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名字:鬼司   作者笔名:脉望   小说简介: 我不敢妄称天使,也不愿堕入地狱,我在两道门中被一种力量所束缚,恐惧的漩涡,那充斥着未知的一切。   那些人都去了那里,我被一股由它们所指引出的力量,在一个又一个的黑夜里不断寻找。   被室友杀害的人,寻找黑猫的人,被爱情杀死的人,因金钱而丧命的人,那些不断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我一直在寻找,寻找发生在七天前,导致他们死亡的原因,并重复这那些未知的自我…… 第一章 鬼葬地   房间里,所有人的声音都消失了,它们被丢弃在这个无人问知的夜里,当我重新醒来时,看到的就只有一地的酒瓶。   也许对于那些醉鬼来说,这无非又是一个无眠的昨夜,但对我来说,却是又一个值得庆幸的轮回。   因为我还能活着,没有被那些东西找到。在这群醉鬼里,很少有人去过问他们的一切,人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喝这么多,为什么会聚在一起,甚至不会发现在那些醉眼朦胧的人群里,藏着一双小心隐藏着的目光。   我的逃避,源自于内心的恐惧,没有人能明白,即便我现在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们,或许听到的人,也只会发出几声鄙夷的笑声吧。   每到夜里,我都会惊慌害怕,躲避着那些未知的黑暗角落,可是在夜里,我找遍了整个城市的每个地方,人们都躲避在睡梦里,没有人与我为伴。   我也渴望着自己能休息下来,躲开那些可怕的东西,可是每当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些骇人的模样。   它们扰乱了一切,让我的生活变的支离破碎,让我失去了家庭,失去了工作,只能在街口流浪,像个疯子一样,活在那些令人唾弃的角落。   这一切,如果真的只是一个笑谈,只是一个噩梦,我想我会很高兴的,因为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安静的座下来,和所有与你们,或者我们,一样的人,继续讨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哦,也许当你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正有人在黑暗中盯着你,你的背后是否也传来了不熟悉的声音——那些错乱的节奏,敲击出让人无法静下心来的频率。   这一切的事情,都需要从七天前说起。   七天前的那个晚上,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做,因为我发现了一具尸体,它就躺在马路边。   起初想要报警,可是踌躇再三,我又放下了手机,目光看着这个尸体,我确定他早已死去,尸体完全僵硬。   在昏黄的路灯下,这个人的脸色及其难看,冷风吹在他宽松的衣服上,完全变的像是死物。   路边的车子没有停顿,我没办法阻止它们,最后做出了一个大胆且本能的决定,把他埋在路边的树丛之中。   这是一条很偏僻的马路,很少有人会从这里走过,即便是有人,也不会轻易发现这具尸体。   在抬这具尸体时,我小心留意自己的动作,以防留下什么痕迹,尽管如此我也能够听到身体里,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   当把他拖进树丛中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我停下动作,躲在树丛中,抽了根烟,一边休息,一边上下打量着这具尸体。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领口足以挡住他大半张满是横肉的脸。那僵硬的神色,让他显的很安静,身上的血被凝固在大衣里,如果不是我仔细去看,根本不会发现。   他可能是被车撞死在这里的,真是个可怜的家伙,被人撞死了,还要暴尸在这荒郊野地里,如果不是我,恐怕到明早也没人发现。   伸手拍怕这个人的肩膀,我起身抡起铁锹开始挖坑,并很留意的把新土全部丢在一起,以便为回埋做准备。   挖了一会儿后,我感觉差不多了,自己先躺进去试了试,我的个头比它小一些,所以挖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长度。   自己躺在这个土坑里,感觉很宽敞,手脚都还有活动的空间,大概已经合适了。   土坑的深度,从我抬头向上看的感觉,也有个两三米了,如果回填上土的话,应该会很安全。   待在土坑里,看着外面的世界,心里会莫名其妙的萌生出一种感觉,好像可以在这一瞬间抛弃这个复杂的世界,安静的睡上一觉。   待了几分钟后,我立刻起身,并把位置让给了身边的这位老兄,等我把他的身体平整的摆放在坑里后,冲他说了一句“晚安”就开始回填新土。   很快,他就被埋没在泥土里,我用铁锹划拉几下,把地上的新土都盖回到原地,这才离开。   可刚走出去没几步,我又立刻回过头来,想想刚才从它身上找到的那些证件。   随后我从又摸出一把小刀,在旁边的一棵树上用力刻上他的名字——李东辉!   回到车上,我收拾了东西,把这个人的随身物品,一起丢在后排座位上,并发动了车子。   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窸窸窣窣的雨,雨水落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让面前的路变的朦胧起来。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点了,肚子也被饿的咕咕咕乱叫,我想我要快点了,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的泡个热水澡。   今天的夜里,很冷,尽管我已经把所有的窗户关好,但依旧可以感到微弱的冷风从后面吹了过来。   目光穿过玻璃,就像车前的灯光,径直射入了雨地里,使整条马路都变的诡谲。   被身边这种冷风吹的有些不适,我忽然回过头去,在车厢里,只有后座上那个人的随身物品。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什么,可这股冷风好像就是从这个封闭的空间里自然生成的,源源不断,让我感觉挥之不去。   这种感觉使我不安,因而打开了车载音响,一阵优雅的歌声从喇叭里传了过来。   这歌声让我暂时平复下来,仿佛是一个女孩儿在我耳边轻轻的诉说着那曼妙而轻快的故事。   这旋律在耳边,在车厢里不断回旋,让我忍不住跟着哼唱了起来,那个女孩开始重复着刚才的词语,在婉转直下的铺垫中,流畅的宣誓着她的情感。   为这首歌写下落幕的,是一句与离别有关的词句,那声音好像忽然超越了背景音乐,冲破了束缚,击打在我的心上。   她的声音消失后,就是一段漫长的尾音,但直到音乐停止,我都没有回过神来,也许是因为唱歌的人,也许是因为歌声的旋律太过于特别。   她曾很频繁的说着一个音,可是这个音好像被周围的声音淹没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在现在那个音被我发现,就像是外面的雨水拼命的敲打玻璃,以另一种方式向人们求救。   安静下来后,我只听到了雨滴的声音,那声音替代了歌声,也替代了我对唱歌的女孩,那种奇怪的感觉。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发现这个音的特别,为什么会感觉安静,也许是因为雨水,路上的,车上的,还有我自己身上的。   终于,我把车停了下来,并把窗户打开,让一阵清凉的空气吹了过来。   我一个人,不喜欢抽烟,可是却很喜欢那种味道,那种苦涩中又有点朦胧的感觉。   我靠在车座上,一阵雨滴被吹了进来,滴进了衣服里,皮肤上。   忽然,车旁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女人,她向我招手,并示意指向不远处的一个车子。   心头微一迟疑,感觉自己今天真是耽搁的太久了,就不想理会她,可是当我刚准备发动车子时,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与刚才唱歌的女人太像了,我当即就改变了主意,决定在这个乏味的时候,去见一见唱歌的这个女人。   她穿着矿大的雨衣,那雨衣几乎盖住了她的全身,只有一双鞋子露在外面,已经被雨水淋湿了。   走近后,我听清楚她说了什么,那声音就像这里的雨水,一点点的落在我的身上,沿着皮肤向下滑落。   “我们的车子好像坏了,可以帮我们看一下吗?”   灯光下,我看到了一张被雨淋湿,楚楚动人的脸,看样子她大概只有十几岁左右,也许还在念大学。。   “好吧!我可以帮忙去看看!”说着,我从今晚开始,做出了第二个错误的决定。   这个决定迫使我去接近,接近这个唱歌的女人,她的名字叫董安晨,这也是我今晚看到的第一个女人。   除了这个名字,我对她一无所知。   在雨中,我向她要了工具,打开机箱,里面传来了一阵奇怪的油味。   “我看像是发动机或者是油箱出了什么问题,现在这里也没有办法修理,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先把车子拖到服务站或者市区!”   “也只好这样了!”董安晨有些沮丧,并向我说了几声谢谢后,就和我一起回到我的车上。 第二章 雨夜   当我把拖车绳绑起来时,董安晨却慌慌张张的又从车上跑了下来,走到我身边时,我急忙问她怎么了。   “先生……你车里……你车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我害怕!”她的语气也因为心里的那种未知而变的紧张。   我微微皱眉,立刻打开车门,向里面看了一眼,前排的车座上,只有一个我刚换下来的磁带。   “里面,我在后视镜里看到的!”董安晨向里面指了指。   顺着她的手指,我向后排车座看去,也没发现什么,正要回头时,余光中却扫到了我刚才座的地方,那里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奇怪的面具。   那面具是个小孩子的脸,我知道这东西一定不是我车上的,就立刻回头去问董安晨,她看后也是摇头,说不是她带来的。   看着身边这个穿雨衣的女人,她真像刚才唱歌的那个女孩,可是除了这些,我为什么要帮她呢?   脑袋里忽然出现这个念头后,又立刻被我打消,再回头向不远处她的车子看去。   那是一辆白色的宝马,但车子好像并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甚至让人怀疑那真的是她这种女孩儿能够开得起的吗?   “这大半夜的,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没人陪着你吗?”   董安晨低着头,没有回答我,却又问,“你的车里,真没有其他什么吗?”   我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当然!我看过了,除了那个面具,没有其他的了!”   “哦,好吧。那我们就快离开吧,我总感觉这里怪怪的,说不上是因为什么。”说着,她裹了裹雨衣,正要上车,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自己的车里。   “抱歉,我忘记了,我的猫还留在车上!”不一会儿,她抱着一只黑茸茸的小猫从雨中走了过来。   可是刚要准备进去,却被我拦住了,“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她看着我,将怀中的猫抱的更紧,似乎是在迟疑不定的做着判断,久久没有回答。   “我是被人约出来的,但我们相处的并不愉快,因此我才在这样的鬼天气被赶了出来,一个人往家走。”   我又打量她几眼,不知她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还是没再阻拦,帮她拉开了车门。   她拖去雨衣,把那只黑猫放在身边,目光从后视镜里看了过来,车子随之被发动了,我们却一直安静着。   雨中,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玻璃上滑落下一串串雨珠,就像刚才董安晨留在我耳边的话。   “你不该这么晚出来的,外面不安全?”我看着外面的路,对身后的董安晨说着。   “我其实很相信他,也没有想到,他今晚竟然会这么对我,想想以前,我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我以为自己离开时,他一定会拼命追出来的,可这次,他没有……”   “为什么呢?”   “可能是我一直都不曾了解他,更没有想过会有这天!他是我在网上认识的,是学计算机的,我第一次见他,只觉得他长的漂亮,人品也不错!”   我感觉她在自言自语,尽管我没有接着问下去,可是她还在说着。   “他以前和我说过很多次,要我去找他,或者他来找我,可一直以来,我都不确定我们是否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直到后来……   “那天是我生日,他寄来了一个礼物,一个让我心动的礼物!也是让我去见他的礼物!”   说到这里,声音好像更接近刚才的歌声了,那种委婉动人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安静午夜里的夜莺。   “那个人,他让你爱上了他,但他得到了自己要的东西,就让你离开了?”   我这样说着,把车速放慢,并从后视镜里窥探着董安晨,看她对我的推测做何反应。   她摇摇头,“不,是我从他身边拿走了一些东西,他从没拒绝过,他说会给我一切。”   车速骤然停歇,我似乎发觉到什么,目光透过镜子,落在后面董安晨身上,她的穿着,她刚才的话,好像这之间存在着某种奇特的联系。   这个女人的出现并不单纯,从她的举止和言辞之中,都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异常,让人听了刚才的话后,会莫名的生出许多想法和定论。   我想今晚,或许是有人和他一起去见了那个男人,可能是她的朋友,甚至住在附近的亲人,可回程时,却只有她一个人。   那来之前,都发生过什么?   有争执?!甚至是两个男人的,或者还有一些误会,争执的核心是这个女人,但因为两个男人的争执,才迫使她匆忙的逃了出来。   董安晨,她脱掉雨衣后身上是一身简单的蓝条运动装,头发被扎成双马尾,打扮的很随意。   虽然装扮简单,可这个女人却有种特别的气质,如此夜中的精灵,如萤火中的夜歌,令人心生怜慕。   不自觉的在心里接着她的故事,叙说着那些一个个跳跃在雨夜里的念头和猜想,而一切都围绕着车里的这个女人。   “怎么了?”董安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怀里的黑猫也冲我叫了一声,这才让我惊醒了过来。   “没什么,只是突然熄火了,以前也经常遇上这样的问题!”   “哦,刚才不好意思,和你说那些!”   “没什么,我也很好奇,你的男朋友他为什么会忽然把你赶出来,他难道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出门不安全么?”说着,我试着再次扭动钥匙尝试发动。   “他……”董安晨顿了顿,才继续说,“我也想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会性情大变,之前我们很少吵架的。”   “那只黑猫,也是他送给你的吗?”   “它?叫安妮,以前我同寝的一个姐妹给我的,这也是她唯一留给我的,她生前很喜欢这只猫,曾经说安妮是她的全部,可现在……她丢下了自己的全部。”   “不好意思,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孩会养一只黑猫呢?”   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董安晨目光中第一次闪过惊讶的神色,“为什么女孩不能养黑猫呢?”   “也许是我太多嘴了,可传说中黑猫是能够看到一些‘东西’的!”   “一些……什么?”   我想了想,从心里找出了一个最合适的词语,回答说,“‘老鼠!’那些夜里出没的生物,它们常常在夜里弄出些闹人的动静,我每天都能听到那些声音,像是用牙齿咀嚼木头,听了让人头皮发麻。”   董安晨盯着我,我也回视着她,等着看她的回答和反应,就见她幽幽的说,“我也讨厌老鼠,但收养安妮并不是为了让它去抓老鼠,反之我更不想它去那么做。”   “那样的话,为什么不让它离开呢?”   “我害怕孤单,所以想把它留下来做个伴儿,就好像我的那个朋友也一直在身边。”   “也许……”我试探着说,“也许有一天,它看到‘老鼠’也会去抓的,到那个时候,它就会离开你,你会怎么做呢?”   “喵!”一声猫叫声出现,打破了我们两个人类的交流。   董安晨摸了摸那只黑猫,“不会的,安妮它不会离开,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而且老鼠也从没出现过。”   “有些东西,我们看不到只是因为时间和地点不对,但就像我说的那样,有的眼睛能够发觉,发觉到藏身黑暗里的‘老鼠’,并把它们抓出来吃掉,这是我们无法阻止和改变的!”   “你怎么知道!你以前又没见过它,又不了解它,凭什么这么说?”   “我了解它的同类,它在车里撒尿了!”我忽然把目光转向一边,透过玻璃,一个黑影从倒车镜里一闪而过。   “啊!”董安晨刚反应过来,立刻把怀里的黑猫抱开,果然在裙子上发现了一潭尿液。   “看吧!它们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我回头递给她一包纸巾,听到她低低的说着,“这里好像还有一股什么味儿?”   “那是你身上的香水吧!”   她一边擦着裙子,一边说,“不,不是的,我感觉像是一种……一种奇怪的臭味!”   “臭味?”我皱着眉头嗅了嗅,却并没有闻到什么臭味,心里正自奇怪,又听一声猫叫声响起。   “你没发现吗?我这味道就在前排,或者是座椅下面的某个角落里。我们来找找看!”   “不用了!”我断然拒绝了她的要求,谁知道这个姑娘会在车里翻出什么呢,我最讨厌别人乱动我的东西,尤其是陌生人。 第三章 灵车   “这味道真的存在,我感觉像是一种尸体的臭味?”她的声音中充满着一种不怀好意。   “这种味道,你是怎么确定的,你以前见过死去的尸体?”   董安晨摇摇头,“不,那只是一种感觉。”   “哦……或许是你的错觉而已!”我这样安慰,并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跟着她的话细想下去。   “可能是吧,但除了那味道,似乎还有……”说着她把声音压低,然后凑到黑猫的耳朵边继续说,“还有一股血腥味,这气味被雨水冲过,变的很淡,却一直在车里挥之不去。”   那只黑猫被她的声音吓的忽然跳起,带着一个黑色的剪影,跃到了副驾驶。   “安妮,你没事吧!”说着,董安晨表现的一脸惊讶,当即就要把手伸到副驾驶位,抓回那只黑猫。   “坐在哪儿,别乱动!”我皱着眉头,冲她说了一句后,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去抓那只猫。   现在,路上很安静,我完全可以分神去做别的事,可是董安晨似乎不放心我这么做,“安妮,它怕生,还是让我来吧!”   “不用了,我已经抓到它了,你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说着,我已经摸到了这只黑猫,可刚要把它拖起来,就听到它厮叫了一声,一爪子挠在我的手上。   伴随着一阵痛意袭来,我下意识的松了手,并立刻踩了刹车,真恨不得把那只该死的黑猫扔出去。   “你没事吧,还是让我来吧!”董安晨说着就要起身,但我忍住疼痛,一把把那只黑猫丢回到了她的身上。   “你可要看好它,别再乱跑了!”看着手臂上,被挠出的伤口正流着血,我从小抽屉里扯出几张纸巾小心的擦了擦,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感染。   但现在也没时间管那些了,随后又抽出几条创可贴给自己贴上,血这才稍微止住了,但仍有一些落在了车座上,如黑色背景下的几点红花。   董安晨连忙说着不好意思,表示一定会看好黑猫的,我也没再追究什么,重新发动车子。   可是,发动机刚被启动,我就忽然看到不远处飞过来一片白色的东西。   灯光下,那东西高高的飞起,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儿,很快又被雨水打落,迅速消失在灯光下。   “那是什么?”后面的董安晨探头来看。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扭动钥匙发动了车子,车灯被射向远处,风雨之中,却不断有大片的白色物体飞撒而来。   当这些东西被风吹到我的车窗上时,我才看清楚,它们竟是一张张烧给死人的纸钱,   透过圆形的孔洞,一辆同样雪白色的灵车从夜幕中慢慢的开了过来,车里不断的飘来一阵哭声。   “是夜葬?!”董安晨好奇的向前看去,而后又立刻缩回头,向我看了一眼,“我们要不要躲一下?”   “你害怕什么,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不过就一辆装死人的车子而已!”   “可是,我感觉和它们这样擦身而过不太好!”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还有那只黑猫,最后才点了点头,“但我们该躲向那边呢?”   前面的路并不宽,而且也只有一条路,还有拐弯的地方,所以我们也没办法直接让路。   “我们可以从旁边的草地上饶过去!”   我侧头看了看身边的草地,那里正长着一层半米多高的杂草,车进里面恐怕也不好出来。   灵车越来越近,我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把车子开到了草里,并关好窗户,回避着那辆白森森的灵车。   可就在那灵车从我们身边开过的一瞬间,我忽然听到车上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好像所有的人在这几秒钟都失声了。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好奇,抬头向灵车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却看到那灵车径直撞上了从我们后面飞驰而来的车子。   被撞后,那车子整个翻了过来,在黑漆漆的雨夜中,这辆白色的车子却完全没有收势,逐渐向我的视野边缘而去。   那被撞的车子里,慢慢的爬出来一个人,它浑身是血,从窗户里爬出来后,就踉跄着向我们走了过来。   我的眼睛好像被定格在这个人身上,她穿着一件黄色的雨衣,脚上的鞋子完全被雨水浸透了,那个人竟然是……   “喂,你想什么呢?”董安晨的声音,忽然把我从刚才的幻觉中拉了回来。   我揉了揉眼睛,又向窗外看去,看到的还是那辆白色的宝马,可是刚才开过去的灵车却不见了踪影。   “你刚才,也看到了吗?”我不确定的询问,目光则透过倒视镜看向了那辆白色的宝马。   “你指的是什么?”   “刚才的一切?”我不想点明,因为心里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当然,那些纸钱,那辆白色的灵车,开的很快,如果我们不躲开的话,很可能会被它撞死!”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为什么让我这么抵触,可现在我不想在继续问下去了。   “我没事,我们继续回去吧!”说着,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发动车子,继续向前开去。   这条路直通市区,但在回到市区前,我们需要经过一片私立的学校,那里有零星点点的灯光。   尽管马路与宿舍楼并不近,但是我们都能够透过窗户看到那些光芒。   可就在这里,忽然感觉从背后射过来一阵强光,回头一看,那光芒竟是一束刺眼的车灯。   “你车上还有其他人?”我皱着眉头问身后的董安晨,她却被吓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不!不!不!我车上根本没有人,我确定,一个人都没有……”她说着,也慢慢的回过头去。   不错,那双车灯的光芒,就是从董安晨的车上射过来的。   “如果没人,车子不可能自己打开灯的!”我和她对视了一眼,看着那雪白的灯光,总感觉那像是一双诡异的眼睛。   “我应该下去看看,这是什么问题!”说着,我就要推开车门,可是却被董安晨一把拉住了。   她的语气变的更加恐慌,“不行,那里什么都没有,我害怕……”   看着她恐慌的神色,我继续说,“我感觉后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如果有的话……我看不到,你可以让你的猫和我一起!”   “不,安妮不能离开我!”   “那么我们就一起过去,”我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我们必须要在这里把它甩掉,因为它可能会伤害到我们的。”   是啊,我相信她一定也这么想,万一那是刚才从灵车上下来的,万一“他们”是一群杀人放火的人,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董安晨咬着嘴唇,好像在下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但我现在推了她一把,让她和我一起去。   “或许它们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如果它们要伤害我们,现在我们更有必要去看看,毕竟现在是黑夜,它们未必能知道我们会做什么!”   说完,我将一把水果刀丢给她,让她下车和我一起去对付打开车灯的那个东西。   下车后,我们小心的绕过车灯的光柱,从一边接近那白色的宝马,就像是去看一次车祸现场,找那些不该活下来的东西。   走到车窗前,我一手握刀,一手打着手电,先向前排晃了一眼,那里空无一人,可是等我再向后看时,忽然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   我想都没想,一刀子扎了过去,可中途就被身边的董安晨抓住了。   当我回头看她时,她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嘴唇抖动着吐出几个字来,“是他!是他!”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只手就慢慢的把车门打开,然后从里面爬出来一个脸色惨白的人。   这人身上穿着白色的衣服,在手电光下被映的一片惨白,只看一眼,就让我感觉头皮发麻,被吓的到抽凉气。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第四章 车祸   看这人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个活人,可听到对方开口说起话来,我才终于可以放心了,心下不禁想到,鬼总归不会有刚才的那个问题吧!   “这话,我们还想问你呢?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车里?”   这个人挠了挠头,先看看我,又看看董安晨,“我不认识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刚才我只感觉发生了一场车祸?”   董安晨弄明白这个人不是什么鬼后,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不过她怀里的猫却冲着这个人叫个不停。   “车祸?什么车祸?”我皱着眉头问了起来。   “就发生在刚才,我原本是在假扮尸体,躺在一辆灵车里,可是感觉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来,并且从棺材里掉了出来。”   “假扮尸体?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人撇了我一眼,“反正和你们又不熟,和你们说了,也没什么!   “我叫吴三,以前总被人叫成耗子哥,自己的职业就是做这种死人买卖的,卖花圈,卖纸钱,还有出租灵车,以这些活计维持生活。   “可是今晚,我接到一笔大买卖,和我联系的那个人告诉我,只要我帮他假扮他父亲的死尸,操办一场假葬礼,他就能拿到他老爹的几十万家当!   “我一开始感觉奇怪,如果他老爹已经死了,还要我假扮什么?可要是没死,我这么假扮,指定被人看穿。   “可那个人则显的很有信心,说这场葬礼只是给叔伯们看的,只要他们相信一切都好说。”   “至于他老爹死没死,和我没关系,他也没说什么,只要按事照办,一周后就会给我一万块。   “一万块呢?那可是我半年的收入,我很快就答应了他,可是那个人却明说了,上灵车时千万不能穿寿衣,只能穿他老爹的这身儿。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回事儿,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你们……是你们给我搅了局啊!”   “你的胆子真不小!”我冷笑了一声,收起了刀子。   “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车是你们的就好办了,今晚你们让老子赔了一万块,打算怎么给我找补回来?”   “你想怎么办?”我到也不怕,他这种事也怕招摇,万一被泄露出去了,找他办事的人也会在他身上追究责任的。   见我也不客气,耗子嘿嘿的笑了两声,“我不想怎么样,敢把事情告诉你们,就没指望你能给我个什么好建议,现在我们也别拎其他的,就权把这事当成一场车祸,乖乖的给我往这丢十万块,就可以走人了。”   “十万块?”我冷笑了一声,忽然抬手指了指身边的这个女人,“你觉得她值这个数吗?”   听我这么一说,董安晨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而耗子的目光则顺势向那张漂亮的脸蛋看去。   “你想干嘛?”董安晨一边后退,一边拿出我刚才给她的水果刀。   “别这么心急,我只是问问而已,价钱还没谈好呢?”   “小兄弟!你这话是几个意思呢?”收回那副猥琐的模样,耗子回头看向我。   “我们三个人素不相识,我没有理由替她给你十万块,这本应该是你们的账,车是她的,让我躲着灵车的人,也是她!”   “嘿嘿,你们不认识?”耗子又把目光盯向了董安晨,“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和这样的男人混在一起,真是可惜了!”   董安晨躲避着耗子的目光,手里的水果刀忽然指向了我,“你这个人渣!”   被她说的我有些不知所措,“不好意思,一切都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难道你认为自己一点责任都不必负吗?”   我的语气很果决,但说完这话后,耗子的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   “小姑娘,放心好了,这大半夜的和这种男人在一起可不好,跟我走吧,我能保证你的安全!”说着,耗子已经夺向了董安晨手里的刀子。   “你休想!”董安晨一刀挥了过去,刀锋很快,我知道她会做什么。   这一刀割在了耗子的手腕上,血当即就流了出来,疼的他咬紧了牙关,嘴里骂了句,“臭娘儿!”就要再向前去抓董安晨。   她又向耗子晃了一刀,目光冷冷的盯了我一眼,忽然用拇指,中指和无名指一起发力,将刀子射了过来。   我微微低头,刀锋一偏从我耳边滑了过去。   等我回过神来时,就见她拼了命的向另一边跑去。   “妈的!你他妈的还说她不认识你,要真不认识,能这么恨你吗?”耗子捂着伤口向我走了过来。   “不管你信不信,事情就是这样,我和这个女人不认识,就像你一样,今晚刚见面的。   “她向我撒了个谎,说她的车坏了,想请我帮忙!”说着,我把绑在车上的拖车绳解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她说谎了呢?”耗子感觉不对劲,又立刻问了句,“你好像很清楚这一切!难道车祸是你故意弄出来的!”   “故意?我不知道算不算,可是今晚实在发生了很多怪异的事,我好像已经看到了一切,那些正在发生的,和已经发生了的,如果我不让她上我的车会怎么样,如果你今晚不假扮尸体会怎么样,如果我……”不听那首歌又会怎么样?   “你可别吓老子!”耗子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目光又投向刚才那女人消失的地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脑海里似乎浮出了熟悉的对话,恍惚间,我记起自己也这样问过那个女人。   “你的问题是?”   耗子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一副怪异的表情,“你是怎么发现她在说谎的呢?”   “说谎?”我重复着,回答说,“因为你打开了车灯,照到了她的样子,不安,局促,恐慌,矛盾。   “这辆车子不是她的,所以她根本不会驾驶,才导致了车子无法发动,因此才来求助我的帮忙!   “在困境中,人总会有一些选择的,有利的选择,与不利的选择;我之所以一开始让她留下来是因为知道她不会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可现在那辆灵车出现了,你出现了,事情也就变了!”   耗子冷笑了几声,又接着说,“可是你放走了她,却留下了自己,我从来不会空手而归的,钱你一定要给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辆车子,以前不是她的,现在也不是,就当赔给你的钱吧!”   “不,我要这辆破车干嘛,在这里也没修理的地方,要它也没什么用!”   “是啊!既然你这么说了,自己也没发现吗?这里很黑,除了我们就没有其他人了,灵车走了,也没回来,即便回来了也不可能再来找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那跟你没关系!”   “可和你却有很大的关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我杀了你,你觉得有人知道吗?”   耗子下意识的退了一小步,“你以为我是那个女人吗?会任你宰割?”   “别担心,我只是说如果而已,毕竟今夜对于我来说,就好像是一片迷雾,我看不透你们为什么会出现,也看不透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她就在提防我,这里面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   “哈哈!她也的确该这么做,毕竟在这条没人的路上,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辆车上,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魔鬼看到的一切,全是它的同类,哪怕仅仅是一个想法,都让人胆寒!”   耗子听着我说的一切,没什么反应,也许他也在想着我这么做,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   “上车吧!”我冲他招招手,就率先向自己的车走去,身后清晰的能感觉到有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等到我走回到车旁时,果然看到耗子也跟了过来,我回头对他说,“你别上我的车,去后面的那辆车上吧!”   “为什么?”   “不习惯和一个死人在一块!”   他的面部有些僵硬,冲我冷笑了一声,但也在继续坚持,扭头又向后面的白色车子走去。   看着他上车后,我这才拉开自己的车门,座了进去,并随即发动,就在这时,我的余光无意间撇到不远处的那所学校,此时那里的灯光只零星点点的亮着,大部分楼宇还是处于黑暗之中的。   现在已是午夜,差不多也是熄灯的时候了,可是那片被黑暗包裹的建筑,却让人产生一阵不安感,好像那些黑暗的窗口,已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只黑色的眼睛,从对面静静的盯着外面。   车子慢慢驶离,我又开始想起今晚的各种可能,如果董安晨的车子没有坏,她会在这个雨夜里和那辆灵车相撞,她就会死在这里,而耗子就会逃走。   想到这里,那只被董安晨抱在怀里的黑猫又出现在我的意识里,似乎它正从血泊中爬出来,向黑洞洞的世界里而去。   下意识,我的目光再次从倒车镜里,向后面的那辆宝马看去,雨在这个时候已经小了,明亮的车灯下,我看到了耗子惨白的脸色。   忽然,天空中响起了一阵闷雷,那光芒径直劈在了路面上,在车灯下闪烁出点点火光。   我立刻踩下刹车,车子骤然被停了下来,一只黑猫嗖的从车上爬了过来,那两只黑漆漆的猫眼冷冷的盯着我,同时发出一声古怪的猫叫。   隔着一层玻璃,那只猫似乎停顿了一小会儿后,就飞快的向黑暗的一侧而去,眨眼间就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了。 第五章 找猫   将车停在学校门口,那只猫也就消失在这里,当我下车,看到不远处的雨地里又走过来一个人。   看这人的第一眼,我就意识到,她并不是董安晨,因为她身上并没有穿雨衣,而是一件高中生的校服,   我试探性的朝对方走了过去,那女孩也向我这边走来,用手挡住雨水,向我询问,“你来这里时有没有见过一只猫,它刚才从这里跑过去的!”   “猫?什么样的?”   “一只黑猫,它半夜跑出来让我很担心,所以就跟过来找了,你看到它了吗,我感觉它就在附近。”   我向车子的旁边退了一步,把自己的影子挡在前轮胎上,“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的雨,你还是别出来乱走了,一只猫而已!”   雨地里,我隐约感觉到一股血腥味,那种味道,就像不久前董安晨在车里和我说的。   那个女孩低头想着,“不,我感觉它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才跑到这里,它一定是在追着什么,我实在不放心,它一直陪着我,是我男朋友送给我的,我不想失去它。”   “你男朋友?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他已经离开我了,那只黑猫,是他送给我最后的礼物!”   “哦,”我想着,又幽幽的问了句,“你给这只猫取过名字吗?它是不是叫安妮?”   女孩忽然抬起头来,目光中夹杂着不可思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是你的名字?”我也一脸恍然,可转念一想,又问,“你从哪儿来的,能不能带我们找个地方暂时避一下雨?”   女孩回头指了指那座学校,“我是这里的学生,离我的寝室不远,可是门卫已经把门锁了,你们恐怕不能进去!”   “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听我这么追问,她似乎有些狐疑,又重复了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的猫,天太晚,我只怕也回不去了。”   我哦了一声,“我可能见过,但却是被一个女人抱着的,我不知道那是不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忽然接口,“她是不是姓董!她抢走我珍视的一切,现在连猫咪也要从我身边抢走!”   那目光骤然变的锐利,神色近乎癫狂,“带我去找她,我要把曾属于我的东西全部夺回来!快!”   被她的目光盯着,我只觉一阵心悸,仿佛与之前那个文弱的女孩已判若两人,心里犹疑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带她去找董安晨。   上了车后,我偷偷的看向她,与刚才看到的那副冒雨而来的样子完全不同,此时她周围似乎萦绕着一层看不透的阴霾。   她目光阴冷,径直射向黑暗的远方,嘴里也在不断的楠楠,想是在发着恶毒的诅咒,一遍遍的重复。   但从这个自称安妮的女孩上车后,就再没听到她向我说什么,甚至这个名字,也让人不太确定是不是她的。   在我耳边不断低声重复的只有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仇恨,而这种仇恨的出现,对我来说似乎毫无理由,就如同她与董安晨一样,毫无理由的出现在雨夜里。   她的声音低微,却极有规律,声调蜿蜒曲折,却始终让我听不清具体内容,更无从揣度。   我试图阻止那声音,便开口打破自己的沉默,“安妮,你需要冷静下来,如果那只黑猫真是你的,找到她后你再向她要回来就是了。”   “不!我要她死!”雷电的光从空中劈下,映出这个女孩狰狞可怖的神情。   后视镜里,她的目光仿佛变成了闪电,冷冽而凶狠,令人触目惊心,更难以靠近。   我想让她平静下来,所以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正放着一首舒缓的音乐,但被雨水冲刷,我好像听不到歌词里的内容。   在歌声的衬托之下,我试着小心的问起,“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这么恨她?”   “之前,我们住在同一间寝室,我们以前是最好的朋友,可是……那天晚上,也像今天这样,下着大雨,她说要出去见一个认识很久的网友,但我知道,她根本没有勇气谈什么网恋,也不可能大半夜一个人出去和一个陌生人见面,她在说谎……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之后呢?她出去见了那个人吗?”   “去了,我们住在同一个寝室,她的个性我最了解,那天晚上即便下着很大的雨,她也不会爽约,一定会去见那个男人。这点我最清楚,所以,我就把黑猫锁在宿舍里,自己偷偷的跟在她后面。   “我发现在门口等着的是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撑着蓝色的雨伞。   “他们在门口说话,也在争吵着什么,这个婊子把男人推开后,就疯了似的向大雨里跑去。   “那男人就站在车旁,没有去追,也没有离开,空中的闪电打在他脸上,让我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神情恍惚,与我往常看到他时完全不同,再没有了以前的从容,   “我在学校里听到过关于他们的传闻,但一直没有证据,我也一直不肯相信这都是真的,可那天夜里,我撞破了他们的秘密,自己也好像被人发现了丑事似的,不知所措。   “他找到校门口,也看到了我,心里不知道该说什么,走过来后,只将手里的雨伞给了我,就转身匆匆向车里走去,我快步走过去,将他又从车里拉出来……   “那一刻,我真想杀了他……因为来之前,我就带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但我不能那么做,我还很年轻,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能为了一个背叛自己的人而葬送了这一生呢?”   “也许是那天晚上发生过什么,她想让这个男人带她出去,却遭到了拒绝,或者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在被利用,所以就和那个女人争执了起来,可是我明白那个男人有色心没色胆,不会做出越轨的事来。   “我想他们发生过争吵,之后就会分手,彼此忘记对方,什么都不会留下的……   “可是……   “就像是现在,当时是我在开车,车速很快,马路上朦胧的小雨挡住了我的视线,远处忽然走过来一个人影,我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她被我撞飞了出去!”   “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死了!”我感觉周围的空气变的凝固起来,雨水落地的声音都消失了。   发生在几天前,这个女人已经被安妮撞死了,可就在不到半个小时前,我还看到她就坐在后排,甚至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白皙的面容,还有那曼妙的歌声。   “不!”安妮侧头看向我,“她没这么走运,就这样死了个痛快,当时我很紧张,也以为那个人是她,等我从车上下来时,才看清楚,这个人不是她,因为他穿的不是裙子,而是一件大衣。   “被我撞死的是个男人,发现他后,我也很害怕,一时的冲动被心里的恐惧冲走了,我知道这样我可能会坐牢,永远没机会把该下地狱的人送进地狱,我很懊悔但别无选择。   “这个该死的家伙,他为什么会冲出来,可是我又不能扔他在这里,因为这样会留下太多的麻烦!   “我决定先把他带到更远的地方,如果被路过的其他车子发现,或者是撞上,可能会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撞死的,即便报警了,也不会查到我身上。   “我还很年轻,还有很多没有做的事,我不想因为这个倒霉的家伙,毁掉我大好的青春。”   完 第六章 回校   “如果有钱的话,这些都有其他办法解决。”这不禁令我想起那具尸体,心下一阵茫然。   “事情没这么简单!”   安妮抱着头,黑色的长发如缎带般倾斜了一身,富有生命力,却也带着种种无奈和不甘。   “我回来后,这件事跟谁都没提,看到她后,也没敢声张,可从那天之后,每个晚上,我都在筹划着怎么杀死她。”   “我想直接用刀捅进她的脖子,失去呼吸后就将毙命,但在死之前一定会万分痛苦的看到那个男人的死相。”   “但你一直都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什么?”车子已经开了很远,依旧没有看到董安晨的身影。   “对,我没有那么冲动,尽管我恨她造成的一切,可我同样在惧怕。你明白吗?我们女人拥有太多的机会了,但我计算过每个机会,我想我能把时间拉的再长一点,让她的死证明我是无辜的。”   “一周后,学校报警了,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失踪了七天,而他也是学校里的老师……”。   “七天!我曾从一个在火葬场工作的朋友那里听说过,人死后的七天,是这个死者收集所有散落在人间的记忆的时间,那时候它们是最痛苦,最恐惧的,它们就像是一个老人,在一点点的记起来自己是谁,从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到临死前最后的一次哀嚎!”   如果一个地方,死的人多了,那么在这七天里,就会被固定出一种结界,它们汇集成一股力量,寻找到一个人,通过某个入口,让被选择出的这个人,不断的进出,帮它们找回记忆。   可是,七天之后,参与寻找的人,会怎么样呢?没人知道,也许还停留在那个遗失记忆的结界里,也许被灵魂流放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又或许回到人间,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但除非,他不会死,不会成为记忆里的部分,不会被同化,不会变成天使或魔鬼。   安妮的话,消失了,之后收音机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那是信号干扰的结果。   我被这声音吵的心烦意乱,窗外啪嗒啪嗒的雨滴声,也像一双不知名的手,不断敲打在玻璃上。   我关上收音机,声音就戛然而止,剩下的就只有安妮的声音了。   刚才我少听了一部分内容,现在她依旧在说着,但内容则跳过了对那个女人的恨意,而是变成了对那只黑猫的怀念。   “它是我收到的最后一份礼物,他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可以让这只黑猫陪着我,它会听我哭诉,听我唠叨,听我欢笑,听我的故事!”   “现在,我们谈谈现在吧!你的黑猫,它为什么跑出来,又为什么会被她带走呢?”   “我不清楚,只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很杂乱,之后我下床跟着那声音,摸索到开关,就看到它站在窗户下,一副奇怪的神情,好像那个男人活着的时候,半开玩笑的和我说着话,声音悠缓而温柔。   “但此时黑猫却像是要和我道别,带着他的神色。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阻止那不幸的发生,就好像我们最后一次分手后那样。   “当我匆忙追出来的时候,居然在校门口发现了他的车,黑猫可能就是跑到车里了,虽然有些害怕,但我还是跑了过去,可在车里并没有找到它。”   “如果黑猫是被她带走的,我们已经找了这么久,也没发现她,可能已经回校,你看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她一个人带着那只猫,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去,”   “不,我出来时也没发现她,”   “可一直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一个人,即便体力很好,应该也不会比车子快,但走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什么人影,所以她只可能回学校,即便不是刚才回去的,也会是现在。”   安妮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同意了我的意见。我们开始向回拐,车灯之下,那辆白色宝马也在缓缓的转弯,车身上凹下去的地方隐约可见。   我能想象到之前那次车祸的危险性,耗子居然能够存活下来,也真是够走运的,只是这样想着,都令人感觉事情似乎并没有便面上这么单纯。   正在我准备挂挡的时候,安妮忽然问了我一句,“你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被猫抓的,你那只黑猫!”我丢下这句话后,就开始松开离合,车子慢慢的移动了起来。   “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晚上,我已经把猫咪的指甲全部剪掉了,因为以前它经常乱抓乱挠,其他同寝的人来我这里告状,我才经常给它剪指甲的,所以它根本不会伤到别人。”   “如果不是你的,难道她自己也养了一只相同的黑猫?”我这样说着,心里也冒出了一个念头。   会不会,安妮的猫已经死了呢?刚才的那个黑影,就是它的猫。   被董安晨抱走的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那只,可是她说那只猫是……   我立刻想起来我和她之前的对话,目光直勾勾的从后视镜里盯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好看,周身被长发包裹,完全没有死亡的气息。   “安妮?她为什么会给黑猫取这么一个名字呢?”   “我不知道,也许就是想让我变成那只黑猫,永远不会向她报复!”   “不,她告诉我说,那只猫是你送给她的,她说你出了意外。”   “意外?”安妮忽然大笑了两声,“我总会找到她的,出意外的那个人是她才对!”   “你最近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我挪了挪手,将伤口避开她的目光。   “当然记得,七天前,食堂,那时候她正在给大家发传单,内容是为了找同学去图书馆兼职,但我知道没有人愿意去,尤其是女生,因为图书馆里很冷清,而且工资少的可怜。”   “收到她的传单后,我就垫在了碗筷下面,没去理会。”   “那时候,你看到黑猫在她身边吗?”我继续问。   “没有!”安妮果断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   “从那之后,你就再没见到她了?”   “是的!”   我想我真的该停下车子,立刻离开这里,因为我感觉身边这个女人,她是个鬼!   只有黑猫可以看到她,所以她总是和那只黑猫在一起,现在黑猫消失了,也就再没人知道她了。   或许七天前,不是她再没见到董安晨,而且董安晨再没看不到她,只有黑猫陪着她,才会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我们真的是在向回走吗?”安妮这样说着,我却没有回答她,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   “我感觉这里好陌生,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现在快停车,听到了没有!!”安妮说着,忽然向我握着方向盘的手臂袭来。   我下意识的踩了刹车,并快速的躲开了她的手臂,目光冷冷的看向了这个活在黑猫眼睛里的人。   我现在看到她,是因为被那只黑猫抓伤了,可是上车时,耗子却毫无反应,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在我车上。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安妮盯着我,目光同样不善,黑色的长发下,仿佛夹杂着诡异的火光。   “到此为止,你快下车吧!我们找不回你的猫了!”我冷冷的甩了一句后,就没在理会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见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忽然这么做?”   “你很清楚,你已经死了!”我平静的说出这不可思议的话,看到对方脸上神情古怪,随即又变成惊恐。   “哈哈!不,死的人她!你们都在骗我,你们为什么不回答我!”安妮忽然发疯似的向我扑来,车子在减速后,忽然停了下来,我侧身躲开,并顺势把车门推开,将她也推了出去,随即再次拉上车门,向黑暗的另一端开去。 第七章 夜宿   学校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但我下车时看到一扇开着的门,门里正投过来一阵光晕。   耗子见我停车,也从后面的车上走了过来,“怎么了,为什么又回这儿?”   “找猫杀鬼!”我冷静的对他说了这句后,就打着手电向那道门走了过去?   迎着手电光走过来的,是一个从门卫室走来的男人,看到我们后,大声的问了句,“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路过的,想借个地方躲躲雨,能不能行个方便?”我这样说着,又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向这个人挥了挥。   手电光照了过来,对方撑着把蓝伞,身上披着件黑大衣走了过来,先看了我们几眼后,才把门打开了。   “跟我过来吧!”把我们让进学校,对方又回头把门锁上。   沿着一条石砖铺成的小路,我们走到了门卫室,等那人合上雨伞,才向我伸出手来。   我知趣的丢给他两张五十的,见他一边数钱,一边把门卫室的木门关上。   在屋里的灯光下,我才来得及观察这个人,他看上去年纪不小,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那头稠密的黑发,完全不像一位老人该有的样子。   那头发很长,最起码在他这个年纪看来,已经是很长了,如果不看正面的话,甚至觉得她是个中年妇女。   在那头黑发下,这张老态龙钟的脸探了过来,“你们这大半夜的,怎么不回家呢?”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与那头黑发格格不入,“我们在追一个抱着黑猫的女人,你见她来过这里吗?”   “你找她干嘛?”   “她欠我们点东西,所以我们才来找她的!”耗子忽然靠过来,在我们之间嘟囔了一句。   “欠你?!”那个人哼了一声,“我看你弄错什么了吧!她要欠你东西,你难道不知道去她家找她,还要到这里来找吗?”   听他这话,耗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就要站起来发火,但我立刻伸手拦住了他。   “别误会,我们也并不是要找她麻烦,只是想请她把那只黑猫交给我们!仅此而已。”   听我这话,那老头嘿嘿怪笑了两声,“原来你们要找的不是人,而是猫啊!不过它已经死了!”   “死了?”我一听就皱起了眉头,“猫尸呢?怎么死的?”   “从楼上摔死的,尸体就在马路边上,你们要是觉得没淋够就去看看吧!”   耗子听了这话,冷冷的盯了对方一眼,但也没再用”国骂”问候他。我没理会耗子,拿了把伞,就又冲了回去,在雨地里终于找到了那具黑乎乎的猫尸。   它死了吗?我摇摇头,从车上拿了副一次性手套,带上后将那具黑漆漆的尸体捡起来,放到一个袋子里。   之前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可现在看到那具猫尸的死状,我反而感觉这更不合理了。   这只猫死的古怪,身上的黑毛很乱,已经被水泡了一段时间,但在它的伤口上,却清晰的出现了三道抓痕。   “你看什么呢?”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我感觉他在我背后说话时一阵阴冷,立刻转过身。   “这只猫不是摔死的,而是被另一只猫挠死的,因为这只猫根本没有指甲,没有还手的余地!”   “你觉得这老头儿在说谎?”   “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董安晨为什么说谎,而安妮为什么如实相告!”   “你的意思是宁愿相信鬼话,也不信人言?”   我摇摇头,“这只死猫临死前,眼睛看到的是谁呢?未必只有它的主人,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抓伤它的东西!”   “哈哈哈,看来今天晚上遇到的人,发生的事都不简单呐!”这场雨下的也是如此,仿佛永远不会停下,仿佛夜再看不到黎明。   我抬头,看向门卫室的那个老头,“你必须要帮我,不然我们都有危险!”   耗子冷笑一声,“老子还怕这个老家伙,他能对我们构成什么危险?”   我没说什么,迈步又走了回来,回屋后我向他发问,“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呢?”   那老头扫了我一眼,似乎看到我收拾了猫时,但没做反应,只是冷冷的丢了个名字——“陈风”   我哦了一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目光盯着他的头发,“为什么不在这里养只狗做伴儿呢,如果这里有只柴犬,那猫就不会肆意妄为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养过呢?”昏暗的灯光下,那老头看向窗外,一阵阵急促的雨点撒在我们的车上。   “以前养过几只,可惜都没活下来。”   在他说话的功夫,我留神打量周围的环境,看到床铺上盖着一顶狗皮帽子,仿佛在帽子下还藏着什么活物,总让人看了觉得不安。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行啊,闲着也没什么事,你就问吧!”   “那只黑猫掉下来的时候,你看到了吗?它是被人扔下来的,还是自己跳下来的?”   “当时,我觉得它是被摔到门口的,砸出了挺大的动静,”说着,老头向外面指了指,“好像就砸在你车上!”   “我感觉当时有两只……它们好像在打架,一只全力进攻,一只却总是躲躲闪闪,根本没有力气还手,最后才被逼了下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听到了几声猫叫,然后就看到它跳了下来。”   “猫不会这么容易被摔死的,除非它原本就是尸体!”我看着对面的守夜人,忽然留意到他的头发里,夹杂着一种熟悉的东西。   陈风,我莫名的在心里重复起这个名字,又接着听他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大半夜的,又下着雨谁会有那个心思去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里,陈风的目光不自然的抖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刻意躲避什么,之后话锋一转,“现在快后半夜了,还是快点休息吧!再有什么问题,就等明天才问吧!”   他虽然这么说,可除了耗子有些困顿之外,我们都并没有那么想睡,不过对方既然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了,问下去也没用。   不过心里却隐约的藏着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坐在跌宕起伏的过山车上,心里横冲直撞的出现了许多的可能。   对这个老头,我始终不能放松警惕,目光随意的扫过他的全身后,那头分外刺眼的,乌黑浓密的头发,仿佛并不是他身上的东西。   经过这一路来发生的种种怪异,我尽管没有半点睡意,但还是答应了陈风,跟着他走进了门卫室后面的一个小仓库。   那是他留给我们休息的地方,我和耗子各躺在了一张小床上,而陈风则选择在外面,他原本的那张床上。   把我们安顿好后,陈风转身走向门口,那头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头发,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下。   接下,他慢慢的把小屋的门给关上了,而那种感觉也随之淡入了夜色之中。   雨一直在下,小仓库里的隔音不太好,虽然仓库里只有一个小天窗,但我们还是能清晰的听到外面哗哗的雨声。   这时,我们谁都没有睡,耗子连打哈欠,但仍旧坚持着,遂又看看被关上的小门,压低了声音,“你说这老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盯着被关上的门,兀自出神,想着刚才我们的对话,小窗外映出一阵闪电,久久的未等到雷声。   雨夜里,我们这两位不速之客,与这样一个古怪的老头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一夜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完 第八章 活发   我明白这种不言而喻的感觉,不仅耗子。我也能察觉到有些古怪,但又不好解释清楚,或许这就是人心里的一种揣度。   我冲他摇摇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耗子听完,兀自嘀咕着,“真是倒霉!早知道就……”   时间分秒流逝,最后,耗子还是没能坚持下,呼呼睡去,等屋子里响起他的鼾声时,我却越发的清醒了。   我在黑暗中闭着眼睛,在静静聆听着可疑的响动,尤其是门口那个方向的。   在鼾声雷动的小屋子,我无意识的计算着那鼾声,并算出一种规律,继而将鼾声排除在自己的听觉范围之内,不受它的影响。   在一阵低沉的鼾声之外,忽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那声音从门缝里传过来,随后钻进了我的耳朵,接着越发的大起来,甚至在我的听觉范围之内,比那此起彼伏的鼾声还要响亮。   侧头看了一眼耗子,随后又打消了叫他的念头,自己摸索着刚才脱下来的半湿的外套,披在身上,并且踩着极轻的步子,向仓库的小门靠近。   等我靠在门侧墙壁上,侧着头,努力朝门缝里看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背影,一头长头发。   外面的雨小了,却仍未停歇,门卫室里,没有开灯,我透过门缝看到的背影好像是陈风,但还无法确信。   仓库和门卫室,这一门之隔的两个空间,却完全就是两个地方,透过一条缝隙,我才得以窥探到对面。   黑漆漆的房间里,又传来了一阵动静,那好像是有人在搬动什么东西,因为沉重而微微摩擦着地面。   真是奇怪,这人到底在做什么?   屋里,那阵声音断断续续,之后,我终于听到有人说话,“终于都准备好了,你可以出来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骤然紧缩,只看到在屋子的某个角落里,忽然亮起了一盏蜡烛的光芒。   “东西带来了吗?”这是老头的声音,不过那声音里明显带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   这时,蜡烛的光似乎摇曳了几下,随后就听, “好,我只要她的头发,其他的都归你,   “但是,最好是活着,如果死了,它的价值可就不好了!”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但我却不觉怀疑,这里还有其他人在,或者那人躲在自己看不到的视线死角。   蜡烛的光芒越来越近,终于将屋子里那个背影照了出来,他一动不动,身上披着湿漉漉的外套,活像个蜡像,但从头顶垂下的打着绺儿的头发,却说明这的确是个活人,   这一头乌黑的长发,却因为身体的僵硬,而把生命都定格住了,我看到这里,也清晰的意识到,那个背影无论是什么,但这头黑色的头发,它原本是属于一个活生生的,妙龄少女的。   那是一头活发,但此时却不知为何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僵硬的身体上,或者这头发的主人已经死去,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亦或是,那头发是被人从某个花季少女的头皮上,剥下来的!   一种阴冷的气息不断从身后升了起来,并逐步的爬上自己的脊梁骨,腐蚀全身的触感神经。   鲜活的生命掺杂在腐烂的气息里,在这恐怖的氛围下,就连外面的雨点也好像因为房间里的景象,感到窒息而凝固在玻璃窗上,   烛光在跳动,陈风的脸出现在门缝里,那张被烛光掩映的脸,变的蜡黄,好像一具棺中死尸。   “多好的头发啊!真是难得!”他把另一只手臂伸向那个背影,自顾自的抚摸着那头长发。   之后,他又摇了摇头,把烛光向另一边移开,身体却微微的前倾,将嘴巴靠在这个背影的耳朵处,低声的耳语了几句。   此时此刻,我已经仿佛能预感这里已经或者将要发生什么,这不是个好兆头,但我回头看耗子时,见他仍旧沉沉睡去。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从门外传来了幽幽的一声猫叫,那甚至如烟般轻盈,从门缝里漂浮而过,覆盖在对面,门卫室的每个角落。   听到这声猫叫,陈风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该死的东西,还没料理干净!”   说着,陈风拿着蜡烛朝床边走去,与此同时,我又听到刚才搬动什么的声音再次响了几下。   可还没等那声音停下,骤然又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紧接着又是玻璃窗上发出了“撕拉”的一声刺耳的响动。   这声音在黑暗中是如此的清晰,我听在耳朵里,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并用针刺向我的耳膜。   被这声音一激,门外的陈风也急了,他低低的骂了一句,手里止住了刚才的动作,立刻拿着蜡烛走了回来,不过下意识的又向我们待着的小屋看了一眼,见这里没什么反应后,这才离开。   我躲避在门后,在他目光看过来时,就屏住了呼吸,眼睛中的瞳仁却在屋子里那个僵硬的背影上颤抖着。   因为我发现,在那层黑色的头发里,正隐约有粘稠的血液流淌而出。   死亡的目光射过来,透过门缝,我仿佛能看见其中夹杂着一道人影,在那眼睛倒影出的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随着陈风在门卫室转了一圈,手里的火苗抖动的更厉害,借着它的光,陈风从那个背影后面走过,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斧头。   这斧子只有一米左右,他单手拎着斧把,在背影面前停了一会儿,好像说了一句,“等我一会儿!”   随后,就拎着斧头,走向了门口,而相隔很远的地方,在玻璃窗外,我又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我心里一机灵,手也慢慢的推上了这道小门的把手,把缝隙扩大了一些。   忽然之间,窗户外映出了一个黑色人影,那人手持斧头,沿着玻璃上的黑影劈了下来。   玻璃碎裂的瞬间,就听又是一声猫叫,紧接着那黑影快速的跳跃,“再”一次消失在斧头之下。   从玻璃的破洞里,陈风双眼射出爆怒的凶光,憎恨着这个忽然出现来打扰自己的不速之客,并寻着声音追了过去   我趁这样难得的机会,从小屋里推开了门,心却砰砰的跳个不停,目光也直勾勾的盯着刚才被陈东劈开的玻璃,从那里落下了潮湿而阴冷的雨水,还有一直被压抑着的新鲜空气。   我猛烈的呼吸了几口后,安耐住一直急跳的心,这才走向那个背影,手指无意间抚过那头黑发,隐约看到了点点的血迹。   这也更能证明我刚才的猜测了,这样鲜活的头发,根本不会属于这样一个僵硬”人”   当我终于走到它面前,看清楚那黑发下的一张脸时,不由惊呼出声,”董安晨!”   声音虽然很小,但我还是立刻用手握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惊扰了什么。   等稍稍安定了自己激烈的情绪后,我才有时间再仔细辨认面前的东西,初看它时,只觉它是一具尸体,样子神似董安晨,但认真打量后,才发现这只是一具塑料模特,上面用涂料绘出清晰的五官纹理。   那样子,已经能够把她完全的刻画出——最完美的样子,永远的凝固在一刹那间。   可是,这种完美无法持续下去,因为在它的脸上,我又看到了一道血痕,那血痕从黑色的头发里滑落下来。   血痕就好像它的眼泪,带着一股怨气,一种自发而来的怨气,仿佛是用来灼伤在我看不到,而陈风可以看到的那张完美的模特的脸。   而刚才的一幕幕又袭上心头,他刚才好像正是在和这个“人”对话。   一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目光之下,那白色的塑料制成的脸上,又一道血痕流了下来,紧接着,就在那红色的血迹的来源处,一层厚厚的头皮,被丝线缝在模特头上的部分开始脱落。   那种恐惧,丑陋的模样,正渐渐的出现在我眼前,而之前和我在车上对话的声音好像又出现了。 第九章 死生   一切恐惧,痛苦,都在不约而同的发生着,这不是故事里的内容,而是她亲身的感受。   可是听着她的声音,却感觉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里,这两个世界被完全隔离开去,我正在慢慢的揭开,这个可怕的故事。   可是,事情不合常理,我本能的产生恐惧与逃避,正在被某种神秘的力量,从我身体里抽走,接着我的身体就被那殷红的血色所覆盖,融入到那个曾让人害怕,此时却能让我冷漠面对的世界。   董安晨!我皱着眉头,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总有一种冲动想说却说不出,想走却又像座雕塑,挪不动脚步,   “你得帮我!”那幽幽的女声,最后留下了这样一句,“七天之后……”   我的噩梦,也就此消失……真的会就此消失吗?还是这可怕轮回的下一场剧目揭开之时呢……   我站在那张丑陋的塑料模特前,心也异常平静,而之前看到的,那被精心缝合的头皮,也没了脱落的迹象,如今依旧只剩下红色的血痕,除此之外,一切也都相得益彰,没有丝毫突兀。   不知刚才过了多久,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这才侧头向门口看去,只听到门外有雨声,还有不清楚的脚步声。   “我该怎么做?”我试着向面前的塑料模特询问,但它现在只是一件死物。   摇摇头,我感觉这么做太蠢了,旋即就又向周围看去,借着房间里仅有的一点不知从哪里撒下来的光,扫视着这个房间。   房间不大,仍是原来的那个门卫室,但仔细回想,又觉得这里和之前不同了。   这里很昏暗,我实在无法确定那不同之处,究竟在那里,但还是凭着感觉在周围摸索着。   先是沿着小门旁的墙壁,我把手摸在上面,就跟着感觉,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就摸到了另一面墙壁,可就在这时,我一低头,就看到墙根处出现一个空缺的地方。   我记得,这边的墙角,之前是放着一个小柜子的,可现在这个柜子已经被挪到了不远处的墙边。   看来,刚才我听到的声音,就是陈风挪动那个柜子时发出的声音,不过在这柜子下的空缺处,又是什么地方呢?   我摸索着,并小心的从口袋里摸打火机,但摸出来后,我却不敢贸然点燃,因为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仿佛立刻就能将门推开。   他回来了?一个意识闯入脑海之后,我警觉的向周围看了几眼,心里也冒出了两个打算,要么立刻躲回去,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要么……就在对方进门前跑进这里面。   之前只是扫了一眼,而且也没看清楚下面的情况,自己贸然跳下去,能不能逃走也是个未知之数啊!   手下意识的扶在那个被移开的柜子上,我心乱如麻,而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时间越来越紧迫,我不能再犹豫了。   可就在我打定了这个注意,无意间从手边扶着的柜子上,摸到了一个厚厚的,本子一样的东西。   心里很着急,我也就没多想,抓起那本子,就往下冲挑去,身边听到一阵风声,这地方似乎不浅。   迷茫之下,人只能凭借本能去做出认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从而完全忽略所在的弊端。   就像现在的我,面对这条逃生的路,即便不知道它通向何处,不害怕被他追上来,也怀揣着一丝能够逃脱的希望,孤注一掷。   可等自己一步迈出,踏在一个结实的台阶上时,被本能冲昏了头的意识,才逐渐的恢复过来。   对方并不是“可能”会发现我,而是一定会发现我,并且在第一时间追过来,并且他手里还有一把杀死了那只黑猫的斧头。   自己也会命丧于那把斧头之下吗?   一股阴冷的气息再次冲上心头,令人胆寒的同时也拖延着脚步的迈进,但外面另一个声音不断加剧我走下去的决心,我知道它已经越来越靠近那个缺口处了,所以自己一定要快点,快点!!!   终于他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吓的我汗毛倒竖,仿佛下一刻就有把斧头当头劈下来,撕裂开头发,迸溅出鲜红的血花儿。   黑暗之中,我脚步错乱的从那个缺口处冲了下去,接着是几个台阶,随后就是一条狭长的通道。   自己的脚步声在耳边飞驰,周围迷蒙的黑暗也在不断加深,而陈风的声音,就不时夹杂在其中,在通道里不断回荡。   他毕竟上了年纪,与我的体力比起来,还是很有距离的,没过一会儿,他的声音就慢慢的被我甩远了。   可随着他声音的消失,我的步子也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身体骤然的脱力,让我毫无预兆的到在了地上。   整个人都好像失去了知觉,可脑子里却还有一个声音在说着什么,似乎在不断催促自己,让我马上清醒过来。   在一阵嗡嗡声里,我想揉揉眼睛,使自己可以清醒一下,但感觉手里抓着一个厚厚的本子,随即左手也摸到了地面,冰冷的石壁上。   陈风的声音没有再追过来,我终于可以稍微放心一点,不过立刻又看向右手里抓着的那个本子,这是在陈风的门卫室发现的东西,我下意识的联想到,这里面可能记载着他行凶的过程!亦或是死者的日记?   对此,我惴惴不安,但还是小心的打开本子,并用打火机来照明。通道里很潮湿,我自己靠在石壁上,隔着衣服都感觉有些冷,不过腿因为长时间奔跑,显的很疲惫,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好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把本子放在腿上。   看封面的风格,是个女生的本子,等我翻过封面后,看到扉页里写了一个日期,就是最近的这个月。   “今天,我终于见到他了!”第一页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之后是标志这一页的书写日期——六月六日。   “他的出现,让我感到空前的害怕,从而又让我开始写日记——这是我已经三年都没做的事了。   “三年前,那应该是我初中毕业的时候,从那时候,我才获得了自由,从他手里逃了出来……”   第二张,她的内容就有些凌乱了,写下的字也好像因为恐惧而蜷缩起来,紧紧的簇拥着;那黑暗的角落,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她,才促使她动笔的方式都变的小心翼翼。   “夜里,我甚至能听到那咀嚼声,野兽在吃着枯木,那种牙齿穿透木皮所发出的声音,直直的钻进耳朵,让人不寒而栗。   “我几乎不敢闭上眼睛,不敢关灯睡觉,因为我总能在黑暗里听到他的声音,他在叫我的名字——‘安妮’,那声音我无法忘记。”   看到这里,我的手指也抖动了一下,因为我从那白色的纸上,也能够感觉到被文字和情绪渲染出来的那种战栗不安。   六月八号,“情况越来越糟了,我绝望的看着他,那把斧头又出现在他手里,把我这三年来,好不容易修复的生活,砸了个粉碎!”   日记看到这里,手里的打火机忽然熄灭了,我这才感觉到滚烫的温度。但火苗刚一熄灭,我就隐隐的听到一阵刷刷刷的声音响起,没什么规律可循,但越来越近了。 第十章 死地   那是谁在写字,笔尖在纸上划动,发出了清晰的沙沙声,接着我又点燃火苗。   向四周看去,却什么都没找到,这里依旧只有我一个人,手里拿着那本日记,仿佛里面的内容就是刚才被写下来的   我借着手里的火苗,继续看向日记,这一次却没由来的感觉到,在那些文字之中,仿佛隐忍着某种莫大的痛苦,以其坚韧的笔触书写下这些内容,使得墨水也浸透了纸张,字迹也铭刻到记忆里。   “被粉碎的生活!”我低声念着,“三年前发生过的事情?”   日记里继续写,“我不知为什么,会莫名和身边的人争执,甚至不知道为了什么忽然动手打人!   “这些改变令人害怕,因为那不是我做的,可我又清晰的感觉到了……”写到这里,那种压抑的笔触更加明显。   “我被它支配了,这一切都是它在做,它就像三年前一样。把我从那阳光明媚的生活里赶了出去,赶回了黑夜!”   在这里,日记忽然中断,好几页都是空白的,我慢慢向后翻着,同时熄灭火苗,等着它温度降下来。   与此同时,那沙沙声又如期而至,不过它到并没有带来什么可怕的景象,所以我也就习惯了下来。   手指在日记上摸索,我能确定,那些被写在上面的文字,在平整的空白纸页上是有明显沟壑的,这是因为笔者书写的时候那种压抑的笔触,让文字显的很清晰,靠摸就可以确定那一页有内容,那一页没有。   一连好几页,我都没有摸到文字,也就没点燃火苗去看,正在我以为这日记可能是完结了,或者笔者放弃书写下去的时候,手指下,忽然摸到了清晰的沟壑感。   我急忙点燃火苗,把日记放在腿上,“已经快了,临近七月了!”看到这几个字时,让我感觉诧异。因为那些字的笔触都很轻,与这张纸上的其他文字相比起来很是突兀。   一念略过,这好像是另一个人所写的内容?   抛开这些,我继续看日记,“它越来越近!甚至在梦里……我梦到它杀了人,并且用斧头把尸体的头劈下来,放在了一个木盒子里,而那个盒子……”   写到这里,笔触骤然一顿,好像笔者忽然忘记了该怎么写下个字,这才忽然停下来,想一想那个字的笔画和结构。   经过短暂的停顿后,笔者却加上了一句,似乎在我看来并没有必要的话,“我现在很害怕,害怕人头被找到。”   写完这句话后,笔触重新变的沉重,“那箱子就藏在地下室里,我见到了,它悄悄带着那箱子溜进了地下室,然后又回来了几次,并且把地下室的门锁住,而门锁的钥匙,我也知道在哪儿!”   接下来我又翻开下一张,可是看到这一张的刹那,我却骤然感觉周围的空气紧缩了起来。   有人从黑暗中走了过来,不,也许它一直都在,而我手里的日记就是它的。   皱着眉头,我难以相信,眼睛紧张的盯着火苗看了一会儿后,又渐渐移向日记本。   “我准备去地下室了,虽然很害怕,可是我必须要去确定,那人头……那个被它杀死的人,到底是谁!该死的,我不是它,我不是它……我一定要知道它做了什么!”   火苗扔在摇曳,好像它也感觉到了不断逼近的恐惧,正自战栗着。   “地下室的走廊很冷,我哆哆嗦嗦的走了进去,我不敢弄出亮光,因为我怕它也在这里!   “太黑了,这好像不是三年前,我记忆里的地下室!哎!三年了,三年没来看的地方,当然会发生一些改变,不过我还是可以找到一些自己熟悉的东西!   “这条走廊很长,很黑,我清晰的记得,我三年前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快了……别急……千万要小心,这里可能会有一群讨厌的老鼠,千万别被它们咬到了,它们有毒!”   日记布满纸张,内容在这里被暂时止住,可这次我并不急于翻看下一张,而是看向了自己正置身之地,心中莫名的想到一种可能。   “这里会不会就是日记里所说的地下室的走廊呢?”想到这种可能,拿着日记的手再一次颤抖起来,此时此地,我也好像走入了笔者所刻画出的地方,也感觉到了笔者身临其境的所在。恐惧……面对着狭长的地下通道,那告别了三年,如今却又清晰重现在身上的恐惧。   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我这才稳定了情绪,立刻又点燃火苗,并翻开下一页的日记,“马上就到了,可是我越来越冷了,我要去到的,是一个死地,那是充斥着死亡,一股可能由我自己形成的死亡!”   在这里,日记里出现了第一个明确的断句,笔者在上句话写完后,另退到了下一行后,才继续写,“走廊的尽头,就是那个死地了,我推开门,周围很安静。我小心的走了进去,并且打开了我带的一个袖珍手电,照出了那个箱子。”   这张的日记写完后,我急忙翻了过去,接着上句话看,“那箱子就在眼前,我急步走过去,手电又向周围打量了一圈儿,没发现其他人后才去试着打开箱子。   “箱子被我打开,里面放着的是……”蓝色的,压抑的笔触再这里消失了,那种消失很突兀。   而文字却并没有因此中断,取代它的是另一种,用红色字体写下去的内容。   “得救了,房子里只有一个人,七天之后,它会腐烂,再七天之后,谁都不记得这个名字,和这个世界了!”   日记到这里,才终于完结,我呆呆的看着纸上两种颜色的文字,自己急剧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日记里没有说明,那箱子里究竟是不是人头,但我大概可以猜测到一些接近的可能,只是无法确信。   那写日记的人在打开箱子后,被另一个躲在房间里的人偷袭,所以她没能看到箱子里的人头,而日记也就落在了偷袭她的人的手里了!   事情发生在日记里,却终结在我的假设之中,而想要看到这个日记里的结果,弄明白箱子里装了什么,就必须要自己去找到那个房间,还有那口箱子。   本日既然是从陈风那里发现的,而在那处死地中终结日记记述,并且加上这红色文字的人,或许就是他!   陈风现在也可能在这附近,可能就在通道里,因此正是个去找到那处死地,并窥探那口箱子的好机会!   想明白这一点,我立刻合上了日记,撑着身体,手扶着墙壁,沿着通道,继续向前方的黑暗中走去。   渐渐的,我习惯了身体里的重量,也就适应了下来,可是在这寂静的地下通道里,我摸索着走了很久,甚至都在怀疑外面是否还有天光。   然而,这条狭窄的去处,似乎永无尽头,向着黑暗中笔直的延伸到手边的远方。   走的久了,我开始不耐烦,我害怕错过了什么,就停下步子,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照亮周围的环境,   可就在火苗冲出黑暗,微弱的光芒向四周散开时,黑暗的通道里,在那狭长的地面上,径直出现了一串儿血红色的,不断向前延伸的脚印——刚才……甚至现在一直都有一个人,跟在着我一路走了过来。 第十一章 苏醒   看着脚边那鲜红的脚印,我可以确定这是血,是不久前留下来的,可是这日记里的内容,断然不可能是刚写的。   难道说这是写这本日记的人留下的吗?   我想着,抬头沿着脚印看了过去,目光延伸在黑暗之中,最后又回到日记上。   喘了几口粗气,我在暗暗的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迈步踩在那红色的脚印上。   火光不时的熄灭,好让打火机有冷却的时间,不过在那段黑暗的时候。我会停下脚步,等火苗又燃起后,才追着那脚步走。   之前在黑暗里没发现,现在点燃火苗了,我才在这条原本以为是笔直的通道里,发现了一些拐角。   跟着地上的脚印,我经过了第一个拐角后,就清晰的听到了脚步声,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可后来才发现那不是。   脚步声随后加快,我也急忙提速,并在第三个拐角的地方收住了脚步,因为我找到了,找到了日记上的那个地方。   黑漆漆的单扇木门下,那红色的脚印从门底钻了进去,当我跟过去时,发现门是虚淹着的,我小心的推开,尽量不发出任何让人不安的声音。   就好像掩耳盗铃一般,我以安静的氛围来欺骗着自己,手里又点燃了打火机的火苗。   孱弱的光芒微微跳动着,在这里,周围更加黑暗了,我沿着门开的地方,向里看去,一步步的计算走进去的距离。   大约走了五步左右,在火苗再次亮起来时,看到眼前的地上摆着一口两米见方的古怪木箱。   我靠近它并将手里的日记放在盖子上,终于摸索到那箱子的开口处,那上面挂着一对上了锁的铁环,但因为时间久远,已经完全腐朽,只轻轻一推,锁和铁环都脱落下来。   在箱子应着合页的咯吱声被掀开时,一层寒意从背后猛然袭来,虽然缠绕着周身,持续向上延伸,最后覆盖在我看到箱子里的目光之中。   那里面一团模糊,受自己视线的蒙蔽,受恐惧和朦胧的裹挟,那东西藏在箱子的角落,躲避着火光后的目光,身体仿佛会因为我的注视而散开成一团雾气。但我岂能就此放弃窥探它的真容,即便是那思想中萌生的巨大恐惧延伸到面前,我也要认清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当我透过那层迷雾,努力辨认着它的面目时,终于看清了它狰狞可怖的脸,大片的血从脖子的断口出溢散出来布满的箱子底部的木板。   那刺眼的红,透过黑暗带来原始的恐惧。我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与它对视着,犹如灵魂与灵魂的对质。   耳边听到的声音,也伴随着模糊的意识,它好像如泣如诉的响起,“七天之后……七天之后……”   仿佛在重复一个事实,一个即将发生的事情,作为一个启示被它说了出来,在我心里,意识里不断延伸,萦绕下去,直到我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到来。   阴霾与潮湿在这里完全褪去,我仿佛从久远的岁月里醒来,看到的一切都还有些朦胧,说不清真与假。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长久的梦,梦里的恐惧历历在目,却又不敢过多回忆,生怕那会变成真实。   这是一个大不的房间,窗外投下明媚的阳光和斑驳的树形,不远处,好像还在床铺,更像是个宿舍了。但地面上那是什么,眼前有些迷蒙,我渐渐靠近那东西,它来自于我曾看到的某些东西的一部分。   触碰到时,感觉它无比僵硬,简直像快石头,但那是一截肢体,我终于可以确定,那居然是一只断臂。   脑子里骤然清醒,许多念头涌了进来,又都被我整理着赶了出去,那些梦里的线索与现在有了最直接的联系,但这联系,又不经推敲,也无法被完全疏通。   这时一个声音从思索之外传了过来,犹如一把忽然出现的刀,剥开我思索的大脑,亮出内部浑浊的一切。   这声音从惊讶,到震惊,度过了一段情绪的提升期后,就快速的冲刺,直到最后完美的戛止,像是求救的人,终于得到了救援。   可是我在这样的痛苦中,却无法得到解救,甚至会因为发现宿舍里那具无头的女尸,而被牵扯到更加麻烦的事件里。   刚才的声音随后惊醒了宿舍里的其他女生,我与她们同样茫然而惊恐不安,在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促使之下,我被迫成为了她们的怀疑对象,继而得以解释内心的恐惧。   十分钟后,人陆续的进出,而她们随即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恐怖的地方,走时总会躲开我审视目光,仿佛规避着一位噩梦里的弗莱迪。   之后,我被警察带走,坐在警车上,他们依旧在尝试和我交流,回忆昨天究竟发生过什么?可结果与之前在学校里一样。   我可以看到他们,听到他们的声音,理解那些人的想法,却始终无法遵从这些想法和念头,回忆到的东西全是支离破碎的梦境,却找不到任何关键而有用的线索,能给他们一个解释,就好像脑子里缺失了昨天的记忆。   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的看着,他们脸上的焦虑不安,还有匆忙神情,我也都明白其原因,可我却有口难言。   一开始,有人断定我也是被那场景吓坏了,随即排除我的嫌疑,根据我目前的精神情况,也不难做出这样的判断。   甚至在下车后,被转移到一家医院里,我清楚的听到医生是这么说的,“他的大脑受到外部刺激,导致了右脑暂时休克,主管记忆的部分有所损伤,恐怕一时半会也想不起什么来了!”   医生的解释,也更加重了刚才的判断,这样一来我就成为了另一位受害者,只是失去了遇害时的记忆,可能这也是凶手所为。   因此,我也就在他们去收拾尸体,并核对尸体的信息,以此来查出凶手的时间里,被留在了医院静养。   这段时间,我闭着眼睛,就好像植物人一样躺在病床上,耳朵里却能够极其清楚的听到,感受到医院里人们的声音。   可是对于来自于外界广袤的一切,我却被固定住了,无法参与其中,就好像医院走廊里那些妇女与医生的争执,它们简直令人厌烦,可是我却无法抑制自己不去听。   耳朵里的噪音不断的徘徊着,就好像有一团棉絮,在我耳洞里划着耳摸。   我努力让自己一点点的适应下来,就好像是新生物种,开始逐步适应这个复杂的世界,并且试着去理解它的结构和形式   这种努力,看起来并非徒劳,那些嘈杂声终于被我梳理的安定有序了一些,我活动起自己的视线,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座了起来,   回想着昨天所发生的一切,把那些嘈杂全都赶了出去,那片学区里,黑暗的世界中,陈风那诡谲的样子浮现出来,还有那样的一个雨夜。   它们纠缠在一起,促成巨大的一只昏暗的网,缠绕着记忆与现实,夜色与梦境,让人难以分辨   唯有那处死地,这么清晰,这么真实,我甚至能确信那就在学校里的某个角落,它被重重黑暗裹挟,也就是在那个地方,我失去了意识,仿佛还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对我说着什么。   是那箱子里的头颅发出的声音,还是那些脚印的主人告诉我的呢?这一切都像一片驱不散的阴霾。   再有就是在女生宿舍找到的无头尸体,它会不会就是那个被害者呢?而她的头颅可能就被藏在箱子里。   那会是谁呢,我心里游移不定,关于那本日记的主人,还有在雨夜中找猫的人,两个人重叠起来的面目,又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日记里就记述了这样一个人;一个可怕的灵魂存在,它操纵那可怜的女生,去做了一桩可怕的事——杀人,杀害她的同学。这也不无可能,但究竟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呢?在什么时候!   “七天之后……”这声音再次出现,让我下意识的联想到了时间问题上,会不会……它们都发生在七天之前呢?   我做出这样荒唐的猜想,自己又不觉可笑,毕竟昨天我才经历的事,又怎么可能发生在七天之前呢?   不过,现在我仿佛又成为了日记里记述的那个人,到过了那个地方,发现了那里的秘密,所以醒来后才找到了那具尸体!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东拼西凑的寻找其中存在过的联系,哪怕只是一种接近的可能,都不愿放过。   最后仍记起了那句话,那头颅或灵魂诉说给我的那句启示,“七天之后……” 第十二章 身份   七天之后,究竟是指现在还是以后呢?   那时候又会发生什么呢?我在心里问着自己,却恐怕再得不到关于它的线索了,   不知不觉,我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听到一阵脚步声,睁眼一看,就见一个护士拿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几瓶药水。   我简单打量了一眼,发现是葡萄糖,有心拒绝,但想想还是算了,任她给我挂好吊瓶,临走时却忽然又看了我一眼,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七天的时间,他怎么这么准时,又回来了!”   那声音虽然轻,也的确是无心的一句诧异话,但在我听来却如堕冰窟。七天前……难道我七天前就来过这里,她居然认出了我,而且还说了“又”。   七天前?七天后?   该死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那咒语一样的声音也随即浮现,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闭着眼睛,等输完了这瓶葡萄糖后,趁护士来拔针的时候,忽然向对方发问,“我们是否见过,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对方审视着我,对这样忽然的问题感到困惑,似乎又无法回答什么,欲言又止,随后端着托盘就要离开。   我看她神色游移,更觉里面大有问题,立刻座了起来,快步赶到她面前,拦住去路,“我们一定在这之前见过,求求你告诉我之前都发生了什么。我失去的记忆不仅仅是昨天,这使我既痛苦又恐惧!”   对方目光游移,审视着激动的我,终于好像下了某种决心似的说,“我们的确见过!”说了半句后,对方又伸手示意我坐回到床上,冷静下来。   按照她的吩咐,我坐了回去,这才听她继续说,“那是七天前的一个傍晚,你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正好是我当班,我们从车上把你抬进来,你流了很多血,好像是因为车祸。   “进了手术室,主治医生先给清理了一下伤口,很多地方都有飞溅出来的玻璃碎片,还有几张硬卡片,它们有一些划破了皮肤,扎进肉里,清理起来极其麻烦。”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立刻抬起自己的手臂,果然在手臂上,发现了一些细小的,已经愈合了的口子。   “之后,我们把那些东西都交给了警方,对了,你的东西也好像是有一部分在那里,包括一些私人物品,不过他们也只是暂时保管而已。   “事情在医生们的逐步检查中,得出了结论,因为你车上的安全气囊出了问题,再加上你当时好像没有系安全带,身体受车子的灌力影响,直接砸在了方向盘上,砸断了几根前胸骨。   “这么大的手术,我们院的医生实在没有多大的把握,所以再三商量后,还是给你做了一些能够维持现状的处理,算是做了急救,在与警方协调后,就把你送去了其他更善长做骨科手术的一家私立医院!”   听她说完,我脑袋里好像有一声炸雷响起,因为关于这些,自己竟然毫无记忆,甚至听她说来,也好像是在讲述他人的经历,完全不明白也不理解,怎么会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呢?   我揉着脑袋,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后,这才又想到另一个可能,会不会我在那家私立医院里发生了什么意外,才导致我失去了那七天的记忆呢?   一念至此,我立刻就问起那家私立医院的地址,还有全名,自己一定要去问个明白,那七天里都发生了什么。   护士看我这么焦急,但一时却想不起来是哪家了,只结结巴巴的说那家医院的招牌就是骨科,而且好像是在临市,因为她只是个帮忙的护士,所以知道的也不多。   “可是,你千万不要去问其他医生,因为这事是保密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了,非罚我不可!”   听她这么说,我有点沮丧,自己对此一无所知,要怎么找起呢?   不过对方随后又提醒我,“你到可以试着找找当时处理你这件事故的交警。他姓江,走的时候还给我留了一张名片,他可能对你的事情知道的更清楚,而且还帮你保管着你的各种证件。”   说着,对方就从身上摸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我接过后扫了一眼,看上面有他的名字和工作单位,以及一张照片。   “第三区交警大队副队长,江启龙!”我默念了一遍,并询问护士,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对方却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道了谢,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翻看着手里的名片,这七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场车祸又是怎么发生的,肇事者是谁?还有……我自己的身份,一切记忆都在脑海里翻腾些,让我怎么也睡不着,希望尽快去见这位交警,解释清楚这其中的种种。   心里沉甸甸的,睡也睡不着,心里迫切需要解决眼前的难题,尽快向对方问清自己的事情,越早越好。   不能等下去了,多一分钟也不行,我想着便翻身从病床上座了起来,虽然医生嘱咐过让我好好静养,但现在心绪不宁,反而更加没办法静下心来——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换上自己之前的衣服后,我走出病房,左右环顾,周围人来人往,因为那具无头尸体的离奇凶杀案,警察们都在忙的不可开交,对于我的看管反而松懈了许多,让我轻松的离开了医院。   身上没什么钱,只好乘公交,按照公交牌上的提示,等到去交警队的那班车,投币上车。   公交车上,人头攒动,可那些人在我看来却好像是没有生命力的稻草人一般,垂着脑袋,一脸倦意,目光也显的那么呆滞。   在车上待着,我感觉很压抑,看着他们在自己的目的地下车,又在某一站上车,走在一条机械式的轨迹之上。   这种压抑感,让我不敢多说话,不敢多活动身体,生怕着被那些人认出来,我在他们中间的不同。   我不属于他们,因为我能够看到他们之外的那种徘徊的东西,那是一种无法明确说明的东西。   终于,随着车上的提示声,交警队到了,我匆忙跳下车,仿佛是为了逃出这些人的视线似的。   不多一会儿,我就步行来到交警大队,推门进去后,被里面的一个人拦住去路,对方打量我一番,问我来干嘛,我如实回答,并将那张名片递给他,要找这上面的人。   对方嗯了一声,把我带到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接待室等着,随后他转身去叫我找的那个人,   在接待室里,我透过窗户向外看(不知道为什么,从一醒过来,我都有一种要观察这个世界的好奇心)交警队显的很萧条,只有几个工作人员,身着白色制服手里拿着文件走来走去。   他们仿佛一向如此,又好像今日才成为这样,我对他们的观察是无意识的,仅仅是打发时间而已,不想寻求什么,也没有什么给我发现。   不远处,一位驼背老人走过,与一个年轻人说了几句,随后向院外一端走去。   我正心不在焉的看着,却忽听到开门声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个与这里完全不同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第十三章 印记   这个人就是江启龙吗?   我默默观察对方,从面貌上看大约不到三十岁,体型高大,一身笔挺的制服,迈着从容的步态从外面走来。   他的到来,带来了一种活跃的气息,也让我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不过很快我也就明白,接下来我正要询问他的问题,可能会让现在的气氛很僵持。   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我起身迎了过来,对方的目光与我接触后,礼貌式的笑了笑,用极为浑厚的声音对我说了句,“你终于来了!”   对于这样的开场白,却因为他的语气而变的不那么生涩了,“你七天前见过我,我这次过来,想向你询问一些事!”   “我知道,你会来的!”说着,对方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在面前的桌上,“上次你走的急,有些东西留在了这里!”   我在那个袋子上看了一眼,没急着收下,却迟疑的开口,“七天前,你接手了我的车祸,可以告诉我你到现场,都发现了什么吗?我是说,我痊愈后,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还有我被转去了哪家医院!”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这些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你的事情实在太诡异,我们当时拍了几张照片,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拿给你看一下。   “在现场,我们找到了你的车子,但没有发现肇事者——这是我们一开始的想法。可是查看了车辆后,又发现你的车子似乎并没有发生过撞击,甚至车身的凹痕也很浅!   “在车子前,我们找到了许多血迹,经过鉴定,发现它们来自于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或者动物身上……仿佛挡在前面的是一辆装载不同活物的卡车,但以这样的冲击力,撞上去,车身上居然没有留下重大损伤……”   “这说明……”   江启龙没等我做出猜测,就继续说,“这说明……那辆卡车并不存在,但就近也没有找到其他路障和护栏被撞损的地方,那剩下的只有一种最无法被解释清楚,可也是唯一的可能了!”   我听他说到这里,不由低声接了下去,“车祸发生在其他路段,而我却开着这辆车子,走了很远的路,才……”   对话到这里告一段落,不一会儿江启龙又回他的办公室,给我拿来了那场事故的相片,还有一张交警队开出的说明。   看着那张照片,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隔着那破碎的车窗,那个趴在方向盘,上半身已经血迹斑斑的人,它真的就是自己吗?   呆呆的看着照片,好像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而我也只是一个跳出事外的观众而已。   这种陌生感,和江启龙的话,互相排斥着,让我不知道应该相信那一方面,那一种才是真实的我。   七天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真的存在吗?还是说,我……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一切。   徘徊于此,终是没有结果,我最后只能把这个结果推到那家关键性存在的医院,让它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在那里我遭遇了什么,才导致这种混乱记忆的形成。   这场诡异离奇的车祸,就目前看来,也没没有被解释清楚,江启龙希望我能再仔细的想想,以便帮他提供更多有用的线索,毕竟这事情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所以我才是关键。   可是无论如何,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最后只能向他说了声抱歉,可对方似乎很不相信,认为我自己的记忆,即便失忆过,也应该是有模糊内容的。   对于他坚持的这种想法,我很难和他解释,所以就只好岔开话题,询问他我被转到的那家私立医院。   “也许我的失忆,与那家医院有关,甚至我怀疑,一切都是它们搞的鬼。对我来说,那是个关键,所以请你告诉我吧!”   江启龙听我这么笃信那家医院的问题,并且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就把那家医院的信息给了我,并且在末尾加了一句,“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那家医院可能有问题,因为你的致命伤,全在骨头上,可是你却发现自己失忆了,好像被人在头部动了手术,这可真奇怪!”   我点点头,算是谢过了江启龙,这就准备按照地址,去郊外的那家医院里查个清楚。   在离开前,我又去看了自己出车祸时的车辆,并且拆开了那份装着我东西的袋子。   在里面,我发现了一个本子,上面记满了一些药物的名字,还有一些日期。   这好像是日程本,我一边翻看,一边在想着那些药物,隐隐约约的记起来一些东西,可是却很模糊。   我感觉这太复杂了,也就没再继续想下去,可却在这个本子的后面,找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一个英文名,还有寄信地址。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钱包,一包烟,以及一张折叠好的,上面印着奇怪图案的彩色标签纸。   看着那张纸,上面的图案,让我感觉似曾相识,当我打开那张纸后,就看到上面这么写道;   “当你打开它,或许还没有想起来自己都经历过什么……我一直很关注你。   “关于你的疑问,还有你的过去和未来,我全都清楚,如果你想解开自己的疑惑,可以来找我,我会带你重新认识眼前这个世界,还有你身上的那个印记,以及这七天,你要做的事情!”   接着,在下面是一个地址,而它居然与那封信上收件人的地址一模一样,这多少让我感觉诧异,恍惚中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了,可仔细回想却又笑着摇了摇头。   我看着那封信,还有这个纸条,决定先去找这个给我留信的神秘人,之后再去找那家医院。   可就是因为这样的决定,却仿佛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了一切因果,使我闯入了这个不该去的地方。   收起那些东西,我又翻开了自己的钱包,可是却看到钱包里的身份证,根本不是自己,还有里面放着的一张男女合影的照片,也不是自己。   我一边翻开这些,一边在心里默默的问着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张照片里的男人,就是身份证的主人,在他旁边的可能就是他的妻子吧!   盯着照片,我闭上眼睛,却没有丝毫关于他们的记忆。   最后,又把照片和身份证收起来,从钱包里摸出一百块钱,打车去寻找那个纸上留给我的地址。   这一路,我的思绪很乱,直到司机告诉我到地方了,我才反应过来,跳下了出租车。   结了车费,我抬头看向那家纸条上写明了的图书馆,这个地方就坐落在一所中学的附近。   现在正是晌午,来来去去的人也不多,我刚一走进去,就被一道目光盯住了。   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在人群之中,坐在柜台后面的那双深邃的目光。   寻着那目光看过去,就看到柜台后面坐着的是一个中年人,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与对方互视时,我隐约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种诡异的笑容,那种笑容一闪而过,似乎是为了掩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尴尬,对方先开口说,“你要来这里找什么书吗?”   我审视着对方,走到他身边时,才看清这人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制服,脸上挂着黑框眼镜,除了刚才给我的异样之外,人到是挺斯文的。   “你一直在等我?!”我没有理会对方的问题,先这么问了一句,随后又加了声,“你认识我吗?”   对方没急着回答,低头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还有一块铜镜,放在桌上后,才接着说,“或许你不认识我,但我一直在关注你。你的生活,工作,事业,亲人,朋友,还有命运!”   说着,又拿起那本书来,“你是个特别的个体,因为在你身上一直潜藏着某种没有被激发,或许没有被自己的生活所激发出来的力量。   “这力量让你在人群中显的特殊,但很少有人能发现那种特殊,因为人们都只习惯于关注自己的事情,因此忘记的观察自己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甚至他们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都会忘记!”   听他这么说时,我感觉有些迷惑,希望他能说的直接一点,以及解释他对我的了解程度,和那张纸条。   对方经我这么一提醒,却忽然笑了,“我不想把事情给你说的太直接,是怕你自己没有心里准备,承受不了事实的残酷!”   “可是我现在不得不面对事实了,你说我身上有种神秘的力量,因此才对我这么关注,那到底是什么?”   “死亡!”对方简短的说明,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死亡,对于每个人都是一个无法逃避的过程,严格意义上来说,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可是对于我们,不,我说的我们,是不包括你的。   “对于我们来说,死亡是生命的结束,我们都只能经历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但是你不一样,你可能会经历许多次,甚至是改变,或者创造一些其他的结果。”   “什么?经历多次死亡?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心里却在怀疑,这个人会不会脑子有病啊!   对方听了却只是摇头笑了笑,“书里说了,你不同于我们,因为你身上的力量。还记得纸条上我留给你的那个印记吗?它就是取自于你的身上。”   说完,他拿出手机,解锁后给我看了一张照片,当我看到那个印记时,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脖子,因为照片上,那印记就在我的脖颈后面。   当我摸到脖子上那凹凸不平的东西时,仿佛可以证明许多,让我渐渐相信了对方的解释,只是还无法完全理解意思。   “我很早就开始关注你了,曾通过各种渠道试图与你接触,并且给你一些暗示,可都失效了,直到一周前,我接到你出车祸的消息,并在你身上找到了这枚印记。才明白那潜藏在你身上的力量,已经被激发。所以我才给你留了纸条,原以为六天前,你就会来找我,可没想到我们会拖到今天才见面。”   “那……那它的‘后果’又体现在哪里呢?”我不知所措的问他,想到自己身上的印记还有记忆,以及那些怪异,发生在雨夜里的种种。 第十四章 阴司   “后果,你自己想想吧?”对方说着,用中指一下下的点着他面前那本书的封面,“我想,在你身上,最起码在这七天,这属于你自己的七天里,一定发生过什么吧,现在你应该也能感觉到吧!”   我摇摇头,立刻又点了点头,想要否定对方的说法,想明白后却又想肯定些什么。   “怎么?你现在还不确定,那种力量的出现,还有对于你自己的改变?”   “不,不是不确定,而是不明白。我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实际上我好像失去了那七天的记忆,好像那些都成为了一场梦,在醒来后,就全都忘记了,也许这就是你所说的后果吧!”   “忘记了吗?”对方呢喃了一句,却又打量了我几眼,似乎还是不相信这个回答,“你真的不记得了吗?试着想过吗?你是从什么地方忘记的?”   我摇摇头,“难道这不是你所说的后果吗?”   “当然不是,它可不会导致你失忆!不过你不记得之前发生的,到真是奇怪啊!现在,你还知道多少?”   我回忆着江启龙说的,大概和他讲了一遍,并请教对方,自己失忆的原因,而且也把我的猜想一并告诉了他。   对方听完后,却沉默了下来,思索良久后,才接着说,“我不知道那七天里,你都发生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又为什么失去记忆,但我能肯定,你身上的力量,已经被激发了出来,可能这种机遇和你的车祸有关——虽然你现在记不起来了。   “可我能够确信,你曾经已经死了,就在那家私立医院!我或许见过你的尸体!”   他的话,说的很平静,就好像告诉我今天早饭吃的什么一样,可话里的内容,却让人感觉一阵森冷。   经历死亡?我已经死在了那家私立医院——就在被转走后,其实那已经是把我送向了死亡。   在那家私立医院!我死在了那里?   心里一次次的重复,不断询问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确认这样一个可怕的事实。   仍旧还是不愿相信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你是在说笑吧!我怎么可能!”   说着,我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便更加确信自己的话。   “你不信吗?”对方看着我那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把手边的铜镜推了过来,“其实死亡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痛苦,记得莎士比亚曾说过类似的话‘巨人脚下,甲虫被踩死时的痛苦,和巨人死亡时的痛苦,没什么区别’,所有生物在死神眼里,都是最平等的。”   说着,他又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因此,你所感觉到的死亡,也是这样,闭上眼睛,和那些寿终正寝的老人一样,短暂的等待后,人就像做梦一样,断绝了一切气息,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我竟无言以对,可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相信对方的话,因为我能够感到自己的心在跳动,身体是温暖的,血液也还在流动,这一切的征兆都预示着我还活着的。   “别急着否认什么,事实上我也不能完全的告诉你一切,因为我也不是神。我只能告诉你,我眼睛看到的事物,和你的感觉有些差异,如果你认为自己现在是活着的人,那就看看镜子里的人,这也就是我所看到的。”   镜子?我低下头,看向他推过来的那面铜镜,可手伸过去后又迟疑不定了,因为我在他这样的语气之下,也不自觉的开始相信,害怕看到让我无法接受的画面。   “你不是不相信吗?”说着,对方又慢慢的把铜镜向我面前推,“自己看看吧,看看结果!”   被他催促着,也是我更为相信,可是目光在规避那面铜镜时,心里也隐隐的一直有个声音在抵制相信对方的话。   通过不同的语气,不同的方式,向我解释着,就在那一丝丝的理智之下,我壮着胆子看了过去,目光也在瞬间,渗透进了这面铜镜里。   图书馆里,从外面射过来的光芒,透过玻璃落在我面前,将我看到的事物照的清清楚楚。   原以为会看到什么可怕的面貌,可结果却是我想多了,因为我现在的样子,并不是那些面貌可怖的鬼怪。   扫了一眼,我的心一下子从嗓子眼落了下来,随即向对方问,“你耍我呢?这里面还是我自己的样子吧!这能说明什么?”   对方听我这么说,也没解释,伸手拿起铜镜,对着阳光照了过来,“你再仔细看一下,真的没发现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我挠挠头,这就又看向铜镜,可是镜子里就是自己啊,没什么……不!忽然我好像发现了,脸上的神情也在瞬间凝固住了。   这镜子里的人,在阳光的映射之下,所显现出来的我,根本就是一张黑白的图像,就像是一张遗像。   看到这黑白的自己,我立刻后退了一步,那惊慌不安的神色,在镜子里我的脸上浮现,不过很快我就又盯向了周围,心里泛起了许多怀疑的地方。   会不会是这镜子有古怪,又或者是其他地方,还有周围光线的问题,亦或是这根本就是我的错觉,是因为我疲劳过度,产生了幻觉。   这么想着,我立刻闭上眼睛,并快速的转过身去,再次睁开眼时,就向图书馆里的其他方向看去,四周依旧色彩鲜明,我确定了不是自己的问题后,就再次慢慢的转回头。   并又揉了揉眼睛,看到的却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镜子里除了我之外,全都是正常的颜色,而我自己却在那种彩色世界里,显的如此扎眼。   看到这些,我已没有理由不信他所说的话了,又想到自己一进来,便被他认了出来,想自己这样子,在人群中看来,恐怕也是很好找的吧!   即便如此,我还是又尝试着把铜镜照到其他人身上,脸上,以确定这镜子也是没问题的。   “事情就是这样,无论你多不相信,那却是事实——十分疯狂的事实啊!”   他的话,把我从茫然中拉了回来,回到了镜子里,那副黑白的面孔上。   “如果,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又是怎么回事?”我不知所措的问出这句话后,就只等着对方的回答。   “那是因为你遇到了另一种力量,它给了你重生,但后果就是七天……七天里,你必须要帮它们达成心愿。”   “什么?!”我惊讶的打断对方,“你是说,我遇见了……”   对方见我又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皱了皱眉,没急着说下去,可能也是怕我不相信他的话,先是翻来了他手边的书,指着上面的一个和我脖子后面一模一样的图形,并把那些内容给我看。   我低下头,看向这本书,上面的配图是那个印记,之后就又是关于这个印记的解释,我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后,一边对照着书上的内容,一边听着他的解说。   大概意思,就是我这具身体里潜藏着一股至阴之力,按书上所说,这样的人,死后能够被冥界的人收编成阴司,也就类似于鬼差,但不同于鬼差的那种身份,那是因为阴司在阳界是有肉身的,甚至能来去于两个世界,以保持肉身不腐。   这种力量是与生俱来的,可以在被激发后,跳跃生死的阻隔,同时游走于阴阳两界之间,执行特定的任务。   在对该力量的解释之后,书中还列出了几位携带这种力量的名人,但我大多都不熟悉,只有一人认识,并且我听过他的这种类似传说,那就是开封府的包拯。   接着往下翻去。我看到的就是关于这种力量的来源,还有一些科学对于它的解释,以及寻找出这种力量存在的,各种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佐证。   完 第十五章 线索   书里的内容,看起来好像很全面,可是根据书里说的,我在自己身上求证,却感觉有许多出入。   书上说,身怀这种力量的人,天生能感觉到不干净的东西,可我却没这种感觉。   也许是因为我之前没有接触过这种力量吧!   不过想想以前,其实能记起来的也没有多少,因为我感觉自己很是庸碌,没什么值得颂扬的地方。   合上书后,我收了收心思,立刻又想起其中的一个问题,“如果说我死后,会被编制入阴司,为什么我现在还能出现在这里呢?”   “这就是最关键的所在了,因为你的力量并没有归属到该去的地方,而是被附近的孤魂野鬼拦截住了,于它们祭定了契约,这七天,你失去的记忆,应该全是受它们的影响吧!你好好想想看,你还记得什么,也许那就是它们给你的一个信号。若能帮它们达成心愿,就可以将它们的魂魄超度了,但七天,这似乎也是它们给你的一个期限,也是魂魄能够停留在人间的极限,若在七天后无法得到超度,它们就有可能变成厉鬼,危害人间!”   随着他的话,我就感到身上一阵的涣散,昨晚发生的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想到当时我所看到的全都是鬼!   一念至此,我立刻小心的问,“如果在七天内,我还无法超度它们呢?”   对方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你将会被它们吞噬,那种恐惧,比地狱里的酷刑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七天,是世间一切灵魂在这一生中缩短的回忆,过了七天,它们关于自己的回忆,也全都会消失不见,因此就会忘记了自己的一切,变的穷凶极恶,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于它们祭定契约的人。”   摸着脖子后面的印记,我真是哭笑不得,自己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怎么,还没想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时间可不等人啊!有些魂灵可能会因为自己所活年龄短暂,在人间的时间,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缩短的!”   我征征的听着,“如果我死了呢?它们是不是也会消失?”   “那就不知道了,很多事……你要怎么做,和上天要怎么安排,是两回事!”   说着,对方把铜镜和那本书收了起来,再回头时,又提醒了一句,“我曾在那家私立医院里,看到过一幕,可能会帮到你。   “那天我回来时,发现了一辆灵车,但我却清楚的听到,车上的棺材里有人说话!这与你死的时间和地点很接近,可能也与你有关。”   我皱着眉毛,想起了自己的梦境,“我知道,那车上的死者是被人假扮而成的,我见过他!”   “那就祝你好运吧!”对方说着,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见此,心里忽然有个疑问,“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吗?”   对方犹豫着点了点头,我想起那封信,可最后还是没问什么,只是加了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等我们再见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离开图书馆后,我仿佛又被引入迷雾之中,面前的尘世就藏在其中。回忆着梦里看到的,想到的,和一切经历过的,思绪纷乱着,一时难解难分。   随后我决定先回学校,因为我最早是从那里醒来的,而且也有太多线索是与那里有关的。   打车回学校的路上,我又在翻看着自己从江启龙那里拿回来的东西,当看到那封信,还有那个英文名时,心里却对他之前的话,有了怀疑,总感觉他还有什么没说,可究竟是什么,自己又完全不清楚。   思来想去,我又看到那封信,正犹豫着要不要拆时,司机忽然把车停了下来,我们到地方了。   我收拾了东西,走下车看向这些熟悉阴霾的建筑群,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但现在这里一片晴朗。   首先,我去了门卫室,追随着记忆,我想确认自己所见过的一切,可隔着玻璃,却看到一男一女在里面窃窃私语,当我上前敲门时,两人立刻被吓的座了起来。   看样子,应该是对情侣,可是在这里约会?虽然不大可能被老师发现,可也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你找谁啊!”给我开门的,是那个男生,高高瘦瘦的,因为被我撞到,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找门卫,请问他是不是叫陈风!”   对方盯了我一眼,随即不耐烦的说了句,“什么陈风陈雨的,你找的人不在这里,而且你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多少有些沮丧,如果陈风没在这里,说明我想错方向了,这学校与自己知道的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走出门卫室后,我漫无目的的在校区闲逛,想着可以发现什么,记忆里的地方,不断与周围的环境重合起来。   心里想着这些,我不知不觉来到了学校北面的一座自习室,打算找个人,问一下有没有认识安妮或者董安晨。   自习室里,稀稀落落的座着几个同学,我向他们打听这两人的线索,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心下不禁想到,这么大的学校要找两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出了自习室,我正百无聊赖的走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就是你要找安妮吗?”不知何时,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回头看去,就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站在我面前,身上穿着一件蓝衬衫,和一件牛仔裤。   “你是什么人?”   “我是她的前男友,你找她干什么?”对方说着,目光不断的打量着我,似乎对我的目的,很是怀疑。   “我想知道她的一些事情,这很重要,你认识她,知道她在哪儿吗?”我试着这样说,可心里却更激动,总算能找到个和这事有关的人了。   “什么事情,你要先告诉我,否则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去伤害她了!”   “伤害她?!”我不置可否,又向后退了一步,回忆起和安妮有关的内容。   “我是来帮她的,我……”犹豫着,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看过她的日记,我明白她经历了什么。”   “日记?!”对方明显哆嗦了一下,“你也看过……那本日记?它在什么地方。”   我摇摇头,“这我不能告诉你,但如果你也看过了,应该也知道,她心里的恐惧吧!如果真的放任下去……”   “别说了,我当然明白。那个该死的东西,一直不放过她!”   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而微微的扭曲,“你知道她的下落吗?她告诉过你,那是什么吗?是什么在纠缠着她?”   “是鬼!”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周围忽然吹来一阵冷风,虽然这天气并不算很冷,可我们却都情不自禁的打起了哆嗦。   “和我说说这些事吧!也许我可以帮到她,”虽然不想告诉对方,但显然对方还不够信任我,所以我只能更准确的说出了我所知道的另一件事,“我也许知道她害怕的……那个人叫陈风,对吗?”   “这个名字!”对方的目光一缩,“你真的很清楚她的恐惧,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从没听她提起过你这个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找出那个鬼,还有那本日记,为了死在它手里的人,还有活着的人!”   对方的眼球不断的抖动,那不是哭泣时的样子。而是激动,他慢慢的又闭上眼睛,最后才艰难的开口,“我爱她,她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特别的女孩,我会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她。而且……我相信,她也是爱我的!” 第十六章 元凶   说着,我们就向前走着,并且那个后来向我解释这一切的人,自我介绍说,他叫魏一乔,和安妮从中学时就认识。   关于他们的故事,他似乎不愿过多的与人分享,所以只草草的解释了几句,但又怕我不明白自己与安妮的感情,可能也以为我和他是一样的,把我当成了安妮的爱慕者。   在他看来,像安妮那样,优秀而漂亮的女生,像我这样的人爱慕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对此,我到无法否认,她的确是个漂亮的人,可我看过她的一切,那天我把她从车上赶下去时,也就知道,我绝对不会对她怀有爱慕之心。   他最后告诉我,“我把她带到了郊外的一个我租的小楼里,虽然我知道那样做未必能帮她,可是我真不想看到她那种痛苦恐惧的样子,被人关进疯人院!在那里最起码她是自由的,而且我也可以时常过去照顾她。”   “那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见见她,我现在有很多问题要问她!”   “你真的要见她吗?她现在的样子,恐怕也回答不了你什么有用的,要不然,我早就开始调查那个住在她心里的鬼到底是谁了,   “我记得,我只有一次听到,她恐惧的在噩梦里叫出那个人的名字,之后每次我向她提起这个名字,她都大喊大叫的逃开了。”   见此,他只好放弃了,不过问题最终还是要在她本身上寻找出答案的,因为她只在日记里吐露了那个“鬼”的来源。   我跟着他来到宿舍,这时宿舍里没人,我们可以好好的讨论关于安妮的一切了。   一开始,安妮的变化,全都是因为那只猫,她心里一直都藏着那只“鬼”,只是被猫无意间触发了而已。   一开始,是董安晨搬进她们的宿舍,并带来了那只猫,之后安妮就常常和这只猫过不去,自然也和董安妮发生过几次矛盾,但都只是口头上的。   没有人知道那就是一切事情的起因,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安妮变的一天比一天反常,她时常在宿舍里大喊大叫,甚至是没有规律的,有的时候是在半夜,好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似的,忽然喊叫了起来。   魏一乔从与安妮同寝的女生口里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感到不安了,可他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到安妮。   因为安妮平常不喜欢和人说话,和她聊的来的朋友,也没几个,所以魏一乔也不知道该求助谁,只能设法让那些女生不要乱传闲话。   为此,他耍了些小手段,因为他和校长有点亲戚关系,所以很快安妮就被换了宿舍。   本以为这可以帮她暂时的摆脱那些流言,还有那只猫,可谁知有一天,魏一乔听到在食堂里,安妮竟然和董安妮打了起来,那时的安妮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扬言要亲手宰了那只该死的猫。   那样子的安妮,把在场的人都吓住了,就连董安妮也被吓的不知所措,唯有那只猫却扎着浑身的黑毛,虎视眈眈的盯着安妮。   之后,几个校工走过来才把她们分开,可安妮的这种反常却再也瞒不住了,学校里的人也开始疏远她,甚至同寝的同学,也陆续的搬走了。   后来的一天,安妮在食堂的话,应验了,学校里死了一只猫,就是董安妮的那只黑猫,它被发现死在厕所里。   当时,看到的那具猫尸,被人用剪刀把半张皮都剪了下来,血肉模糊的尸体把下水口都堵住了,要不是校工去处理,恐怕没人会发现那是什么的。   对此,校方也开始介入,因为一个女生,竟然会以如此惨绝人寰的手段,去杀死一只猫,对学校的影响也不好。   可安妮却拒不承认,但她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董安妮看了都害怕,随后就一直躲着她。   尽管学校里,所有人都怀疑她,害怕她,远离她,魏一乔却仍坚信安妮不是这样的,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安妮。   她时常沉默寡言,也从没人试图去了解她,就要被外人扣上一个这样骇人听闻的名声,让魏一乔十分痛苦。   他希望安妮能和其他人解释清楚。她不是人们心中所害怕的那样,可是大家看到她,都躲开了,甚至听到魏一乔的解释,都一脸鄙夷,认为魏一乔只是因为她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才提她解释和辩护的。   痛苦的魏一乔,就好像是被自己困在牢笼里的猴子,每次想去看安妮,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海做什么。反而是安妮,看到他后,开始不自觉的,咯咯咯的笑着,然后又问东问西,问他为什么不高兴,问他今天要做什么,问他今天学校里又发生了什么。   看着那样的安妮,尽管他不想这么说,可事情也告诉他,安妮好像真的变的不同了。   虽然安妮仍旧只对自己敞开心扉,但彼此间也好像渐渐产生出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很反常的,可是要找到这种变化的根源,却并不容易,魏一乔曾经也尝试过,但都以无果告终了。   直到那天晚上,在出租屋里,魏一乔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有一个熟悉的女声,他微一愣神儿,就听出了,这个声音是安妮的。   可这一次,却是最诡异的一次,因为安妮竟然哭着告诉她,“它来了,它来了!”   魏一乔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被弄的手足无措,并四下里环顾,见周围都没人,这才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   安妮擦着眼泪,摇着头,长长的头发随之摆动,把那张漂亮的脸,盖上了一层惊恐不安的黑纱。   今夜的她,看起来很不一样,与白天那乐呵呵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透过远处的灯光,那双惊恐异常的眼睛,好像要躲避什么。   “一乔,求求你,帮帮我好吗?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我没有办法,它来了,它真的来了!都是因为那只该死的黑猫才把它招来的,但是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它会这么做的,它会把罪名都推到我头上的。”   魏一乔手足无措,呆呆的说,“没事的,我会帮你的,那不是你的错,我明白的!”   安妮抱着自己的脑袋,躲在魏一乔的怀里,躲在他的影子下面,“一乔,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   这句话,一直重复在魏一乔耳边,以至于让他整晚都没睡着,因为他试图询问其中的原因,还有那个“它”又是谁,却都没有得到结果。   但魏一乔可以大约的猜测出来,那个人一定是杀死黑猫的人,并且一步步的把安妮逼到它的圈套里。   以前从未听安妮说过她的过去,所以魏一乔对那个让她如此恐惧的人,也一无所知。   第二天一早,事情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安妮冷冰冰的和他提出了分手,那种语气,那种样子,简直让人害怕。   魏一乔楞楞的听着她说完每一个字,之后他才彻底的相信了,昨晚出现在安妮口中的那个它就在这里。   一定是因为它的出现,安妮才变成这样的,如果提出分手是她的本意,那她昨晚就不可能来找自己,还说出那翻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安妮彻底失控了,她的情绪喜怒无常,常常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和大家吵起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魏一乔准备亲自去调查她的过去,并且在她的寝室里,第一次找到了那本日记,知道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第十七章 审讯   话到这里,魏一乔因想到那些恐惧的过往而颤抖起来,他闭上眼睛,好像还在强忍着回忆的潮水,让自己保持镇定。   “接下来的几天,被校方安排,要送回她的监护人那里,可是校车在中途出了事故,她半夜一个人又跑了回来,也就是在那天,她又一次带着恐惧来找我!”   魏一乔猝然睁开眼睛,目光中却是一片阴郁,看不到半点光芒。   “你调查过她的过去吗?”我问。   对方摇摇头,“她家人,都离这里很远,甚至不在同一个城市,我没时间,也没机会去。从她曾经提到的,曾经暂住的亲戚家里,也只打听到,她小时候,常常被赶出来,而且性格怯懦,所以不怎么爱说话,这才导致了她害怕回家,更害怕面对所谓的家人,而且身边的朋友也不多。”   “那关于这个名字呢?你又知道多少?”我开始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这我到查过,但一直没什么线索,在她的圈子里,能找出来的人屈指可数,但这个人我却闻所未闻。”   “那有没有可能,这个人就在学校?比如门卫室,还有常和她接触的人,像校工之类,非学生的成年在校人员?”   对方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们还会……”   “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说着,我又从窗户向外看去,发现了外面有几个警察正走过来。   魏一乔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无法确信什么,“不可能!那些人里也不可能有这个人,而且后来安妮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如果除我之外,还有谁和她接触的话,即便我找不出来,周围的人也一定发现了。”   说到这里,我有些沮丧,似乎我昨晚看到的,和现实发生的有很大出入,那个叫陈风的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如果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那他究竟是不是凶手呢?   心里想着这些,忽然又一顿,因为我的目光撇见了那几个警察正向这里走来,这让我心里一惊,难道他们是来找自己的?   “你知道后来,董安晨发生了什么吗?”我回忆着在车上,那个女人说过的话,问了出来。   “她?”魏一乔想了想,“之前的事情,把她吓的不轻,我还听人说过,她几次说要退学什么的,想离开这里,后来辗转之下,校方把安妮送回家,这才消轻了她的顾虑,之后就没她的消息了,你突然问她,是什么意思啊!”   “或许,日记上说它杀了人——那被害人就是董安晨,而且我也去过那个地下室!但并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   说这些的时候,一阵脚步声清晰的从过道上传来,他们已经从楼梯上走了过来,渐渐靠近了门口。   “还有……在那箱子里装着的人头,也可能就是她的,另外我还在今天早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在对方惊恐不安的脸上,我恍惚看到了一些线索,见他冲我点点头,似乎答应帮我调查那无头尸体和被害者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试图表达出,我也与这件事有莫大的关系,可又不好与他解释其中的原因,最后只能抱着他的理解能力足够相信我的话——这种信念,被闯进来的警察带了出去。   下午一点十五分,我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这里还是学校,好像是禁闭室吧,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涟窗户都看不到一个,不过相比监狱里的那种恐怖的小房间,这里打扫的更为干净整洁,还有一张榻榻米,供人休息,只是没有光,看起来很阴暗压抑。   我用手拍打了几下门,向他们要午饭吃,没过一会儿,一个年轻的警察走了过来,递给我一桶泡面,“快吃吧!一会儿还有话要问你呢?”   我接过泡面,心里也在盘算着,自己目前的处境,虽然是被拘禁的,可是似乎并不是以罪犯的名义,而且也不是被关进执法部门的监禁室,还是在学校里,这已经说明,这是把我看做是学生犯下的错。   也可能是,警方暂时的一个决定而已,正如这个年轻人所说的,他们对我的身份还不是很了解,如果只是目击者,我反到可以帮他们找到凶手。   吃完面后,我拖着时间一口一口的喝着汤,那个年轻警察不时的催促,说要带我出去。   可我这时,却更希望那些负责此案的人能抽空过来找我,因为那样的话,我才能想办法,以协助他们办案的身份,来提出一些必要的条件,而不是以被怀疑对象的身份,被迫的配合。   心里的算盘到是打的不错。可谁知,我把桶里的汤全都喝完了,也没等到他们,最后自己只好摇了摇头,看来是天意啊!   想着,我丢下面桶,就被那个年轻警察带着,去了一件由老师的单独办公室零时改用的审讯室。   一进门,我就看到几个人围在一张办公桌旁,上面乱七八糟的堆积着很多东西,那些摊开的文件上贴着许多照片,许多人物线索,   被那个年轻警察带进去后,我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个椅子上,审讯也就此开始了。   与他们的对话,其实意思上与魏一乔差不多,但意义上却是不同的。   关于尸体的身份,警方通过衣物还有宿舍里其他女生的指认结果,很快就辨认出来,并且确定了,这个女生就是董安晨。   听到这些,我心里其实有些惊讶的,虽然一开始就有这样的猜测,可给事实验证后,心里反而觉得自己想错了。   紧接着,他们把尸体抬出去做了解刨,经过法医鉴定,可以确定,死者是被某种锋利的重器切开脖腔的,因为挥舞的力量,加上凶器本身的力量,使伤口看起来很整齐。   地上的血,几乎覆盖了整个宿舍,包括床铺下面的地面,所以那间宿舍被暂时封锁了。   在血泊之中,他们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凶手没有留下脚印或者指纹。   当他们问到我是如何出现在那里的时候,我却默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心里也在反复确认着另一件事。   “是斧头,凶器是一把斧头!”   我说出这句话后,几个人的眼中瞬间亮起了光芒,“你见过凶手?他长什么样子?”   说着,就有一个人向我推过来一张白纸和圆珠笔,让我试着画出凶手的长相来。   大约十五分钟后,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我把一张凭记忆画出来的凶手推了过去。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面部有些褶皱,但头上却是一头不合时宜的长发,可能是假发。   我只画出上半身,根据记忆,来一点点的填补那些不确定的因素,最后成型的人,却在他们的眼里有些别扭。   等他们看了一会儿后,我下意识的问,“你们凭自己的感觉,看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看起来年长,可能是组长的老警察摸着下巴,把手里的画放下,盯着我犹豫了一会儿,“这个男人,大约三十到五十岁,但是手很细,又好像是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手里拿着一把斧头,通过挥动的方式,看的出来,好像是通过一种……惯性!”   我不明白,这个人说到最后的犹豫,可能是在措辞吧!   “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和你们说,但这就是我通过自己那模糊的记忆,画出来的人,另外……”我最后还是决定,给他们一个提示。   “这个凶手的名字,可能叫陈风,而且,他很可能就潜伏在学校里,”我坚持自己之前的怀疑,再次向他们提示,“可能是校工,他们方便在学校里出入,从这里入手,也许会发现什么!” 第十八章 占魂   笔记本上,一个文员快速把我的话都记录下来,并且在重要的提示点上列举出来,在该案件里添加后续的内容。   之后,我还是提出了自己的一个并不算勉强他们的要求,“我想看一下尸体,还有那间宿舍,或许会在那里发现凶手留下的线索!”   他们并没有立刻同意,而是商量了一下后,再由那个自称叫老洪(在他们对话时,其他人也常这么称呼他)的人,向我说明结果。   尸体已经被运走,因为尸体的血液流逝过多,他们需要冷冻起来,才能勉强保持住尸体原貌。   我本打算先看看尸体的情况,可听到这样,也只好改变主意,先回宿舍看看。   在路上,老洪给我看了他们拍摄下来的照片,那些都是为了保存第一现场的证据,如尸体停放的位置,还有周围的痕迹,以便确定凶手行凶时的位置。   照片拍的很清晰,我再次看到早上的场景,那具尸体上淌出一条血泊,在地面上不断扩展,烙下一片鲜红。   镜头下,那都是平静的,没有任何波纹,只映射出一些人影和目光的血面。而在那尸体的脚上还穿着一双拖鞋,上面隐隐有些污浊的痕迹。   最终,我的目光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张拍有尸体下半身的照片,它躺在血泊之中,可脚上的鞋子,在离开血面的位置上,竟然有一条浅浅的血线。   “尸体曾被人动过!”我皱着眉头,不确定这究竟是勘察人员的失误,还是凶手留下的线索,随即将这一发现指给老洪,并问他的看法怎么样?   对方细细的看了几眼后,也皱起了眉头,“当时没仔细看,没想到会漏掉这个细节!”   “当时,还有什么人靠近过尸体吗?”   “没有,我们赶到后,就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了,后来就让人拍摄了宿舍里的全部区域!”   老洪的话,让人半信半疑,毕竟当时人多嘴杂,他都能漏掉这个线索,也难免会被人不小心动了尸体。   “鞋子上的血迹,不可能是原有的,即便在凶手行凶时,从血管里贱出来,或者死者在临死前的几次挣扎,使血落在她的脚上,也只可能是在脚面上,而不可能落在脚底。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后来,有人搬动过尸体……”   说到这里,我忽觉脑袋一阵的刺痛,抬手摸索着,又摸到了那个印记的地方,仿佛这突如其来的刺痛就来自于它。   不过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了,随之,我刚才的想法也被遗忘,以至于老洪问我怎么了的时候,我只摇头,努力回想刚才自己要说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这感觉很是诡异,我完全无法控制它,甚至说不清其中的原因,所以最后只能选择放弃,转而继续向前走。   “你刚才真的没事吗?怎么突然就……”老洪的话被我打断。   “没事了,我们还是快去看看案发现场吧!”我不想再提刚才的事,但自己却害怕,这种忽然出现的情况,会让我接连忘记自己这次来案发地点是干什么的,所以只好在心里默默的念着那个目的,冥冥之中,感到身体里仿佛寄居着其他不受控制的灵魂。   很快,我们回到了那个宿舍,时隔五个多小时,又回到这里后,对它的恐惧尤未消失。   这里已经被处理过了,所以现场留的都是些标记,我缓缓的走到自己曾经躺着的位置,站在那个用粉笔画出来的人影上,开始构想案发时的情况,还有我昨晚记得的事情。   很快,周围的一切被摒除在外,在我的影子里,这间宿舍就被黑暗笼罩了,接着一把鲜红的斧头出现,然后一声闷响,紧接是是血,一条细细的血河从脖腔中淌了出来,沿着周围低矮不平的地面,开始蔓延。   在血迹蔓延之前,我又从容的向其他地方看去,在那声闷响到来之前,可能还夹杂着另一个声音,凶手会在事先拖住死者的脚,或者抓住头发。   而后,对方暂时清醒,可能是因为接触到凶手的手臂,才从梦里醒来,但很快那种惊醒感就消失了。   斧头之下,血就像失控的雨点般,向身体两侧分溅开去,落在了墙壁上,甚至其他床铺上。   之后,尸体被慢慢的放了下来,凶手则快速的把人头包裹起来,小心的,不留下任何踪迹的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的刹那,黑暗再次消失不见了。   如今看来,房间里那种压抑的血腥味终于消散开去了,可是我却久久的无法回到现实中来。   凶手好像从未离开过这间宿舍,它似乎一直都在冷冷的盯着来到这里的每个人,包括现在的我们。   慢慢的蹲下身,我猜测自己一定是后来才出现的,沿着那血迹流淌而过的地面,我的目光从蹲下的位置,向周围看去,发现了那些飞溅出去的血迹,并用手来比划出,当时尸体与凶手的位置,随后又看向自己待的位置。   目光盯着半空中,我忽然又站了起来,沿着那些飞溅而出的血迹,来到墙壁边。   之前想了这么多,我现在却变的迷茫了——因为凶手和我的关系,还有死者的关系。   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谁呢?是死者吗?   那记忆里,我走过的那条地下室,是不是与现在看到的一切相符呢?   还有凶手?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凶手是个奇怪的老头,他在日记里被安妮发现,说明凶手要加害安妮,可死者并非安妮。   随后,另一个受害者——也就是日记里的受害者出现了,原本我还无法确定,如今也可以确信了,死者是董安晨,那么……现在发生的事,和昨晚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醒来后,我的记忆仿佛在昨夜与今天被切断了,久久的无法连接,也想不清楚这之间的究竟存在怎样的关联!   在墙壁上敲敲打打,我想确定心里最大的疑点——这里会不会就是我昨天最后记得的那个地下室,或者与它所有连通?   墙体的结构很简单,我沿着墙壁敲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什么空洞的地方。地板上也是相同的结果,看来这地方和那个地下室并没有空间上的关联,对于它的线索也就此中断了。   凶手来自于安妮的日记,还在那个地下室里藏了人头,所以下一步我们只能去找安妮,或者重新在现实中找到那本日记。   沮丧的离开案发现场后,我心里反复的寻思着,自己昨晚在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可是很奇怪,那些记忆已经变的不真实起来,   无可奈何之下,我甚至不确定那个地下室究竟是不是在学校附近,甚至凶手是否真的和学校有关呢?   宿舍里没有任何通道,这本就让原本我以为很简单的事情,变的复杂了,现在脑子里那些不确定的内容,又搅和了进来。   见我抱着脑袋,一副痛苦的样子,老洪适时的开口,“感觉不舒服吗?”   我勉强的说了声,“还好,就是有些事不太确定了,不过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渠道再找凶手,就是有点……麻烦,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第十九章 目睹   回到办公室,我需要休息一下,就躺在一张小床上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坐起来,看一眼时间,不过才四点多,按说夏天不应该黑的这么早啊!   走到窗前,我向外面看去,就见铅色的天空,阴云密布,仿佛要在傍晚到来前下一场大雨,   在大雨来临之前,我得先找个住的地方,这里虽然也可以将就一下,但总觉得乱糟糟的不太适合。我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最好能让自己有时间独自思考一些问题,不被其他人打扰。   将这个打算和老洪说了,他到是立刻给了一个建议。让我住在学校,一来有事找也比较方便,二来我可以安静想事情,一般也不会有人去打扰。   我也一口答应,如果要抓凶手,凭自己一个人,恐怕不行,毕竟从行凶的手法上来看,也不是善茬。   傍晚时分,我就被安排到了男生宿舍,并应我的要求,和魏一乔住在了一个宿舍,这是为了方便更详细的了解安妮,还有那个凶手。   魏一乔对安妮的了解很全面,因为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但魏一乔能涉足的区域,也仿佛被她规划在一定范围之内。   谈话的时候,我找来一个魏一乔不用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上自己手里的线索,并且筛选出已经确定下来的,和没有确定的。将一些线索整理出来,再进一步调查。   日记里的被害者,现在确定了,并且与现实核对过。   凶手的身份,来自于日记里的记载有些少,而在魏一乔的口中,那个人也变的更加神秘了。   它可能与安妮的过去有关,可就他而言,也不清楚安妮的过去,至于后来他得到的那本日记本,也被安妮拿了回去。   我们的谈话持续了很久,我询问了很多关于安妮的线索,并且将得到的结果陈列在纸上,做有用的和无用的筛查,侧写出这个人的性格肖像,对应着经历来描绘出一个更具体的事件轮廓。   直到最后,那只黑猫又在这样庞大的线索网络中冒了出来,仿佛衔着重要的一条线索,但我始终无法将它们连接起来,甚至犹豫着要不要将它算在里面。   那只黑猫,它眼中藏着鬼怪似的东西。透过它的目光,昭示出许多可能,应和着我在雨夜里种种的猜测。   那凶手就一定是……   黑暗之中,我被一阵困意包围,渐渐忘记手头的事情,匆匆睡去,仿佛睡梦中许多人影迅速闪过,又极其块的消失了。   等再睁开眼时,已记不起来自己昨天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梦,那记忆变的模糊的同时,自己也越来越清醒,昨天的问题又萦绕在脑海。   宿舍里人来人往,大家都起身准备洗漱,我也坐了起来,仿佛初到这里,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就去找魏一乔,心里思索着,或许该说服他带我去找安妮的住处才行。   但魏一乔却顾虑重重,我其实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是怕我将安妮牵扯太深,被其他人发现她的状况后,可能会将她强制送进精神病院。   他对安妮的感情问题,我大概也能理解,可是心里总也无法谅解他这种遮遮掩掩的行径,要知道已经有至少两个受害者出现了,如果没有安妮提供线索,恐怕凶手还会再行凶杀害其他人,到那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人呐,总要考虑理性一面的……   但又回想起那日记里沉重的字迹,仿佛心里压上了一块巨石,久久未能挪开——自己真要将这个女孩逼到这样的绝境里吗?   嘴上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心里却一直摆着一个事实——这可能会伤害到她,必然会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那记忆会刺痛她,人心也会,甚至连爱慕她的人也可能成为帮凶。   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在帮谁,拯救什么,是自己还是更多的受害者,是自私的觉得别人理应为我们付出,还是觉得自己侦破凶杀案,是在标榜的无私!   我摇摇头,理不出头绪,或许这永远是个难题,也本该困住我们所有人。我这样想着,沿着楼梯缄默的走下去,空气中忽然袭来一股熟悉的气味。   我心里一顿,这是血的气味,可是宿舍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气味,莫非又有人被害了……   我心里极度不安,仿佛那凶手就藏身在附近的死角里,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循着感觉,向周围的宿舍搜索。   越来越接近了,我再往回走,那血腥味居然是从我刚才离开的地方发出的,是魏一乔的宿舍,我心里越来越不安,宿舍里一片安静,所有人洗漱后,都去上课了。   里面应该是空无一人的!怎么会有人被害呢?怎么可能有人在这里被害呢?   那个人会是谁,莫非……   魏一乔的名字浮现在我的意识里,使我握住门柄的手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会是他吗?真的可能是他吗?   我沉下心来,霍的把门拉开,目光迅速扫了一圈,只有一个铺位上有人裹着被子一声不响,“千万别是你,是有人睡在你的铺位上了……”   这样说着,我仿佛在规避这种事实,可是却被这该死的墨菲定律折磨,直到被子被拉开,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带着我最害怕的结果,呈现给我最不想看到的形象。   尸体是魏一乔,我抑制着自己的怒火和懊恼的情绪,狠狠的一拳砸在床的栏杆上,仿佛它代替了凶手。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必须要冷静,目光迅速掠过尸体和周围的一切可能成为凶手留下的线索的地方。   结果同样让我失望透顶,我不得不接受,自己居然又被凶手给耍了,在自己身边的人,一条最重要的线索居然就这样被切断了,我甚至后悔自己昨天没有坚持追问安妮的住处。   带着种种不甘,我通知了老洪,把自己发现的情况全都转述了一遍,死者身上没什么伤处,也看不到有打斗的痕迹,可能是被药物所杀。   甚至当警察们检查了现场时,都怀疑他是自杀的,但我却冷笑了一声,直到昨天和我说过最后一句话为止,他都没有,也不可能有自杀的念头。   这我最是清楚,死者绝无自杀的可能,只会是他杀这唯一,也是我最坚定的一个结果。   魏一乔的死,对我打击很大,这样一来,案子没办法继续,因为我们没机会找到安妮,更没可能调查出来自于日记中,那个神出鬼没的凶手究竟是什么?   杂乱的念头,接踵而至,而我却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眼前的事实。   呆座在办公室里,我抱着自己的脑袋,恨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凶手呢?而且这个人为什么没有找我,而是杀了魏一乔呢?   如果昨天,我没和魏一乔在一起,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如果我不把他牵扯进来,他可能就不会成为受害者了?   我这么想着,又苦笑了起来,如果凶手的目的很肯定的话,我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魏一乔坚持不告诉我安妮的消息,如果我无法取得他的信任,即便是他不死恐怕我也从他口中套不出什么。   可是,他死了,我连机会都没有了,这人海茫茫的,我又要怎么去寻找那个线索?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洪递给我一份饭盒,“别沮丧了,或许线索还没断,而且正相反,凶手再次露面,也更能让我们找到它了!”   听到这里,我身体一机灵,“难道宿舍附近有摄像头!?”   “没有,但是我们在周围的宿舍里,经一个夜半起床上厕所的男生口中得知,半夜时分,看到有人进来,并且照到了那个人的衣服。”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我一下子激动的座了起来,“那我们就快去查一下那个人是谁吧!”   老洪摇摇头,“先别打草惊蛇,我已经派人去暗中调查情况,你先吃了早饭再说吧!”   今天真是个奇怪的日子,原本我还郁闷魏一乔的死,现在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对魏一乔的死,又并不太在意了。   这种人性的冷漠,或许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吧!我说不清楚,却可能在自己身上发现它的存在。   飞速吃过早饭,我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一边侧写着凶手的轮廓和我们可能去见的那些嫌疑人。   可是,等我们带着激动的心情,满以为凶手近在眼前,却经过那个提供线索的男生指认,找出来的居然有四个人。   他们被带到一个单独的小房间,不解的打量着进来的我们,我们也以同样的目光审视着他们,听着那些人的解释,却不知所措,看这四人的体型也都很接近,个子也都在170到175之间。   他们被指认出的特征也几乎如出一辙,全都是校工的制服,因为当时黑漆漆的,目击者只能通过衣服来确认他的身份。 第二十章 澄清   等最后一个人也离开单人房间后,我没等老洪开口,就先一句询问,“你觉得他们谁最可能是凶手?”   老洪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通过对凶手的侧写,可以判断出,这人手段凶残,习惯用重型凶器!”说着,他又撇了我一眼,“但是,他们根本没有可能!”   “也许,这个线索有所误差!”我又想到记忆里凶手的样子,“他的确是校工,可是不在这里。   “因为当时发现凶手的时候,是夜晚,所以目击者存在着对凶手指认错误的可能,或者说,他只看到了凶手穿着校工的制服。而穿这样制服的人,可不止他们,甚至也可能被人假扮成校工的人,要故意的扰乱视听!”   “不排除这种可能,你的想法是?”   “门卫室!”我说出这个地方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校工穿着的黄色制服,心里却在想,如果上面溅满鲜血,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开始,我就怀疑的地方,现在又回到了原点,可是被我们怀疑的这个门卫室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也有校工制服,但名字不对。   我猜测着,也把这个人定义成凶手,而且他从各个方面也很符合这个角色。   年轻力壮,而且平常会把门卫室,还有里面的小仓库借给学校的情侣们约会,甚至还有几个女生,曾经向学校投诉,这个人有不端行为。   看到他后,似乎有关于凶手的一切。都印在了他的身上,但很快我就发现了疑点,这个人的声音。   虽然他有很多凶手重要的特征,有足够行凶的可能,但是这个人因为体重的原因,走动起来会留下很大的声音,就这一点他也不能在宿舍里行凶!   我想到这里,又抬头,透过窗户看向了里面,听着那个人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还有他对警察们解释,说着一些平常出借门卫室还有那小仓库的原因,为自己各种开脱。   他说的很急,心里似乎像着了火似的,可是现实中又要极力的忍着,以免情绪失控。   心里上,也符合凶手的各种特征,却不可能是凶手,因为现实中的元素,会直接否定我的所有猜测。   录音笔像我一样,把他所有提到的名字,还有说到的事情,全都忠实的记录下来,并且保存了他说话时偶尔激动的语气。   老洪在一边刷刷刷的记着自己的笔记,看样子是可以给这个人定案了,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关键性的东西。   那东西可能是这个人忽然的一句“不对。我记错了,”或者是,“好像就是这样的!”   我的想法,也在这个人身上闪烁不定,话语之中,也好像在隐瞒着什么,总要在一些小事上耍点小聪明。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又多机灵,而是因为人类自身的感觉,对某些危险的信号,有意的避免。   比如说,他有一次把自己的小仓库借给一个情侣,明着说学校是禁止学生谈恋爱的,可是对方却能够把这种禁止抹除,而是一味的分辨他们只是在讨论学习,并且几次三番的举例,说服别人相信自己的话。   对此,我一开始还没感觉怎么,后来,随着他声音慢慢的提高,我更觉那些借口真的很刺耳,让人恼怒。   这我到真同情那位警察,明明听的人很不耐烦,可说的人,所表现的义愤填膺,好像是别人硬把问题搞的那么细节化似的。   门卫室里,那声音也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还在百无聊赖的解释着无关痛痒的问题。   我见说的和听的,都没什么心思在坚持,只得摇了摇头,自己进去,把那位警察叫了出来。   老洪也走过来,不由叹了口气,“这家伙也真能说!即便不是凶手,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本就是很复杂的,可不是好与坏所能概括的!”我说着,也走进了门卫室。   对方看到我后,眉头一皱,“你们到底还要我说多少次,我安安分分的做个看门人,怎么就这么不容易!”   我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他别激动,随后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之前看你说了这么多,关于学校里的事情。不知道你自己的家里,你的儿女是否也在这里上学?”   听我忽然这么一问,对方有些诧异,随后再一次透出警惕的神色,“没有!”   我见他恢复了刚才的神色,好像是还准备用刚才的一套话来,来搪塞我。   “再冒昧的问一句,您家里几口人!”这个问题问出来后,我开始打量这个人,他的性格所表现出的样子,很突出,可是从另一种方面观察这个人,就会发现他活在一种极其压抑的环境下。   小小的门卫室,就好像一个囚笼,让身在其中的他喘不上气来,所以他才需要释放自己。   我眼中的他,就是因为一种下意识存在的冲动,才被定义为凶手的,假如能够知道他的压力来源。并加以解释,就大概的能猜测出他的动机了。   只有极端的人,才需要极端的方式来控制自己。   我确定这个人的压力,来自于家庭,所以在几次的试探后,终于找出了一个突破口,也终于能够确定,这个人并不是凶手。   他一家三口,曾经还有个小女孩,出了车祸,因此他一直很内疚。   这种悔恨一度让他发狂,但好在有儿子和妻子在身边,他的心绪也可以慢慢的稳定下去。   但没过多久,他就因为其他烦恼的事情,常常勾起心里的悔恨,因此养成了酗酒的习惯。   接着,他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生活变的易怒,尤其是在酒精的催发之下,小小的一件事,就能让他大发雷霆,为此几次殴打妻子。   与儿子的距离,也因此在不断的拉远,让家里的日子变的更僵硬。   他想过改变现状,因此找了正式的工作,开始有收入,随后把大半的工资交给儿子,以弥补自己以前的亏欠。   可是儿子似乎并不理情,日子也还是原来的样子,他也就好像是一个干瘪的气球,被这样的日子,一点点的吹了起来。   身体里憋足了一种怨气后,就大肆的喝酒,回家后就把自己的怨气全数吐出,并自私的要求别人做到自己所认为最好的程度。   可他这种行为,好像是把自己积攒起来的怨气,尽数传给了家庭,并使之不断的循环作用。   听着他的话,从一开始他回避我的问题,到之后情绪几乎失去控制,他手里的那个喝水的塑料杯,也被他捏碎了,微热的水流了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结束!”我残忍的把话题推向了这个方向。   对方终于抬起头来,从自己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当然想过,我有一次甚至把毒药揣进了怀里!”   他在接近了,我可以确定,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于真心。   同时,周围的一切,仿佛顷刻间完全消失,我们都在安静的听他继续说,跟着他的情绪,继续下去。   “我想要去杀了他们,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喝了酒,回到家后,我走向妻子的房间,她知道我喝了酒,没开门。   “那时候,我焦躁不安。只想痛快的袒露自己的不开和懊恼,或者……给她一刀,让这种焦躁感彻底消失!”   “之后呢?”我感觉他好像很累,说话时,都在喘息着。   “然后,我听到了房门被人从里面砸开了。我知道那是砸……是有人用重物砸开了,接着我被门撞在一边,看着儿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和我一样,眼睛里充满着憎恨,好像非要杀了我不可,那个人,他真的是我的儿子吗?   “他变的和我一样,将来会变成下一个我!我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从未如此清楚!”双手抱住脑袋,他的话也变的哽咽!   “你后悔了吗??”我接住他的话头,自己的手却慢慢的攥紧了。   “我当时很害怕,所以我拿出了菜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真的不知道!!”对方的手臂都开始颤抖了。   但这次,我没有插嘴,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如果我能结束呢?结束呢?”他重复着,手忽然伸了出来,做出握刀的手势,猛然的落下。“我要结束这种痛苦,在酒精的麻痹之下,我把刀砍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叙事   结束了,嘈杂的声音,压抑的嘶吼,沉醉的梦魇,还有那泪流满脸的男人。   握刀的手颤动了一下,带动他的嘴唇也抖动了起来,“我砍了下去。血流了出来,刀落在了地上,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的手停在了离我脖子有五公分的地方,这距离也让我从刚才那压抑的气氛中,终于惊醒了过来。   他没有杀死那个孩子,面对这个结果,我也终于舒了口气。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回去过,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每次妻子给我寄过来儿子学校的照片,我都害怕,害怕自己,也害怕将来会变成自己的儿子。”   他放下悬在我肩膀上的手,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像经历了一场大病的人,下意识的去找身边的什么东西,给自己一点安慰。   可刚才手里的杯子已经被捏碎了,他只好又座在那里。   对于他的故事,我不想再说什么了,我与这个人的年纪相差不小,我也不记得自己是否有这样痛苦的记忆,亦或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也可能变成他那样的人吧?   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在想下去了,本着规避刚才那沉重的话题,将这个人从凶手身上排除出来。   我揉着太阳穴,又把这条线索拉回到一开始的位置,关于校工们和那个名字又有什么关联的地方呢?   对方摇摇头,不记得有叫这个名字的校工,我起身时,忽又想到一个细节,就问,“你知道安妮和魏一乔的关系吗?”   因为之前我就见过,学校里有学生在这里偷偷约会,所以既然安妮和魏一乔曾经也是恋人,说不定他会知道一些事情。   听我提到着两个人,对方果然说,“认识,他们以前是关系很好的同学,常常来这里讨论学习!”   我一脸无语,但也没直接挑明刚才他一直含蓄的说什么只是提供给他们讨论学业的借口。   “他们看起来很亲密,不过也都保持着距离,因为那女生在学校里很孤僻,除了时常和他在一起之外,没什么人和她来往,所以我对他们记的到是很清楚。”   “上次他们大概是什么时候来的?”   对方挠了挠头,“大概两个星期前吧……不过我感觉当时那个女生有点奇怪,看起来好像在害怕什么,连我进来倒水的时候,都把她吓了一跳。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好像是因为最近经历过什么。   “这样叫人觉得太反常了,我注意到她说话的声音都好像颤抖着,似乎在和那男生哭诉着什么?”   对方说到这里,不自觉的向里面的小仓库看了一眼,似乎在紧张回忆到曾经发生在那地方的事。   看到他的神色,我忽然站了起来,径直向小仓库走去,可没走几步,就被对方拉住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对方紧张的说了一句。   “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到人的吗?”