们真是好久没见。”   这一瞬间,所有时间都不曾留下痕迹,他们只是在一呼一吸间,走向了不同的命运。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觉得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因果已经种下,就像千斤重锤朝着他们的脑门当头一击。   李星桥见孟女士已经说不出话,他咬牙切齿,“你装模作样的有病?装成老头的样子又是什么意思?”   孟泽青连一个余光也不曾给他,只是望向他的君父、娘亲两人。   “乌世元是我一手栽培的,其实在众生百态之中,他还是我难得看得上眼的一个。”   “但他的理念和我大不相同,正如我替他说的那些话,他信仰的竟是渺小的人类,我可以让他长生不老,但他居然拒绝了。”   乌世元临死之前,居然还对他说,正因为人类无法长生不死,所以才有生生不息的,不断朝前奔涌的文明。   孟泽青就像在听一个笑话,“肮脏的人类,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孟阮压着眼底的一抹红色,问道:“凤镜柏是你……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孟泽青:“他发现了我的计划,还不知好歹妨碍我,所以我只能让他消失。”   钟臣黎已经察觉他身上无法衡量的强大,他眯了眼:“你布阵的地方恐怕不止这一处,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孟泽青将这句话视作对自己的夸奖,“这一千年我没有一天白费,我在许久之前就找到了一个预示,那是天道给我的预示。”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半空的某一处。   孟阮随之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一并看过去。 第77章 山海有灵02 “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   孟阮曾经见过这样的光芒。   在她登上天梯的时候, 眼前就是这样的一番盛景。   那如今……   在云层光芒里的会是什么?   孟泽青当然知道他们所有人心底的疑问,他也不打算有所隐藏:“你们不是知道‘它’的吗?”   钟臣黎只觉得有那么一个念头,很突然地闯进了脑海, “……天书?”   “天书”。   象征天道, 包罗万象,是所有方术之祖, 可制衡阴阳。   孟泽青笑而不语。   不仅是钟尧他们,就连孟阮也觉得嗓子发哑, 艰难到说不出话。   她觉得很清醒, 但也很痛苦。   孟泽青:“当年我确实被天雷波及, 好不容易修出的道行又被彻底打散, 但我没有湮灭,留得一丝性命尚存, 在世间游历之际,偶然遇到了‘天书’,在‘天书’中我飞快地复原了元神, 也学会了不少上古方术。”   毫无疑问,如今的他, 不管是方术, 还是元神, 都在他们所有人之上。   如果他们想要阻止, 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孟阮:“孟泽青, 你为什么要布阵, 又为什么要带走白栖他们?”   孟泽青:“因为活够了吧。”   他眨了眨眼, 目视远方地说:“我看过很多悲欢离合、俗世悲喜的故事,也经历过不少向死而生的人生。”   君王、臣子、叛贼、歌姬。   公主、囚徒、乞丐、读书人。   不论是男是女,不论身份尊卑, 他都已经体会过。   可依然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感兴趣的事物,这个世界的人们越来越卑劣,也越来越无聊了。   孟泽青以为在人间以不同的面貌“轮回”渡过千年,见过红尘万事,也会有凡人的舍不得、放不下、怨憎会、爱别离。   但他转眼就能将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反而是那种身为“人类”的痛苦,是唯一记得的东西。   “既然每一个人活着的时候都会觉得痛苦,那不如一起毁灭吧。”   久而久之,孟泽青与“天书”有了某种感应。   天道告诉他,是时候了。   孟阮忽然意识到,也许他是被天道蛊惑了,成为了制衡世间的一把“兵器”。   顿时,有细密的针扎入心房,让人无措又痛惜。   “这个世界的存在或者湮灭,不应该由天道来决定。”   她安静又坚决地看着他,“小青,你自私自利,没有学会你君父身为人类时拥有的去爱的本能,你得不到爱,也感受不到恨,你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与那些无辜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孟泽青:“没有关系又如何?他们必须一起陪葬。”   身后的林锦宁蹙了蹙眉:“……你准备怎么做?”   孟泽青转身,平静地看着他:“你们不曾见过天书,并不知道其中还描绘着一个堪称精美绝伦的大阵。”   在场所有人都有一种天灵盖都在发麻的预警。   “孟择咸的聚神灯、白栖都已经在我手上,至于其他人……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我会将你们的元神剖出来,送到我已经布下阵法的天南地北,创造出一个最史无前例的珑阵——九子阵。”   孟泽青话音刚落,那庞大而惊人的巨型黑蛇发出清啸,他旋身走到它的身上,蛇身腾空而起,直穿长空和云层,就像带着光影的长剑,转瞬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大蛇带起的阵风凛冽如一场风暴,众人耳膜里尽是刀刮般的飓风之声,眼里也只有飞沙走石。   阑加和司一遇甚至不堪忍受这种痛苦,只能跌跪在地。   半晌,四周的山体和湖泊都变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   很远的地方依稀还有蛇影在云雾里涌动。   李星桥眼前一阵发花:“……他去哪里了??”   钟尧闭了闭眼,道:“是昆仑山脉的方向。”   孟阮沉思片刻,再次抬头的时候,唇瓣都有些发白。   好在还有钟臣黎,她见到他的一瞬,稍稍放下心来:“你觉得他下一步的动作会是?”   “既然要布阵,就得先放阵心。”钟臣黎沉着地回应她的话。   他站在这片乌青色的天空之下,隐隐还有雷电滚落,却依然镇定   钟臣黎牵住她的手指,“如果没猜测,昆仑山脉就是他的阵心。”   他确实没有猜错,当话音落下,远方的山海开始剧烈动荡,无数树木被连根拔起。   巨大的风涡轮转不休,浓烟和砂石纠结成一股黑雾。   雾气稍稍散去的时候,大家见到了一只仅在传说中见过的神兽。   那兽蛇身龟甲,凶悍跋扈,俗称玄武。   钟臣黎招出玄龙,准备飞上高空一探究竟。   孟阮:“我陪你一起。”   两人扶摇直上入云霄,又开了谛听,这才看清孟泽青在这片土地上做了什么。   天地分为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分别出现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   而它们附近的城镇已被碎成齑粉,那些活生生的人类也都烟消云散。   尸山血海,滚滚凝聚在了山灵之间。   孟阮心知肚明,假如四只神兽同时镇守阵心,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强行突破。   也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威压。   钟臣黎试图对玄武开了一个大招,可很快身上就出现了被反噬的伤,一串火星翕张之下,胸口的皮肉被蚀尽,露出白森森的骨肉。   钟尧带着李星桥他们也到其他地方转了转,无不例外,见到了无数血色在脚下蜿蜒。   “不管怎么样,先把附近余下的村子和城市用大阵圈护起来,以免波及更多人。”   阑加并不乐观,沉着脸说:“我看根本没用的,那是天书里招出来的神兽啊,妈的,像我们这种只能被做成阵法的已经根本不够看了!”   