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给你当小媳妇儿》   作者:山茶不渣   文案:   青梧及笄之年,却成了望门寡,更惨的是,正在被婆家派来的人追杀。   走投无路千钧一发之际,她抱住了路过的山匪裤腿,“救,救命啊。”   山匪健硕身板,凶神恶煞,“我们山上不养闲人。”   青梧哭了,眼泪扑簌簌的掉,“我,我可以给你当小媳妇儿,这样就不是闲人了呜呜呜……”   *   青梧端着小板凳,坐在老槐树下抹眼泪。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完了,这黑山的土匪,可是出了名的凶残……而现在自己成了匪头的小媳妇儿,呜呜呜,完了。   不远处的薛鹤初看了眼坐得乖巧的小女人,漆黑的眸子里闪过笑意,而后低头继续研究手里的山林沟壑图。   “哎呦我的少爷!老爷问您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阅读指南】   sc,1v1   娇软乖巧小白兔女主+工部侍郎实干男主   我们的口号是:劳动最光荣,就是干!   古代版精准扶贫奔小康~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种田文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青梧,薛鹤初┃配角:接档文《掌中娇》┃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样就不是闲人了呜呜呜   立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乐观积极 第1章 苏青梧   德明三十年,初。   经过了一整个儿的寒冬,地处大景朝西南边的南郡已经开始慢慢回暖,到处都是绿意盎然的景象。   不过藏在屋外角落里的青梧,此时却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暖意。   她冷,冷得浑身止不住的抖。   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那纤嫩小手紧紧抓着窗棱子,指关节都泛了白。   屋内地上横躺着三个女人,皆是披头散发,七窍流血。那是她未婚夫的妾室通房,刚刚她们还打过照面的,活生生的人,但现在却都成了冰冷的shi体。   青梧努力咬住颤抖的唇瓣,害怕得连呼吸都快要屏住了。   她今天跟着未来婆婆去山庙上香,上完香返程到一半时,未来婆婆突然说要在此处歇息一夜再走。因为自己之前已经答应了娘亲要当天回去的,所以就打算来辞行。现在又没进门又不顺路的,青梧觉得还是不要跟未来婆婆一道住在这里的好。   但没想到会撞见这么一幕!   “夫人,这边的已经处理好了,让来验验货。”   屋内一个黑脸的婆子低着头,在小声的汇报,“至于那边,他们说已经在那苏氏的茶里放了大量的□□,十头牛都可以当场暴毙……不过夫人,那苏氏到底是苏知县的嫡女,若是就这样弄死了,到时候,”   “怕什么?”郡守夫人祁袁氏妆容精致,此时看着脚边的shi体面无表情,“是外面的地痞子干的,与咱们有何干系?且不说查不查得到,就算查到我头上又如何?我祁家乃南郡郡守,世家出身,他一个小小的青山知县还敢放肆不成?承儿一个人在下面那么孤苦寂寞,让那小妇去陪他是看得起她!哼,那么个狐媚模样,一看也不是个好东西。如今让她去陪陪承儿,正好全了她苏氏的名声。”   这时窗子边突然传来轻微响动,声音很小,但祁夫人还是听到了。   “谁?!谁在那里?!......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给我去追!”   跑。   拼了命的跑。   绣花的裙角翻飞,耳边的利风呼呼的,像刀子一样割过,发上的白玉素簪受不住颠簸,没几下就松散了,缠混着青丝,拉扯着头皮,很痛。   但青梧现在哪里顾不上这些,只拼了命的往前跑。   她脑子里很乱,完全一片空白,但又清晰的浮现出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还有祁夫人刚刚那些阴狠的话。   要让她去陪祁秉承。   为,为什么啊?虽然是她的未婚夫,但结亲订婚也才一个月,两个人来连面都没见过,现在他死了,为什么要她去陪葬啊。   那碗茶,她本来端起来都要喝的,只是因为急着辞行才又放在桌上,想着等会儿再喝。   可是里面却有□□!大量的□□!   啊啊啊救命!   那祁夫人刚刚已经发现她了,要怎么办?!   “站住——”   身后有人朝着这边追赶,吓得青梧加劲儿的跑。   但她从小力气就小,养在深闺娇娇弱弱的,根本跑不赢。   渐渐的,脚步越来越沉,身子越来越不稳,最终一个慌乱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好疼,呜。   青梧摔趴了,然后就被后面的人追上了。   “跑啊,你倒是跑?”   先追来的这人一脸络腮胡子遮住了大部分的脸,目露凶光,吓得青梧仿佛看到了夜叉一般。   来不及爬起来,她慌得手脚并用的往后躲。平日里被养得白嫩的小手此时陷在乱石子儿里,被石子儿棱角扎得生疼,钻心一般。   但她现在完全顾不得疼,壮着胆儿,她哆嗦的朝面前这人放狠话,   “我是青山县知县的女儿!官家女!你们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爹爹一定不会,不会放过你们的!”   狠话是狠话,但她的声音本来就软软糯糯的,此时又因为受到惊吓,更加的软,所以尽管她已经极力的拔高了音调,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却依旧呢呢喃喃。   像撒娇。   丝毫没有把络腮胡子给震慑住,反而像是取悦到了他。   那人故意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哎哟我好怕!”   而后仰天一个哈哈大笑。   也没多说什么,络腮胡子几步跨近。   哼,莫说知县,就是那郡守,若是有人买他人头,只要酬金足够高,干他们这行的哪个会虚?更何况还是那郡守夫人雇的,那就更肆无忌惮了。   “去死吧!”他提起手里的大刀,干净利落的就要砍下去。   动作快得青梧甚至都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只意识到头顶上的刀越来越近,刀刃锋利,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   “等等!”   后面有人赶到,一把拉住了络腮胡子的手臂。   来人酒糟鼻子,一双浑浊的小眼朝着青梧上上下下的看,一脸的猥琐样儿。   恶心!   反应过来的青梧被这赤luoluo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的往后躲。她想骂人,但因为从小没接触到什么粗话脏话,所以她现在除了慌张的躲,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杏眼里包着一汪眼泪,她害怕得快要哭了。   “你做什么?”络腮胡子被人阻止很是不爽。   “你先等等,先让老子爽一爽再说。”酒糟鼻说完就要扑过去,却被络腮胡子一把提住了后衣领子。   “都什么时候了你tm还有这心思?发qing就滚去街边花楼,多得是!”   “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尝过官家小姐的滋味,”酒糟鼻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女人,曲线玲珑,皮子嫩白,他忍不住tian了tian干裂的嘴巴,“你看这身雪白的皮子,这小腰,mad老子光是看着都硬了!”   “你tm是不是有毛病?!"络腮胡子一掌拍下。他不好这口,打算几下完事好去交差领钱,到时候大把的银子在手,还怕没女人玩儿?   这般想着,他猛地推开同伴,举起了刀。   但又被拉住了。   络腮胡子大怒,转头吼道,“你TM放开老子!”   “不放!老子要先爽爽再说!”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让谁,骂骂咧咧的没几下就直接扭打了起来。都是出来混的多少有一些蛮力,三两下就鼻青脸肿鼻血直冒。   等二人终于分出了胜负,那络腮胡子一脚踹开同伴,然后捡起地上的刀准备动手时,却陡然发现地上已经没人了。   “不好!跑了!mad快追!”   煮熟的鸭子飞了,两人都气得龇牙咧嘴。隐隐看到前面路口有裙角闪过,他们拔腿就追了上去。   这段路不好走,刚刚左拐右拐的早就偏离了原本的大路。而后这道儿变得又小又窄还不平,乱石满地,草木丛生。   不过也因为不好走,前面逃跑的女人速度变得更慢了。   眼看着他们马上就要追上的时候,这时候酒糟鼻突然停了下来,并且拉住了同伴。   “停!”   他看了眼静幽幽的四周,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一脸警惕,“咱们不能再追了,这里好像是黑山界。”   黑山界,即过了这里,前面便是黑山脚下。   莫说南郡,就是整个景朝的人都知道,黑山去不得。因为黑山上面有个黑山寨,黑山寨里的山匪,穷凶极恶,无恶不作,他们打家劫舍,抢劫过路的商贾游客,杀人不眨眼,这几年闹得这一带鸡犬不宁。   所以渐渐的,没人敢来这黑山脚下。   但络腮胡子却一把拍开同伴的手,“年前剿匪了。”   “这几年朝廷一直在剿匪,哪一次剿干净了?”酒糟鼻往后退了几步,他打起了退堂鼓,不想干。“本来也是接的轻松买卖……咱们回去说已经干掉了就得了。”   “你tm怕个毛?人家要的是人头你拿什么说干掉了?年前那次剿匪,已经全部将这黑山山匪给剿了,mad不知道?这次朝廷专门派了个厉害的,据说直接一刀就抹了那匪头的脖子!滚,爱干不干。你不干,老子一个人干,那两千两白银就全是老子一个人的!”   络腮胡子说完,提着刀追了过去。   青梧刚刚趁着那二人扭打的时候跑了,拼了身上全部的力气。   人的潜力真是无穷的,要是平时,她哪里有这力气。   因为害怕后面的人追上来,青梧慌不择路,看见路口就拐,也不管是大路还是小路。   脚下越来越不平,碎石子儿硌脚得厉害,杂草丛生,路过的树木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青梧知道越来越偏了,但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等她意识到后面好像没人追来的时候,她终于撑不住停了下来。   喘着气儿,双腿打闪闪,青梧想挨着一颗大树坐下来歇会儿,但这时候又重新听到后面有动静。   “站住!没想到你这娘们跑得倒是快!”   啊啊啊,追上来了!   青梧一骨碌爬起来就跑。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停了一会儿的原因,她现在两只脚根本就不听使唤,颤颤巍巍的,与其说是跑,还不如说是一瘸一拐的走。   急得她直冒冷汗。   身后的谩骂越来越大声,那二人已经越来越近了。   呜呜呜跑不脱了,怎么办,她跑不脱了。   深山老林,荒芜人烟,她要被捉住了。   然后,然后就要被糟蹋了。   呜呜。   杏眼里的泪水打转,漫堤。青梧虾着小手抹了一把眼泪,绝望感也慢慢袭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青梧突然看到前方有人!   高大威猛,身形颀长。   虽然隔得比较远以至于看不清他的脸,但那高大的身躯矗立在那里,让青梧眼前一亮。仿佛一颗救命稻草,她看到了希望!   “救,救命——”   她扯开了嗓子呼救,脚下也不敢停,朝着那个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   近了之后本来是要停下来的,但因为腿jio打闪闪,青梧一时没有稳住,然后一扑爬生生倒在了那人面前。   起也没力气起,她干脆一把抱住了男人裤腿,声嘶力竭:   “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哈喽小可爱们,又见面啦,提前开文了嘿嘿 第2章 小媳妇儿   当后面的络腮胡子追上来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除了他们要杀的女人之外,还多了一个人。   这人侧脸冷峻,神情淡漠,一身寻常的青衣穿在他身上,竟隐隐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仿佛周围的温度都因此低了好多。   络腮胡子猛然止了步。   这里是黑山脚下。   黑山脚下因为黑山土匪的作恶多端,常年人迹罕至,可以说这一带根本就没有人。若是有,那一定就是黑山上的土匪。   想到这里,络腮胡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撞上了跟着追来的酒糟鼻。   他顿时壮胆,这才又想起来黑山的土匪确实年前就已经被清剿完了的,他还记得那匪头被抹了脖子,头颅被挂在郡城的大牢外,瞪着牛大的双眼。剩下的喽喽现在被关押在地牢里,严密监管,等待秋后处斩。   所以面前这人,肯定不是土匪,搞不好只是路过的。   如此,络腮胡子朝着他厉声喝道:“喂,识相的就给老子滚开!”   本来是要直接砍过去的,但却被这人周身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明明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但就是让人莫名的打怵。   旁边的酒糟鼻见状,拿过大刀朝着前面的空气乱砍一气。   “喂!没听到老子们说话吗?滚开!”   薛鹤初没有理会那边的粗声噶气,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那二人。   他狭长的眼眸微垂,睨着拽住自己裤腿的那双白嫩小手。   突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陌生女人抱住了裤腿,薛鹤初微微皱起了眉。   他不喜别人碰他,更别说是女人了。   但现在这个女人却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沉着脸,他扫了眼地上的女人。   发丝凌乱,眉眼精致。巴掌大的小脸脏兮兮,杏眼透亮,有点像山间的清泉,干净清澈。   着实是个女人。   啧。   他抬了抬被她抱住的左腿,想抽出来。   却换来对方加了力的搂抱。   “呜呜救命!”   青梧紧紧抱住这人的裤腿,而后仰着白嫩小脸,“大哥,救命啊,后面那两个想要杀我!”   一边说,一边腾出一只手来往后指给他看。   又怕自己一只手抱不牢,没有安全感,指了之后慌忙双手抱住,“他们想杀我呜呜呜。”   薛鹤初循着女人指的方向扫了一眼,那二人提着刀站在那边。   结合女人方才的呼救还有那二人手里的刀,薛鹤初大概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过,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也没打算管。   麻烦。   他踢了踢脚,神色清冷。   “松开。”   声音没有任何的温度,听在青梧的耳朵里,简直就像是冰山上的冰块,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而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之后,青梧心里凉了半截。   怎么办,听这人的意思,他是完全不想管这事啊,不会救她的,那要怎么办?   刚看见这人时心里只顾着燃起希望,而忘了并不是这里有人自己就会获救。   可怎么办?   青梧又紧了紧自己抱着裤腿的双手,因为尽管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是决计不会松手的!   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这人高大挺拔,身板健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肯定能打赢后面那两个!   而且若是寻常人看见这种被人追杀的场面,肯定是吓得两眼一抹黑的往地上倒,但是这个人没有。   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们半分!   所以这人肯定不怕,肯定能打赢的!   脑瓜儿飞转,青梧坚定了自己不能松手的决心。   “救我可不可以,呜——”   “松开。”薛鹤初再次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这女人怎么回事?   青梧头摇得像拨浪鼓,散乱的发丝跟着动。她仰着小脸哭诉,“呜——你看嘛,他们真的想要杀我,你救救我好不好,我,我是个好人的,平日里什么坏事都没有干过……顶多,顶多小时候不懂事把府里那树上的鸟窝给弹了下来,但那里面没有鸟蛋的呜,你救救我,只要你救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我可以跟着你上山的呜呜呜——”   刚刚有看到他好像是从山上下来的。只要能救她,她愿意跟着他上山。   女人趴在地上,眼儿红红,哭得梨花带雨。   薛鹤初本来耐心用尽,是要使力踹开她的,不过看到女人这副磨人样儿,他下意识的松了点力。但又不经意的嘲了句:   “你跟着去做什么?山上又不养闲人。”   薛鹤初不知道的是,他这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地上的青梧重新看到了希望。   做什么能做什么?青梧小脑袋瓜里飞速的想,她到底可以做什么啊?   “喂!你TM到底滚不滚?”   那边的络腮胡子见死到临头的女人竟然还旁若无人的聊起了天,还有站着的那人,根本没理会他刚才的恐吓,甚至都没看过来,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络腮胡子气急败坏,“不滚是吧?不滚老子连你也一块剁!”   说完也不管什么气势不气势了,举着大刀就砍了过去。   既然撞见他们杀人,那就一起砍掉永绝后患!   “啊救命!”   青梧甚至都感受到了刀子越来越近,她本能的恐惧,越发搂紧了裤腿,脸上的泪水更是扑簌簌的往下掉,   “救命呜呜——我,我可以给你当小媳妇儿,当了小媳妇儿,就不算闲人了呜呜呜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呀~ 第3章 黑山寨   早春的天气还不怎么炎热,即使是艳阳天,太阳也是散着柔和的光,照在这一片郁郁葱葱的小道上,很有一种午后的宁静感   ——如果不是有人提着冷冽大刀喊打喊杀的话。   “受死吧!”   “啊啊啊救我——”青梧越发用了力,就像抱住了一个木桩子,慌乱的攀着往前爬了爬。   完了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呜呜呜娘亲,咋个办我完了。   薛鹤初板着一张脸,偏头斜视了一眼举刀过来的二人,又低头垂眸看了看趴在地上呜呜呜的女人。   瑟瑟发抖,抱住她裤腿的小手骨节泛白,可见用了力。   就这么害怕?   以至于随随便便就要当小媳妇儿。   薛鹤初抿了抿薄唇,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听到说要给当小媳妇儿的。   络腮胡子和酒糟鼻二人见他们都提着刀砍过去了而那个男人依旧没什么反应,平静得可怕,这让他们越发的怵。   不过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退缩已然不可能,于是冲过去就手起刀落!   他以为他这一刀下去至少砍掉对方半个脑袋。但没想到的是,就在刀锋触到男人脖子的时候,那人稍稍一偏,而后反手就擒住了刀刃。   完全动弹不得。   只听“咔嚓”一声,不知怎的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痛,   “啊——”   哀嚎声顿起,络腮胡子手里的刀应声而落。   旁边的酒糟鼻见状,捡起刀就要乱砍,但他还没伸展开,就被一脚踹飞了好远。   “嘭”的一声落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噗”的喷出来。   一切都那么快,甚至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他们又被飞来的几片树叶给掀翻在地!   怎,怎么回事?他们的力气,平日举鼎都没问题,怎么如今却被轻飘飘的树叶给砸翻了?   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捂着手腕心口,很是默契的连滚带爬的跑了。   玛德保命要紧!   薛鹤初冷眼看着那二人逃跑,扔掉了指尖的树叶,用锦帕搽了搽手。   慢条斯理,仔细分明。   而后垂下视线,瞅着依旧抱住他的女人。   还哭,有什么好哭的?   地上的青梧只觉得时间格外的漫长,她其实都已经做好了背后传来剧痛的准备了,毕竟那刀锋尖利,朝自己背上砍一刀的话必定皮开肉绽!   呜,遭不住,一刀下来自己恐怕就没了,呜呜……   但过了好一会儿了,背后也没传来剧痛,而且这里怎么一下子就安静了好多?   青梧微微偏过头瞅了瞅,视野内一片绿意,没有了刚刚提着刀喊打喊杀的二人。   她愣了愣,仰着小脸,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带着审视的目光。   她移开视线,又看了看四周,没人。   嗯?   青梧眨了眨眼,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莫不是他将二人给赶跑了?   好厉害!   青梧睁着一双湿,漉,漉亮晶晶的杏眼,仰着小脸由衷的赞叹:   “你好厉害!”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刚刚她根本来不及留意这个,但现在这里没有那二人的身影,肯定是他将人给赶跑了!   真的好厉害呀,都没见他怎么打斗就能将人赶跑。   “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地上的女人这会儿倒是不哭了,蓬乱着头发,衣服上到处沾了泥,脏兮兮的。   薛鹤初顺带提了提脚,示意女人放开。   “松手。”   “哈?哦哦哦!”   青梧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抱着他的裤腿。然后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刚刚他们在打架的时候自己好像就这样抱着人家的腿?   那肯定会让他不好施展的啊?是不是傻?   青梧一阵后怕。   还好这人厉害,被她抱住裤腿都能将人赶跑,不然她现在怕是已经成了刀下亡魂了。   将手松开,虽然双腿还有些酸痛,浑身也软绵绵的,但是好歹恢复了一丁点儿力气,青梧撑着小手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   晃悠了几下,不过总算是站稳了。青梧理了理自己满是泥土的绣花罗裙,顺带虾着手将自己蓬乱的长发也顺了顺,露出了她嫩生生的脸蛋儿。   等完全整理好了自己,青梧俏生生的站在一边。   因为没了那二人,她总算没有那么害怕了,这才偷偷仔细瞅了瞅眼前的救命恩人。   棱角冷峻,鼻梁高挺,一双狭长的眼眸异常的深邃,透着一丝生人勿近的冰冷。尽管刚刚赶走了两个人但他身上的衣服仍齐齐整整的,丝毫看不出之前有打过架。   气质斐然。   当看到救命恩人也看向自己的时候,青梧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而讨好的微笑。   滋着一口齐整小白牙。   “谢谢你救了我。”   不过显然,青梧的救命恩人并不打算搭理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青梧见状,下意识的抬脚要跟上。   自己刚刚答应了要跟着他上山,给他当小媳妇儿的,虽然只是情急之下说的,但说过的话也不好反悔。   可是,   青梧停下了脚步。   可是她想回家啊。   娘亲爹爹他们肯定在家里等她。要是跟着这个人上了山,那,那就见不到娘亲了。   青梧有点犹豫。   不过犹豫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当她转头张望回去的路时,竟然晃眼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人!   肯定是刚刚那二人……   青梧打了个寒颤,慌里慌张的,她蓦地朝着救命恩人奔了去。   “等,等等我。”   那人走得好快,青梧刚刚只是犹豫了一下,转眼便发现他已经走好远了。   这里是山脚下,到处都是树,且上山也没有路,只有些被很多人踩过的小道。   那人就隐在树林中,青梧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追赶上。而后伸出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等等我。”   声音软软糯糯的,又轻又柔。因为刚刚小跑着,还带着微微的喘。   小手捏得紧紧的,生怕他一转眼就不见了。   不过他这衣服,看着是寻常衣物,但这布料,好像是……上等的云锦?   青梧觉得自己看错了,毕竟那云锦寸锦寸金,且名贵,一般都是帝都那边的达官贵族才有资格用,她也只是在书上见识过。   薛鹤初的衣角被拽住,脚步一顿。他没有再往前走,但也没转过身来,而是语气寡淡的让她松手。   “松手。”   青梧见他停了下来,也没管什么云锦不云锦的,赶紧来到他面前。   抬眸怯怯的瞅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于是就自顾自的将刚刚的事认真的说给他听。   “我,我今天跟着未来的婆婆去山庙上香,就是我那未婚夫,刚订婚不久他就去了,然后未来婆婆叫我今天一起去山庙,说是要为他祈福。然后,然后就听到她要害我,要用pishuang毒死我……呜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之前都没见过面根本就没得罪她的那她为什么要毒死我?被我发现后又派人要杀我,然后我就拼了命的逃了出来。本来以为自己没得跑了,幸好被你救了,不然……可怎么办嘛。”   青梧说到伤心处,眼眶红红的,里面盈着泪水,委屈巴巴。   若是寻常人,见着小姑娘哭哭啼啼的道委屈,不说感同身受,但多少会出言好心安慰几句。   青梧不求救命恩人安慰自己,只要他愿意自己跟着他上山避一避就行。   薛鹤初就站在原处,看似很耐心的听完这些话,然后垂眸盯着面前这个呱噪的女人,打量了良久。   而后才开口:   “关我什么事?”   “嗯?”   “你这些关我什么事?”   青梧愣了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想了想,刚刚说的这些好像确实不关他的事,但是,   但是,   “我,我给你当小媳妇儿,我什么都会的。”   那二人没走远,肯定是等着逮她。青梧现在只能跟着这个男人上山。为了让他愿意带上自己,青梧扳着小手很是认真的数了数自己会的东西,“琴,棋,书,画,还有洗衣,做饭,拖地,我都会的。”   说完还重重的点了点头,强调,“嗯这些都会的。”   薛鹤初再一次听到这个女人说要当他的小媳妇儿,微微眯起了眼。   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而后将目光移向她的小手。   白嫩嫩的手,十个手指头圆圆润润,上面的指甲是粉色的,这一看就是经过精心养护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完全是什么活都没干过的样子。   就这,还洗衣做饭?   顺着他的视线,青梧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低头看了看,然后偷偷将小手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抬眸,见他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青梧背着手红着眼儿解释,但明显有点心虚成分在里面。   “真的,我,我可以的!”   虽然洗衣做饭不会,但是她确实会琴棋书画。   也没完全撒谎。   薛鹤初没有再理会这个女人,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拒绝也没有说同意,就兀自转身走了。   “哎你等等我。”   青梧提着绣花的裙摆就跟了去。   既然他方才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了……叭?   对,没错,肯定是同意的!   黑山土匪之所以横行这么多年,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黑山易守难攻。这里是一条连绵不断的山脉,崇山峻岭间,一山里面接着一山,山山相连,层峦叠嶂。   所以外面的人只知道这片有个黑山,却根本不知道黑山到底是哪座山,那土匪窝到底在哪座山上。   而且山路崎岖不平,坎坷曲折,十分不好走。   青梧走得很吃力。她的脚小,平日里又是精心养护的,根本没走过什么远路。但今天却跑了那么长的路,小脚早就磨起了泡。   很痛,但她又不敢停下来歇一歇,就怕跟不上那人,怕他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现在在深山里,到处都是枝繁叶茂的老树,她完全不知道哪儿是哪儿,若是跟丢了,恐怕不用那灌木丛的二人动手,自己就会因为迷路而饿死在林间!   那个男人的腿好长,好像根本不累似的,感觉离她越来越远了。   “能不能,能不能走慢一点?”青梧微微喘着气,小脸红彤彤的,她实在跟不上了。   呜,从出生到现在十五年,走过的路还没有今天一天的多。   眼泪巴巴的,青梧有点委屈。   可是前面那个男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青梧虾着手抹了把眼泪,逼自己提着气拼了劲儿的跟上。   翻山又越岭,山重水复的感觉。   青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爬了多少个坡,过了多少个灌木丛多少棵老树,反正到处都是树,到处都是灌木丛。   头也不知怎么回事还有点不清醒。   她甩了甩小脑袋,继续。   等到她的双腿实在是走不动,都快没知觉的时候,他们又翻了一座山。   然后视野瞬间就变得开阔了。   远远眺望过去,山峦叠起,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落日已经看不见了,只天边的云层泛着暖暖的光,洒在对面那片开阔的山坳坡上,给人一种淡淡的岁月静好。   而在那些老树交错间,有一圈圈的房子,像县城郊区的茅草屋,但看着要更破旧些,大大小小,错落在山坳各处。   小桥弯弯,流水潺潺,布谷鸟叫,鸡犬相闻,农家小院若隐若现,升起的炊烟袅袅。   这里是一个小山村。   青梧眨了眨眼睛,她还从来不知道,在这大山深处竟然还有人家。   没怎么休息,青梧继续跟上,虽然那小山村近在眼前,但也走了好久好久才走到。   天都黑了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了下来,面前是一个好大的院子。   这个院子与她刚刚看到的以及一路上路过的屋子不同,那些是用黄土坯造的,屋顶搭着茅草。而这个院子的矮院墙和里面的屋子全部都是用石头垒起的,密密麻麻,扎扎实实,屋顶是黑色的瓦片。   而且这院子正处在半山坡上,前面的视野也很开阔。   润黄竹灯下,院子外的门匾上,赫然在石头上刻着几个大字,   【黑山寨】   !!!   青梧瞬间一个激灵直冲天灵盖!   “这,这个,这......”   话都说不全了,她面露惊恐,颤着小手指着门匾,“这是黑黑黑黑山寨?!!!”   救命恩人还没说什么,旁边突然窜出个彪形大汉来。   高大魁梧,黝黑的脸上从左眼角到侧脸处横着一道长长的疤,狰狞而恐怖。   “老大,您回来了?”   一张嘴,声如洪钟......   青梧当时就哭了。   救命!!土,土匪!!!   作者有话要说:青梧:糟了,竟然来到了土匪窝。 第4章 老大弄回来个女人   青梧吓惨了。   黑山寨!这里竟然是黑!山!寨!   哪个不知道黑山寨是个什么地方啊啊啊!   虽然是养在深闺,但青梧当然也是知道的,不仅知道,因为青山县就在黑山县隔壁,所以对于这黑山县境内的黑山寨,那是相当的知道。   平常要是有哪家小孩儿不听话,一句送去黑山寨,保管瞬间服服帖帖。   因为黑山寨就是个土匪窝!!!里面的土匪无恶不作,见到人就砍,见到东西就抢。   个个血盆大口凶神恶煞,   吃!人!的!   而现在,此时此刻,她竟然就站在黑山寨的院门口。就在土匪窝里,而且旁边,还跳出来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   土匪!   啊啊啊救命!   青梧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木了,动都动不了。   完了完了。   方才奔过来的余大柱这个时候才发现老大身边多了个人。   还是个娇嫩嫩的女人。   顿时,他就好像发现了个新鲜玩意儿,指着女人咧嘴笑,   “老大,你咋还弄回来个女人?”   声音高昂浑厚,因为他有点稀奇。自己跟着老大这么久,还从没见他身边有过什么女人。   没想到今天竟然看到了。   出于好奇,大柱围着这个女人转了一圈,瞪着个牛眼上上下下的打量。   可真好看。   皮肤白白的,小脸巴掌大,嘴巴也好看,红润润的。   身材也好,窈窕,小小的一只。   见她虽然站着不动,但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四处警惕,满是慌乱,就像一只不小心掉到陷阱里的小白兔。   大柱突然心血来潮,直接饿虎扑羊似的窜到她面前,“哟嘿!!”   “啊啊啊!救命!”   青梧一个激灵,她被土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直接往旁边人怀里钻,但又钻不进只得退而求其次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救命呜呜呜——”   救命恩人的胳膊坚硬,背脊宽厚,很好的挡住了那个土匪。不知怎么的,这给了青梧极大的安全感。   她躲藏在他的背后,杏眼睁得大大的,满脸警惕盯着土匪。   薛鹤初微微偏过头,朝身后暼了一眼,女人一副慌乱模样,惨白了小脸。   他略带不满的看了眼大柱。   “你吓她做什么?”   “啊?错了老大。”大柱见老大看自己的眼神里含着一丝警告,马上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表示不会再有下次。   他刚刚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看这个女人胆怯怯的,想吓吓她看看她什么反应。   没想到人长得这么好看,连受到惊吓的时候也这么好看。   不过老大怎么这么宝贝这个女人,难道是……?   大柱看了看老大,又看了看这个女人。   他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关键点,顿时反应过来,于是想开口解释自己刚刚是逗着玩不是在调戏她!   天,老大的女人谁敢调戏?   却见老大已经快要进院子里了。   他赶忙跟上前,将院子大门开得更大了些,老旧的大门咯吱咯吱的响。   “老大您慢点。”   老,老大?   站在原地的青梧身子晃了晃,抬头惊恐的盯着已经进了院门的某人。   这个土匪叫他老大?   完了完了完了,她的救命恩人,她要给当小媳妇儿的人,竟然是个……土匪头子!   啊啊啊啊!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难怪在山下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虚,原来他是个土匪头子啊。   本来黑山的土匪就已经够吓人够可怕了,他还是个土匪头子!   青梧愣愣的,等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视线都模糊了,被吓得泪眼婆娑。   她刚刚一路都在庆幸自己遇到了救命恩人,捡回了一条命,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mingbujiuyi了。   出于本能她想逃跑。   但这里除了这院子里有光,外面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她本来就怕黑,所以根本没有胆儿逃跑,而且旁边还时不时传来分不清鸟叫还是虫叫的声音,滋滋滋的,特别吓人。   青梧很害怕,怂了。   犹豫了好久,最后,她咬紧牙关,含泪进了大门。   管不了那么多了,至少那匪头救过自己,再怎么也会,也会稍微护着她的。   虽然大门门匾上写的是黑风寨,但其实这里只是一个带院子的房屋而已。很大,但总体分为内外两个院子。   外院很大,有很多间屋子。   青梧跟上他们,进了外院最大的一个屋。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就是一张桌子和几个椅子。   桌子很长,放在屋子中央,几乎横跨了整个屋。   而椅子就东落西落的,仔细看,好多都老旧得快要散架了,上面布满一些刀剑砍过的缺口。   青梧慌忙移开视线。   “姑娘坐啊,”   自从有了“这位姑娘是老大的女人”的觉悟之后,大柱说话立马规矩了很多,也不敢再逗她了。   但见姑娘就愣愣的站着,也不动,于是又十分热情的招呼她坐,   “坐啊,既然来了,就别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家就可以了。”   青梧离他远远的。   双腿颤巍巍,也不知道是因为受到惊吓导致还没恢复过来,还是因为之前走了几个时辰的山路,反正她现在是在强打着精神勉强站着。   既然这个土匪让她坐,青梧于是挑了个离自己最近的椅子,走过去本来打算坐的,却突然发现,这个椅子,好脏啊。   上面竟然布满了细细的黑垢。   难怪刚刚她觉得这些板凳黑得油光华亮的。   青梧平日里很爱干净,哪里忍受得了这个啊。   她现在虽然觉得双腿都快废了,但也不愿意坐在这上面。   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青梧看中了屋子最里面高出地面一点的那个梨花雕纹大椅子。   成色不一样,也很结实,而且,那椅子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猩红毡子。   看着很干净的样子。   她慢慢的挪了过去。   一步三回头的偷偷瞄了瞄土匪头子,见他发现自己要去坐那个大板凳的时候没有说什么,于是她就颤颤巍巍的坐了上去。   板凳上的垫子很软和,坐在上面很舒服,小脚一下子不用受力,超级舒服。   青梧小小的舒了口气。   她在陌生的地方比较拘谨,本来是只将小屁股挨着凳子,这样也能缓一缓,但因为她实在太累了,于是干脆往后挪了挪,一屁股给坐全了。   怎么舒服怎么来。   在这边的大柱见这位姑娘直奔主位,觉得有点不妥。那位置是老大的,别看跟之前是一模一样,但却是重新打造的,上面的毡子什么的全是新的。   平日里老大可不准任何人碰他的东西。   大柱转头看了看老大,没看到他皱眉什么的。   算了,既然老大没说什么,那就这样吧。   一时之间屋子里有些静。   “咳,”   大柱有点受不了这安静,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于是干咳了一声,“老大,我去看看厨房里饭做好了没有嘿,嘿嘿。”   他挠了挠头,跑了出去。   外面天色完全黑了。   院子里这时候陆陆续续回了一些干活的山民,都是聚在一起等着吃晚饭的,三三两两,吵吵嚷嚷。   大柱和几个熟识的打了招呼,然后径直走进了旁边的大灶房,打算看看晚饭做好了没有。   干了一天的活路,他早就饿了。   在灶房门口恰巧碰上提着食盒从里面出来的薛岩。   薛岩一见到大柱,便问:“我家少爷回来了吗?开饭啦。”   不过又转念想到,少爷今天好像没跟大家一起,说是去查探山里地势去了,所以估计大柱也不知道。   于是换了个问法,“你看到少爷了吗?”   “回来了,”大柱回答薛岩刚刚的问题,说完之后又随口补了一句,“不仅回来了,还弄回来一个女人。”   “什么?”薛岩差点惊掉下巴,他停了下来,看向大柱,“你说啥?”   “就,老大不知从哪里弄回来个女人,白白嫩嫩软趴趴的,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红眼小白兔。”大柱边说边朝着议事大厅指了指,示意薛岩看,“就在里面,你这么惊讶干嘛?”   “你瞎说的吧?”薛岩有点不信,“少爷他从小不喜女人,觉得女人麻烦,怎么可能弄个女人回来?诶我跟你说,”   薛岩说到这里就有点收不住,反正大柱也跟着少爷好几年了,有些秘密还是可以分享的。他看了看四周,见周围没什么人,于是神神秘秘的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别看少爷他如今二十八了,但是,连女人啥滋味都没尝过呢。”   “不是吧?”大柱显然不信,粗犷的脸上表情一言难尽,“你是说,咱们老大还是个……雏?”   大柱也是这几年才跟着老大的,所以老大之前的事情他没怎么知道。虽然这几年老大身边没女人,但,以前也没有过?   “可不。”薛岩给了大柱一个贱兮兮的眼神,“说出来都不信是吧……唉我家老爷老夫人为此那叫一个急啊。但没办法,少爷他整天捯饬工部的事,不是在工部处理政务,就是像现在这样大江南北的跑,太忙了主要是。”   薛岩一边说着,一边提着食盒往议事大厅里赶,脚步越来越快。他倒要看看,大柱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少爷真的带回了个女人?   大柱也抬步跟了去,边听,边看向议事大厅,心里很疑惑。   既然如此,那老大咋弄回来个女人? 第5章 磨刀霍霍   “霍霍——”   “刷刷——”   议事大厅内,青梧正在遭受莫大的煎熬。因为她看见那个土匪头子,竟然在磨刀霍霍!   手指修长而秀气,骨节分明。那方形的铁片在他的手里,在磨刀石上,已经越来越锋利了。   都说磨刀霍霍向猪羊。   而这土匪头子磨刀,稍微一想就知道他要准备做什么……   啊啊啊救命!青梧觉得自己要变成那只待宰的猪羊了。心里被吓得咚咚直跳,她咽了咽口水,慌得赶紧移开视线。   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一双手啊,为什么要干着这么丧尽天良的勾当?   刚刚还没发现,这一屋子角落,全部都摆满了铁片,各式各样,异常尖锐锋利,让人不寒而栗。   很明显了,那些东西都是他们土匪用来打家劫舍用的。青梧虽然不曾亲眼见过土匪打劫的场面,但想想也知道,不会是赤手空拳,喊打喊杀肯定是抄着家伙的。   不过这些家伙好多都是木棍混着铁片,有些甚至是铁钉子,刀不像刀剑不像剑。   好怪。   但再怪那也是凶器啊,杀人越货的凶器!   青梧看着这些凶器如坐针毡,她表面镇定,实则内心在疯狂尖叫……   薛鹤初自然没听到什么尖叫声,他正在检查农具。   看看翻土用的木犁支架是否稳定,耙和耧看了看齿是否还尖利。还有这些锄头有些生锈了,得将它们一个个拆卸下来,在磨刀石上磨掉上面的铁锈。   这些农具大多都是他从山下带上来的,之前在别处用了之后顺便带着的,倒不是多宝贝,主要是这山上缺铁具,山民之前的农具都是用石片做的,没有铁片用着顺手且效率高。   平日里,薛鹤初干起活来从来都是心无旁骛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点心不在焉。   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磨了几块铁片后,干脆停了下来。   想静一静心再干。   似有所觉,薛鹤初没有忽略掉座椅那边投来的隐隐目光。   他微微偏过头,状若无意的扫了眼座椅上的女人。   对上了一双来不及闪躲的杏眼。   盈盈杏眼这时候不安的眨了眨,而后紧紧盯着他的手,透着慌。   薛鹤初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微微皱眉。   ?   当薛岩来到议事大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高位梨花椅上的姑娘。   明眸皓齿,雪肤花貌。   真的有个女人,少爷他真的带回来个女人!   没有理会旁边大柱投来的“看吧没骗你”的眼神,薛岩将手里的食盒推给大柱便脚底抹油般的冲了过去,近距离的盯着姑娘使劲儿的瞧。   啊救命!   又来了个土匪呜呜……   青梧被突然闯入的土匪吓得下意识的往后躲。   一双杏眼警惕的盯着土匪,粉拳紧握,他要是再敢上前,就跟他拼了!   见姑娘慌里慌张,薛岩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是吓到她了,于是稍微往后退了两步。   “少爷——”   他现在很兴奋,转身跑到角落里少爷旁边,伸手指着高位上的姑娘,   “女人,少爷,是女人!”   脸上的喜悦压都压不住。   薛鹤初从薛岩进来大呼小叫的时候,眉心就已经拧了起来。   他不紧不慢的放下手里的锄片,转过身,睨着面前的薛岩。   薄唇轻抿,也不说话,但眼睑处尽是冷意。   薛岩见状,瞬间就闭上了自己的嘴,将嘴边的好多话吞入腹中。   他自小跟着少爷,自然知道少爷这般面无表情,是生气的前兆。   赶紧收敛。   不过薛岩实在是好奇,过了一会儿,见少爷神色稍微和缓了点,他砸吧了一下嘴,想开口问个明白。   这姑娘是谁哦,少爷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哦,少爷带回来是啥子意思哦?   不过这时候外面渐渐传来了脚步声,伴着吵吵嚷嚷,紧接着便有一大群人一窝蜂的涌了进来。   大部分都是汉子,围着端着饭菜的几人,个个浓眉大眼,皮糙肉厚。   “吃饭了吃饭了——”   声音还粗声嘎气的。   青梧在这群土匪进来的那一瞬间就一骨碌站起来,“唰”的一下就窜到了土匪头子身后,藏了起来。   来了好多土匪啊呜呜呜。   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里面水雾雾,包着泪。   在这里她只认识这个土匪头子,而且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刚刚还救过自己,所以青梧现在只信任他。   不过正因为青梧的跑动,屋子里某些眼尖的山民发现了她。   “诶?怎么多了个生人?”   随着这一声疑问,大家纷纷静了下来,看向一处。   “哇好好看的女娃娃,水灵灵的。”   “对啊,好好看。”   “这不是俺们村儿的,之前没见过。”   不过虽然大家盯着人家女娃娃看,但眼里并不是什么猥琐之意,顶多是新奇,看稀奇古怪罢了。   “嗐,俺刚刚就说了得嘛,俺之前就有看到过你们还不信说我闯鬼了,就是她!”   这时住在村子西边的石头悄悄松了口气。刚刚他在河里洗澡的时候岔眼看到薛大人回来了,不过后面不远处竟然跟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说真的,那女人白得,真的像鬼。   吓得他当时直冒虚汗。   不过现在那个女人就站在这屋子里,虽然躲在薛大人后面,但是,有影子!   “就是她嗦,那她是哪个哦?”   “吃饭就吃饭,哪儿那么多废话?”   薛岩见躲在少爷身后的姑娘被吓得瑟瑟发抖,于是上前挡住了大家。他扯着嗓子朝他们吼道:“还吃不吃饭?不吃饭就回家,天色已晚,大家各回各家。”   不吼不行,这些汉子们声音大得很,单靠正常的音量,根本镇不住他们。   他家少爷好不容易带回来个姑娘,可不兴被这些人吓着了。   “就是,吃饭就吃饭,不吃就走,正好刚刚听杨大娘说今天大米没得了,少做了一锅!”旁边大柱也站出来挡在前面,朝着人群嚷嚷。   大柱大高个儿,且之前也凶惯了,所以他站在那里,大家很有压力。   而且这两个人都是跟着薛大人从山下来的,虽然平日里薛大人没有摆官架子,但到底是朝廷命官!大有背景,谁敢得罪?   大家纷纷闭上了嘴。又听说今晚少了一锅米饭,于是也顾不得其他,围着饭桌争先抢后的打饭。   都干了一天的活路,早就饿了。现在,一盘盘单锅大菜端上桌,裹着黄橙橙的油,油滋滋的,芳香四溢。配着几笼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大白米饭,别提多有食欲了。   四散站着,大家狼吞虎咽。   其实现在还算好的,搁刚开始的那几天,他们因为头次见到大白米饭,那叫一个风卷云残。   因为他们靠山吃山,肉倒是不缺,但没有主食,光吃肉,总不是那么回事。   而这大白米饭就厉害了,配着肉吃,既不油腻又管饱,十分顶饿!   躲在某人背后的青梧见着大快朵颐,大口吃肉的这群人,那双紧紧拽着衣袖的小手颤个不停。   土匪,全是土匪!   好多土匪啊……   “嘿嘿,吃饭吃饭。”薛岩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叫少爷和姑娘吃饭。不过跟往常一样,他只准备了少爷的饭菜。   于是转过身,“杨大娘,你给打碗饭过来。”   说完又对上姑娘湿漉,漉的眼睛,“吃饭啦。”   人群里有人应了薛岩一声,而后就有个头发花白的婆子端了一碗饭菜走了过来。   “女娃娃,来吃饭了。”杨大娘将装着饭菜的大碗递到女娃娃面前。刚才进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女娃娃,所以刚刚在大家抢饭的时候特意留了一点出来。   青梧确实饿了。   很饿。   她今天早上就喝了一点小米红枣细粥,因为怕坐马车会晕,所以没喝几口,之后中午在庙里吃的素斋,然后到现在,中间一口水都没喝过,早就已经饿了。   很想吃饭。   但青梧接过大碗,然后看着碗里的菜,瘪着一张小嘴没有开动。   本来这碗热气腾腾的大白米饭非常有食欲的,但是,谁能告诉她覆盖在上面的菜为什么是黑色的啊?还有一颗一颗黑色的豆子,像,像羊子粪。   呜呜,吃不下了。   她平时吃的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食材都是干净新鲜的,从来没有像这样的,黑乎乎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完全下不去嘴。   “你怎么不吃?”不远处的大柱嘴里包着一口饭,说话间饭菜喷飞。   “杨大娘的厨艺很不错,这个豆豉炒腊肉,别看它是黑色的,但真的超级好吃,十分的下饭!”说完他又夹起一块腊肉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旁边还有人在含着饭菜口齿不清的附和,确实好吃之类的。   “吃,吃的。”   青梧被那个凶神恶煞的土匪逼迫得没有退路,不得不吃,她捻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慢慢的嚼。   当然不是碗里那黑乎乎的东西。她看着那颜色是真的吃不下,而是捻了旁边的一片薄肉片。   圆圆的,虽然外面也有点黑,但只有一点点,看着干净多了。   她细细尝了尝,咬了一点瘦肉嚼了嚼。劲道,入味,意外的……不难吃诶。   她又夹了一块。   杨大娘盯着眼前这嫩生生的女娃娃,见她吃得这么香,不禁问道:“好吃吗?”   “好吃的!”   青梧朝着大娘重重的点了点头,而后细嚼慢咽,生生又吃了一大块。   没想到还有这么好吃的肉呢。平日里府里做的那些肉片,感觉都没有这个入味。   “是吧,这个确实很好吃。”   杨大娘听女娃娃说好吃,作为做这个菜的人,心情很不错。笑了笑,她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这是用野猪的前腿肉做的,那地方的肉筋道又松软,最合适不过。先将它腌好,然后灌入洗干净的肠子里。用猪肠子裹着肉,不油腻。然后将灌好的肠挂在灶火前熏。对了,这个猪肠子可得仔细挑选,要完整的一截一截的,不能有洞,不然散了味儿口感可就没这么好了……”   全程将这些肉啊肠子的听在耳朵里的青梧,“哇”的一声将小嘴里的猪肠子给吐了出来。   眼泪汪汪这次真的要哭了。   呜肠子,啊啊啊!猪的肠子!!! 第6章 陈郡薛氏   “哎呦闺女你这是咋了?好端端的咋哭了?”旁边杨大娘见这女娃娃刚刚还好好的,吃得津津有味,怎么眨眼间就掉金豆子了呢?   一颗接着一颗的掉,啷个回事哟?   “可是太好吃了?”杨大娘猜想。据说有些人感动了也会掉眼泪。   不过,看这女娃娃的穿衣打扮,应该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啷个会因为吃的而感动得落泪?   难道是,   “是不好吃吗?”   呜呜呜不好吃不好吃,一点儿都不好吃。青梧包着泪一个劲儿的摇头。   这是肠子啊,猪肠子,呜呜不好吃。   青梧从小到大,吃的东西都是中规中矩寻寻常常的,肉就是常见的鸡鸭鱼肉什么的,哪有什么猪肠子啊。   这哪里能吃啊。   她想把碗里的饭菜倒掉,因为实在吃不来这个,但心里刚冒出这个想法便看到那边的土匪头子朝这边看了过来。   眼神清凌凌的,意味不明。   但见他夹着碗里那菜没半点犹豫的吃了起来,青梧觉得他是想说,不准浪费!   果然是个土匪,怪癖一推,连吃的菜都是这么诡秘。   呜,害怕。   因为害怕,青梧不得不硬着头皮,勉强吃了口。   好吃是好吃,但味同嚼蜡,她真的过不去猪肠子这一关。   所以一直紧紧盯着那土匪头子,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不吃了,自己也可以不用再吃了。   土匪头子吃饭倒不像其他人那么狼吞虎咽,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一边,慢条斯理,举手投足很是斯文。   明明吃的是些简单又怪异的菜,但看着就像是在吃什么珍馐美馔。   让人有了一点食欲。不知不觉中,青梧跟着多吃了几口,她实在太饿了。   后来见那土匪头子放下了碗筷起身往外走,青梧赶紧起来,而后噔噔噔的追了出去。   因为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唯一还算认识的,便是那土匪头子了,虽然他也是个土匪,而且还是凶残的土匪头子,但是,跟着他总比一个人留在这屋子里好些。这里这么多土匪,别看现在都是规规矩矩的,但万一发起疯来喊打喊杀,怎么办?   外面已经完全黑尽了,山上的晚上与县城府里相比,完全都是两个不同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晚风细细,添了一点儿凉。   好在院儿里每隔一段就有竹篾编的圆灯笼,所以有一点点润黄的光线,不至于完全看不见路。   青梧跟着那土匪头子进了内院。   内院比外院小,屋子也少。她看见土匪头子进了内院最大的一间屋子。于是赶紧跟了过去。   那人前脚进去,青梧后脚就要跟着进去来着,但没想到这时候突然从旁边闪过来一个人影,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   “站住。”   青梧吓了一跳。   这个人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看起来很像爹爹手下做事的衙役,不过这个人身形挺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样子。   青梧抿了抿唇瓣,   “我,我也想进屋去。”   黑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挪步让开,只是将手里的长剑横在青梧面前,意思很明显,不让进。   青梧现在一看到刀啊剑的就本能的发怵,也不敢跟这人再多说话,稍稍往后退了退。   两人在屋子外面默默的僵持了好一会儿。   外院的杨氏收拾完了碗筷,准备回家的时候不经意透过小院门看见,那女娃娃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儿里,身子单薄,头发乱糟糟的,杨氏走了过去。   “闺女,这么晚了,你有住的地方唛?”这里除了这间屋大点儿,其他的都是小屋,还有就是外院儿的大通铺。   “这样吧,你跟我一路回切,我屋里虽然小,但你可以跟我儿媳妇一起睡。”   青梧听了,看了一眼杨大娘,有点感动,但摇了摇头,“不用了大娘,我,我跟着我夫君睡就可以了。”   说完巴巴的继续盯着屋子。屋子里灯火通明,但看不到夫君的身影,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夫君?”   杨氏听了有点吃惊,瘦长的脸上僵了一下。   旁边一直静默的薛影听着这“夫君”二字,稍稍垂眸,有意无意的看了眼面前的这个女人。   不过他没说什么,随即便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了。   “你是说他是你夫君?”杨氏指了指屋子,再确定了一遍。   “嗯。”青梧绾了绾自己额角的碎头发,轻轻点了点头。   她之前已经答应了要做他的小媳妇儿的。而且最重要的事,这里是个土匪窝,她若是呆在这里,那么跟着那人才会安全一点。   毕竟是土匪头子。   青梧心里小小的权衡了一下,更加认定了。   她转过身,“大娘,这里有热水吗?”   今日赶了一天的路,风尘仆仆的,青梧想沐浴。平日里在家,她也是每天都沐浴的。   杨氏听她这么问,便知道女娃娃应该是想洗澡,于是笑了笑,   “灶屋头大锅里正好热了水,刚刚做饭时的茶罐儿也有些热水……你上山来走了这么远应该累了,我去弄点热水来。那边是个杂物间,虽然堆满了东西但腾出来也可以空点位置。你可以再里面好好洗一下。”   杨氏说着又看了看女娃娃的衣服,“至于换洗的,我回切拿我儿媳妇的新衣服来。她跟你差不多高,应该可以穿。”   青梧静静的听着,眼底有点湿润,她很感动,这位大娘与自己非亲非故的,还这么热情的帮她。   “谢谢大娘,你人真好。”   “嗐,没得事。”杨氏说完就领着女娃娃去了旁边的杂物间,几下收拾了个地儿,让女娃娃先等哈儿,又去灶屋打水,然后就回家拿衣服去了。她家就在后面不远,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此时内院大屋子里。   薛鹤初换了一身干净的鸦青色衣裳,虽然仍束着发,但从润湿的发尾可以看出刚刚有沐浴过。   此时他慵懒的坐在梨花大椅上,眉眼间退了一丝白日里的冷意,整个人看着温润了几分。   他正在看一本关于农田灌溉的书册。平日里忙着下田下地,也只有晚上这会儿才有时间看会儿。   薛岩一声不吭的站在大理石雕云纹的案桌边,研磨好了墨汁,又默默的端来一盏茶放在案桌上。   茶水袅袅,透着淡淡的清香。   忙完了自己的事,以前这个时候,闲下来的薛岩就会站在屋子角落里打盹儿。   不过今晚不同,他透过中间那画山水的折叠大屏风,悄悄看了眼里间的楠木架子床。   还算宽敞,但若是少爷跟那姑娘两个人睡在上面的话,是不是有点挤?   要不,   “少爷,明日小的就下山去郡上,打一副大床来,”薛岩突然出声,小声的跟少爷商量这事儿。   不过,打床费时间,实在不行,就将郡里府上的那雕纹紫檀木大床直接搬上来,那床特别大,两个人睡在上面应该够用。   这些年每到一个地方,薛岩都会在那里置办府邸给少爷歇脚用。府邸里的一应用具都是直接与帝都薛府对接,毕竟少爷用惯了帝都的东西。   “今晚您俩就先将就一下哈。”   薛鹤初翻书的手一顿,他抬眸看了眼站在角落里的薛岩,微微皱了皱眉。   薛岩看出了少爷的疑惑,于是凑近了些解释道:“少爷,之前您一个人睡,这床自然是够用的,但这不是来了位姑娘嘛,要是两个人一起的话,”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薛鹤初打断他的话,稍稍往后,靠在后面的椅背上,横了薛岩一眼。   “没有啊,是少爷自个儿带姑娘回来的。”薛岩看得出少爷在说他多事,他有点委屈,少爷自己带了姑娘回来,带回来当然是要睡一起的,怎么是他胡说八道了。   薛鹤初收回视线,随意翻了几页,随后放开了书册,他觉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她自己跟过来的。”   这个她说的是谁,都懂。   薛岩听了少爷这类似解释的话,不由得咧开嘴笑了笑。   “少爷,您这么说骗大柱他们可以,但骗小的可不得行。小的可知道少爷您平日里步伐矫健的,您若真有心甩开那姑娘,难道还不容易?人家姑娘一看娇娇弱弱的,细胳膊细腿哪能够跟,跟”   跟得上您?   薛岩话还没说完,就被少爷斜了一眼,当即讪讪的闭了嘴。   但心里仍然碎碎念,本来就是啊,还不让人说。   安静了一会儿,薛岩又忍不住想开口说话了。   薛岩是薛府大管家的儿子,从小跟着薛鹤初一起长大的,所以在他面前说话做事少了一些随从小厮的顾忌。   “少爷,那位姑娘到底是怎么来的哦?难道是您看上了然后直接绑来的?哎哟喂少爷!虽然说您现在在这土匪窝里呆着,但咱不是土匪呀。”   少爷可不是土匪,而是掌管全国土木器物兴建利用的工部侍郎。   前段时间少爷在荆州那边兴修水利,建了座南北向的大桥,等忙完了那边回转帝都的时候路过这南郡,却不想被黑山的土匪打了劫。恰逢朝廷的剿匪大军埋伏在这里,少爷与他们里应外合,一把端了这土匪窝,然后就顺理成章的在这里驻扎了下来。   因为少爷见这里山青水秀,研究了一阵子地形地势和光照降雨,说是要在这里搞农业种植。   这边薛鹤初听清了薛岩说了些什么之后,没理他,只是将案桌上的图纸卷来扔给薛岩,   “将这个递给大柱,这是这段时间挑选的试验地,让他通知山民明日一早过来,就说要商议农业种植事宜。”   薛鹤初说完,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顺便将她送下山!”   他现在有些恼,莫名其妙的恼,仿佛被别人戳中了心思一般。   诚然,正如薛岩刚刚所说,他步伐矫健,但当时听到那女人在背后呜呜呜的让慢一点的时候,他竟然鬼使神差的慢了下来。   薛鹤初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慢下来,而且正好慢到她跟得上的速度。还有,在山下为什么会救那个女人?   想不通,便有点恼,心里还有点乱。   所以他才决定让薛岩明日带着那个女人下山,眼不见为净。   “啊?少爷要将那位姑娘赶下山?”   薛岩以为自己听错了,“少爷,那位姑娘品貌绝佳,小意温柔,很配少爷您呀……虽然强抢上山是有点不对,但是!这抢都已经抢了,”   虽然强抢民女有些不对,但他们陈郡薛氏,在景朝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和清源李氏,岩州袁氏,德隆顾氏,合称景朝四大世家,连皇族见了都不敢怠慢半分。而少爷可是薛家家主嫡长子,就强抢个女人,怎么了?   量他们谁也不敢说什么。   “要不少爷,您就收用了她,这样您身边也有个知冷暖的,”   “我说送走!”   薛鹤初翻着书,头也没抬。但说出的话态度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薛岩知道少爷一向说一不二,看来是真的打算将那姑娘送走了。   “……哦。”他放弃了劝说。   只是他觉得好可惜,少爷好不容易抢回来个女人,没想到还没碰呢,就要被送走。   真是不懂得享受。   作者有话要说:薛岩:明明是少爷您故意让她跟上来的!怎么就要赶人家下山? 第7章 沐浴   干净的热水缓缓冒着热气,青梧伸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这里没有浴桶,没有沐浴用的玫瑰香膏,她只得用木瓢舀水,然后简单的擦了擦身子。虽然十分的不方便,但总算是擦洗了一翻。   身上清清爽爽的,不像之前那样黏糊糊。青梧整个人都舒服了几分。   擦洗了身子,青梧又将乌黑的发丝散开,如绸缎般的浸湿在水中,细细的洗。   杨氏捧了一把皂角过来。皂角可以除油去污,对头发有很强的清洁效果。   润干了长发,青梧也没有再繁琐的绾发髻了,反正都这么晚了。她用随身带着的绣帕做了头绳,简单的拢住了长发。再将鬓角细碎的发丝挽在耳后,露出白嫩嫩的小脸蛋儿。   一小撮齐刘海,散散的贴在细眉处。   而后换上了杨大娘给的藕粉色衣服。虽然料子有点扎手,但比她那脏兮兮的罗裙好太多了。   美人新浴,冰肌莹彻,如出水的芙蓉花一般清丽,即便现在穿着一身粗布短衣,依旧难掩芳华之姿。   “瞧瞧,多俊呐。这皮肤哟嫩得能掐出水来。”   杨氏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俊的人。她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所以一见到这个女娃娃,就打心眼里喜欢。   青梧正有泡脚,听到杨大娘这么夸她,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双脚莹白小巧,果然是已经磨破了皮,刚刚还不显但现在觉得越来越痛了。   杨氏见状,拿了一些草药过来给她敷了敷,青梧感觉冰冰凉的,一下子就好多了。   她连连道谢。   夜已经深了,青梧也不好再麻烦杨大娘。将杨大娘送到院门口,她想把自己之前戴着的玲珑点翠玉簪子给杨大娘抵衣裳还有新鞋子,但杨大娘就是不收。   无法,她再三的道了谢,等杨大娘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这才重新回了内院。   来到正屋门前,想进去,但刚刚拦着她的黑衣人依旧挡着不让进。无论青梧好说歹说,他就是横着剑不让。   青梧有点急,但又不知道要怎么办。   正在这时候,屋子的门被打开了。薛岩神情沮丧的从里面出来,连连叹气。   见有人出来,虽然不是那个土匪头子,但好像之前有在外院大厅见过,好像是土匪头子的小厮。面善,感觉比面前这黑衣人好说话一点,于是青梧叫住了他。   “这位小哥。”   薛岩还在可惜少爷要把好不容易绑来的姑娘送走,然后就看到那姑娘。   他站定,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翻。   哎,可惜,这么绝色的小美人,少爷真的是不懂得享受!美人在侧,红袖添香,多好的事儿?   兀自可惜了一番,不过薛岩也不敢忤逆少爷的意思,于是清了清嗓子,只得开口:   “姑娘,你今日先在那大厅椅子上休息休息,明日一早就随我下山。”   这个地方也没多余的床铺,要是男的还好,可以跟他挤一挤,反正薛影一般不怎么回房睡。但女人的话,一时半会儿还真腾不出住的地方了。   一听说要下山,青梧整个人都不淡定了,直摇头。   “不,不行的,我不下山。”   虽然这里是个土匪窝,很吓人的样子,但目前为止这些土匪看着还算好相处的样子,她在这里很安全,总比下山之后被那二人糟蹋了强啊。   “是不是他要赶我下山?能不能麻烦你跟他说说,我,我不当闲人的,我给他当小媳妇儿,呜不要赶我走。我下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呜呜呜——”   “嗯?小媳妇儿?”薛岩重点捕捉到了这几个字,随即与旁边的薛影对视一眼,再看向这姑娘的时候,眼里有了一丝不同,“你是说,你是咱们少爷的,小,小媳妇儿?”   “嗯,”青梧红着眼眶,直点头,“我当他的小媳妇儿……照顾他。”   薛岩这次听清楚了,一双小眼睛瞬间亮堂了几分。这这这,他刚刚还在说可惜,没想到少爷的动作够快的啊,这已经是夫君和小媳妇儿的关系了!?   那为何还要赶人走嘛?   薛岩有点想不通哦,不知道少爷到底是唱的是哪出。   青梧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心里很是忐忑的等。而后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试探的问道:“难道是他已经有妻子了吗?或者是有婚约了?”   这个得问清楚。不然若是那个土匪头子已经成了亲或者有婚约,那她不就成了话本子里那种拆散人家家庭的恶人了吗?   这可不行的。虽然他们苏家不是什么规矩严苛的世家大族,但好歹是书香门第,这种最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有的。   “或者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青梧又问了问。若是有心仪的姑娘也不行。万一那心仪的姑娘也心仪他,只是二人还没有捅破窗户纸,那不就约等于两情相悦了嘛。   “嗐,没有没有,都没有。”薛岩连连摆手,一说起这个,他这么多年真的是操碎了心,“别看我家少爷这么大年纪,但其实一个女人都没有过……身边连个知暖热的都没有,愁哦。”   “那我可以的!”青梧听了,杏眼一改之前的雨色,变得亮晶晶,“我可以照顾他的。”   虽然她之前有过婚约,但是因为还没有过门她那未婚夫就过世了,按照景朝当前的律例,算是自动解除了婚约。所以,青梧现在是自由身。   至于今天她为什么要跟着那家人去上香,那是因为想着毕竟未婚夫妻一场,她还是去为他祈祈福,也算是尽到了自己作为未婚妻最后的本分。   如今,本分已经尽到。而且那家人那么狠心的对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与那家有什么关系了。   “我可以的,真的,我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样样都可以,照顾人也是可以的,我可以照顾他,只要把我留下来。”   青梧越说越来了精神。她现在只想着自己能成为那个人的小媳妇儿,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赖在这里不走了,就不用再担心什么时候被赶下山。   薛岩听了这些,越发的为难。   多好的姑娘啊,多么有觉悟的姑娘啊。   思前想后,薛岩犹豫了好久。按理他得听少爷的,但少爷年纪这么大,府里老爷与老夫人也那么焦急。而且最重要的是,少爷今日竟然打破自己一贯的原则带这姑娘回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少爷潜意识里就看上了这姑娘!   对,没错,薛岩觉得自己一下子分析到了重点。   再仔细看看,这姑娘眉眼这么精致,肤如凝脂,他是男人,自是知道这姑娘有多吸引人,他家少爷肯定是看上了。   “真会这些?”薛岩半信半疑的问了问。   “嗯会的,真的,我会的超多!”青梧斩钉截铁的保证,就差拍着胸脯打包票了。   “可少爷让你明天下山。”薛岩顿了顿,很是为难,“......这样吧,我现在让你进去,至于你能不能留下来,会不会被少爷给扔出来,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嗯嗯,好,你让我进去,我亲自跟他说。”青梧一听这位小哥愿意让她进去,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要她能进屋子,她一定要赖在里面!   屋内,薛鹤初翻着刚刚那本书册,平日里一目十行的他,今天看得很慢,看了很久还停在之前那一页。   看着看着,他的脑中不由的浮现出一张芙蓉小脸。   白嫩嫩的,仰着小下巴,那白皙的颈子,形状优美。还有那双含水的杏眼,水雾雾的。不知不觉场景转化,女人软软的被他压在身下,梨花带雨......   “呜呜,轻点。”   薛鹤初猛地回过神来,竟是带着微微的喘。   甩一甩头,他完全清醒过来。而后一把扔掉了手里的书册。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喝下,这才勉强压住身体里越来越沸腾的燥热。   冷静下来。   手里磨,砂着茶盏,狭眸微眯,掩住了里面晦暗不明的情绪,不知在想什么。   “吱呀”一声响,这时候门突然开了。   有人怯怯的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软趴趴的。 第8章 不准哭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有小脚试探的伸进来。   刚刚灌了两盏凉茶才勉强压下燥热的薛鹤初,此时盯着门边那只小巧的珍珠绣鞋,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青梧见屋里的某人没出声阻止,于是迈了另一只脚。   屋内的陈设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这个屋子也会像外院那个大厅一样,简陋而简单。   但不是。   梨木嵌螺钿圆腿方桌,山水折叠镂空屏风,窗边的金丝楠木美人椅,角落里的鸟柄青铜高台灯......   很像书房,但陈设比爹爹的书房还要讲究。   青梧将本来就没开多少的门偷偷合上,正要往里走,却猛然撞见男人清凌凌的目光,脚步就顿住了。   狭长的眼眸就这样幽幽的朝她看了过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有点不敢再上前。   青梧有点偷偷进屋被抓包的窘迫。   眼神闪躲了一会儿之后,她抬眸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壮着胆儿慢慢挪到他跟前。   原本刚才在屋外她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声泪俱下的说服他的,只不过现在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   犹犹豫豫了半天,她决定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   捏着自己的衣角,青梧微微仰着小下巴瞅他,“我现在真的不能下山的。”   薛鹤初刚刚视线一直在女人的小脚上,所以在她进来的时候没来得及阻止,这会儿听她说话才反应过来,眉心拧了拧。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   “明日你跟着薛岩下山……若是你害怕那二人,我让薛岩带人去处理了便是。”   薛鹤初的态度很坚决,且一副完全不欲再与她多说的样子。   主要是薛鹤初刚刚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可以下意识的扰了他的心神,明明在看书,却总是不受控制的想到她的一颦一笑,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在脑中挥之不去。   还有刚刚,自己竟然盯着她的小脚看了半天!   事情似乎变得有些失控。他不喜这种失控的感觉,所以得尽快让这女人下山才行。   “出去。”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不,我不下山。”青梧直摇头,未干的长发随着她的摇头而微微摆动,幅度小小的。   散发着一丝丝植物的清香。   这件事根本就不是那二人的事,那二人只是郡守夫人派来的,真正的问题在于郡守夫人。   郡守家要杀她。   郡守是谁啊,是整个南郡的天,在南郡权势滔天,而且郡守嫡女进了帝都三皇子府,虽然是侧妃,但那也是皇亲国戚,哪个敢惹啊?   那么厉害的一家子现在想让她死,她该怎么办?   青梧现在脑子嗡嗡的乱得很,但有一点她很清晰,现在,此刻,她必须得赖在这山里!   “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下山了那些人真的不会放过我的,我那前未婚夫家里很厉害,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而且,我要是回了家,万一他们连带着不放过我家人怎么办……”   眼眶红红的,转着泪珠。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不下山,那些人就找不到自己,那么她就能够保住性命了,而且,那些人就不会有理由去为难家里人。   她爹爹是官身,他们不敢乱来的。   见他没有说话,青梧抓到了一点点希望。于是又磕磕绊绊的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全部说给他听。   但青梧可不敢将自己是官家女的身份也一并说出来,毕竟这人是土匪头子,自古官匪不两立,万一让他知道自己爹爹是知县,那他还不得绑了自己当场撕票?   呜。   薛鹤初一直没说话,他站在暗处,仿佛在认真的听,又仿佛什么也没听。   “说完了吗?”   “嗯。”   待女人说完了之后,薛鹤初直接一把提溜起女人的后衣领子,就往外走。   女人身量娇小,小小的一只,薛鹤初单手就能拎起。   “呜呜呜你作什么呀我不走……”突然被拎起来的青梧慌了,拼命挣扎。   但她的力气本来就小,现在又被提溜了起来,两只小脚沾不了地,更加软趴趴的没力气。   她只得拼命的瞪着腿,就像只小兔子被人揪住了长耳朵而不断瞪着小腿那般挣扎。   但没用,不管小兔子怎么用力,对方就像个行走的铁钳子一般撼不动,她还是被人提溜着到了门口。   要被赶出去了唔……   青梧彻底慌了,小脚刚沾地,想也没想的就转身贴了过去,完全是下意识的就拱到了男人怀里,抱着他号啕大哭。   “不要赶我走呜呜呜——我真的会很多东西的,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做什么都愿意的我可以给你当小媳妇儿……”   眼泪巴巴的。   薛鹤初被抱住的那一刹那,握着门把的手一顿,他刚刚已经铁了心要将这女人轰出去,但没想到还没将门打开,怀里突然就拱进来个娇软的身子。   是真的软,   哪哪儿都软。   软得他背脊一僵,愣了半天。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这么软,还是说只是这个女人例外?   还有淡淡的清香萦绕,沁人心鼻……   等耳边传来呜呜呜的声音时,薛鹤初才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的失了神!   不好!   他直接大力抽开女人圈在自己腰间的小手,往前一推。   “你这女人,怎的随随便便就又搂又抱?还要给人当媳妇儿?”   薛鹤初轻声斥她,有点烦躁,可能是因为又一次被这女人扰了心神。   因为对方力气有点大,也因为突然,青梧被他推倒摔趴在了地上。   发出一声“闷哼”。   痛得青梧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立马像断了线的珠子,潺潺的往外掉。   “呜呜呜……”   薛鹤初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推竟然将人推在了地上。   软趴趴的蜷在地上,衣衫凌乱,哭得花枝乱颤。   “不准哭!”眸色渐深,他有点不自然的别开脸,“自己起来。”   地上的青梧哽了哽,瘪着小嘴,用小嫩手抹了抹眼泪,但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但她不敢再哭了。   抬眸,眼泪汪汪的瞅了瞅,见他沉着一张脸,深邃的眼里全是冷意,她也不敢不听话,于是撑着手慢慢站了起来。   手也痛,肯定是已经蹭破皮了。   呜。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   杵在原地的青梧这时候伸手,试探着扯住了土匪头子的衣袖。   见他只是幽深着眸子并没有说什么,青梧眨了下雾蒙蒙的眼,泛着泪花,软软糯糯的再次跟他解释。   “我很能干的,真的,我很会照顾人,你不要赶我下山,他们那伙人,真的不会善罢甘休的呜——”   青梧说着说着又要呜呜了,但又不敢哭出声,只得默默的流着眼泪,还时不时偷偷瞅他一眼,看他反应。   小手当然是死死的拽住他的衣袖不松开。   薛鹤初抿着薄唇,垂眸顺着自己的衣袖,看向她拽住衣角的小手。   白嫩纤细的小嫩手,柔若无骨,一如最开始抱住自己裤腿时的那种软绵绵......   *   屋外,薛岩与薛影大眼瞪小眼。   那位姑娘进屋之后,薛岩很是贴心的拖着薛影站远了一些。   “别看我,我放那姑娘进屋,也是为了咱少爷着想。你想啊,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没有女人?你看看少爷那些同龄的朋友,哪个不是十几二十几个女人?就少爷孤零零的一个都没有!这都一把年纪了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怎么能行?要是再这样下去,可不得憋坏了?”   薛岩在跟薛影解释,也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说完这些,他又压低声音贼精贼精的跟薛影说道,“而且你没瞧见吗?咱们少爷看那姑娘的眼神,冒着绿光呢!”   “没瞧见。”   薛岩:“……”   你懂个屁?薛岩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跟你也说不清,你那两只眼睛全用在周围了能瞧见才怪。算了,你个榆木脑子,跟你说这些简直对牛弹琴。”   薛岩觉得自己做的可对,没见那姑娘进去这么久,还没有被扔出来吗?   以往可不是没有丫鬟想爬床的,都被少爷直接踹出了房,大发雷霆,还有帝都那些对少爷有意的世家贵女们,花了多少心思想引起少爷注意,可少爷连看都不看一眼。   而这位姑娘,却能在里面待这么久,所以她一定是特别的!   这样一想,薛岩更加觉得自己做的对了。   他瞧了眼屋子里面,润润的灯光,安安静静的。   嗯,有戏。   薛岩打了个哈欠,这里今晚应该不会叫他了。   他转身打算回房。   虽然他是少爷的贴身小厮,但晚上还是可以休息的。他身体虽然很好,但不像薛影那家伙,白天黑夜的警戒,睡觉就是站着闭眼眯一眯,那哪儿成?他需要良好的睡眠,第二天才能元气满满~ 第9章 青山县苏府   青梧怵在案桌边已经有一会儿了。   探着小脑袋,她时不时瞧一眼被屏风挡住的里间。   没动静。   刚刚那土匪头子什么也没说,然后就过去了,折叠屏风很大,将里面完全的遮挡住,所以青梧也不知道那人在里面作什么。   这时候里面传来了嘻嘻嗦嗦脱衣服的声音。   然后就没了。   这……难道是睡了?   那……她呢?   青梧眨了眨眼,她现在要咋办?   刚刚自己扯住他衣袖之后,那土匪头子好像没有再说要赶她走之类的话,所以这是同意了?   同意让她留在山上?   !!!   想到这里,青梧阴雨绵绵的心头顿时就敞亮了,连带着,湿润润的杏眼雨后天晴般,亮晶晶的。   因为怕那个土匪头子临时改主意再将自己撵走,青梧现在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她打算就在这里站一夜再说。   不过想是这么想的,但站了一会儿她就遭不住了,今天太累,jio在打闪闪。   她必须得找个地方靠一靠。   然后就盯上了窗边的美人椅。   美人椅宽敞,椅上的青花褥子柔软而顺滑,当青梧躺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愉悦了好几个度,舒服得想喵喵叫。   扯了褥子一角搭在小肚皮上,刚刚还有的凉意一下子就没了,暖暖的。惊险了整天的疲惫感汹涌袭来,青梧蜷着身子,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睡眼惺忪,脑子里却在七想八想。   这褥子好软哦,摸着也舒服,质地好像比家里的要好。   不过一个土匪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东西?   额,也许可能是在山下抢的。   真是凶残的土匪。   青梧小声嘀咕了几句,搭着眼皮子快睡着了。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呜想娘亲。那祁夫人有没有为难家里啊……   *   青山县,知县苏府。   即使是夜深了,苏府现在也依旧灯火通明。   整个府里面空落落的,除了几个年迈的老奴,其他的侍卫还有丫鬟小厮们,都被派出去寻人了。   大厅里,苏母秦氏此时坐立不安,愁眉不展,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很好的脸上,神色焦虑。   一听到院外有动静,秦氏赶紧迎了出去。   “老爷,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秦氏眼巴巴的看着回来的丈夫和自己的儿子。见他们都一筹莫展的摇着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头晕目眩的倒了下去。   “母亲!”走在前面的苏青树见母亲晕倒,立马冲过去扶起来,“母亲你别着急,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妹妹的,兴许,兴许她只是在哪儿贪玩儿一时忘了时间。”   苏青树说这句话只是为了安慰母亲,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信。妹妹平日里虽然贪玩儿了些,但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这么晚了还不见人影。   苏颜见自己夫人摇摇欲坠直接吓坏了,忙将她抱到内院大厅的椅上坐好,衣袖当扇子给她散着风。   “夫人你怎么样?莫要吓我。”苏颜其实也急,心急如焚,但夫人如今这般,他不敢表现出来,所以强装着镇定,“一定会找到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老爷,咱们唔唔到底在哪里,怎么就找不到……”   秦氏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吴侬软语,性子温柔。就是一着急就容易红眼睛。   “我已经让衙门里的人也秘密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找到,夫人莫要太担心。”多一个人找就多一分机会,隐了身份名字,只说是接到报案走丢了人,这样也能顾全闺女的名声。   “怎么会不担心?唔唔她从来没有这么晚还没回来过,她最是怕黑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哭鼻子。”   今日天还没亮,唔唔就出发去与郡守夫人汇合一起上香。说好了会当天回来的,但现在都戌时了还没见人影。   辰时的时候秦氏见人还没回来便直觉不妙,于是让儿子带人一路朝着寺庙寻过去。   他会骑马,速度快很多。   “青树,你那边怎么样?”   “我带着人沿途找了一路,去了庙里说她们已经走了。然后在寺庙山脚下打听到了祁夫人在驿站休息,但没看到妹妹。”   “祁夫人怎么说?”   “没见到祁夫人,说天黑外男不方便相见,只是差了丫鬟出来说妹妹午时就自个儿走了。”   苏青树现在很懊恼,早知道这样,早上的时候就该跟着妹妹一道去寺庙的。   “哪里回来了,我一直在府里等着,就想着会不会突然回来了,可是唔唔根本没有回来。”秦氏听了儿子说的,连最后寄希望的“闺女也许是与祁夫人一道在外歇息一晚”的念想都被打破了,急得差点又晕过去。   “都这时候了祁夫人连面都不见吗?我家闺女好端端的送去跟她一起上香,怎么就单单她在,而我的唔唔却没见了!?”   秦氏不满于祁夫人的态度,但也没有办法,谁叫那位是郡守夫人,这个时候也只能忍气吞声。   “青树,你再派些人手重新去沿路找,仔细的找,一定要将你妹妹找到。”   “我知道,母亲,我这就去。”   苏青树赶着还没走几步,这时从外院急冲冲的跑进来一个丫鬟,是青梧的贴身丫鬟春兰。   “老爷,夫人,少爷。”春兰一跑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春兰,你家姑娘呢,是不是跟你一起回来了?”秦氏没有发现春兰的异样,因为她一看到春兰心里突然有了希望,毕竟今日春兰陪着青梧一道儿去的寺庙。   秦氏边问边站起来就要往外赶,以为闺女也回来了。   “夫,夫人,奴婢跟着姑娘出了寺庙之后,就,就请了假回了一趟家里……”   秦氏一听,心都凉了,那这么说这春兰并没有和唔唔在一起。   春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好半天,她才鼓起了勇气说道:“夫人,奴婢当时走得匆忙,给家弟的新婚礼物落下了所以中途回去了一趟,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   大厅里异常安静,静得连颗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在催促,“你倒是说!”   “看见,看见祁姑爷的通房妾氏突然暴毙,祁府的下人在将她们的shi体运往乱葬岗......”   “什么……通房妾氏暴毙,通房妾氏……”秦氏重复的声音突然一顿,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惨白,“那唔唔在哪里?”   “奴婢没瞧见姑娘,”春兰匍匐着身躯,因为当时的场面过于惊悚,那几个shi体七窍流血面露狰狞,春兰差点被吓傻,于是就拔腿跑了。   所以她不知道姑娘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姑娘一个人在哪里,怕是凶多吉少......   “老爷,肯定是那祁夫人,肯定是!”秦氏觉察到了严重性,连站都站不稳了。   前段时间,也就是祁府大公子刚刚过世的时候,祁夫人就差人来过一趟,委婉的表达了一个意思,就是想让唔唔依旧进祁家。不过被她断然拒绝了,因为这太过荒缪,祁大公子已经过世,难道让唔唔嫁过去守活寡吗?   如今他的通房妾氏暴毙,为什么会暴毙?稍微一想便知定是那祁夫人搞的鬼,那她家唔唔作为祁大公子的未婚妻......   “不行,我要去找祁夫人问个清楚,我的唔唔到底在哪里?!”   当苏府一家坐着马车赶到祁夫人临时住的驿站时,他们被郡守的护卫挡在门外,说是祁夫人已经歇息,暂不见客。   秦氏说了好多好话让再去通传,但祁夫人依旧不见。   为了见到祁夫人,也为了找到闺女,秦氏顾不得其他,让人拿了几个锣鼓,在驿站门口使劲儿的敲。   一时间锣鼓喧天,夜晚静谧,方圆几里都能清晰的听到声音。   不过这样的动静没有引得祁夫人出来,倒是引来了苏家的族中长老们。   也不知是哪里得到的消息,总之他们从青山县一路追到这里,气急败坏,一见到秦氏便厉声斥责。   “秦氏,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么做定是要得罪郡守夫人!”   在南郡,郡守最大,若是今日秦氏得罪了郡守夫人,将来还会有他们苏氏一族的好果子吃?   秦氏性子柔弱,平日里见到族中的长老大气都不敢出,但为母则强,她现在必须要见到祁夫人。   不顾族中长老的斥责,秦氏铁了心让人继续敲锣打鼓。   族里的长老自然不会容她这般胡闹,让人上前制止。   “夫人,你先冷静一点。”   刚才还一直沉默的苏颜这时候拉过自己夫人护在身后,以免她被族里的人带走,“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冷静点。”   “冷静冷静,我怎么冷静啊,唔唔她都不见了!肯定是她们把唔唔关起来了!   ……苏颜!当初结亲我就不同意,唔唔乖巧天真,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不好吗?你硬要听了你族中长老的怂恿与那郡守之子结亲。这下好了,你看看,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苏颜,要是今日唔唔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秦氏!”其中一个长老,苏颜的四叔当真怒了,“你再这样胡闹下去,小心我们让苏颜休妻!”   族里的长老其实都很不喜秦氏。   苏颜是他们苏家的佼佼者,才思敏捷,聪明睿智。作为佼佼者,他有义务帮衬族里,发扬光大,让青山苏氏一族走得更远。   本来当时族中已经给苏颜相看好了人家,对苏颜的仕途很有帮助,但没想到苏颜却突然娶了秦氏,一个一无是处的江南小商之女。这还不止,也不知道这秦氏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这么多年,竟能让苏颜紧着她一人,房里一个侍妾通房都没有,这,这如何让苏家开枝散叶?   好在生了个争气的儿子苏青树,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后来又生了个雪肤花貌的女儿苏青梧,还勉强有点用。如今苏青梧得了祁夫人的青睐,好不容易与郡守之子结了亲,可没想到这个秦氏这么拎不清,竟然上赶着来得罪祁夫人!   秦氏听到“休妻”两个字,眼眶通红,也不敢说话,只是侧过一边默默的抹着眼泪。   苏颜夹在中间也不好过,他让人停了敲锣打鼓,平息了族中长老的怒气,而后牵过秦氏的手,   “夫人,当初也是为了苏家着想……夫人,我错了。”   “哼!与我宸儿结亲,倒是委屈你们了?”   驿站的大门这时候突然开了,祁夫人马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姿态高傲,举止不屑,“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能嫁给宸儿那是她天大的福气!”   秦氏不欲与祁夫人争辩什么,见她出来,赶紧上前,“祁夫人,我家唔唔到底在哪里?”   “好笑,你家女儿在哪里本夫人如何得知?”   秦氏深吸了一口气,手都在颤抖。其他地方全找过了,都没有,秦氏心里已然认定了女儿的失踪跟祁夫人有关。   “祁夫人,我家唔唔还小,跟你们祁家无冤无仇,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你还我的唔唔,你把她还给我。”   “真是不懂你在说什么!”祁夫人扫了一眼秦氏,“你女儿午时就离开了驿站,怎么,现在还没到家?……夜不归宿,呵,这就是你苏家教养出来的好女儿?”   “才不是!”任谁听到别人说自己女儿的不是,做母亲的都会恼,秦氏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她直接说出了祁公子的妾氏和通房今日暴毙的事,以此来威胁祁夫人。   祁夫人眼神闪了闪,不过随即便掩藏住了情绪,“我堂堂郡守夫人,随便处理几个下人,有什么问题?”   “我只问我家唔唔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怎么……你是在怀疑我?”   “我要进去找我女儿。”   祁夫人一听,简直要气炸了,她越过秦氏,扫到四周一圈的护卫,而后看向旁边的苏颜,“苏大人,这也是你的意思?你可要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这个地方是青山、黑山以及郡城直辖三地的交界处,离青山要近一点。因为是出来上香,祁夫人并没有带多少护卫,要是单论武力,根本不是对手。   苏颜看了看自己的夫人,见她红着眼睛全身颤抖,手握成了拳。他知道要是自己现在临时退缩,夫人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而且,他其实也怀疑闺女就在里面。   于是沉默,意思很明显。   “呵,反了,真是反了!”祁夫人气得咬牙切齿。   后来,秦氏带着人进了驿站,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找,一遍又一遍的找,翻来覆去,但还是没有找到她的唔唔。 第10章 当时剿匪   黑山上的清晨缓慢而清新。   崇山远黛,山间的晨雾随着缓缓的清风缭绕散开,空气中混着一丝泥土的芳香。偶尔有鸡鸣犬吠,林间还有不知名的小鸟时不时的啾一下,清脆的声音划过苍翠山谷,空宁幽静……   不过此时黑山寨的议事大厅里,就有一些喧嚣了。因为这里早早的就聚集了一批山民。   之前这里是土匪窝。就是突然有一天从山下杀上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见人就砍,然后霸占了整个山村。因为事发突然,这里原来的山民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便死的死伤的伤,敢怒不敢言。整整七年一直被土匪奴役打压,可以说他们都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半个月前,朝廷派来的人终于剿清了土匪,还了他们一个太平日子。   不仅如此,据说朝廷于心不忍他们平白无故遭过的罪吃过的苦,打算补偿他们,于是便派了专人来,说是要带他们过上好日子。   本来朝廷出面绑了那些恶贯满盈的土匪,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没想到竟然还会派人来带他们脱贫致富,这是山民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半个月里,天刚灰蒙蒙亮,大柱就会站在山头喊上几大嗓子。大柱的声音大,而山里幽静,声音几乎传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各家愿意来的,就纷纷扛着家伙出门了。   虽然他们暂时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出于朝廷的权威以及对朝廷本能的信任,他们每天跟着大柱上山砍树薅灌木丛茅草垛子。   东边那片山头,本来上面的树就长得稀稀落落,又因为曾经被开垦过而不像其他地方一样郁郁葱葱,所以干这些事对于山民们来说,还算轻松。   不过今日不同,大柱天还没亮就挨家挨户的敲门,势必让每家每户都有人参加,因为今天有大事要说。   山民们陆陆续续的来了,隔得近的早到些,闲不住,已经在这里聊得热火朝天。   主要是凶悍的土匪被抓了,村民们再也不用受非人的折磨。一旦恢复了自由,每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话也跟着多了好多。   “诶让一哈让一哈!就是说的你,爬开,给虎哥让个道!”   热闹的议事大厅里突然有个声音拔高了几个调,十分明显。   只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小瘦个子双手璇开人群,前面开道,然后一脸谄媚的让身后的大高个儿进到最里面来。   那大高个儿长得十分魁梧,小眼儿,偏胖,嘴里叼着一根青色的狗尾巴草。现在是早春,山里还很冷,特别是早上,更冷。但这大高个儿不知是不是不怕冷,竟然露出个光胳膊来,满膀子的肥肉,随着他的走动,肥肉翻飞。   “二狗子,勒个山匪都遭抓求了,你还横个毛线啊?”人群中有人看不惯他,出声嘲了一句。   这二狗子,从小游手好闲的,后来土匪杀上来霸占了黑山,他竟然跟着土匪的小喽喽,整天耀武扬威的。后来土匪被抓,他也跟着被关进了郡城的大牢。不过,因为他是山里的原住民,又哭天喊地的说自己是为了活命迫不得已才给土匪的。当时村民们想着二狗子毕竟是山里的,虽然横,但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便联民上书求朝廷放人,朝廷为了安抚黑山山民的情绪,也就放他回山上了。   但二狗子回来后并没有改掉之前的一身匪气,整天招猫遛狗讨人嫌,现在俨然成了山里的一霸。   “老子说了多少遍,老子叫王二虎!he——wu——hu!你耳朵是聋了唛?叫你妈的狗!”王二虎最讨厌别人叫他之前的名字,他一口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抡着膀子就朝刚才说话的那人夯了过去。   之前缴了土匪后世人才发现,在这黑山里还有一群无辜的山民。朝廷对此很看中,该安抚的安抚,该补偿的补偿,勒令南郡加急处理。南郡郡守祁潜又交给黑山县知县唐远道处理此事。唐远道派了他的心腹云雁主管此事。云雁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登名造册。当时有些人嫌之前的名字不好听,于是自己给改了一个。   王二虎就是那个时候改的名。以前叫王二狗,现在叫王二虎。虎者,勇猛也,他觉得这个字很符合自己高大威猛的形象。   王二虎不由分说的抡膀子打人,被打的铁蛋儿因为闪躲不及而被抡到了地上,顿时一鼻子的血。   “王二狗!你抓子?你干啥子打人?你莫以为现在还像以前啷个,你要是再像以前啷个欺负俺,俺告诉你俺可要还手了!”   “你他娘的好大的口气!”王二虎捏了捏拳头,准备再上去夯几拳,“老子今天就抓你来打啷个吗?几天不见你还歪起来的得?”   “就是,铁蛋儿,几天不见你□□儿大起来是不是?你信不信虎哥把你牙都打落。”王二虎身边的小个子跟班麻子在旁边大声叫骂,一个劲儿的怂恿虎哥打过去。   众人见二狗还是这么浑,你一句我一句,纷纷数落起来。   王二虎听了这些,不以为意。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家懒着,正好找人试哈拳头。而且,自从土匪被抓了以后,他发现村里的人都不像之前那么怕他了,那啷个得行?   想当初自己是多么威风!   所以趁着今天全村的人都在,他要立立威。   于是又扑过去抓起了铁蛋儿的衣领子,朝着他的脸就一个拳头。铁蛋儿虽然力气也大,但因为一开始没能还手,落了下乘,所以现在想还手也没得力气,他直接被王二虎按在地上打。   “莫打了莫打了,再打要打死人了!”   在场的吼都吼不住,拉也拉不到,场面一度变得很混乱。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王二虎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瞥见了门口进来的几个人。为首的那个一身青衣,神色如常,虽然对他们打架视若无睹,但王二虎就是被吓到了。   就像老鼠见到了猫一样,王二虎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安静不行。   进来那家伙,别看现在一副人模狗样温和无害的样子,当时抓土匪的时候他可是躲在角落里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家伙,当时直接闪到土匪头子的背后,伸手扣住那匪头的下巴,然后就,就给抹了脖子!   温热的还冒着热气的鲜血瞬间喷涌了出来,溅得满地都是……   玛德不敢想,他现在想起来还后背发凉,更别提当时了,直接被吓得双腿打摆子。   但那家伙却神色淡淡的,接过旁边人递的锦帕擦了擦手,完全若无其事。   仿佛地上的人不是他杀的一样。   嘿人。 第11章 阶梯式农田   薛鹤初今日穿着一身简短的青衣,简单干练,方便干活。看着跟大家的打扮无异,不过他白玉冠发,气质斐然,所以在人群中又显得与众不同。   他从门口走了进来,屋内人群攒动,自发的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虽然薛鹤初是生人,但山民们知道他是来带领他们脱贫致富的,所以并不排斥他。而且这半个月以来,这人跟他们一样每天上山下地干活,吃的也一样,所以山民们其实很快就打心眼里接纳了他。   只是因为大家知道他是从山下来的大官,都有点出于本能的敬畏。   薛鹤初径直走到了木桌旁,刚刚屋子里声音那么大,他当然也听到了些不入耳的话,知道他们在打架。此时见大家这般安静,薛鹤初扫了他们一眼。   “怎么不打了?继续。”   