我平静的开口,目光却忽然变的锐利起来。   对方被我这么一瞪,微微退了一步,松开了手,“没什么……只是里面有些脏乱而已。”   犹豫着,我走了进去,小仓库里的确有点乱,除了一张小床之外,周围的墙壁上还贴着许多报纸。   目光在这里不断的搜索,我忽然注意到在床脚的位置,有一个熟悉的东西,慢慢的走过去,弯腰把那东西捡了起来,在天光下一照,心就忽然一动。   这是一张古怪的面具,它在我的记忆里出现过,就是在车上,我看到的,仿佛是那灵车里的人带着的面具。   看到它的同时,我又想起来另一个人,另一个和我一起睡在这里的人。   拿着手里的面具,许多已经发生的事情融入到记忆里,模糊的投出一个身影。有一种感觉告诉我,这个人也死了,但并不是死在学校里,这里找不到他的尸体,或许……是那场车祸!   见我拿着面具,在里面发呆,那个看门人也走了进来,并低声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被他打断了思路,立刻摇了摇头,“这张面具,你知道是谁的吗?”   对方接过我手里的面具,仔细看了几眼,“不记得了,这里本来就很乱,我也没时间收拾,所以指不定是谁把东西丢这儿的!”   我哦了一声,心也随之松弛下来,又看那张小床,“最近一次,魏一乔来找你是什么时候?”   对方似乎有些顾虑,但我随即就告诉他,魏一乔已经死了,而且是在他自己的宿舍里。   对于这个消息,警方一直对外保密,以免打草惊蛇,所以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听到这个消息,对方显然吃惊不小,不过随后他就平静下来了,“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因为他要求我对这件事,对所有人都要保密,可现在他既然被害了,我也只好告诉你了。   “一周前,他忽然来找我,希望我能帮忙替他找个隐蔽的地方,至于用处他没说,只是再三叮嘱我,对这个地方,还有这件事要绝对的保密。   “我当时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看在钱的份儿上,我没理由拒绝,就替他租了一座位于郊外的小房子,那里很僻静,四周都是山,只有一条小土路可以通向外面。”   “你能不能现在就带我们去?”我心里隐隐的有种感觉,那可能就是为安妮准备的。   凶手昨天行凶,一定是因为我们找到了魏一乔,并害怕顺藤摸瓜,通过他找到安妮,所以才急于动手。   “行,只是……”那人说着,又看向外面,“我做这些全都是无心的,所以希望不要把我牵扯进来,因为我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我点了点头,“放心,我们只是为了抓到凶手,只要你肯提供线索,一定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对方和我一起走了出去,而我手里的面具,却留在了那里,那张诡异的笑脸,似乎也在暗暗的把我们送出去。   之后,我又把事情的大概和老洪说了一遍,并很确信,这个人不可能是凶手。   一切就绪,我们立刻动身,沿着看门人的指点,一路出了市区,向外面驶去。   可是看到那不断倒退的马路,我的心被越压越沉,这条路我走过,就是在那天夜里,我在路上遇到了那两个神秘的女人。   再次走在这里,让我莫名的感觉身体发寒,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心里一直有种冲动,让我想起了在地下室里,同样是沿着那条阴暗的走廊,在尽头的房间里,像日记里的记载,我找到了他——那个凶手。   路上,大家都很紧张,因为我们离凶手越来越近了,也越来越靠近真相,甚至马上就可以抓到它了。   就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下,我们下了马路,又开上了一条泥泞的小路,大约走了十多分钟后,透过车窗,我看到不远处群山环绕。   “快到了!”看门人说着,目光也向前看去,可就在这时,车子忽然熄火了。   “怎么回事?”老洪向前面的司机问了一句,后者摆弄了几下,试着重新点火,却没什么作用。   “好像是没油了,看来你们得下车走一段路了,我马上叫人来送油!”司机说着,就给其他同事打电话。   我们无奈的走下车,踏进了那泥泞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可没走多久,我就发现了另一条不太明显的车轱辘印,这条印记被雨水冲刷的已很模糊,可仔细辨认也还是能看得出来,它与我们是相同的目的。 第二十二章 寻找   这条路,本就是条土路,不下雨还好走一点,可昨晚的那场雨,让这里变的糟糕透了,走在上面必须加倍小心,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滑进水沟里。   我把自己的发现和其他人说就之后,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僵了下来,我们对视了一眼,心里的想法也都汇到了一起,“莫非,凶手早我们一步,已经找到了安妮?”   随后,我们的脚步再次加快,沿着那隐没在土泥路上的轱辘印,不管不顾的走了下去。   心里装着事情,也就会忽略了脚下的泥路,等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到目的地时,已经浑身都是飞溅的泥点了。   这是一座僻静的独栋别墅,虽然建的不错,可是位置不太好,所以显的很荒凉,仿佛一座孤立于群山中的坟墓。   我们停在别墅的门前,老洪拿出一把从魏一乔身上找到的钥匙,把门打开后,我们几个鱼贯而入。   走进院子,入眼的是一个较大的建筑物,我们沿着一条石头砌成的小路,走进了主屋的门厅,并用蛮力把里面的门打开。   大厅很宽敞,但显的很阴暗,因为窗帘全部都被拉上了,更像是一口硕大的棺木,透不过一点活人的气息。   当老洪把窗帘拉开时,阳光从外面射了进来,刹那间一股潮湿的味道,从这间屋子的角落里漂了出来。   “看来已经被荒废了一段时间,后来住在这里的人,也没怎么打扫过!”老洪说着,又要去拉另一个窗帘。可刚拉了一半,他就惊叫了一声,我们都紧张的跑了过去。   随后,我们就看到,在窗帘后面,放着一件带血的衣服,那衣服上斑斑点点,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而这衣服就是一件校工的制服。   “凶手已经来过了!”我皱起眉头,心中懊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一步过来。   窗帘被全部拉开后,屋里的摆设就全部映入了我们的眼前。   大厅的装潢很有格调,虽然已经荒废,但通过一些精致的装饰,也能看得出它当年的辉煌。   坐在这里,从窗户传来了熟悉的血腥味,那个凶手的出现,在这里只增添了这一件血衣么?   我起身后,又在周围看了一圈,寻找那凶手更多的线索。   在大厅一侧,有间里屋,应该就是卧室了,我推门走了进去,可看到这里的东西很凌乱,仿佛是被害者在这里与凶手做过一番挣斗。   卧室里,有张单人沙发,我把它扶起来后,座在了上面,目光从床上一直绕着这个屋子看了下去。   床头柜,台灯,鞋架,还有拖布,以及一个已经枯萎了的盆栽。   这一切,在如此嘈杂的房间里,显的很安静,和现在的我一样。   我平静的维持了一段时间后,忽然站了起来,把那些破碎的杯杯碟碟都丢进了垃圾桶,随后开始清理那些被弄乱的东西。   手上的动作不停,我也在计算着那凶手进来时的所作所为,它的动作或许也像我这么迅速,通过自己的途径,来打乱那些本来安静的东西。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之后,我皱着眉头从床上站起来,脑子里的想法乱糟糟的,关于这里的场景,我想到无数种可能,所以这最后的结果,就很迷茫了。   揉着太阳穴,我下意识的走到卧室里的窗户边,正想要透口气,目光却忽然发现了一个重点。   窗户外,一条清晰的轱辘印出现在那里,看来凶手是开车离开这里的而且很可能是在雨停后不久,甚至是在雨中。   这里没有安妮的尸体,只找到了一件血衣,那应该就是杀害董安晨时穿过的。   甚至安妮可能还活着,被它带走的目的不外乎是不想被我们找到?或者这个地方也是它刚刚发现的,从魏一乔的尸体上,或者从他口中得知的。   对于这一切问题的答案,我无从得知,但没多久。我就在无意中找到了那个答案,一个一直被我忽略的答案。   半个小时后,我拿着一本日记本,坐在车里,一页页的翻看着它。   “接下来的七天里,发生了太多可怕的事情,我不知道去过哪儿,身上满是鲜血,我害怕极了,它又一次找到我了。”   这是最主要的一页,我看着上面的字迹,确定了这一定是她最近才写下来的。   现在又看到这样的日记,好像也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她,并且知道了那个恶鬼的线索。   跟着那条车痕,我们一路找了下去,沿着那条弯曲的小土路,我们找了很远,一直到山沟里。   那里树林茂密,一眼看不到尽头,而那条指引我们的印记,到了这里,也忽然消失不见了。   下车后,我们向周围寻找了起来,可在这里,除了那些树木之外,再没有找到其他线索。   失望返程之中,我却给老洪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希望他能通过校方,好好的调查一下这个失踪的女生。   她的过去,就好像这里的森林,连一条最清晰的线索,到了这里也会变的模糊,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它似乎能够吞没一切,我们付出的努力,在它面前被切断了,那恶鬼就藏身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我们却未必能找到关于它的线索。   或许世界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鬼,但是人有的时候,却会失去自由的控制,从而做出一些超越常人的事情出来。   出了林子,我就在想着安妮的过去,她曾经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到别墅后,老洪就通知了学校那边的人,并且请留在那边的同事协助把安妮的资料都调了出来。   下午,我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学校,老洪只留了两个同事在别墅里,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回到学校,我们就一头扎进了办公室,可等待我们的线索并不多,校方手里的资料,也就是安妮监护人留下的。   她的故乡,是在遥远的北方山区,离这里有三百多公里,唯一能与她监护人取得联系的也只有一个不知道还打不打的通的电话号码。   在这些文件里,提到了许多她的过往,出身于单亲家庭,父母早年离异,她从小跟随父亲长大,但监护人一栏并不是父亲。   15岁后,她就开始离家求学,从高中开始,成绩就很优越,因此在一年前转到了本校。   在这些资料中,我一页页的翻找,发现了她的照片和几张申请书,全都是被社团驳回的,那红色的印章与手书的内容,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所有这一切都在将她孤立起来,围在一座城市与人群交汇的岛屿上。   “看来,这个人的性格,也受到了周围环境的影响!”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却忽然听到老洪惊呼了一声,“你看看这些!”   我立刻凑了过去,就见那是一张身体检查报告,因为这家学校的原因,会常年对在校学生做体检,因此这些报告,也就成为了学生们的资料之一。   上面陈列出有关于安妮的身体状况,可在一大堆正常的数值之中,却突兀的出现了一点特别的内容。   对精神的检查,在那一栏里,记载了这样的标记,“精神不稳定!”   简单的五个字,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让我感觉身体发寒。   我们相视一眼,彼此交换着意见,或许这日记记载的内容,具有双重意义。   我移开目光,又看向桌上的日记,“看来我们要找的鬼,一直都在这里!” 第二十三章 目的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今晚感觉异常沉闷,总觉得身上好像压了什么东西。   翻了个身,我又闭上眼睛,可仍旧感觉沉甸甸的,无法放松下来,精神上难以摆脱一种一直存在的束缚。   再看一边的老洪,他到跟没事人似的,呼呼大睡,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习惯了办这种案子,不像我还是头一次接触。   不过说起来,这到底是不是头一次,我又没把握说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那种沉闷感。   莫非是因为我身上……想着,我又去脖子后面,摸那块奇怪的印记。   不自觉的想起了那具无头尸体,还有董安晨,或许我和老洪不一样的地方,是在于这件命案与我有如此特别的关系吧!   摇摇头,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莫名感觉今天的夜,真的好长啊!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天亮。   闭上眼睛也睡不着,百无聊赖之下,我索性就躺在床上,寻思着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   还有那个带我来到这里的夜。   董安晨,那只黑猫的主人,还有这座夜里的学校,以及那个诡异的看门人,和我还来不及调查的,那辆灵车。   心里想着事情,我也就暂时的忘记了那种沉闷感,想着想着反而觉得困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梦里依旧十分散乱的重复着一些内容。   又是崭新的一天,通过窗户,我看到外面一片人头攒动,早上第二节 课已经上课了,老洪也已经收拾停当,正准备叫我。   十分钟后,我从洗漱间出来,就带着自己简陋的行李,和他一起赶上了一趟遥远的火车,并设定下准确的路线。   其间,老洪给了我一部手机,说是为了方便联系,以免出什么意外。   火车上,我补了半个小时的觉后,就打起精神,又一次翻开了安妮的日记本。   “一乔,把我送来这里的第一天。我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想到那只黑色的猫,看到天窗,会想到,它可能会爬在上面,用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我,并在黑夜的时候,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偷偷的告诉我,是我杀了它,是我干的!   “猫!我在相框里找到了它的照片,在书橱里发现了有关于它的书,还有画片,它简直无处不在!   “不行,我要发疯了,它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翻过那几个狰狞的字后,我却看到,在日记的下一页,赫然出现了一张简笔画,画里的竟然就是一只炸着毛发的猫。   这突如其来的画,还有刚才的文字,我也被吓了一跳,好悬没把本子丢出去。   目光之下,我试着和画中的黑猫对视,却能轻易的感觉到死亡。   “七天,我要熬过去。一定要熬过去,这是问题的所在!”简短的一页后,那张黑猫的简笔画,也随着这一页,被我翻走了。   “天快黑了,我又害怕起来,屋子里好像还有其他人。一种沉闷感压的我喘不过气来,连黑猫也被这种力量吓走了。   “一乔告诉过我,这里很安全。没人能找到这里的,他的话我是不会怀疑的,因为……他是唯一肯相信我的人。   “不行,外面有脚步声,我……我确定,那个人是从外墙壁上翻过来的,他的脚步很重,每一步都在接近我。”   翻越着,下一页的文字,显的就不那么工整了,感觉上就好像是有两个人在控制着笔,才写出来的那些文字。   “黑猫……黑猫又出现了,我不是已经把所有与它有关的东西,都丢了吗?为什么它还是出现了?   “它爬在窗户上,向屋里偷偷的看,透过它的眼睛,我好像能够看到那个闯入者也走了过来,门被他推开了。   “躲在被子里,我一动也不敢动,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黑猫,因为黑猫的眼睛里,能够反射出那个闯入者。”   日记里多次提到了黑猫,它的出现似乎也预示着某种东西的出现。在这本日记里,也不止一次的强调了这一点。   那么,这只黑猫……对于安妮的影响又是什么呢?   黑猫是董安晨的,如果安妮看到它,在安妮的眼里,黑猫似乎对她预示着死亡,预示着恐惧的到来。   那个凶手的出现,就是因为黑猫,而黑猫之死,在日记里也隐约的解释了,是凶手所为?   想象着黑猫与凶手之间的关系,我又翻回到那幅简笔画,我能确定,这幅画并不是出自于安妮之手。   如果不是她的话,这副画难道是凶手所画。   那只黑猫,矗立在纸张上,在黑猫背后的,不是夜色,而是一个个条格,把那黑猫分成多个部分。   如果这就是安妮呢?   我神经质的这么想着,同时伸手捂住了几个条格,表现出那黑猫所缺少的样子。   它的主人是董安晨,但随着黑猫的死去,相隔七天之后,它的主人也死了,并且是被凶手割去了头颅。   事情逐渐的变的简单了起来,我最后合上日记,大概可以确定了,这黑猫的关系。   火车上,我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山色,那好像是穿越了一个时代般。   下车后,我们按照从学校那里得来的线路,在山区里换了一趟长途客车,之后又座着牛车,赶到了那个坐落在群山之间的小村子。   这地方真的很偏僻,在附近向四周张望,方圆几公里内,都难得看到一块人工修建出的平整地面。   从牛车上下来,我们一路赶去村子,并在太阳下山前问出了安妮家的所在,但看到那所旧房子,还有这破败的建筑,这里面真的还能住人吗?   村里比较封闭,对外界的事物也不大清楚,所以这里人的生活习惯也比较原始,都是闭门种植,然后把产物用牛车拉出去卖。   期间,也曾有几个商人来这里收过东西,但给的价格太低,所以村子的人久而久之,对外来者也都有了戒心,认为他们都只是来行骗的,所以无论来的什么人,都被村民挡在了外面。   就因为这点,村里的经济水平才一直停滞不前,也因此村民们整天都会很忙,忙于自己手里的工作,甚至一年里,都没有三五天和邻居好好的聊聊天。   也只有在各自的土地上,或许山沟沟里打猎的时候,能说上几句话,但内容也不外乎就是这手头上的事。   因此,我们在打听安妮的家时,才只找到了一座房子,但里面有没有人住,却不得而知。   走到门前,我试着敲了敲那扇木门,可还没等里面有人开门,就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猫叫声。   这一路,我不知道是受日记的影响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仿佛常常能听到这样的声音,甚至怀疑它们全是自己的错觉。   可现在听到的声音,也很真实,仿佛就是从门里发出来的,又好像是在门外的街道上,或者对面的房沿儿上。   我抬头四顾,借着那西落的残阳,沿着一列土坯房看去,就见在不远处的一个低矮的门洞下,正蹲着一只黑猫。   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我们,就好像是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想了想,躲开它低声和老洪说了一声,“你去周围再问问,这里到底有没有人?”   红色的夕阳从头顶滑落,落在了我的身上,仿佛如血般从我身上淌了出来,撒了一地。   放弃了敲门,我最后慢慢的向外走,停在那黑猫身边,蹲下身子,自言自语的说着,“你认识她吗?你知道她在哪儿?她现在很危险?”   我这种神经质般的话,说完后,连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这不过是一只猫,怎么能明白我的意思呢?   连这里的村民,对我们都怀有戒心,何况是这只都不能听懂人言的猫呢?   摇了摇头,我正要起身,却见那猫忽然低低的叫了一声,随后后腿一借力,竟然跳到了我的肩膀上,之后眼睛向我之前站的地方看去。   我与它对视着,仿佛在它的视线里寻找什么,又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既神秘又怪异,简直像个神经病,呆呆的跟着自己那不知所谓的感觉走下去,仿佛那就是黑猫指给我们的途径。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远处的夕阳越来越沉,那些古旧破败的屋影映在红晕之中,仿佛把我们困在了这里。   鬼使神差的又回到门前,我重新在木板门上敲了敲,而伴随着我这次的敲击,那黑猫也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叫声。   随后,就听到一阵奇怪的脚步声从门后传来,随即门板上发出声音,锈迹斑斑的合页也随之嘶哑着睁开。   这好像是黑猫替我打开了门,站在门外,我看到里面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接着他就快速的缩起身子,口中忽然大叫了一声,“鬼啊!” 第二十四章 过往   我不知所措,又看看身边的黑猫,仿佛在等着它给对方解释我们的来意,又听它冲门里低声叫了一下。   我对自己的想法都感到诧异,见对方立刻又要把门关上,情急之下,我一步迈了过去,并试着询问,“这里是安妮家吗?她以前是不是住在这里?”   对方听到安妮的名字,动作随之一顿,自顾自的嘀咕了几句,又反复打量门外的我们,看到了我肩膀上的黑猫,才仿佛接受了我的到访似的,把门板彻底打开。   “你可以进来,你一定也知道她回来了,是来找她的,但我不能让你见她,因为她这次病的很重!”   说着话,那黑猫又不时的发出叫声,我想让它安静,可又不知道怎么办。   跟着那个人,我们走进院子,对方随手关上木门,并上了门闩。   现在,天边最后的残红也消失殆尽了,周围没有任何光源,所以我只能看到这个人大概的轮廓,却无法确定他的样子。   听口音,这是个男人,年纪并不大,应该在二十岁上下,步履有些沉重,仿佛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想着,我就又去背包里摸手电筒,一边继续问,“她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子?”   “这还要从她的身世说起,大概十年前,她这病就存在了,当初的这栋房子,很温馨,他们一家三口就在这里生活!”   终于,我摸出了手电,当我打开时,对方被吓的一哆嗦,把后面继续的话也咽了下去,手臂下意识的挡在了眼前。   “你没事吧!”我惊讶的放下照在对方身上的手电光,转而又看向院子,还有堂屋。   这座院子的围墙很低矮,全都是土坯做成的,只在院子的角落,种着几株小树苗,而在另一角则是简陋的茅厕。   在临近堂屋的窗前,是一口水井,一眼看下去感觉很深邃,隐约看到里面有点水光,但把手电打进去,又觉得有点昏暗。   离井口不远处,还有两个奇怪的木桩,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一些花纹。   “这里就是她的家!?”我环顾周围,感觉有些恍惚,难以置信她曾生活在这样困苦的地方,随即向那个人确定,见他点点头我立刻追问后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看着我的手电筒,继续说了下去,“可是好景不长,最先被发现的是她母亲,一天夜里,她母亲病发,嘴里说着胡话,在村里乱跑。   “村里人都说她得了怪病,在夜间发病了,但还有一些人觉得她其实并没有疯,只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才被吓成这样的!   “后来,她父亲就带那个疯子离开了村子,说是去外面治病,可一去就是三年,三年之后,他们才回来,可回来后一切都变了,变的不同寻常。   “那个疯女人没有回来,只有他们父女俩儿回来了。有好事的人问起那个女人的事,但那男人只是声称他们离婚了……”   之后村子里就常常发生怪事,甚至在夜里常听到一些半哭半笑的声音,就仿佛那个疯子又跑了回来,在村里来回游荡,说着的疯话几乎每个人都能听到,但听到的内容不尽相同。   可是,家里只有那父女,疯女人根本没有回来过,甚至有人怀疑她现在已经死了。   这种情况,搞的村里人心惶惶,有人提出要赶他们离开,可那个男人执意要留在这里,并再三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经他这么说,其他人也不好在继续为难,只等夜里,果然没了那声音。   可是,这种平静过后,人们又发现那小女孩有些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母亲的原因,这个女孩在同伴们眼中也透露出一些奇异的氛围,让大家都不敢靠近她,甚至猜测在她身上也发生过种种可怕的事。   有说,那小女孩常常对着空气说话,仿佛能看到大家看不到的东西,仿佛……在与那死去的母亲说着什么其他人的坏话   但这些毕竟都是孩子们嘴里的内容,大人们可没有太多时间理会他们,因为手里的活什都够他们忙碌的了。   说着话,我们被引进了堂屋,里面只有一盏小油灯,那光芒将这座破败的屋子渲染的也更灰暗了。   在这里,我嗅到了一股霉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有点像樟脑丸。   我放慢呼吸,尽量不去留意那些,又去仔细打量这个人,在微弱的灯光下,感觉这人很显老,一身褴褛的衣裳,蓬头垢面,仿佛是个要饭的。   但尽管是在那污迹斑斑的脸上,我却可以看到,这个人的左半边脸上,有一个浅红色的烙印,那烙印像是一只半张开的兽口。   我试探性的询问这烙印是怎么回事,但对方却低下头,“这是一次意外,我……”   见对方不愿透露,我也立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细说了,但转而又问起,“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对方摇摇头,“几年前,那个男人死了,留了些钱,把她送去外地念书了。之后这里就只有我了,我住在这里的时候,一直也只有小黑陪在身边!”   说着,他又抬头以目光示意那只黑猫就是他口中的小黑,黑猫也回应似的叫了一声。   我看着他,忽然问了句,“你听说过吗,黑猫的眼睛里,是可以看到一些别的东西的,这只黑猫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对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住在这里的时候,它就在这儿了。”   “那它的主人呢?”   对方又摇摇头,我继续问,“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对方靠近我,从我肩膀上,把黑猫抱走了,“那口井里……已经干枯了很久,从我住在这里开始,里面就没多少水,有一次我曾好奇的爬了下去,发现里面有很大的空间,还有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通道?!”我想起了什么,目光忽然射向门外,“在井底,你找到过什么吗?”   “那里很黑,而且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所以我只去过一次,而且也没敢向里走就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想让他带我们下去看看,说不定这就是日记里说的那个地下室的入口。   之后,我又问起,“你知道她回来了,难道你看到她了吗?”   对方沉默下来,目光定定的盯着黑猫看,似乎在说,“是它看到了。”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敲门上,对方被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就要去熄灭油灯,但我却示意他别怕,自己则慢慢的走了过去。   难道这次来的就是安妮,不……也许不是!   打开门后,我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进来的是老洪,他一边进门,一边数落我,怎么也不通知他一声,让他好找。   我没时间多解释什么,只是压低声音,“我已经找到线索了,就在这里!”   对方听后,好悬没跳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那个人,随即就要上去缉拿,可被我急忙拦住。   “不是他……现在不好说,我们还是先找个休息的地方吧!”   匆匆的告别后,我嘱咐那个人,如果再看到安妮,一定要尽快通知我们,并且千万不要和她接触,还有……千万要留意那口井。   尽管我这么说,可还是不放心,有意要他和我一起去别的地方,可对方却坚持留在这里。   看他抱着那只黑猫,我脑海中忽然闪过魏一乔的脸,还有他曾经和我说过的话——要坚守的那个秘密,心中也觉莫名的奇怪。   离开这里后,我们来到了老洪借宿的人家,等进屋,我才把自己的想法和老洪和盘托出。   在那个人口中得到的线索,已经很明确了,安妮的精神的确有问题,很可能是遗传了她母亲的病症。   关于我这样的猜测,无法被验证,因为时隔太远了。但我能够肯定的,还有另一点——那只黑猫。   它可能就是一切的导火索,而我之前看到的黑猫,也许就是安妮小时候养的。   这其中发生的一切,透过黑猫的眼睛,是安妮曾看到过的什么恐怖的东西,那一切甚至也是将她母亲吓疯的原因所在——一些比鬼怪更骇人听闻的事情。   而这种情况,也正是后来日记里记录的事情的先兆。   就这些内容,我们讨论了很久,十一点多才都感到困倦,各自睡了。   翌日一早,我早早的起床,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后,拉着老洪草草的吃了点东西,就只奔安妮家的房子。   可在门外,我们只听到一声声猫叫,却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   又使劲敲了几下,却依旧没看到昨天见过的那个人出来给我们开门,我的心也被提了起来,莫非……   带着这种不好的预感,我和老洪合力把门给撞开了,可一走进院子,就看到堂屋里的门也被打开了,之后,昨晚看到的那个人,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向外面走了过来。   “你没事吧!”我快步走了过去,可对方看到被我们撞开的门,却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目光中似有警戒的意思。   我见他依旧安然,也就放下心来,随即就又向那口井走去。 第二十五章 井底   站在井台前,我向下看去,只感觉从井底漂上来一阵怪味,仿佛沉腐的尸体浸泡在水中发出的。   沿着那凹凸不平的井壁看,一串并不清晰的手印落在上面,伸手试探了一下,井壁上很滑腻,上面还附着一层淡淡的青苔。   收回手后,又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沿着井壁向下照,终于看到了下面的通道口,看来不会有错了。   我招呼老洪,事不宜迟,现在我们就下去,看那些手印,仿佛才留下不久,或许凶手和安妮都在里面。   老洪准备好借来的绳索,顺到井里,我们就准备向下爬,却忽然被那人拦住。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   我回头撇了他一眼,目光下意识的又看向了那只黑猫,它也正冷冷的盯着我们。   白天,我看的很清楚,这黑猫似乎也和他一样,希望我带他们一起下去。   如果它真是安妮养的那只黑猫,那贸然带它下去,会不会再生枝节?   我不敢肯定心里的想法,又询问老洪的意思,他到没什么顾虑,一口答应了,只是要求对方能安分点,有什么发现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说定这些之后,我们三人一猫,攀着绳子就准备下井。   这口井并不深,我们准备了五米长的绳子,都没用完,就到底了。   松了绳子,我晃动手电向井底周围看去,发现井壁上趴着很多潮虫子,密密麻麻的看久了让人浑身不自在。   扫了一眼,我感觉头皮发麻,立刻移开目光,但那黑猫却忽然跳了下去,去吃那些虫子。   “小黑!”那男子叫了一声,示意黑猫回来,可黑猫吃起虫子来,好像忽然变的很饿,理都没理他。   但他的声音,却在井底不断的回荡,我把手电光向井底的那条通道照了过去,入眼的全是黑暗,也看不到尽头,这和我记忆里的地方,不谋而合。   我和老洪低声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由他打头,然后是那个男子还有黑猫,最后是我殿后。   安排好后,我一把抓起那只黑猫,丢给那男子,并推着他跟上老洪。   这条通道,很潮湿,我的手电不断在周围摆动,也尽量躲避着有可能出现那些潮虫子的区域。   就这样,我们直走了一会儿后,就遇到第一个拐角,但这个角拐的空间并不大,也就几平方而已。   沿这条斜斜的角走了几分钟,我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很多东西,从前面爬了过来。   一开始我想到的是那些潮虫子,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那声音很响,也很密集。   “什么东西?”我向走在最前面的老洪发问,并尝试把手电光打过去看。   “看不清楚,”老洪含糊的说,“前面好像出现了很多分叉口,”说着,他竟然又退了一步,好悬没撞在我前面那个男子身上。   与此同时,那黑猫忽然利叫了一声,似乎预感到了危机,身上的黑毛骤然炸起,活像个刺猬,看的我心觉骇然。   而惊骇之情,无与那忽变的黑猫有关,而是周围,那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越来越近了,在黑暗的井道里听起来就好像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袭来。   “是老鼠!这里有很多老鼠的!”说话的是我前面的那个男子,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黑猫已经从他身上跳了下去。   老鼠……我也想了起来,那日记里的确提到这个地方是有老鼠出没的,只是没想到数量会这么多,这么忽然的出现。   那黑猫冲了出去,在手电光下一顿,之后我就看到,从四周的黑暗中,跳出了四,五只灰白色的大老鼠。   论个头儿,那老鼠不比黑猫小多少,一双绿豆眼,放射出一股惨人的目光。   在那些老鼠面前,黑猫低低的叫着,似乎是在发出某种警告的信号,以此来驱逐鼠群的逼近。   动物的法则之中,往往流传着一定的规律,这种规律来自于本能。   人类是众生的奇点,是物种进化的一个无法被超越的极限,但在这个极限之前,其他的种族之间,都保有着或大或小的弱点。   有些动物天生就能够捕杀异类,这是一种本能,凭借着本能,它才得以存活。   而在这种本能的趋势之下,自然就诞生了另一种情绪,那就是畏惧,被其他更加强大的生物捕杀时所诞生的情绪。   动物,远没有人类这么全面,因此它们只能在生存与死亡之间徘徊,同时被天性所支配。   而在眼前的形式之下,猫与老鼠的对峙,强大的天性似乎能够控制局面的恶化,但手电的光柱之中,那些灰白色的老鼠却在超越着天性。   黑猫全身的毛发不断的竖起,嘴里不断发出低鸣,身体也随之微微弯曲,做出捕杀前的准备姿势。   一开始,双方的对视,对彼此都保有威慑力,尤其是老鼠,毕竟猫类是它们的天敌,受天性影响,它们不敢贸然进犯,可随着鼠群规模不断的扩大,它们也找到了抵抗天性的能力。   因此,黑猫更显岌岌可危,终于在一只老鼠靠近黑猫身前大约一米左右距离时,黑猫忽然跃起,身子如离弦之箭般精确的射杀了那只出头鼠。   随后,黑猫一口咬破老鼠的脑袋,以绝对的兽杀之姿,以与生俱来的震慑力,将口中的老鼠猛的丢了出去。   与此同时,随着那飞出去的老鼠尸体,空气中也逐渐弥漫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看到这一幕,老洪回头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的点了点头,就慢慢的向后退去。   但爆发在黑暗井道里的猫鼠之战,远没有因此落幕。   刚才我们看到的那成群的老鼠,可想那条路我们现在是过不去了,因为我们下来的时候,没带对付它们的东西,贸然过去,万一被这些老鼠咬伤,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谁知道这些不见天日的老鼠身上,会携带什么病毒?与其冒这个险,还不如另寻出路。   想着,我们的队形也就在这里发生转变,这次我走在最前面,沿着来时的路,向回走去。   又走到第一个转角的时候,我忽然停了脚步,因为在另一个地方,一个原本是石壁的地方,现在竟然多了一条向里延伸的通道。   “怎么了?”见我忽然停了下来,最后面的老洪问了句。   我抬起手电,向那条通道里照了过去,“前面多了一条路,这条路……我们之前根本没发现!”   光芒照过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到尽头。   我再往另一边,我们来的地方看去,那里同样是黑漆漆的一片,不见我们走过的证据。   “我们走哪条路,是直接回去,还是去另一条路?”我问着身后的人,可过了好久也没听到他们回话。   正觉得怎么如此安静,我便要回头去看,就在这时,从那条多出来的通道里,传出了一个女人凄凉的歌声。 第二十六章 显现   这歌声游游荡荡,直刺双耳,让我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的就用手堵住耳朵,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抬头,向黑暗里看去,一种直觉告诉我,前面有东西。   不确定那是什么,是我们要找的,还是其他,但我必须过去,无法逃避它的出现。   我挣扎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并用仅有的意识,向身后叫了一声,“你们小心,前面有东西!”   说着,我就向那个通道口走去,而当我越向里走,那种刺耳的歌声,也就在逐渐的消减下去。   等走进通道里,能有十多米后,那歌声就已经接近消失了。   我使劲晃了晃自己被震的发蒙的脑袋,打起精神,分辨周围的环境,以确定自己现在的处境。   可手电光扫过周遭,不知何时这里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之前跟在身后的两人,竟然已不知所踪了。   我懊恼的骂了一句“该死”,铁定是刚才那古怪歌声搞的鬼?   一个人在这个阴暗的通道里,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但无论如何,自己都一定要走下去。   如果说那歌声只给我一个人指引,并把我带到这里,也一定有它的用意。   在我看不到的角落——冥冥之中,好像自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要将我带到某个地方。   地下的井道里,不知已经有多久都没人来过这里了,或许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了这里的秘密吧!   独自走向更深处,幽暗潮湿的通道,我的不安感没来由的冒出,但很快就又消失了?   沿着笔直的通道,我不确定走了有多久,甚至都开始怀疑这条通道会不会是没有尽头的。   当第一个出口出现时,我惊喜万分,以为终于找到地方了,可是在出口后面,看到的却是另外两条路。   两边的通道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我晃动手电光,在其中的一条上,发现了一串并不算清晰的脚印。   之后,我就跟着这串脚印继续向前。   这次没走多久,出口就又出现了,但与上次不同的是,出口的空间大了很多,而且还有一些工具,如斧头,锯条,木桩,冰锥等。   在这些工具周围,我发现了一些黑褐色的血迹,但都已经干涸很久,不像是最近留下来的。   绕过地面的东西,我把手电光指向前面,笔直无尽的黑暗尽头。   在手电光下,这条通道比之前的都短,一眼看去,很快就能看到尽头处空荡荡的地方。   但这条路并没有先前那么平坦,走过后,我才发现地面上凹凸不平,还有一些干瘪的老鼠尸体,仿佛身上的血液被什么东西抽空,变的像个腐烂的灰毛柿子。   现在,没时间管这些,我看到眼前的出口,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但走近后,才发现那是一道门洞。   走入门洞,面前的空间一下子开阔了起来,手电光在这里一顿,我忽然有种错觉,冷不丁的感觉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下意识的回头,再要向回看去,就听阴森森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那声音极其吓人,而且又在这样阴暗的地方,听起来就更觉渗人了。   我初闻此声,顿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也不敢回话,也不敢寻找,想逃,可手电一晃,自己的来路竟不知怎的已然消失。   手电光下,哪里有什么门洞,那分明就是一栋石墙,而在墙壁上的,是一层黑褐色的抓痕,那不消猜,仅凭看就能想到会是什么样的人,在怎么样恐惧和痛苦的情况下才会留下如此深刻的痕迹。   慢慢的,身上升起寒意,我甚至已经预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也可能是留下那些抓痕的样子。   可心里最后一点求生欲还是在一次次的提醒着我,不能害怕,不能退宿,它就在这里,只要自己能找到它,把它从自己心里的恐惧中揪出来就可以了。   人心里的恐惧被压抑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愤怒来借以释放,我当即吼了一声,凭着一时冲动,闭着眼睛向前冲了过去。   脚下没有规律,只觉身体直往前倾,可冲过去后,却又无任何阻拦,好像并没有什么力量在我身边。   这么一明白过来,我立刻就冷静下来,收住脚步,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惨白的人脸出现在灯光下。   我被这一炸,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柄雪白的短刀刺了过来,但好在我凭着本能的意识,向旁边一躲,虽然慌张,但也躲过了要害,却也让胳膊吃进刀身寸许。   身上只觉阴风刺骨,那刀尖也是冰冷一片,但我顾及不上其他,虽侥幸没被刺入要害,却也不能任其抵进,故而一咬牙,劈手夺过刀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带着血气拔了出来。   对方也似没反应过来,见我拔出了刀,这才发一声喊,猛的扑了过来,明晃晃的刀子上,滴下鲜红的血来。   我一手抱住胳膊,手电也没能拿稳,光线在不住抖动,一边凭感觉向前跑,一边在心里盘算。   手臂上刺骨的疼痛,搅的我难以平静,那血也沿着指缝流了出来,浸透了衣袖,在地上拖出很长的线来。   心里焦急,如没头的苍蝇,而身上的痛意和身后那如影随形的厉啸让我心里没了方向,只能没命似的往前冲。   就这样我一路跑着,生怕慢下一步,又被它追上,但只顾逃命,自然就没察觉对方的踪迹。   一直跑着,直到彻底甩开了身后的声音,我还心有余悸,也根本无法自控,也收不住脚。   甚至还没发现面前是一面石壁,便一头撞了过去,要不是自己放慢了,怕又要撞个好歹。   气喘吁吁的靠在石壁上,我咬着牙,先从衣服上厮了点东西,临时包扎了一下,勉强止住了血。   等自己稍微平静下来后,我才来得及观察周围的境况。   来的时候,也没留意,我是沿着通道一直走的,还是途中又拐了弯的,但来到这里,嫣然已经是一处小小的,不成规则的地下空间。   摸索着石壁,我找到了这个空间的入口,是一个不算是门,但大小却像个门的地方。   穿过门口,我看到的就是这么个空间,一眼扫过去,这里很乱,周围堆积着很多东西,不确定是什么,到处都是错落有致的轮廓。 第二十七章 延续   走过去后,我发现其中竟然有口小棺材,上面附了一层黑灰,用手擦拭后,露出红色的棺木。   用脚把棺材周围的杂物踢开,这口棺材的大体轮廓就出现在面前了,但看到它的全貌后,我更加疑惑了,这棺木居然是用来盛放童尸的。   长不过一米左右,棺头轻微翘起,棺尾还画有花纹,我低头去看,感觉像虎似豹,面貌狰狞,一口獠牙不似瑞兽。   这种野兽,我是不知道的,但又向上移去,就见一个红色的篆字,本以为那会是“奠”字或者是逝者的名字什么的,可看到的却是个“敕”字。   棺椁上有这种字吗?   我在记忆里摸索,只记得有人会把这种字样画作符咒,用来镇压邪灵什么的。   莫非!?   我绕着棺材转了一圈,除了这些之外,没再发现其他线索,随即就准备打开棺材看看。   本来,这是个大胆的决定,但都到了这里了,自己再瞻前顾后的,等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来了,还有自己的好吗?   寻思再三,我就伸手在棺材上摸索,发现棺材并没有封死,这其实也算是在预料之内,因为这口棺材现在并没有下葬——真正的被使用,而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棺主的信息,甚者它是不是棺材,里面有没有尸体有待一说呢!   想通这点后,我还是在心里默默祝祷了句“得罪”,就用没受伤的右手用力,沿着摸索出来的棺缝向外推。   虽然这口童棺不大,且没有封死,但在棺沿儿的一侧还是上了几根封钉的,这就更令人不解和好奇了。   之前我没发现这些,到是自己大意了,现在用上了全力,这才把那口童棺慢慢的推开了一道缝。   并没有影视剧或传奇小说里所说,开古棺会有毒物尸气什么的冒出来,我闻到是只是一股并不算很重的臭味。   后退了一步,毕竟还是头一次接触这种东西,心里也多少有些忌讳,只等了好一会儿,感觉那股尸臭味散尽了,这才又靠近去看。   透过棺缝,我把手电光打了进去,缝隙很狭窄,看到的就是一条白色的,应该是棺材里铺在尸体上的布料,或者裹尸布之类的吧!   估摸着,尸体应该腐烂在里面了,又被半密封,虽然保存的好,没有虫嗜兽咬,那面目也未必能好到那里去。   因此,开棺之前,我也有所准备,尽量使自己不至于看到尸体,顺便再吐到里面。   做好十足准备后,棺材的缝隙越来越大,那棺侧的封钉也随之咯吱的几声,断裂在棺盖缝隙里。   当手电光探入其中时,我所看到的竟然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而只是一颗头颅,上面的头发犹如黑纱裹着面目。   那圆滚滚的东西,枯苟不堪,我的目光在里面没停三秒,便立刻移开,但就是这样还是感觉一阵反胃。   强忍住吐意,我走到墙边,让自己冷静一下,脑海里也努力回避刚才自己所见。   将那恶心的玩意抽象比作一种球体,并将之按在一个未知名的身上,我这才能有机会细想下去。   童棺里的人头,不是一个孩子的,而是一个大人的,并且是一个男人的,他究竟是为什么才被人分尸成此呢?   目光又回到那棺材里,之前看了一眼,只发现了那颗人头,不是全尸。也不是孩子,虽然有些失望,却没仔细检查,除了人头之外,里面会不会还有其他东西呢?   想到就做,有上一次的准备后,这次果然没有炸看到人头时那么直观的感觉恶心恐怖了。   我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搜索线索上,从而回避自己心里产生的排斥,这才在棺材的一角发现了一本厚厚的本子。   看到这个本子,我立刻拿了起来,并从棺材里移开目光。   这本子让我感觉有些熟悉,直到翻开它的时候,我才如梦方醒,知道自己早就见过它。   那仿佛是在梦里,可又好像不该是这里?又似乎我是跟着这本子里的内容才来到这里的——一个被害者的线索,但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她却又赋予自己两种形象。   那又是一个日记本,我打开它在周围踱步,感觉它代替了那个被害者小时候的尸体,被封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与死亡为伴的地方。   日记追述到久远的时间源头,当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母亲因疯癫而被父亲抛弃,并在婚姻与家庭中画上了休止符。但父亲待她并没有以往好了,甚至仿佛被某种可怕的东西控制,占据了原本慈爱的身体。   一同回来后的几年里,小女孩无意间发现了这样的一个地方,这坟墓似的地方,并且在这里遭遇了一个恐怖怪物的追杀,等她拼命跑出来的时候,那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父亲回来后,也性情大变,时常恶毒的咒骂着她和母亲,那些过往的美好,如今都折磨着他,在黑暗的小屋里,他变的更加阴郁,仿佛那个从墓穴中窜出来的怪物附在了他身上。   母亲是个狠心的人,只把自己丢给这样一个可怕的东西,她感觉无比恐惧,却无人可以倾诉,时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对着母亲去世的方向,控诉着夜里发生过的可怕的流言和父亲越来越可怕的变化。   仿佛那是他的本性,一头凶残的野兽,被困在阴暗的地下室,才会显现出来的那种狰狞,甚至有一些噩梦里,她就看到父亲成为了地下室里的怪物,在身后一直不停的追着自己。   这恐惧如一颗种子,不断借由梦的力量,在小小的心田滋长,很快就演变成一株更加可怕的巨木,那阴影几近覆盖了她所看到的整个世界,所遇到的每个人的身边,他们都充斥着恶毒的意愿,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惧怕着每个夜幕降临之时,那些噩梦里的人在这个时候就会出现,而自己在梦里也将又回到地下室里,眼前还是一望无际的通道,狭窄而阴湿,对面充斥着鬼怪的气息。   直到有一天,母亲化成的黑猫出现,它能够代替身边的同伴,与她一起面对恐惧的梦魇,她感觉那黑猫也是从自己梦中跑出来的,但并不害怕,甚至与它十分亲昵。   它代替了可以给自己以安慰的人,在它的眼中,映出了自己种种的痛苦和恐惧,那地下室的噩梦里,有它陪伴也能够让她更勇敢的面对,甚至可以暂时的避开这些梦魇。   小黑仿佛成为了她的守护神,但外界对于这样的黑猫却很忌讳,见女孩和它走的这么近,并且收养了它,也对她更觉害怕,更没有人愿意靠近她,靠近这一家人。   对此,小女孩全不理会,每天和小黑耳语着自己的心事,那些噩梦被这样的陪伴渐渐驱逐开了。   但一天夜里,当女孩从又一个噩梦中醒来时,发现小黑不在身边,急忙起身寻找,却听到叫声从井口传来,这是那地下室的入口,她很害怕那个地方,但更担心小黑,但好在在院子里,找到了它,但它身上到处是伤口,似乎受到了那个噩梦里的怪物的攻击。   它的眼睛幽幽的盯着自己,从里面仿佛能映出自己所惧怕的那个身影,那个被附身的父亲的轮廓。 第二十八章 诅咒   “把它们统统杀掉!!!”   黑猫似乎在这样说着,小女孩一怔,手臂松开了,那怀里的黑猫就敏捷的跳了下来,带着身上的伤口,一瘸一拐的向门口走去。   小女孩看着黑猫,见它也不回头。也不停留,心里又想到那些噩梦和那个井中的地下室以及将自己孤立其中的人群,但这次,她丝毫不觉害怕。   跟着黑猫,她走出了村子,沿着崎岖的小山路走向了后山,那里有一大片槐树林子。   树木很茂密,枝叶遮天蔽日,每逢七月鬼节,村里的老寡妇都会来这里烧纸钱祭祀死去的丈夫,无论他们死在那里,都可以祈求这里的槐树精,把他们的鬼魂召集回来。   可那天,她看到在槐树下,黑猫就好像那些老寡妇一样,在哭祷着,似乎将要把那些看不到的鬼魂召集过来,当她们的帮手,把那些噩梦里的鬼怪都拉进地狱。   地狱这个词,是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清晰的知道的,并且牢记在心,但不记得是谁先告诉她的,那个地方,好像从她出生就知道。   无论是从母亲的嘴里,还是父亲的嘴里,她都很少听到这个词,但在他们心里,那应该是有这个词的,并且也远没有那么隐晦。   当我看到这里时,我仿佛可以明白,当时,在那个小女孩儿的内心究竟积压的是什么。   如果说这世上没有鬼的话,那鬼的存在,就是种在人心里的,不需要开口,鬼也会出现,并且不断的向内心深处的仇世蔓延,并孕育出能够付之行动的实体。   一个在心里就住着鬼的人,那她所看到的绝对不是全世界,而仅仅是只有孤独的自己,以及周围的黑暗和不愿伸出援手的鬼怪。   绝望造成了这场复仇,无助把她变成了自己曾经最恐惧的模样,带着这一切的噩梦,她遗忘了十多年的记忆和时间,直到黑猫的消失和那个噩梦里的男人的死去。   记忆改变了现实的时间,使噩梦退散,换来了这些年的平静生活,但这里的冤魂,远不会因此而被驱散,我想不明白,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手里的日记到了尽头,内容毫无预兆的戛然而止,仿佛还有一些未被记录下来的部分,这也印证了她心中魔鬼的不断滋生和扩张。   合上本子,我又回头去看棺材,可此时再看到的,却并不是一颗人头,而是因痛苦扭曲,变成极度狰狞的心。   叹了口气,对此让我有些感慨,但眼下要面对的却远不是日记里所记载的了,那只是一个过程,孕育了现在这样一个可怕的结果。   除了棺材之外,我发现在附近还有其他骨骸,和一堆被烧焦的木头,黑漆漆的如同那黑猫的毛发。   目前的情况相对来说,已经很明了,只是找不到其他人,不知道老洪和那个人都去什么地方了,   至于凶手,或许她已经和自己的噩梦一起消亡在这样的地方,或者从来就不曾存在,因为它本就不属于这里,该回到记忆里的那个世界里才对。   她应该是有精神病史的,而且受到父亲的影响很大,如今想通了这一切后,我又把棺材盖好。   逝者已逝,再要做什么也于事无补,只愿世上可以少些这样的家庭,即便身负魔鬼,也不该任之纵容。   小棺材被盖上后,我也把日记本收了起来,这是最重要的证据,或许也能给冥冥中带我来这里的死者,一个交代,但愿那真正的魂灵,还尚能明白这尘世间的不幸!   收拾好一切后,我就准备离开,可刚转身,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声音很悠长,这说明来着的步伐很迟钝,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凶手,上次我遇到她虽然侥幸逃了一命,可如果是这里,这么小的空间,恐怕就没那么侥幸了。   心跳骤然加快,我后退了几步,手电光在地面上快速的扫过,这地方虽然狭小,却也有些死角可以藏身。   我推算着,以她现在的状况,心智一定很疯癫,如果……   或许还可以再侥幸逃过一次,我这么想着,慢慢抚平心跳,并侧身躲在一个角落的凹陷处,在那个死角里,我收了手电光。   周围一下子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周围也好像变安静了,可在这种紧张的等待里,我心跳的声音也就愈加清晰了。   我明白这是自己的心里作用,可越是这样听的清楚,我越害怕,眉头皱成一团,等待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   这里漆黑一片中,我到索性闭上了眼睛,让黑暗变的更彻底,屏气凝神,在周围分辨着脚步声,   人在黑暗中,失去了主观的视觉后,其他的感觉就会更加灵敏,凭着这种弥补似的感官,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尽力估算着它走来的距离,脚步声也昭示着那个方向,它在靠近小棺材,脚步声由浅直深。   她的脚步声越发轻盈,但速度却很有节奏,随着她的走近,我在黑暗中转过身,向那看不到的地方探去。   凭借本能,我注意到它就在那里,随后猛然打开了手电,可看到的却只有那口棺材。   这一刹那,我立刻明白过来,便快速的向周围扫射了一圈,灯光中,就见一个瘦小的人影向我扑了过来。   下意识的躲避着,只觉得它夹带着一股阴风追了过来,但我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能躲开,甚至身体受骤然的恐惧支配,感觉活动起来十分僵硬,但我一定是躲开了对方的一扑的,带着这种想法,我晃动手电,光芒打在小门上,我没时间多想什么,就冲了过去。   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吓的我脚步直踉跄,但现在我必须要冷静下来,必须要克服这即将临头的恐惧,它就在身后,如芒在背,那声音透出刺骨的冷,在身后的通道里不断回荡。   飞也似的跑着,心跳也急剧加速,面前的路好像没有尽头,等我终于发现这点的时候,心一下子跌进了悬崖,此时身边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黑暗了。   仿佛这一切全都被那本日记记述了下来,我带着那小女孩心里的恐惧,在她的梦魇里飞奔,身后的绝望如影随形,陪我一起去到那深邃不见底的深渊里。   完 第二十九章 夜魂   这里,是什么地方?   黑暗无边无际,手电光射向前方,却什么都看不到。   我收住脚步,向四周探查,呼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周围一片静谧,好像这世上的一切都在此时消失。   