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由【亲。叫孤陛下】为您整理制作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前夫再贱! 作者:程白 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08-31完结+番外 简介: 问及程暖对于失败婚姻的看法,她总结出一句大俗话:只怪当年太年轻,是人是狗分不清! 前夫你好,前夫再贱! 第一章 程暖又成了全区业绩倒数第一的人,经理看她的目光都带着不屑,晨会上指名道姓把程暖数落了一顿。他那手指在投影仪下挥动,似乎想要把墙壁上程暖两个字戳烂。 “程暖,你也是老员工了,公司规矩如何你知道,连着两个月完不成任务,就该考虑下换工作了。销售行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最后,经理略带沉重的目光扫过程暖,重重说道:“你得努力。” 虽然这些年程暖的脸皮也渐渐厚了起来,可公司销售部近百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什么眼神都有。这种耻辱感,让她几乎要把头低到了胸口,抿了抿唇,声音也弱了下去。 “我会努力。” 衣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一阵急过一阵,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程暖的情绪跟着急躁了起来。 当初选择业务员这职业是因为时间弹性比较大,她需要大量的时间带孩子。 业绩一直做不上去,她压力也大。 晨会总算是结束了,程暖拎了包急匆匆的朝外面走,她掏出电话看到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是苗苗幼儿园张老师的号码,她心口莫名一滞,眉头也皱了起来,慌忙打过去。 难不成是程程出了什么事?早上她把程程送去学校,怎么刚过了一个小时,就着急打电话过来? “程暖!你去那里?” 电话还没接通,身后组长叫道。 程暖合上电话,敛起情绪,回头朝组长点了下头,胡乱编造个理由。 “约好早上去拜访客户。” “你先等等。”组长是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脾气倒是好,只是面对工作,谁都得全力以赴。他指了指面前椅子,示意程暖:“坐。” 程暖知道怎么回事,她以前凑凑合合完成任务,倒还好,这两个月一点业绩都没有,拖了整个小组的后腿。 “你这边怎么回事?” 程暖兜里手机又拼命震动起来,她笑了笑,声音硬气了些。 “这个月我一定努力,完成目标任务。” “不是我给你压力,你也是拖家带口,不拼命赚钱,孩子的学费都交不出来吧?”组长姓韩,语重心长说道。“我知道你辛苦,可做业务,做出业绩才是重点。” 程暖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别急,等我说完。”韩组长继续道:“后天东区有珠宝展示,你跟着我去,尽量留到客户电话,脾气也别那么硬,该和客户联系就联系,你上点心。” 程暖知道韩组长好意,连忙点头。“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我们认识这么久,不单单是工作伙伴,还是朋友。”他站起来,拍了拍程暖肩膀:“朋友之间帮忙是应该。” 程暖心里想着别的事,也没注意到韩组长脸上的表情,勉强笑道:“我一定会好好做业务。” 韩组长目光渐渐深远,看了她一会,好似才想起她还有事要忙,说道:“那你去忙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我先走了。” 程暖匆匆出门,她拿出手机拨打了张老师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她急急说道:“张老师,程程怎么了?” 那边声音也满是慌张,带着急促的喘气声:“程程妈妈,你快来儿童医院一趟,程程晕倒了。” 程暖一下子就懵了,脑袋里一团浆糊,握着电话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你说什么?” 她声音发颤。 “程程在医院,你快点过来,他情况有些不太好。” 程暖快速冲向电梯间,她眼前一片花白。 六年前,程暖和前夫离婚后才发现身怀有孕。 那时都三个月了,肚子微微拢起,像是发胖。去医院做堕胎手术,她看到隔壁间医生端出来血淋淋的一团肉,随后一对年轻情侣搀扶着往外面走,女孩脸色惨白,额头有汗。 这边,医生细致的和她描述如何堕胎。 “刮宫或者药流,刮宫的话,几分钟时间,微创无痛……” 程暖腿有些发软,冰冷的机械探进体内绞碎婴儿。 她素白的手指攥的很紧,以前的程暖很想怀孕,为那个男人生一个宝宝。可是如今,他们离婚了,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你选择做那个?” 医生询问。 程暖手无意识的覆在小腹上,她看着医生的眼睛。 “三个月的孩子有心跳吗?绞碎他……吗?他……疼不疼?” 那医生看她的表情就像看神经病,这不是废话嘛! “你要堕胎,不就是不想让他活了!” 程暖鬼使神差的从医院出来,她坐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骤然大哭。 爸妈没了,她迷茫不知所措,到底该怎么办? 她从来没这么惶恐害怕过,从小到大,父母为她保驾护航。她任性妄为,冲动的做着自己一切足够伤害父母的事,不顾及后果,因为她知道,爸妈永远在身后保护着她。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的爱情很伟大。 可是,后来,爸妈没了,他也抛弃了自己。 程暖坐在路边哭了近一个小时,泪流干了。她抬头,视线扫过这个陌生的世界,无处可去的悲哀席卷而来。 拖着沉重的步子在这个世界飘荡,那是她自离婚后第一次哭。以前,她总以为自己坚韧不拔,从不会流泪。 六个月后,她在医院疼了一天一夜,生出个六斤七两重的男孩。 第一眼看到孩子,他皱巴巴的脸,闭着眼在睡觉。程暖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这是她的孩子,她取名程程,顺口好记。 程暖骑着电车直冲医院,路上几次都差点被车撞到。 “你好,我能问下,刚刚是不是送过来一位程程小朋友?” 程暖手指无法抑制的在发抖,这是她自生下程程后落的毛病,一旦紧张就浑身发冷。 “程程妈妈,程程在这里。” 那护士正翻着资料,程暖就听身后张老师的声音,她连忙回头看过去,随后小跑往走廊的那头而去,张老师也是一脸凝重。 “怎么回事?” 程暖声音紧张,眼睛直直看着张老师。 “我的孩子怎么了?” “早晨都在做游戏,他突然开始流鼻血,我以为是天热,刚要去拧条湿毛巾给他冰冰额头,程程就晕倒了。”张老师也是心有余悸,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幼儿园脱不了干系。“现在正在急诊室呢。” ----------------- 程程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他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苍白小脸上还沾染有血迹,如同小鹿般清澈纯净的大眼望着程暖。 程暖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她想笑,可是嘴一咧差点没哭出来。摸了摸程程柔软的头发,他有些发烧,额头微烫。 程暖憎恨自己的大意,孩子发烧她都不知道,深呼吸才缓和情绪。 “还难受吗?” 程程大眼眨巴了一下,长长睫毛微颤:“妈妈,我不难受。” 程暖拿出包中湿巾细致的给程程擦脸上鼻血,从小他身体就不好。前三岁,程暖基本上每天都要跑一趟医院。然后在医院里凑合一夜,第二天继续去上班。 离婚的时候,那个人确实给了她一笔钱。 当时看来,那笔钱确实挺多,可养孩子多贵啊,根本经不起花,扎眼就没了。想着,程暖就觉得自己越加时速,张嘴闭嘴都是钱。 “程程想吃什么?”程暖擦干净他的脸,笑了起来,亲亲他的脸蛋:“等你病好了,妈妈带你去吃大餐好吗?” 程程皱了下眉,这个动作很像那个人,程暖一下子就愣住了,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像是开阀洪水,直袭脑海,指尖尖锐的疼着。 “妈妈,我们不去外面吃饭。”他抿了下唇,表情十分认真:“外面很贵。” 程暖的心脏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程程手臂上还挂着点滴,他的嘴唇失去了血色:“我喜欢妈妈做的蒸鸡蛋。” 程暖嗓子里哽着一块,憋得几乎喘不过气。 “程太太。” 病房门被推开,一名护士对她说道:“你去一趟王医师的办公室吧。”她的视线掠过病床上的男孩,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关于孩子的病情,王医师会和你细谈。” 当着孩子的面,程暖什么都不敢问。 “那劳烦你看着孩子,谢谢你了。” 程暖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腿在发抖,她走在医院走廊,到处充斥着浓郁的药味。 自从成为母亲,程暖最怕的一件事就是程程生病。 那几乎能掠走她全身的能量。 敲门进去,王医师是个中年女人,她面色凝重,抬手示意。 “坐。” 程暖哪有坐的心情,动了动嘴唇上前一步。 “王医生,我的孩子怎么了?” 王医生看着她,表情没变,继续说道:“坐着说话。” 程暖自顾自的笑了笑,仿佛要安慰自己似的絮絮叨叨。 “孩子就是发烧,我就是太担心了,才大惊小怪……” “你要有心理准备。” 程暖一下子傻在原地。 王医生眉头微蹙,翻着手中病例。 “孩子是不是有些贫血?” 程暖知道这个,她急急说道:“之前去看过医生,说是贫血,喝了药也不见什么效果。” “经常流鼻血?” “偶尔会留鼻血,我以为是夏天热……” 程暖指尖跳着疼,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初步诊断,怀疑是造血干细胞恶性克隆性疾病,嗯,就是白血病。这个病虽然很麻烦,可现在医学条件发达,治愈并不难。你作为家长,心里要有准备……” 程暖只觉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 第二章 程暖只觉的腿一软,头一懵,就从椅子上滑坐到地板上,噗通一声响,医生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拉她起来。程暖低垂着头,眼睛却毫无焦距。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程暖才缓缓抬头看向医生。 “……确……诊吗?” 她极力压抑情绪,声音颤的厉害。话出口那一瞬间,心如刀割。 王医生点了下头:“我们接待过很多这种案例,十有*,医院这方还在进一步确认。” 程暖深呼吸很多次,可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疼,她抬手捂着胸口,手指紧紧绞着,泛白而痛苦。她想要说话,可喉咙哽着一块东西,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你也别太担心,这病症早不是以往的不治之症。” 程暖就那么傻愣愣的看着医生。 “配合医方科学治疗,这病没有想象中的凶险。” 程暖心里只是疼着,缓慢或者急促,她什么都听不清楚,只是记得医生那句,白血病。 很长时间后,程暖抬头。 “怎么治?要花多少钱?” 说道钱这个字,程暖只觉悲哀铺天盖地。 “化学治疗……或者干细胞移植等方法。钱的话,我希望你能准备的充裕一点,至于具体,你需要去咨询别的部门,我只负责为孩子治病。” 程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晕沉沉的走出王医生办公室。 “干细胞移植,绝大多数白血病患者都是异体移植,你也去做下配型,如果合适再好不过。医方二次确诊,一旦确认病情,就要立刻出治疗方案……” 她回到病房,程程乖巧,脆生生的童音叫道: “妈妈去那里了?” 才五岁的孩子呀!活生生的命,如果没有几十万的治疗费,孩子就会死亡!上帝呀,她去那里找几十万的治疗费? 心疼的揪成一团,泪毫无征兆的滚出眼眶。 程程是个早熟的孩子,他敏锐的觉出母亲是出了什么事。 “妈妈,你怎么了?” 程暖慌忙擦泪,笑着说道:“妈妈眼睛里进沙子了。” 程程大眼转了下,既然母亲不说,他也没有再问。 “妈妈,你低下头,我给你吹吹眼睛。” 程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捂着嘴转身就朝病房外奔去。 她蹲在走廊的墙角埋下头咬住自己的手臂发出呜咽哭声,她害怕哭声被程程听见,那孩子早熟的可怕,他其实什么都懂,这死亡之症,他该如何接受? 白血病!程暖一直以为只出现在电视上。 可是,如今却出现在她年幼的儿子身上。 程暖撑了这么多年,突然生出绝望来。 这么艰难,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如果都死了,至少可以安生过一日。 她哭了很长时间,才站起来,她望着走廊尽头的亮光。 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坚强,儿子还小,他还有很长的路程要走。程暖死不足惜,可孩子呢?他还没看够人生风景,他不该和自己一样。 程暖走了两步,腿一软直挺挺摔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清醒,一旁有护士来扶她,程暖咬牙站起来,她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只要她不死,就是拼了命也得救孩子! 诊断结果出来,白血病。 板上钉钉的事了,好吧,治疗。 程暖做了检测,配型失败。 第一次程程化疗出来,他皱着眉头表情痛苦。 “妈妈。” 他叫了声。 “我有点难受……” 然后程程哇的一下就吐了。 程暖不敢哭,死死守在他跟前。 程程打针都不会哭,他一直认为自己没有爸爸,就应该成长为坚强的男子汉,才能保护妈妈。 化疗的痛苦,他从不说。 儿童生白血病,大多是采取化疗,可程程做了两次没有明显成效。病情反而恶化,他高烧不退,程暖吓得魂飞魄散,医院再次通知缴费,程暖拎着包去前台。 拉开包却发现钱所剩无几,她剩下口粮钱全部交给了医院。 王医生再次找到她。“孩子的爸爸呢?让孩子的爸爸来做配型,血型相近的更容易配对成功,尽快为孩子做干细胞移植。” 孩子的爸爸呢? 程暖也不知道孩子爸爸呢? 孩子躺在病床上,已经熟睡过去,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他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 程暖指甲都掐进了自己肉里,她俯身过去亲了亲程程的额头。 “孩子,妈妈无论如何,都要救你的命。” 程暖刚刚走出医院,电话铃就响了。接通是韩组长,她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工作。最近被程程的事闹得焦头烂额,那知道业务。 “程暖,你这边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月又是倒数第一,经理都发飙了!最近晨会还不来参加。” 程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韩组长,我家里出了点事,等缓过这段,我一定努力。” 韩晨听出她声音的不对劲,顿了下才说道:“怎么了?你要需要帮忙,别客气,直接开口就行。” 程暖抬头望着烈日当空的天,眯起了眼睛,声音有些沉重:“韩组长,能不能借我点钱。” 韩晨倒是没犹豫。“要多少?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十万。” 韩晨稍楞。 程暖深呼吸,才平缓情绪。“等过了这段时间,我无论如何都还你。” “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在那里?” 韩晨对她一向很照顾,程暖真是走投无路了才着韩晨借钱。 “儿童医院。” 韩晨这回停顿的时间长了些:“见面细谈,我现在去找你。” 程暖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这个时间点,也许那个人在公司:“晚上见面吧,我请你吃饭。” 韩晨也客气什么:“好吧,晚上见面。” 最近的天气格外的热,程暖骑着电车直奔市中心。 时隔六年,她再次站到这栋大楼下。一旁保安看她骑着电车过来,就连忙上前驱赶。 “这边不能停车。” 市中心的金融大厦,谁不知道高贵呀! 程暖没说什么,把车子停到比较远一点的路边,才往大厦走去。 整栋大楼都是陆氏企业,装潢高端大气,程暖腿有些软,心都在发虚。 刚想推门,自动门已经划开,她的手尴尬的留在空中,前台小姐看她穿着破烂,行为又局促,不由的起了鄙视之心,给保安使眼色。 一位穿着深色制服的保安就上前。 “小姐,你找谁?” 程暖站在光可鉴人的大厅,她看到玻璃反光中的自己,狼狈又落魄。 “我找陆子扬。” 她声音很轻,却在安静的大厅环绕。 那保安眉头微皱:“你有预约吗?” 穿成这样,张口就要找陆总,不是有病嘛! 程暖也不和他多说什么,直接往前台走去,前台几个漂亮的小姑娘脸色也是诡异。 “小姐?” “帮我连线陆子扬,就说。”程暖顿了下,表情渐渐深沉起来,眼神飘忽,那前台小姐就想要叫保安轰她出去,程暖才继续说道:“程暖有事要找他。” 声音很轻,似乎风一吹就散。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陆子扬。 程暖现在还能怎么办?即使被嘲讽被侮辱,她都认了,孩子是她的命。 鼓起勇气,走到这栋大楼前,已经是她的极限。 程暖穿着白色棉布衬衫,因为天热出汗,那衣服已经透明到能清楚看到里面的内衣形状。下面搭洗的泛白的牛仔裤,清瘦身材背着个大布包,头发胡乱的扎在脑后。她的皮肤上有着太阳晒过的余热,红的很不自然。尖瘦的下巴,双眼皮大眼睛,单看长相还是不错。 可这说话也太神经了。 “你有预约吗?” 程暖没预约,她六年都没见陆子扬,去哪里有他妈的预约! “没有。”她抿了抿唇。“我有急事找他,麻烦你给我通报。” “对不起,没有预约我们无权打电话,不如你留下联系方式,预约时间。” 程暖眯起了眸子,“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陆子扬?” 前台翻着记录本,“最近陆总很忙,最近的一次预约是十月份。” 那就是要再等四个月呀! 哦!好大的面子! “你给我陆子扬的电话,我和他说。” “抱歉,我们无法透露。” 程暖回头看着戒备森严的大堂,华丽辉煌。 这样的地方,她终归是踏不进来。 原来,想要见陆子扬一面这么难!她真是想的太简单了…… “我在这里等。” “我们这边停车场是电梯直下负一楼,而且,陆总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边。”那前台小姐说的婉转,六年不见,变化如此之快。 程暖抬手捂着眼睛片刻,报了一串数字:“陆子扬现在还用这个电话号码吗?” 前台几位面面相觑,陆子扬的私人电话,谁会知道? “对不起,这个我们并不清楚。小姐,你不如先联系上陆总再过来?” 程暖被赶出大楼,她站在阴凉处摸出了老式按键手机。 闭上眼,手指都在颤抖,那串深深刻在自己心脏上的数字。她攥紧了手指,骨节微微泛白,她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声急促,她在害怕。 具体害怕什么,程暖又不知道。 既然来了,就是要找陆子扬!必须找到陆子扬,程程还在病床上躺着,她怎么能退缩。 程暖破罐子破摔,她到这个时候必须得试。 六年时间,兴许他早换号了,按下拨号键的时候,程暖整颗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 一秒钟的静默,随后是嘟嘟声,竟然不是空号。 程暖额头上一滴汗划落,她莫名紧张起来,抬头茫然的看着面前高楼。 “喂?” 熟悉的声音,刻在程暖记忆里怎么都洗刷不掉的男人,她想忘记,想忘记这一切,可是在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程暖知道自己一直在犯贱。 她张了张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喉咙里仿佛哽着棉絮,心脏一阵阵抽疼。 “你好,我是陆子扬。” 第三章 “说话?”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强势冷清。 程暖手指紧紧攥着手机,喉咙好像是堵了东西,她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嘴唇动了动。 心脏绞着疼。 他没有挂,一直在等。这让程暖意外,他那样的性格,竟然学会了等。程暖想笑,可心脏一阵刺痛。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冷冷说道。 “如果不说话,就不要再开口了。” “我……” 开口,程暖才发现自己声音颤抖的可怕,她牙齿打颤,发出声响。 她深呼吸,想要装出体面来,可无法控制情绪:“陆——” 下一句,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无论是谁,分开都想过和前夫见面场景。 过的一定要比他好,姿态优雅。见面淡然若素打招呼,笑着问一声最近好不好,像是老友一般自在相处。礼貌而疏离,不再为曾经的失败耿耿于怀。 高贵体面。 程暖低着头看沾了灰尘的黑色皮鞋,牛仔裤上不知道何时沾染了黑色墨迹,脏兮兮一片。 “程暖。” 那声音顿时冷了几分,酷夏,程暖只觉得手脚都冰凉。 程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才稍稍淡定一些,反正电话里他又看不到,干笑了两声:“是我……陆……陆先生,没想到你还记得。” 原本是挺潇洒的一句话,被她说的磕磕绊绊丢尽了脸面。 可事已至此,不管前路多么艰难,她都得拼命走下去。既然已经开口,索性一口气说完,再不受这折磨。 “我想见你一面,你有时间吗?” “没有。”陆子扬拒绝的彻底。“我不想见你。” 程暖所有的紧张不安惊慌失措忐忑期待,在那一瞬间重重摔入尘埃,溅起血肉,面目全非,只余血淋淋一片浆糊。 紧紧咬着下唇,心脏渐渐复苏,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他肆无忌惮伤害自己的时候。程暖很疼,却还得迎着他露出笑脸,疯狂的犯贱。 程暖疼的都麻木了,她听见那头的陆子扬说:“如果没什么事,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说着就要挂断,程暖忽的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尖锐:“陆子扬,你的孩子得白血病了,如果,你还尚存一点人性,就请你救救他。”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暖不管不顾,她被陆子扬刺激了。她不在乎后果,她只要陆子扬去医院做体检,能救程程:“陆子扬,你没想到吧?我怀了你的孩子。”程暖抬起了头,迎着阳光,眼睛酸涩着疼,低笑一声,她说道:“还生了下来,是个男孩,今年五岁。” 那边没有任何的回应,程暖不再说话,心脏深处疼的痛快淋漓。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他们之间流淌,漫长的时间。 程暖几乎要绝望,陆子扬早就不要她了,泪顺着眼眶往外涌。 太长时间的沉默。 她突然慌张起来,陆子扬一直讨厌她,恨不得她去死。陆子扬如果同样讨厌,程暖生的孩子,怎么办?“他今年五岁,叫程程。陆子扬,你见我一面,他得了白血病。”程暖的倔强自尊理智在这一瞬间崩塌:“化疗对他无用,孩子身体太弱,拖不起了。陆子扬,但凡我有一点法子,绝对不会找你……” 程暖靠着身后玻璃,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漫长的沉默后,陆子扬开口,声音很沉,几乎是带着杀气的沉:“你在那里?” 程暖思维有些跟不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最近压抑的太狠。 陆子扬语气有些不耐烦,带着火气重复了一遍:“你在什么地方?” “公司楼下,我来找你……”程暖总归是反应过来。 “直接上来十九楼。” 陆子扬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我还很想知道,为什么我有个孩子,我不知道!” 程暖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刚想解释什么,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们公司前台不让我上去……” 陆子扬这回干脆利索的很。 “滚上来,费什么话!” 直接掐了电话。 程暖抬手抓了一把头发,她拳头捏紧又松开。转身快速朝身后这栋大楼跑去,只要有一点机会,她都不能放过。 这回,保安没有拦她,反而恭敬的把她送入电梯。 “陆总吩咐,你直接上去十九楼。” 程暖目光警惕,扫过保安,生怕下一瞬间就又被轰出去。 “我知道。”匆匆进了电梯按了十九楼。 电梯干净的金属墙壁反射出程暖的狼狈,她不住的扒拉刘海,又去整理自己的衣服,可无论怎么摆弄,都脱不了狼狈二字。无奈,只好破罐子破摔。 随他去吧! 她眼睛直直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从一楼跳到十九楼,程暖骤然紧张起来,也不知道害怕个什么劲,深呼吸多次,电梯在十九楼停下,电梯门缓缓滑开,她低垂着头刚要抬脚往外走。突然视线里出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随后手臂被一股大力攥住。 程暖慌忙抬头,就撞入男人漆黑深邃的眸子中:“程暖,你很好!” 陆子扬成熟了许多,六年不见,他身上不见沧桑,只是风华更胜。他动作粗暴的扯着程暖直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重重的摔门声让助理抬起了头。 BOSS好久不发脾气,今天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之前的忐忑不安,在真正见到陆子扬以后,反而淡了下去。 她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的人,程暖视线落在陆子扬阴森森的脸上。英俊依旧,他穿着黑色衬衣,系着领带,一如既往的冷漠。 “程暖,若敢骗我,我让你生不如死!” 他火气十分的大,大步走到办公桌前狠狠扯了下领带,表情难看。 “说!” 程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她看着陆子扬难看的脸,情绪渐渐沉淀下去,奢望什么呢?如今,只有孩子才最重要:“白血病,医生建议做*干细胞移植,医院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匹配的。” 程暖从外面炽热的空气中一下子到达这清冷的室内,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冷的让她搓了下自己的胳膊。有些油的头发垂到脸颊上,她抬手理了下。自己着装如何她比谁都清楚,脚都不知道要往那里放的局促,低头看着软软的地毯。 落魄让她几乎没了底气。 “我去检查了,配型失败,就想着。”程暖吸了下鼻子,发出哧的一声,有些恶心,她抿了抿唇:“他到底是你的孩子,血型应该一样,希望你去医院检查看看。”说道这里她仿佛有些难过,眼神又飘忽起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毕竟才五岁的孩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就这么没了,我舍不得……” 什么叫血型应该一样? 陆子扬几乎要暴怒,他眉头紧蹙,沉沉看着程暖,话说的刻薄。 “你还和别的男人睡过?” 这句话如同利刃划过程暖的心脏,她猛的抬头目光中含着怒火。 “你——” 陆子扬唇角微扬,露出个讽刺的笑,冷哼一声。他一步一步逼近程暖,身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生了我的孩子,还敢瞒我五年,程暖,你好大的能耐!” 他比程暖高上一个头,几乎是要立刻掐死程暖的气势,程暖只好后退。怒火渐渐熄灭,最后只余悲哀,她如今低人一等是在求人。 “我——” 陆子扬浓眉微挑:“解释吗?”他冷哼一声。“记得,可编好了词,别前后矛盾!” 程暖送上门来自取其辱,她真是恨极了自己,恨极了陆子扬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永远都是这样,自己在他面前就得低入尘埃。 “你不想救?” 程暖只想过来找陆子扬,却从没想过,他会拒绝。 一想到这个可能,程暖浑身都发冷,她眼睛直直看着陆子扬,脸色惨白,一双大眼蓄满了泪。 “你这么侮辱我,是不是不想救他?” 心脏突然抽疼起来,对呀!六年了,他说不定早就结婚,有了好几个孩子,为何会在乎他当年无意中遗落的一颗精-子! 陆子扬目光几乎要喷火,突然使力把程暖推到她身后的书架上,因为用力过猛,书架剧烈摇晃最上面的书籍摇摇欲坠似乎要掉落下来。 陆子扬手抓着程暖的领子,是真真切切的咬牙切齿:“程暖,你还有心吗!” 程暖抿着唇不说话,表情倔强,她眸子通红。 两人对峙许久,陆子扬像是厌恶,松开程暖。 他转身朝着办公桌走去,背宽厚,身材高大。他一直走到办公桌前,手狠狠捶了下桌面,巨大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程暖紧紧攥着自己的衬衣领子,身体不住的发着抖,如此近的距离,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那时,程暖怕陆子扬抛弃自己。如今她也怕,怕陆子扬真的狠下心来见死不救。 陆子扬是她最后的希望,若也没了,程暖会崩溃。她的情绪紧绷,被拉到了极限,几乎要无法控制。眼睛睁得很大,死死盯着陆子扬的背影,抓着自己衣领的骨节用力。 办公室中很安静,她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陆子扬沉默了很长时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低下头闭上了眼,所有的情绪藏匿好,再睁开,眸光渐渐冷静下来。他开口,声音沉得发重:“带我去见——他。” 第四章 陆子扬一路把车开的飞快,握方向盘的手十分用力。 莫名其妙出现个五岁大的儿子,还得了白血病? 程暖的小电车跑的慢,汗流浃背到达医院的时候,陆子扬已经靠在车门上等了很长时间。 他冷峻侧脸无任何情绪,浑身泛着寒气。烈日下,就那么毫无遮挡的站在停车场,眼睛看着远处微微眯着,皱着眉头沉默抽烟。 孩子叫程程,男孩,五岁,会长的像谁呢? 很久以前,程暖还是朝气蓬勃的小姑娘时。她赖在自己怀里,语气满怀憧憬。 “我们以后生个宝宝,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叫程程。” 他以为,那两个字已经被彻底遗忘。 可是如今,那两个字却横冲直撞的出现在自己生活中,撕裂着他的心脏。 “陆……陆先生。” 程暖锁好车,快步走过来,看向陆子扬。 “……走吗?” 陆子扬视线掠过这简陋设备的医院,然后落在满是汗的程暖身上。深邃黝黑的眸子盯着她很长时间,按灭了烟头,转身迈开长腿朝医院里面走去。 程暖顿了一下,连忙小跑跟在身后。 一路上两人都无话,晌午时间,医院的走廊里十分安静,只余脚步声。 一直到病房门前,陆子扬突然顿住了脚步,他猛的转头。程暖低着头走路,根本没意识到他停下来,差点撞到他背上,慌忙抬头,就撞进陆子扬阴沉的眸中。 程暖呆怔了一下,再一看他身后病房号,忙说道:“到了。” 陆子扬却不在乎这个,他表情严肃沉重,薄唇紧抿,眉头拧成了一团,半响后。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他说道:“程程……长的像谁?” 他喉结滚动,表情严肃。 关于这个话题,程暖不太想回答,程程相貌和陆子扬八成像。 “看到你不久知道了。” 陆子扬表情突然变得恼怒起来,咬牙启齿狠狠说道:“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他猛的推开病房门,跨步进去。 “妈妈——” 孩子细嫩的声音,陆子扬突然就怔在原地,心中震惊惊讶难以置信无法接受所有情绪都在那瞬间放大了几十倍。 程暖听到程程的叫声,忙走进病房,冲他笑道:“你醒了?” 程程点了点头,小鹿般清澈的大眼很快就落到了门口陆子扬身上,带着警惕,这是小孩子的本能戒备。 “怎么了?” 程暖摸了摸他的脸颊,程程忙收回视线,脸颊蹭了蹭程暖的手心,压低声音说:“妈妈,你近点。” 程暖靠近,他对着程暖耳朵,小声说道:“妈妈,我想去洗手间。” 程暖顿时笑了,忙抱程程下床,去隔壁的洗手间。 陆子扬一直站在狭小的病房中,程暖和程程走出去又回来,他表情才稍稍有了变化。紧蹙眉头,似乎难以置信,自己真有这么大个儿子! 他想要走近,可是心脏处一直跳的厉害。站在病床前,一言不发,黑眸沉沉看着程程。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一张小脸和他神似。陆子扬也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咽了下喉咙,走近似乎想伸手摸程程的头,却被他躲开。 “妈妈?” 程程大叫一声,猛的转头,清澈大眼警惕的死盯着陆子扬:“你是谁?” 程暖在病房自带的洗手池洗手,连忙回头看过来。 只见五官相似的两个男人,一坐一站,对峙着谁也不肯认输。 程暖忽然就皱了眉头,她竟不知道要怎么介绍陆子扬。 陆子扬好似才回过神,深邃目光猛的转头,定定看着程暖,嘴唇微动,最后终于是开口说道:“解释给他听!” 程暖表情有些尴尬,移开视线,不看他的脸。 程程经过两次化疗,头上戴着帽子,他一张脸苍白,看向陆子扬的眸光渐渐充斥了敌意。 “你是谁?” 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目光让陆子扬十分不悦,皱着眉头向前一步,怒气似乎一触即发,程暖连忙跑过去挡在程程面前,护崽是母亲的本能。 “你别冲孩子发火。” 陆子扬怒火直冲大脑,眼睛都充血,看着程暖的眼睛,语气阴戾,一字一顿道: “告诉他,我是他爸爸。” 程暖猛的抬头看他,紧抿着唇,表情十分难看。 “不要胡说!” 陆子扬几乎是要暴怒,他自接到程暖电话,大脑就无法保持正常运转。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桩接着一桩的惊吓中渐渐消散。 “到底是谁在撒谎?你告诉孩子!” 程暖手指都在发抖,她猛的抬头怒视陆子扬,情绪高涨。却在下一瞬间,手被暖暖的小手握住,有些虚弱的童音强装坚强,直视陆子扬: “你是谁?为什么吼我妈妈?” 程程紧紧抓着程暖的手,漆黑明眸盯着陆子扬,带着浓浓敌意。 “妈妈,他是坏人!” 程暖心如刀割,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她深呼吸,手掌合拢包裹住程程的小手,半天才开口说道。 “陆子扬,别在这里发火。”皱了皱眉头,好似用了十二分的勇气。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抿着唇,“他是你爸爸,程程。” 那么相似的一张脸,就连发怒时候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程程皱着眉头,嘴唇抿成了直线,倔强眼神怒视陆子扬。 “我没有爸爸。”程程突然开口:“妈妈,你说我没有爸爸,你从不骗我。” 那瞬间,陆子扬不知道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是什么?突然就恨上了程暖,不,是恨的更深。 陆子扬黑着一张俊脸,冷森森的眸光扫了过来,程暖突然不敢看他。 “程暖。” 陆子扬声音阴冷,咬牙启齿道:“很好,你很好。” 反正都到了这个地步,好不好,都这么着了! 程暖自暴自弃的想。 沉默了好长时间,程暖皱了皱鼻子说道:“这件事,我会和你解释。” 程程撅着嘴,程暖头垂的更低:“程程,不要生妈妈的气……” “陆……陆先生,他需要接受的时间。”顿了顿,小声说道:“孩子还小……” 她要讨好陆子扬,若是他脾气上来甩手走人,孩子的病可怎么办? 程程发了会儿脾气,就乖乖的躺会被子里,眼睛不看程暖。程暖帮他盖好被子,情绪缓和一些,才看向陆子扬,动了下嘴唇:“你先坐?” 程程目光依旧敌视,陆子扬只觉得病房压抑。 “为什么?” 程暖面有难色。“等会儿再说好吗?” 陆子扬定定看她半天,突然转身就走。 程暖以为他是要抛弃程程,慌了神,腾地站起来,喉咙发紧喊道:“陆子扬,你别走!” 陆子扬顿住脚步,他的背挺的笔直。冷笑一声,说道:“你连求我的资格都没有。” 程暖忽然怔在原地,指间微微发疼,嘴唇张合,却没能发出声音。 是啊?她确实连求他的资格都没有! 他话说的尖刻而讽刺:“你我已经离婚六年。” 陆子扬大力拉开病房门,迈开步子离去,程暖朝门口冲去,声音都变成了直腔:“程程是你的儿子!你这么狠的心见死不救……” 陆子扬猛的转身,漆黑眸子放射出阴狠光芒,厉声喝道:“你也知道程程是我的儿子!啊?” 程白被陆子扬这突然的暴戾一面吓到,愣怔怔的傻在原地。 直到门板甩上发出巨大声响,程暖才回过神。猛觉手心刺痛,她低头发现刚刚手指握得太紧,指甲陷进了肉里,手心血迹斑斑。 抿了抿唇,面色惨白,无一点血色,垂头看着指尖微微发怔,绝望一丝一缕的缠绕在心头,几乎窒息。 “妈妈?” 程程忽然叫道。 程暖抬眸看过去,笑容恍惚。 “怎么了?宝贝。” 程程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程暖,抿着嘴唇。 “我们不求他,妈妈,我们不要求他。” 程暖心如刀割,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他能救你……” 程程对出院这件事充满了渴望,他每日都在盼着离开医院,躺在床上不能蹦不能跳不能玩,他很寂寞。可若是用妈妈的祈求来换,他很不愿意。 程程清澈眸子看着程暖: “他是谁?” 程暖不想骗他:“他是你爸爸。” 程程明显不信:“真的?” 程暖点头:“真的。” “为什么他以前从不来看我?是不喜欢我?”程程话问的十分严肃。 程暖楞了一下,忽觉辛酸,这孩子整日担负的是什么? 是她错了吗? “妈妈,他不要你和我了吗?”他目光专注而认真:“其实我也不喜欢他,妈妈别难过,他不要我们也没关系,我也不想要爸爸。” “程程。”程暖咽了下喉咙,说道:“他没有不要你。” 程暖话说的艰难,她长长出了一口气。“程程,你很好,他很喜欢你。”面对孩子清澈的眸光,程暖编不出来谎言。“他是你爸爸,只是,之前,他并不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才没有来看你。”程暖看着程程的眼睛,笑了起来,她眉眼弯弯。“你看,他这不就来了吗?” 程暖也不知道程程听懂没有,他眼睛看着自己,沉默了好长时间,似乎在消化这些话。 “你让我叫他爸爸?” 程程表情认真而专注。“妈妈,我叫不出来,你让我再思考思考。” 程暖不知要说什么,她眯了眯眼,掩饰情绪。 “妈妈不强迫你……” 门外护士推门进来,程暖连忙敛起情绪,她站起来朝着护士点了点头。 “小程程,今天感觉如何了?” 护士笑着说道,又到了扎针的时候,程暖不忍看程程被扎针的模样。最初还有地方扎,渐渐针眼多了,青紫起来,伤口无法恢复,就没地方扎针。 手背脚背额头都扎了一遍,程暖皱着眉头看那护士拿酒精棉在程程身上找地方,心疼的无法抑制。第一次没扎进去,程程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大概是疼极了,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程暖心也悬在了嗓子眼,她攥紧手指,想笑着安慰程程,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你慢点扎,孩子还小……” 程暖忍不住说道,她抿了抿唇,真想替程程生病。 “你看这情况,我尽力而为,能扎进去针才能治病,不然怎么办?”那护士也是无奈。“我知道你心疼孩子,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阿姨,我不疼。”程程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他咬牙闭上了眼。 “你扎吧。” 程暖真不想落泪,可怎么都控制不住,别开脸不敢看满是针眼的手背。孩子原本胖嘟嘟的一双手,如今早没了模样。 那护士连着扎了两次都没扎进去,她也是着急,程程咬着嘴唇,终于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妈妈!” 疼字到底还是没叫出口,他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程暖紧紧抱着程程,不住的抚摸他的后背。 “一会儿就不疼了……” 突然病房门被重重撞开,浑身煞气的男人面色阴郁而深沉。直直冲进病房,大步往程暖这边走。一直走到护士身边,猛的拉开她,声音发沉带着阴沉的怒气:“别扎了,你出去。” 陆子扬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语气也十分刻薄。 “让你们医院的负责人过来!” 他穿着黑色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身材高大,整个人透着股杀气来。 程暖怀里还抱着程程,抬眼看过去,紧抿着唇却是一言不发。陆子扬视线触及到程程手背往上能露出来的地方全都青青紫紫的肿了起来,怒火越加高涨。 “程暖!”他咽了下喉咙,深呼吸走近到病床前,手指想要去碰触程程的手臂,可又有些不敢。表情十分难看,眯了眯黑眸:“孩子,就是这样治疗的?” 说完,他紧抿着唇,压抑内心翻涌穷徐。 程程刚才是疼的狠了,有些蔫蔫。他被程暖抱着,朦胧的视线里看到陆子扬的靠近,就往里面缩了缩,眼睛都睁不开。 “先生,这是医院,请注意影响!” 那护士脾气也是不小,厉声说道。“小孩子血管细,扎针不顺是正常!” 陆子扬一个冷冽的眸光扫了过去,声音异常冷酷。 “扎成那样是正常?” 他一根烟没抽完,心烦意乱,就又回到了病房门前。 隔着门板上的玻璃,陆子扬看到扎针的一幕,登时拳头就攥了起来。 陆子扬不想和那护士废话,抬手指了指门口:“你出去。” 程暖被骂却是始终没有出声,一是因为孩子在怀里,程程如今疼的很,她舍不得儿子再为别的事继续难过。二是因为,她确实无话可说。 看到程程被扎针,心里也是煎熬,可又能怎么样呢?她能怎么办? 那护士也是一腔火气,转身就走。 “有本事你转院去!孩子那种情况,能扎进去针已经是最好情况,你现在就是转院也得经历这些,况且,你也得有钱交医药费!” 陆子扬表情冷酷,眼睛却看着程暖。 “这种医院,还真配不上为我儿子治病。”病房设备简陋,陆子扬眉头紧蹙,声音冷森,拿出了电话拨号:“程暖,你我之间的账回头可要好好的算。” 第五章 他打完电话,转头对程暖说道:“下午会有人过来,安排转院,我的孩子不能有一丝闪失。” 程暖抿了抿唇,皱眉。想要说什么,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她没钱了,她不想要用陆子扬的钱。 换医院的首要事务,是交一笔巨额押金。可陆子扬若出面,必定是业内顶尖医生,如他所说,孩子好才是首要之务。 钱的事,总会凑够。 陆子扬安排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很快转院的事就办妥,只剩交接。 余晖透过玻璃洒在墙壁上,女人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 “离婚后,我发现怀孕三个月,原本想着去医院堕胎,可你也知道我有多胆小,吓跑回去就生了他。”程暖不愿意提及这些,可陆子扬从不会给她回避的机会,她干笑两声,抬手抚了耳边碎发:“程程的病让我走投无路,真没办法了。” 程暖抿了抿唇,声音越加的低:“若是没有匹配的干细胞做移植手术。”程暖眉宇间满是忧愁,深呼吸。“他就会死。” “程暖。”走廊尽头,陆子扬面色阴郁,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皱着眉头点燃了烟,狠狠吸了一口,长长的出一口气,声音很沉:“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再和我见面?” 程程如果一直健康,她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出现,让他知道。 程暖抬手揉了一把脸颊,她现在是狼狈极了,勉强笑笑。 “拿什么理由联系呢?”离婚了,他们就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对陆子扬的怕,这些年,也渐渐淡了。初见面的紧张,也只是因为人的本能吧。程程刚刚的痛苦,让她对陆子扬的所有感情都渐渐沉淀下去,只余沧桑。 “离婚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打扰对方生活。”她叹一口气。“当年年幼,犯贱的事做的多了,就不想再犯贱。” 陆子扬拧眉,到底是没压抑住,直接摔了手中打火机和烟盒,他的情绪骤然爆发,声音惊天动地: “程暖,就没见过比你还狠的人!” “随便你怎么说吧。”他不就是吗?陆子扬可是比程暖狠多了,程暖觉得讽刺。 陆子扬眸光暗沉,气的说不出话。 程暖咬了咬下唇,撕掉一块干皮,淡淡说道:“你什么时候去做体检?