其实薛鹤初的本意真的是叫他们继续。他性子偏冷,所以这些山民打架或是斗殴都与他无关,他不喜插手。他来这里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想在山里扩大农业种植。   其他的,他没那闲心管。   不过薛鹤初的这句让继续的话,听到大家的耳朵里,就变了味儿,无端的多了一些斥责在里面。   大家面面相觑,小心谨慎。   王二虎作为此次斗殴的发起者,生怕这位大人怪罪,想上前解释,但又出于抹脖子的威压,于是候在一边小声嘟哝,   “哎呦,打啥子唛,小的们哪里是在打架,小的们只是在交流一哈,就是这个方式稍微有点点激烈。”   微微弓着身躯,一脸谄媚的笑,与刚刚耍威风的时候判若两人。   薛鹤初看了王二虎一眼,似乎听进去了他的解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那你们再继续交流?”   今天时辰还早,也不急于一时。   “不不不,不了,已经交流好了,大人您不是有话要说唛?您请您请……”王二虎偷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现在整个人高度警惕,生怕一个不留神面前这个家伙就闪到自己身后抹脖子。   玛德,嘿人!   见大家完全安静了下来,没有要再动手的意思,薛鹤初开始说正事。   “今天叫大家来,是因为东边那片山已经开垦得差不多了,而且现在天气慢慢变暖,眼看着就要到春种了,所以打算开始着手种植。”   薛鹤初话刚说完,人群里就有人迫不及待,“大人,俺们都准备好了的!”   “对头!俺们不缺力气。大人您说要啷个住。”   “就是,您说俺们要种啥子?”   “种野菜唛?”   东边那片山因为阳光充足,所以上面原生原长着一些野菜野果什么的。所以有人猜想是不是把那片山整出来,全部种野菜。   “不种那些,”薛鹤初摇了摇头,冷峻的脸上透着一丝坚毅,“种水稻。”   “水稻?”   在场的山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疑惑。有人甚至脱口问道:“啥子是水稻?”   刚才跟着薛鹤初一起进来的大柱,一听到这个问题,心想这个他会回答,他可熟悉水稻了。于是接过话,非常认真仔细的给大伙儿描述了一下什么是水稻。   “……总之,就是那种长在水田里的东西,从这么小长这么长,然后就抽穗了,然后就收割下来那啥,最后就可以那啥啥了。”   大柱说的可起劲儿,他因为见过水稻,所以心里想着水稻的样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觉得自己讲得可好可清楚,又动手比划着,所以大家应该理解得道。   结果大伙儿一头雾水,啥?啥啥?   山民们都没见过水稻,听了大柱说的,个个云里雾里。   “大柱大人,您说得啥啥是啥子意思啊?”   见大家居然没理解到,大柱挠了挠头,又手舞足蹈的比划了一圈。   但,大伙儿还是没懂。   于是都一脸茫然的看向薛鹤初。   薛鹤初见大柱的解释大家没理解到,想了想,他换了种方法。伸出食指沾了沾旁边茶盏里的水,然后在桌子上几笔画出了一株水稻的轮廓,让大家对它有个更直观的印象。   大家围了过来。见到桌子上画的水稻,有人笑说这不就是野菜嘛。外面路边都是这种草。   “不是那种,水稻是一种可以饱腹的农作物。”薛鹤初继续作画,“从最开始的一粒种子,到小秧苗,再到这样的稻穗,而后秋收稻穗,再将收来的稻穗捣出稻壳,得到稻米,这个稻米煮熟后就是大家这段时间吃的大米饭。”   一听到“大米饭”几个字,大伙儿眼神都亮了,“大人的意思就是要在这里种大白米饭?”   “辣就是说俺们以后能一直吃大白米饭了?”   不怪大家这么兴奋。主要是那大白米饭比那些野菜粑粑好吃太多,又饱腹。而且最重要的事,野菜野物什么的并不是一年四季都有,比如到了冬天,大雪纷纷,野菜都被冻秃了,山上的动物也不出来,所以他们每到冬天根本就没得啥子吃的。而这个大白米饭就厉害了,貌似存到冬天也不会坏的样子。所以一听到这个,大伙儿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嗯,可以这么理解。若是这里能种水稻,那么大家以后就可以以大米为食。”这个地方崇山峻岭,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种植农作物,但他这段时间看了看,也有一些山谷山坡,地势较低,且开阔,跟山下的的地形差不多所以应该可以种植。   薛鹤初说着,又将水稻的习性向大家简单介绍了一遍。   “可是大人,听您刚才说的,这水稻水稻,没有水啷个种哦,那是山坡坡,又不是啥子平地水塘,一点水都没得。”   薛鹤初确实考虑到了这个。其实依据原本的经验,他之前是打算在这里种植小麦的。同样可以作为主食,小麦需要的水分要少很多。但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东边那片山在内的好几片都阳光充足,最重要的是降水量也可以,很适合如南郡其他地方一样种植水稻。   “这个地方的降水量很丰富,特别是东边那几个山坡,是处于迎风坡,一年的降水量估计跟南郡其他地方差不多。”   大伙儿听了,似懂非懂的点着头,不过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那边是山坡坡,即使下雨多,但哪里蓄得了水啊?”一下雨雨水就顺着坡坡流了。   “是山坡,但并不陡,也不像旁边的山林高耸入云,且地形地势要平缓得多。我这几天察看过,那里的土质疏松,蓄水能力很强。只要将那些山坡开垦成水田一般,再筑石加固田埂,在田埂上摘种一些保土植物,应该可以锁住水分……若是之后田里的水不够,还可以考虑引流旁边的河水灌溉。”   薛鹤初说着,示意大柱将图纸拿出来展开。   这是他这几天画的效果图,上面是几个山坡,但山坡上没有树木,有的是一条条蜿蜒的等高曲线。从最高处往下,一圈一圈,看着很是震撼。   关于稻田,薛鹤初打算因地制宜,将那些不太陡的斜坡开辟出来,屯水成田。但因为是第一次搞这个,所以还是有一些风险在这里面。   “以后开垦出来的水田就是这个样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几个山坡无论是地形地势以及土壤的肥沃程度或者阳光雨露都差不多。但为了保守起见,咱们先开垦这边这一个山坡出来看看效果,若是无用也可及时止损再想别的办法。”   大伙儿看着图纸上的线条,很好奇,有些甚至还扳着指头数了数。数了一会儿,眼睛都快看花了,揉着眼睛放弃。   大家纷纷表示愿意告一哈。若是不得行,他们也没得影响,反正就目前来看朝廷应该是管饭的。若是得行,那简直不摆了。他们可以照到起一个山一个山的种,到时候,大米多得吃都吃不完!   那到了冬天就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薛鹤初见大家都很乐意,又见后排的山民看不见桌上的图纸,于是让大柱将图纸举了起来,这样方便大家看。   修长的手指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圈,“以后就开垦东边这一个山坡,这是田梗,用来锁水的。”   他指着上面的一条条曲线介绍,然后再比划两条曲线之间的狭长区域,“这个就是水田。要将这里面的土壤稍微刨除一些,然后蓄水,到时候就能成为水田了。阳光、雨露、水田,天时地利,这里便可以种植水稻。”   大伙儿都看得真切,个个眼睛冒光,干劲十足的样子。   介绍完之后,薛鹤初偏过头,吩咐大柱,“你让人去跟云主薄说,让他不要选麦种了,改选稻种。”   因为是地处黑山县,所以黑山县的主薄云雁代表黑山知县也在为这里的农业种植奔波,几天前云主簿被派下山去郡城选种子去了。   “好的老大。”大柱点头。   “为了开垦水田种植水稻的人手充足,所以从现在起,不再像原来那样愿意的才来不愿意的不来,每家每户必须至少出一个人。”   这句话刚说完,旁边的王二虎瞬间就不乐意了。虽然他很怕这个人,但是要让每家每户都出人,那啷个行?   “不行不行,为什么每个屋头都要出人啊,我家就我一个,我不想做这个!”   王二虎以为在场的不说全部肯定有很多人要反对,毕竟是让大家去干活,谁吃饱了撑着想干活?   但没想到的是,大家看了他一眼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转头继续讨论起种水稻的事情了。等于说在场这么多人,没一个应和他的。   王二虎脸都要气炸了。他觉得很尴尬,正要扯开嗓子闹一闹时,突然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眼神幽深,里面波澜不惊,但真的很吓人。   “你有意见?”薛鹤初看向王二虎。   “没,没有。”王二虎下意识的摇头,立马闭了嘴。   “有意见就说提,这是你们的水稻,以后开垦出来,是由你们自己分配。”   “没有,挺好的!”一听到这水稻以后是自己的,王二虎立马改变了主意。   “那管饭不哦?”这个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是否管饭必须得事先明确确定下来。   “管饭。”薛鹤初点头。   “管饭就好,那俺要报名。”   “俺也要报名!”   “俺也是……”   大家都跃跃欲试。   薛鹤将目光从王二虎身上收回,说道:“为了保证劳动力的质量,凡年不满十五、年过五十的,均不得参加。若是家里有多个壮年的,也可以多出人,多一个人由朝廷支付工钱,但若是家里明明有壮年又一个都不愿意出的,则可以交一个人的工钱……若是没有工钱,可以以物抵工钱。”   这样,至少能够保证每一户都能有一个人参加。   “薛岩,你这会儿将人数统计出来,统计出来之后今天就开始。过几天要下雨,必须得趁着下雨之前将秧田弄出来,好蓄水。”   “是,少爷。”薛岩领了差事,便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本本,是之前云主薄统计的山里的人数。然后嚷嚷着大家到他这里来,排队报名。   大家一窝蜂的过去,顿时将薛岩围堵得水泄不通。   薛鹤初懒得管这些。他退出人群,走到上首坐在大椅上,看他们报名。   这椅子是铺了长绒毡子的,格外的软。   薛鹤初闻到一丝残留的清香。   是那个女人的。   昨晚他没怎么睡好,这类似的淡淡的清香一直萦绕在鼻尖。   仰着汗津津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不再是某一个画面,而是一个场景,真实又绵长,还有那软糯糯的声音,哭求着他轻点……   他很早就醒了。   那蜷在椅上小小的一只,露着白嫩嫩的小脚。   还有那挂在窗子边绣花的胭脂色小衣……   勾人得紧。   薛鹤初不由得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子。   作者有话要说:坏哦。 第12章 你看什么?   黑山寨的议事大厅正在火热报名,都是些山里的糙汉子,声音自然很大,外面听着吵吵嚷嚷的一团乱麻,再加上大厅根本不隔音,所以里面的声音多多少少传到了后院。   后院大屋子里,青梧缩在褥子里,瑟瑟发抖。   呜呜呜。   什么肥什么一耙下去,她可是知道的,土匪都是把那些富人叫做肥羊,打劫就是宰肥羊。   呜还在说什么待会儿就要干活了,干啥活?   联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土匪头子在磨刀,青梧瞬间就不淡定了,这是要……   下山打劫?   啊啊啊——   救命!快跑啊!千万不要从黑山过!   蒙着头,青梧躲在被子里胡思乱想了一早上,已经替那些即将要遭的人捏了一把汗。   渐渐的,大堂那边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天色也已经大亮。   躺椅在窗子边,有明丽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棱斜斜的照进来,因为陡然从被子里出来,发丝凌乱的青梧觉得有点刺眼,于是小嫩手揉了揉眼睛。   适应了好半天,青梧虾着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然后从椅上起来。   她昨晚就是在这躺椅上勉强睡了一觉。   但没怎么睡好。   除了因为自己身在土匪窝一晚上都在提心吊胆之外,还有就是这个躺椅虽然宽大,但相对于床榻来说还是窄,而且有点硬。   青梧家里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他爹爹是青山县的知县。青山县可跟这黑山县不同,几乎没什么山地,平原居多。在她爹爹二十几年的治理下,良田万顷,商贾富庶,所以青山县在南郡,实力超强,一直都是第一大县。   作为第一大县的一县之长,青梧家可是很富庶的。她从小锦衣玉食,娇养长大。那床榻宽敞绵软的,哪里像这个嘛。   青梧有点委屈,但又想到,比起刀下亡魂来说,如今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东想西想了一阵,青梧决定打住不想了。点脚收了窗子边的小衣裹上。这里没有多的小衣,她也不好意思问杨大娘借这个,于是昨晚就将原来的洗了洗。虽然现在还有点润润的,但基本能穿,而且满是植物的清香。   用角落里细脚架子上的清水洗了洗脸,青梧发髻也不梳了,将长发梳顺之后像昨晚那样用锦帕绑上。   收拾好自己之后,青梧犹犹豫豫的出了屋子,然后迷茫的站在内院不知道要做什么。   “闺女你醒了?”   这时候刚来的杨大娘看到了她,走了过去,“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我习惯早起了。”青梧小声的唤了一声杨大娘,“我平日里起得可早的。”   乱说的,不然要怎么办嘛,难道要实话实说说自己最喜欢睡懒觉了?这样肯定不太好。   杨大娘活了大半辈子,哪里不知道这是这女娃娃在客套?她笑了笑,见女娃娃一双大眼睛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锅铲,于是伸手递近了一些,“这里的铲铲昨晚上弄饭的时候烂了。一时半会儿他们也弄不来,俺就从屋里带了一个来。”   很平常的一句话,但听在青梧的耳朵里,让她突然又想起来了,这位善良的杨大娘是专门给那帮土匪做饭的。   做饭,好让土匪没有后顾之忧,然后安心下山打劫……   不知怎的,青梧本能的颤了颤,她刚刚刻意不去想的那些跟土匪相关的事情,现在又堵在心里了。   微微红了眼眶,怕被杨大娘发现异样,青梧慌慌张张的借口离开,回了屋子。   跟在杨氏后面的儿媳素芬走了过来,看了看内院里刚进屋的那个背影,“娘,这个就是你说的薛大人家的小媳妇儿?她长得可真好看,你看那件衣服,穿到她身上,感觉就是不一样。”   很普通的一件衣服,样式普通,颜色也灰旧,但穿在那位身上,就是好看。灰扑扑的颜色并没有显得老气,而是衬得皮肤越发的白嫩,整个人看着水灵灵的。   杨氏听了这个,以为儿媳妇是在介意,于是解释,“她刚来啥子都没有,俺们家既然有新的多的,就拿出来应应急。”   “瞧娘说的,好像是俺不想拿出来似的。俺是那么小气的人唛,那衣服本来就做小了,放在那里也是放着,能拿出来给那位穿,挺好的……俺就是感叹一哈,那姑娘的皮肤可真白,还有那腰,可真细,细就细吧,还前凸后翘的。”素芬说着,卡了把自己身上的一圈肉。   真是令人羡慕。   “行了行了。”杨氏也知道自家儿媳妇不是尖酸刻薄的,“想恁多,俺就喜欢你这种的,力气大有干劲,屁股也大好生养。走,弄饭了,到时候那群人饿了饭还没弄好,吵得凶。”   青梧跌跌撞撞的回了屋子,然后就不敢出去了。   就是害怕,刚来到个陌生地方,又是个凶残的土匪窝,青梧觉得,现在也只有这间屋子要稍微安全一点。   ……   傍晚的时候,薛鹤初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女人乖巧的坐在躺椅上,抱着自己双腿,将下巴搭在膝盖处,青丝蓬松,臻首娥眉,   不知在想什么,连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院子外渐渐吵嚷了起来,且声音越来越大。   青梧被拉回过神来,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个土匪头子。   居高临下的睨视着她,不知看了多久了。   她一骨碌起来,   “夫君回来了?”   打完劫了?   青梧咽了咽口水,盯着土匪头子上上下下的看。   青衣齐整,玉质腰带束着劲腰,裤腿和衣摆处有点脏,但是是泥土,不是什么可疑的血迹!   谢天谢地,他们应该只是抢东西,没有杀人……的吧。   薛鹤初被女人那句甜甜的“夫君”,晃了下神。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名词,但不知怎的,从她那张红润润的小嘴里说出来,就有了些别样的蕴意。   他抿了抿薄唇,没有反驳些什么。   见女人一直盯着他身上看,仿佛要把他看穿,薛鹤初稍稍低头,跟着瞥了一眼。   满身的泥土。   啧。   薛鹤初十分嫌弃的皱了皱眉。他虽然总是大江南北的上山下田,但那并不代表他习惯了一身脏污。   慢条斯理,薛鹤初除了身上的外衣,手腕翻转随手扔在一旁。见里衣袖口处也沾了一些泥,他开始松里衣。   动作虽然慢但因为没有半分犹豫,转眼间薛鹤初已经半光着上,身了。因为常年在外,他的皮肤只是偏白。突出的喉结,宽阔扎实的肩膀,还有健硕的胸膛,肌肉棱棱,彰显着无穷的力量,再往下……   站在一旁根本没料到会这样的青梧瞬间瞪大了眼睛,杏眼如水,她眨了眨。   又眨了眨。   “看什么?”   习惯让薛鹤初进屋便换衣,但脱到一半,才突然反应过来这间屋子里还有个女人。陇上里衣,穿好。他质问不远处已经呆愣住的女人,语气不善,“你在看什么?”   “……哈?我,这我没不是的我没有看。”头摇得像拨浪鼓,青梧磕磕绊绊的解释,但因为一着急,她连自己说的是啥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脱口而出的,于是她又补了一句,   “我错了……”   刚说完就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嗯?她为啥要认错啊?   “哄”的一下,青梧脑袋一热,小嫩脸瞬间就窘红了。   抬眸想要再次解释不是这样的,却撞进了对方略显愕然的狭眸里。   啊这,不对没有,她没错的,她刚刚不是故意的,啊不是,没看啊。   薛鹤初刚听到那句“我错了”时,穿衣的手一顿,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在……道歉?   为什么道歉?难不成当真在看他的身体?   怎么,觊觎他?   狭眸微眯,带着一丝审视,薛鹤初将女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   而后不知不觉将里衣穿得紧实了一些。不过这个时候他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些画面,红帐里缱绻旖旎不可言说的画面……   像一根羽毛轻轻挠了他一下。   紧皱着眉,薛鹤初转过身,看也不再看窗边的那个女人,径直朝里间走去。   走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也没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身,棱角分明的下颌,语气冷淡,   “莫要跟进来。”说完进了里间。   “……”   独留青梧在风中凌乱。   “哪个要,要跟进去,她才不会……”   才不会跟进去,跟进去做什么真是的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杏眼闪躲,青梧白嫩嫩的小脸早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薛鹤初:看什么?我不是那样的人。   青梧:哦。 第13章 吵架,气势要足   青梧羞窘了一整个晚上。   她当时真的不是故意要看的,哪个晓得那个人突然就开始脱衣服了嘛。   一下子就光了,反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   原来男人的身体竟是那般的,宽肩窄腰,八块腹肌,一看就硬梆梆的……   啊啊啊!要长针眼了!   青梧甩了甩小脑袋,努力挥掉脑海中的画面,然后揉了揉滚烫的脸,锦被一蒙强迫自己睡觉。   不能再想了。   睡到是睡着了,只是很快,她又见到了光着上半身的某人,若隐若现。   他朝自己越走越近,青梧本来想瘪着小嘴再解释解释的,但突然就看到了他手里的刀。   就像山脚下那二人的那种尖刀,刀刃锋利透着寒,上面竟有鲜红的液体顺着流淌,过刀尖,然后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青梧吓惨了,惊恐的盯着那刀,“你,你要做什么呀?”   连连后退躲闪,最后一扑爬从躺椅上摔到了地上。   瞬间场景转换,黑山脚下乱石草木,有人在哭喊,有人求救有人逃,而拿着尖刀的那个人,刚刚还是清俊而熟悉的脸庞,这会儿已然成了凶神恶煞,提着刀朝着她扑来……   “啊啊啊救命——”   青梧被那尖刀刺醒,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气。心窝子的痛意明显,仿佛真的被刺了一样。   缓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刚刚的混乱屠杀,只是个梦。   而今已天色大亮,又是一个清晨,苍翠清幽。   土匪们早已经出去打劫了,青梧端着小板凳,坐在前院的老槐树下抹眼泪。   如今在这里算是安定了下来,她已经赖在屋子两个晚上,应该不会被赶下山了。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完了。这黑山的土匪,骇人听闻,可是出了名的凶残,那梦中血淋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的……而现在自己却成了匪头的小媳妇儿,呜呜呜,完了。   在青梧的心里,自己与那土匪头子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便是那人默许了自己小媳妇儿的身份了。   成了土匪头子的小媳妇儿,呜呜呜。   青梧虾着小嫩手抹了把眼泪,眼泪却越流越凶。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看,她就是薛哥哥带回来的狐狸精!”   青梧呜咽的声音一顿,抬头循着声音望过去,看见对面不远处的茅草路边,有几个年龄跟她相仿的少女。   因为黑山寨这院子是在一块高地上,后院有高墙,但前院的院墙当时缴匪的时候被木桩撞掉了,没修。一眼望下去,视野很是开阔。   所以外面几人能看到院中的青梧,青梧也一眼就看到了她们。   那些人穿的衣服跟自己身上穿的大致一样,灰黑居多,高矮胖瘦都有,有些背着背篓,有些抱着木盆。但不管是背篓还是木盆,里面都装满了衣裳。   青梧打量了一圈,脸庞陌生,她不认识这些人。   当青梧抬起头来的时候,那边几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气,眼中闪过惊艳。   即使隔着些距离,她们也看清了这新来的女人的长相。   眉眼精致,嫩得像山间的桃花瓣儿。光是坐在那里,都好像一幅画儿一样。   大家都愣住了,主要是她们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比白姐姐还好看。   不过,几人之中为首的翠花,最早回过神来,“哼,俺早就说过,肯定是个狐狸精,没错吧。”   有传言说山上的狐狸精,长的好看,专门勾人,而这个女人,好看,眼睛还水汪汪的,看一眼还想看第二眼,分明就是在勾人,   所以当然是狐狸精了!   “对!就是,臊皮狐狸精!”   “你,你们怎么骂人?!”山里空旷,对面那些人说的,青梧听得清清楚楚,然后她就不淡定了。   别以为她不懂,狐狸精可不是什么好词。   一骨碌从小凳子上起来,小模样气呼呼的,“骂人是不对的!”   之前她有参加一些小宴,那些互相看不顺眼的也会骂人,但都很委婉,哪有这么直接的?   而且,她都不认识这几个人。第一次见面就上来骂她,生气!   “就是要骂你,你竟然勾走了俺的薛哥哥!”旁边背着背篓的妞妹儿伸手指着骂,“狐狸精!”   “才不是狐狸精!”   “你就是!不然薛哥哥啷个会带你上山?他平时连看都不看俺们,冷淡得很,啷个会挨你?肯定是你勾的!”   嗯?   薛哥哥?   青梧蹙眉,看了眼说话的那人,然后回忆了一下她刚才说的。   抓住了重点,这匪头,姓薛?   而后又大惊,“你的薛哥哥?你,你是他夫人?”   若真是这样,那她是什么?可不就成了话本子里的狐狸精了吗?诶?不对,那小厮明明说那个人没有夫人没有未婚妻也没有心上人的!   想到这里,青梧顿时有了底气,   “才不是你的!”   “当然不是她滴,是俺们大家的!”刚刚最先说话的翠花放下木盆,双手叉腰,“薛哥哥辣么帅,他是属于俺们这个村子的,凭啥子你可以单独接近他?凭啥子?”   “……凭我,凭我是他的小媳妇儿!”青梧挺直了小腰板,吵架,气势当然要足,“我是他的小媳妇儿,当然可以了!”   果然,这话一出,那几个都被震慑到了。   “啥,啥子?小媳妇儿?”   大家听到这个,炸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悉悉索索,她们没听说过薛哥哥有媳妇儿啊。   无法接受!   但听说这女人是薛哥哥亲自带上来的,据说宝贝着呢,保不齐就是家里的媳妇儿。   想到这里,大伙儿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竟然有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哭啼啼骂骂咧咧。   然后推攘着要离开。   “喂,你们跑什么?不争了?”青梧有点疑惑,咋回事?刚刚还在骂她来着,怎么一下子就要走了?   她现在气势如虹,还能再跟她们对骂几个来回!   “争啥子争?你都是她小媳妇儿了,俺们还争?争个锤子。”   “嗯?”青梧微微皱眉,小脑袋瓜儿飞速的转,“……你们这里,当听说别人有小媳妇儿,就不会再去争了吗?”   “当然了!”翠花觉得这个新来的女人完全是在讽刺她刚刚那句“薛哥哥是大家的”,不过她们可不是那种不要脸的女孩儿,这个得跟她讲清楚,她们这里民风淳朴得很,才不会做出那些伤风败俗的事。   “俺们虽然喜欢薛哥哥,但是,他既然已经有你了,那俺们自然不会扭到不放,这个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   “对啊,”旁边几个人虽然脸色不好但也忍痛赞同,“俺们可不会那么没脸没皮!那是要被指着鼻子骂,戳脊梁骨的,以后一家子在村里头都抬不起来。”   青梧听到这里,一双杏眼瞬间亮晶晶的,“你们这个是什么意思哦,是不是男的有了媳妇儿,然后大家都不会去招惹他了,然后他也不能纳妾了是吗?”   “纳妾,啥子纳妾?”翠花问。   “就是娶两个老婆。”村里的秀秀平时跟着白姐姐,多少懂得多一点。   大伙儿知道纳妾的意思后,又炸了,“娶两个老婆?他想得美!俺们这里有的连一个都娶不起,还敢娶两个?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还敢反了?”   大家像看个哈儿一样看着这个新来的,问的都是什么废话?   “对吧,这样才对嘛。”青梧觉得自己瞬间与她们有了共同的认知,“一个男的就娶一个女的,这样才对嘛。”   可能是从小生长环境使然,青梧从小就有这样的认知,一夫一妻,无妾。就像她娘亲和爹爹一样。   可是之前她这个认知时常受到冲击。除了自己家,周围好像都不是这样的,那些男的好像都有好多女人。而自己家因此感觉被当成了异类,族里那些婶婶奶奶的,经常说她娘亲的坏话,说她是妒妇,硬拉着爹不准纳妾,家宅不宁。   才不是,娘亲可好,她们一家生活的很幸福,才不像那些婶婶家,隔三差五的多个女人,烦人。   而且族里的人还硬要把她嫁入祁家,那祁秉宸小妾通房一大堆,一看就不是良配。   但婶子们却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正常什么啊正常,一个男人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一个还不够?青梧有次直接将这些质问出来,到现在还记得那些婶婶脸上的表情。不过后来她就被捉去跪了祠堂,还罚抄了三遍《女则》。   如今,终于有人也同她一样的想法了,而且还这么多人,青梧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观点。   她很高兴,一高兴就笑,笑得眉眼弯弯的。正要再好好跟她们说道说道,没想到那些人抱着木盆背着背篓走了。   “喂,你们去哪儿啊?”因为有了相同的认知,青梧现在一点儿都不觉得她们陌生了。   “去洗衣服。”翠花转过来,端着手上的木盆子示意她看,“你在家里洗不洗?肯定不得洗,薛哥哥辣般大人物,啷个可能要你给他洗衣服……不过话说转来,你会不会洗衣服?不会吧?女娃儿不会洗衣服,是要被休的哟。”   “洗衣服……会啊,当然会了!”青梧拔高了几分音调,大声的肯定,其实有点心虚,但她不能露怯,“我在家也是自己洗衣服的!不信你们等等,我这就去拿脏衣服,正好可以跟你们一起洗。”   说完,青梧噔噔噔的跑回了内院屋子,搂抱起躺椅边的脏衣裳就要往外走,不过突然脚步一顿,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冲进了旁边的侧间。   侧间是个浴间,布置简单但应有尽有。青梧来不及细看,她扯了旁边衣架上的青衫就抱在怀里。   既然是他的小媳妇儿,自然也是要给他洗衣服的。   不过,浴桶里怎么有件月白色的寝衣?   嗯?   怎么扔到水里呀,也是要洗的? 第14章 勤劳的青梧   青梧走近打算将寝衣从水里捞出来。   可刚触到,她便想到这寝衣是那人贴身穿着的,然后脑中就又浮现出他光着身子肌肉扎实的样子,瞬间觉得烫手。   赶紧扔掉。   还是,还是不洗了叭,呼——   小脸红红,青梧扔了寝衣,抱着自己的罗裙和匪头的青衣,小跑着出了屋子。   之前那群人已经走得很远了。不过因为这儿是山坡,视野开阔,所以青梧看得见她们的背影,于是朝她们奔去,“喂,等等我呀,我也去洗衣服——”   黑山里有一条清澈的河水,从深山里流淌出来的,具体的源头不清楚,猜想应该是更深山里的雪峰上。   清水潺潺,上游担水而饮,下游浣洗衣物。   距离黑山寨直线距离两三里的地方,河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活水塘,平日里,村民们便是在这里洗衣服的。   虽然直线距离不算远,但七拐八拐的,青梧觉得走了都有小半个时辰了,还没到。   小口小口的喘气,她们都不累的吗?   呼,呼呼。   好在又拐了个弯之后就到了。   均匀气息的空挡,青梧盯着她们,杏眼眨啊眨,将她们洗衣服的那些陌生步骤一步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先要将衣服铺陈开来,在水塘里过一下水,然后揉成一团,再用木制的棒槌使劲儿捶打。   嗯,会啦!没想到洗衣服这么简单呐。   于是青梧选了个看起来干净没有青苔的石块,小心翼翼的站了上去。不小心不行,她这双鞋底子软,青苔又滑,所以稍不注意就会扭到。   旁边是翠花。刚刚一路过来,青梧观察得可仔细了,这群人为首的有三个人,翠花,妞妹儿和秀秀。秀秀不爱说话,妞妹儿说话阴阳怪气的,前面两个都不好相处的样子,就翠花,虽然说话有点冲,但脾气稍微好点?   左边的翠花见这新来的这么小心翼翼,毫不客气的嘲笑了一翻,“你行不行哟,看你这样儿,哪里是来洗衣服滴?”   她们这些人,个个都会洗衣做饭,别看只十四五岁,但是料理一个家已经完全没得问题了,甚至外面的活也照样得行。只是因为还没有嫁人,不好抛头露面,所以尽管有些人过了十五岁,也没有去跟着一群大男人上山挖土,只在家里忙活。   “就是,会不会?”有人跟着嘲笑。   按理,这新来的是薛哥哥的媳妇儿,那就是官家夫人,本来她们这些平民见到是要下跪的。但,薛哥哥平易近人,从来没摆过什么官架子要求他们跪过,所以,这新来的也休想要她们跪。   而且看当事人也没较真儿的让她们跪拜什么,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有意无意的忽视掉身份这一层。出于某种隐秘的心里,大伙儿盯着她不会的东西,使劲儿嘲笑。   “这个都不会还会啥子?”   “就是。”   “会,当然会了。”青梧说着,蹲下来,展开自己的衣裳。   因为是去庙里上香,所以青梧前天穿的比较素静。之前好几次都摔pua在地,所以衣裳染了好多灰泥土,在素净的料子上特别明显。   她打算先洗这件。   将衣裳铺成开,过水,然后捞起来,rua一rua。   青梧边做边偷偷瞄旁边的翠花,依葫芦画瓢。   借了翠花的棒槌,青梧迥着小屁股,使出了浑身力气,抱着棒槌梆梆梆的捶打了起来。虽然她没多大的力气,捶打貌似没啥效果,但好歹算那么回事儿。   然后又rua了rua,雪白的小嫩手拽着衣裳可劲儿搓。   有模有样。   再过一下水,淡色的衣裙随即在清澈的河水里绽开,干净了不少。   这,也太简单了吧,青梧想,以后那个匪头问她会什么的时候,她再也不用撒谎啦,她会洗衣服!   嘿嘿。   “梆、梆、梆……”,随着木槌的捶打,有细小的水珠飞溅,水里泛着点点涟漪,青梧身上穿的衣服也染了点水晕。   她没有理会衣摆沾的水,倒是衣袖有点打湿,不好施展。见大家都挽着衣袖,又都是姑娘家,所以她稍微放开了点,也将衣袖挽到手肘。   露出自己的手臂。   翠花冷不丁的被旁边雪白的肌肤闪了一下。心道不愧是山下城里的,这一身皮子,连作为女的的她都想去摸一摸,更别说男人了。   在场的也都看见了,盯着瞧了好一会儿。之前还在羡慕她手里的衣裳辣么好看,而此时,更羡慕了,还嫉妒,甚至有人阴阳怪气的酸了几句。   不过青梧没怎么听懂,也没心思听,她现在正在专心洗衣服呢。   但当看到翠花竟然往衣服上撒了一把黑灰时,青梧停了下来,惊讶的叫住了她,“翠花儿,你怎么把这个灰撒到衣服上?这,这多脏啊。”   翠花愣了愣,然后啧啧了一句,“……说你不懂你还狡辩!这个是草木灰!干净的,可以去除衣服上的汗,俺们这里洗衣服都是用这个。”   “啊?”青梧蹙眉,她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冲击,洗衣服不用香膏,用草木灰?草木灰是黑灰色的,那不是越洗越脏吗?那还洗啥?   “对啊,都是这么洗的。”对面的妞妹儿接过话,带着点儿不屑的眼神看了看新来的,而后又看向翠花,“不过俺今天没带诶,翠花,能借一点你的吗?”   “不借不借,你哪回带了的?”翠花直接拒绝。妞妹儿每次都不带草木灰,都是借。借一回可以,借多了,当她冤大头了吗?   别看她们这些人经常干啥都一起,看着耍得很好的样子,但那是因为结伴干活热闹。要说感情有多好,也就那样。   妞妹儿没想到翠花会拒绝,甚至还讽了她一句,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翠花,你就给妞妹儿一点噻,她不是忘带了吗?”一边的秀秀见状,帮忙说和。   “你这么好心你借啊?跟俺说啥子?”翠花圆润的脸难得虎着。这秀秀,这么一说,她翠花要是给了,功劳是秀秀的,别人会说,是秀秀劝说的,秀秀真好心。而她呢,给了草木灰,还要被说抠门,冤不冤?“你看俺这里这么一大盆衣服,就带了一点,自己都还不够呢,怎么借给她?”   因为翠花还是不借。妞妹儿脸上有点过不去,没好气的说道:“不借就不借,当谁稀罕。”   青梧在旁边全程看着。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这几人脸上可真是精彩,什么都写在脸上,哪像之前宴会上遇到的那些,个个不动声色。怪累的,她只要一参加宴会就得高度集中精神,不然稍微恍一下都不知道她们说的啥,然后就对不上她们的情绪了。   哪像这里,每个人情绪都写在脸上,青梧感觉很轻松。   正对比着呢,青梧突然看到那个叫妞妹儿的,从河水里扣出一大坨黄泥巴,然后竟然将它们全部抹到了衣服上,混着泥浆,揉搓起来。   啊?这,这?青梧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眨了眨。   “翠花儿翠花儿,”青梧朝着翠花稍微偏了偏,压低声音咬耳朵,“她怎么用泥巴洗衣服啊?”   主要是怕那妞妹儿听到。她觉得那人听到的话,双方都有点尴尬。   翠花听了,看了新来的一眼,像看个乡下土妞一样,“泥巴也可以洗衣服的,你不晓得吗?诶俺说你到底懂不懂?”   青梧下意识的摇头,又点了点头。她不能露怯。但这个,她真的不懂啊。   “还有,俺叫翠花,两个字,不叫翠花儿,翠花儿一听就好土,以后不准喊翠花儿了晓得唛?起舞?”当初登记的时候就该改一改名字的,但这名字用了十几年了,突然改掉不习惯。   “不是起舞,是青梧。”青梧摇头,也认真纠正道,“我叫青梧。”   “你这啥名字,一点都不好喊,还没有起舞好听。”   “胡说,青梧多好听的名字。”   “青色的梧桐树吗?啧还不如翩翩起舞的起舞呢。你看你,前凸后翘小细腰,身材长得这么好,肯定会跳舞的吧?”   翠花有点羡慕,自己有点胖,完全没得腰身,没有这人这么苗条。见新来的好半天不接话,翠花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看到这新来的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草木灰。   “……喂,你在看哪里啊?”翠花警惕的将草木灰挪远了些。   “啊?我,我也没带那个。”青梧说着伸手指了指那个灰,她根本就不知道要用这个洗,“我可以借,”   “不可以!”翠花直接拒绝,“你没带的话那就用泥巴洗。俺这个自己还不够用。或者你回去拿也行。”说着又将装草木灰的罐罐离她远了些。   “这,好远啊。”虽然直线距离近,但走着感觉很远啊。走这么一来一回,都能把衣裳洗好几遍了。   但,要她用泥巴洗衣服?   青梧很是为难。她本来就是要洗掉衣服上的泥点子的,怎么可能在上面抹更多的泥巴啊?   囧着张小脸,青梧看着手里的衣裳,愁得慌。   作者有话要说:青梧:会洗衣服啦,超棒~ 第15章 小夫人   东边用来种植水稻的山坡,因为之前已经清理掉了坡上的树木和灌木丛,所以整片山头已经光秃秃的了,只偶有一两棵百年古树留着,加固水土。   从昨天开始,薛鹤初就将山民们分为两组,一组挖土,捡草根,力求将这片山头从上到下全部翻整一遍。一来是为了松土,二来,是为了去除土里的杂草根。水稻生长需要肥沃的土壤滋养,所以一定要将杂草剔除干净,以免抢了水稻的营养。   虽然估计的过几天会下大雨,但这几天艳阳高照,正好,被翻拣出来的杂草根暴晒在太阳底下,很快就鄢儿了。   另一组在挖秧田。秧田五块,分阶梯设在山顶,因为山坡顶端平坦,易于储存雨水。这几天将秧田挖好,垒好。等下雨时,好蓄水。   分工明确,大伙儿挖土,捡草头,筑田埂,干得热火朝天。   中间偏上段,薛鹤初手里拿着一个牛皮卷尺忙碌着。剪短的青衣穿在身上,看背影,很有一种农家汉子的感觉,但稍稍看向侧脸,又有一股异于常人的冷淡疏离。   他正在测算每一条田埂的位置。以山坡的平地为基准,然后一步步往下,这其中,每一条田埂的位置都需要结合坡度进行测算,两条田埂之间的间隔不能太宽,因为怕山坡太陡锁不住水,也不能太近,那样田里的面积就会变少。   再加上还要考虑光照和降雨量等因素,所以这个是个精细活。   必须得他亲自来。   每测算出一条,薛鹤初便让大柱和杨春生二人各自扯着绳子标记,然后三人配合着绳索敲定木桩将田埂的位置固定下来,以此为界,之后山民们就知道该在哪里动土了。   不过他在做标记的时候发现有些地方只是除了一下草皮,估计是用刨锄铲的土层表面,这样根本没用。草根还在,春风吹又生。   “薛岩,你过来一趟。”薛鹤初打算让薛岩去给山民示范一下。   此时的薛岩,正坐在一把锄头上,无心挖土,休息。   造孽哦,旁的世家嫡子的贴身小厮,哪个不是在那钟鸣鼎食的府邸里,对着手底下那些小丫头们耀武扬威的。就自己,虽然在景朝的司空世家里,却跟着少爷那是走南闯北的跑啊,瞧瞧,他这皮肤,晒得哟。去年回去一趟,被隔壁司徒家的刘采买好一顿嘲笑。   唉,心酸。   兀自心酸了一会儿自己,薛岩又心酸起自家少爷来。自己在田间一直是给少爷跑腿的,也没啥要紧事儿做,有时还可以像现在一样偷个懒,但少爷却是实打实的,那才是累哦。   想到这里,薛岩心情复杂的看向自家少爷,正巧这时候少爷在喊他,于是赶紧起来,连屁股上的泥土草垫都没拍,屁颠儿屁颠儿跑了过去。   “嘿嘿,少爷!”   薛岩一过来便紧紧盯着少爷。倒不是在等吩咐,而是,他现在一肚子的八卦,不吐不快。   “少爷,现在不用送那位姑娘下山了吧?”   他说完,又勿自虚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嘿嘿瞧小的,都忘了改口啦,是小夫人!”   那位姑娘这两晚都在少爷房里,啧啧啧……那么个娇嫩嫩的身子哟,还不知道被少爷怎么折腾呢。   没见这两天早上他们出发的时候都没见小夫人出来嘛,莫不是……被折腾得下不了床?   少爷威武!   薛鹤初停下手中的事,偏过头扫了一眼薛岩。见他一脸贱兮兮的,微微皱眉,然后一把将手里的卷尺掷了过去。   “话多。”   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哎哟,少爷小的错了。”薛岩见状,眼疾手快的接住卷尺,然后嘿嘿的上前递给少爷。“小的不该问这个的,小夫人都在少爷屋子里呆了两晚了,那就已经是少爷的女人了,当然不会再送走。”   “啧,你要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把你嘴给缝上?”薛鹤初转过身,垂眸横了薛岩一眼,面无表情。   薛岩瞬间闭了嘴。   “去给他们再去示范下,必须要将草根挑拣出来,而不是只铲土层表面。”   薛岩听完使劲儿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一溜烟的跑开了。   妈耶,少爷好像又生气了,吓人。   薛鹤初看了眼薛岩跑开的方向,而后将视线移到对面山头的黑山寨内。   抿着薄唇,沉默的凝望了一会儿。   当时见那女人巴巴的拽着他的衣袖,红润润的小嘴瘪着,眼泪汪汪,一副小可怜模样,就没再将她扔出屋。   鬼使神差而又放任,至于放任什么,暂时不得而知。   ……   黑山寨这边。   青梧最后还是没抹泥巴,她只是用手搓了搓,好在两件衣服也不是多脏,只是沾了一些灰之类的,直接在清水了洗刷几遍就干净了。   当青梧抱着洗好了的衣服回去,正要展开晾晒的时候,却被一个粗脸的婆子截了去,“哎呦姑娘!这些个活您就别跟老奴抢了,这您要是做了,老奴在这里还怎么立足啊——”   声音粗嚎,让青梧一度以为她在哭。   额,这个……   见她一直这样,青梧试探的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她。   那人瞬间止了声,而后欢欢喜喜的抱着衣服去晾晒了。   额,那自己要做什么?   青梧站在院子里,有点不知所措。   “小夫人!”   这时候从外面回来的薛岩,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小夫人,于是跑了过去。   “小夫人,嘿嘿,您在这里啊,小的以为您还没起呢。”   青梧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这个小厮长得比那个叫大柱的土匪要清秀些,看到他,青梧并没有多害怕。   只是这人刚刚从外面回来,肯定也是跟着他们去打劫了。   青梧悄悄打量检查了一下。   没有血迹,放心了。   放下心来,然后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喊的是:小夫人?   可不是?她跟那个匪头孤男寡女独处了两个晚上,可不就是,夫人了嘛。   青梧小脸红了几分,一双杏眼扑闪扑闪的。   不过,为什么是小夫人?   青梧有点疑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难道是……   那土匪头子年龄很大?   青梧稍稍回忆了一下。身板硬朗高挑,看着身体很结实的样子,刀削般的侧脸,眼神犀利而有神,最重要的是,头发浓密。   看着,不是很大的样子呀。   “这位小哥,他多大啊?”青梧实在猜不到那人的年龄,于是就直接问。   虽然说直接问人家年龄有点不礼貌,但是也不能不知道呀。   “哎呦,小的可不敢当这一声哥啊小夫人!”薛言的态度较之之前的漫不经心,更加恭敬了些,毕竟这人已经是少爷的女人了。虽然只是少爷在外面收用的,但那也是自己的主子。   他稍微弯了弯腰,来到小夫人身边,“小的叫薛岩,是少爷的贴身小厮。”   “你家少爷多大?”青梧又问了一遍。   想着小夫人也不是外人,听她这般问,薛岩直接毫无保留的回答道:“少爷他不大的,才二十八!”   边说边用手比了一个二和八。   毕竟用市井之言来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少爷他才二十八的话,那岂不还是花骨朵儿,那可正是最吸引人的时候。   薛岩觉得年龄正好,但青梧一听到他说“二十八”,慢慢囧巴起了小嫩脸。   二,二十八?她眨了眨杏眼,那比她大……十三岁?   这……   好老啊。   她前阵子刚十五,才及笄成年呢。虽然说两人在一起确实男的会大一点,但,大十三岁?   也不是嫌弃,就是觉得夫君比自己大好多哦。   薛岩能作为薛鹤初身边第一得力的小厮,自然最是机灵,最会察言观色,见小夫人秀眉微微皱起,他转念便赶紧解释,   “虚岁虚岁,小夫人,我家少爷这是虚岁二十八,其实他才二十七呢……您别看他那般,那是少爷十来年到处下乡干出来的业绩,每天风吹日晒雨淋的,确实,确实看着比同龄人老那么一点点,不对,是成熟是威武!”   薛岩在小夫人面前尽力的夸赞,力图打消小夫人认为少爷年龄大的认知。   说实话,少爷这个年纪,要是搁别家成亲早的,小孩都能跑能跳了。这样一看,那少爷也确实……   “......”   青梧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不是年龄的问题,娘亲就比爹爹小十岁,这样看来,其实也还好。   而是,   十来年的业绩,什么业绩?   ……打家劫舍的业绩吗?   啊啊啊啊,果然!是个凶狠的土匪头子。   青梧抓了抓头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15vs27   (溜了溜了) 第16章 白芷其人   冷静下来之后,青梧稍稍伸长了脖子看了看薛岩的身后,空无一人,院子外面也没有。   “他……他们没有回来吗?”   薛岩见小夫人没有再纠结年龄的事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少爷他们还在山上,小的回来把午饭送过去。”   山里一日两顿饭,午饭,还有天黑回来时的晚饭。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午饭一般都是在山坡上吃的,因为虽然看着近,但要徒步走的话,一面都得半把个时辰。所以一直都是在山上吃,吃过午饭还可以在树荫下休息一阵子。   薛岩边说,边往旁边的大厨房走去。   青梧心里好多疑问,薛岩说得不清不楚,把午饭送过去?送哪去?他们不是去山下打劫吗?怎么又在山上?   ……   这边翠花洗完衣服,回家晾晒好了之后,又背着背篓出了门。   打猪草。   像她们这些十四五岁的娃儿,虽然不用去挖土造田,但因为家里的大人都出去干活了,所以家里的一切家务都是她们这些还没成亲的大姑娘或者刚刚成亲的小媳妇儿做。   所以其实留在家里的并没有轻松多少,只是不会在外面抛头露面而已。   翠花对这些活儿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   路上,她遇到同样出门打猪草的秀秀,二人结伴。   边走边打,就是路边那种很普遍的野草,只要不是干枯的就可以。   走了一会儿,翠花便发现秀秀不对劲,她这一路都在唉声叹气。   “你咋了?”   “就是觉得……没啥。”   翠花都放下手里的伙儿准备认真听她讲了,却没想到秀秀又不说了。“有事就说,没事就莫垮起个脸。”   翠花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急性子,最见不得别人要说不说,不说又想说的样子。   急人得很。   “……唉,就是觉得那个新来的,命真好,生在山下。”   翠花还以为是啥大事儿呢,没想到是这个。   “生在山底下就命好了?山下比俺们这儿好?”翠花不以为然,“俺觉得还是山上好点。”   “好啥子好,过的都是苦日子。”   “也不是苦日子吧?俺们这里山清水秀的,吃得饱穿的暖的,很好啊。”   “好啥好啊,哪有山下面好?你之前没听白姐姐说唛,山jio下都是高楼石板路的,啥子吃的穿的都有。”   秀秀一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想起之前白姐姐说的山下的样子,当真是羡慕。   正巧这时候她俩路过了白姐姐家,于是秀秀提议去找白姐姐耍会儿。   翠花不去。   “俺还要去打猪草,你又不是不晓得俺家有两头黑皮猪,俺得打两背篓。”   但秀秀说昨天她发现一个地方猪草多,一会儿就可以打完,于是硬拉着翠花一起。   这是一栋别致的屋子,看样式,跟黑山寨的屋子差不多,都是用石头砌成的,外面用篱笆圈成了一个小院儿。   这屋的主人白芷此时正坐在窗子边梳妆。长得小巧秀气,皮肤白皙,模样很是出挑。   屋子外有声音传来,白芷轻飘飘的看了眼院子外面的二人,而后收回目光,继续画眉,一笔一划,轻轻浅浅,力求完美。   等来人走到了院子里,她这时候才似乎听见了一般,朝着他们重新看了过去。   微笑,脸上露出两个酒窝,与刚刚的不答不理截然不同。   “妹妹们来了?”   “白芷姐姐。”秀秀拉着翠花,本来打算绕过大门进屋去的,但大门是关着的,白姐姐又没有来开门的意思,于是只好来到窗子边。   秀秀平日里话不多,但只要在白芷这里,话就不知不觉多了起来。这不,一走近,秀秀就直接夸了几句。   “白芷姐姐,几天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是真心实意的夸赞,毕竟在秀秀眼里,白芷姐姐是她们这里长得最好看的。   “秀秀妹妹可别这么说,”白芷笑了笑,阻止了她更多的夸赞,随即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逐渐有几分苦涩,“就姐姐这样,还说什么漂亮不漂亮的……”   说着,便沉默下来,眼睑垂下,掩住了里面的不如意。   秀秀见状,知道白姐姐肯定是想起了之前那些不开心的事,于是出声安慰,“姐姐莫楞个,你可是顶顶好的人,当初要不是你牺牲自己保全大家,大家怎么可能撑得到薛大人来哦?”   七年前,一伙土匪突然杀上山,见人就砍,本来要对他们村赶尽杀绝的,是白姐姐,牺牲自己取悦那土匪头子,给村子说了好多好话,这才保全了她们村。   之后山匪被抓,白姐姐寻死,好在被他们拉住了,朝廷觉得白姐姐一个弱女子,被匪头糟蹋,又心如死灰,所以于心不忍,补偿了好些银两,以此保障她后半辈子的生活。   想到这里,秀秀感同身受一般,又安慰了几句,她清了清嗓子,学着白芷的腔调。   她本来就觉得白姐姐的语调很好听。   “白姐姐,你可莫要看轻自己,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姐姐这般好的人,这般貌美的人,以后的日子好着呢。说不定哪天能被薛大人看上呢,翠花你说是不是?”   白芷一听到“被薛大人看上”几个字时,眉眼稍微舒缓了几分,正要谦虚的说几句客套话时,却听到旁边的翠花满口不赞同。   “秀秀你咋还楞个说唉,那薛大人人家都有媳妇儿了,以前开嘞种玩笑就算了,现在还开不合适了吧?”   翠花倚靠在窗台上,刚刚她一直没出声。主要是一听她俩对话,翠花就感觉慎得慌,一唱一和,语调怪怪的。   “媳妇儿?”白芷眼睛闪了闪,她看向翠花,“妹妹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媳妇儿?”   “白姐姐,你不知道吗,那薛大人前儿个带回来个女的!”秀秀抢过话,“那女的自己说是薛大人的小媳妇儿。”   白芷听了细眉微蹙。等觉察到自己失态,她勉强缓过神来,“是吗?都还不知道薛大人已经有夫人了呢……肯定是位美若天仙蕙质兰心的姑娘吧。”   “对啊起舞是挺好看的,”翠花点头,“不说其他就她那雪白的皮肤,还有辣个小腰,哇,真的是,俺要是男的,俺真的移不开眼。”   “喂,你少说几句。”秀秀偷偷扯了扯翠花。她最懂察言观色,看着屋里的白姐姐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她很有眼力见的拉着翠花走了。   这翠花,真的是不晓得说话,在白姐姐面前夸别人好看,不晓得白姐姐是她们这里最好看的吗?   走到院门外,秀秀一把甩开她,没好气的道:“翠花你刚刚说那些抓子?”   “俺说啥子了,起舞那事?俺说的是事实啊。”   “走走走,真的是,讨人嫌。”   “讨啥子嫌,你说哪个讨人嫌?我觉得起舞就是好看啷个了?她本来就长的好看,是事实啊,俺陈述个事实咋还讨人嫌?”   白芷站在窗前,听着那两人在院门口你一句我一句,声音有点大,她全程听在耳朵里。   面上不显,但双手早已被捏得死死的,握成了拳。   “小媳妇儿?”白芷冷笑,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阴狠。   哼,把她的幸福祸害成这样,不对她负责,自己却有了小媳妇儿?   可真是……让人极其不爽。 第17章 男人都是大萝卜   黑山寨的大厨房里,油烟味混着热水的雾气,热气腾腾的。   除了杨氏和她正在烧火的儿媳,还有几个帮工在噔噔噔的切菜准备食材。   杨氏把两甑子大白米饭从大锅里抱出来,米饭做好了,她洗刷了一下大锅,开始炒菜。   今天中午准备的依旧是十分下饭的菜。一锅乱炖柴火鸡,一锅春笋炒肉丝,一锅素炒黄瓜花,然后还有一锅骨头菜花汤。再配一道凉菜尖椒皮蛋,还有一道咸菜红豆腐。   别看个数不是很多,但分量足,而且杨氏的手艺很好,即使这种大锅饭菜也弄得如单锅小炒一样色香味俱全。   就如那一锅乱炖的柴火鸡,选用的是村里散养的跑山鸡,肉质细腻有嚼劲儿。sha鸡放血,全毛宰成快,在热水里滚一圈过水捞出沥干备用。大火烧干锅底,滋油,山下买的葱姜蒜一放,顿时滋滋作响,满屋子的香味瞬间散开,再将沥干的柴火鸡全数倒入锅中,加入辣椒酱爆炒翻滚......   好香啊。   青梧耸了耸小鼻子,看着远处大锅里裹着油翻滚的鸡肉,还有混着的软糯糯的土豆和四季豆儿,她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不怪青梧这般,因为她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这地方与府里不同,貌似一天只吃两顿,现在的她肚子已经饿得呱呱叫了。因为刚来这里,她也不好意思提些格外的要求。   为了缓和一下,青梧将目光移开到别处,见旁边的薛岩正指挥那几个帮工将炒好的菜打包,然后分别装入几双大箩筐里。   井然有序。   青梧想帮忙来着,虽然觉得那些人在外面打家劫舍,而自己在这里帮着做饭,总感觉有点不对。   但这屋子里的都在干活,只有自己干站着,也不好,于是就准备将旁边案板上的凉菜和咸菜端过去。   据说叫尖椒皮蛋,还有红豆腐。   没吃过,没看见过,没听说过。   这,这是什么啊?黑乎乎还亮晶晶的,青梧凑近闻了闻,味道怪怪的。   瞪着一双杏眼看着这个,她又想到了刚来时吃的猪肠子了。   啊啊啊,这里的菜为啥子都这么怪异?   还有旁边的豆腐,是用辣椒腌制,四四方方一小块一小块,红艳艳的,但青梧眼尖,她竟然看到上面铺着一层毛。   !!!   “杨大娘你看!这,这豆腐都发霉了!”青梧赶紧喊杨大娘过来看。   这起了霉的东西怎么能吃啊?   杨氏正在炒菜,因为厨房里有几个大锅,所以她有时候都是同时进行的。一听到说有东西发霉了,心里就是一跳。这每日的食材,有些是山里有的,有些是从山下买来的,但不管是从哪里来的,她都有认真检查过,且今早儿她查看过食材,都很新鲜,何来发霉一说?   于是赶紧走过来,一看,发现说的是红豆腐,只觉得好笑。   “不是不是,闺女哟,这是红豆腐,又叫霉豆腐,本来就是发了霉才能吃的。”杨氏说着,拿着干净的筷子扒拉了下那一层毛,而后又简单介绍了一下霉豆腐怎么来的。   新鲜的豆腐发酵长霉,然后用干辣椒裹好,密封,等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吃了,很是下饭。   青梧越听,越蹙眉,不管杨大娘怎么说,但她总是在想,怎么发了霉的东西还能吃?   难以理解。   装好了午饭,薛岩指挥那几个帮工一人挑了一担子,往那边山头送去。   青梧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了黑山寨。   “小夫人,您也去吗?”薛岩看着跟来的小夫人。   青梧点了点头。   刚刚听薛岩说,他们那些人在山上,没有下山。只要不是下山,青梧就不是很害怕,所以她也想看看,到底夫君在干什么。   莫不是在偷偷藏赃物?她记得之前有听爹爹说起过,土匪都喜欢窝藏在山里,为什么呢,因为山里地广人稀,埋藏个赃物什么的不会被发现。   不行,要真是这样的话她更得去看看。她得把赃物的埋藏地点记下来。在这一瞬间,青梧想得很远,在她的心里,邪始终压不了正,土匪迟早要被抓起来的,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主动自首,将埋藏地点说出来,这样夫君应该会减刑的,不然,她和夫君得坐多少年牢啊。   自从成了匪头的小媳妇儿之后,青梧已经做好了被捉去坐牢的觉悟了……   深一脚浅一脚,青梧哼哧哼哧的跟着他们翻山越岭,虽然走得很慢,但因为那几个人挑着担子走得也不快,所以她勉强能够跟得上。   一路来到了另一片山头。   这片山头整个光秃秃的,上面林木灌木都被人为的薅掉了。要不是身在此山中,山体崎岖不平的,肯定可以一览无余。   前面已经听到了人声,翻过这个小丘,应该就到了。   青梧这时候停了下来,搽了搽额角的浅汗,又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这才跟了上去。   绕过山丘,青梧看到了自己的夫君。   高高大大的一个人,身材颀长,背脊宽阔。此刻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窝蜂的围着装饭的箩筐,而是独自一人在半山腰,敛下眉眼,正在认真的卷着手里的卷尺。   清俊的侧脸怎么看也不像是土匪,倒像是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透着一丝难以掩藏的贵气。   嘿嘿,她夫君人才好着呢。   青梧盯着自家夫君瞧了半天,捧着自己的小嫩脸好一阵害羞。正要跑过去甜甜的叫夫君,   突然!   她看见夫君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个女人,站的极近,眼看着二人马上就要抱上了!   !!!   这,这,夫君他,他在外面藏了女人?!   杏眼闪了闪,犹如晴天霹雳,青梧不可置信的盯着那边,不住后退。   身姿窈窕,眉目含羞,啊啊啊!他们!   “诶小夫人你怎么了?”   薛岩刚刚一直跟在小夫人身后,这一路上还好,眼见着已经到了,小夫人咋还转身跑了呢?   薛岩垫着脚伸长脖子望了眼少爷那边。   额,少爷身边,有个女的?   这……   “呀小夫人,小夫人你可不能走啊——”薛岩觉得她没准是误会了什么,赶紧追上去将人拦住,“小夫人哟,你。”   “你让开,你之前还说他没有女人的。”青梧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说什么那人之前没有女人!   “少爷他确实没女人啊。”   “撒谎!你看看他俩,”青梧单手指着那边,红着眼睛控诉,“他们两个在那里卿卿我我,你侬我侬,都抱在一起了!呜呜呜还说他没有女人。”   “哎呦喂小夫人,哪个抱在一起了啊,刚刚少爷分明侧过身躲开了的啊。”薛岩急得抓了抓头发。   刚刚那一眼,薛岩用之前锻炼过无数次的火眼,一眼就看出来那边那个女人在勾引他家少爷!   虽然说他觉得少爷多个女人也无所谓,男子汉大丈夫女人一推是标配,更何况少爷还是世家嫡子,三妻四妾那是常态。   但是眼前这个是少爷默认了的!其他的都还不确定。薛岩当然站小夫人这边啊。天呐,少爷好不容易得了个喜欢的,可不得就这样生了嫌隙呀。   “是真的小的眼神可好看得分明,少爷刚刚可是躲开了的,小夫人您可不能冤枉我家少爷啊。”   “……”   青梧稍稍皱起了眉,然后回想了下,她刚刚看到的是那个女人朝着夫君的方向靠近了些,好像确实没有看见他俩直接抱在一起。   但是!   谁知道呢,站得那么近说不定刚刚就抱过!   果然男人都是水性杨花的,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自己家里有她这么可爱的小媳妇儿了还要在外面沾花惹草呜呜呜……   瘪着小嘴儿,青梧绕过薛岩,眼泪汪汪的往回走。   委屈,还有点气呼呼。   走着走着,突然!   她被人拽住了后衣领子,而后像只小白兔被人揪住了长耳朵,一把给提溜了起来。   “啊——救命!”   “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低沉,透着冷,一听就知道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放开小白兔! 第18章 怂且倔   时间推前一些。   白芷在秀秀翠花二人走后,煮了一些甜汤亲自送到梯田山上。   迤迤然来到薛大人旁边,然后一个不小心崴到了脚,无论是角度还是距离,正堪堪可以倒进他的怀里。   想着马上就要贴到宽厚的胸膛,白芷脸红心跳。   却不料他竟然往旁边侧了一点。   这下,白芷没了支撑,与薛大人擦肩而过,差点真的摔倒。   晃了几下,终于站稳后,白芷惊得一身冷汗,这要是真的摔下去,依着这坡度,怕是要直接滚下山。   “薛大人,民女见过薛大人。”白芷柔柔弱弱的问好。   薛鹤初刚刚收完卷尺,打算依着地上的绳索将这条田埂标记出来。也没多留意旁边的人,以为是某个山民要来跟着干活。于是他头也没抬的道:   “这里不需要其他人,你去最上面跟他们一起挖土造田。”   他们这里三个人刚好。   白芷愣了一瞬。   她刚刚还在为薛大人终于同自己说话而红脸,心噗通直跳。   但下一秒却听见让她去上面挖土?   “薛大人,民女不是来干活的。”白芷觉得他可能是没明白自己来的用意,于是像面前背对着自己的人解释,“民女是来给大人送解暑甜汤的,一来感谢大人愿意帮助我们村子,二来,是感谢薛大人的救命之恩。”   说着就将手上的甜汤递了过去。   薛鹤初没仔细听,但抓住了重点,这人说不是来干活的。   正在敲木桩的手一顿。   他转过身,这才认真看向旁边这人,见她一身裙装,确实不像是来干活的,顿时眉心拧起。   “不是来干活的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声音冰冷,再加上他确实有点生气,所以听着给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白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民女,民女……”   薛鹤初沉着脸,也不跟这人多说,不耐烦的转过身看了眼那边的大柱,示意他过来。   那边的大柱见状,立刻放下手里的麻绳,而后小跑过来。   “老大,啥子事?”大柱跑来,见旁边有人手里端着一碗绿豆汤,伸手就要去取。   他之所以这么熟练且自然,主要是之前在荆州那边修筑大坝的时候,就有专人负责给他们送水喝。   所以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不过他还没接过,就直觉气氛不对。明明现在正直午时时最热的时辰,可就是无端感觉背后发凉。   大柱看了眼老大,发现他面无表情的抿着唇。   老大虽然平日里不拘小节,但要是差事出了什么差错,那他们就麻烦了。而每当出差错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神情。   “老老大。”大柱有点发怵。绿豆汤也不敢喝了。   薛鹤初看向大柱,冷声质问:“现在这施工要地什么人都可以进来了?你到底是怎么管理的?”   “啊?”大柱愣了愣,然后瞬间反应过来老大说的什么事儿。   他看了看旁边这人,是个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哪里是什么来负责送绿豆汤的?   这……!   按照景朝的律例,他们工部办事,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比如之前在荆州那边修筑大坝、挖通渠水的时候,事前都会圈地设置警示标牌。   这些都是他负责的。   而这个地方,他想着既不是修桥也不是补路的,只是砍树挖土,所以他就没设置这些。   现在反应过来之后,大柱大惊。   这事儿往小的说是疏忽,往大的说那是失职,是要受朝廷处分的。   旁边的白芷不知道这里面的规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虽然没有明说,但薛大人刚刚的意思,不就是在说自己自作多情不该来吗?   他怎么能这样?自己冒着大太阳给他送东西,他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说自己不该来?   主要是刚刚他的声音很大,不仅这边,连山顶那些山民都纷纷往这边看,窃窃私语。白芷是这山里的人,自然与他们认识。人要脸树要皮,这下大家都知道自己来给他送汤却被吼的事了,白芷觉得自己的脸有点挂不住。   “大人,”她稍稍向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扳回一点印象。   但薛鹤初却没耐心跟个女的在这里浪费时间,他横了大柱一眼,   “尽快将这事处理好!”   “是。”大柱一脸做错事的小心翼翼,头也不敢抬。   薛鹤初没有再理会,转身,打算继续干活,将这条田埂剩下的标记完。   这时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山丘后面,有人鬼鬼祟祟的。面色不虞,他正要呵斥大柱去一并处理,却突然回想起刚刚那衣角的颜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薛鹤初停下手里的活,大步走了过去。   果然,是某个女人。正蹬蹬蹬的往回走,心虚的想逃。   他一把揪住女人的后衣领子,顺势提溜到自己身前。   “在这里做什么?”   “啊——救命!”   双脚突然离地把青梧吓惨了。拼命挣扎,不过等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她才反应过来,身后是夫君钳住了自己。   挣扎得更厉害了。   混蛋!在外面沾花惹草还不准她来?怎么,还想偷偷摸摸?你个渣渣!   青梧气鼓鼓的,心里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她又怂得很,不敢跟这个土匪头子正面刚。   “站好!”   薛鹤初轻声斥责。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听得出话里的冷意。   青梧瞬间就……怂了。她还没忘这个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土匪。   一下子停了挣扎,青梧不敢再动了,乖乖站好。   见女人没有再乱动,薛鹤初稍微满意了些,他放开女人,   “来这里做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地方?”   青梧听着这些,偏过小下巴,不回答不说话不看某人。   哼,怂且倔。   薛鹤初没听到回答,垂眸看向女人,挺着小腰板,微微瘪着嘴委屈巴巴,小脸上似乎还气鼓鼓的。   薛鹤初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一张脸上这么多表情,还融合得恰到好处。   不过,气鼓鼓?   他不知这女人为何气鼓鼓,但发现她从开始到现在正眼都没瞧过他,微微皱眉。   以前哪次不是朝他笑得眉眼弯弯的?   狭眸微微眯起,薛鹤初伸手钳住了女人的小下巴,手指修长,迫使她看向自己。   湿漉漉的杏眼里终于全是他,薛鹤初这才满意。   稍稍放开。   青梧懵了。   她微微仰着小嫩脸,看向夫君,完全没明白刚刚他在干什么。   钳她下巴做什么?   在旁边的薛岩刚刚一听少爷冷冰冰的声音便心道不妙,再看到少爷这般,觉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顿时不敢说话。他给不远处的大柱悄悄使眼色,可是发生了什么?   大柱没空注意薛岩的眼色,他正在强硬态度赶人。   被赶的白芷手指掐进了肉,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走了几步,便看见了小丘后面的女人。   白芷一见到这个女人就知道她是秀秀口中那个新来的。   原因无他,冰肌玉肤,花容月貌。在这山里的,还没人长成这样。   头一次,对自己容貌感到自信的白芷心里升起了危机感,她感到了威胁。   越走越近,白芷将这新来的从头到脚狠狠打量个遍。   青梧当然感受到了有人在瞪她,于是粉拳紧握,瞪了回去。   杏眼溜溜圆。 第19章 樱桃唇   青梧看着那个女人下了山。   她跟着走了几步,确保那个女人已经完全看不见,这才走了回来,来到夫君身边。   “夫君,你跟她是什么关系?”青梧打算直接问清楚。   “跟谁?”   薛鹤初问。他没注意到女人刚刚在说什么。因为她的出现,薛鹤初不知怎的注意力一直无法集中。   见女人额角沁着冷汗,一张芙蓉小脸晒得通红。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艳阳高照,散着热光。   他取下自己头上带着的草帽,直接扣到了女人的小脑袋上。   突然被个什么东西扣下来的青梧视线一下子就被挡住了,眼前一黑,她下意思的伸手想要扔掉脑袋上的东西。   袖口稍稍滑落一截,皓腕白皙,与草帽的篱笆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白得直逼人眼。   薛鹤初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几分,然后伸手给她扶住草帽,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   “带好。”   “可是看不见了,夫君。”青梧仰着小脸,软糯糯的回。   草帽是防晒用的,本来就大,如今扣在女人头上,直接遮住了她大部分脸。只露出精致的下巴,还有那红润润的樱桃小嘴。   此时,小嘴儿微微撅着,含娇带润的小声嘀咕着什么,薛鹤初没注意听,因为他此刻眼里心里都是这小红唇。   像一颗饱满多汁的樱桃儿,诱人采撷。   诱得他微微眯起了狭眸。   薛鹤初不由得靠近了几分,伸手钳住了女人的下巴,大拇指状若无意的擦过女人的唇角,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娇嫩的唇瓣上慢慢滑过,那种软软的触感,让他眼眸渐暗。   “唔,疼……”   青梧嘤咛了一声。伸出双手抱住草帽,调好,一脸懵懂的看着夫君。   还有点委屈。怎么又掐她下巴了,力道还这么重,疼。   她瘪着小嘴抱怨的看了一眼夫君的手。手指修长秀气,丝毫看不出指腹还有薄茧的!   不过青梧现在顾不上这些,直勾勾的盯住他,“夫君还没有说那个女人是谁。”   “……”   “夫君怎么不说话?”青梧伸着小嫩手,扯住了夫君衣角,莫不是真的有关系?   “嗯?”   薛鹤初这时才从那声娇娇的嘤咛中回过神来,却见女人转眼就红了眼睛。   “你刚刚说什么?”薛鹤初问道,声音竟带着一点嘶哑。   “……那个女人是谁?夫君都没有在听我说话!”要哭了呜呜。   薛鹤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女人说的应该是刚刚那个女的,“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可是刚刚就在你面前!”   “在我面前我也不认识。”   “真的?”青梧半信半疑,“那你刚刚还和她那么亲密!”   “?”薛鹤初皱眉,示意她说清楚,“怎么亲密?”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和谁亲密了。   棱角分明的下颌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青梧看着,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理亏,因为刚刚只看到那个女人站在夫君面前,确实没什么亲密举动。   额,这样分析下来,怎么感觉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青梧囧着小嫩脸,“反正,反正不准夫君看别的女人!”   “老大!”这时候大柱从山下跑了上来,有一点气喘吁吁,“我将人给赶跑了!老大放心,明天我就在那路口设置围栏,不准闲人上来!”   大柱说着,偏过头看了一眼老大身边的女人。   然后在想,这个要怎么办?   青梧当然注意到对面这个土匪在瞪她。恶狠狠凶巴巴的,她偷偷往夫君身后靠了靠。   刚刚这个土匪十分粗暴的将那个女人赶下了山,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看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青梧在想要不是那个女人走得快,肯定被这人一脚踢下去。   凶残!   想到这里,青梧又靠近夫君一些,彻底挡住了视线。   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哪是夫君在这里藏什么女人,分明是那个女人自己偷偷跑上山的。   而貌似这座山上,不准闲人靠近。   水雾雾的杏眼眨了眨,还好,她不是闲人,她是夫君的小媳妇儿。   可以来这里的。   这时候薛岩提着食盒走上前来,“少爷,吃饭了。”   青梧见状,很是自然的拿出了一张桌布,展开铺在地上,而后接过薛岩手里的食盒,将里面的饭菜都端了出来。   跟大伙的伙食是一样的,柴火鸡,青笋炒肉丝,南瓜花,尖叫皮蛋,红豆腐,还有一碗骨头汤。   摆好之后,青梧仰着小嫩脸,“夫君,吃饭啦。”   既然晓得了夫君跟那个女人没啥关系,青梧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听说做人小媳妇儿还要伺候夫君吃饭,青梧觉得这个她会!   薛鹤初居高临下的盯着女人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之后才慢慢的过来,坐下。   青梧递了一双筷子给他。   “等等小夫人。”薛岩上前阻止,他从自己袖口拿出个袖珍的锦盒,而后从锦盒里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   一个一个的戳入饭菜中,银针银亮如初,没有变黑。   在试毒。   青梧懂这个。   这是某些大家族的规矩,吃饭之前都要试过饭菜里是否有毒,小心谨慎保安全的。不过,这些都是那些世家大族兴的规矩,夫君怎么也这般的讲究?   青梧有点不解,看着夫君的眼神带着一丝打量。   难道是之前坏事干得太多,怕遭人报复?   可不是,坏事做多了,肯定是会有报应的。诶,愁得慌。这可怎么办啊。   “可以了少爷。”薛岩收回了银针,又从食盒里多拿了一副碗筷摆了出来。   见少爷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知道少爷是默许了。   青梧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她很是自然的接过了碗筷。在她的心里,虽然小媳妇儿要伺候夫君,但夫君和小媳妇儿,当然是要一起吃饭的。   按理说食不言寝不语,不过旁边这女人一直叭叭叭的说个不停,好在每次说话之前都是吞咽之后,还不算失态。   “夫君你尝尝这个汤。这个味道可好啦。虽然我之前在家里不做饭,但是,我可是会很多东西呢,知道这个怎么做!”   薛鹤初看着递到面前的汤匙,接过,但并没有喝。他看向女人,“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   啊?青梧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就暗了几分。   夫君不让自己来。不来其实也可以,这边看着近,其实好远,走了这么一趟她的脚都要废了。而且每天这么大的太阳,可晒。   但,   “那那个女人来了怎么办?”   青梧微微瘪着小嘴。自己没在这里,要是那个女人来这里纠缠夫君怎么办?刚刚虽然没打招呼,但青梧凭着十五年的直觉,确认那个女人不简单!   “施工要地,哪有什么女人来?”薛鹤初难得解释了一句。而后扫了眼怵在前面的大柱。   “哎哟小夫人放心!”犯了错一直不敢去吃饭的大柱听了,直打包票,“我马上就去设置围栏,不准任何闲人进来!”   说着急冲冲的就跑下山围路去了。   青梧看了看那个土匪,又看了看夫君,小脑袋瓜儿里想了想,觉得还行。   虽然暂时不明白到底在施什么工,刚刚没来及注意,现在看来,这里好像并没有在埋赃物?   但她听懂了夫君的意思。意思就是不准那个女人来!   顿时眉目舒展了些,青梧如水的杏眼里又亮晶晶的。   她点头附和,一脸认真,   “嗯,夫君说得对……什么都对!”   ……   山顶上,无任何的遮挡阴凉,直晒。   三三两两的人端着饭碗狼吞虎咽。   终于开饭了。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莫不是这般端着饭碗大口吃饭了。之前干活没了力气的时候就想着香气四溢的饭菜,顿时又干劲十足。   不过这边王二虎脸色却并没有很高兴,边吃边骂,“呸!做个巴子做!想当年老子跟着大哥的时候,这些个事儿哪里需要老子做?!”   “虎哥你就消消气,别让那边听见了。”旁边有人劝他。   “听见了就听见了,还怕他不成?”说是这么说,但王二虎伸长脖子望了望半山腰,被山丘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这才放心。“这朝廷也真是的,既然说的要扶贫,为啥子不直接给每家每户发个几仓粮?那么大的朝廷又不是没得?还让老子每天晒到干活,呸,妈了个巴子,想起都气,老子从生下来还没干过这么苦的活!”   大伙儿也跟着看了看,见看不见,胆子就稍微大了点。   也跟着抱怨:“对头,那薛大人不是嘿厉害的大官唛?连知县大人都听他的,直接从县衙里调些官差老爷上来干噻,还要俺们累死累活的,一看都不是诚心的!”   “你就知足吧,要俺说,朝廷能楞个派人来已经很不错了,总好过之前被土匪打的日子吧!还有这饭菜,油水好多,好好七!”这人说完又刨了一口饭。   “he tui!七的哈子不能七?再撇上山打几个野兔儿也能七好几天。俺就是差个婆娘。诶你们昨天看到薛大人那个女人没得,啧啧啧,玛德,光是看看都遭不住,也不晓得那娇嫩的娘们在床上啥子滋味。”   这一堆人听了,讪讪的不接话。有些甚至脸上起了一点厌恶之情。   这麻子,长得贼眉鼠眼的,思想也是有够下流。他们这一个以虎哥为老大的圈子里,虽然都很嫉妒都会抱怨,但好歹也有分寸。至少知耻,什么不该想,什么不该说。   “唉虎哥,那薛大人不是说可以不用来唛?只要交钱就可以了。你为啥子也来了?”旁边几人没理会麻子,一个个问起了虎哥的事。他们来,是因为家里没钱交,必须来。但虎哥家里还算有钱,为啥子不给点银钱不来了?   “对啊虎哥,之前那薛大人不是说了唛,不想干活的可以交钱,这点小钱,虎哥肯定拿的出来噻。嘿嘿,虎哥你要是能拿出来,能不能也替个俺也”   “去去去!老子能拿出来,但绝对不给!”   “为啥子?这多累啊?”   “你哈儿吗?这造田种地显然是村里的大事,老子怎么可能不占一份?而且还不知道这个田以后怎么分,万一要分配到村子里每家每户,要是以后分的时候有人说老子没出力怎么说?谁扯得清楚?况且,老村长已经去了辣么多年了,俺们村子也是时候重新选一个了。”这村里的大事,他都要参加。那村长之位,他也要得到!   “虎哥说得对!要俺说,虎哥这村长你再合适不过。你们没看到杨家那小子现在多受重用唛?哼,做饭也是他们屋头,据说是有工钱的!他们杨家之所以这样,不就是因为他那死去的爹是村长?这等子便宜事儿都被那一家得了。虎哥,你去,你去争这个村长,俺们都支持你。”   “对头!支持。”   王二虎正有此意!   他看了眼那边还在干活的杨春生,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大家都在吃饭,就他事儿多?   作者有话要说:喵~来晚啦 第20章 混蛋走开啊   临近傍晚的时候太阳就隐在了云层里,渐渐的刮起了风。   看样子,是要变天了。   不过经过山里几百人两天紧密的挖土除草造田,草根除了,最上面的五块秧田也渐渐成了行。   留了田埂,挖平了地,除了土壤里面的野草,捡了草根,又反反复复的挖细土壤。   就等着下雨了。   忙完了之后,坡上的山民们散了活,扛着锄头结伴而归。   朝廷是准备了农具的,但有些觉得自己用惯了的用得顺手,所以就自己带,因为是自己的,所以每天都拿回家,安心一点。   今日白母没有胃口就没去黑山寨吃饭,与平日里交好的婆子分开后,她径直回了家。   村子最里头的一个小院,白母一回家便看见自家闺女正在屋头吃饭。   白芷也看见了自己的娘,于是让旁边的哑巴丫头小红去多拿了一副碗筷。   小红是当时黑山寨土匪窝里的,之前土匪顺道抢上来的苦力,后来土匪被灭,她也不可能回去找她主人,索性就留在了白芷身边。   “不用,俺吃过了。”白母放下锄头,“薛大人那边管饭的。”   其实白母今天没有吃饭,因为她一想到中午在山坡上见到自家闺女,又突然想起之前的某些事情,就有点吃不下去。   白芷听了,放下手里的筷子,   “娘,我说了多少遍了,咱们家不缺那点子钱,直接交点银钱,免得你每日累死累活的。”   “不用了……那些钱,俺用着不舒服。”白母心直口快,对着自己女儿,她也没有好遮掩的,有什么说什么。   “什么不舒服?”白芷扔了筷子,站起来看向她娘,   “这是朝廷补偿给我的钱,我用得心安理得,有什么不舒服?”   白芷说完,又想到自己过去的种种,眼眶微微发红,“我从前遭了那么大的苦,咬牙和泪的忍下来,如今,想靠着朝廷的补偿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可以吗?我为了这个村子,牺牲那么多容易吗?娘,还是说你也嫌弃我?”   白母一脸的疲惫,虽说农家妇人力气大,平时也是干惯农活的,但任谁干了一天的活,铁打的身体也遭不住。   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明日继续干活。   刚才类似的话她已经听了太多,她不想再听下去。叹了一口气,白母转过身,看着自个儿闺女,皱纹斑驳的脸上一双眼睛已经很小了。   “没有人嫌弃你,娘更不会嫌弃你……闺女,有些事情娘只说一遍,这是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当初那山贼打上来的时候,杨村长明明将你们这些小辈藏到了上面那山洞里。山洞里有吃的也有水,在那里待起完全没有问题……其他人都躲过去了,为什么就单单你被抓到?”   白芷眼神闪了闪,不由得往后退了退,而后又大声辩解,“我那时候去找你了!你是我娘,我当然要去找你啊!我不能眼睁睁都看着你被土匪抓去啊。”   “……就算是这样,当初你我分开的时候,娘明明在你脸上抹了一层地上的黄泥,为的就是让那些土匪注意不到你,为啥子你被抓的时候脸上干干净净的?!”   白芷沉默了,也不说话,但手在颤抖,呼吸也在渐渐加重,好半天,她才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我的脸本来就干干净净的,本来就是……”   当时是自己洗干净的又如何?时隔几年,具体的事情已经被她刻意忘记了。   但有一点,她记得。   没错,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天生丽质,凭什么要一辈子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她不甘心!有什么错?   所以她才故意暴露在土匪面前,她知道,凭着自己的美貌,即使再恶毒再凶狠的山匪,看见她,也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虽然那个山贼有特殊的癖好,还喜欢从山下抓人来一起玩乐,但自从跟了他,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更是从来就没缺过。   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这才是她该过的人生!   她以为从此以后自己会一直过上那样的好日,吃香的喝辣的,但没想到好日子还没享受几天,朝廷却来剿匪了,是真的剿匪,而不是跟从前那样走个过场。   真是多此一举!   白芷嗤笑一声,从回忆里出来。   “娘的意思,是我咎由自取?”   “……娘没有这么说。”   这是她的女儿,她怎么可能这样想?有些事,她没有跟别人说过。但从来不说起,不代表她不知道。   最后,白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留下一句话便回了屋。   “娘只是觉得,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要抱怨,更不要觉得全村子的人都对不起你,他们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山匪杀来不是他们的错,他们也遭了罪,也没人要求你为村子去跟那土匪,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这段话,白母说的很轻,但在这安静的屋子里却分明。   白芷没有再说话,只是紧握着拳,很久之后才慢慢松开。   抱怨?她才不会抱怨。   她长得这么好看为啥要抱怨?   新来的薛大人气宇轩昂,可比那满脑肥肠的土匪有魅力的多。据说还是郡里的大官呢,要是能成为她的女人,那不就可以真真正正走出这穷乡僻壤?   所以她怎么会抱怨?   白芷微微抬高下巴,眼神里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疯狂。既然那薛大人杀了她男人,那就得做他男人啊,这样才公平。   就是那新来的太碍眼了些。   *   如同往常一样,散了活的山民们陆陆续续的来到了黑山寨的前院。   之所以是陆陆续续,除了有快有慢,还有是因为两个山头中淌着一条河,有些山汉子会在那河里洗完澡再回。   不过因为今日比往常稍微要早一点点,所以饭还没做好,回来的山民涌进了议事大厅里等。一进屋子,细心点的便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东西还是原来那么些东西,但就是感觉与之前有些不同。   干净,井然有序。   而且那大厅的长桌子上摆放了一罐花。是外面随处可见的野花,平日里走在路上都不带多瞧一眼的,但不知怎么回事,放在这空荡荡的室内,却格外的惹眼。   大伙儿都是糙汉子,就是觉得好看,看着舒心,也许是闻到了厨房里喷香的饭菜味儿,解了乏,反正看着那罐子花,心情敞亮。   若是以往,薛鹤初都是在大厅里歇息,等吃完饭,才会回内院。   不过今天不同,一想到里面屋里多了个人,脚步便不由得转了方向,他下意识的回了内院。   看见大门关着,薛鹤初微微皱眉,觉得有点奇怪,平日里回来时门都是开着的。   不过奇怪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没多想,伸手推开了屋门。这个门的把手是坏的,根本关不住。   进去便看见案桌上摆着一个窄口瓷瓶,里面插着一朵小花,白嫩娇艳,混在那一桌子书册边,格外的显眼。   薛鹤初走了过去,垂眸盯着看了半晌,不用想就知道是那女人弄的。   不过,那个女人去哪了?不是总吵着要当小媳妇儿,就这?不知道当人小媳妇儿这时候应该出来宽衣?   薛鹤初环视了屋子一圈也不见人,正要唤薛岩来问问,却突然听到浴间传来细微的水声。   瞬间,薛鹤初便意识到了什么。   难怪刚刚屋门是关着的。   女人,在沐浴……   耳后有些发烫,脑中甚至闪过某些清晰的画面,女人冰肌玉肤,湿透的青丝凌乱的贴在肌肤上,发尾盈着的水珠不堪重负,顺着雪肤慢慢向下……   薛鹤初呼吸一窒,扯了扯衣领,他挥掉脑海中的画面,然后大步往门外走。   但走着走着,脚步一顿,   他……为何要走?   有什么念头在体内疯狂叫嚣,横冲直撞。   薛鹤初慢慢转过身,盯着浴间的屏风,狭眸微眯。   眼里有情绪在翻转。   不过这个时候屏风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娇小的人影,   “混蛋你走开啊!”   杏眼紧闭,女人抱着个木杆,哆哆嗦嗦朝着前面乱砍,“走开走开——”   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看得出是慌慌张张匆忙裹上去的。   领口微敞,大片白嫩……   作者有话要说:白芷只是助攻,之后没她啥事儿 第21章 是夫君呀   青梧刚刚确实是在沐浴。   之前在府里每天都有沐浴的,她已经习惯了。昨日只是简单的擦了擦,她今天完全受不了。   于是趁着天还没黑,夫君还没回来,她偷偷的用了这浴间。   院儿大缸里有夫君专门沐浴用的水,听那个做粗活的婆子提了一句,说是每天上山挑的山泉水。   清澈干净,爽肤嫩滑,青梧用着感觉是有些不一样呢。   热气缭绕,青梧细细的沐浴了一翻后,慵懒的靠在浴桶边休息,十分惬意。   不过她还没惬意一会儿,就突然听到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响起,吱吱的,像是有谁推门而入。   瞬间一个激灵!   因为这个时间点,肯定不是土匪头子,天还没黑,他好像得天黑才回来的。   渐渐的,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虽然声音很小,但青梧听到了,惶恐的盯着屏风外面,她哆哆嗦嗦的匆忙穿衣。   手忙脚乱。   青梧这般警惕与害怕,是因为她之前有被变态跟踪过。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反正只要她一出府,她就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转身又什么都没有,反正就是发现不了。这种情况直到几个月前才好点儿。   而现在青梧已经觉察到外面有人,虽然知道肯定不是之前的那个变态,但她还没忘记这里是土匪窝!   一想到那些土匪恶狠狠的样子,杀人放火啥都干得出,一点道德底线都没有,那会不会趁夫君不在家闯进来啊?   越想越害怕,青梧小脸煞白,外面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突然又没了声音。   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她刚刚明明听到了。   青梧断定那人定是躲在了屏风外面,壮着小胆儿心一横,她决定先发制人!   于是抄起旁边用来搭衣服的木杆就冲了出去,   “混蛋走开啊……走开走开——”   颤着身子,一阵乱锤。   不过好半天,青梧都没听到声音,也知道自己没锤到人,但自己也没被逮住什么的,她停了下来,微微喘气,试探的睁开了眼睛。   确实有人!   青衣皂角靴子,身材颀长,侧脸清俊,剑眉星目。   是夫君啊!   青梧小嘴一瘪当即就红了眼睛,眼泪汪汪的,   “夫,夫君,是你呀呜呜呜——”她扔掉手里的竹竿,抹着眼泪就上前,不管不顾抱住了他,“呜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好吓人你都不知道刚刚把我吓惨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变态呜呜呜没想到夫君——”   呜呜咽咽,娇娇糯糯,好不委屈。边哭还不忘虾着小嫩手抹眼泪,抹完了又贴进了怀里。   突然扑来个软乎乎的女人,抱了个满怀,薛鹤初背脊僵硬了一瞬,温香软玉的,他闻到了熟悉的淡淡清香。   更要命的是,那抵着自己胸膛的,越发的软。   想到了某种可能,薛鹤初咽了咽喉咙,理智想将她推开,但手却不听使唤。   没动。   “真的是夫君呢。”青梧抱得更紧了,刚刚她腿都吓软了,这会儿jio还在打闪闪。   “不是我还能是谁?”薛鹤初稍稍低头,下巴恰好抵着她的小脑袋。正要伸手圈住女人颤巍巍的身子,不过这时怀里却突然一空。   青梧稍稍退开了些,抬眸泪汪汪的盯着夫君,“我以为是哪个变态嘛。万一,万一有人闯进来怎么办?”   她又虾着手抹了一把泪。如今夫君就站在自己面前,青梧也不怕了,慢慢平复下来。   薛鹤初听到“有人闯进来”几个字,脸就沉了下来,“他们还没那胆子。”   “哎呀我是说万一嘛。”   “没有万一。”   “万一啊,万一谁知道?不过夫君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嘶哑,是中暑了吗?”   青梧微微蹙眉。这两天太阳那么大,夫君天天都在外面跑,是很有中暑的可能。   于是伸出手,贴了贴夫君的额头,感觉是有点烫,她贴了贴自己的额头,但感觉差不多?   又贴了贴夫君的。   小嫩手柔若无骨,软软的贴在额头,一股冰凉从二人相接的地方清晰的传了过来,沁人心脾。   薛鹤初不由得向前迈了一步,想靠得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夫君?”青梧偏着小脑袋,湿漉漉的杏眼盯着他,“你咋了?”   怎么突然靠这么近?挤着她了,青梧往后退了退。   “夫君?”   “嗯?”薛鹤初回过神来,垂眸这才注意到女人湿透的长发凌乱披散,有些发尾卷在胸前,浸染了一片。   “去将头发擦干!”   他突然就有点恼羞成怒,刚刚又分神了,自从遇到这个女人之后,他已经记不清分神了多少次,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女人面前竟土崩瓦解。   ???   夫君突然带着微微斥责的声音,让青梧不明所以。   她迷茫的眨了眨杏眼,然后稍稍低下头看了一眼,头发半干不干,还好啊。   但是!   她这才发现,刚刚自己太着急,居然忘了穿最里面的小衣。等于说现在,胸前被水沁开的地方,里面什么都没穿,特别的明显……   啊—!瞬间羞窘,她匆忙护住。   芙蓉小脸红彤彤的,像染了胭脂。   还热。   “我,我刚刚忘了穿……”   结结巴巴的解释,越解释越乱,青梧窘红着小脸,转身就窜到浴间去了。   薛鹤初留在原地,看着那跌跌撞撞的背影,像只乱窜的小兔子。   抿着薄唇,转身回了里间。薛鹤初将脏衣服换过之后,又用架子上的清水洗了洗手,最后捧着冷水洗了洗脸。   缓了身上的燥意,他彻底冷静下来。   双手撑在木盆边缘,薛鹤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里的疯狂已然散去,但眼尾发红,一时挥之不去。   等薛鹤初完全收拾妥当后,他出了里间。   然后就看到了那边笑得眉眼弯弯的女人。   “夫君,过来喝茶,我刚刚泡的。”   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娇。   薛鹤初被女人的笑颜闪了一下,像清风徐来,缓缓而过。   没过……   作者有话要说:上啊! 第22章 鸣凤栖青梧   青梧从浴间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夫君,但听声音,知道他在里间。   现在晚饭还没做好,青梧看着桌上的一应茶具,就想着先给夫君煮一盏清茶润润。   打开紫砂茶罐,一股淡淡的芬芳就散了出来。   单是看一眼,青梧就知这茶讲究。因为爹爹喜茶,府里收集了很多茶,所以她多少懂点。   贵定云雾。   这无疑是一种名茶,市井少有流通,好像是专供帝都皇室与世家大族的贡品?   这么稀罕的东西,夫君他怎么会有?   而且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她渐渐发现,这个屋子从外面看,平平无奇甚至有点老旧,但一进来,里面的陈设家具,无一不精致。有些甚至是自己都没接触过。的珍品。   可夫君一个土匪为什么会有这些啊?   全是从山下抢来的?   青梧秀眉微蹙,小脸微微严肃了几分,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过因为煮茶必须得集中精力,她也就没再细想。   等夫君从里间出来,青梧杏眼亮晶晶,“夫君,过来喝茶,我刚刚煮的。”   薛鹤初换了件家常的衣服,他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桌上的茶具,没说什么,走了过来坐在桌子旁。   青梧将茶盏递到他面前。   茶是刚刚煮的,还冒着热气,茶的清香四溢。   薛鹤初垂眸,茶水清澈,茶香纯粹,看得出煮茶之人的技艺娴熟。   “会煮这个?”薛鹤初抬眸看向站在旁边的女人。   煮茶是一个精细活儿,寻常人家,可不会这个。   “嗯嗯。”青梧重重的点头,小脸漾着笑意,“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我会的可多呢,超多。夫君你尝尝?”   又见夫君眉眼有些许的疲惫,想着夫君累了一天,青梧特别有做人小媳妇儿的觉悟。   “夫君?需要我给你放松放松哎呀夫君你咋了?”   青梧刚刚话还没说完呢,便看见夫君突然手一抖,茶盏碰着桌面,溅出里面的茶水。   这是沸水呀都溅在夫君手上了!   青梧赶紧过去手忙脚乱的给夫君擦干。   都红了。   青梧秀眉皱得紧紧的,“夫君疼不疼?”   “放松?”薛鹤初没管自己的手,微眯着眼睛看向面前这女人,然后斥责道,“在哪里学的些旖旎艳词?!”   女孩子家家的,说这些,成何体统!   “……嗯?”青梧懵了。   刚刚还好好的夫君怎么突然就沉了脸?眉梢眼角尽是冷意。   让她有一点局促。不过可能是因为相处了几天,青梧见他冷着脸倒不是多害怕,就是很疑惑。   一脸茫然的望着他。   “雁辞?燕辞?夫君在说什么?”   薛鹤初抿着薄唇,看着她不说话。似乎在等她自己想清楚。   青梧眨了眨迷茫的杏眼,稍稍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说的啥。   “……夫君不想我给你揉肩?”   “……揉,肩?”   薛鹤初突然意识到他刚刚似乎过度曲解了女人的意思。原来女人所说的放松,是这个意思……   看着女人纯真透亮的眸子,薛鹤初启唇欲言,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轻咳了一声,他稍稍不自然的偏过头。   他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在等夫君回答的青梧,偏着小脑袋。   不用吗?她以为夫君累了一天,会想呢。   二人一时都没说话,屋子里稍显安静。   过了一会儿,青梧试探的开口,“那个,夫君,我想问一个问题。”   “……嗯,说。”薛鹤初面色缓和了一些,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这才重新看向女人。   “你们……今天在那山上做什么?”   青梧一直都在好奇。午时跟着薛岩一起去那山坡,看见他们都在挖山。她自小在县城里长大,平日里也没怎么出府,所以她有点不懂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不像是在埋金银珠宝那些赃物,但挖山做什么?   “种水稻。”   “哈?”青梧没听清,“做什么?”   “种水稻。”薛鹤初这会儿还算有耐心,又说了一边。   “水稻?”青梧反应了一瞬,而后笑得眉眼弯弯的,“这个好这个好,夫君这个很好!要是种了这个,是不是就不用下山去抢,”   抢劫了?   额,青梧瞬间打住了,她要是完整说出来,不就是在变相指责夫君做土匪嘛?   虽然当土匪确实是不对的,但她现在寄人篱下,根本就没资格说人家呀。   青梧偷偷瞧了夫君一眼。   没生气。应该是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本来就是嘛,做土匪本来就是不对的。   薛鹤初发现女人在偷瞧自己,杏眼里纠纠结结,又有一丝执拗。   他挑了挑眉,这女人在想什么?   “叫什么名字?”   “?……青梧。”青梧答,原来是问自己的名字,她顿了顿,正想连名带姓的说自己叫“苏青梧”的时候,就听见他说道,   “鸣凤栖青梧的青梧?”   “……额。”青梧眼睛眨了眨,主要是她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个土匪头子,还挺有学识?   竟能直接联想到这个。   她一直以为土匪都是那种五大三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糙汉子来着,事实上,这里的人都是那样啊,就像那个刚来时遇到的刀疤土匪就是,狰狞得很,只不是这土匪头子长得倒还算清俊。   现在还知道他竟然还是个有学问的土匪,不可思议。不过想想也是,他还有小厮,那小厮叫他少爷,总感觉不像普通的山匪。   “不对?”薛鹤初半天没听到女人说话,以为不是这两个字。   “对对,对的,就是鸣凤栖青梧的青梧。”青梧点头。   虽然最开始出处不是这句诗,或者说,不只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府里有颗特别大的梧桐树,然后当初起名字的时候,哥哥依着梧桐树起的,她的名字又是依着哥哥的名字起的。   她哥哥叫苏青树,她叫苏青梧。   他爹爹起的。   因为生哥哥的时候娘亲难产,好不容易生下来之后,身子有些不好,卧床休息几个月,爹爹那时候衣不解带一门心思扑在娘亲身上,哪有时间给他起名字,于是某天看到院子里那颗梧桐树,然后名字就有了。   后来身体慢慢好转的娘亲知道爹爹起名时那么敷衍,气得好几天不理他。   不依。   不过爹爹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转念便强词夺理,说青树如松柏,苍劲挺拔。而且,那颗梧桐树是娘亲来苏府的那一年栽种的,意义非凡。娘亲听着这般,这才舒展了秀眉。   “有那一层意思在里面,不过最主要的,可能是我家院子里有一颗超大的梧桐树。那夫君呢,夫君叫什么?”说来真的不可思议呢,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夫君的名字。   “薛鹤初。”   “薛,鹤,初……”青梧跟着小声重复了几遍,“夫君的名字可好!”   “哦?怎么说?”薛鹤初盯着她,示意她继续。   “鹤动初静,一动一静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况且,薛乃大姓。   因为帝都那陈郡薛氏,是景朝四大家族之一,司空世家,全景朝的水利工程农田灌溉都是他们主管的。   而夫君也是这个姓,又在务农种水稻,就感觉更是锦上添花啦。   青梧叭叭叭的解释,与有荣焉。   薛鹤初见她说得眉飞色舞,声音脆生生的,难得勾了勾唇,   “你倒是懂得多,家里是做什么的?”   “嗯?”   青梧愣了一下。   他们家干什么的?   当官的。   她爹爹是隔壁青山县知县,朝廷正九品官。   但此时她不能说这些。她还没有忘记这人是黑山的山匪。   “……是,是茶商。”   青梧撒了谎。