这时孟阮内心也相当分明。   确实没有任何胜算了,死去的人们也都不可能再复活。   那该如何是好,又要如何是好。   她还要不要继续守下去。   孟阮苦涩地动了一下唇,想到一千年前,她还可以牺牲自己,与虚尼道长同归于尽。   可一千年后,就算牺牲自己也可能只是徒劳。   她不知道怎么做……   这一次,也没有玄青子再来教他怎么做。   钟臣黎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内心的痛苦不需要言语,就能完完全全地传递给他。   “……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其他厉害的方术?”   他沉缓地笑着:“既然方术起源是天书,那总会有相克的术法。”   孟阮:“是啊,师父的所有方术也都是从‘天书’里流传下来,让他们学到的,可惜我学到的太少了。”   她两眼微红,声音更闷了。   林锦宁走过来,他拨开了庞然杂芜的记忆,说:“我记得一些关于天书的记载,说是天书也并非人人皆可窥探,必须是见过天梯,有半仙修为的仙君,才能目睹真言。”   孟阮顿了顿,忽然明白过来。   至少有一点,她是可以做到的。   “……我们现在根本不可能知道要如何阻止孟泽青,但有一个地方一定会有破解的方法。”   李星桥的脑子还没转过来,茫然地问:“妈妈,你说什么地方?”   “天书。”   所有人都是一脸错愕又了然。   是啊,天书包罗万象,万变不离其中。   他们找不到的答案,《天书》里会不会有?!   司一遇咳了几声,说:“……可是现在天书一定和孟泽青一起呆在在阵心,还有神兽护体。”   阑加:“对啊,只要他准备好了,分分钟就能抓我们几个去献祭……我们怎么能突破重围?”   既然要靠近孟泽青,就得先破阵,这是当务之急。   孟阮也并未想到下一步该怎么解决,就算答案可能在阵心,但他们进不去,一切都是徒劳。   须臾之间,钟臣黎轻描淡写地说:“我有一招可以对付神兽。”   他低头看向孟阮,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既然你舍不得献祭这几个,更舍不得此间红尘,不如让我来吧。”   孟阮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立刻摇头:“你疯了吗??这种……你是要……献祭元神给我??”   邪龙元神珍贵强大,假如孟阮可以用他的元神招出傀儡,那必然能神兽抗衡到底。   可这样一来,他不仅会死,死前还要承受非常巨大的痛苦。   孟阮根本不敢去想,更不敢答应。   那念头攒在心脏都在崩裂。   她还不想与他告别,还想和他走完这一辈子。   明明这个人,连一点伤她都舍不得让他承受。   “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钟臣黎的眼睛里,倒映着她如霜如雪的眉眼。   他真是太喜欢了,她总是慈悲又温柔,英气又飒爽的模样。   “你知道的,只有你可以接近天书,再无他人。”   孟阮像是彻底放弃了,她茫然地笑着,甚至想要放弃了:“那要不我们大家就一起死吧。”   那一瞬间,钟臣黎也彻底笑起来,哑着嗓子说:“傻子。”   仿佛眼前面对的不是什么牺牲和死亡,他仍然是随口的一句逗弄。   钟臣黎将她搂到怀里,骄傲利落地告诉她:“看,我会为赢下所有的胜负,就像你期望的那样。” 第78章 山海有灵(正文完) 这是再好不过的尾……   乌云遮天蔽日, 山海之间全是风云流转,雷电交加。   如今摆在孟阮眼前的有两个选择。   要不然就大家一起死。   要不然就牺牲他,或者她也一起赔上性命, 至少还能有机会救下朋友、家人和孩子们。   孟阮民乐抿唇, 扫过眼前这些独一无二的邪龙。   是温文内敛的宁宁,嘴上说着与我无关, 却总是为他们所有人兜底;   是运筹帷幄的阿尧,对他们的衣食起居无微不至, 永远都是可靠的。   是热情贴心的桥桥, 望向她的眼底始终又最亮的光芒。   也是沉默善良的阿遇, 即便自己千刀万剐, 也不愿伤害他人分毫。   