程程的病拖不起,我希望你能尽快。” 陆子扬想甩手走了,他看不得程暖这个样子。 陆子扬咬了咬牙,“他也是我儿子!” 程暖又露出了那种笑,沧桑到麻木的笑:“是吧?我都忙糊涂了。” 陆子扬心中的恨又腾的升了起来,视线把程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个遍,那目光似乎是要把她活剐凌迟。最后嘴角滑出一抹嘲笑,冷讽道: “我以为你离开我能过的多好呢,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程暖低着头不说话,她看着自己裤子上的污渍,抬手捋了一下额前碎发。 她越加瘦了,只剩一把骨头,目光不如往常骄傲犀利,对谁都是唯唯诺诺。凌乱的头发,盖住了额头,露出来的皮肤粗糙没有光泽。眼底的淤青明显,憔悴样子和六年前判若两人。她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生活把她的棱角磨平,从云端落下,摔在灰尘里。她如今也只是个为孩子操心的母亲,整日忙忙碌碌赚钱养家,再无之前傲气。 程暖认真点头:“你说的都是事实。” 陆子扬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眉宇间是挥不去的戾气。 “你也就这点本事!” 程暖不和他争辩,反正她在陆子扬面前从来都抬不起头。 “陆先生,我过的不好,你也看到了。没什么好说的,我确实没本事。” 她的心在刺痛,谁不想越活越好? 可是随着孩子越来越大,经济条件捉襟见肘。她也想努力工作赚钱,可收入远远赶不上支出。没办法,也只能越活越落魄。 她手指握紧渐渐又松开,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她呼出一口气。 “你一向看不起我。”笑了声,音调很低,没有多大情绪在里面:“我现在才知道,你的看不起是正确的。”抿了抿唇,有血腥味涌上舌尖。撕掉的干皮拉伤嘴唇,程暖没有看他:“所以,离婚是最好的选择。不然,我恐怕会拖累了你。” 看程暖过的不好,并没有想象中的舒服,反而更加烦躁,语气也是十分不耐烦。 “我不知道你一天都想些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程暖不和他争辩,点了点头,同意他的话。 “你厌烦我出现也是情理之中,我也不是有意为之。等程程病情好些了,我就会离开,不再碍你的眼。” 陆子扬甩手直接走人了,真怕再和程暖说几句话,就忍不住冲动掐死她。 转院的事木已成舟,省大医院的专家来了好几个,仔细检查了程程的身体后。立刻就和儿童医院这边办了交接,带走了孩子。 程暖心里担忧着医药费,可想到转院对孩子好,立刻就压下了这份担忧。只要能救活孩子,钱以后慢慢赚,总会有的。 医院是陆子扬联系的,就连病房都安排好了。 比起之前住的病房,这里简直就是豪华版。 程程有些不安,清醒的时候拉着程暖的手说:“妈妈,这里是不是要花很多的钱?” 程暖有些心酸,可还是笑着说道:“担心这个做什么?妈妈可有钱了,刚捡了几十万。你想吃什么?晚上我过来带给你。” 程程还真认真的想了,最后扳着指头算了一遍,眼睛看着程暖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说:“我想喝鸡汤……可以吗妈妈?” “傻孩子,有什么不行的!” 程暖被他那小心抠门的样子逗笑了,又酸又暖。 “你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买。” 程程表情却严肃下来,“妈妈,我是不是会死?” 程暖楞了下,她攥紧了手指,喉咙发紧。 她的情绪紧绷,情绪立刻就爆发出来,厉声说道:“胡说八道什么?你才不会死!你听谁说的会死?” 程暖很少发脾气,她这突然发暴怒,程程被吓了一跳。清澈目光乖巧看着程程,抿了抿唇。“我们班里之前有个女生,就是在医院住了半年,再没能回去。老师说她死了,我……” 程程嘴一撇几乎要哭出来,眼里呛满了泪。 “妈妈,我只是害怕。”他紧紧抓着程暖的手指,另一只手抹了把泪。“其实我也不是怕死,我不胆小。就是,我要是死了,妈妈该怎么办!” 说完,他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瞬间,心脏被生生撕裂开来,疼的喘气都困难。 “程程身体健康着呢,不过是发烧,很快就会好。程程不会死,程程永远陪着妈妈!” 程暖真的撑不住了,喉咙发硬,泪就快要涌出眼眶。 她抬手狠狠搓了一下脸颊,低头和程程额头抵额头,声音哽咽。 “亲爱的宝贝,相信妈妈。” 晚上六点半,程暖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韩晨打过来。 程暖才想起这茬,她正在厨房里煲着汤,忙洗了手接了起来。 “韩组长。” “你在那里呢?把卡号发给我。” 韩晨对她不错,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上,都相处融洽。 “啊?韩组长,抱歉。下午办转院忙到现在,真不好意思,忘记给你打电话了。”他竟然真的会借自己钱,程暖一时有些感动。“那真是谢谢你了,韩组长,等我一旦有钱,立刻还给你。” “钱的事不急,我暂时不花,刚刚你说什么转院?”韩晨声音里多了几分关切,急忙道:“谁?怎么了?钱是拿来住院的?” 程暖叹口气。“程程生病了,挺严重的。” “在那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韩晨见过程程,也一块吃过饭,当初程程上幼儿园还是他帮忙。 程暖这个人性格比较耿直,自上班后,唯一交深的朋友就是韩晨。 程暖报了地址,挂断电话,她看汤也差不多,忙找了保温桶装好匆匆往医院赶。 她一路风驰电擎,把小电车速度拧到了极限。医院没人照看,她是非常不放心。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前面正常行驶的银灰色捷豹突然转弯。 程暖走的急,差点撞上去,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猛的捏刹车,电动车原本不大,这么紧急刹车,在原地旋转了一下,车头栽出去大半。放在车筐里的保温桶被甩出去,咕噜噜的滚出很远,沾了灰尘。程暖忙把车放好,跑去捡保温桶,一个保温桶也要一百多块呢。 捷豹也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滑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他没认出程暖来,语调客气而疏离:“刚才撞到了吗?你没事吧?” 第六章 他穿着浅色的衬衣,斯文依旧。温润如玉,谦谦公子。六年不见,成熟了许多,气质更加稳重内敛。 “撞到了?” 见程暖一直看着他,他扬眉声音里带着疑惑,随后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忙掏出钱包,头都没抬打开钱包数出人民币:“今天这事对不住了,我也是有急事,若是撞到什么地方,需要去医院检查,费用我出。” 程暖越加觉得尴尬,脸瞬间通红。她现在一身狼狈,忙移开视线,垂着头捡起东西,没有去接他递过来的钱。 “没……事没事,不用赔钱,你又没错。” 捡起东西,她动作极快的转身推着车就走。 愿意让陆子扬得知自己的狼狈,是因为孩子的病,无可奈何,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勇于面对过去。苦笑一声,最近倒霉的要死,越不想遇见谁越是能遇见! 刚刚到医院大厅,电话铃就响了,程暖接通,韩晨的声音传入耳中:“你在那里?” “我在医院大厅,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了,在那里等着别动,我马上进去。” 韩晨说完就挂断电话,程暖拎着保温桶站在医院大厅等待。人来人往,她的矗立有些醒目。虽然是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可面上憔悴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等了大约过去了两分钟,韩晨匆匆走进来,程暖看到他,笑着挥了挥手。 “我在这里。” 她冲着韩晨笑了下。 “不好意思,还让你跑一趟。” 韩晨穿着工作衫,白色衬衣短袖,下摆系在皮带里,他长的算不上好看,可也不难看。笑起来十分温柔,说话声音也慢。 “客气个什么,当我是大哥,就别再说这客气话。” 程暖微微低头笑的内敛。 “那我不说了,不过,真要谢谢你。” 程暖这个人看起来好相处的很,可实际上她到公司三年时间,和谁都不亲近。人际交往总是淡淡,跑业务的最忌讳这个,她偏偏就是这个性子。 韩晨看着她垂下的头发,面色素白,转开话题。 “程程生了什么病?” 程暖叹一口气,敛起了笑:“白血病。” “什么?” 韩晨猛的止住脚步,转头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程程患了白血病。”程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也是有些愁苦,可很快就用笑掩饰了:“多事之秋,真希望赶快过去。” 韩晨猛的伸手拉住程暖的手臂,表情严肃:“你说程程得了什么病?别开玩笑啊!” 程暖深呼吸,这么久过来,她也早就习惯了,再不会像以前说起这个事恨不得哭上半个小时:“谁会拿孩子开玩笑。”她皱了下鼻子,“没办法,摊上这种事了,总得面对。” 韩晨表情渐渐沉了下来,看着程暖的眼睛:“那你怎么办?” 别说十万,这病就是二十万也得砸里面。 治不治的好根本就是未知数,程程对于程暖这个单亲妈妈来说有多重要,他不是不知道。这么一来,程暖要怎么面对? “治呗。”程暖笑了笑,眼角竟有了明显的皱纹,她抬手捋一把额前碎发夹在耳后,声音很轻:“无论如何都得治,总会治好。” 从儿童医院转到这个传闻中烧钱的医院,韩晨就觉出这件事不对劲,如今听程暖说出来,他不管多震惊,多难以置信,也得认清事实。 他咽了下喉咙,有句话卡在喉咙里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抓着程暖的手也渐渐松开,他手指合拢又松开,半天后也跟着笑了下。 “会治好的,你别担心。” 他们一同往病房里走。 “现在孩子生病,你得照顾,公司那边怎么办?” 韩晨说道。“你一直完不成任务,总公司已经出了劝退名单,上面有你。” 程暖也没办法,拖一天是一天,丢了工作她吃什么? “先熬着呗,能坚持一天是一天,我丢不下程程,也丢不起工作。” 韩晨手里拎着果篮,情绪渐渐沉下去, “这么对付也不是事,你和程程的经济来源也就剩这份工作了,不过现在,你肯定是没心情工作。我也不逼你现在有答案,可你得好好考虑下接下来的路,想想办法!你和程程还要生活。” 如果真被开除了,程暖怎么办? 程暖心乱如麻,握着保温桶的手很用力。她微微歪了下头,眼神飘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现在离月底不还是有一段时间,等程程病情稳定一些,我立刻就全身心投入工作。” 韩晨叹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程暖是成年人,有些事她想的会更透彻。 只是如今,她处于两难境地,也是没办法。 “程程治病要花很多钱吧,你也别和我客气。”如今知道程暖的情况,韩晨心情也是郁结,一团糟,拿出手机登陆上账号。“你的银行账号还没发给我。” 程暖最近真是忙糊涂了,连忙去翻包。 “我短信发给你?” 韩晨无奈笑了声,拍了下她的肩膀。 “你傻了?我都在你身边,短信发个什么。你直接给我卡号,我用手机转给你。” 程暖尴尬的笑,她现在确实是傻了。连忙报了卡号,转头郑重向韩晨说道。 “韩组长,我一定尽快还给你。” “真让人难过,这么见外。”韩晨玩笑道。“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叫我一声韩晨。” 程暖笑着咬了下唇,转身对着韩晨鞠了个大大的躬。“嗯,韩晨,谢谢你。” 十万,有钱人眼里,真不算多。 可是,他们这种工薪阶层,得拼命攒三年。 程暖很拼命,六年只攒了一万。 韩晨要来拉她。“你干嘛呢?弄得这么严肃,又不是什么大事,朋友有难,支援是正常。” 韩晨肯定是老婆本都翻出来了,程暖十分不好意思,也觉得对不起他。 “我一定尽快还你。” 这年头,借钱就是借人情。 韩晨知道她的脾气,摆摆手。“我知道,你说了很多遍。” 韩晨身高有一米七五左右,虽然长相不是很出众,可性格好,三十岁的男人其实长相根本不是多么重要。温厚气质像个老好人,普通到掉渣的男人,和程暖站在一起却是很般配的样子。 陆子扬就站在医院门口,表情突然变了,他握紧拳头,黑眸渐渐深邃起来。 “子扬?” 身后一个声响,陆子扬回头看过去,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清。 “你怎么在这里?” 肖默视线上扬,看了眼医院的标志,随后又看陆子扬身后。 “陪谁过来了?” 肖默和陆子扬打小就认识,到如今也快三十年了。谁是什么性格脾性,完全清楚,因为关系太好。当年肖默被陆子扬抢了女朋友,性格温和的他终于是没忍住和陆子扬打了一架,两人几乎两年时间不说一句话,可后来陆子扬结婚,他还是去了。 看上去,冰释前嫌。 这几年,肖默和陆子扬因为公司合作关系,关系一如往昔。 “我儿子住院。”陆子扬说的风轻云淡。“倒是你,现在来医院干嘛?” “你儿子?” 一向沉稳的肖默也不淡定了,声音拔高几分。“你那里来的儿子?” “程暖生的。”陆子扬语气冷淡。“我也是刚知道。” 肖默表情诡异,半天没说一句话。 程暖和陆子扬离婚的事他知道,然后程暖消失了好多年,怎么突然出现了? 他们都沉默,各怀心事。 很长时间后,陆子扬说: “你要没什么事,我先进去了。” “你真有儿子了?” 肖默还是无法消化这个事实,眉头紧蹙。“程暖出现了?她不是出国了吗?” “是我的儿子,五岁。”别说肖默现在震惊,陆子扬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是他的十倍。“她没出国,一直在A市。” 肖默表情依旧充斥着难以置信,默了好长时间,才艰难说出一句:“恭喜你。” “谢谢。”陆子扬音调清冷,想要转身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你还没说,你来医院做什么?” 肖默站在原地,表情沉重。“我妈心脏病犯了,在这个医院。” 他的情绪翻天覆地。 程暖和陆子扬把孩子都生了!五岁,男孩! 哦,上帝!这绝对不是真的。 “那我进去了。”陆子扬迈开长腿,步子很快。 肖默沉默着站了很久,直到衣兜里的电话疯狂响起来,才稍稍有了情绪。 ----------- 程暖和韩晨进去病房,程程正在熟睡。头顶上方是正在输水的吊瓶,他越加消瘦,脸色苍白。程暖走过去放下保温桶,好在这个桶结实,摔了一下汤也没漏出来。 她帮程程掖了下背角,检查孩子一切正常,才抬头笑着对韩晨说道:“你坐,别客气。” 病房里有着清新的花香,明亮的窗户,外面的灯光倾洒进来。为病房中添了几分生气,这里不管是环境还是床头仪器都是医界顶端。 “他现在怎么样?” 尽管之前有心理准备,可看到程程现在的可怜样子,韩晨依旧是被吓到。继而心疼的不得了,上次见还精力旺盛,现在怎么就死气沉沉的躺在病床上。 似乎担心吵醒孩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放下果篮,走到病床前,皱着眉头说道。“孩子瘦了。” “嗯。”程暖抿了抿唇,情绪有些低落,可还是努力勉强自己笑了起来:“瘦了很多,之前好不容易才养出点肉,生了快两个月的病,脸瘦的巴掌大小。” 第七章 孩子还睡着,两人在病房说话,也是不太方便。 “你吃晚饭了吗?” 程暖放好东西,才想起这件事,忙压低声音问道。 “还没呢,你吃了吗?” “孩子现在还没醒,咱去外面吃饭吧。”韩晨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怎么着也得请吃一顿饭,正想着,短信提示就到了,她拿出手机一看,上面是转账信息,拿到韩晨面前,抿了抿唇。“到账了。” “我以为医院网速很慢呢,现在看来,还是可以。” 韩晨不大在意的笑笑,半圈着程暖的肩膀往外面带:“不是出去吃饭吗?走啊!” 程暖手里握着手机,回头冲他笑笑。 “好啊,想吃什么?我请你。” “这么有钱啊?我能不能借机敲诈?”韩晨活跃气氛,仔细端详她。“你还是笑笑好看,整天愁眉苦脸,运气会变差。” “是吗?”程暖假装受惊。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程暖抬头看过去,然后就撞进陆子扬阴沉沉的黑眸中。 两人对视,气压瞬间下降,空气似乎都充斥着冰粒子。 韩晨做业务多年,接触人也不少,一眼就看出门口站这个人身上穿的衣服品牌,非富即贵。再看长相,十分英俊。年轻英俊又多金,似乎是个潜在客户。 “这位先生?” 他眸光一转,随后落在程暖身上。 难道是走错房间?客气点头致意:“你——” 他直接走进来,并不像是走错房间。 韩晨觉出不对来。很快视线就移至程暖,那意思分明是,你认识这个人? “我前夫。”程暖回答的坦然,倒没遮掩。朝陆子扬点了下头,压下心中悸动,稳住心神。“你过来了?那正好,帮我看一下孩子,我出去送送朋友。” 韩晨的潜在客户飞出他的大脑,取而代之是情敌二字。 他震惊的半天没回过神。 前夫?这么优秀的前夫? 陆子扬迈开长腿直直朝这边走来,一直走到程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表情十分冷酷,薄唇紧抿,却一言不发,目光深邃不见底。 这么近的距离,程暖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有些不安,捏紧了手指,这才发现韩晨的手还搭在自己肩膀上,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移开一步,躲开韩晨的手。 陆子扬浓眉挑了下,低笑声入耳,似乎带着讽刺,他说道: “你心虚什么?” 程暖越加尴尬,无地自容,又夹杂着恼羞成怒。 “我能尴尬什么,我走了。” 忙低头朝外面走。 “韩组长,走吧。” 韩晨脚步却顿了下,直接伸手到陆子扬面前。 “你好,我是韩晨。” “嗯。”陆子扬没和他握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直接擦身而过去病床边看程程。 韩晨的手顺势在空中转了个弯,落在程暖肩膀上,成功化解尴尬,笑着说道:“那程暖,咱们走吧。” 程暖脸色刷的一下变了,她只觉背后目光如芒,刺痛了心脏。 “嗯。”程暖低垂着头,加快步伐匆匆朝外面走着。直到病房门在身后关上,她长长呼出一口气,不动声色的远离了韩晨一点,两人拉开距离。 韩晨看在眼里,表情黯然下去,他们并排朝前走着,一直走出医院:“你前夫是做什么行业?” 程暖绞着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她低垂着头,一缕发丝垂落,她抚了一把:“他做生意的。” “看起来经济条件很不错。”韩晨喉咙滚动一下,到底是没忍住,就问了出来。“怎么离婚后没有对程程支付抚养费?” 正常人,特别他们这种阶层,谈钱是很正常的事。 不管是离婚,分家,死亡,车祸。各种事件,到最后都会变成钱的关系。 对比之下,六年前的程暖真是生活在城堡之中。 若在她现在的朋友圈说起六年前那场失败的婚姻,下面肯定一堆人骂她傻逼!千万富豪,要那么点钱顶个毛事? 程暖抿了抿唇,表情很淡:“他不知道程程的存在,如今程程生病了,我也没办法,才找打他。” 韩晨确实无法理解程暖的脑回路,皱了眉头。 “怎么会不知道?还是他不愿意支付?” “我没告诉他,就离婚了。” 程暖笑笑,抬手止住韩晨接下来的问句:“不要再提他。” 韩晨有一万个为什么也得憋会肚子里,十分不理解此时程暖的做法,都穷成这个样子了,还做什么清高?无法理解,自然不能认同。 “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再问。” 韩晨换了个有趣的话题,两人好似把这件事就此忘记。 --------- 陆子扬气的想要砸东西,可左右看看,什么都砸不得,孩子还在睡觉呢。 他站在病床前审视床上的孩子,心里数落着程暖的罪行,刚刚那是什么意思?然后脑中不住的冒泡,怎么会是他的孩子呢?这么大了!都五岁了,他好像很依赖程暖。 男子汉,怎么能依赖妈妈呢?这习惯很不好。 他想要伸手摸摸孩子的脸,可是手几乎都要碰到他白嫩的脸颊,程程突然就睁开了眼,黑白分明的眸子从迷蒙到清晰,最后化为敌意。 陆子扬猛的直起腰,他的心跳的飞快。 一分钟后,陆子扬抿了抿唇。 “你?还好吗?” 程程不说话,漆黑明亮的眸子里全然是警惕。他眼珠悄悄的在病房中扫了一圈,没找到程暖,只有这个陌生男人,他抿着唇紧紧盯着陆子扬。 陆子扬面对几个亿的生意都没这么紧张过,他动了动手指,却始终没摸到程程的头。 “你怕我?” 这话落,更没一点回音。 病房中很安静,坐在床边的黑色衬衣男人和病床上躺的小人面面相觑。 程程警觉这个男人不好惹,他大而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子扬,被子里的小拳头捏紧。 生命真是神奇,陆子扬都不知道现在这种心情算什么?程程长的很像程暖,除此之外,别的地方好像和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两人对视很久,陆子扬长长出了一口气。 “你是男人,不是小女孩,就应该有什么说什么。你不要一直看我,有什么问题?” 他真没有接触过孩子,这几句话,都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程程望着陆子扬严肃的脸,片刻后,他扭头看向别处。 陆子扬:“……” 陆子扬觉得这个世界上,最难搞的是小孩。 他拿出手机,拧眉沉思了很长时间,在搜索栏输入一行字:如何和孩子交流? 答案是五花八门,心烦意乱,直接关了手机塞回衣兜里,抬头就撞上了程程看过来的目光。他看自己陆子扬抬头,连忙移开了视线。 “看什么?” 程程嘴抿的很紧,冷哼一声扭开脸不说话。 陆子扬挑了下眉,扬起手机。 “要这个?” 程程不看他,表情倔强。这下陆子扬就不乐意了,非要去逗他,抬手摸着程程的头:“你刚刚在看什么?说话。” 不由自主就变成命令的语气。 程程眉头皱成一团,急着要挣脱他的手,可还是紧闭着嘴巴。 “我是你爸爸,你知道不知道爸爸是什么意思?” 陆子扬的耐心被磨没了,瞪着他的眼睛唬道:“叫我一声爸爸。” 程程突然恼怒,他一把推开陆子扬的手,转过头来,面色阴沉的盯着他,梗着脖子喊道: “你不是我爸爸,我没爸爸!” 他苍白的面孔因为激动而泛起不健康的酚红,嘴巴紧紧抿着,像是气极的模样,憋了半天又吼道。 “你不要欺负我,我会告诉妈妈!” 陆子扬手背被打了一下,其实也不疼,小孩子没什么力气。 可他脾气就上来了,他的种怎么就不能叫他爸爸了? “你再横?你妈还不敢在我面前横呢!” 程程大眼里蓄满了泪,马上就要滚落,可他依旧倔强的抿着唇,绷着脸死死盯着陆子扬。 “别哭。” 陆子扬从来没接触过小孩,被他这个样子弄得手足无措,条件反射的厉声喝道。 “不许哭!” 程程哭了起来,不是大声的哭,而是拿小手擦着泪,小声啜泣。泪珠顺着眼角滑到枕头上,转眼就湿了一片。眼看着他那满是伤痕的小手都要带断了输液管,陆子扬忙站起来大手一把罩住他的脸胡撸了一把。 这手劲大了点,程程忍不住疼,放声大哭。 陆子扬:“……” 忙掏出手机,调出游戏递到程程面前:“别哭,给你玩游戏。” 他记得,好像别人家的孩子,只要给玩手机,瞬间就安静下来。 程程拿青紫的手背抹脸,扭过头去,屁股对着陆子扬,看都不看他。哭声渐渐小了,他整个小身子都蜷缩进被子里去,只露出蓝色的帽子顶。 陆子扬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第八章 程暖饭吃到一半,就接到陆子扬的电话。清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他说道:“你回来。” “怎么回事?是不是程程怎么了?” 对面正吃饭的韩晨也放下了筷子,凝神看过来。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陆子扬说道:“让程程和你说话。” 陆子扬看着程程的表情在一瞬间就变了,他声音软软磁磁带着浓重鼻音。 “妈妈——” 那边程暖不知道说了什么,程程低垂下头,挤着眼睛,浓密的长睫毛都被泪水沾湿了,不住的拿手擦泪。咬着下唇,一副委屈的小模样。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声音很低,像是撒娇,抱着手机头往被子里钻。 “你快回来……” 程程维持那个姿势和程暖讲电话,蓝色的小帽子只露出个顶,小小一片。 “嗯,妈妈,我等你。” 他说完最后一个音,就把手机快速的放到床边,继续扭身用屁股对着陆子扬。 陆子扬俯身去拿手机,看程程手腕上的针头都快要蹭掉,忍不住皱眉:“弄掉了针头,还要再疼一次。” 程程忙把手臂伸平,可脸还是埋在被子里。 陆子扬表情难看。嘀咕一声,看电话还通着,就放到了耳旁,深呼吸,努力压下火气:“程暖,男朋友约会有那么重要?重要到连自己儿子都忘记了!” 他把尾音咬的很重。 程暖立刻就挂了电话。 陆子扬看着把头埋进被子里,屁股对着自己的程程,再听电话里的忙音。 深呼吸,那怒火真是想压都压不住。 不愧是母子,一模一样的逃避态度。 ------- 六年未见,谁有另外的对象都不意外。可无论如何,陆子扬都无法说服自己,那就只能减少碰面的机会。程暖一心扑在孩子的病上,几乎不和陆子扬讲话,两人相敬如冰。 陆子扬检查结果出来是在三天后,程暖等在医生室外,手指紧紧的攥着,她害怕极了,心扑通扑通的跳。 门开,陆子扬从里面出来,程暖猛的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陆子扬快了一步,扶住她的手臂,皱着眉头数落:“慌什么?” 程暖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抬眼看着她,嘴唇阖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的手很用力,隔着薄薄的衬衣,陆子扬都感觉到疼了。可对上程暖一双近乎绝望的眼睛,心里微怔,始终没说什么。 抬手握着程暖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 “你怕什么?” 程暖握紧了手指,眼睛死死盯着陆子扬。 “怎……怎么……” 她浑身都在抖,话都说不利索。 “匹配。” 陆子扬这几个字咬的很重。 “真……真的?” 程暖似乎想笑,可嘴一撇哇的一声就哭了。 “真的?” 她激动的不知所措,又重复问道。 “你别骗我?” 陆子扬闻言皱了眉头,可还是点了点头。 “真的。” 程暖只觉狂喜涌上心头,冲过去紧紧抱住陆子扬,滚烫的泪落在他胸膛上。 “陆子扬!陆子扬!” 陆子扬抬起的手僵在空中,他看着怀里的程暖又哭又笑,她激动的忘了理智。 “我的宝宝有救了!你知道吗!” 语无伦次混合在哭声中,她紧紧抱着陆子扬。 “感谢上帝!谢谢你陆子扬!陆子扬,我的孩子能治好了!” 陆子扬眉头皱成了川字,他表情隐忍而深沉,很长时间后。他闭了闭眼,慢慢把手臂放到程暖的腰上,回抱住她。 “嗯,我知道。” 这么近的距离,陆子扬能感受到程暖炽热的呼吸。 她瘦了很多,浑身的骨头,这么抱着,都硌的慌。 心脏深处,不知道怎么就悄悄悸动了一下,好像很多年前,她也是这般疯狂不管不顾的冲上来拥抱自己,诉说着自己的想念。 那时候的她,活力无限,是个骄傲而姿意的少女。 电话铃声骤然响了起来,两人好像都突然清醒过来。 陆子扬楞了一下,随即低头撞进程暖的眸光中,那么清澈干净,近在咫尺。他心口一疼,猛的推开程暖。 他们已经离婚,已经是陌生人!陆子扬的动作太大,程暖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程暖的眼圈还发红,她一直看着陆子扬,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漫长的沉默,两人隔着空气冷冷对视,电话铃一声比一声急。 刚才的一切好像只是幻觉。 可能是因为空气太暧昧,时机太恰好。 陆子扬动了动嘴唇,眼睛依旧看着程暖,按断了电话。喉咙里堵着无数的话,可无论那句都不能说。 “不要随便抱别人,十分恶心。”他眉头紧蹙,面上表情尽是厌恶。“请有点自知之明。” 程暖深呼吸,看他很长时间。突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清脆声响在走廊里回荡。她目光倔强,深深看了一眼陆子扬,嘴角缓缓弯起: “我记住了,陆子扬。”以后绝对不再犯贱。 说完,转身就朝着走廊另一头跑去。 陆子扬表情瞬间变得异常难看,他几乎都要控制不住步子追上去,浓眉拧成了一团,这样骄烈的女子是程暖,他猛的攥紧了拳头,黑眸深沉。 电话铃又响了起来,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深呼吸平缓情绪。 接通,声音恢复以往冷清。 “有事?” “没事不能和老朋友打电话了?”低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些许笑意。“最近在忙什么?总见不到人影?” 陆子扬抬眸看向走廊尽头的亮光,眸光飘忽:“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她忽然说道。 叶璐声音低柔,带着几分暧昧:“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喝一杯?” 陆子扬表情一凛:“别说的这么暧昧,别人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这话说的十分绝情,最起码在叶璐听来就是如此。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又开口:“陆子扬。” 陆子扬眯着黑眸,走廊的尽头早无人影,什么都没有。 “嗯?” “你我年纪都不小了……” 她还要说下去,陆子扬突然开口打断:“我还有事,有时间再聊。” 说完就挂了电话。 陆子扬把手机装回衣兜,快步朝前走去。表情发沉,快走到电梯间的时候,他突然转身抬手一拳打在墙壁上,表情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半天,声音发狠。 “程暖,你到底什么意思?” 片刻后,血顺着墙壁缓缓滑落。他深呼吸,闭上了眼,低笑一声,仿佛讽刺。垂下手,看着大理石墙壁中反射出自己颓废的一张脸。 过往像是黑白旧影片一样在脑中回放,无法删除,无法快进,迟钝的刀子,切割着自己的心脏。 他一步一步走到如今,混乱一边,只因为突然出现的程暖。 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十年前,程暖穿着及膝裙子,朝气蓬勃的站在自己面前,她笑的肆意而任性。 “陆子扬,我喜欢你,你接受吗?” 以及后来的追求,她永远是不管不顾。 “陆子扬,我爱你,我只是爱你,这有什么难理解的?我愿意嫁给你!当你的女人,我乐意。” 后来呢?怎么就变了…… “陆子扬,我恨你!” 程暖不再哭,可她那双眸子死气沉沉,不复往日灵气,再不是以前那个程暖。 她说:“陆子扬,我不爱你了,我一点都不爱你了,你放我走吧。” 他们离婚,分道扬镳。 从此不再联系,那个号码,他存在手机中,却从来不会去按拨号键。其实,从他们认识到结婚,也有四五年,这期间,陆子扬从来也没有按下过拨号键。 他不爱程暖,这是三年婚姻,给出的答案。 陆子扬迈开沉重的步子,缓缓朝前走着。 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在接下一个没有声音的电话时是什么心情,他那个号码已经六年没有用,一直放在右手边的抽屉里。 程暖第一次搭讪,她要到陆子扬的电话号码,就是这样,打过去,不说话。 陆子扬问:“你是谁?” 那边没有任何声音。 他又问了一遍:“谁?” 依旧沉默。 “不说话我挂了。” 程暖急了。 “别挂,是我。” 不知道怎么,陆子扬就是知道,她是程暖,那个倔强的小姑娘。 六年时间啊,她终于舍得出现了。 出现的一点都不是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动摇了。 陆子扬步子又快又急,手背上的血滴落在地板上,猩红点滴。 在电梯里他遇上了肖默,陆子扬抬头看着肖默,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乖巧的女孩,那是肖默的未婚妻,两人都是一脸惊讶的盯着陆子扬。 陆子扬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抬头冲着肖默干笑一声。 “看什么看?” “你这是打仗去了?” 陆子扬黑眸眯了起来,活动手关节,很好,没有骨折。 转移话题,说道: “阿姨的病还没好?” “还有心思管别人,你的手怎么了?去包扎下吧。” 陆子扬用满是血的手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塞了一根到嘴里,目光接触到肖默不认同的目光。他似乎很爱那小未婚妻,握着女人的手很紧,想要把未婚妻挡在身后。 陆子扬嘴角抽了下,只是叼着烟,却没点燃。 “何时结婚?记得发喜帖。” “十月一号吧,赶个热闹。”肖默看向未婚妻的目光温和,笑容沉稳,转而问及陆子扬:“你呢?你和叶璐也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结婚?” 陆子扬只觉一股子烦躁涌上心头,他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我和叶璐什么关系都没有,结什么?” 肖默看他的眼神渐渐深沉起来,他这个混蛋样子勾起了自己多年前不好的回忆,也收敛起了温和模样:“当年不是为了叶璐把怀着孩子的程暖都赶出了家门?怎么?还没下定决心结婚?”他脸上的笑愈加尖锐:“六年不见了,也不知道程暖变成什么样子,应该再婚了吧?” 陆子扬猛的抬头,黑眸阴沉的可怕,他拿下嘴边的烟,盯着肖默,一字一句道:“抛弃程暖?赶出家门?这些事我怎么不知道?”他的声音很冷,带着股寒意,目光如锋利刀锋,蚀骨的寒意:“谁告诉你的?” 第九章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叮!” 电梯门应声缓缓划开,机械女声在电梯里响起。 “一楼到了。” “程暖和你说了什么?” 肖默和陆子扬之间那根刺是程暖,肖默耿耿于怀,陆子扬同样无法放下。 肖默黑眸沉沉看向陆子扬,半天后,笑出声来:“现在怎么紧张了?当初为何不珍惜?” 陆子扬表情越加难看,他们对持半响,陆子扬嘴唇一扬,声音登时刻薄起来:“这么多年你依旧放不下?肖默,你要是还爱着,当初我们离婚,你怎么不接手?” 肖默闻言脸色顿变,挥拳就朝陆子扬击去。陆子扬侧脸躲开,抬手去抓他的手腕,肖默旁边一直沉默的女孩突然转身朝电梯外跑去。 肖默和陆子扬谁都没占到便宜,两人十分近的距离,针锋相对,片刻。 “她根本就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肖默甩开陆子扬的手转身大步离开。 装了这么多年,以为还能继续装下去,可到底是撕破了脸皮。横在他们之间的程暖,已经发生了,怎么都不能当做从来都没发生过! 当年,若是没有陆子扬的出现,肖默恐怕早就和程暖结婚。 陆子扬满脸煞气站在电梯中间,目光深沉似海。半天后,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抬起头,阴戾目光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黑眸忽明忽暗。 电梯外聚集了人,可谁也不敢往里面进。 直到电梯门再一次阖上,陆子扬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大步上前按了开门键,走出电梯。 出了医院大厅,炽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陆子扬站住了脚步,微微眯眼,抬头望着头顶刺目骄阳。 很长时间后,冷冽的五官龟裂,渐渐浮上自嘲。 他不是一样,放不下吗?三十多岁的老爷们,心里还哽着这件事,着实难看的很! 程暖站在落地窗前,她望着医院门口的方向,那个男人穿着黑色衬衫,他站的笔直。他不知在看些什么,许久后,才迈开步子朝停车场走去。 程暖攥的很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她抬手抚向自己的脸颊。 疼么? 疼就对了,记住,以后不要再接近陆子扬,他会让你疼死! 一开始就是程暖的一厢情愿,陆子扬只是不拒绝而已。他不爱程暖,无论程暖做什么,他都无法爱上程暖。陆子扬的爱是理科题目,答案开始就固定好,若不同,必然是意外出错。 他会改正。 想起六年前的事,程暖指尖还是尖锐的疼着。 十七岁那年,她跟着肖默参加聚会。第一次见到陆子扬,他沉默冷峻,坐在人群中即使一言不发,也格外耀眼。程暖的眼睛就再也无法移开,她清楚的听到自己心中有一个声音:程暖,你完了。 程暖真的完了,她疯狂的追求陆子扬,恨不得昭告全世界,她爱上了陆子扬。 想想当年办的那些傻逼事,程暖都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她以为肖默是哥哥,是自己的亲人。她满世界追着陆子扬跑,却忽略了那个一直守护在身边的肖默,直到程暖和陆子扬离婚的那一晚。 肖默的拥抱,程暖才发现自己错了,并且错的离谱! 若是程暖没有爱上到陆子扬,她选择的是肖默,该多好。 肖默为人温柔可亲,如若结婚,如今也该过着幸福和美的日子。可人啊,总是难以满足,得陇望蜀。可惜,年轻的时候,肆意张扬,以为这个世界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为此付出了代价,上天是公平的,他老人家饶过谁? 远离肖默,远离他们的世界,就再也不会和陆子扬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当时她离开的彻底也潇洒,拒绝了任何一个人的帮助。 可兜兜转转,高傲被磨没了,她狼狈不堪,又回来求到陆子扬。 六年啊,一切物是人非。再见,肖默竟不认识自己,想想多么可笑! 陆子扬呢?他是不是和叶璐结婚了? 这些,程暖从不敢问。六年时间,她连路过陆子扬公司的勇气都没有。 身后门响,打断了程暖飘远的思维,她猛的回神,为什么要想这些?有什么值得怀念吗?根本没有,只剩狼狈不堪的屈辱和手足无措的害怕。 回过头,见进来的是医生。 便弯唇笑笑:“要做检查了吗?” “找到匹配干细胞,需要做全面检查。” 程程在睡觉,那医生身后又跟着进来了几个护士。 程暖站在一边,她捏着自己的手指:“白血病是不是移至干细胞以后,就会彻底痊愈?” “这不好说。” 医生低头在病例本上做着记录,头都每抬说道:“不保证,会有复发的几率,要看孩子的恢复能力。” 程暖心里一咯噔,神情顿时紧张起来,猛的抬头看过去。 “那……那怎么办?” 医生抬头,眉头微扬,似乎十分不理解,程暖为何会这样问。 “慢慢疗治,急也没用。” 因为需要做术前全面检查,他们推程程出病房。 程程在出病房门的时候,醒来,他眼睛还朦胧,弱弱叫了一声妈妈。 程暖连忙跑过去:“怎么了?” 程程抿着唇笑笑,抬手示意程暖靠近一点。程暖依言,凑过去耳朵。“程程怎么了?” 程程把紧攥的手放到程暖的手心中间,松开,暖暖软软的触觉,程暖低头一看,是一颗裹着包装纸的巧克力,因为他握的太紧,已经有些融化。 程程弯起唇笑,眉眼间是暖暖的情绪,声音软软。 “妈妈,你吃,很好吃。” 程暖握着他的小手,心都跟着巧克力一块融化了。 “妈妈,那个人是不是很有钱?”程程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韩叔叔说他很有钱,妈妈,你是不是就不那么辛苦了?” 程暖心一揪,眉头渐渐拢起。 “想这些乱七八糟干嘛?” 韩晨怎么会和一个孩子讲这些?程暖心里稍稍有些不快,但很快就压下去,握着手中那颗融化了的巧克力,俯身亲亲程程的额头。 “我们有钱,别担心,去做检查,很快你就要好了。” 想到做了手术,孩子的身体就能往好了发展,她心中的石头就轻了许多。 “嗯,我知道。” 程程乖乖跟着医生去做检查。 程暖站在原地看着推着他的护士越走越远。 咬着下唇,孩子的病啊,巨石一样压在她心口,几乎喘不过气。 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很长时间后,她摊开手心看那颗已经融化了的巧克力。 包装纸上的LOGO让她心都跟着颤了一下,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那几个字母,指尖末梢神经抽痛。她喜欢这个品牌的巧克力,每个情人节都送陆子扬。 想想,当年那愚蠢而又不知羞耻的行为,恨不得拥有魔法清除掉所有人的记忆。 程暖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电话就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眼,竟然是韩晨,接通:“韩组长。” “嗯,程暖。”韩晨也没和程暖说太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你现在能来公司么?下午有个会议,全员参加。” 程暖有些犯难了,看了眼走廊的那一头,程程还没从化验室出来。 “我这边……” 她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就算是没有业务提成,她也拿着公司的底薪。如今是连公司不去了,说不过去,那个公司会用这样的人? 抿了抿唇。“几点的会议?” “下午三点。” 程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刚刚十二点,还早。“那我下午尽量过去。” 程暖刚想要挂电话,那边韩晨又说道:“你就算是不出医院,也电话联系联系客户,下午开会需要你的客户资料本。不然就算我想包庇,经理那边也不好看,你说是吧?” 程暖抿了抿唇,叹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程暖抬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安抚暴躁的情绪。胃里翻腾,她昨晚在医院陪床,早上又去公司开会,根本没时间吃早餐,这又到了午餐时间。 韩晨借给自己的十万,一半都拿去交了住院费。尽管她省吃俭用,可钱花的飞快,短短几天时间,十万就用的差不多了。她打听过了,如果要动手术,最少还得再准备二十万。 钱啊,简简单单一个字压的程暖直不起腰。 她看了看时间,程程的检查应该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就急忙朝外面去。 骑车到另外一条街上买了烧饼,胡乱咬了两口压住胃里那股难受。剩余半个饼塞回包里,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汗流浃背往一个朋友那里赶。那是她的老客户,说不定还能做成个订单呢!她最近穷的就差卖身。 可惜,到达的时候,朋友不在家,大门紧闭,也没打通电话。 时间是一分钟都不能耽误,程暖只好往回赶。路过一家餐馆,忽然想起上一次程程在这家吃的狼吞虎咽。医院的餐食清淡的过了份,程程每次都扒几口就不吃了。狠狠心,从那笔钱里抠出一点,进去打包了两个菜。 回去医院的时候,程程已经做完了体检。 他躺在病床上,有些蔫蔫,不大有精神。程暖买的饭菜,他看见的时候,眼睛是放了光,可只吃了几口就全部吐了出去。 程暖吓得不行,连忙按铃叫医生。医生还没来,她手都在发抖,抱着脸色苍白的程程,胆颤心惊。 “怎……怎么了?” “难受……” 一句话没说完,程程张口吐了程暖一身,吐完,他两眼泪汪汪仰脸看着程暖,似乎十分愧疚:“妈妈?” “没事没事,洗洗就干净了,还想吐吗?”程暖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心都揪成了一团。“这几天不是都不吐了?怎么了啊?” 第十章 陆子扬的怒火几乎要把程暖淹没。 “孩子现在有多脆弱你知道吗?” 程暖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绞着手指低头一言不发。 “乱给他吃东西,你有脑子吗?” 程暖心里难受,陆子扬骂的对,她无法辩驳。 陆子扬看她低垂着头,穿着洗的变了型的白色衬衣,肩膀消瘦微微缩着,那样子卑微可怜。 她的张扬骄傲那里去了? 不禁皱了眉头,唇抿成了直线,表情十分难看。 片刻后,医生走出病房。 “陆先生,孩子没什么危险,以后注意饮食就好。” 陆子扬点了点头,转身要进病房,又听那医生开口。 “从现在到手术期间,希望你们能有个人守在孩子身边,他毕竟还小,承受能力弱。” 陆子扬回头,视线落在低着头不知想什么的程暖身上。 她咬着嘴唇,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失魂落魄的站着,刚刚医生说了什么,是一句没听见。 “程暖?” 陆子扬不悦的看着她。“发什么呆?” “哦?”程暖像是被吓了一跳,猛的抬头看过来,她眼底有着淤青,眼中红血丝也十分明显,一副睡眠不足模样,脸色苍白望着陆子扬,小心翼翼道:“怎……怎么了?” 陆子扬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没什么。” 她再这么继续熬下去,程程病没好,她先过劳死。 程暖一看医生出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问道:“孩子怎么样?” 那医生把话又重复了一遍,程暖连连保证自己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孩子,送走医生她刚要往病房里进,电话铃就响了起来,接通。韩晨带着愠怒的声音就冲入耳中,他说道:“看看表现在几点了?不能来提前招呼一声,经理发飙,说开除你。程暖你也快三十的人了,这事办的怎么一点谱都没有?” 程暖吃了一惊,连忙去看表,果然是已经三点半了。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临时出点事,我这边真是走不开,我马上去公司,韩主管,拜托你和经理说一下,我要是丢了这份工作,我和程程靠什么活?” 