而只剩下我一个人,独存于世。   身处绝境,心里难免会被负面情绪支配,但绝望总会随着时间慢慢的被人接受,随后也就能逐渐的冷静下来。   一个人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徘徊,这条路好长好长,我一直走……一直走……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力气,眼前的光也开始变的涣散不定。   最后,我想到这里会不会就是我一生中走过所有路的长度。   在这样的地方死去,让我一时无从察觉,有悲悯,有羞愧,有恐惧,有愤怒,当然也有茫然。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反正都一样;是一样的黑暗,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也疲惫不堪,最后终于失去了意识,重重的摔到在地。   我想就该到此结束了,我步入了生命的尽头,从深邃的恐惧中逃出来,解脱了自己的灵魂——将沉浸到死亡中去。   死亡是什么滋味?没有人能真正说清楚,但只要经历过,就将永不忘怀。   当我从黑暗中回来,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一切,却再也记不起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   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从窗户外射进来的光,很明媚,让人感觉恍如隔世。   在向其他地方看,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医院里的病房,周围全是白色的墙壁,反着阳光,可看到它们的,却只有我一个人,四下里空空的。   努力支撑着自己,我从病床上爬了起来,想叫护士或者其他人,可是好不容易起来后,又发现不对劲。   在窗旁的墙壁上,我看到了一个钉在墙上的日历表,上面显示,现在是七月的第一天。   七月?我看着上面的数字,一些朦胧的记忆袭上心头,其中的时间信息,也逐渐让我感觉疑惑。   在那涣散的记忆里,似乎有个人,不,也许那并不是一个人,仅是一种意识,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   若有所思之间,我又垂头看向自己,在一件单薄的病服上,密布着一些浅显的血痕,宛若蛛网一般。   盯着这一切,让我想到了被从海里打捞上来的鱼类,那些网痕缠绕在我身上,仿佛将我也变成了一尾海中不幸的鱼类。   合上眼睛,我努力的回避自己再去想下去,虽然心里也清楚,这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但那些被想起来的事情,一定很可怕,让人不寒而栗。   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我又躺了回去,并用衣服裹住全身,等待着房门被人打开,等待着能有人进来。   不久后,果然有穿着白大褂带着同色口罩的医生进来了,他们一言不发,将我按在床上,注射了一针麻醉药。   随后,我被他们推了出来,穿过铺满阳光的户外走廊,我被推到另一个宽大的病房,一群医生,开始进行手术,与此同时,我却意外的感觉到身上的疼痛骤然袭来,但我却叫不出声音。   眼前的无影灯在晃动,我身体也被那些光拉扯着,仿佛要被四分五裂,与此同时,耳朵边也传来了某种仪器发出的声音,那好像是我未喊叫出的声音,代替我持续的抗拒刺痛感的蔓延。   不清楚医生们的反应,但我身上的刺痛感却并未消失,直至超出我承受的范围,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也终于被我吐了出来。   周围的一切随之停止运作,我的意识也完全陷入了黑暗,等我艰难的找回现实世界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又一次醒来,我眼前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白的耀眼的墙壁上反射着从对面窗户上打下来的阳光,很是明媚,也很是刺眼。   但不同于上次的是,这次房间里有人,是一个护士,当她看到我醒来时,立刻问起我的身体状况和自我感觉如何。   我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任何声音,想要询问,也发不出声音,随后又将目光投向墙壁上的日历——七月七号   这个日子,似乎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医院里的人都很奇怪,病人们像是游魂一般,在太阳下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们之间没有交谈,彼此也不曾接触。   当我坐在轮椅上,被那个护士推出来时,也渐渐的融入到这群游魂之中,但不同于他们,我却能够发觉自己与这个地方的隔阂与不同。   对于医院发生的事情,无论是过去还是如今,大家都很沉默,与病人们的悠闲相比,医生们却很忙碌,平常我仅能看到几个护士从面前走过,脚步很是匆忙。   这里没有护工,也没有什么主管的人事存在,大家都只在自己的位置上工作,安分守己。   醒来后的第一天很快过去了,我对于过去,还是想不起来什么,只是在医院里会有些不安,感觉待在这里十分诧异,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待在这样一个地方?   可究其根本,我却也说不上什么。   日子过得很快,护士的工作也很准时,自从上次之后,我就再也没进过手术室之类的地方了,每天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自己的病房,或者被推到外面晒晒太阳。   我的体质也在逐渐恢复,记忆里,这已经是第四天了,我终于能够艰难的开口,但声音还有些沙哑。   第一次开口,我就询问护士,是谁把我送到这里的,对方却摇摇头,“你来的时间,是四天前的夜里,那天医院里刚刚发生……”   话说到这里,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是一个医生走了进来,那个护士急忙闭口,并回头向医生看了一眼,对方一言不发的走到我身边,示意让她先离开。   护士走后,医生向我问起最近几天,有没有想起来什么?我盯着他厚厚的眼镜,在镜片的反光中,让人感觉分外不安。   “最近……我感觉……头很疼,但还是……无法记起来什么!”我艰难的做出回复。   对方只哦了一声,我不确定他的语气,更不确定他是否相信我的回答,他的视线被镜片遮挡在反光之中。   之后,对方伸手过来,在我肩上拍了拍,声音也似乎在那闪烁的镜片下,被渲染的越发诡异。   “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想起什么来,你再告诉我!”说完,他就离开病床前,走了出去。   夜里,我辗转难眠,总是会想到那个医生怪异的神色,还有他说话时散发出的那种异于常人的气息。   置身于黑暗之中,那双反光的眼镜好像就藏在某个地方,正在紧紧的盯着自己,而在镜片背后的那双眼睛,却是一团看不透的雾气,雾中却透着阴森的寒光。   睡不着,我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挂表,已经是午夜的十一点了,此时的夜色里,一片寂静,就如同我第一次从这里醒来一般。   摸索着床头的台灯,我点亮了病房里唯一的光源,并从床上座了起来,目光无意识的在周围寻找,最终投向那扇通风的窗子。   外面的夜色并不完全是黑暗,有月光从黑暗中透射出来,落在窗下的地面上,与灯光交相辉映。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脑子里却总有一些模糊的东西在游荡,就像湖中落难的水鬼,不断在挣扎,可却完全抓不到任何线索,只能茫然的持续挣扎不休。   正在我出神之时,院子里却传来了一阵琐碎的脚步声,声音由远至近,很快就来到了病房附近,我好奇的走下床去,借着外面的月光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   夜色朦胧之中,我看到有几个身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其中也隐隐有一些对话声,但到了近前,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我看他们越来越近,就下意识的躲回床上,并迅速关灯,直到那些脚步声再次远去,我才披上外衣,摸索着走了出去,看看这群夜访者到底是什么人。   完 第三十章 抬尸   心里有股莫名的冲动——我今晚一定要去看看,探究这家医院的秘密。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月亮,夜色中,明月如轮,照的周围一片雪亮。但此刻我却感觉,这一夜,极为特别,但特别之处在哪儿,自己又说不上来。   前面的几个人速度并不快,我小心的跟在后面,看到他们打开了另一个院子的门,扛着身上的东西,走了进去。   门被关上后,我立刻跟了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漆黑的铁门很是冰冷,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慢慢走远,才动手推动铁门。   合叶发出的声音很响,吓的我立刻停止了动作,但好像并没有被那些人发觉,我安静的听着,感觉脚步声越来越远,我这才继续推着门,并侧身钻进门后。   “是什么?”声音骤然高亢,有人发现了什么,便回头看了过来,我的心也随着他的声音而被高高的悬提了起来,便立刻闪身躲在一株落叶松后的阴影里。   阴郁的月光透过云层撒了下来,我安静的等待着,不敢探头窥探前面的两人,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离开,走远,还是又回头查看,此时正向我的方向走来。   心跳随之加速,我异常紧张,不过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时间不早了,今天的这个人很特别,我们快过去吧,别误了时间。”   这个声音消失后,便再没有人说话,他们似乎已经离开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渐渐消失的脚步声。   缓缓的松了口气,我从树后走了出来,猫着腰,跟着他们又穿过一条走廊,终于看到了靠西边的一侧,并排的坐落着一排病房,但房间上并没有门牌。   透过夜色,有一些灯光透了过来。我小心的躲在灯光的范围之外,窥探着他们,在灯光下,能够清楚的看到,他们身上似乎扛着什么,像是个麻布口袋,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走到门前,一个稍矮的人停下脚步,下意识的向周围扫了几眼,在嘴里嘀咕一句什么,另一个人听后,不耐烦的加了句,“别疑心疑鬼的了,这又不是头一遭,你还怕被人看到?而且这地方如此隐秘,除了医院那些人,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过来。”   说着,那矮个子还是不太放心,但终究也没发现什么,就只得和他的同伴一起推门走进了那间亮着灯的病房。   病房里随之传来声音,是有人在里面说话,似乎是几个男人的对话,但离我的位置很远,听不太清楚,紧接着就又传来一些奇怪的,类似于嘶吼的声音?   较对话的声音,那嘶吼似的声音很大,我能够清楚的听到一部分,那声音听起来,发自于一个极具痛苦的人之口。   很快,这痛苦的声音就渐渐的弱下去了,可没过多久,声音又再次响起,就像无形中的一只带尖刺的巨爪,骤然袭来。   我对那声音很敏感,每次那声音出现的时候,都让我感觉不舒服,那声音犹疑不定,在耳边一次次的流转,让我也痛苦不堪,仿若那声音的主人就是我。   大颗大颗的冷汗不知何时从我头顶滚了下来,我感觉自己就像身处沙底,被那一阵阵袭来的声浪压迫着,连喘气都变的无比困难。   此时的大脑也几乎无法思考,我凭着本能,想要过去,靠近那间病房,一探究竟,虽然那样可能会被发现,但总比现在承受这份痛苦,却又不知原由来的好。   艰难的挪动脚步,耳边的声音,随风响起,又渐渐的落下去,就这样又反复了三四次的时候,那声音终于再没有出现。   似乎是戛然而止的,那声音猛然被切断了,一切就都安静了下来,但在这份安静之下,我却感觉自己愈发的恐惧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永远的离我而去了。   伴随着那声音的静止,我再没挪动过脚步,直到房间里又传来男人的对话声,期间还夹杂着一些咒骂和不安的责怪,但最后连这些声音也都暗淡了下去。   充斥在黑暗里的就只剩下房间里的灯光,还有此时我仅能听到的自己的心跳声,快递而剧烈,但却极其的没有节奏感,就好像孩子胡乱拍打着架子鼓,一切都诞生于偶然之下。   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我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远远的从房间里又走出来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此时,他们合力抬着一个长长的黑袋子,夜色之中,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并将注意力集中到他们身上。   他们抬着手里的东西,随手将病房的门给带上,里面又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是嘱咐了一句什么,那两人却不见回答。   灯光从窗玻璃上撒了出来,我深呼吸了一下,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的从树影中走了过来,并猫着腰,将自己藏在灯光外的阴影里,向着那两个人的方向跟了过去。   等走到病房外的时候,我忽然生起疑惑,便大着胆子,借着病房里的灯光,透过玻璃,向里面看去。   一个剪影投了过来,我努力转动眼球,视野之中终于清晰的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镜片上反着夺人的光色,脸上也似乎挂着一种诡异的神色,让人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   是那个医生,我瞬间就想到了几个小时之前,我们在病房里见面的场景,便只觉一股寒气透过玻璃射了过来,落入我的体内,使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真的是医生吗?   不,我对自己摇摇头,他似乎不属于人间,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样想着,让我迟疑了几十秒,当我再回过神来时,那两个人影已经没入了夜色之中,我当即也悄悄的跟了过去,权且将那个人放在一边。   跟着他们沿着另一个方向走,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个小门前,朦胧的月光下,那个高个儿的停下,在身上摸索着找出钥匙,将门锁打开后,便与同伴一起走了出去。   似乎很急,他们连门都没有关,就抬着手里的东西走了出去,等我跟过去的时候,发现门外的世界,竟是一片林区,而且周围长满了半人多高的谎草。   再抬头向天边看去,月色更加朦胧,似乎有一团流云过来,将本就不算明亮的月亮给暂时遮蔽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那些杂草丛生,在看不到路的林子里,前方传来了一个人的咒骂声,期间也有着枝叶断裂的碎响。   我小心的摸索着,看天边越发黑暗,心中也是喜忧参半,想着能趁夜色掩护,更接近他们,但自己也看不清路,又怕弄出声音,会被他们撞见,所以行进越发小心谨慎。   不过,幸好他们走的也极为慌张,无心四周,我摸着他们走过的路线,一路跟过去,到也有惊无险,直到树木渐渐稀少,前面出现了一处难得的空旷区域。   但随后那两人也停了下来,我也立刻停下动作,屏气凝神的听着他们接下来的对话。   “就在这里吧!别再往里走了,里面那些东西,味道越来越大了,我也不想在这地方待太久!”   说着,一个沉闷的声音随之而来,之后又是另一个声音接着,“没办法了,现在这里越积越多,也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   “这里的味道太重了, 我可不想以后,还是想想现在吧!”   两人说着话,就转身向来路走去,我慢慢的避开他们,又回头看向刚才他们所待的位置。   似乎在那里,正隐藏着什么东西,等待着我去发现,并在此寻找出一个绝好的“秘密”。   心里虽然很不安,但我还是走了过去,越来越接近了,那个地方果然传过来一股难闻的味道。   是一种刺鼻的恶臭,但渐渐的也可以适应,等习惯了以后,我却猛然感觉这味道很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闻过。   当然,不是厕所,也不是我的病房里,那是一种……似乎就存在于我自己身上的气味,这是一种怪异的感觉,我说不上是因为什么,仿佛它一直就存在,也一直被我忽略了。   在这种刺鼻气味之中,我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嗅觉,心里也不由的生起一种疑惑,为什么我会觉得这气味就来自于我自己身上呢?   心里疑冦丛生,却无从有解,我就将目光又投到前方,那气味的真正来源,随着不断接近,那味道也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此时,天边的月色渐渐放亮了,刚才避月的那团流云似乎也在渐渐流走,使月光如水般倾下银白月挥,透过树叶,撒在我的面前。   站在那股挥之不去的气味前,月光当空而落,宛若水瀑,而在那流动的月辉之间,却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腐烂发臭的尸体。   这里的气息,就是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可……可我身上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尸体身上才有的气味呢? 第三十一章 冥夜   僵持在原地,我一动不动,身体里的血液也仿佛因为所看到的恐怖场面而凝固,被冰冷的寒气所禁锢。   当然,使我停止继续思考的,还有产生于我内心深处的那份诡谲的恐惧,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在身体里不断蔓延。   死亡的恶臭味,缠绕在我身上,久久不曾散开,而我却从未察觉它们,我从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也同眼前的尸体一样,站在这个臭气冲天的秘林之中。   那些尸体再也看不到这一切,但现在的我却可以,我试着移动自己的手臂,它可以活动,接着是自己的眼球,同样,它也可以自由的活动。   我呼吸着空气,那恶臭的气味随之充塞着我的鼻腔,这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的可怕,真实的死亡。   我僵硬的身体终于能够活动,我的思维也渐渐恢复了,我冲自己笑了笑,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太多了,我身上怎么会有尸臭味呢,一定是我被这些气味冲的失去了意识。   回过头来,我勉强说服自己,自己是个活人,最起码现在不会向地上那些尸体一样。   想着,我移动脚步,要离开这里,但没走几步又转身回来,目光在尸体之中寻找,最终停在那些尸体后面的一个阴影上。   刚才被那两个人从医院里,抬到那排病房里,后发出恐惧叫声,最终死去的尸体,也是被他们丢在这里的。   夜风之下,那阵尸臭味从我身边被吹走,散在身后的林子里,被树木所吸食,成为了灵魂的棺木。   这些尸体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呢?这家医院究竟在这些尸体上做过什么呢?之前在那病房中听到的声音又一次浮现在耳边,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敲着耳膜,仿佛就是死亡的磨盘在生命中碾过,把灵魂磨灭后才会发出的声音。   又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那林木后面,那家诡异的医院,在那里的病人还有医生都太奇怪了。   这些尸体或许都是那家医院里失踪的病人,在某个深夜,被人绑去到那排病房,又在这里被人抛尸?   想到这里,我立刻又意识到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和他们一样。   此刻的想法戛然而止,因为在我偶然的一次扫视下,却发现远处的树丛中,竟有一束光芒闪了过去。   心跳骤然加剧,是有人来了!正在向这个地方靠近,是医院里的人吗?他们发现了我吗?   几个不好的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很快就又平静下来,我的目光向周围那些尸体身上指去。   刚才那两个人合力将尸体丢在这里,因为当时天色很暗,我根本看不清他们的位置,现在再寻找刚才被他们丢下的尸体,更是不容易了。   脚下的尸体,大多都是背对着我的,这也使得我很庆幸,没有与它们正面相见,心里也多了一丝镇定。   但我终归是身处其中,被死亡的气息所笼罩,总也会感到如芒在背,不敢太过靠近。   但那束光却越来越近了,随之也在不断的晃动着,我回头看去,只见那光源中,隐隐的是一个人。   是刚才那两人中的一个吗?我无法确定,但自己还是小心的弯下腰,大概找到了一个堆积尸体的角落,暂时躲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就接近了,那束光也随之打了过来,我确信是手电的光柱,它在周围扫了一圈后,又转到另一个角度,晃悠了好久,才终于离开。   似乎是为了最后确定着什么似的,手电光又转回到我藏身的这个地方,几个尸体叠在我身边。   见光住盯着我身边,我立刻俯身在尸堆里,紧闭呼吸,目光定定的停在空中,一动也不动。   可就在光柱即将离开的时候,忽然间,我身边的尸体活动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还没反应过来,心中的恐惧,也尚在谷底。   但先我一步发现这份异常的就是那光柱源头的人,他的声音冲破黑暗,沿着抖动的光住投了过来,打在我的耳膜上,让我骤然惊醒,目光也慢慢的集中在身边,那阴冷的尸体上!   他的面部轮廓僵硬的像块石头,脸色也是惨白,在光柱之下,他的眼睛紧紧的闭合,就好像是一座正在从地面升起来的墓碑。   “是……是鬼……是死人……快……快……”那声音抖动的完全无法吐出完整的句子,似乎那人在提醒着他自己,并试着催促着自己离开这里,但根本没有用。   他被恐惧所吞没,手电光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落在了地上,但就在这光芒一闪之时,我却定定的看向那具站起来的尸体。   他的五官轮廓,他那僵硬的脸色,还有凹下去的颧骨和杂草一样的头发,那样子本就该是尸体的,他此时却怎么会活过来,就像是自己。   一刹那,我感觉周围都坍塌了,那具尸体,它的样子,分明就是我自己。   手伸到面前,丛生的乱发,消瘦的面容,还有……我的眼睛,我的眼皮……   噩梦不知从何时就已开始,但我却从未意识到,直到它一次次的出现,一次次的提醒我,死亡的气息就在周围,它并非来自于其他地方,而是来自于我自己身上,因为我自己就是从这里爬起来的。   身上的气息证明了这一点,眼前的尸体证明了这一点,还有……灯光下,我惨白的脸色,也证明了这一点。   时间在倒退,我的意识也在变的模糊,就像是胶片里的图案,电影在倒带,时间在向回走,走到医院,走到我被人抬进这里,走到我发生车祸,走到我遇到那辆灵车,那辆载满活人的灵车。   时间在空间里画了个完整的圆,那辆灵车又出现在我眼前,我不记得它的样子了,但此刻,它却又清楚的出现在我眼前,在我复杂的思维里。   我见到了过去的事物,或是刚刚从关于未来的噩梦中惊醒?   我不确定那一点更有说服力,但此时我什么都不再想,只知道,我刚从尸体堆里逃出来,从一下豢养死亡的医院里走出来,从一束明亮的灯光下走出来。   那是灵车的车灯,它比我此时手上的手电筒更加明亮,也更加刺眼,但却仍旧充斥着一种森冷。   我抬手遮挡在灯光之下,看到有人走了过来,是一个男人,手里同样握着手电,光住打在我身上的一瞬间又立刻错开了。   “这大半夜的!是什么人?”抱怨着,那人皱着眉头走了过来,目光在我身上打量着。   “我是……”我感觉神智有些不清醒,眯着眼睛,看对方在眼缝里变大,似乎我在那里见过这个人,但一时却想不起他的名字。   “我是从一家恐怖的医院里逃出来的……”脑子里能想出来的就是这些,我如实说着,但听到我提及医院,对方脸上的神色也随之变得有些僵硬。   “你一个人从医院出来?!”对方的手电光扫过我身上的衣服,似乎相信了我的话。   点点头,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给他解释,但现在只想求他带我离开这里,离这家医院越远越好。   “能带上我吗?”我看了一眼白色的灵车,还有车玻璃上投过来的几双冷冷的目光。   对面来人迟疑的转过头,向司机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向这边回看了几眼,又低头看了看车里,吐出几个坚涩的字。“我们没时间了!”   这句话透露着晦涩,让我一时间拿不定对方的意图,但很快对面的男人就接着说,“如果你没什么忌讳的话,就上来吧,我们正赶时间去殡仪馆呢?”   坐在车上,我仍旧感觉大脑里空空的,想起一些片段,开口和那个男人说话,询问这是什么地方,但男人却示意我小声一点,并且叮嘱我不要问太多。   我点点头,又看看其他人,他们全都穿着黑衣,表情阴冷,面上如同结了一层冰霜,很少有人开口说些什么,因此车上显的更加凝重,也使得我们的对话更加刺耳。   随后的时间里,那个男人告诉我,他叫耗子,可我听到后,却第一时间就明白,这并非是他的真名。   不确定这一想法是因为什么才出现的,但我却坚信于此。   虽然如此,我却并没有刻意的揭穿,因为之后,他又和我透露现在自己正在做的,或许也就像是耗子一样,在狭窄阴冷的角落谋生。   这辆灵车上,有一口红木的棺材,但此时车里却没有一个死人,那棺材也是空的,里面仅有一封遗书。   完 第三十二章 面具   灵车亦如棺材也似,车上的人,也像那封遗书似的,将气氛保持在那么凝固的空隙里。   车外面的路在不断后退,我想这里离市区应该越来越近了吧,因为殡仪馆就在市郊,等到了他们的目的地,我就下车,去市区报警。   夜,似乎无有尽头,时间也仿佛永远的凝固在这里,车外的景色也变成了重复的幻灯片。   车里这样的死寂持续了很久之后,我忽然看到外面闪过一道雪亮的车灯,光线在黑暗中极速的跳跃,又飞快的划过车上一张张阴冷的脸,使这辆车显的更为诡异。   灯光如剑如雨,从车窗闪过后,又刮向后方,被淹没到黑暗的尽头,再不见踪影,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这时,车速骤然放慢,后方的棺材,连带车上的座位都晃动了起来,也许就是因为颠簸,司机才放慢了车速吧!   我这样想,车却又慢慢的停了下来,司机把车停住后,回头向我们这里看了过来,“耗子,我们快到地方了,里面空空的,在车上放不住,你现在就准备,化好妆后,就躺里面吧!”   坐在身边的耗子,向四下瞅了几眼,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向他抵过一个眼神,轻轻咳嗽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司机的话。   我被夹在耗子与那中年女人中间有些不适,想要起身给他们让开一条路,却被耗子伸手拦住,并拍了拍我肩膀,示意我坐在这里就好。   对他的动作,我感到有些局促不安,但还是没有再站起来,反观耗子却从自己的位置上座起来,绕过我,从这狭窄的车厢过道上向那个中年女人走去。   我小心的看过去,见那个中年女人从座位下拿出一个四方的化妆箱,打开后里面陈列着许多东西,都是些丧葬中为死者上妆的伙什,还有一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着或白或红的涂料和粉底   白色的粉底,像是一层糊在死人脸上的白纸,厚厚的一层几乎可以覆盖到脸上的五官,从灯光照过去的角度,甚至看不清耗子脸上的轮廓,就像带着一张面具。   之后,又在那张脸上,涂上淡红色的唇色,和略深的眼窝,为它点缀上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眉影。   这份妆容,在我脑海中持续了三分钟左右,此时我已无法确信,那个被装扮后的人是不是耗子了,他的神色变的越发阴森,完全像个坟墓中走出来的尸体,周身围绕着死气。   这股气息在车上徘徊,让我觉得毛毛的,随后又看那女人为耗子带上雪白的帽子,系上厚厚寿衣的带子,上面锈着墨绿色的花纹,如同诡异的荒草在夜风中摆动。   面部轮廓藏匿在一团浓密的白雾之中,他的目光也仿佛被那女人涂上了朦胧的死光,也因为这种诡异的妆容,肃静的气氛,使耗子脱离了人间的一切喧闹和声音。   他目光呆滞的盯着棺材,仿着尸体似的僵硬动作,走到棺前,又仿佛看了一眼周围,扫过我面前时,忽然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笑容,这笑容透过惨白的面容,更像来自于死国,让我一想到就感觉身上发冷。   车上一片死寂,空洞的气氛和压抑的夜色呈现出一种说不透的可怕环境;一切都在仿照着死亡的轮廓;仿照着僵硬的动作;仿照着耗子所扮演的尸体,在这怪异的夜色中递进。   继而,走入棺材里的人;步入黑暗中的车;还有一切我们感觉到的世界,都褪去它的活色,走上一条人间的绝路。   车上的棺材里躺着一个活人,耗子的声音却消失了,在他刚才坐着的地方,我看到放着一张奇怪的鬼脸面具,这东西我仿佛见过,但记不得是在什么地方了。   将那东西拿在手里,我左右端详,它究竟属于谁呢?或许属于真正的死者吧,我忽然很想询问现在的耗子,他待在里面是什么感觉,这东西又是不是它刚才摘下来,或者现在又将带上去的呢?   棺盖被渐渐合上,几个无声的人推动着声音——那棺材上发出的沉闷的摩擦声,还有耗子身上游移不定的喘气声,这一切都小心翼翼的钻进我的耳朵,尽量不去打扰周围的环境和气氛。   鬼使神差之下,我下意识的把面具带在了自己脸上,透过棺材将合上的缝隙,看向耗子,“我们是不是见过!”   恍惚间,那笑容又出现在耗子诡异莫名惨白的脸上,仿佛也带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面具,只是更不自然,更像古代色彩鲜明而直白的图画,看了更加瘆人。   在棺材最后一点缝隙被闭合起来时,我骤觉他向我点了点头,但再回过神来时,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棺材被重新合上,仿佛不曾打开过,里面的死者也不曾发出过任何声音。   我所记忆到的全是幻觉,只有灵车发动的声音,和寂静的夜色,是最为真实的,最该被我们接受的。   这注定是个诡异的夜,它仿佛下过一阵雨,从一条泥泞的马路上穿过去,走遍了所有活人的区域,才终于来到了这个目的地,一家夜里还亮着灯光,里面也还有人接来送往,哭声阵阵的殡仪馆!   它在黑夜中,犹如逝者逗留的病患,被送亲似的人留在这里,安排的妥妥帖帖,也听不到客人的冤言,每天夜里都是宾客如云,络绎不绝。   灵车停下,车里的光与这里的灯光如出一辙,仿佛就来自于这里,车门被打开后,我感觉自己脸上的面具怎么也摘不下来了,索性也就不管它的存在了,下车后,我准备在送耗子一程,反正现在我也安全了。   在这样的时候,又能去做什么呢,周围漆黑一片,唯有这里还残存着不灭的灯光,殡仪馆的窗户中透出的光撒在大家身上,那口红木棺材被抬了下来,顿时传来了一阵哭声。   我带着面具,帮着把棺材放在装有万向轮的小板车上,推着它往门里走去。里面的光撒在身上和棺材上,把身后尾随而来的哭声渲染的更为凄凉,又仿佛与这是辞别逝者的欢声笑语如出一辙。   仿佛那些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正在热情的招呼着他们的“客人”,并且将它们引到里间,为它们安排这一切所需所求,力让它们能走的妥妥帖帖,甚至不比活着的时候差。   灵堂里,人声肃穆,只有哀哭的送行者的声音还在留恋着不肯停下,给活人一刻喘息的机会。   这大厅里还有许多送葬的人,我就混杂在其中,感觉棺木被那些哭声断续的人推到了人群对面,一处单独的令堂里停放。   而杂在人群中,我四下环顾,在人群中忽然看到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带着鬼脸面具的人。 第三十三章 假尸   他们也仿佛同我一样,猝然间来到这里,又怅然若失,不知将去何方。   我呆呆的站在人群中,找到了另一个带面具的人,问他来这里做什么,对方回顾一眼,说是送一位老人,但旋即又摇摇头,说它好像并不在这里。   “那是你的亲人吗?”对方想了想,却摇摇头,只是抬手指点着一个地方,表示自己要找的那个老人就在这里。   我游移不定,看看对方。又看看他指的那个地方,记得耗子就是被推进了那个小小的灵堂里去。   “那位逝者,它叫什么名字?”我试着询问,又努力回想耗子和我提及的他所扮演的那个尸体的名字。   不!他好像根本没告诉过我这个死者的名字,但在这人的口中,我却得知这个老人其实是失踪了,本还没找到什么遗体,但它的长子却声称自己确认了尸体,并且今晚就准备入殓。   这一切都太过匆忙,让人感到不安,仿佛将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因此他才过来看一下,并且最后确认一遍尸体的情况。   他的名字叫赵起祖,年近古稀,家里有些待拆的地产,但它若一死,也将这一切都留给了那些不孝之子。   只是生死却不是谁能干预的,许多无奈之事,也终究不能阻止它的到来,可是对于生者,那些无奈也成为了痛苦和恐惧。   我与他对视了一眼,最后点点头,答应陪他在确认一次,但心里却感觉惴惴不安,明知道棺材里不会是死者,可还是想着确认什么。   棺材里的人究竟是死是活呢?耗子他又发生了什么,在棺材里的那个人真的还是他呢?透过面具的两个眼睛,我看向对方,又好像是看向了自己。   他和我有相同的感觉,却是不同的目的,他是想看到那位死者,那个名字叫赵起祖的人,以确认他的死亡。   我们挤过匆匆的人群,来到里面刚才被推进棺材的小灵堂,却被一个侧脸长着黑痣的守夜人拦住了,说让我们不要进去再打扰逝者的安宁,这尘世本就嘈杂,何苦还要让逝者忍受这样的嘈杂呢?   我不置可否,只见那人却不听劝,口中说着要最后看它一眼,以确认这具尸体真是死者。   对方皱着眉头,又听到灵堂里传来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低语声,“你们究竟和逝者是什么关系!”   对方冲里面看了几眼,却兀自说着,“我是逝者的好友,里面那个带帽子的男人是逝者的儿子!”   对方回头看他说的那个人,似乎点了点头,但又让他将面具摘下来,可他却摇摇头,说这是逝者交代过的,若有一天,他见到自己的尸体一定要带着面具,不要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否则……会让他割舍不下,继而缠上来看自己的人。   对方被这些话吃了一吓,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如果这是逝者的意思,我没理由拦你们了。”   那人说着,又看向我,却没多问,只是慢慢将门推开让我们进去,并且向灵堂里的那个男人交代了几句什么,就带上门离开了。   “你认识家父!”那位带帽子的男人说着,又上下打量着他,“这面具也是家父生前的意思吗?”   他点了点头,又听对方询问,“可否方便,留下你的名字!听你的语气似乎年纪不大!恐怕会弄错了人,这就不好了!”   他想了很久,又凑到那人耳边,似乎说了一件事,只见那人脸色一边,猛的站了起来,但随即又冷笑了一声,“尸体已经入棺,现在不便再看了!”   “还没封棺,我只想再最后确认一次,只要是死者,我立刻就走,绝不再多说什么!”   见他这么坚持,对方不自觉的朝棺材里看了一眼,心里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耐不住他的一再催促,让开一条路来。   我小心的跟了过去,回忆起之前看到耗子的模样,如果这个人看了恐怕也未必能分的清楚里面究竟是谁,而且看得出来,那位化妆师,也是故意给耗子那样装扮的。   周围的光线并不明亮,在棺中一看,他也未必能分清楚是尸体还是活人?   我这样想着,又看到灵堂墙壁上死者的遗像,它也被修改过,轮廓更接近耗子,有那么几秒钟,我甚至感觉那遗像里的人就是耗子。   这个念头将我吓了一跳,随即定了定神,才发现这个老人的目光有些呆滞,那绝非一个年轻人的模样,也更不是耗子会有的神色。   他靠近棺材,将沉重的棺盖推开,其他几个死者的女儿和孙女都看了过来,目光中也透露出怪异,仿佛大家都在害怕着什么。   我也同样在担心,担心耗子被认出来,可是对方只看了一眼,就被吓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这仿佛是那副尊容的功劳,可是又不禁让人感到诧异,即便是这恐怖的模样,又怎么可能把一个活人吓成这样。   除非,他看到的和想到的都和我们不同,或者这棺材里的人已经成为了一个死人,而他所看到的却是比死人更加恐怖的存在。   我下意识的看向那个带帽子的男人,想要质问他是不是要将耗子杀死在这里,来让这幢丧事进展的更加顺利。   但只这一眼,我又觉得这个人的装束不对,那本该是雪白的帽子,此时却怎么成为了黑色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地方不对,我环顾整个房间,感觉它白花花的,而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好像所有人都死去了,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被封在棺材之外。   “它……它究竟是谁?”他移开目光,立刻又看向棺材,心中充斥着一种难以置信。   我上前将他扶住,却感觉他身体一阵冰凉,仿佛一座奇怪的冰雕,甚至感觉不到一点人的体温。   那带帽子的男人皱着眉头,目光也规避着接触棺材,冷冷的回了一句,“你不是看了吗?怎么不认识死者了!我到是不明白,你又究竟是谁,为什么忽然在这时出现,目的又是什么,就是为了打扰家父最后一点安宁吗?”   “不,这不是……这不可能是……这棺材里的人,是一具尸体……这怎么可能……”他惊恐的看着棺材,又惊恐的看向不远处的遗像,口中不断重复着“不可能”   “那棺材里的不是一具尸体,又该是什么,不是死者的模样又该是什么!”那人忽然变的激动起来,但他的情绪却很怪异,让人看了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仿佛是出自于一种莫名的恐惧,才产生的不受控制的战栗。   我被心中的好奇促使,也看向棺材,赫然发现里面的那个人,随即也恐惧的瞪着眼睛,看向遗像,又立刻发现那棺材在被之前拦我们的人推上。   那棺材里居然真的就是遗像上的尸体,根本不是耗子,仿佛这里也没有一个叫耗子的人存在过。 第三十四章 末班   我透着面具的眼睛,看向对方忽然想到了什么,感觉他也能够意识到那个可怕的结果,仿佛这个人也知道,棺材里的尸体不是死者。   面具盖住了那人惊恐的神色,但我却能感觉到,因为自己感觉到的恐惧和他一样。   但除了我们,其他人都好像无法感觉到它,也不理解它的恐惧,因为大家都在回避,不敢面对,带着种种侥幸,甚至拒绝接受它的真实性。   我无法认真解释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看到他也是这样的,他矗立在自己思想中的恐惧和意识中的惊慌之下,甚至不相信这里的所有人。   他的目光扫过这些人,并不是质疑什么,而是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没发现这棺材里的不正常,那尸体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或许那些人都是冷漠的,他们知道了又能如何,又该怎么去阻止一切发生呢,死者已逝,这终成定局,因此继续想下去,也只会给生者带来苦难和忧愁,到不如匆匆而活,何必要多关注什么呢?   感觉到这样的默然,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匆匆,表现出如此疏远的距离,却又要做出这样悲哀的形式。这一切都形成了让人感到错愕的对比,可是发现它的人屈指可数,揭示它的存在,更会成为一种无奈的叹息。   棺木又被合上,那长子避开里面的尸体,语气却更渲染出一种匆匆的形式感,对我们的种种指责,也更加显示出这个人的漠然和急于将我们赶出去。   我们被这个侧脸长着黑痣的人拉了出来,我呆呆的想着,听着在灵堂里发生的,发现的一切,又看看另一张面具,那面具人默然不语。   “那个人,那尸体……是你要找的人吗?”我试着询问对方,却见他兀自摇头,又听那个将我们带出来的人说,“人都死了,见和不见,又有什么用处呢?你们回去吧!让逝者安息吧!”   我不置可否,最后看了一眼那座灵堂,感觉耗子已经不在这里了,可是在棺材被推进去之后,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这个人又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也知道棺材里的人不该是尸体呢?我不确定,想问他一句,但话到嘴边还是无奈的咽了回去。   “我们走吧!”他说着,茫然的走到人群中,我也跟了出来,离开这里后,我们重又来到门口,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或许赵起祖其实没死,大家都还没有找到尸体,说不定他只是失踪了,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我问他心里有什么线索吗?他却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并且又看向我,他的目光让我感觉到有似曾相识,仿佛在某个时间上我们见过,但现在我根本想不起来。   “你愿意帮我吗?”对方问着,又看向马路的另一端,仿佛那里正有什么东西驶过来,我默然的点点头,觉得自己不该拒绝,也不能拒绝。   “好,我们现在得先找到他们说的,发现了逝者遗体的那趟末班车,它仿佛就是从死之国开过来的东西,把尸体送到了这个世界!”   我不置可否,恍惚的跟他上了一辆车,那车开动时,我看到外面白花花一片,飞动着一片纸钱,仿佛自己又上了一辆灵车。   外面景色不断变化,那车灯下的马路也好像活动了起来,不断扭动身体,车子就在这样一条奇特诡异的路面上走着。   而另一张面具倾吐着自己的发现,“他们说尸体就是在那趟末班车上发现的,但奇怪的事远不止于此,因为当天那趟车的司机也已经死了!”   “这……真的发生过吗?”我难以置信,可是又感觉脑子里晕乎乎的,又不清楚为什么不相信他的话。   “这当然不是真的!”他说着,转动方向盘,“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们编出来,吓唬其他人。就像今夜我们所看到的一切,人们会因为恐惧不得不相信他们说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必然就要接受这个恐怖的事实了!   “谁会选择相信自己害怕的一切呢?”他说着,又拐了几个弯,仿佛是为了甩开尘世,又好像是为了去到其他谎言中存在的世界。   下了大路,车速放慢了,我还想再问什么,但对方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已经到地方了,至于其他的问题,只有自己去一探究竟吧!   他将车停在路边的草丛之中,自己则推门走了下去,我随即也快步跟上,见他站在一个候车亭下,仔细打量上面的发车表。   时间已经很晚,这末班车终于在我们的期盼中到来,也正好在这个特定的时间上出现——午夜的零点。   我记得有个说法,午夜子时,是生死阴阳交替之时,这时的人间将会迎来其他的东西,它们从幽冥中苏醒,带着自己的记忆游荡。   来寻找尘世中,被自己所遗忘的一切,而活人若与之相遇,就将遭遇可怕的经历——去承受一个生命的濒死状态。   我缩了缩脖子,随着这突然的想法出现,仿佛周围也刮过来一阵阴风,那风中包含着死者的经历,昭示出另一个世界的恐怖。   “喂!你没事吧!”对方的声音,将我又带回到车前,我赫然看到他已经走上了那辆末班车,此时正回头看来。   面具上的眼睛,如同幽夜里的火光,我缓了缓神,也迈步走到了车上,司机忽然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关上车门。   一路上我都惴惴不安,一会儿看看车上除我们之外,唯一的乘客,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穿着一身灰黑色的奇怪布衣,头上裹着一色的头巾。   有些斑白的头发从头巾里露了出来,但她却沉着一张脸,将自己的神色藏在阴影里,手里也紧张的抱着一个四方的骨灰盒。   上面的照片也已经看不清是谁,里面的东西仿佛是它唯一的灵魂,我恐惧着它,却也感觉那里面的东西吸引着我的注意。   但立刻又害怕的移开目光,心里惴惴不安,又看向了车上另一个存在,那就是司机。   车上空空的,毕竟是末班车了,自然没什么乘客,司机甚至没什么话,也好像是习惯了这种夜复一夜,没有尽头的安静。   我们坐在司机身后的座位上,从后视镜里只看到他的半张脸,上面有一些胡渣,沉默着如同未火化的尸体。 第三十五章 诉事   我兀自感觉凄凉,又觉得这种寂静容易让人往更加可怕的方向靠拢,但自己离前一个人的距离很远,便试着和那司机搭几句话。   “听说前几天在这趟车上发现了一具尸体,师傅,您见过那尸体,知道这会事儿吗?”   对方在后视镜里动了动嘴唇,但欲言又止,随后只嘟囔似的回了声,“到是听说过!”   “尸体是被谁发现的呢?”   “就是我……”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又好像透过镜子打量我们,却忽然问,“你们认识那尸体吗?”   我犹豫的点了点头,“算是认识吧!您能讲讲当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说着,我又撇了身边我的同伴一眼,他之前说这一切都是他们编出来的,怎么这司机到承认了确有此事呢?   对方被我看着,却兀自耸耸肩,我懒得再追问他什么,只听那司机沉了沉声音,继续说,“大概三天前,当天也是我值班,这条线儿我不知道跑过多少趟了,可是那天这条路好像变的诡异起来,好像变成了一条,不是给活人走的路!   “路仿佛缥缈无边,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雾里,路也好像变窄了,如同墓穴的嵌道。我走在上面,又觉得身边跟着什么,可从反镜里什么都看不到,又感觉好像有丧乐奏了起来!   “我心里有些发慌,立刻把车停下来,不敢再走下去了,停车后看到车灯下闪过一个雪白的纸人,那东西忽然出现,也着实够吓人的。   “可是我明白附近一定有什么丧葬队路过,因为我记得这里是有一家殡仪馆的。   “那地方可不干净,做着不清不楚生意,不仅招揽死人,也招待活人,有几次我开末班车时,从那里经过,就发现他们在厅堂里摆着酒席。   “这样的事见多了,可是听着那些丧乐还是感觉不吉利,想着赶快离开这里,也好早点下班回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在拍打着车门,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几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因为我感到那敲门的,就是棺材里的尸体,刚才的丧乐就是在为它准备的。   “我立刻回头看了过去,炸着胆子问了一句,对方没回答,依旧敲着门,并且和我比划着,希望我能开门让他上去,随即又紧张不安的回头,仿佛正在被那丧乐中的鬼魂追着,发现这辆末班车时,就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看着他,又冷静的想了想,觉得对方不是鬼,因为……他很惊慌,也很害怕。   “你说……人死了,还会害怕什么呢?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如果它是鬼的话,为什么要感到害怕呢?   “我想清这点后,立刻把门打开,把他让了进来,随即才看清这个人打扮的很奇怪,衣服穿的很厚,而且身上没有口袋。”   这解释让我感觉诧异,随即又见司机向另一边的那个乘客瞟了一眼,仿佛在示意我,就和那个人的打扮一样。   顺着司机的目光,我又审视这位老太太,感觉心里毛毛的,那衣着就好像是一身寿衣似的。   “他坐下后,催促我赶紧开车,仍旧在不断回头,透过窗户向黑暗中看去,疑心那东西正在跟着他。   “那阵丧乐就夹杂其中,仿佛这就是追它的存在,我越想越害怕,又再三看了这人几眼。感觉座在后面的他也与自己一样,因为恐惧而颤抖,躲避着死亡和它所蕴含的一切。   “这也在证明着,他并不属于那死亡,所以才一路逃了出来,我这样想着,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追赶,紧张的扭动钥匙,向面前行驶下去。   “再偷偷的打量他,他终于稍稍安心了一些,目光左右环顾,看着外面渐变的景物。   “我试着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人在令他这么提防?他紧张的告诉我,有人在追杀自己,他一路逃了出来,那些人非要他死不可。”   车外的景色亦如现在,亦如此时,我带着面具,又感觉到我们全是多余的存在,车子逆着时间,来到了那天晚上。   司机越发紧张,目光离开后视镜,离开方向盘,离开车灯下寂静的路面,追到了那个怪异的老头身上。   “‘他们觊觎我的遗产,只有我死后这一切才属于它们,可是那些人已经等不急了,他们急需那些钱,所以……’他顿了顿,又苦涩的摇摇头。‘我跟你说这些你恐怕也不会信我吧,但我知道,他们打算把我杀死后,就在这附近的殡仪馆举行葬礼!我偷听到了它们几个人的谈话声!我害怕极了,但自己又能逃到那里去呢?’   “他无奈的说完,又瘫软似的躺在椅子上,默默的沉思下去,不时又猛然想起什么,怕他们会追上来,又回头看后面的窗户,但他什么也没看到,我也什么都没发现,那阵丧乐声也全消失了。   “之后他又告诉我,自己姓赵,并且再三叮嘱我,如果有一天发现他死了,一定要来他说过的那家殡仪馆,确定自己的尸体!   “我无法相信这个人说的内容,心里却很害怕,对方见我犹豫,又说自己听到,那些人还打算给自己下毒,但没成功,因为他当天就逃了出来。”   “对于他所说的一切,我将信将疑,又问他那些要杀他的人究竟是谁?他却摇着头,似乎难以开口说出那些人的名字。   “我推想,也许他们就是这人的子女,但不敢确定,只是怀着疑惑,继续开车!”   听他说着,仿佛那逝者的形象就已浮现了出来,我感觉就是因为它再三叮嘱司机一定要来这附近的殡仪馆,所以才有了我们今天晚上所听到的一切。   只是如果它还活着,那我们所看到的尸体又都是怎么回事?我想着又看向身边的同伴,发现他靠在椅子上,一开始我以为他漠不关心,可这时忽然发现他正全神贯注的听着每句话,只是整张脸藏在面具里,让人看不出他的样子,也就不理解他的想法。   “后来怎么样了?”见对方停了下来,他终于忍不住安静,追问了下去,但此时司机忽然放慢了车速度。 第三十六章 诡梦   “我们好像走在一条诡异的路上,今夜也犹如那天,只是你们是多出来的乘客!”他说着又看了一眼那老太太,仿佛那一夜就是她在说着恐惧的故事,从一群亡命之徒手里逃到了车上。   “我不相信他的话,可是也没有理由怀疑,只是感觉这样的夜晚太古怪了,太不真实了!   “好像……一场梦!   “可,这真的是梦吗?我兀自猜疑着周围的环境,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仿佛自己是第一天走这条路。又鬼使神差的去看定位,可是上面提示路线丝毫无差。   “仿佛走了一整夜,时间很长,路程更长。期间我们偶尔说几句,他问我家里有什么人,什么时候停车,又自言自语的说着自己该怎么办,老伴儿还在医院里等着他,他去什么地方才能逃出这个可怕的世界。   “他如同迷路的幽魂,茫然的坐在后面,我提示他可以去报警,却被他言辞拒绝,说自己不能那么做,至于原因我没多问。   “时间很漫长,因为夜里寂静无声,仿佛一切都死了,我们说着话,也害怕打扰到那些沉寂,所以我渐渐压低了声音,觉得他又像一位将死之人,对自己一生的回顾,自言自语着……   “但长夜,总会有尽头的,只是因为自己心里迫切的等待着它,所以它才会显的过于漫长。我已经不记得看过多少遍屏幕上的定位,在心里缩减着距离终点的百分比。   “快到终点的时候,我们都很安静,他仿佛在安静中睡了过去,我也不便打扰他,但眼看着已经到地方了,前方忽然闪过一个手电筒的光芒。   “那光打在他脸上的时候,我骤然将车停了下来,他随即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似的,在座位上站了起来,穆然看向窗外。   “有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手电,我眯瞪着眼睛看向来人,觉得他并不是我认识的同事,他也并没有穿车站的制服。   “走到车灯下的时候,我看到他穿着白大褂,带着一副眼镜,样子很有些斯文,但敲窗的动作却很急切。   “将车门打开时,后座老头也立刻站了起来,用目光打量着来人,好像不认识,但很害怕这身打扮。   “我想这也正常,因为来人是一位医生,他递给我一张名片,随即又向我示意那个老头有问题。   “我不置可否,但扫了一眼名片上的内容,就也紧张的看向老头,情不自禁的想起来他之前和我说过的种种离奇古怪的谈话!   “这一切或许都是一个疯子的胡话,被人追杀根本就是假的,因为他是从一家精神病院逃出来的,他是个不正常的人,这一路来自己居然从没想到过这种可能?直到现在看到了这位医生,知道了他的身份,才如芒在背。”   我感觉这里面被掺杂了许多不真实的东西,但同伴并不做声,兀自听着,而说到那个医生时,也让我想到了一个医院里见过的形象!   “我被吓的手足无措,盯着那个人看,对方也意识到我的不安,随即又看医生向他走了过去,紧张的叫着,‘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但随后医生的同伴也上车,将他控制住,给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但他仍旧挣扎着,只是幅度越来越小了,仿佛人已经因此而死去了,仿佛他就这样死在了我面前,我想着,惊恐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去看他们,只觉得一阵脚步声走了下去。   “但那个医生回来,向我幽幽的解释,这个人是他们医院的病人,因为病情发作,才趁着夜色逃了出来。‘至于他说过什么,也不用相信,那都是不正常人的疯话,不用当真’说完,他就走了。   “可是,我忽然想到他之前和我说到,自己的老伴在医院里等着,那又是几分真,几分假呢?   “我茫然无措,随即也尽量说服自己去相信那医生的话,因为如果不信他,那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就太恐怖的。这情景也由不得我不信他,可心里总感觉惴惴不安,好像还有什么事没结束……   “是的,这远不是结果!”他说着,双手下意识的握紧方向盘,“你们还会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吗?恐怕听了也会把我当成一个疯子吧!不过不要紧,因为我本来就是个疯子,一个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疯子!   “只有疯子才知道,我究竟经历了什么!”他持续着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之中,“当天夜里,我回到宿舍,睡的正香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主管问我今天为什么没出车,我迷迷糊糊的还没睡醒,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随后就听他催促,‘你看看时间已经多晚了,没什么还不发车!’这句话如同一个炸雷似的,将我的困意驱散,我揉着脑袋,去看时间,发现还是午夜,可是我明明已经走了一圈,怎么会……   “那不可能是我的梦……我坚信这一点,可是手机上的,手表上的,挂钟上的所有时间,都在确定着一个事实——时间还是午夜,我刚才遇到的只可能是个梦!不……不……”司机又猝然松开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或许不是这样……那一切或许都已经发生了!只是我自己却被时间带了回来!”   