还有自信傲娇的阑加,肆意张扬地活在她想要的人生里。   倘若她和钟臣黎为此而奉献一切。   她觉得也不错。   大不了就赌上两人的性命。   反正她会一直陪着阿黎, 他们不会分开。   孟阮:“阿黎,能和你相遇,与你相爱, 是我此生幸事,虽有……不, 并无遗憾, 并无不悔。”   钟臣黎笑着, 漆黑而专注地看着她, “我一直觉得自己并不被天道眷顾, 明明我该是休休有容、锦衣玉食的大户人家少爷, 却被邪龙污染元神, 家宅不宁、家破人亡,但如今我一点也不怪谁。”   钟臣黎的目光垂落在她的角眼角眉梢,稍后,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唇沿。   他们的衣衫被狂风掀的到处翻飞,而他的吻也多了几分炽烈肃杀的味道。   片刻,龙君闭上眼,开始将元神与肉体分离。   当元神离开肉体的时候,仿佛根骨都在融化,每一节骨、每一寸肉,都在承受无法抵消的痛楚。   他的嗓音低而模糊:“一定要……成功……我们要……再……相见。”   钟臣黎眼尾微弯,看上去就像含着笑意,仿佛这无穷的绝望是与他无干的事情。   孟阮看见从钟臣黎体内涌出了一颗漆黑发亮的元神,在阴霾天色之中,比夜明珠的光辉还要夺目。   天地之间都感受到了元神的强悍,撑满整个天际的混沌光芒,覆盖住了昆仑穹顶。   他的身体像发光的星屑,只一刹那就消失不见。   孟阮抬手,抹了一把脸,起势造术,金色梵文似长条的光柱,从她指尖流泻而出。   顿时,漫天的雷电刺破了翻涌的云海,飓风四溢,钟臣黎的元神幻化成一条顶天立地的玄龙,就像由钟臣黎的肉体所变,威武不屈,摧枯拉朽。   那龙鳞铮铮作响,在自古的传说中行云布雨,吞纳吐息,登天潜渊,无所不能。   孟阮翻身站于龙身之上,一龙一人,纵身九天长空,径直飞往阵法的边界。   玄武感觉到了游龙带起的罡风,黑雾汹涌翻滚,四周也仅剩崩裂之声。   无数的山石滚落,山河版图在变动,所有山体都在分崩离析。   玄龙与玄武缠斗一处,风声与神兽的吼叫纠葛不清,威压力贯千钧,迸溅起河川中浑浊的泥沙。   玄龙带着不死不休的绞杀之力,令神兽溃不成军。   终于在巨颤之后,玄武爆体陨落,包裹着村镇和山脉的大阵也“嗡”地一声,被切得四分五裂。   孟阮纵身一跃,直入珑阵,与此同时,她看见眼前有一个黑色旋涡,在深不见底的沟堑深中。   所有枉死的生灵都被汇集到这一点,在痛苦的深渊里流转。   进入旋涡的时候,孟阮的脑海里闪出一些从未有过的感受。   她记得佛教形容时间的词语有很多,依次是须臾、瞬息、弹指……   而比这些更短的时间,称之为涅槃寂静。   方才的感受就像是经历过了一个涅槃寂静,可又像被拉长到了很久、很久,然后她就抵达了阵心。   幻境依旧层层叠叠,四野空旷寂寥,有高山重重,也有贫瘠莽原,还有怨灵的呜咽声。   孟阮见到了如同缀在半空的天书,被辉煌的光芒包裹,经历过穿云过野的辗转,也经历过万年寂静的岁月。   四野阒然,孟泽青孑然一身,衣服的边角在风里摇晃。   他站在荒芜,回头看向她,“我用过很多名字,但还是最喜欢你给我取得名字。”   他有过很多场人生,眼看高楼起,眼看宾客散。   真要算起来,他比他们任何人都见得多,经历的多。   孟阮:“就到底为止吧,小青,你已经铸下大错。”   孟泽青幽幽地笑了一下:“是我劝你才对,不如我们一起化作宇宙的尘埃,何苦再流连这些无趣的爱恨情仇?”   孟阮:“你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那是你的事,但我们都有想要守护的人。”   孟泽青:“守护?值得吗?这世间都是恶。”   孟阮:“人本无善恶,善恶在尔心。”   钟臣黎已经为此献祭元神,她没有退路,也不需要退步。   孟阮一招破败之势,身边的土地蜿蜒出千百条裂缝,血水从地底翻涌上来,犹如绽开的红莲,砂石腾然而起。   趁他不备,她踩着碎石,朝着天书的方向飞身长跃。   犹如敦煌的仕女飞天,又多了几分英武的仙姿。   孟泽青看着她的举动,爆出一声徒劳的喊叫:“住手!!”   她伸手,双指并拢,向着前方孤注一掷地喝令:“天书召来!”   