她也是有些急,都快哭出来的哀求。“韩主管,我这边的情况你也知道。”她咬着下唇,低垂着头,喉咙滚动了一下。“拜托你好好和经理说说。” 韩晨待她一向好,真要不是出了大事,他根本就不会说出这种话。可如今,他能把话说到这地步,怕是没有回旋余地,程暖实在担心。 她手里真没钱了。 丢了工作可怎么办? 陆子扬进去病房看到程程有气无力的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心里揪一下。 他在病床前站定,看着程程:“好点了吗?” 程程眼睛睁开,看见是他,皱着小眉头,点了点头。 陆子扬就拉椅子坐下,看桌子上有茶水,就问道:“要喝水吗?” 程程摇了摇头,眉宇之间满是疲倦,他现在已经能接受陆子扬在面前晃了。 陆子扬难得好脾气,他拉着椅子靠近一点。 “程程。” 这么小的东西,竟然是他的儿子,多么神奇。 “你跟着……妈妈,过的好吗?” 程程看着他的眼睛,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半天后开口。 “妈妈很好。” 这几天的相处,他对待陆子扬,警惕虽然少了,可依然存在。 “还护呢?” 陆子扬低笑一声,抬手摸了摸程程的小脸。 程程连忙躲开,黑白分明的大眼盯着陆子扬,抿紧了唇。 孩子的脸又软又绵,陆子扬帮他盖了被子,坐直身体,脸上的笑渐渐收敛,沉了表情。 “她害你生病。” 程程从小是妈妈带着,孩子的世界很简单,谁对他好,他待谁亲。 听到陆子扬诋毁自己妈妈,他急急说道:“不是。” 虚弱的声音故作声势。“你胡说。” 陆子扬无置可否,也不再说什么。 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公司的事十分多,总不能待在这里照顾孩子。 “程程,改天见见爷爷奶奶。” 爸妈不是逼他结婚,要抱孙子。 很好,这么大一个孙子,他们两老可以尽情的抱了。 程暖绝对照顾不好程程,她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如何照顾得了别人? 六年前,她可是连开水都不会烧。 想起程暖,才回过神来,这孩子都醒了,她怎么还不进来?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表情一凛,起身朝外面走。 刚刚走到病房前,他听见外面程暖的声音。 程暖从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会对人低声下气的人了?记忆里,她就是追求自己的时候,也是趾高气昂理直气壮。这次见面,她确实表现的懦弱胆怯,陆子扬以为,她只是面对自己如此…… “这个月,我一定会有签单,经理,拜托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病房门没有锁,只是虚掩,陆子扬突然就顿住了脚步。 六年时间,她经历了什么?能把那么骄傲的人,磨成这样! 陆子扬一直站在门前,直到程暖讲完电话。 她站在门外并没有立刻进来,而是沉默了很长时间。 站在陆子扬的角度,他看不到程暖的表情,只觉得这沉默漫长的令人窒息。 程暖推开病房门,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陆子扬。 猛的抬头,撞进陆子扬漆黑深邃的眸子中。 “呦!” 程暖被吓一跳,抬起手捂在胸口,一双惊慌未定的大眼看着陆子扬。片刻,她稳住心神,移开视线,探头探脑往病房里面瞅:“怎么了?还是程程怎么了?” 为什么陆子扬那么看着她? 突然手腕被抓住,陆子扬扯着她就往外面走。 程暖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本能的挣扎。 “做什么?” “别挣。”陆子扬压低声音,说道:“跟我过来,有话要说。” 医生不是说程程没事么? 陆子扬忽然这么严肃,要吓死她啊? 既然陆子扬要她出去,肯定是话不能当着程程讲,程暖不再挣扎,顺从的跟着他出去,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陆子扬总是那么冷酷不近人情,六年不见,依旧不改。 程暖看着陆子扬的侧脸,冷凝沉默,若是不开口,陆子扬十足英俊。可开口就完全坏了他的形象,陆子扬的动作略粗鲁,扯的程暖踉跄。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才松手,他看着程暖的狼狈,居高临下说道。 “以前的你,怎么就不会这么乖顺。” 那语气听不出喜怒。 程暖却心口一疼,抿了抿唇不说话,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却发现衬衣胸口处的扣子在刚才的拉扯中崩开,露出里面廉价褪色的胸衣。顿时老脸一红,连忙去扣,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却听头顶男人声音低沉:“穿那种,难怪胸越来越小。” 程暖绷不住了,脸都红成猪肝色,低着头没看陆子扬的脸,语气闷闷。 “你管呢。” 他们都是陌生人了,他管自己胸多小,大小也不是给他看的。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有些幼稚,多大的人了,在乎这些做什么? 索性仰头直视陆子扬,哽着脖子说道: “孩子一吃,就剩皮了,穿什么内衣有什么用!”到底脸还是有些红,陆子扬眉头皱的更深。程暖都被气糊涂了,才想起他刚刚要自己过来是有话要说,声音大了一点:“有什么事你说吧?” “以后别穿这种衣服。” 陆子扬莫名其妙蹦出这么一句话,眼睛从她胸口移到脸上,眉头没舒展。“不过六年时间,你怎么说话这么……粗俗。” 最后两个字简直像利剑直接刺穿了程暖的心脏。 血淋淋的疼,她攥紧的手指都在微微抖着,深呼吸,没出息的对上陆子扬又蔫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赶紧说吧,我还忙着呢。” 陆子扬黑眸深邃,似乎能看透程暖一样。 “忙着做什么?忙着被骂?” 程暖一直不知道,陆子扬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刻薄? 脸都涨红了,猛的扬起了拳头,却很快又收回去,气的声音都变了。 “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低沉笑声入耳,陆子扬看着她:“我管你?程暖,你真高看了自己,我没那个时间。”顿了顿,语气严肃下来。“你爱低声下气的工作,这和我没关系。可程程现在病情危机,你照顾不周,孩子若有个意外,你担当不起。所以,你以后该去那忙去那忙,孩子我来照顾。” 话说的云清风淡,接着,他又撂下一句。 “程暖,我真看不起你现在的样子。” 黑眸中的鄙夷明显,说完,转身欲走。 程暖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像是被重锤击中,她身子一震,猛的抬头。茫茫然的脑中终于是有了头绪,陆子扬这是要抢她的孩子! 程暖几乎是扑过去紧紧拽着陆子扬的手臂,充满血丝的眼睛怒视他,声音尖锐刺耳。 “你要抢程程的监护权?我不允许!” 第十一章 怒火几乎是一瞬间涌入大脑,陆子扬表情冷森,冷冷看她半响,开口,声音缓慢而无情:“谢谢你的提醒。” 看着程暖眸中的绝望越来越深,苍白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他笑一声:“程暖,既然你送上门来,我怎么会再次让你带走我的孩子消失。” 咬了咬牙,陆子扬用力甩开程暖的手,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那瞬间,程暖的心脏活生生被划了一刀,鲜血淋淋。空荡荡的迷茫让她不知所往,程程是她唯一的寄托,没了程程她一无所有。 若不是程程的病让她无路可走,她不敢去找陆子扬。不管她过的多艰难,跪着也要走过来,她不敢求助,不敢给陆子扬趁虚而入的机会。 程暖单纯的以为,如果她不用陆子扬的钱,这样,程程就和陆子扬没有关系了。 程暖浑身都在颤抖,心口一阵阵的疼着,握紧了拳头也无济于事,疼的刻骨铭心。 越走越远的高大背景,那是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如今,她恨不得把当年那段傻逼回忆从脑中清除,程暖目光充血,急促的呼吸着。 他要带走程程。 这个念头一涌入大脑,巨大的空洞让她疼的撕心裂肺。 “陆子扬!” 骤然出声,因为激动而失了真。连程暖自己都没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程程是我的孩子!” 她咬牙一字一句艰难说道,嘴唇有血丝缓缓流出。 “你休想要回抚养权!” “陆子扬……” 陆子扬背对着她,他眉头皱的难看,握紧了拳头,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她眼里的自己就那么不堪?怒火几乎要把他点燃,猛的转头怒视程暖: “程暖你——” 可下一刻他的所有声音都哽在了喉咙里,程暖望着他,目光中全然是绝望 ,嘴角有血缓缓流出。陆子扬眼睁睁看着她一头栽倒在地板上,头朝下,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陆子扬直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他朝程暖跑去,脑中一片空白。半跪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抱起程暖,她已经失去了意识,软绵绵的躺在自己腿上,眼睛紧紧闭着。 陆子扬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宽大的手掌胡乱的擦了一把程暖脸上的血,她嘴唇和额头的伤口都在往外冒血,混合着头发糊在她的脸上,死气沉沉。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会害怕。 颤抖的手背拍着程暖的脸蛋,可是程暖一点意识都没有。 “程……” 陆子扬喉咙有些发干,嘴唇阖动半天都没发出声音。 心脏疼的几乎无法呼吸,紧紧咬着嘴唇。他不爱程暖,他不爱程暖,他不敢让程暖靠近…… “程暖!”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空旷的走廊里是他的回音。 “程暖!”他又叫了一声,没有回答,程暖不回回答他。 像是猛然醒悟过来,陆子扬抱起程暖站起来就往急救室跑去,声音洪亮而急切。 “医生!” 程暖不能死。 即使已经不是他的女人了,也不能死。 最起码,不能死在他面前。 程暖,你到底想做什么? 空旷的心脏找不到支撑点。 ---------------------- 孩子病还没好,女人又病倒。 陆子扬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高大身姿格外显眼。他的精神不大好,抬手盖在脸上很长时间,直到医生护士都出了病房,报了平安,他才狠狠揉了把脸,放下。 “病人身体无大碍,就是贫血,营养不良,加之最近压力大,一时气急攻心……” “她还年轻,没多大事,养养就好。” 陆子扬面无表情的听着医生说完,他一直沉默着什么话都没说,直到医生离开。 时隔六年,程暖出现了,把陆子扬的生活搅的一团糟!又是程暖,折腾了他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完没了! 六年前,她不是走的坚决吗?为什么还要出现! 陆子扬没想过再见程暖,他讨厌这个女人,十分讨厌。 可是程暖来了,她昏倒在自己面前,她是那么的可怜。 陆子扬发现自己也会心疼,疼起来没个休止。他厌恶现在的状态,那不是刀枪不入的陆子扬,陆子扬不该活在程暖的影响中。 不去刻意关注程暖的一切,六年前他就和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为何要关心?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程暖生活有多艰难,赚钱有多不易,和他有关吗?她只要不求到自己身上,陆子扬都放任不管。医药费她爱逞强就让她去,反正医药费也没多少钱。 陆子扬沉沉出了一口气,眸光渐渐暗下来。手肘支在膝盖上,他望着医院的地板陷入沉思。 只六年时间,那么骄傲的人,已经学会了处处低声下气的求人。 他刚刚知道,她已经拮据到吃不起饭的地步,孩子的手术费她还没凑够。 程暖瘦骨嶙峋,只剩一把骨头。严重贫血,她躺在病床上,憔悴成那个样子。 陆子扬特别想摸摸她的头,骂她蠢。 可是现在这个处境,他不会说任何话。程暖不值得陆子扬同情,他们是陌生人。 她是活该! 陆子扬这么告诉自己,心理暗示的久了,他也就信了。 程暖自作自受,怨的了谁。 电话铃响的时候,他依旧看着地板沉思,黑眸深沉,带着浓浓的煞气。 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号码,是母亲来电。顿时,疲惫席卷而来,深呼吸,接通。 母亲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子扬,你没在公司?” 陆子扬浓眉微蹙:“怎么了?” “你好久都没回去了,我来公司看你,你的助理说你出去了。” 陆母声音温和。“最近要是不忙,就带小璐回家看看,我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 陆子扬自离婚后,他身边就只有叶璐一个女人,陆家人就自然而然的把叶璐当做陆子扬的女朋友。 “我在医院,最近很忙。” 陆子扬表情不悦,抬手捏了下眉心:“都说了,我和叶璐只是普通朋友。” “你生病了?” 陆母声音紧张起来。“去医院干嘛” “没有,不是我。” 听到不是陆子扬身体出了问题,陆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别想岔开话题,还骗我呢?人家叶璐都承认了,多好的姑娘,痴心等你这么多年,你赶紧把她娶回来吧。三十好几的人了,不结婚是想干嘛?我和你爸还等着抱孙子呢!” 说到这个,陆子扬就一心的烦躁。他抬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病房门上,那里面躺着程暖,曾经是他的女人,后来她抛弃了他,一个人跑了。 “妈。” 他表情严肃下来,顿了顿,也不知道那根神经没搭对,忽的说道:“我有儿子,他今年五岁。” 电话那头一下子就没声了,陆子扬眉头皱的很深,他想去抽根烟冷静冷静。 “程暖生的。” “啪!”一声巨大声响后,话筒里只余忙音。 陆子扬眼睛看着前方,很长时间后。握着电话的手缓缓滑下,一直冷凝的表情渐渐松动,嘴角牵起一抹无奈苦笑,自嘲。 “惊讶吧?我比你们谁都惊讶!” 他摸出一根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远远有护士看到大声喊道:“先生!这里是禁烟区!” 陆子扬把烟头按灭,扔进垃圾桶里。他沉默了会儿,才又拿起手机拨通母亲的号码,声音略沉,不紧不慢问道:“妈,刚刚怎么了?怎么突然断了?” 他和程暖结婚的时候,程暖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她任性骄纵,母亲不喜欢程暖,甚至讨厌的很。 离婚,是众望所归的结果。 母亲的声音果然十分不稳,尽管她已经努力保持镇定,可那难以压抑的激愤几乎要奔涌而出。 “子扬,刚刚你说什么?” 陆子扬重复:“我和程暖生了个孩子,今年五岁,你要过来看看吗?” 陆子扬报了医院名字。“他现在生病住院,如果你不想过来,待病好后,我带他回去。” 陆母又一次沉默了,陆子扬也没有说话。 母子之间诡异气氛流动,陆子扬都能听见母亲沉沉的呼吸声。 很长时间后,陆母才开口: “你和程暖什么时候又在一起了?你们怎么回事?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陆子扬,你给我说清楚,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孩子?” 陆子扬眯了黑眸:“孩子是离婚前怀上的。” 顿了顿,他皱眉说道:“我和她没有在一起。” 他没有和程暖在一起,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陆先生,方便谈谈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陆子扬和母亲的对话,陆子扬抬起了头,他看到程程的主治医生朝自己走来,面色严肃。“关于孩子的病情,比较严重。” 陆子扬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他都忘记了刚刚和母亲要说什么。 “妈,我回头再和你说,这边有点急事要处理。” 他匆匆挂断电话,站起来和医生对视,衬衣下的拳头捏紧:“孩子怎么了?” “情况不是太好,需尽快手术。”他说道:“陆先生,你做好准备了吗?” 第十二章 程暖醒来在病床上,她对着黑着脸的陆子扬沉默五分钟后。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是应该对陆子扬恨得咬牙切齿,可开口声音沙哑,眼圈也不由自主的红了。 “你不能那么做……” 原本是应该理直气壮的一句话,对上陆子扬那双漆黑眸子,不知怎么就弱势七分,她牵起嘴角。 “陆——陆先生,或许,我们可以商量。”顿了顿,抿唇说道:“我只有程——” 她心脏一阵发空,如果陆子扬要抢监护权,她该怎么办? 打官司请律师也要钱,她如今负债累累,拿什么去卖?陆子扬那样厉害的人,自己有赢的可能吗?所有凛冽的强势在钱面前都疲软了。原来,她已经卑微至此。 “呵?” 陆子扬目光凛冽,扫视程暖,声线冷冽:“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程暖紧抿着唇,苍白脸上只余一双大眼还有些生气。 陆子扬越看她眉头皱的越紧,突然俯下身去,伸手朝程暖的脸落去。 “很丑很蠢很可怜。” 程暖似乎受到惊吓,眼瞪得很大,快速朝后面躲去。陆子扬脸色阴沉,手落在她的颈侧床单上,半撑着落在她上方。 两个人很紧的距离,他沉默着仔细看程暖。 两人对视,程暖脸上的惊恐逐渐清晰,她把自己当做敌人一样来提防。陆子扬一口闷气憋在胸口,怎么都捋不顺。沉默许久,陆子扬气极反笑,手顺势抚向程暖的脸颊,眸光飘忽:“程暖啊!” 这一声冷森而悠长。 “你活的可真惨,为什么不能那么做?我什么都能做!” 程暖脑袋像是被淋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她的嘴唇都在颤抖。 “为什么?你真的要带走程程?” 陆子扬冷笑一声,没说话,那意思可是明显。 程暖只觉得嗓子里塞满了棉絮,喘气都困难,好长时间后。她喉咙滚动,猛然爆发出声音来,表情狰狞:“陆子扬,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已经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了!为什么还不能结束?” 她脑袋是懵的,一片空白,只昏昏沉沉的想。 她最大的罪是爱上陆子扬,可现在她已经不爱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受刑? 陆子扬表情十分难看,他两手并用是想要制止程暖的,程暖咬着下唇,嘴唇上又有血泌出,身体挣扎扭动。 “你以为自己谁?有什么资格让我对你念念不忘!” 六年后第一次见面,她的忐忑和他的冷情讽刺形成了鲜明对比。在医院,他把自己推开的决绝。她恨自己也恨陆子扬,她太作死,陆子扬太绝情。 而如今,她唯有的程程,陆子扬也要拿走。 最大的绝望莫过于心死。 泪早流干了,她情绪激动,几乎失去了理智,拼命的去推陆子扬:“你以为我不想过的好吗?谁不想过的好!陆子扬,我现在是求你了,可再大的罪也该结束了!孩子从头到尾都和你没关系,你休想打他的注意——” 下一瞬间,喉咙就被卡住,剧烈的疼直袭大脑。 陆子扬表情阴霾,浓眉紧蹙。 “你,再说一遍?” 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来,逼仄沉默几乎要把程暖逼疯。她手腕上的吊针已经在刚才的挣扎中拽掉,血珠落在白色的被子上。 她看着陆子扬的眼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才开口:“陆子扬,六年时间,足够我冷静。”她嘴唇上有干皮,面色苍白,一双黑眸冷清:“我们已经离婚,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程程是离婚后生的,你除了提供精-子外,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情。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的爸爸?我是无能,可他是我的孩子,再无能也叫我妈妈。” 心脏好像被挖出一个大洞,空荡荡的疼,程暖让自己的情绪平静,平静面对陆子扬的怒气。可是她早已失去了理智,对上陆子扬她好像从来都没正常过。 “你站在什么立场谴责我的不作为?是不是有些搞笑了?” 她露出一个难看到极致的笑,碍眼的很。“陆先生,我再不作为也比你强。” 其实,分开后。各走各路,谁也不欠谁的。 陆子扬想掐死程暖的想法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他收紧了手指,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程暖,你真不该出现在我面前。” 声音中的狠厉前所未有。 程暖依旧在笑,她没有挣扎只是看着陆子扬:“我就一条贱命,死了也无所谓。倒是你,堂堂上市公司老总担上杀人罪名,不知道会被多少报纸报道。” 嘴唇被堵住,程暖瞪大了眼,陆子扬的牙齿磕到了她的嘴唇,一阵刺痛。他吻得激烈,是要吞噬身下女人的力道,手指扣上程暖的下巴,十分用力,程暖被迫张开了嘴,接受他长驱直入的肆意。程暖脑中一片空白,拼命的挣扎却挣不脱陆子扬的桎梏,时间太久,她都忘记了吻是什么感觉。他从来都强势,程暖觉得他是想要咬碎自己吞进肚子里去。血腥味在唇齿之间蔓延,疼的脑袋都麻木了。 她的世界里全是陆子扬,满满的都是陆子扬。 很长时间,久到程暖几乎要窒息,陆子扬才离开她的嘴唇。他的黑眸中第一次布上了迷茫,他看着程暖,手指还掐着程暖的下巴,程暖的嘴唇红润微肿。他们对视,沉默逼仄。 “程——” “啪!”一声清脆声响,陆子扬半边脸都被打的歪向了一旁。程暖都疼麻木了,她抿了下嘴唇上的血,眼睛盯着陆子扬。 “为什么亲我?” 程暖猛的推开陆子扬,目光警惕,坐起来往后移动。 “陆子扬,你……混蛋!” 程暖的力道不轻,陆子扬摸了摸脸,看向程暖的视线渐渐阴鸷。 “亲的不够?” 他是彻底回神,冷笑嘲讽:“程暖,满意了吗?你千方百计接近我,不就是为了这个。我们都睡过多少次了,现在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半边脸很快就肿了起来,有些微微的烫。 程暖眸光泛红,想要抬手打他,陆子扬捏住她的手腕,十分用力。 “很好,还学会打人了!” 手腕疼的钻心,程暖梗着脖子,紧咬下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这巴掌,你是要付出代价。” 陆子扬俯身,靠的很近,程暖都能清楚感受到他炽热的呼吸。 “愚蠢。” 程暖拼命躲开的前一瞬间,拿手背拍了拍程暖的脸颊,他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直起腰,居高临下,表情冷酷。 “我对你没兴趣,收起你那愚蠢的想法。” 这个女人胆子越来越大了,脸颊上的火热让他表情越来越冷。 “我只要孩子,我也只有一个儿子。” 他抬手擦了下嘴角,转身往外面走。 “你连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养儿子,异想天开。” 程暖拳头攥的很紧:“陆子扬,除非我死!我绝不容许他离开。” 她口腔内全是血腥味,手指在颤抖。 陆子扬走到门前,脚步没停。 “那你死吧。” 摔门声巨大,震碎了程暖最后的一丝希望。 第十三章 陆子扬撂下这话就走,程暖攥着手指半天,才哆嗦着嘴唇慌慌张张跳下床往外面走。她的手背因为刚刚扯掉吊针而青紫,陆子扬这是真的要和自己抢程程了。 这个事实,急的程暖嘴里都起燎泡了,在门口碰上查房的医生。 “你身体还没好,跑去那里?” 程暖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她楞了一下,看着医生。 “我不住院。” 她哪能在病床上继续躺?躺一天就要交一天的住院费,住院费实在太贵了。其实在很久前,她就生不起病了,小病能抗就扛过去,手头总是紧巴。 医生顿了下,端详她半天,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表情不悦:“伤口还没处理。”视线一转,看到病房里的凌乱。“吊针没完,谁拔得针?” “不小心弄掉了。”程暖抬起左手盖住右手背上的青紫。“我回去自己能处理,医院病房也挺紧张,我就不占用国家资源,医药费我一会儿去前台交。” 医生眉头紧蹙,一脸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不治疗?” “对。” 程暖哪还有钱矫情,不就是晕倒吗?多大的事儿! “你没浪费国家资源,住院费已经交过了,你要是不配合治疗,那你走吧。” 医生说话也不客气,把病例本网胳膊下面一夹,转身就走,白□□袍在空中掀起一道风。 “什么?” 程暖闻言拧眉,一惊之下才反应过来,急急追上去问道:“谁交的住院费?” 为什么要住院?她的身体她最清楚,根本不会有大问题。 “你是被谁送来的?” 那医生白了她一眼,直接走了。 程暖楞了一下,随即脸色更加苍白,她最不想欠的一个人就是陆子扬。 烦,她抿了下唇,随即像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恨不得把嘴唇割掉。 在医院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把自己弄得精神了一点,程暖才往程程的病房去。走到一半,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站住步子沉思半天,才想起来,手机放哪里了? 程暖匆匆忙折回病房找手机,她把包放在病房里,只带了手机在身上,身上也没个口袋,和陆子扬争吵的时候捏在手心。 这会儿到底是扔哪里了?所有的电话号码都在里面。 程暖翻找了病床也没找到,再看窗外,天色都暗下来。买个手机又要花钱,她心里有点不好受,顺着走廊往程程的病房走。 下午的时候,经理骂的凶,这份工作恐怕是要丢了。 皱着眉头,她有些愁,丢了工作可怎么办?吃什么啊! 她不是没想过找个别的工作,可只有这个行业时间弹性最大,有时间照顾程程。 有些事真是不敢往长远了想,越想越绝望,简直不想活了。 揉了揉脸,走一步算一步吧,明天去公司和经理再好好求求情,反正这个时候,面子值几毛钱!如果失去这份工作,她连一千多块底薪的生活保障都没了。 程暖走到程程的病房前,习惯性的直接推门进去,可是下一瞬间,她就愣在原地。 病房里挤满了七七八八的人,都是熟面孔。程暖抿了抿干裂的唇,她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精彩,搓了搓手指,喉咙滚动。无论怎么不动声色的深呼吸,也无法抵挡面前那么多人目光射过来时,脸上升起的窘迫。 她动了下嘴唇,想笑,可到底也没笑出来。 那表情十分尴尬生硬:“阿——阿姨,叔叔,你们来了啊?” 她没想过再见陆家人,一切都像是在梦里。 搓了半天的手,想要低头避开面前那些犀利的目光,可心底那股傲气让她无论如何都得高昂着脖子。平视着这些人,尽管她身上穿着地摊货,没有化妆的脸油光满面,脚上的板鞋面还沾有灰尘。 有时候真不是人想要窝囊,真的处于这种境地,无可奈何。 能怎么办呢? 陆母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连一个笑脸都没有,皱着眉头。 “妈妈。” 程程的声音打破了这病房的尴尬,程暖真想退出去转身就走,她不想要这么多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落魄窝囊,都是她一个人事,一旦牵扯到过往和程家的败落,势必会引起冷嘲热讽。 “程程。” 程暖朝几个人点了下头,硬挤出来一个笑,往病房里走。 病床前站着陆家父母,还有陆子扬的堂姐及其丈夫,站在另一边的是叶璐,她穿着黑色的包臀裙子,十分精英的打扮,她脸上妆容精致,朝着程暖笑笑,问候道:“好久不见,程暖。” 程暖抿了抿唇,这阵仗大了啊! “你好!” 她心跳的十分快,陆子扬还真是不给自己活路。喉咙发硬,忍不住就委屈起来,他就那么恨自己?程程是陆子扬孩子的这件事一旦让这些人知道,这恐怕要撕破脸皮夺子吧! 手指合拢又分开,这些人挡在面前,虎视眈眈盯着她,都不好走近程程了。 程程警惕的目光瞅着屋中其余的人,他是很不安,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这些人却要自己叫奶奶叫爷爷叫阿姨叫姑姑,实在讨厌。 “妈妈。”他先前是缩在被子里,看程暖走近,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手背上的输液管十分碍事,于是,程程皱着眉头表情不悦。 程暖有些紧张,想要越过这些人挤到程程身边,可被陆母抢了先,她连忙过去把程程塞进被子里,大惊道:“孩子,别乱动,碰掉了针头可怎么办!” 陆父穿着立领T,一向严肃的他看到程程表情也温和起来,坐在一旁安慰:“听奶奶话。” 程程紧抿着唇,眼睛却越过众人看向程暖。 似乎在问,这些人是谁。 程暖实在挤不到旁边,就对挡着自己的陆子清说道:“我想看看孩子。”她牵着唇角笑道:“孩子还小,一下子见这么多人会害怕。” 陆子清表情不是很好看,以前程暖追着陆子扬屁股后面跑的时候,她就不喜欢程暖,皱眉说道。 “程暖,你说清楚,这里谁会让孩子害怕了?” 程暖自从进了这个屋子,就浑身的不舒服,他们明显的抢孩子姿势。 如何能看不清楚呢?她又不瞎! “陆小姐。”程暖抬头和陆子清对视,忽的笑了起来,目光逐渐犀利:“你说呢?” 很多年前,程昊和陆子清就十分不对盘,当年陆子清千方百计找程暖的茬,可惜,当年的程暖刀枪不入,心如磐石,跟擎天柱似得生命力顽强。 陆子清冷哼一声:“程暖,怎么六年不见,你还是这样不会说话。”说完这句,她上下扫视程暖,嘴角的笑带着轻蔑。“性格没变,可容貌变了很多啊。” 一旁的陆父陆母围着程程团团转,他们就是听见这话,也不会帮腔。 陆子清性格一向高傲,数落个人不是常事?他们才懒得管。 “老了。” 她说完这两个字,程暖不耐烦,回她:“大姐,你今年四十了吧?” 陆子清脸色骤变。 程暖不理会她,从另一边走到程程身边。 按说,陆子清是程暖前夫的大姐,叫大姐错了么?没错啊! 一旁叶璐看着程暖,凤眸微挑,不动声色。 程暖想用孩子捆住陆子扬的心思太明显了,下午接到陆母电话,她当时足足楞了一分钟。陆子扬和程暖生了孩子,这出乎了她的意料。 陆子扬现在不是不想和她结婚,只是他珍视自己,对于珍视的人他一向认真慎重。当初他因为赌气没有慎重考虑就和程暖结婚,离婚收场。二婚,陆子扬会考虑的久一点也是正常。她一直以为,两人不出两年肯定会顺理成章的结婚。 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 可是程暖回来了,还带着陆子扬的孩子。 叶璐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实是紧张了。 陆子扬是负责任的男人,程暖好深的算计。 思及此,叶璐就百爪挠心。 她只能不断的说服自己,也许,陆家人并不在乎这个孩子,只想赶他们母子离开。发生这种事,陆母叫上自己,肯定当她是儿媳妇了。叶璐和陆子扬结婚后,还会生很多陆家的孩子,为什么要在乎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叶璐这么些年的努力,也算是欣慰了。 陆母领着一群人气势冲冲的来,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个程暖多大的本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能力勾-引陆子扬。可是他们没有看到程暖,倒是见到了陆子扬的孩子。太像陆子扬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陆母想讨厌都没讨厌起来,孩子很乖巧,长的又漂亮,躺在病床上惹人怜爱。 陆母之前猜测的阴谋论瞬间倒塌,也许只是因为巧合,孩子生病是事实。 都说隔代亲,这方面,陆母表现的淋漓尽致。不过短短半日,陆母已经打了把孩子抱回陆家的打算。 叶璐厌烦透了,却要站在这里赔笑,装作大方不在乎的贤惠样子。 一向自信高贵的叶璐,有了危机感。 程暖回来了,她们终于是见面了。 叶璐看到程暖的样子,就十分想笑了,刚刚自己的担心太多余,多余的令人好笑。难怪陆子扬说,她只是孩子的母亲。 “宝贝,怎么了?今天感觉那里不舒服?” 程暖抬手去摸程程的额头,嘘寒问暖。 叶璐瞧着程暖,她才二十多岁吧,沧桑的像三四十。打扮廉价土气,皮肤毛孔粗大,一身狼狈像是山里走出来的村民,她变了很多。 如今的程暖和陆子扬云泥之分,根本高攀不起,除非陆子扬眼瞎了,不然无论如何都不会看上她。 第十四章 女人对危机感总是十分敏感,程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一切了,包括程程。这认知让她恐慌不安,却又无能为力,现在程程的病还未好,她只能隐忍不发。 程暖觉得自己都快要成忍者神龟了,不再忍耐中爆发,就在忍耐中变-态,她是后者。 陆母走的时候把程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你眼神中带着的挑剔让程暖都笑了。 “阿姨是有什么要交代?” 陆母也不客气:“我安排了专业的看护,以后你也就不用辛苦往医院跑了。” 看穿着,程暖如今的经济状况也不是很好。 “既是子扬的孩子,以后所有的费用我们都会承担……” 话没说完,程暖打断了她。 “那谢谢了,现在孩子治病确实需要花钱,我也不和阿姨客气。” 既然陆子扬不要她好过,程暖偏偏过好了给他看看。至于打官司抢孩子什么的,程暖是想过了,硬抢自己是抢不过了。陆家势力那么大,为今之计,先虚与委蛇,回头等孩子的病情稳定下来,她直接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反正程暖在这个城市无牵无挂。 找的到她吗? 陆母讨了个没趣,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沉默半响,皱眉说道。 “至于你——” 程暖微笑望着她的眼,说道:“我记得,阿姨,咱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她有什么权利管教自己?说起来真是可笑。 包括孩子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那只不过恰好是陆子扬的种罢了! 陆母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噎着,怒瞪程暖一眼,甩袖走人。 “你好自为之吧。” “谢谢。” 程暖微笑着送走众人,叶璐走到电梯口,忽然回头看向程暖,隔着遥远的距离,她忽然勾起唇笑了起来,那笑容颇耐人寻味。 程暖眯了眼睛,静静望着她,直到所有人都离开。 陆子扬和叶璐如何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以为自己很漂亮吗?还嘲讽自己,真是好笑。 程暖站在病房门前垂眸沉思很长时间,转身进病房。 “程暖。” 身后男人声音响起,程暖转头看到来人是韩晨,她有些意外,眉毛上扬,笑道。 “韩主管?” 韩晨手里拎着两大袋子,朝这边走来。他穿着浅蓝色的短袖衬衣,头发理的很短,十分精神。他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我来看看孩子。” 下午韩晨冲她发火,这会儿竟然又登门。 程暖心里有些忐忑,可到底是经过事的人,所有的心思都积压心底,笑着把他迎进了病房。 “谢谢你能来。” “你我客气什么。”韩晨笑着说道。“程暖,和我都客气,你太没意思了。” 程暖所在的这家公司,整体来说,气氛还算不错。年轻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之间打打闹闹,实属常事,只是程暖这个人相对来说比较内敛,所以显得不太合群。 韩晨喜欢她的这份娴静,可又有些头疼,这个性格实在不适合做销售行业。 她是无论如何都放不开自己的那种人,韩晨很是无奈。 “给孩子买了点东西,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他把两个袋子递过来,程暖抿了抿唇,他总是来带东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到底还是接过韩晨手中水果,抬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还说不要我客气,看你又客气。来看看孩子就行,不用买东西。” 韩晨不在意的摆摆手,看她那脸色,就打趣道:“我给孩子买的,又不是送你。” 程暖一愣,脸有些微红。 别人如何打闹暧昧,那是别人,她一向保守的很。 “想什么啊想,你的礼物,我回头再送。” 韩晨抬手搭在程暖肩膀上,带她往病房里走。 程暖面露赫色,有几分尴尬,她也不能让肩膀上的手臂下去,那样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只得顺着他往里面走,跟着他的话风笑着说道:“韩主管今儿怎么这么大方,该不会是开除我吧?最后的晚餐?有些吓人啊!” 韩晨笑,眯着眼睛歪头看她:“就是最后的晚餐,怕吧!” 说实话,韩晨长的不丑。 比较适合现实生活,忽的就想起陆子扬。 那才是真正偶像剧中的男主角吧,高高在上,冷酷无情。 哎,幻想中的东西一旦出现在现实,没有美好,只剩惊悚。看,她和陆子扬在一起的下场多么凄惨,生活永远不是电视剧! 韩晨喜欢程暖,喜欢的大大方方,全公司人都知道。他不知道程暖是真笨,还是装糊涂,望着身边这个小女人,韩晨心思复杂。 进了病房,却见还有一名护工在房间里面。 也没在意,大概是医院安排,就往程程病床前去。程暖转身去放韩晨带来的东西,之前韩晨为了能接近程暖,可是做了不少功课。自然,第一个讨好的就是程程。程程看到他来,也是有些高兴。 “叔叔——” 韩晨笑起来有酒窝,典型的巨蟹座男人,对待孩子不由自主的就温柔起来,伸手要去摸他的脸:“嗨,小橙子,叔叔来了。” 手还没碰到程程的脸蛋,旁边看护忽然厉声呵斥道: “先生,你手上有细菌,请不要碰孩子!” 韩晨一愣,手僵在空中,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程程也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那看护。 “先生,孩子现在的免疫力很差,希望你有点常识,不要随便碰他——” 看护是个年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说话嗓门特别大,气势很凶,不管是看向程暖的眼神还是看向韩晨的眼神,都带上鄙视。 “你们这些人就是什么都不懂,孩子才会生病——” 程暖脸色瞬间煞白,她有些尴尬的望向韩晨,笑的勉强。 “我——” 那护工丝毫不看程暖脸色,继续数落:“从外面进来,身上也不知道带了多少细菌……: 这是陆母派过来的人,她就是看不起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的朋友,程暖咽了下喉咙,把手中东西放在桌面上,低声说道:“你能别说话么?” “哎,我说,小姐,我这是为了孩子好——” 她声音尖利的数落。 程暖突然就怒了,抬眸射向那中年护工,目光带着煞气,指着门口,深呼吸压抑内心怒气:“你出去。” “拜托哎小姐,我是陆夫人请来的护工,看护小少爷,你有什么权利命令我——” 话没说完,程暖突然喝道:“滚!” 压抑了一下午的怒气毫无征兆的爆发了,她一巴掌拍向桌面,桌子上的东西被震得哗啦响,指着门口怒道:“谁请来的给我滚回谁那里去!” 程程黑白分明的眸子左右看看,撇了撇嘴,眼泪就滚出了眼眶。 韩晨也没见过程暖发火的样子,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发出声音。 程暖的前夫应该有些能力,不管是转院还是安排医生,都没有丝毫阻碍。韩晨没去刻意的打听,只听说话,就知道,程暖的前夫和自己不一个阶层。 不管多位高权重的男人,哪能这么欺负自己的前妻?韩晨心里像是堵着一块石头,他心疼程暖此时的处境,可是又什么都做不了。 那护工丝毫不把程暖放在眼里:“要滚也轮不到我啊!” 她和陆夫人相识多年,才会答应来照顾孩子。而且,她自认比谁都专业。对于陆家的关系,她是知道个大概,也十分看不起这位前任陆夫人。 韩晨清楚的看到,程暖一瞬间就变了脸色,愤怒的眼圈发红,攥紧了手指。这样的程暖,韩晨不曾见过,他自己也来了气,忍不住大了声音看向护工。 “你怎么说话的?太没素质了!” 护工冷笑一声,也是怒了:“你说谁没素质呢?我说错了吗?我这是为孩子好,作为母亲一点道理都不懂,不配为人母。” 病房气氛箭弩拔张,程暖的眸光都能杀人了。 就在此时,程程突然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韩晨离的最近,他想要伸手去抱抱程程,可是刚刚护工的话,像是刺一样扎进他的心上。尴尬的张开手,又收回去,只很无奈的站着。 这一声哭,直接牵扯了程暖的心脏,她也懒得再搭理那护工,连忙过去抱程程在怀里。 “宝宝,别哭,妈妈在呢。” 程暖担心孩子,可这个护工的做法,岂止无理? 程程的哭声低了,程暖被气的混沌的大脑渐渐清明,她抬眸冷静看着那个护工,话也说得坚决:“我的孩子姓程,我没请你来做护工。现在麻烦你出去,要是你执意在此和我争执,我报警了。” 第十五章 程暖不想在孩子面前争吵什么,若不是刚刚被陆家派来的看护气的糊涂,她是不会多说任何话。 她和陆子扬如何,都和陆家人无关,她不欠陆家任何一个人。当初是程暖自己上赶着倒贴,落得如此下场,她不无辜,可有什么罪呢? 程暖把程程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哄到。 “没事没事,妈妈没有发火。” 再抬头,她冷眼看着那看护:“你被辞退了。” 没人看得起她,她知道。只是,他们有什么资格看不起自己? 一个看护,也能把她当孙子一样训斥。 程暖不欠她任何东西,对着陆子扬低头是有所求,自从知道,低头换不来任何以后,她就再也不想低头了。 程暖不笨,这么多年的职场让她懂得看人脸色。 陆夫人喜欢程程,这件事是双面性。程暖虽然担忧他们抢程程的抚养权,可不能否认,陆家带来的好处也是无限。陆家有权有势,只要他们承认了程程,无论花费多少都会不遗余力的救程程的命。 十八岁之前,她姿意潇洒,天不怕地不怕。 遇上陆子扬后,她变了,变得不像自己,她发现自己原来也会讨好。 那种近乎于卑微的讨好,只是因为喜欢,喜欢到骨子里。陆子扬能和她说上一句话,程暖能高兴一天,心都要飞到了天上,雀跃的恨不得宣告全世界,她爱陆子扬。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陆子扬就是唯一。 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陆家人,自从走进病房,看到他们在这里,那瞬间,她脑袋都是懵的。 陆子扬厌她,厌恶到这种程度,竟是要逼死她。 茫茫然的不知所措,待回神,已经穿上了那刀枪不入的盔甲。 她记起来了作为母亲该有的理智,她不单单是一个女人,她还有个五岁的孩子。无论程暖在外面任多少人欺辱,也不能被孩子知道。 在他心里,妈妈是最伟大的人。 现在的程暖,她怕的东西很多。害怕程程生病,害怕没钱。真是,人啊,越活越回去! 对于陆子扬,程暖心死的彻底。 看护气极,她是高级看护,贵的很,这个女人还真掏不起那个价格! 而且,她是不伺候小孩子,小孩子脆弱的很。这次能来,也是看在陆夫人的面子。 这个穿着打扮廉价的女人竟然对她呵斥,实在不懂礼貌。 气极反笑,她说道:“我是陆夫人请来,这件事我需要通报陆夫人。” 程暖皱了眉头,冷声一字一句道:“出去!” 看护盛气凌人的离开,程暖哄着怀中孩子,待他安静下来,才抬头看向韩晨。表情尴尬,带着歉意的笑笑:“真是抱歉。” 韩晨望着程暖,他一向温和的脸上此时一点笑意都没有。 心里实在憋屈,凭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侮辱程暖? 韩晨沉默着紧抿着唇,程暖看着他,苍白的脸上笑意渐渐散了。低头,发丝垂下。 “让你看笑话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些哑:“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有些事,总是——” 韩晨直接打断她的话:“她是谁?” 程暖抿了抿唇:“我前夫请来的看护。” 韩晨深吸一口气,他拉了椅子在程暖面前坐下,看着她问道:“你前夫是什么人?” 今天他是很想问清楚,多大的来头,这么糟践人! 程暖竟然忍的下去,太气人了! “你就这么任他欺负?” 连个看护都能厉害成这样,多大的脸! 程暖抿了抿唇,她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的笑了起来。 什么人?也不算什么人!不过是前夫罢了。 竟然连个下人也能骑到她头上,这都不能用狗仗人势四个字来形容了。 “陆氏集团总经理。”程暖抬头看向韩晨,表情淡淡,语气也平缓:“算起来,还算有钱人吧,孩子的医药费手术费现在都是他出。”她咽了下喉咙,真他妈.的悲哀啊!混到这种地步。 程暖很想飙脏话,狠狠的把所有看不顺眼的人都骂出去,让他们滚。 用这六年学来的最恶毒的字眼去和对方骂架,那样,肯定特别爽。 可是,回到现实中。 医药费手术费生活费,沉沉的压在她头上。 她能吗? 陆子扬的鄙视,他现女友的耀武扬威,他母亲的羞辱,还有看护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所有的一切,她都得面对,而且还得心平气和。 