他应该不会去查这些的叭。反正看样子,她这辈子也只能在这里了,那她家是干什么的,也没多大关系。   好在这帮土匪现在已经在种水稻了,爹爹曾说过,民以食为天,只要这些人有了稻谷,有吃的了,应该就不会下山去抢了叭?   “茶商?”薛鹤初挑眉。女人的声音从刚刚开始就透了一丝紧张,很明显,她在撒谎。   “嗯嗯。”怕他不信,青梧重重点头,小表情一脸坚定,而后吧啦吧啦扯了好多关于茗茶的事儿。   耳濡目染的,她知道一些。   青梧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   但是她不知道,从小到大,她只要一说谎,就紧张,身子便会微微的抖,杏眼闪烁躲避,旁人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谎。   薛鹤初抿着薄唇,盯着女人,似要将她看穿。   “嘿,嘿嘿。”顶着审视的视线,青梧囧着脸笑,杏眼闪烁。   这女人……连撒谎都不会。   就不能稍微掩饰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薛鹤初,你是在哪里学的那些艳词?   薛岩:这个我可以解释,因为之前府里有些不自觉的丫鬟,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少爷身边凑,说的就是这个,什么放松疏解伺候之类的。   咳,但是,少爷绝对是清白的,保证! 第23章 小肉垫儿   到了亥时外面就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一直到第二天,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后接连几天,都在下雨,不是很大,但断断续续的一直没停过。   这几天薛鹤初也没有闲着,每天带着人去东边山坡。经过雨水滋润,山坡顶上秧田里的土已经很软和了,并且渐渐变得泥泞,有些地方甚至积了一点水。   他们冒着雨又把五块秧田翻腾了一遍,因为山里还没有黄牛,所以还不能像其他地方一样赶牛犁田,用的是人力拉着犁头一遍遍的犁,将原本的土变成和着水的稀泥。   这日薛鹤初依旧起得早。   昨晚的雨下大了些,他今天要去看看秧田存水了没,顺便修补那些渗水的田埂。   现在已经三月底,到了播种的时候了,若是秧田还没准备好,错过了时节,那么对后续的收成有很大影响。   来到外间,便看见女人蜷在窗边的美人椅上,发丝凌乱,星眸瞌闭,睡得十分香甜。   那红润润的樱桃小嘴微微撅着,似乎还在嘟哝着什么。   含糊不清。   薛鹤初走近,居高临下的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巴微抬,露出白皙优美的颈侧,清香淡淡,诱得他靠近了些。   突然,一只白嫩小手呼在了他的脸上。   “吧唧”一声细响。   小手软乎乎,像猫猫的小肉垫儿。   抿着薄唇,薛鹤初牵过女人的小嫩手,原本是想扔掉的,但带着薄茧的手指勾过掌心,那软软的触感却让他爱不释手。   他摩挲把玩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发现,女人的小手微凉。   剑眉皱起。   想到山里入夜后温度骤降,再看到旁边未关的窗子,薛鹤初犹豫了一下,起身进了里间。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臂上揽着一床锦被。   青梧正在做梦,梦见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可怜兮兮的。   不对,是孤零零一只兔兔。可她怎么变成兔子了啊呜呜。   还又冷又饿,风餐露宿。   造孽。   不过还好,她遇到了一只大尾巴狼,一身渐层灰毛又长又软,看着很暖和的样子。   青梧伸出小嫩爪爪,试探的刨了刨。   然后她就,就被那只大尾巴狼一个猛扑锁住了喉!   辣鸡大灰狼她只是想取暖而已啊呜呜呜放开……   最后青梧就被吓醒了。   半撑起身子四处瞧了瞧。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清澈干净的雨水顺着屋檐往下,像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四溅散开。   屋内安安静静,角落里的高台烛火已经熄了,旁边的檀香袅袅。   青梧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是在做梦啊。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还好,是手,不是爪爪。   放心了。   拥着柔软的锦被从椅上坐起来,青梧盯着身上的锦被,眨了眨眼。   这不是她的,她这几晚都是盖的褥子。她瞧了瞧,没看见褥子。   而这锦被,熟悉的冷松味儿,莫非是夫君的?   想到这里,青梧的嘴角渐渐上扬,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嘿嘿,夫君对自己真好。   她抱着软绵绵的锦被,又重新躺了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等青梧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也亮堂了不少,不像前几天那么灰蒙蒙的。   起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青梧打算出去采点野花回来,瓷瓶里的野花已经枯了,她打算换掉。   路过大厨房的时候,青梧被里面漂出来的香味儿给馋的停下了脚步。   转了方向进了大厨房。   主菜已经在锅里了,杨大娘在择菜,长长的青菜,把它摘成一节一节的,青梧见状走过去,捞起自己的袖子准备帮忙。   杨大娘笑。   “闺女不用,道孚糙了你的手。”这女娃娃的手又白又嫩,一看就不是干这些粗活的样子。   青梧没怎么听懂杨大娘说的话,但连猜带蒙也大概知道一些。见杨大娘真的不要她摘菜,青梧收回了手。   她没事做,又来到灶前,乖乖巧巧的坐在素芬身边,看她烧火。   红红的灶火烧的小脸红彤彤的。   “素芬,今天中午吃茄子吗?”青梧看见旁边木盆里装满了茄子,还有青椒。   “嗯,吃烤茄子。茄子和海椒放在一起烤了,然后放到舂钵里舂,可下饭哩。”   素芬说着,伸手拿了几个茄子就往灶火里塞,而后又抓了一把旁边的辣椒,直接丢进了灶里,细长的青辣椒在灶里,很快就焉了。   青梧瞪大了眼睛。她看了看素芬,又看了看灶里。   素芬没瞧见青梧的疑惑,将剩下的茄子和辣椒一并丢了进去,用火钳翻了翻,顿时火星子缭绕,伴随着浓浓的灰,铺盖在茄子和辣椒上。   青梧一直紧紧的盯着,见到那些茄子和辣椒都裹着一成厚厚的灰,她再也坐不住了。   小声提醒,“素芬,这,这个直接扔进去,好多灰……”   青梧之前也吃过烤的东西,烤羊肉串儿,但是,都是用干净的铁签串放在干净的铁架子上烤的,怎么这里直接往火堆里扔啊。   旁边的素芬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笑了笑,   “哪儿哟,这个不沾灰,待会儿拍一拍灰就掉了。”   青梧:“……”   青梧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但心里在疯狂的争辩,怎么可能拍得吊掉啊那么多灰灰啊是灰!这个要怎么吃?!   见她一副囧囧的小模样,素芬解释,   “不干不净,吃了不生毛病。”   额,不干净的东西,吃了肯定要生病的啊……   青梧差点脱口而出。   但,算了算了。虽然每次她们做的东西都特别怪,可是,好吃啊。   最开始那个黑不溜秋的腊肉,还有猪肠子,黑亮黑亮的皮蛋,发霉了的豆腐,好像都很好吃的样子。   想到这里,青梧又慢慢淡定下来。   不过她还是无法想象将满是灰的辣椒和茄子做成一道菜的全过程,于是自己溜了。   不能再看了,反正,反正好吃就行。   吃过午饭,青梧出了黑山寨。她还没忘记要去采点野花回来。   这几日一直下雨,雨洗过的山林越发的鲜翠欲滴,叶子上还未完全干掉的水珠晶莹剔透。   空气中到处都是泥土的芬芳,清新自然。   黑山寨所在的这片山,因为是山民们居住的地方,山地已经开垦了很多,有房屋,有院落,还有小路。   青梧不知不觉已经随着小路走了很远。因为连日来的下雨,那些野花都被雨珠砸坏了。她走了很久都没能找到可心的小野花。   这时远处忽然过来一群摇摇摆摆的灰鸭子,斑驳的灰。   还嘎嘎嘎的叫。   而那群鸭子中,领头的是一只鹅,全身雪白的大白鹅。   青梧觉得好新奇,因为她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看过活生生的这些,烤鹅烧鸭子到是吃过不少。   于是她慢慢走了过去。   这些小家伙似乎丝毫没有将青梧放在眼里,见有人走近,它们依旧各玩各的,嘎嘎嘎的,仿佛在讨论待会儿要去哪儿。   青梧贪玩的再靠近了些,那些鸭子仿佛这才看到有人过来,于是摇摇摆摆的离远了些,只有前面的那只大白鹅没怎么动,只偶尔挪一挪。   神奇,这大白鹅竟然不怕人。   青梧伸手,想要去摸一摸它雪白的毛毛,不过这时大白鹅往后退了退。   还是会怕人的,青得出结论。   看也看了,青梧转身,准备离开,不过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刹那。   只见那只大白鹅在她转身之际,突然张开翅膀,而后雄赳赳气昂昂的猛飞过来。   “啊救命!”   青梧吓得小脸灿白,跌跌撞撞的跑。   要哭了,她哪里知道鹅竟然是要啄人的啊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的文文,超好看哦~   《养的小白脸是夫君》by青唐薄荷   魏国七公主萧夕兮嫁给驸马谢修的第三天,驸马就独自一个人去了通州。   萧夕兮独自在长安公主府住了两年,在她那个养了数十个面首的五公主姐姐劝导下,萧夕兮决定也要养一个小白脸!   ——   谢世子乍闻自己的小娇妻竟然在琢磨着养小白脸,惊且怒,一怒之下昏了头脑,自己扮成了小白脸了,还被她选中了!   七公主整日在小情人面前保证等驸马回来一定要休了他,让你做我的驸马。   谢世子整天扮演着只要陪在七公主身边就心满意足的小情人,每天陪着七公主大骂驸马不是人。   直到某一天,圣人得知七公主和驸马感情破裂,要和离,于心不忍,把两人都召进了皇宫,让皇后好好调解一番。   “七公主年龄尚小,少不更事,驸马要多担待。”   “驸马既是世子又是新科状元,诸事繁忙,七公主也应体贴些。”   萧夕兮一身宫装,雍容华贵,“出身卑微,但求怜惜?”   谢修一身黑色官服,矜贵禁欲,“驸马样貌丑陋,合该休弃?”   【小剧场】   萧夕兮觉得她精心挑选的小白脸颜好、活好、脾气好,比驸马强了一万倍。   “放心,你在我心里样样都比驸马好,驸马那人冷漠无情,脾气还臭,最重要的是他不行!”   谢修虎躯一震,喉间一股腥甜涌上来。   “驸马不行,那谁行?”   萧夕兮没有听出有什么不妥,“自然是你啊!”   #驸马今天掉马了吗#   #我绿我自己的日日夜夜#   #今天和我的小娇妻一起骂我了吗# 第24章 胭脂   山里河边,翠花秀秀妞妹儿她们几个正打着赤脚在河边捞鱼。   这几天连续下雨,河水上涨,根据以往经验,这个时候河里的鱼虾泛滥,小虾米鲫鱼草鱼多得很,最适合捞鱼。   她们选了一个相对较窄的地方,然后将竹篾块搭成的方形网状板板架在河里,又从旁边扯了几把猪草铺在板板上掩饰一二。上游来的鱼虾看不见网板板,以为是河里草丛,就会毫不犹豫的游过来。   然后就会落入渔网。   大家就等傍晚来收网就可以了。   不过这时,大伙儿突然听到了一道呼救声从村子那边传来。   “救命!翠花儿,翠花儿救我——”   然后她们就看到那个新来的,竟然被一只扁毛鹅追着撵。   跑不过,小手紧紧拽住裤子,笨拙的想要踹翻那只鹅,但每次都没有成功,反倒自己摇摇晃晃好几次都差点摔倒。旁边一群鸭子还嘎嘎嘎的跟着,仿佛都在嘲笑她。   “噗哈哈哈……”大伙儿见状忍不住想笑。主要是她们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大个人了,竟然还被只扁毛畜牲欺负。   翠花也想笑,不过见起舞一副要哭了的表情,于是捞起河里的石子儿就扔了过去。   距离有点远没扔中,但到底将扁毛鹅给吓跑了。   翠花正要跟其他人一道儿好好嘲笑一哈,却发现那新来的泪汪汪的看向自己。   “翠花儿,你好厉害!”眼里露出感激与崇拜。   嘲笑的话卡在嘴边,翠花挺直了几分腰杆,“那当然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唛?连个扁毛鹅儿都能戳到你,你到底是啷个长这么大的?下次你再遇到它,不要用jio zhua,要直接拿东西砸,或者拿棒棒犒,晓得不?”   “嗯嗯!”青梧认认真真的听完,点头,“记住了!”   她崇拜的看着翠花儿,道谢之后,赶忙将裤腿拉高一点点查看,还好还好,这裤子比较厚,没有伤到皮肤。   她就着河水洗了洗裤腿上的泥巴。   “有楞个娇气唛?”人群中的妞妹儿翻了个白眼,才不会承认是看到新来的白得发光的小腿给嫉妒了。她没好气的说道,“俺们还走不走?不是说好了要去卡桃花唛?”   说完,就催着大家。   青梧没听到妞妹儿前面呛她的话,不过却捕捉到“桃花”二字,眼睛瞬间亮了。   她拉住旁边的翠花,“翠花儿翠花儿,我也去!”   正好可以摘点挑花回去插在瓷瓶里。   这里是一片崇山峻岭,所以有很多片小山,其中一片山上,粉灿灿一片,满是桃花。   具体是谁种的,年代太久不清楚了。   当青梧看到这一片桃花的时候,简直要惊呆了。   “哇好漂亮啊——”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桃林,以前桃花盛开的时候,他们一家就会去郊区的庄子里,那里有一院子的桃花,她以为那就算很多了,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片山!   “哼,没见过世面。这些哪里好看了?”   “好看好看!”   粉嫩的桃花灿烂,俏丽在各种枝头,和风过,花瓣乱落如雨,青梧穿梭在其中,完全移不开眼,看不过来。   不知不觉伸手想摘几朵,因为正好自己没找到合适的花,室内放一枝桃花肯定很好看。   但还没靠近,就被一旁的妞妹儿给挡住了。   “不准卡!”   青梧反应了一会儿她说的话。这里的语言跟青山县城里的有点不一样,但连猜带蒙能够猜得出来,比如说这个“不准卡”,就是不准摘的意思。   “为什么不能呀?你们之前不是说这个是野生的吗,你看大家都在摘。”青梧看了看旁边,一个个摘花的摘花,折树枝的折树枝,为啥就自己不能摘?   “因为你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这个虽然是沃生的,但是只属于俺们村。”妞妹儿说完又觉得太直白了,这个人好歹是个官夫人,不能惹她,于是换了个说法,“俺们卡这些都是用来酿酒的,可不是随便浪费的,酿酒你会唛?”   青梧摇了摇头,“不会,你们都会?”   “不会,但白姐姐会啊,她不仅会酿酒,还会做桃花饼儿,泡桃花茶,我们卡这个就是给白姐姐送去……那你会用这个做啥子?”   “对啊,你会用桃花做啥子?酿酒会唛?”秀秀也上前问道,她其实也不想这新来的卡。   “我,我……”青梧看着大家都围上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顿时有点窘迫,她真不会酿桃花酒。   “你要是能用桃花做点啥子,那我们就让你卡。”   “对头,你要是能做出点啥子就可以卡。”旁边几人纷纷点头,“说唛,说不出来吧,是不是啥子都不会?”   “胡说!我会的可多,我,我会弹琴作画,我还会跳舞!”   “那些有啥子用?要实实在在的。”大伙儿都不会那些,但都不羡慕,因为在她们看来,那些都没得用。   “那,那我会做胭脂!对,我可以用桃花做胭脂!”   “……胭脂?”大家都不是很懂这个胭脂是什么,纷纷疑惑的看着青梧。   见她一直不说话,翠花儿性子急,直接问道:“啥子是胭脂?”   “就是抹到脸上的,可以保护皮肤的东西。”青梧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胭脂。   大家还是不懂,不过这时候秀秀站了出来,细长的脸上神情有点激动,“是不是保护好了皮肤,皮肤就可以像你这样?”   青梧的皮肤白嫩细滑,特别是现在在阳光下桃花里,白嫩得透着光,毫无瑕疵,让人有点移不开眼。   秀秀的皮肤偏暗黄,她做梦都想要这样的皮肤。   其他人也是,要么黄皮,要么毛孔粗大,要么就是干,反正皮肤都不好。一听秀秀这么问,大家都来了精神,将新来的围得更紧,“是不是哦?说话噻。”   “额……会不会像我这样,这个不好说。”青梧抓了抓头发,她这个皮肤是天生的,“不过涂了胭脂,肯定对皮肤好,那么一定比现在摸着顺滑……所以你们想试试吗?”   最后青梧如愿的摘了一枝桃花枝丫。几朵鲜嫩的花骨朵儿,点缀在枝丫上。   可好看啦。   不过代价就是要教她们护肤。   虽然平日里是春墨和春兰负责她的梳妆打扮饮食起居,但基本的护肤她还是会的,这个不难。   反正自己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教她们也可以,而且正好趁着这个事儿,与她们拉进关系,让自己更好的融入到这个村子里。   毕竟自己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第25章 入V通告   因为桃花林离翠花家比较近,所以大家就到了翠花家。   翠花家是个茅草屋,但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用篱笆围起来的。看着特别温馨,不过突然从里面窜出来一只大狗子,把青梧吓了一大跳。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膘肥体壮的狗子。府里没养这个,不过有时候出席小宴有看到过小姐妹的宠物,都是小小的一只,怎么这个这么大?   “大黄你走开!”翠花挡在青梧面前,将大黄赶走,又解释道,“大黄平日里嘿温顺,可能是它还没见到过你,有点认生。莫怕,它刚刚下了崽子,可能情绪有点不好。”   说完想了想,去拿了绳子将大黄拴在了一边。   下了崽子?青梧瞧了瞧,看见那边狗窝里果然是有几只小狗狗。还没有睁眼睛,可可爱爱的,而且毛发特别顺,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也顺。   “起舞你抓子?”   “啥?”   “你在住哈子?快过来啊,你不是要教俺们护肤唛,想耍赖嗦?”   “哦哦,马上!”青梧收回了视线,小跑着过去,“哪个要耍赖哦,我才不会。”   因为屋子太小,而且人多,所以大家合着将淘屋那张吃饭的大桌子搬了出来,决定在院儿里听。现在桌子上放了好些东西:清水,镜子,毛巾,剪刀等等。   一切准备妥当,青梧开始讲解。   她没有讲做胭脂的事儿,因为这个需要些干的桃花瓣。刚才采摘的都还是新鲜的,得先晒一些备用。   而今天要讲的,其实是护肤第一步,   洗。   “洗?”大家异口同声的疑惑。   “对,就是用清水洗干净。想想咱们每天干活,皮肤多脏啊,若是每天不清洗干净,那就会将毛孔堵住,然后皮肤状态就会不好。”   大家似懂非懂。   以洗脸为例,洗脸其实很讲究,并不是随随便便用水付一下就是洗了。而是要用干净的水,仔仔细细的洗。为了通俗易懂,青梧让翠花儿来做示范。她慢动作加讲解的让翠花儿把脸仔细清洗了一遍。   大家看着确实干净许多。   “洗干净后,不能让脸上的水自然干,也不要用衣袖揩,而是要用毛巾搽。而这个毛巾就很关键,一定要干净,且干燥,否则搽脸还不如不洗。而且有一点特别重要,洗脸之前一定要先洗手,平时也不要用手摸脸,因为手要干活,会沾灰的。”   青梧的声音温柔软糯,有点像江南的吴侬软语,听着如和风润润而过,是一种享受。   大家听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青梧等大家消化了会儿,又说道:“洗好了脸,下面就开始修整脸颊叭。”   说着就拿起了桌上的剪刀,在油灯上面烤一烤消毒。   “起舞你做啥子,小心点儿,手要稳住哈,莫把我掇到了。”坐在板凳上的翠花见她拿着剪刀靠近,有点害怕。   “放心,你只要保持不动就行,我很稳的。”   青梧将剪刀扳到最大,而后拿过其中的一片剪刀身,凑近,一点一点修整翠花的眉毛。   翠花的眉毛似乎从来都没修整过,又多又密,还没有型,看着又粗又乱的,而且,两道眉之间都快长满了。   青梧将那些个也一半刮掉。   眉毛的形状需要根据脸型而定,翠花是有点圆圆脸的,所以青梧给她修了一个上挑的眉形。因为眉毛颜色浓,所以修好了眉形,就像染了眉黛一样。   “哇,你们看翠花,感觉整个人一哈子都变了。”   “对耶,翠花现在看着好好看,气质之好。”   “就是。”   “……”   大家围着翠花指手画脚的看,都感觉好稀奇,明明就只是简单的刮了哈眉毛,为啥子看着就是不一样了诶?   翠花手里拿了个镜子,对自己也超级满意,笑得合不拢嘴,直夸青梧的手可真神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场的见状,纷纷扭着青梧,想让她帮着给自己也修一哈。   “妹妹们原来在这里玩呢。”   这时院子里突然出现一道细长的声音,略微高于大家的,所以特别明显。大家纷纷停下来,循着声音朝院门口看去。   院门口的白芷见大家都朝着自己看了过来,微微一笑。“刚刚老远就听见你们的欢声笑语,想着定是有什么好事儿让大家这么高兴?”   她一直在家里等着这些人送桃花,没成想却在这里嘻笑打闹,鬼火冒。   “白姐姐你来了?”人群中的秀秀挤了出来,在村子里,秀秀一直都自诩自己跟白芷最熟,所以她来到白芷身边,指着青梧介绍,“白姐姐,勒个就是那新来的,叫青梧。”   白芷自然是认识的,盯着看了几眼,   “原来妹妹们跟她一起玩儿了呢。我说怎么不见到我那儿去。”   边说边走到青梧身边,“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青梧认得这个女人,就是那天在山上她遇到的那个!与那天不同,今日这个女人穿着稍微正常一点,但脸上妆容精致,一颦一笑恰到好处。   因为之前山坡那事儿,青梧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人。   “是发生啥事了吗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白芷状若无辜的看了大家一眼,一脸不明所以,而后又看向青梧,“你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吗?”   有什么误解你心里没点数吗?青梧想直接怼她,哼,想抢她夫君!   “喂,你怎么了?”翠花走过来扯了扯青梧衣角。这几天相处,翠花还没见青梧神色这么不好的。以往大家排挤取笑她,她都是眉眼弯弯的,一副不会生气的小媳妇儿模样。   “可是因为那天我去给他们送汤的事儿误会我了?”白芷想了想,兀自说道,“那天见太阳太大,薛大人太过辛苦,我就让小红煮了碗绿豆汤送过去,毕竟薛大人为了咱们这个村子这么辛苦,我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感谢他……是因为这个事情,所以姑娘误会了?若是白芷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白芷在这里给你说一声对不起。”   一翻话下来,白芷眼眶微微发红,因为弱不禁风,让她整个人看着楚楚可怜。   青梧皱眉。她忽然觉得这个白芷可真有意思。从她来到这里到现在,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问题是从开始到现在,自己一句话都还没说啊。   不过,薛大人?青梧疑惑。   “青梧,人家白姐姐在跟你道歉呢。”秀秀看不过去了,提醒新来的。   “……哈?哦。”   “诶你这是啥态度?白姐姐在跟你道歉,你就哦?你都不说两句吗?”妞妹儿脾气有点暴躁,声音也有点大。   青梧越发的皱着眉,“她道歉我要说啥?”   “难道不该说没关系吗?”   “对啊,人家道歉了你就要说没关系啊,对不起没关系,这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唛?”   “可是……有关系啊。”青梧特别认真,“谁要是打我夫君的主意,那就有关系啊。”   “你这人啷个愣样?”秀秀实在看不过去了,“有啥子关系?谁要打你夫君的主意?俺们这里哪里有勒么臊皮的人?就因为白姐姐给送了碗水你就不安逸白姐姐?人白姐姐都说了那是误会!”   这个“臊皮”一出,白芷眼神闪了闪。她打断她们的话,柔柔弱弱的,“好了,大家不要为了这事儿再责怪青梧姑娘了。也是我思虑不周,以一般人的心里把事情想简单了,这样吧……为了表示歉意,我将去年酿的仅剩的一瓶桃花酒送与你怎么样?”   说着,也没等青梧回答,白芷转身吩咐她的丫鬟小红,“你回去将我珍藏的桃花酒拿来,给青梧姑娘赔罪。”   青梧:就很……莫名其妙啊。   青梧整个人有点不好。总觉得走向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白芷家离这里不远,但小红去了很久紧到不来,于是白芷出院门儿去接她。   没一会儿就提着个小酒瓶回来了。   “青梧姑娘,来,你尝尝我酿的桃花酒怎么样?”白芷倒了一杯,自来熟的递到青梧的嘴边,嘴角含着笑。   对方突然伸手过来,青梧差点以为她要动手还是怎的,心想这里的人都这么直接?   见她不接,白芷颇为无辜的看了看大家,“这……”   “喂!啷个不喝?”妞妹儿挤到人前,“白姐姐亲自给你倒的你为啥子不喝啊?她刚刚都道歉了你还想啷个?都是误会的唛。况且这个真的很好喝,你都不尝一哈?”说着羡慕的看了一眼桃花酒。   “青梧姑娘,白芷之前并不知道有你的存在,要是知道,别说送汤,就是见到也要避嫌绕道走的。”白芷又解释了一句   青梧听了,囧着脸想了想,好像也是,她成为夫君的小媳妇儿是一瞬间的事儿,之前连她都不知道,更何况旁人了。那这白芷去送汤,也不能怪人家啊。而且还说是误会。   要真是这样的话……   “真的只是误会?”青梧迟疑的看着白芷。   “当然。我现在都这年纪了,哪有那起子心思。”白芷笑了笑,将酒杯凑得更近了点,“一杯抿误会,当交个朋友,真的不尝尝?”   青梧垂眸,看着自己唇边的桃花酒,清冽,酒香淡淡。   她看了看白芷,又看了看大家,见大家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副要是不喝就是你不对的表情。   于是借过酒杯,凑近,稍微尝了尝。   酸涩中带点甜,还挺好喝的?   大伙儿见青梧终于肯喝,纷纷都松了口气,因为这就表明白姐姐跟她,没闹矛盾了。其实她们也不希望二人闹矛盾。本来就是误会啊,说开了就好了。   白芷亲眼看着对方将桃花酒入喉,笑得更深了些。倒了第二杯正要递过去,却不想被妞妹儿给截住了,“白姐姐,俺们也可以尝哈不?”   “是哦白姐姐,俺们也想尝哈。”大家围了上来。主要是这满院子都散着桃花酒的香气,实在是太诱人了。   白芷见状,刚想拒绝,却被妞妹儿伸手按住了杯子,连带着酒瓶一起拿了,“白姐姐人这么好,肯定是愿意的噻。”而且最主要的是,妞妹儿觉得这个桃花酒的桃花,都是去年大家一起采摘的,所以自己喝一点也理所当然。   妞妹儿说完,仰头一口闷。   好酒,巴适。   旁边的白芷嘴角抽了抽,心里把妞妹儿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表面却什么也没说。   大家见白芷没有拒绝,于是你一杯我一杯的分,桃花酒不多,所以其实不够分,每个人都只是抿了抿尝尝鲜。翠花刚刚见起舞也只抿了一点点,抢到一杯后,宝贝的递过来,“起舞,你还要喝点吗?”   青梧直摇头,“不喝,”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喝酒。平时喝也是喝果酒,都是抿一点点。   “真的不喝?”翠花又问了一遍,见起舞还是摇头,于是又将酒杯递给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秀秀,“秀秀你喝吗?刚刚见你都没喝到。”   “……哈?”秀秀似乎在想什么,突然被翠花叫住才回过神来,急忙摆手,“我,我不喝,我一直不喝酒的。”   “哎哟她不喝给我喝噻,我最喜欢喝这个。”旁边的妞妹儿一把抢过。   秀秀看着妞妹儿又喝了一杯,眼神闪了闪,盯着她看了好久,而后又悄悄移开视线看向白姐姐。   嘴角笑意不减。丝毫没有刚刚在院门外往酒里掺东西的恶毒神色。   秀秀看到了。刚刚见白姐姐出去了好一会儿没回来,她就去找了,然后看到白姐姐往那酒瓶子里放东西,龇牙咧嘴的可怖,跟平日判若两人。   秀秀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往酒瓶子里放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东西。   酒瓶子里到底放了什么?   白芷瞧着那个叫青梧的女人,心里想到她刚刚有喝,心里有些得意。她状若无意的虚扶了一把发髻,心情不错。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种药粉而已。   土匪用来助兴的魅粉。喝了这个,那些从山下抢来的矜持女人们,个个浪荡得不成样子。   所以这个女人会怎么样呢?   从这里到黑山寨,必然会经过那个洗澡的水塘。看这天,也快到傍晚了。到时候,这新女人路过那水塘,定然会遇到好多光屁股的野男人。哈哈哈,到时候那药粉再一发作,可不得跟着一起脱光光吗哈哈哈哈……   跟她斗,真是嫩得一批。   ……   傍晚时分,青梧走出了翠花的小院儿。她觉得那桃花酒的后劲儿可大,因为现在总感觉有点不胜酒力,轻飘飘的。   头重脚轻,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嗯。”   早知道就不喝那酒了,只是抿了一小口而已啊,青梧觉得自己身子有点热。   她笨拙的伸手,松了松衣领子,再松了松。   恍惚中好像有听到男人的声音,骂骂咧咧,粗噶嘈杂,似乎是从前面拐弯处传来的。   “好吵。”   她嘟哝了一句,脑袋瓜儿里想到什么来着,但不知怎么回事,反应特别迟钝,想不起。   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摇摇晃晃。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杂,眼见着青梧马上就要绕过去了。   小脸绯红,衣衫不整。   突然腰间横过来一只手臂,将她整个人拖远了些。   此时的青梧意识有点模糊了,没搞清楚咋回事儿,但她好像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冷松味儿。   仰着小下巴,青梧微微蹙眉,杏眼盈盈的瞧着面前这人,   “热。”   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股子委屈。   说着小手拽住自己的衣领子,扯开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文文下章就入V了哦,9.18凌晨发,万字肥章,评论红包感谢,谢谢支持么么哒。   推荐山茶预收文:   《掌中娇》   宋楚随着嫡姐一同入了东宫。嫡姐是侧妃,她是媵妾。   上辈子她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却不想嫡姐与另一位侧妃斗得如火如荼,最后殃及池鱼,她就这样死了,不明不白的。   重回一世,宋楚第一件事就是……找个靠山保命。   她盯上了邻国和亲刚到的太子妃。据说是邻国唯一的公主,受宠得很,权力应该很大叭。   于是,端茶递水,宽衣服侍,暖……宋楚甚是殷勤,将太子妃娘娘照顾得无微不至,她觉得这一世应该可以安分等老,富贵悠闲啦。   但,有点奇怪,太子妃身材颀长,手掌宽大,胸膛还硬梆梆的。   “妹妹,”某人凤眸微眯,按住了作乱的白嫩小手,一字一顿道:“这里……不能摸。”   sc,1v1   小甜文 存稿中   《小暖妻》   温禾被十两银子买了去。   小嫩手紧着包裹,她跟着杨嬷嬷进了府衙的大狱。   阴暗,潮湿,散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在大狱的最里边,她看到了买她的那个人。   墨发披散,黑眸薄唇。   此时一身血迹斑斑。   眸子湿漉漉,温禾腿都在打颤,但还是强装着镇定与他打招呼。   “你你好……我是来,是来给你生孩子的。”   *   江南扬州,庶族林立,城东卫家居首。   可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有一天,掌权的卫家大公子卫晏之进了大狱。   神色淡淡,不辩不解。   引得一片哗然……   【阅读指南】   sc,1v1   小白文 第26章 女人,你想好了吗?   粗壮的手臂死死的箍住细软的小腰,薛鹤初   顺势一把提溜起女人,然后往前走,离了转弯处的水塘。   等那边的声音变得很小几乎听不见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   女人的腰纤细而柔软,不足盈盈一握,让他有点爱不释手。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薛鹤初直接放开了她。   动作很粗鲁,青梧差点没摔倒在地。   摇摇晃晃的站稳,青梧甩了甩脑袋,没搞清楚状况。   “不知道那边人很多吗?”声音听着十分不不豫。   薛鹤初现在确实有点生气。   今天手头事儿比较多,他走得稍微比平常晚了点,结果刚下了那片山,便看见女人在前面小道上,摇摇晃晃,路都走不稳的样子。走近了再仔细一看,发现她行为举止怪异,甚至一边走一边扯自己的衣领子。   眼瞧着小道儿尽头拐过弯就是水塘,那些山民洗澡的地点。而这个点,正是洗澡的时候。   光膀子光腚的,哪里能看?   一个姑娘家家的,还衣衫不整,这要是被那么多大男人看了去,这成何体统?   想都没想,薛鹤初几步上前便拦住了女人,箍着腰就离远了些。   此时再低头看她,女人的衣领子已经松松散散,甚至里面胭脂色的小衣都隐隐露了一角,薛鹤初狭眸深邃。瞬间一股无名火起,皱眉轻斥出声:   “把衣服穿好!衣衫不整的,像什么样子?天都快黑了还不回去在外面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总算是稳住自己的青梧抓了抓头发,她现在脑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有点不清醒,反应很迟钝。   过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刚刚有个男人将自己提溜了起来给抱走了。   力气可真大。   “热。”她仰着小嫩脸委屈。   但对方没理自己,而是沉着脸在说什么把衣服穿好。青梧蹙了蹙眉,而后低头瞧了半天。   穿着的啊。   她扯了扯,这不好好的吗,还要穿什么?   青梧抬头看着面前这男人。杏眼湿漉漉,透着一股子迷茫。   “要穿什么,呀,是夫君呐。”   盯着瞧了很久青梧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俊颜男人是自己的夫君呐。   她软软的唤了一声。   见夫君看着自己不说话,青梧顺手将自己手上的一枝桃花卡在发上,而后捧着自己的小嫩脸,眼睛亮晶晶的笑,   “夫君,你看唔唔,唔唔好看吗?有桃花呢。”   唔唔是青梧的小名,她以前在家撒娇都是唔唔唔唔的指代自己。   “好不好看呀?”   好看。   女人一直都是好看的,   此时桃花相映,衬得人比花娇。特别是今日,芙蓉小脸不知为何微微酡红,那眼角眉梢中隐隐氤氲着一丝媚意,勾人得紧。   薛鹤初眼眸慢慢眯起,里面的暗色一闪而过。他觉得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稀薄,呼吸重了重,薛鹤初往后退了半步。   “夫君?”青梧没听到好不好看的回答,稍微凑近了些。   淡淡的果酒味儿弥散开来,与平日里那种淡淡的甜香味儿有些不同,薛鹤初稍稍低了低头,果酒味儿更浓了点,又见她眼神迷离,顿时沉下脸来,   “喝酒了?”   在薛鹤初看来,女人喝点果酒不是不可以,但若是在外面喝,还喝得这么醉醺醺的,毫无防备,当然就不可以!“为什么会喝酒?”   青梧眨了眨眼睛,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直盯着他的嘴唇瞧。因为站得比较近,看得分明。   薄唇紧抿,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青梧现在可猜不出他为什么不高兴,不过也没打算猜这个,她一直盯着夫君的薄唇,若有所思的样子。   偷偷瞄了眼他的眼睛,然后,由着自己微微上前,点了点脚。   “啵——”   “吧唧”一口,她给了夫君一个大大的啵啵。   “夫君的嘴唇冰冰的。”   青梧砸吧了一下小嘴。   “跟唔唔的不一样呢。”   青梧的一系列动作猝不及防,又在意料之外,薛鹤初整个人都愣住了,空白了一瞬,随后“嗡”的一声就炸了!   软软的,甜甜的,就这样贴了上来,带着一点果酒的清香萦绕,让他整个人呼吸一窒。   喉间不由得滚了滚。   平日里这女人就有意无意的勾引他,这就算了,但没想到如今行为更是大胆,竟然直接亲上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声音嘶哑,薛鹤初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几个字。   听到质问,青梧瞪大了一双杏眼,   她刚刚,好像做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可昏昏沉沉的,青梧也不知羞,想过了转眼又忘了忘,她摇晃了几下脑袋,小声嘟哝:   “回家去,嗯现在回家。”   不过说是回家,恍恍惚惚的青梧却是不偏不倚的往薛鹤初的怀里钻了去。   “嘿嘿,回家。”   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背脊坚硬,腰杆硬朗,像树桩子一样,不过比树桩子抱着舒服。   青梧到是舒服了,却不知她这一抱,让薛鹤初背脊一僵。   被个女人抱了满怀,他现在怀里哪哪都是软软的,温香软玉般,让他瞬间气血翻涌。   一把扯过女人的皓腕,薛鹤初也顾不得手中的力道,直接逼得她后退几步,而后将她狠狠的抵在了树干边!   狭长的眼眸直勾勾的锁住她,里面危险的气息的在蔓延,在叫嚣。   “你想好了吗?”   声音平静,但听得出是刻意压了一些东西,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   “说话!”   “什,什么呀?想好什么呀?”   青梧懵懵的,很疑惑,到底要她想什么啊?而且她现在很不舒服,手被这人抓住,力道还大,很痛。背上还抵着树皮,凹凸不平的,嗝得她背也痛。   她小小的挣扎了一下。   但薛鹤初不准她挣扎,加重力道的将她堵在树干与自己胸膛之间,霸道而强硬。   他想要这个女人。   刚刚在她亲自己的时候就想了。疯狂的想。   不,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就想了。   软软糯糯,梨花带雨。   他之前没有女人,觉得麻烦。遇到这女人之后,又整天忙这忙那没时间想这些事儿。所以一直没弄明白当初为什么会放任自己让她跟上来,更是放任女人留在自己屋子里。   但现在,此时此刻,他弄清楚了,他想要这个女人。   既然想了,那就做。他不是那般委屈自己的人。   于是一把钳住女人的小下巴,微微抬高,而后俯身就擒住了她的唇瓣。   软嫩香甜,是他喜欢的。   “唔。”   青梧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她怎么突然就被掐了下巴,然后嘴巴就被咬了。   霸道而急切。   “唔唔……”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亲过,这陌生而霸道的气息,让她忍不住连连扭头拒绝。因为到处都被钳制住,她愈发的不舒服,扭着身子本能的想要摆脱这个男人,却被他蛮横的按住。   “别动。”薛鹤初微微松开她的唇,嘶哑着声音,带着一点厚重的喘,   “听话些。”   青梧撞进了一双深邃得可怕的眼眸里,里面波涛暗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懵懵的,她慢慢停了挣扎,湿漉漉的杏眼盯着他瞧。   懵懂的眨了一眨。   见女人乖乖的没有再乱动,薛鹤初很满意,大拇指慢慢搽过她的唇角,而后低头又一次擒住了她的唇瓣。还不够,远远不够,他搂过女人的小细腰,越发的贴近自己,佘jian更是往里,横扫一切。   为所欲为……   青梧还是懵懵的,又好像清醒了点,但还是迷迷糊糊的,有点没搞清楚状况,但又好像知道些什么。   夫君在亲她。   当人家的小媳妇儿好像是要被亲。   但,   夫君怎么一上来就亲?动作还这么粗鲁,好像有哪里不对。   想这个耗费了青梧现在大半的心神,无暇顾及其他。   更加方便了某人。   等到青梧想起来要推开他的时候,身子竟是越来越软,手上丝毫力气也无。   “呜……夫君,你别这样。”   她有点受不住,被亲得晕晕乎乎的现在总算完全清醒过来,知道夫君这是在干嘛。   本能的想要挣扎拒绝,但她现在早就软得没了力气,腰身被一只手臂死死箍住,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只得被迫由着他攻城掠地。   完全肆无忌惮。   很快,青梧脑中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好像在一团轻柔的棉花上,又好似在一片洁白的云上。   “唔呜……”   “少爷,云大人回,回来……!”   这时空旷的山谷突然传来了薛岩的声音,又突然截然而止。   天!   等薛岩看清楚前面二人在干什么的时候,瞬间转过身去,然后捂住了双眼。   他刚刚急着找少爷,看见少爷在这边便赶过来了,完全没去想少爷在棵树下面做什么,直到他走近隐隐听到一阵娇滴滴的呜咽,还有低喘的声音。   妈耶!他好像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少少少爷,”   “滚开!”   薛鹤初在薛岩刚出声的时候便伸手,将女人严严实实的护在了自己身前。   女人太美味让他一时没有注意到身后竟然有动静。   “少爷,小的,小的刚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薛岩咽了咽口水解释,不然让少爷误会了那可就出大事了。   他说的是真话,刚刚确实没看见什么,只看到少爷腰间有两只小嫩手蜷着,白花花一片。   “滚!”   “哦哦!少少爷,小的就是来跟您说,云大人回来了,带,带了好多好多东西。”   薛岩说完,脚底抹油般的一溜烟的跑了。跑到转弯那边水塘,似乎是撞见了那些村民洗澡,又骂骂咧咧的贴心的将那些村民给赶走了。   那边的声音渐渐没了。   青梧整个人躲在夫君的胸膛下,紧紧依偎。小脸红彤彤的,像抹了胭脂。她现在全身软软的,要不是腰间有一双手拖着,整个人已经瘫软下去了。   薛鹤初看着女人酡红的小嫩脸,还有红润润的小嘴,tian了tian唇,意犹未尽。但他余光扫了眼四周,青山绿水,密林茂树,保不齐又有人窜出来。   他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护食一般般,薛鹤初拢住女人散开的衣领子。不过这衣领刚刚被自己□□得不成样子了,一时半会儿也穿不好,于是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给裹住。   弯腰,打横抱起了女人。   青梧的双脚陡然离了地面,视线变得开阔起来,看着这露天之下的野外,一想到他们刚才做的事情,她就害羞,更加依偎的藏在了夫君的怀里。   那边河里已经没了声响,薛鹤初抱着女人走了过去,过河,再上山,虽然路程有点远,但他丝毫不显累。   现在正是日落西山的时候,所以前院里到处都是山民,吵吵嚷嚷熙熙攘攘。薛鹤初垂眸看了看怀里的女人,而后直接抱着人从黑山寨后面的小门进了内院。   一脚踹开屋子的门,薛鹤初抱着女人进屋,将她放在了美人椅上。   动作很轻,很温柔。   眸光直勾勾,薛鹤初低头亲了亲女人红润润的小嘴。   “乖乖等我。”   云主簿回来了,也就是说,他想要的稻种带上来了。这几天紧赶慢赶的,刚好将五块秧田侍弄出来,正是可以撒稻种的时候。   所以他现在要去前院看看,检查一下那稻谷是否可以用,若是可以,明天好开始播种。   虽然这女人让他有点爱不释手,但薛鹤初到底没有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正事要紧。于是勉强压下自己体内滚烫的燥意,打算离开。   不过还没等他转身,袖口就被软绵绵的小手给拽住了。   他垂眸,对上了一双水雾雾的杏眼。   “嗯?”   这是,不让他走?   青梧现在有点慌张。   羞得慌。   她抬眸看了眼夫君,对上了他火热深邃的目光,一如刚刚在山上时的附有侵略感,烫得她赶紧闪躲着移开了视线。   不看他,但小手依旧紧紧的拽住他的衣袖,不松开。   薛鹤初看着女人害羞的小表情,唇角不由得勾起,   “怎么,就这么舍不得我,嗯?”   青梧不看他,但心里小声的嘀咕。   才不是舍不得。   只是,只是她刚刚在那树下被亲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有捕捉到两个字。   【大人】。   也就是朝廷命官,朝廷命官才会被称为大人。   也就是说,这里来了朝廷命官。   但这里是土匪窝啊,怎么会有朝廷官员来?   其实刚刚有那么一瞬,青梧以为是自己的爹爹寻她来了。   但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   爹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山上。甚至那祁夫人可能会动个什么手脚让家里人不知道自己失踪的事,如何会寻上这土匪山?   不是爹爹,她又害怕是南郡郡守来了,继续追杀她。   还怕是朝廷专门派人来剿匪的官员。   担惊受怕,所以青梧想要问清楚一点,若是真的是朝廷命官,不管是不是郡守家,她都想提醒夫君小心一点。   她害怕夫君被抓走,不想他出事儿,   可是,   青梧现在又很纠结,若真是朝廷派人上山来剿匪,出于心底的良知,她没办法说出什么多余的话,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土匪那么坏就应该被抓起来然后关进大牢!   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青梧又觉得这个地方的人也没有那么坏。杨大娘善良,翠花她们可淳朴了,特别是夫君,一点都不坏啊。   还带着大家种水稻来着。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因为身处土匪窝久了,然后不知不觉也变得见坏不坏了?   啊怎么办!她是不是以后也要变成坏人了?   青梧拽着夫君的衣角,皱着小嫩脸,眼泪巴巴的。   薛鹤初自然不知道青梧脑袋里已经百转千回的纠结了好多,他只以为女人这般拽住自己只是舍不得他离开,心情很是不错。   眼神越发的温柔。   他伸出大掌,扯了扯女人白嫩细滑的脸蛋儿。   “乖,等我回来。”   说完,狠心抽出自己的衣角,转身出了屋门。   早去早回,毕竟夜很漫长,接下来他有的是时间。   享用。   *   议事大厅里,黑山县的主簿云雁正在最后检查清点他带上山来的物品。   他长相秀秀气气的,肤色偏白,陡然一看,用大柱的话说,女里女气的。   见到薛大人进来,云雁撩袍下跪请安。   “微臣参见薛大人。”   一板一眼,恭敬认真。   薛鹤初曾经说过在山上就不必多礼,他一直都不喜这些虚礼,但既然这云主簿依然这样,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随意“嗯”了一声,手抬了抬,示意他起来。   云雁起来之后,拱手低声告罪,“因为郡里的祁主簿前些日子突然亡故,他负责的公务文书现由另外的大人接管,其中涉及到南郡辖内各个县的公务交接问题,所以卑职耽搁了几天。”   云雁是黑山县的主簿,专门管理整个黑山县的账本户籍等资料文书,所以这次他代表黑山县去郡城述职了几天。不然应该会早回来几天。   “无妨。”薛鹤初示意云雁不用再过多解释,他对于南郡的政务不感兴趣,对其述职内容也没兴趣。   来到桌边,桌子上摆放的都是云雁带上来的东西,密密麻麻,满满当当,都是些农作物,各种各样,不过一大半都是稻种。   薛鹤初抓了一把稻种,褐色的颗粒从修长的手指缝掉落些,不妨碍他看得认真仔细。   “这些都是卑职从隔壁青山县那边精挑细选采购来的,因为青山县一直都是咱们南郡的农业大县,他们那边出的稻谷,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一直都是南郡之首,所以卑职这次特意去那边挑选了一些。大人您看,这些稻种颗粒饱满,且据说播出的大米也是晶莹剔透,堪称优质。”云雁见大人一只在看稻种,所以开口介绍了几句。   薛鹤初也仔细看了看,确实,这批稻种细长均匀,很优质。“不错,这样的稻种播种下去,应该可以有个好收成。”   得到薛大人的肯定,云雁显然很高兴,一直一眼一板的神情也稍稍放松了些。   “这些都是经过筛选的吗?”稻种在播种之前,都是要经过翻晒,再用盐水清洗并筛选,淘汰掉那些空粒半空粒等一些不饱满的稻种,这样筛选出来的都是饱满的稻种,才是合格的稻种。   “已经筛选过了的。当时购买的时候卑职特意去找了青山县田主簿请教了一翻,然后他给筛选的。”   云雁是主簿,管文书户籍之类的,其实不是很懂这些农作物,这次也是因为被黑山县知县临时派来这里处理山上山民才接触到这些的,所以他不是很懂。不过云雁做什么事情都跟上心,尤其是干这事,他觉得,这是实实在在的在为老百姓谋福利,干实事。那田主簿本来打算带着他去找知县苏大人的,但苏大人似乎很忙的样子,所以没见到。   薛鹤初边听,边抽查了一些稻种,发现确实都是颗粒饱满没有空粒之类的,比较满意。   于是叫来大柱,“你去将这些稻种都用温水浸泡起来,这几天就尽快播种。”大柱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对大柱的能力还是放心的。   “是,老大!”大柱是个闲不住的,所以一听到有事情做就立马兴奋起来,嘿嘿的咧嘴朝着对面的云雁笑了笑,然后就收拾装包了桌上的稻种,扛着出去了。   云雁让开了道等他出去后,再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大人,卑职能问下,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要种水稻了吗?之前不是说在这里种小麦?”   对于有能力的下属来说,薛鹤初最是耐心,他几乎都是有问必答。   这次也不例外。   “起先说种小麦,只是因为之前的固化思想,认为平地才能种水稻,其实不然,这里无论从地形、地势还是降雨都适合种水稻。”   云雁也点点头,“之前卑职向那些山民打听过,这里的降水确实还算多的。”   “大米的饱腹感更强更能顶饿一些,所以既然有这种条件,何不优先试种稻谷?”   云雁边听边点头,毕竟这山里,小麦也没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丰收,既然这样,何先不试一试水稻呢。   说完了稻种的事情,云雁又指了指桌上另外的农作物,“卑职见这个地方土壤多空地多,于是又专门采购了一些其他的农作物,都是些四季豆豇豆等蔬菜种子,还有一些小麦,这些是卑职托人从荆州那边带过来的,据说在荆州长得很好,卑职想着既然离得近,应该可以种植着试一试。”   薛鹤初看着这些蔬菜种子,不置可否,既然都带回来了,未尝不可一试。大米毕竟只是主食,若能种点蔬菜什么,再好不好。   “这次下山,卑职还带了一些人上来,他们都是侍弄庄家的好手,到时候山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他们也可以手把手教一教。”   “嗯,做得不错。”   “担不得大人夸赞。”云主薄笑了笑,“您看要不要见见他们,顺便让他们给大伙儿先讲讲过程和注意事项。种水稻的过程其实并不简单,卑职担心山民们不懂。”   现在山民们正在外面吃饭,正好可以边吃边听一听。   “……薛大人?”   依着之前的印象,云雁原本以为薛大人一听这个提议便会点头同意,毕竟是为了更好的种植水稻。   但很久没听到薛大人说话。   “嗯?哦现在不用。你今天赶路也辛苦了,早点休息,明天带那些人直接去田里就是了到时候再讲也不迟。”   要是以往,薛鹤初保准会见一见,不仅会见一见,而且还会让那些人连夜讲解给山民,毕竟早点让山民熟悉,那么干起活来才会得心应手。   但今日他似乎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而后转身,“今天就到这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这议事大厅。   在云雁看来,颇有几分迫不及待。   ???   他有点不解,虽然他也是前段时间刚认识的薛大人,但也注意到薛大人平日里满心满眼都是公务,怎么今日却明显对水稻农作物等起了倦怠感?   没想通。   这时候泡完了稻种的大柱又重新跑进来了。云雁叫住他,“大柱大人,薛大人今日是有什么事儿吗?怎么感觉很急的样子?”   陡然被人叫大人,大柱还有点不习惯。   因为大柱以前是土匪。当然,不是这黑山寨的土匪,黑山寨的土匪恶贯满盈每个人身上都背负了数不清的血债所以之前已经全部都收押了。大柱最开始是个小地方的平民,当时因为实在肚子饿,就跑到山上当起了山匪,截的第一个人就是薛鹤初。   大柱现在都还记得,自己结巴的说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场景,还有老大当时那不屑的眼神。   然后被老大一脚踹飞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如今,被人叫大人总感觉感觉有点别扭。   但其实云雁叫大柱大人也没错。他被降伏之后,跟着薛鹤初东奔西走,去年朝庭新设六部,薛鹤初就递了个折子上去,所以,别看大柱每天都在外面跑,但他现在可是正式的户部官员。   大柱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云雁别这么客气。又见他满脸不解,想着云弟也不是外人,于是就解释了一句。   “嗐,老大肯定是急着回去陪小媳妇儿了。”   “小媳妇儿?”云雁更疑惑了,稍稍回忆了一下自己下山前的时候,“薛大人好像没带女人来啊?怎么有媳妇儿了?从帝都来的?”   “嗐,发生各种事情,说也说不清楚,还是别想这些了。”大柱说着,大手一捞搭在了云雁肩上,   “你刚回来,走走走,咱俩喝酒去,我今天刚从薛岩那里抢了一壶好酒,你这几天不在,都没人陪我,我真是孤单寂寞得很,走走走……”说着就要揽着云雁走。   大柱高壮,所以尽管云主薄也高挑,但被大柱这么一搭肩勾背的,顿时显得特别小巧。   “走啊?”   “不不不,”云雁连连摆手拒绝,而后又抗拒的把大柱的手臂恭敬的挪开,“卑职不喝酒的。”说完怕大柱大人误会自己是因为不想跟他喝酒而拒绝,于是又加了一句强调,“卑职一直都是不喝酒的。”   大柱是正正经经的七品官,又是京官。而云雁是青山县知县下掌管文书的佐吏,在景朝严格来讲,县主簿并不是朝廷的正式官员。   特别是黑山县的佐吏。别的县佐吏都是推选的当地有名望有背景的人担任,但因为唐知县是从帝都来的,帝都近些年有考选官吏的意思,且他也觉得考选取仕才能最大限度的唯才是用,所以唐知县手下的佐吏,都是经过层层考选升上了来的。   云雁也是考取获得的主簿一职,所以其实云雁家里没什么背景,对着知县都很敬畏,更别说是七品的京官了。   所以云雁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什么差池惹了大人不快。   大柱对于云雁的客气有点闹情绪,于是手一伸又搭云柱肩上就将他捞了过来。   “什么不喝酒?是男人哪有不喝酒的?走走走,别娘们吉吉的!”   “大,大人。”云雁见大柱大人坚持,于是勉强妥协,不过还是稍稍低头,小心翼翼的躲开了大柱手臂。   “大人,我自己走,自己走就可以。”   “哎呀磨磨唧唧的,走个路还这么讲究做什么?快呀,待会儿温的酒都冷了。”   “是是是……”   ……   薛鹤初出了议事大厅,也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屋。   夜已经深了,外面也渐渐静了下来。薛鹤初推开门,屋子里的红烛散着润润的光,照在美人椅上的女人身上。   星眸紧闭,呼吸清浅。   薛鹤初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眼睑处长睫微微颤动,表明女人其实并没有睡着。   微微勾了勾唇,薛鹤初并没有揭穿她。   他显然心情不错,兀自去了浴间。   待人走后,青梧这才慢慢睁开眼人,撑着身子悄悄朝浴间望了望。   因为角度的关系,青梧自然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里面有一些水声。   哗啦哗啦。   一想到里面夫君光着身子沐浴,青梧就红了脸。又偷偷捂住了自己的小嘴,脸更红了。   夫君他,竟然亲了自己,不可思议。平日里那么守礼的一个人呢!   还那么用力……   之前薛鹤初走了之后,青梧就没啥事。她也不敢到外院去,因为害怕看见什么官员土匪打起来的血腥暴力的场面。   只得在屋子里等,顺便沐浴了一番。清清爽爽的,意识也清醒了。   而后沾着柔软的床榻,也没睡,而是看着瓷瓶里的那枝桃花发呆。   这时候门开了,青梧知道,是夫君回来了。   然后她就下意识的眯上了眼。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害羞的暂时不好意思见他?   薛鹤初出来的时候看见女人依旧眯着眼,   他走进,也没说话,弯腰,直接将女人抱了起来,朝着里间走去。   身量娇小的女人,小小的一只,这时候果酒散了散,淡淡的清甜味儿,是她本来的体香,更加沁人心脾。   被陡然抱起的青梧紧紧的搂着夫君,睫毛颤了颤,等躺在柔软的床榻里的时候,她终于再也装不下去了,眨了眨眼慢慢睁开,杏眼紧紧的盯着床边的男人。   居高临下,高大威猛。   “夫,夫君,你回来啦?”   薛鹤初心猿意马的“嗯”了声,也不再说什么,而后俯,身,直接含住了女人的红润的唇瓣,细细品尝起来。   甜软,温热,带着她身上特有的芳香。   “夫君,唔。”   气息灼热,动作粗鲁。   青梧还想再说点什么也的现在也无法说出口,反而张嘴的动作更加方便了他。   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有点难耐,又有点难受。让青梧很是不知所措。   晕晕乎乎中,青梧有感手到夫君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摆里,那带着薄茧的大掌覆在娇嫩的玉肤上,不知轻重。   “夫,夫君,你别这样……”   浑身战栗,这陌生的感觉让青梧有点慌,本能的挣扎起来,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不让亲。   “夫君,我有话要说。”小嘴好不容易获得自由,青梧只想移开注意力,“我真的有话要说。”   她心里确实还记着事儿。   “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薛鹤初现在可不想浪费时间说什么事情,他稍稍起身,扯开了自己的衣领,而后除掉了自己的外衣。   浑身燥热,他盯着女人的眼神也泛着幽幽的光。   青梧被这赤luoluo的眼神盯着浑身战栗,但还残留着一丝理智想起要推拒,“夫君,你会被抓起来吗?”   “……抓起来?”   “嗯。土匪遇到官,自然是,自然是要被抓起来的。”刚刚她有偷偷瞧过,夫君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青梧自然是高兴的,但高兴的同时又有点疑惑,土匪遇到官,为什么没有被抓?   “土匪?”薛鹤初挑眉,“你在说什么?”   他觉得女人对他有什么误解。   青梧想打听一下刚刚说的那大人是谁,是来做什么的,于是支支吾吾的想套些话。   薛鹤初一边听,手上也没闲着,一边松着女人的衣领。   本来也穿得松松散散的,所以松开并没有费事儿,三两下就松了,露出了里面胭脂色的抹胸小衣。   紧贴着瓷白的肌肤,微微润湿,逼人眼。   他刚刚见女人那么关心本来还有心给女人解释一番的,但现在一看到这裹着的抹胸,便什么都抛到脑后了。   “怎么是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直勾勾的看着某处,移不开眼。   青梧一听,小脸绯红,害羞,支支吾吾的解释。   她刚刚沐浴了。   因为没有换洗的,只得将抹胸小衣洗干净之后又裹在了身上。   之前晚上没有穿,那是她趁着这人睡着之后才挂在窗边晾干的。   但今天他一直没回来,所以就不好意思晾晒了,不然,这人一回来岂不是就能看见窗子边晾着女人的贴身小衣?   多羞人啊。   所以她就这样直接裹在了身上。   薛鹤初听完,微微皱眉,而后十分不赞同的说道:“不会不舒服吗?”   “有,有一点。”青梧稍稍偏过头不看他。   穿着是有点不舒服,但能怎么办嘛。   “穿着湿衣服会感染风寒的。”薛鹤初一本正经的说道,刚说完,他就伸出大掌直接将胭脂色的小衣一把给撕掉了。   “呲拉”一声。   顿时,冰肌玉肤,干净的雪峰瞬间进入眼底,白的亮眼,形状优美。   喉头不由得咽了咽,薛鹤初移不开眼。随手将撕掉的小衣扔掉,恰巧落在刚才他脱掉的鸦青色外衣上,鸦青色中露着一点胭脂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青梧还没反应过来,胸前便一片凉意。   “夫君你做什么呀。”她急得伸手去捂他的眼睛,不准他看。“你不准看。”   怎么会这样啊,这人怎么直接就撕了她的衣服啊。   薛鹤初握住了捂着自己眼睛的手,嫩嫩的小手。   移开,盯着身下的雪峰看直了眼。   “不准我看给谁看?嗯?”   青梧急得要哭了,她抽出小手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被禁锢得完全动弹不了。   “呜你放开我我不要这样。”   “你乖点。”   薛鹤初压着她,伸手覆上去为她搽干水分。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滑过,烫的青梧止不住的颤栗。   “夫君,不要,我不想这样。”   青梧挣扎着抓过旁边锦被盖住自己,一手压着裹住自己的锦被,一手推拒对方。但面前这胸膛坚硬,像座小山一样,青梧推都推不动。   软软的小手抵在他的胸膛上,薛鹤初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小嫩手的每一次推拒,接触到的地方,有什么袭遍全身,让他不禁浑身一颤。   很是销魂的感觉,让人忍不住还想要更多。   薛鹤初呼吸都慢了一拍,僵硬着背脊,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便捷的途径,盯着女人的小手不错眼。   小小的一只,白嫩嫩的,柔若无骨。   他牵过小手。   “夫君,你做什么呀?”青梧不明白夫君把玩自己的手做什么?杏眼里满是迷茫。   挣扎着抽回了自己的手。   “把手给我。”薛鹤初气息有点不匀,“乖。”   “给你做什么啊?”青梧微微羞窘。   手能做什么?   薛鹤初直勾勾的盯着,   柔嫩嫩的小手,能做的事儿,可多…… 第27章 金山藏娇   晨雾缭绕,鸟鸣啾啾。   天蒙蒙亮的时候,山民们就陆续到了黑山寨。   今天的议事大厅里多了几个新面孔,大伙儿完全不认识,起先还有点认生,盯着他们使劲儿瞧。   不过尝试着问候了几句之后,大家摆起了龙门阵。   大多数时候都是那几个人在说,眉飞色舞的,说山下县里的繁华,说他们吃的穿的用的。   然后就说到了他们的拿手活儿,种地。包括怎么养田怎么播种怎么插秧收谷子等等。   因为是新鲜事物,其实好多大伙儿都没怎么听懂,但不妨碍他们听得津津有味儿。   “……所以那秧田得用耙子细细的耘几遍,要耘得像块布一样光滑才得行,然后就抓起这个谷子一撒,撒到上面,要撒均匀噻,不然重到一起了就不得行。”   山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谷子。   小小的,尖尖的,就是这玩意儿,是大白米饭?但也不像啊,那白米饭是白色的,而这个是土色。   等龙门阵收场子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老高了。   再过会儿,该吃午饭了。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那薛大人去哪儿了?   往常这个时候,薛大人早就带着他们去山上,活都干完好几趟了,今儿个咋没看到?   杨春生走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又四处看了看,没看到薛大人,于是走到内院门口,透过内院小门往里望了望,房门也是紧闭的。   于是问旁边的薛岩。   “薛岩小兄弟,你看这太阳都出来有一阵子了,薛大人他……什么时候出来?”   意思就是,薛大人怎么还不出来?   薛岩老神在在,他正揣着手儿,眯着眼儿守院门,太阳晒得他有点打瞌睡。听了之后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歪过头瞧了眼内院。   房门依旧紧闭,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样子。   “哎哟杨兄弟,可别急!这事儿可急不得,再等等!我家少爷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都理解一下嘛,少爷他单身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个可心的人。   他昨晚可偷偷听到了,里面小夫人呜呜咽咽的,哎哟喂可激烈了。   *   外院吵吵嚷嚷的,内院要安静很多。   屋内,红烛已经燃尽,两人衣衫散落满地,胭脂色的小衣色泽鲜明。   床幔里,青梧裹着锦被乖巧的依偎在薛鹤初的身边,露在外面的肌肤嫩白如雪,染了些暧昧痕迹。   她稍稍动了动身子,小嫩手搭在了他的胸膛上,星眸瞌闭,还睡得香甜。   旁边的薛鹤初一早就醒了。   多年的习惯让他醒得很早。   狭长的眼眸微微睁开,他躺在床上没起。   活了这么多年,他的身边第一次有个软软的女人,这种感觉竟是如此的好,说不出来的好。   难怪他们总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原来是这样。   薛鹤初牵过搭在胸膛上的小嫩手,把玩着,就是这双小手,让他昨晚满满的餍足。   他还是第一次尝到那种感觉,蚀骨销魂般。   牵着小手来到唇边,亲了亲。   这时睡梦中的青梧感到有些异样,长睫轻颤,慢慢醒了过来。   刚醒她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床榻柔软锦被软和,让她一度以为是在自己的闺房里。等看到旁边还躺着个男人的时候,还震惊了一下。   一个激灵。   好半天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不是在府里,而是在黑山的土匪窝,而旁边的男人,是她的夫君。   此时半眯着眼,棱角冷峻,但侧颜稍微柔和了些。   一瞬间,昨晚的那些画面争先恐后的袭来,一幅幅一帧帧,正面侧面,清清楚楚,甚至耳边还能响起自己的呜咽,还有他厚重的喘息……   啊啊啊,羞人羞人!   他们怎么就这样了,怎么就亲上了呢?还亲到床上来。还,还……   这时颈间传来温热的濡,湿,青梧身子微微的战栗。   怎么醒了?刚刚还眯着眼睛的呀?   本能的仰着小下巴,她忘了拒绝。怎么拒绝?昨晚她试了好多次,都没成功,夫君他总是这样。   别过头,看见窗子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青梧眨了眨杏眼,然后就不干了。   拒绝不了也要拒绝,她使劲儿推了推身上的人。   “夫君,天亮了,你别……”   埋在她颈侧的薛鹤初现在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停下来?   “不要,呜夫君,你不要这样,天亮了。”青梧发现他在扯自己身上裹着的锦被,真的要哭了。   “呜呜呜……”   “嗯?”薛鹤初有感觉到她的抗拒,停下了,微微抬起头。   “别……现在都天亮了。夫君你不是还要去种水稻吗?”这几天他都是一早就出去的。而且她也知道,外面大厅现在肯定很多人,“外面肯定有人在等你。”   “不用管他们。”薛鹤初说着,伸手抓过她胸前的被子。   温香软玉在怀,他哪管得了那么多?   “不要,夫君,白日宣淫是不对的!”青梧死死拽着被子。   薛鹤初愣了一瞬,而后勾唇轻笑,盯着女人干净的杏眼,声音清冽。“唔唔还知道白日宣淫?那你说说,怎么个宣淫法?嗯?”   也是昨晚他才知道,女人的小名叫唔唔。唔唔呜呜,嗯,很适合。   “你,你不准笑。”青梧羞窘的小脸通红。本来就是,晚上也就罢了,那般胡闹也由着他,但大白天的怎么行?   肯定不行!   青梧小表情格外坚决,“要是你不出去,那些人肯定知道你在屋里做什么……我不想,不想被他们议论。”   青梧自从跟翠花她们待了几天,已经完全知道这里的情况了,知道她们淳朴心善,但就是嘴碎,整天说这说那,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被她们拿来说几天。   更别说是这种事儿了。要是夫君一直不出去,他们可不得各种猜测?一男一女关起门来不出去,可不得有很多故事嘛。   青梧才不想这样。   薛鹤初听了女人说的,剑眉皱起。   想了想,这里的人确实话多。   他可不想自己的女人被妄议。   且今日确实还有事情要办。稻种已经有了,这几天得趁着好天气播种下去,而播种的事情那些村民又不会,得系统的教他们才行。   这样一想,他确实应该起了。   亲了亲女人嫩滑的脸蛋儿,“那我起了?”   “嗯。”   “真起了?”   “哎呀夫君,”青梧推他,“你起呀。”   薛鹤初看着女人害羞的小模样,眼角透着笑意。   好可爱,好想……   不再逗她,薛鹤初起身下床。   青梧见他起了,也想起来服侍他穿衣。现在自己跟他睡了一个被窝,已经是他真真正正的小媳妇儿了,自然是要服侍他的。   可她稍微动了动,全身却感到微微的异样。   像被重物压过的感觉。   正在穿衣服的薛鹤初见女人打算起来,想到自己昨晚,虽然因为她一直抗拒而选了个快捷的方式,但到底各种折腾,她身子这般娇嫩,肯定会有些许的不适。   “你再睡会儿,也没什么事,若是饿了,就让杨氏给你做点吃的。”   “嗯。”   青梧重新躺回了被窝,小脸红红的。   ……   薛鹤初称心的出了屋子,来到议事大厅。大家见薛大人终于来了,一窝蜂的围了过来。   薛鹤初看了看云雁带上山的那几个人,问了他们几句,见他们都能回答上来。想着农业这一行都是实干出真知,于是也没再考察他们,带着他们和山民们一起,去往东边坡上的秧田。   前面大柱和云雁带队,浩浩荡荡的。薛鹤初走在最后面,薛岩跟着。   想起今天大家都在等他的事情,薛鹤初觉得大可不必。   “以后这事儿不必等我……让大柱带着他们去就行。”   “是,少爷,等会儿小的就去跟大柱说一声。”   走了一路,眼看着就要到秧田了。   跟在后面的薛岩一直犹犹豫豫的,想要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主要是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少爷。   但想想,自己作为少爷的贴身小厮,还是要为少爷长远的幸福着想。   “少爷,虽然您好不容易得了个小夫人,但,也要懂得节制啊。小夫人那娇娇弱弱的身子,哪里能禁得住少爷你可劲儿的摧残?”   薛岩刚说完,便被少爷横了一眼。   眼含警告,凌厉吓人。他只得闭嘴。   “你下山,去调查一下她。”女人青涩得像花骨朵儿,薛鹤初倒没想过她有什么过去,不过,既然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他自然要了解掌握她的身世。   茶商?   定然不是。女人说这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信。   “是!”薛岩一听到少爷有吩咐,就来了劲儿。   等少爷卷着裤腿,下地干活去了。薛岩瞧了瞧旁边一动不动的薛影。   “喂,你刚刚也听到了,少爷让我们去调查一下小夫人。”   “……”   “喂!又成哑巴了吗?”   “……是叫你,不是叫我。”   “你这人,分得忒清!什么你我,都是为少爷办事儿。”   薛岩可知道,关于情报追踪这方面,是薛影他们影卫的拿手小菜,分分钟的事儿。   “算了算了,你借我两个人,不用你亲自出马。”   “不借。主子没吩咐我,我就不负责这个。”   薛影说完,直接窜到旁边一颗老树上,消失不见了。   留下薛岩在原地,瞪着树上的叶子恨得牙痒痒。   这厮,肯定是在报复自己之前说他榆木脑袋!   “薛岩,”那边薛鹤初唤他,“你过来一趟。”   “好的少爷。”薛岩听见少爷喊他,于是飞奔了过去,“小的来了少爷。”   “你下山顺便带些日用品上来。”薛鹤初说完顿了顿,“女人的。”   “嗯嗯!”薛岩听了秒懂。   得一美人,人家都是金屋藏娇,少爷他……是金山藏娇。   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喵喵,来晚啦~ 第28章 你的手怎么了?   青梧待夫君走后,又躺在床上睡了一个回笼觉。   主要是昨晚被夫君拉着小手折腾了很久,她有些受不住。夫君也真是的,明明都哭着不要了,就是不听,还越来越兴奋,闹到很晚。   床榻很柔软,锦被也很柔软,而且又大又宽敞,比之前她睡的那个躺椅舒服多了。   山里清幽,青梧香甜的又睡了一觉,起来后简单的搽洗了一下,她换回了自己的素色罗裙。   好在上衣是高领的,遮住了颈间的痕迹。   不然怎么见人?   收拾好之后,青梧这才出了屋子,去大厨房喝了一碗白米汤。   她不习惯早上不吃东西,但这里貌似大家都是一天两顿,她也不好意思叫杨大娘单独给自己做,毕竟杨大娘每天要负责几百人的午饭和晚饭,很忙了。   所以她每天早上就喝一碗米汤。这米汤很粘稠,喝了之后肚子不会饿。   外面一直有些吵吵嚷嚷的,青梧喝了米汤之后,就出去看了看。   此时黑风寨院外的一大片空地上,围了好多人。   跟之前那些人高马大的土匪不同,围在这里的都是些妇人和小孩儿,浓眉大眼,粗布短衣,高矮胖瘦都有。   青梧朝着人群里晃了一眼,看到几个熟悉的小伙伴儿,于是慢慢挤了过去。   “翠花,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青梧挤到翠花身边,拍了拍她。   翠花冷不丁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吓了一跳,正要破口骂几句,偏头一看是起舞,气瞬间消了。   “是你呀,突然拍一哈嘿人得很……昨天云大人给俺们带来几头牛,还有一些家禽,一些农作物的种子,今天通知俺们来领。顺便听一听该啷个种,以后俺们过人种的时候才晓得。”翠花边说边指着最里面的两头甩尾巴的大黄牛,“你看,辣边辣两头牛好高壮,不过两头牛不分,说是用来犁田的。待会儿要拉到东边那山坡上尅。”   黄牛犁田这个青梧知道。青山县是南郡的农业大县,爹爹平日的重点公务就是侍弄良田,让青山县的百姓不为粮食发愁,所以她多少有些耳濡目染,知道一些。   不过,青梧这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翠花刚刚说的是……大人?   杏眼瞪得大大的。   “翠花,你说的,是昨天上山的那个……大人?”大人一词咬得极重。   “对啊,就是辣个,你看,中间讲话的辣个就是俺们县的主簿大人,之前来过,然后下山了,昨天又上来的,刚才好像去山坡了,这会儿又在这里。”   青梧顺着翠花指的方向看过去。人群里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年轻,长相清秀,皮肤白皙,举手投足很有书生的秀气,看着好像是有点县城人的样子。   不过……这人看着好奇怪,穿着男装,但小肩细腰的,声音也细,好像个……姑娘?   但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朝廷官员怎么会来这里,还给土匪送东西?   难道不是应该剿匪吗?怎么感觉相处很融洽的样子?   莫非,夫君手竟然伸得那么长,将朝廷命官给贿赂了?!   这可如何是好!按照大景律例,贿赂官员那可是徒千里流放宁古塔的重罪,这要是夫君贿赂,那事情可就严重了,不,不叫贿赂了,土匪与官兵,那叫勾结,直接下大狱问斩。   啊啊啊!   怎么办怎么办?虽然不贿赂被抓到作为山匪夫君也可能被关押,但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啊。   现在可好,没得搞了,遭了……   “起舞,你咋了?”旁边翠花见青梧脸色一下子灿白得很,整个人有点不对劲儿,以为是这人堆堆里人太多给挤到了。想着自己刚才已经听了点,大致知道了那些菜的栽种过程,于是拉着起舞一个个挤出了人群。   人群最里面的云雁看了看那个离去的背影。他老早就注意到了。清丽可人,这个应该就是大柱说的薛大人的小媳妇儿?   没想到,眼里只有公务的薛大人,竟然真的随身带着个小媳妇儿?   好半天终于挤出了人群,翠花见青梧脸色逐渐好了几分,于是就忍不住跟她八卦自己刚刚听到的,   “诶起舞你听说了唛?……你也听说了是吧?今早上传的沸沸扬扬的。”   “哈?听说什么?”青梧一头雾水。她刚刚正在胡思乱想自己和夫君以后的悲惨生活,见翠花在跟自己说话,面前不再去想。   她今天起得晚,之前就去了厨房,没听说什么。   翠花神秘兮兮,一脸八卦,“就那个啊,妞妹儿,昨天她跟麻子那个瓜娃子钻了草垛!”   青梧还是一脸蒙,“……钻草垛子?啥意思?他们掉到草丛里了吗?”   “哎呀,这你都不懂嗦?”翠花真的不晓得起舞楞个笨到底是啷个长楞个大的,她凑到青梧身边,小声咬耳朵,“就是……”   青梧越听,杏眼瞪得越圆,脸还有点烫。听到最后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小嘴,“真,真事儿?这……”   原来钻草垛子竟然是形容那事儿的。青梧脸烫,倒不是认为那妞妹儿怎么怎么样,而是她突然反应过来,她昨天可不就是跟夫君这样那样了吗?   只不过不是钻草垛子,而是……滚了床单?   真是羞人。   这,怎么这么巧合?   翠花自然不知道青梧现在在想什么,以为她也在感叹妞妹儿的事。觉得二人观点一致,翠花话多了些,“可不是?你说,有啷个猴急唛,就在那屋外头,据当时过路的人说,啧啧那叫声哟,十里八里都听得到……诶起舞你手怎么了?”   翠花这才注意到起舞的手有点异样。她的手一直都是白白嫩嫩的,但今天怎么感觉手心有点红?   “你的手咋了?”   “啊?没没事儿没事儿,这,就是,就是干了会儿活儿。”青梧赶紧将小手背在背后,藏起来。   “干啥活儿啊这都红了?”说实话,翠花有点心疼。这个青梧,平日里看着就傻乎乎的,这是干的什么苦力活儿哦。   “没啥没啥……”青梧眼神有点闪躲,“那,那妞妹儿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且不说被人发现做那种事儿,今后肯定得被人指指点点的。最重要的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可怎么办啊?   “嗐,还能啷个办,直接在一起呗。”翠花瘪瘪嘴,她觉得这个除了被议论哈其他没啥子,“今早儿妞妹儿就住进麻子家了,她现在成妇人了,以后还不晓得能不能一起耍。”   “这……”青梧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走向。   男女之间若是真要在一起,肯定得经过各种程序的,这是一种风俗,也是一种保障。   “结婚难道不应该三书六礼八抬大轿的吗?”   青梧说着,杏眼微垂,掩掉了里面的一丢丢失落。她也是直接住进了夫君的屋子,什么该有的礼仪都没有,就这样成了他的小媳妇儿。   但那是有原因的,她其实不想那样,她也想八台大轿的。   “哪啷个麻烦?俺们这里直接领屋头就行了。”   “……这样啊,”这里的风俗怎么与山下不一样,“那妞妹儿愿意吗?”   “愿不愿意还不是都要啷个,都已经做了那种事了不嫁给麻子哪个会要?哎呀反正都是要嫁人的,她好像比俺们大一岁,该嫁人了。”   青梧听着直皱眉。这哪里是嫁不嫁人的问题啊,这明明,明明,   青梧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但总感觉这样有点委屈妞妹儿。   “翠花你们在勒勒嗦。”这时秀秀和村子里其他几个小伙伴儿围了过来。看得出,今日她们个个脸庞干净,一点都不邋遢,而且那眉毛,都有修整,虽然有些感觉修偏了,形状不是很好,但总比之前放任生长没有形状的好看。   大家聚在一起,又将妞妹儿的事儿拿出来说了一遍。说得绘声绘色,仿佛当时她们就在现场一样。   “……照俺看估计是昨天喝多了,她喝得最多,唉秀秀,稀得好你昨天没喝,那个酒醉人得很,俺昨天就抿了一点,就感觉醉到了。”   “俺也是,回去蒙头就睡,晚饭都没七。”   秀秀在一边眼神闪烁,没接话。她现在有点心虚。不过,她忽然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心虚?那酒有问题又不是她的错?是那白芷放的东西跟她有什么关系?现在的秀秀,对那白芷完全没了从前的推崇,那么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毒妇,亏得这些年大家还那么崇拜她。   想到这里,秀秀就释然了,像没事儿人一样跟大家摆起了龙门阵。   聊过妞妹儿的八卦后,她们又说起了眉毛。然后又在比较谁的眉毛修得好。   秀秀也聊得起劲儿,她昨天晚上弄到大半夜,总算是将眉毛修出来了。早上涂点木炭,整个人气质都提升了。现在回想起来,难怪她觉得那白芷的气质好,无非就是皮肤好点,又修了眉。   看到一直在边上闷不吭声的青梧,秀秀走了过去。看她昨天喝得少应该也没啥事。走近自来熟的挽着她的手臂,语气亲昵。   “青梧,你昨天不是说要教我们做胭脂的吗?”   大家全部看向青梧。   “嗯?哦哦,”青梧刚刚还在想妞妹儿的事,回过神来看见大家都在看她,秀秀也挽着她的手。   青梧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来,她还不习惯跟别人这么亲密。再说,她跟这个秀秀,又不熟。   “你们现在要学吗?”   “当然要学了!”   青梧带着她们进了黑山寨,又几个人合伙从大厨房里端出了一个大木盆。   “哎呦青梧你勒个是啥子,啷个一股酸臭味儿啊?”有人嫌弃。这要是妞妹儿在这里,铁定要说青梧是不是故意这样,因为不想教。   这么一盆子是青梧昨天回来之后让薛岩用山泉水泡的大米。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确实有一点点的酸味儿。   青梧之前闲着无聊的时候做过这个,不过因为加了一些其他的药材,所以泡了几天都没酸味儿的。   本来是要泡几天才有效果。但没想到第一天味道都这么冲了,而且正好今天大家都有空,所以青梧决定今天做这个。   散粉。   用大米做散粉其实很简单,就是精选上好的大米浸泡几天,然后将泡软的大米沥捞出来,最后放到舂钵里舂碎。   舂这个力气要很大,青梧力气小,且今天的小手也不适合做这个,于是将这个活儿交给大家。   大伙儿倒也愿意,毕竟这个做出来是给大家用的。   所以在场的每个人都舂了一会儿。   想要将米碾碎是个精细活儿,大家弄了很久。午时到了,她们各自回家,吃完饭又过来接着弄。   青梧也没闲着,吃完午饭后去翠花家拿来了昨天采摘晾晒得半干不干的桃花瓣儿。   碾碎成泥。   又将翠花她们碾碎的大米粉末分别装在两个小瓷罐里,将碾碎的桃花泥用纱布沥干得到汁水,将汁水也一分为二,一半儿倒进一个大米粉里搅拌均匀。一份装入新的瓷罐,青梧去内院屋子顺了几张夫君的画纸来,裁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入全部是桃花汁的瓷罐里,干净的纸张瞬间侵染成了朱色。   这样,就有了三个小瓷罐。   一个大米粉末,一个米粉混合着桃花汁,一个装着纸的桃花汁。   一一对应,分别为散粉,胭脂,和口脂。   青梧做完了这些,然后将它们都放在阳光下晾晒。   大家在旁边看得入神,院子里有些安静。   “感觉嘿简单,最主要是那个米。”翠花总结,没想到大米还有这用处。   “当然了,这白米的作用可大了。当主食,吃了顶饿,做散粉胭脂,可好看,还有还有,用淘米水洗脸,肤色会变白呢。”   “真的?有愣个神奇?”   “嗯……书上是这么说的,但具体的还没试过。”青梧一边说,一边拿着镊子翻着红纸。   阳光浓烈,红纸差不多有点干了。   青梧朝翠花招手,“翠花儿你过来,我给你上妆。这个若是要保存久点的话一定要完全晒干,用的时候再用水打湿,但现在给你们试试效果。”   大家围笼了过来。   她先给翠花上了一点散粉,轻轻涂抹均匀,因为还有点润润的,所以很贴合肌肤。上完了散粉,翠花瞬间白了一些,并不是那种突兀的白,而是整个肤色提亮了一些,让人眼前一亮。   大家连连感叹。   青梧在翠花的脸颊抹了一点胭脂当腮红,并没有抹很多,只是一点点提气色。   抹完了胭脂,又拿了一张试纸过来让翠花轻轻抿一下,一定要轻轻的,不然会太浓。   “哇~翠花你好好看啊!”好神奇啊,上完妆的翠花整个人真的好看了好多诶。   “青梧青梧,能给俺也画一下唛,我刚刚有点忘步骤了。”   “俺也要画俺也要,青梧。”大家七嘴八舌。   “嗯。”青梧答应,上妆并不是很难,“等以后家家户户有了水稻,再用水稻产出大米,那你们就可以自己做啦,这个一次也用不了多少米的。”   “嗯嗯!”大家觉得超级有道理。   这些小姑娘小媳妇儿现在,可对那大米最是钟爱了。甚至有些以前一直不理解为啥子要去种水稻的,也充满期待。以至于挖田的汉子回到家,几乎满耳朵都是种水稻的好。   让加油,让好好干!   这是后话,在所不提。   院子里很热闹,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薛岩回来了,还领着一群人搬着东西进来。   “来来来放这里,小心轻放,别磕着里面的东西了。”   又见院子里太多人一直围着东西好奇,薛岩嫌人多太挤,于是三两下将她们全给赶出了黑山寨。   “去去去,该干啥干啥去,围在这里做什么?”   终于安静了点。   “薛岩,这些是什么呀?”青梧盯着这些抬进来的箱子。大大小小,最大的有三个。   “嘿嘿,小夫人,您看!”薛岩将那几个大箱子一一打开。   青梧瞥了一眼,第一个箱子是一些日常用品,什么熏香茶叶针线之类的。   第二个是些绫罗绸缎,第三个是金银珠宝首饰。绚丽灿烂,晃花了眼。   薛岩很得意,前两个箱子都是从郡城里的府里直接带上来的,可都是从帝都那边送来的,比如这最面上的蜀锦,那可是只有帝都才有的宝贝。   就是这些珠宝首饰感觉不是很贵气。主要是平日里少爷用不着这些,这是他今天临时采购的。   这偏远地区的珠钗首饰,确实是俗了些。   不过,薛岩献宝似的从袖口拿出一个雕花锦盒,打开,里面一枝精致白玉簪,小巧玲珑,色泽通透,一看就是个好物。   “小夫人,您看看这个,喜不喜欢,小的特意去郡里找了很久呢!”   青梧直直的盯着他手里的簪子,眼底逐渐起了水汽,身子甚至在微微颤抖。   喜,喜欢……才怪啊。   这些土匪,这些蛮不讲理的土匪!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又去抢啊?!   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9月21日23:00更新   推荐基友超好看的文文,求收藏么么哒~   《公主她娇软可人(重生)》柠小柒   前世,她以公主之尊十里红妆嫁与心上人,却痴心错付,被害在渣男和情郎的捉奸现场。   好在重生时锦衣韶华,六宫娇宠未嫁。   陆清蕴: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伪造书信撩上套,迷药调好芙蓉糕,让那渣男奸夫度春宵,再送五个小倌不谢。   隔天街头巷尾传遍:宰辅公子与六人分桃,被按头虐得嗷嗷叫。   大仇得报的公主殿下甩甩衣袖深藏功与名,却在巷尾被人拦下。   黑甲冷面的小将军微露促狭:要不要一起吃碗汤圆,看着甜白软糯,咬一口却是黑芝麻馅的那种。   ……   顾小将军暗恋小公主陆清蕴,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顾言辞心心念念的想着待他回京,便将他的小公主娶回家。   可他还未来得及施行计划,便被告知他的小公主喜欢上了别人。   顾言辞以最快的速度大败敌军,立下赫赫战功,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都。   他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小公主对着别的男子笑的柔情蜜意。   看到他的小公主竟去的南风馆这种地方。   她和那些人有说有笑,亲密得很。   顾言辞忍不住深思:原来小公主喜欢的竟是这种小白脸类型的?   次日,顾言辞脱下了铠甲,换上青色长衫,如书生般清雅隽秀。   小公主既喜欢这般,他牺牲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启料,陆清蕴却仿佛见了鬼一样。   顾言辞忍无可忍,卸下了伪装,将陆清蕴压在墙角:爷不装了,喜欢小白脸?休想! 第29章 夫君竟然是!   等薛鹤初傍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薛岩便将自己在山下查到的事情从头到尾汇报了一下。   其实也没查到什么,少爷说山下有二人在埋伏,但他一下山没见到人,倒是见到两具尸体,然后薛岩就觉得吧,这人都死了,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所以就没往深处查。将这次下山的重点全部放在了运送日用品上。   “尸体?”   薛鹤初洗手的动作一顿。外院有一缸子水,承接的雨水,专门用来洗手的。里面新有一株睡莲,估计是女人弄的。   “几天了?”   “大概三五天的样子,在去往南郡郡城的路上发现的,二人皆面色发黑,口吐白沫,可以肯定是中毒而亡。”薛岩在旁边端着一盆干净的山泉水,待少爷再次清洗完之后,又递了一张锦帕过去给少爷擦手用。   薛鹤初慢条斯理的搽了搽手,修长的手指重新变得干净起来。   “通知仵作了吗?”   仵作验人会查验身份,南郡的仵作对他们郡里的人口相对熟识一些,查起来更方便准确,这样便可顺带看看,究竟是谁非要置他女人于死地。   之前不想管闲事,放了那二人,但现在青梧既然成了自己的女人,那她的事便不是闲事,他自然要插手。   “仵作怎么说?”   “啊?”薛岩愣了愣,突然有点慌,“没,没通知仵作……小的想着,既然人都已经死了,而且又知道了死因,查这个也没啥用,所以就……那小的现在就下山通知,”   “……罢了。”薛鹤初深深的看了一眼薛岩,抬手,示意不用了。能雇人从郡里一路明目张胆的追杀到山脚下,看来那雇主在南郡是个人物。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轻易露出把柄。估计那二人也是被灭口的。   接收到少爷带着深意的一眼,薛岩知道自己这事儿没办好。好在少爷没打算追究这件事,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是内务小厮,让他照料少爷饮食起居什么的,那完全不在话下,这么些年他跟在少爷身边,哪件事都是办得妥妥贴贴的。但若是让他去调查追踪什么大事,这,这……那是薛影的专长啊。   见少爷微微抿着薄唇还有点生气的样子,薛岩赶紧将自己办得好的说出来将功补过。“少爷,小的今天下山带了好些东西上来,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还有金银珠宝首饰头面,小的专门去东市打听过的,女眷要用的一应用品小的都带上来了,小夫人看了可喜欢啦。”   听到女人喜欢,薛鹤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薛岩继续,“小夫人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特别激动,盯着都舍不得移开眼……就是,就是不怎么喜欢这玉簪子。”说着将装着白玉簪的锦盒递给了少爷。   薛鹤初洗完手之后就回了内院,到处都安安静静的。   一进屋便看见女人坐在窗边的美人椅上,芙蓉秀色,如花如画。但眼睛红红的,看得出刚刚似乎哭过。   微微皱眉,他走了过去。   “怎么了?”薛岩不是说她可开心的?   青梧刚刚没注意到夫君进屋,听见声音了才反应过来。本来打算起身迎他的,但抬眸便看到了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杏眼闪了闪。   是刚刚那个锦盒。   她便没动,依旧坐着,微微偏过头,不看他,也不理他。   薛鹤初自然看出了她这是在闹情绪。不过为何会闹情绪?   “听薛岩说你不喜欢这簪子?”他拿出锦盒里的玉簪,而后将锦盒扔在桌上,走近女人,准备给她戴上。   青丝如缎,点缀一枝白玉簪的话,想来会很不错。妇人们不都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但被青梧偏头躲过去了。   “真的不喜欢?”薛鹤初挑眉,看出了她的抗拒。   见女人依旧不说话,他随手扔了手上的簪子。“那喜欢哪样的,我让薛岩下山再去找找。”   只一瞬间,那价值千金的玉簪便被摔在了地上,断成两节。   “嗯?喜欢什么?”   “不喜欢不喜欢。”青梧摇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微微仰着下巴,湿漉漉的眸子里有些不安,“我,我不用那些的。夫君,可不可以不要再去抢东西了。”   “……?”薛鹤初难得有些疑惑,“什么抢东西?这是薛岩在郡城里买的。”   “可买它的钱是抢的啊,我不要!”青梧急得眼睛愈发的红,眼底不争气的氤氲着水色,“夫君,我不喜欢这些的,我不戴这些也可以的,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抢了。”   虽然青梧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才来这里一段时间就想将横行好多年的土匪头子劝住有点困难。但是她总要试一试。“如今大家都在种水稻了,等入了秋就可以丰收,完全有能力自给自足的,所以夫君,可不可以就不要去抢了,咱们安安分分过日子不好吗?”   说完还不忘用小手背抹了抹眼泪。   薛鹤初站在女人面前,盯着她看了半晌。确定女人神色认真并不像是在说胡话,剑眉拧得更深了。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之前她害怕,颤颤巍巍动不动就哭,薛鹤初一直以为是小姑娘来到个陌生地方不适应,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她真的在害怕。   “以为我是土匪?”   “……难道不是吗?”青梧眨了下眼睛,不然视线一直模模糊糊的。眨了眼睛之后发现视线清晰了些,见夫君脸上看不出喜怒,反正都这样了,她还是要劝一劝。于是伸出小手扯过夫君的衣角,软声劝他,“夫君,咱们以后不要当土匪了可不可以。土匪抢东西是不对的。被抢的那些东西也是别人辛辛苦苦挣来的,你们突然把东西抢了,那人家要怎么办?”   “谁跟你说我是土匪的?嗯?”   “……?夫君住在黑山寨,不是土匪是什么啊,夫君你是不是想骗我说不是?你莫要骗我,我知道!我从小就知道,黑山寨它就是个土匪窝!超凶的土匪窝!”   青梧豁出去了,“滕”的站起来跟他理论。她终于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压抑着,没想到真正说出来的时候,青梧反倒轻松了一瞬。她现在就是要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好明确的劝住夫君,以后莫要再当土匪了。   薛鹤初看着女人突然炸毛的小表情,像只小奶猫突然露出了利爪,挠了他一下。深不见底的眸子转了转。   原来女人真把他当土匪了?所以这些时日,她一直以为自己跟个土匪同住一屋?   盯着女人看了半晌,若有所思之后,薛鹤初走近,坐在了躺椅上。   刚坐下,他便伸手一捞,将站在面前的女人轻松搂了过来,整个人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温香软玉在怀。   青梧以为自己这样不顾夫君脸面的骂他是土匪说土匪不好,他会生气来着。正准备含泪承受夫君的斥责,却没想到突然就被拉进了他的怀抱。   瞬间红了脸,她有点羞窘,想推拒,虽然昨晚他俩那般亲密了,但大白天的就这样抱在一起,影响多不好。   伸手推了推,没推动,胸膛像小山似的。   女人在怀里不安分的扭动,薛鹤初眸色渐深,他强硬的箍住了女人的细腰,“别动,听我说。”   见她终于乖下来,这才开口解释。“不是土匪,我也是前段时间刚上山来的。”   “……?”青梧很是吃惊,杏眼眨了又眨,刚刚夫君说什么?说他不是土匪?说才上山?   但随即她便不信了,“你又在骗我了。那些人都认识你,还那么怕你,你怎么可能才上山啊。”   “哪有骗你?那是因为我上山是带着他们种植水稻。至于害怕,可能因为我是朝廷派来的,所以他们才会那样。”薛鹤初说起这个,又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他不是很擅长跟人解释,但这件事还是要讲清楚,不然女人一直以为她跟了个山匪,整天提心吊胆的,那可不行。   “朝廷?”青梧抓住了很重要的一点,她稍稍偏过头,看着夫君的眼睛,“朝廷为啥会派你来啊?”   这,难以置信,杏眼里满是震惊。青梧就这么怔怔的盯着他,不说话,但小脑袋瓜儿在飞快的转。   她觉得有什么关键的信息快要被抓住了,但就是反应不过来。   薛鹤初见她忽闪着杏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可以肯定她不是很信自己的话,于是从袖口取出了一块金牌,然后递给她,   “认识这个吗?”   青梧一看到这个就更震惊了!这,这是朝廷命官的官方证明!在景朝,只要是朝廷官员,都有这个的,爹爹也有,她曾经看到过。所以青梧一眼就认出来了。   “夫夫君你,你连这个都抢啊?这个,你,你……”青梧要哭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夫君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了,连朝廷官员的东西都敢抢,这不是公然挑衅朝廷权威吗?   完了,全完了。   “都在想些什么?”薛鹤初伸手惩罚性的敲了敲女人的额头,力道不大,带着些宠溺,“这是你夫君的。”   青梧吃痛,揉了揉额角,但也顾不得痛了,因为她听到夫君说这官牌是他的,青梧低头翻来覆去的看,质地雕纹,是真的官牌,甚至比爹爹的更精致,而在官牌的另一面,赫然刻着“薛鹤初”几个大字!   啊这,这个……?!   “夫君!这个!这个!”   青梧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小嘴微张,指着官牌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瞧,杏眼溜溜圆。   薛鹤初见女人这么震惊,微微勾唇,伸手扯了扯她嫩滑的脸蛋儿,“原来认识这个啊。”刚刚见她一副快哭了的小模样,他还以为不认识,   “那说说看,这是什么?嗯?”   “……是,是朝廷的印鉴!”青梧抱着这个官牌完全不撒手,像抱着个稀世珍宝,“所以夫君,真的不是土匪?真的不是黑山的土匪头子?而且还是朝廷命官?那,那为什么会在这里啊,黑山寨的土匪呢?”青梧可以肯定,黑山寨是有土匪的。她之前一直都有听说过。   “都被清剿了。”问题太多,薛鹤初直接回答最后一个。   原来被清剿了,怎么她都没听说过啊。   “那为什么这里还有那么多人?”   “这地方原本就有山民,只是之前被土匪给霸占了地方。”薛鹤初这次十分有耐心。   从刚刚女人知道他不是土匪的时候开始,这双杏眼就一直亮晶晶的,藏着万千星辰般,他很喜欢,“后来将土匪剿了,我就留在这里,打算种点农作物。”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   原来夫君是被派来这里的,不是土匪!她就说嘛,夫君长相清俊,气质矜贵,怎么可能是土匪?   “那,那刚刚那几个箱子是怎么回事?”   “那是薛岩下山买的,也可能不是买的,直接从郡城的府里拿的。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他去帝都,”   “喜欢,喜欢的!”青梧打断他的话,连连点头。怎么会不喜欢啊,那些都是生活必需品。生活在这里,那些东西都是特别紧缺的。   比如说她衣服里面的小衣。本来就只有一件,昨天还被夫君撕掉了,她今天还是勉强缝上再穿的。现在好了,她刚刚看了,箱子里全都是质地上乘摸着软和的布料,很适合做小衣的,她要多做几件。   如今知道那些都是夫君用正当的钱买来的,青梧用着就完全没有负担啦。   至于其他的,在短短的一瞬间,青梧就已经想了很多。夫君不是土匪,听他那意思,还是郡里的高官!那自己这样突然不明不白的跟着夫君,婆婆那边会不会有意见?应该能理解的叭,高门大户,肯定明事理,只要她好好跟他们解释,那应该会让自己进门。   她也是官家女呢,配夫君再好不过的。   薛鹤初见女人又在走神,轻轻掐着她的下巴让她重新看向自己,“在想什么?”   “在想我的夫君竟然不是土匪呢。”青梧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杏眼盈盈。   “这么高兴?”   “嗯!……所以那些东西我可以随便用的?那些布料也可以?终于可以多做几件衣裳了。”青梧飞快的看了眼夫君,小声嘟囔,“我只有一件小衣。”   还被你撕掉了。   薛鹤初听见了最后一句,下意思的扫了一眼女人的心口,呼吸急促了些。他凑到女人的耳边,低语,“那多做几件,唔唔裹着小衣的样子,诱人得紧。”   这么登徒子的话由他一本正经的说出来,青梧听在耳朵里,瞬间红了脸,不住推他,“你别,怎么什么都说?夫君你正经些。”   见推不动,“夫君,马上就要吃晚饭了,你先去沐浴叭,热水已经准备好了的。”   青梧这样说其实只是想让他放开自己,这样一直坐在他腿上,挨得这么近,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滚烫的温度,青梧本能的觉得有点危险。   “赶我?”薛鹤初没松手,反而扣住女人小细腰更加近了些,气息灼,热,“既然要为夫沐浴,那……唔唔帮我?”   “哎呀,哪个要帮你,”青梧觉得夫君真是的,怎么大白天这么……哪个要帮他,那沐浴得脱光光,虽然昨天晚上也,但那是晚上啊,又看不见,可是白天怎么行?   “真不帮?”   青梧摇头,“不帮,你自己,”   “那就一起。”薛鹤初说着,十分强势的横抱起女人,他身材颀长,又苍劲有力,抱起她轻轻松松的事。   青梧拒绝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抱着,大步进了浴间。   “夫君你别,大白天的你羞不羞……不要,你扯我衣裳做什么呀,我不洗,刚刚已经沐浴过了,夫君你松手,你不讲理,不要唔……嗯……”   很快,浴间便时不时传来女人呜呜咽咽的声音,似难受,又有些别的意味儿,说不清道不明。   因为内院没人敢随便进,所以也没人听到那屋子里的动静。   外院,薛岩正在热气缭绕的厨房里,将晚饭分碟装入食盒,现在虽然天色还没黑,但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   这时大柱从外面溜了进来,径直来到薛岩旁边。   有事找他。   “老大今天让你下山买东西了?   薛岩听声音就知道是大柱,于是头也没回的“嗯”了一声,然后又觉得有点挤,“诶你让让,这么大个儿怵在这里,我还有事要忙,你别挡着。”   虽然大柱是户部的七品官,而薛岩只是个小厮,但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作为世家大族嫡长子的贴身小厮,放在帝都那都是可以横着走的,所以薛岩对大柱,并不像云雁那般小心翼翼。而且,两人认识好多年,熟着呢。   “我找你有事儿,你那里有跌打损伤止血药什么的吗?”大柱是专门来找薛岩的。   薛岩一听,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转过身看他,“你要那些做什么?”   大柱有点不好意思,粗犷的脸上别别扭扭的,“就云主簿,他估计受伤了。”   “受伤了?”薛岩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之前见云主簿的时候还好好的,没见受什么伤啊。   “嗯,受伤了,自从昨天回来之后,他身上就一直有血味儿。”   “有血味儿?我怎么没闻到?”   “我闻到了!你又没跟云弟睡一个屋,怎么知道?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鼻子可灵了。”   这话说的是,薛岩和薛影一个屋,而大柱和云主簿一个屋,其他的屋子都是大通铺,不好单住人。   “诶你到底有没有?”   “没有没有,我下山又不是为这事儿的。”   “那我去找春生问问,他们山上应该有止血的采药。”大柱说完,也没停留,转身就出了厨房。   薛岩看着大柱焦急的背景,哼了哼。他俩认识这么多年,也没见这厮这么关心他!   好气哦。   *   这几天天气晴朗,春风和煦,正是播种的好时节。   其实要说那五块秧田,若那几个老手播种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一两天估计就成。但因为是由坡地改造成的田,所以耘田的时候就更细了些,一遍又一遍。   而且,薛鹤初旨在教会山民自己播种,而不是简单的撒稻种完事。所以这期间又花费了不少时间。诚如那几个老手所说,播种看似简单,但里面的门道还是需要钻研一阵子,比如说撒谷子的力道还有方向,是顺风还是逆风等等,又比如在播种之前,需得撒些草木灰养田提升土壤的肥力等等,这些都需要他们山民自己亲自摸索试验才行。   也正因为如此,播种那五块秧田,费了好几天的时间。   东边山坡上每天忙活,村里的人也没闲什么,割猪草不说,云主簿带了些当季的农作物,所以她们在学着种植。   忙了好几天。   这天,村里的小伙伴终于有空,相约着一起来黑山寨找青梧。   青梧此时正在屋子里做针线,她打算给夫君缝一件里衣。   自从那天知道自己的夫君不是土匪之后,青梧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用再担惊受怕提心吊胆了,眉眼弯弯,杏眼扑闪扑闪的,整个人鲜嫩得像山间的桃子,让人见了就想啃一口。   见大家还想让她多讲讲变好看的方法,青梧点头说好。   她之前已经给大家讲了修眉,还有散粉胭脂和口脂的做法,今天打算就讲讲长发的养护。   这个其实不需要讲,因为村头有几棵皂角老树,大家若是用皂角洗头,植物滋养头皮,发质就会特别好。青梧看了看她们,其实个个都不错。   就是要强调一点,不要嫌麻烦就直接用草木灰洗,那样虽然干净,但没皂角滋养,时间长了会掉头发的。   大伙儿听完就都看向了妞妹儿,因为她就是一直用草木灰洗的,头发少,现在再看甚至还有点偏黄,营养不良的感觉。   好几天不见,如今嫁了人的妞妹儿将头发全部盘了起来,成了真正的妇人模样。虽然是被迫的,但看得出,妞妹儿的婚后生活过得还算滋润。   妞妹儿虽然成了妇人,但脾气到是和从前的一样,一点就着,“看俺做啥子,俺就是用皂角水洗的,只不过,只不过放的少而已呕——”   妞妹儿说着说着,突然干呕了起来,可把大家吓坏了。忙过去拍她的背。   “哎呀妞妹儿你啷个了,你看你脸色也不好。”   “是不是有了?跟我娘怀弟弟的时候一个样。”   “瞎说,妞妹儿这才几天?啷个可能。”   “也有小半个月了吧,要是中用的,结婚当天就有了。”   “这,好像说得也是……”   大家七嘴八舌,臊得妞妹儿在这地方待不住,骂骂咧咧的走了。   不过走的时候脚步明显放慢了,手还有意无意的护着自己的肚子。用她的话说,万一呢。   大家又笑话起了她。   午时的时候翠花又单独来了一趟,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狗。   “起舞,这个给你。”翠花两指提起小奶狗的颈子皮,递到青梧面前。   “啊?”青梧不接,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你给我这个作什么呀?我,我不养小动物。”虽然小动物毛茸茸的特别可爱,但,要是养的话,她怕被咬。而且,她从来没养过这个,根本不会。   “这个是给你的谢礼,你这段时间一直分享知识给俺们,俺要向你表达一下谢意。”   “不要。”青梧直摇头“不需要这个,我讲这些又不是为了让你送礼物的。”   “哎呀你要不要?”翠花见青梧不收,急了,直接说出了实情,“俺们家其他小狗崽子都被人领走了,都有人要,就这个没得,俺娘说了,要是再没得人要,就把它丢了。”   “啊?”青梧看了看翠花手上的小奶狗,囧着嫩脸,“你娘为什么要扔了它啊?”   “这么丑没得人要,俺们家又不可能喂那么多,只阿黄一条就够了。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拿去扔了,山里头晚上冷,估计要被冻死,而且据说山里那饿狼什么的专吃这种小崽子,也不知道,”   “要,我要。你别说了,你把她给我。”青梧听着这些就慎得慌。伸手想去接,但又怕咬,于是拿了旁边地上的撮箕过来,让翠花将狗崽子放里面,“这么小就扔了,那他怎么办?”   见青梧终于肯养了,翠花也松了口气,她其实也不想丢了这个狗崽子,这么小,丢了铁定活不成。“那就这样说好了,这个就给你了。”   “嗯……好叭。”也只能这样了。   翠花走后,青梧盯着撮箕里的狗崽子打量了一会儿。小小的一只,比那天见到的大了那么一圈,刚刚睁眼,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黑溜溜的。此时狗崽子正在撮箕里爬来爬去,路都走不稳的样子,有时扑棱一下摔倒还会发出小兽般可怜的呜咽声,听着让人不禁心生同情。   又盯着看了一会儿,青梧正在想怎么养它。   她其实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养这个。   想着这撮箕底下的竹篾块肯定嗝得疼,于是她噔噔噔的跑到里屋,在那箱绫罗绸缎里翻了一会儿,找了匹软和的藏青妆花缎,裁剪了几尺,打算垫在撮箕里。   这样应该会舒服些。   青梧手里拿着布料,还到内院小门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大门外闪了进来。   是那个云主簿,从外面小跑着回来,形色匆匆,慌里慌张的。   青梧脚步一顿。   虽然隔得稍微有点远,但她一眼就看到那云主簿背后的衣服脏了。   特别明显。   眨了眨杏眼,青梧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云雁趁着大家吃午饭的时候,匆匆回了黑山寨。径直跑回了房,他将自己的包裹拿出来,开始翻来覆去的找东西。   但翻了个遍仍然没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张总是温和的脸上渐渐透着焦急的神色。   她又重新翻了一遍,还是没有,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因为肚子又剧烈的疼了起来,还半天没缓过来,他抱着自己的肚子疼得直不起腰来。   想着换的东西也没有了,云雁眼泪都出来了,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痛的。   缓了好一会儿,疼得满头大汗的云雁抱着肚子慢慢站了起来,佝偻着往外走。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下山,去现买。   但他刚出房门,迎面便撞上了一人。二人都有点没站稳,摇摇晃晃的好半天才给稳住。   抬头一看,见来人是薛大人的小媳妇儿,云雁弯着腰,“夫人安好。卑职不知夫人在此,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海涵。”   确实,门外的是青梧。   她见这云主簿突然作揖,有点不适应,于是稍微往后退了退。而后盯着他瞧了瞧。   见他眉头紧缩强忍着痛苦的样子,青梧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就试探的伸手,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这个……给你。”小声,轻缓。   当云雁看清楚夫人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之后,大惊失色,直接往后踉跄了一步,而后矢口否认,“夫夫人,卑职,我,不是……”   却因为太过慌乱,连否认的话都说得磕磕跘跘。“不知夫人,夫人拿这个给我,给卑职是何意!卑职不认识这个,更不需要这个!”说着就要绕过她冲出去,但因为肚子是在太痛,她还没冲,就被夫人轻轻拉住了。   “我刚刚都看到了,你衣服上……”青梧说着,指了指他的衣裳。   虽然现在正对着他,看不到他身后的衣服,但刚刚她是看清楚了的。他的衣服后面正中,有点血色的痕迹。衣服是月白色的,所以特别明显。   青梧刚刚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什么血迹,而是……葵水的迹印。   男人衣服上怎么可能会染上这个?也就是说,这个云大人,她……是女人。   当时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青梧震惊得愣在原地好久。   云雁听了夫人的话,条件反射的往自己身后瞥了一眼,只一眼,顿时面色惨白得毫无血色,如遭了晴天霹雳一般。   他竟然这么不小心,染到了衣服上,现在还被人发现了!   “噗通”一声,云雁像失了全部的力气,直接跪在了地上。   要知道,女扮男装入仕,那是砍头的死罪,她这两年一直小心翼翼的掩藏,一直都相安无事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而且还是被长官夫人发现的。   那自己,怕是……   “诶你做什么呀?你起来。”青梧见对方突然跪坐在了地上,赶紧过去想将她扶起来。   刚刚见她抱着肚子在屋子里哭,旁边包裹翻了个遍,猜想她或许是在找这个。同为女孩子,青梧自然知道来月事的时候这月事带有多重要,于是就拿了一些自己这几天新做的。   但没想着把她吓成这样。   不过,青梧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举动,不就是在告诉她,自己知道她是女孩子了吗?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快起来,地上很凉,这个时候一定要好好保暖,不可以受凉的。”   “……真,真的?真的不会说吗?”云雁跪在地上,她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唯一有的便是女扮男装入仕被发现后的抄家问斩。   绝望中,云雁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这地方没其他人,只有这人知道她是女的,若是这人不在了,那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拳头慢慢紧握,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云雁抬起头来,正要有什么动作的时候,却突然撞进了一双干净透亮的眸子里,如皎皎月光,瞬间将自己心底的阴暗照得无处躲藏。   还透着一丝关切。   她突然回过神来,保持了一点理智。云雁啊云雁,人家是在好心帮你,而你却动了杀心,你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了?   况且,依着薛大人对这人的宝贝程度,若自己真的动了手,也一样会被查出来,同样死路一条。   青梧见她一直沉默,也不起来,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于是连声保证,“真的,我不会说的,保证!我说话算数的,你快起来。”   “……谢,谢夫人。”   云雁慢慢站起来,因为刚刚的念头她现在根本无颜再见对方。   青梧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这个……?”   低着头,云雁双手颤抖的接过月事带,转身回了屋。   她需要这个,很需要的。   可能是前几天喝了点酒的缘故,这次的量特别多,本来她推算了今天就会结束,没想到因为喝了酒的原因现在还有,且原本不痛的肚子这次却痛了。匆匆回来缺发现月事带用完了,那一刻云雁甚至都感到了绝望。   没有办法,她打算捂着肚子偷偷下山去买。到时候连夜回来就说是临时去办点事。   可是下山去买哪里那么容易?不说路途远,一来一回需要时间,只说自己肚子疼痛,捂着肚子哪里走得了那么远的路?   现在有了这月事带,不管怎样,得先换上再说,然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不然再撞见一人,铁定又要被发现她的女儿身。她做不出那种杀人灭口的事,只得越少人知道越好。   换了月事带,云雁又赶紧将原来的衣裳换过,可就在她拢外衣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云弟你在做什么?”   吓得云雁手一抖,捂着衣领转身就是一巴掌,   “叭”的一声,特别响。   被突然打了巴掌的大柱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弟。   他刚刚在田里看见云弟偷偷走了,见云弟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以为他遇到什么事儿了,于是跟着回来。   没想到一进屋,才刚问了句,就被云弟糊了一巴掌。   大柱伸手捂着自己被打的左脸,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哀怨的看着云雁,   “云弟,你打我做什么?”   “啊?”云雁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大柱大人,“大大人,我,我,我以为是别人,鬼鬼祟祟的窜进咱们屋子,然后我就打了。”   手哆哆嗦嗦的。惨了,把顶头上司给打了。云雁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解释。   大柱一听云弟说“咱们屋子”,刚刚被扇了个巴掌的震惊一下子就消了,心里甚至有点喜滋滋。   嘿嘿,咱们。   完全没心思去计较云弟的反常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柱:挨了一巴掌,感觉还不错。 第30章 难道是有了?   黑山寨外院,阳光和煦,光线暖暖的洒下来,照得人暖洋洋的。   因为院儿里有一颗老槐树,枝繁叶茂的荫了一片,若是在槐树下,风缓缓过,很是凉快。   青梧此时就端着小板凳坐在树下,绣着精致图案的罗裙扑散开来,藏住了里面的珍珠绣花鞋。   罗裙上,铺着几层刚刚她裁剪出来的藏青底妆花缎,最上面趴着那只小狗崽崽,蜷着尾巴,正惬意的眯着眼儿。   青梧搂着小狗崽崽,盯着不远处的薛岩编竹篮子。   因为答应了云主簿要替她保密,所以青梧就没有再去想云主簿的事。虽然她仍然十分震惊云主簿是个姑娘家。   她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做——想让薛岩给狗崽崽做个竹篮子。狗崽崽太小了,她打算每天带着它去翠花家,让大黄给喂喂。因为刚刚给它喂中午剩下的米汤时,它不怎么吃。还一直叫唤,估计是肚子饿。   薛岩手脚麻利,说干就干,独自去后山砍了几根竹子就开始花铧竹篾。   然后将铧好的竹篾打薄,纵横交错的编制成正方形,再渐渐竖起来。   像模像样。   青梧其实不懂这个,一直在旁边看着薛岩,不过渐渐的,她觉出了一些问题。   忍不住出声提醒。   “薛岩……你会不会这个呀?”   “会啊!小夫人,小的跟着少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编个篮子哪有不会的?你瞧,这不是马上就好了吗?”薛岩说话间仍没有停下手里动作。刚刚小夫人抱着小狗狗拜托他编篮子的时候他就在想,是时候证明自己真正的实力了!   于是砍竹子铧竹篾特别的有干劲。只是编个竹篮子而已,超简单的。   看着自己手里渐渐成型的篮子,薛岩心里美滋滋,又加快了速度。“小夫人,你再坐会儿,我这里马上就好!”   青梧囧着小脸,看着薛岩手里的篮子,哪里坐得住,“薛岩,你这个编出来哪里是我说的那种篮子嘛。”   “是的啊,小夫人您不是说想要那种小小的,不扎手的,又轻巧的竹篮子吗?小夫人您看,”薛岩提高了点自己手上的篮子,“就是这样的,多符合您的标准。”   “可是我还说了,这个是要用来装三花的呀。装着三花到翠花家,你这个篮子这么轻,薄薄的一层,哪里能够承受得住三花的重量。”   三花是青梧给小狗崽崽起的名字。因为它身上有三种花色,肚皮和四个腿腿是白色,背部黑色和黄色交错。   所以叫三花。   这边薛岩听了,仔细想了想,看了看三花,又翻了翻自己手里的篮子。   薛岩听了小夫人说的,想了想,“额……好像是有点问题。”   嗐,他刚刚为了在小夫人面前炫技术,特意把竹篾片得超级薄,想让小夫人看看他精湛的刀工,却完全没考虑到它的承受能力。   导致现在这个篮子,像纸糊的一样,脆弱不堪。   “差强人意。”薛岩挠了挠头,应该也能用。   “你这个哪里是差强人意,是完全不符合我的标准嘛。我想要的是能提得动三花的,三花虽然不重,但你这个也太薄了叭。”   “额……不慌小夫人!小的再去后山砍几根竹子来,时间还早,小的保证今天可以让三花吃到奶。稍等——”薛岩说着,扔了手里的篮子,起身拍掉身上的竹子碎屑就跑出了院子。   快得青梧都来不及说什么。   那就只得等等叭。   等了一会儿,薛岩没回来。青梧看到云主簿和大柱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因为知道大柱也不是土匪了,所以青梧也不怕他了。   她那边瞧了一眼,便看见大柱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明显是被人给扇了一巴掌。   但脸上却可呵呵的。   嗯?搞不懂。   “你们要去田里吗?”   “是的。”大柱见夫人问话,停下来认真回话,“刚刚趁着午饭的时候回来的,没请假,得尽快赶回去。不然擅离职守,会挨处分。”   青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其实不关心这个看向跟在后面的云主簿,青梧问道:“云主簿也要去吗?……翠花刚刚来了一趟,说她们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云主簿……”   眼神有些闪躲,青梧撒了个小谎。   “啊?这样啊,”大柱看向云弟,“那云弟,要不你下午就别去田里了,留在这里等她们来问的时候再给她们讲讲。反正田里还有最后一点没播种了,很快就结束了。我去跟老大请个假。”   云雁见大柱这么说,又看了看夫人,于是点点头,“嗯,这样也行,那些都是新的农作物,她们可能确实还不怎么会。”   听云弟也同意,大柱也点点头,而后道了别,自个儿捂着脸走了。   他还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说这个巴掌印来着。自己扇的?那原因的呢?   见大柱走远了,青梧看了看四周,没人,她这才说道:“你进屋休息休息吧,这几天不要太劳累了。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   云雁没走,也没有说话,但表情有些松怔。   “怎么了?”   “没,只是还是第一次听到,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从小打大,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女孩子赔钱货,真是造孽怎么会生个没把的。你说你一个赔钱货,吃那么多干什么……   青梧听她这么说,猜到了些什么,也不好再继续说,不过有一点,   “以前每天,但现在有了,以后也会有。而且没有人对你说,那你就自己对自己说,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我要对自己好一点。”   云雁一听,笑了笑,恍然过来。也是,就是别人对自己不好,那自己也要对自己好才行。   目送着云雁回了房,青梧本来打算去大厨房让杨大娘熬点红枣汤的,因为前几天薛岩下山采购了好些东西上来,所以现在山上什么都不缺。   不过她认真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能太过高调,那红枣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万一有人留意一下,那岂不是会暴露云雁。   她既然答应了保守秘密,就一定要小心谨慎。   申时,薛鹤初就从外面回来了。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了女人脆生生的声音,心情没来的很不错。   从前没有女人,一直将精力全部用于公务,他觉得充实,没什么不好。但自从有了女人之后,他才慢慢发现,以前的生活真是无趣。如今,只要一想到屋里有个娇嫩的女人,薛鹤初的心情莫名的敞亮。   抬脚进院门,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小东西,小小的,他差点一脚下去。   定睛一个,是个杂毛狗崽子,瘦弱得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身上的杂毛黑一块黄一块,丑不拉几的。   还挡道儿。   薛鹤初提脚就要将它踹飞。   “夫君你回来了?”那边青梧看见院门口的夫君,小跑了过来,眉眼弯弯的,“今天怎么这么早?”   薛鹤初很是自然的伸手扶住女人,稳住,又微微沉了脸,“毛毛躁躁,成什么样子?”   女人就要有女人的样子。言行举止合规合距,举手投足要优雅大方。在认识她之前,薛鹤初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   “看到夫君太高兴了嘛。”红嫣小嘴微微撅着,撒娇。   感觉还不错,薛鹤初心里想。   “夫君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今天稻种已经撒好,田间暂时没什么事,就先回了。”薛鹤初揉了揉女人软软的头发。   “哎呀夫君,都弄乱了。”青梧伸出小手抱住自己的头,不让弄。   见她的头发确实被自己弄乱了,于是不再闹她,薛鹤初用脚点了点地上的狗崽子。   “这是谁家的丑东西?怎么在这里?”这么小,没他鞋底大。刚刚他要是一脚下去,估计没气。   “哪里是丑东西!”青梧瞬间气鼓鼓的抱怨的的看了夫君一眼,“才不是丑东西。”   她蹲下身,掐着三花两条小短腿窝抱起来,认真对视一眼,“不丑哦,咱不丑,三花可好看啦……这个是翠花给我的,我打算养它。”   青梧想着,既然自己要养,就要好好的养。   养宠物她还没有经验,但依着常识,三花它肯定不喜欢别人说它丑!   “夫君,你以后不准说它丑,它听了会不高兴的。”   况且三花只是瘦了点,颜色多了点,但一点都不丑,脸嘴儿可好看了。   薛鹤初不置可否。   不过既然女人想养,他也由着她。   他走进院子,见院子里推了好些竹子竹篾。而薛岩正微微沮丧着脸,拿着竹篾片一筹莫展。   “你们在做什么?”   “少爷,小的在给小夫人编竹篮子。可刚刚编的太薄了,”薛岩说着指了指地上那个半成品,有点沮丧,“可要是用竹篾块编的话,会割手割脚的。”   “那不得行,得让三花在里面舒舒服服的,毕竟从这里到翠花家,还是有点远的。”青梧说着,将自己要带着三花去找大黄的事说给夫君听。   薛鹤初扫了眼地上的几根竹子,又听了听女人的要求,然后二话不说挽着衣袖蹲下来,开始动手。   “夫君也会这个吗?”   薛鹤初“嗯”了一声。   旁边薛岩接过话,颇为自豪,“当然了,我家少爷什么不会?嘿嘿小夫人您再坐会儿,少爷一出手,马上就做好了!”   青梧将树下的小板凳端过来,坐在旁边,近距离的看着夫君编竹篮子。   都说认真做事的男人最是迷人。她的夫君本来就长相清俊,如今抿着薄唇,举手投足矜贵温润。   仿佛他不是在给狗子编织篮子,而是在做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与刚刚薛岩将竹子铧成竹篾不同,薛鹤初将长竹铧成一根根细长的竹条子,很细,用篾刀剃掉上面的倒刺,将各个棱角磨平,而后又用绸布包着过了好几遍,力求每根竹条都不扎手。   青梧在旁边看着,只觉得那修长秀气的手在竹篾条之间慢条斯理的翻转,估计她是看呆了,反正不一会儿小小的篮子就成了型。   摆在了她的面前。   小巧精致,还不扎手。而且竹篮子上面的弓型柄,被薛鹤初缠了一层妆花缎,既能护手又可修饰,一看就知道这个篮子是专门给女孩子做的。   青梧喜欢极了。   “没想到夫君这么厉害,这个好好看!”   看着女人崇拜的眼神,薛鹤初嘴角含笑,他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女人的嫩滑小脸。   “现在知道也不晚。”   青梧小脸一红,拍开夫君的手,软软的嗔怪,“让人看见。”   大白天的,也不知羞。   薛岩在旁边一脸姨母笑。真是想不到哦,他家少爷竟然还有这么一面。以前少爷对哪个女的都是冷冰冰的,老夫人生怕少爷恐女厌女,为此焦急得哟。这下好了,少爷哪有厌女,明明欢喜得紧。   嘿嘿。   *   水稻稻种播下之后,大概半月到一个月左右,就会长成秧苗。到时候需要做的,就是将秧田里的秧苗分散移栽到山坡上的各块田里。   不过现在山坡还是山坡,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薛鹤初带着大家开始大面积的挖坡造田。   虽然之前已经标记好了每条田埂的位置,而现在只需要挖土就行,但那是一片山,且需要在一个月内将它挖成一块块稻田,所以工期短任务重,工程十分浩大。也正因为如此,大家接下来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披星戴月。   为了更好的照顾大伙儿的伙食,让他们更有力气干活。薛岩从山下买了几头大肥猪赶上山。   顿顿有肉吃,力气才会大。   这日,杨氏正在炸油梭子。   所谓的油梭子,就是用新鲜的猪肥膘切块入锅炸出油之后得到的油渣子。因为饮食必须跟得上大伙儿费的力气,最近炒菜费的油特别足,大油罐渐渐见了底,所以得重新榨些猪油来补上。   青梧刚好起来,准备去厨房喝米汤,还在外面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她耸着小鼻子去了厨房,看到灶台上一盆盆的油梭子,盯着看了很久。其实不是很有食欲,但闻着真的很香。   不过这时候杨氏在上面撒了些白糖,黄灿灿的,再点缀一些白糖,瞬间就觉得很好吃的样子。   青梧夹了一块尝了尝。   酥脆,还带着一点点甜。好吃!   她又尝了一口,嘎嘣脆,嗯,不错。   于是青梧又夹了一块。不知不觉连自己都忘了吃了多少。   可能是因为多吃了几块这个,中午青梧没怎么吃午饭。   睡过午觉之后,青梧起来,带着三花去了翠花家。平时她都是傍晚才去的,不过今天见太阳隐在了云层里,外面不晒了,就提前了些。   之前都是薛岩提着篮子,因为夫君说三花太重了。哪里重,明明还这么小。   不过三花现在确实长大了些,至少能够在地上乱跑了,再也不是前段时候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   今天因为时间早了点,薛岩还没回来,于是青梧没等薛岩。   自己挎着篮子,载着三花,青梧到了翠花家。   翠花家的大黄认得自己的崽子,所以每次都特别配合,把三花喂得饱饱的。   回来的路上,许是三花吃饱喝足了,特别有力气,直接跳出了篮子,在小道上撒欢儿的跑,跑了一段又重新跑回来,如此反复。   一路的繁花似锦,苍翠欲滴。但青梧今天没有心情欣赏这些。   她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总感觉想吐。   看着前面三花一会儿跑远又跑回来的乱转,青梧停下了脚步,眯了眯眼睛后睁开,皱眉,“三花你不要转,我头晕。”   前面的三花仿佛能听懂一般,真的停了下来,还走近了些,怵在旁边,盯着青梧。   仿佛在看她怎么了。   三花没转了,但青梧还是想吐。在路边蹲着干呕了一会儿,也吐不出来,反正就是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但就在青梧站起来的一瞬,她突然想到那天大家打趣妞妹儿的情形。   那天妞妹儿好像也是这样,干呕头晕之类的,然后她们就说妞妹儿怎么来着?   ……有了。   有了?!   青梧杏眼睁得大大的。   这……   莫非,难道她也有了?   !!!   因为揣着心事,晚上的时候,青梧沐浴之后没等夫君,很早就躺在床上了。   她想了很多。   自己到底是不是有了?   婚后当然会有孩子。这个她是知道的。而且话本子不是也有描述吗,   【灯一吹,床榻咯吱咯吱的响一宿】   然后就有了。   仔细回想了下,她跟夫君不就是那样吗,两人自从那次同睡一张床之后,这床榻几乎每晚都摇摇晃晃的。   这样一想,青梧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了。   眨了眨眼睛,眼眶红红的。   她要给夫君生孩子了吗?可是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啊。   听说妇人生孩子,九死一生的,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挺得过。当年娘亲生哥哥的时候就难产差点没了……   胡思乱想中,这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薛鹤初回来了。   最近几天回来得都比较晚,今天尤其。所以他回来之后看见女人睡下了,也没觉察到异样。   兀自去浴间沐浴了一翻,擦干净头发,薛鹤初上了床榻。   榻里早就换成了绣花的妃色锦被,柔软,带着淡淡的清香,是女人身上特有的淡香。   薛鹤初闻着心旷神怡,满身的疲惫也消散了些。   他轻轻的躺了下来,顺手搂过旁边的女人,而后极其自然的,带着薄茧的大掌就从衣角顺了进去。   柔软细腻的触感在手,薛鹤初满足的叹喂了声。   因为这几天确实比较累,他也就不打算折腾女人了。   将睡未睡,薛鹤初有感受到女人时不时的动一动,以前她不会这样,睡着了会很乖的依偎着。   想到这里,薛鹤初睁开眼睛看向女人,见她虽然闭着眼,但长睫颤动,且蹙着细眉,显然是没有睡着。   “乖乖怎么了?”   他起身,点亮了帐外的灯,这才发现女人有些异样,   “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女人的肌肤白嫩如雪,是那种白里透红的白,但今日却感觉有点苍白。   青梧这时候才慢慢睁开眼睛,眼里丝毫没有睡意,她刚刚一直没睡。   看了眼夫君,而后又移开视线,然后又偷偷瞅他。   想说什么,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但又不得不说。   青梧半撑着身子,长发凌乱的披散。   “夫君,我可能,我应该是……有了。”   薛鹤初眉心微皱。   “嗯???!!” 第31章 怎么才会有了?   “夫君,我可能,我应该是……有了。”   声音软软糯糯,里面夹着一丝不安,还有点委屈,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就要给夫君生孩子了。   青梧眼眶有些发红,她抬眸瞅着夫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当听到女人委屈巴巴的说着自己“有了”的时候,床前的薛鹤初瞳孔猛的一沉,着实震惊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有了”是什么意思,就是有孩子了。   视线慢慢移到女人的腹部,薛鹤初微微眯起了狭眸。   虽然这段时间同睡一榻,但因为女人娇气怕疼,平时稍微力气大点她都会呜呜的哭着拒绝,所以自己从未真正碰过她,一直都只是在外面蹭了蹭,并没有真的进去,如何会怀孕?   薛鹤初虽然之前没有过女人,但对于男女之事,他自然是懂的。以前每次回帝都,他们那个圈子的都会聚一聚,秦楼楚馆,丝竹管弦,觥筹交错,酒后什么荤素段子没听过?不仅听过,有些个不忌口的,当场拉着妓子随性而为也不是没有。   他见怪不怪。   所以,何来“有了”一说?   抿着薄唇,薛鹤初伸手,直接钳住了女人的下巴,迫使她脸颊微微抬高。   杏眼干净澄澈,里面透着懵懂。想到女人青涩稚嫩的反应,又一心想着当他的小媳妇儿,薛鹤初不觉得女人会背叛自己。   “夫君?”青梧瘪着小嘴儿看他,不明白夫君怎么突然就钳了自己的下巴,而且刚刚某一瞬间,夫君的眼神好可怕,眼眸里藏着些看不懂的情绪。   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夫君这种眼神,以前夫君清俊温润,顶多是眉眼带着冷意与淡漠,但刚刚,竟有些阴鸷,很可怕。   而且他手上的力道好大,掐得她的下巴生疼。   “夫君?”青梧又唤了一声,小手搭在他的大掌上。   “……刚刚说的什么?”薛鹤初似乎才回过神来,而后放开了她的下巴。   这才发现刚刚自己的力道大了些,女人的下巴被自己掐过的地方微微泛红。   他安抚的用手指搽了搽,动作温柔了几分。   青梧也知道自己下巴估计是红了,但也没管,她见夫君放开了自己,于是踢了锦被,稍稍坐了起来。   “夫君,我……可能有了。”青梧其实有点不好意思,但这种事是大事,她得说出来。   薛鹤初居高临下的扫了眼女人的肚子,“为什么这么说?确定?”   青梧点点头,看了夫君一眼,她软声分析给夫君听。   “从今天下午开始,肚子就不舒服,胀胀的,不痛,但就是不舒服,然后又恶心,有点想吐……我听翠花她们说,有了宝宝就是这样的反应。”   薛鹤初一直认真听完,而后又看了眼她的肚子。   “乖乖知道怎样才会有宝宝吗?”   “……?”青梧仰着下巴,微愣,“就是那样啊。”   “哪样?”薛鹤初盯着她,“你说说看。”   “就是,就是两个人睡一个被窝,然后亲亲,然后床榻就咯吱咯吱响,然后就有了啊!”   青梧语气愈来愈坚定,但声音却越来越小。小脸有些红扑扑,分不清是急的还是羞窘。   夫君也真是的,分明什么都知道的,还要故意让自己说一遍。   他们现在睡在一个被窝了,夫君也总是趴身上亲她,还有这床榻,偶尔也会响的!她有时被亲得迷迷糊糊,都听到了。   薛鹤初静静的听着她说,刚刚阴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眉眼闪动。   原来是这样。   刚刚他还在想,要是女人敢背着他找什么野男人,他就!!   女人的身子被他亲过,看过,每一寸玉肤都有过他的痕迹,那么不管他有没有真的要了她,自然已经是他的女人。   既然是他的女人,那就得为他守着。   不然,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如今,知道女人是因为不懂而说的“有了”,薛鹤初完全冷静下来。   等她说完了之后,他伸手,将女人宽松的寝衣往上面推了推,露出了白皙的小肚皮。   “这里不舒服?”薛鹤初轻轻按了按女人的肚子。   “嗯。”青梧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然后指着中间部分,“你看,还有点大了。”   薛鹤初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皙平坦,丝毫看不出女人所说的大了。   这小傻子,在想什么?   而且,   “怀孩子是这里变大,”薛鹤初贴了贴她平坦的小腹,说道,“这里,而不是你指的地方。”   小腹平坦,小腰纤细,不足盈盈一握,这要是以后真的有了,他很难想象是什么样子的。   “嗯?是,是吗?”青梧蹙眉,在想夫君说的话可不可信,但随即便不信,“夫君胡说!怀孩子就是肚子大!那话本子上都是那样写的,肚子大肚子大……这儿不就是肚子嘛?”   “什么话本子?”   “就是平日里打发时间的话本子。那上面就有写的……所以夫君,我真的有……”   “没有。”薛鹤初断然否认。   “……?”青梧偏着头看他,见夫君一脸的坚定,她有点迟疑了。一直以来,她一直觉得夫君什么都会,说什么都是对的,所以自然而然的,她就觉得夫君说的话肯定是真的。   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可,可是。”   她心里难受啊。   青梧急得眼睛红得像个小兔子,甚至有些眼泪汪汪的。   “哭什么?”薛鹤初搽掉她眼角溢出的泪。   “难受。”   “哪里难受?”   青梧捂着自己的肚子,“肚子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   薛鹤初又仔细看了看,贴了贴她的肚子,“这里?”   “嗯。”   “估计是积食了,你等等。”   他说完,安抚的亲了亲女人的额头,浅浅的,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而后起身来到门外,唤来薛岩去请大夫。   听见少爷喊他,薛岩赶紧跑进内院,一听才知道小夫人病了。   恶心呕吐,还头晕。   薛岩惊讶之余,急冲冲跑出去请大夫。中途徒手抓了只养的信鸽通知山下的人带大夫上来。   而后,又跑去找了春生。等山下来的大夫估计最迟也得明天早上。还是先找春生问问山上有没有什么法子应应急。   杨春生这时候还没有睡。今晚月色明亮,照在地面稍微有些亮光。所以他们一家还没休息,在院子里乘凉摆龙门阵。听到声音,杨春生眼尖,看见院外的是薛岩小兄弟,于是赶紧过去问怎么了。   薛岩言简意赅,将小夫人病了的事情简单说了说,最后问道有没有法子缓一缓。   杨春生也不懂这个,他们山上没有大夫。平时他们都很少生病,不过即便是生了病,熬一熬也就好了,哪需要请什么大夫?   “不过,村头那老张懂一些草药,平时哪家小孩儿肚子痛得狠了,都是找他捡草药熬来喝,好像挺管用。”   “那快带带路,我去请那个老张给小夫人看看!”   薛岩催着春生,紧赶慢赶的出发。   而旁边一直坐着没吭声的杨氏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一脸疑惑,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黑山寨内,内院屋子里,青梧现在很不舒服。   比刚刚还要不舒服了。   她无精打采的窝在夫君的怀里,而后又突然撑着身子看他,瘪着小嘴儿,“真的不是有了吗?”   这明明很像有了的症状的。   薛鹤初搂抱着女人,整个人倚靠在床头,见女人一脸迟疑的小模样,他伸手扯了扯她的小半边脸,“没有就是没有,乖乖这么想有孩子?”   “啊?也,也不是。”青梧扭了扭身子,在夫君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重新依偎了过去,小嫩脸枕着他坚硬的胸膛,“听说生孩子很危险……夫君,我还不想生孩子。”   虽然青梧知道,婚后是要给夫君生孩子的,而且夫君都这么大了,家里面肯定也等着抱孙子。   但是怎么办嘛,她现在真的没准备好啊。   薛鹤初听着女人略带委屈的声音,伸手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知道了,那就……暂时不生。乖乖先睡会儿,等一会儿大夫来了我再叫你。”   “嗯……”   听夫君的意思,他是同意了?青梧觉得夫君真好,自己说现在不想生孩子,他就答应了。   嗯,等以后自己准备好了的时候,一定要给夫君生好多好多孩子。   正想着呢,外面有动静传来,是杨大娘。   紧接着,杨氏端着一碟酸萝卜走了进来。   那酸萝卜是杨氏用酸盐水泡了些时日的老酸萝卜,颜色剔透,用筷子轻轻一夹就酥软了。   青梧趴在夫君怀里,直直的盯着那碟越来越近的酸萝卜,闻着那酸酸的味儿,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突然感觉自己头脑清晰了很多!   神奇。   薛鹤初看着杨氏端了一碟酸萝卜进来,又联想到女人刚才的难受,沉声问道:   “她今天吃了什么?”   “上午新炸了油梭子,她多吃了点。那个油梭子虽然是榨干了的,但本身就是肥膘膘,吃多了肯定会心里闷,抓都抓不出来,才会恶心想吐。”   刚刚杨氏一听薛岩说女娃娃呕心想吐,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她上午吃油梭子的场景。   一颗接一颗,吃了小半碗。   这显然会腻到。   想到这里,她从自家坛子里夹了个酸萝卜赶了过来,给她解解腻。   旁边的青梧眨了眨眼睛。   ???   她忍着酸意吃了一块酸萝卜,然后就突然感觉不想吐了。   嗯???   所以,自己真的不是有了,而是吃油梭子吃腻了?   额……   小嫩脸皱成了包子,青梧感觉自己真的好丢脸哦。   当背着老张头飞奔回来的薛岩,一进屋就看到小夫人,此时正安安静静的吃着少爷给她夹的酸萝卜,津津有味,面不改色。   薛岩当即就愣住了。   联想到小夫人头晕呕心想吐,他表面平静,但顿时心里炸了锅。   酸的!   小夫人在吃酸的!   酸儿辣女……   啊啊啊!小夫人这是,有了?   妈耶,他家少爷有后了?!!   他赶紧悄悄退出屋子,生怕惊扰了小夫人。本来打算跟屋子外面的薛影分享一下少爷的喜讯,但一看他那个死鱼脸。   算了算,说了他也不懂。   哎哟喂,算算小夫人和少爷同房的日子,也该有了,都说酸儿辣女!小夫人肚子里肯定是个小少爷!   哇!小少爷,嘿嘿。   得赶紧写信报喜!   薛岩说干就干,回了屋就提笔写信。他们世家大族,自有专门的飞鸽系统。   飞鸽传书。   很快,载着那封信的信鸽便传入了帝都的薛府。   陈郡薛氏累世公卿,府邸占地几十亩,亭阁楼宇百步不同。   当大管家接到儿子薛岩的信件时,还以为是采购物资的清单,没成想拆开一看,却是说大公子有后了。   !!!   薛大管家当即便拿着信准备去书房告诉老爷,但没走几步,大管家便转了方向,去见了老夫人也就是大公子的母亲。   薛老夫人作为薛家主母几十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识过,早已不喜形于色。   看了信件,她依旧面无表情,但若细看,那嘴角的笑意当真压都压不住。   “吾儿这次总算是让人省心了。” 第32章 心思龌龊   经过了大家一段时间紧锣密鼓的劳作,山坡上的稻田已经渐渐成了型。   一条条田埂是经过测算的,所以现在看起来长度,弯度都差不多,一条一条从山顶呈相同宽度由上而下,每一块稻田都形状相同,大小相似,一块接一块,看着极为赏心悦目。   不过,因为最开始下大雨的那几天没来得及垒全部的田埂,那些雨水顺着山坡慢慢流走了,所以尽管坡上的稻田已经成型,但田里干涸如土,并不像山顶那五块秧田那样,蓄了水。   也就是说,坡上这些,全是干田。   薛鹤初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中间段的田埂上,凝望着这些干田,眉头深锁。   五官棱角分明,薄薄的嘴唇紧抿,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淡漠。   让旁边的春生和大柱都不敢太过靠近。   不过大柱倒不像他俩那样,毕竟跟着老大这么多年了,知道老大估计只是在想事情而已,不吓人。   薛鹤初确实是在想事情,他在想如何才能有水。   靠下雨显然来不及,看天气估计最近都不会下大雨,有雨也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顶多润润土壤,还达不到可以蓄水的程度。   得另想办法。   “春生,经过村里的那条河是从哪里流来的?”   杨春生听见薛大人问话,转过身眺望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一座山,“是从那边那山里流出来的,然后弯弯绕绕的留到对面俺们村子。”   薛鹤初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旁边那座山的海拔和地势。总体比这个山坡高一半,较陡,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完全没有经过开垦的样子。   “要不,俺们从河里挑水过来?”春生在旁边建议,“反正现在田已经挖好了,大伙儿也没啥事干。”   旁边的大柱觉得不行,“你这想法太简单了,不说其他,这片山坡要多少水,每个人每天从河里能挑几桶水?就算大伙儿不嫌累每天挑,那要到何年何月?眼看着那谷子已经发了芽,再过不久就要移栽了,来不及。”   薛鹤初也觉得这个办法不行。挑水浇山,理论上没什么问题,但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大,时间太久,根本不可行。   不过,   “若是能将旁边河里的水直接引流过来灌溉,就能省事很多。”   “老大是要我们去挖一条渠?”挖渠这个大柱有经验,之前在扬州那边就挖通了一条运河的,于是蠢蠢欲动,“那行,我这就带人,”   薛鹤初摇了摇头,“挖渠太慢了。山里崎岖陡峭,费的时间会很长,且河水顺流而下,即使改道到这片山坡来,也只能流过山脚,照样无法灌溉坡上的农田。”   薛鹤初说着,朝四下看了看,视野开阔,直接遥望到了对面黑山寨,以及黑山寨后面那一片竹林。   顿时有了想法——可以试着用竹子引流。   若是将一根根竹子打通内里的节,然后首尾相接形成一条竹渠,架在两山之间,便可解决天然水渠无法灌溉到山坡的问题。而且竹渠的制造应该比人工挖凿要快很多。   薛鹤初将这个想法说给大家听,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旁边几人听着连连点头。   “老大!这个好这个好!”大柱一脸赞同,觉得这个竹渠的想法简直太棒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招呼大家砍竹子!”   “等等。”薛鹤初叫住大柱,“内里细节还要好好想想,比如该如何串联竹子,又该如何架设竹渠……先不砍竹子,竹子的事情春生你去联系几个熟悉竹子的山民来商议一下。大柱,你跟云雁去河流上游查看查看,看看有没有适合竹渠的源头。满足的条件知道吧,务必要地势高,水源充足。”   “是!老大。”   “是,薛大人。”   大柱和云雁领了命,二人一同下了这片山坡,然后沿着隔壁山坡的河流,顺着往山上探索。   这座山里确实比较崎岖,且好多地方都没有路,乱石嶙峋,杂草丛生,有些又比较陡峭。且树木郁郁葱葱,特别是那山顶那一片,全是密林。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虽然离村子近,但这片山坡还完全没被开垦过,当初也没有入选稻田试验地。   “薛大人不愧是从帝都来的,能想出这样的方法。”云雁言语之中有些敬佩。刚刚她也在为干田的事情一筹莫展,当听到薛大人说架竹渠的时候,着实眼前一亮。   云雁边说,边拿着个木棍开路。她现在月事已经干净,所以精气神又恢复了,爬山丝毫不是问题。   不过爬久了还是有点累。   旁边大柱见云弟气息有点不稳,于是夺过他手里的木棍自己在前面开道,让云弟跟在身后,“那是自然了,我家老大厉害着呢,就说当时在益州的时候,老大他还做了个翻车,低水高送呢。”   “这般厉害?”   “可不,还有更厉害的。”大柱边走,边给云弟普及了一下老大的丰功伟绩。   山里幽静,但一路上,大柱那个大嗓门一直在说话,所以感觉还好。   等走到山里二分之一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活水潭,河流从中而过,水源充足,四下稍显宽阔。   云雁围着这个水潭转了一圈,又看了看与梯田的距离和高度。发现离得相对较近,且这个地方差不多是梯田的山顶,高度也合适。   她转过身,正要跟大柱说这个地方应该可以的时候,却不想脚底一滑,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她就“噗通”一声掉了下去。   “啊救命!”云雁吓得惊呼出声。   从高处顿时坠入水中的无力感让她惊慌失措,他本能的在水里扑腾呼喊。   “救命啊——”   旁边大柱刚刚只听得“噗通”一声响,等转过身来的时候却看到云弟在水里扑腾呼救,当即想也没想的就跳进了水里。   大柱的水性不错,卯足了劲儿匆匆游到云弟身边,长臂一伸就横到云弟胸前,架着他就往岸边游。   嗯?云弟的胸前为啥软软的?一点都不硬。   由于时间紧迫,大柱也没精力想其他的,脑中只是闪过了这个念头,之后便全力救人,将已经昏过去的云弟脱上了岸。   “云弟你怎么样?”   大柱拍了拍云弟的脸,发现他已经没任何反应了,吓惨了,情急之下,他伸出大掌就打算按住云弟胸膛施救!   不过就在他的手覆上去的那一瞬间,昏迷中的云雁突然弓身猛烈咳嗽,醒了过来。   “咳咳咳——”咳得撕心裂肺。   “云弟你醒了?”大柱看见他终于醒来,收回了手,“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云弟?”   云雁又兀自咳嗽了一阵子。刚刚口鼻被水灌注,让她完全无法呼吸,胸膛都开始闷痛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如今终于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云雁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终于咳顺了之后,她慢慢爬起来,看向旁边的大柱,眼里充满了感激,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大柱见云弟没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见云弟昏迷不醒,吓得他的心里揪着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柱边说,边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见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又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于是三两下就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拧干水,打算展开让太阳晒晒。   收拾好自己之后,大柱见云弟身上也湿透了,却一直捂着衣服,他径直走过去,“云弟你把衣服也脱了,太阳那么大晒一会儿应该就可以干了。”   二人距离不是很远,话还没说完大柱就走近了,然后双手一伸就扯住了云弟的衣服。   “啊啊啊你做什么?!”云雁正在担心这湿衣服太贴身大人会看出破绽,没想到突然就被两只手扯住了衣领子,而且看他那意图,是要脱她衣服!   顿时一个巴掌呼过去,   “啊混蛋!”   “叭”的一声响起,山林里安静了一瞬,万籁俱静般。   又挨了一巴掌的大柱:???   “云弟你怎么又打我?”大柱捂着脸,瞪着个牛眼,这次他有些生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也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我,旁的人还没人敢动手!”   大柱说的是实话。他长得人高马大,土匪出身,一看就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后来遇到老大,跟着老大走南闯北,混到了一个官职,就更没人敢欺负他。   脸色都没人敢摆,更别说呼巴掌了。没想到却被云弟打了两次!   第一次的时候他被那句“咱们屋子”暂时冲昏了头,没想到要计较,但这次,说什么也得问清楚!   云雁还沉浸在刚刚差点被扒了衣服的恐惧中,这会儿一抬眸就看见对方光着个上身赤条条站在自己眼前,顿时危机四伏。   也顾不得对方是比自己大很多的京官了,气愤质问:   “那大人为何想扒卑职的衣服?!莫非大人有什么龌蹉的思想?卑职告诉大人!卑职是正经男人,不搞断袖分桃!卑职另死不从!”   云雁说着,双手紧紧护住心口,一脸警惕的看着他。现在即使看到对方光着,她也顾不得羞涩。   “你要是敢对卑职怎么样,卑职,卑职立马跳河保身!”   “哈?”突然见一直唯唯诺诺的云弟态度这般强硬,大柱愣了一瞬,而后像被戳中了心思一般,他跳了起来大骂,“谁tm要搞断袖?你是正经男人我就不是了吗?”   他当然是正经男人,才不是什么断袖!   大柱边说,边气鼓鼓的瞪着云雁,“我刚刚就是想给你脱衣服而已。”   “做什么要脱我的衣服?!”云雁炸了,“大人还说不是心思龌蹉,枉我之前还认为大人是正直的大人!”   云雁说完,转身拔腿就跑。   留下大柱在原地,又愣了一下,然后大步追了过去,“谁思想龌龊?云雁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刚刚想脱你衣服是想把你的衣服晒干,哪有什么龌龊心思,我跟你说,”   “你不用说,我不想听!”   “你不听我就不说?你在叫我做事?你给我站住!”   “哼,站住?站住做什么?站住跟你搞断袖吗?”   “搞什么袖?云雁你tm心思才龌龊吧,你站住……”   二人拉拉扯扯争争吵吵,吵到最后也没吵出个什么来。云雁一路跑回了黑山寨,她必须要回来换身干衣服。   刚回到黑山寨的院子,她便看到院子里杵着有好些个人。   都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云雁转眼心思一动,趁着这个机会她得把事情闹大,好跟大柱保持一点距离。再不保持拒绝,她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大柱识破女儿身。   于是她来到树下的薛岩面前,“薛岩,你愿意跟我换个屋子吗?”她这段时间偷偷观察过了,那薛影几乎不回房休息,所以若是和薛影一个屋子,就相当于自己单独一间。   薛岩此时正拿着一把剪子在给三花修毛,碎毛杂毛剪了一地,刚刚老远就听到云主簿跟大柱争吵的声音,本来想着看会儿热闹,没成想这云主簿一进院门就问他能不能换屋子。   额,这要怎么说?他虽然跟大柱玩得挺好,但是他觉得跟薛影一个屋子更好,毕竟那厮几乎不回屋。薛岩作为贴身小厮,其实也是住惯了大单间的。   正想着要怎么委婉的拒绝,后面的大柱几步过来,“云雁!你竟然想换屋子?你欺人太甚!”   云雁见大柱也过来了,不理他直接跑回了屋子,把门一关。   大柱在外面气急败坏,“云雁!你tm把门给我打开!有你这样的吗?……我刚刚要脱你衣服,真的只是想晒干你的衣服!哪有你说的龌龊思想?我发誓,我要是对你,不是,我要是是个断袖,天打五雷轰!”   院子里的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愣住了。   她们不是很懂什么断袖。   只知道二人在吵架。   二位大人竟然在旁若无人的吵架,特别是云主薄,平时秀秀气气的,脾气超级好,怎么今天突然吵架了?   不过吵架就吵架,你一句我一句这么斯文,就这?   吵架自然要吵出气势来啊,声如洪钟,脏话连篇,要是吵不赢直接上啊,扯衣服抓脸抓头发,哪里是像他俩这样动动嘴皮子?   果然,当官的还是太斯文了。   大家有点愣住,而青梧却是惊呆了,什么脱衣服?这个大柱,竟然想脱云雁的衣服?   那怎么行?   青梧看着一直不停拍门的大柱,粉拳紧握。要不是她这会儿去帮云雁会让人怀疑,她肯定要去说大柱几句!   哼,晚上夫君回来,她一定要告状!据说还是个官,怎么想着脱人家衣服?   兀自同仇敌忾了一会儿,青梧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她正在教大伙儿染指甲。   早些时候翠花她们去割猪草,然后看到几株特别好看的野花。翠花想着青梧隔三差五的就要采摘一些花做装饰,于是就顺手割了那几株花拿来送给青梧。   青梧当时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花是指甲花。   所谓指甲花,就是可以染指甲的花。将这个花的花瓣儿捣碎,然后将碎花泥混着花汁一同敷在指甲盖儿上,然后就可以将指甲盖儿短暂的染红,修饰指甲盖儿,得到超级漂亮的手指甲。   大伙儿一听说这花还能美指甲,都纷纷来了黑山寨。   刚来不久就目睹了一场两位大人的吵架。   青梧将指甲花瓣儿捣碎成红艳艳的花泥,准备敷指甲的时候,突然又想到,若是想要受色均匀的话,那必须先用小刷刷沾着花汁刷一遍。   不过,这里没有小刷刷。   “没得就算了,直接这样敷上尅应该也好看。”翠花觉得没啥差别。   “可以是可以,但就是有可能上色不均匀,到时候深一块浅一块。”   秀秀在旁边听着,“啊?那样的肯定不好看,我觉得还是要先刷一遍。”   “但是现在没得啊,办蛮得很。”   青梧回屋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小刷刷。不过出来的时候,她盯上了三花。   刚刚洗完澡,正在晒太阳的三花,毛发蹭亮,干净飘逸。而且三花本来就小,那毛毛,软软的,最适合不过。   看了看正拿着剪子给三花修毛的薛岩,青梧有了主意。   “薛岩,你剪几撮三花的毛毛过来。”   “……汪汪?”那边三花抖了抖全身的毛毛,直直的看了过来。   ???   只听“咔嚓”几声下去,三花的背上立马秃了好几块,狗啃了似的。   薛岩现在对小夫人那是言听计从有求必应,没办法,怀着小少爷呢。   青梧拿着几撮毛,用细线分别系上,然后就成型了一个简易的刷子。   先用指甲花汁小心翼翼的刷一遍,然后将合着汁的花泥一点点敷到指甲盖上,多弄一点,这样颜色才会鲜艳。最后用指甲花的叶子将每一个手指头都包好,用细线打个节固定住。   大功告成。   这个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最主要就是小心不要沾到其它地方,大家一看就会,于是两两一组,各自包起指甲来。   青梧也给自己包了一个。虽然她的手指甲圆润粉嫩,但她想染成红色,很好看的。以前自己在家就染过,朱红色的指甲盖儿,白嫩嫩的手指,衬着可好看啦。   于是小心翼翼,刷一刷,敷上,再让翠花帮忙拿叶子一个个包好。   最后,青梧对大伙儿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沾水,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不要碰到指甲,因为这个要一直到明天早上才能染好,到那时颜色才正宗,不然,颜色会暗淡无光,不好看。”   大伙儿点头表示知道了。为了美美哒指甲,她们肯定会很小心,不会碰到。   为了不碰到手上包好的指甲,青梧今天没有沐浴。夫君还没回来,她早早的就睡了。   不过因为怕手上的东西蹭到锦被上,她今天特意睡在了窗子边的躺椅上。   等薛鹤初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进屋子就看到了躺椅上的女人。   杏眼微微闭着,睡得正香。   眸色温润了几分,他走过去,弯腰正要将女人抱回床榻时,突然瞥见女人露在外面的手,十个手指头像缠纱布一样全部缠着树叶。   ???   这是怎么回事?   薛鹤初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女人受伤了,因为通常只有受伤了才会包扎成这样。   于是顺手一摘就将女人左手食指的树叶摘了下来,查看伤势。   烛光暗黄,只见被树叶包着的女人手指,竟是血肉模糊一片!   “怎么回事?”薛鹤初心疼坏了,他随即一个个撤掉另外的树叶,其他九个手指头也是,全是血!   血淋淋一片!   “乖乖这是怎么了?”   薛鹤初吓坏了,伸手轻轻将女人摇醒。   此时睡得正香的青梧好像有听到夫君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然后就定住了。   她之前在十个手指头上面精心绑好的树叶全都不见了,指甲盖儿上花汁乱飞。   “啊啊啊!手!我的手,呜呜我的指甲!”   晃眼看到夫君手里残留的树叶,青梧“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呜呜呜夫君你混蛋!你赔我的指甲!呜呜呜——” 第33章 夫君是混蛋   青梧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染护的指甲,弄了好半天的指甲,就这么被夫君一个个的给揪了!   完全没染好!   “呜呜呜,我的指甲,夫君你好讨厌,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呜呜……”   青梧瘪着小嘴儿眼泪汪汪,气呼呼的,她伸手就将人给推了出去。   薛鹤初刚刚是半坐在躺椅边上的,猝不及防,就被女人这么一推,他直接被推下了地。   虽然躺椅不是很高,但他却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发出“闷哼”一声。   忙了一整天,他的藏色短衣上沾了一些泥,如今因为摔在地上,衣服稍微有些凌乱,但丝毫不显得狼狈。   双手撑地,狭眸直直的看着椅上的女人。   “你那手怎么了?”薛鹤初其实没多在意自己被推到地上,女人的力气能有多大?刚刚那一下,像猫儿挠似的。   他现在只想知道女人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青梧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只是轻轻的推了推,竟然能将夫君给直接推到地上,平日里他压着自己怎么推都推不动的。   稍稍起身,青梧想去扶夫君起来。但又突然看到自己颜色浓淡不一的指甲,啊啊啊好丑,   “呜呜……”   “手到底怎么了?”   “不用你管,夫君是混蛋呜呜呜,我的指甲明明涂得可好了就这样被你给扯掉了,呜呜呜好丑……”   “嗯?”   在女人呜呜呜的只言片语中,薛鹤初恍然大悟。   原来女人的手没事,那鲜红的颜色只是染了寇丹。   顿时松了口气。   关心则乱,他刚刚猛的一看,真以为女人的手指受伤了。十指连心,这要是真受伤了,可不得疼?她那么怕疼的。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指甲呜呜,薛鹤初安慰,   “乖乖,你不染指甲也好看。”   “不好看才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不对这哪里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呜呜呜夫君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眼泪扑簌簌的掉。   薛鹤初原本以为,女人那句再也不理他了是一句气话,说完就忘。但没想到,接下来几天,竟然当真不理人。   莫非是真的生气了。   为了让女人消气,薛鹤初吩咐薛岩下山,势必要将那些什么茶白藕粉朱红的蔻丹,通通买来!   薛岩很是积极。等他抱着一大箱子蔻丹从山下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门口唉声叹气的大柱。   大柱这几天焦头烂额,就因为那天他好心要去给云弟晒衣服,没想到却让他跟云弟生了嫌隙,真是焦人得很。   见薛岩下了趟山,大柱也没奇怪,因为他也多少知道老大和小夫人的事儿,听说已经好几天不理老大了,老大急了,让薛岩下山买东西哄哄。   不过现在,大柱盯着薛岩手里的东西,顿时有了主意,“我也去给云弟买点东西,哄哄他。”   大柱说完,站起来就要出发去山下,结果被薛岩一把拉住了。   薛岩自然知道大柱跟云主簿在闹矛盾,不过他完全不赞同,“这女人才要哄,男人哄什么哄?大柱我跟你说,这个男人,你就得晾着,晾个十天半个月的,他还不得急着来跟你说话?”   “是是吗?”大柱迟疑,“晾着他?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嗐我还会骗你不成,我跟你去说,在帝都,可都是这样的,俩口子吵了架,从来都是男人哄女人,哪有,”   “等等,你等等,啥两口子?薛岩你会不会说话?我跟他是兄弟!”   “哎呀哎呀!说错了!”薛岩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刚刚一时口快,说顺口了,“刚说错了,不是,就你们这种好兄弟,也是一样的啊,我跟你说,这个时候你就得……”   薛岩压低声音凑近,贼精贼精的给大柱出了好些主意,什么欲擒故纵引人注意打是亲骂是爱等等等等……   “真的?”大柱还是有点不信,“总觉得有点不靠谱。”   “啧,咱俩这么多年兄弟还会害你不成,你尽管试试,保管有用!”   *   这天青梧醒得很早,天才蒙蒙亮她就起来。   穿衣洗脸,简单的收拾一下之后,转身便看到夫君披着深衣慵懒的靠在床头,狭眸半眯,悠悠的看着她这边,显然已经醒了很久。   青梧微微一愣。   她已经好几天没理夫君了。   虽然还是同睡在一个被窝,但夫君每天早出晚归,她每次都故意睡得早起得晚,避着他。   而且每次都背对着他。   跟夫君对视了一眼,青梧没说话,兀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今天要跟着翠花她们一起进山。就是旁边那座高山,翠花她们要去砍柴顺便摘野果,然后她就跟着一起去。   梳顺了长发之后,青梧才发现自己的头绳锦帕没在发间,她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在床榻上。   青梧朝着那边看了一眼,见夫君还是慵懒的靠在床头。她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肯定要扎头发的,不然散着头发怎么出门?   青梧小心翼翼,因为头绳在床榻的最里面,青梧够不着,于是只得稍稍趴在床弦上伸着小手去捞。   但是捞不到。   她稍稍往里面进了点。   青梧知道现在自己这姿势,肯定是整个儿横在了夫君的身上,但她有撑着自己,没压到他。   终于够着了头绳,青梧一步步退出来准备下床。   可就在这个时候,小腰突然横来一只坚硬的手臂,而后她整个人就被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还没反应过来,后颈处覆来一只大掌,迫使她微微仰头,靠近。   唇瓣儿就被薄唇含住,混着熟悉的冷松香味儿,碾磨,啃咬,近乎粗暴的席卷一切。   “唔……”   突然其来的亲吻,青梧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不住的挣扎,但越挣扎,却越被禁,锢,越被为所欲为……   薛鹤初噙着这软嫩的唇瓣儿。好几天没碰了,他想得紧。   感受到女人由挣扎慢慢乖顺下来,他细细品尝起来。   等二人都微微低喘的时候,薛鹤初终于放开了她的唇。   鼻尖相抵,气息灼热,他低语。   “还生气?嗯?”   此时的青梧被亲得小脸绯红,杏眼含水,带着一丝被亲狠了的迷乱。   她听着问话,慢慢将小脑袋埋在夫君怀里,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发丝凌乱,顺着她的摇头轻轻摆动,淡淡的香。   软软糯糯的声音,“那天之后就没有了,夫君每天这么忙这么累,我竟然还跟你闹情绪。”   其实除了最开始有点生气外,青梧几乎没有生气了。夫君这几天在绑竹子,感觉比之前更忙了。她都知道的,夫君特别累。作为小媳妇儿,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   “那为什么这几天不理我?”   “……夫君也是。”青梧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委屈的抬眸看了他一眼,“你都不理我。”   从那天开始,夫君都没有理过自己。虽然是自己先不理他,背对着他睡,但是,他都不知道过来抱着自己。   看着女人可怜巴巴的小表情,薛鹤初心都要化了。   他忍不住凑近,唇角相贴,又亲了亲女人的唇瓣儿,“哪有不理你,明明是唔唔不理我”   “才没有。”青梧微微偏了偏,赌气的不准他亲。就是他,明明每天回来之后烛火亮着的,那自己肯定还没睡着啊,都不知道跟她说说话,哼。   红艳艳的小嘴儿被躲过了,薛鹤初稍稍一偏,唇角,下巴,嫩滑的颈侧,灼热的气息一一卷过。   呼吸渐乱,他翻身将女人压在身下,覆了上去。   却被一只小嫩手紧紧抵住。   “嗯?”   薛鹤初直勾勾的盯着身下的人。不让亲?   “时间不早了,我今天要跟翠花一起去山上,得早起。”   青梧刚刚被亲迷糊了,差点儿就忘了这事儿了。   “去山上做什么?”   “山上的枇杷熟了,今天要跟着翠花她们一起上山摘枇杷。”翠花她们今天要上山砍柴。这个上山就是进旁边那座还没有开垦过的山,山高密林的。而说的砍柴,其实是捡干掉的树枝丫。这个地方烧的柴火都是从山上捡的树枝。之前家家户户都存了一些过冬,如今入了春,家里屯的柴火已经快没了,所以她们就要隔三差五的进山砍柴。   薛鹤初一听女人说是要去摘枇杷就皱起了剑眉,   “想吃的话就让薛岩下山去买,那么费劲做什么?”   他的女人,还要自己上山摘野果吃?荒唐。这个薛岩是怎么办事的,莫非没有运送新鲜的果子上来?   他不爱吃那些,所以也没怎么注意。   “不要。”青梧一听夫君说要从山下买就直摇头,她觉得夫君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我上山又不是为了吃枇杷的。”   “你刚刚不是说要去摘枇杷?”   “哎呀夫君一点都不懂!”青梧推开他,慢慢从床上起来,囧着小脸,“我就是想跟翠花她们上山嘛,听说山上可多好东西了。”她上山虽然说是为了去摘枇杷,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跟翠花她们在一块儿,就感觉很舒服啊。   她还没进过旁边那高山呢,不知道跟这个是不是一样的。   青梧边说边伸着小手顺了顺自己的长发,然后用锦帕稍稍固定住,露出鲜嫩的小脸,而后看时间也不早了,她得提前去翠花家跟她汇合。   于是跟夫君道了别就要出发。   “等等。”薛鹤初这时从床榻下来,叫住了女人。   “怎么了?”青梧转过身,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夫君,以为他要阻止自己,“夫君真是的,人家都说了啊,我想跟着翠花她们进山,夫君怎么不准?”   女人微微撅着红唇,可爱得紧,薛鹤初伸手扯了扯她的嫩滑的脸,“谁说不准你去?”   女人既然想去,那就去,他让薛影跟着就是了。   “那,那夫君……?”叫住她做什么?   青梧听他这意思是同意了,虽然她觉得夫君要是不同意,她也要去,不过要是夫君同意了那就更好啦。   杏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山里多蚊虫,你就这样去的话回来还不得被叮咬个遍?”薛鹤初边说,边从旁边高脚缠枝架上拿了一盒药膏,“所以进山之前得涂抹一些药膏才行。”   “是吗?”   青梧半信半疑的看他。   “夫君还会骗你?”他边说,边伸手开始松女人刚刚穿好的衣衫。   青梧仰着小下巴盯着夫君瞧,眸色认真,不像是在骗她的样子。   而且好像,之前翠花是有说过每次进山都要被飞蛾儿咬好多包。   想到这里,青梧也就没阻止夫君,乖乖的任由他伸手过来。   因为一手拿着药膏,薛鹤初只得用一只手,手指修长秀气,慢条斯理的松了女人的束带,而后一件一件褪了女人的衣服。   冰肌玉肤,珑珑身子,尽览无余。   鲜嫩得让人心猿意马。   但薛鹤初此时狭眸微敛,目不暇视,这时候就像一个坐怀不乱的君子,用手指挑了一点药膏轻轻覆在雪肤上,细细摩挲。   只眸色深邃了几分。   青梧稍稍拢着自己的心口。倒不是冷,屋子里有地暖。   就是觉得有些害羞,这么光溜溜站在夫君面前,以前虽然也有,但那是在床榻上,光线也没现在这么亮堂啊。   看夫君一本正经的给自己抹药膏,青梧又有疑问,   “药膏要全身都抹吗?”难道不是只抹一些露在外面的脸啊,手之类的?   “这是润肤的,全身抹没事……手拿开一点。”   哦,那这样全身都抹的话,自然得脱光光,不然怎么抹?   青梧特别配合。   过了一会儿,   “还没有好吗?……夫君?”   “……嗯?”声音嘶哑得厉害,听着像刚回过神,“还没有,这才哪儿,这个得多抹几遍,不然没效果。”   “啊?这样啊。”   那就多抹一些叭,不然蚊虫叮咬了会不舒服。   ……   等青梧走出屋子的时候,外面已经完全大亮了。都怪夫君,抹个药膏竟然抹那么久,还……   羞人。   不过青梧现在一点儿也不怕蚊虫了,因为夫君不仅给她全身抹了药,而且还将她的衣服用药熏了熏,鞋子上也撒了些药粉,听说蚊虫闻到这个就会主动避让。   就这样,青梧扣着夫君的那个大草帽,带着三花,小跑着来到了翠花家。   当然是迟到了,不过大家抱怨了几句,也没多说,于是大伙儿浩浩荡荡的进山了。   说是进山,就是去旁边那座山,因为旁边的山比他们村子所在的山要高一半,她们是往高处走,所以才有进山一说。   因为没有被开垦过,所以没路。十分不好走,不过大家都是在山里窜惯了的,这点还不是问题。   青梧就要吃力很多,微微喘着,小脸红扑扑。但因为她们边走还边捡柴火,而青梧不用,所以她勉强能够跟上。   呼呼——   好不容易等到翠花说休息一会儿,青梧低低的喘。   “三花你回来!不要乱跑,我都看不到你在哪儿了。”   与青梧不同,三花一进山,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撒丫子满山的跑。   撵野兔儿,抓山鸡,还吓跑了一头黑毛猪。   它最近长大了很多,已经不用再去翠花家让大黄喂了,看着超级强壮,威风凛凛的。   “青梧,你这个狗子是翠花家的大黄下的那个唛?啷个跟俺的那只不一样?俺那只也是大黄下的。”有小伙伴儿从刚刚见到青梧后面的狗子时,就特别羡慕,   高大威猛,毛发柔顺蹭亮的,特别好看。   一点都不像她们养的狗子。明明当时是自己挑剩下的丑东西啊?   “就是大黄下的。”旁边翠花接过话,“俺记得你当时选的时候还说人家丑,你现在看哈,人家哪里丑?”   “当时是丑噻,又瘦又杂毛,但现在啷个楞个好看?青梧啷个喂的哦?”   青梧见大家都夸三花,笑得眉眼弯弯的,“当初三花还小,就每天带它去让大黄喂。然后给三花吃好一点,定期洗澡驱虫,然后修剪毛毛……”   “好麻烦。不就是个畜牲,养那么好做啥子?”有人不赞同,   “因为三花可听话啦。”青梧说着,为了证明三花值得自己好好养,于是朝着远处终于停下来的三花招手,“三花!你过来。”   平日里,三花只要一听到青梧叫它名字,不管多远,不管在哪里,都会摇着尾巴跑过来。   但这次三花却没过来,它站在一个小丘坡上,听着这边在叫它名字,它朝着这边看了看,远远的对着青梧使劲儿摇了摇尾巴,没过来。   而后又转过头继续盯着那个丘坡。   “三花?”青梧又唤了一声。   三花还是没过来,而且竟然开始汪汪的叫唤起来,大家发现了不对劲儿,因为三花一直都是朝着那个小丘坡下面在叫。   因为隔的较远,她们看不到那小丘坡下面是什么情况。   狗子是最有灵性的,嗅觉也好,听觉也好,甚至能看到一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而它现在一直对着那丘坡下面吠吠不停,那边一定有什么。   大家顿时警惕起来。   这深山老林!!!   但青梧没想那么多,她见三花一直在那边叫唤不过来,于是噔噔噔的走过去。   “三花!你今天怎么不听话呀,你过来这边,那边是坡坡,小心摔下去,你过不过来,不过来,下次就不带你来了……啊啊啊有有人翠花!翠花这里有个人!”   青梧刚走到小丘这边,就陡然看到那丘坡草丛中露出了一点玄色衣角,吓惨了!   慌忙拽着三花就要往回走,哪知这时候脚下似乎是踩到了树枝,顿时,青梧整个人一扑爬摔到了地上。   不仅如此,她还顺着小丘一直滚了下去。   “啊啊啊救命——呜呜呜……”   “起舞小心呐!”   “青梧!”   大家转眼便看到青梧直接摔了下去,也顾不得害怕什么了,赶紧一窝蜂的跑到小丘这边。   好在小丘不高,甚至说只是个坎坎。也不陡,还可以直接下去。   翠花跑得最快,等她们来到山丘下时,看到青梧呆愣愣的跪坐在地上,头上贴了些枯叶,杏眼湿漉漉,睁得大大的,正盯着旁边的草丛。   “起舞,你没事吧?”翠花将青梧一把拉起来,而后拍掉她身上的枯叶枝丫,见她一直抖得厉害,“起舞,你啷个了?嘿到了唛?”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眼尖的看到这草丛里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啊有人!”大家抱作一团。   黑衣长发,面庞陌生,这不是她们村子的人。   旁边三花护在青梧面前,龇牙咧嘴,一直冲着地上那人汪汪汪,吠得更厉害了。   “起舞你啷个了?起舞?”   “……啊?”青梧这才回过神来,颤着身子说不出话,眼睛一直盯着地上那个男人。   她是吓住了,吓惨了。   刚刚她摔下来的时候,这个人还没有完全昏迷,然后,然后她就听到这人口齿不清的在说话:   “唔唔……你,怎么在这里?”   ???!!!   大惊!   她不认识这人啊,完全不认识,可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小名啊?   恐怖!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什么是一个亲亲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按着亲,压着亲!   另,男二来了 第34章 苏青梧,你怎么敢   因为山村曾经被土匪屠过,所以山民们其实对外面来的生人十分的排斥。   像薛大人那样的朝廷官员还好,至少帮他们赶跑了土匪。当初青梧来的时候,她们表面不显但其实私下里特别排斥。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官夫人的份上,还有翠花儿的立保,大家都不想跟她玩儿。后来还是因为青梧有很多变美的法子,这才渐渐勉强融入到她们的圈子。   所以当这些人陡然又见到一个生人的时候,很是惶恐不安和排斥。   也正因为如此,她们一个个围在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四周, 第一反应都不是救人。   甚至不想救。   不过这时候秀秀站了出来,“唉,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秀秀见这人长得特别好看,即使昏迷着虚弱不堪也能看出脸庞的俊俏,“你们看这人还有呼吸的……这人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像是坏人。”   “好像看着确实不像坏人。”   因为之前那些土匪个个面目丑陋,长得十分难看,所以在她们的认知里,坏人都长得凶神恶煞,而这个人却长得这么好看,那么就不是坏人。   秀秀见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动摇,于是想再说说什么,但她其实还是害怕这人是坏人,以后万一出了事儿大家会记恨是她说的救人。   所以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   见旁边站着的还有些呆愣的青梧,她顿时有了注意,“喂,青梧,这个是你第一个发现的,你说,要不要救?”   “……啊?”青梧刚刚没怎么听她们在说什么,脑袋瓜儿里一直在闪着刚刚这人昏迷之时说的那句话。   【wuwu。】   分明是叫的唔唔。她的小名。   可她的小名只有亲近的几个人知道,而自己并不认识他。   青梧难得肃着一张小脸,十分严肃的盯着地上这人瞧。   玄色深衣,白玉冠发,肤色白皙,甚至有点苍白,虽然闭着眼,但刚刚青梧看得清楚,是双陌生的凤眼。   与夫君狭长的眼眸不同,这人眼尾微微上挑,   反正不认识。   “青梧问你话呢,”旁边秀秀见青梧不答,催促,“你说要不要救?”   “我,我不知道啊,”青梧直摇头。看着她们全部都看着自己,觉得自己还是要说些什么,“要不我先去回去问问夫君?”   夫君特别有主意,应该知道要不要救。   “这一来一回天还不得黑?到时候林子里野兽触摸,俺们哪里敢还待在这里。”   “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不,还是救吧。”   秀秀等的就是这一句,见她说了,于是接过话,“既然你说救的话,那就救吧。等救回去再烫让村里做决定。”   大伙儿迟疑了一会儿,都不表态,但也没人反对。   既然说救,那就救吧。   于是大家围拢了过来,一人一只手脚,还有人捧着男人的头。   不过这人长得很高大,又完全昏迷了过去,所以十分沉重。即使大伙儿一会儿换几个人抬,也都累得够呛。   后来还是青梧想到办法,将这人抬到河边,用她们捡的柴火捆成一个木筏,然后将人给捆绑在上面,上流的河水充足但不会很湍急,所以只需一两个人来把控住方向就行。   就这么顺流而下,因为河水会流向村子,所以这样既省力省时,而且大家还能腾出手将自己捡的柴火也扛回家,两全其美。   等一群人将这陌生男人运到村子里平时洗衣服的水潭时,大家又齐心合力的将人往黑山寨抬。   后面的青梧走着走着就感觉到不对劲,见她们要将人抬进黑山寨,顿时不干了。   她冲到前面,伸手挡在黑山寨的大门中间,囧着一张小嫩脸,“你们怎么把他抬到这里呀?”   “不抬到这里抬到抬到哪里?这里空屋子辣么多,俺们各家就只得一两间,而且,他一个男的,怎么可能往自家家里带?”   “那也不能往这里带啊,他一个男的你们要避嫌不好往家里带,但我也要避嫌啊。”   “可是你这里屋子多,而且薛大人也在,你不要避嫌吧。”秀秀见她仍不让开,“而且这个院子也不是你的。”   旁边有人听到后,瞬间记起来这事儿,于是接过话,“对头,这黑山寨不是青梧你的,是当时那些个土匪抓村里人修的,俺记得当时俺老汉儿还被抓来修这个的,所以这个黑山寨应该是大家噻。”   “啊?”青梧一听这个,蹙眉。她还从没想过这个事儿。   兀自想了一会儿,好像这里确实不是夫君家的,那自己就没拒绝的立场了。   于是,慢慢收回了手。眼睁睁看着她们将那个男人抬进了黑山寨。   大家将男人抬到外院屋子的大通铺上,见他还没醒的样子,摸了摸鼻尖还有气,于是又有人自告奋勇的去叫村头的老张过来看看。   青梧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忙得不亦乐乎,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青梧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秀秀却没觉得不妥,见这人浑身脏兮兮的,到处都是枯叶泥巴,于是特别殷勤的给他又是搽脸又是擦手的,还将他头发里的枯叶一片片仔细的挑拣出来。做完了这些,她见这人嘴皮子有点干,于是倒了一杯茶水过来,用筷子沾点儿水给他润润。   真好看。即使是这样闭着躺在床上,也掩盖不了这张帅气的脸庞。秀秀因为隔的近,看得分明,近距离的看她觉得更好看了,心里竟然有了些异样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但心里很欢喜。   于是手上的动作更加的小意。   “啊!”   突然,秀秀的手一痛,随即反应过来原来是被这人死死的捏住了手腕子,力气之大,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好痛——”   大伙儿也发现了这个突然的变故,纷纷看过来,只见床上这人刚刚还紧闭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眼眸幽深,透着一丝可怖。   似乎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他一把将手上捏住的人给扔了出去。   秀秀就这样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好在屋子里人多,她被大伙儿给拦住了,不然定会撞上旁边的柱子,后果不堪设想。   见这人这般凶残,大家拔腿就想跑。果然,生人都是恐怖的!   不过他们又见床上那人时,那人完全没有了刚刚的可怕戾气,眉眼柔和,看着既虚弱又无害。   大家觉得虚惊了一场。或许刚刚只是这人本能的害怕反应。   但青梧却一直提着小胆儿,像一只竖着耳朵的小白兔,精神高度集中。   因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那个人一直在看她,眼神有意无意的往她这边瞟。   *   黑山寨后面的竹林,一片片占地很大,里面的竹子根根分明,节节高升,都很直。   在竹林里一个平地上,周围的竹子都被连根砍断,留出一片空地,地上的竹叶也被清扫干净,露出了翻新的土壤   而山民们有些在砍竹子,有些在镂空打通竹子内里的结,有些在搬运竹子,各司其职,和谐而高效。还有些稍微上了年纪的,坐在一个个小火堆旁,在烤竹子。   之所以烤,是因为竹子是直的,但若是架成渠的话,路程难免有些弯弯绕绕,这个时候就需要竹子能够稍微弯曲一点。而竹子遇高温会发生形变,他们就将竹子稍稍扳弯。   这必须得十分娴熟的人才能把握力度,所以一般都是山里懂竹子的老手。   薛鹤初半蹲在一个火堆旁,手里拿着一截竹子架在火上。   火苗向上窜,清俊的侧脸被火光衬得深邃了几分。鼻梁高挺,眼眸狭长。有几根碎发散了下来,搭在额前。尽管如此,却丝毫不显得狼狈。   等将手上的竹子炙烤好扳弯,扔在旁边那一堆里,他这才慢慢起来,扫了眼旁边站着回话的薛影。   “男人?”   “嗯,小夫人在山上摔了一跤发现的,大家将他抬到了黑山寨,又叫老张来看了看,说是身体无大碍,是被饿晕了。”薛影今天也去了那山上,只不过一直隐在暗处,暗中保护小夫人。   “摔了一跤?”薛鹤初皱眉,怎么那么不小心,走个路还能摔一跤,“有没有事?”   薛影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主子问的是小夫人有没有事,“应该没事,那坡不高。”   听到坡度不高,薛鹤初放了心,而后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个人醒了吗?”   “已经醒了,自称从帝都游学而来,在这里迷了路,体力不支而晕倒。”   薛鹤初静静的听着,在听到那人是游学而来的时候嗤了声,“在深山密林里游学?”   显然,那个人在撒谎。   这深山密林其他地方荒芜人烟,附近这一带就这里有人,而这个地方曾经被土匪强占。   只要稍微一想,就很容易将二者联系起来。   薛鹤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当时那土匪二把手说山上不止他们,还有别人……郡里问出那个人是谁了没?”   “没有,那个二把手在牢里,畏罪自杀了。”   薛鹤初挑了挑眉,好半天才道:“这南郡,藏得倒是深。”   让黑山土匪在眼皮子底下做大做强,后来又年年上书请求剿匪,但年年都失败,如今清缴了的土匪,在牢里病死的病死,自杀的自杀。而且最重要的是,黑山寨的土匪这么多年劫了不计其数的金银珠宝,但清剿的时候山上却什么都没有,而呈报的文书上,对此也只字不提。   薛鹤初猜到里面有问题。但却不打算插手这件事。南郡郡守嫡女入了三皇子府,站队三皇子。涉及到皇储之争的,他们陈郡薛氏历来不参与。这次之所以在这里,纯粹凑巧,他路过这里的时候被那土匪头子挡了道。   粗言秽语惹人厌,他就抹了那人脖子。   黑山寨内。   因为是傍晚了,所以大伙儿要忙着回去做饭。虽然黑山寨管饭,但只是管干活的,家里其他不干活的还是要在自家吃。   青梧也打算走的。大家都走,她一个人在这个屋子里也不合适。   不过这时候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啪”的一声响,青梧本能的转过身,只见一个碗碎在地上,白色的米汤溅了一地。   “抱歉,”虽然说着抱歉,但声音却听不出歉意,那人直直的看着青梧,“不小心打碎了,还有吗?”   刚刚老张头来看过,说只是饿晕了,没别的事,需要给喂点米汤。   青梧垂眸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看那人,“应应该,没有了。”   那人一听,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一双凤眼视线灼灼,“那能麻烦你帮我倒一杯茶吗?……有点渴。”   说着,看了看旁边桌上的茶具。意思很明显。   青梧不是很愿意,刚刚她之所以说没有米汤了,就是不想给这人去端。她还在疑惑这人之前在山上叫她唔唔的事。   但这人除了刚刚醒的时候可怕了一些,一直都神色和煦的,而且到现在为止,他好像对自己并不认识?   这样一想,青梧心里又稍微放宽了一点。想着既然这人都这么说了,自己不给她倒有点说不过去,于是过去倒了一杯茶,递到了他的面前。   青梧正想叫他接住,却不想他突然伸手,握住了青梧的手。   “嘭”的一声响,茶盏落地,应声而碎,混在刚刚那些碎碗块里。   “你做什么?”青梧一下子窜开了好远,杏眼瞪得溜溜圆,“登徒子!”   她将那人握过的手在裙摆处揩了揩,又瞪了瞪y他,正要转身跑走离开这屋子时,门口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在做什么?”   青梧下意识的身子一颤。   而后才反应过来是熟悉的声音,青梧知道是夫君,抬眸果然,夫君身姿挺拔的站在门口。   “夫君。”她小跑了过去,然后半躲在夫君身后,伸出白嫩食指指了指屋内的人,“夫君你看,今天在山上救了个人。”   说完这句之后,青梧又叭叭叭的将其中的过程讲给夫君听。   不过她没有将那人叫自己唔唔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她觉得当时也可能是自己听错了,但刚刚为啥这人又那般唐突?   想不通!青梧只晓得,一定要离那个人远一点!   薛鹤初听着女人细细的讲述,与薛影所述并无差异。   边听边打量屋内那人。   等女人说完了之后,薛鹤初慢慢走进,居高临下的立在床边,淡漠的开口,“你是?”   “……在下陈冰,因游学误入此地……多谢众人相救。”   薛鹤初看着他微微低垂着眼眸,看不到他眼中此时的情绪,但可以肯定的是应该并不平静,因为刚刚这人一看到自己时,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   陈冰说完就没有再说话,薛鹤初也没有再问,沉默了一会儿,他牵着女人的小手出了这间屋子。   过内院,进了里间的大屋子。薛鹤初放开女人的手。   “以后和他不要靠得太近。”他暂时不知那人的身份,但也知道,绝不是他说的游学书生那么简单。   青梧听见夫君近乎冷冰冰的声音,又见他沉着脸,能够感受到他的不高兴。   “夫君在生气吗?”青梧微微偏着小脑袋,“那个人真的是从山上救来的,然后刚刚他要喝水,就,就……”   “就什么?”   薛鹤初突然转身,将她抵在屋内,随手将门一关。   “哎呀,你在生气什么嘛。”青梧被堵在他的胸膛与门边,有点动弹不得。   薛鹤初冷笑,“你跟别的男人独自在一间屋子里,我还不能生气?”   “哎呀,刚刚翠花她们也在,刚走啊,你回来肯定有看到的!”   薛鹤初自然知道这些。   但心里就是有点不爽,因为刚刚那人看女人的眼神不对,那般□□裸的带着占有欲。   想到这里,薛鹤初眼眸微眯,再次强调,“你以后少去见他。”   “嗯。”青梧点头。   “怎么这么乖?”见女人这般乖顺,薛鹤初神色缓了几分,他伸手扯了扯女人的小脸。   “本来就很乖。”青梧撅嘴,“夫君说得有道理,确实不该跟个陌生男人单独见面。”那个人肯定是个孟浪的登徒子,之前喊她小名估计也是凑巧。   青梧决定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女人撅着嘴的小模样让薛鹤初忍不住俯身含住,品尝。   “唔……夫君你别这样,大白天的。”青梧不给亲。   “怕什么,这儿又没人……这么多天不让碰,今天还拒绝?”薛鹤初说着不等女人作何反应,就伸手扒开了她的衣裳。   “哎呀夫君你别……”小手推了推,见推不动,青梧妥协,“……那,那得先让我沐浴洗一下,今天摔地上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到哪儿没?”薛鹤初听女人委屈的说着自己摔地上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而后牵着她的小手,白嫩如初,手上没事。   又看了看其他地方。   “没。”青梧摇头,“就是沾了些树叶,所以得先洗一下……”青梧越说越小声,最后糯糯的没音儿了。虽然刚刚自己有搽洗一下,但还是想再沐浴一番。   “嗯,”薄唇在玉肤上游走,声音含含糊糊,“那一起……”   屋外内院门口,刚从大通铺上起来的男人此时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主屋的方向。双手紧握,直陷到肉里,脸上的表情十分吓人。   夫君,竟然是夫君!   苏青梧,你tm怎么敢?! 第35章 娇颜玉色   祁秉承在屋子里站了一夜,双目赤红,彻夜未眠。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才多久没见,他的小未婚妻,他藏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然转眼就成了别人的小媳妇儿!   夫君夫君的那叫一个甜。   明明是他的女人!   那年他去青山县公干, 第一次见到她就动了心思。小小的一只,娇颜玉色,偷偷爬墙出府却下不来,在那里瘪着小嘴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来从小到大,他威逼利诱赶走了她身边多少桃花,却没想到,大婚当前,他只不过才消失了几个月而已,就成了他人妇!   真真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祁秉承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刚刚有那么一瞬,他差点冲进去杀了那对狗男女!   但仅存的理智拦住了他。刚刚见那男人的第一面,他瞬间记起那人是谁。   之前将彪煞抹了脖子的那个人。也就是说,是朝廷派来剿匪的。   朝廷每年都有人来剿匪,但心照不宣的,都不会成功。因为这黑山寨,背后是他南郡祁家。背靠的,是帝都三皇子。如今朝廷再次派人来剿匪,他以为也像往常一样走个过场,所以即使收到消息后他依然来了黑山寨,甚至在官兵攻上来的那一刻,他在暗处仍然淡定自若。不过当看到煞彪被人抹了脖子倒地之后,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当即抄地道去了旁边那座山躲避。   本以为躲避一时便可下山,却没想到世事难料。从黑山脚下到黑山寨这条路,他走过不下百次,闭着眼睛都能走。但旁边那座山却是重来都没有进过。导致后来,他在那山上迷了踪迹。深山老林,古木参天,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没有人知道他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风餐露宿,茹毛饮血,唯一活得像个人的,是趁着下雨天沐浴更衣。在那几个月艰辛痛苦的日子里,唯一让他坚持的,便是记忆里的笑脸,眉眼弯弯,杏眼盈盈。   老天待他还算不薄,让笑脸成了真,他被救了。但等他醒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娇养在深闺的人会出现在这穷乡僻壤,就遇到了剿匪的那个男人。   他一直以为剿匪之后,那人就会离开这里。没想到没有,不仅没离开,还将他的女人占为己有。   狗男人,之前断了他的财路,现在又霸占了他的女人,新仇旧恨,不共戴天!   *   翌日。   翠花秀秀她们一群人打完了猪草之后就来了黑山寨内。说是来找青梧,但其实大家都是来看那个被她们救下的男人。   她们昨天回去之后都有跟自家家人们说起这件事,他们听说之后都很警惕。不过一听到人现在在黑山寨内,因为有薛大人在,所以他们就不是很担心了,也就没有说什么要将人赶走之类的话。   于是今儿个大家来这里,不是偷偷摸摸的,颇有几分正大光明的意味儿。毕竟大人们都没说什么,那就是默认这人可以救。   几人中,秀秀最是殷勤。   因为她现在觉得,当初她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要救这个男人的,理所应当的,她是这个男人的头号救命恩人,这个男人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她。   老张头说得没错,这人看着确实没什么大碍,这不,才一晚上,就已经恢复得完全可以下地行走了。   没想到身体还挺强壮。   秀秀偷笑,端来一杯茶水过来给他润润喉。见他接过之后,秀秀心跳如鼓,正要开口跟他说几句时,却陡然发现这人根本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仿佛当自己不存在一般。而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此时正透过窗子,直勾勾的盯着窗外。   秀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青梧。   她正坐在老槐树下,低着头绣着针线。秀秀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男人,见他视线就像黏在青梧身上一样,完全移不开。渐渐的,秀秀的眼里有了些别样的情绪。   祁秉承确实在看苏青梧。   臻首娥眉绿罗裙,在一棵树下坐得乖乖巧巧。欺霜晒雪的肌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   那般的娴静温婉,但又有谁知道,竟是如此不守妇道!   杏眼含羞,透着之前从未见过的媚,那高领之下,隐隐藏着一些暧昧的痕迹。祁秉承屋里一直都有晓事儿的女人,所以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可以想见,昨晚那男人在她身上是如何鞭挞享用,唔唔是如何在那男人身下婉转承欢,那么娇嫩嫩的身子,他守了七年的女人,玛德,当真是便宜了那个狗男人!   屋外院子里,青梧正在做针线。   她本来不是很想出来的,一想到这院儿里还有个登徒子她就不舒服。不过因为翠花儿她们几个小伙伴儿来了,所以作为这个院儿的暂时的主人,青梧也不好一直呆在屋子里不出来。   于是就端着小板凳坐在外院的老槐树下。这里宽敞,且离那个屋子最远。   “起舞,你在绣啥子,怪好看的。”翠花也端了个板凳坐在她身边。她是跟着秀秀一起来这里的,但翠花看过那个生人没啥事之后就出来了。她对那个生人没啥好奇的,来这里是因为好耍,因为若是在家的话,又得被娘叫去煮猪草,煮完了猪草洗衣服,洗完了衣服做午饭,没完没了。索性就跟着她们一起来了。   青梧见翠花儿好奇,给她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给三花绣一个兜兜。”因为三花总是流哈喇子,总是会弄脏它前面的毛毛,可丑。   青梧绣这个还有另一层原因。她记得她县城里的那些小姐妹养的那些宠物,个个都是穿了衣服的,绫罗绸缎,一个比一个华丽。青梧之前没有养过宠物,不过见她们都这样养,心想莫不是养宠物都会那样?那自己肯定也要给三花安排上。因为夫君不是土匪,是官,所以迟早要下山的。到时候肯定是要带着三花一起的。那么她可不能让三花输在起跑线上。不然,若是其他的宠物都有衣服,它没有,那三花肯定会受到排挤的。   不过,现在都入春了,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特别是午时过后那几个时辰更是热得慌。若是给三花做衣服的话估计它穿着会受不了,而且在这里给狗子穿衣服会很怪异。因此,她就打算绣一个兜兜,兜在三花的脖子上,两全其美。   青梧想得可美,但翠花儿却完全不能理解。   “兜兜?……青梧,之前小草儿说得对,一个畜生你养楞个好做啥子?你看俺家的大黄,每吨吃点剩菜剩饭的,照样儿看家。狗子就是用来看家的啊,给点东西吃饿不死就行了,哪有你这样养的?”   “额......可是我觉得三花值得啊。”青梧不赞同翠花儿说的。   “哪儿值得?就是个畜生得唛。”   \"就......就值得啊。\"至于哪里值得,青梧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反正她觉得,不养就不养,既然已经养了,就要好好的养,而不是放养。   翠花见自己劝不动青梧,也放弃了劝说,这人一直都是个傻的。   青梧纤细的手指灵活,很快便绣好了。最后几针收针,减掉多余的针线。然后唤来了三花,将兜兜松松的系在了三花的脖子上。   高大威猛的狗子,脖子上系着一个精致的小兜兜。毛毛雪白,兜兜天青色,很搭。   三花朝着青梧一个劲儿的顺耳朵摇尾巴,表示很喜欢。   “青梧,你绣的是个啥,还怪好看的。”翠花儿看着狗子的兜兜。针线什么的她也会,但是没青梧绣的好看就是了。   “是三花的名字。”   “绣的真好看。”翠花儿感叹。   而后她又注意到了青梧的裙子,裙摆处有几朵小花。一针一线,针法细腻,边口齐整,看着特别舒服。   “起舞,你嘞个裙子上面的花也是绣上去的唛?好好看,这个能教俺不,俺也想在衣服上绣一个花花。”   青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边缘确实有几朵小花。这个是她绣的,裙子是薛岩从山下带来的,她嫌太单调了,就绣了几朵小花上去。   “可以的,你要学这个吗?这个不难的,很简单。”   青梧说着,拿了旁边的针线就打算给翠花做个示范。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从院门口突然传来了惊呼声,   “哎哟喂我的小夫人!您怎么动起了针线啊!”   薛岩从外面刚回来。一进院门,便看见小夫人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绣花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眼皮子直跳。   他赶紧跑过去,小心翼翼的夺过了小夫人手里的绣花针,“小夫人哟,您可不能动这个,不吉利。”   “嗯?”被突然抢了绣花针的青梧愣了一瞬,又听得他说什么不吉利,眉头一蹙,“薛岩,你说什么不吉利?”针线哪有什么不吉利的啊,她以前在闺阁里,也经常绣些锦帕之类的小东西,没听说不吉利啊。   薛岩见小夫人一脸懵懂,以为她是初为人母不懂得这些,于是决定给小夫人好好的说一说,毕竟是为了还未出生的小少爷,什么都得慎之又慎。   “这怀了身子的,就不能动针线不能动剪刀这类尖利的东西。寓意不好。还有,不能垫脚更不能蹲着啊,”薛岩说到这里,这才反应过来小夫人坐在一个矮板凳上,那怎么行啊,会压着小少爷的,“哎哟,来,小夫人,您可得慢慢起来,不要这样坐在这里。”   其实薛岩也不懂这些,不过因为这段时间不断有信件雪花般的从帝都飞过来,里面详细记载了妇人有了身子之后一应注意事项。薛岩拿到信件之后,这几天挑灯夜读,终于懂了一点皮毛。   在薛岩说完之后,原本还有点吵嚷的院儿里瞬间安静下来,而后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大家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青梧,你有了?!”大伙儿纷纷从四面八分围了过来,盯着青梧的肚子使劲儿瞧。   “有了吗有宝宝了吗?”   “啊这才多少日子?真的有了?”   “有什么奇怪,肯定会有啊。   ……   屋内的祁秉承更是脸色铁青,手上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   好样的,苏青梧你TM真是好样的,他不在的这短短的几个月,不仅有了野男人,竟然还怀了野种!   院外,被众人围住的青梧彻底懵了。   反应了好半天。   看着七嘴八舌的大家,她憋红了小脸,直摇头。   “没有没有,我没有的。”   见大家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瞧根本不听她的解释,青梧脸红得更厉害了,“薛岩!你在乱说什么啊,哪有什么有了身子,没有!你,你要是再这样乱说。小心我告诉夫君让他罚你!”   “……啥?!”薛岩一听小夫人说要罚他,也懵了。但令他更懵的,   没有?   啥子没有?   怎么会没有?!   薛岩急了,“小夫人您不是有了身孕吗?”   “没有啊!薛岩你乱说什么啊!”青梧听了这话,再也坐不住了,一骨碌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杏眼瞪得溜溜圆,“才没有!”   说完,她囧着脸跑走了。她不要在这里待了。   哪里有了,才没有。   这边薛岩站在原地良久,一动不动,心理拔凉拔凉的。此时又人多,吵吵嚷嚷的,耳根子很不清静,于是他双手叉腰,“你们吵什么吵什么你们?!都给我安静!走走走,都在这里打堆堆做什么?”   哎哟喂,他的小少爷哦。怎么就没了呢。   这下糟了,他该怎么跟老爷老夫人交代啊。昨天他才接到信,说是老夫人已经派了徐嬷嬷过来服侍小夫人,还带了好些个滋补的东西啊。   完了,这下要如何交代啊? 第36章 你才不守妇道   这边的山坡上此时一片欢呼与喝彩,因为干田通水了。   潺潺的流水,哗啦啦从小小的竹管子里流出来,水流不大,却源源不断。   这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他们竟然能把另一座山上的河水引流到这座山坡上来,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这在之前,完全连想都没敢想过,如今却实现了。   薛鹤初也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因为时间太赶,竹渠架设的很不成熟,其中还有些瑕疵,比如有些竹子对接的不严实,一直在漏水,需要进行修修补补。又比如,有些地方并不牢固,竹子摇摇晃晃的。   需得慢慢完善才行。   不过倒是解决了燃眉之急。等过几天,这漫山的干田就可以变成水田了。   如今稻田已经全部开垦出来,加固的田埂可以随时储存雨水。除非是特别干旱的年份,否则也不需要外来引水。   *   翠花和秀秀她们一群人被赶出了黑山寨之后,就四散着各回各家了。   此时的秀秀心里很不爽。   倒不是不爽薛岩赶她们出来,而是嫉妒那位陈公子看青梧的眼神。   □□裸的喜欢。   凭什么?那青梧都已经有薛大人了,还到处勾人!勾得那个陈公子也看上了她!   当初真的说得没错,她就是个狐狸精!   此时的秀秀心里怨极了青梧,在她看来,要不是青梧,说不定那位陈公子会看上她,然后他俩两情相悦,最后说不定还会带她下山享福!   秀秀越想越生气,觉得自己的大好姻缘与后半辈子的幸福都被青梧给毁了!情绪一时堵在心里发泄不出来,她跟旁边的翠花诉苦。   翠花听完,斜着眼,像看个哈儿一样看她。   “你没得毛病吧?”   秀秀见翠花不理解自己,也对,她跟那个青梧耍得好,当然站在她那边。   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秀秀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她没回家,而是去了白芷家。   自从那次桃花酒事件之后,秀秀现在对白芷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觉得她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假模假样。另一方面,却是对她骨子里的艳羡与佩服,毕竟她懂得好多自己不懂的事。   秀秀将自己的心中苦闷说给白芷听,见她并不像刚刚翠花那样的反应,越发觉得自己与她有话题,于是越说越起劲儿。   而这段时间白芷正愁没法子打压那个青梧,没想到那个青梧真是走运,当时喝了那个酒竟然没发生什么事,亏得自己还一直等着她丢人现眼。   这会儿听着秀秀说的,忽生一计。   于是假意安慰秀秀,有意无意的引导,要是那青梧没来,那俊俏的公子就是你的之类的……   秀秀听了,更加讨厌青梧。   “我说那个青梧是专门勾人的狐狸精,翠花她还不信!真想揭穿她的真面目!”   “是不是狐狸精,试试不就知道了。”白芷说一半留一半,   引得秀秀上钩,“试试?”   “对,试一试。”白芷笑。   黑山寨内。   青梧一直躲在内院屋内,小脸红扑扑的。   这个薛岩,也真是的,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有了。   哪里有了啊?   现在回想起来,这段时间薛岩确实有点怪,频繁的下山带些滋补的吃食,而且也不怎么跟着夫君往那片山坡上跑了,每天都留在黑山寨,对她越发的恭敬和小心翼翼。   仔细想想,就是从那次自己吃了油梭子恶心想吐的时候开始的。   莫非是那时候误会了?   什么啊,她那只是吃了些油梭子而已啊,哪里是有了!   青梧窘得一张小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她一个上午都在屋子里没出去。午时,该吃午饭了,她见薛岩还没有端着食盒来,于是出了屋子打算自己去大厨房吃点东西。   但刚出内院,就遇到了那个被大家救来的男人,脚步一顿,青梧蹙眉,   这人,挡在路中间做什么?   祁秉承站在这内院门口,说准确点,是堵在这门口,已经很久了。   他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因为这几个月来一直食不裹腹、心力交瘁,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还很虚弱。所以他此时觑着苏青梧,正在思考,如何才能将这个女人一同带走。   他现在既然到了黑山寨,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了如何下山,那么他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得赶紧走才行。那个男人是朝廷派来剿匪的,而他与土匪多少有些关联,所以在这里多待一刻都是危险。且黑山土匪被灭,也不知府里现下如何。还有,断了这么一项稳定财力,还需得好生向三殿下解释。   不过走归走,但走的时候,他得将苏青梧带走。他无法忍受他的女人在这里,继续被那个男人肆意享用。   至于之后的事情,回去再说。   盘算至此,祁秉承二话不说,大步上前就要一个手刀下去。虽然身体虚弱,但带走一个女人的力气他还是有的。   但就在这一刹那,祁秉承突然觉察到,在这看似平静的小院儿四周,竟然有暗卫的存在!   刚刚那一瞬间,他甚至警觉到后背一凉,有杀气袭来!   可以想见,若是自己一伸手,不仅不能带走这个女人,最有可能他命陨当场。   莫说他现在身体虚弱,就算身强体壮,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暗卫的对手,那些都是经过专门训练出来的杀人工具。   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有暗卫。也对,帝都那些人个个都怕死惜命。   念头千回百转,但其实也就一刹那的事,祁秉承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   不过因为没来得及收回脚步,他一头撞了过去。   在青梧看来,眼前这个登徒子大步朝着自己走来,然后,竟然不要脸的撞了过来。   “你做什么?!”青梧一脸警惕的躲开,温软的声音里也带了一些情绪,“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告诉我夫君!”   死死的盯着他。   夫君夫君,又是夫君!祁秉承面露阴沉,他转过身恶狠狠的看向苏青梧,似要将她看穿。   良久,他沉着脸,冷笑出声,“什么夫君?半路来的夫君?”   刚刚那群人也都是些蠢货,他几句话就套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个狗男人一直在这里做什么,而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来的。他现在都知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青梧没想到这人在收到自己的威胁后不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她现在突然发现,这个人不仅言行举止孟浪,且,似乎对自己还有着很大的敌意。   就很莫名其妙啊。   青梧瞪着一双杏眼,“我跟你又不认识,你怎么这样啊。你不准说我夫君,你走开!”   虽然青梧说着你走开,但见他站在原地不动,于是干脆自己绕道走了。   可还走没几步,她就听到后面声音传来,很小声,但青梧听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啧,真该拖去浸猪笼!”   青梧全然将这句话听在耳朵里。越想越生气,她转过身,粉拳紧握,“你神经病啊,你才不守妇道,你,”青梧气急了,任谁听到别人说自己不守妇道要浸猪笼都会生气。   她急得眼眶微红。   也因为着急,所以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的就说了出来,   “我才没有不守妇道,我最守妇道!我就只有我夫君!之前有个未婚夫,但是那个人都死了,已经入土为安了。我跟那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跟我夫君有关系!”   青梧说完才反应过来,跟这个神经病说这么多做什么?!   于是又瞪了他一眼,青梧气呼呼的走了。   晚上等夫君回来一定要让夫君将这个人赶走呜呜呜。   祁秉承在原地,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半天。沉默,但一双桃花眼里,却是十足的震惊,卷着惊涛骇浪。   死了?   他死了?   胡说八道,他明明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可为什么苏青梧会说他已经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刚刚苏青梧那副样子,不像是胡说八道。她从小到大,只要一说谎,就特别明显。   所以?   祁秉承产生了怀疑,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阳光照耀下,有影子。   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能够看到自己,那肯定不是他本身的问题。   而苏青梧所说的死,定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一想,祁秉承知道,自己需得尽快下山才是。   青梧气得午饭都没怎么吃。   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才见过一两面,甚至都谈不上认识,就说自己不守妇道?   生气!   青梧兀自在大厨房里坐了很久。久到饭菜都冷了。她这才放下筷子,起身,整备回屋。   可她出了厨房还没走几步,脚边突然飞过来一个石子儿,吓了她一大跳。   她朝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有人。明明像是有人扔过来的一样。   青梧垂眸,看向地上的石子儿,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石子儿上面,竟然绑着一快布。   带血的布。   青梧顿时身子颤了颤。   自从那天在山下驿站看到她前未婚夫的通房妾室满脸的血之后,青梧对鲜血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而现在,一团带血的布料就这么飞到她面前,青梧心里颤个不停。   而后又瞬间瞪大了眼睛,因为她认出来了,这布料,是自己上午才送给翠花儿的蜀绣!   “翠花儿……薛岩!薛岩——”青梧转身就往院外跑。   外院屋子里,薛岩还在为小少爷的事情黯然神伤呢,听到外面小夫人在唤他,于是整理好情绪小跑着出来。   “怎么了,小夫人您叫小的有什么事吗?”   “去找翠花,快!”青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在恶作剧,但为了保险起见,她必须要去找到翠花,确保她的安全才行。   因为她刚刚看见鲜血,心里有点恐慌,所以她叫上了薛岩一起。而且万一翠花真的有什么事儿,薛岩也好好帮忙照应一二。   黑山寨后面,秀秀躲在那里,她看到青梧从黑山寨出来,虽然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但那急冲冲的脚步,可想而知,   “果然是个狐狸精!”秀秀此时满脸嫉妒,脸上的神色也有了些许的变化,“勾了薛大人还不够,还要勾陈公子!当真是,”   “秀秀!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翠花从旁边窜到秀秀身边,脸上有点愤怒,“你刚刚在干什么?!朝青梧扔石子儿?!你想砸死她吗?”   翠花很生气,青梧给她的布不见了,她原路返回来找,却不想看到秀秀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而且,平日里老好人怕事儿的秀秀,竟然拿着石子儿扔青梧!   秀秀没想到自己刚刚做的事情被翠花逮个正着。稍微紧张了一下,但她刚刚并不是在朝青梧扔石子儿,且觉得并没有什么,于是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试探?试探啥子?你真的是没得事情住。”   “啥子没得事情住?这就是事情。白芷说那布上写了些缠缠绵绵的情诗,情诗你知道吗,还约她到后面的桃花林,还署名了是那陈公子的,你看那青梧!就这么急着去了,这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是啥子是?”翠花简直想一巴掌呼在秀秀身上,“青梧才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你看,那条路就是去桃花林的路!”   “那条是大路!很多都是那么走的,我家也是在那边,而且你眼瞎吗?青梧身边跟着那个薛岩的,去勾啥子?”   秀秀哑口无言。   桃花林深处,白芷早早的就在这里准备了。   她之前已经告诉了小红,要将待会儿到翠花家转悠的青梧骗过来。   秀秀那个蠢货,不会真以为她只是去试探吧?情诗?血丝还差不多。   白芷面前堆着一堆干茅草,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粉末,然后将粉末全部撒在茅草上。   这粉末,跟之前的那个有很大的区别。那个是致幻,这个可是发情。等那两人来了之后她就点燃这个,哼,她就不信那个青梧这次也这么好运的躲过去!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白芷将一切收拾好,就抄了个小路来到黑山寨。她从小在这里长大,自然知道怎么走又快又避人耳目。她准备去将秀秀说的那个男人骗到桃花林。   不过,还没到黑山寨,白芷就看到有人从黑山寨出去了。   身形挺拔,与薛大人一样,却不是薛大人。   白芷只是听秀秀说起过那个男人,并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但此时她有种直觉,出来的这个就是秀秀说的那个男人。   隔的有些远,白芷没怎么看到他的长相。   不过这会儿从背影来看,宽肩窄腰,背脊挺拔,确实很有魅力,难怪秀秀那个女人鬼迷心窍。   白芷跟了上去,打算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哄骗这个人。其实也不需要哄骗,照秀秀那样说的,这个男人肯定在觊觎青梧。到时候她只要照实说,她相信这个男人一定会同意,毕竟谁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儿?   这样想着,白芷越发得意,甚至已经预见到了之后那个青梧被大家嘲笑,被薛郎厌恶的场景。   正想着呢,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了脚步。   白芷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四周,四处无人,视线狭窄,很好,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于是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   她已经想好了说辞,保准这人拒绝不了。   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前面那人突然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一瞬间,白芷双眼紧瞪,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哆哆嗦嗦的完全说不上话来。   是他!   之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山来做交易的同党!   是土匪的同党!   虽然当时带着面具,但白芷知道,就是那个男人!   白芷聪明,只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慌忙转身拼命逃。   如今黑山的土匪被灭,而这个同党出现在这里,要么为了报复,要么就是来灭口保密,而无论哪种原因,她作为现在唯一见过这个男人的人,下场就只有一个。   死。   想到这里,白芷慌了,越发的拼了命的逃,却在下一秒,被人从后面一把拽住了头发,头皮剧痛,她整个人往后弹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超好看的文文,求收藏么么哒~   《庶妻》by赫连菲菲,又名#给渣男当外室那些年##发现买了自己的男人是海王怎么破##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文案:   省城大商人赵晋受大师指点,为求后嗣,买一至阴命格的姑娘。   赵晋初见陈柔,只觉女子骨瘦如柴,面容枯黄毫无美感可言。他流连惯花丛,眼光极高,虽是为孕后嗣买的人,可至少也得瞧得上眼不是?   于是陈柔就此被冷落了半年。这半年里,她一个人住在赵家在外的宅院里,心心念念想拢住男人的心,求他不要退货。   赵晋某天突然惊醒,想起自己还有个外宅,这夜借着几分酒意摸进门去,但见灯下一美人,早脱饥困之相,滋养得丰润若明珠。   这回,倒是他撂不开手了。   ps:男主渣男属性,前期极渣非c   搜文名《庶妻》,或搜索作者名赫连菲菲均可。 第37章 忍痛割爱   意识到不能在这里多待,祁秉承趁着院儿里没人的时候,出了黑山寨。   忍痛割爱,他暂时顾不上苏青梧。   但当他刚出黑山寨没多远,就觉察到后面有人。   此刻的他说是身在虎穴也不为过,精神高度警觉。又因为身体虚弱,所以祁秉承深知,无论对方是谁,决定不能硬碰硬。   于是他收敛了脸上的戾气,嘴角都弯到了恰到好处,可没想到一转身,便发现这人……   竟是她!   之前彪煞最喜搂着的那个女人。那彪煞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将个庸脂俗粉当个宝。   四目相对的这一刹那,祁秉承理清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这个女人知道他跟土匪有联系。   原以为山上的土匪都被清剿了,也就没人知道他与黑山土匪来往的那些事。他只需下山,若无其事的继续做他的祁大公子。   但没想到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换句话说,若这个女人跑到那狗男人面前指认告发自己,那查下去,他们南郡祁家甚至三殿下全都会牵扯进来。   想到这里,祁秉承眼中杀意顿显。   而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转身逃了。祁秉承稍微瞥了一眼四周,很好,视野狭窄,周围无一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虽然他身体虚弱,但对付个女人还是绰绰有余。   于是他几步上前,伸手一把拽过女人的头发,就拉扯住了对方。   “啊——救!”白芷头皮一痛整个人往后倒,惊恐万分她本能的喊救命,但还没来得完全喊出口,她就被男人扯过头发狠狠砸在地上,而后脖子一紧,呼吸受阻,她被人直接掐住了脖子,就这么完全喊不出话来。   惊恐万分,白芷伸手抠住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在地上胡乱扭着身体拼命挣扎,但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白芷已经感觉到了绝望,甚至她的意识在慢慢丧失。   看着地上这女人惨白着一张脸,一点血色都无,挣扎也越来越小,几乎没了。祁秉承内心毫无波动,甚至看着对方在自己手下垂死挣扎,心里竟升起一丝快意。   祁秉承勾唇。   这玩意儿可比小时候掐个小猫小狗畅快多了。他这段时间在那山里待得太久,一时竟都快忘了这种感觉。   手下用力。   突然!   旁边草丛窜出来一个人影,举起一块大石头就砸了过来,直接砸在了祁秉承的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他只觉得头部一痛,整个人竟有些恍惚,使得他不知不觉松开了手。   “咳咳咳——”奄奄一息的白芷猛的吸了一口气,而后抱住自己的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来人不会说话,她咿呀咿呀的慌忙将白芷从地上拽了起来,拉着她就往黑山寨跑。   白芷也知这个时候得跑。但没跑几步,她又被拽住了头发。   “救命——”白芷嘶哑的惊呼。   旁边小红见状,没有丝毫犹豫的,她直接以身为柱狠狠撞向了后面的男人。   获得自由的白芷撒腿就跑,拼了命的跑。   等跑了一段距离之后,她这才意识到什么,停下来往后看。   却看见那个男人将小红按在地上,而后抄起旁边带血的石头,朝着小红的头部猛砸了下去。   “嘭——”   血溅满地。   白芷浑身一颤,惊恐的盯着那边踉跄了几步,当即转过身拼了命的跑。   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麻木,本能的跑。   跌跌撞撞的不知过了多久,白芷终于跑回了村子。   迎面而来的几个人让她暂时回神了几分。   “救,救命——”依旧嘶哑的声音,小声得前面几人没怎么听到。   这边几人是妞妹儿和村里其他的几个小媳妇儿。如今,妞妹儿成了妇人,衣服穿着很宽松,她跟翠花她们已经也没啥话题,所以也就没怎么跟她们耍,整天跟几个小媳妇儿在一起闲聊。   见到白芷后,妞妹儿扶着自己并没有显怀的肚子走了过来。在她的印象里,白芷从来都是柔弱清冷处变不惊的。   但不知为啥此时却惊恐万分,且衣衫凌乱,衣服上到处都是泥巴。   “白姐姐,你啷个了?”大家也都围了过来。   “救,救......”白芷话到嘴边,看着面前这几人,眼神闪了闪。而后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一瞬间她改了说辞,“你们有没有见到我家小红,小红她不见了!”   众人一听,原来如此。   白芷脸色越发的不好,泫然若泣,一直嚷着要去找小红。   众人见状,安慰了几句,直说帮她一起找。   骗过了那几个人,白芷慌不择路的跑回来家,一进屋就将房门紧锁,而后躺床上被子一蒙。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拿着石头砸下去的场景,血淋淋的场景。   她好害怕。   “梆梆梆——”此时寂静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将蒙在被子里的白芷吓得惊声尖叫。   她以为是那个男人杀来了。   于是裹着被子从床上起来,她躲进了衣柜里。   敲门声持续了很长时间,等外面传来说话声,白芷才反应过来,敲门的是秀秀。   秀秀是来跟白芷说,那青梧好像没有去桃林,是不是误会她了。她边说边看出了白芷的不对劲。   刚刚好像听说了小红不见了,想来是因为这个,于是秀秀正要安慰几句。结果却被白芷大声吼住了。   “够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你可以走了!”她现在完全没精力应付秀秀。而且要不是这蠢货惹出来的事,她怎么会遇到那个男人!?怎么会经历这么恐怖的事情?   她刚刚差点就死了!   白芷将一切都怪到了秀秀头上,于是看她的表情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憎恶。   秀秀自然看出来了白芷的眼神不待见自己,甚至有点吓人。愣了愣。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但又转念一想,这个白芷,可不就是这样的人?之前往桃花酒里掺东西不就是这种眼神?   当初真是瞎了眼才觉得她温柔善良!   于是秀秀也不屑与白芷多说什么,头一回,秀秀朝着她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走了。   白芷现在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了,等人走后,她再次紧锁房门,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终于安静了下来。   不过现在是安静了,但接下来的每一天,白芷在会在夜里听见敲门的声音,要不就是敲窗子的声音。   “梆梆梆”,吓得她每夜每夜的睡不着。   一睡着,就梦到小红被按在地上的场景。   小红就这样不见了。   但在村子里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水花。因为她本来就不是这个村子的人,且整天在白芷家干着粗活,偶尔露面又因为是哑巴说不了话,于是存在感就更低了。   所以大家对于小红的失踪,并没有过多关注,甚至都不怎么提起。   但就是白芷可能有些接受不了,据说已经想小红想到神情恍惚。   这是后话,在此不提。 第38章 云弟,你身上好香   山坡上的干田通了水,干涸的土壤在河水的滋润下,慢慢变得泥泞起来,因为田埂的阻挡,田里慢慢蓄起了水。   从无到有,积少成多。   山顶的秧田里,秧苗已经绿油油的了。一根根紧密的挨在一起,根茎细小,叶色鲜绿,远远望去,像一条条绿色的绸布,给光秃秃的山坡增添了一些生机。   因为秧苗还小,移栽到各个田里还需等个七八天,而稻田也挖好通了水,所以接下来几天,这段时间一直起早贪黑的山民们,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为了庆祝田里通水,也为了犒劳这段时间一直劳作的山民,薛鹤初吩咐杨氏多准备些饭菜,又让薛岩下山运了一些酒水上来。   这酒是郡里的好酒,酒香醇厚,香飘十里。   隔得老远就能闻到,馋得有些山民老早就在遥遥张望。因为山里没有路,山下的推车无法上来,酒坛子都是装在大箱子里,用人工一箱箱抬上来的。山民们远远的就看到了好几个大箱子,嫌慢,自发的围了上去。撇了箱子,众人一手一个抱起酒坛子就走,笑声爽朗,多日的疲惫也跟着一扫而空。   傍晚的时候饭菜就做好了,烧□□蒸肘子肉,香肠腊肉豆瓣鱼等等一一端上各桌,油而不腻,香脆爽口。   坝坝宴,全村子的山民都可以来吃。说说笑笑,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内院屋内就要安静许多,只除了薛影一条条一桩桩不紧不慢汇报的声音,再无其他。   烛灯明亮,薛鹤初坐在大理石雕云纹的案桌边,提笔沾沾了墨,在一张舆图上勾勾画画。仔细看,是绘的黑山的地形图。   他打算带着山民挖一条路,从这个小山村直通山脚下。这山路崎岖难走,莫说马车,连运酒的推车都无法通过。山民们若是下山,一来一回就得耗费一天,十分的不方便。且如今这个小山村已经登记在册,后续朝廷的管理,以及交粮赋税等事宜,若是没有一条大道,多少有些束手束脚。   等秧苗移摘过后,有长达几个月的时间等稻子成熟,那时山民们无事,便可开始开凿山路。   他前段时间中途下了趟山,也就是遇到女人的那次,也是为了查看山路路线。   等按照记忆完善了舆图,勾选好了山路的起始地点和路线,薛鹤初停了笔。   他一直有在听薛影说话。   这时旁边的薛影也刚好将陈冰的事情汇报完,他看了看主子的神色,   “需要下山查一查那个陈冰吗?”   薛鹤初眸光流转,透着一抹寒戾,“左不过是祁潜的人。”查下去也没必要。   且等一等,等他将这里的事情忙完了,再下山好好跟他算账。   敢觊觎他的乖乖。   薛鹤初倒没想过那个陈冰此番举动是因为二人有什么关系,一直以为是那陈冰见色起意。   毕竟在帝都,一眼看中个女人就将其视为己有的事,也不少见。   薛影见这件事情汇报完,于是开始汇报另一件事,他递上了一包粉末,   “是从那个叫白芷的妇人屋子搜出来的。”   而后又一五一十的禀报。从带血的布料到桃花林的茅草,再到那个粗使丫鬟小红。   因为那个带血的布料,薛影查到了白芷在桃花林里撒下的粉末。这件事涉及到小夫人,薛影看得出主子对小夫人的重视,于是又去查了查那个妇人的屋子,搜出了很多类似的粉末。   薛鹤初扫了一眼,接过粉末递在鼻尖闻了闻,剑眉微皱。   合欢香。   出身世家,他自然知道这些个阴私腌臜物,也自然知道这种东西若是作用到人身上,轻则致幻,重则致命,不轻不重,需得与人合欢。   也是在这个时候,薛鹤初突然想到那天女人的反常举动,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坡上。   顿时脸色一沉。   当时他还以为是女人醉了酒的缘故,现在看来,倒是他疏忽了。   将手上的粉末扔在地上,薛鹤初的眼底划过了一层冷意。   要是他那天出现得不及时,他的女人岂不是就那样毁了?   呵,薛鹤初冷笑一声,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当真是让人极其不爽。   “去处理了。”   薛影自然知道这个处理了是什么意思,于是微微躬身,正要领命,又听得主子说,“自然一点。”   “是。”   薛鹤初抿着薄唇,自然点,莫吓着了他的乖乖。他现在是看出来了。他的女人天真纯粹,没见过什么黑暗面,要是突然传出个什么事,她估计会吓得瑟瑟发抖。   “那个丫鬟死了?”   “还有一丝儿气。”   “那就让人带下山去救治。”他今天回来时似乎听女人提过,说是不见了。既然女人这么关心这事儿,能救就尽量救。   这时门外渐渐传来了清浅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谁,一深一浅,路都走不稳的样子。   没一会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门口光线被挡住,但人很久都没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老旧的木门上缠来一只白嫩嫩的小手,门边探这着一个小脑袋。   “夫君在吗?”脆生生的询问。   青丝松松散散,芙蓉小脸微微酡红,眼神迷离,显然醉得不轻。   “夫君在不在?”   青梧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瞧见了屋子里的夫君。坐在案桌边,光风霁月。   湿漉漉的杏眼盯着他眨了眨,青梧彻底认清了人,于是抱着个小瓷酒瓶,摇摇晃晃的跨了门槛儿,走了过去。   “夫君原来在这里呀?”   而后舒舒服服的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一丝冷松香儿。   “嘿嘿,夫君你也喝,可好喝啦。”青梧边说,边将手里的瓷瓶递到夫君的唇边。   薛鹤初在女人刚进门的时候,就起身大步迎了过去,伸手搂过了小腰,稍稍稳住了她摇晃的身子。   而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薛影,示意他出去。   “让人去盯着点祁,”   “啵啵,”软软的贴在夫君怀里的青梧有点热,她退开了些,然后踮着脚就要去亲夫君的唇,夫君的唇冰冰的。   “啵啵,夫君。”   薛鹤初微微仰起下巴,他还没忘记屋子里还有人。   “下去吧。”他示意薛影出去。   红润润的唇瓣儿因为他的动作而贴在了喉咙处,软糯沁香,让他背脊一僵。   “怎么喝这么多?”   等薛影完全退出去之后,薛鹤初抱着女人,微眯着狭眸享受。   不过这时候青梧却推开了他,撅着小嘴儿,脸上气鼓鼓的,   “哼,夫君怎么不让亲?”平日里最喜欢亲她了,怎么这会儿不让她亲?   薛鹤初被她这醉颜娇嗔勾得轻笑,上前,扯了扯女人的小嫩脸,逗她,“刚刚有人,那现在来吧。”   “不要!”青梧轻轻拍开了夫君的手,“刚刚你都不准我亲。现在又要我亲,我不亲。”   说着,醉得迷迷糊糊的青梧甩了甩小脑袋,而后转身,摇摇晃晃在屋子里乱窜。   走得不快,但毫无章法,像是再找什么东西。   “额,床呢,唔唔想睡觉了。”软软糯糯的声音,混着点醉了酒的含糊,“睡觉,娘亲,唔唔想睡觉了……呜呜呜娘亲你在哪里唔唔想回家呜呜呜——”转眼间眼泪扑簌簌的掉。   薛鹤初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便听到女人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后便看到女人蹲在角落里泪眼婆娑,小嫩手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心里微微一疼。   “怎么了?”他几步走过去抱住女人,“好端端的,哭什么?”   “呜呜呜——”青梧委屈巴巴的看着夫君,湿漉漉的杏眼里似乎清醒了几分,又好像没有,“我想回家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呜呜呜虽然这里也很好的,但是我好想娘亲——”   原来是想家。刚刚吓得他以为女人身子不舒服。   既然是想家,这个好办。薛鹤初将女人搂在怀里,“那明天带你下山。”   女人跟了他这么久,确实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青梧听了,反应了一会儿后,直摇头。   见她摇头,但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抹眼泪,薛鹤初伸手给她搽了搽眼泪,声音温柔,   “为什么不?”   “等,等夫君这个做完了再回去……”青梧瘪着小嘴儿。   夫君做的是大事,不能耽误了。而且,她这个事儿,感觉好棘手呜呜呜。   *   外院儿,大柱也喝得醉熏熏的。他们汉子们喝的酒,跟果酒不同。果酒是薛岩专门给小夫人和她的小伙伴儿准备的,而汉子们喝的是烈酒,度数高,够味儿,喝着才来劲儿。   一晚上,大柱跟众人拼了好几坛子酒,醉得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夜深了,还是薛岩扶着他才勉强走得了路。   “别介,干啊,来来来一口闷!”大柱将全身重量依在薛岩身上,还在想着闷酒的事儿。   “喝喝喝,喝个巴子。”完全扶不动的薛岩骂骂咧咧,“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喝了不要喝了,还喝?有啥好喝的?”薛岩是不懂那酒有啥好喝的,又辣又冲,完全品不出好喝的点。   薛岩一直在旁边骂骂咧咧,大柱嫌吵,于是一把推开薛岩,“不用你扶,我自己可以走。”   “得得得,你声音小点,夜深了,不准吵到我家少爷休息。”薛岩说完,就自个儿回了屋。今天下山了一趟,走得比较急,到现在腿还有点酸,他得躺床上好好缓缓。   赶走了薛岩,大柱晕晕乎乎勉强来到自己屋子。   然后一脚踹开了房门!   这几天,云弟跟他闹别扭,他照着薛岩的方式一直冷着云弟。   人薛岩不是说了,不用哄,也不用管,过几天就保管服服帖帖。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云弟对他越来越不给个好脸色。动不动就给他摆脸子,感觉愈发的不待见他了。   真是想不通。   一想到云弟总是躲着他不理他,大柱心里就发堵。好想像以前一样啊,云弟温温柔柔,说话还带着笑。   大柱将门一关,反锁。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但摆着两个床榻。   大柱没有到自己的床榻,而是走到了云弟的床榻前。   “云弟?”   喝红了脸的大柱见云弟躺床上睡着了,于是稍稍俯下,身,打算摇醒他。   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今天都说个清楚。他不要在跟云弟冷战了。   难受。   不过手还没碰到,床上的云雁就被一股酒味儿给熏醒了。见自己胸前横着一只手,云雁顿时警觉一骨碌坐起来,捂着胸口一个巴掌呼了过去。   不过这次被床边的大柱轻松接住,他有点得意,咧着大嘴憨笑,“你瞧,你打不到我。”   “放开我。”云雁皱眉,想抽出自己的手。刚刚见是大柱,云雁稍稍松了口气。   大柱见这几天完全不搭理自己的云弟终于肯跟他说话了,心里可高兴了。   一高兴,就顺着云弟的手将他往自己这边带。   云雁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轻松被大柱带进了怀里,顿时心里一个激灵。   “放开我。”云雁挣扎。   见他不放,云雁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你听到没有,快放开我。”   推推嚷嚷,小小的挣扎看在晕乎的大柱眼里,以为是云弟在跟他切磋武艺。于是不虚,他直接欢喜的使出了蛮力,应对。   然后,   就,   不知怎么的就缠斗了起来。   “云弟,你身上好香啊……好软。”   “余大柱,你放开我,你混蛋唔……”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下,这是个小甜文鸭   霸王硬上弓了(顶锅逃走) 第39章 睡了   戌时起就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晚。所以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山雾缭绕,空气中带着一丝泥土和草叶的清新。   还有一丝凉意。   不过锦被柔软暖和,床榻上的温度刚刚好。   青梧乖巧的依偎在夫君怀里,本来睡得香甜,却被窗外时不时的小鸟啾啾声吵到了。她踢了踢锦被,然后翻了个身迥着小屁股稍稍撑着身子,朝窗外瞧了一眼。   睡眼朦胧,青丝凌乱,有些甚至还微微翘起,一副慵懒炸毛的小模样。   单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然后又看了看窗外。虽然天色渐亮但好像还很早的样子,于是又重新躺回了被窝,往夫君的方向一滚,就拱进了他的怀里。   薛鹤初刚刚有醒,但因为这几天没什么紧要事儿,于是就没起。如今再不若从前那般一人,醒了就睡不着,怀里温香软玉的,他起得越来越晚了。   有感受到女人在不安分的乱动,薛鹤初伸出手将她搂紧了些,大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一如昨晚那样。   她昨晚哭得很凶,怎么哄都哄不好,也是这样才渐渐安抚住,勉强睡下。   不过这次青梧却睡不着了。   因为昨晚哭得有点久,这会儿她的眼睛有些不舒服。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   反正就是想哭。一想到娘亲就想哭。眼泪收都收不住。   她想回家。从小到大,她都没离家这么久的,顶多天气好的时候去过郊区的庄子。   而现在却在外面这么长时间了。   按理,当青梧知道夫君不是恶贯满盈的黑山土匪时,就不怕他了,她其实想告诉夫君自己的家世,同时想让夫君叫人送信给娘亲报个平安。   但每次话到嘴边,青梧就退缩了。   她有点怕。   一来,怕家里知道自己的事情后气不过要去找祁家理论。那是郡守家,是爹爹的顶头上司,要是去理论,那就是直接得罪祁家。在南郡,得罪祁家,后果不堪设想。   二来,怕夫君知道自己的事情后为难。   南郡在大景朝南部偏西的地方,其实是个十分偏远的郡,与帝都相隔甚远。所以在青梧的心里,凡事在南郡地界公干的官员,一般都是南郡本地的官员,外地的她还没听说有来过的。   所以在青梧的心里,薛鹤初就是南郡本地的官员。且那天青梧有听到,他说是从郡里拿东西,所以自然而然的,青梧就认为他是郡里的官员。   不作他想。   而在南郡,祁家一手遮天,郡守的地位无人可撼动,而夫君作为郡里的官员,也就是他的下属。若夫君站在自己这边,那也就明摆着是与郡守对着干,真的很为难。   更怕的是,若是夫君为了不惹麻烦,明哲保身,然后就……不要自己了怎么办?   悄悄睁开眼睛,青梧杏眼盈盈的盯着夫君的侧脸,棱角分明,比白日里要柔和很多,没有了拒人千里的冷意。   夫君他,会为了自己而同祁家作对吗?   会的叭,夫君这么喜欢她的。   但婆婆公爹他们愿意吗?毕竟若是真的同祁家作对,得罪了祁家,那夫君的仕途是不是就毁了?   呜呜呜……怎么办?   那祁家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啊,她真的什么都没做,自从订了婚之后,也没将不情愿表现出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安心待嫁,所以怎么就得罪祁家了呢。   呜想不通。   “夫君。”青梧软软的唤他。刚刚还在拍自己的背,应该是醒着的。   “嗯?”薛鹤初虽然没睁眼,但“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在听,让她继续说。   “夫君是什么官职?”因为爹爹的缘故,青梧多少知道一些朝廷的官员制度。   她还不知道夫君是管哪方面的。   带着大伙儿种水稻,莫非是主簿?但郡里的主簿好像是她前未婚夫。但他已经去世了,莫非夫君是后来接替的?   青梧兀自想了一会儿,好半天没听见回答,于是又唤了一声,   “夫君?”   “……嗯。”   薛鹤初原本只是想着再眯一会儿的,但怀里温香软玉,鼻尖萦绕着女人特有的淡香,所以他有了一丝睡意。   迷迷糊糊,知道女人在说话,但也没怎么听清,以为她这是要起,于是又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背。   “还早,乖乖再睡会儿。”   青梧听出了夫君话里的睡意,也就没多问了。   “那……好叭。”   什么官职其实也不重要,她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等青梧睡了一个回笼觉起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完全停了。地面也干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唤来三花,准备带它出去溜一圈。   三花自己都不怎么出去玩,得每天带它出去它才出去。   套上链子,牵在手里,过内院。   刚来到外院门口,突然从外院某个屋子里传来一声惊叫,震耳欲聋,划破了寂静清幽的早晨。   把青梧吓了一跳。   也把旁边的三花吓一跳,它随即竖起来耳朵,护在青梧前面,冲着那屋子“汪汪”的叫唤了好几声。   紧紧盯住那个屋子,青梧蹙眉。是云雁的屋子,但刚刚那声音是大柱的声音,一种惊讶中夹着难以置信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   盯了很久也没见那屋再有什么动静,青梧好奇的的往那边走了几步,但又忽然停了下来,总不能去扒人家窗户瞧吧?   这样一想,青梧也就没继续走近,而是转身,带着三花出了远门。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梧刚走不久,那屋子的门就开了,大柱从里面逃也似的跑了出来,神色凝重,又垂头上气。   也没跑远,他直接进了内院,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薛鹤初的面前。   “老大!我,我想离开这里。”   薛鹤初见大柱突然跪在自己面前,有些诧异。   皱眉,不明所以。   还没说什么,这时因为惊叫声从外院赶来的薛岩恰巧听见这句话,直接炸了,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出声!   “大柱!你忘恩负义!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要一辈子跟着少爷!为他出生入死当牛做马!现在这才几年你就要走?你个土匪野蛮子,又没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是风吹日晒了些,你就受不了了?是不是吃不了苦?吃不了苦你早说啊,害得少爷还专门为你向朝廷递了折子,让你进户部!你以为是扮家家闹着玩儿吗?”   大柱一直低着头,任薛岩怎么说,也不吭声,一副任人打骂的模样。平日里要是薛岩这么说他,他早反驳了。   薛岩见他这般,以为他是默认了,更加生气,“哼!我算是看透你了,余大柱,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薛鹤初刚刚一直没说话,他垂眸瞧了瞧大柱,拘谨不安,不像平时的大柱,而且,大柱也不是吃不了苦的性子。   所以他要离开,肯定有别的理由。   “说说理由。”   “……”   大柱听见老大问话,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哑巴了吗?少爷让你说理由!”   拳头紧握,大柱把心一横,   “我,我把云雁,给睡了。”   “睡了就睡了,多大的事儿?你唐唐一个官睡个女人诶等等!什么?!睡了?”薛岩又跳了起来。这次不是气愤,而是惊讶。   他刚刚以为大柱只是睡了个女人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男人睡女人本来就天经地义。   但睡云雁?云主簿?   薛岩反应了一会儿,再回想了一下刚才大柱说的睡了可不单纯是两个人睡在一起的字面意思。   “云,云主簿他不是男的吗?你能睡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一个大男人,他一个大男人!睡了!你说他要是女人我一百个愿意的,不是我是说,反正这,当真是丢人!我接受不了!”大柱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红了。   “额,你这个,你这还挺特别。”薛岩声音小了很多,知道大柱想要离开并不是因为吃不了苦,于是不再像刚刚那么尖锐。   其实男人睡男人吧,薛岩倒是听说过,帝都那边有些贵人就好这一口。   但,大柱不是接受不了吗?这可就……   薛鹤初到不像薛岩反应那么大,他听了之后挑了挑眉,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大柱,“你说你睡了他,不知道他是……”那云雁一看就是个女人,大柱虽然迟钝,但既然说睡了她,就没发现?   “昨晚喝醉了?”   “……嗯。”大柱点点头。   “嗐那你怎么知道你睡了人家,”薛岩觉得不是事儿,“是不是趁着醉酒爬人家床上去了?多大点儿事儿,我有时候还跟薛影睡一个被窝咳咳不是我是说,同睡一张床而已啊,好兄弟都这样。”   “你又不懂!”大柱想反驳薛岩,但没说下去。   怎么可能只是同睡一张床那么简单。他分明还隐隐有印象,自己趴在云弟的身上,那种□□的感觉!还有云弟光洁白皙的肌肤……   所以怎么可能只是睡一张床那么简单?   大柱双手抱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怎么就干出这种事儿呢!?!   “决定好了?”   “嗯。”   “既然决定要走,我也不拦你,福州那边有些水患,你过去帮着林寒一起治水。林寒知道吧,前年在帝都你们应该见过。”   “嗯,见过几面。”   “过几天就要移栽秧苗了,到时候人手紧张,你等栽完了秧苗之后再走。”   “是……谢老大成全。”   老大同意让他离开,但大柱也高兴不起来。   回去之后,大柱站在门前犹豫了很久才推开了门。   他们的屋子本来就没多大,又没开窗子,昨天晚上一晚上的旖旎□□,到现在还散着暧昧的味儿。   提醒着大柱自己的荒唐。   地上散着衣物,床上的被褥十分凌乱,云雁披着件被撕碎的单衣,头发散乱。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头埋在膝盖里,看不出表情,听不见声音,但双肩微微颤抖,看得出她在哭。   大柱看在眼里,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用手抹了把脸,   “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我,我是混蛋,我昨晚不该喝酒的,我对不起你。”   “……”   见她肩膀抖得更凶,大柱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悔恨。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混在一起就是尴尬。   他现在完全无法面对他。   于是随手拿了几件衣服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我过几天就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了……你,你自己好好的。”   说完便头也不回。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而后渐渐传来呜呜咽咽压抑的哭泣。   过了很久,云雁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红肿的双眼含着泪水,模样憔楚。   只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女态。   昨晚她睡得好好的,却突然被他压住了。云雁一直以为大柱是那种实诚的人,不会对自己干出什么事儿。但没想到昨晚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自己骂他他不听,打也打不过,那人红着眼就扯开了她的衣领子,欺了上来。   大柱说自己过几天就离开这里,在云雁看来,就是不想负责。   毕竟昨晚,他明明撕了自己里面的衣服,看得分明,且他们都那样了,难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   肯定是知道的。   云雁抹了抹眼泪,他之所以要离开这里,不过是因为不想对自己负责。   混蛋余大柱。 第40章 弱小可怜又无助   当稻种撒在秧田一个月左右,秧苗已经长得郁郁葱葱了。山坡上的各块水田里也都蓄了水,再加上山民们休息了好几天,再次干劲十足。于是薛鹤初便带着他们开始栽秧。   栽秧,也就是插秧,就是将秧田的秧苗一株株分离出来,然后分别分散的插在各块水田里。   因为当初稻种是直接洒在秧田里的,刚开始还好,但等秧苗长大了点就很挤,彼此吸收不好土壤里的养分。这个时候就得将它们分散开来,既能吸收养分,又能让每株秧苗充分照到日光,这样才能茁壮成长。   山民们被分成了几组,分工明确。有的麽田捡草根,再次耕耘修整水田,有的扯拔秧苗,有的将秧苗分别挑到麽好的水田里,剩下的山民就在水田里栽秧苗了。   捏着几株小秧苗的根部,将它轻轻压入泥土里。   这听着容易,但其实做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用的力不能太小,因为怕压不进泥里,根部附着不了泥土久而久之会让秧苗浮起来,成为浮株,就作废了。但也不能太大,怕将翠嫩的秧苗根部给掐坏了。   因为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个活儿,山民们起先都不会。不过经过那几个老手手把手的教了之后,又实践了几回,便越来越熟练了。   两两一组,牵着绳索好固定秧苗栽入的位置。这样栽下的秧苗,间隔适中一致,让每一块水田里的秧苗都齐齐整整的,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因为山民们是第一次栽秧苗,所以薛鹤初也不要求他们有多快,旨在力求每一户人家都有会的。   山上才开始栽秧苗,但山下的田里已经都栽种好了,绿油油一片。   南郡郡城,祁府。   祁家作为郡守,在郡里最大。其府邸自然占地也大。雕梁画栋,流水假山,府内皆有。   此时三更半夜,夜深人静。除了院墙外每隔一段距离挂着的灯笼还发着润光之外,一片漆黑。   这时祁府大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声音一下接一下,由刚开始的耐心敲门到之后的直接“啪啪啪”的拍门。   守卫大门的小厮与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后者纷纷抽刀警觉起来。毕竟,一般不会有人半夜三更的来敲郡守的大门。   若有,要么找死,要么来者不善。   做好警备,守门小厮这才开了一条门缝,看了看外面,只见大门口一个人影怵在正当中,衣衫不整,头上包着块黑布,小厮看不清楚是谁,但来人要多邋遢有多邋遢,于是骂骂咧咧的让滚。   “神经病郡守的大门也是你个乞儿敢敲的小心抓你去地牢啊啊啊鬼啊——”   守门小厮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的直往后退,惊恐的盯着那人。   “有有鬼啊——”   旁边的两个护卫见状,横着刀,待看清楚来人黑布下的脸时,顿时也如那小厮一般哆哆嗦嗦,连手里的刀都有点拿不稳了。   因为有了尖叫声,府里顿时灯火一个接一个的亮起来,而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大批的护卫,纷纷抽刀应对来人。   但当一看清来人时,大家都同刚刚那三人一样,哆哆嗦嗦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少,少爷——”   来人正是祁秉承。   因为身体虚弱,从山里到郡里,这之前看起来短短的路程,他却走了好几天。   是硬生生的走,身上值钱的东西当时都丢在山里了,他根本就请不起马车。吃食也都是周边农户的粗茶淡饭,粗糙得难以下咽。   等他终于进了郡城,来到祁府大门的时候,已经是离山好多天后的夜里,万籁俱静。   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来开,祁秉承本来就一肚子的火,却没想到这些人一见到自己,竟说见了鬼。   联想到山上苏青梧说的,祁秉承顿时黑了脸,面颊阴沉。   “少少爷您您不是死了吗?怎怎么还在这里游荡啊啊啊您有什么未完的愿愿望小的一定转告老爷……”   “你tm才死了。”祁秉承一脚踢开了说话之人,夺了盏旁边的烛灯,照亮了自己的脸,“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大家没有看他的脸,他们刚刚看得清楚,当然知道是少爷啊,可可少爷已经死了好几个月了啊——   这时人群中有人眼尖,“快看!有影子!”鬼是没有影子的,所以真的是少爷!活生生的少爷!   “少爷!”侍卫们虽然很是疑惑死去的少爷为何会活着回来,但纷纷收了手里的刀,一个个单膝跪下请罪。   祁秉承懒得跟他们纠缠,特别不耐烦的问了句:   “老爷在哪里?”   他打算直接去找父亲问个清楚。父亲一般没在娘的院儿里歇息,今天这个屋明天那个屋,想找他都要找下人指路。   “老爷在书房……”   当祁秉承推开书房门的时候,祁潜还没休息,此时正在案桌边翻看折子。   祁潜书生模样,看着比祁秉承都要俊秀几分,只是脸上染了一些岁月的痕迹让他有些显老。他整个人长得其实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威风凛凛。   但温文儒雅的气质还是拿捏得死死的。   早就已经下葬的儿子这么好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祁潜并未有过多反应,甚至都没惊讶几分,只是抬眸往这边瞧了一眼,而后低头继续翻看折子。   “回来了?”语气平静的像是对方只是久未归家。   祁潜平静,但祁斌承却不平静,他嗤了一声,“父亲,听说你唯一的儿子死了?”   “回来了就去休息,或者去看看你娘,她这几个月,病得不轻。”   “父亲都不解释解释吗?”   “哼!”祁潜突然将手上的折子一扔,再次看向祁秉承的时候,眼里明显有些怒意,“你倒有脸要解释?解释什么?你不若同为父解释解释,黑山寨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见父亲发怒,祁秉承愣了愣,随即有些心虚的抿着唇没有说话。   “当初让你莫要再上黑山寨,你却不听,你知不知道,若是你在上面被捉住,我们整个祁家,整个祁氏,都要被满门抄斩!”   “祁家祁家,你就只想到祁家,你都不问问儿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再说了,以前那么多次都是走个过场,儿子如何知道这次是真的剿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又是这句!祁秉承眸中闪过愤恨之色,从小到大,不管自己有多努力,做了多少事,只要有一件事情没做好,父亲都是这句,带着轻蔑与斥责,仿佛自己多没用一般。   明明自己事事优秀!   祁秉承起了一股子逆反心理,“现在都这样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再成事不足不得还是你儿子?难不成父亲要将我真的弄死来个假戏真做?”   “你!”祁潜真的要被这孽障气死,正要破口大骂几句,但还没骂出口,书房的门就突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而后,祁夫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奔了进来,惊喜万分。   “承儿你是吗?!承儿?!你还没死?!”   因为假死的事情祁潜没有告诉自己的夫人,所以之前祁夫人祁袁氏是真的以为自己的儿子死了,一病不起,除了偶尔出去上香祈福,都是卧病在床。刚刚陡然听到底下人汇报说人回来,垂死病中惊坐起,她披了衣服就奔来了。   如今,看到自己儿子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虽然瘦了很多,但是却是活的,祁袁氏激动得上前抱着自己儿子痛哭出声,“我的儿——你这是,你这是要吓死娘啊……”   祁秉承听着这些,倒没多大感触,但也安抚了几句,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之后,他便告起了状,“娘,父亲说要把我弄死。”   “什么?!”祁夫人瞬间停止了哀嚎,看向祁潜的眼里充满了愤怒。   “祁潜!虎毒还不食子,你怎这般狠心?!之前我儿假死,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   “这什么跟什么?”祁潜一听这声音就头痛,“你个妇道人家不懂就不要插嘴!他若不假死,到时候若真查起来,咱们一个都跑不了。”毕竟黑山寨的事情都是承儿一人在接洽。他若是假死了,真有人要查也死无对证。   “哼,祁潜,”祁夫人一张病容露出一丝讥笑。她病了几个月,但如今见到了自己的儿子,病一下子就不药而愈了,“如今翅膀硬了就敢在我面前逞威风?妇道人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有啥威风可逞?不要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我什么身份?我乃南郡郡守祁潜,你说我什么身份?”   “当初要不是我下嫁于你,你当得了这南郡郡守?”祁袁氏娘家是帝都的,与袁皇后沾亲带故,所以她腰板一直很硬。刚大婚那会儿还好二人浓情蜜意她也愿意小意温柔,但后来这后院的女人越来越多,祁袁氏看清了他的嘴脸,也就对他彻底死了心,于是就没给个好脸色,“祁潜,今日我就将话撂到这里,你要是敢丧心病狂伤了我儿,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当初要不是你们家巴结三皇子,我们会沦落到需要与那些土匪草莽为伍?”堂堂一个士族,却要与草莽为伍,当真是丢脸至极。   “哼,现在倒是怪我了。娶了我,让你一个小小的祁氏在短短二十几年坐大坐强,成了南郡之首,这要是别人百来年都不见得有这本事。现在倒怪我家去巴结三皇子?祁潜,做人要厚道,有舍才有得,别得到了还想把失去的也得到,天下哪儿那么便宜的事?”   “你!”   又来了,又吵上了。   祁秉承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像这样的大吵小吵,基本隔一段时间他都能听到。   从小时候的心慌心烦,到后来的麻木。   他掏了掏耳朵,打断他们,“娘,咳咳咳……”却没想到身体太过虚弱,咳了起来。   “我儿怎么了?”祁夫人听到他咳嗽,赶紧过来,声音变得温柔关切,完全不似刚刚的冷硬,“你看你这段时间都瘦了,是不是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没事了回来了就没事了,走走走,娘带你回屋,你那屋子娘每天都有叫人打扫……”   祁夫人说完,又转身瞪了眼祁潜,而后便拉着自己的承儿走了。走之前她丢下一句,“哦对了,你那新进府的妓子,趁着我这段时间心伤不管事儿在后院上窜下跳的,我看了心烦,待会儿就要将她发卖了,你没意见吧?”   虽是在问他有没有意见,但语气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祁潜站在原地,气得咬牙切齿脸部都扭曲了,却无可奈何。   祁袁氏带着自己的儿子来了他的院子,又听见儿子咳了两声,心疼坏了,赶紧让丫鬟去请府里的大夫来给看看。   如今知道自己儿子没死,这段时间心如死灰的祁袁氏一下子就变好了,又成了那个雷厉风行的祁夫人。她吩咐丫鬟将屋子里的一应物件都换成了新的,又让人从库房拿了和罗熏香和上等银丝炭点上。   等一切都弄好了之后,祁袁氏想起了一件事儿,“当初以为你去了,娘怕你在下面一个人孤单,就让你那妾室通房下去陪你了……承儿不会怪娘吧?”   “没事,娘也是为了我好。”那几个女人祁秉承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闲下来逗逗乐,没了就没了。   “等明日娘就给你重新选两个,选合你心意的,这府里若是没有,娘就让人在外面买,你放心,一定会是顶顶好的。”   “再说吧……娘,我家唔唔呢,你是不是也对她动手了?”   祁袁氏一听,心里咯噔了下,有点不好说出口,“娘见你那么喜欢,就打算一并……不过放心,她应该还没死,若是儿子还欢喜她,到时候将她找来便是。”当时雇来的那两个人一直没回来,祁袁氏见他们那般没用,就处理了那二人。所以到现在,那苏氏应该还没死。   “她当然没死,我在山上见到她了。”祁秉承将山上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一想到山上的情景,想到那苏青梧跟了个野男人,他拳头紧握,眼里翻涌着怨恨。   祁袁氏也越听越来气,“真是个不守妇道的!”没想到那苏氏人没死,却那般不忠,背叛了她的儿子。   “黑山那个剿匪的到底是什么来路?”   “具体的倒不是很清楚,听你父亲说是从帝都来的。等娘让人问问你帝都的舅舅,他应该知道……承儿,如今那苏青梧已经不干净了,配不上你,就不要再想她,娘让你舅舅在帝都给你挑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祁秉承听了不置可否。   确实,苏青梧已经跟了别的男人如何能当自己正妻?但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女人,还没吃到就让他放手,完全不甘心。祁秉承想着既然脏了身子,妻不行,那就妾。总之,他要尝一尝那娇嫩嫩的身子。   “娘,有一点父亲说得对,儿子假死对整个祁府都好。如今多事之秋,确实要小心谨慎一些。”   祁袁氏是从帝都走出来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见得多了,政治嗅觉也很敏锐,她何尝不知道这样是最好的。   但,   “就是觉得委屈我儿了。”   黑山上,随着山民们的辛勤劳作,整片山坡渐渐栽满了秧苗,染上了一层绿。   看着越来越多的水田里绿油油起来,大伙儿满脸笑意,别提多高兴了。   不过也有例外。有一个人脸上丝毫没有笑意。大柱完全开心不起来。因为等秧苗全部栽完之后,他就要走了。   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来南郡了。就再也见不到云弟了。   卷着裤腿儿的大柱站在某块水田里,眼神不知不觉的飘到了田埂上。那里云弟正躬着身子将箩筐里捆成一团一团的秧苗扔到田里方便大家就近拿秧苗栽。   细胳膊细腿的。   一股浓浓的不舍在心里怎么也化不开。   他其实不想走。完全不想走。   但若是不走,这像什么事儿?   他这几天一躺到那个大通铺的床上,心里想的都是云弟,不仅想,晚上还梦到。梦里的云弟眼含泪水嘤嘤嘤的,让他几近癫狂了。要是再不走,大柱觉得时间一长自己便会忍不住冲过去抱他!   要命!他可是个男人啊!   大柱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虽然过不了心里这一关,但过了这么几天,大柱早就不觉得尴尬了,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追寻云弟的身影。   见他在田埂上,大柱不知不觉中,就从田里一步步走到了田埂边,忍不住跟他说话。   “我这里也没秧苗了,你给一团给我。”   眼睛一直盯着他,使劲儿的瞧。   云雁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似乎没听到旁边有人说话,直接将手里仅剩的两团秧苗扔了出去。   扔了好远。   而后她双手拖抱着装秧苗的箩筐就走了。   全程没说话,甚至眼神都没分给大柱。   当他不存在。   被云弟无视了的大柱心里难受。   云弟不理他了。   看着云弟单薄清丽的背影,头也不回走得那么决绝,一米八的高个儿大柱,此时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弱小可怜又无助…… 第41章 女人!   等全部的秧苗栽完之后,山民们便没有什么事情了。现在是四月初,要等到七八月水稻才能成熟,期间只需除草施肥,注意田间的水深即可。   所以当村民休息了几天之后,薛鹤初就召集大家,开始修路。   山民们对于修路,就不像对水稻那样全部赞成了。意见两边倒,以王二虎为首的一边认为,没必要。修个路麻哩麻烦的,没路又不是走不出尅?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几个月咋那么多事儿?况且,哪个要经常出去唛?是山里不好唛要经常出去?   但以杨春生为首的另一边却觉得,很有必要。村里到山下根本就没有路,好多都是些茅草丛、斜坡,下山走一趟十分的不方便。说不需要下山的,你能保证一辈子不下山?以前还好,现在好多人当时山匪受审的时候都去过郡里,见过山下的繁华,会不想下山?你王二虎整天说山下怎么怎么好以后会不下山?现在好不容易有大人来带着我们做这个,有什么不好?   总之,大家吵了几天。   最后以王二虎勉强同意告结。倒不是他想到了他以后要下山,而是因为听说朝廷对于修路的话,有补贴。而且这个补贴力度还很大,他想着,既然修路是方便自己,又有补贴,在修路期间还包饭,那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大家便扛着锄头开始挖路了。从村头那里,打算一直挖到山脚下,也不宽,就是能过一辆马车的距离。活儿也不重,就是铲掉茅草根,再将凹凸不平的脚下填平,变得平整起来。   大家觉得比种水稻轻松一些,毕竟不用每天上山下山的跑。   不过当路刚挖到村子外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难题。   在最优最近的那条路上,横了一个小山坡。说是山坡,其实就是个坡丘。远远看去很小。不过真的临近的时候,看着还是比较大的。横在路上,左边是坡很难填平,右边是河流,所以这个还真不好绕过去。之前走这儿的时候,都是从河水中趟过去的,但这条路是要通马车的,所以必须是实打实的路。   大伙儿拿着锄头撮箕站在山丘面前看了很久,唯一想到的就是将这个硬生生的挖出一条道来,但要是硬挖的话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这得挖多长距离的路了。而且这丘坡土里混合着石头,很难挖。   大家一筹莫展,于是纷纷看向薛鹤初,不知道薛大人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薛鹤初之前在规划路线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查了一些古籍,他的处理方法很简单,就是让人一把火将这小丘坡给烧了,然后在烧秃了趁着还有火星子的时候,再让人挑了旁边的河水一桶桶的泼。   刚开始大家很是不解,有一个大火堆在旁边,还让他们一个个穿着护甲带着铁帽,简直要热死的节奏。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大家都傻眼了,因为面前这个小山坡一瞬间就给炸了。   烟雾缭绕,乱土翻飞,但因为大家都穿着铠甲带着头盔的,倒没有伤到什么。   就是震惊。没想到这个山丘,从中间部分直接开裂了,不大不小,稍微挖一点,就跟之前挖的路对接上了。也就是说,这儿,炸出来了一条道来。   神奇!   太神奇了!   黑山寨内。   本了说好了的栽完秧苗之后,大柱就走,出发去福州。   可磨磨蹭蹭,第一天没走,第二天也没走。   等第三天要走的时候,见老大带着大家去挖路,于是又扛着锄头去开路了。   又没走成。   这天大柱又扛着锄头准备出去的时候,被薛岩给堵了。   双手挽着抱在胸口,薛岩斜倚在大院儿门口挡住,好整以暇的看着正要出院门的大柱。   “诶我说你到底走不走?这都多少天了?”   “你你管我走不走,”大柱眼神有些闪躲,没有正面回答他,“有你什么事儿,你让开。”   薛岩砸吧了一下嘴。   其实本来不关薛岩啥事儿,但他那个大嘴巴,当时听少爷要将大柱调到福州,回头他就写信告诉了福州的林寒少爷。   林少爷不用叫苦啦,有人手啦,大柱马上就来啦。   结果这一天天的没见走。   “林少爷可一直在问,说他那里正缺人手,一直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去。”   薛岩自然是认识林寒的。陈郡薛氏是景朝的司空世家。每任家主都是朝中三公之一的司空。所谓司空,就是掌管土木营建水利兴修之类的。后来朝廷增设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其中工部就是分管这些事情的,所以工部的人自然都是薛司空也就是薛鹤初的父亲调人过去的。   那些现在工部的人,以前都是相当于薛司空的家臣,常出入于薛府。薛岩作为少爷的贴身小厮,不仅见过,还很熟。   他见识广着呢。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你就这么想我走?薛岩,枉我还以为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你竟然还赶我走?”   “以后又不是见不了面?等事情忙完了,咱们不都会回帝都?”薛岩掏了掏耳朵,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别的事,“不过某些人只是个黑山县的小吏,可去不了帝都哦。”   “他去不去帝都跟我有什么关系!”大柱一听,急了。   “我又没说是谁你个啥子劲儿哦。”薛岩站直,一步步逼近大柱,来至灵魂深处的逼问,“你该不会是不想走了吧?大柱你是不是屈服了?弯了?”   “你tm才弯了!”像被戳到了痛处,大柱面红耳赤,“老子才没有弯!老子当然要走,现在就走!”说完,大柱把手上的锄头一扔,转身回房抄起个包袱就出来了。   走到院儿里的时候,大柱朝着某个屋子望了眼,他知道今天某人请假了没出去。   “我走了!”   语调稍微拔高了些。   死死的盯住房门,但很久都没动静,一气之下,他红着眼睛跨出院门。   薛岩站在院门口,看着大柱的背影,这,真走啦?   这就真的走了?   这时青梧从内院屋子跑了出来,脚步有些凌乱。   刚刚她在屋子里做针线。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所以她打算给夫君做一身换季的贴身里衣,然后就听到远处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想着出来看看。见到薛岩,青梧问刚才什么声音,薛岩自然知道这个,于是回答说是炸山丘的声音,让小夫人不要害怕。   青梧倒不是害怕这个,而是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如今知道了,虽然不知道怎么个炸山法,但想到是夫君弄的,想着夫君那么厉害,应该没啥事儿,于是悬着的心自然就落到了实处。正要回内院,她晃了一眼院子外面,看到了大柱的背影。   肩上还挎着一个小包袱。   “大柱这是要去哪儿?还拿着包袱,下山吗?”   “嗐,大柱被调到福州去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调到福州呀?”青梧有点不解。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薛岩看了看周围,见没人,又想着既然是小夫人问话,于是就贼兮兮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薛岩这个大嘴巴,自然是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说了个遍。   “……”   “什么?睡了?”青梧杏眼瞪得溜圆,“睡睡睡了?”   “可不是睡了嘛,小夫人您说,这两个大男人怎么就诶小夫人您去哪儿呀?”   青梧还没听完,就噔噔噔的来到了云雁的屋子门前,她知道今天云雁没出去,于是将门一推,恰巧门内的云雁朝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云烟眼眶红红的,眼尾还挂着泪珠。   青梧本来是来求证的,但一看到云雁这委屈的模样,自然什么都懂了。   “大柱走了啊。”   床上的云雁抹了把眼泪,“他走不走,与我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啊?青梧蹙眉,他余大柱睡了人,就这么不负责任的走了?!   真是岂有此理!   青梧没有再说什么,将房门一关,就噔噔噔的跑出了黑山寨。   虽然刚刚还能看到余大柱的身影,但现在出来之后,完全不知道他往哪边走了。   青梧其实不识路,而且下山的路还在修,也不知道他怎么走的。   于是让三花去追。   自己跟在三花后面。然后就来到了挖路的地方。   她看到了自个儿夫君。   “夫君,你有看到余大柱吗?”   薛鹤初拿着软尺正在量路的宽度,陡然听到清丽熟悉的声音,他抬头,然后就看到他家女人提着群摆儿就跑了过来,顿时沉了脸过去接住,“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青梧顾不了这么多,一个劲儿问大柱在哪里。   “夫君,我找他有事儿,大事!他在哪儿呀?”   薛鹤初听女人说要找大柱,剑眉微皱,不过见她这么着急,“刚刚来过这里道别,这会儿已经走了。”   青梧立马转身要去追,结果被薛鹤初一把提溜起了后衣领子,“站好!毛毛躁躁的!”   “夫君,真的有急事儿。我待会儿跟你说这个,你快放开我。”   薛鹤初不放,不过手一抬,让薛影去了。   薛影将大柱绑了回来。   按照要求,离人群很远,远到听不清在说什么的。   看着站在面前一头雾水的余大柱,青梧粉拳紧握,气鼓鼓的,   “你就这么走了?不负责任的吗?人云雁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子就这么被你糟蹋了,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大柱一听是这事儿,抓了抓头发想解释,但突然捕捉到小夫人刚刚说的话。   人云雁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   “女孩子?!”大柱眼睛瞪得比牛眼都大,激动得上前想问清楚,被旁边的薛影一剑横住。   他反应过来也知自己有些逾矩了,但压不住心里的激动,“夫人您是说她是女孩子?”   “废话!不是女孩子难道是男孩子吗?诶你去那里?你给我站住,你就这么一走了之算什么?那云雁以后要怎么办——”   说着说着,然后发现,大柱走的方向,好像是黑山寨?   眨了眨杏眼。她刚刚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过,那余大柱都把云雁给睡了,应该知道这个啊。   余大柱一口气跑回了黑山寨,一脚就踢开了云雁的屋子。   然后就看到坐在床上的云雁。   长发披散,小脸白净,眼眶微红。   怎么看怎么像女人!   但这还不够,他几步上前,压过云雁就伸手扯住了她的衣领子,想要撕开衣服看个清楚。   “余大柱你混蛋!”云雁眼泪汪汪,感应过来之后伸手死死护住胸口,她被占了一次便宜就够了,怎么可能让这人占第二次?   “你放开我!”   她要跟这个人拼了!   奈何大柱的力气实在太大,没几下子,只听“撕拉”一声,云雁身上的衣服就裂开了,然后就露出了里面的抹胸。   干净洁白,紧紧贴在胸口,裹着里面的弧度。   大掌愣了一下,然后一把将抹胸也扯开了……   “女人!你真的是女人?!”大柱眼睛都直了。   “你,你混蛋!”   “啪”的一声耳光响起,云雁拼命挣扎,“你滚!你不是要走吗?你走,你走开!”   “做啥子走!你tm是女的老子为什么要走?不走,说什么也不走!”   —————————   作者有话要说:混蛋! 第42章 夫君是个登徒子   因为大柱的关系,云雁的女儿身瞒不住了。   这让云雁更加提心吊胆。因为按照大景朝的律例,女子不可为官。若经发现,投狱候审,多半抄家问斩。   见云雁这样,大柱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带着她跪在了薛鹤初的面前,一五一十说出了事情。   “……求老大,帮帮云雁。”   云雁也颤颤巍巍的跪在薛鹤初面前,“卑职,民女求薛大人开恩,民女也是不得已才女扮男装的.....”   云雁之所以女扮男装当了黑山县的主簿,确实是有苦衷。云雁家在黑山县郊区,家有几亩地原本日子过得去,但是后来,云雁的哥哥云琢染上了赌,将家里的田地银钱全部败光了不说,还将云雁卖到了县里的烟花之地。云雁拼了命的逃回了家,但却被追来的那些人给堵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些人自诩他们并不是什么地皮无赖,不威逼恐吓,但是限时三天,三天一过不还钱就来拖人。走投无路的云雁绝望之际,陡然听说县衙正在招考,说是新来的知县下的令,无论出身皆可参考,最重要的是,若是考上,不仅以后每月都有银钱拿,而且考上的每个人都会有一笔奖励,公布成绩的当天就发放。   云雁看着榜上奖励的数额,颤抖着看到了希望。她第二天换了身男装,然后进了考场。   云雁聪慧,且因为唐知县一直认为实干出真知,所以考的都是些安家立命的实际经验,这些云雁都会,所以被成功选上了。   得了奖励,还了债,她终于摆脱了那些人,但却陷入了更大的慌乱中。她女扮男装入了仕,整天都在提心吊胆自己女儿身被发现,甚至有一段时间常常梦到自己被当场揭穿了身份。   她唯有每天兢兢业业的努力办事。   也正因为这样,云雁竟被知县提拔,当了县里的主簿。后来黑山缴了匪,她便被派到了这里。   云雁战战兢兢的说完。   薛岩站在角落里有多久,就懵了多久。女人?他全程盯着云雁瞧。怎么会是女人啊?薛岩看了看少爷,又看了看旁边的小夫人,怎么都不惊讶的样子?   怎么回事儿哦?这个云主簿是女人啊,为什么都不惊讶?   薛鹤初面无表情的听完。神情是一惯的淡漠。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有些安静。   大柱见云雁被吓得涩涩发抖,于是跪着上前几步,“求老大开恩,云雁她知道错了。”   “民女知错了,民女这次回去就辞了这个。只求薛大人从轻处罚。”云雁边说边磕头。   过了很久,薛鹤初开了口,声音很冷,“处不处罚是唐知县的事,你是唐知县手底下的,这事,你自己掂量。”   薛鹤初的意思很明确。他不管这个。   云雁听了之后,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因为至少薛大人不会处罚她了。   大柱也高兴,但,   “老大,那,那可不以麻烦老大去跟唐知县说说——”若是老大去说一说的话,那么云雁这事其实就不算什么事儿了。   但大柱还没说完,就见老大轻飘飘的看了自己一眼,他当即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什么了。他虽然神经大条,但也懂得察言观色。   “下去吧。”薛鹤初不欲与他们多说。   “是。”大柱磕了头,带着云雁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出来后,见云雁一脸惨白,大柱强打起精神,“云雁,你不要怕,还有我,你是我媳妇儿,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云雁自然是害怕的,但听到大柱这么说,心理稍微有了点安全感。但是,   “谁,谁是你媳妇儿?”   “你都是我的人了不是我媳妇儿是什么?”大柱抓了抓头发。   “才不是!我才不是。”云雁大声否认,而后脚步凌乱的走了。   仔细看脸颊有点红。   留下大柱满脸的委屈。媳妇儿好像有点闹情绪了。   后面薛岩几步上前,表情是呆愣过后的愤愤然。   “余大柱!你给我站住,咱们两兄弟,说好的一起单身,但你却悄悄有了媳妇儿,你都不和我解释解释吗?!”   *   屋内,薛鹤初依旧坐在梨花大椅上,继续自己的事,落笔成写。   他每做完什么大事,都会兀自总结一番。今日依照古籍炸了一个丘坡,他这会儿将过程和用火用水记录下来。   旁边的青梧站在案桌边,正细细的给夫君磨墨。   她刚刚一直没说话。其实她也想替云雁求情来着,但插不上嘴。这会儿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才好。   好不容易等夫君停了笔,青梧歪着小脑袋,“夫君?......那个,听说主簿其实不算正式的官职,所以不应该适用那个律例......嗯我是说,我的意思是,云雁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是被形势所逼。”   糯糯的声音,有点小。   刚刚云雁都说了原因了,夫君也听到了的。   “夫君怎么不说话?”   徐鹤初抬头看了女人一眼。见她小嘴微微撅着,杏眼扑闪扑闪,一直盯着自己,“她的事自有唐知县处理。”   “可是万一唐知县要把她关进大牢怎么办?”   “那是她该得的。”   “什么该得的啊,云雁她是有苦衷的。”   “她藐视当朝律例女扮男装入仕,不应该被关进大牢?”   “主簿并不是正式的官职啊,不应该适用那条抄家问斩的律例。再说了,你也看到了,云雁每天勤勤恳恳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若是就因为性别的原因就被关进大牢,多不公平啊。”   见女人一副气不过的小表情,薛鹤初决定跟她好好说说。“唔唔说公平,那唔唔有没有想过,这样对本来应该得到官职但因为她占了一个名额而落榜的人,公平不公平?”   “那是,那是那个人学识不如人。”   “是不如别人,还是不如她?就算不如她,这个她本来就不该上榜的。唔唔说这样公不公平?……不过乖乖,你过来。”   薛鹤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伸手,示意她过来。   “过来做什么?”青梧蹙眉。但因为自己一时语塞说不过他,就慢慢走了过去。   刚过去,她就被夫君扯住了小脸。   薛鹤初半搂着女人的小腰,不足盈盈一握,另只手扯了扯她的脸,“不说其他的,那些与我们无关。乖乖,我发现你现在竟然有事情瞒着我?嗯?”   “啊?哪儿有,哪里瞒着夫君哦?”青梧杏眼眨啊眨,有些闪烁,微微偏过头不看他。   “没有?那云雁的事情怎么说?”   云雁是不是女人,薛鹤初完全不关心,他在意的是自己女人竟然将这件事情瞒着自己。   他放开扯着女人小脸的手,而后顺手向下钳住了女人的下巴,力道不大,女人的雪肤如凝脂,怕力道大了,红了的话她不干。   “嗯?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瞒着我的?”   “啊?”青梧没想到夫君还在意这个,她也不是故意要瞒着夫君的啊。一来她答应了云雁要保守秘密的,二来,他觉得夫君不会在意这个?   “也不是很久,就,就前段时间。”   “多前?你说,我听着。”薛鹤初稍稍向后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椅子靠背,而后将女人圈在自己怀里。示意她说。   青梧支支吾吾不想说,因为一说这个就会说起为什么知道,想到她因为月事的原因知道的,青梧就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哎呀夫君怎么斤斤计较的?”她想镇脱夫君的手,稍稍退开,但他箍在腰间的手带了些力度,自己完全镇脱不了。   于是青梧稍稍低头,一口咬在了夫君钳住自己下巴的手指上!   “嘶乖乖轻点。”   “咬疼了吗?”青梧一下子就松开了口,她刚刚没用力呀。   青梧看他。   薛鹤初捏住女人的下巴。自然不痛,齐整小白牙贴着他的手掌,让他整个身躯都麻了一瞬。   他眼神有些深邃。   “跟谁学的这般,竟还学会咬了?”   “跟夫君学的!”   青梧刚说完就觉察到了自己说了什么,想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青梧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又看了夫君一眼,果然,看到他深邃眼眸里的一丝笑意。   “哦?是吗,怎么个咬法?为夫竟是不知,要不要,”   “不要!”青梧推他,打断他的话。虽然不知道夫君想说啥,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扭着小腰就要离他远点。但却被夫君一把带进他的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   羞耻。   但青梧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个了,因为她突然就反应过来一件事儿,“不对,夫君,有哪里不对……刚刚夫君在听说云雁是女孩子的时候,丝毫没有惊惊讶!”   说到这里,青梧学着夫君的样子微微眯眼,杏眼闪闪的看着夫君,“夫君早就知道云雁是女的了?夫君是怎么知道的?”   “一眼就能看出你问我怎么知道的?你觉得我男人女人都分不清?”   “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大柱薛岩他们怎么没有看出来?夫君!你说谎,你到底看哪里会一眼看出来?”   “能看哪里?”薛鹤初弹了弹女人的娥眉,“就扫了一眼。”   “说谎,夫君骗人!”青梧完全不信!   “如何骗人,不扫一眼扫两眼吗?浪费时间。难道还像看你一样?”   “嗯?夫君在说什么?看我看哪里?”   “看……中间。”薛鹤初说着,有意无意的瞥了眼。   近在眼前,柔软,贴的极近。   青梧随着他的视线低头也瞧了瞧自己,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小脸顿时囧红,“夫君!夫君是个登徒子!”   真是的,平日里多正经的一个人啊,怎么私下里却是这般。   哼。   ……   酉时外面下了雨,大家扛着锄头提前收了工。刚开始还是小雨,大家淋着雨回来都没事儿。   到了亥时,雨就明显开始变大。外面哗啦啦的全是雨声。稍稍推开窗子看一眼,外面平地起水。开了窗子外面就有雨水溅了些进来,必须将窗子关严实了才行。   薛鹤初一直在关注屋外的雨声大小。   子时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声音像瓢泼一样。   他被雨声吵醒后就没什么睡意。想了想,薛鹤初从床上起来,动作很轻,而后压了压被角,将女人冰凉的小手放入暖和的锦被中。   不过这时候青梧悠悠转醒了,看见夫君正站在床边穿衣服,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   “夫君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薛鹤初见女人醒了,俯身亲了亲她的小嫩脸。“这雨越下越大,田间要涨水了,前几天才栽的秧苗,这时候不能有太多的水,不然会不稳。”   山坡上的秧苗刚栽不久,还没有彻底的着根。这个时候田间的水不能太多,若是太多,说通俗点水就会将秧苗泡涨,那么原本就栽种得很好的秧苗也会扶起来,成为浮株,就废了。   所以薛鹤初得在涨水的时候及时给田里放水,让田间只保留一些雨水即可。   青梧一听,踢了被子起床。   “现在还是半夜,乖乖起来做什么?”薛鹤初阻止。   但青梧坚持起来,伺候夫君更衣,然后给他在衣服外面套上了蓑衣斗笠。   来到门边,刚开门就有雨水溅了一些进来,她还想再往外走,却被薛鹤初按住,“外面雨大,快进屋,我等会儿就回来。”   青梧看着自己脚上只一会儿就湿了一点,于是也就听了夫君的,没再往外走,“那夫君你小心一点儿,这雨好大。”   “嗯。记得将门窗关好。”   青梧点头,然后目送夫君出了院门。   外面夹杂着一些人声,想来应该是那些山民被喊来了。   青梧看了会儿眼前这大雨,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不知道夫君在外面怎么样了。   而后转身,她正准备回房,这时三花突然从屋子里窜了出来,而且“汪汪汪”的叫唤。   边叫边冲进雨里。   “三花,我们不去哦。”青梧朝三花招手,“快回来,你看你身上,都湿了。快回来。”   “汪汪汪——”三花待在雨里,冲着青梧使劲儿摇尾巴叫唤。   “三花。”青梧再唤了一声,三花今天怎么不听话?   “回来。”   这时三花终于听话了些,摇着尾巴慢慢走了过来。   青梧低头,抓住它的脖子上的兜兜,想要将三花带进屋子。   真重哦,当时不该叫三花的,该叫三壮才是。   三花似乎很抗拒,它咬住了青梧的裙摆边将她使劲儿往外跩。   有点急的样子。   “三花,你做什么?我们不去,这个雨这么大,你看!打在身上超级疼,”见三花这般,青梧伸出一只小手,朝三花虚打了一下。   没打到,但每次青梧这样虚晃一下,三花都会怕怕的走远一点。   这次也不例外,但也只是稍微离远了一点,   “汪汪汪——”   三花又冲了过来,重新咬住了青梧的裙摆边,完全不松口。   “三花你到底怎么了?”   “汪汪汪——” 第43章 你乖点   雨一直下,即使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打在背上也生疼。这一路走来,大伙儿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但薛鹤初和山民们也顾不得这么多。因为他们来到山坡才发现,原本只有一点点水的稻田里,现在已经满了,有些甚至都要溢出来了。前几天刚栽的秧苗,好多都淹没在水里,只秧苗尖尖儿露了出来,随着雨水波动。   再这样下去,没几下秧苗就都会被水扯起来了。   见状,大伙儿赶紧扛着锄头开始挖田埂。因为种了这么久的水稻,他们都知道秧苗不能泡在水里。   挖田埂,就是在每一块田的田埂上挖几个缺口放水,这个缺口要注意大小深浅。大了不行,小了不行,深了不行,浅了也不行。   因为时间紧迫,薛鹤初让在场的山民都去挖,好让田里的水尽快流走,然后让之前从山下上来的那几个老手一个个查看,若是太深,就掩埋一点,以保证田里能蓄一定量的水。因为后续水稻生长需水量很大。   薛岩紧紧的跟在少爷后面,本来他打着一把伞,提着一盏四角纱灯给少爷照明,但这山坡不仅雨大,风也大,一阵风过,伞被噼啪吹破,纱灯里的烛火顿时灭了,分不清是被风吹灭的,还是被雨水打湿的。   因为纱灯熄灭,刚刚本来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光线,但现在一丁点儿都没有了。整个山坡熙熙攘攘,但看不清人在哪里。   好在大家已经适应了黑暗,稍微能看见近一点的地方。   不过薛岩很不适应,他在到处找少爷。这么个恶劣天气,他没在少爷身边不放心啊。好在他知道刚刚薛影也来了,保护少爷薛影才是专业的,所以稍微没那么急。   等好不容易忙完,已经是寅卯时分。大伙儿收拾收拾,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村子那边突然扰攘了起来,仔细听,有人哭喊有人尖叫。   起先大家还没明白那边到底怎么了,但突然有一道粗犷嘹亮的声音隔空传来,   “不好了不好了,山垮了,山垮了——”   听到声音,走在田埂间的薛鹤初脚步一顿,心里忽的抽疼了一下,他愣了一瞬才猛然反应过来。   山垮了,   唔唔还在屋子里……   唔唔!   他转身就往黑山寨赶。   因为蓑衣斗笠的束缚,薛鹤初的速度根本快不了,他为了能够快一点,想也没想的扔了斗笠,脱了蓑衣。   雨水从天而降,直接打在身上他也不在意。   从稻田到村子,距离看似很短实则很长,速度再快也要花费一定时间。   等薛鹤初终于飞奔到黑山寨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山民,他拼了命的挤了进去,当看到眼前的场景时,薛鹤初颤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甚至踉跄了几步。   原本那几间石头垒葺的屋子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小山,上面翻新的土壤混着竹根雨水,密密实实,那山后的土壤还在一团一团往下掉,掉在小山堆上,一层接一层。   完全看不到原来的屋子。   “屋子被埋了——”旁边有人喃喃道。   “唔唔。”脑中一片空白的薛鹤初,听见这句话时突然回过神来,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撕心裂肺,   “唔唔——”   却被突然闪过来的薛影一把拦住,“主子,危险!”   “滚开!”薛鹤初将他一脚踹开,但薛影在空中翻滚了一下后又重新冲过来,“主子不能过去!山体还在滑坡,很危险!”   薛影是从薛氏的暗卫营里出来的,那里出来的人无七情无六欲,一生的目标便是保护主子安危。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主子靠近那边。   “我让你滚开!”薛鹤初此时赤红着双眼,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唔唔在里面!她在里面!   为了能过去找唔唔,薛鹤初反手就与拦着他的薛影缠斗了起来。薛影不可能与主子动手,只是回防。所以很快就拦不住了。   “薛岩你愣着做什么,快将主子拦住!”   这时候终于跑回来的薛岩也被这里的场景惊到了,听了薛影的话正要过去拦少爷,   “薛岩!”薛鹤初横了薛岩一眼,幽深的眼里是波涛汹涌的怒意。   吓得薛岩哆哆嗦嗦,临时转身,一把就抱住了薛影的裤腿。   “哎哟喂薛影!你在做什么啊,小夫人在里面,她在里面啊你赶快让人来救人小夫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少爷该怎么办啊——”   终于没人阻挡的薛鹤初,奔到山堆旁边,此时的他完全忘了这些土需得用锄头挖开,只顾着一个劲儿的刨,颤抖的一捧接一捧,   唔唔。   唔唔。   不会有事的,我来了,夫君来了,唔唔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行。   手指混着泥土,渐渐的,开始染上鲜血。   旁边有的山民刚刚就在挖土,这会儿挖了这么久还没有看到屋子,不由得开始惋惜。   “没得用了,都楞个久了。”   “其他人都在,就那个女娃子,水灵灵的,就楞个没了,也是造孽。”   “突然垮的山,哪个也晓得唛。”   ……   萧瑟的背脊,忙碌而疯狂,带着微微的颤抖。   他不信!   他不相信!   明明之前还站在门口对着他眉眼弯弯的笑,撅着小嘴儿撒娇让他早点回来的。   他的唔唔,不会离开他的,她说了会一辈子在自己身边的!   双目赤红,十个手指早已被鲜血染红,混在泥土里。   “夫君。”   突然,一道清丽的声音清晰的响起,薛鹤初呼吸一窒,但也只是一瞬,他更加疯狂的刨土。   “夫君?”背后又响起了声音。   刨土的手又是一顿。愈发颤抖。   薛鹤初慢慢转身,看见那边黑暗中,女人一身绣花罗裙,裙摆随风轻轻摇摆。油纸伞下,是芙蓉小脸,是盈盈杏眼,是熟悉的面庞。   “是,是唔唔吗?”压抑到极致的声音,竟是带着一丝哽咽。   不是幻觉,是他的唔唔吗?   青梧看着一直以来光风霁月的夫君,如今全身裹这着泥,发丝凌乱,狼狈不堪。想到夫君是以为她被掩埋在里面才这样,青梧眼眶都红了,软糯糯的开口,   “夫君,我在这里呀。”   说着本能的朝他跑去。   薛鹤初从土堆里起来,朝着女人走去,越走越近,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冲过去的。   而后一把抱住了她。   像瞬间失了全部的力气,薛鹤初将女人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是真的,不是幻觉。唔唔……”   颈边有濡湿,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夫君,我没事的。”青梧伸出小手,安抚。   她刚刚见三花一直跩着自己不让进屋,于是也就跟着它出去了。她不知道去哪里就想着还是去找夫君。因为这个地方她已经熟悉了,而且还有三花,所以她不怎么怕。但没想到却迷路了。然后就听到了喧闹声,她顺着声音终于找到了路,回来便看到她的夫君,顶天立地的夫君,此时却狼狈的刨土捧土,背脊挺拔,却是在微微颤抖。   “夫君……”青梧眼眶红了。   *   天渐渐亮了。   村子里其他地方没事,就是黑山寨后山垮了一片。因为黑山寨不像其他屋子在稍微平坦的地方,它是建在山坡上的。后面一片竹林,有些陡。   前段时间因为架设竹渠,砍了一些竹子。再加上夜里雨水实在太大,这一片的山体直接垮了一角。   万幸没有伤到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从刚才到现在,青梧的手一直被人紧紧握住,完全没有放开过。   紧紧的,似乎一松开,人就会不见了。   青梧看了看夫君,知道这次是把夫君吓住了,于是也就由着他。   看着夫君受伤的手,青梧心疼的不得了。让薛岩打来水,哄着夫君先松手,得将手清洗干净才行。   十个手指头,没一处是好的。从指尖到指甲缝,都混着结了疤的血迹。   “夫君痛不痛?”青梧心疼坏了,眼里渐渐起了水雾。   薛鹤初摇头。视线一直盯着她,一刻也没有移开过。   从刚才起,他就很少说话,青梧知道夫君这是吓坏了。   聚精会神的将夫君的十个手指头清理包扎好,青梧刚要转身,却被夫君搂住了小腰。靠近。   有薄唇贴了上来。   一遍又一遍细碎的轻吻,没有□□,只有失而复得的欢喜。   “唔……夫君,别,让人看见。”   因为黑山寨的屋子被埋了,青梧他们暂时在一个帐篷里,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甚至还能看见路过的身影。   青梧自然害羞。   不让亲。   薛鹤初缠着娇嫩的唇瓣儿,浅尝辄止,他自然知道这个地方不合适。   刚刚只是一时没有控制住。   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当女人真真正正拥在自己怀里,实实在在的尝到她的唇瓣儿,薛鹤初这才真正的相信,这不是幻觉,她的唔唔,就在自己身边。   “夫君,要是刚刚我真的在那屋子里……夫君要怎么办?”   “瞎说什么?”薛鹤初轻咬了一下女人的唇瓣儿,以示惩罚。   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疼。”杏眼湿漉漉的,透着一丝委屈。   夫君又咬她了。   薛影飞鸽传书,山下上来一批黑衣人,然后花了一天时间,搭建起了一个宽敞的木屋。   吸取了经验教训,木屋搭在了一处稍微平坦开阔的地方。   用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儿,小院外面,是新调上来的一批暗卫。