万丈长风平地而起,可下一秒,所有幻境里的事物也都消失了。   孟阮感觉身子悬在半空,被无数星星点点的灯火与浩瀚的山雾包围,眼前是卷轴般缓缓打开的天书。   她的五感被打开到极致,就像看到了从古至今、广纳万物的方术。   那是历史、自然、信仰的起源。   也是沧海桑田的归属。   电光火石,孟阮眼中所见,并非凡人能承受的巨大信息量。   假如还有以后,那这一刻见到的景象,会令她铭记终生。   孟阮没有做任何动作,所有文字和画面就随之进入她的脑海。   她寻找其中奥秘,直到天书翻至最后一页,只写着几行大字。   逆转天时,逆天改命。   这是最后的、最凶险的方术,也是禁忌的一招。   法术施展之后,天书也将自行毁灭,从此消失人间。   孟阮没有迟疑,既然生灵涂炭,挚爱陨落,她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   下一秒,流光在她额间散出,珑阵也彻底被瓦解。   所有景象都在她的眼前掠过,所有声音都淡化成霜。   孟阮感觉自己像是被洇开的一团山水浓墨包裹住,与万事万物融为一体。   她内心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眼前轮番浮现着钟臣黎和其他人的面貌,最后,她像是回到了昆仑山上,躺在纯洁无垢的雪山里。   只愿这人间如初。   从此承平盛世,福寿安康。   ……   孟阮醒来的时候,站在一条充满烟火气息的长街上。   天色不知是不是尚早,远处泛着青青的鱼肚白。   花朵般的路灯与国旗依次伫立,店铺琳琅满目,“珠峰大厦”、地下商业街的招牌印入眼帘,一切井井有条。   这里没有海城高耸入云的大厦,非常淳朴干净,远处的昆仑雪山肉眼可见。   她记得孟泽青启动阵心的时候,这片县城已经被夷为平地、哀鸿遍野了。   所以……   她是成功了吗?   逆转时空,将一切恢复原貌?   “妈妈!!”   身后传来李星桥的喊声,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   李星桥:“你做了什么??”   孟阮也很诧异:“什么情况?你们都没事吗?”   钟尧紧随其后,为她解释:“我们别墅醒来的时候,发现日期倒退了一天,欣婷、陆弯弯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我们这些元神修炼过的人们才保留着记忆。”   林锦宁:“陈大鹏那边传来消息,说‘天书’组织的乌世元失踪了,上上下下没了主心骨,正乱的很。”   阑加歪着头,满脸写着不悦:“就是不知道这个乌……不对,这个孟泽青,究竟是自己走了,还是被天道‘安置’了?我们道行太浅,感觉不到啊。”   孟阮淡淡地说:“假如天道通过‘天书’操控着他,那么天书毁了,也许他也自由了吧。”   司一遇点了点头:“千年之前他没有死,也许现在也没有死去。”   孟阮:“……嗯,也许吧。”   她说到一半,眼前被一道阴影挡住。   钟臣黎走过来,低头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   就像他们从未分开过那样。   钟臣黎:“说好要回来的,要再相见的,我没有食言。”   她张了张嘴,眼底一片潮湿,良久,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但我好像……没有元神了。”孟阮张开臂膀,像是晒了晒自己,“我现在是一个真正的凡人了。”   是她将元神作为交换,才能运转逆天方术。   钟臣黎愣了一下,但也哑然失笑:“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将元神渡给孟择咸,这样一来他能在我们有生之年醒来,我和你也能共享寿元。”   孟阮莞尔,拥抱着眼前的爱人。   反正世间轮回不过如此,盛极而衰,物极必反。   能与你作为凡人渡过漫漫余生,是再好不过的尾声。   只愿你我依然赤忱勇敢,百无禁忌,万事皆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