程暖想要攥紧手指,低头对上程程清澈眼眸,她笑了,何必气,何必在意?“也没有谁欺负谁,我现在有求于他,他不得端着点,以后就没机会了。” 是啊,现在陆子扬还能侮辱她,等程程的病好,她远走他乡,陆子扬还有找到她的机会吗? 这么一想,程暖心里就舒坦了许多。 半天不听韩晨出声,程暖疑惑,抬头看过去。 只见韩晨瞪大了眼:“陆氏?”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迟疑了一会儿,问道:“……那个陆氏?” 程暖一愣,回答:“他叫陆子扬。” 自刚刚程暖开口说陆氏,他的脑袋就好像被棒槌敲了一记,疼的晕晕沉沉。 他原本还想说:程暖,跟着我吧,程程的医药费我出了,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包括那个前夫。不就是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他这些年也攒了一些积蓄,养活程暖和程程没问题。 可是,那个人是陆子扬! 虽然不是家喻户晓的富豪,可这个城市,只要看财经杂志的都知道他。 他看着程暖的表情变了,皱了眉头,严肃而沉寂,深呼吸,半天后,才开口说道。 “你和他,是怎么结婚的?” 天差地别两个人,如何会有交集? 韩晨脑筋半天没转过来,只是胡乱的想着。 程暖原来是那么有钱的人,她是不是根本会看不上自己呢? 他看着程暖的眼睛,咽了下喉咙,才艰难道:“你们,看起来,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 程暖无奈,苦笑一声。她和韩晨认识这么多年,其实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当年我家还没没落,也算衣食无忧吧,当年我也没有这么狼狈。”她抬手捋了一下掉到脸上的碎发,声音清清淡淡:“我追的他,大学没毕业就结婚了。结婚三年,离婚了。其实没想象中的那么曲折离奇。就是和所有年轻夫妻一样,不懂得处理婚姻矛盾,越闹越冷,最后就无法再相处下去。” 真是时过境迁,当年那些思及就疼的撕心裂肺的人,现在讲起来竟不带任何感*彩,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程程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伸手去摸程暖的脸,程暖握住他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继续道:“离婚六年了,早没了感觉。”程暖笑。“如果在乎,才会被侮辱到,不在乎了,根本不存在侮辱。刚刚生气是她太没有职业道德,这样的人肯定是照顾不好孩子。” 程暖想蹭蹭程程的脸,可刚刚看护说的话,到底是让她心生膈应。 万一真的对孩子不好,可怎么办 韩晨眼睛看着程暖,浓眉拧的更深。 “你真的不在乎了吗?” “是啊。”程暖弯起了唇。“我为什么要在乎,我们已经离婚这么多年。现在见面,也只是因为程程的病,我才求他。” 最后一句话,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视线望向了远处,思绪飘远。 她是不在乎陆子扬了,充其量不过是前夫,孩子的爸爸。 韩晨一直看着她,心思越来越沉,目光深邃。很长时间后,他突然开口: “程暖。” 程暖转头看过来,表情平静。 “你觉得我怎么样?” 韩晨站了起来,他朝前走了一步,一直走到程暖面前。目光严肃认真,他握紧了拳头,程暖忽然紧张起来,她不知道韩晨是想要说什么,可女人的直觉让她不安。 韩晨的声音一如既往,他说:“程暖,你觉得我怎么样?我没有你前夫有钱,也没有那样的地位,可我不会侮辱你,也不会让你和程程受苦。我现在身上能动的钱有三十万左右,孩子做手术应该够了,你别再求他了。”他有些紧张,眼睛紧紧盯着程暖。“跟着我,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可也能让你生活安逸,衣食无忧。” 第十六章 程暖怔怔看着韩晨,眸光清澈,却没开口说任何话。 女人在这方面总是十分敏锐,她知道韩晨对自己有意思,一开始就知道。她是结过婚的女人,不会看不出来。可一直都假装不知道,这样,还能做朋友。 一旦说穿,做不成情侣,就连朋友都没法做。 如何相处?尴尬吗? 这几年的经历让她也越加现实,她是带着孩子的女人,而韩晨未婚,还是家中独子。只这一条,程暖就不会同意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那样,到最后,受伤的是两个人。 到她这个年纪,考虑更多不是爱情,而是婚姻生活。 他们对视,却无一人开口。 程暖看着韩晨黑眸的炽热渐渐冷却,到最后沉静一片。他在等自己的答案,程暖喉咙有些堵,却一个字都订货不出来。 沉默几乎要令人窒息,程暖不知要如何回答。 这坦白来的太突然,让她手足无措。 韩晨都憋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要讲出来? 现在,她已经够乱了。 她想说,我们不合适,你适合更好的人。 可是这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韩晨对她那么好。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他总是站在自己角度考虑,他不是那种轻易袒露感情的人,如今说出这番话,若是说一点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是感动了又能如何? 她不能抱着感动过一辈子。 程暖抱着孩子,眼睛看着韩晨,她试图找个话题来转移这尴尬。可到嘴边,什么话头都显得那么不伦不类,苍白又无力。 韩晨双肩塌下,他笑了一声,却始终没移开视线。 “你还爱他?” 程暖摇了摇头,抿唇:“韩主管……” “先别说话,你回答我的问题。” 韩晨一直走到她的面前,俯视着她。 “现在不是在公司,就你我,叫我韩晨就行。” 他心里猫抓似的难受,微微蹙眉:“我不好?” 程暖继续摇头:“你很好。”她在韩晨开口的前一刻抢先说道:“我有孩子,你未婚,优质结婚对象,我们不合适。”程暖咬了咬下唇:“韩主管,你是好人,我不想伤害你。” 韩晨低笑一声,移开视线看向病床的白色床单:“已经沦落到好人的地步了吗?我以为,我们很合适呢……我第一次见你,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就是她了。” 他嘴角的笑苦涩,再次抬头,黑眸死灰复燃般露出星点:“程暖,试试都不愿意吗?”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是根本没有必要。 他们不可能。 “韩主管……” 病房门被打开,所有的沉寂尴尬都烟消云散。 韩晨转头看过去,程暖悄悄的松开攥紧的手指,呼出一口气也抬头看了过去。 无论她是什么答案,她和韩晨都不可能再成为朋友。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的让人连唏嘘都没力气。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点都不想。 她只剩下这个朋友,她本来就是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不管不顾的装聋作哑。 门被推开,进来的人,让程暖刚刚松开的眉毛又皱成了一团。 韩晨看到来人,表情凝重起来,两人隔着空气对视,满满的火药味。 陆子扬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径直朝程暖走来。他太自信,从不会以为对面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是情敌。他沉沉的眸光落在程暖身上,片刻后开口: “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赶走看护?” 他本就打算来医院照看孩子,刚刚停好车,母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连哭带怨数落着程暖不知好歹,好生热闹!陆子扬也是满腹火气,压抑着抬手按着眉心:“你今天去给程暖难看了?” 这根本就不用猜,母亲的那种性格。 “谁给她难看了,你到底站在那边?可那女人你得提防,现在看那个样子就是十分精明,孩子是孩子,她是她,你可别搅浑了……” 陆子扬忍无可忍挂了电话,他是压了一肚子火气,只想立刻见到程暖。 可是,见到又如何? 他看着程暖把程程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才站起来面向自己,这回竟然没了之前的懦弱和瑟缩,目光坦然。 “你来了正好,那能不能解释下,为什么你的父母会出现在这里?” 这件既然陆子扬来质问,她想自己有必要正面回答下,也表述下自己的看法。 陆子扬眉头紧蹙:“爸妈想看孙子,这有什么问题?” 陈暖几乎想笑了,真想打掉陆子扬的理直气壮!她这边还没开口,韩晨却先一步挡在她面前,抬手把程暖拉到自己身后。抬头,看着陆子扬: “陆先生,其实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他看向陆子扬。“程暖只是你的前妻,你现在是站在什么立场和程暖说话?” 他声音不大,一如既往的温和。 “在质问程暖之前,能不能先问问你请来的人做了什么?作为服务人员,连基本的素质都没有,真不知道陆先生那里来的自信在此大言不惭。” 陆子扬目光看过来,漆黑的眸子深沉。 “你是谁?” 韩晨回头看了一眼程暖,程暖被他死死按在身后,抬头看着自己,清澈眸子中带着浓厚情绪。 他心头一动,开口道:“程暖的男朋友,韩晨。” 转头和陆子扬对视:“陆先生,我以为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些道理应该懂。” 陆子扬的黑眸都要冒火了,死死盯着对面男人握着程暖的手。 她搞什么? 程暖竟然站在他的身后,还不站出来! 很好,该死的女人,很不知死活! 陆子扬站在病房中间,视线在对面两人身上扫视。程暖的衣服很皱,面容憔悴,难看的很。那个男人也是,衣着长相都不出奇。 程暖眼光那么高,不会看上那种男人! 该死的女人! 眼睛落在程暖身上,陆子扬就那么站着,也不说话。 程暖轻轻握了一下韩晨的手心,她嘴唇动了动,低声说:“放心,没事。” 韩晨回头和她对视,目光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程暖朝他笑笑,韩晨心里那希望又升腾起来,他反手握住程暖的手,很紧的握住。 “我不会容许外人欺负你。” 此刻的陆子扬手边若是有个东西,他肯定登时就给摔了。 脸色瞬间铁青。 对面这两个人没有很多的对话,只简简单单几句,那种相濡以沫的温情像是硫酸泼向了陆子扬的心脏。他捏紧了拳头,心里告诉自己,程暖那种女人不值得自己动一点心思。 可是无论如何劝说,都无法压抑内心汹涌燃烧的怒火,拳头紧握。 “程暖,你是什么意思?” 几个字,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 他是想要把程暖放进嘴里嚼巴碎了,吞进肚子里。 当年程暖巴巴追着自己的时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爱陆子扬。 怎么转眼就变了?拳头攥的太紧,骨节微微泛白。 程暖想要站出来,韩晨一直挡在面前,那保护姿态太明显。 “陆先生,是什么意思?” 陆子扬心口揪成了一团,莫名其妙的堵。 冷笑出声,他看都没看韩晨,眼睛一直盯着程暖,声音冷森。 “程暖。”到底是没忍住,怒火喷涌。“你再往后躲一下试试,给我过来!” 程暖深吸一口气,步子没动,她抬头直视陆子扬,笑了一声,她和韩晨并排站着。 “陆先生可以借一步说话么?当着孩子面闹着实难看。” 第十七章 走廊里,三人站着,韩晨刻意的站到程暖面前,程暖眉头微皱。她并不希望韩晨在这里,可韩晨是自己是上司,程暖没权利命令他离开。 她觉得韩晨简直就是添乱。 程暖眯了眼睛,紊乱的心跳渐渐平静。 陆子扬阴沉沉的眸子看着程暖,半响后,他抬手指了下电梯口位置。 “程暖,能让你的朋友先离开吗?” 他终于是恢复了冷静。 可至始至终都没看韩晨。 韩晨脸色变了,同样身为男人,他觉得陆子扬根本不像是对程暖一点感情没有。 而一向冷静自持的程暖,对上陆子扬,情绪波动会特别大。 做销售的人,最会察言观色。 他心里揪了疙瘩,这前夫可是有点危险。 程暖这么多年都没对别的男人起心思,该不会还念及前夫吧?前夫条件优异,越想,韩晨看向程暖的眸光越是发紧,情敌份量太重! “韩……韩晨。” 程暖回头看向韩晨,抿了抿唇,说道:“能帮我进去看看程程吗?” 程程一个人在病房里面。 韩晨望向程暖盈盈水眸,心口一动。手搭在程暖的肩膀上,声音低了几分。 “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他说完看了一眼陆子扬,转身进了病房。 韩晨总是懂得看场合行事,不管心里有什么疑问,他都不会此时说出来。而陆子扬不一样,对比之下,陆子扬像个任性的小孩,只要有一件事忤逆他的意思,必定是要发脾气,而且不分场合。 “他是你的男朋友?” 韩晨走后,陆子扬直接问道。 语气严厉,没有丝毫感情。 程暖皱眉,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眼睛:“是不是和陆先生都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程暖心里也有气,被陆家人那么对待,她笑脸面对,不代表心里不怒。 陆子扬冷笑一声,黑眸紧紧盯着程暖:“你又要说,我们离婚了是不是?” “是。”程暖回答。 陆子扬的冷静崩塌了,上前一步是要抓住程暖。 程暖迅速退后,和陆子扬对峙。她皱了皱鼻子,头有些疼:“陆子扬,我真的不想和你吵架。孩子生病,你以为我心脏承受能力有多大?能不能让你家人消停一点?” 程暖真是受够了,她哭过闹过什么法子都使用了,陆子扬依旧不放过她,现在孩子的病几乎要把她压死。陆子扬却像是置身事外,她恨不得能弄死了陆子扬,自己的人生就平静了。 “孩子还躺在床上,就让你的父母来争抚养权,陆子扬,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程暖渐渐硬气起来,她现在是豁出去了。 “孩子虽然五岁,可他什么都懂,你们家就这样直接上来赶人,程程会怎么想?程程也是你的儿子,你为程程考虑过吗?你是他的父亲。” 程程的监护人还是程暖,为什么这样不讲道理? 程暖早和陆子扬没有任何关系,陆家人站在什么立场来指责自己? 欺人太甚。 程暖不自觉的情绪激动起来,待发现,自己都有些迷茫。 她面对陆子扬,从来都没心平气和过。 深呼吸,直视陆子扬的眼睛,轻笑一声:“我现在是没什么出息,你们嘲笑我也是理所当然。可。我若稍稍有些能耐,陆子扬,你觉得你这辈子有见到程程的机会吗?” 陆子扬沉默着看她,他知道这件事肯定不单单是程暖问题,心里也有了数。原本的怒气高涨已经渐渐熄灭,结果,她末了又补了这么一刀。 黑眸瞬间染上了火焰。 他气极,敢带着自己的儿子跑,还敢一辈子不让自己见到! “程暖,你敢让我孩子叫别人爸爸!” 他咬牙启齿说道。“我饶不过你!” 程暖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那眸光里清楚的写着,不单单是这么说了,还会做。 陆子扬气结,拳头握紧又松开。 “程暖,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比不上你的金刚心脏。”程暖笑容中带着嘲讽,一旦适应了这节奏,根本停不下来,声音平稳:“陆子扬,我反正就这样了。我说的不是假话,如果不是因为程程,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和你见面。“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家人再逼我,我会做出什么事,还真不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程暖根本就不会和自己有牵扯,这件事让 他开口:“看护说了什么?戳中你的痛脚,一直蹦到现在。” 那些暴躁的异样情绪是不该出现的,他迅速的压下去,换上高高在上的嘲讽。 “我怎么记得你中午还哭哭啼啼求我来着,怎么转眼就变成了疯子,还是你那个所谓的男朋友教会你的招数。程暖,让我怎么说你好,还真能耐了!” 程暖气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几乎都要暴跳如雷。 凭什么她要受这种侮辱! 可很快她就安静下来,发怒不是正中了别人的下怀,她得稳住,别生气别发火别难过。指甲都陷进了肉里,生疼,这才稳住了那阵心悸。 微微低头把掉下来的一缕碎发夹在耳后,声音淡淡:“人都是会变得。比如你,以前还沉稳大气,几年不见,不一样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程暖第一次发现,这样针锋相对,陆子扬原来一点都不可怕。 她第一次和陆子扬对峙的时候,还手脚发软心跳紊乱,现在,她都能应答如流了。 两人都恨不得掐死对方。 陆子扬脸色变了,下一瞬间扯过程暖就按到了走廊墙壁上,那动作快又狠,程暖被撞得脊梁骨发疼,顿时眼前一片黑。 陆子扬阴森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知死活!” 程暖脑袋都懵了,抬脚朝他的膝盖狠狠踢过去。 陆子扬其实是能躲开的,可他没躲,硬接下了,猛的往前一推把程暖挤到到墙壁和自己之间,半屈起腿压住程暖不断踢腾的脚。 “程暖,你记住,你欠我的东西多了!这辈子都还不清。” 程暖拼了命的挣扎捶他,陆子扬个子高大,手脚也长紧紧锁住程暖的手腕,她没有出路。 眼圈都红了,压低声音咬牙道:“你放开我!你这样真没意思,我们都离婚这么多年了,你还想怎么样?” 两个成年人在大庭广众下动手,着实难看的很。 陆子扬脸色阴沉,看着程暖很长时间。 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动手? 程暖和他什么关系? 凶狠眸光渐渐黯了,他皱着浓眉,猛的推开程暖,退后一大步,拉开距离。 “程暖。” 他说。“你现在是求我,最好态度放好点,能给我生孩子的女人很多。” 程暖身上有些虚,只觉得好笑。 “那我真是求你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好吗?前夫!” --------- 骨髓移植手术前,必须先接受超大量的化学药物治疗,半个月的时间,看着程程痛苦,程暖头发都快熬白了。孩子是娘的心头肉,这句话一句没错,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程暖能不揪心吗? 他疼的时候也不哭,就紧紧闭着眼。 程暖看他痛苦的模样,都十分难熬。 程程越来越苍白了,小脸瘦的让人心疼。 他越来越不愿吃饭,可是不吃饭,身体会越来越差。程暖告诉他多吃点才会病好。他很听话,吃完又吐出来,反反复复的折腾,他脸色都黄了。 程暖从孩子生病后,哭就成了家常。最近她越来越坚强了,多疼都得笑,她得鼓励程程,生病治疗,心态很重要。自从那次和陆子扬谈崩了以后,陆家就不再大规模的派人过来作势。只是陆母偶尔过来看看,也是捡程暖不在的时候。 她看不惯程暖,可是现在也不是干掉程暖的时候。 陆子扬又请了个专业儿童科的看护,这回是他自己把关,性格和软,倒是很少说话。 “妈妈。” 程程再一次做完检查,就被送进隔离室,等待手术。 他软软的小手紧紧攥着程暖的手指,声音虚弱。 “妈妈,我会死吗?”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纯净天真。 程暖的心一下子就刺痛了,她握着程程的手,却不敢用力。 那么脆弱,她现在连碰一下都小心翼翼。 “别担心,没事。做完手术,我们就能回家了。” 程暖想要亲亲他,可现在的程程脆弱的很,她抿了抿唇,很努力的挤出个笑。“宝贝,妈妈等你。” “嗯。” 程程费力的点头。“妈妈。” 眸光越过程暖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男人,高大的男人面色沉沉。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那个自称阿姨的人,总说他会死,妈妈骗他才说不会死。 他心思有些沉重,也许妈妈真的是骗自己,最近越来越难受了,他不敢和妈妈讲。 “你不要欺负我妈妈。” 他说话声音很慢很弱,却很清晰,苍白嘴唇微动,清澈眸光干净一如往昔。“我知道,你是我爸爸。” 第十八章 陆子扬心脏抽疼,上前一步靠近程程,他附耳过去,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程暖和旁人都没听清楚。只见程程弯起唇露出个苍白浅笑,开口: “骗人是小狗。” 陆子扬回头看了一眼程暖,转头对着程程清澈眸光,点头,声音低沉有力。 “爸爸从不说谎。” 程程进了隔离室,走廊上只剩下程暖和陆子扬站着。 程暖眼睛一直看着那扇门,心如刀割。 最痛不过如此,母子连心。 她怔怔的望着,刚刚程程的那句话让她差点哭出声来。 孩子的洞察力永远都会超出你的想象,他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不敢说,怕自己担心。 程暖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长时间,直到一只手落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猛的回过神来,下一瞬间,就被男人带进了怀里。 鼻子撞到了他结实的肌肉上,有些发酸。 沉沉的叹气声在头顶响着,他说道:“借你五分钟,想哭就哭吧。” 他眉头皱的很紧,程暖的样子让他有些心疼,她的骄傲被生活磨平了,背微微拱着,纤细身影几乎要站不住,咬着嘴唇眼睛望着前方,嘴唇都快咬出了血。 陆子扬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看怀中的人,抬头眼睛望向远处,手臂紧紧搂着程暖。黑眸渐渐眯了起来,心里像是塞满了棉絮。 程程那个孩子,乖巧的过了分。 那是程暖给他生的孩子。 程暖却突然推开了他,退后两步,她抿了抿唇,目光直视陆子扬。 “我为什么要哭?” 她表情平静,尖瘦的小脸上一双眸子漆黑。 “谢谢陆先生好意,我的程程很快就会病好,我不会哭。” 她挺直了背,咽了下喉咙,声音有些低,却始终没哭。 “我爱他,我相信我的孩子。” 她的宝宝不会离开自己,永远都不会。 程暖不能哭,坚强的挺直腰杆等着孩子好好的回家。 陆子扬想说什么,咬牙启齿半天,却依旧没说出任何的话。沉默令人窒息,她背对着自己朝前缓缓走着,步子很慢却也没有丝毫停顿。陆子扬捏紧了拳头,喉头滚动,暴躁情绪渐渐沉淀,变成了一种无能为力的颓丧。 被拒绝,愤怒,失望,还有一点点不甘心。怀里空落落,他望着程暖走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表情木然。 她曾经差点被生活压垮,可是她现在站起来了,自己呢? 陆子扬不知道刚刚心里那份触动是什么,他一向骄傲,容不得拒绝。难得敢于伸出手抱她,可被拒绝的彻底。他站在原地目光沉沉望着程暖,心脏处像是被放了块石头,压的他难以呼吸。 这么多年了,陆子扬悲哀的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忘不掉程暖,刚刚她说话的语气,陆子扬无法忘掉。当年她也是这样坚定的告诉自己,她要追他了。 她放马过来了,不管陆子扬接不接招,她爱的肆无忌惮,张扬跋扈。 这些过往,陆子扬一直不去提及,他拼命的把当年压在心底。不想,不念。他太骄傲,容不得一点失败,婚姻的挫折让他无法释怀。 他不承认也没办法,同样无法释怀的还有程暖。 陆子扬手渐渐垂下,他站在走廊里,衬衣袖子挽到了肘处。高大的身材,肩膀微微塌陷,没了往日的骄傲矜贵。 程暖觉得这个夏季,漫长的可怕。 怎么都过不完似的,地面永远都是热气腾腾,火笼一般。程暖站在医院门口,望着骄阳似火的天气,重重叹口气,眯了眼睛。 程程的检查结果出来,手术安排在大后天,如今是住进了隔离室,程暖守在医院也见不到。她也不知道听到这结果自己是什么心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沉甸甸的压在心脏上。 最近做什么事情都是恍恍惚惚,不管怎么安慰自己,孩子的病一天不好,她就得这么提心吊胆的害怕着。 陆子扬前几日就住进了医院,他需要做一系列的检查,抽取干细胞。 刚刚才出结果,大概下午会做干细胞提取。 程暖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站在走廊上犹豫片刻,还是去了陆子扬的病房。 房门没关,虚掩着,程暖深呼吸直接推门进去了。入眼是陆子扬坐在病床上,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十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 目光专注的落在屏幕键盘上,认真严肃,似乎没注意到程暖的到来。 程暖站在门口望着陆子扬,脚步顿住忽然就无法移动了。 专心工作的陆子扬斯文了许多,少了平常的凛冽,沉稳成熟。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程暖看他一会儿,手指渐渐攥紧。 安静的病房只有他敲字的声音,程暖望着他微微出神。 “站着做什么?进来或者出去,二选一。” 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程暖一跳,她连忙拉回思绪。 陆子扬视线还落在电脑上,手指还在电脑键盘上飞速跳跃,声音低沉,头都每抬说道:“还用人请吗?” 程暖抿了抿唇,她是来看看陆子扬现在如何了,听说干细胞抽取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尽管她现在和陆子扬陌生人一般,可到底是程程的捐髓者。 程暖迈步进去,想笑下掩饰尴尬,但一咧嘴,貌似笑的有些难看了。 陆子扬抬头看过来,眉头皱成一团,不悦道。 “既然那么难笑,何必勉强自己。” 程暖这回什么表情都没有了,走过去,看他的眼镜中反射出电脑上的字幕,说道:“还忙公事?” 她很努力的把陆子扬当做平常朋友对待,可几次下来,她发现自己面对陆子扬根本无法用平常心对待。他总是忙,简直就是工作狂,从程暖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专注的工作狂一直到现在。 微微蹙眉,视线上转,却发现陆子扬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她微一愣,想要看看自己的衣服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他盯人的时候,黑眸深沉的仿佛能把人透析了。程暖刚要开口说话,陆子扬动了下嘴唇,声音缓慢。 “和你有关系吗?” 然后视线又回到了电脑上,滑动触摸板,继续刚刚的工作。 程暖深吸一口气,管他去死都和自己没关系,可是现在程程还要他的干细胞救命! 呼吸渐渐顺了,她觉得自己刚刚的生气实在可笑,就笑了声:“确实不关我什么事,那我走了。” 转身要往外面走,身后陆子扬却突然开口了,声音依旧没什么感情,冰冷强硬。 “中午给我送饭,我吃不惯医院的。” 程暖皱眉,回头看他。 陆子扬取掉了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眉心:“我爸妈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你记住,别说漏嘴。” 他不是不敢让爸妈知道,就是嫌麻烦。 他们知道,肯定是要闹一场。 老一辈人的思想并不开明,抽干细胞抽血什么的,会觉得危害很大。 他们干涉不了陆子扬的做法,可是光争吵也够烦人! 陆子扬眉宇间有着明显的疲惫,最近公司接了个大项目,除了正常上班加班时间,他还要抽出空来医院看程程。 程暖看他半响:“……想吃什么?” 她收起那份多余的同情心,如今陆子扬铜墙铁骨,横竖是不会把自己刻薄死。 “那家酒店?我去订。” 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陆子扬那么挑食的人,非高档餐厅不去。 她这就是为了程程也得出一次血,想想腰包里的钱,都是一阵心疼。 陆子扬也抬眸看了过来,黑眸忽明忽暗。 “你做吧。” 他随手阖上电脑放于一旁,往后半躺在床头,目光望着程暖。 “清淡点就行。” 第十九章 程暖望着陆子扬的眼睛,半响后,深呼吸:“那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回去做,你不嫌弃我的手艺就行。” 脑筋一动,思及陆子扬马上还要打麻药抽骨髓,心里就平衡了。 陆子扬眉头一皱,表情不是很好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语气渐冷:“我吃什么你不知道?” 当年程暖可是连他喜欢穿什么牌子的内裤都记得清清楚楚,哼! 程暖皱了下鼻子,声音不大可也是带了点情绪:“我又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变。”陆子扬要求吃她做的饭,这件事的本身就是找茬。她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陆子扬是看自己不顺眼。 闻言,原本还舒适躺着看好戏的陆子扬猛的坐直了身体,怒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善变。” “我怎么善变了?”程暖眉头微蹙,抬眸看他。“就算我善变和你有什么关系?算了,我不想和你说话。” 程暖都不想多说什么了,反正陆子扬总是看不起她,逮住机会往死里讽刺!有的没的脏水净往她身上泼,皱着眉头无奈: “你总是在指责别人——” 话没落,直接被陆子扬打断,他冷冷道。 “我指责的只有你,别牵扯无辜。” 程暖闭了闭眼,压抑怒气:“……我是得罪你了?”她笑了声,表情努力保持平静:“还是欠你什么东西?我记得六年前离婚的时候,算的很清楚。” 她不想和陆子扬吵架,一点都不想。 陆子扬看她很长时间,黑眸凛冽如刀锋。 他似乎想要暴怒,可嘴唇动了动,声音却沉得沙哑:“从来都没算清楚过。” 程暖不说话,站在门口,绞着手指。 这般对峙,沉默逼仄,陆子扬深深的呼吸,整个人都像是浸在冰水里一样透着寒气儿。 程暖不想做的太难看,她抿了抿唇,声音低下去,柔柔沉沉:“陆子扬,过去的……”她咽了下喉咙,轻笑一声,微微低头移开视线。“就让它过去吧。”最后一声仿佛是叹息。 陆子扬身子靠后,抬手盖在眼睛上。他沉默着,房间里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许久后,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些许戾气,他道。 “有些事,过不去。” 他捏紧了手指。 房间中的气压很低,程暖心脏刺痛,捏紧了手指,她想离开,可怎么都迈不开腿。 很长时间后,他放下手掌,表情已经恢复平静。再抬头,黑眸沉沉盯着程暖:“当初为什么要离婚?你并没有爱上别人不是吗?” 离婚是程暖提出来的,她是陆子扬见过的最狠心的女人! 没心没肺的东西。 对于她现在的惨状,陆子扬真是连一点同情都不想给。 该! 她就是活该过的凄惨! 程暖脸色瞬间变了,她想转身就逃,心脏揪成了一团的疼,可是她不能走也不能抛下现在的一切。 对于过去,她是忘不掉,也无法释怀。抿了抿唇,指甲掐着手心,钝钝的疼着。低头沉默很长时间,再抬头脸上就换成了无所谓的态度。 “都离了这么多年,还问这个有意思吗?离了就是离了。” 一到这个话题,他们就成了针锋相对的敌人。 “何必问我爱谁,这些都是无意义的。你呢?你爱过我吗?还不是拿我当猴耍!你爱的人是谁,我不是傻子!”她笑了声。“有些事我不想再提,当年的一切都是耻辱。” 陆子扬捏紧拳头,表情难看,脖子上的筋都暴起。他有无数的话要说,可是他向来不善表达感情。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句咬牙切齿的发怒。 “程暖,你把话说清楚!” 程暖心口一滞,他怎么能表现的苦大仇深?搞得像是她才是那个出轨的人一样。难免讽刺,笑了声,转移话题。 “我先回去了,一会儿给你送饭。放心,我不是记仇的人,不会给你下药。当年的事我都忘记了,希望你也别再耿耿于怀。我们早就是陌生人,说什么也无用,改变不了事实。你我都是成年人,现在是为了孩子治病才聚到一块,揪着过往不放一点意义都没有,只会让人觉得是无理取闹的幼稚把戏。” 她抿了抿唇:“陆子扬,希望能和平共处,我也不会碍眼太久。” 陆子扬气的几乎要吐血,脸色铁青。 和平共处个屁! 他恨不得掐死程暖。 说完这些,程暖连看都没看陆子扬转身跑了。 陆子扬:“……” 怒的差点没把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都砸了! 程暖真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和陆子扬打一架,吵一架。默念一百遍,都过去了,何必耿耿于怀。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自己的手机丢了很耽误事,那天也只有陆子扬在自己身边,本来是想问问他的,结果到这里,听见陆子扬说话后,都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 深呼吸半响,又折回去,推开门见陆子扬在打电话。他抬眸冷冽眸光射过来,表情阴沉。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皱着眉头:“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回头再说。” 他讲电话的时候声音还算和善沉稳,一挂断电话,对视程暖就冷森起来:“回来做什么?” 程暖气结,他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我晕倒那天,你见我手机了吗?” 陆子扬没听到预想中的答案,移开了眸光,拿起床头的电脑又敲打起来,不耐烦道:“那个破玩意不扔还留着干嘛,要没别的事就走吧。” 程暖一口气没上来,直冲他奔过来:“你扔哪里了?” 哪里可都是她的客户资料。 陆子扬手放在电脑上,直视她,冷冷说道:“你质问我?” 程暖忍不下去了,她真想和陆子扬打一架。 “我的所有客户资料都在里面!你——你——太不尊重人了!” 她气的手指都在发抖。 “一个手机也好几百块呢!” 陆子扬低头敲打着键盘,无动于衷。 “不尊重又怎么样,几百块的手机也至于你大呼小叫,你是有多穷?” 刚刚程暖说的话就是刺痛了他的神经,就是让他不舒服了! 程暖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上前一步一巴掌把他的电脑屏幕按下去,怒道:“穷人就不是人了?我就是穷怎么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离的近,身上的汗味都十分清晰,陆子扬皱眉表情不悦,撩起眼皮睥睨,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 “不想活了?” 他都努力压抑怒气了,这个女人还不知死活。 “手机呢?” 程暖退后两步,可眼睛依旧盯着陆子扬,声音渐渐软了下去:“我就是穷,就是没志气,你把手机给我,不然——不然——” 她想着威胁的词,可现在她这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陆子扬冷眼看她:“不然怎样?” 程暖深呼吸,怒道:“不然我不给你做饭吃!” 陆子扬移开了视线,面无表情:“谁稀罕!” 他抬手拉开旁边抽屉,摸出一样东西,砸向程暖。 “滚吧。” 程暖忙不迭的去接,下瞬间按键老爷机砸在手心。 开机,无数条短信蹦出来,程暖皱着眉头看那几百条短信和几十个来电提醒。叮铃叮铃的提示音,让陆子扬几乎发飙,声音低沉阴戾。 “滚远点。” 程暖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大步走了。 关门声落,陆子扬终于是把手边的电脑给砸了,巨大的声响回荡在这病房中,陆子扬把自己砸向病床,神色颓然。 他是有病! 程暖走出医院,外面的空气滚烫。烈阳照的地面都要融化了,她匆匆去车库里面推自己的小电车,座位都被晒的滚烫,坐上去,只觉得屁股都要被烤熟了。 太阳底下,几乎睁不开眼,她眯着眼拧动车把缓缓出医院大门。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天差点撞到自己的车朝医院开来,擦身而过的时候,程暖低头就要过去,车子一个急刹车,戛然而止,随后一个声音响起。 “程暖?” 程暖回头看过去,车门打开,他下了车,拧眉盯着程暖。 “程暖?是你吧?” 肖默穿着浅蓝色的条纹衬衣,卡其色裤子,很休闲的装扮。干净得体,他的头发不长,梳理整齐,皮肤一如既往的偏白。三十出头了,依旧像个二十三四的青年。 抿了下唇,程暖笑了下:“好久不见。” 她下车,站在烈阳下,看着肖默的眼睛:“肖默。” 刚才的一瞥,肖默突然觉得这个人像程暖,继而想起那天陆子扬说的话,他的儿子是住在这家医院。这么细看,肖默有些不敢想象程暖竟变化如此之大。 以前她瘦的均衡,看起来精神又活泼。如今的她,瘦骨嶙峋,皮肤白的不健康。穿着也是粗劣简单,毒辣阳光下,汗水浸湿了薄薄的衬衣。 他走近程暖,心里翻江倒海,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程暖眼角有了明显的皱纹,眉宇间有着明显的疲惫。她变了太多,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重的让人无法忽视,她和记忆中的程暖判若两人。 肖默愣怔怔的看着程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惆怅抑或悲哀都无法表达现在的心情,紧紧缠绕在心头的是难以置信。 对于程暖的感情,在看到她的这瞬间,就放下了。 刚刚一瞥,他的心情是激动的难以自制。可是真站到对面,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暖看他半响,他沉默着看向自己。渐渐敛了笑容,捏了下手指,肖默的目光让她有些不太舒服。微微偏头移开视线,太阳晒得她头晕。 沉默让人压抑,程暖不欠肖默什么东西。 当年离开,她走的潇洒,如今回来,她不过是狼狈了一点,也没犯什么罪,更没想和肖默这些老友们联系。如今碰到,是恰巧。肖默看她的眼神带着悲悯,程暖不太喜欢别人这么看她。日子是自己的,过的好不好也只有自己知道,别人只是站在旁观的角度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 嘴唇干燥,她咬着下唇半响,两人不能这么干站着啊,简直能热死个人。 “最近过的好吗?” 肖默深吸一口气,他眼睛还看着程暖。 “还行,你呢?” 就别重逢的老友不该是这样的局面,可是程暖知道,他们如今的距离更加的远,也只能是这样的尴尬。 程暖笑了一声,抬头把刘海都捋到耳后。扬起下巴,她如今成熟多了,大概是生了孩子的缘故,她笑起来一双黑眸顿时就温柔似水。 “挺好。” 肖默心脏堵了一下,说不出什么情绪。 “你——”他话语稍稍迟疑,顿了下,视线从程暖身上移至医院大门。“有了孩子?” 程暖把电车往旁边推了下,站到门卫处的阴凉下。 “五岁,男孩,叫程程。” 她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原本死气沉沉的表情都有了些生机来。程程是她的孩子,五岁了。 肖默到底还是笑了一下。 “都五岁了,我这个舅舅都不知道。”他依旧温润如玉,笑容也和暖起来,声线像是大提琴音:“程暖,这几年,你都去了那里?” 程暖站在他对面,当年程暖和陆子扬离婚,他说,我永远是你的家人。 可程暖还是走了,她不想面对任何一个人,她的生活圈子里,处处都是陆子扬的影子。她受不了,当时的程暖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困死在陆子扬的世界里。 程暖动了下眉毛,微微垂眸看着自己汗津津的手指:“当时就想去国外散散心,后来知道有了孩子,就留在这个城市。”她的声音柔和,不算低,但也不凛冽,笑声和善:“其实离的也不远,只不过和你们没有交集,才碰不着。” 别说世界这么大,这个城市如此大,生活阶层不一样,程暖不刻意去找他们,根本不可能碰见。 生活方式,经济物质,都差别太大。 肖默又沉默了,他静静望着程暖,嗓子像是塞满了棉絮。 悲哀感涌上心头,当年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他心目中的公主,变了。 他不说话,程暖也没开口,很长时间后,肖默说道: “你变了很多。” “谁没变呢?”程暖抬头看着他,表情坦然,说道:“万物都在变化,是自然规律。”她抿唇笑道:“我又不例外,长大了变老了才符合生物学。不变,那不是怪物吗?” 这话说的肖默一下子就笑了,他眼睛透过面前这位已经长了皱纹的母亲,看向当年活泼天真的小女孩。到底还是叹了口气,看着她弯起的眼睛。 “说的是啊,我们都变了,都过去了六年时间,能不变吗!” 此时正是中午,汗水泌出了肖默的肌肤,不大一会儿时间背上就潮湿一片。原本清爽的休闲装,这么一汗湿就略显狼狈。他偏白的肌肤渐渐红了起来,热气腾腾的空气灌进鼻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太阳下面站了很久,都忘记了这天都快四十度,空气都滚烫。 “你站在那里会晒伤皮肤。” 程暖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刚刚不说是因为不知怎么开口。她又不是肖默的谁,贸然说出关心的话,总归是不太合适。可是看他皮肤都被晒红了,汗顺着脸颊往下滴,也不知道往阴凉下站,是有些过意不去。 “你来医院是有什么事吧?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你赶快回车里去吧。” 她看了看天,眯着眼睛:“太热,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肖默微微蹙眉,站在大太阳底下汗如雨下,他突然觉得程暖很陌生。尽管很热,可是他也没动,就那么看着程暖。 “你要走?” 第二十章 程暖一愣。 肖默反而笑了起来,他的笑一如既往,温柔又沉默。 “确实,天气挺热,这边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的车停在医院门口,旁人进出也是不便,左右一看:“不如找个地方聊聊?” 程暖不解,秀眉微扬。 “……你有时间?” 肖默弯起唇笑:“我的时间向来多。” 对于程暖,他永远有时间,这是很多年前的习惯。 只是这句话到嘴边了却没说出来,当年程暖拒绝的彻底,那时他心里就有了答案。 近四十度的天气,站在太阳底下的感受,格外*。 他退后两步,朝程暖摆摆手。“等着我,停好车就过来。” 程暖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快步朝车子方向奔去,关车门的时候还回头看她一眼:“我很快就来。” 程暖有些懵,他什么意思? 黑色越野开走了,她站在原地抿了抿唇,表情从迷茫变成深思。 按理来说,这么多年了,她混的如今这狼狈模样,肖默断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 叹口气,都过去这么多年。 肖默还是当年模样,可她都老了。 程暖转头望着保安室窗户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确实是老了。 真是,六年时间,物是人非。 她想了一会儿时间,自个都笑了起来。 惆怅什么?再玩忧郁就显的矫情。 只不过老友见面罢了。 笑着摇摇头,她抬手捋了下头发,手指上全是汗。 等了大约两分钟,这期间她把小电车停在保安室门口。肖默出来就看到她眯着眼睛站在阴凉处,身上的衬衣被汗湿,里面深色的胸衣隐隐约约。 难免觉得悲哀,她怎么混成这样了? 两人在医院附近的肯德基坐,程暖下意识的去看手腕上的表,心里咯噔一下,刚刚看到肖默,到底老朋友见面有些激动,竟忘记了给陆子扬送饭这事。 算算时间,这边聊两句,回去做饭应该跟的上。 “你喝什么?” 肖默问她,他很少来这种店,对这边的卫生条件担忧。 程暖看他,忽的就笑了:“我记得,你好像从不在这种地方喝东西。” 肖默也笑了,眸光飘忽,手指轻点桌面。 “你不是说,人都会变吗?” 程暖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她爱来这种地方,说也不听。” 她?他?女朋友? 这个讯号传入大脑,第一感觉是失落,第二感觉是释然。当年的纠葛情仇,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放下了:“女朋友?这么厉害!你都改变了?” “都忘告诉你了,快结婚了。”肖默笑了一声,似乎想想起什么,表情宠溺:“别扯开话题,喝什么?” “什么都不要。”程暖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时间。“我中午还要回去做饭。” 肖默一怔,随后张大嘴惊讶:“你——你会做饭?” 难得看到肖默变脸,程暖笑的不行。 “做饭很难吗?” 肖默难以置信:“程暖,你变化可真是太大了!” 以前的程暖,对做饭是苦大仇深,死活都学不会! “其实学起来也很简单。” 肖默依旧无法平静,“我记得你以前连泡面都不会煮!” 程暖笑的时候眼角有细纹:“当初年幼!现在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再什么都不会,就丢大人了!” 程暖用这种愉快的语气调侃,两人之间忽然就没了隔阂和生分。当初偷偷跑去肖默家做饭,试图给陆子扬一个惊喜,结果差点没把房子点了这事历历在目。 “我后来想明白了,人吧,不独立只是因为身后有靠山,你不用独立。”