薛影昨晚觉察到主子似乎很看重小夫人,他要保护主子不能分心,所以就调了一批暗卫来保护夫人。   屋内。   青梧看着眼前跟之前那个屋子陈设相差不大甚至更讲究的新屋子,有点震惊。   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造了出来,真的好厉害。   这时薛鹤初从外面回来,跟薛影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进了屋子。   一进屋,便看见女人坐在美人椅上,青丝披散,芙蓉小脸干净鲜嫩,一双杏眼湿漉漉,此时正好奇的四处打量。   “怎么了?”   “嗯?夫君回来啦?”青梧起身小跑了过去,淡淡的清香萦绕。   雨一直下,即使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打在背上也生疼。这一路走来,大伙儿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但薛鹤初和山民们也顾不得这么多。因为他们来到山坡才发现,原本只有一点点水的稻田里,现在已经满了,有些甚至都要溢出来了。前几天刚栽的秧苗,好多都淹没在水里,只秧苗尖尖儿露了出来,随着雨水波动。   再这样下去,没几下秧苗就都会被水扯起来了。   见状,大伙儿赶紧扛着锄头开始挖田埂。因为种了这么久的水稻,他们都知道秧苗不能泡在水里。   挖田埂,就是在每一块田的田埂上挖几个缺口放水,这个缺口要注意大小深浅。大了不行,小了不行,深了不行,浅了也不行。   因为时间紧迫,薛鹤初让在场的山民都去挖,好让田里的水尽快流走,然后让之前从山下上来的那几个老手一个个查看,若是太深,就掩埋一点,以保证田里能蓄一定量的水。因为后续水稻生长需水量很大。   薛岩紧紧的跟在少爷后面,本来他打着一把伞,提着一盏四角纱灯给少爷照明,但这山坡不仅雨大,风也大,一阵风过,伞被噼啪吹破,纱灯里的烛火顿时灭了,分不清是被风吹灭的,还是被雨水打湿的。   因为纱灯熄灭,刚刚本来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光线,但现在一丁点儿都没有了。整个山坡熙熙攘攘,但看不清人在哪里。   好在大家已经适应了黑暗,稍微能看见近一点的地方。   不过薛岩很不适应,他在到处找少爷。这么个恶劣天气,他没在少爷身边不放心啊。好在他知道刚刚薛影也来了,保护少爷薛影才是专业的,所以稍微没那么急。   等好不容易忙完,已经是寅卯时分。大伙儿收拾收拾,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村子那边突然扰攘了起来,仔细听,有人哭喊有人尖叫。   起先大家还没明白那边到底怎么了,但突然有一道粗犷嘹亮的声音隔空传来,   “不好了不好了,山垮了,山垮了——”   听到声音,走在田埂间的薛鹤初脚步一顿,心里忽的抽疼了一下,他愣了一瞬才猛然反应过来。   山垮了,   唔唔还在屋子里……   唔唔!   他转身就往黑山寨赶。   因为蓑衣斗笠的束缚,薛鹤初的速度根本快不了,他为了能够快一点,想也没想的扔了斗笠,脱了蓑衣。   雨水从天而降,直接打在身上他也不在意。   从稻田到村子,距离看似很短实则很长,速度再快也要花费一定时间。   等薛鹤初终于飞奔到黑山寨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山民,他拼了命的挤了进去,当看到眼前的场景时,薛鹤初颤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甚至踉跄了几步。   原本那几间石头垒葺的屋子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小山,上面翻新的土壤混着竹根雨水,密密实实,那山后的土壤还在一团一团往下掉,掉在小山堆上,一层接一层。   完全看不到原来的屋子。   “屋子被埋了——”旁边有人喃喃道。   “唔唔。”脑中一片空白的薛鹤初,听见这句话时突然回过神来,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撕心裂肺,   “唔唔——”   却被突然闪过来的薛影一把拦住,“主子,危险!”   “滚开!”薛鹤初将他一脚踹开,但薛影在空中翻滚了一下后又重新冲过来,“主子不能过去!山体还在滑坡,很危险!”   薛影是从薛氏的暗卫营里出来的,那里出来的人无七情无六欲,一生的目标便是保护主子安危。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主子靠近那边。   “我让你滚开!”薛鹤初此时赤红着双眼,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唔唔在里面!她在里面!   为了能过去找唔唔,薛鹤初反手就与拦着他的薛影缠斗了起来。薛影不可能与主子动手,只是回防。所以很快就拦不住了。   “薛岩你愣着做什么,快将主子拦住!”   这时候终于跑回来的薛岩也被这里的场景惊到了,听了薛影的话正要过去拦少爷,   “薛岩!”薛鹤初横了薛岩一眼,幽深的眼里是波涛汹涌的怒意。   吓得薛岩哆哆嗦嗦,临时转身,一把就抱住了薛影的裤腿。   “哎哟喂薛影!你在做什么啊,小夫人在里面,她在里面啊你赶快让人来救人小夫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少爷该怎么办啊——”   终于没人阻挡的薛鹤初,奔到山堆旁边,此时的他完全忘了这些土需得用锄头挖开,只顾着一个劲儿的刨,颤抖的一捧接一捧,   唔唔。   唔唔。   不会有事的,我来了,夫君来了,唔唔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行。   手指混着泥土,渐渐的,开始染上鲜血。   旁边有的山民刚刚就在挖土,这会儿挖了这么久还没有看到屋子,不由得开始惋惜。   “没得用了,都楞个久了。”   “其他人都在,就那个女娃子,水灵灵的,就楞个没了,也是造孽。”   “突然垮的山,哪个也晓得唛。”   ……   萧瑟的背脊,忙碌而疯狂,带着微微的颤抖。   他不信!   他不相信!   明明之前还站在门口对着他眉眼弯弯的笑,撅着小嘴儿撒娇让他早点回来的。   他的唔唔,不会离开他的,她说了会一辈子在自己身边的!   双目赤红,十个手指早已被鲜血染红,混在泥土里。   “夫君。”   ...............................   作者有话要说:重复了一部分,其他的被锁了,抱歉,改了一天一夜,尽力了 第44章 迎你进门   这几天的大雨洗刷了尘土,山里的一切都看起来格外的干净清新,苍翠欲滴。山里的清晨总是这么缓慢而云雾缭绕,天边朝霞开始绚烂,天终于晴了。   山里久违的迎来了朝阳,连沉寂多时的小鸟都开始叽叽喳喳了起来。   翠花提着一块油滋滋的老腊肉,从家里出发,准备去找青梧。   前天晚上突然垮了山,青梧那般小胆儿,可不得吓坏了?她要去看看青梧。   其实莫说青梧了,就连她这个从小生活在山里的人也被吓到了。三更半夜,突然山就垮了将房屋都给埋了,想想都恐怖。翠花这两天一直提心吊胆,不过被她娘骂了一顿就好多了,再看看自家是在一个平地上,后面没什么陡坡,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自己稳定了情绪,翠花就担心起了青梧来。也不知道青梧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后怕。   所以她瞒着家里偷偷割了一块自家灶前熏着的腊肉,想给受了惊吓的青梧补补身子。那么个小胆儿,也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儿了。   昨天那些人造房子的时候动静很大,所以即使翠花当时没去看热闹,也知道青梧家大致在哪里。   左拐右拐,没一会儿就到了。   是在村头这地势开阔的地方建造的,红墙黑瓦,明明用木头搭建成的屋子,造型却十分独特精致,屋子并没有建在地上,屋子底下是用一排排粗壮的木桩子密密撑着,走廊缠柱,窗棱雕花,看得翠花连连惊叹。   这也,太好看了吧。   小院儿宽阔,里面的花草树木一看都是精心栽种的,只看一眼,就想再看第二眼。   翠花不知不觉靠近了些,但却突然被外面站着的黑衣人给挡住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院儿周围,竟然还围了一圈黑衣人!围着篱笆,每隔一段距离都站了一个。这些人个个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像从前从山下上来的那些官爷一样,带刀,但又比他们看着高大威猛。   让翠花立马就有点怕怕的。   但,想着青梧在这里面,而自己是来找青梧的,所以她又不怕了。很是礼貌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本以为门口这黑衣人听了之后会给自己让出一条道儿,但没想到他却依旧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任凭翠花怎么问都不说一个字。   “喂?哑巴了吗?说话呀,我是来给青梧送腊肉的,为什么不让进?”要不是看见他手里横着一把未出鞘的刀,翠花一定冲进了。“我跟你说,我跟青梧耍得很好,你拦着我做什么\"   旁边有路过的山民,听见这边有说话声,也渐渐溜达过来,站的远远的看热闹。   僵持了好一会儿,不管翠花怎么说,黑衣人就是面无表情的不说话,甚至眼睛都很少眨。但若是想偷偷进去,那人便上前一步,横着一把剑挡住,若是再稍微上前的话,他的手便捂住了剑柄,仿佛要是再动一下,他就会拔剑砍人了。   翠花理论了半天,没有丝毫结果。又气又无可奈何。   而后晃眼看见院子里有人,于是踮着脚向他打招呼,“喂!”   院子里的是薛岩,他正在给三花喂饭。   因为前晚垮山的时候,三花救了小夫人,所以三花的地位在薛岩心里直线上升,这不,薛岩特地向春生买了几只跑山黑皮鸡,油炸鸡骨头,松脆鲜香,馋的他都有点流口水了。   这时外面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薛岩掏了掏耳朵,看向院门口,便看见有山民在那里,好像是平日里小夫人交好的翠花。   薛岩回头看了看少爷紧闭的房屋,心理有数,于是直接来到院门口。   双手往腰间一插!   “吵什么吵什么?不知道这里不能高声喧哗吗?”   翠花刚刚见他过来还以为这人是来帮自己的,没想到一来就质问自己,顿时也怂了。要知道,这些人,她还惹不起。   “俺想找青梧耍,能不能,”   “不能。”   “......那能不能把这个给她?这是肥肥的跑山猪做的腊肉,腊肉知道吗?可好吃,你帮我把这个给她。”翠花说完,怕这个人拒绝,于是将腊肉一把就塞到了他的怀里,一溜烟的跑了。   薛岩低头看着怀里的一团黑肉。他当然知道腊肉了,杨大娘的拿手好菜,亮晶晶可好吃。   但是!这个怎么这么黑?整块肉像是完全没有清洗过,边上还有厚厚的黑灰!   瞬间就将自己新换的衣服给抹黑了一大块。   啊啊啊啊!他的衣服!他珍贵的衣服!这可是用知冬妹妹给他寄来的爱心布料做的!   薛岩气得直跺脚!   呼——不气不气,薛岩,你要保持微笑,一定不能生气,不然会变老的。知冬妹妹马上要随着徐嬷嬷来了,她喜欢年轻的,年轻的!   *   屋内,里间。   干净的金丝楠木地板上,罗裙缠混着青衣,凌乱的散了一地。   妃色的层层床幔里,美人如玉,钗横鬓乱。锦被柔软的裹着冰肌玉肤。露在锦被外面的白皙肌肤上,从香肩到颈侧,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暧昧痕迹。   一副被人疼爱狠了的模样。   长睫微颤,青梧慢慢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朦胧睡眼湿漉漉的,里面满是迷茫,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反应了很久。   她稍稍偏过头看向旁边。   只见夫君半趴在自己身边,狭眸微眯,睡得正熟,同一的锦被盖在腰间,半裸的坚硬背脊直接映入青梧的眼帘。   只一瞬,昨晚那些画面便争先恐后的袭来……   !!!   身子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   青梧踢了踢被子,本能的想逃。昨晚她被夫君压着这样那样,完全逃不掉。   但她只是稍微动了动,身下便传来异样,很疼,还有些别的,让她不得不停了动作。   “乖乖。”   这时耳畔传来某人的声音,微沉低哑,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餍足,像一阵和风轻轻拂过她的耳。   夫君整个人就覆了过来,带着一层暖意的将她重重包围,紧接着露在外面的小肩传来温热的濡湿,青梧身子微微颤了颤,小肩朝自己的耳朵贴了贴,闪躲。   “别,夫君。”   声音软软糯糯,还带着嘶哑。   想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会变得这般嘶哑,青梧眼眶都红了,很委屈。   “呜呜呜,”她稍稍往里边挪了挪,闪躲,“夫君是坏蛋。”   昨晚刚开荤的薛鹤初听着女人委屈巴巴的声音,哪里还忍得住,一低头,又亲上了她的嫩滑小肩。忍不住顺着向上,锁骨,颈侧,还有红润润的小嘴儿,细细品尝。   高大挺拔的身躯,半,裸着上身,被绯色的锦被松松的搭着,随着他的动作,锦被有些滑落,他也顾不上。   眼里心里紧着身下的女人。   原来真正拥有女人,竟是这般!枉他之前还以为差不多。   密密麻麻的吻落下,青梧身子越发的颤抖,似乎知道夫君又要像昨晚那样折腾自己,吓得她抵着小手慌忙推攘,   “不要,夫君,我不要。”   “乖乖,就这一次。”   “不要呜呜呜夫君一点都不讲信用!昨晚你也是这么说的,每次都这么说,可每次都不作数!呜呜呜,夫君你是大混蛋。”青梧眼泪汪汪,想挣扎,但一动身上就痛。只得软软的继续推他,“呜呜呜,夫君,夫君我疼。”   薛鹤初一听她说疼,也知自己昨晚闹她闹得有些过了,听说女人初次是会疼,于是他强忍着心里的燥意,“乖乖哪里疼?”   “哪里都疼。”青梧虾着小手抹了抹眼泪,见夫君停了下来,她跟夫君打商量,“夫君,以后不要做这个好不好,”   “不可能。”薛鹤初断然拒绝,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怎么可能?自己女人在怀这般诱着他,却让他不碰,他就算答应了也控制不住。   “呜呜呜,夫君你不讲道理,你一点都不爱我。”   “瞎说,我昨晚不是在狠狠爱你?”   青梧听着这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夫君说的狠狠爱你是什么意思,顿时耳根都红了,伸出小手去捂他的唇。   “夫君!”   薛鹤初真是爱极了她这副红扑扑的小模样,薄唇贴了贴他的小嫩手,俯身在她耳侧低语,“好了,今天不碰你。但以后不准拒绝我,嗯?”   青梧瘪着小嘴儿,想拒绝,但想想夫君他根本不会同意,就,妥协了一点点,“那,那你不准那样。”   “哪样?”   “就是不准那么粗鲁……”青梧说着自己都害羞的说不出口了,小手拽着锦被想藏起来,却被某人轻轻按住。   薛鹤初狭眸带着笑意,越发的凑近她的嫩耳,声音极低,“控制不住怎么办?乖乖这般勾人……昨晚夫君,差点死在你身上。”   “夫君!”青梧羞得藏进了被子里,不看他。这人,怎么什么都说啊。   薛鹤初将被子扯了扯,“当心透不过气。”   说完,想到她刚刚喊疼,于是起身下床,顺手扯了件旁边架子上的寝衣披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系着,胸膛半,裸,整个人透着慵懒的气息。   而后从旁边柜子里拿了一瓶药膏。   又来到床边,用了点力的将被子扯下,露出了女人红扑扑的脸,   “来,乖乖,”说着就拥着锦被将女人轻轻抱在怀里。   “夫君做什么呀?”青梧有点没搞清楚状况,不过看见了他手里的小瓷瓶。“这是什么?”   “乖乖不是说痛吗?给你……抹点药。”   “不要。”青梧直摇头,因为她突然想到了那次夫君给自己抹药膏的场景了。   “夫君我不痛了。”   薛鹤初挑眉,“真不痛了?”   “嗯。”青梧点头,其实要说痛,只是昨晚痛,也不是,昨晚也只是刚开始的那会儿痛,后来就……还好。   而现在,缓了这会儿,她的身子也稍微好点了。   薛鹤初听了眼眸幽深,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是给乖乖抹点药膏,对身子好。”   说着,他便轻轻按住女人的手,就抹起了药膏。   刚开始还好,是在认认真真的抹,但渐渐的,他实在忍不住了,几下抹完,将药膏扔在了一边。便压了下去。   “呜呜夫君,”可怜的青梧还那么相信他,“你说过今天不要了的。”   “乖乖,这次之后,就不要了,你乖。”说着便俯身,随心所欲了起来。   “呜呜呜……”被压得完全无法动弹的青梧,眼儿红红,根本挣扎不过,就这样再次软在了他的身下。   迷乱中,她好像听见夫君在说什么,没怎么听清,但最后一句听清了,   “……放心,我定会迎你进门。”   后来,青梧回想起来才明白,他说的,是迎你进门,并非娶你进门。 第45章 宗妇   薛岩在河边小心翼翼的清洗自己的新衣。   新建的屋子挨着村里的那条河,他为了浣洗方便,就没让粗使婆子打水来,直接自己跑到河边。反正河水干净清澈,适合用来洗衣。   薛岩作为少爷的贴身小厮,像洗衣这样的粗活根本不用他做,但因为太过宝贝衣服了,于是就亲自来。也不知是不是他不会的缘故,还是怎么的,染了油渍的黑灰沾黏在绸布料子上,越洗越脏。很快,原本只有一点点的污渍,现在却直接晕开了一大片!   急的薛岩快要哭了。   而刚刚吃饱喝足的三花悠闲的踱步过来,歪头看了薛岩一眼,见他在玩水,以为是要给自己洗澡,于是“噗通”一声跳进河里,欢快的怼了过来。   溅起的水花砸在薛岩身上,透心凉。   “哎呦我的狗哥!你可别添乱,走开走开。”   三花不听,见他不给自己洗,于是自个儿在河里游得畅快。   这时大柱从外面回来。他刚刚去看了看山坡上的稻田。因为他们连夜挖田埂放水,稻田里的秧苗算是保住了。只有些个别的浮株,在可控范围内。等过几天其他秧苗长稳之后,再将浮了株的地方重新栽种即可。   “薛岩,你在做什么?”难得见他还自己洗衣服。   “我知冬妹妹给的衣服,我给弄脏了!”薛岩哭丧着脸,见还是洗不干净,干脆将衣服脱了全部浸在河水里,在油渍的地方抹了好多洗衣浆。   “知冬?就府里那丫鬟?诶你们不是闹翻了吗还送你衣服,你那次不是哭着说再也不理她了?”   “谁谁说不理她了!才没有闹翻。那次是她说我脸皮太粗糙了像大叔我生气了才说的气话!哪有不理她。”上次好不容易回京,自己喜滋滋的找她玩儿,结果却被她嫌弃了。所以才说的气话。不过,既然知冬妹妹给他寄了这布料子,他们之间有默契,这不就是和好的意思嘛。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喂,你那有没有什么擦脸护肤的?最近一直风吹日晒的,我感觉脸又变粗糙了。”   他得在知冬妹妹来的这段时间里,好好保养一下。   “我哪有那东西,诶你前段时间不是给夫人采购物资了吗,夫人应该有的吧。”大柱给他出主意,“你去要一盒不就行了。夫人人好,想来是会给的。”   “嗐,那是女孩子擦的,我一个大男人搽那些?”薛岩直摇头。   说到这里,薛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大柱,“大柱,你以后注意一点,不是夫人,是小夫人,不要叫错了。”   “嗯???”大柱愣了愣,“这,还有区别?”他一直以为薛岩叫她小夫人,是因为年龄的问题,所以他有时候就跟着叫小夫人,有时候口快,就直接叫的夫人。   “这区别大了去了。夫人夫人,那是正式宗妇才有的称呼。”   大柱反应了半天,然后指着屋子的方向,“你是说,她不是?诶不是,她跟老大都这样了,不是?”   “是什么是?”薛岩稍稍严肃了一点,觉得有必要给这个野蛮子讲讲世家大族的规矩,“你见过像咱们少爷这种世家嫡子在外遇到的女人,直接成为正妻的吗?世家大族的宗妇,不说得门当户对,至少得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告祖宗,入宗谱,这才能为族内所承认。像小夫人这样在外面就……”   他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说了。有些事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薛岩是大家族的家生子,对这些世家大族的规矩再清楚不过。像小夫人这样在外面收用的,无媒无聘,说通俗点的,就是来伺候少爷的。之前在外面,那些个地方官也不是没送过女人,环肥燕瘦,清纯妩媚的都有。只不过少爷看都没看就打发了。而小夫人不知道是怎么来到少爷身边的,但在薛岩看来,性质是一样的。区别就在于少爷很喜欢小夫人。看少爷那么喜欢,想来应该是会带回帝都的吧。若是带回帝都,是安置在外面成为外室还是迎进府,那就不好说了。且即使是迎进府,那也是行妾礼,做妾。   “啊?”大柱皱着眉抓了抓头发,他想着,他跟云雁也是这样在外面遇到然后在一起的,但在他的心里,云雁就是他的媳妇儿了啊,这个怎么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她是妾?”他又看了看屋子的放向,看小夫人那容颜举止,出身肯定不低,做妾?人家愿意吗?   大柱这边正疑惑,突然那边传来了春生带着焦急的声音,   “大柱,薛岩,不好了,你们快去我家,云主簿他被二虎子他们给打了!”   “什么?!”大柱一听他的女人被人打了,顿时抛开了所有思绪,朝着春生家就飞奔了过去。   薛岩听了,也是捞起河里的衣服就跑了过去。   春生的爹是村子里原来的村长,因为平时要召集大家说事,所以春生家的院儿比较大。如今,整个黑山寨被埋,所以大家有什么事情就在春生家集合。   当大柱赶到春生家的时候,便看见自家媳妇儿捂着额头,一脸痛苦的样子,被杨大娘护在身后,阻隔了前面还想要冲上来的王二虎。   大柱看在眼里,心疼坏了,上前就是狠狠一脚踹开了王二虎。   “云雁,你有没有事?怎么了,哪里伤到了?额头吗?我看看,额头怎么了?”   云雁刚刚还提心吊胆的害怕,见有人冲过来以为又是来打她的,刚想尖叫,便看到大柱的脸,心里瞬间踏实了几分,同时又涌起了一股子委屈。   “大柱。”云雁几乎要眼泪汪汪了,“他们打我。”   激得大柱心里一抽一抽的痛。   顿时红了眼,拳头紧握转身就一拳夯向了王二虎。王二虎不甘示弱,直接迎了上来,二人不由分说的缠斗了起来。   王二虎虽然那么大一吨,但大柱也是高个儿,且之前土匪出身,拳脚功夫自然了得,所以没几下,王二虎就被大柱打得皮青脸肿。   王二虎见打不过,便推开余大柱,而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嚎了起来,“哎哟喂,打死人了,朝廷的人打人了。”   他去过山下,在街上见过这样的场景。只要自己这样说,对方一定会停手。   果然,余大柱没有再过来。他被云雁拉住了。   两方都冷静了一会儿。王二虎又嚷了起来。   “俺们不跟你们扯,俺们要去找薛大人,这tm都是啥子事儿?”说着就要招呼大家一起去薛大人的屋子。   被大柱直接挡住了,“找什么老大,这种小事还要惊动老大?老子就可以解决!老子乃帝都屯田员外郎,朝廷正七品官,专门就是管你们这些田间事务的!”   “哼,啥子员外郎?俺听得没听过!你算个啥子?七品?有知县老爷大唛?”   “对头,有知县老爷大唛?”   知县老爷是管他们的,在他们这些人心里,知县老爷官很大。   “知县正九品,他正七品,你们说哪个大些?”薛岩在旁边插了话,他也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闹到少爷那里,“你们有啥子事现在倒是说,为啥子打人?云主簿乃县里的主薄,虽然没有品级,但他代表的是唐知县,你们公然打他,是想造反吗?要不要我一封书信传下山,到时候大批衙役上来将你们都抓进大牢!”   王二虎几个一听要被抓进大牢,顿时都怂了几分。但王二虎觉得自己没错,且自己是为了整个村子大家的利益,于是重新站了出来。   “俺们就是要一个说法。”王二虎伸出大手恶狠狠的指着那个云主簿,“他刚刚说,以后俺们每家每户都要交粮出来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为了这事?你tm打她?”大柱说着,又捏了拳头要冲上去,被云雁给拦住了。但云雁也觉得自己很委屈。“他们如今登记在黑山县的户册上,也就是黑山县的百姓了。所以我想着这几天反正没事,就给他们讲讲作为百姓,他们应该要做些什么。然后就讲到了遵纪守法,交粮纳税的事,他们就动手打我。”   其实,这些本来是户部的事情。户部管天下户籍人口和赋税等。但帝都户部没派人来,而县里没有分什么六部,凡事都是知县一人管理。云雁是唐知县派来的,所以每件事都要管。   王二虎一群人听了,个个气急败坏,“啥子交粮纳税?要俺们把俺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水稻交出来?当初薛大人可是说了的,这是俺们种的,那都是俺们的!”   \"当然是你们的啊,又没人说不是你们的,但是你们得拿出一点上交朝廷啊。而且,我刚刚也说了,朝廷怜你们遭受了苦难,已经免了五年的赋税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云雁也急了。再好的脾气,在面对打自己的这群人,也会生气。   “这是啥子歪理?既然是俺们的,那俺们为什么要交粮出来?”   大柱一听,原来是因为纳税的事情。关于赋税是户部的事,他们工部不管这个,但作为一个官员,他到底懂一点,“交粮纳税,以裕国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按照当朝律例,百姓不仅要交粮,还应该服徭役,如今圣上英明,轻徭薄赋,所以你们现在只需缴纳粮税即可。”   “什么狗屁粮税,老子就不交!老子辛辛苦苦干一年,还要拿出一部分给别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哼,你说不交就不交?你知不知道,拒绝赋税的话,是要被抄家,然后打六十大板,这还不止,还要被流放宁古塔做一年苦力!”   “你们莫要吓唬人!”   “如果你们认为是吓唬,那尽管去试试,到时候看会不会把你们抓起来!”   大家听了,都急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做这些!凭啥俺们要做这些?俺们不需要啥子朝廷,俺们在这里生活了几辈子,还从来没啥子朝廷来管过俺们!现在倒好,一来,就要俺们交税!”   "当初朝廷来剿匪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个样子说的,”因为他们打了云雁,大柱对他们没个好脸色,嗤了一声,“哼,如今,土匪给你们剿了,田给你们种了,路给你们挖了,你们就翻脸不认人?你们知不知道,剿匪的时候死了多少衙役?挖田种稻,挖土修路,背后涉及的政务有多复杂?现在好了,到了你们这里就只觉得自己辛苦。就你们辛苦?我们不辛苦?朝廷花钱修田修路,花钱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现在一切步上正轨,你们现在说不需要?当真是笑话!” 第46章 以后不许提他   这几天薛鹤初没怎么出过屋子。   旁人不知道怎么了,但薛岩知道。每次给少爷送饭到外间窗子边的案桌上,他都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间传来一些声音,床榻摇晃,偶尔还有一道压抑破碎的呜咽,含着媚。   听得他都红了脸。作为贴身小厮,薛岩可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所以每次都将食盒匆匆放下就撒腿跑远了。   因为赋税的事情,村民们闹了一次又一次,不过都被大柱压下去了。这天屋子门难得开着,大柱便过去汇报这事儿。   这新建的虽然只是一个屋子,但分里间、外间和浴间。浴间有单独小门,而里间和外间中间不再是之前那用一个大屏风相隔,而是实实在在的木门。所以与其说只是一个屋子,不如说是三间房。   所以外间相当于一个书房。   此时薛鹤初坐在案桌边。一身家常的鸦青色衣裳,背脊挺拔,眉目间少了些淡漠,神色惬意,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听着大柱在一旁将山民的事情说得跌宕起伏,他狭眸微垂,睫毛压下一层阴影,看不清眼里的此刻的情绪。   待大柱说完之后,薛鹤初抿了一口清茶,问大柱,“你是怎么做的,说说看。”   大柱一听问话,颇有些自豪的说道:“我这几天给他们普及了好多关于赋税的事情,律法政策种类啥的,都给他们讲了。重点讲了违抗律例的后果。”   “你觉得这样做对吗?”薛鹤初问他,语气没有一点起伏,只是薄唇微微抿起。   但大柱这个二愣子,没看出来,听着老大问话,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抓了抓头发发答,   “挺,挺好的啊,虽然说山民们一时可能还有些接受不了,但这也能理解,毕竟一开始都有个接受期,我连着给他们讲了几天了,感觉他们现在也在渐渐的了解中。况且,这事儿原本是户部那边管的,我顺带帮他们做了,”   “帮?”薛鹤初抬眸,看了站在旁边的大柱一眼,“户部尚书彭广忠浸淫朝廷多年,最喜争权攘利。如今因黑山土匪影响太大圣上亲自过问了好几次这里的山民,圣上关注的,就是朝野上下关注的,你把本该他出面表现的事情做了,你觉得他会认为你这是在帮他?”   “这……”   “你刚刚也说,这些山民不怎么接受,那么势必会留下隐患,到时候出了事由谁处理?”   “老大,我,我没想到这些。我……”大柱瞬间白了脸,忽然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严重,“那现在要怎么办?”   薛鹤初薄唇紧抿,沉默了一瞬,才开口说道:   “……去,以我的名义给彭尚书写封信,就说黑山这边的山民顽固不化,让他自己派人来处理。”   “好,我这就去请他派人过来。”刚刚闯了祸,大柱心里有点慌,还好有老大,他松了一口气。   “请?”薛鹤初又看了他一眼,眉梢出带了点冰冷,“……大柱,你和林寒是一同进的户部,他负责堰决河渠,你负责田间山泽。我对你们两个同样看中。他出生士族,自小就懂得官场那些营生,而你要欠缺些,所以这几年我几乎都是把你带在身边。”   听着这些,大柱也心有感悟。自己跟着老大后,老大的良苦用心自己一直都是记在心里的。   想到这里,大柱微微弯腰,很是正式的鞠了一躬,“谢老大栽培,我对老大一直忠心不二的。”   “我要的不仅是忠心,还要你能够独挡一面。”   “……老大,我错了。”   大柱涨红了脸,很是惭愧。   “错在哪里?”   大柱人其实很聪明,之前只是没往这方面想,现在他稍微想了想就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我是以老大的名义写的信,所以断然不能用请字。那样太过妄自菲薄,会让他们户部看轻我们工部,也不能趾高气昂,否则反倒会令彭尚书心生反感。”   如今老大虽然是工部侍郎,但工部尚书是老大的父亲薛司空。而薛司空作为三公之一,一般不管工部的事。所以实际上,工部负责人一直都是老大。所以其实这封信,是两个部门的负责人之间的交流。   遣词造句就得格外讲究。   “既然懂了这一点,那自去琢磨,明天将书信拿给我看。”   “是。”大柱领命,微微鞠躬,而后退了出去。   看来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才是!   大柱出去后,薛鹤初兀自坐了一会儿。直到里间稍稍传来一声嘤咛,他这才稍微缓了一些神色。   起身,他进了里间。   裹在锦被中的女人娇小玲珑,此时稍稍撑着身子,一头青丝凌乱的披散,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小脸上透着一丝懵懂,却丝毫掩盖不了眉眼的如水媚意。   一看到女人,薛鹤初的眼里就不自觉漾出一丝笑意,   “乖乖醒了?”   青梧定定的盯着斜倚在门口的男人。身形颀长,白玉冠发,眉目清俊而温润,一副温和无害谦谦君子的模样。   可是!才不是这样,对自己可狠了!呜呜呜。   盯着他看了好久,红润润的小嘴瘪着,水汪汪的杏眼慢慢就起了水雾,好似有万千委屈。   “大坏蛋。”她糯糯的骂了一句。   听在薛鹤初耳朵里,像撒娇。   他轻笑了一声,而后慢慢走到床榻边,伸手想将女人抱起来,却被躲过了。   “夫君你走。我不要你。”小手还软软推他。   薛鹤初知道这几天自己一时没节制,把她折腾得狠了,于是顺着她的推攘远离了些,语气宠溺,“好了,今天真的不碰你,起来把午饭吃了。”   青梧不理他,芙蓉小脸仍有一丝恼意,什么不碰哦,撒谎!这几天夫君每次都是这么说的,但是每次都不作数!   想到这里,青梧小表情气鼓鼓的,“夫君在我这里,一丁点儿的信任都没有了,哼。”   边说边摇头,示意自己已经不再相信夫君的话了。   薛鹤初真是爱极了她这副小模样,不由得伸手扯了扯她的小嫩脸,   “这次夫君一定说话算数。”   “……真的?”见夫君表情这么认真,青梧一下子就忘了自己刚刚说不相信他的话,但还是有点迟疑,“真的不碰?”   “嗯。”薛鹤初点头,加了一句,“今天不碰。”   青梧没听出话里的潜台词,只听他说不碰。见夫君这般……   那就,暂且再相信一次叭。   青梧这般想着,于是慢慢踢了踢覆在身上的锦被,玉腿笔直修长,在薄如蝉翼的内裙里若隐若现,晃的薛鹤初黑目深沉了几分,视线完全移不开。   不过青梧没注意到这个,她其实还是相信夫君的,虽然说在床上夫君总是说话不算数,但是,现在夫君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当是没有那起子心思的。   这般想着,青梧稍微挪了挪,然后手脚并用的慢慢来到床榻边,跪坐在床上,伸手一把就抱住了夫君。整个人就这样依偎在了他的怀里,小脸还慵懒的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夫君。”声音软软糯糯的,“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呀。”   刚被迷的视线都移不开的薛鹤初,现在怀里突然贴过来一个软软的身子,晃了下神,下意思的伸手接住,大掌搂过小细腰,他其实有点心猿意马。   但薛鹤初也知道这几天确实将女人折腾狠了,女人身子这么娇嫩,得缓缓,于是只得压下自己心里的念头。   “夫君?”   “……嗯?乖乖刚才说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嘛。”青梧又重复了一遍,拱了拱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夫君会下山的吗?应该会的叭,毕竟夫君只是在这里种水稻啊,等种完了水稻是不是就可以下山了呀……”   薛鹤初边听,一时注意到女人身子有点凉,于是伸手拿了旁边的衣裳给她一件件穿上。   青梧这会儿刚醒,昨晚又是被折腾了一宿,所以现在全身软绵绵的。知道夫君在给她穿衣裳,她也十分的配合。   一边说一边抬手,“所以是这样嘛夫君?会下山的叭?”   “嗯。”薛鹤初将衣裳拢过她的小肩,再给她系上腰带,“等田里稻子收了,我就带你下山,乖乖不喜欢在这山上?”   “啊?也不是,这里挺好的,山清水秀,翠花儿她们又淳朴,但就是,就是想回去。”说到这里,青梧想到了一件事儿。   她从夫君怀里起来,盯着夫君看了一会儿,有点欲言又止,又觉得应该要说,   “夫君,夫君你是知道的,我之前不是有个未婚夫吗,虽然说已经过世了,但他们家好像有点麻烦。”   青梧想给夫君先说一说这事儿,好让夫君有一些对策什么的,不然,等他们下山,再说的话,那就会措手不及的。   薛鹤初一听女人说他有个未婚夫就沉了脸。   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事儿。之前女人在山下吵着要当自己的小媳妇儿,不就是因为被那家人追杀的吗?   敢动他的女人,哼。心思微转,他在想如何整治那家人。   但令薛鹤初心里更不爽的是,女人之前竟然还有个未婚夫!想到之前在自己还没认识女人的时候,二人就有了婚约这一层关系,薛鹤初心里隐隐有些堵。   虽然知道那是之前的事,那时候女人还不认识自己,但他就是不爽。   “你以后不许提他。”   “啊?”青梧眨了眨杏眼,见夫君冷凝着脸,她强调了一下“是前未婚夫,我跟他之前面都没见过的。”   意思就是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的。   “那也不许提。”   “……哦。”青梧的小嫩脸囧成了个小包子,夫君可真是霸道,这都不准提。   那这事儿该怎么说哦?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有大纲,想按着大纲写完,不想像之前两本一样写得零零散散。 第47章 传言   清风和缓拂过,午后的阳光明媚灿烂,青梧今日终于踏出了屋子。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这几天都待在屋里,现在出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夫君也真是的,成天就想着那事儿,她都好几天没出过屋子了。   不行,以后说什么也要让他节制一点。   这般想着,青梧略带抱怨的小声嘀咕了几句,而后走到院中的凉亭,准备晒会儿太阳。   因为这个屋子就在山里那条河边不远处,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河里的翠花。   正卷着裤腿,和几个小伙伴儿在河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青梧小跑了过去,腿脚稍微有点不利索。   “翠花儿翠花儿——”好多天没见到翠花儿了,很是想念。   翠花听见有人在喊她,抬头四处张望了圈,然后就看到了朝着这边跑过来的青梧。   裙角翻飞,眉眼弯弯,额前的碎发分在两边,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整个小脸蛋儿鲜嫩嫩的,白里透红,像山间的桃子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妈耶,这起舞几天不见,咋又变好看了?   青梧小跑着过来,脸颊绯红,低低的喘气儿,虽然一眼就能看见,但距离还是有些远的。   “你这几天在做啥子哟,”翠花手里捏着一个螃盖儿,边说边将螃盖儿扔进一旁的木篓子里,问她,“是不是嘿到了?”   “肯定遭嘿到了噻。”旁边几人见青梧来了,都围了过来。见她穿得很是光鲜亮丽都有些羡慕。特别是秀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还有些好奇当时的事,想问问,但见她瘪着小嘴儿,应该是想到什么后怕了,所以大家又都安慰起来,   “莫怕噻,现在都天晴了,不得垮了。”   “对头,天晴不得垮了。”   “嗯嗯。”   “你有没有受伤?”翠花稍微走近了点,仔细打量了一下,见她脸色红润润的,不像是受伤了的样子。   “没有没有,”青梧摇头,小手摆了摆,“当时三花把我引出去了,多亏了三花呢。”   “汪汪——”后面追来的三花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摇着尾巴叫唤。   翠花一听,咧嘴笑,“俺就说狗子好吧,得亏你养了它。”   “嗯!”青梧点点头,她也觉得三花很好。   见她们都卷着裤腿儿在河里摸来摸去的,青梧有点好奇,“你们在做什么哦?”   “扳螃盖儿,你要不要来?”翠花说着,又弯腰从河里轻轻捡起一块稍微大点儿的石块儿,河水不深且清澈,青梧看得分明,石块儿下面有好多只螃蟹!   哄的一下子就散开了,超级多,但是好小啊,指甲盖儿大小。   她吃过螃蟹,都是特别大的,张牙舞爪,两个钳子都比这些背粗,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螃蟹。   “是用来吃的吗?这么小怎么吃呀?”   “洗了之后用油炸一炸就可以吃啦,一口一个,香脆脆的,可好吃了。”   “是吗?”青梧有点不信。吃螃蟹难道不是吃蟹膏吗,怎么是一口一个?   但想到这地方吃的都很怪异,所以也不纠结这个了。觉得很有趣,青梧打算下河跟她们一起捉。   但是,   她稍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珍珠小鞋,还有绣花的罗裙,想到自己身上染的痕迹估计还没消,所以她有点不好意思露出来,就没下河。   踩在沿岸,或者踩着河里超级大的石头上,青梧提着翠花的木篓子,看他们扳。   午后的阳光很亮眼,这会儿也有一些毒,但因为河边到处都是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的,所以河边都是荫着的,只偶有一些白光照射下来,直射到河里,像镜子一般照得浅浅的河水波光粼粼的。   不知不觉中,青梧拎着木篓子跟着翠花儿走远了些。   “翠花儿,我要走了。”   “啥?”翠花扳石块儿的手一顿,直起身子看向河边的青梧,“你刚刚说啥子?”   “我说我要走了。”青梧神情有点儿沮丧,其实她有点舍不得这里,但还是想回去。   翠花陡然听青梧说要走,着实有点震惊到了,虽然知道青梧她不属于这里,迟早是要下山的,但还从来没想过她会这么快就下山。如今青梧说自己要走了,翠花心里有点不适应。   “真的,要走了唛?”   \"嗯,夫君说等田里的稻子收了,就要带我下山了。\"   “......嗐,听云主簿说稻子要等到七八月才收呢,现在才四月底,还早噻。”翠花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青梧明天就走呢。   “嗯。”青梧想了想也是,“我就是来给你说一声,要是哪天你找不到我了,说不定就是我下山了……翠花儿,我家就在隔壁县,你到时候若是有空,就来我家玩,我家在,”   “停停停,”翠花直接打断青梧的话,她知道青梧要说自己的住处,“你别说你别说。”   “啊?”青梧垂下眼眸,“翠花不想知道我家在哪里,不想来找我吗?”   “不想知道!”翠花大声说道,但刚说完又觉得这意思不对,一看青梧,果然杏眼湿漉漉的,一副要哭了的小表情,翠花儿赶紧解释,   “俺在家很忙的,一年四季都不会有空,若是晓得你家在哪儿,就会想去找你,但因为没有时间,那就只能干着急,这样还不如不晓得……”   青梧听了翠花说的,杏眼稍微亮了些,她刚刚理解错了,以为翠花不想来找自己,原来不是,只是因为她比较忙没有时间。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小脸囧了囧。   “等以后路修好了,你们下山就会快很多的。”   “是吗?”   “当然了。”   “那俺也不可能有时间去找你呀。那么远。”   “……那这样吧翠花儿,等我以后回去了,就给你写信。”青梧说着,将自己手上的白玉镯子取下来直接塞到了翠花的衣领子里,“这个给你。”   “是啥子哦,不要。”翠花擦干手上的水,想把东西拿出来,被青梧止住了,   “是我给你的东西呀,你回家再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翠花儿虽然这么说,但也没再将东西取出来的意思,她猜到了,应该是个玉镯子。   想着既然青梧要送给她,估计说什么也不会再收回去。   俗话说财不外露,青梧的东西一看就很贵,若是在这里拿出来看,让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谢谢青梧。”   “不谢不谢,那说好了,我以后给你写信。”   “写啥子信,俺又不识字。”   “那我给你寄东西来,山下有好多好多好东西的。”   翠花听了,没有说话,也没有说不好。弯腰继续去扳螃盖儿。她其实觉得青梧只是说说,不会当真。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自己以后好好的。”翠花沉默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唠叨了,“你楞个哈,真是让人担心。”   ‘啊?翠花儿,我不蠢的,’青梧摇头,而后眨了眨杏眼,“我可聪明了。”   翠花听了直摇头,她一直就觉得青梧哈呼呼的。不知道是不是山下面的女孩子都这样,从刚开始上山来到现在发生的种种事情,反正给翠花的感觉就是蠢蠢的。   翠花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好好讲讲,让她认清自己,以后多加注意,“还说不哈,举个例子就可以看出来,哪有像你刚才那样随随便便就要把自己住的地方说出来的?万一遇到坏人啷个办?”   “没有随随便便,因为是翠花儿啊,我只告诉翠花儿。”青梧笑着说道。   翠花也被这句话逗笑了,但嘴里依旧唠叨,“哎呀俺只是举个例子,又不是真的是因为这个?反正你自己注意一点就行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嗯!”青梧点头,继续跟着翠花捉螃蟹,“翠花儿,你看,那个石块儿,底下应该有。”   “哪个?”   “就那一个,你前面一点儿,哎呀三花你走开,你别挡着了……”   ……   这几天村里流传了一句话,说当初炸山惹怒了山神,所以才会天降大雨,而后垮山,以示惩罚。   这话最初到底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大家都扯不清楚,但却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因为山里人本来就迷信,且时间上对得刚刚好,这边刚炸完山丘,那边就下大雨垮了山,可不是这个原因唛?   所以当初就不该炸山!   因为这事,这几天大家吃过饭,也不去挖路了,直接堵在了薛大人的住处,势必要一个说法。当初山丘是薛大人炸的,他就应该给一个说法。   而且,没发现吗?垮山的地方就在黑山寨,薛大人原来的住处!   这下子一联想,大伙儿更加坚信了。于是围着院子吵吵闹闹骂骂咧咧。   但都被挡着,不让进。   这天,薛大人的院子终于能让人进去了,但人不多,于是大家就选了几个代表。   院中有一个凉亭,一进来,作为代表的王二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凉亭里的薛大人,一身锦衣,全身上下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矜贵。就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往这边看过来,王二虎就有些打怵。   但又一想,自己是作为代表进来的,若是把这件事儿办好,那自己在村里的威望就会增长,那村长的位置可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所以又壮了些胆儿。   走过去,脚一站地,他便抢在杨春生的前面,第一个开门见山的说了最近大家听到的传言。   说得有些多,也有些严重。   薛鹤初听后冷笑一声。他其实之前就听到了这个传言,也自然知道这些传言都出自面前这个王二虎口中。   “你们都这么认为?”他看向旁边站着的杨春生几个人。这几个人都是村里的后生,聪明,干劲十足,是几个好苗子。   杨春生听见问话,一时有些支支吾吾。虽然他觉得事情有些荒唐,但,   确实,时间太巧合了。   “以前确实没有过垮山的事情。”言外之意很明显。   薛鹤初听了,沉默着没说什么。   王二虎不允许他沉默!   “……所以现在要啷个住?现在事情都发生了,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题,俺们觉得应该把那个山丘填回去!”   “对头!填回去!”   王二虎见大家都支持自己的观点,心里很是得意,但更得意的是,他说出这个观点可不是仅此而已,还为了以此来要挟这个薛大人,让他不再让他们交粮纳税!   听说朝廷官员都很爱惜自己的名声,要是他们把这事儿传出去,说他炸山惹了山神,可不得损了他的名声?   想到这里,王二虎腆着个大肚子,微微抬着头,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忽而听到这薛大人说道:   “既然你们认为这样做好,那就这样吧。”   啥?这就答应了?王二虎愣了愣?他的条件还没说啊?!   草!   本来就是心不甘情不愿,所以在大家都扛着锄头去挖土填山丘的时候,干了几天的王二虎直接摔了锄头,“妈了个巴子,不做了,太累。既然是薛大人当初自己的决定,就应该他自己负责!”   大伙儿一听,能让自己少做的事情,再好不过,于是也纷纷扔了锄头。   “对头,虎哥说得对头。”说着就簇拥着王二虎又要去闹。   旁边的杨春生一行人看不过去,“你们可消停点,当初你们去闹事,没看到那天薛大人脸色不是很好吗?”   “管他好不好?哼,俺说杨春生,当初去闹事,可也有你们一份,现在想把事情都推给俺们?”   闹事一说让杨春生涨红了脸,“俺从来没否认当初去过,但是,薛大人既然允了俺们把这山丘填上,又特地从山下请了喇嘛来抚慰了山神,还有啥子不满足你们的?!””   “满足啥子满足?整天大太阳的俺们在这里干粗活,这就满足了?诶大家你们没发觉唛?只要俺们人多,围堵着去那儿一闹,那薛大人可不得乖乖同意俺们的事儿?”   听得王二虎这么一说,大家都想了想,“还别说,真就楞个。”   “那还等啥子?走,又去闹哈,让薛大人叫几个人来给俺们把这里填了。你们发现没那一圈黑衣人看起来嘿人,但不得打人的。他们力气很大的样子,让他们来做这个。”   “对头。”说着,以王二虎为首,一半多的山民又围到了薛大人的住处。   吵吵闹闹的说是要让薛大人派人填山。   薛鹤初听了,依旧冷笑,没多说什么。   第二日,便有一大批带刀的衙役上来了,浩浩荡荡整整齐齐的。山民们还是之前剿匪的时候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但那时候打打杀杀,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所以大伙儿见状脸色惨白,刚开始都有点害怕。但见他们也没抓人,也没砍人,胆子也就大了一点。   看着他们一个个扛着锄头挖土填山,王二虎得意的笑了,笑声肆意了整个山里,   “看吧,俺说得对吧?只要闹上一闹,保管有用。”   说着,他带着大家愉快的下河游泳耍去了。   但渐渐的,村民们觉出不对来。   上山来的这些人,是在挖土,但不是在填平那座小山丘,而是在填平那条路。   也就是说,他们辛辛苦苦挖了好长一条的路,就要被这些人给填了。   有路了才知道没路的苦,大伙儿自然不干。   纠结起来又来到薛大人住处,   这次薛鹤初没有见他们。   薛岩出来,沉着脸,看向面前这些人。   “对,不是你们说要填平吗?那就依着你们来。不过光填平那座小山丘有啥用?这整个一条路都应该填平吧。还有,那前面那片山的农田,就栽水稻的那个,也应该填平,毕竟,那些也是新开发出来的!”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那啷个得行?那是俺们辛辛苦苦挖出来的,你们就这样说填就填?”   “还有那水稻,好不容易种出来的,你们却要把它填了?啷个可能?俺们不同意!”   “哼,我家少爷做事,还由得你们同不同意?笑话!”薛岩甩袖!   是在这里,要是在帝都,他薛岩可是被底下人叫岩爷的,气质这块自然拿捏得死死的。   哼,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第48章 她是个坏狐狸精呜呜呜   从南郡郡府调上来的衙役个个身强力壮精力充沛,一上来连口水都没喝就开始扛着锄头填起了山路。   不是从挡路的小山丘开始填,而是从山头路最开始的地方。   蛮力推倒山路两旁用作护栏的两排木桩子,原本是沟壕的重新挖成沟,是地块的变回地,全部恢复原样。   山民们看着自己前段时间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挖出来的路几下子就被破坏掉了,急得一口老血哽在心口,都慌忙赶过去想要阻止,却被衙役们一个个撂翻在地,痛得龇牙咧嘴直叫唤。   一路上哀嚎遍地。   且更让他们急得吐血的是,那个平日里笑嘻嘻特别好说话的大柱,此时正领着几个衙役上那稻田的山坡上去了!   一瞬间,他们便想起了之前薛岩说的话,原来是来真的,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不仅要把整条山路填了,还要将那片稻田也填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过来,前段时间大家时不时的去闹,是真真惹怒了那个薛大人。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做出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薛大人放弃了他们这里,不给他们种水稻不修路了。   那怎么行啊?不种水稻他们以后就没有米饭吃,就没有存粮,那么就又得过上那种吃着野菜上顿不知下顿的日子。   如今,过惯了顿顿白米饭的人,哪里还受得了那种日子啊。   想想都痛苦。   为了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大家想到了求和,于是自发的跑到薛大人的住处,想求薛大人收回命令。   他们不填山了,所以请薛大人不要填路,更不要推田啊。   但薛大人却不见,通通不见。   此时大家心里拔凉拔凉的,哭天抢地,道歉求饶。有些甚至拖家带口的来诉苦,只求不要将那些稻田平了。   一时间,院子外异常喧嚣。   院子里屋内。   青梧躲在窗子边,盯着外面那群山民已经看了很久了,白嫩手指在雕花的窗棱子上扣扣搜搜,杏眼湿漉漉,时不时偏头,悄悄看一眼屋内的夫君。   夫君正半靠在美人椅上看书。披了件家常的藏青色深衣,修长手指慢慢翻过一页,眉目有些严肃,这么认真,她有点不好过去打扰。   但是,外面那么多人要见夫君呀。跪在地上捶胸顿足的忏悔,可见他们是真的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   这么多人,夫君应该及时去处理的。之前爹爹处理县里政务的时候,若是遇到人多的,哪怕是几人十几人那样的,都是连饭都不吃的赶过去处理。   就怕闹出什么性质恶劣的□□。   这,现在这里这么多人,少说也有几百。怎么感觉夫君完全没有出去处理的意思?   “夫君?”青梧糯糯的小声唤了他一声。   也不知在看什么,很紧急吗,不知道可不可以暂时打住?   “夫君?”她又唤了一声。   “……嗯。”薛鹤初闲散的翻过一页,不忘应了一声。   青梧听见夫君应了她,顿时杏眼亮晶晶,既然还有空理自己,那应该可以暂时打住叭。   于是她来到夫君面前,准备跟他好好说说。   “夫君,你真的不见见他们吗?”   虽然说她也觉得那些人真的好过分哦,把什么都怪在夫君头上。那个黑山寨垮山的事,哪里是夫君的错?明明就是雨下得太大了啊,哪里跟炸山有关系嘛,而且夫君炸那个山丘,本来也是为了这个村子着想的!而且他们住的地方垮了山,他跟夫君才是受害者鸭,怎么就更能佐证了?   莫名其妙的。   青梧兀自想着,想着想着就又觉得,夫君这样做是对的!就不该去理那些人!   但又转念想,之前那些也只是一部分人,其实还有一部分山民是明事理的。不能一竿子将全部的人都打死。   而且,好不容易栽种的庄稼,说填了就填了,很浪费啊。   想到这里,青梧又觉得夫君不应该让人去平田,   至少应该出去看看,双方都冷静冷静。   “夫君,外面好多人。”青梧循序渐进的提醒着。   “管那些做什么。”语气慵懒,薛鹤初一手拿着书册,一手很是自然的揽过女人的杨柳细腰,不过因为躺椅不高,他又是半躺在椅上,女人是站在旁边的,所以他伸手没搂住细腰,倒是搂住了女人的双腿。   笔直修长,隔着罗裙娇软嫩滑。   薛鹤初爱不释手。   青梧的小嫩脸红扑扑的,杏眼也扑闪扑闪的,两腿间那略带薄茧的大掌毫无章法的游走,让她一时很是难为情。   夫君真是的,总是喜欢对自己动手动脚。   青梧撅着樱桃唇想嗔怪他。   但是,见他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书籍,且神色很是认真。既然这么用心的在看书,那……就不说他了叭。   青梧继续自己刚刚的话题。   “他们好像在说知道错了……夫君,刚刚我看杨大娘那个儿子,也跪在外面磕头,一直磕一直磕,万一磕坏了怎么办?杨大娘只有那一个儿子。”   青梧说这个其实是想夫君出去看看。   但见夫君一直无动于衷的样子,   “夫君是真的生气了吗?”   “嗯?”薛鹤初抬眸瞧了眼女人,“生什么气?”   “就是之前啊,他们把什么事都怪在夫君头上!”青梧这会儿说到这里,表情忍不住又气鼓鼓的。   像个白皮儿小包子。   要不是伸手够不着,薛鹤初真想去扯一扯她的嫩脸。“气那些做什么,他们愿意折腾,那就如他们愿就行。”   “可是要解决问题呀,夫君出去见一见他们吧。”   “不见。”   “为什么呀?”青梧微微蹙着细眉,“夫君现在很忙吗?”   说着盯着他手里的书看了一眼,然后伸手试探的拽住了。   没想到轻轻一拽,这书籍就离了夫君的手。   青梧拿在自己手里翻了个位儿,低头,瞥了一眼。   入目便是绚丽夺目的色彩,是本图册,上面画着形形色色的人物,各种奇装露服,各种姿势,各种……暧昧动作。   啊啊啊!   这,这个!!!   白嫩小脸哄的一下就红了。还热。   这是什么啊!!!   她以为夫君是在看什么农田灌溉的书啊,怎么是是这种的?   “夫夫君!”青梧手一扬就将图册扔了出去。   不过被薛鹤初伸手截住了。   “乖乖,”他丝毫没有自己做了不正经的事被抓包的感觉,十分坦荡的起来,凑近,圈过女人的小肩,然后伸手指了指图册上面的某一页某一图,“乖乖,咱们今晚试试这个?”   青梧顺着手指就看了过去,一男一女,光着身子……   看着看着,青梧“哇”的一声就哭了。   “呜呜呜……”   因为她觉得自己成了坏女人。就是话本子里说的那种狐狸精,还是专门缠人的坏狐狸精,说得通俗一点就是那种成天缠着君王不早朝的妖妃!虽然他的夫君不是圣上不需要处理国家大事,但是,山里的大事摆在他面前等着处理啊,而夫君他,却在这里看这种淫画!   “……呜呜呜夫君,夫君是个骄奢淫逸纸醉金迷的夫君!不对呜呜夫君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夫君踏实肯干天没亮就出去干活了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都是因为我,每天都亲亲抱抱的所以夫君就变成这样了呜呜呜!”   女人转眼间杏眼汪汪,大颗大颗眼泪扑簌簌的掉,薛鹤初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   等听着她委屈巴巴的哭诉,又结合之前她说的,才恍然。   他伸手团住女人,因为对方挣扎所以用了一些力。   好不容易等对方安分了一些,早已是眼儿红红,泪流满面。   心疼得薛鹤初直接拿着袖子给她轻轻的搽,“乖乖这是这么了?怎么说哭就哭?”   “……”青梧瘪着小嘴儿,哽咽,兔儿一样的红眼睛控诉的盯着他。   薛鹤初手指轻轻搽过她的眼角,跟她解释,“我今天之所以不出去,是因为想晾晾他们。有些事情不是他们知道错了就能当然解决的。虽然这件事确实会原谅他们,但是,必须要冷眼晾他们几天才行,让他们记住此时的忏悔无门。”   “……”青梧静静的听,听完之后.用小手抹了抹眼泪,“真的?”   她有点不相信,但止住了眼泪。   “当然是真的了。”薛鹤初见她不哭了,松了口气,刚刚一哭他心都要化了。   “那,那夫君为什么要看那种书?”青梧看了眼夫君,又瞥了眼刚刚被他扔在地上的图册。   “乖乖不是说疼吗,我就想研究研究到底……”   “哪有啊!哪里疼才没有的!”青梧大声否认,小脸更是腾的一下红透了。否认完之后又发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不是,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哎呀!夫君怎么总是想着那事儿!不准想,夫君可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这样啊?”   “哪样?”薛鹤初轻笑,声音清润,像玉石轻轻碰了一下。   “就是这样呀,”青梧准备认真的解释到底哪样,一抬眸便看见夫君狭眸里促狭的笑,顿时就知道夫君这是在逗她了。   “哎呀!夫君可真坏。”边说边伸着小嫩手要去蒙夫君的眼睛。   不准笑! 第49章 那小妇是谁?   等薛鹤初终于出了屋子,山民们已经在院子外跪了好些天。   除了吃饭睡觉,一有时间就来跪在这里。   见到薛大人出来,每个人疲惫的脸上再没了前段时间的洋洋得意,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畏惧。   大人居高临下的气势有点迫人,大家都有些不敢靠近。特别是王二虎,总感觉几天不见,这人的狭眸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淡漠,叫人看了无端底寒。   又让他兀的想起了剿匪那日,这人抹过匪头脖子的场景,顿时脖子寒意侵袭,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在背后搞的小动作,王二虎缩了缩脖子,像鹌鹑一样,让自己尽量隐在人群中。   再不敢出头了。   杨春生跪在最前面,又给薛鹤初磕了一个头,黝黑的额头上青肿了一大片,甚至有些结痂的血迹。薛鹤初抿着薄唇,垂眸瞧了眼地上的人,似对他,又似对大家,   “起来吧。”   “谢,谢薛大人。”杨春生颤颤巍巍的起来,有些站不稳。   众人也跟着起来。   见他们一个二个腿脚不利索的样子,薛鹤初也没多说什么,让他们回去休息。   翌日一早,薛鹤初带着众人去了东边那片山坡上。稻田里的稻苗郁郁葱葱,绿油油的一片,长长了些,也粗壮了些,渐渐的覆盖了整个田野。只最下面的一块田里的稻苗,被新土掩埋毁掉了。   大家看见后个个揪心。   好在剩下的都没有被毁,且长势喜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补了一些浮株,又扯了田里的杂草,薛鹤初便带着大家来到山路上之前那个被炸的小山丘旁。知道山民们迷信,他让人象征性的填了一点小山,不影响通路为原则,这样就打消了山民的顾虑。   皆大欢喜。   见薛大人这般为他们考虑,大伙儿想起之前他们的所作所为,很是羞愧。   化羞愧为力量,接下来一个月,山民们与前几天上来的那些衙役,起早摸黑的挖路,竟是比预计还要早上一段时间的完工了!   通路这日,爆竹噼里啪啦的响了一路,山里无论男女,黄发垂髫,纷纷着新衣,发饰梳得齐齐整整的,跟着薛大人一起走了这条山路。   脸上透着喜悦,欢声笑语,言笑晏晏,有些从来没下过山的,眼里是对山外面的新奇与稀罕。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特意等在这里的黑山县知县唐远道在衙役们的簇拥下迎了上来。给薛鹤初问安之后,因为之前二人在剿匪的时候就已经认识,所以便免了些无话说的尴尬,寒暄起来。   唐远道四十来岁,精瘦的脸上留着两撇山羊胡,陡然一看特别像话文里那种奸诈之人才有的长相,且据说是因为在帝都犯了错贬下来的,因此山民们对他有些胆怯与惧怕。   自发的靠远了些。   但其实唐远道性格直爽,为人刚正不阿,也正因为这性格,在帝都得罪了人,所以才贬来了这里。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倒是想得开,一来就在黑山大刀阔斧的施展自己的抱负。   “薛大人此次在黑山着实辛苦,挖土造田造路,之前又参与剿匪,着实是黑山百姓之福,下官代替黑山百姓多谢薛大人。”   “无妨,”薛鹤初对于这些官场上的客套话不以为意,步步沉稳,边走边交代,“再过几日,户部的人要来,你安排人接洽一下,让他们尽快上山。”   意思就是直接带上来,莫整些什么接风洗尘休整半月的事。   户部要来人这事儿唐远道之前不知道,听得薛大人这么一说,也不多问,忙应承道:   “下官明白。”   等之后他招来了自己心腹云雁,问了才知户部的人来这里是因为什么。心道这黑山,倒是个宝地,不然怎么帝都的人来了一茬接一茬?   云雁一见到唐大人就有些心虚与紧张,可能是自己的女儿身已经被旁人知道了,她现在特别害怕唐大人也发现此事,不由得脸色有些惨白。   想跪下坦白,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唐远道没注意到云雁的神情,又或许注意到了但并没有戳破,他问完了户部的事情,又问了些其他的。   稻田怎么样?造田都经历了哪些?稻苗长得好不好?还差什么东西不?   云雁一一作答。   而后又交代了云雁一些事,唐远道见天色不早,正要过去与薛大人道别的时候,突然晃到了人群中一个身影。   小妇打扮,娉婷婉约,肤色是不同于其他黝黑山妇的白嫩,姿容姣好,此时正在同旁人说着什么,温温柔柔,眉眼弯弯的样子。   唐远道注意到她倒不是那小妇如何的与众不同,而是,   好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那小妇是谁?”他问旁边的云雁。   云雁循着唐大人的视线看了眼,看到了人群中的青梧。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青梧,于是委婉了一点。   “是薛大人屋里的。”   薛大人的女人。   唐远道帝都出身,自然知道帝都那些世家子弟矜贵得很,从不委屈自己,所以出门在外,大都是会带着自己房里人。   所以是帝都来的……   那应该跟老苏没关系吧?   且也没听说他家小女不见了或者放了人之类的。   也断不可能是他送女求荣?   唐远道摇了摇头,直道自己想多了。   大家走完了全程,通路仪式也算是圆满完成了。薛鹤初最后讲了几句大家辛苦之类的话,便让他们散了,自由活动。   难得下山一趟,他拒了唐远道的邀请,因为他打算带着女人去郡里一趟。   女人不都喜欢那些热闹的街市?虽然郡里的不过如此,但总好过没有,到时再给女人添点喜欢的,她定然会心悦得夫君夫君的叫,杏眼亮晶晶。   薛鹤初现在对于女人软着音的唤夫君,喜欢得紧。   不过他这个提议刚说出口,便觉察到女人灿灿的水眸里闪过一丝慌乱,直摇头。   “夫君,我不去,不去。”   “怎么了?”他注意到了女人的异样。   “我……腿软。”青梧皱巴着小嫩脸,要不是在外面,她早就软在夫君怀里了,“夫君,今天走了这么半天的路,我好累。咱们回去休息好不好?”青梧撒娇。   女人刚刚的神情断不是因为累,到是有些害怕的样子。害怕什么不难得知,定是山下她那该死的前未婚夫。   “夫君?”青梧看着变得有些冷意的夫君,糯糯的,“因为我不想去所以夫君生气了吗?”   薛鹤初伸手扯了扯她的小嫩脸,“不想去就不去,依着乖乖。”   知道她娇气,于是让薛岩备了辆马车,薛鹤初带着她回了山上。   而这边,   因为要送唐大人回去,云雁就回了县里。大柱见云雁下山,就找了个借口,也去了黑山县里。   回来的路上,二人并排走在县里的街上,大柱偷偷的想要牵云雁的手,被云雁拒绝了。   几次三番拍了他的大掌,态度坚决。   大柱生气了。几步上前堵在云雁面前,大有一副你不让牵手我就不让你走的架势。   引得旁人频频观望。   云雁拗不过,满脸通红的小声说:“两个大男人牵着手很奇怪!”   大柱一听,顿时咧着大嘴笑,“这个好办。”   于是不管不顾,推着云雁就进了旁边的一家服装铺子。   买了一身女装。   云雁换了一身女装出来,大柱眼睛都看直了!   与大柱那边看直了眼心花怒放心猿意马不同,薛岩此时正站在郡里的薛府门口,小心翼翼谨小慎微,连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严厉的徐嬷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想多一点啊 第50章 满意   徐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一生守着老夫人,是薛府里资格最老的教养嬷嬷。   这个教养,不仅针对薛府的丫鬟小厮,还有后院那些侍妾侧室等半个主子们,她都马着脸训斥得。   那些进府的小厮丫鬟妾室,都被徐嬷嬷管束过,她平时严厉,一丝不苟,所以大家都很怕他。   但其实薛岩还好。薛岩是家生子,他父亲是薛府的大管家,平日里惩罚些犯错的小厮丫鬟手段相当阴狠,薛岩都见惯麻木了,所以他其实不是很怕徐嬷嬷。而且当初薛岩还小怕徐嬷嬷的时候,被他父亲知道了,无情的嘲笑了一番,说什么虎父生了个软脚猫儿。   让他羞愧得……哭了一场。   然后就不怕了。   他现在之所以这样小心翼翼的杵着,完全是因为他之前说小夫人怀孕了但现在根本没怀孕的乌龙。   他怕徐嬷嬷是带着老夫人的命令来责罚他的。   所以此时站在徐嬷嬷面前,薛岩大气都不敢出,连旁边的知冬妹妹都来不及看一眼就低下了头。   这不,徐嬷嬷刚到,还在大门口,就问起来这事儿。   “有了没?”   “没没有……徐嬷嬷,我后来不是又写了信承认了错误……不知道老夫人怎么说……”薛岩有点心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儿,连声音都小了很多,现在的他十分忐忑,不知道老夫人要怎么责罚他。   “之前没有,现在还没有?”   “……啊?”薛岩没听出更深层次的责罚的意思,他不禁稍稍抬头,想要先把这事儿确定一下,   “老夫人有没有让嬷嬷来责罚我哦。”   “老夫人哪有时间管你?”徐嬷嬷看了薛岩一眼,马着脸,但语气像个亲近长辈看着做了糊涂事儿的晚辈一样,教训,“做事情毛毛躁躁,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确认清楚才去做吗?”   “嘿……”薛岩无奈的抓了抓头发,掩饰自己的心虚。   无论如何,知道老夫人没怪罪他,薛岩如释重负。   “到底有了没?”徐嬷嬷又问了一次,这个才是重点。   “没没有吧……?”薛岩有点磕巴,因为他有点不确定,“小夫人最近脸色红润润的,很正常,没发现恶心呕吐什么的。”   听了这个,徐嬷嬷脸上有些失望神色。   不过她又想起了别的事情要问,“可是清白女子?”   徐嬷嬷说的清白,是指各方面的清白,出身清白,身心清白。这是老夫人对那女子唯一的要求。   同老夫人一样,徐嬷嬷希望少爷身边能有个可心的女子照顾,但如今却是在这偏僻地方,也不知道那女子怎么样。   “放心吧,看那小夫人的模样相貌,当是清白好人家的女子。”这点薛岩还是可以打包票的。   小夫人雪肤花貌,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看就是那种养在深闺的。   薛岩说完,又将少爷从山下领回姑娘的事情也大致说了下,最后总结到,“是少爷自己将人带上来的。”   听了这些,徐嬷嬷心下方定。   等第二天上山后看到薛岩口中的小夫人时,徐嬷嬷更加心定了。   玉颜轻髻,水眸盈盈,一身雪白肌肤如雪般莹彻,自然的玲珑曲线,只静静的站在那里,便连她都有些移不开眼。   嗯,不错。   徐嬷嬷满意的点点头,心道不愧是少爷看中的。   还有对方高领都遮不住的暧昧痕迹,徐嬷嬷眼尖,也懂这些,知道这定是昨晚新染上的痕迹。   心下便完全放了心。   【不急,这么多年都等过了,只要吾儿是真的有了女人,那孩儿自然会有……】   老夫人说得对,只要有了女人,小少爷就会有。   与徐嬷嬷不着痕迹的打量不同,青梧对于面前这个面容严厉的嬷嬷,心里的疑惑溢于言表。   她今日起得比较晚。昨天走了那么长一段路,有些乏,后半夜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又耐不过夫君薄唇的游走,便仰着下巴随了他心意。   所以这会儿都快午时了。然后一开门就撞见这个人,一眼一板的给自己请安。   青梧偏头看了看夫君,有些茫然。   “府里的嬷嬷,母亲身边的。”薛鹤初简单介绍了句,而后视线一转,横了旁边的薛岩一眼。   “多事。”声音有点冷。   “少少爷,小的就,就写了封信……”薛岩边说边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了。   青梧一听说这嬷嬷是夫君母亲身边的,心里就有些小紧张。   还有些乱,   因为她突然觉得,这场景,约莫差不离,就是相当于见家里人了?   好突然哦。   所以再一次对上嬷嬷的视线时,青梧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眉眼弯弯的。   而徐嬷嬷被这纯粹的笑颜闪了一下,心里越发的满意了。 第51章 是妾还不让说?   “叫什么名字?”   徐嬷嬷一脸的和蔼可亲,与她在府里马着脸训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叫青梧。”青梧答得乖巧。   她刚刚就站了一会儿了,现在腿有些软,于是坐在了一旁的梨花椅上。   这才缓了一些昨晚的乏。   眼底有了一些水雾,她委屈巴巴,想嗔怪旁边的夫君,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变成这样。他这会儿到是神清气爽满脸餍足,就是苦了自己。   但因为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且一直盯着自己,所以青梧不好开口,就暂时饶了他叭。   徐嬷嬷活了这么大岁数,如何不懂这里面的深意,只当没瞧见。   继续问道:“多大了?”   “十五,”青梧答,然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已经及笄啦。”   及笄了,也就是可以嫁人的。   “嗯,”徐嬷嬷点点头。看着这么嫩,确实像刚及笄的样子。看来少爷还是知道分寸,不会找那些没长开的。   “那家里是做什么的?”   “做……”青梧本来想脱口而出做官的。但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之前跟夫君说的爹爹是茶商,自从知道夫君不是土匪之后,其实一直想着给夫君说实话的,但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说。所以现在夫君一直以为自己家是茶商。   若是她现在说自己家是当官的,那……?   夫君会怎么想?   肯定会说,哦,这件事原来我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不行,不能这样。   “是,是茶商。”   青梧看了夫君一眼,发现他清俊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以后再好好跟夫君解释,再让夫君去跟家里说说,应该就可以的。   徐嬷嬷自然看出了她的犹犹豫豫,但与薛鹤初当初一眼看出她在撒谎不同,徐嬷嬷是觉得这是她因为自己出身低而不好意思说出口。   傻孩子,出身低点就低点吧。只要家室清白就可以。   茶商的话,还算清白。   而且,刚刚小夫人一说话,软软糯糯的,虽然带着点吴侬软语的韵味,但却是景朝通用的官话,温温柔柔,丝毫没有小地方的小家子气,徐嬷嬷就更满意了。   屋内其乐融融。   屋外,偷偷溜了出来的薛岩,一出屋子就看到了窗子边微微探头的知冬。   娇俏白净,知冬妹妹这么久没见,依旧是自己梦中的样子呢。   “知冬妹妹。”他走了过去,当面喊这个名字时心里还有点小羞涩。   知冬一身丫鬟装扮,但布料上乘,裁剪得体,搭配的头饰也很讲究,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   她看了眼薛岩,又瞧了瞧里面,这才和薛岩一起走远了些。   “薛岩,好久不见,”知冬熟稔的打招呼,而后又一脸嫌弃的说道,“这么久没见,你咋又变丑了?你看你的脸,又黑了好几个度了。你这样子,难怪一直没人肯要你。”   也许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   今天还特意抹了润肤膏的薛岩,觉得此时脸上热辣辣的。   他觉得之前自己的那些为了迎接她而做的准备都变成了笑话。   不过知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偏过头朝着屋子的方向看了看,   “薛岩,那女的什么来路哦?”   见他一直没说话,知冬这才注意到薛岩的脸色不太好。   “你怎么了?”   “没怎么。”薛岩没好气的说。边说边搽了搽自己的脸,他是疯了才会有所期待。   这么多年了,自己对她的心意连刚进府的那些小丫鬟都看得出来,但她就是看不出来,还总是拿这些话来伤他。   薛岩不是玻璃心,但架不住这样的话听得多了,也就有了些脾气。   “还说没什么,你之前哪里有这么跟我说话过?”知冬有点抱怨,但也只是语气上,而后又讨论起了屋里那个女人。   “到底是哪儿来的?你昨天跟徐嬷嬷说得不清不楚的,美到是美,就是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竟然能把少爷迷住。”说着又凑近了些,语气有些鄙夷,“想来应该是那方面吧,穷乡僻壤的,也就那副身子能拿得出手……”   知冬的一席话,无疑是把里面的女人不当个玩意儿的品头论足,听得薛岩直皱眉,也顾不得自己心灵刚刚受创,十分不赞同道:   “知冬,你怎么这么说小夫人?她也是你能这般羞辱的?”   是知冬,不是知冬妹妹。   知冬听了有些恍惚,而后才注意到刚刚他说了什么,顿时眼神有些打量,   “诶薛岩你咋了,她一个妾还不让人说说?你咋还同情起一个妾来了?”   知冬也是家生子,而且从小就是在老夫人院子中长大。所以耳濡目染,她对于府内那些妾室,不管是老爷的,还是老爷那些兄弟的,甚至是其他房里的少爷们的,只要是妾,她就看不惯。   而且常常跟着徐嬷嬷,见惯了那些妾室低眉顺目的模样,所以她对于当妾的女人,一直都隐隐有些瞧不起。   虽然自己也只是一个丫鬟,但她是生长在正房的大丫鬟。   “一个玩意儿,”   “你住口,小夫人她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不一样是妾?做妾不就是当小?当小不就是夹在少爷和未来的夫人之间?这有啥不一样?妾就是个玩意儿,还不许别人说?”   “我不跟你说,知冬,小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少爷的女人,少爷那么宝贝,你要是再这么胡乱编排,被少爷听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薛岩说完,转身有点生气的走了。   留下知冬在原地,气得差点大叫,但又怕屋子里听见,于是追了过去,   “薛岩!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是又想吵架吗?这次要是再吵架,你看我还会不会理你?!”   薛岩不理她。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来重新理一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卷了,也累了。   自从徐嬷嬷来了之后,青梧觉得有些事情就很不一样了。   她有点受宠若惊。这个徐嬷嬷对人也太好了吧,不仅每天变着花样儿的让人给她做好吃的,煲汤煲粥的,还给她讲了好些待人接物的礼仪。虽然说自己之前也学过,但这个跟自己之前学的好像有些不一样,说不一样但有些也一脉相承,所以学起来也不吃力。   而且徐嬷嬷特别和蔼,也没有强迫她学,只是让自己多注意。   不都说那些高门大户的嬷嬷,特别是教养嬷嬷都很凶的吗?这个怎么不一样。   莫非,是她对自己很满意?   也是,自己这么乖,肯定是对自己满意哒。   青梧如是想着。   就是有一点,徐嬷嬷老是有意无意朝她的腰上看,眼里意味不明。   每当这时,青梧都会垂眸跟着看看自己的腰,而后想,她的小腰很细的!虽然喝了很多滋补的东西,但是依然细细哒。   嗯,想到这里,她挺直了小腰板,很是自豪的接受了徐嬷嬷有意无意的打量。   进入了六月之后,薛鹤初便又开始渐渐忙碌了起来。   因为稻田里的水稻这个时候开始拔节抽穗了。就像人抽条一样,从幼小的秧苗变成叶片细长的水稻。这是一个特别重要的关键时期。在这个期间,必须得时刻注意田间的水分,千万得有水,不能干涸,同时也要注意土壤的肥力,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   组织着山民给田里施了一次肥,其中的分量自然都要经过测算,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太少补充不了水稻生长所需的养分,太多的话又会补给过剩,使得水稻长得太好,叶片肥厚,会导致抽穗之后变成空穗。那样就完全结不出稻谷,算是白干了。   所以得十分注意。   渐渐的,田间的水稻开始抽穗扬花。由之前的小秧苗长成现在这样覆盖整个山间的水稻,绿油油一片,风过,像浪花一样。大伙儿看着,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   等稻穗成了沉甸甸的稻谷,大伙儿更自豪了,上面这形状,已经像极了当时播种时的谷子。据说再过不久,等绿色变成黄色,就可以收割了,然后把这个谷子舂一舂,就可以变成他们吃的大米了!   大伙儿恨不得一天盯着看个八九遍。   这日薛鹤初难得没有出去。   山里清幽,但此时屋外响起一阵噔噔噔的声音。   不一会儿,门边一暗,女人两只小手提着裙摆站在门边,一双杏眼直直盯着。   “站在门边做什么?”薛鹤初看了一眼,朝她伸手,又想到刚刚那噔噔噔的声音,稍稍沉着脸轻斥,“跟你说过多少遍,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青梧没答,对于夫君这般轻斥她,她可不怕。   眨了眨杏眼,青梧一直盯着坐在案桌边的夫君,那眼神,竟是带着赤,裸裸的打量!   光风霁月,温润如玉。   难怪夫君即使穿着再简单不过的青衣,但浑身的矜贵与生俱来,那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夫君是郡里的高官。   但原来,夫君竟然来自帝都的薛府!   刚刚她正带着三花从外面回来,然后就被那个叫知冬的丫鬟给堵住了,叽哩哇啦说了一大推,青梧没怎么听。因为这段时间她是看出来那个知冬不知怎么回事儿不怎么待见她。不待见自己的人,她可不想搭理,这要是她的丫鬟,早就打发走了   青梧虽然性子温柔,但还是有小脾气的。   没怎么听,但是有一点是听清楚了的,薛府,帝都薛府。   夫君竟然是帝都薛府嫡长子!   天,青梧当然知道那是谁了。景朝有哪个不认识帝都薛府的啊。那是景朝的四大世家之一,累世公卿,是对于他们这偏远地区仰望而不及的家族!   不知不觉中,青梧跨过门槛,一步步走了过去。脚步清缓移动,但视线一直没从夫君脸上移开。   走近,微微低头,压住了眼底潋滟水光。   青梧伸出小嫩手,轻轻捧起了夫君的脸,狭眸微敛,棱角分明,   “夫君,你竟然,竟然是个贵人!” 第52章 可这样也受不住的   “夫君,你竟然,竟然是个贵人!”青梧捧着夫君的脸庞使劲儿瞧。   至于在瞧什么,青梧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看不够。   “嗯?”薛鹤初放下手中的书卷,挑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见女人亮晶晶的杏眼,他就觉得心情开阔。   山泉般干净清澈,仿佛能洗刷一切疲倦与烦忧。   “乖乖说的什么?”   “贵人呐,夫君,你是贵人。”青梧又重复了一遍,将“贵人”二字咬得极重。   她其实是太震惊了,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其实就是想说夫君你竟然是来自帝都的勋贵之家!   “刚刚知冬说,你们是帝都的薛氏,是这样吗夫君?夫君的薛姓,就是帝都的那个薛氏吗?”青梧盯着夫君,紧紧的,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的表情。   原来是这事。   二人现在极近,香甜的气息萦绕,薛鹤初没立马回答,而是伸出手捉住了脸上的小嫩手,薄唇贴了贴。   而后搂过女人的细腰,稍微一用力便将她带进了自己怀里。   温香软玉的贴着。   青梧没反应过来时就直接坐在了夫君的腿上,大白天的贴这么近她还是有点害羞的,但又实在太想知道了,于是也就没有挣扎。   “夫君还没有说是不是呢。”   “嗯。”薛鹤初稍稍颔首,伸手扯了扯她的小脸,“在意这个?”   夫君承认了,也就是说,这是事实。   青梧呆愣了一瞬,以此来消化这样的事实。   见女人微微张着小嘴儿,一副震惊的小模样,薛鹤初忍不住拇指轻擦过她的唇瓣儿,“这么震惊?薛岩之前没跟你说?”   薛鹤初其实一直以为女人是知道这个的,所以也就没有单独跟她说。现在看来,原来不知道。   不过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她男人就够了。   青梧直摇头,“没有,薛岩没说,他一直说是从郡里拿东西上来呀,然后我就以为夫君是郡里的官员呢。但没想到不是郡里,是帝都的!夫君,没想到你身份这么尊贵哦。”   说到这里,青梧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脑袋瞬间耷拉了起来,“夫君这么尊贵,我觉得我有点配不上你怎么办?我,我这么蠢,虽然我觉得自己不蠢的,但她们都说我蠢,夫君也觉得我很蠢吗?”   因为是夫君,所以青梧说话很随意,跳跃也有点大。其实对她而言,夫君是郡里的还是帝都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以前郡里的是她夫君,而现在是帝都的也还是她夫君,也没什么实质性变化的。   顶多就是身份高了点。   但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分明是有影响的,因为她又想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小脑袋更耷拉了,无精打采的像只垂耳的小白兔。   “夫君,帝都好远哦,我以后去了那里,想家了怎么办?”在青梧的心里,自己是夫君的小媳妇儿,后半辈子是当然要跟着他的,以前她认为夫君家在郡里,从青山县到郡里,坐马车几个时辰就可以到了,以后若是想娘亲他们了,就回去看看。可是现在,夫君却是帝都的,那,这要怎么办呀?   秀眉微蹙,她发现这还是个挺严重的问题。   薛鹤初一直在听她说话。软软糯糯,带着股吴侬软语的江南腔调,即使叭叭叭的说个不停,却丝毫不显得聒噪,很好听。   见她皱眉,伸手轻轻抹平,“这么舍不得家里?”   听说只有在家里娇宠长大的,才会舍不得,看来女人在家里,着实是受宠的。   “当然了。”青梧觉得这是个什么问题,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这几年我应该都会在南方,很少会回帝都。”前几年一直在北方,最近才渐渐来了南方,他发现南北的差异比较大,而且南方洪涝干旱灾害较多,水利设施也不是很好,所以以后几年,他打算把工部的重心放在南方。   “你到时候跟着我,若是想家了,就回去看看。”   他自然是会带着女人的,舍不得留她一人在帝都。以前习惯了一个人,觉得独自一人也没什么,如今,这么个娇软的女人在身边,他才觉得以前的日子是多么单调枯燥。   听得夫君这么说,青梧想了想,杏眼顿时亮晶晶,眉眼弯弯的,“嗯!南方的话,会比北方近好多的。”   青梧很高兴,至少这几年不会因为远嫁发愁啦,至于以后的,那就等以后再想办法解决叭。   一高兴,于是撅着红润润的小嘴儿,吧唧一口亲了亲夫君的侧脸。   脸上突然传来温热的湿润,一触即离,混着香甜的气息,薛鹤初嘴角微微勾起,眼底起了笑意,他偏过头就噙住了女人的小嘴儿,细细品尝。   软嫩细腻,每次都诱得他魂神颠倒。   一手霸道的箍住小细腰,大掌从颈侧抚过,微微抬高了女人的下巴,更加方便自己。   女人很乖,颤着身子由着他。   令他很是满意。   “少爷,不好了,村民们打起来了少爷——”   这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了薛岩的声音。   被亲得脑袋一片空白的青梧此时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与夫君做什么,红着脸小手推攘着,“夫君,有人找你。”   “不用管。”薛鹤初气息灼热,滑过小下巴,形状优美的颈侧嫩滑,他不想停下来。   “不要。”青梧闪躲,直接藏进夫君的怀抱,不给亲,“外面有人找你,夫君你去看看嘛。”   这时薛岩的声音又响起了。“少爷,少爷在吗?山民们捉到了几个土匪!打起来了,他们打起来了,少爷在不在哦?”   声音似乎有些着急,一直在外面喊,大有一副一定要把少爷喊出来的架势。   屋子外面的薛岩确实挺着急的,田里那边打得很凶,拉都拉不住。在他跑来找少爷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到见血了。   而且薛岩是知道少爷在里面的,他之前看见少爷在屋子里。门没有关,要不是少爷有吩咐过不准随便进屋子,他都要冲进去当面请了。   见少爷还不出来,薛岩正要扯着嗓子再喊一声的,不过这时候门边突然一暗,紧接着,少爷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门边。   “嘿嘿,少爷!小的就知道您在里面。”薛岩话还没说完呢,就对上了少爷冷冰冰的视线,像寒冰,让他后背有点凉。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貌似,可能,莫不是惹到了少爷?   “少,少爷。”   “去,那边站着,”薛鹤初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抿着薄唇,显然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   “啊?”薛岩愣了一下,随即便苦了脸,“少爷,这,这么大太阳啊,小的这是又做错了什么吗?”   “滚过去!”薛鹤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再不理他,直接走了。   留下薛岩看着当空毒辣辣的日头,欲哭无泪。   嘤嘤嘤,造孽哦,这么大的太阳啊。   薛鹤初刚出了院子,便遇到了赶回来的大柱。   “老大,那边出事了。”   大柱上前来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原来,吃过午饭后,杨春生没睡午觉,就独自去了稻田里。他也只是习惯的去瞧一瞧,毕竟过段时间才打谷子,田里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不知怎么回事,一看到田里水稻尖上沉甸甸的稻子,他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但没想到他一到山脚,便发现山腰上有几个人也在稻田里,刚开始他以为是村子里的人,毕竟大伙儿和他一样都喜欢在田里转悠。   刚要过去打招呼,杨春生就发现不对劲,他不认识那几个人!村里的人他都认识,那几个绝不是村里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几个生人竟然在鬼鬼祟祟的割稻子!   那还了得?   杨春生突然就反应过来可能是有人在偷稻子,暗道不好,于是大喝一声就冲了过去。   与他们扭打在了一起。   杨春生力气很大,若一对一他们不是对手,但对方却有五六个,一起他当然打不过,没几下就被打趴下了。   那些人打完人想跑,却被随后赶来的村民围堵住了,是住得近的村民,刚刚听到了春生的呼喊声。   而后越来越多的村民抄着家伙赶来,扁担竹竿什么的的,终于将那几个偷稻子的生人给打趴了。   薛鹤初边走边听,剑眉微皱。   黑山上的土匪当时都清理干净了的,所以应该不是土匪才是。   来到稻田山脚,那几个生人已经鼻青脸肿,被五花大绑。旁边杨春生被人扶着,嘴角有些血丝。   “薛大人!快给俺们主持公道!这几个瓜娃子,不是俺们村子的,不仅割了俺们的稻子,还打了春生!可恶!那稻子眼见着就可以收了的,现在就楞个割了,完全没得用了!”王二虎这个时候特别活跃,他觉得在外敌面前,可以暂时忘了他跟杨春生之间的恩怨。   不等薛大人发话,王二虎拉出其中一个,一脚踩在地上。“说!到底是谁?莫不是之前的山贼?!”   一身肥肉直甩。   痛得他脚下的人嗷嗷大叫。   大伙儿一听“山贼”二字都有些怕,但想到有薛大人在,所以又都不怕了。   纷纷要求严惩。必须抓起来关大牢!   旁边他的同伙见状,忍着痛极力反驳,“不是,俺们不是,不是山贼,俺们是隔壁青山县的,不是山贼……俺们就是来看哈你们的稻子。”   “胡说!看稻子为啥子要割?还打人?”   “是真的,俺们只是想割些稻子回去研究一哈。因为被撞见了有点害怕所以才打了那位小兄弟。俺们不是坏人的。”   “青山县水稻大县,你们跑到这里来割水稻?”薛鹤初一听就听出了点漏洞。   “是真的,俺们村子叫青山村,因为俺们村子跟青山县其他地区不一样。不是平地是山地,所以一直没有种上水稻。但是几个月前,俺们听说这个地方也在种水稻,都是山里这里可以种,所以俺们就跟着种了。但是,现在都是收成的季节了,而俺们那稻子连穗都没有抽,全是青幽幽的草,而你们勒个却满是沉甸甸的谷子,所以就想割点回去比多比对。”   人群中有人哼了一声,“俺们的稻子,你割了还有理?那些还没到割的时候,割了不就浪费了唛?”   “俺们也是太着急了。俺们花费了人力物力那么久,本以为会丰收的,但没想到却什么也没有。”那人说着,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大人,你是朝廷的大人吗?你能不能去俺们那儿去看看,到底是为啥子,同样是按照种水稻的经验方法啊,可就是没结谷子。俺们连种子都是买的一样的。”   众人听了,都有些感概。种水稻确实很累,丰收了就很开心,但听他们说好像没出谷子?   旁边王二虎不信,“你说啥子就是啥子?你说是青山县的就是青山县的?莫不是编这些来骗人的吧。”   “就是。要真是这样,大大方方说出来噻,干啥子偷偷摸摸的?”   “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啊!”   薛鹤初打量了他们几眼,发现他们的长相跟黑山这些山民差不离,而且衣着也差不多。   想了想,让人将他们带回去,先暂时关着。   王二虎一马当先,压着人就走,“老实点!”   薛鹤初转身对大柱说道:“先关半个月,在挨个儿审问一遍,若还是相同的回答,就放一个人回去,告诉他让他们知县过来领人。”   若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青山知县来将人领回去便是。可若是假的,到时候就将人处理了。   “是。”   见山腰上几块田的水稻东倒西歪,估计是刚刚他们打斗的时候不管不顾压住了。   薛鹤初伸手刷了一把稻谷下来,用手剥了一粒,发现谷子已经爆满,但一掐就断明显还没完全成熟。   于是让人将那些倒了的水稻一捆一捆扶起来,绑上木桩子固定好。   大柱跟在旁边,“老大,看样子,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打谷子了。”   薛鹤初点点头。   “你带着人去准备一应用具,最好是先让那几个老手讲一讲,做好准备工作,到时候能收的时候尽量快点,山里天气变幻不定,若是下雨毕竟麻烦。”   “是。”   薛鹤初其实也很期待丰收,不仅是这近半年来的劳累有了成果,而且,等收了稻子,他就可以带着女人下山了。   女人跟了自己这么久,是时候给她一个名分了。   *   是夜,屋子里间。   质地柔软的罗裙散在地上,紫檀木拔步大床时不时摇晃一下。   轻纱床幔薄如蝉翼,即使层层叠叠,里面依旧透着润润的光。   此时被褥凌乱的盖着,裸露的坚硬背脊上,白嫩小手无力的搭着,想要抓住什么,但指头圆润,滑过没有任何痕迹。   身下,青梧钗横鬓斜,香汗沁染了青丝。酡红的小脸上,杏眼迷离。   显然之前已经被狠狠疼爱了很久。   “嗯……”微微红肿的唇瓣儿溢出一声破碎,软软糯糯含着媚,好半天才听清说的是什么,   “夫君……唔唔,唔唔想要快一点……”娇媚的呓语,又随着身上人的动作,低低的喘,   趴在她身上的人气息明显有些乱,声音十分低哑,似乎在极力压制,“乖乖刚刚不是说太快了受不住。”   说着又是……   “……可,可这样,也受不住呜……”杏眼湿漉漉的,仿佛一眨眼水就要溢出来。   俯身轻咬,这是他最喜欢的,引得娇嫩的身子微微颤栗。薛鹤初大掌强势而霸道的将小手按在床榻上,   “那乖乖待会儿不许呜呜的拒绝。”   “……呜呜呜。”   …… 第53章 下官苏颜,拜见薛大人   青山县,苏府。   书房里,田主簿正在拨弄算盘理账,噼里啪啦理到最后,他的眉头紧皱一直没有松过。   “大人,按照今年郡里的指示,咱们青山县现在每家每户都要比去年多交一半的粮。”   “这么多?”坐在案桌边的苏颜放下了手中的笔。因为最近几个月他一直都在找自己闺女,还要兼顾县里的政务,所以忙得脚不沾地。   雅正的脸上不免有些疲惫。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可有什么明目?”   交粮纳税是大景律法规定的,这个必须交。但这些都是有固定限额的,不能随意更改,如今郡里让多交粮必须得有正式的公文才说得过去。   “说是咱们青山县内土壤肥沃,良田万顷,年年丰收理应多交。”说到这里,田主簿真是忍不了了,“这,这不是欺人太甚吗!咱们土壤肥沃,都是大人您带着一年一年养出来的,之前不都是一样的贫瘠?怎么到他祁郡守面前,仿佛像咱们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而且大人,今年郡里的拨款也比去年少了!”   田主簿义愤填膺,说着说着又连连叹气。他也只是敢在这里抱怨抱怨。   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郡里总是明里暗里的针对他们青山县,无故刁难,他每次去郡里,不管干什么,都会碰一鼻子灰。   田主簿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苏颜知道。   之前因为唔唔的事情,得罪了祁夫人。自己是官身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来磋磨,苏颜也料到郡里定会在这些上面作文章,但没想到,会这么狠。   一半的口粮,这是想把青山县往死里整。换句话说,是想把他往死里整。   尽管如此,苏颜不后悔当初进那驿站搜寻。直到现在他都认为,就是他祁家害了自己闺女!自从那天唔唔跟着那祁夫人去了寺庙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不是他祁家还会是谁?!   他现在只求他的唔唔还活着。不管怎样,活着就好。   如今这般新仇旧恨,苏颜却碍于官场尊卑,什么都不能做。   只得忍气吞声。   他在忍,也在等。   据说帝都大皇子与三皇子的争夺已经趋于白热化,且大皇子隐隐占了上风。只要大皇子能赢,那依附于三皇子的祁家,倒台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看他祁家还如何猖狂!   “今年还是照着往年的赋税收上来,至于郡里要多收,你到时带着几个人,天天去府衙门前哭诉。”   “是……但大人,郡守那样儿的,恐怕咱们哭诉几声,他也不会改了主意。”   “哭诉哭诉,让郡里十几个县都看清楚他祁潜的德性。咱们青山县可不能吃这个哑巴亏……到时候若实在撑不住,就拿咱们县里屯的粮食先抵上。”   “……也只能先这样了。希望明年郡里不会再这么欺负人。”   “有消息说明年朝廷会扩充前几年新设的六部。而且不再是像从前一样的推举,而是招考。意思就是人人都可以参加。”   大景的官员,都是推举当地有名望的人担任,几乎都是士族。他们代代为官,官官相护,从而壮大发展自己的家族。而像庶族或者平民要想当官,比登天还难。   苏颜所在的青山苏氏,是百年的庶族之家。不缺钱,不缺地,就是缺做官的。近百年才出了一个苏颜当了个小小的知县。这还是凭借苏氏在青山县的势力还有苏颜卓越的能力争取来的。   而近些年,长在民间的大皇子回归皇族,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其中就包括增设六部。据说还要实行招考取仕。这自然遭到了朝中大部分人的抵制,只有大学士孙哲是坚定的拥护者。这次由于只是招考新设立的六部官员,影响不了士族原本的利益,所以貌似会实行下来。   “你这段时间趁着秋收,把这些悄悄透漏给青山县的各村百姓,注意说话的技巧,只说听说,毕竟公文还没下来。”   “是。但是大人,听你刚刚那么一说,其实有一个问题在于,从咱们青山县到帝都,很远,期间花费的银钱恐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又有多少人愿意去?若朝廷真要招考取仕,恐怕到时候也多是州郡里的大户参选。”   “这个不用担心。听唐兄说朝廷会专门派人下到每个郡里,在郡里招考。到时候若是考上初试,到帝都复试的银钱都是朝廷出。你一并与他们透漏,若真是这样,那么在郡里初考的花费,都由咱们县里出,让他们有能耐的,都好好准备。”   到时候,希望能够考上一两个,如此往复,他们青山县,也算朝中有人。   “是。”   “老爷,外面有人求见。”这时有小厮在书房门外禀告,“说是青山村的里正,神色很是焦急,求老爷去救人。”   ……   黑山山上,秋高气爽,这段时间都是万里无云。   原本绿油油的稻田如今已是黄澄澄一片。沉甸甸的稻子挂在穗尖,颗粒饱满,且不再一掐就碎。   是时候丰收了。   薛鹤初带着山民们,开始打谷子。   谷子即稻子,所谓打谷子,就是将稻子从稻穗上打下来。山民们之前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做了好多个木板镶嵌的长方形木桶,将木桶摆放在田里,然后拿着割下来的稻杆,用力打在木板上。因为稻穗与木板的冲击,稻子就会脱离到桶里。而后,将桶里的稻子一袋袋装好挑到村里空地上,趁着大太阳,晒干收仓。   看着很容易,但其间耗费的力气非常大,山民们个个干得汗流浃背,热火朝天。   整个山村都在忙碌,就连平时不去田里的妇人们,也都聚在村头空地上晒谷子。   所以当苏颜上山来的时候,村子里几乎没什么人。   是大柱接见了他。   看了公文和朝廷的印鉴,大柱又简单问了几句,然后就放了之前被他们扣押的那几个人。   因为这半个月也有让大夫来给他们上药,所以他们的伤已经好了。但那几人到底被关了这么久,精神上受到了惊吓,如今知道他们可以走了,抱着一同来的里正委屈痛哭。   一边哭一边骂这里的山民不是人,虐待他们,特别是那个胖子,总是喜欢来嘲讽他们。   苏颜见状,忙把他们护在身后,又连连抱歉,让余大人见笑。   大柱自然客套的回了几句。自从那日被老大说了之后,大柱羞愤之余,也在努力的适应官场。   按理,领了人,苏颜就该下山了。不过,他此时还有点别的事,   “余大人,下官有个小小的请求。”   “苏大人请讲。”虽然官位比他大两级,但大柱仍叫他苏大人。   “下官想请薛大人和余大人也去给青山村看看,那地方按理和这里差不多,可就是结不出稻子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旁边的里正和扣押的几个村民听了,顿时不哭了,纷纷附和,直言想请大人去看看。   大柱有点为难,因为不知道老大会不会同意这事儿。但其实于他自己而言,还是比较想去那边看看的,毕竟感觉有点蹊跷。   “这样吧苏大人,我现在带你去找老大,你自己当面跟他说说这情况,看老大同不同意。”   “多谢。”   于是大柱就领着一行人去了老大的住处。   正好撞见从院子里出来的薛岩。   “薛岩,老大在屋子里没?”   “没有。”薛岩摇头,而后看了看他后面几人一眼,知道最前面这个应该是上来领人的知县。   