他无法相信这种怪异的说法,我们自然更加不能相信了,可是我身边的那个人,却仿佛认同似的点了点头,又催促他继续说下去,尸体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被发现的。   “尸体!”他想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嘴唇随之抖动了起来,但却没吐出一个字来。可很快又继续试着说下去,“它是被我发现的,就在这车上!就在这里,我颤颤巍巍的把车门推开,就看到那尸体躺在车上!他……死在了这里。那不是梦而是一种可怕的猜想,也是可怕的事实!”   他的话在这个安静的,如同巨大的棺材里回荡,我感觉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好像死亡的气氛又回到了他看到尸体的那个时间。   “这究竟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我不知道,但尸体是真的,那个人脸上……”司机忽然看向我们,“带着和你们脸上一样的白色面具!” 第三十七章 倒退   他的话里透出一阵阴冷可怖的气氛,我仿佛就被印证在这种气氛里,却忽听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他死在了那家医院里,尸体却因恐惧而回到了车上,你所经历的并不是梦……   “它已经发生了!”我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是另一个乘客,那个老太太不知何时抬起头来,向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继而又去摆弄手里的骨灰盒。   “你见过他吗?”我回头问着,却见对方摇摇头,但随即有冷笑了一声,反问我,“难道你不记得,在那家医院里发生过什么吗?”   我猝然一惊,心里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有奇怪的记忆涌现了出来,仿佛在某个时间里,在那家医院里的确见过这个老太太。   “是那个地方……”我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司机随即又看向我,追问我知道什么,可我却已经记不清,也无法说明具体想到了什么。   “记不得也好,我们逃出来的人,最好不要记得那里发生的事,这对自己来说,就是个莫大的灾难!”老太太说着,把怀里的骨灰盒包起来,向车门走去,准备在最后的停靠站下车。   “你们认识!?”他问了一句,又看向那老太太,但我却摇头无答,其实自己也说不上认识与否。   车靠站后,她走了下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我们回过神来时,司机也继续发动车子,变得缄默无言。   最后的车程没多远,我心里辗转反侧,一遍遍的回忆自己在那家医院的经历,每天那里都会有人失踪,他们最终都尸首无踪,而那个人又怎么可能被发现在这里?   穆然回忆到那片医院后面的乱葬岗,那里尸臭熏天,许多尸体都曾是病人,当我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就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   恍惚中,好像在医院里见过那个逝者,这人死后才逃出来的吗?还是说他是在被人当尸体抬出来时……   我心里回忆着,不禁怀疑那家医院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使他们变成尸体的,除我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发现了这些呢?   那个老太太的话又出现在耳边,我入神的回忆,对于他们来说,那回想到的一切,都太过恐怖了。   在那家医院里究竟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我正想着时,忽然发现车停了下来,车灯照在一个终点站的停车场,周围有一个大院子,夜色下已经停了很多辆客车。   仿佛就是在今夜,仿佛就是在现在,那死者从车上被带下来,司机沉默着,看着它被人带走,如同我们。   下车后,那司机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但欲言又止,只是扫了一眼我们脸上的面具,我的同伴又去询问那司机,当天那些医生大概去了什么方向?   对方指了指马路前的一个方向,兀自嘀咕了一句,对方点点头,就向大门外走去。   “你害怕吗?”他和我走在路上,我没来由的感觉一股冷风扫了过来,身体发了一阵哆嗦。   “怕什么?”我明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想问清楚,却见对方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但走了一段后,才又觉得这附近有些不对劲,立刻下了马路,钻进一片绿植之中。   “怎么了!”我侧头问他,并且也跟着跑到了里面,只见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即又侧耳倾听,“你听,远处有车驶来了,离我们很近!”   我们藏在植被中,看向马路上,感觉黑漆漆的环境中的确有光打了过来。盯着这光亮,我甚至怪异的感觉到,它就是那天晚上,或许是某个雨夜里,那医院带走赵起祖的车辆。   但随着这两束车灯的光亮越来越接近,也越来越刺眼,从窗户里又飞出许多白花花的纸钱,我猝然感觉到,这车辆靠近,灯光扫过我们身上时,心中随之闪现了许多记忆的片段。   上面的人影和棺材一闪而过,那俨然是一辆灵车,不久前我就坐在上面,可现在……我揉揉眼睛,感觉它又变的有些陌生,继而又看向身边的那个人。   面具下,白色的灯光好像穿透了他的身体。面具下他仿佛不存在于这里,可回过神来时,又看到他压低了声音,静静的听着马路另一边疾驰而来的车辆。   “那医院的人也会介入到这场车祸!”听他说着,我惊异的看到,马路上发生了一场车祸,可奇怪的是,我居然听不到它们碰撞的声音,这一切都好像被黑暗覆盖住了,失去了声觉感官,如同一出哑剧。   在一个急拐弯的地方,两种车灯的光迅速交缠在一起,随即猝然而灭,灵车将对面的小汽车撞的脱离了轨道,里面的人随即昏厥了过去。   看着地上极速划出的车印,以及那几乎飞出原本轨迹的来车,这一切就发生在短短几秒钟之前,一切都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我抑制着自己的恐惧,死死盯着那辆灵车,听里面传来了一阵争执声,随即那司机推开车门,走下来检查被撞车辆。   我们静静的凝视着这一切,感觉它无比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彷如是自己亲历的记忆,甚至我还能听到那司机自顾自的叫着车主,仍旧在心里安慰自己,对方还活着。   可结果随着他不断靠近那辆凹陷下去的车身,回应他的声音越绝望,死亡的气息也就越接近这里。   终于,手电光打在车身上,那恐怖的冲击力,让司机不敢多看,立刻将手电打到车窗,透过那些碎片,司机绝望的看到驾驶室里的人已经死了,脖子上和前胸上布满血迹,许多碎片崩进了体内。   脖子上出血最多,几乎将驾驶室染成了红色,司机只扫了一眼,就被这一幕吓了个屁墩儿,身体随即向后退,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   “怎么样了!”车里传来紧张的一个男声,我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人,说话的男人,我居然认识,他竟是耗子。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仍旧活着,仍旧回到了这辆灵车上。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一刹那,我立刻透过面具的眼睛,看向身边的那个人,现在心里有种忽然的冲动——摘下这个人的面具,自己会看到什么人呢? 第三十八章 见闻   最后我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原因也很奇怪,因为恐惧,这就好像你好奇死人穿什么衣服,所以才推开棺材的,可是在好奇出现时,在付之行动之前,另一个念头就足以让你放弃这个打算——那就是最直接的,对死亡的恐惧。   定了定神儿,我又将注意力收回,继续看那个司机,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嘴里兀自嘀咕着,“死了,死了!这下我们完了!”   大家都沉默下来,仿佛都在等着什么,有人四下看着,随即低声说了个主意,“要不!我们全当这事没发生!”   没人回应,但所有人心里却是接受了这个主意的,只是没人敢说出来,大家都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诡异了,不过他们今天要做的事情,也更加诡异。   一辆灵车出现在夜里,已让人感觉不安,再加上出了这样一场死亡之祸,即便是车上扮演死人,号称胆子最大的耗子,也有点发怵。   但最后他还是不放心,或许车主并没有死,或许车里有缓冲,或许……他这样想的时候,已经独自下车了,但灵车随即缓慢的发动,一点点的沿着另一个车印走了下去。   耗子走过来,站在车前兀自念叨了一会儿,说着大概赔礼道歉的话,仿佛在说给死者的灵魂,随即又拿出手机,出于不安和最后一点道德上的考虑,他拨打了急救电话,但开了免提,用周围的噪音来隐藏自己的声音,简短的说了几句,就把手机挂断了,随即关机。   这仿佛是他最后能做的了,耗子回头看了眼这辆车,又鞠了一躬,随即就跑向了灵车,继续自己的使命。   我惊讶的感觉,这一切都发生过,又感觉自己就是那车上的死者,可是这只是一种历时很短的感觉,很快我就记不得那种最临近死亡的痛苦了,又觉得看到的一切还是如此诡异而陌生。   夜色凄迷,周围吹来一阵冷风,我感觉身体一阵瑟缩,天边不见月影,一切都被隐没在月色之下,只有我们目送了那辆灵车后,又自等待着。   追忆着一场蒙蒙细雨之中的记忆,我入神的回忆自己的事情,而周围也寂静无声,仿佛都在试图还原车祸发生前的安静。   死亡压制着一切,甚至禁止了时间的流动,我们忘记了它,直到一辆白色车闪着警灯,从黑夜中驶来。   这是一辆急救车,它透过黑暗闯入了这个寂静的环境中,将我从回忆中带到了这里。   几个医生下来,靠近那辆车,将伤者抬了下来,随即小心的安置在担架上,并推进车里。   我们对视了一眼,心里想到了同一个可能——这辆车会不会就是那家医院的呢?但正要出去的时候,却见对方又犹豫的摇了摇头。   “不,我们在等等看!”夜色中,那辆急救车渐渐逝去,车尾灯也隐没了,可随后又从另一个方向驶来一辆车,也同样停在了那辆车旁,但有人下来检查了一下,就又离开了。   我看着后来的这辆车也消失了,仿佛是为了确定我的猜测,他低低的说着,“看来那天我们都错过了这一幕!”   错过的这些内容,在现在又浮现了出来,这思绪有些混乱,我又看向对方,他则快步跑了出去。   “我们怎么办?”我跟了过来,却见他犹豫着看向先来的那辆车消失的地方,随即拉开这辆被撞的车,座到了驾驶室。   我也跟着上去了,可是心里不禁怀疑,这车真的还能发动吗?周围的环境,又使我感到一阵眩晕,只在恍惚之中,见他扭动钥匙,随即引擎被发动了,车子开始缓慢的行驶,之后渐渐加速起来。   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我迷迷糊糊的感觉车外下了一场雨,穿过雨中,似乎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家医院,我被他带了下去。   推开医院的门,迎面我们遇到一个护士,我晕乎乎的被他拉着,听他向护士询问刚才被带进来的病人在什么地方。   对方说了什么,我因为头越来越晕,完全没有听清楚她说的内容,只是被拉着向里走去。   医院在不断旋转,走廊上人声鼎沸,周围的灯光却不断闪烁了起来,我挣扎着站在走廊上,揉了揉眼睛,却觉得自己看到的世界越来越模糊了,甚至听到的声音,都在离我远去。   这是什么地方,是一家医院的病房里吗?可是好黑啊!我晕倒前最后的一点记忆,就是在那家医院里,可是之后究竟发生过什么,就全不记得了。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头却撞在了黑暗的一块木板上,身上也穿着厚厚的衣服,感觉十分闷热,加上周围的空间狭窄,更让人感到窒息。   不!这并不是病房里,我惊讶的在黑暗中摸索四壁,赫然发现自己居然是被人关在了一口棺材里。   心里越来越害怕,摸索着自己的穿着,也明白了这是一身寿衣,可是自己怎么会被关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呢?   难道说我已经死了吗?不……这不可能……我记得之前还是在医院里和那个人一起……   对了,另一个人他是谁呢?为什么将自己关进棺材里,他应该知道我还没死的啊!   还有……那个人是谁?   我赫然想起来,这人一直带着面具,也从没向自己介绍过名字,而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那张面具,我脸上也带着那面具,它是我在送耗子的灵车上找到的,那么……一直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会不会是……耗子!!   我下意识的在自己脸上摸索,果然摸到了面具,并将它摘了下来,丢在旁边,并且努力拍打着头顶的棺盖。   虽然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却明白,自己没死,自己不该被关在这里,而且因为知道了这个地方,也使我不得不急切的想离开,而且更加害怕,自己这周围没有其他声音回应,是不是就表示……棺材正在被推进焚尸炉里呢?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让我感觉汗毛倒竖,随即加快拍打棺盖的动作,猛力想推开面前的黑暗。   终于,我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惊叫声,随即就惊恐的向后退去,口中念叨着什么。   但我听到外界的声音,也稍稍安心了,立刻请她将棺材打开,并且再三说着自己并没有死。   我被憋坏了,忽然大声说话,感觉有些缺氧,身体也感到一阵无力感,双手软软的瘫在旁边。   脚步声靠近,随即黑暗被一点点的推开,空气瞬间弥漫了进来,我看到刺眼的光芒时,眯瞪着眼睛,等渐渐适应了才从棺材里座了起来,将面具丢了出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啊!你……你……你是谁?怎么会躲在耗子的棺材里,尸体也不对,莫非是因为……”   那女人向我打量着,又惊恐的后退,但我听到她说的那口棺材其实是耗子的,这仿佛更加确信了我的猜想。   另一个带面具的人就是耗子,这也可以说清为什么他知道赵起祖的尸体不可能出现在棺中,并且又为什么说我们错过了那后出来的车辆。   “他……已经死了!在什么时候?”我从棺材里座了起来,看着周围的灵堂,感觉似曾相识,忽然想起来,这里就是殡仪馆。   只是醒来的尸体并不是逝者,我默默的从里面爬了出来,又打量了一眼,摆在棺前的遗像,上面的人也是耗子。 第三十九章 空死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她相信我说的故事,发生的一切,都已无法改变了。   我想让她冷静下来,可以面对这个事实后,才向她说明,想着干脆就什么也不解释,只要她能冷静下来,告诉我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就行。   我坐在一个条凳上,看着她紧张的目光,避开我后,又忍不住看了过来,扫过遗像后,又自顾自的摇摇头。   如此纠结着,又颓然无法接受,最终被自己的恐惧支配又要向外走去,但我却有些等不急了,率先开口,询问她现在是什么时候。   对方听到我的声音,又仿佛在确认着什么,最后吐出一个日期,之后我又问她,这是耗子死后的第几天?   “第七天!也是回魂夜!”她说着,又仿佛是在回答自己,但经我这么一问,她忽然也想到什么,“你和他究竟是……”   “算是一个共同经历了死亡的朋友吧,没想到回魂夜,他回来却是为了找到我,去游历了自己的死亡!”   “你是说……他……在回魂夜去找你……”她断断续续的说,又立刻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也太荒谬了!”   “的确很荒谬,可我却记得,这不是个梦,我所看到的,经历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七天……   “上帝在第六天创造好了世界,第七天便休息了,因此在第七天,人类看到了可怕的恶魔!”   我面对着那个女人,询问她的身份,又怎么会把耗子停在这里,这七天都发生过什么。   对方告诉我,她是耗子的姐姐,他以前就在这里工作,所以死了也会回到这里,我点点头,又想到那天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他会死在棺材里呢?是谁封上了棺材,事情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结果呢?”她说着,自然想到了可怕的事情发生之时,想到了耗子的死。   我沉吟片刻,“或许那棺材里一开始就不是耗子,他的死没这么简单!你记得在他出事之前都发生过什么吗?”   一个天窗打下来的阳光落在棺材上,我的目光也随即看在了上面,一边回忆耗子趟在棺材时的情景,一边听着她说起案发前的事。   “他接到一个奇怪的差事后的几天里,我就感觉他怪怪的,常常彻夜不眠,有时候对着空气说话!   “尤其是晚上,我睡醒的时候还看到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仿佛在和什么人说话,我想那可能是在打电话,也就没去理会。可是现在想起来,又感觉太奇怪了!   “他好像是在梦游,甚至第二天我问他昨天和什么人打电话时,他却茫然的看着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昨天做过这些。”   关于梦境里的一切,又不禁让我想到那个公交车司机,还有他说到的内容。   “我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我,因此不断追问下去,他一开始始终不愿告诉我,但我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我们一向没什么秘密,可是这一次……我问了很久,他才终于告诉我,说自己最近接了个活儿,从那天之后的五六天里,都老是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里似乎发生过什么,感觉有个老头想告诉他什么,但醒来后梦境又变的很模糊,记不清了,不过那毕竟只是个梦,在追究下去,也没用。   “我很担心,想让他拒绝这活儿,可他却很坚持,而且对方开出的价钱,也让我们没理由拒绝。   “但那天他出去的时候,我夜里就做了个不好的梦,梦到他回来向我求救,醒来后我立刻打了个电话,但没人接听,之后我就越来越不安。   “我忐忑不安的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才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那是殡仪馆的人打来的,我质问耗子怎么样了,对方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告诉我,他失踪了!   “我有不祥的预感,他已经死了,但却没有找到尸体,在殡仪馆里,藏尸体的地方太多了!我一开始觉得这一定是殡仪馆的人在搞鬼,可是翻找遍了,也没发现线索,最后自己又去找那个委托耗子的人,可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尸体的?”我皱着眉头,又看向那遗像里的人。   “一家医院的太平间——我找到了尸体,但没人知道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上面也没有证明这尸体身份的信息,可我一眼就认出他就是耗子!”   “或许……那是他自己去到这个地方的?那家医院在什么地方?”   “在市区里,是一家很普通的医院,我当时只感觉奇怪!而且对于这一切,知情人全都闭口不言,我甚至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我点点头,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又问那逝者最后怎么样了。   “被火化了,我看到这个结果时,也很担心,因为……耗子他可能就在棺材里,可是我被人拉出来,并且再三表示,那火化的只是一口空棺。直到自己真正找到尸体后,才真的相信了那些人的话,并且也收到了他们给的钱。”   阳光落在棺材上,我移开目光,“这就是七天里发生过的全部事情吗?”   对方点点头,我站了起来,想安慰她几句,但欲言又止,只告诉她,事情远不会这样结束,耗子或许不该就这样死去的,他一定经历过什么,如果他已经死了,那我又怎么可能遇到他。   那天夜里我和灵车发生了车祸,我遇到了他,或者也是他的死亡,让我发现了这一切,我一定会帮耗子和那位逝者找到幕后真凶的。   死,对于一个生命来说,就是终结,但世界不可能因为一个生命而遗忘真相,那逝去的灵魂不愿如此,我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茫然的走出殡仪馆时,我看着头顶的日光,如果没找到尸体,它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   又想到了那家医院,那天夜里发生的车祸,还有……当时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那前后出现的车辆,以及最后耗子的选择。   退一步想,这也许就是耗子给我的一个提示,我揉着太阳穴,寻着记忆中的方向,沿着马路向前走着。 第四十章 脑中   渐渐进了市区,我才打上车,可是一摸口袋,里面只有一百多块,勉强够我找到那家医院的。   但来到医院,我又感觉这地方与我的记忆里有所不同,大厅不同,前台不同,走廊不同,人群也不同。   这真的是自己记忆的地方吗?我不确定,总感觉它少了什么,或许是因为天色的缘故吧。   我走进住院部,询问那里的值班护士,是否见过我,对方一脸惊异,随即却见一个护士点点头。   “你不就是七天前的那个人吗?没想到你还活着,记起来那七天里都发生了什么吗?”   “我记得自己好像来过这里!”我打量着对方,又觉得自己见过她,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她并不是自己见过的那个人了。   “那场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找到肇事者了吗?”我甩开那些不明确的念头,继而追问,“你知道我的事吗?”   对方点点头,“但我知道的也不清楚,只是觉得你这人,很有些奇特,所以也特别在意!”   我不置可否,又问起那车祸最终的结果,对方疑惑的说着,又仿佛是在重复曾说的内容,一种很强烈的既视感让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感觉,只是莫名的感觉它发生过。   一个名字透过这种感觉,让我记起来,自己见过这个人——一位交警大队的人——江启龙。   我听完后,呆立了半晌,记忆与时间都如同潮水一边将我淹没,太多的内容,让我费解,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发生那么许多?   昼夜交替中,梦境叠加在现实,我回忆着一切,又骤觉脖子后一阵刺痛,我皱着眉头去摸索,发现了那个奇怪的印记。   对方说完,又左右打量着我,看我摸索脖后,好奇的询问我怎么了,我犹豫的看着对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我觉得自己身上有另一个灵魂,那力量让我失去了正确的记忆,它的刺痛也又一次提醒我。   不敢再多想,怕自己又会忘记这些,我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护士,希望做一次脑CT,看看自己脖子后面,或者大脑里是否存在另一个灵魂。   这想法和说法都太怪异了,我不知道如何说服对方相信,但也没时间想太多了,因为它的存在会让我错过许多。   对方虽然不解,但还是带我去找了外科医生,时间被安排在上午,我走在一座雪白的房子里,闭上眼睛,感觉周围的世界,一切声音和事物将我包围了,但自己却仿佛要将它们全都忘记。   我能够逃出这世上的嘈杂,独自矗立在眼皮下制造的黑暗之间,不知时间,也不知外部世界发生过的一切,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开启了。   一切仿佛从未开始,也好像在刹那间就结束了,我默然不语,甚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这么惊讶的看着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等着一个将看到的结果。   “你的脑袋里长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位医生身上雪白的大褂,晃的我睁不开眼睛,恍惚中,我甚至后退了几步,心里莫名的感到害怕。   “那是什么?”我回过神来,又觉得他并不是我所害怕的那个人,可是对方游移不定,“那东西很奇怪,似乎是一块骨结晶,我甚至无法相信大脑中居然会长出那东西,甚至不相信它会出现在人脑之中!”   说着,他把片子放在发光屏上,指点着里面的东西,“它存在于你的后脑,一片主宰记忆的区域。这可能就是导致你失忆的原因,它的形状也很特殊,仿佛是……”   他迟疑着,不敢说下去了,但我却能从这游移的话语中听出他接下来的意思和猜想,我审视着它的形状,又伸手摸索,发现它就是那个印记。   “是另一个脑袋!它的形状和特征,就好像……我在自己头脑中长出了另一个……头颅!”我接下他的话,却感觉这句话带给我更多的恐慌。   或许不止这些,我更愿意相信,那是另一个人的灵魂,是它在控制我的记忆,抑制我想到这七天前发生的事情。   我的恐惧并不是来自于外界,而是来自于我自己,来自于我看到的,想到了,感觉到的,意识到的。   它存在于我自己的身体里,我不知如何控制自己,只感到恐惧,难以名状的恐怖,仿佛它非要杀死我不可,因为它就是……我的多贝尔幽灵。   我们不可能同时存活下去,必须要有一方放弃生存,而那绝对不是我,我绝不会死在这样的恐惧之中。   我明白自己知道了它的存在,其实也就已经能够想办法打败它了,而且我想这是最为直接,最为有效的办法了。   “能……将那东西切除吗?”我试着询问,心里也下了莫大的决定,但对方皱着眉头。   “恐怕不行,它与你的记忆同在,或许也是你的记忆在滋养它,你所感觉到的某种情绪,催发它得以生长。这一情感,如同血管一样,为它提供养分,或许你知道那是什么情绪吧!”   我本该知道,我当然也明白自己是因为什么情感才让它出现的,因为……恐惧,不安!这一切都导致我无法抵抗它的存在和助长它。   那些夜里看到和想到的一切,我都历历在目,我明白我害怕它,所以它也诱发着我的恐惧,以逼迫我的大脑向它提供这种情感。   那可能是某种激素,它依靠着这种激素不断生长,而我却一节不知,那另一个自己,默默的将它所需要的记忆收入脑中,所以我才忘记了它们。   甚至……觉得那可怕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我这样想下去时,只觉头痛欲裂,但我不能停止,我仿佛在参加一场奇特的战役,强忍着刺痛,也要持续下去,因为这胜负关系着自己的生死。   我不能输给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带给我死亡的可怕存在,我一定要毁灭它,夺回自己本该拥有的。   它是陌生的,可怕的,如同两个黑暗的洞穴,里面蕴含着一个黑暗的形象,古老而神秘,令人类望而生畏。   这也是一种古老的恐惧,它存在于大脑里重要的一部分,只是现在它被我曾经激发了出来。   那家医院,那个夜里!   我艰难的想着,大脑里越发疼痛,仿佛有两个相斥的力量,在狭小的脑袋里,不断厮杀,但彼此的刺痛却全都加在了我身上。 第四十一章 复盘   这刺痛已近极限,我感觉有人在挖走自己的脑袋,那痛苦来自于一种感觉上,它长久的纠缠下去,让人感觉会持续终生。   外部的时间过的却很慢,当我痛晕过去,又再次苏醒时,却感觉自己从记忆里的某个地方,从回忆的某个时间里苏醒了。   茫然间,我环顾周围,这是学校宿舍,而我手里正拿着一封准备撕掉的信。   刹那间,我想到了什么,随即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但立刻就放弃了想下去,这才稍微好转,继而,又看向那封信件。   这是从交警大队找到的线索,我默然的拆开它,那是写给我的信吗?又好像不是。   我艰难的翻译着它,它写于匆忙之中,“我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你所寻求的神学和科学都太过极端,这将带给你无法想象的后果,你将与魔鬼为伍。终有一天,你会落入地狱,而永不可能得到永生。   “试图利用恐惧来达到超越死亡,却不明白,灵魂它究竟意味着什么,无论生物还是物质,死亡本就是不可逆的……”   我读者信的内容,感觉大脑里另一个声音正在斥责它,并且手不受控制的将它撕扯开来。   “死亡!恐惧……永生……”这些字眼,是我现在还能记起来的,剩下的在我记忆里就全成了碎片,溶解到了火光之中。   我记忆回到医院,恍恍惚惚的站在这个雪白的房间,愣愣的看着一切,听医生问我刚才你怎么了,但我却迷茫的摇了摇头。   “好像是想到了一些内容,与另一个我有关,但已经记不清了!”我揉着脑袋,终于感觉刺痛感慢慢消失。   又看去那片子,我询问医生,自己该怎么办,那东西会让我失去更多记忆。   “目前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住院观察,我们也会将这一病例询求更专业的脑科机构,看能否找到抑制它继续生长的办法或者药物。”   我对医生的话没抱多大希望,因为那并不是我们常规理解中现实的力量,它的存在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范围,已涉及到神学。   对于该领域的存在,他们恐怕更加不理解,我也不愿向他们透露太多只怕会被他们以其他精神上的理由,限制了我的行动。   我目前还想去寻找耗子的线索,也不能久留在此,只是自己想到了脑袋里存在另一个灵魂,便也不得不强迫自己抑制内心的恐惧,这或许是目前唯一阻止它继续生长下去的方法了。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揉着脑袋,离开了这个地方,那位医生不愿打扰我,给我安排好病房后,就去将这一新奇的病例发现记录下来。   我终于能安静下来,开始复盘自己的记忆,还有耗子揭示给我的线索,最后又想到了那位处理我车祸的交警。   我仿佛见过这个人,就在昨天,我去找了他,但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只是默然的想下去,忽又座起来,感觉这样空想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现在就去找他。   离开医院时,我接到了一张住院费用的清单,心里有些尴尬,因为我并没有多余的钱付给他们,不过对方似乎看的出来,因此向我提供的一项小额贷款。   动笔时又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仿佛想了很久才写下一个自己不记得的,却好像就是属于自己的名字?   离开时,我都感觉这名字很奇怪,又看看自己的双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家医院。   自己还会第三次回来这里吗?我不确定,但现在必须要去寻找那场车祸发生之后,耗子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那棺材里的尸体又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耗子这不清不楚的死,直到现在连尸体都不见了。   被这些乱糟糟的思绪控制,我坐上一辆公交车,可刚坐上,又感觉车上许多人都看了过来。   可能是忽然的一个错觉,我环顾他们时,又感觉并没有人关注自己。我找了个司机后面的位置坐下,透过后视镜,赫然看到这个司机的样子,有些眼熟。   我抑制着心里的恐惧,想到了那天夜里所见的这个人,但随后又听到身后传来两个女人神秘兮兮的议论声。   ”那个司机就是死在这车上!”她的声音仿佛在提示着什么,随即又听到另一个声音传来,“午夜的子时本就是个凶时,那个时间里鬼魂出没,他经常子时出门,能不死么?”   两个声音议论着,断断续续的,让我更加在意这一切,但自己却不好细问下去。不一会儿,两人又换了个话题,之后彼此都下车了。   对于我这个紧张的听众,她们的谈话如同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线索,可是我没理由要求更多——更清晰的线索了。   因为我害怕自己知道太多,所产生的恐惧会直接助长脑后的那个印记,不知道它继续长下去,究竟会变成什么,或许届时我将失去自己所有的独立意识,甚至灵魂也将被它完全取代。   我尽量放平心态,试着将它换上另一种形式,来抵消对它的恐惧。   “先生,你要去什么地方呢?”司机冷不丁的一问,将我的思绪打断了,我循声看去,却见他只是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似乎发现我举动有些奇特。   对此我勉强挤出个笑容,“去交警大队!”不过话一出口,又后悔了,或许我应该先去这趟车的终点站,那个车站,查一下末班车司机的线索,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警察,调查起来身份也不方便。   而且耗子曾说的,那个司机最后也死了,或许指的是故事之外的事实,我这样担心着,想到那两个女人的对话。   “那地方,你去过吗?”对方说着,摆动着方向盘,对路线和驾车技术游刃有余,所以到可以分心和我对话。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记不起来了,并且抓住这个机会,以刚才那两个女人提到的内容向司机询问,那个夜班司机还有被发生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对方忽然爽朗的笑了一声,“不过是些茶余饭后的消遣而已,有人说在发现那死者的尸体前,那司机就已经死了,死在了车上!   “你听说过曼德拉效应吗?!我们几个同事却在夜间看到过他后来出车了,而且当时谁都没意识到,这个人已经死了!” 第四十二章 会晤   我点点头,惊讶的问,“你是说,他们都不记得司机的死,是有具尸体在继续出车,并且……在夜里发现了……”   对方没回答,这一切让我想到了王尔德的奇异故事,我也努力以这种非现实的方式,规避自己的恐惧,将一切都固像化了。   “你感到恐惧吗?”对方说着,话锋一转,“你似乎很奇特,甚至其他人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你自己发现过吗?”   “我……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吗?”   对方笑了笑,将车转了一个方向,“人,生在这个拥挤的世界里,总希望自己与其他人不同,思想曾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但经历了一生后,又觉得自己是无足轻重的。你觉得自己是如何的呢?”   “我说不清楚!”   “但你能感觉到吧,”对方迟疑的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你的确是特殊的,你的存在如此,形式如此。   “这是一种荒唐的感觉,我无法用言语和你说清楚,它究竟是什么,但能表达出来的,就是你自己的存在,能够揭示一种非我。”   对方说着,仿佛透过镜子看到了潜伏在我身上的一种诡谲的特性,我明白那是另一个灵魂。   一个可怕而最直接的存在,它透过我的眼睛被倒影出来,与所有人眼睛看到过的同类完全不同,我在他们看来的确是一种值得注意的异类,因为身上存在着一个有别于其他人的灵魂。   死亡的气息弥漫在我周围,这气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可我自己却很难发现。   现在经他这么一说,仿佛都在证实这一切莫名的猜想。很快车停了下来,司机冲我说了最后一句“祝你好运!”后,门就被他关上了。   感觉来过这里,就在昨天,或者……七天之前,寻找江启龙时,都有些驾轻就熟,坐在办公室里,眼看着外界发生的一切,又觉得自己都见过。   刹那间,居然有了一种可怕的预见性,如同阿尔卑斯山上历代主神所拥有的力量,这种力量也会为我带来厄运。   我坚信于此,端着咖啡,正要喝的时候,我等的人推门而入,他打量了我一眼,就笑着走了过来,亲切的如同老友。   “我们是否见过!”对方听后没回答,只点了点头,我又问对方是否知道我此来的目的,对方仍旧点点头,没说话,也仿佛是在揣度我的想法。   “那场车祸太奇怪了!”我不置可否,想打破他的沉默,但似乎没什么用处。   “在现场发现了另一个车印对吗?”得到的仍是个肯定的答复,我继续追问下去,“那是什么车,肇事者找到了吗?”   对方迟疑了很久终于开口,“肇事者根本不存在,或者……那已经是个死人了!”   “怎么可能?”我想着自己看到的,又赫然想到,“是耗子吗?可是他的尸体还没找到!”   对方好像就在等我那句话,随即笑着点点头,“看来你也已经记起了许多内容,但就我所知,尸体已经找到了,我去调查过他的死因,发现他……是被吓死的!”   这……怎么可能……耗子居然是被吓死的!我实在难以相信,“可那并不是他的尸体,我……就是从他那口棺材里醒来的!”   或许江启龙根本不会相信我的话,我这样想着,对方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坦然的点了点头,居然从容的接受了这个不可思议的观点。   “你真觉得我说的是真的,你相信我说的!!!”对于他的镇定,我感觉很有些反常。   对方却耸耸肩,“我们不止见过一次,甚至我感觉,自己对你的了解,有时候比你自己都清楚!”   我也有相同的预感,但没继续聊下去,我想知道车祸那天究竟被我漏掉了什么,并且向对方询问,现场是否还发现了其他线索。   “没有!我赶到现场时,除了之前提到的……”他又重复了一些似曾相识的内容,最后用一段跟踪记录做了结尾,“我找到了在那个拐角上出现的另一个轮胎印,并且一路跟踪,查到了那家殡仪馆。   “但轮胎被调换了,在附近的修车厂,也没有找到原来的轮胎,而且询问殡仪馆的负责人得知,那司机已经辞职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七天之前吗?”我默然的问着,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合上眼睛仍觉得一种刺痛感存在,并且抑制自己继续想下去。   “七天之前!好像很多事都凑在了那天发生,你的车祸也似乎不是一个偶然!”江启龙说着,又无意识的看向窗外。   我想着自己的事情。突然没来由的开口,说着一段奇怪的话,“江警官,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不信,因为我从未见过!”   “那如果有一天你感觉到它存在了,并且预见到自己……可能不久于人世,你会怎么办!”   “那是……与鬼有关的吗?”   “我无法说清楚,因为自己的意识里还有一个灵魂,我无法控制它,也无法毁灭它,它与我同在……我甚至……”   对话戛然而止,我骤然座了起来,仿佛忘记了刚才说过什么,最后却茫然的看着他,对方仍在等着我继续说下去,可我却记不得刚才说了什么。   这很怪异,也让我觉得尴尬,但随即对方也站了起来,以奇怪的语气,审视的目光向我说,“如果你说的是自己,那么所看到的东西,它会伤害你吗?”   我茫然的摇摇头,总觉得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立刻又岔开话题,“我知道耗子的尸体,一直就在殡仪馆,当夜不可能离开。所以火化前一定是被什么人动过手脚!”   “你打算怎么办!”   “找出那个人!找到尸体的去向!”   对方沉默的审视着我,点了点头,“看来你正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我不知道这样对你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好是坏,我们只能等这个结果被揭晓的时候了!”   和江启龙离开办公室时,我看到了自己当夜开的车辆,猛然想到了一具被埋葬过的尸体,这一想法是看到的那辆车子给我的,它来的突然去的匆匆,当我驻足不前,又仔细打量它时,又记不得那究竟是什么了。   真是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车曾杀死过一个人呢? 第四十三章 夜视   坐在江启动的私人车上,我翻看着他丢给我的资料,那些照片全是拍摄于车祸现场,但我一张张看下去。却并没有发现另一辆车辆的痕迹。   自己的记忆随之模糊了起来,当夜真的还有另一辆车呢?它的目又是什么。   车祸并不是意外?为什么我当夜要开那么快,甚至未曾发现转角处车灯的光芒。   当夜我如此匆忙的原因又是什么,是因为……恐惧吗?我这样猜想,皱着眉头,感觉越来越痛苦,脑中一团混沌,自己能想到的内容也实在有限。   将照片塞回档案袋,江启龙一边问我有没有什么发现,一边发动车子,我摇摇头,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要寻找什么,只是觉得心里若有所失。   “我们得先去找刑侦课的一个朋友同去,因为我自己没有权利搜查,所以以防万一,还是得做点准备的!”   说着,他打了个电话,让对方在一个街口等着,没一会儿我们就看到一个穿制服的男人出现在车窗外,这人姓木,但我不知道名字。   他很少说话,与他的姓氏一般,整个人都像块木头,与我记忆中另一个警察形象截然相反。   对方只在一开始打量了我几眼,似乎全是出自于一个警察的判断,他的目光很有些犀利,仿佛经这一眼就能够排除出我是否处于他们的搜查人名单里。   对此,我感觉到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冲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对方随即座了进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记事本,在上面刷刷的写了几笔。   “还在跟那起意外车祸?”对方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江启龙点点头,发动车子向殡仪馆的方向而去。   “我手头也接到了一个案件,几天前一位同事和我们失联了,已经接近一天了,有人去外地调查了!”   “看来最近发生了很多棘手的案子,连续性死亡事故,还有我们内部的情况,这一切都不容乐观啊!”   对方没回答,透过后视镜又看了我一眼。车上沉默着,我们三人都没再说什么,气氛就这样持续到了殡仪馆,车子停下来时,那位木警官忽然接了一开始的那句话,“因为从事我们这种行业的人,必须要和这些事情打交道,所以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吧!”   江启龙没吱声,自顾自的推门下车,向院里走去,我们也跟了过去,远远的看到一个中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和江启龙寒暄了几句。   江启龙把此来的目的和他说了一下,并且指了指那位木警官,并且希望这一次可以带他去看当夜的监控了吧!   对方明显是有小市民心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想方设法撇开自己的关系,甚至都不想警察掺和进来,可事到临头,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带我们去了监控室。   那是个不大的房间,差不多就跟我见过的灵堂大小,里面放着几台显示器,正在拍摄着实时画面。   一个小年轻看到警察进来,慌张的看了一眼那个中年人,欲言又止,听后者说了我们来的意思后,这小年轻才悄悄放轻松了一点,并给我们准备了一张条凳。   屏幕里,我们终于找到了七天前的监控,画面里的棺材被推进来后,我就看到一个侧脸上长着黑痣的男人独自待在厅堂里,和那逝者的长子——江启龙询问中年人,他的名字。   “他啊!叫赵桐,是死者的长子,后面几个全是家属!”说着,画面里果然又走进来几个女眷,“那三个穿浅色衣服的都是女儿,还有一个穿白衣的是它儿媳妇!”   听他对这些人做着介绍,让我感觉他也一定知道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可是我打量他一眼,又觉得他躲躲闪闪的,随即又听江启龙问到那个侧脸长痣的人是谁。   “哦……这个人……”他支支吾吾的说,“他是我弟弟,当天因为事多人乱,我把他从医院里叫了过来,帮我点忙!”   “医院里?他不是一直在这里的人吗?”   对方摇摇头,“他是一家精神医院的护工,因为人有点怪怪的,也可能是长期待在那家医院里,不过他这人很尽职尽责,在我这里也很安分?”   “那家医院……”我忽然插口问了起来,“是不是也向这里送过尸体!”   对方被这一句话吓了一哆嗦,但立刻生涩的笑了几声,结结巴巴的说,“你……这是哪儿的话……那是家医院,和我们可不同……我们这儿都是有正规手续和流程的!”   我和江启龙对视了一眼,没追问下去,一边看着监控,一边打量着那人的神色。   画面上的时间渐渐来到了午夜,但门久久没有被人推开,我错乱的记忆,夹杂在这画面里,每次门被打开的声音,都让我怀疑,走过来的人脸上一定带着面具。   可是没有,从始至终,都没有我认为的那两个人存在,这里仿佛是太平间,那个人也仿佛在他最熟悉的地方。   午夜的十二点一刻,赵桐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又回来了,一起跟进来的还有一位律师打扮的人,他身边跟着一位手拿照相机的男人,在棺材里拍了几张照片后,就离开了。   那律师确认身份似的向赵桐要了几张文件,随后点点头,把东西还给他就离开了。   “这两人那天来的很奇怪!”一边的中年人,仿佛是为了让我们更关注监视器里的内容,“当天来确认死者的身份后,他们就确立了遗产继承权的问题,总让人感觉过于匆忙,也更草率了些!”   江启龙嗯了一声,又问那两个人离开后,是否曾回来过呢?对方想了想,“没有,他们走了,就再没有回来过?”   说过这些,江启龙就又继续看向监视器的屏幕,上面的时间已经来到了一点,我无奈的觉得自己和那第二个面具人也不可能出现了。   或许来的两位律师,已经取代了我们出现的可能,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个侧脸长黑痣的男人在棺前走来走去,似乎还说了什么,和赵桐,也偶尔和其他家属。   棺材却始终没被人再打开过了。我盯着那棺材的一举一动,莫名的想到了自己醒来的那个地方。   耗子的那张面具不由的映入了眼帘,还有……忽然,显示器的屏幕跳动了一下,一片雪花出现在屏幕上,我错愕的看着它。   其他人却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了,连窗外原本晴朗的天气,都因此刻我感觉到的恐惧而转变成了阴沉的天色。   我恍惚的盯着画面,从那片雪花之中,从我的记忆之中,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仿佛是从墓地中爬出来的一样,身上穿着一件寿衣,手里握着一段白蜡,嘴巴不断开合,吐出一个个冰冷而可怖的字来。   “我……死在……医院里……那家……医院不是……为活人准备的……它是为了……让死人……复活……得到永生……”那些文字通过画面告诉给我,通过它的嘴型一个个被我翻译出来。   仿佛这是一段隐晦的电信号残留,我木然看着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屏幕,回过神来时,却又感觉屏幕上的画面依旧,而头脑中的刺痛感却骤然发作,痛的我额头只淌冷汗。   我强忍着它,努力拼凑着自己想到的一切,它们全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那家恐怖的医院。 第四十四章 鬼忆   屏幕中的时间来到了三点,赵桐和那个脸上有痣的男人离开了,但就在这时棺材却慢慢的动了一下,这微小的动作,被木警官指了出来,画面被定格住,那中年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他明白这并不是什么惊异事件。   “那棺材里的人还活着!”木警官的话,冷冷的戳向身后中年人的心脏,他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语无伦次,但随即又发现棺材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隔着屏幕,我们都能听到棺中有人正在拼命拍打着棺盖。   这举动我是最熟悉的,因为不久之前,自己就这么做过,但里面那个人,却不如自己幸运,没人发出惊讶的声音,也没人来为他打开棺材,救他出来。   灵堂里空空的,没人在那里!可是为什么那里没人,他们都去干什么了,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他们全都离开这里了。   里面又传来声音,似乎是呼救声,可是隔着厚厚的棺材,隔着可怕的死亡,又有谁能听到他的声音呢?   那棺材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那人绝望的在封闭的死亡之中挣扎,可是……棺材已经被人封住了。   “是谁封住了棺材,里面还有人活着!为什么棺材会被人封上!”我急切的询问,但那个中年人却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这……这……怎么可能……我们没动过棺材,里面的尸体……怎么会……”   这时,敏锐观察着屏幕的木警官却冷哼了一声,“最后一个离开灵堂的人是谁,不就是那个人动的手脚吗?”   我赫然想到了这个形象,一下子明白那凶手究竟是谁了,一定就是它——那个侧脸长黑痣的人。   还有那家医院,他来自于那家医院里!可是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要封住棺材的呢?   “鬼……鬼……这全是鬼干的!!”那中年人已经被吓的哆嗦了起来,幸好被小年轻扶住,坐在了一个扶手椅上。   “你说当夜闹鬼了!”江启龙却将他的话当真了,追问下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人明明已经死了,可是……赵桐居然说,他看到了一个带着白面具,穿寿衣的……就是那死去的老人……他说自己看到了死者出现在当夜的殡仪馆!”   我们全都沉默了,这种沉默带着一种不安,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一种不言而喻的事实。   无人开口,任沉默压抑着我们,只有监视器里,那棺材还在努力的晃动,仿佛是死者正在过去的时间里挣扎,要来到我们现在的时间里?   但这样的挣扎注定是徒劳的,它最终的结果早就已经被我们知道了,它无法改变,唯一所做的就是让我……让我知道曾经错过的部分。   那里面的尸体是谁?我想它本该是耗子的,那挣扎着的尸体就是他,可是为什么我们看到的尸体,却是那个死者的?   “后来……”我亦如那挣扎着的尸体,从沉默中询问,“死者的尸体究竟有没有找到呢?”   但没人回答,过了好一会,那中年人才点点头,“在被火化的棺材里,我们找到了那具尸体!”   “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二天一早,赵桐打开棺材时,就看到了那具尸体!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打开棺材,就像我不明白棺材究竟是被谁封上的!”   最终,屏幕上的棺材,随着这最后一句话,也失去了挣扎的力量,融入到这监控室里的一片寂静之中。   我知道他开棺的目的,是为了放耗子出来,或许发现棺材被封起来时,就更害怕了,直到看见里面的尸体,这种恐惧,就再被加重了一分。   那天发生过的恐惧,怕只有当事人,或者那个谋划者才知道的最清楚,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赵桐也失踪了,仿佛已是被吓死了,因为和耗子看到了一样的内容?   江启龙事后也去调查过这个人,但一无所获,他如果还活着也一定离开这座城市了。   我们剩下的唯一线索,就是那家医院,还有那个长黑痣的神秘人了,可是问过中年人后,他给了我们一个联系方式和一个地址。   打过电话,没人接通,我们最后只好动身,去找那家医院。车上大家依旧沉默着,我自顾自的想,那棺材里的耗子,他的死亡还有赵桐所说的,当夜看到了逝者带着面具出现。   而自己也预见过相同的事情,这会不会有其他的联系呢?合上眼睛黑夜浮现,那老人也随之而来,他会不会也是耗子曾经梦到的那个人呢?   他已经死了!   我这样告诉自己,而耗子就是扮演了他的尸体,所以才介入了他的死亡!   车速很快,我们绕过一片荒野之地,终于看到远处出现了一座庞大而规整的建筑群。   越来越靠近它时,我心里感到莫名的熟悉,自己一定在某个时间里来过这个地方,在七月的黑夜里,我被接到了这个地方。   终于车子停了下来,他们两个下去时,车门的声音,才将我从奇怪的回忆中带了回来。   “这地方,我一定来过!”我茫然的说着,却见江启龙已经走向那家外墙斑驳的旧建筑前。   它的整体轮廓也像一座墓草丛中的独立坟墓,我走进它的内部,尤觉熟悉,看到木警官走到前台,询问着什么,他们的对话声正向远处扩散,随即又消失了。   我呆呆的站在这里,感觉他们说完话,又茫然的走向一条走廊,附近的病房门打开,一个女人跑了出来,拉住我的手,问我为什么回来呢?是不是害怕了,是不是不敢逃了。   随即她又疯癫的笑了一阵,被一个穿灰色制服的护工带走了,我看着她们,听到那些声音很清晰的回响在耳朵里。   这更加重了我的感觉——自己一定来过这里,可是回忆却很模糊,我又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才要来这里的了。   “你没事吧!”江启龙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头,我勉强摇摇头,嘴里吐出几个不清不楚的字来,“我感觉……自己来过这里!”   “是既视感吧!”他的话无以安慰我,也无以说服我。   向前走着,我们被带到一个院子里,院子不大,只有一百多平米,附近种着几棵槐树,树叶哗哗作响,一个医生从树荫下的回廊上走过,向这边看了一眼。   那厚厚的镜片上反出一阵光亮,我后退了一步,更觉得自己见过这个人,但江启龙也看过来,对这个人点点头,向他走了过去。   我呆呆的看着他们握手。对方又看向我,“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呢?”他的声音如此古怪,我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只是将手伸了过去,与他伸过来的手握了一下,嘴里却木然说,“我们应该没见过才对!”   那双眼睛藏在镜片后面,嘴唇蠕动了几下,我凭着猜测,感觉他在问我,“你又想起来什么了吗?”   “我……”我定了定神,甩开这些不必要的猜测,“我是否在这里接受过治疗呢?”   对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这我不太清楚,我们可以查一下住院记录,另外你们要找的那位护工,他其实也被发现了存在着人格分裂症,所以我们暂时把他安置在一处病房里,就在402室!”   “他说了什么!”   对方从容的笑了笑,仿佛见惯了这些,又害怕说出来会吓到我们,所以才以这样轻松的口气说,“他说……自己被鬼上身了!” 第四十五章 死域   我记下那个号码——402,并且在心里重复,重复的次数多了,又觉得自己也住在那个地方。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对方下意识的推了推眼睛,那镜片里泛着一层奇怪的光晕,“我当然相信,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在经历着!   “正像我们知道自己会死亡一样,鬼的存在就是死亡的存在!”他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古怪,“不过它离我们却很遥远,我觉得最起码像我们这样的年纪,是不该谈论它的!”   “为什么呢?”   “因为它是永生的,而我们却不是,迟早有一天,我们会面对它,可如果现在就谈论它,那一定会感到恐惧和害怕,将它想想成可怕的存在,等某一天正要面对它时,就会更感到恐惧,甚至因为这种恐惧,继而转变了自己的形象,给自己生前的亲人以可怕的存在!”   