程暖后来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做家务,她连缝衣服那么高端的活都学会了。“可是一旦没人靠了,只剩你一个人,什么都能学会。” 她的手一直放在膝盖上,掌心的细茧也许别人看不到,她自己却清楚知道。没有了锦衣玉食,什么都得亲自动手后,就不觉得困难有多么难以逾越。 她说完,很久不见对面回音 抬头就对上肖默深邃的眸光,他脸上的笑消失了,带着股莫名其妙的忧伤,就那么看着程暖。 程暖有些尴尬,弯了弯唇,说道:“怎么了?” “过的很难吧?” 他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表情严肃。 “带着个孩子,一个人,很难吧?” 程暖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她抿了抿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难吗? 可能……难吧! 挺着大肚子做家务的时候也许会想,身边要有个人就好了,也不用这么难。孩子要出生了,她躺在病床上,张开腿,冰冷的器械碰触到肌肤,那种感觉无法描述! 阵痛席卷全身,她咬牙忍着。最后疼的几乎晕过去,她的痛神经都麻木了,就是胡乱的想着,旁边要有个人握住她的手就好了。 兴许,没有那么难捱。 十几个小时的阵痛,她以为自己会死,可是没死。 孩子呱呱落地,护士过来冷冷说:“男孩。” 她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浑身都疼,脑袋里晕晕沉沉的想,陆子扬看到这个孩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他会抱着自己亲吻额头吗? 他会说,老婆你辛苦了,吗? 孩子第一次生病,她第一次扛起煤气罐,孩子第一次叫妈妈,她第一次走出屋子去面试。孩子从楼梯上摔下去,她站在自动取款机钱看着余额蹲在地上哭。 无数次的第一次,一个人难吗? 程暖笑了笑,微微垂目:“挺好的,没什么难。我也不是一个人,还有程程陪着我呢,不是么?” 程暖消瘦,笑起来的时候是温婉秀气,可也凄楚。 “听说孩子生病了?好点了吗?” 程暖抬头看他,心里有些稍稍的惊讶:“最近你和陆子扬没了联系?” 陆子扬和肖默的关系一向很铁,当初是肖默先追的程暖。程暖对于感情一向迟钝,她那脑子笨起来不可救药。她以为肖默就是肖阿姨的儿子,她叫肖默哥哥。 程暖是通过肖默认识的陆子扬,然后就开始了肆无忌惮的追求。那时,她对于肖默的心思一无所知,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直到后来,她和陆子扬结婚,离婚,程暖才知道肖默的心思。 肖默皱了下眉头,笑的有些尴尬:“来往不多。” 简简单单四个字,程暖就听出含义来。 沉默一会儿,咽了下喉咙,开口。“现在陆子扬也在医院。” 肖默拧眉,表情沉寂下来。 “怎么回事?” “程程是白血病,需要干细胞移植。”她长出一口气,目光幽深,说道:“我就找到了陆子扬,配型成功,后天手术。” 话刚落,突然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程暖对肖默歉意笑笑:“我接个电话。” 号码是陆子扬,程暖看了看对面的肖默,突然不知道要不要接,可电话响的急,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接通了。焦急的男人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他说道:“程暖,快回来。” 程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脏紧紧揪在一起:“怎么了?” 那边陆子扬停顿了一下,语气沉重,仿佛用了很多力气:“程程情况有变。” 三伏天,程暖跌入了冰窖中。 第二十一章 “送进了急救室。” 程暖脑子一片空白,蹭的站起来,慌乱中腿撞翻了椅子,疼都忘记了,转身跌跌撞撞往外面跑。 这个时候出问题,进了手术室,她不敢往下想…… 手指在发抖,手指紧紧攥在一块。 程程的病情恶化了? 儿童白血病总是很多变故,她不知道程程到底如何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茫然的朝着医院方向奔去。 滚烫的空气打在脸上,程暖喉咙发硬。胳膊突然被抓住,她迷迷茫茫的转头看过去,刘海散落下来,粘在肌肤上,脸色煞白,狼狈不堪。 程暖看到肖默的嘴唇在动,可是全世界都安静了,她听不到肖默说什么。 满脑子都是陆子扬的那句话,程程出事了! 程暖咬着下唇,一直咬出了血,她想甩开肖默往前走,可是步子怎么都迈不开。她一双空洞的大眼恍恍惚惚,也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紧张。恍惚中,手指紧紧抓着肖默。 “肖默,肖默,我的程程好像出事了……” 泪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滚,她突然抬手捂住了嘴,声音呜咽。 “程程……” 全世界的声音都在那瞬间涌入脑袋,她的脑袋几乎要炸开,疼的钻心。 “程暖,你说你的孩子怎么了?” 肖默只知道程暖生了个孩子,至于到底怎么回事,他也是一头雾水。刚刚他只听程暖说程程白血病,就陷入了震惊中无法自拔,还没反应过来,程暖突然就站起来跑了。 “程暖,你先别哭。” 他拉着程暖的胳膊,烈阳毒辣,他眯起了眼睛。 “怎么回事?程暖,你冷静一点。” 程暖嗓子发硬,心脏一阵阵的疼着。直到肖默稍稍用力的拉她,才猛然清醒过来。她这是在做什么?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掌上都是*的水液,她咬了咬牙。 “……肖默,程程好像出事了……” 程暖几乎是飞奔到医院,她先跑回病房,没见着陆子扬也没见到程程。 一转头碰上护士,问清楚了地方,慌慌张张往五楼的急诊室跑。 程暖的心脏砰砰跳,额头上都是汗,老远就看到矗立在门口的陆子扬,她想喊一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就在这时陆子扬转头看了过来。 他穿着件深灰色的衬衣,表情隐晦不明,隔着老远,黑眸沉沉望着程暖。 程暖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看到陆子扬的表情,身体里的血液都凉了,她快步跑过去。 手指捏的很紧,松开又阖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子扬,干裂的嘴唇一直在张合,可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急的都快哭了。 “程暖。”是陆子扬先开口,他的嗓音沙哑低沉,看到程暖这个样子,心里一哽。浓眉紧蹙,上前一步握住程暖的肩膀:“程暖。” 程暖终于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抿了抿嘴唇,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紧紧抓着陆子扬的手:“程程呢?程程怎么了?” 陆子扬回头黑眸扫向急救室的位置:“情况突变,具体情况要等。” 程暖腿一软,差点就坐到地上去。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是这一件件的事,快把她砸死了。 陆子扬眼疾手快,皱着眉头拉住了她,声音沉重。 “如今医学发达,不会有事。” 这话也不知道能说服谁! 程暖扶着陆子扬才站稳,她站在走廊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手指越绞越紧,骨节泛白,她自顾的喃喃道。 “一定会没事,一定会没事……” 陆子扬看着心酸,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浓眉皱的很紧。 突然远处一个声音想起,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子扬。” 陆子扬视线越过程暖,看到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的肖默,他眉头微蹙,表情阴霾,久久没说一句话。 “孩子怎么样了?” 肖默问了同样的话,陆子扬眯了眯黑眸。 “具体情况不知。” 他脸色稍缓,示意了手术室方向。“还没出来。” 肖默叹口气,走到程暖身边,他想要安抚下程暖,可陆子扬直接把程暖拉了过去,他看着肖默。 “你怎么过来了?” “恰好遇到程暖,聊了两句,听到你电话,就过来看看孩子。” 肖默看向陆子扬揽着程暖肩膀的手,片刻后,眸光突然移开,不知是想笑还是释然,最后还是化为一团惆怅。抬头,和陆子扬对视。 “孩子进去多长时间了?” 陆子扬黑眸眯着,低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程暖,她的视线呆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把自个的手都抠掉了皮。 表情沉下去,声音低哑,他抬手捏了下眉心:“应该有半个小时。” 问完这些,也没什么好问。 三个人站在走廊上,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陆子扬想点根烟来抽,可是摸出了烟盒,又塞了回去。 程暖靠着墙站,脸色苍白如纸。 肖默视线落在她身上,就对陆子扬说:“你扶她去坐会儿吧,她的神经绷太紧,这样下去会崩溃。你也不想当年的事,再重来一遍吧!”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有点重。 陆子扬猛的抬头,眸光如刀锋,凛冽的扫了过来。 “你什么意思?” 当年程暖疯的那一年,他们都知道。她最初就是这样,情绪紧张,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躺在病床上的爸爸在她一觉醒来就去世了。 程暖生生把自己逼疯,她真的会这么干。 肖默没有见过程程,孩子得了白血病急症,他也只是听说。看到陆子扬和程暖如此神情,他担心,却不能感同身受。心里只觉得悲哀,他们两个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程暖也没办过什么恶事,怎么老天就不能善待一点呢! “字面上的意思,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他声音冷静。“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我去给她倒杯水。” 肖默转身走了。 陆子扬几乎就要发怒,可看了看旁边程暖低垂着头沉默的样子,心里一咯噔,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程暖现在的状态和多年前,何其相似! 曾经,他以为精神崩溃的人,都是活该,自身承受能力弱,怪的了谁! 当年程家出事,他不懂安慰人,最初时候程暖会哭会闹,后来她安静下来了,对谁都是笑着,尽管那笑怎么看怎么痛苦。那时候他们都年轻,不懂得怎么为对方取暖。他以为程暖会走出来,他的程暖是勇士,什么打击能让程暖倒下呢? 可是,程暖终是没能走出来。 程暖第一次自杀的时候,陆子扬下班回去推开浴室门看到满眼的血,红的刺眼。她自杀未遂,程父还是去世了。暖沉默了半个月后又自杀了第二次,那时候陆子扬才觉出事情的严重性。 陆子扬咬了咬牙,黑眸深沉,半天后,呼出一口气,动作有些粗鲁的程暖的胳膊往不远处的长椅上走。 他不敢想,如果程程出事,程暖会成什么样! 程暖迷迷瞪瞪的看着他,不知道陆子扬要做什么。 刚想挣扎,陆子扬动作大了几分,握着她的手腕也强势。 “去坐着。” 男女对抗中,男人体能占着优势。他把程暖按到长椅上,表情很难看。 “别绷着了,难看死。” 程暖咬着下唇倔强的看着他。 “陆子扬——” 她的嘴唇有血丝泌出。 陆子扬眉头紧皱,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俯下身和程暖对视,带着戾气的声音严肃道:“程暖,程程不会出事,你现在这幅鬼样子干嘛?” 程暖心口一滞,想要挣脱他的手。 “别动——” 陆子扬另一手按住她的肩膀,抬起拇指,粗粝指腹重重擦过程暖的嘴唇,抹掉那碍眼的血迹,脸色十分难看。 “程暖,程程不会有事。”他的声音发沉,手指顺势往上,抹掉了程暖脸色的泪,他重重叹口气把程暖按进怀里:“程暖,别让我瞧不起你!” 第二十二章 程暖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气也许已经暗了下来?她茫茫然觉得已经过了几个世纪之久! 期间,陆子扬递过来一杯水,她低着头抱着杯子,说了声谢谢,温水一直变凉,她都没想起来喝。 又等了一会儿,医生过来叫走了陆子扬,说要提取干细胞。 头顶炽光灯让人眼前发白,程暖仰头看着陆子扬,她鼻子有些酸,抿了抿唇。 “我的程程会没事。” 陆子扬眯了黑眸,眉头皱的难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可伸出了手,又觉得不妥,改拍她的肩膀,看着程暖半响却一句话没说。 他转身跟着医生离开,走到一半的时候,回头看向肖默,声音沙哑发沉:“看着程暖。” 肖默坐在长椅的另一头,点了点头。 陆子扬深深看了程暖程暖依言,离开。 程暖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呆怔了一会儿,又恢复沉默状态。 他们就在这里等着,肖默取了水和吃食回来。 程暖怎么可能有心情吃?她摇了摇头,想笑着谢谢肖默,可弯起唇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只得作罢。 “应该没事,你别太担心。” 程暖抬手搓了搓脸,重重叹一口气。 “我知道。” “吃点东西。” 肖默把面包和水推过来,“你得打起精神来。” 程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半天,声音很低:“心里揪的慌,肖默,你别劝我,我什么道理都懂。可是这事儿啊,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疼。” 程暖笑了声,抬手放在胸口,发丝垂下去遮住了她的眼睛:“我等着他。” 肖默的电话铃响,他看了眼来电:“我去接个电话,你在这里等着,千万别胡思乱想。” “好。”程暖扬起下巴,朝他说道。“那你赶快去,我这边没事。” 她和肖默非亲非故,怎么好意思麻烦。 肖默冲她笑笑,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暖:“只是接个电话。” 他迈起修长的腿,快步走了。 程暖待在原地默默的等待,她不知道如今这个时候,要怎么办才好! 孩子生病,几乎掠走了她全部的精力。 程暖很想缩在墙角,把自己紧紧的团住,也许不会那么疼。 可是那些都是想想,她知道陆子扬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是程暖,孩子的母亲,怎么能倒下呢? 程暖的背挺得笔直,孤零零的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这里很安静,偶尔有护士走动,她看着面前的墙壁。 静静想着,是不是她当初太任性,如今的果都是报应呢? 想也白想,没人给她答案。 那扇门终于是打开了,程暖猛的站起来,脸色煞白,表情紧张。 “孩子怎么样?” 声音是脱口而出,她整个人却因为那猛然的动作,眼前一片漆黑,身子踉跄几乎要摔倒。 连忙扶着墙,那医生也快步过来扶住了她,程暖回过神,紧紧抓着医生的袖子,嘴唇都在哆嗦,声音绷得很紧:“……我的孩子怎么了?” 那医生是程程的主治医生,叹一口气:“你先坐着,别太激动。” 程暖那里能坐的下去,都快急疯了。 “我——”她嗓子里仿佛塞满了棉絮。“我的孩子怎么了?”她抓着医生袖子的手紧的很,像是要把那衣料抓烂,声音颤抖:“怎么了?” 医生皱了下眉头,看向程暖,她的精神状态十分糟糕。 表情严肃下来。 “今晚手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成功率不是太高。” 程暖恍恍惚惚的往后退了两步,踉跄着差点摔倒。 她想哭,可是不能哭。 这个时候她要是崩溃了,谁在手术室外守着程程,谁接他回家? 她的手指颤抖,在空中虚虚的画了个弧度,最后无力的垂下。低头很长时间,再抬头眼睛通红,咬着牙,声音哽咽:“——我能见见孩子吗?” “暂时不能。” 医生公事公办。“如果手术之前,情况会有好转,你能去见见。” 程暖手指都快把手心戳破,一双黑眸空洞,看着那医生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也去准备准备,这个手术也要一段时间。” 程暖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点头。 “那没什么事了。” 程暖依旧低着头,手指攥的很紧。 医生抬脚要走,她忽然开口,声音哽咽,嘶哑的可怕。 “……成功率多高?” “目前情况来看,最乐观,百分之五十。” 程暖点了点头,喃喃:“我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一开始得知程程生了这个病的时候,她就知道,白血病的凶险。 她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涌出来,掐了下大腿,还会疼。 她笑了声,表情僵硬。 “还好,有一半的活命机会呢……” 挺好的,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啊! 肖默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蹲在走廊里的程暖,她头埋在膝盖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肖默的脚步一顿,他突然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这样的程暖,他是第一次见,他不知道这六年,程暖是怎么过来,也不知道孩子的病对她来说代表什么,他只觉得程暖快要崩溃了。她压抑的太久,没有崩溃,只是最后致命的一击没有来。 那一下会不会来,谁也不知道。 听天由命! 肖默的脚步渐渐轻了,他一直走到程暖面前,那低低的自言自语声音直击耳膜。程暖的声音发闷,带着哭腔,她不断的说:“宝宝加油!宝宝,妈妈等着你回家……我一直在等着你。妈妈相信你会挺过来……宝宝,别丢下妈妈一个人……我很害怕……” 肖默所有的情绪都在那瞬间凝固,鼻子有些发酸。 六年不见,他和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样。 你当初走的时候挺直了腰杆,高傲决绝,意气风发。 一走六年,你倒是姿意昂然的回来,给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狠狠一耳光,让他们知道,你过的很好。根本不需要这些人的帮助,你一样过得很好。 可是生活不是戏剧啊,程暖过的不好。 她那样的性格,过不好是正常。 肖默经常想,当初她要是同意了和自己结婚,结果会不一样吗? 他不喜欢做假设,发生了就是事实,没发生的谁也没有能力去判断。 肖默见到了程暖,他知道自己对程暖的感情不是当初那样,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还像是当初一样忍不住就想要照顾她,尽管程暖变了很多,根本和自己喜欢的那个程暖不一样。 ---------------- 手术时间定在晚上十一点半,程暖在手术签字的手,手抖的不行,怎么都写不下那两个字。 最后还是肖默在旁边说:“这可是程程最后的一线生机,程暖,你要坚强。” 签字,必须要手术! 程暖几乎划破了纸张,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笔画连不到一块。 医生走了,程暖深呼吸,转头对肖默说:“你真的不用陪我,没事的,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你也有自己的事情。” 他们的交情真没那么深,程暖会觉得愧疚! “没事,我都安排好了。” 程暖抿了抿唇,沉默了半天才说道:“肖默,真的,你别对我这么好!” 肖默抬手摸了摸程暖的头发,笑了声,叹道。 “习惯了吧,一时半会又改不掉。” 肖默眯着眼,眸光飘忽,停顿片刻:“叔叔阿姨走了后,你还有大哥不是吗?当我是你的亲人吧,别有压力。”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道:“何况我也答应了子扬,要照顾你,总不能没等他回来就走了,太不负责任。” 他的声音温和,话又说的没有一点破绽。 程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亏的现在她满心思都是程程,也无心尴尬。 “那麻烦你了……” 程暖靠在一边墙壁上,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电话铃响的很不是时候,程暖连看是谁的心思都没有就直接接通。 下一瞬间,韩晨的声音落入耳中。 “程暖,睡了吗?” 程暖抿了抿唇,话出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哑: “没。” 韩晨那边又停顿了几秒:“前几天,我说的那件事你再考虑考虑。”他声音沉稳:“你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也是诸多不便,我希望能帮到你。” 程暖眉头皱成一团,那天她拒绝了韩晨,她现在根本不想再谈恋爱。不管对方是谁,都没有那份心思。前几天她在想着如何提出辞职,凑了凑手头的钱,只有四万不到,这个要怎么还上韩晨的十万? 辞职这事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喜欢这件事也没那么难理解,日久生情。我不在乎你有个儿子,我会对你和孩子好,咱们这个年纪再谈什么真爱,就有些矫情了,脚踏实地过日子才是实在。” 那天韩晨走后,两人就没再见面。都快月底,韩晨一方面是工作忙,另一方面,也想给程暖一个思考的时间,他觉得程暖那个性格,根本不可能立即同意,她需要缓冲的时间。 可是这么久,韩晨从最初的淡定到后来的抓心挠肺,他是没忍住,才给程暖打的这个电话! 若是之前,韩晨追她,程暖也许会考虑。可现在,程暖心乱如麻,哪有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韩晨。”程暖眯了眯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炽光灯:“我现在真没心情想那些,程程今晚手术,我在这里守着。” 电话那头的韩晨顿时沉默,过了大概有几秒,那边忽然很大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片刻后,韩晨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程暖一听他这话,连忙说道:“你不用过来,明天吧。都这么晚了,出来也不安全,我这边没什么事,明天再电话联系。” 然后程暖听到电话里韩晨走路的声音,他声音有些急促:“什么不安全,我一大男人有什么不安全的,你等着,我马上过去。”他一边穿衣服匆匆往外面走,一边说道:“孩子做手术是大事,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程暖现在谁的人情都不想欠:“告诉你也没什么用,多个人担心罢了。” “多个人多个帮手,总好过一个人在那里硬撑着强。”他说:“别想那么多,我要下楼了,电话先挂了。” 程暖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挂断。 作者有话要说:哎,又开V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追过来的亲。 希望各位同学能支持正版,作者最近靠这个生活。 么么哒,爱你们! 谢谢霸王票: 朱女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7-24 17:14:21 太后归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1 11:43:34 坐怀の不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3 20:41:07 疯爷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3 01:45:18 疯爷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3 01:44:18 月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2 11:16:44 月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2 11:16:29 第二十三章 “男朋友?” 程暖捏着手机,眸光忽明忽暗,忽然头顶肖默声音传来。 她抬眸看过去,摇了摇头:“不是。” 肖默黑眸深沉,看她一会儿,说道:“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程暖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抬手顺了下头发。“怎么了?” “你和子扬会不会复婚?” 程暖原本正拉开包,把手机塞回去,一听这话,手顿了一下。 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场合,她无心做出其余表情,定然是要笑了。 她转头,视线直直看着肖默。 “肖默,你向来不会开玩笑,今天怎么说了这个大一个笑话。” 肖默表情不变,温文尔雅。 “没想过吗?” “不可能。” 程暖直接扔下三个字。“若不是孩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陆子扬。” 她在长椅上坐下,声音很沉,表情渐渐冷了下去。 如果不是孩子的病?她死都不会回来。 陆子扬那个人,她真的爱不起了,太累。 她已经搭进去了整个青春,她没什么可以付出。 “你不爱他?” 程暖想笑,可嗓子哽的发硬,眯了眼睛。 “爱?爱是什么?你不觉得可笑吗?谁的激情能持续那么久?六年时间,什么东西都会消失,更别说那种虚无到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东西。”她抬手盖住了眼睛,重重呼出一口气:“早就过了那个年纪,当年太傻,盲目冲动。如今想想悔不当初,如今啊,什么都过去了,陆子扬对于我来说,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她爱谁呢? 谁也不爱! 陆子扬也不值得她念念不忘,当年,从云端跌入地狱的痛,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一次! “是吗?” 低沉粗粝的声音划过平静的空气,程暖猛的抬起头。 然后就对上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他的嘴唇发白。 深邃眸光漆黑,凛冽如刀锋,沉沉望着程暖。 “这就是你所想?” 他一步一步走近程暖,程暖从最初的慌乱到震惊,她看着陆子扬。 “好了吗?” 提取干细胞的过程程暖不清楚,只是道听途说。 “回答我。” 陆子扬一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睥睨。 “你这么想?” 那身上带着的凛冽杀气明显,程暖表情未动。 “是。” 她看着陆子扬的眼睛,重重的咬出这个字。 陆子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她的视线越过陆子扬看向肖默,肖默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他们。 程暖忽然很想笑,可是她现在真的笑不出来。 “陆子扬,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 程暖站起来,转身欲走,她不想再面对陆子扬。 陆子扬突然发火,暴怒,喝道:“站住!” 程暖表情变了,她也气极,转身,直指陆子扬。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陆子扬拳头捏的很紧,喉咙滚动,声音低沉沙哑:“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他是命令的语气,黑眸死死盯着程暖。 程暖有种他下瞬间会扑过来咬死自己的错觉。 “我早就不爱你了,陆子扬,满意了吗?” 她非常生气,陆子扬的胡搅蛮缠让她难受,早先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有什么资格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指责自己? 陆子扬咬牙启齿,浑身带着戾气。 看着他这个模样,程暖原本的怒气也渐渐散了,只觉得一阵阵的悲哀。 整个青春换来的就是这么个东西!散了,都淡了,剩余的只是一团空气。 陆子扬突然抓住了程暖的胳膊,十分用力,捏的很紧。他深呼吸,表情沉戾。 “程暖。” 喉咙滚动,他几乎要捏断程暖的胳膊:“我想弄死你。” 程暖看着他,疼的都有些麻木了,目光渐深:“……陆子扬,六年前我是这么想的。” 那时候程暖每天都想着怎么弄死陆子扬,他身上的香水味让自己抓狂,他的冷漠,他的冷嘲热讽。他以为,程暖一辈子都离不开陆子扬。程暖可是能为陆子扬去死呢,她怎么会离开! 可是程暖走了,走的毫不留恋。 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陆子扬脑袋都是懵的。 程暖来了,他不迎接。 程暖走了,他坚信,程暖一定会回来。 他等了六年时间,六年,他没有换号,没有换住址,他以为程暖总会找上自己! 坚持并不是毫无意义,程暖回来了,带着他的孩子回来了。 陆子扬的心却突然空了,他恨程暖变心绝情,无论这恨有多深,在心底,他始终坚信程暖依旧爱着自己。太多年了,这已经成了惯性思维。 程暖说,早不爱了,如果不是因为孩子,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见陆子扬。 陆子扬的心口被划拉出一道口子,血淋淋的疼。 这对峙没有丝毫意义,过去的时间,谁也不能让其倒流。 “陆子扬,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孩子还在里面没有出来,我不想说任何话,放开我。” 她原本的气势渐渐弱了,肩膀塌陷,眼睛望着陆子扬,没有留恋没有绝情只是冷漠;“你我之前的恩怨,早就结束了,都结束了,我现在只想要好好守着我的儿子。” 陆子扬眯了眼睛,神色阴霾。 最终他甩开程暖,退开两步。 “程暖,有些事,不是你能决定!” 这话说的意义不明,他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而去,路过肖默的时候,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个冷笑。 肖默这一刀捅的真痛快,他回陆子扬一个温暖笑容,表情和煦。 肖默的笑没维持多久,片刻后电话铃响,未婚妻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入耳中:“阿默,你在那里?伯母很担心你。” 肖默眸光渐渐沉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在医院看一个老朋友,她的孩子做手术,我不太放心就留的时间久了点。”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先睡吧,别管我。”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那个医院?我……”女孩声线柔软,砸在肖默的心脏上,怯生生说道:“我过去接你……” 肖默表情渐渐变了,声音也带着些许宠溺:“我马上就回去,你别出来了,女孩子家半夜出门不安全。” 凌晨三点,手术室的灯灭了,程暖几乎是扑倒了手术室门口。 随后而到的时候陆子扬,韩晨困得不行,迷迷瞪瞪的追了过去。 一名医生走出来,程暖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她心提到了嗓子眼。 “孩子。” 陆子扬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凛冽目光盯着医生,咽了下喉咙:“孩子怎么样?” 医生叹口气。 程暖差点没晕倒,泪夺眶而出,手指紧紧攥着。 嗓子仿佛被塞满了棉花,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后期若是没有发生排斥,那就无碍。” “现在孩子已经送入无菌病房,如果发生排斥,那谁也没办法……” 程暖只觉得遥远天边闪过一道曙光,可很快就又消失。 第二十四章 几人都陷入了沉默,韩晨握了程暖肩膀,她才站稳。 好半天时间,她才开口:“我……现在能看看孩子吗?” 声音低哑,沉得几乎要拧出水来。 “再过一个小时。” 医生深深叹一口气,不再发言。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 “那……谢谢您了。” 程暖抿着嘴唇。 她迷迷茫茫的不知所措,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怎么办? 没人能告诉她。 路是她的,谁能帮她走呢? “程暖,程程一定会没事。” 韩晨安慰她。 程暖现在很累,她什么都不想说,退开两步,呼出一口气:“谢谢,我知道。” 她视线扫过在场的几个人,满脑子都是程程。 转身朝外面走,她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会被逼疯。 “程暖,你去那里?” 韩晨跟着她。 程暖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韩晨,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她声音低沉,顿了顿,抿唇:“我想出去静静。” “我陪你。” 韩晨跟在她身后。“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程暖低了头,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我想一个人待着。”她转头看着韩晨的眼睛,表情沉静。“我现在乱的很,我想捋顺,你回去吧,我不想再麻烦你。欠你的钱,我会很快凑齐打给你。” 韩晨一下子就愣在原地。 程暖朝前面走了,她这个人想来不喜欢欠感情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不能给别人留下念想,那对谁都不公平!她也没权利这么做。 在感情里,程暖分的还算清楚。 陆子扬远远看着他们两人说话,表情阴沉的可怕,充满血丝的双眼渐渐多了份戾气。他咬牙,想要说什么,到底没发出声音。 此刻的他,不像个正常人!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拳头紧紧攥着,他转身大步朝另一个方向离去,陆子扬现在不想看到程暖。 世界好像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后半夜,天空黑的深沉,走出医院大门。 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浑身粘腻,没有一丝夜风,她走到台阶上坐下,眸光放向远处。 住宅区一片漆黑,唯有路灯还散发着莹莹虹光,她眯了眼睛,抬手揉着太阳穴。 她坐在这黑暗里很长时间,程暖双手合十,举至下巴,她眼睛望着那深沉的天空。 “爸,妈。”这称呼很陌生,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有种不真实感。 她心里瞬间,酸涩生疼,疼的几乎喘不过气,她的指尖紧紧抵着下巴,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连想都不敢想这两个字。 “你们现在过得好吗?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的声音低低沉沉,笑了一声,她又说道:“我很想你们。” 沉重的云层压在上空,天气闷热,也许是想下雨。 程暖低头,把脸埋在手心,泪水浸湿了手掌,从指缝里滑落,她的声音哽咽,几乎是泣不成声。 “我知道你们又要骂我没出息了,一点都不像程家的女儿,我没有继承爸爸的坚强,也没能继承妈妈的贤惠。我老是哭,无法独立,我把孩子养成如今这个模样。爸妈,求求你们,保佑我的孩子健健康康……” 小时候,她受委屈哭鼻子的时候,父亲都会笑着捏她的脸。 “就这么点出息?” 粗糙发手掌抹过她的脸颊,笑呵呵的牵起她的手:“不哭,程家的孩子没有爱哭鼻子的!受欺负了,就自己变得强欺负回来,哭是最懦弱的行为!” 父亲总是这么说,然后拉着程暖去揍欺负她的臭小子们。 程暖嗓子一阵阵的发疼,她满脸都是泪:“爸妈,你们是不是怪我?是不是恨我不争气?你们怎么从不回来看看我?看看我就好……” 自父母走后,她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他们。 那年,父母不同意她嫁给陆子扬,她自己犯贱,悄悄和陆子扬生米煮成熟饭,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迫父母同意这桩婚事。 她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小小年纪嫁为人妇。她抛弃了家,抛弃了爸妈,她什么都不要了,奔向陆子扬。她以为那是她的一辈子,眼前唯一的光亮。 她还记得,爸妈出车祸的时候,最后的一个电话。 程暖装聋作哑,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所有的掩饰都被狠心撕开,露出里面鲜嫩的皮肉,鲜血淋淋。 疼的狠了,怎么能不放手? “我知道错了,爸妈,我想你们。” 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失去就是失去,无论如何都回不去!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世界。 情绪在那瞬间崩溃,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哭的浑身痉挛,手指紧紧攥着。 “老天,我的罪,我承担。放过我的孩子好吗?他还那么小……” 孩子有什么罪?他是无辜的,一切错都是程暖做下,如果能承担,她愿意担过一切。 她要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下去,太难。 “爸妈,我体会到了你们说的话。”她抬手捂着胸口,声音颤抖:“很疼,撑的好累……” 天空掀起了狂风,又一道闪电划过,豆大的雨滴打在肌肤上,程暖把脸埋在胳膊里,她几乎要绝望。白血病,会不会排斥?会不会复发?会不会有后遗症? 她吓死了。 瓢泼大雨终于是倾盆而下,程暖迷迷茫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泪水混合着雨水,心脏疼的几乎喘不过气。 什么样的发泄不是发泄呢? 指甲刺进了肉里,血水顺着雨水滑落指尖,融进雨水之中。 医院的路灯羸弱,她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神思陷入一种混沌状态,迷迷茫茫的想,是不是自己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扬起脸,泪早就流干。 雨水打的睁不开眼,空洞大眼望着阴沉的天空,黑的逼仄。 她想,死了吧,死了吧,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想,能不能拿自己去换程程的命?能不能?换了吧。她活着也是无用,陆子扬那个人对外人冷漠,可程程是他的孩子,他会善待程程。 程暖脑袋里一片空白,她茫茫然的站起来,因为低血压身子歪了下差点摔倒。她朝前缓慢走着,雨下的很大,密密麻麻的雨线砸在地面上,很快就汇集成了小河。 朝着远处的下水道奔涌而去,她的步子沉重,也不知道想去那里,只是迷迷茫茫的往前走着。 突然手臂猛的被拉扯,她猝不及防,差点摔倒。 身子一歪,就要栽倒在泥地。 然后身体被抱紧,怒吼声入耳:“程暖,你疯了!” 陆子扬在吸烟区抽烟,窗外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很大声响。隔着落地窗,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暗,他眯着眼睛沉默,忽然视线触及到楼下花坛旁边,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心口一滞。 他看到她站了起来,单薄的身影摇摇晃晃往远处走。 陆子扬几乎是狂奔下来,溅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从来都没这么愤怒过,暴跳如雷,吼道:“程暖,你是找死么?” 程暖脸色从来都没这么苍白过,她回头看着陆子扬的眼睛,忽的笑了起来:“我是啊,我就是想死啊,程程要是出事,我还活着做什么!陆子扬,爱上你的那天,我就该死了。” 她的眸光漆黑,静静看着陆子扬。 “我为什么会爱上你呢?如果没有那场失败的婚姻,程程也不会如此遭罪。”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落,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她笑容惨白,雨水涌入她的嘴唇,明亮的眸子早没了亮光。 “陆子扬。” 陆子扬脸顿时变了,铁青,铁钳般的手指紧紧箍着程暖的手臂。 “程暖,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程暖疼的嘴唇发白,她猛的推开陆子扬,表情癫狂,声音撕裂沙哑:“陆子扬,你自私又无情,我恨死了你的高高在上!你毁了我的一切!” 陆子扬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忽然冷笑,大步上前直接抓住程暖的衣领,表情残酷:“你无辜吗?毁了你的是你自己。” 程暖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挣扎,陆子扬猛的把她按进怀里,紧紧的搂住她的腰,无论如何都不松手。他们在暴雨中厮打,程暖浑身都在发抖,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放开我!” 程暖的声音嘶哑。 “放你去死吗?” 陆子扬怒不可遏,突然抬手捏住程暖的下巴,十分用力。 “程暖,你就算是死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程暖黑眸空洞,牙咬的很紧,嘴角有血丝缓缓溢出。 陆子扬浓眉紧蹙,心里一紧。 抬手就朝她的嘴掰去,暴怒:“程暖,你疯了!” 程暖嘴里都是血,她眼睛直直看着陆子扬,大雨冲掉了她所有的情绪,只剩下决绝。 “我是疯了。”她笑。“你不知道吗?” “啪!” 陆子扬抬手就扇了程暖一耳光,清脆声响后,他有些发怔,心口突然空了一大块,撕裂般的疼。他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动手!手还僵在空中,表情也顿住了。 程暖脸被扇歪到一旁,她吐了下嘴里的血,半边脸都没了直觉。无声的停顿,只有大雨肆虐。程暖突然就拼命挣扎,拳打脚踢和陆子扬厮打在一块,雨中,两人狼狈不堪。 陆子扬终于反应过来,死活都不放手,紧紧抱着程暖往医院里面拖。他脸色铁青,握着程暖的手指很紧,黑眸深沉。 “陆子扬,你放开我……” 陆子扬不说话,紧抿着薄唇,黑眸越加沉戾。硬生生把程暖往医院里面拖,程暖低头咬在他的胳膊上,她的眼睛通红,嘴里渐渐有血腥味蔓延。 陆子扬没有挣脱,咬牙忍了,任她发泄。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说点啥的,可是又怕自己说错,算了,不说了。 看文愉快。 第二十五章 一场大雨,程暖高烧三十九度五,陆子扬没和她算账,她就自己晕倒了。早先,在淋雨的时候,陆子扬就发现她有些神智不清醒,如今恐怕是撑到了极限。 病房里,程暖手腕上打着点滴,她半边脸都肿了,头发贴在脸上。陆子扬皱着眉头,伸手轻轻碰触肿胀的肌肤,他忽然有些心疼懊恼。 为什么会打人,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的纹路,满脑子都是程暖那绝望的眸光,她肯定恨死自己了!可在程暖发疯的那瞬间,他几乎无法呼吸,脑海里浮现的是多年前程暖犯病的样子。陆子扬在那一刻真的被吓到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待回神,什么事都已经发生了,手已经落到了程暖的脸上。 “多大的人了,还淋雨打架?啊?” 医生训斥道:“你做丈夫的怎么回事?小夫妻闹矛盾正常,可是这是玩命!女人遇着事难免急躁些,你多包容一点。孩子都那么大了,夫妻这么多年,针锋相对怎么成!” 给程暖扎针的医生年纪颇大,生活经验也广。他是医者,不怕得罪人,看不惯这两位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就不能憋着不讲。 “孩子还没脱离生命危险,你们倒好,竟有心思吵架淋雨,还把自己的媳妇打成这样,忒能耐!” 程暖烧的满脸通红。 “男人,最让人看不起的是打老婆!” 陆子扬嗓子哽的难受,仿佛塞满了棉花,他看着昏迷中的程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走到如今地步? 谁也不愿意低头,折磨的遍体鳞伤。 手指掠过程暖的脸颊,滚烫的触觉,心脏揪成一团。他表情顿时扭曲,闭着眼深呼吸,好半天都无法恢复平静,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陆子扬一夜未睡,面色憔悴。 眸光沉沉望着程暖许久,他欠身过去在程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很浅的吻,程暖烧糊涂了,说起了胡话。脸渐渐从苍白变成了酚红,她眼角不断有泪水溢出,湿了枕头。 她忽然挣扎起来,赤红的脸颊痛苦的皱成一团,她的身体缩在一块,刚开始是低语,呜呜的哭。 “……妈妈,爸……” “不要……不……别走……”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清楚,有些模糊,乱七八糟的连成一串:“……陆子扬。”她忽然喊出这个名字,眼角的泪流的更汹涌,身体都在发抖,她缩成的更紧。 陆子扬心脏一疼,他抬手轻轻摸着程暖的头发:“我在。” “别走……别不要我……我很害怕……” 她猛的伸手紧紧抓住陆子扬的手,因为用力很大,指甲都陷进了陆子扬的手背里。她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浑身抖的厉害,紧闭的眼睛涌出了泪。烧的像虾子,火红火红,她的头一直往被子里钻:“……你为什么……为……不爱我……”她断断续续的哭,哽咽着:“为什么……不爱我……” 低哑的声音零碎,她胡言乱语。一会儿叫爸爸妈妈,一会儿叫程程,一会儿又喊陆子扬,陆子扬紧紧握着她的手,表情难看。 一句我没有不爱你在嗓子里哽着,哽的心脏都疼,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口。 他们早就离婚,说什么有什么意义! 程暖打了点滴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烧的越糊涂。陆子扬只觉得她皮肤都发烫,心里一凛,怕她出什么意外,连忙按铃叫来了医生。 一量体温,她烧到四十度,再烧下去都傻了。 医生又是一阵时间的折腾,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程暖才彻底安静下来,她睡得沉沉,纤细的手腕上扎着针,青色血管明显。 他坐在椅子上,抬手揉了揉脸颊,眯着眼睛,表情深远。 静静待了一会儿时间,手机铃声就响了。 他沉沉的呼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眼。 是叶璐,眉头紧蹙。 他嗯断,又看了眼手机,想了会儿,直接关机。 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他表情沉重。 把手机装回衣兜,站起来朝外面走。 他得去看看程程。 穿着无菌服,陆子扬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程程。 他的皮肤白皙到接近透明,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和他相似的五官消瘦了许多。 陆子扬看着,心里骤然特别难受。 如果,他们能早点见面,就好了。 --------- 陆子扬刚刚出了无菌病房,就听走廊那头熟悉的声音,尖锐而带着气势。 他重重叹一口气,眉头拧紧。 母亲为什么会过来,刚想要朝另一边走,就听见叶璐喊道: “子扬。” 陆子扬俊脸顿时黑了。 “陆子扬!” 母亲一向温文尔雅的表情变了,带着山雨欲来的怒意,直冲自己而来。“你给我站住,看见我跑什么?” 陆子扬声音里带着愠怒:“妈,你有什么事?” 陆母快速走到陆子扬面前,她手里握住叶璐的手,眼睛却带着怒意直视陆子扬:“最近在忙什么?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人影,还真是盲人!” 陆子扬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我能做什么!照顾程程。” 叶璐表情微微变了,可很快就恢复原样,打圆场:“昨日里,伯母打你电话,是关机,她打电话到我那里,今早我陪伯母到医院这边找你。” 陆子扬皱着眉头,看向母亲:“是有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你整天泡在医院做什么?孩子不是有专人看护,我让你去起诉程暖,你为什么不去?还敷衍我!”陆母越说越气。“程暖给我脸色看,还敢把我的人赶走,我的孙子绝对不能交到心肠这么坏的女人手里!”她自从知道程程是陆子扬的孩子后,回去后就开始琢磨。 敢冠她程暖的姓,胆子忒肥。 陆子扬浓眉一扬,原本还想迁就着母亲,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旁边还站着个外人。怎么胡说一通?怒意瞬间涌上心头,冷声道:“谁是心肠坏的女人?程暖那个人有多少心眼你还不知道,什么给脸色!把人赶走这件事,你去问问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她当着程程的面说了什么?那样的看护连一点基本职业素养都没有,有什么资格照顾我的孩子!妈,你不要人云亦云,谁是谁非,我心里有数。”他声音尽管平稳,可其中意思明确,还带着股煞气。 这个时候夺抚养权,亏她想的出来! 陆母顿时气得手都发抖,食指点着陆子扬。 “你——你——这么护着她是什么意思?你要敢和她有任何瓜葛,我绝不同意!” “妈,就事论事可以吗?” 陆子扬皱着眉头。 “子扬。” 叶璐挽着陆母的胳膊,担忧道:“伯母身体不好,你不要再气她。” 叶璐知道最近陆子扬一直待在医院,她派的私家侦探拍了很多东西,看到那一幕幕,她愤怒的几乎想要杀人,她给陆子扬打电话,却被挂断,陆子扬为什么不愿意见她? 叶璐不相信,陆子扬不爱自己。 毕竟,她是陆子扬唯一爱过的人,她有自信,陆子扬对自己的爱永远不会变。 “有话好好说……: 话没落,就被陆子扬打断,他凛冽眸光扫过叶璐,直接说道:“叶璐,麻烦你陪我妈过来,你还有事吗?” 叶璐一愣,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尴尬来。 陆母也怒了,厉声喝道:“陆子扬,你怎么不识好人心!” 陆子扬皱眉,表情不悦。 叶璐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人精一个,心里再大波澜也没有表现分毫,她微笑:“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转头对着陆母说道:“伯母,公司还有事需要处理,我先走了。” 她踩着高跟鞋转身妖娆离去。 陆母急了:“小璐,你别生气……” 叶璐回头,精致脸上是完美的笑:“我没生气,伯母。公司真的有事要处理,改天我再去看你。” 陆子扬对叶璐没有多大感触,很多年前都没有关系了,如今都在商场,算是朋友,看着她走远,就收回了视线。 陆母脸色顿时变了,铁青:“陆子扬,你不识好歹!你个混账,怎么能那么对待小璐?她对你一心一意,那里有错?” 陆子扬深呼吸,表情严肃下来:“我和叶璐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根本不会喜欢她。请你以后不要再麻烦别人,省的两个人都尴尬。” 陆母几乎想要上手打陆子扬,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可她向来是贵妇人形象,陆子扬也是成年人,她不能动手。气的眼圈都红了,嘴唇发抖。 “真不知道那个程暖给你灌了什么*汤,竟糊涂成这样!”她最不喜欢程暖,叶璐懂事有礼,穿着大方得体,根本就不是程暖那个小丫头片子能比得上。“陆子扬,别的事我不管,随便你爱那个,反正你是长大了我说话管什么用。不过,孩子的事你必须得给我上心,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的孙子姓程!” “我不喜欢叶璐和程暖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胡搅蛮缠行不行?”提及这个,陆子扬几乎要暴怒,黑眸沉沉望着陆母,带着寒意,声音低沉:“程程现在是死是活都是未知数,昨晚做手术到三点,如今还在加护病房,生死未卜,这个时候,你只惦记着抚养权。” 他喉咙滚动,拳头攥的很紧,这就是亲人啊!怒极都想要笑了,眯了黑眸。“妈,你觉得合适吗?他是你的孙子。可他叫我爸爸,他不是货品!” 最后几个字,他咬的很重!一夜未睡,陆子扬充血的黑眸添上愤怒,十分可怖。 第二十六章 程程情况很危险,都两天了,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程暖的心揪成一团,陆子扬也两天没有出现。 关于那晚的疯狂,程暖脑袋里一团糟,为何会那么冲动?她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在想出去坐坐,怎么突然脑子都懵了?那股子绝望来的太突然,她不明就以就找不到理智了。程暖越想心里越焦躁不安,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瓶药倒了四片,也没喝水干吞下去,才稍稍压下去一些。 程暖正要去病房看程程,刚刚到走廊,抬头就愣住了,陆母胳膊上挎着包,表情沉戾的看着程暖。程暖不明其意,依旧是往她这边走来。陆母一直看着程暖,直到她要擦身而过的时候说道:“站住。” 声音低沉带着股气势。 程暖转头看她。 “陆夫人是有什么事?” “你千方百计的接近子扬,是想要什么?” 陆母气不平,特别是对视程暖的一脸坦然,直言道:“程暖,是不是想和陆子扬复婚?我告诉你,这根本就不可能,劝你不要白费周转,你和陆子扬不般配。” 程暖皱了眉头,说道: “谢谢陆夫人关心,我对陆子扬没兴趣,更不会复婚。” 陆母精明眸光扫了程暖一眼,深呼吸。 “哦?是我说错话了?” 程暖抿了抿唇,没说话,眼睛看着陆母,以前,陆母就是这样,总是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按在她头上。 当年她和陆子扬刚结婚,陆母总是明讽暗嘲,可惜当时程暖年幼,不懂如何反驳,常常被数落的狗血淋头。那时候陆家还不如现在权势滔天,只是默默无闻的商人,一家人住在一栋别墅里,什么矛盾都出来了。 程暖不会做饭,她很努力的学,做出的东西依旧一塌糊涂,陆子扬不会说什么,能吃他就吃,不能吃就少吃几口。可是陆母不一样,住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身为女人,她看不惯程暖这娇生惯养的样子,像是全天下都该宠着她一样。 几次都要发怒,可惜老公儿子在面前,不能因为这个笨女人让他们觉得她做的不好。那天,公司出了点小问题,陆子扬和陆父都是晚归。程暖又下厨,看到那东西陆母当场就变了脸,一把掀翻刚出锅的菜,滚烫的汤汁溅在了程暖的脚面上。 她指着程暖说:“你做这东西狗都不吃,来祸害我儿子?” 这是陆母第一次和程暖直接发脾气,也翻了脸。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里配得上子扬?既然嫁到了陆家,就别当自己还是千金大小姐。” 程暖泪都要涌出眼眶,她倔强的梗着脖子不哭,脚面上的灼伤疼的厉害,火辣辣的都没了知觉,她说:“我会学,我每当自己是……” 话没落就被打断:“学?” 食指点点地上的残骸,冷笑:“那还请你学会了,再做吧。” 程暖年幼倔强,不懂变通,和婆婆的相处简直是水火不容。 陆母趾高气扬的离开,程暖连路都走不成,最后还是钟点工搭了把手才把她送到医院。 程暖的脚烫伤了,留院观察。她满心的委屈,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委屈过,终于是忍不住给陆子扬打电话,那边陆子扬刚刚接通,叫了一声程暖,她哇的一声就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当时就想啊,她只有陆子扬,受了委屈肯定是找陆子扬。 陆子扬也没说什么,只听着她说。 当时程暖还小,她不懂怎么处理婆媳关系,不懂怎么圆滑。所以这件事就被弄得一团糟,滋生了一系列的后续。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那是两个佳通。婆婆哭泣诉苦,陆父和陆子扬都被数落了一遍。娘家妈妈的指责叹息,两家人势均力敌,都不甘下风,陆子扬夹在中间委实难做。 那时陆子扬抽烟抽得很凶,程暖的母亲气极,自己唯一的宝贝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就直接把程暖接回去,扬言陆家不低头那就离婚。 离婚两个字,撞在程暖心脏上,她吓懵了。 她不想和陆子扬离婚,她好不容易才嫁给陆子扬。 陆子扬那么骄傲,他不会低头。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了一个月时间,陆子扬没有和程暖打一个电话,程暖没忍住,她给陆子扬打电话,质问他:“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吗?” 陆子扬回答干净利索:“你回来,那就继续过。不会来,那就算了。” 程暖当时就傻眼了,她以为,陆子扬无论如何都会站在自己这边。 她以为,陆子扬是自己的老公,他会护着自己。婆婆刁难,是婆婆的错,程暖那里错了?陆子扬应该公平公正的处理这件事。 道歉有多难呢?和自己的爸爸保证,不会再让程暖受委屈,有那么难吗? “什么叫算了?” 没人给程暖回答,陆子扬不在乎她是不是会疼。 “很多东西都没对错,程暖,我们都不是小孩子。” 他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 程暖哽咽,始终无法释怀,疼的难受:“你就这么绝情?对我,没有一点恋念?” “回来吗?” 陆子扬给她了三个字。 程暖到底还是没出息的回去了,回头想想,那时候的程暖真是贱啊!那场闹剧看似已经尘埃落地,陆子扬带着她搬出了顾家主宅。 可是程暖知道,自此以后,心中裂痕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 陆母看她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对谁都能低头,就是不能对着陆母低,她和陆母水火不容! 结婚三年,两看两生厌,到最后,程暖从针锋相对到漠视。 后来程家出事,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就是陆母,她表现出来的幸灾乐祸不要太明显! 程暖不说话,陆母哼了一声。 “对待长辈要有礼貌,你懂吗?” 程暖眨巴下眼睛:“你还有事吗?我想去看看孩子。” “孩子?” 陆母声音拔高了几分。“谁的孩子?” 程暖心脏一紧,表情变了,直直盯着陆母:“你想说什么?” “程程是谁的孩子?” 陆母说道:“你的?你也有能耐养。据我所知,你现在可是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欠很多外债。程程是子扬的孩子,以后的所有费用都会是陆家出,你也没探望的必要了。” 程暖心里一咯噔,眉头紧蹙,怒意就快喷涌而出:“陆夫人,什么叫我没探望的必要?程程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户口本上是我的儿子。我的经济条件如何,现在还轮不到陆夫人操心。” “子扬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程暖,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说出这种话。”陆夫人越想越气,竟然忽悠陆子扬提取干细胞,那对人体多大伤害,程暖懂吗?她屁都不懂。 只知道利用陆子扬,她像个水蛭一样吸附在陆家身上,无休无止的吸血。 “程程的抚养权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已经委托了律师起诉。子扬拿命换回来的孩子,你有探视的权利吗?你也不摸着自己良心想想,你有什么资格?” 程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手指紧握成拳,表情深沉。 “陆夫人,拿着无知当无畏的你,也是挺有本事。” 深呼吸,好半天,才开口,嗓音沙哑:“陆夫人,等你拿到抚养权,再来阻止我探望孩子吧。” 如今,孩子还躺在病床上,不知死活,她是来逼宫吗? 也请看看形势好吗? 程暖抬步就走,陆母去拉她的手臂,程暖猛的甩开手,转头怒视陆母,表情狠厉。 “别逼我,逼的急了,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办出什么事!” 那眸光冰冷,放射出杀意。 陆母一顿,程暖快步走了。 陆母气的摔了手中提包。 第三天,晚上十点,程暖心都沉到了低谷,孩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再恶化下去,她不知道后果是如何,揉了揉脸,坐在医院的走廊上,茫然发呆。 她在医院等了一整天,只中午吃了一块饼撑到现在。凑了四万八,打进了韩晨的账号里,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程暖都没有接。 她现在谁都不想联系,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韩晨,韩晨不愿意放弃,可她真没心思想别的。 对于陆子扬,程暖什么都不想说。那晚陆子扬应当是麻醉剂未彻底清除,就担心这边情况,硬挣扎过来,后来又出了程暖这一档子事。 撑到天亮,体力透支住进了医院,这些是肖默告诉她的,肖默一天会过来一次,一次待半个小时,说些生活琐事,就走了。 程暖低头看着手指,摊开,掌心纹路复杂。 她一直不信命理,可现在有些信了,人的命啊,真的天注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暖眼睛盯着手表,看着秒针一点一点往前面跳,心越来越沉,逼仄的绝望令人窒息。 程暖接到医生通知是在十点四十五,她当时连站起来都不能了。脸色煞白,一双大眼黑的空洞,紧张的连呼吸都停止了。 “孩子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外来干细胞融合性很高……” 作者有话要说:天啦撸!我已经对这本书绝望了…… 第二十七章 程程挺过来了。 情况在好转,程暖心头一块石头重重落了地。 无菌病房里,程暖看着程程消瘦的小脸,泪都涌出了眼眶。她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哭了,程程没事。 程暖去公司递辞呈,韩晨一向温和的脸上变了颜色:“你再考虑考虑,程暖。”他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情绪掩饰下去,努力挤出个笑:“私人关系影响到工作就不好了,你现在照顾程程,少不得要用钱。别的什么工作能有这么多的空闲时间?孩子以后还要很长时间的康复期。这期间,你不工作怎么办?” 这件事,程暖也想过无数次,这份工作虽然不景气,可是底薪够交房租。 “就现在这份工作而言,你积累有客户,好好维持,一个月拿三五千不成问题。以后孩子的花销还要更多,辞职了你要是能找到别的更适合的工作,我肯定是支持你。”韩晨把事情讲的很清楚,也很现实,叹口气,认真道:“程暖,如果你下决心不和陆先生复婚,那我建议,还是别换工作的好。”说道陆子扬那个人,韩晨心情格外复杂。他是一直坚信,如果自己向程暖表白,程暖一定会同意。他的条件算不错了,至少有房有车,家中父母还能帮忙带孩子。“我听你说过,你前夫之前是不知道孩子的存在对不对?” 程暖看着韩晨,她原本不想和韩晨说那么多,可是韩晨既然问起,她也不想掩饰什么。 “他是孩子生病之后才知道。” 韩晨其实对程暖和哪位陆先生怎么离婚的不感兴趣,他在公司照顾程暖这么久,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追程暖。韩晨认为程暖现在不接受他的原因,大多还是因为孩子生病,这个节骨眼上,她是无暇分心。 “那他会争抚养权吧?” 程暖表情突的变了,手指紧紧攥着,脸色煞白。 “我不会让程程离开我身边。” “那你想怎么做?你要是再丢了工作,连抚养孩子的能力都没有,你觉得他起诉,胜诉的几率有多大?” 程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原本打算等孩子病情稍稍好些,就立刻离开这个城市。不过看现在陆家人虎视眈眈的样子,她怕是走不了。 黑白分明的大眼,闪烁着担忧。 “你要想的长远一点。” 韩晨话说的意味深长。 “你再回去考虑考虑,如果真想辞职,那我绝不拦你。” 程暖心乱如麻,如果她失去了工作,打官司,她没有一点胜算。 程程已经转移到普通病房,程暖回家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蔬菜粥在锅里冒着泡泡,细碎的猪肝融进粥里,散发出浓郁香味。 她居住的是一室一厅格局,屋中东西摆放凌乱,衣服随便的搭在沙发上。程暖把脏衣服都收进储物盒内,从抽屉里找了几件干净的内衣装进袋子里打算带到医院。对着镜子照了照,实在丑的不忍直视。深呼吸擦了点护肤品,憔悴根本遮掩不住,拿起粉底液挤了点在脸上抹匀,才能看一点。 扎起头发,把稀稀的蔬菜粥装进保温盒里,她自己倒了半碗开水泡了一块烧饼匆匆吃完,才往医院去。她算了下,自己手头的客户如果联络联络,拼命一点,一个月差不多收入五千。孩子和家庭花销一个月三千,还能余下两千,一年也就是两万四,两年就能把韩晨的钱还清。 程暖刚到医院,就见病房门口有七八个人,程暖眉头微皱,孩子怎么了? 连忙往里面去,一进门就见站着的陆子扬和坐在病床前的陆母,还有三四个穿着整齐的男人在和陆子扬说些什么,他表情很轻松,点点头刚要说话,视线就落在了门口程暖的身上。 她穿着一件粉色短袖,头发扎在脑后,中分的刘海夹在而后。灰白色的休闲短裤,一双坡跟凉鞋,露出的腿白皙修长。她目光带着警惕,和陆子扬对视也是不卑不亢。 可是她只是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 陆子扬看了她一会儿,直接走过去。 “来了?” 他看着程暖,视线下滑,落在那保温桶上。“带的什么?” “蔬菜粥。”程暖说:“煮的很糯,医生说孩子吃这些东西好。” 陆子扬没有立刻说话,看她一会儿。 “人很多。”程暖视线掠过这病房然后落回陆子扬身上。“很热闹啊,都是你家的人?” 她说话声音并不尖锐,可是那目光漆黑,深深看着陆子扬。 “希望,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陆子扬和她对视,目光沉沉扫过她手中的东西,声音沉稳。 “东西放着,出去说吧。” 程暖心里一沉,有些明白,该来的跑不了。 她把手中保温盒放在床头,看这架势,陆母是绝对不会让她做的食物送进程程嘴里。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是按照医生叮嘱做的营养粥。视线落在躺着的孩子身上,他还在睡觉,对外界一切都无从察觉。 陆母抬头看了过来,眸光里带着一丝嘲讽,看了看那保温盒又看程暖,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她是那么爱面子的人,怎么会当着众人自毁形象。 程暖不喜欢她,也没说什么,看陆子扬已经离开,她也跟着出了门。 楼梯间,陆子扬背对着走廊站着,他吸着烟,浓郁的烟雾中,黑眸微微眯着。 程暖看着他的背影,依旧是宽厚肩背,表情沉默而深沉。忽然就没了很多年前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凉。 曾经,她可是爱死了这样的陆子扬,可是时间过得很快。 她站着,没有说话,陆子扬一根烟抽完,按灭了烟头,回头看向程暖,眸光沉如深潭。 “程暖。” 他开口,因为刚刚吸过烟,声音有些沙哑。 “有些事我得告诉你。” “程程吗?” 程暖捏紧了手指,心脏处有些空,说出这句话已经足够她心疼了。 “抚养权我不可能让出,不可能。” 最后三个字,她是咬牙启齿。 陆子扬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玻璃,他的五官在逆光下格外深邃,目光沉沉的望着程暖,好长时间后,才开口。 “不是这个。” 程暖都想和陆子扬拼命,却听到了这句话,楞了一下。 “程暖,考虑下复婚的事吧。” 陆子扬表情沉静,声音没有起伏。 “孩子的抚养权你做不了主,如果你真想要孩子一直待在身边,那就和我复婚。孩子还小,他需要一个健全的家庭。” “不可能!” 三个字脱口而出,程暖心里狠狠疼了一下。 脑袋里有些懵,陆子扬脑袋被外星人入侵了吗? “我不会和你复婚。”程暖的声音坚决。 程暖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是找到一丝清明,顺着就把自己拉扯出来。抬头看向陆子扬,表情严肃:“孩子的抚养权我不会让出,我也不会和你复婚。” 就算陆子扬没有女朋友,她也不可能和陆子扬复婚,何况他现在和叶璐牵扯不清。 第一次掉坑是意外,第二次还往下跳就是傻逼了。 闻言,陆子扬的表情也变了。 他突然上前一步,表情沉戾十分难看,深邃黑眸直直盯着程暖:“为什么?” 第二十八章 程暖忽的笑了,她眯了眸光。 “六年前因为恶心扔了的东西,你以为六年后,就不恶心了吗?” 陆子扬脸色顿变,几乎要扑过来掐死程暖。 程暖却迅速退后一米远,根本不给他任何近身机会,眼睛看着陆子扬,一字一顿道。 “打人是犯法的,你敢打我,我会去告你。” 陆子扬咬牙,拳头攥紧。 “你很能耐啊!” “谢谢陆总夸赞。” 程暖表情冷静。“我只有程程,逼急了我什么事都能办出来,大不了一条命。” 陆子扬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代表了,父母那边执意要求夺回孩子的抚养权,他不想伤害程暖,他以为复婚是最好的选择,何况,他对程暖并不是一点感情没有。可程暖没等他话说完,就摆出了抗拒姿态,这让他十分不舒服,几乎要暴怒。 深呼吸压抑情绪,怒极反笑,声音沉得发苦。 “原来你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婚姻?” 我们的婚姻? 程暖都想哭了,可是如今,她也只有笑的份。 “你不知道?”程暖笑出了声,她笑的眼角都有鱼尾纹:“那我就把话挑明了说。” 程暖背靠安全出口的大门,她眯了眯眼,深呼吸。 “我这个人比较蠢也不懂得克制,爱上谁,就真的一点原则都没有。当初你把我逼到了绝路上,我想,如果我能活下来,这辈子都不会和你有任何瓜葛,再犯贱,死也是活该!” “陆子扬,你有女朋友,你崭新的人生那么精彩,何必再来拿羞辱我来衬托你的光鲜亮丽。我求过你,也只求你一次。不要夺程程的抚养权,他不是可以争夺的货品。” 陆子扬紧抿着唇,沉沉看着她。 “如果要上法庭,陆子扬,我等着你。” 程暖转身拉开那扇沉沉的门,她挺直了背抬步朝远处走去。 程暖一直挺直腰杆做人,她以为自己足够干净,就能活的堂堂正正。 程程病房里都是陆家人,她根本不能走近。 程暖走出了医院大门,深呼吸,她现在需要更多的钱来防身。 医院门口的小卖铺里,她买了一盒十块钱的烟,蹲在门口狠狠抽了两根,呛得肺都快咳嗽出来。烟雾缭绕中,她突然就哭了,泪来的措不及防。 陆子扬,今生,再无瓜葛! 她把剩余的烟扔进垃圾桶里,应着热风而站,深呼吸。孩子的抚养权,她是死都不会放手。黑色的有些掉皮的钱包,她打开,最里面的夹层有一张磨损了边角的纸张。 按号码的时候,程暖手有些抖,可到底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她弯起了唇,表情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 “你好,林先生。” “我是程暖。” “您有时间吗?” “……我想和您见面。” 程暖眯着眼睛望天,六年,真的回不去了,谁也不能永远单纯无知。 程暖回去病房的时候,陆家人已经走完了,病房里就剩下一个看护,瞬间安静下来。程程躺在病床上,听到动静后就睁开了眼。 “妈妈。” 他的声音柔软,骚动着程暖的心。 程暖笑的弯起眼睛,走近弯腰亲了亲程程的额头。 “怎么了?” 她拉过椅子在病床前坐下,掖了被子盖住程程的手臂,眼睛静静看着程程,也许以后,他会觉得自己的妈妈恶心,程暖一直坚持着底线。 她有个五岁的孩子,她得为孩子做榜样,无论多艰难,她都咬牙过来。可是此刻,她发现自己坚持不下去了,程程是她的全部,失去了程程,她真的会想死。 “宝贝。” 她声音有些沙哑。 软软的小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程程看着程暖:“妈妈,他……” 他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叫出来爸爸两个字,表情渐渐沉重取来:“是不是很有钱?”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轻。 程暖一怔,看着程程。 “我不喜欢那位奶奶。” 他正在回复,身体依旧虚弱。 “她欺负妈妈。” 小孩子,真的比谁都看的清楚。 “妈妈,我是不是叫他爸爸了,我们就能有钱?你就不用这么辛苦?” 程暖情绪瞬间崩溃,她的嗓子里仿佛塞满了棉絮,哽的呼吸都难受。弯腰抱紧程程,贴着他的脸颊:“妈妈有钱,一点都不辛苦。” 真的一点都不辛苦。“你不用委屈自己,对不喜欢的人乖巧。” 她委曲求全也就罢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走上同样的路,孩子应该是阳光健康的长大,而不是如今敏感多疑,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 孩子的病还没好,法院的传票就到了。 陆家是要夺抚养权,他们志在必得。 叶璐打电话约程暖,“我想和你见面,有件事我认为有必要让你清楚。” “电话里说吧。” 程暖笑道:“你我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前妻和现女友,见面说什么? 讨论前夫在床上的能力? 呵呵! “程暖,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和陆子扬的感情如何,只想提醒你不要不自量力。你都这把年纪了,再被甩一次,就十分难看。” “谢谢提醒,希望你和陆子扬白头到老。” 程暖声音平缓:“哦,忘记告诉你了,前几天陆子扬向我求婚了。你可看紧,男人啊,有第一次轨就能出第二次,祝你好运。”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当年,叶璐也是这样,当着陆子扬的面一套,背着他一套。 而陆子扬只会把责任都推到程暖身上,叶璐是他的初恋,他怎么会舍得让叶璐伤心。停车场,因为叶璐的一个电话,陆子扬甩开程暖,她对陆子扬的爱情,就是在那个时候彻底死亡。 程暖去见了医生,程程恢复的很好。 程暖心里一块石头才算是彻底落了地,接到林先生电话是在下午,那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程暖直觉就是他。 “晚上七点,过来。” 低沉的男中音落入耳中,程暖抿了抿唇,视线眺望远处。 她抿了抿唇,好半天,才回道:“好。” “再见。” 他挂断了电话,程暖背靠着墙壁,眉头皱的十分难看。 她在赌,拿自己赌。 拳头捏的很紧,骨节微微泛白。 终于是走到这一步了,所有的清高都落在了尘土了,她主动送上门。 她不能等到陆家把孩子带走,再追悔莫及。 程暖在病房里给程程读小王子,温暖的阳光从玻璃窗户照射进来,程暖声音低柔。 “如果有人钟爱着一朵独一无二的、盛开在浩瀚星海里的花。那么,当他抬头仰望繁星时,便会心满意足。他会告诉自己:“我心爱的花在那里,在那颗遥远的星星上。”可是,如果羊把花吃掉了。那么,对他来说,所有的星光便会在刹那间暗淡无光!而你却认为这并不重要!……” “妈妈,你喜欢什么?” 程程突然发问,他的眸光干净清澈。 “我想要一头小羊,我会对它负责,我会好好的照顾它。” 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格外清晰。“妈妈,我说的对不对?” “对。” 程暖摸他的头发,眨巴眼睛,“我爱程程啊,你就是我唯一的亮光,我只爱你。” 她的视线渐渐飘忽,静静望着程程,却透过他看向了远处:“我太年轻,甚至不懂得如何去爱他,可他等不到我变成熟……”程程握住了她的手指,软软的叫了声:“妈妈……” 程暖回过神,低头亲了亲程程的脸颊。 “我的宝贝,妈妈爱你。等你出院,妈妈送只小羊给你好不好?” 程程笑的弯起了眼睛:“我也最爱妈妈。” 孩子是那么单纯,他的世界干净的纯白。 程暖不希望他沾上世故,那天孩子问:陆子扬是不是很有钱?他是陆子扬的儿子,那陆子扬死了,钱是不是都是他的? 程暖忽然很害怕,她的儿子不该有这样的世界观,他应该健康阳光的生活着。 有这样的观点,全是她的错。 陆子扬是在四点半过来的,他带了两纸袋的玩具。 程暖看到他,两人都是冷冷淡淡,谁也没有说话。 陆子扬对待程程倒是比之前有耐心的多,他翻了翻那本小王子,随手扔在一旁,拿过玩具,和程程说。 “你喜欢那个?” 程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程暖,他抿了抿唇:“谢谢。” 并未对变形金刚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拿在手里时,清亮的眸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欢。这些玩具都很贵,他不想妈妈花太多的钱。 可是这个是陆子扬买的,又不是妈妈花钱,可他不能表现的太喜欢,妈妈会难过。 “程暖,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同意复婚,孩子依旧会待在你身边。” “我不同意。” 程暖话说的平淡,在病房,她并不想多讨论什么。 语调也是低缓,并不尖锐。“我说过,我不可能和你复婚。” 他的家庭,他这个人,程暖都失望透了。 陆子扬一个人想了很长时间,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一起,他不相信,程暖会真的不想和自己复婚,她想要什么?还想要什么? 复婚,是他深思熟虑后最大的让步。 咬牙切齿,为什么她会不同意,她这样固执! 条件不够?筹码太低? 程暖何时变得如此利益? “在孩子的病房,别发火。”程暖表情平静,她穿着白色T恤,米色短裤,头发扎在脑后,没有刘海露出光洁额头,这样的她显得年轻冷静。 陆子扬压抑住火气。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不会再让步。” “我也不会让步。” 这是程暖的答案,她抬眸看向陆子扬,黑眸干净:“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对你念念不忘六年?你太自信了。”抿了抿唇。“陆子扬,你我早就结束了!我现在是孩子的监护人,若不是因为你给他捐过干细胞,我绝不会让你们陆家人见程程。” 第二十九章 既然低声下气不管用,那就只能强势起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结果。时间在走,人势必会变。 “程暖,我等你来求我!” 陆子扬气急败坏的离开,程暖深吸一口气。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求陆子扬。 哄程程睡着,她才出门。 刚走出医院,就见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朝自己走来。 “程小姐是么?” “是。” 程暖点头,她望着这个男人。“你是?” “我是林先生的司机,程小姐这边请。”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路虎,程暖表情渐渐沉了下去,司机的口吻很公事公办,面无表情的说完,就侍立一旁。 “嗯。” 车厢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程暖坐的端正,静静望着前方。 她第一次见到林先生的时候,是十五岁。那次她和妈妈吵架,闹脾气离家出走。 走到一半才发现身上一毛钱没有,大冬天穿着拖鞋和羊毛衫就跑出来了。抹不下面子回去,用公共电话打给爸爸,他正在参加饭局。一听闺女有难,立刻就开车过来。 程暖蹲在报亭,因为没钱给电话费被大婶盯了半个小时,才等到老爸的车。 程暖冻得手脚都没直觉,和老爸诉了一路的苦,到酒店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程爸无可奈何,她又倔强,不肯回去,只好带着她参加饭局。 程暖坐进暖洋洋的包厢,听到杂七杂八的声音,她抬头,双眼红肿。 主座上一个男人视线落了过来,声音有些慵懒,笑着道:“这是令千金啊?” “被惯坏了,都十五岁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程暖被老爸损的一文不值,低着头一言不发。 “小姑娘,娇养没错,气质好。” 他好似只是随口问一句,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程暖只知道,在场所有人包括老爸都巴结他,叫他林秘书。 后来再见,已经是十年后。 她没认出来,只当是客户给讲了半个小时的理财产品。 他忽的笑了,低沉嗓音意味深长:“我认得你,程家的小丫头。” 后来程暖才知道自己办了多蠢的事,这个人经常在电视里出现,她竟然傻乎乎的当成客户。 都是成年人,他看自己的目光是何意,程暖太清楚不过。 他留给程暖一个电话:“我不喜欢强迫女人,想通了给我电话。” 他比程暖大十五岁,程暖从来没想过和他联系,可是那张写着电话的纸却被鬼使神差的留着。 车子在这个城市穿梭,灯红酒绿,盛世繁华。 程暖渐渐偏离了人生轨道,她不知道前方是深渊还是光明曙光,她只是要往前走着。活着就要马不停蹄的奔波,这就是生活。 生下来,活下去。 痛苦难过失意落寞,一切的一切都会过去。 走过去了,再回头看,不过是自己的矫情作祟,才会过得痛苦煎熬。 司机是个敬业的人,程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她的手指紧紧捏着包,静静的想,自己到底是失去了一切,完整的一切。 车子在一栋别墅前停下,程暖下车,她眼睛望着这栋楼,渐渐失了神。 “程小姐,这边请。” 司机恭恭敬敬说道。 程暖才收回思绪,既然出来混,总要付出点什么,才能得到回报。 现实的很。 进去别墅,程暖站在玄关处,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迈步进去。 屋子里装潢并不奢华,甚至很古朴。 “程暖。” 他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穿着灰色衬衣,头发很短,干净儒雅。 “过来。” 他的嗓音低沉稳重,微微带着笑意。 程暖换了拖鞋,走进屋子里。 林先生在沙发上坐下,他姿态闲适,倒了两杯茶,抬手示意。 “坐。” 程暖在他对面沙发上正襟危坐,表情凝重,喉咙滚动一下,有些不安。 “看到我紧张?” 他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身子后仰有些慵懒的靠在沙发上。黑眸微眯,他表现的温和,可身上那凛冽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 她手指放在膝盖上,笑笑,老实回道:“是有点。” 林先生坐直身体,黑眸看着程暖,说道。 “我有这么可怕?” 四十岁的男人,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嗓音低沉。 “别紧张。” 程暖怎么可能会不紧张?她紧张死了! “我知道。” 她不喜欢和这个人对视,他的眸光太过深邃,像是把人看透一般。 “吃饭了吗?” 他问。 程暖刚要说吃过了,一抬头就对上林先生的眼睛,就老实的摇了摇头。她真的是还没吃,没来得及,他的司机就到了。 林先生就站了起来,他身材高大,有一米八还多点,应该和陆子扬一样高。 程暖莫名其妙的就把这两个人拉扯到一块,很快理智就打断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穿着灰色衬衣,领口扣子没系,散开露出锁骨。黑色西裤,笔挺没有皱褶,他迈步朝餐厅走,招呼程暖。 “过来吃饭。” 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黑色短发显得也精神。 长餐桌上早就摆上了食物,都是些家常菜。他的行为很绅士,帮程暖拉开座位,程暖诚惶诚恐,连忙坐下。林先生手指好似无意间的扫过她的肩膀,说道: “不必拘谨。” 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程暖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喝酒吗?” 他突然开口。 程暖低着头吃饭,闻言,连忙放下筷子抬头看过来。 她想,喝点吧,不然马上要是办起事来,清醒着面对真怕自己会崩溃。 点头。 林先生起身去拿酒架上的红酒,又拿了两个红酒杯摆在桌面上,倒了两杯。 “女孩子喝红酒好。” 高脚水晶杯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光泽,他轻轻摇晃,殷红色液体在玻璃杯中格外耀眼。 “谢谢。” 程暖也连忙端起酒杯,她喝酒不讲究什么,喝到胃里,能麻痹神经最好。 轻轻碰了一下,她仰头喝干。 林先生想要阻止,已经晚了,看她苍白面孔变得酚红。眉头微蹙,不是很赞同她这样的行为。 “我不是你上司,没必要那么实诚。” 程暖酒量还凑合,就是上脸,她冲林先生微笑。 “林先生赏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才好。” 程暖每一个动作都像个不懂世事的老实孩子,林先生眼眸深沉,看着她半响也喝干了杯中酒。 “小孩子。” 放下酒杯,他不再为程暖倒酒。 她有些怕自己,林政先也知道,自己恐怕是给她倒多少救,她都能硬撑着喝下去。 “不用客气,叫我林哥或者政先都行,林先生听起来生分。” 他名字叫林政先。 程暖那里敢叫名字,抬眸看着林先生:“那叫……林哥好吗?” 林政先放下筷子,靠在椅子上,姿态闲适随意,眸光扫过来声音中带着笑意。 “为什么不好?” 程暖跑业务多年,多笨都看会了,叫了声:“林哥。” 林政先不说话,眸光沉沉的望着她。 叫哥比较江湖,程暖做业务这么多年,大哥大姐叔叔阿姨都称呼过,唯独对林政先叫林哥的时候,她觉得别扭,那种别扭一直延续到吃过饭以后。 程暖要去收拾碗筷,这屋子里看起来没有佣人,她刚要动手就被林政先拦住了。 “放着吧,有人收拾。” 程暖找上林政先,那代表这什么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又坐回了客厅,林政先指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坐过来。” 他打开了电视。 程暖心里忐忑不安,可到了这个时候,她是豁出去了。 两人之间有半个人的距离,林政先扔下遥控器,转头看着程暖。 “发生了什么事?” 程暖在林政先面前,自动开启诚实孩子模式。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林政先说:“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 林政先这样的人精,程暖那点小心思,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程暖也没想瞒着他,在他面前,撒谎是自讨苦吃,他喜欢的是老实听话。 林政先太清楚不过,程暖不被逼到绝路上,绝对不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她从小的教养和自尊不允许。 程暖抵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叹口气。 “孩子的事。” “说说。” 林政先靠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静静抽着,烟圈缭绕,飘散在空气中。 “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屋子里很安静,程暖穿着并不好,她的情况林政先知道。林政先吞着烟雾,渐渐眯了眼睛,一晃十几年过去了,那时候程暖漂亮的像洋娃娃,精致张扬。 “前段时间孩子得了病,我的前夫陆子扬就得知了孩子的存在,就要求我让出孩子的抚养权。”说道这里,程暖叹了口气,她的眉头紧紧皱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也渐渐握紧:“我不会同意,现在陆家已经起诉。”她抬头看向林先生,目光诚恳真挚。“我怕输,林先生,这么贸然来找您,我知道很唐突。”她抿了抿唇,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烁着情绪:“可,我只认识您。” 第三十章 林政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抽烟,听她说完,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程暖不再说话,心渐渐沉下去,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渐渐笑了起来,屈辱在蔓延。 