虽然知县是官,薛岩是小厮,但比知县大的官薛岩都见得多了,所以他也没去请安什么的。   “少爷一早就去了田里,今天还没回来过。”   大柱一听,了然,“哦,那苏大人,咱们去那片山上,这边请。”   说着指了指路。   “多谢余大人。”   后面薛岩扯住大柱,“诶大柱,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苏大人,有点眼熟?”   他刚刚第一眼见着这苏大人,就觉得有点眼熟,很熟悉,但又不知道怎么个熟悉法。   大柱看了看前面苏大人的背影,“眼熟啥?官员不都是这样的?瘦瘦高高,温文儒雅。”   说完就没理薛岩,几步上前。   薛岩本来就是要去田里的,所以也跟了过去。   他还是觉得熟悉。   屋子里,正在洗漱的青梧突然愣了一下,杏眼眨了眨。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爹爹的声音?   放下手里的锦帕,青梧脸都来不及搽干就直接奔了出去。   提着裙摆,慌里慌张。   但此时院子里空无一人,失望了一瞬之后,她又跑到院外,也没有看到人影。   没有人。   可她刚刚分明听到声音了的。   很像爹爹的声音。   爹爹……   小嫩手揪着衣摆,青梧眼底慢慢起了水汽,眼泪汪汪的,她要哭了。   这边,大柱领着苏大人一行人来到了稻田山脚。   到处都是乒乒乓乓打谷子的声音,因为人比较多,割稻穗,打谷子,挑稻子,个个都很忙,所以现场有些乱。大柱找了一会儿,才看到了老大的身影,在山腰的某块田里忙活。   “老大!”他大喊了一声,而后跑了上去。   苏颜朝上面远远的望了一眼,身形颀长,气质清贵,他来不及多看,赶紧跟上。   因为是帝都来的贵人,等到了面前,苏颜领着人便过去行礼。   “下官苏颜,拜见薛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额,这个要不要跪…… 第54章 怎么会是妾?   “下官苏颜,拜见薛大人。”   苏颜说着,屈膝就要跪在地上请安,不过被旁边的大柱一把扶住,“苏大人不必,老大他不喜这些虚礼。”   被扶住的苏颜闻言,愣了一下。而后想着也是,否则大人也不会亲自下田,这般实干。便没有再跪,但他觉得礼数还是不能少,于是拱了拱手,微微躬着身躯。   薛鹤初朝这边扫了一眼,淡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狭眸里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冷意。扔了手上已经退了稻子的稻穗,他接过薛岩递来的锦帕,慢条斯理的搽了搽手。   旁边薛岩见少爷身上沾了些稻草,伸手想给少爷拍掉。   被薛鹤初抬手制止。   薛鹤初走到田埂上,因为对方一直躬着身躯,所以看不到他的脸。   上下打量了一下,   “青山知县?”   “下官是。”苏颜其实略微有些紧张。到底是第一次见到帝都来的官员,尽管他一直在保持冷静,但总觉得周围的气压有些低。   旁边的大柱小声搭话,“刚刚已经看了他的文书与印鉴。”   薛鹤初稍稍点了点头,而后走到知县面前,“你们的稻种不错。”他记得云主簿当时说这些稻种都是从青山县购买的。   “当不得大人如此夸赞。这些都是从江南那边引进的,经过一代代改良,当是最适应南郡的土壤。”说到这里,苏颜顿了顿,而后继续,“只是不知道青山村那边是怎么回事,同样的稻子同样的方法,但他们那边却颗粒无收。……所以下官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大人也去青山村看看。”   苏颜说完,场面有一瞬间的沉默,就在苏颜以为薛大人不会同意的时候,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响起。   “大柱,这事你去,跟他们一起去看看什么情况。”   苏颜一听,虽然不是薛大人亲自去,但好歹有大人一起,随即松了一口气。   “多谢薛大人,有劳余大人了。”   大柱听了,忍住要抓头发的手,只道,“好说好说。”其实心里有点打鼓,这,要怎么弄哦。   这边,   青梧刚刚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爹爹的声音,慌忙出了屋子没看到,于是出了院子继续找。   村子里现在没什么人,好不容易前面遇到个,是翠花。   “翠花,你有看到什么生人来过吗?大概这么高?”说着点着脚尖用手比了比。   “没有。”翠花摇头,“村里的人差不多都去田里或者晒场了,没见着有什么人……快过来点噻,站在大太阳底下做啥子?”   “我在找人。”青梧有点急。但也觉得太阳太刺眼了些,于是走了过去。   枝繁叶茂的老树瞬间挡住了燥热,透心的凉意袭来,让青梧突然冷静了几分,   她刚刚可能只是太想家了,从而产生了幻听。爹爹在青山县,怎么会来这黑山县的黑山上?   想到这里,青梧不免有些垂头丧气。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因为她突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她现在完全可以自己回家呀。   夫君是帝都的大官,那她完全就不需要怕那祁夫人了!祁家官再大,能大得过帝都的官?   “所以啊,我可以先回去的。”青梧自言自语,又因为想到可以早点回家,心花怒放。   旁边翠花瞧着她自个儿嘟嘟囔囔的,一头雾水,“啥,你说啥子?”   “我要走啦翠花!”青梧跟翠花道别,“我估计这一两天就会走了。”   “啥?要走了吗?那稻子不是还没收完吗?还有一半多。薛大人这就要走了?”   “不是不是,是我先下山,夫君不走。”   “……你就这样走了,留薛大人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不好?不怕他乱搞嗦?”   “啊?什么乱搞?”青梧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翠花在说什么,顿时囧囧的,“我夫君才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是?俺之前听那些衙役摆龙门阵,觉出了一个道理,”翠花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于是凑近青梧的耳朵边,“这男人,一旦有了银钱就会变坏!你瞧你家薛大人那样的,有钱有势,还有颜,可不得看紧点?……再说了,起舞,不是俺说,你这,这都多久了,咋还没动静?”   “什么动静?”青梧疑惑的看向翠花。   “哎娃儿啊,你看二妞,都快生了。据稳婆说肯定是个带把儿的,她现在神气歪了,走路鼻子冲天上……所以你肚子一定要争气,这样才能在他在婆家面前硬气起来。你楞个蠢,性子又楞个软,这要是还没个娃儿,那可不得受磋磨?”翠花说着说着,又一脸可惜的瞧着青梧,“你这,会不会是有啥子问题?楞个久都没得动静,要不要找个郎中看哈。”   青梧越听,越囧红了小脸。还好现下没人,不然可不得羞得没脸见人?   她觉得翠花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不是这样的。”青梧摇头,而后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用手轻轻的贴了贴,小声解释,“我现在还没有,是因为我跟夫君说过,我还不想生孩子,所以才没有的。”   一旁的翠花拧着粗眉,有点惊讶,“这还能说没有就可以没有?”   “当然了,我夫君有办法的。”青梧一脸骄傲,   看吧,我夫君就是什么都可以办到!   “哎呀不说这个了,叫人怪不好意思的。总之,我夫君可好的,才不会乱来。”   “哦,是吗?也是,有你这么个乖乖,还需要啥哦。”   “嘿嘿,当然啦。”青梧笑得眉眼弯弯的,一双杏眼扑闪扑闪的,“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跟夫君商量一下。”   她单独提前下山,到时候夫君来家里接她就可以啦。青梧想,反正大婚前好像据说不能见面?   “等我确定了哪天走,再来和你道别呀。”   *   屋内。   薛鹤初刚从田间回来,徐嬷嬷就递来一封信,神色有些凝重。   “前段时间,皇后娘娘就已经暗示了很多次,想要将嫣公主与少爷联姻。这次在宫宴上,皇后又提了这事。”   薛鹤初接过信件,展开,垂眸扫了一眼,就扔到了案桌上。   “薛氏从不站队,母亲应是会拒绝。”   陈郡薛氏从来不站队,从景朝立朝以来就一心只掌管水利营建,避开了皇储之争。从陈郡一直壮大发展成为如今的四大世家之一。有高瞻远瞩的魄力,也有那保持中立的实力。   如今,皇后想要与薛氏联姻,薛氏断然不会同意。   “拒绝过,但皇后娘娘每次都装着糊涂搪塞。这次突然旧事重提,可能是因为三皇子一派逐渐示弱慌了神,皇后急需助力,而少爷又没有娶妻,所以她应该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要是她寻了明目去请了旨,到时候再拒绝,会有点麻烦。”   听着这些,薛鹤初微微抿着薄唇,敛眉想了想,“我过几天回去一趟,亲自处理这事。”   说完似乎又想到什么,“本来原本也打算回去一趟。”   徐嬷嬷听了,点了点头,“老爷也是这个意思,希望少爷回去处理这事。”   薛岩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磨墨,听到这忍不住插了一句,“少爷,是要带小夫人一起回去吗?”   薛鹤初“嗯”了一声。   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少爷对小夫人的宠,薛岩倒也不意外少爷的决定。   “那带回去是要进府吗?”他还拿不准,少爷到底是带回去将人安置在外面还是领进薛府。   别看这领不领进府的问题,这里面讲究着呢。若是安置在外面,那就是外室。而若是领进府的话,那就是小妾。   外室和小妾,区别大了去了。   “回府。”薛鹤初答。自然是要回府的,他的女人,不回府,在外面成什么样子?   “嗯!那小的这就飞鸽传信回去,老爷老夫人知道后肯定会很高兴的。”薛岩说着说着话就有点多,叽叽喳喳的,“少爷,您这次回去,是不是就一并把娶妻的事也办了?您看您这般年纪,哪个不是已经娶妻了的啊不过先纳妾也行,至少让大家都知道少爷可是有女人了!那些公子才不会每次都拿这件事儿说事。不过虽然是纳妾,但小夫人那边的彩礼,”   “嘭”的一声突然从门口处传来,直接打断了屋子里薛岩的说话,   薛鹤初抬眸看向门口,见女人不知何时站在门边,杏眼水雾雾的,一身雪青色罗裙,绣花小鞋边是碎了一地的瓷碗,混着茶渍。   “怎么这么不小心,嗯?”语气虽是惯常的轻斥,但薛鹤初却是下意识的走了过去。弯腰拂去她脚边的碎片,动作轻柔,然后小心翼翼的牵着她走到干净的一边。   见她神色呆愣愣的,薛鹤初让徐嬷嬷和薛岩出去,而后牵着女人的小手,进了屋,将她按坐在美人椅上。   女人明显是听到了刚刚他们说的话。不过那些话也没什么女人不能听的。   听到了就听到了。   他其实有点疑惑。在薛鹤初的心里,当女人听到自己会带她回帝都,领她进薛府,定是会欣喜得眉眼弯弯。   毕竟之前她一直吵着要下山,听说自己是帝都的还那么高兴来着。   但现在,却没有从她脸上看到欣喜,反而是茫然与不可置信。   “怎么了?”他伸手贴了贴女人嫩生生的脸蛋儿。   想了想,难道是太高兴?   侧脸上传来的冷意终于让青梧慢慢回过神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   湿漉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安,她双手下意识的拽过自己的衣角。   妾?   听薛岩的意思,是……纳妾?   怎么会是妾呢?她都跟了夫君这么久了啊。   在青梧的心里,她跟夫君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当初说的给夫君当小媳妇儿,既然夫君已经接受她了,而且他们像夫妻一样的生活了,那就是妻的意思啊。   怎么会是妾呢?   “夫,夫君。”青梧仰着白净的小脸,连声音都带着颤抖,“夫君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领进府?”   “自然是要进府的,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哪里放心?”进府,让大家都知道,她是自己的女人。   “不对,有哪里不对,夫君,”青梧急得要哭了,“刚刚薛岩说的是什么意思呀,什么纳妾……难道夫君只是将我,将我当作妾?”   青梧紧紧的盯着夫君,想要从他的眼里看出一点否定的意思。   时间一点点过。   没有。   一点也没有。夫君没有否认。   薛鹤初垂眸,盯着女人看了很久。   她一直在强调这个……   有什么不对?   “到底怎么了?”   薛鹤初稍稍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之前女人一直在说帝都远,想来许是因为自己带她回帝都,而有点焦虑?   “乖乖不想回帝都?你放心,回了帝都还会再回来,我这几年,确实会一直留在南方。所以不用担心远不远的问题。”   薛鹤初以为自己解释清楚了,但听着他说的这些,青梧仿若一下子就失了全部的力气,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了。   夫君在顾左右而言他……   所以是真的,是妾。   怎么会是妾呢?不是妻,是什么人都可以轻贱的妾。她的亲亲夫君,只是把自己当成妾……   薛鹤初觉得女人的神色有异。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越来越陌生。之前女人看着自己,杏眼亮晶晶的,透着难以掩藏的笑意,而此时,却似蒙着一层水雾。   直觉不对,薛鹤初心里没来由的紧了一下。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此时外面传来大柱的声音。   “老大,大伙儿都到齐了,就等你了。”   这才想起他刚刚让大柱去将大家召集了起来,还有点事儿要说。   “而且户部的人来了,唐大人带上山的。”   “知道了。”他朝屋外回了一句。而后微微弯下腰,轻轻捧住女人的小脸。   “好了,不要多想,你只需随我一道回帝都就是了,其他的,我都会安排好的,等过段时间,便带你回来。”他想着,等晚上再问问她家在哪里,回帝都之前,至少要带女人回去一趟才行。   说完亲了亲女人的额角,薛鹤初转身走出了屋子。   衣角从指尖滑过,快得她都还没来得及抓住,人就已经走远了。   被冷意侵蚀的小手僵在空气中,微微的抖。   青梧看着夫君高大的背影,视线渐渐的模糊起来……   他之前也是这样,总是跟那些人讨论庄稼稻子山路,要不就是在外面干活,早出晚归。以前青梧以为他是真的忙,男人肯定是要以事业为重的,而自己作为他的妻,当然要无条件的支持了,所以每次她都特别懂事,陪他,不管多晚都等他。   可是就在刚刚,青梧突然反应过来,不是他忙,能有多忙?   只不过是没将自己放在心上罢了。   因为自己于他来说,只是个妾,一个可有可无的……妾。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身心只有唔唔一个,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其他人。只不过他是世家大族嫡长子身份,自然以为在外面遇到的唔唔是给他作妾的……   狗血小白文!   (溜了溜了) 第55章 爹爹,唔唔想回家   烈日当头,虽然已经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但依旧燥热。此时院里院外空荡荡的,只树上的蝉子时不时的发些声音,却衬得院子里更加幽静。   知冬从外面回来,太阳烤得她心情很是不豫。这什么穷乡僻壤,不仅什么都没有,还热得心慌。   早知道刚刚就应该跟着徐嬷嬷一起下山。   知冬满心抱怨,正要回旁边小屋子,突然瞧见有人从正屋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很慢,软软弱弱的仿佛下一步就会栽倒在地。   是那个妾,青丝凌乱,眼儿红红,整个儿失魂落魄的模样。   怎么?哭了?难道是被少爷骂了?   啧啧啧,这么快就被少爷厌弃了?   知冬挑眉,走过去正要好心问一句,却被对方直直的撞了过来。   顿时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   “诶你怎么走路的,没看到这儿有人?”   徐嬷嬷下了山,守在院外的暗卫好像也被临时派了出去。所以知冬现在可没打算给这个妾什么好脸色。   “跟你说话呢!”她满脸恼意,伸手推攘了一把。   “汪汪汪——”这时三花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冲出开,可能是看见有人动手,它对着知冬龇牙咧嘴的狂叫。   “死狗!滚开——”   被人推了一把的青梧,似乎这时才回过神来,芙蓉小脸上呆愣愣的,反应有些迟钝。   好半天她才聚焦了视线,看清了面前这人的脸。是那个叫知冬的丫鬟。   此时嘴巴张张和和,似乎在说着什么,可青梧脑子空白一片,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只那趾高气昂的脸异常清晰,可以想见,并不是什么好话。   她平日就对自己不待见的。   也对,   自己只是夫君的妾,都算不上什么正经主子,听说高门大户的妾都是可以被随意买卖的,人家哪里会待见自己。   【小夫人】   原来薛岩他们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妾。可笑的是自己之前以为之所以叫小夫人,是因为自己年龄小。   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青梧也终于可以听到一点声音了,却是尖锐的惊叫还有汪汪汪的声音,像石头一样砸过来,让她本来就疼的脑子越发的疼。   她逃避似的出了院子,漫无目的。   却哪里都不清净,到处都是乒乒乓乓的声音。   是那片稻田,山民在打谷子。   【等田里的稻子收了,我就带你下山。】   【你放心,我定会迎你进门。】   ……   难怪他说的是迎你进门。   也难怪,他总是喜欢做那种事,每次都按着自己变着花样的折腾,还说什么小乖乖,原来只是馋自己身子。   “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呜呜呜——”   青梧抹了抹眼泪,终于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眼泪扑簌簌的掉,她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呜原来只是个妾。”   可是怎么会是妾啊。   她是给他当小媳妇儿的,不是当小做妾。   他们苏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达官贵人,但好歹是知县,是书香门第,怎么会去做妾。而且就算他们家没有官职,那也不会让她去给人做妾。   可是,现在自己却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妾。   青梧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愧对列祖列宗。   越愧疚,哭得越凶,脑袋也痛,青梧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恍惚听到身后好像有声音响起。   “闺女——!”   青梧反应了一会儿,发现这声音……有点熟悉。   她偏过头,隔着汪汪水雾有些看不清,用小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便看见那边一个高高瘦瘦的人。   温文儒雅,眼里闪着泪光。   像爹爹一样。   是爹爹!   “爹爹!”   来不及确认是不是幻觉,青梧起身奔了过去。   却不知怎么回事,眼前突然一黑,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她直直的往前扑了去。   没有掉到冰冷的地上,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是爹爹熟悉的气息。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青梧瘪着小嘴儿,委屈的哭。   “呜呜呜——爹爹,唔唔想回家……”   *   杨春生的院子里,已经候了好些人。有黑山的山民代表,青山村的人,还有唐知县带着户部一行人。青山知县苏颜因有急事刚刚下了稻田就已经走了,留了田主簿在这里交接。   户部的人来了,薛鹤初觉得正好,他过几天就要下山,可以趁着今天将黑山上这些事宜全部移交给户部。   如今稻子已经丰收,剩下的,就是如何分配的问题,而这些都是户部的管辖范围。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剩下的就交给了唐知县和云主簿,让他们具体的跟户部交接。   而薛鹤初趁着这个机会,给黑山山民们总结了这个地方的农作情况。在这里待了大半年时间,他也打算告一段落。之前带着这些人从头到尾种了一次水稻,让人手把手的教了一遍,至于以后的事情,得靠他们自己。   “……所以你们定要注意田间的水,并不是越多越好,特别是秧苗刚栽种下去的时候,那时候根部还没有完全依附住泥土,千万要注意别让它成为浮株,至于到底要留多少水,之前你们也亲身感受过,在这里就不多说,一定要把握住那个度。还有,以后这些田,怎么管理,是直接统一管理还是分到各家各户,这个你们都要想明白,想明白之后,商量好报给唐知县,至于后续的问题,会有唐知县和户部的人和你们说,”   薛鹤初说着说着,突然心口猛的一颤,像有什么猛的拉扯了一下,又像是有什么堵在心口,一瞬间压抑至极。   剑眉微皱,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怎么了老大?”旁边的大柱觉察到老大神色不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歇一歇?”   “是啊,薛大人,您还是先歇一歇,您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旁边杨春生说道。   众人也纷纷点头。   薛鹤初稍稍清咳了一声,缓了过来后,恢复如初。   “没什么事,继续。”   因为是全面总结,不知不觉就讲得有些多。而且后面答疑解惑,尽量给山民们讲解清楚。   所以等讲完了之后,外面已经金乌西坠,晚霞漫天。   倦鸟归巢,薛鹤初领着人也出了杨春生的院子。   边走,边向青山村的那几人详细了解了一番那边的情况。听他们讲述的青山村与这里无异。   但是否无异还要亲自去看了才知道。   于是他吩咐旁边的大柱,   “首先要看看那边适不适合种稻谷,综合土壤成分,降雨,还有光照、地势。”   “是,老大。”   等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薛鹤初正在给大柱说些注意事项,这时办事刚回来的薛影来到他身边,低低回话。   回完话,薛影又加了一句。   听得薛鹤初皱了皱眉,他偏过头看向屋子。   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儿亮光都没有。   以前不管多晚,那屋子的烛火都会亮着。女人在美人椅上或者床榻上小憩,看到他回来的时候,都会眉眼弯弯的跑过来撒娇,   【回来啦,夫君真是辛苦哦抱抱——】   可现在这屋子里,冷冷清清,哪有什么人?   “怎么回事?”狭眸微垂,掩住了他此刻的情绪。   被薛影拖过来的知冬颤颤巍巍的跪爬在地上,脸色惨白,“少爷,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小夫人去哪里了,她,她之前都还在院子里,给狗子剪毛……”   周围冷意迫人,知冬趴在地上丝毫不敢抬头。没有人,薛影他们也刚回来,所以根本没人知道自己推了那个妾!   旁边薛岩见少爷脸色有些吓人,“少少爷,兴许是在外面玩儿,小夫人最喜欢跟那些山妇一起。”   薛鹤初一直没有说话,睨着地上的丫鬟,他走近,干净的皂靴踩在她的手上,像踩在平地一样,咯吱的碎骨声听得人毛骨悚然,也丝毫没有抬脚的意思。   “说真话。”声音是一惯的清润,甚至都没什么起伏,但狭眸里却是少见的阴狠。   “少少爷,”痛得满头大汗快要失去知觉的知冬完全不敢动,更不敢呼痛。此时的她突然意识到,少爷是温润如玉的少爷,但也是那个狠戾的薛家大公子。   她的这点小九九,怎么能逃过公子的眼?   心底的恐慌弥漫,   “公子恕罪,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小夫人去了哪里,她当时哭着从屋子里出来,撞到了奴婢,奴婢就,就推了一下她,然后,然后她就跌跌撞撞的跑了……”   桃林这边不远处,翠花一家正在吃晚饭。   突然有一群黑衣人破门而入,面无表情,个个带刀。   翠花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和家人们尖叫着抱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好半天壮了胆儿稍稍抬头,看见一人从门外走来,面容隐在夜幕中完全看不清楚,只看到他微抿的薄唇,隐隐含怒。   “她人呢?”   声音十分可怖,听得翠花一个哆嗦。   跟着进来的薛岩上前,焦急,“哎呀问你话呢快说啊。”因为这一路都找过了,村子里到处都找过了,都没有小夫人的身影,薛岩这时候才焦急起来。   一看到是薛岩,翠花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谁,也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   “起,起舞没,没在这儿,她之前来过一趟。”   “……说了什么。”   “没,没说啥子特别的。”翠花吞了吞口水,哆哆嗦嗦,“说,说她要走了……”   “去哪里?”   “……不,不知道啊,起舞没说她家在哪儿。”   屋子里异常的静,死寂。   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幽深的狭眸微眯,掩住了里面的惊涛骇浪,   好半天才听得他吐出几个字,似咬牙又切齿,   “封山,带人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水稻丰收,山上就到这里结束啦~ 第56章 啊?   青山县地处景朝的西南,属南郡管辖范围。虽然南郡多山,但青山县几乎都是平地。   气候宜人,风景秀丽,自来就有“山区小江南”的雅称。青山县城,虽然没有郡里的繁华熙攘,但店肆林立,街头巷尾的市井小民,怡然自得。   县城东,离县衙不远的地方,便是知县苏府。因为苏夫人秦氏来自江南,所以府里楼阁廊亭,假山流水,偏了点江南水乡的温婉。   此时,府里的新禾院中,里间床榻,青梧星眸微闭,气息缓缓,若不是芙蓉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还以为只是睡着了。   秦氏从刚刚女儿被救回来之后就一直紧紧的抱着,眼眶通红。她这段时间因为女儿不见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所以整个人看着有些憔悴。如今,好不容易盼回来女儿,不管旁人怎么劝,她说什么都不放手。   半抱着床榻上的女儿不松手,生怕自己一松手,人就再次不见了。   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女儿回来之后,秦氏抹干了泪,开始好好检查自己的女儿。手脚,小耳,舌头,都是好的……之前在驿站没有找到女儿,秦氏不愿相信唔唔已经被害,宁愿相信是失踪,那样至少还活着。这段时间每次有人贩子被抓捕归案,她都是第一时间赶到,也因此见过好多被解救回来的女孩儿,蓬头垢面目光呆滞,手脚残缺不齐……   不敢想。   万幸她的唔唔,四肢健全,耳朵是好的,舌头在,手指头也是齐的,小手依旧白嫩纤细,十个手指头圆润,没做过重活粗活的样子。冰肌玉肤,头发也依旧如绸缎般,看得出是经过精心养护的。   看到这里,秦氏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的唔唔,还好好的。   就是不知怎么会晕了过去,一直不醒。   这时苏青树从外面匆匆进来,领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夫。   旁边苏颜见状,过来小声再劝,“夫人,大夫来了,快将唔唔放下,让大夫好好看看。”   秦氏摇头拒绝,但看到近前的刘大夫,想着得让唔唔好好接受诊治,于是小心的将女儿放在枕上。锦被盖好,牵过一只小手,露出皓腕给大夫探脉。   刘老大夫是县里的名医,跟苏家颇有些渊源,所以还是放心的,他不会向外乱说什么。   “刘大夫,我女儿怎么样?”   “……脉象杂乱,来盛去衰,有些急火攻心。通俗的讲,就是心境陡然大起大落,受了刺激。”   “严严重吗刘大夫?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刘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秦氏说着说着又红了眼。   “不碍事的苏夫人,昏厥是一时运化不开,堵了经脉,老夫开几帖药,服下应该就会醒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氏稳了稳心神,“青树,你带着刘大夫去开药,亲自去抓药,守着煎。”   苏青树带着刘大夫出去之后,苏颜也出去了,今日之事,需得吩咐下人守口如瓶才是。   等他们都出去之后,屋子里只有秦氏和照顾她的刘妈妈。   秦氏去拿了件崭新的衣裙,打算给唔唔换身衣裳。   旁边的刘妈妈见自家夫人神情终于舒缓了些,也松了一口气,“这下总算是好了,姑娘人回来了,也没有大碍。夫人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按理,老爷老夫人,本来下人们应该叫秦氏老夫人的,但因为秦氏年龄小,又保养得宜,所以看着根本就不老,所以苏府的下人们也就没改口,还是叫的夫人。   “嗯。我之前就说过,咱们唔唔是个有福气的,断不会那样。”如今唔唔回来了,刘大夫也说没有什么事,所以满心的愁绪消散开来,秦氏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意。“之前就有大师给她看过面相,说她会逢凶化吉,一生都顺顺遂遂的。”   刘妈妈也点点头,表示赞同那位大师之言。   而后刘妈妈接过夫人手里的衣衫,给姑娘解衣领子的时候,陡然看见姑娘凝脂般的肌肤上,竟有些红痕。   “夫人。”刘妈妈手一顿,下意识的看向夫人。   “怎么了?”秦氏见刘妈妈一脸震惊,于是将目光移到女儿身上,心顿时咯噔了一下。   愣了片刻之后,秦氏上前,扯开了女儿的衣领子。   大片的肌肤展露出来,肤白如雪,但上面却布满了很多暧昧的痕印,颈侧,锁骨,小肩,再往下,密密麻麻,一直到细腰处,甚至心口,还有未消的齿印……   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秦氏,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代表什么?   “禽兽!挨千刀的禽兽!”秦氏抓着衣服的手都在颤抖,慌慌张张的给女儿重新陇上,逃避的不再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呜呜呜……”   ……   等秦氏一脸愁容的回了正屋,苏颜去敲打了府里的下人正好回来,见状,忙走了过前,拥住她,“夫人,如今唔唔已经平安找到,应该高兴才是……”   “怎么高兴得起来,怎么会这样,唔唔她,”秦氏说着,将唔唔的事情隐晦的说了出来,“……老爷,这要怎么办,咱们唔唔,这辈子就毁了。”   对于此,苏颜多少有些心里准备。因为当时在山上见到唔唔的时候,她梳的是妇人发髻。   “老爷,你当时是在哪里找到的唔唔?知道那个欺负唔唔的混蛋是谁吗?咱们把他抓起来!竟然敢这么欺负唔唔。”   “在一个偏远山区,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苏颜说着,微微顿了顿。   他当时在黑山提前离开,到了山脚的时候遇到了上山的唐兄。因为路相对较窄,两辆马车错车费了些时间,他们聊了一会儿。当时唐兄开玩笑的说起山上有个小妇长得和青树相似。他听到,面上不显,内心却是微微一震,等对方离得远了之后,他又重新上了山。他其实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定,但当他见到之后,才知道就是自己的闺女!   唔唔穿着质地上乘的衣裳,头上的玉簪也是价值不菲,那绝不是一个普通山民能消耗得起的,而黑山上,有工部的人。   就那么几个人,若是深究,苏颜肯定是能查出来的。但查出来之后,又能怎么样?   他不信那人会真心待唔唔。六部现在的官员都是些帝都的高门子弟,那些人,哪个不是游戏人间风流成性?   工部的职位比他高,他一个小小的知县根本约束不到那个人,要是把这事儿说出来让那人负责,得到的,怕只会是羞辱。   还不如绝口不提此事。   “夫人,唔唔能平安回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以后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夫君,咱们养她一辈子就是。若是咱们老了不再了,青树那孩子,想来也不会抛了他妹妹。”   秦氏听了,敛下眉眼。是啊,能回来就好,活着就好。   “是我贪心了……”   *   等青梧醒来,是在三天后。   从漆黑昏暗的浑浑梦中醒来,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她虾着小嫩手挡了挡,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就注意到了床边的娘亲,爹爹,还有哥哥。   唬了一跳。   “唔唔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秦氏喜极而泣,要不是被苏颜拦着,她都要冲上去再次紧紧抱住。   青梧眨了眨杏眼,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   她盯着他们三个,有些怔住了。不仅娘亲,爹爹和哥哥脸上也有些不对劲。   “怎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她怎么睡一觉起来,大家都立在她的床边,满眼的紧张和关切?   “唔唔?”秦氏见女儿神色不对,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不烫,是正常温度。   “唔唔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娘……春深,快,快去请刘大夫来。”   丫鬟春深得了吩咐,拔腿就往外面跑去。   青梧瞧着她那飞快的背影,而后又瞧了瞧娘亲他们,蹙了蹙眉。   感觉有哪里不对。   踢了踢锦被,青梧打算起来。大家都站着而她躺着,感觉有点不好。   但刚刚不觉,现在动了动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软绵绵的,竟是丝毫力气也无。   而且,头好痛。   眸子起了点水雾,青梧有些慌,“娘亲,我怎么了?我的头好痛。”   秦氏上前轻轻按住她,“头痛吗?还有哪里痛?唔唔乖,先忍一会儿,刘大夫马上就到   了。”   “啊?”也只能这样了。   青梧听话的重新躺在小枕上,青丝散乱,“可是今天要去跟祁夫人汇合,迟到了怎么办?”   “……?”秦氏听着,满脸错愕,“汇什么合?唔唔……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嗯?”青梧细眉扭得更紧了,“三月二十一呀,说好了要与祁夫人一起去寺庙祈福来着。”   听着青梧一席话,秦氏与苏颜青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   她重新看向女儿,“唔唔,”   “娘亲,你怎么哭了?”青梧盯着娘亲,发现她眼睛红红的,分明是哭过的。   “没,没事,娘亲就是太高兴了,你终于醒过来了。”看着女儿迷茫的小脸,秦氏眼神闪了闪,将快要说出口的话临时改了个说辞,“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要吓死娘,昏睡了几个月,怎么都醒不过来……”   “啊?”青梧一双杏眼挣得大大的,里面全是震惊,她是全然相信自己娘亲的话的,“睡了这么久啊?难怪,难怪身体软绵绵的……”   说着,伸出小手,轻轻的贴了贴自己的小脑袋,“头也有点痛。” 第57章 思想不健康   “刘大夫,我女儿怎么样?她不记得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了。”偏屋,秦氏问刘大夫。   她隔着门看着里间的唔唔,举手投足都正常,但就是不记得了,而且偏偏是那几个月不记得。   “许是脑中的经脉受损。”刘大夫刚刚号了脉,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之前偶有遇到过这样的案例。”   受了……刺激。这是,这是遭遇了什么折磨才会刺激的唔唔宁愿忘了啊。   秦氏想着想着,不禁又想到了唔唔身上的痕印,她撑着额头,不敢再想下去。   “这个……严重吗?”苏颜问。   “过往案例中,脑中的经脉受损,有得了脑疾疯了傻了的,也有像苏姑娘这样失了忆的。”   “那那些失忆的,有恢复记忆的吗?需要多久?失忆对身体有损害吗?刘大夫,唔唔她不是失忆,她只是不记得几个月的事情其他的都记得。”   “这也是失忆的一种。失忆算是这病症最轻的一种,几乎没什么影响身体的,算是人在受到刺激时的一种自我保护。”   “那有恢复记忆的案例吗?之前大夫遇到的失忆的人现在有恢复记忆吗?”   “好几年了,还没有恢复。”   听到这,秦氏身子晃了晃,要不是苏颜扶住,差点倒下去。   “夫人,莫要着急。大夫也说了这对唔唔身体并没有什么损害,反而忘了这几个月发生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老爷说得对,忘了也好,那些事唔唔忘了也好。”   青梧觉得最近大家都有点奇怪。   感觉大家对自己格外的关注,只要稍微有一些不舒服他们就如临大敌般的紧张起来,就好像自己是个易碎品一样。   虽然自己以前在府里也是备受呵护的,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这日,春竹又端着一小盅的鸡汤进来,鸡汤浓稠清香,丝毫没有油腻味儿,反而香气扑鼻,但青梧还是不想喝。   “春竹,咱们把这个拿去给哥哥喝叭。”青梧说着起身就往外走,“哥哥每天读书可辛苦了!”   春竹愣了愣,随即追了出去,“可是姑娘,这个是夫人特意吩咐给您的啊。”   青梧端了一碗浓浓的汤来到苏青树的院子,便看见自家哥哥正在书房翻阅书卷。   临窗苦读,孜孜不倦的样子,添了一分书卷气息。   朝廷已经内部传了告示,等过段时间便会昭告天下选拔六部人才,所以这段时间,苏青树特别用功,几乎都是待在书房里。   见妹妹来了,他难得放下手里的书卷,接过热腾腾的鸡汤。那双有些神似的双眼有些笑意,   “唔唔头还痛不痛?”   青梧摇了摇头。她的头基本上不痛了,但若说完全好了吧,偶尔也会不舒服。听刘大夫说这是正常的,所以她也就没管这个。   书房里用的是矮脚案桌,青梧跪坐在他对面,扒拉了一下他手边的书,不是很感兴趣,   “哥哥选好哪个部门了吗?据说有六个来着。”   苏青树抿了一口汤,唇齿留香,“还没,初试不分部门,先过了初试再说。等去了帝都过了复试,再选择。”   “嗯,那哥哥一定要好好努力。等考上了,咱们就可以去帝都啦。”   苏青树听了,嘴角含笑,看着软如丝绸般的头发,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唔唔这么喜欢帝都?”   被陡然揉乱了头发的青梧有些无奈,她伸出小手顺了顺,“听说很繁华?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要论喜欢的话,当然是咱们青山县了。不过,等哥哥考上了,我可以去帝都玩儿呀……哥哥你怎么喜欢揉头发了,不扯脸了?”   青梧自己刚说完就一个激灵,愣住了!   杏眼眨了眨。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有个男人总是喜欢扯她的脸!而她刚刚陡然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并不是哥哥啊。   好像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比哥哥年长一些,比爹爹的年纪小。   是谁啊?   对面的苏青树没发觉自家妹妹呆愣吃惊的小脸,低头又抿了一口汤,“扯脸?扯脸做什么,妹妹的脸如花似玉的,扯坏了怎么办?诶这就走了,我这还没喝完呢你慢点——”   青梧逃也是的出了书房。   一定有什么问题的,分明有人扯过她的脸!   青梧想了一路,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想问问旁边的春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问哦,你知道有没有男人扯过我的脸吗?   这,也太荒缪了。青梧贴了贴自己的小脸,小小的扯了扯,又感觉没印象了。难道是自己扯的?   怎么回事,她只是昏睡了几个月而已啊,没干别的。莫非是睡得太久忘了些之前发生的事了?   在回新禾院的路上,想事情想得有些入神的青梧突然被外院窜进来的一人给拦住了。   速度快得吓了她一跳。   是春兰,她的另一个大丫鬟。她之前还问过为什么没见到春兰,得到的回答是做错了事,被娘亲罚了。   “姑娘!您回来了啊姑娘?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春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您知道吗您不在的这几个月,奴婢过得好苦啊。奴婢这几个月都在洗衣房,您看,奴婢的手都烂成这样了。”春兰说着,将手展开给青梧看。   青梧垂眸看了看,有些红,但好像没什么其他问题。   皱了皱眉,倒不是春兰的手,而是刚刚有听到春兰说……回来了?   这什么意思?去哪里回来了?她不是昏睡着吗?   旁边春竹见状,赶紧上前护住姑娘,然后用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解释给姑娘听,   “姑娘落了水,染了风寒,然后为了静养,在郊区庄子里修养了几个月。而这春兰,当时见您落水,竟然不救您自己跑了。”这是夫人吩咐的说辞,与各项事实还算完美的契合。   说完,又斥责春兰,“既然当初不救姑娘,那这就是你应得的。当时你们家卖的是死契,而且你发过誓,会一辈子守在姑娘身边,保护她。可你呢,临到事了贪生怕死,扔了姑娘一个人逃!这般置姑娘安危于不顾!没把你发卖出去已经是夫人仁慈了!”春竹说得声音有些大,她们做奴婢的,在主人危难时刻独自逃走是大忌,况且,姑娘平日对她们多好啊,怎么当时就不去找一找呢?   原来是这样。青梧恍然大悟。   春兰没听到春竹跟姑娘说的话,只当是她在斥责自己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找姑娘,于是解释,“姑娘,奴婢当时也是吓到了才没反应过来的,姑娘,奴婢怕死,这点您是知道的。所以才没出去救您,姑娘也感受过吧,应该能理解的。这是本能,奴婢无法控制的。”   额,好像没感受过。   但青梧想了想,稍稍点了点头,又有点感同身受,“确实,怕死好像是本能。”   “是吧姑娘,您能理解的对吧?所以姑娘,能不能,能不能将奴婢调回新禾院?奴婢受够了那洗衣的粗活。”春兰之前是大丫鬟,哪里做过这些粗活。如今,被罚去了洗衣房,简直要了她的命。   旁边春竹不是很赞同,“姑娘,夫人亲自责罚的她,也是为了姑娘好。”   “既然是娘亲发话,那就,”   “姑娘,奴婢是姑娘的奴婢呀,只要您发话,奴婢就可以回新禾院了,您这么善良,”   “我……为什么要让你回新禾院?”   “什么?姑娘不是能感受到,”春兰有些不可置信,她似乎没想过善良的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青梧盯着跪在地上的春兰,小脸一时有些严肃,她虽然对于刚刚她们说的完全没印象,但若是她们说的是真的,“能感受到,所以能理解你,但我不想放一个不顾我安危的人在身边啊。想来娘亲也是这么认为的,才会把你调走。”   青梧说完,就走了,不理会后面的春兰如何哭嚷。   如她所说,自己能理解她,但,也不想把她带在身边了。自己虽然有些不聪明,但又不蠢,而且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小白花!   太阳西沉,夜幕降临。   青梧与家人吃过晚饭,便回了新禾院,很早就睡了。她平日里本来就睡得早,如今,头偶尔还有些痛,所以被秦氏要求一直在静养,天一黑就要睡觉。   沐浴之后,由着春竹给自己换了宽松的寝衣,散了发髻,青梧躺在了自己的锦被里。   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睡眼迷蒙的看着春竹熄了烛灯,出了屋子。   夜越发深了些,角落里的烛灯发着润润的光。   此时床榻摇晃,胭脂色床幔里,女子玉体莹白娇嫩,陷在柔软的锦被里若隐若现,一双杏眼氤氲着水雾。   身上男人的脸隐在暗处,看不真切,只萦绕着一些熟悉的冷松香。   “夫君,唔唔不要了。”   “……”男人没有说话。   “夫君。”小嫩手推攘着胸膛,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下一秒却被大掌捉住。   小手被大掌包裹,牵着慢慢游走在结实的胸膛。   耳侧轻痒,气息温热,耳鬓厮磨般,声音似有若无,   “乖乖。”   ……   翌日清晨,天还没大亮。青梧躺在床上,小脸透着胭脂红,双眼睁着,眼里丝毫没了睡意,显然是已经醒了很久的。   此时她盯着胭脂色床幔上的绣花,有些出神,有些震惊。   完蛋了,她思想不健康了,她昨天晚上竟然,竟然做了春,梦!   露骨的春,梦。   梦里,她竟然跟一个男人这样那样!   天啊。   好像是那个扯她脸的男人。   自己还叫他夫君,她哪里来的夫君啊?   可,可总感觉好熟悉,那么真切,就像,就像曾经发生过一样,那坚实宽厚的胸膛,她好像也真实触摸过。   不仅如此,那个男人压着她肆意胡来,好像,好像也真实得像曾经发生过。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青梧要哭了。   红着眼儿,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来到梳妆小台边。铜镜里,小脸嫩白,杏眼清澈,青梧来不及多看,直接扯了自己的衣领子,   白嫩嫩一片,并没有什么痕印。   明明,明明有被染了很多的,   而现在却没有。   莫非真的只是梦……   *   郡里薛府正屋,跪了一屋子的人,黑压压的一屋人,寂静无声。   薛鹤初撑在雕云纹的案桌上,薄唇轻抿,盯着案桌上的南郡舆图,面无表情。   “连个人都找不到,我要你们何用。”   “主子恕罪。”跪在最前面的薛影低着头请罪。后面一排排的黑衣人也低着头,跪得纹丝不动。   只薛影旁边的薛岩身形颤了颤,他偷偷瞧了瞧少爷,兀自咽了咽口水。自从小夫人不见了之后,少爷真的好可怕。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少爷。以前少爷也有阴沉的时候,但,哪有这么吓人啊。   小夫人啊小夫人,你咋就跑了啊。   他们原本以为小夫人在山上,因为当时也没看到她下山,也没人下山,就之前有个苏知县,但他们亲眼看着苏知县坐着马车走了的,而后他们回了住处,小夫人还在,所以时间上对不上。   这几天,他们把几片山都搜寻了一遍,那是几片深山,在薛岩心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仔细搜寻一遍,已经很不错了。   但却没能找到小夫人。   如今,山上没有,就下山来找。但怎么找?尤记得最开始,少爷叫他下山去查那两个刺客的时候,自己竟然认为是小事所以什么都没查,这要是查了该多好啊,自然会查出小夫人的家在哪里。   想到这里,薛岩又趴低了些,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的身子骨比不得薛影他们,之前挨的板子还没好,这,要是再被罚,他估计可就要没了。   薛鹤初说了一句之后便没再说话。   沉默不语,因为他现在心中隐隐有些怒意。   活了这么多年,他没接触过女人,没处理过女人的事,所以没想通,怎么好好的,女人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跑了。   离开了他。   刚见面的时候巴巴的贴过来,夫君夫君的叫得亲甜,如今却是说都不说一声的就走了。   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难怪那天看自己的神色都不对劲,原来是想着如何离开他。   呵。薛鹤初自嘲般的冷笑。   不是茶商,但应是大户人家。   青梧,青姓。   当时从南郡郡城的方向过来的。   薛鹤初垂眸睨着桌上的舆图。   良久,   “将南郡青姓人家搜出来。若是……找不到人,以黑山为界,向北把南郡都翻一遍。”   “是。”   暗卫领命出去了。   只薛岩依旧跪在地上,很久之后才敢稍稍抬起头来,声音有点哆嗦,   “少少爷,老爷和老夫人来信说让您回去过新年……还有皇后说还是想招你做驸马的事情,您您要了解一下吗?”   薛鹤初扫了他一眼。   “你觉得我要了解一下吗?”   薛岩吓得低了头,不敢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丫鬟改成春竹,春深好像重名了。 第58章 你是谁   爆竹声声,悬灯结彩,一年一度的春节如期而至。   新年还没过完,由当朝大皇子慕容褚主推的六部人才选拔就由德明帝正式发皇榜,昭告了天下。   皇榜一经发出,顿时如一颗石子儿掉进了平静的湖面,震惊了整个大景百姓。因为这次的六部选拔,一改之前的士族推选制,而是招考。只要是身家清白的真才实学者,都可参选。这也就意味着,官职不再是士族所垄断,谁都有机会做官,谁都可以往上爬。   百姓自然欢喜,笑逐颜开,使这个春节越发的喜庆。   苏府自然也是喜庆的。不仅苏青树,还有一些苏氏族人,都会去参选。苏颜为此花重金请来学界大儒到族学授课,对他们寄予厚望。   这日,府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待客的偏厅里,一个接一个的绑着红绳的大箱子被人抬了进来,不一会儿便堆满了一整个偏厅。   坐在上首的苏颜脸色不是很好,因为他看出来了,这是之前他们退回去的聘礼。   苏颜看向坐在客椅上一直未开口的人,   “祁秉承,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苏祁两家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因为唔唔的事,还有祁家明显的打压,苏颜现在很是不待见祁家。虽然唔唔是找回来了,但所受到的伤害却是无法弥补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祁家!   坐在下首的祁秉承神色惬意,倒不急着回答,而是端着一杯茶盏,用茶盖撇了茶沫抿了一口清茶,良久,这才看向苏颜。   勾唇,但笑意却不答眼底。   “苏大人莫不是忘了,不是祁秉承,我叫祁秉文,我那大哥不早就死了吗?”   听到这,苏颜一噎。   前几天新年伊始,南郡十三个县知县主簿去郡里述职,席间,祁郡守领着个人出来,重新担任郡里主簿一职。   明明是之前就向外公布了死讯的祁秉承,却非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是接回府的私生子。   当时众人面面相觑,碍于官威,纷纷指鹿为马。   “我不管你是谁,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苏颜很不客气,就差直接赶人走了。   “这不很明显吗,来下聘啊……苏大人这么惊讶作什么,令爱不早就和我祁家有婚约?”   “祁秉承已死,按照大景律例,两家的婚约已不作数。”   “苏大人此言差矣,”祁秉承一副很有耐心的解释,“父亲将我接回认祖归宗,而母亲前些日子已经将我写入族谱,所以我现在就是祁府的嫡子。我看过那婚书,上面写的是与祁家嫡子,所以这婚事,自然还是作数的。”   “简直荒唐!”苏颜还没听完,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他不想跟这人废话,“祁秉承,我不管你是祁秉承还是祁秉文,我现在再跟你说一遍,这婚约,已经解除。今后你我苏祁两家,再无瓜葛!”   “解除?”祁秉承像听了个笑话一般“哼”了一声,本来他还打算耐心的跟这人讲些道理,但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苏知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令爱失踪了好几个月回来,清白全失,我现在还肯要她,是看得起你们!”   陡然听到他说起唔唔失踪,苏颜当即就要矢口否认。唔唔的事情他隐藏得很好,根本就没人知道那些事。   但,这人却明显知道……   “果然是你们祁家!”苏颜气得脸色铁青,直接拍案而起,“当初,是不是你们祁家绑走了我家闺女?”   “苏知县,说话要讲证据,”祁秉承说了些心知肚明的话,“我还可以说,是你苏颜贪图权贵,卖女求荣,把自己的闺女送给权贵玩儿。”   听得祁斌承这般说,苏颜简直怒不可遏,因为这说明什么,说明祁秉承是知道唔唔在山上的事情,为什么会知道,这不就说明就是他祁家做的?   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却是确信,   苏颜随手将桌上的茶盏砸了过去,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祁斌承不躲不避,茶盏就碎在他的脚边。垂眸看了一眼,他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刚走到门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刚刚我忘了说,这些聘礼,是小婿用来聘唔唔作妾的,毕竟被人玩过,正妻,她还不配。”   说完,祁秉承看着苏颜眼里的杀意,竟是微微满意,他,就是喜欢看这种别人想杀他又不敢杀的样子。   爽。   怀着轻快的步子,祁秉承刚出了垂花小门,便看见那边迎面来的一人,   一身秀色罗裙,身姿窈窱,明眸玉颜,特别是那双盈盈杏眼,双瞳剪水,干净得很是纯粹。   再次看到她,祁秉承突然就觉得,不脏了。虽然被人玩过,但他的唔唔,还是如之前一样,干净,冰肌玉肤。   还可以接受。   他朝着唔唔径直走了过去。   青梧见到这人的那一刻就停下了脚步。   她刚刚听说祁府的人来了,疑惑不是已经解除婚约怎么还有来,所以赶了过来,却在这里看到个陌生男人。   文质彬彬的样子,但青梧本能的感觉到危险,看着他越走越近,青梧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春竹护在姑娘身前,本来打算斥责这人莽撞的行径,却被他一脚踹开了。   “春竹!”青梧被这一变故吓到了,赶紧过去想扶起春竹,却突然手腕一痛,她被人钳住了手腕,   “回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被玩腻了?”   “你放开我!”青梧死命挣扎,“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回来了,玩腻了,你是谁啊混蛋,你滚开!”   猫儿般的力气,不过祁秉承还是放开了她,看着她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跳开,转眼间便红了眼睛。   mad,好可爱。   刚刚接触那一下,小手柔弱无骨,这般嫩,不知道身子会有多嫩。   青梧往后退了几步,一脸警惕的盯着面前这个疯子。   “你是谁?!”   “怎么,不认识我了?”祁斌承见她看着自己一脸的陌生,挑眉,“当真不认识?”   “……”   祁秉承笑了笑,乍一看如春风般的笑意,像她解释,“我是你未来的夫君呀,唔唔。”   夫君。   唔唔。   青梧一个激灵!瞬间瞪大了杏眼,满是震惊。   他他他是夫君?   那个男人?那个时不时有些印象的男人?   不,不是,才不是!   虽然她没看清梦里的那个男人的脸,但那人有熟悉的冷松香,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并不排斥那个人的接近。但眼前这个人,刚刚一朝自己走过来她就本能的反感。   所以青梧断定,才不是!   “你胡说!”   “胡说?”祁秉承一步步朝她逼近,“等你以后入了我祁家,就知道是不是胡说了。”   小腰纤细,不足盈盈一握,祁秉承忍不住想要上前去丈量一下的时候,余光看到旁边有大批护卫赶过来。   到底是在苏府,今日他没带几个人,算了,不急,等她入了祁家,还怕把玩不够?   想到这里,祁秉承直勾勾的看了那细腰一眼,又对着她温和的一笑,走了。   留下青梧粉拳紧握,微微的颤抖。   可怕。   到底是谁?   祁家……她那前未婚夫不是早就死了吗?   ……   郡里薛府,此时府邸门前,站着两个人。   他俩是这次从帝都来南郡的主副考官,李大人和王大人。他们这次来,一来是拜访,二来是想让薛大人去慧眼识,就是去招考现场,有帝都四大家族之一坐镇,那可不比其他州郡慎重有面子得多嘛。   “你说薛大人会答应吗?人家那么忙,怎么可能去走这一趟。”   “试试啊。礼物带了吗?”   “带了。”李大人说着,让随从把带着的礼物展露出来给王大人看了看。   “你这什么?”王大人有些嫌弃。虽是主副,但其实他俩官职同级,所以说话比较自在。“你带的是些啥玩意儿?”   “诶你懂什么?这叫投其所好。”   “啥,你这是?”   “上等跑山鸡鸡骨头,炸的香脆酥软的,”   “……?”   “啧你咋就不懂,你来之前没做过功课吗?我可是打听过了,这薛大人不好女色不缺钱财的,没啥喜好。但他有一爱犬,据说可宝贝了,咱们将这个送给他那爱犬,可不就是送对了吗?”   李大人说完,见大门开了,忙递上他们的折子。 第59章 她在哪里?   六部的招考分为郡里初试和帝都复试。而郡里的初试又分为初考和二试。   初考这日,一连多日的雨夹雪终于晴了,偶尔有些冷风,吹散了厚重的云层,透了些太阳的亮光。   因为报考的人数比较多,郡里没有地方可以容纳这么多人,所以考场安排在郡城郊区的马场。   马场很大,马场外面更大,此时人很多,考生,陪同的人,还有抓住机遇的商贩,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考场门口,青梧一身黛色罗裙,细腰轻束。外面罩了一件朱红色的大氅,这是她之前特意自己绣的,因为据说考试这天穿红色喜庆,兆头好。   为表慎重,青梧特意让春竹给梳了一个比较正式的发髻,露出了整个儿小脸蛋,肌肤胜雪,杏眼盈盈,在红色大氅的包裹下,越发的鲜嫩嫩。   像枝头雨洗过的梅,清丽秀雅。   此时她正在给哥哥检查笔墨纸砚等一应文具,一双小嫩手露在外面,冻得通红,但她现在顾不上这些,正在叭叭叭的给哥哥讲注意事项。   吴侬软语,认真仔细。其实她也不知道要注意些什么,反正就……能想到的都说一说。   看着面前比自己都要紧张的妹妹,苏青树轻笑着一一答应。   “知道了,这些你之前就说过的,我已记住。”   一想到他这么好的妹妹,却被祁家那个疯子盯上,苏青树眼中不免闪过一丝厌恶。   祁秉承那个疯子,仗着身份地位,当真是不知耻为何物。明明死都死了,这时候却跳出来说什么私生子变嫡子,还想逼着妹妹进他们祁家。还说让妹妹过去作妾,这,这不是侮辱人吗?   简直欺人太甚。   他们苏家的姑娘,哪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等哥哥考上了,就带着唔唔去帝都。那个祁家,咱们苏家是断不会让你去的。”   “嗯?”正叭叭叭说着的青梧一听这个,愣了愣,没明白明明在说考试的事怎么又说到祁家了?   不过她这几天,确实被那个叫祁秉文的吓到了。   因为前些日子总是做梦,刘大夫给开了些安神的药,青梧现在已经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梦里的人和事也渐渐的淡忘掉了。   所以她现在几乎没有什么烦心事,除了那个祁秉文。   说是他前未婚夫的弟弟,却要让她嫁过去,这,这不是乱,伦吗?   而且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简直就是个疯子。青梧才不想嫁给一个疯子。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她潜意识里,还不想嫁人的。   听得哥哥这么说,青梧想,若是能够跟着哥哥去帝都的话,那也是好的。那祁家,她惹不起,到是可以躲过。   这次招考,主考官是帝都直接派下来的,想来祁家应该是动不了什么手脚。哥哥知识渊博出类拔萃,肯定可以考上的。   “嗯!”青梧重重的点头,“那哥哥一定要好好考。”   “好。”苏青树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见妹妹小脸冻得通红,她伸手,将大氅的帽子盖在她头上。   “这里冷,妹妹还是回马车,不,还是回府再等吧,我考完了就回。”   这时考场外,有人打马而过,是从青山村下来的大柱一行人,因为这里实在拥挤,大柱不得不下马步行。   “这是在做什么?”大柱不知道这里干什么这么热闹。   不过与他一同下山的田主簿倒是知道,“六部不是在招考吗,今日是初稿。”   “哦。”大柱恍然大悟,六部招考的事他还是知道的,“那田主簿怎么不去试试?”   田主簿笑了笑,“这都一把年纪的,还是算了,还要去帝都,舟车劳顿,卑职这身老骨头,扛不住。”   听于此,大柱跟着笑了笑,寒暄了几句。   有锣鼓声响起,时辰到了,考生陆续入场。   人群穿梭中,大柱一眼就看到了小夫人,正站在马场门口,点着脚朝马场里面的某人挥手,大柱朝里面看了看,没看见熟悉的,而后又朝着旁边看了看。   没看到老大。   奇怪,老大不在这儿?他还以为小夫人在这里的话,老大一定会在这里呢。   大柱正要朝小夫人走去的时候,余光却瞟见了旁边正在维持秩序的云雁,清秀脱俗,于是双脚不听使唤,转了方向巴巴的过去了。   相比于郊区的马场,郡里的街道相对冷清些。   城东薛府,更是寂静分明。   宽敞的外院,看似普通,但若细看,一草一木皆是讲究。不说其他,单说外院假山上的山石,都是帝都的雕刻大师亲自过来设计雕琢的,巧夺天工。   庭中湖水是引入护城河的水,清澈见底,流水潺潺。   阳光下,男人一身玄色袍服,领子和袖口秀着繁复的云纹,五官立体,眉眼深邃,举手投足透着矜贵。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贵人,此时却正在给一只杂毛土狗剪毛。   修长秀气的手指握着一把精致的剪子,咔嚓咔嚓的,认真得仿佛在干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   而他面前的狗子,却是丝毫不领情的样子,扭扭捏捏闪闪躲躲的不让剪。   “薛岩,”薛鹤初收回剪子,吩咐旁边的人,“之前不是有人拿了些炸鸡骨头?去拿来。”   “啊?是是!”薛岩领了吩咐,飞快的将之前李大人带来的炸鸡骨头拿了来。   三花吃着喷香的炸鸡骨头,顿时就不在乎有人在剪它的毛毛了。   可能因为从小就经常被修剪毛发的缘故,三花的毛毛长得有点长。又因为自小吃得好洗得勤,它的毛发特别柔顺蹭亮,竟是盖过了杂毛的缺陷,成了只漂亮的狗子。   在太阳底下,温度刚刚好,漂亮的三花慢悠悠的摇着尾巴,享受着。   薛鹤初又拿了剪子,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重新给三花修剪。   看得旁边的薛岩真是又心疼有心酸。   他的少爷哦。   自从小夫人走了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冷淡疏离,又喜怒无常,有时自己走路的声音大了些都会被罚。   再不似从前那个偶尔还可以说说笑笑的少爷了。   小夫人啊小夫人,你到底在哪里啊。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小的的日子有多苦哦。   快回来啊。   “我回来了!老大!”   这时大柱从外面跑了进来。因为大门的护卫认识,所以直接放了他进府。   大柱一口气跑到薛鹤初身边,都没歇会儿就忙不迭的汇报,“已经看过了,那个地方之所以颗粒无收,是因为土壤不适合种水稻。适合种茶,等天气暖和了,我再去一趟……本来年前就要回来的,但那些人实在太热情了,我就被留住了,所以现在才回来。”   旁边的薛岩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眼皮都快眨抽筋了,大柱就是没注意到。   因为刚刚看到云雁了,拉着她在小巷子里亲了嘴儿,所以大柱现在特别兴奋。   说完了这然后就说起了六部选拔的事。   “老大!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郊区马场在招考六部,我觉得咱们可以去选几个工部的。都说南郡人杰地灵,咱们可以提前去招一批。”   老大就是工部的负责人,所以当然有资格去直接选几个了。   相比于大柱的热衷,薛鹤初兴致缺缺。没说话,也没制止,抿着薄唇,只一心给三花修毛。   再是二愣子的大柱也看出来了此时气氛有些不对,他悄悄问旁边低着头看着特别老实的薛岩,“怎么了,老大今天怎么了?有啥事儿吗?”   大柱的声音小了些,但四下寂静无声,所以他说的其实都听得到。   薛岩在心里回,何止今天,少爷这段时间都是这样!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小心谨慎得不像话,就这样还挨了好几次板子。   “诶到底怎么了?跟小夫人吵架了,我刚刚看见小夫人在马场还以为老大也在那儿呢?”   大柱刚说完,便看见薛岩瞪大了双眼直直的看向自己,正诧异,转眼便看到老大站到了自己面前。   吓了一跳。   “你刚刚说看到了什么?”极度压抑的声音,听得出隐隐有些激动。   “什什么,看见什么?”大柱看着老大深邃的眸子里情绪翻涌,一时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她在哪里?!”   “谁?小小夫人?就在马场啊……”大柱话还没说完,便见老大突然转了身,急冲冲的往外走。   衣摆翻飞,脚步竟是有些凌乱。   “薛岩,备马!”   大柱在那天就去了青山村,所以不知道后来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刚才在马场看到的小夫人其实他们已经苦苦寻找了几个月。   他一头雾水,拉过跟着往外跑的薛岩,“怎么了这是?”   “哎呀来不及解释了!等回来再跟你说——”   说着就飞奔着出去了。   鲜衣怒马,街道上的人不多,一路畅通无阻,玄色的衣袍卷着尘土,飞扬而过。   没人知道刚刚在听大柱说看到她的那一刻,薛鹤初心里是什么感受,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   他要去马场,立刻马上!   郊区马场,此时考生已经进场,但今日几乎全城的人都在这里,所以马场外仍是人山人海,熙来攘往。   薛鹤初在马上,一眼望过去,全是人。   即刻让人封锁了两边官道,设置了关卡逐一放行,而他自己,则下马一个人一个人的找。   一个不是,两个不是,三个不是……   全部都不是。   渐渐的,薛鹤初眼里的希望变成了失望,手握成了拳,微微的抖。   没关系,这么久都找过来了,没有关系。大柱说在这里看到过。   分明是在这里的!   他继续。   等马场里的考生纷纷出来,又陆续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薛鹤初仍然没有找到她。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空荡荡的马场里,薛鹤初背影略显萧瑟。   那双狭长的眸子盯着前方,怅然若失。   “少爷,人都已经走了。”起风了,薛岩不忍少爷站在风口,拿了件藏青色的披风给他披上,“咱们……回去吧。”   “他们二试是在什么时候?”声音嘶哑,隐着万千情绪。   “在三日后。”薛岩答,“少爷……要去?”   三日……吗?   三日后,你还会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当初唔唔是从驿站方向跑来的,在黑山的北面。青山县在黑山的南面,所以以黑山为界向北找,注定找不到…… 第60章 苏青梧!   初考要淘汰很多人,因为二试名额只有三十。人不是很多,所以二试设在郡里的衙门内。   考官李大人和王大人为了向圣上彰显这次招考南郡的公平公正,之前在征用郡衙时将里面的衙役文官等通通赶了出去,而且这几天一律不接见外人。   还欢迎让百姓在衙门口守着监督!   这两天带着人废寝忘食通宵达旦的审阅题卷,硬生生将近千份的文卷在两天内给评判了出来。   初考过后第二天傍晚张榜公布,一时几家欢喜几家愁。   苏青树自然榜上有名,而且还是名列前茅。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青梧一家正在吃晚饭,大喜过后,青梧笑得眉眼弯弯的,将自己最喜吃的蜜蒸酥酪推到哥哥面前,   “这个好吃,哥哥尝尝。”   虽然对自己有信心上榜是意料之中,但如今真的上了榜,苏青树脸上也有些笑意。   他伸手推了回去。这些女孩子才喜吃的东西,他有些吃不惯。   虽说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一家人吃饭也没有那么讲究。   “明天二试,唔唔你就别去了。二试设在郡衙,门前那里没有马场宽敞,而且从考试前几天开始,郡里守备突然就严了,据说上面在找什么人,各个关卡都要检查,估计会更堵。”   青梧一勺酥烙入了小嘴儿,软软糯糯的入口即化,等吞下之后,点了点头,“嗯。本来也没想着去郡里的,我明天打算去庙里,给哥哥祈福。”   “不许去!”   青梧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娘亲给打断了。   她有些诧异,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娘亲,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青梧蹙眉,她发现不仅娘亲,连爹爹和哥哥神色都有些不寻常,一脸不赞同。   “嗯?”青梧有点没搞清楚状况,她其实以为自己说了这个,大家都会同意呢,毕竟是为了哥哥啊。   “怎么了?我去给哥哥祈福,保佑他高中——”   “祈福就在族里祠堂就行了,哪里要上那么远?”   秦氏当然不希望唔唔去什么寺庙。上次就是因为去寺庙的时候失了踪。这才回来没多久,她怎么可能会让唔唔再去?   虽然那件真要计较起来其实跟寺庙没什么关系,但只要一想到寺庙,秦氏就不由的想到唔唔失踪失身的事,那些感受太深刻,她不想经历第二遍。   “唔唔听话,就在祠堂就可以了。”   “可是,可是族里二婶她们都说是要去庙里的,说是那样才灵验。”这次招考笔试,除了苏青树,苏氏一族里还有两个同辈族人也在榜。   之前就说好了的,若是上榜,就去庙里祈福。   “心诚则灵,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苏颜自然也是不希望唔唔去庙里,“刚刚你哥哥说得对,最近郡里守备严,到哪里都不怎么方便。”   “就是,父亲明天要去维持秩序,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哪里能够放心?倒还会让我分心。”   “啊?那,那就在祠堂叭。”既然大家都不赞同,那她就不去庙里了。主要是为了祈福能哥哥高中,既然祠堂可以祈福,那就在祠堂叭。   可分明有些奇怪,青梧稍稍瞧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在听到自己说不去了的时候,分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   二试这天是个好天气,虽然依旧冷,但晴空万里,阳光和煦,撒在地上,暖融融的。   郡衙前面的街巷拐角,一早就有人在那里。   是祁秉承。   他之所以在这里,是打算待会儿混进郡衙,趁机搅乱了今天这事。   六部招考是大皇子慕容褚提出并主推的,若真成了事,且不说日后这些庶族平民在朝堂上的站队,就单说招考这事若是成功,那大皇子在民间的声望肯定会提高,这显然对三皇子不利。   祁家作为三皇子一派,岂能坐视不管?其他的州郡他们管不着,但至少在南郡的招考,必须给他搅黄了。   初考他们祁家得做做样子。特意等在二试这天,然后趁着他们二试时一把火烧了初试的文卷和名单。也可不是简单的损毁。   祁秉承作为主簿,自然知道那些文书是需要带回帝都复命的,到时候,看他们拿什么回去。   那就必须要重新招考,可之前已经考上的人又如何会愿意?哼,到时候,就等乱吧。   想到这里,阴狠的桃花眼里,透着一丝得逞后的笑意。   “人都准备好了吗?”祁秉承问旁边刚到的随从。   随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大公子,人倒是准备好了,就是,就是这助燃的物什运不进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最近几天管制突然就严了,而且都是些生面孔,还不是之前郡里当值的那些,所以……”   越听,祁秉承的脸越是黑了下来,   “一群废物!就这事都办不了?”   他气得想直接踹飞了眼前这人,但想着现在不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就只气冲冲的咒骂了几句,便强压着怒意打算亲自去拿,但他刚走几步,就瞥到了对面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帘子未放,马车里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竟然是当初黑山上的那个男人!   祁斌承当即就用衣袖挡住了脸,退到了巷子后面。   那人怎么在这里,不是早就走了吗?要不然唔唔怎么会被抛弃而回了家?   那人在黑山上见过自己,若是正面对上,势必要费劲撇开自己与黑山寨的关系,麻烦。   想到这里,祁秉承隐在了暗处,随即抄了另一条巷子走了。   搅和的事,看来得找时间另想办法了。   这边,薛鹤初很早就来了。   白玉冠发,一身青衣,是某人曾经赞过的颜色。   坐在马车里,斜倚在马车壁上,神色如常,但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郡衙门口,   观着那来来往往的人。   他在等,等那女人出现。   她会出现的,突然出现。   就像当初,她突然从道路一边冲了进来,扑到自己面前,杏眼汪汪的呜呜呜。   面上不显,但此时的薛鹤初心口微快,竟是如毛头小子一般有些许的紧张,与期待。   可惜,熙攘逐渐冷清,考生已经全部入场,大门也重重的关上了,门口只零星几人,   她始终没有出现。   “少爷,”薛岩想劝少爷回去了。这都多久了啊,那边那些人一眼可见,根本就没有小夫人。   可,看着少爷望眼欲穿样子,锐利的黑眸里越来越失落,   他竟有些不忍心再劝。   又过了一会儿,郡衙大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   李大人和王大人二人出来,在门口神色焦急的张望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马场,以及马车上的人。   “哎哟薛大人您来了啊,下官竟是才接到消息,”李大人满脸喜色,他还以为薛大人不来了呢。   看来,还是那几袋跑山鸡骨头起了作用!   薛岩看了看自家少爷,见他没有要搭理的意思,于是上前,打算将这二人打发走。   薛鹤初抬手止住了薛岩。   “李大人。”   “下官在,薛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初试的名单在哪里?”   “在衙门里,薛大人要过目吗?您这边请——”   李大人说着,微微躬着身体,伸手指引,一副恭敬等候的样子。   薛鹤初起身下了马车,径直进了衙门。既然等不到,那就拿着名册,一个个的找。   总会找到的。   李大人将薛大人安排在了上座,而后又殷勤的将初试的名单奉上。   看着薛大人只是翻着名册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李大人好歹也在官场混了一些时日,自然是知道这薛大人来这并不是来主考的,这可以说正中他下怀。   因为这样既不抢他作为主考官的风头,又来坐镇在这里,给足了自己的面子,到时候回去,在同僚面前可有得吹嘘。   想到这里,李大人正了正衣冠,回到座位上,又清了清嗓子,十分郑重的道了声“继续”。   二试其实已经过了一半。   经过初考入选的考生单个进来,看了题目之后口述答题,由旁边的文官记录。这主要是考察考生的临场发挥,还有言行举止,淘汰那些话都说不清楚的,歪瓜裂枣贼眉鼠眼看着都不端正的,不然选上去污了圣颜可不得行。   考试继续,有考生进来在下面答题。不过薛鹤初并没有注意这些。   他正翻看着初试的名单,一目十行,一一扫过。上面详细记载着那些考生的姓名,年龄,出身。   那天她去过马场,且就在马场门口,应是与这有关。   一页一页翻过。   这些人这些地址,之前分明都有找过。   他之前,已经让人将南郡黑山以北的地方翻了个遍,可就是没找到。   那……有没有可能在黑山以南?薛鹤初陡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再次有考生答完题退了出去,薛鹤初将名单递给旁边的薛岩,并小声吩咐:   “让薛影照着这上面的名单再挨个儿搜一遍。同时,撤回往北搜寻的人,往黑山以南搜。”   薛岩点了点头,正要回话,这时候又有考生进来。   “学生苏青树,见过几位大人。”   声音温润,犹如玉石轻轻碰撞,让上座的几位坐了许久都有些昏昏欲睡的考官,顿时醒了神。   再一看,光风霁月,苍劲如松。   让人眼前一亮。   答题也是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李大人王大人几人连连点头。   薛鹤初垂眸扫了一眼,习惯性的收回了视线。工部招人的事情打算让大柱和林寒负责,他不打算管这些。   所以也就没兴趣听。   但,   收回视线的薛鹤初突然眼睑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将目光移向了正在答题的那人。   !!!   背脊微微一僵。   像,很像。   不是五官,五官细看并不像,   是神态。   与他的唔唔非常神似!   来不及想其他,压着微微颤抖的手,薛鹤初拿过旁边二试的名单。   名单很短,三十个名字,薛鹤初一眼就看到了前列的苏青树。   南郡青山县知县之子,苏青树。   青树,   青梧,   苏青梧!   狭眸微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薛鹤初翻然大悟!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啦,小唔唔乖乖等着…… 第61章 你为什么要跑?   夜凉如水,偶有些冷风呼呼的过。   如今还未入春,虽然南郡不如帝都那般冷得大雪纷飞积雪不消,但依旧寒冷。   不过新禾院还好。   青梧自小养得娇,秦氏怕她冷,花费了一些银钱特意在她的屋子里装了地龙,外面再是冰天雪地,这屋子里也是暖融融的。   此时角落里,高脚灯架上,青纱烛灯有些润润的光,使得整个屋子都朦朦胧胧的,不至于完全漆黑。   梨花椅,小妆台,缠枝的百花双折屏风,有风过,软帘轻晃。   里间,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淡淡清香,胭脂色的床幔一边垂地,一边用锦缎玉钩勾在床边。   床榻上的女人青丝凌乱,散在苏绣小枕上,芙蓉小脸凝脂如玉,此时星眸微闭,睡得正香。   她的寝衣柔软宽松,搭着白嫩小肩,和微微的弧度。   不过这会儿不知怎么了,红润润的小嘴溢出一声嘤咛,身子懒懒的动了动。   青梧又在做梦了。   她已经很久没再做那些梦了,但今日不知为何又开始做梦。   梦里的还是那个男人。面容隐在暗处,依旧看不甚清楚,只看到他微抿的薄唇。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是熟悉的冷松香。   所以她不怕。   梦中的青梧迷迷糊糊,睁开了惺忪睡眼,虾着小嫩手揉了揉眼睛。   男人这次没有趴自己身上,耳鬓厮磨,对自己做那些羞羞的事,而是站在床边。   身形颀长,高大健硕。   他没有说话,就站在床边,站了很久的样子。   而后伸出修长的手,骨指分明,慢慢靠近,在她的脖子面前顿住。   然后将锦被往上提了提。   原来是给自己盖被子,刚刚有那么一瞬,青梧还以为他要掐自己脖子呢。   小嫩手捏住要盖上来的被角,慢慢摇了摇头。   “不要。”   润红小嘴儿微微撅着,“热。”   可能是因为晚上喝了点果酒的缘故,她现在有些热。   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收回的手,而是向上,轻轻扯了扯青梧的小脸。   青梧已经习惯了,之前在梦里也是,他最喜欢这样的。   虽然习惯,但有些软软的控诉。   “不要扯唔唔的脸,唔唔的脸这么好看。”   虽然是这么说,但因为他的手冰冰的,贴在脸上很舒服。   青梧没拍开他。   “为什么要跑?”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清润,又低哑,听得出是刻意压制了的,压抑的声音里藏了些别的情绪在里面。   说不清道不明,反正青梧没明白。   “嗯?跑什么?”   “有没有想我?”   青梧眨了眨如水的睡眼,这次听明白了。   瘪了瘪小嘴,声音带着娇,“想你做什么……每次都在唔唔梦里。”   青梧不想再理他,小小的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她现在还很困。   其实有点奇怪,梦里也会想睡觉吗?   好像有时候会……叭。   不过当她转身的时候,突然就被男人掐住了小下巴,手上有些力道,迫使她不得不正面朝上。青梧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有气息贴近,薄唇就这样覆了上来。   薄唇冰冷,但气息灼热,仿佛之前压抑的情绪一招得以爆发,全部清卸在了她的唇上。   狠狠厮磨,疯狂而肆无忌惮。   “唔……”青梧愣了片刻后本能的挣扎,小嫩手不住的推他。   这人,怎么这样啊。   又要折腾她吗?   不要,她现在很困,才不要像往常一样依着他。   可是推不动。   而且,感觉今天的好像不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她不知道,可就是不一样。来不及细想,青梧已经被他亲得迷迷糊糊,杏眼迷茫,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男人终于放开了她的小嘴儿,却没停下,薄唇继续游走在她嫩白的颈侧。   “呜呜呜……”被压得丝毫动不了的青梧很是委屈,偏着头眼泪汪汪的,软糯控诉,“你走,我不要这样呜呜呜每次都在梦里折腾唔唔,唔唔不要你!”   一句“不要你”,引得身上的男人微微的颤抖。   他停了下来,却没起来,依旧埋在青梧的颈侧,不知怎么了。   青梧小小的挣扎,哪里推得动。   算了,就这样叭,这人一直都是这样霸道的。   不知道是果酒的原因还是因为困得,反正她现在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因为知道是在梦里,青梧也不跟他过多计较了。   又兀自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中,好像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什么来着?   “唔唔,我很想你……”   ……   天光已经大亮,春竹端着一碗醒酒汤进了屋子。看见雕花的窗子开着,她有一丝奇怪,昨晚好像关着窗户的呀?   边疑惑边走到里间,看见姑娘藏在锦被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她将醒酒汤放在小桌上,又走近床榻。   “姑娘,姑娘?”   青梧被轻轻摇醒了。   刚醒,隐约看到床榻边有人,以为是梦里的那人,小声嘟哝,   “你怎么还在这儿呀。”   不过刚说完,便看清了对方,是春竹。   “嗯?姑娘说什么?我刚刚才进的屋子。”春竹疑惑了一下,见姑娘醒了,“姑娘,该起了,奴婢煮了醒酒汤。姑娘昨晚可不该喝那么多,虽说是果酒,但喝多了始终不好。”   “我就是太高兴了嘛,哥哥高中了呢。”   “这个确实只得高兴……但姑娘也不能喝那么多啊。夫人昨天说了,以后可不准你再喝那么多。”   “嗯。我也觉得不能再多喝了。”青梧撑着小手慢慢爬起来,慵慵懒懒的,她觉得头有点晕晕的。   “春竹,我昨晚又做梦了。”   “啊?又做梦了吗?”春竹一听这个,顿时紧张起来,“那要不要再去抓几副安神的汤药?姑娘之前不是说喝了汤药好多了吗?”   “也不用叭,虽然做了梦,但我昨晚睡得挺好的。”青梧伸手顺了顺自己凌乱的长发。   宽松的衣裳领子有些大,滑落在香肩处,露出了白嫩的颈。   春竹眼尖,看到上面的红痕,很是诧异,“哎呀姑娘,你这儿怎么了?”   边说边指了指。   “嗯?”青梧有些疑惑,“怎么了?”   春竹忙拿了镜子过来。   瞧了瞧。   颈侧往下,白皙的肌肤上竟然有些红痕,不多,但很明显。   青梧顿时唬了一跳。   “咋,咋回事?”   她自然知道这些痕迹是昨晚那个男人亲的。   但,   之前做完梦都没有这个的呀?   之前那些梦里,自己被那个人压着这样那样的折腾,痕迹比这个多多了,醒来都没有的,可是这次为啥会有痕迹呀?   *   南郡的六部招考顺利结束。这次招考,青山县无疑是最大赢家。   南郡一共分得10个名额,其中青山县就占了4个,比各种条件都要优越的郡里都多了1个。而剩下的3个名额,零星分散在南郡其他12个县里。也就是说,其中大部分的县,一个都没有。   相比之下,青山县可谓是遥遥领先,美名远播。   县里百姓个个喜笑颜开,鞭炮锣鼓,如欢度佳节一般的喜庆。   这日,苏颜特地宴请县里选拔上来的人,为的是让大家熟悉熟悉,之后去帝都复试,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选上的四人,除了苏青树,还有一个苏氏的族人,同辈,年龄略小于苏青树,唤苏青树为堂哥。剩下两个,则都是出生乡野的农户。   虽说是农户,但平日里有余钱与时间看书识字的,也算得上农家大户。所以对于这些宴请场面,也是熟悉的,欢聚一堂,自然相谈甚欢。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有小厮从门外匆匆跑了进来,说郡里有大人来了。   苏颜一听,与田主簿对视一眼,而后领着众人来到了苏府门前。   一看,不是郡守,而是帝都来的两位考官李大人和王大人。   苏颜暗暗松了一口气,忙上前行礼请安,连连寒暄着就要将人请进府。   不过李大人却不是很着急的样子,他转过身,对着停在门口的马车恭恭敬敬,“薛大人,到了,您请。”   好半天,马车帘子被一只修长秀气的手掀起,有人从马车上下来。   一身黛青色的袍服,白玉腰带修身,气宇轩昂。   苏颜见了,诧异之余,忙上去就要跪下请安,被薛鹤初一把扶住。   “苏大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旁边李大人也笑着说道:“苏大人哟,咱们这次来非正式,非正式的,你看我连官袍都没有穿,只是听说你这边在宴请考生,咱们也就来凑个热闹。苏大人不会觉得叨扰吧?”   “哪里哪里,这是下官和考生的荣幸,几位大人,里边请。”   门口人有些多,但此时都让出了一条道。薛鹤初在最前面,抬头看了看门上的门匾,   【苏府】   他挑了挑眉,而后一脚踏了进去。   众人跟上。   “诶大柱,你有没有觉得少爷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跟在后面的薛岩问旁边的大柱。   大柱瞧了瞧前面的老大,侧脸清俊,有些冷意但对待其他人还算温和。   虽然旁人很是敬畏都有些不敢靠近。   “没什么不同啊,是不是旁边多了三花?”其实大柱有点奇怪,怎么这种场合,老大还要带着一只花狗子?   “哎呀,你懂个什么?”薛岩剜了大柱一眼,觉得他跟那个薛影一个样,都是二愣子。   少爷今日神色和缓轻松,丝毫没有往日的凝重。而且不知怎么回事,薛岩总感觉少爷虽然在跟那些人寒暄,但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朝着那边那个垂花门飘去。   看那边做什么?   薛岩顺着视线,朝那边看去。除了一个普通的垂花小门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啊?   那里面好像是人家的内院?   “大人?薛大人?”   “……嗯?”薛鹤初不经意间收回视线,看向眼前这几人。   “咱们往那边宽庭移步。”苏颜说着伸手指了指路,“那边亭子里备了些茶点,几位大人想必也累了,可以去那边稍作休息。”   李大人王大人稍稍点头,正和他们意。   不过正当大家准备移步的时候。   一直乖乖跟在薛鹤初脚边的三花,耳朵突然抖了抖,它朝着垂花小门那边望了望,而后竟是渐渐惊动起来,朝着那边汪汪的叫。   “汪,汪汪——”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了,但因为这是薛大人的爱犬,大家也不好吱声。   三花还在朝着那边汪汪的叫,而后突然像是发了疯,直接朝着那垂花门内奔了去!   速度很快,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三花就拐进了院门不见了。   紧接着,   “啊——”的一声,院门内传来一声软软的惊叫。   还有众人四处逃窜的声音。   苏青树最先反应过来,听这声音,暗道不好,因为这显然是妹妹的声音。   他赶紧冲了过去。   “妹妹!”   众人见状,也跟着过了垂花院门。   原本以为进了这垂花门会撞见什么惨状,毕竟薛大人的爱犬又高又壮,看着十分的凶残。   而且刚刚都听到呼救声了。   却没想到,原本那只威风凛凛的狗子,如今却是乖顺得不成样子,顺耳摇尾,围着院中的女子转来转去的,雪白的爪爪噗着地,一会儿又囧着屁股,朝着女子可劲儿摇尾巴。   “汪,汪汪——”   见她不理,狗子直接上嘴咬住了她的裙摆一角,又撒欢儿的可劲儿摇尾巴。   周围的丫鬟小厮被吓住了,忍不住尖叫,主要是这狗太肥太壮了。   吓人。   慌忙躲闪中却发现自家姑娘似乎是被吓傻了,竟然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   赶忙要叫侍卫来打狗。   李大人见状,上前几步大声斥责,“放肆!薛大人的爱犬也是你们能打得的?”   丫鬟小厮见大人发怒,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苏青树第一时间跑了过去,但他也不敢对这狗做什么,只是一直护在唔唔身边。   这边苏颜也很焦急,上前,又转过身,“大人,小女无状,惊扰了大人的爱犬,还望恕罪。烦请大人将您的爱犬唤回。”   薛鹤初没有接苏颜的话,他的视线一直紧紧的盯着那个女人。   白衣红裙,小腰纤细,裙摆袖口绣着精致的梅花。   一如她一样,含苞待放,清丽脱俗。   让人移不开眼。   呆愣愣的青梧似乎这时才回过神来,顿时吓得眼眶都红了,盈盈眼泪在杏眼里打转,要不是这儿人多,她早就被吓得哭出了声。   她刚刚在这内院荡秋千,正等着春竹给自己拿围脖,结果突然就从外院冲出来这么大一只狗子,不仅朝着自己转来转去,还,还咬她裙摆!   呜呜呜。   “走开!”青梧急得真的要哭了,她跺了跺脚,想踢开这只狗子,但又怕被它咬了,只得伸出小手,虾着五个手指需打,“走开,三花!你走开呜呜呜你吓到我了——”   一片寂静。   在场众人纷纷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青梧刚说完也反应了过来,双手捂着小嘴儿,看着面前同样满脸诧异的哥哥,直摇头,“我,我不知道它叫三花的,不是,我不知道这个狗狗叫什么……”   “三花,过来,看把苏姑娘吓得。”   虽是唤着三花,但狭长眼眸却紧紧随着那个女人,完全移不开眼,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淡定。   薛鹤初难得,眉眼有了一丝神色,唇角带着笑意。   看得这边的青梧虎须一震,杏眼瞬间睁得大大的,溜溜圆。   是,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三花:(委屈)麻麻今天怎么不理我…… 第62章 回来了   青梧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身处梦中。   剑眉挺鼻,淡漠薄唇,特别是那双幽深的狭眸,眼神灼灼,状若无意的睥着自己,里面藏着只有她才懂的危险。   直勾勾的,好似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对面那男人,分明是梦里出现的那个。   一个激灵,青梧杏眼睁得大大的。梦里的人为什么在这里啊?   薛鹤初睨着前面不远处的女人,面上不显,但心里早已情绪翻涌。   这个他找了大半年的女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比记忆里更加真实,比昨晚更加鲜活。   眉目一如往昔,小脸白嫩,整个人像颗鲜嫩多汁的果儿,那双如水的杏眼里,透着慌,哆哆嗦嗦的,泛着熟悉的弧度。   就像当初山脚下,她第一次闯入自己视线时那样,招人。   薛鹤初微微眯起了眼。   此时院子里的人很多,帝都来的考官和随从,在榜的考生以及家眷,满满一院子人。不过大家没说话,都屏着呼吸等着那只叫三花的狗子过来。   但那只花狗子像是没听见薛大人唤它一样,仍旧围着苏家女摇尾转悠。   那么大一只狗子,龇牙咧嘴的凶,边上有人扪心自问,要是此刻是自己正被那狗子围住,怕是早就腿脚发软站不稳了。   也不怪那苏家女都吓懵了。   也不知是谁没憋住小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一院子的静。   苏颜作为府里的主人,自是最先反应过来。见那狗子没动,于是又告了罪,   “小女无状,请薛大人见谅,”   而后转身一面向自家儿子使眼色让他拦着那条狗,一面轻声斥责闺女,“还不快回自己院子?没规没矩!”   苏颜斥责自家闺女,是为了让她尽快离开这里。   虽然是这只狗突然发疯乱跑乱跳冲到唔唔面前,但这狗是薛大人的爱犬。都说这些个大官阴晴不定,怪癖一大推,保不齐这人会为了他的爱犬而不分青红皂白的随意降罪。   要苏颜说,他真想将这些人立即轰走,而不是让唔唔走。   这里已经算是内院的范围,要按规矩,是这些人莽撞了,哪有人这般未经允许就大咧咧的进别人内院的?但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些人是从帝都来的高官,品级比他大得多,在场的随便拎一个出来都不是他一个小县官能惹得起的。   特别是这位薛大人,出身顶级世家,又在朝中居要职,他更是惹不起。   “还愣着做什么?”   青梧被爹爹带着斥责的声音拉回来了神,墙角的风吹得她微微的抖,神思突然清醒过来,这不是梦。   不是。   再次撞进那深邃的狭眸里,像是受了什么冲击,青梧踉跄了一两步,转身落荒而逃。   薛鹤初看着那颤栗娇嫩的身影,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好几次险些摔倒。   抿着薄唇,没再说话。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只看到前面院门翻飞的裙角,还有空气中若有似无淡淡的清香。   “汪汪汪!”三花见人跑了,撒腿就要跟上去,不过被旁边的薛岩一把逮住了狗尾巴!   然后顺着尾巴一把抱住了挣扎的三花。   “汪汪汪——”   哎哟喂我的狗子哥,你可别添乱!   薛岩脸上满是笑意。刚刚见到小夫人的那一刹那,薛岩愣了一下之后,简直心花怒放。   可终于是找到了。   真是打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那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嘤嘤嘤。   三花被薛岩捂着嘴巴拖了下去,庭院里又恢复了先前的静谧。   苏颜见唔唔已经走远,这薛大人没有怪罪,松了一口气,   他再次为小女的莽撞道了歉,而后试探着要引着众人离开这里。   毕竟是人家的后院,在一旁的李大人觉得再继续呆在这也有些不好。于是上前正要请薛大人去往前院的宽庭。   却发现薛大人一直盯着前面,眼神幽深,透着光。   李大人脚步一顿,顺着薛大人的方向瞧了瞧,除了些假山流水绿植,没其他的。   但李大人是个人精,转念便联想到,那是刚刚那小姑娘离开的方向。   他立马会意。这薛大人,莫不是对那苏家女有意思?   不是说薛大人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吗?   李大人挑眉,他回忆了一下刚刚那苏女的容貌,啧啧啧,娇嫩嫩的,看着就馋。   也难怪薛大人有兴趣了。   这苏大人可真是幸福,儿子儿子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这女儿也是雪肤花貌的,勾人。   李大人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苏大人,兀自感叹,   前途无量啊。   *   青梧一溜烟跑了很远,心里仍是忐忐忑忑的,直到撞上迎面而来的春竹,才堪堪回过神。   “姑娘,这是怎么了?”春竹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姑娘这般慌张。见她小脸通红,身子还瑟瑟发抖,以为是被冻狠了,于是赶紧将手上的披风给姑娘兜上。   她刚刚本来是想拿个兔毛围脖的,但一想天寒地冻的,姑娘还不知要在外面呆多久于是就干脆拿了件披风。   这披风厚实软和,胭脂色的,领口处一圈雪白的毛,茸茸的衬得青梧的脸又小了一圈。   “姑娘暖些了么?……姑娘?”   “啊?没,没什么。”青梧心神不宁,没注意听春竹在说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遇到的那个男人。   怎么会这样?明明只是梦啊,她与那男人纠纠缠缠的只是发生在梦里的啊?怎么会在现实中遇到?   本来之前的梦就让青梧心里发慌,又羞又窘又不安。而现在,梦里的人竟然出现在了现实里,真真切切,   她一下子方寸大乱了。   又适时想起今早自己身上那些痕迹,青梧完全混乱了,难道那些事不是在梦里,而是真实发生的?   可自己确信根本没有那些事情的任何记忆啊?   莫非是不记得了?   不可能,她明明都记得过去的事,从小到大,遇到的人和事都历历在目,根本没有不记得的。   除了……自己昏迷的那几个月,脑中一片空白。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青梧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转念又抓不住了。   脑袋瓜嗡嗡的,隐隐有些疼。   想不下去,她看向旁边的春竹,   “春竹,我有问题问你,你要如实告诉我……我之前,真的是昏睡了几个月吗?”   春竹一听姑娘问这话,眼神有些飘,她稍稍有些紧张。但之前老爷和夫人都耳提面命过,不准把之前那些事告诉姑娘,   “……嗯,”春竹点点头,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姑娘落了水,就一直昏迷不醒。昏迷后为了养病,又去了郊区的庄子,是奴婢陪着姑娘一起去的庄子。”   “是吗?”青梧手捧着脑袋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回想,又似乎在思考春竹话里的真假。   “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夫人的,……当时夫人见姑娘一直昏迷不醒,眼都哭肿了,守着姑娘整夜整夜没睡觉……”   青梧原本真的打算去问问娘亲,但一听春竹这般说,又怕去问起这事儿惹得娘亲又想起伤心事。当时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娘亲看着憔悴了好多。   算了,不能再想了!   反正自己以后就在府里,在内院,哪儿也不去,今天是意外,以后肯定再不会遇到那个男人的。   这样一想,青梧稍微缓了神色。   晚饭一直都是在正院,一起吃。   一家人吃饭没那么讲究,平日里都是有说有笑的,不过今日苏颜父子因为官场打交道,费心费神,好不容易送走了他们,身心疲惫不想说话,秦氏又是个安安静静的性子,所以一时间饭桌上很是安静。   但青梧也安静得过分,就有些不寻常了。   见唔唔只垂着头吃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苏颜以为是自己之前斥责了她,这是委屈了。   他笑了笑,解释了几句。   闺女没错,要错也是那只疯狗的错,还有那个不知道管束自己疯狗的薛大人的错。   青梧自然知道爹爹当时的用意,哪里会委屈这个。   “妹妹可是被吓到了?那薛大人家的狗子确实凶悍了些。”   青梧一听到薛大人几个字心里就乱颤,她知道哥哥口中的薛大人就是那个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就要说出自己做的那些梦。   但又觉得难以启齿。   “不怕,那只狗子据说不咬人。而且那薛大人马上要回帝都了,以后妹妹也不会再见到那只狗子了。   “……嗯。”   “不过妹妹,你怎么知道薛大人那狗子叫三花?”   苏青树下来朝薛大人的小厮打听过,那只狗子确实叫三花。之前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妹妹认识那只狗子。   不过那狗是薛大人的爱犬,妹妹怎么可能认识?   见大家都停下筷子看着自己,青梧拿着瓷勺的手一顿。   她直摇头。   “不知道它叫什么,我当时吓惨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青梧当然不敢说她觉得那只狗子很熟悉,熟悉到几乎是下意识就叫出了它的名字。   