他这些话,仿佛意有所指,我想到的就是赵起祖,是否他最终的死亡,也成为了赵桐的恐惧呢?   但这解释的有些奇怪,我无法认同,只是在他提到永生之时,心里感到有另一个念头在回应它。   永生,这几乎是所有灵魂所追求的唯一目的,每个人都想获得永生,但它的途径却是奇特而诡异的,人世间几乎没什么东西能被称为永生的?   或许思想可以是永生的,人无法左右它,它奇异无比,借由许多生命之下的媒介,来延续,有独特性,也有共同性。   群体磨灭了个体所存在的思想,人类也从混沌的思想里,变的越发复杂,从无序中摸索着有序,最后又让自己步入到无序之中。   群体的导向是简单和直接的,它也是不断重复的,不断重复着生之安乐,来克制死之恐怖,也不断以死之恐怖,来迫使人们趋于群体有序,遗弃独立的思想。   或许真正可以达到永恒的存在,也只有死亡了,生命的死亡,一群灵魂的消失,这种过程是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   “直到我们发现它的存在,也就能理解了永生对我们有多大的诱惑力!”他说着,又看向我,仿佛在我身上寻找着一个关于永生的答案。   我不自觉的点点头,“那他说过自己被什么上身了吗?是不是他做过什么?”   “他说自己杀了那个人,但我清楚,这只是一种正常现象!我们谁没杀死过生命呢?上帝在创造生命时也在杀死它,父母在哺育生命时,也在被生命杀死。   “在人们没有意识到永生存在之时,都觉得生命就是永恒的,直到理解了它的意义,就会明白。我们都在杀死哺育自己的生命,因为我们替换了它们的存在!”   “他所说的是医院里的人吗?”对方摇摇头,不确定,也不知道。   院里的树影覆在身上,院子里的病人呆呆的晃来晃去,目光无神的看着这个世界,透过一层弯曲的非平面的玻璃,看到这个呆滞而模糊的世界。   我也曾待在这里,但却什么都不记得了,环顾间,发现了几个偷偷瞧过来的目光,等我回看过去时,它们又匆匆的逃走了。   “我们可以去见见这位病人吗?”听江启龙这么说,对方笑着向我扫了一眼,这一眼让我觉得是在询问我的意思。   “因为最近医院里发生过几起失踪案,如果这些疯子离开这里的监管,对于外界来说,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他说着,收回探寻的目光,“所以最近我们加强了防护,可能你们看了会觉得有些出格,但请相信,我们是在保护彼此双方!”   不知江启龙回答了什么,当他提到失踪案时,却让我想到了一些记忆,那些夜里被抬出去的尸体,还有……   “这里有太平间吗?”我忽然插了一句,对方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我想去太平间看看,可以请你找人给我带路吗?”   “那我们就先一起去……”他话没说完,就被我摆了摆手,“我想还是自己去看看,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们不用管我!”   对于我这个想法,对方拿不定注意,但还是叫了个人过来。给我引路,而和江启龙分开时,我向他递了个眼色,对方默默的点了点头,就和木警官一起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被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带着,拐向另一个角门,穿过一条长长的方砖过道。   在昏暗的过道里,我忽然向那人问,“这里是不是经常有人死去!”   对方回头盯了我一眼,没有回答,但我不甘心的又追问,“它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话音刚落,我们已经走出了过道,那女人伸手推开面前的铁门,一边嘀咕着,“有些事你最好别多问,知道的太清楚,反而对自己很不利!”   沉重的铁门仿佛很久未被开启过了,我感觉这声音在以奇怪的方式迎接着我,但自己走进去时,又发觉这地方黑漆漆的。   “这里真的是一家为活人准备的医院吗?”   黑暗中,我们站在门里,外面的天光悠悠的撒在门口,形成一种几何图形,“你看到它是什么样子的呢?自己如果一定要想知道答案,就必须要用眼睛去看清它,言语是最容易欺骗人的!”   她的行为有些古怪,言语也很特别,我呆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又瞩目在黑暗中的那个人形身上。   “你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还是不记得它们了!”   “我不能说,你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说着,她的声音却从远处传来,从灯的开关上传来,随着声音,灯被骤然点燃。   电流以极快的速度响应,转变成明亮的光层,它打在一些污浊斑斑的藏尸柜上。   那一堵冰冷而陈旧的抽屉的把手上,贴着一些名字,但更多的抽屉还是空白的,这也证明这里的尸体并不多。   我走过去,回忆着刚才的那句话,我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继而通过眼睛,搜索那些名字,可是里面并没有与耗子有关的线索。   灯光之下,那些名字里都渗透出一种陈旧的气息,这些类棺的金属隔架,里面的许多尸体都被遗弃了,许多名字也被遗忘在这里了。   耗子的死亡,一定和这个地方有关,可是……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会选择杀死这些人?   我回忆着这一切,摸索着抽屉上的名字,关于死亡的线索透过冰冷的触感带给我一种可怕。   恐惧……最深的恐惧,带给我这种感觉的同时,又从那个屏幕里的老人口中传出——永恒!   为什么会选择耗子,或者这家医院里的所有病人,都是不是被有目的的选择进来的呢?   而他们身上,又与其他人存在着什么不同之处呢?那些呆滞的目光和奇特的神情,令我艰难的无法回忆下去。   拉出手里的抽屉,里面的尸体赫然出现,那女人被我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我看向里面的尸体,它神情惊恐,五官几乎挪位,眼睛空洞的睁开着,在死前竟看到了一种最为可怕的事物。   这模样,使我想到了江启龙曾说的——“耗子其实是被吓死的!”这句话,也进一步印证了我对这里和耗子有关的猜想。 第四十六章 古夜   是怎样恐怖的景象,居然能将人活活吓死呢?这具尸体最后究竟看到了什么?   心里浮想联翩,我下意识的摸向脖子后面的那个标记,有那么一秒钟,我甚至感觉到它动了一下——在我手指间。那也许是一种奇怪的错觉,我不确定这是真的,也不相信它是真的。   “你怎么了,看到这些它们如此骇人的死相,也被吓坏了吧!”她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但合上抽屉时,见我一言不发,又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呢?”我半是自问半是问她,从那抽屉上移开目光,却不曾发现耗子的名字和与他向关的。   “人总归要面对它的!谁也逃不过!”她说着,又鄙夷的扫过我的脸,“你在寻找一个死者?它没在这里!”   “也许是我搞错了,它……可能根本没死……”我这样说着,又立刻苦笑着摇了摇头,耗子不可能还活着,它一定就在这里,如果不是太平间!   “你相信什么!”过了一会儿,周围的光仿佛暗淡了一点。她接着问,“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想到了什么,觉得死亡会给你一种错觉吗?”   “我相信自己看到的!”一种恐惧油然而生,我必须要去揭示它,弄清楚那一直被掩盖在记忆里的事情。   “这附近……有坟场之类的地方吗?”我走向门口,见她犹豫着摇了摇头,我又问,“医院里的死者,都在这里吗?”   她没直接回答,我们离开太平间,那些尸体和名字都被遗忘了,我躲在回去的过道里,又上下打量起这个女人?   她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座死去的物体,一切生命特征都在这个人身上绝迹,我看不透她,猜不透她的想法,只能凭着直觉去揣度她刚才那些话里的意思。   “你找到自己要找的了吗?”我们碰头后,江启龙就率先发问,但我默然的摇摇头,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这家医院里很蹊跷,在我看来,这里处处透着奇怪。那些病人目光呆滞,仿佛傀儡!   “他们根本没有得到救治,这医院形同虚设,或许……根本就没有病人,大家都只是被困在这里!”   “为什么!”我忽然抬头,定定的看着他,“为什么你也会这么觉得,你们见过那个嫌疑人了,他情况怎么样!”   江启龙看了看木警官,后者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这终究只是我的猜测,这地方太像一个监禁地了。我看到的那个病人就被监禁在这样一个地方,房间里布满了摄像头和一块巨大的屏幕,他的耳朵里也带着耳机,因为长时间佩戴,我们的声音他几乎听不到了!”   听江启龙说着这些,我想到了许多可怕的地方,可怕的时间,那些眼睛,那些耳朵,那些拼凑出恐怖世界的碎片。   “他当夜真的被鬼上身了吗?”我问着,却见江启龙又看了看木警官,后者这次却摇摇头。   在我们离开前,被那个带眼镜的医生拦住,他希望我们能留下来,也许那个人还会有新情况可以为我们提供线索。   我们对视了一眼,都感觉这邀请很有些突兀,但归根结底,我的确还有事情没解决,即便现在离开,之后也还是得回来的。现在对方居然邀请我留下来,我又怎么能拒绝呢?   但让我感到费解的终究是这个人的目的!我们终究会发现这地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让我们继续待在这里,对他会有什么好处呢?   吃过晚饭,我仍旧想不通心里的费解之处,但悄悄问过江启龙,对方也疑惑的摇摇头,表示想不明白。   “还是见机行事吧!”木警官说着,又看向窗外的黑暗,那里的黑暗中传来几声幽幽的虫鸣。   天色越来越晚,我犹豫着今晚该不该独自行动,去探探这医院的其他地方呢?   合上眼睛,我想入睡,却发现这一夜根本无梦,又揉着眼睛从床上座了起来,无意间一回头,发现外面的世界很奇怪。   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是什么地方奇怪,可是稍稍一想,就立刻发现,这奇怪的地方在天空,是那轮圆月。   它原本雪白的光芒,此时却成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红月中仿佛渗透出鲜血,这诡谲的夜里,又传来许多声音。   那声音从天上,从月中,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了我的耳边,我猝然座了起来,目光呆呆的看着窗口的月光。   “不要出声,跟我来……”那声音有些像耗子,但我不确定,因为周围除了我们三个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那带着面具的人。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还记得七天前发生过什么吗?有人死了,那个人……就是我!”   我没回答,目光在这里四下扫了过去,随即走下床,摸到门口,又听那声音继续在耳边环绕,“七天前我就死在这里,被人杀死的……那人也试图杀死你……但你居然活下来了!”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开口回答,一直跟着那声音,推门走了出去,夜里起了一阵凉风,我被吹的浑身哆嗦了起来。   “你也被监禁在这个地方,或许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你是最特殊的一个,他们需要你身上的,或者是灵魂上的一种特殊性!”   我们走下楼梯,我始终一言不发,原因不知道,但我必须要这么做,对方也没等我回答,仿佛他也明白。   “你听好,这里所有的病人都是被选出来的,被死亡所筛选出来的,每个人的灵魂都像小白鼠一样,一遍遍去尝试解读死亡对人类的含义!   “它们相信决定论的说法,每个人的一生,从生到死都是可以被推敲出来的。而经过计算,这里被筛选出来的病人,其实是最长寿的人,它们的细胞再生速度比普通人更快,也是最不容易死亡的一群人。   “但根据决定论推断,死亡提早降临,那这个灵魂就将有可能为世人揭示出死之国的面目!” 第四十七章 墓碑   我不敢回答,也不敢想象,那死者最后究竟看到过怎样可怕的一个世界,最终才会被活活吓死的呢!   或许那藏在它眼中的死之国,就是人世间的绝对恐怖,我想着听那声音继续,“他们对死亡的理解越来越接近了,但没有灵魂能逃脱面对死之国的恐惧。   “也没有人能彻底接纳它,最终灵魂在死亡中被磨灭了!没人能以言语和思想描绘出那个世界的轮廓。”   走入迷蒙的夜色之中,天空的血红落在头顶,照的我心头一片清明,我仿佛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也仿佛能明白自己正在一个奇特的梦境里。   那声音持续的说下去,“他们的目的是要换回死去的灵魂,以同等价值的灵魂,作为交换。从死之国召回那些逝去的伟大灵魂!”   我环顾周围,不知何时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周围布满了一座座坟墓,上面的名字透出陈旧和被遗忘的样子。   恍惚中,又觉得自己来过这个地方,可是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了,或许现在也不是回想这些的时候。   收敛了心神,我扫过那些墓碑,在上面寻找着某个名字,一眼看过去,忽觉有一道灯光打了过来,从墓碑后面闪过一个人影。   那人的手电落在墓碑上,随即又离开,我感觉它并没有靠近的意思,便借着那光芒,看向墓碑上的名字。   一个个陌生的名字看过去,我赫然发现一个名字,但心里又无比清晰的意识到,那是……一个谥号——是死后的名字。   它……与我自己有关,那墓碑下的死者……或许就是我!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但我不敢多等,立刻推到墓碑,直接用手抓着泥土,要抛开这座坟墓。   时间很快,周围的声音全都沉寂了下去,我专心挖着封土堆,它并不很深,每多一会儿,就挖到了一具尸体的部分。   那是一条腿,我停下动作,又害怕了起来,如果这真是我的尸体,那会说明什么,难道我已经……   下意识的抬手摸向自己的面孔,感觉这具身体的轮廓很陌生,自己怎么会长成这种样子呢?   身边的封土被扒开,那轮廓越来越清晰,我摸索着挖开尸体周围的泥土。   “死亡对于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一个老人的声音出现,我循声看去,在不远处找到了另一座墓碑,上面的名字是赵起祖。   我继续摸索面前的尸体,我清楚是谁在说话,那声音代替了耗子,持续说下去,“我们从死亡中而来,也终于要回到死亡!   “但生命在早于它来之前,就看到的,却是无比的恐怖!它带着难以言说的可怕,被装进我们小小的眼睛里!生之光和死之光,汇成了一个最为可怕的世界!   “而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便昭示出了灵魂的轮回!”那声音游游荡荡,忽然又停了一阵,之后又继续,“人们无法阻止死亡,但灵魂却能够解读它。这家医院里,就存在着一个特殊的灵魂。   “我们被迫面对死亡之时,那灵魂就在注视着这一过程,在死亡的筛选中,找到一个最为合适的容器。   “他们对死亡的解读已经十分完备,唯一欠缺的就是这个容器,一个绝妙的容器!   “在那一天,你出现在了医院里,他们才终于找到了这个容器!我知道你是特殊的,是唯一看到过死之国,却仍能回到人间的灵魂!   “这是它最渴望得到的容器,也是最适合的灵魂,你能够控制轮回!成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阴司!”   我剥开那尸体面部的覆土,终于看清了这尸体的样子,那……就是……我自己!   但不是我记忆里的样子,却是我感觉上的样子。   我已经死了,可是……还未完全死去。   这身体未必是我的,这灵魂也一样,我活着,却不知为何活着,我死去,却不明白因何而死。   我看到过死亡的世界,可记忆已被另一个灵魂夺去了,就是它在解读那死之世界。   而我成为了看到那个世界的眼睛,能够跨越两个世界的媒介,所以自己才忘记了死亡!   夜半时分,我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从一个奇怪的噩梦中惊醒,可是揉着太阳穴,我却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   环顾周围,其他人都还睡着,我不想惊扰了他们,又抬头看了一眼窗口,雪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撒进了屋里。   我穿好衣服,又拿了手电,摸索着下床,推门而出,夜里冷嗖嗖的,我下了楼梯,回想着白天走过的地方,绕过住院部,沿着一条小路,一直走向医院的后墙。   又穿过一条回廊,面前的视野豁然开朗,周围荒草丛生,几乎淹没了小道。   走向这个地方时,我四下里看了一眼,发现周围没有人影,这才敢打开手电,又沿着脚下的小路走了一阵,发现一个角门。   门板已经破败不堪,我轻轻的一推,两扇门板就塌了下来,门口被黑夜贯进来一阵冷风,我打了个哆嗦,紧了紧领口,还是向外面走去。   现在已经离开了医院,墙外灌木丛生,手电光打过去,我却感觉这地方似曾相识。   神情恍惚的跟着感觉走下去,走过一片小树林后,终于看到灯光下出现了一群墓碑,我快步跑了过去,发现自己站在墓碑背后,从这里看过去,只觉得怪怪的。   光柱穿过墓碑的缝隙,我沿着这个方向靠近它们,可是就在这时,我忽然想到自己梦里那个打手电的人,仿佛就是现在的自己!   脚下一僵,我不敢在靠近,隐约中,仿佛正有另一个人站在墓碑前,借着我打过去的手电光,在上面寻找一个熟悉的名字。   不……这不对……我立刻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自己的手电明明是照在墓碑后面的,又怎么可能帮助那个人去看请墓碑上的名字。   可是梦里的所见所闻,被带到了现实,心里多少会感到一阵慌张不安,但我秉承着自己的理智,又在慢慢接近墓碑。   它的黑色条形影子,因为光源的逼近而变的越来越巨大,那个寻找墓碑的人,就藏身在这个影子里。   终于,我走到了墓碑前,心里越发紧张,但还是把手电光打在了墓前,一刹那间,那人竟忽然消失了。   我愣在原地,揉揉眼睛,心里既惊讶又恐惧,因为在墓碑的不远处,我找到了一张白色面具。   又是耗子吗?我皱着眉头从墓碑间绕了过去,弯腰将那面具捡起来,又侧头看向墓碑。   这是个新墓,上面甚至还没来得及刻上名字。 第四十八章 遗容   手电光落在面具上,我靠近它,将它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忽而感觉这东西像是一张来自于英国的遗容面具。上面复刻似的轮廓,昭示出一个生命留给世界的最后面目。   一张狰狞而痛苦的模样,可怕的死亡擒住它的脖颈,孱弱的声息渐渐断绝,这就是死亡留给眼睛的形态,是无比沉重的轮廓。   那死亡无比真实,无比立体,那恐惧的神采,在白花花的纸面上书写着,诡谲的图画。   它抽象的表现出另一个世界的冰山一角,我通过自己似曾相识的感觉向心灵解释着这张遗容面具。   和那些太平间里的人一样,它的主人也是在看到那个世界后死去的,只留下这副样子,令我们扼腕长叹。   合上眼睛,我感觉若有所失,自己真的看到过那个世界吗?为什么只有自己会活下来,只有自己从这里逃了出来。   而耗子和那个老人都死在了这里,这些坟茔之中,他们混杂在一处,因为它们都属于死亡,而只有我能够作为一个媒介,看到它们,理解它们。   可是……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我又想到了脖子上的印记,感觉到一阵愕然,因为……我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这可怕的想法一经出现,就不断折磨着我,无论如何回避,我都逃不出它的掌控。   仿佛唯有死亡才能解脱,可是,死亡却对我有不同的解释,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一点点的消失——它不是现实意义上的,而是奇异的心理上的消失。   我被一个可怕的幽灵占据着,它漂浮在我看到的世界里,迷惑着我的眼睛,羁绊着我的灵魂。   而当我努力探寻它时,却发现它就藏在我身上,如同一颗种子,在灵魂中不断疯长,也在不断餐食自己的理智。   它为我的灵魂带来了可怕的世界,恐惧的意象化,让我对自己感到绝望。   我皱着眉头,穆然睁开双眼,透过黑暗和眼睛与身上的另一个自己对视,并且渐渐去理解人类的恐惧,因为只有接受了它,我才能够将它固定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形态里。   定了定神,我将面具收起来,又去附近观察那些墓碑,上面的名字都很陌生,并没有找到耗子,但不久之后,我又找到了另一个空白的墓碑,上面同样没有名字,只有一段歪歪扭扭的,仿佛是用指骨写在上面的墓志铭。   “不要靠近七月!它会来……”灯光下的文字,越来越模糊,因为写下这些话的人,已经筋疲力尽,只能将剩下的部分隐没到坟茔之内。   我后退几步,手电光光圈的边缘覆盖了这两座无名的墓碑,它们有一小段距离的间隔,但却有着相同的性质。   黑夜漫无边际,我注释着它们,这两个七天前死去的人,心里有许多疑惑,却久久得不到答复。   我困惑于自己对死亡的看法,也困惑于他们之间的因果关系,这一切都被死亡隔开,我问不出这些,也得不到对方的回答。   又不敢去触及那黑暗中的墓穴,因为其中隐匿着深渊似的恐怖;更不敢探寻墓碑下的尸体,因为那只会引来身心上的恐惧。   我叹了口气,合上灯光,默默的站了起来,正自走着,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他今晚真的会来吗?”一个声音问,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另一个声音回答,“一定会来,他既然找到了这里,就一定不可能再多等下去了!”   两个声音都是男人的,我躲在黑暗的影子里,感觉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后才敢露面,心里很清楚这两个人就是在等我出现。   这家医院里,寂静无声,但在我心里,这个地方将持续着黑夜,永没有天明之时,因为它的上空存在着一片只有灵魂才能看到的,永远化不开的乌云。   我发觉那乌云就在我身上,我找到了它的存在,但仍旧不确定自己能否打败它,甚至能否控制自己吗?   偷偷回到住处,我看着那两人,他们未必能帮到我,甚至还可能因为我导致他们遭遇危险。   我恍惚中记起来一些事情,虽然并不确定,但还是明白这一切都曾发生过。   后半夜,我辗转难眠,直到黎明时才感到有些困倦,便不觉睡去,没过多久就被江启龙推醒了。   我迷迷糊糊的看着他手里拿着一片白色的东西问了我一句,但自己却没听清对方问了什么,只感觉困的要命。   对方又让我清醒一下,并且晃动我的肩膀,困意稍稍被驱散了一些,我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将目光聚焦到江启龙手里那东西身上。   看到它的一刹那,我就猝然一惊,困意全消,随即向身上摸索,这才发现昨天我找到的那张面具正是江启龙手里的东西。   “这好像是张遗容面具!”木警官也走了过来,“你从哪儿找到的!”   我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门口,见外面并没有其他人,才拉着他们大概说了一下我昨晚的经历。   “你是说自己做了个梦!”   “你昨天出去过!”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却都弄不明白我的意思,可能是我还没完全清醒,逻辑上有些混乱。   我又梳理了一下,才向他们解释,并且最后在墓碑前发现了这张遗容面具,它可能是耗子留给我的线索。   “耗子的尸体,一定就在这家医院里的某个地方!”我最后坚称如此,但自己却并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而且心里也庆幸昨晚没有去挖掘那两座无名碑,如果挖掘了,只怕早就被那两人给发现了。   “也许如此!”木警官接过面具,话锋忽然一转,手指在那面具下摸到了其他东西,“但……它或许并不是希望你找到它的尸体,最起码在此之前,我们还有其他线索,值得追查!”   说着,他从面具下摸出那个发现,一张纸条出现在他手里,翻过来后,我们看到上面是一个人名——赵桐。   “这个人的确是关键,可是他已经失踪了!”我说着,又看木警官诡异一笑,将那张纸又展开,里面居然是一张坐标地图。   “也许有一双眼睛看到了他!”他说着,又把面具丢给江启龙,“你先回去确认一下这面具的轮廓,究竟是不是这个死者的!我们比照这张坐标所对应的位置,大家天黑前汇合!”   “那这家医院!”我不置可否,感觉就这样离开了,有些失望,如果能在深查下去,可能会找到那些病人身上的线索,他们会被筛选到这里,身上一定具备什么特征。   “这里……已经死了很多人,你见过的,没见过的!它们的死亡,不可能被终止!”他的话忽然变的冷漠,“这些并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正想你自己所说的……这世上是有鬼存在的!”   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这些,但看着手里的东西,我又点了点头,对于鬼的存在,本就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他们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可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让它继续下去!”我不甘,心里压着一块巨石。   “我们只能尽人力,听天命!”丢下这句话,他走了出去,留下我和江启龙呆坐了一会儿,才相距离开。   走的时候,那医生又来送我们,对于我们急着离开,他很是惊讶,但也并没有强留,只是兀自打量着我,犹如那句,“你又想起了什么吗?” 第四十九章 争执   在本市的市区地图上,我们根据这张坐标图等比例缩小了范围,并且按照殡仪馆和这家医院的方位,规划出一个更详细的区域划分。   而我们要找的这个人就在这片区域里!确定了这一点后,木警官又给侦查科的同事打了几个电话,请他们帮忙调附近出入口的摄像头。   下午时分,终于得到了消息,但同时也获悉了另一个叫我们更加失望的线索——赵桐已经死了。   报警人是与死者同楼的一位住户,就在昨天凌晨,他在楼梯口发现了赵桐的尸体。   “怎么可能这么巧!”木警官翻看着手里从遗容面具下找到的线索,那个名字仿佛也从黑色变成了血红。   我也感觉到有些怪异,但现在空想这些也不是办法,我们立刻驱车赶到了第一现场。   并且找到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男子,这人复述了凌晨的经过后,木警官又追问他死者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反常之处,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分子出没。   对方摇摇头,“你这么问,到把我弄糊涂了!难道说他是被谋杀的!可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可怕的死相,感觉他是……因为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相同的死法!”我忍不住接了一句,“看来我们还是要回到之前的方向,这一切都和医院有关!”   木警官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后,忽然站了起来,“我们再去死者的家里看看,说不定还有其他线索!”   我也有这个打算,就请那个男子给我们带路,去死者的家。外面已经布置好了警戒线,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地方。   尸体已经被抬走了,木警官再次向留在现场的人确认死状和其他线索,而我则兀自走入客厅,感觉这地方还逗留着死者的魂魄。   这是我第二次探访凶杀现场——我甚至感觉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这感觉很怪异,也很突然,但我却可以接受它。   放眼室内,客厅很大,头顶的灯光撒在这里,将整个空间照的一清二楚。   站在这里,我合上眼睛,恍惚中感觉有一个脚步声走了过来,又慢慢的离开,仿佛是这里的主人正在烦闷的来回踱步。   这一切都曾发生过,我透过感觉,开聆听死者对过往的陈述,甚至我都能感觉到它当时那种焦躁不安的心情。   已经有人死了,下一个会是谁呢?或许就是我……怎么办?逃……尽快逃离这里!可能去哪儿,自己要怎么逃出它的控制!   脚步声忽然停下,随后我凭着感觉转过身来仿佛跟着这里的主人的脚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儿向外打量。   之前门铃似乎响过,门外有个穿黑衣的男人,但只看了一眼,他立刻被吓了一跳,退到在地毯上。   我立刻转向那个地毯,那血红色镶着花边装饰的地毯下,似乎有干涸了的血迹,因为本身的颜色覆盖了它,所以其他人根本没发现,   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我又重复着自己的想法,立刻又感觉到一阵恐惧,它后退了几步,门铃随之响了起来,这已经是那个人第三次按门铃了。   可是怎么办,不能让他进来,他会成为自己的死神,自己该从什么地方逃出去呢?   阳台的窗户成为了它第一选择,可是很快它又放弃了这条路,因为这太冒险了,因为他们不可能一个人过来的。   楼下一定还有其他人接应,自己不能这么做,那厕所的小窗户,或者从厨房的油烟机管道上爬下去呢?   它做着种种猜测时,不觉门外的声音居然消失了,那个人好像离开了,可是它无法相信,随即又去看猫眼。   奇怪!那个人真的走了,难道说他们还不确定自己具体的位置!它抱着这样的庆幸心理,又立刻来到了阳台上,发现楼下停着一辆轿车,过了很久才有人上车离开。   但还不能确定自己真的已经安全了,可是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它辗转思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自己最后去确定一下了。   和叶发出咯吱的声音,一双目光警觉的探了出去,门外空空如也,但门口的脚垫上,却有一双清晰的鞋印。   脚步声缓缓移去,从客厅里蔓延出去,但兜了一个圈子后,又回到门口时,却发现门镜上挂着一张白纸面具。   他吃了一吓,四下环顾了一圈,却看不到一个人影,他心里发慌,脚步声也变的越发混乱,靠近那面具后,与那两个空洞洞的眼睛对视,在上面看到了一个曾被自己杀死的人。   “你这臭小子,怎么就不学点好呢?”那死者的灵魂这样骂着,过往也在脑子里不断回溯。   他惊恐的将面具丢开,凑到门镜上,艰难的看向室内,凹凸镜里的室内被缩小了,但隐约还是能看到曾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再一次浮现了。   自己遇到了史无前例的财务危机,因为杠杆合约交易的限期,如果不支付爆仓前的最后一笔钱,那他的一切都完了!   万般无奈之下,才求到了这个老头子,可是那场争执就发生在这里,就发生在刚才。   他断然拒绝了,“你这臭小子,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别妄想!!我是不可能给你钱的,快给我滚!!!”   门镜里的那个自己狠狠的盯了那老头子一眼,心里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决绝呢?   他又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一步呢?   “除非我死了……”那门里的声音萦绕在心头,“除非他死了,否则你不得不面对自己最悲惨的结局!”   “杀了他!对……就这么干!”他心里仿佛在那场争执之后就住进了一个魔鬼,他接受了那魔鬼的建议后,就再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一步错,步步错!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自己甚至来不及准备,那老头子居然神秘失踪了。   或许这一切都是受心中那魔鬼的操纵,他一度恐惧的想到,可能在某个夜晚,自己在天台上规划这个计划时,另一个自己就已经将它付诸行动了。   紧接着,他一天比一天害怕,害怕尸体被警方找到,害怕他们发现了自己的指纹。同时手机里也连续收到第三方渠道的短信通知,限期使他不得不铤而走险,既然没找到尸体,自己为什么不能说他已经死了,草草安排下葬,继承了遗产后,自己就能拿出那笔钱来拯救自己了!   生存还是毁灭?   他最终下了决定,并且为保万无一失,还找人来扮演尸体,就在这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时,另一个陌生电话却打了过来。   那是一家医院的,也是从这个电话开始,他的整个世界都变的越发诡异了。   一个个噩梦接踵而至,他感到寝食难安,周围时时刻刻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不能有丝毫出错的地方。   可变故还是发生了,在一趟末班车上,在一个诡异的夜里,有人找到了尸体,警方也就在下葬前的夜里,确定了尸体的身份,联系到了他。   可是,他却喜忧参半,一切都太晚了,他不能推迟了,因为灵车和尸体全都安排好了?   那双冥冥之中的眼睛,让他不能出任何差错,所以这尸体,他根本不能接纳,也不能承认。   那老头子早就已经死了,已经死在了这里,死在了那场争执之中,没人可以改变这个决定!   可是……谁能想到,人死之后,还会发生这许多诡异之事!当那个扮演尸体的人躺进棺材里时,他就感到惴惴不安,甚至在殡仪馆里居然看到了一个带面具的人。   这让他想到那老头子曾经说过的,在他们的老家,有种习俗,就是要给逝者带上面具,免得被生前的人认出来,在回魂夜里又被带回人世。 第五十章 再遇   或许那只是他的错觉,揉揉眼睛,那面具又消失了,周围充斥着一阵阵哭声,孩子的,老人的,男人的,女人的。这一切都令他想到死去的人并非别人,而是自己,自己才是棺材里的那个人。   这可怕的念头一经出现,就在自己身上扎了根似的,不断幻化出怪异的念头,如同那眼睛也被埋葬在了自己身上,无论如何都躲避不开。   他不敢在这里待下去了,必须要离开,尽快从这里逃出去,他恐惧的向门外逃去,可是正撞在一个身上,抬头一看,这人居然是一个老太太,可是她的衣着很有些眼熟。   稍一细想,他就感觉头皮发麻,因为那身打扮,分明是一位死者,她穿着一身寿衣。   对方望着他似乎说了什么,但他根本不敢再多看这个人一眼,就慌慌张张的冲了出去,拉开车门就座了进去。   可是手抖的厉害,车钥匙都插不进去,等他终于发动了车子,却忽然又看到后视镜里映射出一张黑白遗像。   立刻回头向后视镜照的地方看,那里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什么遗像,可是他被这一切吓的草木皆兵,只想离开,逃出这个时间,逃出这个可怕的夜晚。   这一夜太诡异了,他的遭遇奇怪,他眼睛看到的世界,仿佛就是一面诡异的镜子,甚至他都感觉自己就像《楚门的世界》里的主角,被遇到的一切愚弄着,恐吓着。   那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听从了一个魔鬼的教唆,产生了那样一个可怕的念头。   可是……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不过只是产生了一个这样的念头而已,就因此如此,而让自己来承受这份结果吗?   他无比焦虑,听车上的音乐也好像变的无比怪异,也更接近于哀乐,更靠近那无处不在的死亡了。   死亡缠绕着他,恐惧的阴霾追随着他,直到他来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方,一个与他的恐惧密切相关的地方——一家医院里!   “你没事吧!”木警官的声音从遥远的白昼里传来,将我从这种迷离的奇怪状态里唤醒。   我睁着眼睛,却感觉很糊涂,仿佛自己还在刚才的梦幻之中,与那灵魂走在同一个纬度里。   “你鼻子流血了!”听木警官这样说,我默默的用手去擦,果然看到手指上有些血迹。   我这是怎么了!自己不明白,但我却知道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关于这个死者的。   我居然能如此清晰的接触到死去的灵魂?只是很奇特,我无法说清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心里却很明白。   在经历的这种过程,又像是在迎合着某种存在,可在此之后,自己的整个感官都好像减退了很多,那通透的灵魂,有种被裹挟在鼻塞的感官之中。   我迷茫的看着这些人,看着这座屋子,与上一次我在那宿舍时的感觉截然不同,这一次……我真切的感觉到了死亡。   它离我是这么的接近,就在我手里,那不是被眼睛看到的,而是被心所感觉到的。   但这种奇妙的感觉出现的同时,又有种意识清晰的警告我,这同样会加剧我自身的消亡!   这种迷茫恍惚,神不归体的奇异感觉仿佛持续了很久,但我回过神来,查看时间,也不过才只有三四分钟的光景。   我接过一个警察递过来的纸,揩了揩鼻血,感觉除此之外,身体并无异样,那怪异的地方来自于灵魂,来自于更具体的思想。   “你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这里……”木警官欲言又止,他的意思也不言而喻,我郑重的点点头。   “这世上是有鬼存在的!他是被鬼杀死的,而那家医院里……很可能就是导致这场悲剧的发源地!”   “你看到了!”   “或许它发生在过去,在七天前就已经死了!”我指的既是赵起祖,也是赵桐。   在那双眼睛看到死去之人时,他的主人就被命运所裁定,一定会死的,从那之后的七天,死亡就不断向他宣誓出人世间的种种恐惧,直到……今天的到来。   或许这就是那些信奉决定论的人所对死亡的一个解读,这个灵魂将自己的一生都压缩进了短暂的七个日夜——这个可怕而短暂的轮回之中,对死亡的理解,更是远超出其他那些寿终正寝之人的。   我心里想着这些,又感觉有些烦乱,不想和木警官详细说明,独自拉开车门,把自己封在这个狭窄的小空间里。   但还是能听到外面的一些声音,他已经派人密切关注那家医院,可是我不知道这又有多大用处。   我们在与什么对抗呢?与命运,与看不到摸不着的所在,它的强大来自于我们的恐惧,它的无所不在源自于我们对它的一无所知。   因为它是未知的,所以我们的恐惧才是最为原始,最为直接存在的,也是最无法被消除的。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避开这些念头后,又感觉头有些痛,它提醒着我,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灵魂?   我甚至不敢再去医院了,即便知道那里是最有可能帮到我的地方,可是……我也明白……未必有什么办法!   我怎么能杀死自己身上存在的灵魂呢?如果真的做了,势必也要付出重大的代价。   那死亡也好像又靠近了一分,我更加不安了,心里越是害怕,它出现的越是直接。   不能这样下去了,我忽然座起来,又推开车门跑了出去,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无意间看到了一个认识的女人,那是耗子的姐姐,她到处张贴寻人启事,也和我一样漫无目的。   我们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看到希望,仿佛被命运愚弄的两个人。害怕黑夜。也惧怕白昼。我想到自己在离开时意气风发的对她说的那些不负责任的话,又觉得心中有愧。   远远的我看到她,她也发现了我,一阵风扫了过来,那些寻人启事随风而起,落在我的视线里,仿佛时间的某一帧,一点点的聚焦,一张张的叠加前进。   ”尸体还没想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默默的说,默默的苦笑着,我隔着一段距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或许我该告诉她那家医院的地址。   但又想到了赵桐的死,又无奈的向她摇了摇头,走过去时,自己说了什么,但离开时就全忘了,只记得这一切都发生在七天之前。   夜色朦胧中,我看到一点白光出现又消失,自己走在一条光秃秃的大路上,独自走着,走了很久才发现有车辆走过,上面带着许多我曾熟悉,但叫不上名字的人。   那些脸由红润变到惨白,从一个记忆里跳到另一个记忆里,从普通的模样,变成怪异狰狞,最后全都过眼云烟似的消失了。   手机响了一阵,我从身上摸出来,不知道是谁的手机,也不知道是谁打过来的,仿佛是木警官,或者江启龙。   说了什么,也忘记了,只是觉得对方很焦急,希望我赶快过去一趟,可是我……已经不敢再靠近人群了。   我会为他们带来灾难,与我有关的人,一个个消失了,在我的记忆里,也在我的世界里!   晕乎乎的走着,天地间都仿佛失去了颜色,道路就在脚下,我跟着它走,如同命运的傀儡,如同一个孤魂。   公交车不知从什么地方而来,最终停在我身边,门开了,里面空空的,只有一个老太太在门里向我看了一眼,问我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   我摇摇头,就走了上去,却听她继续说,”年轻人,你一个人活着吗?一定很辛苦!”   “有什么辛苦的,活着也总是如此,人走人的路,鬼走鬼的路!谁又能说谁更走运呢?活着辛苦,难道死了就幸运吗?”   老太太看我像在梦游,就嘿嘿的笑了一阵,又把手里一直抱着的骨灰给我看,“老头子走的时候很害怕,他怕的不是自己会死,而是害怕为什么而死!你呢?小伙子,你为什么而怕,又要为什么而死呢!”   我默默然不知所措,愣了好一会儿,才如梦方醒,又迫切的追问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却笑着摇头,“人活着,自有它活着的道理,那里有活人像你,反而羡慕起我们来了的!!” 第五十一章 虹膜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这场梦境,很奇特,也很复杂,我记得接触了一些人,看到的一些事情,可是没办法告诉别人。   因为他们不可能相信我的话,那真言就会在别人心里被调换成谎话,我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所以我把这一切都深埋在自己的心里那秘密堆积的地方。   我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心里不断重复着最重要的一个线索,一个时间——七天之前!   这是个很奇特的时间,它在两种意义上来说都算是奇怪的,但我不得不面对这个可能,也不得不相信这个结果。   自己又被它们带回过七天之前了,那一切都不是梦境,而是另一种真实,我揉着太阳穴,立刻和江启龙汇合。   他已经确定了遗容面具的情况,的确是耗子的,但又接到了木警官的电话,说我失踪了,正要去找,却发现我已经回来了。   在给木警官回电话前,我想让他先帮我寻找赵家另一位在世的老人,也就是赵起祖的老伴。   我知道自己在公交车上看到的那个老太太就是她,据司机说,她可能在一家医院里,我需要她现在的具体位置。   江启龙对我的奇怪举动莫名其妙,但我没时间详细解释,除了找到那个老太太之外。我又和他去了一趟户籍科,请他帮忙调查几个死者的生日。   这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时间,它们对应着所有的线索,对此我迫不及待,甚至等那个管理科室的人员调出档案时,就立刻凑到屏幕前,一个个的打量着那些名字后面拖着的日期。   不对!看过之后,我又有些失望,甚至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方向了,这些人的生日根本不重要,一切都仅仅是我的猜测。   这全都对不上啊?我懊恼的皱起眉头,难道又要重新考虑吗!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这么简单,或许这里登记的时间和他们使用的时间是不同的,也就是公历和农历的差别。   因为老黄历上的算法,生日都是按照农历算的,而现在所用的规格大部分都是公历的,所以日期上自然有很大不同。   相通这点,我拿出手机按照农历推算了日期,将第一个死者赵起祖的具体生日计算了出来。   七月初七!   这个日期与另一个日期完全重合了!他的生与死时,几乎重合在了同一天的同一个时间节点上。   这真的只是一种巧合吗?还是经过了缜密计算,才推演出的一个神乎奇迹的结果呢?   我想到了所谓的决定论,但心里仍旧觉得这太过武断了,或许……下一个人就可能打破我的这种谬误!   可是最近死的赵桐,他的生日根据农历计算,也是在这一年中的七月,时间又一次重合了。   还有耗子的,我把最后的希望压在了他身上,可是越是如此,心里就越紧张害怕,甚至都不敢给耗子的姐姐打电话,问他的生日。   可是最后我还是做了,结果也和之前两个一样。我惊恐的把那三组重叠的数字摆在面前,这太过巧合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雷同的巧合呢?   如此奇特的重叠,其中更隐喻着一种可怕,又仿佛能感觉到那家医院里的其他病人,它们的生死日期也一定和这些人一样,惊人的重叠在同一个时间上。   江启龙立刻给木警官去了个电话,把我们发现的这离奇的巧合说了一遍,最后……又让他去调查那个侧脸上长痣的嫌疑人,他的生日是多少。   “生和死都发生在同一天,这些人也实在太蹊跷了!”江启龙来回踱步,但我却比他更加忐忑,因为自己能感觉到,已经有什么力量在靠近我们了。   我们发现了最为重要的一个线索,即医院里所有病人的特征,可是这种发现也预示着危险的靠近,我能够感觉的到。   在这个人出生之时,命运也就已经为他们推演出了死亡之时,这可悲的命运呢?愚弄着生死!   而这一切的判断标准又是什么,我在心里这样问着,难道就是依据那套陈旧的理论模型吗?   我不敢深入考虑一套模型对于命运的参加价值,诚然只要有足够详细的数据,决定论是可以预测出相对不可思议的过程和结果,甚至这个人一生的大起大落的。   但……人类的命运,岂能被这样的手段所愚弄呢?而且在冥冥之中,还在另一种力量再促进着它——死亡的延续。   正自想着,江启龙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通后,听对方说了句什么,立刻神情不安的向我看了过来,“你找的那个人也死了,而且就在那家医院里!”   已经是第四个被害者了,我绝望的面对着它,无法逃避,也不能逃避,最后我只想知道,那个老太太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在赶去医院前,我们又核对了第四位死者的生死日期,结果毫无逆转,也是在同一天,七月初十。   一片不祥之云始终在我头顶围绕,我们又回到了这里,那家医院给我一种压迫感,让我不愿去正视它。   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周围停了许多警车,但因为没有官方的搜查令,大家也只是对这家医院进行观察而已。   木警官已经帮我们通知了院方,他这几天也一直在和他们打交道,目的不外乎只有两个,一个是想核查这里所有的病人信息,另一个是想搜查这医院里的每一处角落。   但前一个都不见成效,根据木警官所拿到的线索,也全是医院对外公开的书面文章,至于对病人的详细信息,还有搜查医院内部的设施,对于目前的木警官来说,还是越权行为。   不过他在这里到很快就安排好我们的探查流程了,对于这位死者,他们到开诚布公,允许我们在太平间进行身份核查。   我又来到这个灯光昏暗的地方,看到上次那个女人又给我们拉开藏尸柜那冰冷的抽屉,里面的尸体被抬了出来。   我又看到她了,这具尸体仿佛还和我记忆里的一样,但我需要仔细观察它的眼睛,这双眼睛曾经看到了许多内容,足可以作为一种奇特的证据,在我看来,它才是最为有效的证据。   我希望一个人待在这里,以便确认自己的猜想,从尸体的虹膜中看到过去的形象,因此请江启龙帮我争取到十多分钟的时间,可以一个人待在这里勘察尸体。   其他人都离开了,门被关上后,我用指头扒开她的眼皮,在那充斥着死光的瞳孔里观望着。   黑暗的世界里,充斥着许多内容,那些墓碑,那些浑浊的记忆,其中夹杂着苦难,但在外人看来,却全都是疯言疯语的内容,不足为道。   只是……我明白,这其中有多么清晰,多么可怕……那是关于死亡的,是一个早就能看到自己未来,那可怕的死亡的一个结果。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或许只有一个疯子才能敢于说出的话,她洞悉了自己的生命,最终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那虹膜中,除了记忆之外,还有什么呢?……我探寻着,终于找到,是另一个老人的轮廓。   他们说了什么,但最后彼此挥手了,那老头子离开了这家医院,从这里逃了出去,可是等待他的却是相同的结果。   她知道自己看到了未来,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死亡对于每个人,无论年纪如何,那都是可怕的一个结果。   她看到了的,终成为自己必须要守护好的秘密,形同我自己的秘密一般。 第五十二章 般若   那眼睛中洞察出太多可悲的世事,它最终的死亡,将一切秘密都掩埋在其中。   它见过我,但并不在这里,它了解这家医院里发生的一切,它可谓是一种先知,预见了我的出现,也洞察出我的想法和经历。   我透过眼睛与它对视,从那藏着秘密的眼睛里窥探,又觉得这眼睛如同一口历经沧桑的井,内部十分深邃,黑暗中包藏着智慧。   它审视着每个匆匆的灵魂,并洞悉了每个从世界上走来,又离开的人,但却从未向他们吐露他们的过往和结局。   这就是它留在尘世的目光,曾经也有和我一样的人,在她生前出现,发现了它的不凡之处,并予以自身的理解,构成了我所认知到的“决定论” 。   透过这双眼睛,我看清了自己的倒影,但心里却更明白,那是另一个自己,是身上另一个灵魂。   他得到了启示后,就急于四处收集资料,着手准备自己的事业,并且一遍遍的询问自己的成败如何!   可是没有得到回答,无人能够预测,只有时间作为唯一的考量,对世上发生的一切做出修正。   我理解它的存在,继而也感受到了另一个自己的目的,那附着在我身上的灵魂,它想要获得跨越生死的力量,并且借由转换身体的方式,使灵魂超越轮回。   我愕然于此,又在恍惚中看到,或者想起那座奇特的封闭着的手术室内,其中许多灵魂在这里挣扎,最后脱离了躯体,但室内那个贪婪的灵魂,却屡屡无法进入那躯体之中。   有人告诉它,因为记忆尚未被斩断,所以新的灵魂无法进入刚死之人的体内。   而时间能够扭转这一切,也就是七天,七天之后,死者的记忆都将会被断绝,新的灵魂便能过渡进去,达成重生的目的。   可是,它仍旧失败了,因为随着时间的递进,这身体组织已彻底被破坏了,只留下一道游魂还在周围徘徊不散,仿佛难以割舍自己的躯壳。   失败促使实验一次次的重复上演,那失去居所的游魂也越来越多,最终聚集起来,将生死两界划分在这七个日夜之间。   所有的无奈和不甘促成了我所看到的梦魇似的真相,而下一个实验也随之开始了。   我被那些游魂选为宿主,与这个实验对抗,与那杀死它们的意愿对抗,最终促成了今时今日的结局。   我疲惫的到在这家医院里太平间,感觉时间过去的很艰难,那些声音出现又消失,许多人影投在我身上,如同夜间来找我,揭露这里正发生过的一切秘密的那些病人。   游魂与那些病人,以梦境和现实协奏在一起,使我恍惚中遗忘了时间,遗忘了自己。   我不堪重负,记忆也来侵扰我,仿佛被两种力量拉扯着,将要把我的身体和灵魂都撕开,一分为二。   我活着要承接它们的意志,死去又要迎合那野心家的永生!我惧怕着这一切,努力规避它们,如同那一夜的遭遇。   一切都回到了当初,我艰难的想起,自己是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自己的本来模样。   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漩涡,时间被放逐在外,独有我被卷了进去,内部充斥着许多人的记忆,许多眼睛和生命在捶死中的挣扎。   “是饿死还是做强盗!”这个选择不断叠加,多数痛苦的声音让我投入到仁慈的一面,但更加本性的声音,却让我遵从人类活着的意义。   我无法醒来,无法逃避,除非……混沌的痛苦中出现了一张小丑似的脸,它蠕动嘴唇,向我问起,“记忆是可怕的,时间是一种罪恶的种子,而只有遗忘,才能让你继续活下去!忘记它们,不做选择……继续活下去吧!”   我无奈的遵从了它,但仍旧努力向自己最后记得的那些人,向太平间外,向医院外,向那些警车的灯光里伸出手去。   但始终得不到回应,我无奈的放弃了,重新回到漩涡之中,透过那些声音,被“遗忘之手”带到了一片荒凉的公路旁。   我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一阵游荡的歌声传了进来,回忆一片空白,我只记得自己走在一条不见尽头的路上,前方似乎出了车祸,但与我无关。   掉转了一个方向,我本想继续自己的旅程,可是……却发现了一具尸体,它就躺在马路上,我怀疑它是被自己撞死的,所以做贼心虚,想着将它草草埋葬起来。   可是!我怎么会睡着了呢?又看了一眼显示屏,还好只睡了几分钟,或许自己是太过疲惫了,毕竟已经这么晚了,在加上长时间的驾驶,难免会犯困。   我关上音乐,又看向后视镜,那尸体就被停放在后排座位上,一股血腥味时常漂过来,提醒着我这夜所发生的可怕之事。   我揉了揉眼睛,在心里思忖着,这并非自己的过错,一切都是意外而已,我并没有杀害它的,只是偶然……遇到了这具尸体。   对,事情本该如此,我镇定下来后,扭动钥匙发动车子,可是刚离开那片血迹,车窗外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时间在艰难的递进。   独留那具尸体变的更加清晰了,我心里时时想到自己种种不安的念头,或许应该立刻报警才对,但转念一想,这样不是在自揽罪名吗?   我能够为自己开脱,可是其他人是否相信又是另一回事儿了,自己怎么能将性命系于他人的一念之间呢。   这更加剧了我的决心,这尸体一定要尽快掩埋起来,形同孤魂野鬼要尽快超度了才行。   这个念头不断萦绕,继而驱散了自己萌生出的其他想法,黑夜遮蔽了外在的一切目光,没人会知道那死亡就发生在他们的睡梦之中。   自己也不过是将一个迷路之人送回它本该去的地方,仅此而已!   我想着这一切,赫然从后视镜里发现那尸体仿佛动了一下,身体的位置与刚才不同了。   一念至此,我感觉身上冒出一阵冷汗,手心里紧紧攥着方向盘,眼睛看到除了那镜子里的身影之外,周围一片模糊。   我定定的看着,车子在移动中,使世界都静止下来,唯有瞳孔因为某种惶恐,而在眼眶中滑来滑去。   它还活着!不……它已经死了,成为了一具尸体,尸体怎么可能还活着呢?可是……刚才明明看到了!   或许……它根本没有死!对于死亡,一直都是自己对它产生的错觉,实际上它还活着!   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那镜子里的人影又在活动了,而且好像是为了印证我自身产生的恐惧一般,它活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它竟然从后视镜中翻过身来了。   我猝然踩下刹车,一股惯力压了过来,窗外的景物中荡漾着诡异的青白色烟雾,周围随之传来一阵哀乐。   从对面缓缓驶来一辆雪白的灵车,车上飞出雪花似的纸钱,那些哭声也萦绕在左右,如同一个诡异的世界,接踵而来,与我擦肩而过。   死亡逼近了我,继而化为一股风,贯穿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最终销声匿迹在记忆之中。 第五十三章 归藏   我在恐惧什么?当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战栗,眼睛不自觉的合上,反应过来后,又慢慢睁开,可是一刹那就看到后排座位上出现了一个人。   那本是一具尸体,一具死亡后又活过来的尸体,我惊异的移开目光,眼睛定定的看向后排座位,看向那个恐惧的存在。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我惊恐的无以复加,声音都因为恐惧而无法流利的吐出完整的句子。   “是人也是鬼!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是你杀了我吗?”对方诡异的一笑,又看向车窗外,那灵车已经远远的走开,那哭声也渐渐消失在漆夜之中。   “我……我没有杀你……最起码并非故意……”恐惧占据了我的大脑,语言系统一时间更加混乱了。   “是吗?”对方忽然惬意的靠在后座靠背上,“那你又是人是鬼呢?”   这个问题让我一愣,但未待我想明白,对方立刻追加了一句,“或许你就是我,我也是你,当你觉得自己死了,我就是鬼!反之觉得自己还活着时,我就是人!”   