主动上门求他,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程暖不知道这主动的求有没有什么用!也许她高估了自己的份量,快二十八的女人,老了也丑了,就算是出卖也没什么价值。 “林先生——” 沉默让程暖觉得羞耻,逼仄空气令人窒息,她几乎要夺门而逃。 咬牙还是坐着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争不过陆子扬,她连一个好一点的律师都请不起。 程暖想笑,可是对着林政先她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尴尬而又生硬的说:“我什么都没有,林哥,我……” 正如程暖所说,她只认识这一个大人物。别的人啊,她早跌进了尘埃,又如何高攀? 程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她嗓子有些疼,张了张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林政先一根烟抽完,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内。抬头,黑眸沉沉望着程暖。 “程暖,你现在是来和我做交易吗?” 他的声音不重,甚至很温和。 程暖却刹那跌进悬崖,她猛的抬头看向林政先。 林政先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站立在屋子中间,头顶的灯光散发着光芒。程暖逆着光看他,他低头,静静望着程暖,许久后。 “你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安排人。” 他转身朝楼上走,程暖愣在原地,看着他的后背。 林政先走到楼梯的时候,站住了脚步,他转头。 “我不喜欢交易,程暖,你应该是个单纯的女孩。” 程暖坐在沙发上,头顶的温暖的光线,她却犹如被剥光丢在大街上一般羞耻。 她尴尬而又不知所措,她心里狠狠的疼了一下。 “我喜欢你,程暖,你需要帮忙,我不会拒绝。” 他走了。 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程暖一个人,程暖握紧了的手指,指甲陷进了肉里。 她都不知道心脏和手心那里更疼,只是有些麻木。 许久后,她站起来。 身体踉跄了一下,很快就站直。 程暖是刀枪不入的女战士,脸皮能值几毛钱?程暖深呼吸,迈开步子朝外面走,可那步子沉得她几乎要迈不开,心脏揪成一团的疼。 她高高在上的自尊心,终于是摔碎了,一无所有。 程暖走出这栋房子,她站在门口,远处花园亮着路灯,繁花茂盛,她静静的看着,忽然很难受。 记得第一次见林政先的时候,她张嘴叫的是叔叔,而今。 他说,叫林哥或者政先。 程暖如果是能豁出去的人,她早就是人生赢家了。 可她从小的教育,她总是高贵而自傲着,即使穷的揭不开锅,也不愿意把自己最后的底线踩在泥里。她不知道丢了这些,自己是谁? 她还有什么。 程暖站了很长时间,腿有些木。 刚要往外面走,接她过来的西装男就直接迎上来。 “程小姐,林先生吩咐送你回去。” 程暖看着他,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长的很不起眼。 他表情平淡,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程暖抿着唇,深呼吸。 “走吧。” 两个字,轻不可闻,飘在空气中。 程暖的心脏有些钝疼,不尖锐,可是无法忽视。 她迈开步子,往外面走,背挺得很直。 “谢谢。” 总要走出去,程暖。总要走出去成为一个坚强的人,顶天立地什么都不怕。利用爱情或者被爱情利用,前者她会得到想要的一切,只是失去了自己。后者,她会失去所有的东西,最后连自己也可能会失去。 权衡利弊,谁会选择后者呢? 程暖。每个人都在变化,我们都在一步一步蜕变,也许最后的模样并不是你想要,可那是必须的结果。 人,只要活着,就不能一成不变,无可奈何。 爸爸,我没有成为你期待的人。 车子穿梭在这个城市,程暖眼睛望着窗外。 她静静的想。 程程渐渐变好,是程暖最期待的事。 她辞职了,办好离职手续的那瞬间,没有预想中的轻松,只有莫名其妙的惆怅。她在和组员办交接的时候,韩晨过来。 “程暖,办好了吗?” “交接完就好了。” 程暖回头看着他说道。 韩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我等你。” 和程暖交接的是个年轻姑娘,闻言,玩笑道。 “组长,是不是快要请喝喜酒了?” 整个公司都知道韩晨追程暖,追了这么多年,两人也从来没宣布过在一块,可看那意思很明显,他们其实挺般配。程暖漂亮温柔,韩晨虽然不帅,可也老实能干会赚钱。 程暖有些尴尬,笑笑没出声。 韩晨心情十分的差,他平时脾气也好,面对这种事,越解释越乱。他转身朝外面走,声音落在身后:“程暖,办好手续,去我办公室一趟。” “好。” 程暖应了一声,才缓和这尴尬,继续和同事交接。 “程暖,你和韩组长什么时候会结婚?他家里人同意了吗?我听说你有个孩子?多大?怎么不见带进公司玩呢?你现在和韩组长结婚,那就是二婚了?” 程暖突然把手中资料往桌子上一放,说道:“剩余的有什么不明白,电话联系,我还有事,先走了。” 程程一个人在医院,她始终是不放心。 总担心陆家人做什么手脚。 待程暖离开,那同事撇了下嘴,转头对另一个男孩说。“看看程暖那德行,我看韩组长也只是玩玩而已,快三十了还带着孩子,谁会娶她?要真娶了韩组长父母不得气死!就那样了,还傲气个什么!哎,你说是不是?我就问问怎么了?摆脸色给谁看呢!” “难怪你嫁不出去,嘴太碎!” 年轻男孩毫不留情的吐槽。“我觉得程暖还不错,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温柔懂事,比你强太多!娶老婆谁不想娶那样的!” 女同事拿起那一摞资料就砸男孩头上了,气急败坏:“你给我滚!” 男孩耸肩:“你长的土圆肥,滚起来不是更方便?” 程暖进了韩晨的办公室,韩晨站起来。 “要走了?”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韩晨望着程暖的眼睛,笑笑。 “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呢。” 程暖回答,安静的办公室,她低柔的声音格外清晰。 “打算找什么工作?我认识的人也不少,如果需要的话,我能让朋友帮你介绍工作。”韩晨说着说着,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又干笑,低下眸子。 “也许,你根本不需要再找工作了,当我胡言乱语吧。” “我找啊,不找工作谁养活我。”程暖弯起唇,挑眉:“谢谢韩组长一直以来的照顾,如果我找不到工作,一定会来麻烦韩组长。” 太见外的话,她也不想说。 几年了,她和韩晨像是朋友一样,她喜欢这个朋友。 这年头,有几个朋友,能在你有难的时候,毫不犹豫借出几年的积蓄。 无论以后,韩晨和她如何,程暖都不会忘记,有这么一个人,为她雪中送炭。 “我可记得今日韩组长说的话,可别到时候,装作不认识我。” 她开玩笑。 韩晨也笑了起来,抬眸,表情恢复自然:“不会的,程暖,我不认识谁也不可能不认识你。” 程暖静静望着他,脸上的玩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静。 “韩晨。” 她眸光清澈,朝前走了一步。 “我会记住你对我的好,我们是永远的朋友,无关工作或者别的感情。” 她拥抱了韩晨,很轻很淡的拥抱。“友情比爱情更永久,韩晨,我希望你明白,我并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她不想韩晨陷入太多,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程暖对韩晨的感情还没到达可以爱的程度,还有韩晨的家庭,他是很传统的家庭,父母不可能容许韩晨娶一个二婚的女人。 程暖耳朵不聋,办公室就这么大,其余同事议论的内容她也是知道一二。 韩晨心口一滞,表情有些难看,可到底还是回抱了程暖。 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朋友比情侣更长久。 情侣一旦分手,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敌人。 “我送你。” “不用。” “你会和他复婚么?” “不会。” “为什么?” 程暖推开了他,他们有一米的距离,程暖弯唇笑了。 “我为什么要和他复婚?只因为他有钱?还是长得帅?” 她皱了下鼻子,说道:“韩晨,会有一个更适合你的人,你应该过得更好。” 白血病后续需要花很多的钱,细致的照料,程暖没有更多的心思花在旁人身上。不管程暖和谁结婚,都是负担。也许相爱的时候,心甘情愿,可是爱的保鲜期过了呢? 说起来,程暖是最自私的人,她总是选对自己最有利的路。 程暖拎着包,她穿着一件白色棉布衬衣,窄裙坡跟凉鞋,走至门口,忽然转身。 “再见。” 韩晨站在原地,看着程暖离开。 他连一句再见都说不出口。 程暖走出公司大楼,心情却异常沉重,已经到了夏末,天气闷热。她站在公司楼下很长时间,然后电话就响了,看了眼号码,是徐律师。 林先生自从上次见面后,就再也没和她联系过,程暖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前几天,程暖在电视上看到他,心里猜测,也许他忙,根本不会有时间想起无关紧要的人。程暖不给他打电话,是对的。 林政先没有和程暖打电话,可是程暖求他办的事,却是上了心。 业界有名的大律师徐苏和她联系的时候,程暖还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是没想到,林政先的速度会这么快。 程暖接通电话,她往自己的小电车那里走。 “徐律师。” “马上就要开庭了,你准备准备。” “我该做什么?” 程暖也没面对过这种场面,多少有些紧张。“要搜集什么证据吗?陆家势力挺大。” 双方都不愿意放弃抚养权,那就只能法庭见了。 律师叫徐苏,有名的贵,女精英模样,程暖都不怎么敢和她说话,老是怕说错。 听到程暖那么说,徐苏笑了起来:“多大?能大的过程小姐后面那位?”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接指出来,程暖脸色的笑收敛了。 眯了眼睛,她抿着唇。 “孩子从小由你抚养,抚养权并不是难事。”徐苏多少年没接手过这种案件,若不是那位来头太大,这种小案子谁能请的动她?“这个案子没什么悬念,明天你到律师事务所一趟,有些资料需要整理。” 如果对方,只是平民老百姓,那程暖还真不担心。 可是陆家,在这个城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程暖是一点风险都不敢担,她怕失去孩子。“好。” 程暖抿了抿唇。 “别的没什么事了,程小姐,再见。” 徐苏挂断电话,程暖深呼吸,抬步朝停车场方向走去,刚刚走到一半,电话铃又响。 十一位号码,明明没有署名备注,可程暖就是知道那是谁,心里一咯噔,然后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才按下接听键。 “程暖。” 程暖有些紧张,可还是乖乖回道:“林哥。” “最近很忙?” 他的嗓音低沉和缓,从电话里传了过来,程暖快步朝前走到阴凉下,才说道:“不忙。” “在那里?” “公司楼下。” 程暖说完,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律师的事,谢谢您了。” 那边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 “如果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忘记了这回事?” 程暖一愣,没接上话。 “在原地等着。”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程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这好像是迁怒。 可是她那里做错了? 她一直没想好怎么和林政先打电话,上次的事历历在目,她怕再丢人现眼一次。 刚要说话,那边已经挂断。 程暖没动,就站在原地等着。 她捏着电话,抬眸看向天空。 大约是要下雨,温度虽然很高,可天空并不是晴空万里,而是雾沉沉的压在上空。太阳也是无精打采的散发着温度,程暖想着,应该过不了多久,程程就该出院了。 她要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呢?能照顾程程还能赚钱养家? 林政先是什么意思呢?他要求见自己,是想要她做什么? 程暖微微蹙眉,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她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明明知道是要被宰杀,可是对方什么时候下刀又是个未知数。 程暖等了大约有二十分钟,林政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程暖接通,还没说话,林政先就开口:“在那里?我过来了。” 程暖抬头张望,没看到林政先的车,就说道:“我在大楼西北角位置,我没看到你的车。” “抬头,对面,黑色这辆。” 程暖视线移过去,黑色的奔驰朝自己这边开来,她抬步走过去。 车门打开,林政先坐在后面位置,他鼻梁上架着眼镜,显得愈加斯文。穿着银灰色衬衣手边还放着资料和档案,手提电脑放在一旁,看到程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上车。” 程暖坐进去,空调温度适宜,和外面火笼一样的世界,天差地别。 她悄悄的拿纸巾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痕,希望不要太狼狈。 林政先视线又移回去,落在资料上。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程暖有些尴尬,故而拘束。 她捏着手中的包带,七十五块的手提包,三十五的裙子,五十块的衬衣,鞋是打折入手,四十九。程暖眼再瞎都能看出来林政先穿的衬衣和手腕上的手表价值多少,有种落差,叫做你开着奔驰,我骑着奔驰牌自行车。 不是程暖小市民思想,是她本来就小市民,整天泡在茶米油盐里面,渐渐的就落俗了。整天为几块钱斤斤计较,也不是她爱计较,迫不得已。房租少给一块房东不依不挠,买菜少给一毛能追着你数落半天。一个月工资就那么多,怎么算计都不够花。 六年的生活,她早不是以前的千金公主,甚至比不上一般的家庭主妇。 “孩子怎么样了?” 林政先突然开口。 程暖从这巨大的脑洞中把自己拉扯回来,又是温婉的程暖。 她一紧张,就容易发散思维,把乱七八糟的事都想上一遍。 “恢复的不错。”程暖回答。 林政先把文件阖上,所有东西放整齐,才转头看向程暖,黑眸深沉。 “程暖。” 他的语气温和,可是程暖一点都不觉得他温柔,身上有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十三天。”他侧身,背后光线让他的五官越加深邃。“我以为,你会主动和我联系。” 第三十一章 程暖一愣,猛的抬头看他。 “我……” 林政先打断她,说道。 “想好再开口。” 程暖闭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林政先坐直身体,他闲闲靠在座位上。 程暖对林政先总是有点怕,他的起点太高,程暖真是开着直升机都追不上。 他喜欢自己,程暖觉得很玄幻。 也许这是位高权重者玩的把戏? 无论如何,他们各取所需。 车厢里很安静,气氛实在尴尬,程暖抿了抿唇,说道:“我以为您很忙。”她抬眼看行林政先的侧脸,他是沉稳而内敛的成熟男人。“我在电视上看到你,想着,你应该不太方便。” 他有老婆孩子吧?四十出头,有钱有权,长相也不是路人,怎么可能会没家室?程暖一直不敢往这上面想,她是因为陆子扬的出轨而离婚,如果她和林政先有关系,那自己算不算小三呢? 回去首都,怎么可能不和老婆孩子团聚? “谁不方便?” 林政先忽然开口道,视线落到程暖身上,他手指轻敲着膝盖,缓缓道。 “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程暖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好,林政先看程暖窘迫,马上就要把头扎进地缝里了,才放过她,转移了话题。 “吃饭了吗?” 如今正是中午,程暖在工作交接完,就到了这个点,根本没时间吃饭。 “没呢。” “想吃什么?” 林政先抬手拿掉眼镜,靠在座位上。 “什么都行,您喜欢吃什么?” 林政先扫她一眼,说道:“别您您的叫,我不是你长辈。” 当年,程暖可是叫过他叔叔。 程暖:“……” 程暖不叫了,乖乖坐着,手指放在膝盖上。 “又没训你,坐那么端正干什么?” 林政先声音温和,笑了下。“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程暖眼睛看向林政先:“你喜欢吃什么?” 林政先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得你自己慢慢发现。” 他对司机报了个地名,然后不说话,静静望着程暖。 这话说的温柔,程暖忽然就想起了爸爸。 鼻子有些酸,父母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疤,扭头看向窗外。 一路上,两人无话。 程暖纵然是有巴结的心,可也没那个能力啊! 他们去的是有名的私房菜,以素为主,这天气,程暖想着,应该吃素。 林政先应该应该经常在这边吃饭,程暖看到他和这边老板都很熟悉,直接带进了一间包房。菜单也是主人亲自安排,房间里很安静,唯有清茶散发着阵阵热气。 程暖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打破这僵局,她的说话水平实在不好。思绪飘远,林政先把茶杯递过来,她拿着就喝,一口热茶下去,烫的差点要尖叫。 才彻底反应过来,理智告诉她不能吐,可是又烫的太疼。 林政先直接拿了纸巾递过来,皱眉。 “小心点。” 程暖把热茶吐出来,解放了舌头。 嘴里应该是起泡了,泪眼汪汪。抿了抿唇,把纸巾放进垃圾桶里,才回来坐在椅子上,丢人劲让她一时间抬不起头。 也不知道对面的林政先怎么看自己,程暖觉得自己又办丢人事了,懊恼让她恨不得挖地洞钻进去。 “很严重?” 林政先问道。 程暖舌头很疼,说话稍稍有些不大清楚:“还好,没事。” “我出去一趟。” 林政先站起来转身出去了,包间门关上,程暖拿手扇风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真是出师不利,丢人丢大发了。忽然想起现在是午饭时间,插空给程程的看护打了个电话。 刚说了两句,差不多也就一分钟时间,林政先回来,手里拎着冰桶。程暖连忙挂了电话,每天中午都陪程程吃饭,今天不回去,总要和程程说一声。 林政先调了冰水递到程暖面前。 “试试。” 程暖看了眼林政先,脸有些热,接过来把一杯水都喝完了,口腔内已经没知觉,太冰。 “好点了吗?” “嗯嗯。” 程暖点头。 看向林政先的目光有些忐忑,林政先倒是无所谓。 “喝茶被烫很正常,没什么好丢脸。” 他看程暖脸都红到脖子根,安慰道:“我儿子小时候吃饭也是经常被烫到,以后注意点。” 林政先的儿子? 程暖抿了抿唇,问道。 “你儿子多大?” 她是有些好奇。 “今年十七,在美国。” 林政先说起儿子,视线望着窗外有些飘忽,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茶杯边缘,声音很淡:“好几年没见了,小时候皮的很。” 十七岁,在美国? 程暖心里猜测着可能性,林政先的事,她知道的很少,这不是好现象。 按照销售心理学,这个时候,她应该接口和林政先说儿子,说他感兴趣的事,很快就能拉近距离。可是程暖绞尽脑汁,都没想到这话题该怎么接下去。 屋子里静默了几分钟,程暖抿了抿唇,干巴巴的说道。 “几年没见孩子,一定很想吧?林夫人在美国陪读?”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林政先会找上自己。 林政先闻言瞬间收回视线,有些奇怪的看着程暖。 程暖心道,难不成自己又讲错话了? “那你们——” 话没说话,林政先倒是先笑了,低沉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他点了点程暖的鼻尖,声音带着笑意,手肘支在桌子上,望着程暖的眼眸很深:“大约也只有你,对我一无所知。” 程暖:“啊?” “我离婚了,孩子判给前妻,她去了美国。” 林政先声音淡淡,表情平稳:“程暖,还有什么你想知道?” 林政先离婚? 程暖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 在那个圈子里的人,谁不是把自己打扮的完美无缺? 貌合神离的很多,可是没有谁真的离婚! 结婚对象,大多是想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的政治联姻。 林政先能那么说,肯定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离婚了,这婚离得高调啊! 程暖觉得林政先瞬间高大了,能在这浑水里离得干净。 程暖看着林政先一会儿,他目光沉沉。 “没离婚,我不会招惹你。” 那瞬间,程暖忽然很害怕。 也许还掺杂着紧张,之前,她还能安慰自己,各取所需。 她愣愣看着林政先,这个男人很坦荡,坦荡的让程暖自惭形愧。 “我……” 程暖深呼吸,脸都憋红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幸亏菜上的及时,端菜进来的老板化解了这尴尬。 “我这边有今年新做的梅子酿,要不要尝尝?” 程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政先摆摆手:“下午还有事,不喝酒。” 又指指程暖:“她也不能喝,没量。” 老板笑笑不再言语,把菜上齐就出去了。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回头慢慢想。现在,吃饭。” 程暖吃着饭,时不时的拿目光去看对面的林政先。 和他在一起,吃饭就是吃饭,不掺杂任何东西。 虽说是全素宴,做的一点不比肉差。程暖最近为了省钱,都快把胃缩成拳头大小了,她以为自己肯定会因为矜持吃不了多少,可是挥起筷子,就成了吃货。 喝完一碗野菌汤,胃都显形了。她心里算计这顿饭得多少钱,回头带儿子也来尝尝,确实挺不错。 林政先吃的不多,很快就放下筷子。 看程暖也吃饱后,就开口道。 “孩子快出院了吧?” 程暖擦干净嘴唇,才抬头和林政先说话。 “快了,最近都能下地跑。” 说起儿子,程暖就心情就愉快起来,眉眼弯弯。 “应该要不了一个月,就能出院,他也很想和幼儿园的小朋友玩。孩子太小,住在医院里他会很寂寞。” 林政先沉默着,点了一根烟,静静抽着,黑眸看着程暖。 她爱着孩子,所有人都能看的出来。 “他特别乖,懂事的很,怕我担心,什么都不说。” “多大?” “五岁。” 程暖眸光亮晶晶,抬头看向林政先,才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 略尴尬,也有些不解,自己哪里又错了? 干笑一声:“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多说点话好,之前的你太压抑。”顿了顿,他接着说道:“等孩子出院,带来给我看看,我很喜欢小孩。”林政先斜斜靠在椅子上,姿态慵懒,声音沉稳,缓缓吐出一个安全,姿态自然的犹如他和程暖相交多年一样。 程暖又有些不好意思看他,总觉得他每句话都是陷阱,一不小心都会跌进去。 “好啊,程程一定会喜欢你。” 程暖笑道。 林政先望着成,忽的笑了。 浓眉上扬,黑眸略带深意:“是吗?” 两人正说着话,程暖的电话铃声就响了,掏出手机,视线落在来电显示上。 陆子扬三个字在屏幕上跳的欢快。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一万,可素还有本旧文要更新,爬过去更那本。 情人节,光棍们的福利。噗,是不是略辛酸! 如果今天有时间,就再更一章。 这本书数据真差,艾玛,到底有没有人在看啊! 男主暂时未定,写到后面你们就知道了。 第三十二章 程暖看了看对面的林政先,起身:“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林政先点了点头,手中烟灰弹进烟灰缸内,他看着程暖出了这包间,眸光渐渐深邃。 程暖在走廊上接通陆子扬的电话。 “怎么了?” “你和谁在一起?” 陆子扬的语气很不好,甚至带着隐隐的暴怒。 “程暖,你去求谁了?” 他在努力压抑怒气,也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程暖顿时皱了眉头,心脏渐渐沉了下去,捏紧了手指,笑道。 “我和谁在一起,求谁,和你有关系吗?” 她声音缓慢,依旧平静。 “陆子扬,你以为你是谁?” 程暖不喜欢和陆子扬吵架,对他有感情才会吵,陌生人有什么好吵呢? 何必浪费口舌。 “程暖!” 两个字咬牙启齿,带着狠厉。 “你再说一遍。” “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陆子扬,你不是要和我打官司,争程程吗?我奉陪到底,满意了吗?陆子扬,我从头到尾都不欠你任何东西!” 还要她怎么做? 她怎么做,在陆子扬眼里都是不好。 他永远看不起程暖,不是吗? 程暖忽然有些憋屈,抬手揉了揉脸颊,冷声道:“你还有事吗?我忙着呢!” “你忙什么?” 陆子扬骤然暴怒:“忙着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 他的声音尖锐,带着讽刺。“程暖,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是这么低贱的人!” 程暖脑袋瞬间空白,心疼狠狠的疼了一下。 胸口像是被塞满了棉絮,呼吸都疼。 陆子扬的话很难听,这辈子,她听过最难听的话。 陆子扬永远都是用最难听的话来打击她,他从来都学不会尊重,或者来说,他从来都不懂得如何尊重程暖,他也不愿意尊重程暖。 程暖的脑袋跳着疼,这句话太尖锐,深深的刺入她的心脏。 “怎么?戳中痛脚?程暖,我以为你还有底线!” 没想到她去卖,为了和陆子扬抗衡,她竟然去卖! 陆子扬几乎要气疯了,恨不得从电话里钻过来,掐死程暖。 “亏你还是孩子的妈!” 程暖的脑袋晕晕沉沉,她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她抬头看着这个古风建筑的房子,她声音冷了下来:“我就是去卖,也不卖给你,在你眼里我不是一直低贱吗?倒追你的时候低贱,结婚后的讨好是低贱,离婚后的重逢是低贱。我在你眼里什么时候高贵过?”她捏紧了手指,笑了一声,声音冰冷,连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卖又如何?只要能换钱,能保住程程的抚养权,卖也是值得。” 程暖不等陆子扬说什么,她继续说道:“底线?我有底线吗?很早就没了!上门求你的时候,就没了,我说过,为了孩子,我什么都能失去。” 她咬着牙,她以为自己很坚强。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满脸都是泪。 “你——你不要脸,程暖,你会后悔!” 陆子扬狠狠挂断了电话。 程暖背靠着墙,她迷迷茫茫的抬头不知道要往那里看。 她是不要脸,为了利益什么都能抛弃! 她还要脸做什么? 程暖狠狠擦了下脸颊,她就是如此,她就是做了! 她坦荡做人,欠谁东西了? 她为什么要被陆子扬侮辱?为什么要为那些话难过! 矫情! 程暖咬着下唇,淡淡血腥味在口腔内蔓延,直到她的手被握住,程暖才回过神,她抬头,怔怔看着自己上方的男人。 林政先拿起纸巾动作轻缓的擦了她脸上的泪,叹口气,声音很沉:“哭什么?” 程暖咬牙,把所有的血都吞进肚子里。 她抿了抿唇,泪止住了,只觉得丢人。 低垂着头,没看林政先。 “抱歉。” 让他看到自己这个鬼样子。 “和我抱歉什么?” 林政先低笑道:“你应该和自己抱歉。” 程暖不知道他看了多久,那点事全被外人知道了,最多的是尴尬。 心事被暴晒在太阳底下,让旁人观看,心情十分不好。 “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政先把纸巾塞进程暖的手里,率先走了,给程暖独自收拾情绪的时间。 程暖深呼吸几次,才想起包还在包间里放着,又匆匆跑回去拿包。 出去菜馆的时候,林政先已经坐进了车里,她看着那黑色奔驰,忽然觉得很讽刺。 看了一会儿,深呼吸,还是朝着车子走去。 站在门前,刚要拉车门。 林政先已经从里面把车门打开,他对程暖招手:“赶快坐进来,我下午还有事,先送你回去。” 程暖不敢耽误林政先的事,连忙坐进去。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 “送你到公司还是医院?” 程暖想了想:“公司吧,我的单车停在那边。” 林政先看她一会儿,开口。 “天气热,骑单车晒吗?” 程暖觉得自己都习惯了,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最铁杆搭档就是那辆小电车。 “习惯了。” 她抚了下刘海,笑笑说道。 “方便,不会堵车。” 林政先看着她,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曾经也被人捧在掌心里宠爱,如今没了父母庇佑,只剩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拼搏。过的好坏,都没人过问! “程暖。” 他望向程暖的眸光渐渐深沉,抬手似乎是想要摸摸她的头,可是手指到半空中顿了下,落在程暖的肩膀上,他按了下,说道:“以后有什么困难,记得及时和我联系。” 程暖侧头看他,半天后,点头。 “好。” 说完,觉得少了点什么,补充道。 “谢谢林哥。” 林政先收回手,靠在身后座位上,表情沉沉。 对程暖的谢谢没说什么,沉默了好长时间,程暖心里计算着还有多长时间能到达市区,旁边一个低沉男音忽然响起,林政先说:“前夫找过你麻烦?” 他问得是肯定句。 程暖猛的抬头看他,下意识的抿了下唇,却没说话。 “是么?” 林政先又重复了一遍。 “程暖?” 程暖摇了摇头,喉咙滚动,她眸光飘忽,望着窗外:“我自找的麻烦,算不上什么。”如果她把所有断的干干净净,陆子扬拿什么找她的麻烦?叹口气,收回视线:“只是他那个人。”说起陆子扬,程暖表情阴晴不定,语气也不是很好:“固执,刚愎自用,骄傲自大!” 林政先看着程暖的表情随着话语在变化,他脸上的悠闲消散,剩余深沉。 “孩子的事结束,我就离开,再不会和他有任何牵扯。” 如何形容前夫?程暖只能找到一个词,骄傲! 他永远高高在上,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着每一个人。 而他自己呢?作对过一件事吗? 当年陆子扬因为自尊和叶璐分手,叶璐飞到国外,两人有长达几年的时间都不联系。程暖追陆子扬那么多年,她表白过无数次,在得知叶璐有男朋友后,他立刻就答应和程暖结婚。 那时候程暖并不知道,后来她知道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离婚的时候。 陆子扬永远不会输,他永远把自己挂在最高的旗帜上,接受着所有人的仰视。 他骄傲自持,却没经营好恋爱,没经营好婚姻。 一败涂地! 结婚后,叶璐回来。 程暖不知道叶璐和陆子扬说了什么,程暖的世界变得寂静无声。丈夫整日不回家,空荡荡的屋子里永远都是程暖一个人。 叶璐约程暖出来,她说:“我回来了,你该走了。” 她说:“你不知道,陆子扬一直在等我回来。” 她说:“昨晚,陆子扬睡在我这里,你要看照片吗?” 她说:“程暖,你不知道吧,他说,每次和你上=床,都必须闭上眼,想象成我的样子,才能继续下去。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太悲哀!你还活着做什么?” 她说:“我只要一个电话,陆子扬就会抛弃你,到我身边,信不信?” 她打电话过来,陆子扬推开程暖,他径直走向车库。 程暖哭喊着追上去,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出去,留给程暖一脸尾气。 叶璐和程暖说:“陆子扬那人善良,不想直接和你提离婚,你自己还识趣点,留在他身边做什么?只会让他越来越恶心你!” 程暖泼了叶璐一脸的咖啡,她扑过去要打叶璐,陆子扬就恰好赶到,一把扯过程暖,动作粗鲁:“你到外面发什么疯?” 程暖跌倒,腰撞到了椅子上。 他当着所有人训斥程暖:“我真是受够你了,程暖!” 程暖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叶璐哭的梨花带雨,委屈的像被强-奸的良家妇女一样。 陆子扬带她去换衣服,他牵着她的手离开。程暖站在原地,所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陆子扬没有回头看她,她像个傻子一样站着,看着他们走远。心脏一阵阵的疼,她以为自己会死,可是到底也没死,只是离婚罢了,至于死一次吗? 离婚六年了,陆子扬对她说:“程暖,复婚吧!” 程暖很想飚脏话,心都死了,拿什么去让死去的心复活。 所有的一切都死了,随着父母的逝去而消失。 “我现在只想着孩子,我想好好把他养大。” 陆子扬有什么资格对自己吼叫? 程暖心里好笑,那些过去的事,当时疼的几乎要死,现在回想起来,却像是别人的故事。 疼的狠了,就会自动痊愈。 林政先望着程暖许久,到底还是抬手放在她头上。 “分清楚也好。” 他的声音很沉,分不清是叹息还原本就是那样。 “程暖,你是个好孩子,不该走那些弯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共写了一万三,更了四章。 有人在第一章负分,好像是说换男主的事。 我总是觉得奇怪,一篇文,无论作者怎么写,都有人骂。 爱情游戏的时候,什么恶心词都被骂过。 我当时觉得很生气,大约那时候还没练就金刚心脏。 就觉得小说嘛,喜欢看就看,不喜欢看就点叉,何必负分骂人呢? 然后就不敢再写情绪很激烈的文,避免被骂。为妻不贤那本,我很小心翼翼的写着,我以为没糟点。依旧有负分,骂的话也很难听。 我就好奇了,到底什么样的文不会被骂?后来想想,什么样的文都会被骂,人家想骂,你怎么写都是错!我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都喜欢。 这本书,写的最随意,收到负分我不意外。 当初疯了似的喜欢一个人,喜欢的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放在他面前,他和别人说我看起来很花心的样子,只适合玩玩。从此江湖不见,哭了一鼻子后写的这篇文,怎么写我有分寸,这本书很快就会结束。 最近穷的半死,我会日更一万,希望追下去的亲支持正版。 如果看盗文的,希望能改邪归正,这本书最多二十万字,订阅下来撑死了三块钱,一个鸡蛋饼都买不到。 第三十三章 程暖鼻子一酸,差点没落泪了。 孩子?多少年没人这么叫过她?她告别孩子时代多久了! 程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嗯了一声。 到达地方,程暖要下车,刚走出去,林政先突然开口叫道。 “程暖。” 程暖回头,她看着坐在车中的林政先,手里紧紧捏着包带。 “谢谢你。” 她抿了下唇。 “回去吧。” 林政先看了程暖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就留下一句再见。 程暖赶到医院都下午三点,她还没到程程的病房,就被突然出现的陆子扬拉着手腕往走廊另一头扯。程暖心情很糟糕,差点被他拉的摔倒。 “你做什么?” 程暖穿着整洁,脸上有着淡淡的妆。 因为生气,眉头微微拧着,黑白分明的明眸里闪烁着愤怒情绪。 “陆子扬,你松手!” 她都不知道陆子扬犯什么神经。 陆子扬越看越生气,自从收到那张照片,他整个人都处于狂怒状态。 压抑着,他努力的压下去。 陆子扬猛的把程暖按到了墙壁上,他的动作十分粗暴。低头就吻上了程暖的唇,程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堵住了嘴唇,气急败坏去推陆子扬。 陆子扬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握着程暖的下巴,强迫她张嘴。 程暖咬在他的嘴唇上,陆子扬吃疼,也只是闷哼一声,吻得动作更加激烈,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内蔓延,交换。他的舌长驱直入,目光凶狠,是要把程暖吞噬了一般。 程暖死死的掐着他的手臂,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她很不喜欢这种被强迫的行为,却无力推开陆子扬。 手中的包跌落,陆子扬把她挤在墙壁和自己之间,他松开程暖,两个人靠的很紧很紧。呼吸都能感触的到,他看着程暖的眼睛,黑眸深不见底。 “你找谁了?” 他嘴唇上还沾有血迹,手指抚上程暖的嘴唇,粗粝干燥的指腹擦过她的嘴唇,声音沙哑低沉,他说。 “程暖,你为什么要去找别人?” 心脏瞬间利刀穿刺而过,他疼的鲜血淋淋。紧紧握着程暖的肩膀,他看着程暖的眼睛,喉结滚动,声音很沉。“你和他上-床了?” 程暖猛的推开陆子扬,她和陆子扬厮打着,陆子扬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用尽了全部力气,程暖觉得骨头都要被陆子扬勒断了。 她很疼,浑身都疼,脑袋更疼。 “程暖,和我复婚。” 陆子扬是命令的口吻,他要的不是程暖的答案,他只是命令程暖必须答应。 程暖咬牙不让自己的泪涌出,她抬头怒视陆子扬。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认输。 “我和谁睡觉,和你有关系吗?” 她抬脚想要去踢陆子扬,陆子扬把她的腿架在两腿之间,他一用力,从拥抱的姿势变成握着程暖肩膀。程暖直接撞向了身后的墙壁,肩胛骨快要碎裂,疼的她眼圈都红了。 “陆子扬,你是疯子!” 她歇斯底里:“六年了,你他妈的找过我吗?这就是重视?六年前我们就离婚了,现在你耿耿于怀,你不觉得晚了?你现在搅乱我的生活,只是不甘心罢了!你有女朋友,你什么都有,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就为了你那自尊心么?为了你那破自尊心,非要我搭上一辈子不可!” 泪是毫无征兆的涌出眼眶,程暖这辈子的眼泪都给了陆子扬。 曾经有人说,女人一生,总会遇到一个让她哭的人,哭过恨过,淡了后,就造就了铜墙铁壁的心脏。 “我跟着你搭进去了十几年,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我都快三十了,人的一生有几个三十可以挥霍。我累了,也恶心了,陆子扬,你走好不好?走的远点,我不想看见你!” 陆子扬几乎要把程暖的肩膀捏碎,深沉黑眸紧紧看着程暖,沉默漫长到令人窒息,他才开口: “我没有女朋友,六年。” 他声音低哑,带着浓郁的情绪:“我以为你总会认输,回来找我。”他动了下嘴唇,用手背擦了下嘴唇上的血迹,他说:“我没有除你之外的女人。” 他忽然心脏很疼,特别疼,牵扯着,全身都紧紧绷着。 “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也是三十多年来,唯一的一个。” 他眯了黑眸,表情难看,嘴唇紧抿。 喉结涌动,从不露出情绪的陆子扬,他会难过,会悲伤到痛苦。 “你若是永远不出现,我也许就会渐渐忘记,可是你来了,我怎么可能放你走!” 他手指紧紧攥着,程暖觉得自己那块皮肉都变形了,说不定会骨折。 真的太疼了。 嗓音粗哑,微微颤动。 “程暖,你搭进去十几年,我呢?” 他表情渐渐狠厉,声音沉重:“我的十几年就不是时间了!”他咬牙切齿:“你以为,我的心是什么?” 程暖望着陆子扬,她都麻木了。 陆子扬这么愤怒,他说,他爱她,多真的话,程暖敢相信吗? 呵呵! 程暖抿了抿嘴唇。 “然后?” 那瞬间,陆子扬脸上的表情有些龟裂,他真想掐死程暖。 立刻马上就掐死。 程暖笑了一声:“陆子扬,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说的话没有一句让我能相信。” 她靠在墙壁上,眼睛望着陆子扬,表情带着讽刺。 “别告诉我,你和叶璐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动了下嘴唇,表情渐渐飘忽:“反正和我没关系,还是那句话,我们已经离婚。” 陆子扬猛的摇她的肩膀,低头,就快要咬上她的鼻子,狠声道。 “复婚不难。” 他气的不行,恶狠狠瞪着程暖:“你倒是讲讲,我和叶璐有什么关系?” 程暖最不喜欢陆子扬这样的理直气壮,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没错。 爱情,是等量交换,他为自己做过什么呢? 那么多年,心早凉了。 “不想说,太恶心。” 程暖皱眉想要推开陆子扬,怎么都推不开。“你放开我,在这里闹,真是难看。” “难看?你去找别的男人就不难看!” 陆子扬实在不想程暖竟然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她还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么? “我就是找了,我那里难看?我们男未婚女未嫁,男欢女爱有什么问题!” 程暖突然爆发,猛的拔高了声音:“你和叶璐什么都没有?你们什么都没有在一张床上躺着?别告诉我,你们在玩游戏!你们什么都没有,她一个电话你直接扔下我就去了?陆子扬,我不是你家的抹布!想用的时候,拿起来洗洗,不想用就扔了!” 时间太久,程暖都迷茫了,自己到底在意的是什么? 她喜欢的人是谁? 喜欢一个人太久,就会自动把他美化。 可当年那些事,历历在目,她伤的太狠,无论怎么美化,都是狰狞的伤疤! “陆子扬,一切都是你逼的!” 程暖把话说的干脆。 她表情渐渐冷静,眼睛直直看着陆子扬:“我说过,逼的我急了,什么事都办得出来。” 陆子扬看着程暖,表情越来越沉。很多事,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你说我也叶璐怎么?” 陆子扬一晃神,程暖猛的推开他。 快速往另一边走,抬手狠狠抹了把嘴唇,说道:“叶璐也来了啊。”早在陆子扬发疯的时候,她余光就看到刚走过转角的叶璐,冷哼:“陆子扬你不是什么都忘记了吗?让叶璐帮你恢复记忆,多好!” 她快步往前走,走到一半发现包还在地上扔着,又怒气冲冲奔过去捡起包就走。 陆子扬这个人,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情绪。 他抬眸看过去,叶璐果然站在电梯口过来的拐角,似乎想要避开,却又因为程暖的直言指出,又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 两人目光对上,陆子扬的情绪收敛,最后只剩下沉静:“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叶璐穿着一件蓝色裙子,手里拎着包,妆容精致,她平静望着陆子扬。 陆子扬整理自己的衬衣,眉头紧皱,表情十分不悦。 以前,每次程暖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时,他都会不耐烦的推脱,觉得程暖在发疯。 可是,他们的婚姻就是因为这些小事而结束,原来是因为这些他从来不在乎认为根本没有必要解释的误会,陆子扬第一次感到无力,程暖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都习惯了自己的女人就是程暖。 自己人,他才会表露情绪,会训斥程暖的不是。 原来那些都是导火索。 莫名其妙有些烦躁,也有些无措,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这种情绪很陌生,他是第一次体会。 他想要和程暖解释,可是程暖不再相信他,她宁愿去求一个陌生男人,都不来求自己。 陆子扬扯掉领带,表情十分不耐烦。 “在你们接吻的时候。” 叶璐表情平静:“我想你们都那么激烈,打搅了不好。” “那你可以退回去。” 陆子扬往走廊另一头的吸烟区走,是十分烦躁的样子。 叶璐一下子就愣在原地,陆子扬那些话她一句不差的停在耳朵里。原来这么多年,他依旧放不下程暖,瞬间那种被欺骗的愤恨涌上大脑。 为什么?陆子扬竟然会真的喜欢那种女人! “你爱程暖?” 叶璐忍不住出声,她抿了下唇,往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踏在地面上发出声响。 “她比你理智。” 陆子扬猛的回头,表情十分难看,冷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刚要走,程暖说的那句话突然就涌入大脑,又回身黑眸直视叶璐:“叶璐,我还很想知道,那天喝醉,我是怎么躺到你的床上?我可记得你没喝酒!而程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 陆子扬只会在程暖面前方寸大乱,他看着叶璐,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你讨好我妈,是为了什么,你我都清楚。不过有句话我要告诉你,叶璐,这不可能。” 第三十四章 叶璐表情顿时变了,看着陆子扬。 陆子扬反应不慢,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整件事就通顺了。程暖以前从来没提及过,今天被激怒一口气全讲出来。原来她在乎的东西,陆子扬从来没在意过。 陆子扬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愤怒过后,有些迷茫。 六年时间,支撑他的是,程暖一定会回来。 他太骄傲,从不会向谁低头。当年程暖以死威胁要求离婚,他怒不可遏,甚至带着恨意。就这么想离开自己?冲动和自尊心的作祟,离婚了。 