她自己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梧没搞清楚,苏青树却听清楚了,并兀自给出了原因,“我之前有看到,那只狗脖子上有个兜兜,上面绣了字的,就是三花。妹妹可能是之前无意间瞄了一眼,而后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了。”   这个解释很合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刚刚看到的字。   但问题是她根本没注意到那些。   但青梧不想大家担心,于是点了点头,   “嗯……那个兜兜上面就有名字的。”   秦氏之前没在现场,这事儿还是事后听丫鬟说的,她又问了问当时的情景,一阵后怕。   忙夹着菜到唔唔碗里,让她多吃点压压惊。   只有苏颜,打量着对面低头吃饭的唔唔,若有所思。   晚饭后。   青梧带着春竹回新禾院。   春竹提着一盏缠枝四角灯,偏头看姑娘小脸上的神色,忍不住问,“姑娘,真的没有问题吗?是不是还有点害怕?”   她刚刚才知道这事儿。   姑娘虽然喜欢那些小动物,但从来不敢养,怕咬。而且,据那些在场的丫头小厮说,那狗子又肥又凶的。   青梧心里颤颤的,倒不是因为那个狗子,那狗子毛色顺滑,很是可爱。   就是……反正就是心里有点不安,不踏实。   “姑娘,这几天我就候在你屋里,若是做噩梦什么的,就不怕了。”丫鬟一般都是睡在主子床榻边,在地上打地铺,方便随时伺候。   最开始春竹和春兰都是轮流守在姑娘屋子里的,不过后来姑娘说不喜欢那样,所以她们都是睡在自个儿屋里。   如今,春竹有点不放心,所以才有此提议。   青梧听了,点了点头,她现在心里不踏实,若是有春竹在身边,应该会好一点。   正院离新禾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她们走了一刻钟。   等回了新禾院,春竹便去丫鬟屋子里收拾床毯,准备抱到姑娘屋子里打地铺。   这时候夜色渐浓。   青梧看了看四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晚自己这院子有些过分安静了。   不过又一想,她这院子,没有小厮,且丫鬟也不多。   这样一想,心里直道自己想多了。   屋子里已经点了润润的光,估计是小丫鬟点的。   青梧就着光线进了屋子。来到小桌旁喝了点热水,然后等春竹来给自己净面更衣。   再沐浴一番。她每晚都会沐浴的。   “回来了?”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嗯。”青梧下意思的回。   她刚说完就猛的觉察到不对。   “……嗯?!”   瞬间瞪大了双眼,青梧慌得四处张望,查看声音来源,随即便看到棋牌小榻那边有个身影。   高大,矜贵,慵懒的坐在那里,就像是坐在自己家里一样。   一双狭眸正紧紧盯着自己。   “你……你。”几乎是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青梧转过身就往门口奔去。   自己屋子里平白多了个陌生男人,青梧震惊慌乱得双脚打颤,但脚下不敢停,无论无何先离开这里再说。   呜呜呜呜,救命!她的屋子里有个陌生男人!   青梧要哭了。   提着一口气,努力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眼看着马上就能夺门而出了。   可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就关上了。   “嘭”的一声,紧紧关住。   任凭自己如何拖拽拍打乃至呼救,都无济于事。   身后有手臂伸来,大掌狠狠压住了白嫩的小手,靠近的胸膛坚硬,气息灼热,烫得青梧身子止不住的颤。   “苏青梧,你到底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啦,谢谢小可爱的等待,么么啾 第63章 加更   “苏青梧,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害怕的意思。   呜呜呜,任谁发现自己屋子里多了个陌生男人不害怕啊?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呜呜呜救命!   青梧整个人都快贴到门板上了,就想着能离远一点。男女授受不亲,这人都快贴到自己身上了!   虽然,虽然他们在梦里好像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是,那是梦,当不得真。   薛鹤初将女人堵在门边,看着她为了躲自己都快趴门上了,心里大为光火,他真的想一把掐死这个没良心的,好以此断了念想。   当初这女人悄无声息的跑了,跑得无影无踪,他发了疯的找。那个时候气急了,他想的是,等找到了,他就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怎么离开自己。   想是这么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薛鹤初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牵肠挂肚,日思夜想,与日俱增。   没有她在身边,想她,疯狂的想。   还有就是担心。   女人长得这般招人,突然失踪,就怕她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见了,又怕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人贩子,正在哪里受苦。   不敢想。   如今,见她安然无恙的在府里,当时苏颜在山上,不难想到是苏颜将她带回了家。一直以来的担忧才放下。   这才有心思去计较她丢下自己跑了的事。   失而复得的情绪占满胸腔,昨晚见到女人,她竟心安理得的睡得那般香甜,他当时还在替他解释是因为喝了酒,她都已经说了自己总是在梦里,可见女人也是想他的。   可没想到,现在却对自己避之不及!   “说吧,为什么跑?”薛鹤初深吸一口气,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声音显得相对温柔。   “……”   “说话!”他是疯了才有这等子好脾气跟她在这里温言细语。   青梧微微颤抖了下。   她正对着门垂着头,一截子细嫩白嫩的后颈子露在外面,有些凉意。但身后源源不断的热源,灼热的气息让她无法忽视。   六神无主间,她的身子突然被股劲儿扳着翻了个面,背压在门板上,而后对上了一双狭眸。   那幽深的眸子里,好像卷着惊涛骇浪,仿佛下一秒就要朝着她汹涌袭来,将她淹没。   她自小娇宠长大,哪里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神?   “你,你放开我!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屋子里救命春竹救我——”   青梧被吓得杏眼泛着水雾,唤不来春竹,她壮着小胆儿威胁这人,“你走!你要再不走我就去报官了!这是我的屋子,清清白白的女子闺房,你怎么可以就这样闯进来?我,我都不认识你!”   “……呵,不认识。”薛鹤初听着她急着撇清关系的话,气极反笑,笑意不达眼底。他找了这个女人这么久,到头来得了一句不认识?   怎么,刚遇到扑过来的时候不说不认识,如今回了家,就急着说不认识了?   “好,很好,苏青梧,不认识。”这么想跟他撇清关系是吧?   休想!   “……既然不认识,那咱们就来重新认识认识。”   薛鹤初说着,一手钳住女人,一手扯开了自己的衣领子。   本来就气质斐然,连脱个衣服都显得矜贵,丝毫没有什么下流龌蹉的感觉。   只两三下,他的上衣就松松垮垮了,健硕的胸膛就这么毫无保留的露了出来,线条紧实有力,彰显着无穷力量。   压得青梧差点喘不过气,“啊你走开!呜呜呜,你要干什么?登徒子王八蛋你放开我!”   “干什么?你不是不认识我吗?让你重新认识认识。”薛鹤初握住女人的手,强势的牵着它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小手柔若无骨,挣扎着想逃,被他蛮横的捉住。   动弹不得。   “你好好感受下,认不认识?”曾经多少次在那榻上感受过,她还敢说不认识?   “认识!认识的呜呜呜……”视线闪烁,青梧要哭了。   被个男人强迫着摸他的胸,那硬梆梆的触感,灼热的温度,烫得她的小手完全不知所措。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这个人他疯了不成?   “认识就好,说,我是谁?”薛鹤初逼问。   “呜呜呜,是,是大官。”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得不得了。   认识的,呜呜呜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听哥哥说他是从帝都来的,大官,很大的高官,能经常见到圣上的那种。   所以一个高官来她的屋子做什么,还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   难道是官当腻了要做回采花贼?还是说他看上了自己要强抢民女?   !!!   仿佛被人当头一棒,青梧颤了颤,而后又是拼命挣扎。无论哪一样都吓人啊。   “你放开我你要做什么呜呜呜你个登徒子我跟你说我是不会屈服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怎样,我就,我就去帝都告御状!”   “大官又怎么样,大官就能这样强抢民女吗?我不是普通的民女,我是臣女,官家女!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爹爹是不会放过你的……”   “呜呜呜你要做什么……我害怕。”青梧越骂声音越小。爹爹的官职哪里威慑得了这个呜呜呜。   “你是登徒子……”青梧挣扎不过,害怕得眼泪巴巴,渐渐的完全不敢动了。   只瘪着小嘴呜呜的哭,眼泪扑簌簌的掉。   完了,自己完了。   被个恶魔盯上了,他要对自己用强!   呜呜呜……   青梧兀自哭了好久,后来突然发现对方好像很久没声音了,她仰着小花脸偷偷瞄了一眼。   见他仍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只是眸子里有些莫名的情绪。   不知在想什么。   她慌忙低下头。   却被横过来的大掌钳住了下巴。   薛鹤初抬高了女人的小下巴,扳正,迫使她微微仰着头看向自己。   他感觉,女人有些不对劲。   “乖乖怎么了?”   “乖乖?谁是你乖乖啊?!你松手!不要脸的王八蛋。”青梧想摆脱他的手,但越挣扎,钳着自己下巴的手就越用力,来来回回,竟是完全没受影响。   这个时候,薛鹤初自然是不会放开手的。   他觉得女人很不对劲。   言行举止透着惊惧,是那种面对陌生人的惊惧。   就好像当真不认识自己一般。   眸子危险的眯起,薛鹤初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确信女人一定有问题。   他朝着屋外吩咐,   “薛岩,去找大夫来。”   “诶!”   听着门外有人响亮的答复,青梧真的惊呆了,连挣扎都忘了。   这是她的院子啊,怎么会有这么多陌生人?   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青梧:呜呜呜糟了怎么办(┯_┯) 第64章 受了刺激不愿想起   夜凉如水,院儿里万籁俱寂。屋子的布局雅致,很有当时在黑山上那屋子的韵味。   角落里的烛火温温润润的,如平日一般,完全没感受到今日的异样。   青梧颤着身子坐在窗边的棋牌小榻上,安安静静的,像枝头静静绽放的花儿。但时不时又啜泣一声,瘪着嘴儿,伸着小嫩手抹眼泪。   好不可怜。   此时她端端坐着,但旁边那道视线一直如座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她想忽略掉都不行。   门边站着带刀的黑衣人,青梧咬了咬唇,不敢呼救出声。   从出生到现在,青梧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啊。夜阑更深,竟然有人直接闯了她的屋子。   活像话本子里那些下流的采花贼!   景朝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他们青山县也被爹爹治理得很好,不说夜不闭户,至少没发生什么打家劫舍的事,更别提什么采花贼了。   要不是这人她勉强在梦里算得上熟悉,且今日又见过,知道他是朝廷命官,她估计早就吓得晕死过去了。   现在只求爹爹快些发现自己这里的异样,好带人来将这登徒子赶出府去。   但一想到这里,青梧就想到这登徒子是高官,比爹爹官职大,即便爹爹知道了也救不了她呜呜呜。   “手伸出来。”   耳边响起深沉的男声,吓得青梧虎须一震,身子也下意识的抖了抖。   她稍稍偏过头,看了眼大咧咧坐在旁边的登徒子,不以为耻反而觉得再平常不过了。   青梧在心里嘀咕着骂了一句王八蛋。   而后,又看了看站在他们前面的人。   身形不高,因为蒙着眼睛,看不到他全部的长相,但青梧知道这人是登徒子叫来的大夫。   青梧没弄明白他叫大夫来的意图,但也不敢忤了他,听他说伸手,于是扭了扭自己正被大掌把玩的小手。   换来那大掌稍稍用力捉住,和大掌主人略带不满的声音,   “那只。”   薛鹤初手里摩挲着小嫩手,软软的,如暖玉一般嫩滑,完全舍不得松开。   自然是叫她伸另外一只手了。   有大半年了吧,他没有牵过这小手了。顾忌着她的不对劲,薛鹤初怕吓到她所以一直忍着,不然早就压着她好生疼爱了。   “把那只手伸出来,让大夫瞧瞧。”   “我没病。”青梧忍不住嗫嚅了一句,意思是不需要伸手探脉。   “你都不记得我了还说没病?”刚刚女人那完全陌生的眼神,无不在说她不记得自己了。   “我要是记得你那才叫有病呢。”平白无故记得个陌生人,不是有病是什么?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青梧秒怂。   怂了之后又有点委屈,“是真的,我不认识你的,我刚刚又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从小到大,没有关于你的记忆啊。”   说到这里,青梧停顿了一下,而后不确定的问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毕竟从刚开始到现在,青梧发现这人貌似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他觉得他俩之间有些什么。   冤枉啊,她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哪里跟他有什么!   “去岁三月到八月,你在什么地方?”   “我……”青梧想了想,“我在郊区的庄子里。”青梧有些不确定,她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但娘亲说她在庄子里养病。   这副支支吾吾的模样,薛鹤初只当她在说谎。   他侧过身看着女人,一副“编,你继续编,我听着”的眼神。   让青梧说着说着声音不自觉小了些,“好吧,我不记得那段时间了……”   “不记得?”薛鹤初皱眉,“为什么会不记得?”   “因为我落了水然后昏迷了几个月。不对,不是不记得,而是那几个月我没有记忆,因为我一直在昏迷中,对,就是这样。”   薛鹤初打量了女人很久。眉头一直拧着,   “你先把手伸出来,让大夫看看。”   青梧还想解释几句,但对方显然不想再听,无法,又镇不开被捉住的手,只得由着他,伸出了另一只。   小不忍则乱大谋,不是,没什么大谋,就……就是忍忍,看这登徒子到底要干什么。   也许待会儿听了大夫说她没事就好了。   之前的大夫也说自己没什么事的。   屋内此时静悄悄的了,除了大夫偶尔的询问,还有软糯糯的回答,便再无其他声音。   大夫是郡里薛府养着的,从帝都来,医术自然比县里的要好得多。   虽然是自己人,但薛鹤初怕吓到女人,就蒙了大夫的眼。   把完脉,大夫没说什么,而后去了偏屋,松了蒙眼的缎子一边写药方,一边回话。   “这位姑娘不是失忆。”探脉的时候大夫有问过症状,大致知道些病情。   “不是失忆……那为何会记不得我?”薛鹤初皱眉。昨晚他来这里,可能是女人醉酒贪睡的缘故,他没发现什么异样,   但现在结合今日的情行他又回想了一遍,发现确实有些问题。   女人就是不记得他了。   对此,薛鹤初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为她不记得自己失落,而另一方面,又为她不告而别且这段时日不见踪迹不来找他寻到了理由。   她只是记不得他们的事,而不是有心要离开自己。   “她刚刚那意思就是以前的事情都记得,只是去岁的某个时间段不记得了。相应的,那段时间遇到的人或者事,都不记得了。这是为何?”   “只是受了刺激不愿想起。”   薛鹤初一听,当即黑了脸。   自己刚刚还给她找的理由瞬间不充分了,不愿想起什么?他?   大夫见公子沉了脸,便知他心情不虞,于是也没再说话。   仔细开了药方,递与大公子,请他过目。   薛鹤初拿着药方一目十行。   “这药对身子有无害处?”她的身子娇得很,从前在山上,吃的东西生冷了些都会不舒服。   “无甚害处……公子,这是在治病。”大夫后面一句没说出口,就算有害,为了治病,自然也得服用。   薛鹤初蹙着眉沉思了一会儿,而后终于下了决心般,将药方拿给了薛岩,让他尽快将药煎煮来。   *   薛岩捧着药方就奔了出去,少爷交代他的事情,他要尽快完成!   如今找到了小夫人,少爷也终于正常了,薛岩觉得他又过上了从前的好日子。   连走路都踩着风一般轻快。   不成想还没轻快几步,在出小院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听到那人满是惊恐的声音,   “姑娘——”   能不惊恐吗,春竹抱着自己的床褥子打算进主屋,刚进了小院门便撞上了一个陌生男人!   她愣了一下之后当即朝着姑娘的屋子看去,却发现门前竟然站着个带刀的黑衣人!   这场面差点将春竹吓晕过去,她来不及多想,动作快过思想,扔掉手里的东西就往那边冲。   “姑娘!”   她要去救姑娘!   屋外有陌生人,那屋里还不知是什么情形。   被一把推开的薛岩顾不得去计较太多,见这丫鬟意图冲进屋去,他想也没想就上前一把拦住了她。   刚刚他大意了,只用迷药迷晕了院子里的小丫鬟,竟忘了还有一个随着小夫人一道回来的。   如今少爷在里面,薛岩怎么可能这么没眼力见的放这丫鬟进屋?   于是钳住她不让她走。   谁知这丫鬟却是个混的,被拦住了见挣扎不过,直接偏头,张口就咬住了薛岩的耳朵!   “哎哟喂你个仙人板板!疼疼疼——”   这一口春竹是下了死力气的,差点将薛岩的耳朵整个儿咬掉。   疼得薛岩眼泪都快出来了,双手只顾着捂住自己的耳朵,却不想丫鬟没了禁锢,直接奔了。   眼看着这丫鬟就要跨门槛了,薛岩急得冷汗都出了。   “姑娘!奴婢来救你!”   春竹刚喊完,眼睛一闭,直接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薛影站在旁边一个手刀下去还没收回,看了眼地上的人,又略带嘲讽的看了薛岩一眼。   薛岩捂着自己的耳朵有心想解释一番。还不是怕伤到这个丫鬟,这是小夫人的贴身侍女,这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小夫人闹起来了怎么办?   这阵子,薛岩可算是见识到了小夫人的重要性。所以刚刚才只是拦着,并没有打算敲晕她。   算了算了,一想到薛影这死鱼脸,估计解释了也是白说。   屋内的青梧从刚刚听到春竹声音开始就坐不住了,如今一听屋子外又没声音了,心道不好,她一骨碌站起来就要奔出屋子,却被从偏屋过来的薛鹤初一把搂住了腰。   给拦住了。   “站好!”   青梧心里急,但也不敢忤他,只得拽着他的袖子,“可不可以不要伤害春竹。”   眼泪汪汪的仰着下巴,含水的杏眼里带着恳求,满是害怕。   薛鹤初看着女人眼里陌生的惧意,微微皱了皱眉。   之前她也有些怕他,但那杏眼里,是含羞带怯,是带着娇,而不是现在这样全然的惧怕,薛鹤初心里有些异样,说不清道不明。   他不想女人怕他,还是得先等女人恢复了记忆在说。   现在不能吓她。   于是薛鹤初放低了声音道:   “她不会有事。”   *   薛岩的动作很快,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就端来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   “少爷,”薛岩将药汁小心翼翼的递给少爷,不忘加一句,“温度刚刚好的。”   薛鹤初接过,看了眼药碗,而后朝着女人走去。   “乖乖过来,把这药喝了。”   青梧从薛岩端着黑乎乎的药汁进来时精神就高度紧张,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竖着耳朵警惕。等看着登徒子端着药汁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她彻底慌了。   如今这场景,像极了话本子里描述的,恶霸豪绅强抢良家妇女,良家妇女不从,对方就灌药逼她就范!   啊啊啊救命!   青梧想逃,却被薛鹤初直接提了后衣领子,像提着只小奶猫儿一样。   “跑什么?”   “我不喝!”   “生病了不喝药怎么好?”薛鹤初不欲与她多说,箍住她的细腰,而后将药汁递到她的唇边,“张嘴。”   “呜呜呜我不喝,我不会从了你的!”青梧拼命挣扎。   薛鹤初一手箍住她,另一只手端着碗,因为怀里的女人挣扎得厉害,碗里的药汁有些摇晃,薛鹤初怕这药汁撒在她身上,于是伸着手远离了些   “闹什么?听话。”   “呜呜呜才不要听话!你放开我,救命!呜呜呜——”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青梧挣扎得越来越厉害,手脚并用,双手被箍住就用脚踢,用嘴咬,用小脑袋撞。   反正怎么有用怎么来。   “啪嗒”一声响,药碗被撞翻掉在了地上,药汁瓷碗碎成了一片。   薛鹤初下意识的侧过身挡着了点,以免溅在了女人身上。   他没想到她这般抗拒……   不喝就算了。   不就是失忆吗?   她失忆与否,都改变不了是自己女人的事实,也无甚影响。   薛鹤初微微圈住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但被圈住的青梧却有些异样。她透过肩膀直直的盯着地上碎了的茶盏,杏眼瞪得溜溜圆。   刚刚茶盏落地的那一刹那,她的头就像被重物狠狠撞了一下,生疼不说,更是有好些画面争先恐后的袭来……   怀里的女人安静得过分,且身子微微的抖,薛鹤初觉出不对劲。   他稍微放开一点,低头看向女人,见她眉眼微微低垂,看不清眼里的情绪,但泪盈于睫,一双小手紧紧捏着衣角,十分不安的样子。   “乖乖?”   青梧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抬眸瞧了一眼,而后飞快的移开,不再看他。   小手推攘着他的胸膛,软软的力道,但薛鹤初依着她站远了些。   “我,我不喝。”青梧摇头,始终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碎渣。   薛鹤初盯着她,狭眸渐渐眯起,   “……不喝这个就不喝,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去把山里的妇人抓来,”   “不准你去打扰翠花!”   薛鹤初话还没说完就被青梧打断。   气鼓鼓的声音,瘪着小嘴儿,她直直的看着他。眼儿红红,泛着水雾,但已经没了先前的那层陌生,而是熟悉的嗔怨。   薛鹤初看着女人熟悉的小模样,心里突然嘭嘭跳了两下。   “……乖乖?” 第65章 你混蛋   青梧记起来了,全部都记起来了,就在刚刚瓷碗落地的时候。   “嘭”的一声响,还有碎了满地的瓷片,与记忆里的茶盏落地一模一样。恍惚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去岁那个时候,悠悠的山中岁月从茶盏碎片开始,一一散开,一幕幕一帧帧的涌现……   从刚开始被婆家派的人追杀,走投无路之下遇到了他,后来跟着他上了黑山,成了他的小媳妇儿,一起在黑山生活了好些时日,最后到头来才知道,是妾,他只是把自己当个妾。   头炸裂般的痛了起来。   “……乖乖?”   薛鹤初见到了熟悉的小模样,试探的唤了一声。见她一直抱着头,小脸灿白,他上前,   “怎么了?头痛?”   伸手贴了贴她的头,带着几缕青丝散下,贴在脸颊耳边。   他正要让外面的薛岩将太夫叫来再给看看,这时袖子便被软软的抓住了。   “我……我没事。”语气软软软糯糯,但很坚决,不让他叫太夫来。   青梧虽然小手紧紧拽着某人的袖子,但她一直偏着头,红着眼眶不看他。   就像赌气一般。   但青梧不是赌气,是生气。当初跟着她上山,明明说好了的,给他当小媳妇儿,他没有拒绝自己,那就是默认了,可是当了那么久的小媳妇儿,却没想到自己只是他的妾。   青梧不知道他是一开始就把自己当妾,还是说本来不是但因为某些原因后来就把自己当妾了,反正哪一样她到头来都是妾。   没差。   薛鹤初见她这会儿脸色好了很多,白里透红,不像刚刚那般毫无血色了,想来是真的没事,也就没有再坚持。   “记起来了?”虽然是在问她,但薛鹤初自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她这娇娇的模样,自然是记起来了。   记起来就好,倒是省了他将之前的事讲给她听。   手心翻转捉住她的小手,稍微用了点力就将女人带近了些。   不过待他伸手想将她整个儿拥入怀里的时候,却被躲过了。   看着她退后一步闪躲的样子,薛鹤初冷了脸。   既然记起来了,那为何会这样?   青梧不看他,但也能感受到他清凌凌的目光,还有周围骤然下降的冰冷温度。   她紧紧咬着下唇,就这样无声的僵持了好久。   久到青梧脚都有些麻了。   “说吧,当初为什么要跑?”似是妥协了一般,薛鹤初先开口。   “……”   “你父亲逼你下山的?”若是苏知县上山来看见自己的闺女,然后将她带回家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之前还好好的,却突然说都不说一声的就跑了。   “……”   青梧不想跟他说话,但想想,这件事还是说清楚的好,以后才能桥归桥,路归路。   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半天才开口,声音极小,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我,我不想作妾……我们苏家的女儿,是断不会给人作妾的。”   妾通买卖,从来都是低人一等,她才不会去自甘堕落的当妾。   似乎是没想到青梧会说出这样的缘由,薛鹤初有一瞬间的懵。   他从来不知道她会这么排斥作妾,应该说,他从来不知道这女人不是来给他作妾的,在他心里,她突然来到自己身边,无媒无聘缠着要给他当小媳妇儿,不是作妾的是作什么?   通房?或者外室?   显然不是。   薛鹤初十几岁便开始南北各地的忙,世家大族公子,自然有底下人想讨好他,送奇珍,送异宝、送女人的并不少见。或者有女人自己贴上来也不是没有。   所以当苏青梧赖着他要当小媳妇儿,他自然以为是后者。   甚至为了确认,还特地问过她,是不是想好了。   他之前没有女人,如今有这么个他觉得就够了,所以想着带她回帝都,进府。   没成想女人却因为这件事,跑了。   “就这?你离开我?”   “这还不够啊?”青梧红着一双杏眼,湿漉漉的抬眸看他。   大半年不见,棱角分明,眉目冷峻,要说唯一变了的,便是眼神更加深邃些。   深不见底,青梧望进去差点出不来。   她躲开他的视线。   “我不作妾!”   “不作妾就不作妾,你跑什么?”   “……”青梧不答,小嘴紧抿,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说话!”   薛鹤初的语气重了些,因为他现在有些生气。想想自己找了她多久?担惊受怕,日思夜想,好不容易找到了,却被她一句不作妾打发了?   见她依旧不说话,薛鹤初也没打算再问,直接逼近,弯腰,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绕过屏风来到床榻上。   天旋地转般,青梧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被人蛮横的压在了床榻上,床榻上的锦被柔软,倒是没有被摔到,但是她想起来却是不能了,直接被圈在了床榻与他的胸膛之间,箍得严严实实的。   还没反应过来,润润的小嘴便被他噙住了,吻铺天盖地的袭来,汹涌急切。   “呜唔……”   任青梧怎么挣扎与拒绝,还是被他牢牢的掌控,得了逞。   时隔半年,薛鹤初再次这般肆意的品尝红润小嘴的滋味,昨晚不算,昨晚的他很是克制,哪有现在这样随心所欲。   衣领子在挣扎中被扯开,一把撕碎了里面的湘妃色小衣,薛鹤初眼尾发红,藏着火。   俯身。   “你混蛋!你放开我你怎么这样对我呜呜呜呜你走!”   并不是害怕,她与这人都那般熟悉了,自然是不怕的。就是委屈,被他这么随意对待的委屈,还有些别的情绪。   这几个月来的情绪,青梧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一股脑袭来,萦绕在心里挥之不去,压抑得她眼泪扑簌簌的掉,呜呜的嚎啕大哭。   “我不要呜呜呜呜你放开我你就会欺负我——”   越哭越凶,趴她身上的薛鹤初听着哭声,慢慢停了下来。他意犹未尽的将他刚刚扯掉的衣襟慢慢拢上。   扯坏了的遮不住,没扯坏的也皱巴巴的,松松垮垮。   乌发凌乱,杏眼雾蒙,红艳艳的小嘴儿,一看就是刚刚被亲狠了的。   “好了乖乖,别哭。”   他伸手轻搽掉女人的眼泪,又忍不住安抚的亲了亲她的嘴唇角。   青梧偏过头不给他亲。   “哭什么?你哪里没被我亲过没被我看过?”薛鹤初看着某处,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呜呜呜……”   “不准再哭了……我就是想亲你了,不仅想亲,还想干点别的。”说着忍不住又埋入白皙的颈侧。   “你混蛋!”青梧挣扎,胸膛小山似的,推也推不动,她羞恼得很,小脸因为恼意涨得绯红,“你蛮不讲理!”   “我不讲理?”薛鹤初听到这里差点气笑了,“苏青梧你好意思说我不讲理?是我不讲理还是你不讲理?我是你夫君你不让我碰?……也对,先前还跑了,苏青梧,你这是想始乱终弃?!”   突然被始乱终弃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扣得青梧小脑袋蒙蒙的,   “你,你胡说——”她下意思的否认,也忘了哭了,一双雾蒙蒙的杏眼里,全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用始乱终弃,来形容她。   “我没有。”   “没有?”薛鹤初撑着手臂,避免整个身体压到她身上。确保她没有被压到之后,薛鹤初打算好生跟她掰扯一下。   “当初是不是你自己跑过来,说要当我小媳妇儿?是不是你跌跌撞撞抱住我,叫我夫君?是不是你心甘情愿的?”   “……”青梧微微张着小嘴,愣了愣,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主要是那个时候,好像,似乎确实是自己缠着他,   “我,我那是,那是……”   “是什么?你只说是不是?你跑过来睡了我,现在又想跟我划清界限,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亏得当初还说什么一辈子都跟着夫君!还说夫君好……”   青梧突然伸手,双手交叠的紧紧捂住了他的嘴,谨防他说出什么不要脸的下流话。   她是见识过的,这人在床榻上,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薛鹤初倒也没再说什么,就着她的小嫩手手蹭了蹭,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整个心都帖慰起来。   像被烫了一下,青梧收回了手,又虾着小手抹了把眼泪,她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刚刚说的,乍一听很像那么回事儿的,但是,   自己当初是给他当小媳妇儿的,小媳妇儿就是妻,不是妾。若是知道他把自己当妾,自己哪里会跟他?   所以,才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青梧反应一直都有些慢,有些迟钝,所以等她理清楚其中弯绕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会儿了,她刚想开口反驳,却发现身边这人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   没什么动静,却有些清浅的呼吸声。   睡,睡着了?   青梧偷偷瞄了一眼,双目阖闭,眼睫下投下鸦青一片。   真的睡过去了。   青梧扭了扭被他箍住的身子,挣扎着要起来。之前在山上,她是一心要给他当小媳妇儿的,所以他对自己这样那样,都……可以。   但现在,就是不行!   “你要是再动,信不信我让你瘫在床上?”   恶狠狠的威胁,话里是浓浓的睡意。   薛鹤初很困,这大半年,为了找她,没睡过一个好觉。   如今,女人真真切切的在自己怀里。温香软玉,萦绕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   他现在就想搂着她好好睡一觉。   青梧身子颤了颤。   瘫在床上这种话由他嘴里说出来,她哪里不懂是什么意思。以前每次被他压着索要后,自己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下不了床,要缓好久……   “王八蛋。”   青梧瘪着小嘴嗫嚅了一句。   但也不敢乱动了,就怕他乱来。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山茶的新预收,《掌中雀》,求收藏么么   瑟瑟是侯府世子的白月光……的替身。   这还是她临死的时候才发现的。   重活一世,瑟瑟恍然大悟,难怪世子对她冷淡疏离。可怜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对他越发温柔小意。   也正因此,她得罪了白月光,后来被囚禁在一方小院里,受尽折磨而死……   打了个冷颤,瑟瑟这一世再不敢缠着世子,打扰他们的轰轰烈烈了。   为向白月光表决心,她找了个小厮爬了墙。   只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好好的小厮,最后竟一跃成了太子啊?   瑟瑟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呜呜呜完蛋了,她个有夫之妇,居然潜了尊贵的东宫太子!   “臣臣女,民妇,啊臣妇!参见太子殿下……”   —   小剧场   瑟瑟用自己的嫁妆养了个面首。   那男人身高腿长,宽肩窄腰,一双黑眸如寒星,迷人得很。   哪哪儿都好,就是有点费钱。   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瑟瑟有些发愁,   她的嫁妆微薄,已经入不敷出了。   瑟瑟(红着眼儿):我养不起你了。   某人:没事,孤养你。   sc,1v1   小白文,大概就是小白兔潜了大灰狼的故事 第66章 我娶你   南郡的招考顺利结束,之前笼罩在郡里的紧张气氛也告一段落。   但对于负责招考的李大人和王大人来说,顺利完成招考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会带着在榜的考生及题卷,从南郡出发,到扬州坐船,顺着南北运河直达帝都。到了帝都将试题考生交接给翰林院之后,才算圆满完成此次任务。   至于翰林院主持的复试,则与他们无关了。他们也是临时抽调的,并不隶属于翰林院,不管这个。   上面要求的复命时间是六月,走水路会快很多,路上预计耽搁一个半月,而现在才初春,时间还很充裕,所以李大人一行人还未急着回去。   这日,郡里某个宅院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整个儿四进的院子,是专门用来给帝都来的官员下榻的。   待客的正厅,几人正说着一些客套话。都是官场里的老油条,一口一个祁大人李大人,相谈甚欢。   不过当说到正事的时候,李大人的脸上早已没了刚刚寒暄时的笑意,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祁潜,   “祁大人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祁潜没再说话,旁边的祁秉承噙着一丝笑,招手让随从抬上来一个大箱子。箱子十分老旧,甚至看得出有些地方都掉漆了。但一打开,   是金条,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金条,塞得满满当当。   看得旁边的王大人眼睛都直了。他们虽然是京官,但他们的官职在帝都完全不起眼且没有油水,何成见过这么多的金条?   “李大人懂的。”祁秉承看了眼旁边的王大人,心照不宣,“王大人自然也是懂的。这次六部招考,旨在庶族中选拔人才,那苏青树是苏知县之子,家里本来就是官身,大人们选一个这样的人当榜首,知道的说你们爱惜人才,不知道的还以为其中有什么弯弯绕绕呢,到时候怕是不好交代了。与其到时候费心费力解释周旋,还不如现在就换了……两位大人说是不是?你们是考官,换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李大人和王大人对视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   李大人没当场承诺,也没当场拒绝,只说考虑考虑。   送走了祁潜他们,正厅里,一直没出声的王大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却盯着那箱子里的银票金条不转眼,帝都送礼都是珍贵礼品,如玉如意古玩字画之类的,哪有这般简单粗暴直接送金条的?   他不确定的问:“刚刚那祁潜啥意思?是让我们换了苏青树?怎么换?说他作弊?”   “……”   旁边李大人倒没看那厢金条。当他不知道那祁家父子打的什么注意?什么私人恩怨,他这边要是换了苏青树,那边立马就能以此为由头抨击招考的弊端,联合其他地方的事儿闹得满朝皆知,以此搅乱大皇子的政绩。到时候,他这个主考官还不得遭?   眼看着招考的事情圆满结束,他马上就可以回京述职,可以升职炫耀,没想到在这里被祁潜摆了一道。   “李大人?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想这么做吧?你糊涂啊!虽然那祁大人是郡守,且他的嫡女是三皇子侧妃,但是,苏青树作不作弊不要紧,要紧的是只要他被认定作弊,那咱们可就是监管不力!这可是第一次招考,惩罚肯定严,咱们这一趟可就不仅无功,反而有过,以后还怎么在帝都立足?”   虽然这么说,但王大人心里却有些隐隐的期待。   这么多金条啊,只要他们答应,这些都是他们的。无非就是说一个考生作了弊,只要他们处理得当,作为监考官怎么也可以不受影响的。   但王大人心性优柔寡断无主见,且胆小怕事,这种事,肯定要李大人拿主意的。若到时候真东窗事发,那他可以说,我当初也不想,也曾分析了利害关系!也曾劝过李大人!   王大人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正兀自欢喜,哪晓得就听到旁边李大人说道:   “我还没这么拎不清!”   李大人心里冷笑。   他姓李,虽然跟李贵妃的娘家八竿子打不着,但好歹同宗。这招考是李贵妃所出的大皇子主推的,李大人怎么可能容许有闪失?哼,想坏他李家的事,休想!   再说,官身怎么了,这六部招考又没禁止官家子弟参考,帝都好多没落的士族,可还等着这翻身呢。   而且那苏家,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县官,但薛大人看那苏女的眼神,指不定以后有什么造化呢。   想到这里,李大人坚定了心里的信念,   “让人等会儿把这箱子,大大方方的送回去。就说郡守的好意心领了,我们很快便要离开南郡,他们准备的生活用品也就用不着了。”   “对,这才对……诶?”   王大人愣了一下才明白李大人这是在拒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又闭了嘴,心里止不住的遗憾,但一想这是第一次招考,上面肯定查得严,所以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也只能这样了……就是这样会不会得罪祁潜?毕竟是三皇子的老丈人。”   “他算哪门子的老丈人?”李大人反驳,但也不欲多说,“算了,这事儿你不用管,我来处理。”   *   因为李大人将东西退了回去,所以这几天的郡里风平浪静。   青山县苏府里也没有什么异样,全府都在准备苏青树进京的东西。   但新禾院里可就不这么回事了。   春竹端了一盏茶从外面进来,尽管已经极力的保持镇定了,但双手却像不听使唤一般在止不住的抖,手里的茶盖和茶身相撞发出了轻微的乒乓声。   “姑娘,茶来了。”   春竹一面递茶,余光一直警惕着那边案桌边的几人。   前几天刚看到院子里有陌生人的时候,她差点被吓死。如今,虽然怕,但看见这些人,倒也还算镇定。她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人,但也知道惹不起。这几天她一有时间就待在姑娘身边,誓要第一时间保护姑娘。   青梧看了看春竹惨白的脸,又瞧了瞧那边案桌边忙碌的几人,微微蹙眉。   都把春竹吓成什么样了。   无端被个男人闯了闺房,按理其实青梧是害怕的。只不过这人是薛鹤初,她曾经的夫君。他们在那山上,莫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同床共枕也有好几个月。   所以青梧倒不害怕,就是觉得这于礼不合。   “你怎么还不走?”   这几天她好几次都想把这事儿告诉父亲的,但开不了口,一来不知道怎么说自己在山上的事,二来,主要是怕父亲因为自己跟这个人起什么冲突。这人是大官,他们苏家连郡守都惹不起,哪里能惹得起这人啊。   如今府里都在准备哥哥北上的事情没功夫也没精力注意她这院儿里。青梧想着,趁着府里还没发现,自己就跟这个人彻底断了,就当重来没发生过。   从之前娘亲骗她失忆期间在养病的事可以看出,他们其实也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薛鹤初听着清丽的声音,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唔唔,听得莫名其妙。   “什么?”   他这几天睡得好,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没听到唔唔回答,他也没恼,收回视线后,将写好的信笺交给薛岩,“将这信交给母亲。”   “好的少爷,”薛岩接过,他的耳朵受了伤,用纱布包着,绕着头缠一圈固定,看着很像个独耳,   “林寒少爷那边在问,泗水那段的河床地势不平,看要怎么处理,之前来信说请少爷过去一趟,少爷你还没答复呢。”   林寒去年开始在着手疏通南北运河,河道堵塞的问题容易解决,但河床问题就有些难,倒不是想不到解决办法,但可能牵扯到周遭村子的安全隐患,所以格外慎重。   “……你让他先放一放泗水段,先将旁边的东泽段疏通了再说。”   “嗯。”薛岩点头。知道少爷一时半会儿去不了。也对,这边少爷的终身大事还没解决呢。   薛鹤初又吩咐了薛影几句,而后起身,走到了棋牌小榻这边,他看了一眼唔唔的丫鬟,“你先下去。”   春竹被那冷淡的目光扫了一眼,背脊一凉,吞了吞口水,往姑娘身边靠了靠,她要保护姑娘!   正准备出屋子的薛岩见状,小步跑过来扯着春竹的手臂就拽出了屋子,顺便贴心的关上了门。   “怎么这么没眼里见呢?我家少爷要跟小夫人单独说话,你杵在那儿做什么?”薛岩拖着人走了很远也没有松开,他得时刻跟着这丫鬟,忒不省心,总是想出去叫人。   “你们要点脸!”春竹啐了他一口,恶狠狠的瞪他,“这是我家姑娘的屋子!你们这些强盗,土匪!不要脸的野蛮子!”   “啧,瞪什么瞪?再瞪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薛岩吓唬她,不欲与她多说,耳朵还没好全呢,隐隐作痛。   屋内。   “你刚刚在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走?”   “赶我走?嗯?”薛鹤初走近,微微屈膝蹲在女人面前,牵过一只小手握在手心,“等过几天,信到帝都,那边就会安排族里的长辈过来了。”   青梧听得小脑袋懵懵的,不懂他在说什么,“长辈过来做什么?”   “自然是为我提亲了。你不是不愿作妾?之前还因为事儿偷偷跑了。”薛鹤初说到这里心里是有些怒意的,但想到如今人已经在自己面前了,看着女人澄澈干净的杏眼,他心里的不虞也就消散了。   他之前之所以默认女人是妾,那是以为她就是来给自己作妾的。纳妾与娶妻不同,纳妾是自己的事,娶妻却是家族与家族之间,涉及到的事错综复杂。   他很忙,所以觉得简单点好。   不过现在想想,唔唔很在意这个。反正他这辈子就这一个女人,那为什么不娶她?   “从帝都到这里需耽搁一些时间,且娶妻之事,需告知族里,所以没那么快,这段时间你就在府里安心待嫁。”薛鹤初把玩着她柔弱无骨的小嫩手。   青梧有些震惊,湿漉漉的杏眼眨了眨。   她怀疑自己似乎是听错了,这人之前要纳她为妾的,怎么现在又说要娶她?   “你刚刚说什么?”   “我娶你。”薛鹤初看着女人的眼睛,黑眸里溢满了温柔与认真。他本来就是清俊的长相,如今,又这般慎重,平添了几分儒雅。   看得青梧微微蹙眉。   若是在山上,听到他说娶她,青梧会小脸红红的撅着嘴儿,说一些害羞的话然后就扑进夫君怀里撒娇。还会催着他快点儿下山提亲。那是因为她一直都以为他们二人已经是夫妻了,所以提亲娶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知道不是那样,这人只是把她当妾啊,怎么突然又说要娶她了   青梧性子软,旁人都觉得她好骗,稍微一骗一哄她就信了,但其实不然。她好哄,是因为她也认定了这件事,但若是她一开始就不认同,那就很难说服她了。   所以现在薛鹤初说要娶她,青梧半点没信。   她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使劲儿推他,“不要,你走。你骗我这个做什么?你总是骗我。”   “……”薛鹤初愣了一瞬,眉心拧起,“什么骗你?我何曾骗过你?我说我娶你,”   “你娶我做什么啊?你之前都没想过要娶我的……我,我又没有孩子,你不必来找我!你走!”   青梧的思维跳得很快。   这人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她只想到了这个理由。   话本子都是那样的,男主人公来找女主人公,都是女主人公肚子里有了孩子。   青梧最近看的话本子几乎都是这样的,男女主人公不管是吵架了还是闹矛盾了分开了。然后女主人公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子,然后男主人公也知道了,于是就放低身段来求原谅求和。   如今这人说要娶她,那么霸道的一个人如今这么温柔,可不就是因为这事儿吗?   青梧想,自己又没身子,所以这人完全没必要这样。   “你看。”青梧见他不说话,她站起来,隔着绣花裙摆小手贴了贴自己平坦的小腹,“我没孩子。”   “什么孩子?”薛鹤初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气得差点伸手掐死面前这个小东西。他站起来,阴恻恻的看着她,咬牙切齿道,“你觉得我娶你,是以为你有孩子?”   “我没孩子,你要是要孩子,”   “要什么孩子?要孩子天底下这么多女人都可以生,我差你一个?苏青梧你再敢这样说一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骂男主可以,不要骂唔唔捂心哭泣. 第67章 不想跟你   “要什么孩子?要孩子天底下这么多女人都可以生,我差你一个?苏青梧你再敢这样说一句试试?!”   “那就去找她们啊,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苏青梧仰着小下巴,一双杏眼不闪不避的直直的对上他的视线。见他黑着脸,明显是气得不轻。   但青梧也气得不轻的,因为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当初不让我有孩子,是不是也是因为把我当妾?”   青梧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当初他们榻上那么频繁,要是不做些措施肯定早就有孩子了。虽然青梧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知道确实做了的。   是了,世家大族最重嫡庶,他还未娶妻,哪里会允许庶子先生出来?所以当然不会让自己有孩子啊?她当时还以为是夫君体贴自己,为了自己着想,还跟翠花儿好生夸耀了一番,可是没想到,假的,全都是假的。   她在这边兀自感动夫君的体贴,可结果呢,人家心里可能还在想,好啊,正中下怀。   薛鹤初微微皱眉,平日里举一反三运筹帷幄的他差点没跟上女人的思路。   怎么现在又在说这事儿了?而且,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他不让有孩子?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阵阵心酸往肚里咽,青梧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嗡嗡的,   “你懂我在说什么。”   “我懂什么懂?苏青梧,你到底有没有心?当初是你说你还小不想这么早要孩子的,是你你不记得了吗?我这么大年纪会不想要孩子?”薛鹤初今年二十八,虚岁都二十九了,马上而立,自然觉得应该有孩子。旁人那些二十岁孩子都好几个了。   之前因为没女人,所以没想这头。   而如今,遇到个这么娇娇嫩嫩的女人,他当然想了。不过他也觉得女人还小,得等等。所以才让太夫开了药。又晓得她身子娇,就自己服用。   青梧咬了下嘴唇,她嘴笨,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于是接着他的话呐呐了一句,“你刚刚还说不想要孩子的……你想要孩子我没孩子,”   “苏青梧!”薛鹤初厉声呵斥打断了她即将要说的话,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女人总是能轻轻松松左右他的情绪,他被气得胸膛起伏,“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青梧瘪着小嘴儿,倔强的不接话了。   屋子里一时间又安静下来,就像玉盘打落之后的宁静,刚刚还是乒乒的声音,如今到安安静静了。   过了很久。   薛鹤初垂眸盯着面前这女人,见她雾蒙蒙的杏眼通红,唇瓣紧抿,委屈得不行的样子,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讲点道理。”薛鹤初靠近了一些,细细分析,声音清润,“当初是你自己突然跑过来,说要跟我上山,要当我的小媳妇儿,我承认,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安置你就要了你,那是因为你太勾人了我没忍住。”   青梧吸了吸红红的小鼻子,不说话。   “既然要了你,自然是想着和你过一辈子的。可是你却偷摸摸的跑了。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白天疯狂的找你只要有一丝线索我都没有放过就差把南郡掘地三尺了,而晚上因为担心你出什么意外总是噩梦连连。现在好了总算找到了,你却这么气我。”   “……你只是把我当妾。我不是妾。”听到这里,青梧忍不住嗫嚅了一句,“明明人家是给你当小媳妇儿的。”   “我的错,乖乖,都是我的错。”冷静下来之后,薛鹤初这会儿恍然大悟明白了女人在意的点在哪儿了,“是我没弄清楚小媳妇儿是什么意思,以为这只是一个昵称而已,所以当初才会默认你是妾。但是,这并不是轻视乖乖你,在我心里,你只有一个身份,是我薛鹤初的女人。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女人,哪有什么轻视不轻视的?”   薛鹤初的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呢喃,也很慢,不是要她回应,而是给她足够的理解时间。   青梧边听,边想了很多。   他们这段关系,要说开始,是自己为了保命而赖上他的。   虽然当时是迫不得已的,但她当时真的是想跟他过一辈子的。而且最开始以为他是土匪头子,土匪肯定不懂那些三书六礼三媒六聘的繁文缛节,所以她想着就这样跟着他也没什么。虽然在山下人看来是无名无分的,但山上是不同的,山上那些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是被山民认可了的夫妻。   后来知道他是郡里的官员之后,她又想,那肯定是不能一直这样的,毕竟总会下山的。不过自己身份也不差,而且他这么喜欢自己,所以想着等他们下山后,就让他补齐礼数就可以啦。   可是他却一直把自己当妾,至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要补齐礼数。   想想也是,他一个帝都的高官,在外面遇到自己贴上来的女人,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可不就是不用什么礼数吗?   可她才不是贴上去的……好吧好像是自己贴上去的。可,可都说好了的是当小媳妇儿。   既然不是当小媳妇儿,那就不当。她才不要去作什么妾。   他刚刚说他心里没轻视自己。   不对,没有轻视怎么会默认自己是妾?是妾就是轻视啊。   还说这辈子就自己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像他这种大族子弟,哪个屋子里不是十个八个甚至更多。   就是在哄骗她。   想到这些,青梧杏眼里起了一层水雾,她摇头,“不要,我不要跟你……”   她不要跟他,自己小脑袋瓜不聪明,遭不住他的哄骗,跟他不适合。   “跟我什么?”薛鹤初在等她的下文,但见她久久不开口,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话没有下文。   也才反应过来话里是什么意思。   本来心情已经缓和的薛鹤初此时又皱起了眉,差点被这句话气得吐血。   “不想跟我……”他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句,而后才阴阳怪气的问,“那想跟谁?想跟那个祁秉承?……也是,还是你前未婚夫!”   青梧反应了一下才想起祁秉承是谁。是她的前未婚夫,她没见过,没交集,所以没什么印象。   “关他什么事?他都已经去世那么久了。”   去世?薛鹤初想到自己查到的,心里轻哼一声。   那就当他死了。   “我不想与你再说了,反正我们不合适,我不想跟你,你走,”青梧推他,但还没推动,就被人钳住了下巴。   用了些力道的钳,微微发疼,她不得不被迫仰起了头。   然后就触到了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面是压不住的汹涌波涛。   可能是之前在山上那段时间朝夕相处,青梧骨子里其实并不怕这人,   但现在,她有些怕了。   缩了缩脖子,青梧红着眼儿,瘪着小嘴儿不敢说话了。   “不想跟我……你觉得可能吗?”   薛鹤初狭眸微眯,声音藏着一丝危险,   他的女人,不跟他,跟谁? 第68章 别紧张   “少爷,苏夫人朝这边过来了。”   门外薛岩在小声提醒。虽然他刚刚才跟春竹耍了狠,但薛岩还是有觉悟的,这善闯女子闺房什么的确实不怎么好。他们又不是土匪,只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屋内某人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就像没听见提醒一般,一双狭眸只紧紧盯着唔唔,站在原地没动。   把青梧急得不行,再顾不得其他,慌里慌张的赶他,“你走,不然娘亲过来看到了怎么办?”   “看到了就看到了,”薛鹤初顺势环着住女人的小肩,“虽然族里的长辈得过段时间才到,但我应该先正式见一见他们。”   “不要!”青梧拒绝,“你走,不准你见娘亲。”要是让娘亲晓得她的屋子里有男人,那成何体统啊。   “唔唔?”外面传来了秦氏的声音,听声音已经快到院门口了。   青梧慌得差点跺脚,她使了全身力气将人推到窗子边。“你走啊,你要再不走,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秦氏进了新禾院,没看到什么下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唔唔的院子,向来人少。   她唤了一声唔唔,没听见回答,见房门紧闭,皱了皱眉。   正要上前推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然后就看到女儿站在门边,眼儿红得像只小兔子。。   “这是怎么了?”秦氏有些差异,不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莫不是还在因为不让你跟着去帝都就哭鼻子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之前苏青树说要带青梧一起去帝都,但苏颜不同意,苏青树是去参考的,而不是去游玩,带着她怕会分心。当时青梧还没恢复记忆,自然是委屈得不行。   秦氏觉得有些好笑,难怪这几天除了吃饭都没怎么见到女儿,她拉着女儿进了屋子,“唔唔就这么想去帝都?”   青梧紧张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屋子里没有什么多余的痕迹发现异样这才放下来,而后又看了看刚刚打开的窗子一眼,心有余悸。   秦氏见她不答,以为她还在闹小脾气,过来揩了揩她的眼泪,“好了,又不是不让你去,等你哥哥考上了,在那边安顿好了,自然会接你去帝都。”   青梧看着面前的娘亲,虽然天天见着,但突然恢复记忆,脑子里装了好多黑山上的记忆,一时又觉得很久都没见到娘亲了。   听着她温柔的声音,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控制不住的就要掉眼泪。   但又怕娘亲看出异样。于是极力忍着。   “嗯。”青梧不想担心,只顺着她应了一句。   她其实在想,她以后也不去帝都。自己这辈子都待在南郡。才不去那个人在的帝都。   青梧跟着娘亲去了她的院子,回来之后听春竹说,那人走了。   走的时候将小厮也叫走了。   青梧听了,糯了一句,“走了就走了,反正都跟我没关系。”   说完伸着小手背,抹了抹扑簌簌的眼泪。   *   南郡已经好久没下雪了,毕竟已经到了初春。但最近几天的天气湿冷,时不时有一场雨夹雪,混着刺骨的冷意。   天气虽冷,却挡不住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的热闹。   大家都在讨论最近的传言——听说青山县知府苏颜贿赂勾结帝都来的考官,徇私舞,作乱考场。   事情的起因是南郡郡守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洋洋洒洒几大页,通篇下来暗指前些日子的招考中有人徇私枉法勾结考官,扰乱考纪。   据说刚开始祁郡守并没有将这封举报信放在心上,真正引起注意的是这信没过多久,南郡辖内的某位知县跳出来痛斥招考不公。   引经据典举例论证,反正骂骂咧咧下来就是一个意思,   【缘何某些地上那般金贵,有那么多人上榜?】   虽未指名道姓,但一听这,谁都能立刻联想到说的是青山县。   毕竟这次招考,青山县以四名在榜的成绩独占鳌头。超过了直辖的郡城,更超过了其他十二个县的总和。   该知县一发声,其他同样一个都没考上的县坐不住了,出来力挺。是啊为什么他青山县会特殊一些?都是一个地方的是有多优秀?你一个县比我们十几个县的都多,我们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此事就像扔进平静湖水里的一颗石子儿,引起了轩然大波,愈演愈烈,只短短几天,传遍南郡大街小巷郡县乡里。   到最后,有人自发向郡守请愿,调查青山县知县苏颜!   但祁郡守却不急。   应该说是祁秉承不急。   他兀自去了帝都官员下榻的宅院,如愿看到李大人王大人担惊受怕惨白的脸,心情甚好,神清气爽。   其实刚开始的计划只是抓了苏青树,奈何李大人这个老狐狸不知好歹,竟然不同意。既然如此,那可就别怪他连着这两人一起搞死。勾结贿赂,徇私舞弊,这事儿可比单单某个考生作弊有趣多了。   从宅院出来,祁秉承去了郡衙的大狱,这里面一般关着的都是郡里的要犯。   狱卒见到他,一路恭恭敬敬将他引进了牢房。   他来到最深的牢房。这里虫鼠遍地,密不透风,关着郡里最恶的犯人。   祁秉承微微掩着口鼻,盯着牢里脏乱恶臭的犯人,   “想为你黑山寨的兄弟报仇吗?”   那犯人披头散发,舌头被割,牙齿被拔掉,满口污血,身上没一处好的,整个人死气沉沉。但听到这句之后,他慢慢抬头,睁开了眼睛。   “杀你大哥煞彪的人,明天定会从郡里出发去青山县,路上临近黑山边缘有一处地势,最易埋伏,这点你应该最清楚。”   “到时候我会借你几批死侍,待你砍了他之后就可自行离开,天高海阔。既报了仇,又不用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等死,你觉得怎么样?”   祁斌承笑,仿佛已经看见薛鹤初惨死在黑山段的样子。   坏他财路害他被三皇子厌弃,夺他娇妻享用他的唔唔,这种人,该死。   翌日。   祁秉承带着大批衙役来到青山县的时候,正直日落之时。   大张旗鼓,招摇过市。   那些衙役们个个凶神恶煞,引得街道上还未归家的百姓纷纷侧目。   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有些到是认识这人的,据说是郡守大人新认回的私生子,身份高贵,但不知为何会带着大批衙役来这里。   人群中,有消息灵通的,猜测可能与这几天的传言有关。   没见他们都是奔着苏府去的吗?   祁秉承带着人直接闯进了苏府。   苏颜正在书房听田主簿说起这事。南郡上下都传遍了,说他贿赂考官,纵容青山县学子舞弊。笑话,他苏颜一生光明磊落,从来都是恪尽职守谨言慎行,哪里会做那些事?   他看着不请自来的祁斌承,只转念之间便知道,定是这人在背后搞鬼。   祁斌承倒是坦然接受他的目光,嗤了一声。   “苏大人,想必不用我多说,这几天的传言你也知道吧……苏大人倒是沉得住气。”   “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没做过,自然沉得住气。   祁秉承见状,从小厮手里拿过锦盒,示意他看,   “放心,有证据的。”   苏颜盯着那锦盒微微皱眉。他不认识那锦盒,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但却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着这次祁家是真的有备而来。   “……就算你们诬陷成功,这般小事,大不了被罢官。”   “小事?”祁秉承到是不意外他这么说。因为是第一次招考,所以大家也不知道在招考时舞弊后果到底是什么。   不过,“你的罪事儿不大,但会捅到朝廷上去。你说,到时候朝廷会怎么治你的罪?”   苏颜一直沉默,祁秉承也不介意,很是好心的继续给他分析,“到时候你就出名了苏大人,会有大批朝臣借着这事,联合其他地方的事,使劲儿抨击招考,你说你会定个什么罪?”   这就取决于帝都那些反对六部招考的世家,还有三皇子一派的人想给他安个什么罪了。   但可以肯定,事儿不会小。   “这招考是圣上亲自下旨的,你说到时候来个藐视圣意,抄家流放都是轻的。”   祁斌承说完,终于看到苏颜脸色闪过一丝异色,满意的笑了笑。   本来还等着他求饶呢,却愣是没声音。   祁秉承顿觉无趣。   也不欲与他多说,   “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说是请,但祁秉承却没打算给他面子。给随从使了个眼色,让人拿了绳子绑了苏颜。   “祁斌承,你莫欺人太甚!”   “苏知县在说什么,本官可听不懂。明明是苏大人徇私舞弊,竟是一点悔意都没有。来人,将苏颜压上囚车!”   “我看谁敢!本官乃公文任命的朝廷命官,郡守要调查我,在结果没出来之前皆是清白,官职依然在!”   此话一出,衙役们面面相觑,没人动。   “哼。”祁斌承冷笑一声。“罪证确凿,劝苏大人还是不要做无畏的挣扎。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天黑之前,必须回郡里复命!”   “是!”旁边衙役应声而上。   “你!你!”   等青梧听到消息的时候,府里到处人仰马翻。   丫鬟小厮乱作一团,哭成一片。   她赶到到门口的时候,亲眼看见爹爹和哥哥被衙役拽上了囚车,而娘亲拉着他们不让走,却被凶神恶煞的推攘在地上。   “娘亲!”   “爹爹!”   “哥哥!”   青梧朝门外囚车奔去,但刚过门槛便被人拽住了手臂,拽得生疼。   “是,是你。”青梧认清了面前这人,挣扎着想要摆脱祁秉文的钳制,奈何越挣扎,手臂上的力就越大,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放开我!你们要把我爹爹和哥哥押到哪里去?放开!”   就在青梧拼劲全力挣扎的时候,钳在手臂上的力道突然消失,甚至还大力推了她一把。她整个人突然失了平衡,重重摔趴在了地上,发出闷哼一声。   “姑娘!”春竹见状要过来,却被旁边的随从拿着刀架在了一边,动弹不得。   祁斌承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这张芙蓉小脸,唇角亲勾,显然心情不错。   “啧啧,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初爷来软的,你不愿意,这下子,等抄了苏家,你还不得乖乖的来伺候我?”   摔在地上的青梧,脚因为扭到了而疼得她杏眼沁泪。   地面刚下过雨,湿漉漉的,混浊的泥土溅染在干净的裙摆上,与欺霜赛雪的白嫩肌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得祁秉承眼睛逐渐发光。   不知道剥了这身脏兮兮的衣裙,里面裹着的是什么风光?   祁秉承一时来了兴趣,如今苏家就是只待宰的羔羊,也没什么需要他顾忌的。   想到这,祁秉承挑了挑眉,慢慢朝着苏青梧走去。   身姿婀娜,楚腰纤细,一双含水杏眼透着慌。   不错。   祁秉承的意图太明显,旁边春竹声嘶力竭,“你要干什么!姑娘!姑娘快跑啊——”   青梧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她想跑,但是脚痛得她一丝力气也无,完全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越走越近。   徒劳的往后退。   “你,你要做什么?这里是苏府,你还有没有王法?!”   明明很害怕却强装镇定,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祁秉承对着她笑了笑,笑得斯文又下流,“不做什么,别紧张……就是想剥了你的衣裙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儿的。” 第69章 害怕   青梧是真的怕了。   她原先以为现在□□,这里还是知县府里,这个人好歹会有所顾忌,不敢乱来。   但没想到这人就是个疯子。目无王法,还这么平静的说出那么般下流话,正常人哪有这样的?   “你怕什么?”见她哆哆嗦嗦的往后挪,祁斌承浅笑,几步走过去蹲下,像是和好友谈心一般,甚是文雅,“你是不是不喜欢在这里?没关系,我喜欢你的不喜欢。”   青梧满眼的慌。救命,这是什么变态,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变态啊?   “啧,你这么怕我做什么?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你一口一个小哥哥叫得可欢。”   祁秉承说着,似乎又忘了刚刚他想做什么,兀自回忆起了往事。   还时不时的说给苏青梧听。   当初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挂在院墙上,雪团子一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己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她才发现自己,然后脆生生的叫自己小哥哥想下来。还是那个时候可爱,杏眼湿漉漉的,还带着讨好的笑。就是因为她这又哭又笑的,有趣得紧,于是就定了亲。   青梧紧紧皱眉,这人在说什么啊。   什么小时候,什么订婚,她跟这个祁秉文根本就没订婚啊。她之前除了与祁秉承定过婚……   “你是……祁秉承?”青梧没见过,所以有些不确定,不是说是祁秉文吗?   “嘘,”祁秉承一根食指贴在嘴间,“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唔唔啊。”   祁秉承显然还没有回忆完,他说完又再继续回忆往事,神色怔怔。   青梧这时候脑袋瓜还比较灵敏,想趁着这时候逃开这里,可没想到才刚动了动,就被他一把拽住了左脚腕。   “啊!”   手上的力道重得像是捏碎了骨头一般,本来青梧的脚已经崴了,如今更是钻心的痛,   “你跑什么?我对你不好吗你要跑?明明只要等我回来的……”祁秉承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又像是沉浸在过去,神颓废了一瞬,“明明只要等我回来就好了。”   “……”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做错了?苏青梧你知不知道我还满心欢喜的想着回去大婚的,可结果呢?结果却是亲眼目睹你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你说我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不知廉耻的爬了别人的床!”他突然眼尾发红,死死盯着苏青梧,眼里熊熊烈火。   “我没有!”青梧摇头否认,虽然知道现在他情绪不对不能惹恼了他,但青梧却是下意识的解释,“我没有爬别人的床,那不是别人,那是我夫君!才不是别人。当初你们家已经公然发丧,按照律例我们的亲事就作废了,我们就没关系了!我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   都这个时候了,青梧也顾不得自己还在跟那个人闹矛盾。在她的潜意识里,薛鹤初就是自己的夫君。她那么做没有错。   而且虽然他们在闹矛盾,也容不得外人来骂他。   “……而且当初是你母亲害我,害我走投无路才那样的!”对于这件事情,青梧问心无愧。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要我来承受这夺妻之痛?!”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与我苏家有什么关系你要把我爹爹抓走!不要以为你们祁家是郡守就可以横行霸道目无王法,人在做天在看,祁秉承太猖狂是有报应的!”   “呵。报应。可不就是报应了吗?”祁秉承心想,可能就是黑山那些事,才让他的女人被抢了。不过没关系,那薛鹤初现在估计都死透了吧。   他故意这么高调的来抓人,就是做给那人看的。那人不来才怪。   死吧,死了唔唔就是他的了。   祁秉承站起来,居高临下打量地上的女人好半晌,而后似乎是欣赏够了,又似乎是没欣赏够,他靠近,弯腰一把提起了女人的后衣领子往外拖,“走吧,你也别待在苏府了,反正这里马上就要被查封。”   “放开我!”青梧像个货物一样提了起来,挣扎不过,“祁秉承你个变态!”   祁秉承很是淡定的听着他的骂声,并没有阻止,甚至越听越兴奋般。   唔唔的声音软软糯糯,骂起人来就像知小奶猫儿在喵喵叫。   他很是享受,拖着她的动作都轻柔了些。   不过他还没走几步,突然从门外袭来一阵风。   习武之人反应都异常的灵敏。他扔掉苏青梧就往旁边一躲。   虽然足够快,但脸颊的痛意突然袭来,伴着一点湿意。   他抬手擦过,果然,鲜红的血。   祁秉承咒骂一声,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那人像一阵风一般逼近,乌黑的寒光闪了他的眼直抵胸膛,祁秉承眼疾手快抽出旁边人的佩刀挡了一下,这才堪堪躲过。   但脖子一股刺痛袭来,眼前甚至还有未滴落的鲜血。   草。   祁秉承用手捂住脖子,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才稳住。   这才看清来人。   黑衣玉带,狭眸薄唇。   是薛鹤初。   “薛鹤初,你还没死?”不可能,那土匪不算,那只是他找来的替死鬼,但他将全部的死侍都派了去,本以为这次薛鹤初必死无疑,却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薛鹤初薄唇紧抿睨了眼祁秉承,   刚刚竟然将他的乖乖拖在地上!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竟然被这个人这么对待,那一幕,刺激得薛鹤初杀心四起。   敢动他的乖乖。   但薛鹤初现在没空去恋战。   “乖乖有没有事?”他转身蹲下,半搂着女人想扶着她站起来,却发现她的脚肿着,于是顺势让她靠着旁边的假山壁。   “呜呜呜呜,”青梧看着眼前这人,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仿佛只有这样她才有些安全感。看着他熟悉的眉眼,听着他清润的声音,青梧这才晓得后怕,又有些委屈,眼眶通红,“他抓了我爹爹和哥哥呜呜呜。”   “你有没有事?”薛鹤初只关心她有没有事。   青梧摇了摇头。而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脚踝,糯糯的,“脚疼。”   薛鹤初刚刚已经发现她的脚肿了,他伸手,拂过绣花的裙摆,想去按一按她的脚踝,   手却突然一顿,狭眸微眯,他慢慢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旁边祁秉承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提着刀走了过来。   脖子的伤口有些深,尽管用手捂住,却仍有鲜血从指缝里露出来。   但祁秉承不管,他现在一心要这个人死。他们在南郡好好的,就是这个人,一来就坏了他的好事!   黑山黑山被毁,女人女人被抢。   祁秉承恨,他要亲手宰了这人。   却被旁边的衙役眼疾手快的艰难拦住,   “大人,他是陈郡薛氏嫡长子,要是明晃晃死在这里,恐怕薛氏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祁秉承停了下来。   “大人,您受伤了,快回去包扎吧。”说着,生怕祁秉承一时疯魔起来不管不顾。   打不打得过还另说,打不过他们今天就都得死在这,就算打得过,县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今天在这里,以后薛氏的人来了,在场的人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衙役拽着祁斌承就往外走。   祁秉承回了神,他自是懂得其中的关节。不能明晃晃,只能暗杀。   想到这,祁秉承退了几步,眼神像淬了毒的盯着薛鹤初。而后在小厮的掩护下,不甘不愿出了苏府。   等人出了苏府,完全看不见,薛鹤初满身的警惕才消散,没了刚刚的剑拔弩张。   他扔了匕首,伸手按了按唔唔的脚踝,   “这里?”   “嗯,刚刚被那祁秉承推倒的时候崴到了……我爹爹和哥哥被祁秉承抓走了你能不能救,救,”声音戛然而止,一双杏眼挣得大大的,满是震惊,“你,你怎么了?”   青梧看见薛鹤初的手腕处,从衣袖里有蜿蜒的血迹流出来,正一滴一滴顺着手掌侵染在她的裙摆里。   他身上的衣裳是玄色的,刚刚隔得远没注意到,但现在青梧看得分明,那胸膛处痕迹明显深了好多。似是想到了什么,青梧颤着手贴了贴,一手的血。   “怎怎么会这样怎么”青梧被吓的语无伦次。   薛鹤初顺着女人的目光低头看了看,白嫩小手贴在自己胸膛,染了些血迹,   是了,原来受伤了。这也是刚刚他没有再去一刀解决那祁秉承的原因。   薛鹤初忽而一个趔趄,向前倒在了下去,倒在了青梧的腿上。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啊呜呜呜救命!”青梧被这场景吓得六神无主,她从来没看到过夫君流这么多的血,这么虚弱的样子,   “呜呜呜春竹快去找太夫块呜呜呜怎么会这样……”   “少爷!”薛岩从外面赶来,衣服破损严重,血迹尘土混了一身,看见少爷倒在地上,吓得脸都白了,“少少爷你坚持住,大夫马上就到了。”   “呜怎么了夫君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受伤。”青梧紧紧抱着夫君,刚刚明明没事的。   “刚刚遭了暗算。少爷听说祁家带人来找小夫人麻烦,于是从南郡赶了来,不料我们在黑山脚下遭到了埋伏。因为走得急并没有带暗卫,所以,所以”薛岩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人多,又是死侍,招招致命,他们这边只有三个人,连他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终于撑到了暗卫来援。剑术那般厉害的薛影重伤生死不知被暗卫抬了回去,少爷也伤得不轻,本来应该一并抬回去的,他却不管不顾来了这里。   “少爷,少爷你可不能睡啊得保持清醒一定要保持清醒,大夫马上就到了!”   “呜呜呜夫君你不要吓我,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青梧想看看他身上的伤口,又怕自己手笨会让伤口更加裂开,只得这样紧紧抱着什么也做不了。   “哭什么。”因为吵,薛鹤初刚刚阖闭上的眼睛又慢慢睁开,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他的薄唇有些苍白,   “放心,我在这里,他们不会回来。”他现在受了重伤,他们躲还来不及。   “呜呜呜……”   “薛岩。我若死了,你告诉母亲,不准动苏家。”薛鹤初明白,他要是死在这里,想来父亲母亲不会放过祁家,但同样的,肯定也会迁怒苏家。   “呜呜呜,夫君你不要吓我,什么死不死的我害怕。”青梧摇头,眼泪早已顺着脸颊一颗颗滑落。   “这不正好,反正你也不想跟我。咳咳咳,”薛鹤初轻咳了几声,他现在呼吸稍微重一点肩甲处都会传来剧烈的疼痛,想来确实伤得不轻,“……我想再听你唤我几声夫君自从下山你都不唤夫君了。”   “呜呜呜夫君。”青梧这时候哪里还在计较这些,她刚刚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都是夫君,刚刚被祁秉承拖着走时,心里想的也是夫君。她哪里还在计较之前的事。   “怎么这么听话?……该不会是等我去了之后想着另嫁吧?苏青梧我告诉你,虽然我娶不了你,但你休想嫁给别人!你要是敢嫁给别人,我打断你的腿!”薛鹤初说着说着,稍稍停顿了下,眼眸中的光也消散了些,“算了,那时候我也束不了你了。”   言下之意便是,那时候他可能已经死了。   听到这,青梧“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眼眶早就红了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往外冒。   “呜呜呜,夫君你不要说这些,我,我害怕呜呜呜夫君一定没事的你一定要好起来等你好起来,好起来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真的?”   “嗯嗯。”青梧直点头,“夫君你坚持住。”   “你之前都不愿意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青梧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愿意的。我只是气你把我当妾,气你骗我而已呜呜呜我不相信你会娶我……我害怕。”   “害怕?”薛鹤初盯着她的杏眼,“害怕什么?”   “害怕夫君有了新人不要我这个旧人了。”青梧顿了顿,“夫君这般厉害,身边肯定会有新人。”   薛鹤初听着这理由哭笑不得,他伸手,慢慢贴在女人嫩滑的小脸上,本来想扯一扯,但却一丁点力气也使不出,只得作罢。   “还旧人,哪有你这么可爱的旧人?嗯?”   “……呜”   “傻。”   薛鹤初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的意识在涣散,已经完全没了力气说话了,听力也在下降,只看到女人小嘴儿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像是只一瞬间,他的手就这么落了下来……   “夫君!呜呜呜夫君你醒醒啊夫君——” 第70章 正文完   薛鹤初昏过去不久,大夫就赶来了。第一时间给薛鹤初包扎了伤口。   伤口大大小小满身都是,最严重的是从肩胛骨连到胸膛长长的一条,好在偏了一点没伤到心脏。   因失血过多,薛鹤初一直昏迷不醒,身体也渐渐变得虚弱,暂时不宜坐马车折腾,所以就留在了苏府养伤。   跟大夫再三确认会醒过来不会有生命危险后,吓惨了的青梧这才回过一些神来。   她守了薛鹤初一夜。   翌日又去了郡里看望爹爹和哥哥。   如此郡里县里两边跑,转眼一个月下来,青梧明显瘦了一圈。   下巴尖了,腰身更细了,一双杏眼澄澈分明。   把断断续续醒过来的薛鹤初心疼得不行,想叫她不用来照顾,只安心留在郡里,又怕她住在郡里受欺负,他现在身体虚弱,还没有精力去对付祁秉承。   于是他强打起精神,让薛岩备马车,回了郡里。   这样唔唔不用两边来回跑,祁府也在他眼皮子底下,若是作妖还能及时盯着。   如此过了一个月。   因为涉及到六部招考,对苏颜的处置还需上报,所以苏颜一直被关在郡里的大牢还未受审。   也因为还未受审,苏颜的官职仍在,加之苏氏族人的暗中打点,所以苏颜以及一同被抓进来的在榜生在狱中的条件不算太差。   至少可以把脏兮兮的床被换成自带的干净被褥,有火盆,还有每日从外面带进来的饭菜。   青梧每天都跟着娘亲去送饭。她们临时在郡里赁里一个院子,好方便一日三餐都送过去。   因为苏颜是单独关押的,所以一般她们都是分开送饭。秦氏给苏颜送,青梧给哥哥送饭,顺带还有另外三位在榜生。   秦氏今天明显感觉到老爷话多了一些。平日来,老爷只是简单问问家里的情况,但今日,从她来这里开始,就听他一直在断断续续的说着,也没有具体的事儿,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就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这个想法着实把秦氏吓了一跳。   “老爷,这是怎么了啊?家里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我会料理好的,我和唔唔都会好好的等你们出来,老爷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这几天突然有时间闲下来,想到了这些。”苏颜对着妻子笑了笑。   想到那些反对招考的朝臣,定是要拿自己这事大作文章。到那时自己有没有行贿舞弊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这是个由头,它会被拿来揭露招考的弊端与漏洞,抨击招考的不必要。   想来不会轻判。   苏颜觉得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明明没有做过,现在却祈祷那些人能轻拿轻放,若是真要有人担责,希望不要及于他的家人。   旁边苏家四叔见状也着急。   苏颜是他们族里的佼佼者,当初倾力培养出来是为了带领苏氏一族发展壮大的。眼看着这些年稳步前进,没想到却遇到这样的事。   “所以当初你为什么要得罪祁家?”苏家四叔瞪向秦氏,他一直看不惯秦氏,见到她就没好气。这次的事情,保不齐就是去年秦氏得罪祁夫人造成的。   苏颜护住秦氏。苏颜自小是在族里长大,所以一直对族里言听计从,唯一反抗的一次还是当年不顾族里反对娶了秦氏。   他虽不赞同四叔的话,但也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反驳会激怒四叔,他引开了四叔的话题。   “四叔,那祁家是三皇子一派,招考是大皇子主推的,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   “就算是这样,若没有她得罪祁家,祁家也不会拿苏家开刀!要我说,当初让梧丫头嫁过去又怎么了?”苏家四叔说的是当初祁秉承死了之后祁夫人有意让婚礼继续的事。苏家家风正,不允许苏家女作妾,但若是以正妻入祁家,即使嫁的是个死人,那名声也是好的。   完全可以接受。   秦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只得躲在苏颜身后。   苏颜据理力争。   “四叔!祁家牵扯到皇族,皇族争斗历来残酷,咱们没有必要扯进去。若当初唔唔嫁入祁家,三皇子胜了,拐了好几拐的弯,对苏家起不到什么好处。倘若是败了,四叔你想想,咱们苏氏一族还有活路吗?咱们几代人扎根在青山县,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眼见着一代代的壮大起来,不必去逢迎权贵,这样还稳妥些。”   苏家四叔说不过他,也自知苏颜说的有理。但就是有些气不过,也有些急,不知眼前这事要怎么解决。   青梧去薛府的时候,薛鹤初正躺在窗边的躺椅上,手捧一卷古籍翻阅。   披着家常衣裳,头发未束,看着没有一丝病态,倒是有几分慵懒气息。   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只是府里的大夫不敢怠慢,坚持要他再静养一段时间。   “回来了?”薛鹤初瞥了眼门口。   他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几步走了过去。   见女人一张小脸冻的通红,忙把自己身上披着的衣裳取下,裹在她身上,只露出张小嫩脸,“外面很冷?”   一股暖意铺天盖地袭来,温暖得青梧身子颤了颤。   她没回话,只是在想,什么回来了,只是来看看他而已。听他说得好像是回家了一样。   才不是。   青梧嘟囔了一句。   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伸出小手,贴了贴他的额头。   “啊,有点烫!”青梧顿时有些紧张,听大夫说这段时间发烧就遭了。   “烫什么烫,”薛鹤初将小手拿下来握在手心,小手绵软得他完全舍不得松开,   “是你的手太凉了。”说着将冰冷的小手裹在自己大掌里,贴在胸膛取暖。   “是吗……外面确实很冷的。”青梧说着,抬眸瞧了眼他,又撇开视线,如此几次,看得薛鹤初都要揪着她直接说事儿的时候,才终于听她说道:   “夫君,夫君可以帮帮我爹爹吗?我爹爹一生光明磊落,是断不会做出那种事儿的。我们青山县考得好那是我们有本事,钟灵琉秀,人杰地灵,才不是贿赂来的。   “那是翰林院的事儿,工部插不了手。”   “可夫君是朝廷的大官,肯定可以的。”青梧有些急,“夫君帮,”   “不帮。”   青梧听得他拒绝得这样果断,一双杏眼泛着委屈的泪花。   她吸了吸小鼻子,将手从他怀里抽出来,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要走。   不帮就不帮,再也不理他了。   他本来就跟自己没关系。   没走几步,小腰就被人从后面搂住了。   “走什么?刚回来就走,现在外面下着雪,冰天雪地的,冻坏了怎么办?好不容易养回来的。”   “不用你管,你放开我。”   “我的女人不要我管要谁管?”   青梧松了挣扎,很是委屈的糯了一声,“你都不帮我……那祁家之所以这么嚣张随便抓人,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官职比爹爹大。但是夫君的官更大,只要夫君站出来说一声,我爹爹就没事了,我爹爹是无辜的!”   “可乖乖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站出来了,他们便会疑惑我为什么会站出来,若是有心人一查,将我们的关系给查出来,势必会查到你在山上的那几个月……到时候那些人会怎么说你?你能承受得住?”   青梧一愣。   她还没想到这个层面上。   若被人知道自己在山上生活过几个月,又被有心人掐头去尾别有用心的传。到时候,岂不是大家都会知道这件事?市井的流言蜚语最是厉害,常常杀人于无形,到时候各种污言秽语的说她,那她该怎么办?   “……我,我不在乎。只要能救爹爹,我,我就缴了头发去做姑子,自然就……”   “苏青梧,你还真打算不跟我?做姑子,你倒是会想。”薛鹤初咬牙切齿,这女人,是真的没想他们以后?   青梧沉默。   那能怎么办嘛?   且这样也不行,真到了那个时候,不仅自己,整个苏家都会被拿来当笑话一样谈论。他们苏家的名声就毁了。   可是爹爹和哥哥,堂兄他们,什么都没做过啊。   青梧想不出解决办法,又听得他打击道:   “就算你做姑子,堵住了悠悠众口。到时候即使你爹爹被放出来了,但却是因为我以权压人被放的,那市井百姓会怎么想?会说他是因为有人保才出来的,所以那些事都是真的啰?他们青山县真的干了那种事。那以后的青山学子,怕是头都抬不起来了。”   “……那要怎么办嘛。”青梧要哭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爹爹被押去帝都受审吗?   明明没有错。   “好了。”薛鹤初见女人转眼就红了眼眶,没打算再吓她。   将她轻拥入怀里,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发丝柔软。   “这事儿你不用管,我来想办法。你看你最近都瘦了,本来也不胖。”   “……”   “今晚不回去了,来来回回这么不累。”   “不行,娘亲还在等我。”青梧拒绝。   *   按理孙大学士主管招考的事,所以招考上出的事都由孙大学士处理。但祁秉承伪造的罪证却呈向了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为人刚正不阿,以死谏出名。相信他看了之后,不会因为怕得罪人而缄默不言。   却不知那份罪证连带弹劾的折子,在途中被人掉了包,等御史大夫翻看完折子后,双目微睁眼里是止不住的震惊,当即连夜进宫要面圣。   翌日,朝堂之上,吵得不可开交。   倒不是为了招考之事。   而是,前几年为祸一方无恶不作的黑山土匪,竟然朝中有人!   随着折子一道呈上去的,还有南郡郡守祁潜父子与黑山土匪勾结的铁证,白纸黑字,书证物证,甚至人证,都有。   引得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难怪区区山匪朝廷剿了好几年都没成功,原来是有人通风报信,里应外合。也难怪山匪每年烧杀抢掠得来的大批银钱不翼而飞,却是直接进了郡守的肚子里。   顺藤摸瓜,有人直言祁潜背后肯定还有人,至于是谁,暂时没有证据大家没有明说。   三皇子第一个站出来,痛斥祁潜丧心病狂不配为官,恳请父皇严查严办。   圣上自然动怒,下旨直派官员到南郡彻查此事。受命的官员快马加鞭的赶来,抓了祁府一家,在抄家的时候,官员又从书房翻出了一封书信。   是三皇子写给祁潜的密信。   字数不多,大意是全力搅黄这次的招考,且明确提到方案:可抓典型,从青山县入手。   联想到之前青山县知县被抓的事,民众瞬间恍然大悟。   个个抽丝剥茧,顺藤摸瓜,而后真相大白。   原来如此!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其中三皇子如何大义灭亲弃车保帅,祁家如何被抄家被押送帝都受审在此不提。   只说被冤枉的苏颜及一众学子,被帝都官员还了清白,直接放了出来。   这日苏府门前鞭炮声声,门庭若市,为苏颜和几个学子接风洗尘,驱逐晦气。   饭后苏颜又去了祠堂,同宗族里的人好一番交流。   等回来已是深夜。   正院,   秦氏正在给苏颜宽衣。人逢喜事,秦氏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之前我被抓的那天,听说是有人保下了苏府?”苏颜今日去族里,族人这么提了一嘴。他想想也是,以祁秉承那变态程度,定然不会放过苏府。   秦氏的手一顿。   “那天我一路跟着老爷去了郡里,具体的也不清楚。”   秦氏不是很清楚,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隐隐有些猜测,但那时老爷在牢里,她一心扑在那上面,完全无暇顾上其他。   她打算哪天好好问问唔唔,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我去问问唔唔,”苏颜说着就要出门。   他总觉事情有些太过顺利。就好像有谁在背后帮他们苏家一样。   同时,让苏颜心里有异的是,今日他收到了帝都薛府的拜帖。   苏颜向来有自知之明,他没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值得薛氏来拜访的地方。   唯一有交集的,便是薛大人来过府里。   “老爷?”秦氏拉住他,拍了怕他衣服上的褶皱,“这么晚了,唔唔肯定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闻言,苏颜止了步。   确实有些晚了。   新禾院里。   小院儿异常安静,风过,屋内有些细碎的声音,但又若有似无,听不真切。   房门紧闭,有风吹过窗棱子,窗边的幔子掀起一层弧度。   从外面看,一切和寻常一样。   紧闭的屋门内,清香淡淡,烛火润润的,显然屋里的人还未歇息。   青梧哪里歇息得了。   她整个人被堵在门边,动弹不得。背后是凹凸不平的坚硬门板,嗝得她柔软的背有些疼。   可她完全顾不上,微微仰着头承受着对方急切的吻。   不是浅尝辄止,是一遍又一遍强势的深吻。   身子早已颤得不成样子,双腿更是站都站不稳,要不是有门板借了力,她怕是早就软在了地上。   薛鹤初双手捧着女人的小脸,细细亲吻。   女人很乖,只一轻探,她就主动微微张开了唇,让他长驱直入的品尝。   软绵娇嫩的触感,不禁反复摩挲,完全尝不够。   她的滋味如记忆中的一样,还是这么甜。   渐渐的,薛鹤初完全不满足于小嘴儿,薄唇随手动,   向下,是优美的脖颈,   薛鹤初呼吸有些急促,真想在这里就……   但想到女人这般娇怯肯定不依,于是弯腰,打算抱她回里间。   “不要。”语调温软,青梧紧紧拽着他的袖子,偏过头不给他抱。   她知道,这一抱之后是什么。   薛鹤初喉结滚动,他□□裸的眼神紧盯着女人,发丝凌乱,领口微敞,红唇是狠狠蹂,躏过后的艳。   完全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声音低哑,“还是说你想在这里?”   意思就是,榻上,还是这里,总要选一样也只有这两个选项,根本就没有第三样。   薛鹤初问完,弯腰,还未等她回答,直接打横抱起了她。替她做了决定。   门边离里间其实有些距离,但薛鹤初却是几步跨进。   将人放在柔软的床榻上,他便直接覆了上去。   锦缎的撕扯声响起,只三两下,青梧的胸前便是一片凉意。   而后温热的气息席卷,   “嗯。”   烫得她忍不住溢出一声。   “……不要咬唔唔……”青梧委屈,他总是咬她。   虽然力道不重,但那牙齿滑过的酥麻让青梧全身止不住的颤,根本受不住。   青梧真的要哭了。   又羞又急。   薛鹤初无暇其他,此时正趴在她的身上,品鉴干净的雪峰。   健硕背脊,纤细娇躯。   “疼。”秀眉微微蹙起,嫩唇轻咬。   “那夫君轻点……乖乖。”   锦帐内早已娇嘤泣泣,乌发凌乱,白嫩的腿被勾起,颤巍巍的晃……   ……   翌日,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亮得格外早。   苏颜和秦氏起来后,来到新禾院。   秦氏一路上没少抱怨他太早,唔唔贪睡,指不定现在还没起。   但刚到新禾院,秦氏就止了声。   觉察到院里的异样后,秦氏面色慌乱的看向旁边,“老爷。”   苏颜自然也看到了唔唔门前站着的护卫。   瞧着面生,不是苏府的护卫,就算是苏府的护卫哪有直接站在唔唔门前的?   只一瞬间,苏颜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门就从里面打开,一人走了出来。   身形颀长,玉冠束发,面容清俊儒雅。   苏颜倒吸一口气。   是薛大人。   也是下意识的,苏颜抄起旁边的花盆就砸了过去。   “简直荒唐!”   薛鹤身形一闪,躲避及时,花盆狠狠砸在门柱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见到来人,薛鹤初也是一怔。   偏头示意拔刀的薛影莫插手。   他几步上前,正要恭敬行礼的时候,被苏颜一个脚窝子踹在了肋骨上,疼得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却自知理亏,不敢呼痛。   只朝着苏颜微微弯腰,“岳父大人。”   苏颜面上覆着寒霜,他怒不可遏的哼了一声,抬脚又要踹人,被旁边的秦氏勉强拉住。   “老爷——”   “先,先弄清楚再说。”   秦氏声音有些哽咽。如今这场景,这男人一大早从唔唔屋子里出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这简直,简直!   唉。   屋内的青梧从那花盆砸在门上时,便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了。   她飞快的收拾好自己,听着屋外爹爹的怒骂娘亲的叹气,还有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青梧心惊胆战。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挪到房门,躲到房门处不敢出去。   院儿里,满身灰尘的薛鹤初恭恭敬敬的站在苏颜面前,被黑着脸的苏颜骂得狗血淋头全程不敢还嘴,好不容易等到沉默的间隙,薛鹤初微微颔首,又朝着苏颜施了一礼。   “岳父大人,请听小婿解释。”   “哼,不敢当。”苏颜冷笑一声,怒急,手握成拳,是极力忍耐才没上去揍他一顿。   简直欺人太甚!   旁边秦氏拦着了点,瞧见门后躲着的女儿,眼睛又是一红。   她劝阻着苏颜冷静下来,将一行人领进了屋里。到底是这种事,动静闹得太大对谁都不好。   关起门来,青梧缩在薛鹤初身后。   苏颜见状,气不打一处来,瞪向女儿,   “还不过来!”   青梧从未见过爹爹生这么大的气。她有些怕,不敢再待在夫君这里,但也不敢过去,只得慢慢挪到了娘亲身后。   小声解释。   “娘亲,他,他是我在山上的夫君。”   只这短短的一句,便什么都不用问,就都懂了。   去年唔唔被救回,秦氏知道她身上的痕迹,又听了这话,哪有不懂的,她忍不住叹息一声,“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   苏颜何尝不懂。前前后后的事连贯起来,他就想明白了个中原委。可要他一个老父亲坦然接受这样的事,当真是有些强人所难。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下来。   “岳父岳母,”薛鹤初自始自终都未反驳什么,他朝着他们郑重施了一礼,“原是鹤初怠慢,本应早点来拜见二老的。鹤初是真心待唔唔的,虽说相识于礼数之外,但鹤初发誓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唔唔。鹤初父母也同意这桩婚事,族中主婚事的长辈也已经从帝都出发,不日便可到达南郡。”   薛鹤初说着,又将自己与唔唔的相识相知相恋讲了一遍,言辞恳切,情深义重。同时,也将之后的婚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明明白白,是断不会委屈了唔唔。   “说完了吗?”一直安静听完的苏颜看向薛鹤初,态度有些强硬,“说完了薛大人就请便!”   俨然下了逐客令。   “岳父大人,”   “薛大人慎言。”苏颜打断他的话,“薛大人,苏府庙小,容不下大人你,请便!”   “爹爹。”   “你闭嘴。”   青梧被凶得眼睛红红的,她看了一眼夫君,又看了一眼爹爹,垂下头藏在娘亲身后,不敢说话了。   对于女儿的婚事,苏颜没说同意,但也没说不同意。   没有表态,只是有一点,他不准二人再见面。态度强硬,甚至派人时刻盯着新禾院。   青梧自此就被困在了新禾院,平日里倒也可以在府中走动,只是有护卫专程跟着,但若是想出府,那便不行了。不管她如何撒娇,都不行。   二人分开的日子度日如年,青梧不知道夫君那天走后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爹爹到底是什么想法。想找娘亲打探,娘亲也只说不要管。   唯一出大门,还是哥哥出发去帝都的那一天,她去送哥哥。   可那么难得的机会,青梧愣是没看到夫君的身影,仿佛夫君从此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   有听丫鬟小厮说,他好像回了帝都。也有听说,他还在帝都。   众说纷纭。   回来之后这几天,青梧一直心情低落。   她很失望,果然是这样吗?夫君说娶她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其实只是在骗她。   不然为什么不来找她?什么都不说一声。   以前府里也有侍卫,她的新禾院也有丫鬟,他都能说翻窗子就翻窗子,现在却不来了。   而且今日,不知府上在忙些什么,她身边都没人守着了,也不来。   不来就不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消失了。   果然,男人都是渣渣。   呜呜呜……   青梧越想越难过,秋千也不荡了,鼻子一酸,眼中的泪水就要落下来。   “哪家的乖乖在哭鼻子?”   头顶有声音传来,清清润润,青梧坐在秋千上,仰着小脸看。   此时阳光正好,温暖的光撒在他宽阔的肩上,熠熠生辉一般。   今日的他穿得十分正式,是她从未见过的正式。   金冠,玉带,红色里衣,藏青色袍服,上面衣领和袖口用金线勾勒着暗纹。   气质矜贵,而隆重。   青梧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杏眼红红的,她瘪着小嘴儿,瓮声瓮气的说:“不知道是谁家的乖乖。”   薛鹤初笑,眸子里漾出笑意,他微微弯下腰,深邃的眸子里倒影着女人芙蓉般的小脸,   “原来是我家的乖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