这些话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对方却显的煞有介事,见我不知所措,又自摇头,问我在干什么。   我记不起来了,只看向前方,似乎那条路永没有尽头,在他口中说来,这就是一生的历程。   “你能否说的简单点,便于理解一点!”   对方耸耸肩,又探身靠近我,以平静的语调徐徐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做好了思想准备,那么我就把最可怕的真实告诉给你!”   我觉得他这话中另有深意,想了想才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并请他详细的为我解释清楚。   对方默然看我,随后又用自己右手拇指压在太阳穴上,仿佛在使久远的记忆得以复苏。   “我从一家医院里逃出来!你还记得吗?”他说着,却不曾看我,仿佛在自言自语,我没搭话,听他继续,“在那里我被人揭示出一个可怕的世界,那世界是被念写在一双老人的瞳孔里的!   “它包含了太多秘密,仿佛是这世上的一切可能,是一经观察了这世上的一切命运和命运的分歧点的目光!   “那目光的主人告诉我,有人觊觎这份力量,想要通过它来解读死亡对于生命的最终含义!   “这必然是残忍而可怕的,它的恐惧是处于思想和意识之中的,是人类无法用低端的言语和文字描绘出来的。   “而在我将面对的选择之中,她看到了一种深邃的未知,这未知是连她那洞若观火的目光,都无法理解的,那才是生命最原本的形态。   “那才是唯一能逃脱束缚的希望,如同上帝掷出的骰子,只有时间能够承载它的结果,甚至这结果也会远超时间纬度上的量体!   “而在这一切之前,就是我要离开那家医院,去找到那个伟大而具有决定性因素的个体。   “在死亡逼近之时,我亦然选择了抵抗它,继而保全自己的命运……”   他的话仿佛在重复,我意识到他在重复时,那些过往的记忆就开始出现了,但我试图留住它们,却仍旧一无所获。   我记得那医院里发生过的事情,我从那里逃了出来——这仿佛也是对方讲给我听的过程。只是……有所差别的地方,在于对方曾向那排手术室里偷偷看过几眼,亲眼目睹了那可怕的场景,它比我所听到的声音更具感染力。   那一时间,仿佛是离死亡最接近的时刻,是生命与另一个灵魂最接近之时,以目光捕捉到另一个灵魂的形态,其所揭示出的可怕程度不言而喻。   而在我一路奔逃之下,“自己”出了第一场车祸,幸而借此也成功的逃出了他们的控制。   “你还记得吗?就是在这里,你将自己的尸体埋葬了!你已经死了……”他说着,又审视着我,看的我一阵莫名。   那死亡的确曾无限接近于我,可是……我看着自己,看着镜子,透过最为真实的以太洞察这个世界,感觉到我的确是存在的。   死亡又似乎是留在了它自己身上,此时又以一个鬼魂的口吻向我表露自己的生平,只是间或夹杂着某一句,“你还记得吗?”   我茫然不知所措,只呆呆的听它继续叙述下去,更感觉死亡是属于它的,而并不是我的。   那些人意识到自己所寻找的人已经死了,但很快就发现另一个与这个人相符的目标,因此立刻改变了针对死者的行动,继而追查起那逃逸的肇事车辆。   死亡的漩涡层层展开,我跟着它所追述的内容,浮想联翩,不觉就被它带到了那天的那个地方。   而彼此也就越发接近成为同一个人的两个视角线,而又呈现出的彼此,却是有一些诡异的重叠和分歧。   “还记得那个埋葬尸体的地方吗?第一场车祸就发生在那里,我也是死在那个地方的,也是从那时候认识了你的!”   或许从那以后,它就一直存在于我身边,只是……我好像从未发觉过。   我呆呆的摇头,车子不知何时被发动了,外面的景物不断闪过,仿佛配合它的陈述而放的幻灯片。   外面飞快的闪过许多人影,那些经历让她们在我看来都变成了一个个陌生的轮廓。   我经历过这一切,但却没有关于她们的记忆了,我下意识的询问它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的恐惧,是你自己放弃这种真实的记忆,来保全活着的!”它说着,从身边的座位上摸出一张白色的面具,给我带上。   随着它继续的声音,我又想到了耗子,在它口中,他是那灵车上的尸体。又说其实他并不是死在殡仪馆,而是死在那天的第二次车祸中。   “是你杀死这个本不该死的人,不过事情总也有原因的,它似乎并不怨恨你,只是想寻找出一个原因!”   “不……”我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立刻打断它,“我记得在殡仪馆的棺材里,发现的并不是他的尸体!”   “当然,因为我们是存在于不同角度,通过不同方向围绕着时间解释这一切的!   “或者,你所看到的,也仅仅是众多解释之一而已——是耗子给你看到的一个解释。但事实远非如此,因为在它死后的七天里,记忆也会分成无数种可能!   “所有的可能都对应着同一个结果,但任意一种可能,也仅仅是事实经过的一部分!形同你自己遇到的,那个找猫的女生和杀人者,还有黑猫之死。   “人眼睛所看到的也仅仅是事实的多个部分之一。在时间上它们只会表现出一个确切的结果,被害者死了,杀人者疯了,而追查这一切的警察和你全都失踪了!   “这是唯一的结果,但追述这结果之前的过程,却并不是唯一的,人类的眼睛对它的窥探只能得到其中一小部分的可能,更多的细节,却需要许多个体的参与,才能修复整个事件的过程!   “这未免过于复杂,恐怕你也极难理解,不过你只要知道,自己看到的想到的,都仅仅是自己认知范围中的一部分,想要看清全貌,就必须要不断重复那个过程,唯一能一眼看清它全部的恐怕只有上帝的眼睛!”   我听它说着,感觉越发迷糊,思绪不着边际的游走,仿佛周围的世界全是用碎片的镜子拼凑出来。   眼睛看到某一片,又兀自跟着一个念头想了下去,而得到的结果固然唯一,可是回顾过程却有许多漏洞。   “我所知道的,被你错过的地方在于耗子曾经告诉过我,在这一切事情发生之前,它就已经预见了自己所要扮演的死者!   “但是也像你我一样,耗子所看到的也只是整个事件的一小部分,因此它无法相信被自己预见的!   “或许,这正是杀死它的原因,因为普通人的目光,始终有限,对于死亡的窥探也无法完全覆盖!”   想到耗子的死,我沉默着,忽然又想起来,另一个死者,于是询问它那个人的线索。   “殡仪馆里的尸体本就存在!因为它是被人搬回来的!我所看到的就是那个脸上长黑痣的男人,是他将尸体搬回殡仪馆的!”   周围夜色朦胧,只是没有墓碑的坟墓仍旧孤立着,而透过车窗,那个地方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第五十四章 墓地   随着那个人的话,我思绪如飞,难以集中注意力,对它说到的内容,更觉无比陌生。   恍惚间,我们又回到了这处荒坟之前,感觉到这地方越发凄凉,但我却清楚记得自己就是在这里将尸体埋葬起来的。   跟着它下车,我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听它说着寻找尸体的目的,还有解释着我自己的遭遇,也是一种不确定的过程之一。   “或许这人根本与我毫无关系!”它揣度着,又拿手电扫过我的脸,我眯起眼睛,审视着黑暗中的这点光亮,心里却开始游移不定了。   我们一路来到埋尸之地,发现上面还是一层新土,它展开从后车厢找来的铁锹,将它重新挖开。   我觉得这铁锹好像挖在自己的身上,要把自己的脑袋给挖开,从中发现另一个灵魂。或者透过时间的眼睛,看清整个过程。   这是一段漫长的过程,让我感觉时间都好像静止不动了,周围静的出奇,仿佛外界的所有生命都在黑暗中绝迹了。   终于,对方挖到了尸体,但扒开泥土时,赫然发现里面是一道门似的石板,对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看了看周围,忽然把手电晃到了我们刚才停车的地方。   但是我随即看去,那马路上哪儿还有我们的车子,整个路上全是空空荡荡。   “这是怎么回事!”它说着,又看了看那块石板,“难道说这里还有其他我们没料到的可能!”   它说着,又立刻让我去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和日期,我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已是凌晨的两点多,而时期却竟是七月十五。   我吐出这个日期时,透过对方的神色,也能够感觉到一种无以言说的恐惧。   “七月半!在这样的月份里,这样的时间里,难怪你会遭遇到这一切,看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时间因素对于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   是的,在这样的一天,我所遭遇的种种,都和这个月份和时间有关,因为七月乃是鬼月,月半乃是鬼节,届时两个世界互相交杂在一处。   我们对视了一眼,又重看向那石板,这下面或许是一座坟墓,我听它嘴唇蠕动,默数着倒计时,随后猛然拉开石板。   它如门般被打开,里面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深邃的洞口,黑暗中充斥死亡,仿佛一种黑体辐射物似的,将我们看过去的目光都吞噬了,却不反馈出任何痕迹。   “真的要去这个地方吗?”我皱着眉头,看向它,对方默然的点点头,随即慢慢爬了下去。   我最后看了一眼外界,感到空前的诧异,自己居然会来这样一个地方!居然会和这个人一起去这个地方?   我知道恐惧会助长另一种力量,因此尽量接受这一切,并且坦然的面对这种恐惧,磨去它的未知。   黑暗中,我们紧紧挨着,感觉这石门后是一条阴暗潮湿的通道,耳边隐约听到一些老鼠的叫声。   “这地方你来过吗?”前面那个人打破黑暗中的寂静,向我发问,我点点后,立刻又意识到它并不能看到,随即才开口,“我来过这里,它存在于一个女孩的日记里!”   “那些老鼠……”它欲言又止,“还有黑猫,我们又回到了过去的时间里……你还记得多少……关于这个地方,是不是还有人死在这里!你知道它是谁吗?是什么鬼魂又把我们带回到了原点上!”   我不确定,但沉思了一会儿后还是吐出了一个可能,“我曾和两个人一起来过这个地方,为的是寻找死者的尸体,但后来……我不确定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可能’或者事件的‘某一部分’,只是记得,自己在七天后离开了这里,可是其他两人却失踪了!   “其中一人是属于这里的,而另一个人,是一位警察!之后我甚至完全忘记这一切了!”   对方脚步不停,“或许就是因为那个警察——他就死在了这里,在这七天之后,才又把你也带回到这里!”   我不置可否,又觉得头脑中忽生一阵懊恼之情,不知道是对老洪的死,还是对这不断纠缠在我身上的死亡。   “我……如何能结束这一切!”我感觉自己身心俱疲,却仿佛永无宁日,“为什么我会被它们困在这七天之中!”   对方沉默了良久才悠悠开口,“它源于决定论!那些可悲的游魂无处栖身,生命未尽,痛苦便不会停止,   “它们承载着生命最大的痛苦留存在这漆夜里,没人能理解这份痛苦,也没人能明白它对于生命意味着什么。   “如同过去的时间,永远不会被人们再提起一般,人类被遗忘所支配,他人的死亡对自己来说,也仅仅是一个故事似的过往。   “而对于这种生死游离之间的他们,这该是多大的苦难和折磨呐!时间也总在重复着,一遍遍死亡的过程。   “对于他们来说,这世界是孤独的,可怕的,无意识的!直到发现了你的存在,才如同寻到了生之国的钥匙!”   它规避那些看起来有些刺耳的词句,不想以崇高的思想来束缚我承受那份属于我的恐惧,或许它也最能够理解我所承载的痛苦——是一个活着的人不断在恐惧中一次次轮回,犹如无间地狱。   这过程同样不足与外人道,因为普通的灵魂,又如何能明白这份痛苦和诡谲,又如何能明白自己傀儡似的经历,何以该成为这种人鬼的媒介,经受着恍惚终日,如同风烛残年般不自控的身躯。   我何曾自持伟大?又何该如此,自己亦不过一个普通人而已,对那混沌中所给予我的魍魉世界,感到无比畏缩,可是谁又能成为自己思想上,经历上,可怕的感官上的救世主呢?   我在迷惘的黑暗中游荡,与死亡和阴谋为伍,与人类最可怕的存在相抗!持续着,自己将面对什么样的结局呢?   我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寻找,却终没有答案,我们便只能沉默下来,遇到分叉路口,我便寻着艰难的记忆,跟着一种感觉向更深的地方靠近。   “你害怕这一切吗?”黑暗中,对方低声的问,既像在问我,又像在自问,我不知回答,如同梦游似的持续着沉默,只是身不由己的走着。   感觉到了老洪的存在,距离上越来越近了,终于我将一只手抚在了一个门洞上,这才想起它刚才的问话,苦笑了一声,茫然的回答,“不怕!”   我为什么要惧怕呢?自己明白终有一天我会习惯于面对它们的,无论这一切都是什么,自己也总会习惯下来的,这混乱的一切,虽非生来如此,自己也曾看到过光亮之时,但黑暗既已降临,我们除了接受它,习惯它之外,又还能用什么来弥补自己呢?   “找到了!它一定就在附近!”我缓了缓神儿,可是透过手电光看过去,发现门洞里出现了许多通向不同方向的通道。   它们向黑暗中延伸,内部更是四通八达,形同一个地下世界里的蜂巢,而且一股股湿冷的风从其中钻过来,期间夹杂着一股腐臭味,既有老鼠的尸体,也有人类的骸骨,仿佛一场命运的推演实验,呈现在记忆里的,无外乎是26号的宇宙。   记忆在这里变的不着边际,我努力回忆,可仍旧想不起更多有用的线索,所以不敢贸然向前走去,只怕进去容易出来难。   里面出入口众多,而且处处透着冷瑟的风,如同我这混杂在一起的记忆,每个地方都存在着一些模糊不清的感觉,但它却始终是黑漆漆一片。 第五十五章 门扉   风从千疮百孔似的洞穴里而来,带着一种死气,夹杂在黑暗的空间中,仿佛能够将我们的生命和记忆都凝固。在这里透不过气来,压抑的死寂之中,一遍遍的探寻,一遍遍的摸索着周围每个洞口,并从回忆寻找关于这个洞口的线索。   它也在寻找,我们目光和手电光扫过彼此,并迅速钻入那些洞口里,不一刻又离开,继而重复这个动作和念头在另一个洞口。   ”这里……好像有一些声音,你过来听一下!”对方忽然惊讶的向我开口,我也立刻靠近它所在的那个地方,耳朵凑到洞口,果然听到一些嘈杂而奇怪的声音。   无法分辨它们究竟是什么,是说话声,还是脚步声,亦或者是摩擦声,总觉得有些记忆,却仍旧无法完全抓住这记忆给我的切实感觉。   ”其他地方,也有这种声音吗?”对方听后,茫然的摇了摇头,我想还应该确认这一点,但它却犹豫了好久,最终选择进入这条通道。   或许这声源也会在其他地方扩散,但它始终坚信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我不置可否,还是跟它一起向那个地方摸了过去,黑暗中,我在墙壁上留了个记号,以防万一。   走入这个地方时,我感觉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可靠,甚至想到这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只是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我们正在靠近它。   正如它的推测,这声音就在这里,或许就在出口处,那声音指引着我们来到这里,出口也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除了那声音外,我还能听到自己激动的心跳声,这一切夹杂在一起,却越发让我觉得它是如此的真切。   洞口出现,手电光透过面前的它照了出去,那目光在黑暗中不断扭曲延伸,又扩散开来,就看到洞口外的空间,是个斗室,四周围全是石头砌成的,壁上悬下一段铁链,而在铁链上束着一具尸骨。   那尸骨已腐朽不堪,历经了时间的磨难,身上的血肉几乎脱落殆尽,如同一团烂泥似的挂在骨架上,泛着一股恶臭,摇摇欲坠。   在下脚的地面,已经污浊斑斑,有铁汁和血水汇合凝固起来,造就了一种最直观上的死亡之景。   这里究竟发生过多么可怕的死亡之事?我骇然停步,愣愣的打量着那个低声——在刚才听到的声音继续响了一会儿,又忽然转变成另一个记忆深刻的簌簌声。   我循声望去,就看到在那些烂泥似的腐肉和铁锈上,蠕动着许多黑毛老鼠的踪影,那声音就是它们在这里啃食血肉的声音。   想到这一切,我直觉毛骨悚然,通过这声音,刺激着我的记忆,和眼睛所看到的世界。   恍惚中,又好像透过另一双眼睛放射出了奇异的光色,渐渐理解了我曾不知道的另一部分的过程。   那日记里的人是因为看到了这一切,这可怕的未来——她竟是因为预见了现在,才发疯的!她的母亲恐怕也是如此。   因为早早的预见了触目惊心的可怖,使自己无法承受死亡之重,和恐惧之形,被眼睛中的世界吞噬。   透过这曾被另一种眼睛窥视的境地,我也仿佛能明白事情的起因,尽是因为她们曾看到未来,又无法接受它,想改变却终发现自己无以改变,最终堕入这样的未来之下。   木然的看着这一切,想着曾注视它时绝望的目光,心里久久无法释怀,或许这又全是自己的臆测,其中几分是真?几分又是假呢?   那些老鼠也不怕人,只在我们靠近时,对它们产生了一些威胁,仿佛是抵御外敌似的,冲我们嘶叫了几声,又惺惺的走开了。   这是它们所生活的地方,而对于它们来说,我们就是外来者。它们惯于阴暗,也不曾臆想到外面的光芒,被这样白炽的光一照,便自逃开。   来到这个地方,更让人感觉不安,但四下寻找着关于她们的线索,还是略有发现的,在靠墙的地方,发现了从笔记本上撕扯下来的纸张。   我拾起那东西,将它凑到手电光下,仔细端详,上面的字迹透过血迹映了出来。   一些歪歪扭扭的文字映在光芒之下——“不要靠近这里,不要靠近这个时间!你的眼睛将会看到可怕的结果,对于审视命运的目光,它透过阴森空洞的视线,放射出可怕的未来!”   纸张落入黑暗,我恍惚间竟没捏住它,看它消失在手里,却仍入神的想着纸张上那些危险而带有警告的文字。   “同样也是关于这里的一种可能,不能全当真看待!”它说着,又把手电光打向附近的一个门洞口,地上拖着许多条乌黑色的痕迹,是死者最后留下来的,在死亡中挣扎,印在时间中,落在这里的,证明曾经另一个灵魂所经受种种苦难的事实。   她似乎也是被迫逃到这里的,透过人类以事实根据所形成的猜想的眼睛,以类比能力来描摹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某些过往。   它自有其真实的部分,也需要用更多臆测来进行填充,继而凝视出过去的一道残影。   那些凌乱的脚印被覆盖在周围的血渍之中,更多的线索被埋葬在时间里,我们只能以手中的光柱,追着那旧时的痕迹走向这生命的来处。   门洞外仍旧黑漆漆的,如同置身在一口深井之下,周围常能听到老鼠窜来窜去的声音,而我们正要与之为邻,从那些分食生命载体的幽灵之间穿行而过。   死亡化为的阴影,拖在地上拉下长长的踪迹线,而地上干涸的脚印又被老鼠们的痕迹覆盖,可还是能够依稀分辨大概走向的。   我猜想着,在几十年前,这样可怕的景色都以一种残忍的预见性映到了那双秀丽的眸子里。   其中血光近人,死亡逼近时的一幕,定然吓的她惶惶不安,形同遇见我们的老鼠,不断逃窜,却漫无方向,甚至在黑暗中寻不到一个安身之所。   地上的痕迹隐没在灯光里,血迹消失了,脚印也消失了,连着墙壁上那些凹痕都变淡了。   而回过神来,我仿佛对上了这样一双女人的眼睛——一双映着死光,眸中充斥着黑色的树形,一个诡谲的世界就在这样的眼睛里闪过。   而在我们相对的目光之间横着一条界线,长长的划破黑夜,分割生之国和死之国的界线。   我默默的对视,不敢接近也不敢逃避,她给我渲染出一个无比可怕的世界,要用眼睛中看到的光,来吓退我的灵魂,继而唤出我另一个“名字”,并将她的过往告诉那个“名字”。   我了然她的目的,也了然自己的恐惧,因此我不敢贸然靠近她,也不敢逃避她,直到那界线在黑暗中持续延伸,覆盖到意识里去。   直到那界线化为了一道门扉,我呆呆的站在门前,看门上刻了些字,如同置身在一部老旧电影中,进退不得,直到门悠然被打开,里面伸出一双手,手里拿着蜡烛,身上穿着白的发灰的寿衣。   借着亮光,那尸体似的东西把我拉进去,并且在门被关上的时候,冲我说了一句话。   这仿佛又是一个梦,梦很短也很奇怪,那个穿寿衣的人,似乎是我记忆中的某个人,我知道他就在这里,也或许就是他在引我来此的。   随即手电光一转,的确出现了一道门,地上的痕迹全消失在门前,我们两个手电光聚集在门上,仿佛借由这种缥缈的力量去推开门。   门里空间很大,环境大有些哥特风格,终日不见光亮,被光柱一照,那黑暗有实质似的快速退散,亦如流动的时间。   我小心的走进去,脚步声盖过这合叶发出来的声音,黑漆漆的空间也覆盖了我黑漆漆的影子。   满世界都是通黑的,不着他色,满眼睛都是一团化不开的雾气,它们只因手电那月亮似的光而悄悄躲开,却又在看不到的角落聚集起来,在感觉中覆盖着密集的黑幕。 第五十六章 梦忆   我们总也会担心那黑暗中有什么,不敢错开眼睛,看了又不放心,转动着手里的光柱,扫过一圈又一圈,却仍旧没留意到周围还有什么。   它只低声说了句,附近堆积着一些骸骨,除此之外,一定还有其他,我也感觉这里摆放着很多,只是一时之间根本看不清楚,也无暇看清。   我们想要适应这里的黑暗也是困难的,它仿佛施展着诡谲,给我们心里种下不安。而手电光越想照到它身上,却发现那是徒劳无功的,因为这点亮光,根本无法覆盖整个空间。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必多想,以一种空间感对这里展开描述,大约此地是一个长方体的墓室。   说它是墓室自然是因为这形状让我想到了棺材,还有它提到的骸骨,随之而来的就是死亡以及鬼魂。   我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这空空的地方,黑暗只是它的基调,它的轮廓,舍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可怖的存在,会伤及到自己的物什!   联想到的下一个地方,是一处教室,一个寝室,还有一个狭小的灵堂,以及医院里的太平间。   对那些地方的感觉,也可以概括到这里,这地方与自己所感觉到的那些地方别无二致。   既然在那里都不曾遇到什么可怖之事,又为什么害怕这个相同的地方。   这么想下去,我逐渐说服自己,冷静下来后,手里的光柱也平稳的打向一个地方,那地方的环境,也被我向黑暗中扩展,以这样的念头,将照在未知上的黑暗一点点驱散。   墙壁上有很多凹痕,跟着感觉靠近那面墙壁的一部分,在上面摸索着这个地方,发现墙上居然被人作了一副画。   画如投影在圆形的光圈里般,我深深的打量着,感觉它如同一张被奇特笔墨临摹出来的《地狱变相图》,内容上充斥着太多人类无法理解,却能够通过感觉来解读的事物和情节。   或许那就是艺术性的东西,是对麻木感官上的冲击,在视线的一线光中,颜色和思想,如条纹般流动起来,继而压倒了一切理智。   我艰难的移开目光,感觉每一次被眼睛看到的内容都不一致,移开眼后回忆起来的内容也变化多端。   许多条形的颜色在流动,我勉强将它们固定下来后,自觉看到的是一片深邃的海面,海中的波纹汇集成一双眼睛的纹理,这眼睛与天空上交织的眼廓遥相呼应,如同眼球和眼眶,明亮和包裹它的黑暗边界。   而在回忆中画的下半部,却是许多形态不一的物种,它们像在朝圣一般,面对着天与海的两种互关存在。   亦如生命与死亡的看客,梵天与湿婆的观众。   画作很大,几乎覆盖了黑暗里的整个墙壁,我转动手电光,从这一端向另一端慢慢看去,如同为以太注入力量,使现实得以显现出来。   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光速也好像因而放缓了,它越过我的视线后,立刻向远处而去,但途中被一个同这空间等比例缩小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一部分光落在上面,另外的光则擦着这东西的平面划了过去,将黑暗的幕布打出一个洞口。   那是什么?我第一个反应是“棺材”,就像这个黑漆漆的墓室一定要有棺材一样,很直接的就产生了这个想法。   就在要进一步确定自己的猜想,向那东西靠近时,另一个灯光也不禁跟了过来,部分光柱落在我身上,随即传来它的声音,“发现了什么?”   “我想,这里有口棺材!”我走过去,身后的光柱移开,集中到我面前那口实木棺材上。   它确切的被验证了,与这个地方的轮廓相同,它是一处墓穴里停放的棺材,只是年代有些久远,甚至在上面我们还发现了几个用血写上去的古字。   靠近它时,我忽然感到一种奇特的回归,仿佛在某个时间里,走到过这个地方。   脑子里杂乱的想到一些事情,当我抛开它们,试着推动棺盖时,只留下一个特别的念头——就是耗子被关在棺材里的情景。   仿佛我这将打开的棺材里,也关着一个活人,而且棺材一旦打开,它就能逃脱像耗子似的命运。   这念头匆匆出现,不及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化为了一阵沉重的摩擦声,内部仿佛有几根锈迹斑斑的铁钉被这阵动静震了下去,落在抬棺石的平面上,应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由衷的感觉到手里的棺盖越来越轻了,它被彻底划开的时候,我刚才的念头也随之消失,甚至在想起来,都觉得莫名其妙。   手电光先我一步被另一个人打了进去,这相对狭小的空间立刻被照了个一清二楚,里面那个人的脸色也随之被映入我的眼帘。   他是……伴随着朦胧的记忆,和越来越清晰的话语,这个人的形象从棺材里烙印到了我脑海里,透过眼睛泛溢出一种熟悉。   我自然是见过他的,他和我一起来了这里,追查那本日记和日记的主人,可是后来……   后来……他失踪了!   棺材里映出的那个人,如同落入深邃梦魇的游魂,眼皮也仿佛是被棺钉封了起来,透不出一点活光。   灯光直直的落在他脸上,却又在这熟睡的地方泛着一种阴森可怖的色彩。   他的眼睑渐渐抽搐了几下,仿佛从时间里的尸体身上苏醒出记忆的灵魂,以一线活光,拨动着生之国的梦魇,并在试图推开那道重门。   我又痛苦的陷入回忆的漩涡,仿佛在与大脑里看不到的力量博弈,从它的爪子下,夺回那光丝般的记忆。   “老洪!该醒来了!”我艰难的叫着,他的名字透过耳朵,透过灵魂,带给棺材里的人一种力量,并且随着意识的渐渐回过,他所感觉到的力量逐渐强大,最后豁然推开面前黑暗的巨门,如同我们之前奋力推开的死之国的门扉。   我一手按头,一手向棺材里的人伸去,他身上泛白的寿衣也随着灵魂的回归,如同被风化了似的迅速脱落下来。   那眼睛终于睁开,但不适应灯光似的又躲开,可仍旧握紧了我伸过去的那只手,借力从这个陈旧的,更适于长眠的地方座了起来。   我移开手电,等他稍稍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和光亮的交错后,才低声向他说了句,“欢迎回到生之国!”   “这里是……”老洪皱着眉头,茫然的环顾周围,“我好像做了个很漫长的梦,经历了许多,甚至遗忘了自己是从何时来到这里的!这梦也仿佛延展到了一生的长度,我甚至感觉已经老死了,去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就再也回不来,不愿回来,直到听到你的声音!”   我冲他点点头,正要安慰几句,却听另一个声音急急忙忙的询问,“那梦里你又看到了什么,有什么人,在什么地方!”   因为时间对梦里的记忆有修改力量,所以它才趁着对方刚苏醒,记忆犹新之时发问,这样也更能得到一个比较清晰完备的结果。   我明白,也许就是老洪的意识把我们带到这里的,而他的梦境也是曾经那个过程的某个可能。   只是……那会是关于什么的呢?   “我好像记得……”老洪揉着太阳穴,渐渐回忆起来,“在离开这里后,我们上了一辆车,不久后遇到了一个侧脸上长着一颗黑痣的男人!他车上有具尸体,我从他口中得知,那尸体是从一家医院里带出来的,要送去殡仪馆……   “之后……我鬼使神差的跟他去了那家殡仪馆,把尸体抬进棺材!” 第五十七章 送葬   他话里的尸体,亦如他自身似的被周道的安置在这里,老洪停顿了一下,也似乎想到了自己正置身的这个蕴含着死亡的物什。   仿佛这些全都投射在了他自己身上,连同死亡和梦境,都在他艰难的回忆中荡漾。   老洪试图离开这里,但探了探身子,又放弃了,害怕离开这里后,也就记不得接下来梦里发生过的事了。   随即又接着说下去,“这个人周到的将尸体安放在里面后,虔诚的如同教徒似的,在心里默默念诵着悼词,随即恭恭敬敬的将棺盖合上。   “仿佛做这一切,都是在阻止自己将来预见到的结果发生似的。这念头很怪异,总让我觉得他对死者,或者对死亡的恐惧,十分迫切,甚至异于常人,好像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将于何种方式何种时刻死去,所以才尽量安抚那死去的灵魂!   “这一方面是出于弥补活人对死亡的亏欠,一方面又好像是觉得自己对死者如此恭敬厚待,那等自己死去,也定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秉承着这个念头,他谙熟于这种活动,只是今时今日才有了这份忽然的殷勤和惶恐!”   老洪眼中充斥着一种奇特的光泽,我始终看不清那意味着什么,就像自己无法向别人表露出自己的念头,这是种很个人化的东西。   “我能够看到的这些——不需要他解释,我就能获悉,过去他绝不会如此,只有那晚是最特别的。因为他的眼睛看到了……看到了……”   他没说下去,又好像还要重复刚才说到的事实,“那夜之时,一定发生过什么,但我不必多想多问,也能感觉到,他对死者的敬畏之心。他在灵堂前安静的等着,随后又将棺材封起来,为里面的死者上过香,也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去打扰它的安歇!   “可是外面的嘈杂声涌了过来,许多人来到这小小的灵堂之中,期间夹杂着半哭半笑的声音,弄的我心里更加嘈杂!   “仿佛生死亦在这样的匆忙中度过,那些人对死亡是陌生的,和毫无怜悯的。他们在这个逝者安息的地方,掺杂进生者的琐碎!   “那些对遗嘱和财产的争论声,远甚于死亡的寂静和它带给人类的深邃,充斥着生命与生命之间的默然,是死亡从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成为了匆匆流淌的人河。   “我和那人置身于这被声浪变的拥挤的小屋,都沉默已待,只是在他脸上,那种沉默于死者的谦卑和恭敬中,又夹杂着微妙而直观的惧怕!   “世人本该对死亡心怀恐惧,因为那也是每个生命都将面对的,可是在这个人身上更能体现出来,这种最直观的体现,与那些亲属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   “我感觉灵堂里的陌生人代替了家属,肃穆而沉寂的进着自己的义务!反之那些亲属就显得更为陌生。   “这种怪异的想法,让我感觉时间缓慢,整个世界都变的有些诡谲。我无法再待下去,因此推门而出,却正撞在一个将进未进的人身上!   “那人看不清面目,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具,周身散发着一种阴冷,犹如一具尸体!   “我疑惑的询问对方的目的,却见他犹豫着摇了摇头,声音是一个老人的,我透过身后的门缝,甚至觉得这声音是属于一具尸体的。   “门被合上,那一切声音都被断绝了,我和那来者走出去,在大厅里来回转了几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儿,看的出对方有些落寞,但对于死亡却表现出一种奇特的热衷,转而又以一种苦笑付之以答!   “夜越来越深,大家渐渐安静了,门外传来一阵汽笛声,我透过窗户看了过去,发现不知何时外面开来了一辆灵车。   “随之,身边的小屋里走出一个男人,他向外面看了一眼,就又回去,让大家将棺材推出来,准备送上灵车。   “里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棺材推了出来,那脸上长有黑痣的人走在最末,一只手扶在棺盖上,手心里出了一阵冷汗。   “棺材被推出来后,穿过人群,其他人也跟了出去,我也快步跟了过去,靠近那个男人,询问他这是要去干嘛?   “‘要去火化了’对方幽幽的说了一句,我感觉他变的更加谦恭了,也更体现出他对死亡的恐惧!   “外面的灵车停了下来,人群挤了出去,大家安静的如同一些不自然的影子,只最末跟过去,带着诚惶诚恐,肃穆神色的那个人,成为了这些影子的本体。   “我裹挟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中,心里越发生出好奇之心,脚步也止不住的靠近他们,一总跟了出去。   “眼前只见人头乱动,那遗像也被人举了起来,而在那遗像上缠绕着一双浑浊的老人的目光,当我猝然意识到它时,顺着看了过来,发现它从一双白面具里透过来,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棺材被人推上车,大家都沉默着,安静着,听到车兜的音响里放起哀乐。   “陆续有几个近亲上了车,我们被挡在外面,和几个来吊唁和帮忙的送葬的人跟在后面,耳边也像被那哀乐牵着,向前而去。   “上了马路,人列被排开,那哀乐的声音兀自响着,灵车上撒下阵阵雪花似的纸钱,还有带着火丝的未烧尽的香灰。   “灵车开的很慢,似在等我们,又似在刻意让世界承受着这种死亡,让亲属忍受着这种压抑,也让死者尽可能的收取那些送给它的开道钱!   “我从不知这些规矩和说法,只是在心里胡思乱想着,忽而听到一阵风声,看到不远处一辆硕大的车体呼啸而过,仿佛更大的棺材,与灵车和我们擦身而过。   “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再追着那个影子看过去,发现那是一辆末班车,车上明明空无一人,但我却隐约看到一双眼睛看了过来。   “随后车上的司祭忽然说了一声什么,周围顿时陷入了寂静,那哀乐停了,大家的呼吸声寂了,只留下脚步声还在艰难的持续,但很快脚步声也停了。   “风吹过纸钱的方孔,发出沙沙的声音,那声音迎着我们逼近,仿佛子弹似的打在我们脸上!   “接着,在突兀的寂静之中,响起了一阵悲泣声,那声音仿佛不自知般,仿佛觉得自己被簇拥在许多相同的声音里一般肆无忌惮。   “可是,在我看来,周围却是寂静了,一切都失去了声音,形同死亡,唯有那尸体和这哭声是个例外,它们持续着,发泄着自己的心情和恐惧!   “那些灵车上的人无比寂静,车子也轻盈无声,一切都置身于这诡异的沉默中,而我在这种沉默中搜索,却赫然意识到,那哭声,那继承了哀乐而存在的哭声,竟是从我前头,那个脸上长痣的男人嘴里发出的。   “他的哭声独自,而忘我,承载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又与周围那些淡漠,无声的人和物形成鲜明对比,这种情况将死亡演变成一种哑剧,只有台下唯一的观众经历这一个惊心动魄的过程!   “我被这种极其莫名的分割感所裹挟,又四顾其他人,却没有觉得这有多么的怪异,甚至如同木雕泥塑似的呆视着。” 第五十八章 将死   老洪第二次停顿,他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疑惑,转而又变成一种匪夷所思,随后却慢慢平复下来,仿佛终于理解了自己的说辞,但还想要在补充,可话到嘴边又放弃了。   “这一切都太过怪异,我作为一个活人实在难以理解他和它们,不知道是不是死亡的恐惧,只感染了他一个人,还有除了他之外,车上和身边的都是那死亡中的扎纸人形!   “我们走了很远,他一路哭着,周围一路安静着,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我久久无法适应下来,心里突突的跳个不停,仿佛正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发生,好像这些声音都昭示着某种真相!   “它缠着我的耳朵,却显的乱糟糟的,让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下,我也变的有些麻木了,甚至不理解外界正在发生什么!   “一场送葬,却只有一个人在哭,仿佛他是死者本身,只有他能感知到死亡的苦难!   “这一切折磨着我,直到我们在一阵烟雾弥漫中,看到了火葬场的大门,灵车首先开了进去,送行中的寂静被打破,那哭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这时,我再看他,感觉他脸上覆了一种灰白色的雾,罩住了五官后,又变的不像我之前见过的那个人了!   “但还是能感觉到,他此时变的更加害怕了,推着棺材的手都有些发抖,只等将棺材推下来时,他忽然后退了几步,想要逃走似的!   “但这一切,都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棺材被推下来后,就又是走流程似的一通说辞,随后一个火葬场的人员接手了尸体,并让家属填写一张单据。   “我站在外面,看着这个地方,盯着天空下那乌黑色烟囱,听到脚步声靠近,继而那人直接走到焚化炉前,似乎还想再确认一下尸体,但棺材已经被推了进去,铁质而厚重的炉门被封上!   “后者垂手立在当场,又恐惧的看着那被封上的炉门,见亲属按下了点火按钮,但里面的火光只静静的闪了一下,就熄灭了!   “透过缝隙看进去,里面黑漆漆的,好像根本没有点燃,我从外面的烟囱上也没看到什么动静。   “难道是坏了,是焚化炉出故障了,我这样想着,就走了过去,可是看到周围所有人就像僵尸似的呆立着,目光冷冷的盯着炉门。   “‘发生什么了’我不安的向他们问,可是根本没人回答,我只是感觉大家都在等着什么,我又靠近他们,却忽然听到炉门里传来一阵拍打声,一刹那我就明白这些人都在等什么了,那是棺材里的人在内部拍打着炉门,厚重的炉门上发着沉重的声音。   “但听到这个声音后,那点火按钮再次被拍了下去,一股火气冲了过来,吞没了那拍打声!但火光立刻又熄灭了。   “缝隙里依旧黑漆漆的,他们仍旧在等着,直到那拍打声再次出现,点火按钮又被按下,可这次炽烈的火苗却从炉门狭窄的缝隙里冒了出来!   “随即那炉门就被一只黑黝黝的手推开,他身上骨肉焦灼,滚滚热浪不断侵袭而来。   “这尸体竟从炉火中复活,身上进出血肉融化后的浆汁!但逼视它的目光,却又感觉那根本不是遗像里的老人,而是一个年轻人!   “这感觉来的忽然,也去的匆匆,因为恐惧掩埋了一起念头和思绪,我瞪着眼睛看它靠近后,一把抓住那个颤颤巍巍的男人,将他塞进了洞开的焚化炉里,随之赤红的火光冲了过来,将这两个人和整个屋子都烧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时,周围的仍旧寂静,黑夜覆盖了众人的恐惧和痛苦,只有那个人和火光中的记忆不断刺激着我。   “而在我匆匆逃出来时,却发现手里抓着一张纸,借着院子里的灯打量它,发现上面是一个年轻男子的画像,画的背后还沾着一块白色的面具!   “我愕然长啸,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心里却在重复着,那个人早知道这一切,他早知道自己会死的,所以才对死者这样害怕和敬畏!   “这一切都太过诡异,生死的界线都被混淆了……”   听老洪说到这里,我们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睛发现了那个秘密——第七个死者也出现了。   我痛苦的皱起眉头,目光艰难的落在黑暗中,要去停止那可怕的噩梦继续,可是死亡的符号还是会不偏不倚的落在我身上。   它默然的静视了一会儿,才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头,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说什么。   我理解它无言中蕴含的情绪和话语,但看着手里的光柱,它亦如我自己的要面对的宿命。   一个人只会体验到一次的死亡,可我却要不断的去接触它们,被裹挟到这样可怕的一种氛围里。   记忆也遵循着一种可怕的熵增定律,从原本的清晰,有序,在一次次重复编织起来的死亡往事中,被渲染的越来越模糊,甚至现在我都不明白自己因何会被卷入这样死夜之中。   有时间因素!还有我个人的情况,可是我无论如何也记不起自己的生日——那预示着自己死亡之时的信息了。   我懊恼的抱着脑袋,想逃避这一切,但终究无能为力。那些死去的人渴望通过我来使罪恶得以释放,可承载这一切痛苦的灵魂——我……却永远无法自救。   老洪说了一会儿,就又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潜在的声音扰乱了他的回忆,他左顾右盼着,又好像无法适应这里的黑暗,目光渐渐坍缩了回来。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痛苦的不想解释,也疲惫的无力解释,他口述出的死亡之事,沉重的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也没有勇气这样直视这个结果。   “或许算是一种空间上的墓穴,这里曾经发生过许多可怕的死亡之事,它们被人类的眼睛保存在这个空间里,直到与过去相似的眼睛再次打量这个地方,便能够预见到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个可怕景象!   “曾有一双眼睛,将这错看成了未来,便受这种恐惧的支配,最终被永远的封在这里,一口小棺材中!像你似的,但没你这么幸运,还有我们来叫醒你!”   “我感觉到……那的确是个无依无靠的灵魂!”老洪的话半带含糊,半带同情,仿佛他真的看到了这里游荡的鬼魂似的。   “一切都是过去了,再想这么多也没用,我们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从这里逃出去!”   老洪点点头,“我记得来路似乎很复杂!”说着,他目光探入黑暗,消失在某个角落。   它又拉了拉我,示意我们该走了,手电光中,它的脸色有些阴郁,目光也如同鬼火似的,仿佛预料到什么事将要发生。   我发现这样的它,还不太理解是因为什么,只是默然的跟着他们,向外走去,一路上三人都未发一言。   沉默的走了一阵后,忽然从我们身后的黑暗中传来脚步声,随即又听一个声音紧张的让我们立刻闭上眼睛。   手电光也彻底消失了,我待在眼皮下制造的黑暗里,感觉有人靠近了,但对方又无声无息,甚至听不到它的呼吸。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该分开了!”它的声音仿佛一阵风似的钻了进来,接着我就感觉周围的空间仿佛反转了一圈,身体也不自觉的在这个通道里翻滚,如同置身于一个滚筒洗衣机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万般不解,正要睁眼去看,却又被对方呵斥了一声,让我千万别睁眼。   那声音承载着某种痛苦,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它在强忍着巨痛发出这样的声音。   可自己却不理解,对方究竟在和什么力量对抗,那力量又来自于何处。   黑漆漆的未知中,我自己的想法飞快的闪过,立刻又听到一阵巨响,仿佛是石头崩裂的声音,又一阵颠倒的感觉出现,空间自己旋了一圈,终于……一切又都平静下来了。 第五十九章 寻生   一切又都消失了,周围静的吓人,仿佛什么都不存在,我在黑暗中摸索,感觉自己倒在一面石壁上,上面是约摸的凹痕,又仿佛是经受痛苦时,用指甲在石壁上抓出来的痕迹。   摸索着它们,我听到悠悠传来一阵孱弱的声音,“快走,我来对付它!”   它艰难的吐出这些,离我的耳畔越来越远了,越来越飘忽了,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阻止,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①”它忽然又高亢的说着,如同一位故人的话语。   我在黑暗中与他作别,记忆如同沙粒般散乱的袭来,我努力拼凑它们,却始终感觉它们并不完整,且杂乱无章,只是突兀的出现,毫无连贯。   甚至这些也不知自己能维持多久,又不知道自己还能记着这个连名字都未必知道的人,那自称是“我”的人,多长时间。   我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向回走,如同走向一个平滑的斜坡,与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背道而驰。   但始终也不敢睁开眼睛,那声音也只是催促,让我不要回头看,赶快离开这里。   那脚下和身边的黑暗中,又出现了我的同伴,我抓住他的手臂,便如同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随之加快脚步,冲向黑暗尽头,那斜坡的顶端。   虽然看不到这个世界,但我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我们终将离开这个地方,正在冲出黑暗。   身边的老洪一言不发,也沉默着,我们相互扶持,终于感觉来到了一个相对平缓的地方。   身体骤然一阵疲惫,眼睛也不自觉的睁开,靠在头顶那井口中撒下来的天光中,默然审视着自己的来路,地面上洒落许多红色的血脚印,那是我们留下的?或者一直是它在跟着我们?   我不知道,也没精力再细想下去了,整个人呆呆的靠在这里,合上眼又感到黑暗里那些催促自己离开的声音仍旧存在。   再睁开眼时,感觉这个世界更让我感到疲惫,那催促声也变的空洞了,因为在这里我已无处可逃,必须要面对它。   我们缓了缓神儿,老洪忽然看向我,“我们是不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现在才幡然醒悟!”   我沉默的回答,犹如无声中带着言语,而答案中蕴含沉默。   我不知什么才是梦,什么时候又算是醒着,冲他摇了摇头,又抬头看向井口。   我们从这里下去,又从这里离开,那个新鲜的血脚印,属于另一个跟我们一起下去的人。   沿着来路爬上去后,环顾周围,这小院依旧破败,房屋将倾,村子里也仍旧贫瘠不堪,而从这里离开的我们尤胜于此,较之也更为疲惫不堪。   好想睡上一觉,可我又害怕这样睡去时,又将面对那可怖的夜与梦了。安顿下来,我们还是要商量一下今后要怎么办,这种对话是机械的,也是徒劳的。   老洪疲惫的说自己要回去,得回去了,至于这些经历,已让他精疲力尽,不想回首了。   我也漫无目的的和他一起坐上回去的火车,车厢里刺眼的日光撒在身上,却是如此不真实。   一路上我只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不真实,直到看见城市的景色,看到那些墓碑似的交叠在一起,正逼近我们的景象,心里顿生出一种惧意。   和老洪分道扬镳后,我默默的走在一条恍惚的路上,周遭的景色一闪而过。时间忽然变的怪异,有长风抚过大地,抚过那些高低错落的建筑。   一下子整个城市都安静了,陷入了空前的寂静,黑夜与白昼猝然交替,整个世界都从立体转向平面,仿佛人脑忽然失去了对三维物体的感知能力。   继而,世界在两个时间段的不断交替中变的越发荒凉而颓废,没了任何生机,一切都只剩下一个虚假的躯壳,灵魂在这样的荒凉下无处生长。   空空的偌大世界里,只有狂风肆虐,摧残着人类留下的那些工业“残骸”。   在这杳无踪影的路上,临近的建筑上,覆盖叠加着许多张寻人启事,仿佛是人类在茫然的寻找已经失去的自己。   我一张张的看去,董安晨,安妮,赵家父子的,灵车上的耗子,以及老洪的。   还有一张面孔离我始终很远,仿佛遥不可及,我努力分辨那上面的一个人,忽然感觉平面中的人从纸上钻了出来,平扁的面孔被血肉吹了起来,变成了一个立体的人。   原来那张让我觉得是自己的脸。也渐渐成为了一个陌生的,侧面上长着黑痣的人,它从画像里爬出来,身体渐渐伸展开来。   “你选择接受什么样的现实呢?!”它终于完全钻了出来,站在我面前,在这荒凉中——看到整个世界被时间分裂成两种形态,一种是寂静的黑夜,另一种则是躁动的白昼。   我惊恐的后退,想起了它的死亡,又仿佛看到那两个世界将它撕开,化为一阵血雾被狂风席卷着爬向天际,如同接受着磁化的生命分子般,闪耀着绚丽的点点红光。   透过那红彤彤的光,我眼睛里折射出那点点的红,是有人放飞的红气球的影子,它像错觉中的血珠似的。   借着我看到的这一切,自己又回到了这个嘈杂熙攘的世界,一个拥挤的城市里,每个人都被一种看不到的力量束缚。   巨大的纽带将我们束缚起来,甚至使自由也成为一口带着朦胧的,看不清真假的集装箱,被热烈的群体精神,非感官上的压迫着塞进了这个无比拥挤的狭小空间。   从刚才的空洞荒凉,猝然转变为现在的沸腾拥挤,使我无法回过神来,便呆呆的站在人群中,被簇拥着,不受控制的,走向迷茫。   耳边听到许多错综复杂的,充满高昂情绪的声音,带着一种盲目的呼喊和不知所谓的群体精神,持续步入向热寂的最终宿命。   或许这就是大多数人活着的目的,我这样想时,仰头看着天空,仿佛目光也不堪重负,唯有射入天空,才能有可能逃脱人间的拥挤,获得暂时的自由。   时间就在我这种疲于思考中奔流而去,人群受日月交替的趋势,如同一直焦急散乱的手,胡乱的将人群又塞回那个集装箱里。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原因才逃到这里来的,而我自己只是为了躲避黑夜和噩梦,才被迫进入这个拥挤更甚白昼的地方,和一群病态的,混沌着时间的生命簇拥。   躲避在尘世中最混杂的区域,藏身在酒徒们,歌女们,灯火流明的转折门下——   更接近人群,将自己的黑夜和清醒夹杂在一起,这是我想到的逃避它的方法之一。   好在这似乎有些用处,那些簇拥在灯火与酒水,过着麻木生活的人生,的确能给我带来一种迷醉似的清醒,让我不至于睡去。   可是这里持续的氛围,也在不断折磨着我的神经,因为我根本无法习惯下来,这样持续了几天,我的精神状况反而愈来愈糟,脑袋沉沉的,仿佛来自于一个荒诞离奇的故事里,而非活着。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个夜没睡了,躲避的梦境却承受着永无休止的白昼之扰。耳边听到的声音,也好像被统一在同一个节奏和地方,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离不开这个嘈杂到撕裂大脑——另一种无间地狱了。   可是仅存的一点理智不断提醒我,要离开这里,一定要设法远离人世间这无休止的嘈杂,和麻木而毁灭的精神世界。   这种嘈杂的世界使我迫切的想到了世界一角的某个房间——奥菲尔德实验室。   可我要如何离开这里呢?我这样想时,到如同一具尸体,迫切的需要那口棺材,继而接触到近似死亡的宁静。   它源于长久待在一个不适的嘈杂中,而激发出的幻想和渴求。 第六十章 还光   灯光交错的舞厅中,一双探寻的目光扫了过来,或红或绿的光影落在那些男女身上,将他们的衣着渲染的有些奇特,仿佛这光发自于他们的灵魂,透过皮相,在这种昏暗迷乱的外部折射着。   这种奇异的想法,很快被耳畔袭来的癫狂似的声音驱散,它从四面八方而来,一层层激荡的声浪盖过一切,比尘世里的喧嚣还要喧嚣,一瞬间就要用这种糜烂促成华丽而通透的死亡结晶。   看得出来,那双探寻的目光,对这里的种种声音感到厌烦,对这里形形色色,不遮不掩表达出的欲望,感到厌弃。   但他强忍着不适,在那些光影丛生的沙发,布满大大小小的脚印的地板上,与那些狂欢的男人和纵声欢笑的女人身边走过。   这里灯红酒绿,这里也处处漆黑,在光芒中,和声音裹挟下,很难辨认出一张熟悉的脸,仿佛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之处就是那双独具特色的眼睛。   它曲静幽深,如同一座喧闹中的小屋,门扉虚掩,却带着同样的不适,但仍要藏匿自己。   那双眼睛中散发出悠悠的灵魂的光色,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立刻领略到那灵魂中所经受的痛苦。   钻入这些怪异的丛林中,他们的肢体伴随着欲望,空洞的眼睛,如同千疮百孔的尘世浮萍。   终于夹杂在其中,如同黑体辐射物般存在的一双眼睛,对周围的光丛毫无反射,它兀自存在,兀自杂于期间。   这就是那双探寻的目光所要寻找的,只是在那目光之后的那张面孔,却已变的无比陌生,如果不是因为声音,自己根本忍不出他来。   “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他迟疑着,仍旧带着探寻的目光,但此时专注的落在这个人身上。   “你……来了!”对方艰难的回忆起来,这个人是江启龙,大约三天前,自己忽然想到一个人,或许能帮到自己,那个人就是他。   记忆中,自己是认识这个人的,因为他们是大学室友,自己又怎么会忘记这个人呢?妻子出意外的时候,也是他帮忙找到遗体的,自己怎么连他都忘记了呢?   只是那件事发生后,自己一直想逃避现实,也像现在一样,只是……逃不了的,终究会让自己变的更脆弱也更痛苦。   “这不是一个梦吧!”说着,他又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轮廓,“现在我大不如从前了,甚至已到了分辨不出梦与非梦的程度了,我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正要破茧而出了!”   对方沉默着,看着他,又问自己能怎么办?他想了想,“可以带我去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吗?”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眼睛看到的人,也忘记了那些光影和那些扭动的人,只记得那些梦从岁月中闪过。   甚至分不清何是自己,何是别人,只知道那破茧的东西越来越直接的出现了。   自己身上也开始起了一些变化,身体上的,心理上的都有,我一合上眼睛,就看到那些鬼魂,那条不见尽头的马路,然后用记忆里的嘈杂来应对这份死寂。   “我或许还是在做梦吧!”被带了出去,但外面的光却如同密集的粒状似的作着无意义的热运动。   “不,这并不是梦!”江启龙说着,也座到车里,时间随之静止了下来,前后出现了红移现象,周围的光粒汇成漩涡,恍惚中,使速度不断超越。   我……分不清自己,也分不清世界是如何在运作的,尚有记忆还可以给我回想,但也已经不多了。   我满眼里失去了类比能力,失去了对三维物体的感官,如同岁月在这具身体里倒退,自己正要回到幼儿之时。   合上眼睛,就是梵天的梦中,万物被泯灭后,我仍旧存在,意识里看到一个老头在六天的忙碌后,终于沉沉的睡去,我再怎么推他。也听不到对方的回应。   他的身体最终无意识的化为了这天地的一部分,这意识里的一切,被心灵解释出来,就是那恒古如一的“死”字。   造就这个世界的神,就在完成自己的作品时选择了死归,可是却不去理会,被它造就的生命其实也会面对许多困惑和危险的事!   我睡了一长觉,做了一个遇见创造世界的神祇一样的梦境,但醒来后又记不全了,只感觉时间事件在我身边一一展开。   那梦也就是现实,而现实也是梦,如同古老的典故,使蝴蝶具备了人类的梦境,也使人类具备了蝴蝶的梦境。   梦境结束时,一切都消失了,世界的粒子在相互抵消的运动中,归于绝对静止。   而眼睛里的光透过以太介质,创造出了我所要去的那个地方,一个寂静的犹如棺材的地方,使焚天不被噩梦侵扰,使琴弦也停滞它的悸动。   但在另一个时间事件里,我愕然从一个太平间里苏醒,周围黑漆漆的,而我却被绑在一个轮椅上,动弹不得。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究竟杀死了多少人!”我愤怒的质问着它,在黑暗中映射出一团柔和的光。   这光亮充盈出我眼睛里看到的,那是一面青铜的圆形镜子,它被一个带眼镜的医生捧在手里。   “我们并不是在抹杀什么!而是在做上帝未做完的事,去理解我们生命所存在的意义?   “难道上帝造就了我们,就是让我们一步步靠近死亡,一生就是为了经历从生到死的这个过程吗?   “不,生命绝不该如此!”他被黑暗包裹着,我的目光全被镜子收集,因此根本看不到说话的人是什么样子?   “这是一面还光镜,居住灵魂的载体,所有摄入其中的光都回被它收集起来!   “上一次我只将它的一部分送到你身上,而现在该是你接受另一部分的时候了!”那镜子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自己的目光被倒映进去,里面空间极大,漫无边际,而我独自凝视着镜子,柔和的光充盈周围,那亦是我的目光。   镜子将这些光还了给我,它的材质也就是以太,我理解了这点后,又退了退,将意识从其中退了出来。   看到镜子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那男人面颊枯瘦,头发稀疏,只有嘴唇上却是与年纪不相称的血红——鲜活的颜色①。   “你终于还是醒来了。我本可以让你不这么痛苦和恐惧的,但你仍旧不愿接受这一切都是梦,还是要用自己理性的目光来面对这份痛苦和恐惧!   “你是特殊的存在,做为人类来说,算得上是个完美的容器,只是思想上和意志上,都无法接纳我的进驻,如同不愿接受历史变动的忠臣,在某一方面看来,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   听镜子里那个自己说着,我却没感觉到自己嘴唇蠕动过,但心里即便不通过听觉也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那意思是通过思想来传递的。   “我只是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用真实的眼睛来正视这个世界,才不想被粉饰过的世界所欺骗!”   “还不一样,最终你都将接受它,以梦幻的方式去理解,最起码没有这么痛苦。世人皆是如此,未来也是如此,而这双眼睛,就将为全体人类解释生命的意义!”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疯狂的自己,却淡然一笑,或许能理解我这一笑的人,从来只有我自己吧!   我感觉到外面传来一种力量,它进入体内的同时,给我一种纷乱的感觉,仿佛身体被强大的力量分解成以埃米为尺寸单位的原子,整个身体亦如宏大的宇宙,在毁灭中昭示着重生,又在重生中茫然而去。   ①引荐于芥川龙之介作品《地狱变》一篇里的角色   神灵的世界因死亡而重生,   泰坦巨人的世界总是被巨人的生存而毁灭——泰戈尔《流萤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