离婚那天,肖默的车等在那里,程暖最后上了肖默的车,两个人走了。 陆子扬不敢想,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没有喝酒没有抽烟,沉静下来,没日没夜的工作。他把那段时间埋葬,不去想不去看。 程暖回来了,她却不再是当年的程暖,她不爱他,她只是为了孩子而来。 她身边有很多男人。 陆子扬想抓住什么,他伸手,却搂了个空。 程暖扬起骄傲的下巴,她从来没输过。 陆子扬用抚养权要挟她,她可以去找一个更有钱有权的男人,那个人,全市人都认识。陆子扬捏紧了拳头,心脏闷闷的发疼,程暖向他证明,她不会认输。 陆子扬,输的太惨了。 “陆子扬,你这么看我?” 叶璐突然开口,一向高傲的神情渐渐布上了忧伤。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陆子扬看着她,表情冷下来。 “是,只是朋友。” 程暖提及的那件事,如果陆子扬没猜错,大约是那次。程暖在家发疯,母亲又是各种吵闹,陆子扬只觉得烦闷,出去喝酒结果碰上叶璐。 很碰巧的事,叶璐讲了很多话,也有很多他们的过去。 陆子扬不怎么说话,就喝酒。最后他喝多了,醒来就在叶璐家中。 陆子扬太清楚自己,他和别人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关系。 程暖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活了三十多年来的唯一一个。离婚那么多年,并不是没有欲-望,只是对于别人,提不起兴趣,渐渐就淡了,过起了和尚的生活。 叶璐站在走廊上,一瞬间的尴尬让她无所适从。 她动了动嘴唇:“陆子扬……” 关于叶璐,陆子扬从来没没想过和她有什么关系!和程暖离婚后,他就对叶璐清楚明白的表明自己立场,两个人根本就不可能。 可她总是不愿意相信,陆子扬也没办法。 “你还有事吗?” 陆子扬问道。 叶璐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被自己呛死。 “我还有事,先走了。” 刚刚程暖竟敢不听他把话说完,就跑。 还有那个男人,一想起那个人,陆子扬的怒火就把理智淹没了。 程暖以前毫无征兆的发脾气,耍任性。 那时候两个人都年轻气盛,陆子扬不耐烦程暖的唠叨,连家都不想回。到后来,程暖说什么,陆子扬都不想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而今,陆子扬放下了自尊,可是程暖却像是多年前的他一样。 她不信他的话,一句都不信。 叶璐快要被逼疯了,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唯有陆子扬,她以为,陆子扬这些年没谈女朋友,陆母也说,他是想干干净净的娶叶璐,如今陆子扬的话着实给了她一耳光。 响亮的很,疼的叶璐都懵了。 “陆子扬,我们为什么不可能?当初你那么爱我!” 陆子扬朝走廊的另一头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把刚刚掏出来的烟盒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折回来往程程的病房去。叶璐这么一开口,他回过头来,眉头紧蹙。 “叶璐,希望你找到更好的人。” 这句话说得毫无感情,这是陆子扬的答案。 说完,他直接走了。 陆子扬走出叶璐的视线,叶璐站在原地,她望着陆子扬的背影,渐渐捏紧了拳头,神情越来越狰狞。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陆家人全部在欺骗她,她不会放过这些人。 程暖回去病房,孩子还在睡觉。 她望着孩子的睡颜,心绪翻腾,久久不得安宁。 陆子扬是很少说那种类似于承诺的话,程暖知道,他这个人不撒谎。 他不会说甜言蜜语,可说出的话,都能做得到。 以前,他从来不会解释,不耐烦程暖就直接转身就走。 他不会和程暖说爱,程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对自己有丝毫的情感。 可是如今,他对程暖说,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他说的话,程暖是信了八分。 剩余两分若是信了,她这六年来的坚持,仇恨,又是什么呢? 心里空落落,她很迷茫。 宁愿不信。 病房里很安静,程暖握着孩子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 心里酸酸涩涩。 离婚前的那些时日,她根本就不敢想。 身后的门被推开,程暖没有回头。 她对这个人太熟悉,脚步声都能分辨的出来。 他一直走到自己身边,站在程暖身后。 “我话还没说完。” 沉沉低哑的声音落入耳中。 程暖望着程程的脸,那么相似的两个人,她开口。 “你说。” “别再去求那个人。” 陆子扬的视线越过程暖的头顶,看向程程,他睡得安宁,白皙脸蛋干净。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他收回视线,仿佛是做了很大决定。 “我放弃孩子的抚养权,程暖,你不该这么糟践自己。” 程暖猛的回头看他,心中震惊,还有些难以置信。 陆子扬和她对视,表情依旧冷冽,声音发沉。 “程暖,求我并不丢人,我是你的男人。”他的黑眸深邃,望着程暖:“在孩子面前,我不会发火,可这件事我有必要让你知道。你是我孩子的妈,你既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放手让你走,我要的东西很多,不单单是孩子还有你。不管之前你和多少男人牵扯,从今往后,你只能有我一个人。” 程暖:“……” 病房里很安静,两个人谁都没再继续说话。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阳光透过玻璃撒进屋中,铺在地板上。 病床上的程程的醒来打破了僵局,他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了程暖,他抿了下唇,捏着程暖的手指。 “妈妈。” 弯起唇,笑的有些腼腆。 然后视线上移,落在陆子扬身上,表情就复杂的多。 圆溜溜的眼睛一转,笑容也收敛了,看了看程暖,又看陆子扬,好长时间后,声音很低,怯生生的喊了句:“爸爸。” 这是程程第一次叫爸爸。 陆子扬表情突变,他愣怔怔的看着程程。 那两个字很轻,却重重砸在陆子扬心脏上,砸的他半天回不过神。 刚刚程程叫他什么? 爸爸? 陆子扬没有见证孩子的出生,没有给他换过尿布。 一晃六年过去,五岁的孩子叫他爸爸。 程暖也有些诧异,她没有教过程程,为什么程程会叫陆子扬爸爸? 她心里有些酸,吃醋了。 陆子扬给程程灌了什么*汤?这么快就倒戈了! 她回头瞪了一眼陆子扬,可是陆子扬的视线一直在程程身上,一直没看她。 他像是受惊一样,盯着程程,震惊程度绝对不亚于刚刚程暖。 程程却嘟起嘴,不怎么搭理陆子扬。眼眸一转,落到程暖身上。 “妈妈,我要去洗手间。” 程暖刚想去抱他起来,陆子扬倒是动作快人一步,抱起程程。 “爸爸带你去。” 这句话,他不知练习了多少遍,十分熟练。 程暖一愣,只来得及嘱咐一声:“你,小心着点。” 程程躺的久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也不愿意躺着,就想去外面玩。 外面天气热,程暖也没带他去太远的地方,就在走廊里拉着他慢慢的走。 陆子扬一直跟在身后,他目光沉沉的望着前面聊天的母子。 他有很多话想说,比如,程暖交过几个男朋友?她和那个男人有关系吗? 他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程暖是不是就不和他再联系? 可是此时,他那滔天怒火都渐渐熄灭了。 眼睛里全是这对母子。 “歇会儿,渴吗?要喝水吗?” 程暖问道。 程程摇头,他眼睛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 “妈妈,我想到外面去。” 北方城市,夏末季节灰尘特别大,程程的身体刚刚有了起色,程暖不敢冒险。 “现在外面热,过几天了,出院妈妈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程程小脑瓜摇晃,权衡利弊,勉为其难的答应。 “好吧。” 他戴着柔软质地的西瓜帽,白皙皮肤一双明眸格外清澈,随着程暖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歪头看着程暖,声线清脆、 程暖想了一会儿,“快了。” 陆子扬在长椅上坐下,沉默着一直没说话。 他的眸光深邃,若有所思。 程暖和程程在慢慢讲着话。 “妈妈。” “嗯?” “游乐场门票很贵。” 程暖鼻子有些酸,抬手摸了摸程程的头发,弯起唇笑。 “妈妈有钱,门票不贵。” “真的?” “真的。” 程程沉默了一会儿,他柔软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妈妈,你马上还去上班吗?” “不去。”程暖皱了皱鼻子,和程程对视:“我陪你。” 程程歪身靠在程暖的怀里,握着她的手指。 他原本是笑着,忽然就沉静下来,他望着远处很长时间,声音很低落。 “妈妈,我是不是会死?” 程暖脸色顿变,声音徒然拔高。 “胡说,谁说你会死?” 一旁的陆子扬原本在沉思,因为程暖的这个声音,转头看过来。 程暖的严厉,程程差点都哭了,撇了撇嘴,委屈道。 “那个漂亮阿姨说我会死,她说我根本活不长,做了手术也会死。我想和妈妈在一起,我不想死。”他紧紧抓着程暖的手指,豆大的泪珠就涌出了眼眶。“妈妈,我真的不想死……” 程暖表情十分难看,她猛的抬头凛冽眸光射向陆子扬,带着凶狠。 谁诅咒她的孩子?程暖想拎刀砍了她全家。 陆子扬一愣,表情也变了,他直直看着程暖半响,然后又把视线移到她怀里的程程身上。 黑眸渐渐深邃,沉得没有一点情绪,他很努力的压抑情绪,他手搭在程程的肩膀上,尽可能的让自己音调平和:“程程,漂亮阿姨是谁?” 第三十五章 程暖只知人心叵测,可并不知,竟险恶到这种地步。 她不知道求生意志对于病重孩子有没有用,可是这样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说他会死,得有多歹毒。 程暖立刻就站了起来,陆子扬楞了下拉她手臂,表情严肃。 “做什么?” “你说呢?” 程暖表情狠下来。 “对一个小孩子说这种话,陆子清她还是人吗?” 陆子扬眉头紧皱,程暖这件事已经够让他头大,陆子清一向说话没分寸。 陆子扬按了下程暖的肩膀:“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别管了。” 程暖还想说什么,陆子扬继续说道:“程程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委屈。” 程暖不说话了,压下情绪,摸了摸程程的头。 陆子扬离开医院。 程暖带孩子回去病房,她郑重对程程说:“妈妈不会骗你,你不会死,他们都是在胡说。” 程程点了点头,眸光软下来,捏着程暖的手。 程暖抱他在怀里:“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程程。” 程程动了下嘴唇,点头。 “妈妈。” 这声音真是让程暖心都化了。 她亲了亲程程的脸颊,脸色好了许多,笑着说道:“怎么突然和爸爸和好了呢?” 程程看着程暖一会儿,圆溜溜的眼珠转动,抿了抿唇,然后说:“妈妈,你很讨厌他吗?” 程暖想了一会儿,她讨厌陆子扬吗? 有点。 “还好,你喜欢他吗?” 程暖点了下程橙的鼻子,程程脱离她的怀抱,端正坐在病床上,扳着下巴想了半天。 “他不讨厌。” 他颇为认真的点点小脑袋,脆生生说道:“妈妈喜欢我就喜欢,妈妈不喜欢,我就不喜欢。” 程暖噗嗤一声笑了,“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他那声爸爸叫的突然,程暖也是吓一跳。 他一向很认生,性格有些敏感,警惕心重,对外人很难接受。 就算是韩晨,当初也是花了很长时间,经常出入程家,他才对韩晨稍稍热络一点。 “我觉得吧。” 程程盘腿坐着,摇了摇头,手指支着下巴:“如果他能对妈妈好,我不会讨厌他。” 其实他很想要个爸爸,陆子扬长的高,还挺帅,去接他一定会很威风。 陆子扬那个人,相对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程程认真思考。 他是陆子扬的亲生儿子,这个所有人都对他讲,那以后他是不是也会长成陆子扬那样?想想还是蛮期待。 他招手,笑的弯起眼睛: “妈妈,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事情。” 程暖挑眉,靠过去。 程程附在程暖的耳朵上,小声说:“我叫他爸爸,他那么开心,到时候我们欠他的钱是不是就不用还了。我不讨厌他,叫他爸爸也没什么,他不是坏人。” 程程手指搂住程暖的脖子,软绵绵的。声音里带着喜悦,仿佛是占了多大的便宜。 程暖楞了一下,她从来没见过程程这样。 听他说完,转头,看着程程的眼睛:“程程,告诉妈妈,你觉得钱重要还是亲人重要?” 程程表情顿了一下。 程暖说:“他是你的爸爸,你喜欢他,叫他爸爸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程暖摸了摸程程的头,认真说道:“可这个和钱无关,你懂吗?他是你的爸爸,就和我是你的妈妈一样,是你的亲人。程程,我们不欠任何人的钱,并不需要委曲求全叫谁什么。” 她突然有些难过,孩子竟然是这样的思路?穷才会市侩,可是不能因为穷而心胸狭窄,她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程程似懂非懂,抿了抿唇,坚持道:“……他和妈妈不一样。” 在他的世界里,妈妈是从小带他长大的人,他们是一家人。 而陆子扬,只是爸爸。 爸爸两个字,对于他来说还是陌生,只是个名词。 程暖觉得这辈子,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儿子。 “以后你就会明白。” 爸爸妈妈并不单单是称呼,还是责任。 他长大,总会明白。 程暖笑了笑,摸了摸程程有些委屈的脸。 “程程,爸爸妈妈是一样的,他也一样爱你,千万不要再那样想。你看,你叫他爸爸的时候,他多高兴,你们是父子是亲人,是一家人。以后,你想抱他,还是想和他亲近,都随心来。这和你爱妈妈没有冲突,因为爸爸妈妈都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下午,程暖买菜回去做饭,她一边刷着招聘网站,一手拎着菜往家走。半道的时候,陆子扬给她打电话。 程暖接通,陆子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在那里?” 从知道程暖去找那个人,陆子扬第一个想法是愤怒,第二个想法就是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他让愤怒冲昏了大脑,对程暖冷嘲热讽,可是心底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孩子抚养权这件事他想了很久,他们一次次见面,程暖越来越强硬,把自己伪装在坚硬的壳里,面对谁都针锋相对。 那时候,陆子扬就想过,何必步步紧逼呢? 他有的是手段让程暖回来,可是他在等程暖主动。 程暖迟迟不来,她越走越远。 当初同意母亲的建议只是因为他也会慌张,程暖会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借此机会逼一下程暖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像个蜗牛,但凡有一点危险就缩回壳里。 可是没想到,程暖竟然会去找那个人,她好大的能耐。 陆子扬一时半会,还真和哪位杠不起。 他有很多冲动,可是冲动渐渐熄灭,就只剩下悲哀了。 两个人是怎么走到这一步。 程暖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大约是想要下雨,说道:“快到家了。” “我有些事想和你谈,地址。” 程暖也觉得这件事说清楚比较好,下意识的说完地址,然后才反应过来:“再过一会儿我就去医院了,在医院见面吧。” 陆子扬皱眉,说道:“等着。”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程暖站着楞了一会儿,才彻底明白过来,匆匆往家赶。 一室一厅的格局,是旧楼。三十平方,客厅只能放下沙发和一张饭桌,沙发上堆得都是脏衣服,最近忙着工作和孩子的事,都没收拾。 刚把衣服都放到洗手间的盆里,电话就打过来了。 “几栋几楼?” 程暖走到窗台前往下眺望,果然看到了小区主道上陆子扬的车往里面缓缓开着。 “倒回来,第二排,三单元,五楼。” 隔着遥远的距离。 程暖看到他滑下车窗,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理所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程暖把买来的菜放进厨房,刚刚她看了那么多招聘信息,最后选了一个钟点工。工资不错,还不要求学历,时间自己安排,挺合适。 把报纸放好,拿了钥匙开门出去。 刚走到四楼拐角,就听见脚步声起,然后陆子扬出现在视线内。 他皱着眉打量这狭窄楼道,表情不悦,是十分嫌弃的样子。 程暖也看出来:“出去谈吧?” 陆子扬都走到四楼了,怎么可能不进屋? 抬头,黑眸看着程暖,声音发沉,抬手示意:“都到这里了,一会儿我和我一块去医院。” 程暖觉得他进屋,肯定是要崩溃。 他肯定没见过这么小的地方。 以前,程暖也没想到自己会住在这种地方。 程暖又折回去,如今都和陆子扬撕破脸皮了,她也不在乎自己在陆子扬眼中是什么样子。 陆子扬一路沉着脸,程暖拿钥匙开门。 陆子扬站在门前,却没有迈开腿。 程暖进去钥匙扔在桌子上,却没听到身后人的声音。转头,看到陆子扬脸色沉得跟谁欠了他几个亿似的,神情凝重,嘴唇紧抿,拳头都握紧了。 “陆子扬?” 程暖叫了一声。 陆子扬黑眸直视程暖,锋利带着冷光,沉沉的呼一口气,他才开口。 “你就让孩子住在这种地方?” 他站在门外,程暖站在门里。 她看着陆子扬,表情渐渐冷了下去。 “进来还是出去?” 她给了一个选择。 陆子扬依旧站在门前,步伐没动,程暖直接去关门。 可是门却没关下去,陆子扬手指按着门板,居高临下,黑眸睥睨她。 “程暖,你敢给孩子点好吗?” 程暖皱了眉,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陆子扬强势,硬挤进来,啪的一声巨响,门板阖上。 他看着程暖的眼睛,去握她的肩膀。 程暖推开,转身往里面走,咬牙把所有情绪压下去。陆子扬没说错,她没让孩子好,是她的问题。 “随便坐。” 她的声音低的发哑。 陆子扬进屋后,房子是顶层,房顶很低。他的高度,站在屋子中间确实压迫。扫了一眼屋中设备,脸色用难看都无法形容。 卧室门开着,狭小的房间放着一张床,大约程暖一直和孩子睡,床头有着小小的桌子,放着乱七八糟的书。客厅也很小,旧的看不出颜色的沙发套,旧式大肚子电视。 地板是最原始的水泥,屋子里多余的装备都没有,陆子扬看了一遍。刚刚在楼下的时候,还在想住在这里实在不安全,现在看来,这地方小偷都不会光顾。 “陆子扬,说正事吧。” 说完赶紧走。 程暖坐在塑料椅子上,她给陆子扬留了沙发的位置,陆子扬看她半天,铁青着脸过去坐下。因为体重问题,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陆子扬立刻又站起来,拧眉看了眼沙发,似乎很担心沙发会塌陷。 程暖说:“我都用了五年,没事坏不了。” 陆子扬坐着沉默了好长时间,摸出烟盒刚想抽烟。 程暖说:“屋子就这么小,全是烟味。” 陆子扬抬手就把火机和烟盒扔在面前的桌子上,啪嗒一声响,他扭头凛冽眸光射向白秀蘭。 “程暖。”他喉结滚动,黑眸深沉,好半天才开口说道:“抚养权我不会抢,可孩子叫你妈妈,你忍心让他住在这样的地方?你也知道白血病的复发几率有多高,这个环境根本就不适合孩子!” 第三十六章 程暖看着他。 陆子扬压下火气,说道:“我在东城有一套房子闲置,我是为了孩子,我的孩子住在这种地方我心疼。” 程暖不太想接受陆子扬的东西,本来她和陆子扬之间分的清清白白,她不欠任何人东西。如果接受了,这么一来,陆家人往死里踩她也得受着。 她抿了抿唇:“陆子扬……” 话没落,就被陆子扬打断:“就算你去找他,你想怎么样?他包养你吗?孩子以后会怎么看你?” 说到最后一句,他几乎都压抑不住怒气。 想到程暖竟然和那个男人有关系,就憋得喘不过气。 程暖捏着手指,半响后抬头,眸光直直看着陆子扬:“如果不是你逼我,我会去找他?” 一句话堵得陆子扬半天没回过神。 “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这件事我会考虑。” 距离程程出院还有一段时间,程暖想这期间再去找房子和工作,应该够了。 陆子扬也是气氛:“程暖,我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 程暖深吸一口气:“我也就剩这点坚持了。” 他们同时沉默,过了会儿,程暖说道:“今天你既然来,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摊开讲吧。孩子抚养权在我这里,你是孩子的父亲,你有探望权。可是,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私生活互不干涉。” 陆子扬猛的抬眸看过来,表情冷冽:“你什么意思?” “我们都还年轻,你另娶,我再嫁,这都是很正常的事。除却孩子的事情,我们不谈别的,就是这个意思。”程暖不想再和陆子扬有牵扯,她好不容易走出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去:“其实归根结底,我们现在就是认识的陌生人,甚至连朋友都不是,你真的没权利要求我付出妻子的义务,你也说过,我们离婚六年了。” 陆子扬冷冷看着她,表情越来越深,听她说完,好半天才开口:“你这么想?” 程暖点头,她真不喜欢这样拖来拖去。 “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 “不可能。” 陆子扬干脆利落撂下两个字。 “程暖,你不能耍了我就走。” 程暖看着他的眼睛:“你只是不甘心,你那么自傲的人,在你的世界观里,理应所有人都把你挂念在心上。你可以不爱,可别人必须得爱,最好为你付出一辈子,直到死。” “陆子扬,结束就是结束了,真没有谁能那么伟大。” 陆子扬沉默了很长时间:“程暖,只有你,而不是所有人。” 他站起来。 在这狭窄的房间里,他高大身材带着压迫气势,居高临下看着程暖:“程暖,我只会在乎我想要的。”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了。 门板震动,天花板上掉下一缕灰尘。 程暖想了想,他想要的东西多了,能件件如意? 程暖在家政公司找了一份小时工的活,地点是在郊区别墅,一个小时三十,一天三个小时。如果雇主要求做饭,另外收费。程暖带孩子这么多年,各系菜式都会做一点,虽比不上饭店大厨,可也比下有余,于是这份工作就轻而易举的落在了她的头上。 三个小时一般都是下午去,最多做一顿晚饭。 程暖又找了个送报纸的工作,算上提成,一个月能拿三千五到四千。一合计,挺好,她一个月能拿六七千。就可以找个环境稍微好点的小区。一室一厅大概也就两千多点,交通便利孩子上学也方便。 早上五点就得到派报地点,送一个片区的报纸,十二点下班。秋老虎余威尚在,程暖戴着遮阳帽依旧被晒得满脸通红,中午回家做饭给程程送到医院。她现在学做营养餐,得心应手,孩子吃饱。 她陪孩子说了会儿话,程程要午睡,她就直奔郊区别墅。 到了地方,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地方怎么越看越熟悉。 带她来的是家政公司负责人,她一边走一边教着程暖:“这家人不错,要不是最近公司缺人手,也不会让你一个新人来。” 程暖不住点头,脑袋里思考这地方到底什么时候来过。 “你可要好好的做,他们给的价钱不低,千万别惹是生非。原本是不想用太年轻的姑娘,可你说你家里情况,我也是心软的人,就把这份工作给你了,千万别辜负公司对你的信任。” “我知道了,谢谢你。” 程暖认真感谢了。 “今天我带你过来就是熟悉下环境,交待平时要做的活。” 程暖还没做过这一行,有些忐忑,问道:“要见雇主吗?” “不用,他们和我们公司签有合同,很少在家,你两天过来一次就行。” 程暖一听,两天来一次,那工钱就打了对折。 “经理,那不来这边的一天,还能有活安排吗?” 经理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想做就有,不过,小程啊,我告诉你,不管做几份,人家给你钱,就一定要做好,千万别想着投机取巧。” 程暖说:“我知道,谢谢经理。” 因为经常要来,经理手里有着业主的钥匙。 开门进去,却发现鞋柜边放着一双鞋子,凌乱摆着。 经理咦了一声,“注意着点,雇主在家呢,见着了也别认生,好好说话,规规矩矩干活。” 程暖却愣在门口,似乎也迈不开步子。 “哎,小程?” 经理都走进去了,身后程暖没跟上去,就回头一脸疑惑。 “干嘛呢?” 程暖抿了抿唇,表情十分尴尬。 这是林政先的房子,她是怎么都没想到会遇上熟人,且不说还没见着,只想着就觉得十分窘迫,脸刷的一下就热了,低垂着头,结结巴巴的解释:“经理,我能换一家么?” 那天来的时候她心思沉重,根本没注意到是那个小区。 然后在家政公司,林政先的资料是保密的,没人告诉她雇主是谁,只知道过来干好活就行。 程暖最近的状态,实在没心情继续找销售。 只能做那种埋头干活的工作,这份工作是最稳定且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的。她之前只想过送报纸的时候千万别碰上熟人,却没想到,小时工也能碰上。 经理皱眉:“小程你什么意思?” 程暖实在没脸在林政先家中做保姆,这种感觉十分窘迫。 “我忽然想起来,这里离我家太远,我能找份近点的吗?钱少点没事,经理。” 她笑的干巴巴,抬头看了眼这别墅。“这么大的别墅,肯定特别有钱,我真怕做不来闹出点事,到时候连赔都赔不起!” 经理脸色十分难看,这都说好的事,突然变卦,她很难做。 “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小家子气?见不得大世面,比农村来的还不如。” 程暖点头如蒜,“我这个人吧,最害怕见有钱人,看到两腿发软就大气不起来。经理,你给我找个一般小康家庭那种就行,这种大门大户,我看着都心虚。” “你怎么不早说?这临时换人,你以为是好玩的事吗?” 程暖只得不住道歉,低着头恨不得立刻蹿出几十米远。 彻底远离这栋别墅,她是有些怕见林政先。 在熟悉的人家里当保姆,她这辈子想都没想过的事。 还是林政先,杀了她吧! 经理是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数落起人来滔滔不绝。 程暖也看到了那双鞋,家里肯定是有人,她瞄了瞄车库。 那辆路虎停着,而奔驰却不在。 司机开走了? 还是根本没在家? 程暖忐忑的想着。 而经理根本就没住口的打算,“你这样的根本就不行,如果这样,不如趁早别干这行呢。怕生是什么毛病?多大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她正说着,突然身后脚步声起,然后男人低沉嗓音传入耳中:“怎么回事?” 程暖想要走已经来不及,然后就和林政先撞了个正着。 林政先表情有一瞬间的诧异,可很快就恢复,看了眼程暖,直接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家政公司经理还以为是和她说话,连忙回道:“你好,我是X家政公司的负责人,上一个工人家中出了点事,公司另外安排了一个人过来。你是房主吧?之前联系的人一直是王先生,还是第一次见您呢。” 林政先穿着米白色窄领衬衣,咖啡色休闲裤,鼻梁上架着眼镜,十分闲适的装扮,和电视上的成熟派头相差太多。他的眸光扫过那个经理,然后落在程暖身上。 眉峰微扬,然后开口:“程暖,怎么回事?” 然后经理住了口,在两人之间来回看。 “认识?” 她视线落在程暖身上。 程暖更尴尬了,干笑两声:“林先生。” 都是面上混的人,家政公司经理很多就明白过来,连忙笑着打圆场:“我说呢,啊,你们认识就好办了。熟人嘛,要不你们先聊,程暖,回头联系我?” 她转身连忙走了,这两个人一眼看过去就是有事儿! 她走出去,呼出一口气,啧啧两声,那程暖看起来良家妇女样,单单纯纯,怪会装啊!勾-搭这么一个有钱男人,还出来打什么工? 那位经理走后,两人站着,程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政先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手指插兜,好整以暇的看她,半响后,意味深长。 “程暖,这是什么意思?嗯?”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开始就写的随意,玩脱了。 推荐下我的新文求包养,存稿中。 新文求收藏: 话说,你们觉得这个名字逗逼吗? 第三十七章 程暖觉得这意思大了去。 怎么偏巧是他家? 太有意思了,换个角度来看,她倒真像做戏,故意送上门来。 程暖干笑半天,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那窘迫。 抬头,视线飘忽:“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路过啊,过来看看。” “进来。” 林政先转身往屋里走,他脚上穿着蓝色拖鞋,很传统样式。 程暖住了腔,乖乖跟进去。 “坐。” 程暖坐下,他往厨房去。 “喝什么?” “不用了不用了。” 程暖连忙站起来。 林政先看着她,黑眸深沉:“茶?饮料?牛奶?” 程暖抿了抿唇:“白开水就行。” “嗯。” 林政先倒了两杯开水,一杯放在程暖面前。 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表情深沉,指腹缓缓摩擦杯沿。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房间里很安静,程暖低着头看手中的玻璃杯。 “之前销售做不下去了,暂时还没找到合适工作,就先在家政公司做几天,过渡下。” 程暖说完,房间里又恢复了沉默。 林政先不说话,静静喝着水。 程暖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放,这种感觉她是第一次体会。 直到她都快坐不住的时候,对面林政先才开口。 “做钟点工一个月多少钱?” 程暖抬头看他,他目光沉静,就说道:“还没开始呢,就摸到了这里。”这么说,是有点耻辱。“不知道是你,家政公司留的是王先生……” “要是知道是我,是不是就不来了?” 林政先笑了一声,放下杯子:“孩子怎么样?” “挺好,月底出院。” “缺钱?” 林政先说。 程暖确实是缺钱,可是在林政先面前说自己缺钱,她还真不好意思开口。 林政先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大约是程暖把他当长辈了。 “还要养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林政先话锋一转,问道。 这个真心有些难以启齿,程暖高中时候学习成绩算顶尖,结果选了一个自以为很浪漫的专业。当初父母阻拦过,她多么倔强,坚决选择。后来因为陆子扬没出国,又冲动要结婚,大学几年,成绩是乱七八糟。 “很鸡肋的专业。”程暖也放下杯子,捏了下手指:“生物工程,原本打算读研究生再出国,结果大二休学一年,再去学校,刚读了一年,紧接着我家就出事了。” 她今天穿的是比较简单的长裤T恤,头发扎在脑后,露出光洁额头。 清亮大眼闪动,声音柔软,笑了一声:“这个专业在国内不好找工作,早丢了。” 没有门路的大学生,不管学什么专业,在毕业后都进了销售行业。 程暖就是这些人中的其中一个。 倒霉孩子。 林政先看了她一会儿,默默在心里叹气:“那你现在想找什么工作?” “没目标,能赚钱养家就行。” 程暖是个务实的人,这么多年的碰壁,她早面对现实了。 什么体面的工作?高薪带休假,对于她来说太遥远。再不体面的工作她都做过,有什么关系?有钱就行。 “工作的事不急,不过家政这个活你先别做了。” 林政先手指敲击膝盖,表情平淡,看向程暖:“回头我帮你看看有合适的工作没有,你的孩子现在还小,你专心照顾着他。” 程暖一愣,抬头看过来。 林政先看着程暖的眼睛:“你住在什么地方?” 程暖说了地址,林政先眉头微蹙:“那片不是被规划,即将拆迁?” 程暖有些懵,点了点头。“好像是……” “那孩子出院后住哪里?” “我打算到市区再租一间房子。” “钱够吗?” 林政先说话速度温和缓慢,他目光沉稳,取了眼镜放置一边,背靠在沙发上,坐姿闲适。 程暖点了点头,对上他渐渐深邃的黑眸,开口:“差不多够了。” “你前夫撤诉了?” 程暖觉得和林政先说话,得先想几分钟再回答,分分钟掉坑里的错觉。 “他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孩子还小,留在我身边会好点。” 林政先看着程暖半响,然后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烟盒,点燃,深吸一口:“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程暖猛的抬头。 什么意思? 林政先眉宇间是舒展不开的情绪,沉沉的眸光透过烟雾看向程暖:“你搬过来住吧,环境适合带孩子,我大多时间不在这边,你不用有什么负担。” 程暖沉思片刻,看着林政先:“……啊?什么意思?” 林政先看着她,缓缓笑了。 别有深意,他按灭烟头,黑眸深沉:“字面上的意思,同意的话,我安排王秘书帮你搬家。” 程暖有些凌乱。 这都怎么回事? “包养?”程暖咽了下喉咙,小心翼翼问道:“我没理解错吧?” 林政先看她一会儿,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声爽朗。 靠在沙发上,斜斜看着她。 “解释的很好,或者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程暖懵了。 林政先开车送程暖回去,在路上,他说:“我喜欢你,程暖。” 车子在医院停下,他抬手抚了下程暖的头发,手指下滑摸了摸她的后颈:“其实早些年的时候,我就想过,只是那时候,你没出现。” 干燥温热的指腹划过肌肤,程暖心脏突然就痒了那么一下。 她看着林政先:“为什么?” 很简单的句子,却有很深刻的情感。 为什么呢? 林政先笑了笑,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随口回道。 “又不是小孩子,还十万个为什么?” 程暖笑不出来:“我什么都没有,长的也不好看。” “那是你的看法。”林政先解开安全带,欠身过去揽住她,亲了下她的额头:“并不代表我的,若是你没出现也就罢了,既然出现。”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程暖被吓懵了,她从没想过和林政先交往。 包养? 这个词也是陌生可怕。 林政先低笑,帮程暖解开安全带,不再多说什么。 “程暖,走吧。” 程暖下车,她站在原地,恍恍惚惚的看着林政先的车开出自己的视线。 她不接受陆子扬的钱,只是因为她嫌那些钱脏。 孩子是陆子扬的没错,他有权利对孩子好,可是程暖不想接受。有些事,她不说,并不代表会忘记。越是记忆深刻的事,越不会轻易说出口。 当年父母死亡的真相,还有公司破产的原因。 放得下,程暖会说出来,云清风淡。 放不下的那些,每一次想起都是撕心裂肺,怎么能轻易挂在嘴上? 程暖对陆家有偏见,永远都有。 第三十八章 谁想把日子过得辛苦? 程暖站在原地许久,刚刚林政先碰她的时候,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只是迷茫。 她抬头望天,天空阴沉。 叹口气,她以前想的东西很简单。结婚生子平平淡淡过一生,可是如今呢?怎么就变得这么复杂。她自己努力赚钱,她不想舔着脸去跟别人要钱。 程暖站在原地很久,久到天空下起了雨,她收回视线。 埋头往医院里面走,她抬眸,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医院的门口,陆子扬和肖默都站在那里,沉沉的看着她。 此时的沉默仿佛一把刀,锋利而尖锐。 他们三个站了许久,程暖先打破了僵局,笑了一声,说道:“好巧,怎么在这里?” 肖默的表情也很奇怪,深深看了一眼程暖,然后又看陆子扬。一向温和的表情渐渐布上了深沉,他没有说话,视线游弋。 他的印象里,程暖是安静纯洁的女孩,还和当年一样。 可是车中那一幕,他们都看到了。 因为一个合同,他到医院找陆子扬,两人往公司赶,刚走到门口陆子扬就顿住了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肖默是震惊的,他以为,程暖会爱陆子扬一辈子不变心。 毕竟当年那些事太过深刻,程暖对陆子扬的爱,谁都看在眼里。 可是,眼前的一幕却狠狠扇了他们所有人耳光。 陆子扬也没说话,黑眸深邃,直直看着程暖,散发着寒气。 程暖挑眉,视线落在肖默身上。 “你们是有事要谈吧?那我先进去了。” 程暖刚要往里面走,突然手臂被抓住,陆子扬紧紧抓着她。 表情难看;“你等会。” 肖默见状,就说道:“我先走了,你们慢聊。” 他不知道此事的心情是什么?那个一直存在在自己脑后中的小公主变了。她变化太大,不单单是外貌,还有性格行为。 她那么高傲的人,竟然会和一个年长自己十几岁的人在一起。 为了爱情他不信,那是为了钱?更不能相信。 这种冲击,肖默半天都无法消化。 所有人都不觉得程暖会缺钱,大约是因为他们都有钱惯了,根本无法理解一个单身妈妈带着孩子需要花多少钱。包括肖默也是一样,他们不知道钱有什么可缺的? 从小程暖都是公主,他们也都活的潇洒。 钱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个数字。 肖默走出很远,他回头看了眼,陆子扬拉着程暖不知道说了什么,程暖甩开他的手,她背挺得很直,穿着廉价的衣服头发扎在脑后,表情平淡。 这不是肖默心中的程暖,可她就是那个人。 肖默忽然有些难过。 程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程暖皱眉:“你松手。” 陆子扬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亲你,你不会躲开!” 程暖笑了,有些无法理解陆子扬的脑回路:“我为什么要躲开?” 陆子扬骤然暴怒,全部情绪爆发出来:“你和他上*床了?” 程暖看着他的眼睛,表情沉静:“你是我什么人?我需要和你交代吗?” 陆子扬黑眸沉得浓郁,程暖觉得手臂要被捏碎了,皱眉甩开:“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行不行?各走各路还不成吗?” 都离婚了,自己脑门上还要刻着陆子扬老婆几个字吗? “不行!” 陆子扬突然怒喝,声音很大,握住程暖的肩膀,喘气声粗,黑眸里满是愤怒:“你真的陪他睡了?”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程暖竟然是这种人! “对。” 程暖笑着看他。“满意了吗?” 她想要推开,陆子扬不放手。 两个人僵持着,程暖说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程暖。”陆子扬眸光冰冷,带着狠厉,竖起手指在程暖面前想要表达什么,却只是在空中顿了顿,咬牙切齿道:“你是我的人,你和别的男人睡觉,你说我想要什么!” 他怒不可遏,眸光都红了,似乎想要咬死程暖。 “我想要什么?程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都退到这种地步,你还想要怎么样?” 程暖都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解释才好,陆子扬永远认为她在无理取闹,然后他都低头了,程暖还不得屁颠屁颠跑过去跪舔。 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暖沉默了一会儿。 陆子扬另一手几乎要帮程暖穿出个琵琶骨,紧紧扣着她的肩膀,喉结滚动,声音狠厉:“无理取闹也是有个限度的,如果你刻意做给我看,引起我的注意,告诉你,你成功了。” 程暖想了想,自己还真没有那个想法,只好说道:“你想多了,我没想引起谁的注意。”然后她抿了抿唇,郑重对视陆子扬的眼,说:“我挺喜欢林政先,他对我也很好,今天我答应了和他交往。陆子扬,我们早就完了。”她笑了笑,语气平淡:“以前你说我的执念,死缠烂打,陆子扬,别让自己成为你曾经最讨厌的人。” 她用尽权利甩开陆子扬,退后两步:“你是孩子的爸爸,这个事实无法抹灭,其实也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胆子再大点,能把孩子打掉,也没有这么多后来让你误会。” 她转身快步走了。 陆子扬站在原地,表情越来越冷。 程暖走在走廊上,她掏出了电话,咬牙拨下那个号码。 “林哥。” “嗯?” 程暖沉默了很长时间,她抬头看着走廊的尽头,那一扇窗外乌云越来越厚,天空劈过一道闪电。 她说:“那件事我同意。”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仿佛叹息:“可是,我想另外找房子。” 程暖不知道是怎么挂断电话。 她不是个好女人,从来都不是。 她和陆子扬早该断的干干净净,是她优柔寡断,总是放不下那执念。 这回,她把自己的后路全部截断,容不得自己回头。 她恨死了自己爱上陆子扬时候的盲目,瞎子一样,这辈子也就只有那个人让她爱的癫狂,爱的失去了一切。她长大了,舍弃陆子扬也许会疼,可总有痊愈的时候。 她和陆子扬的性格根本无法互补,做不成夫妻是注定的事。 自从那日以后,陆子扬好久都没出现。出院这天,陆家没有来一个人,可能是陆子扬的意思,他放下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以为能挽回程暖,这是这么多年来,陆子扬的第一次低头,却被程暖无情的拒绝踩进了泥里。 程程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程暖看出他的失望,他清亮的眸光一直在门口处,只要有一个人进来,他就立刻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此反复几次,程暖突然抱起了他,亲了亲他的额头。 “爸爸今天有事,不会过来。” 程程有些失望,低头想了会儿说道:“我没等他。” 程暖鼻子有些酸,父亲在孩子的世界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她比谁都清楚。而今,却因为她的自私,程程却无法有个健全家庭。 他一直都很想有个爸爸,能牵着他的手,一家人去游乐园。 可是他倔强也敏感,从来不肯说。 程暖想过,如果因为孩子和陆子扬复婚,最终,孩子还会是单亲。他会失去妈妈,陆子扬的脾气,曾经有的问题不会因为年纪大就消失。他的家庭还在,他的自尊心也不可能因为谁消失,能有第一次离婚就有第二次。 “没事,过几天他就能来看你了。” 程程带着小小的医用口罩,黄色帽子,终于脱掉病号服,黄色的卫衣搭蓝色外套,柔软的运动裤。他的皮肤白皙,漂亮的像个洋娃娃。程暖亲了亲他的脸,装备齐全,牵着他的手。 “回去吧。” 程程说好,小手握着程暖的手指。 如今已经是秋天,天气渐冷,程暖也穿着浅灰色卫衣,头发全部梳后去,牛仔裤,运动鞋。她身材纤细消瘦,最近因为孩子病好,脸上起色好多了。 刚走出病房门,就见不远处走过来的林政先。 他穿着无领衬衣,外面套着灰白色的薄料外套,休闲裤,休闲皮鞋。短发精神,戴着眼镜,十分休闲,看了眼程暖,然后就笑了。 程暖也笑,抿了抿唇:“你怎么来了?” “来接孩子。” 他声音温雅,走过来,弯腰蹲到程程面前,平视他:“你好,我是林叔叔。” 程程目光里有着警惕,抬眼看向程暖。 程暖鼓励他,笑着说:“程程,叫林叔叔。” 程程眸光一转,脆生生的喊了句:“林叔叔,你好。” 林政先笑了,程程是个乖巧的孩子。他张开手臂抱起程程,程程挣扎了一下便顺从了,程暖看着他们的互动,心情有些微妙,林政先站起来对程暖说道:“走吧。” 林政先身材伟岸,生的也算英俊,戴着眼镜遮住眸中大半锐利,倒显得温和了许多。程暖走在他身侧,林政先几次侧头看她,程暖目视前方,表情平静。 林政先单手抱着程程,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程暖的手,宽厚温热的手掌,程暖猛的抬头看过来,林政先表情如常,温和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你走神了。” 程暖脸有点热,她不知道要不要挣脱,手任他拉着,手心里都是汗,程暖不敢抬头去看程程的表情,她觉得孩子会看不起她。 她真的走出了这一步,程暖咬着下唇,希望以后程程不要恨她自私。 程暖自己没本事,她很努力很辛苦也养不活孩子,她不希望孩子跟着自己受苦,又不想把孩子交给陆子扬。她求助了别人,自从踏出哪一步,她就知道自己输给了生活,自尊心和倔强全部都输了。 今天林政先是自己开车过来,是那辆黑色路虎,他好像很喜欢这种车。 程暖把孩子抱上车,然后自己也上去,他们坐在后排座位。林政先看了眼程暖,又看了眼旁边的副驾驶,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启动车子。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林政先打开了音乐,气氛稍稍缓和。 他从后视镜中看了程暖的眼睛,然后说道:“后面有个盒子是送给程程的礼物。” 程暖转头看到座位后面有个很大的盒子,便拿到了手里。 “谢谢。” “看孩子喜欢不喜欢。” 程程很乖巧的坐着,只是眸光左右看看,他很喜欢汽车,只是很少坐。 程暖打开盒子,程程的视线一下子就转了过来,亮晶晶的盯着盒子里的变形金刚瞧,程暖把盒子放在座位中间。程程拿出擎天柱在手中把玩,程暖问他。 “喜欢吗?” 程程戴着口罩,仰脸看着程暖的眼睛,笑的眉眼弯弯,又拿起大黄蜂:“我都喜欢。” 程暖说:“谢谢林叔叔。” 程程始终对林政先有着戒备,眼睛一转,握着手中的变形金刚,笑容渐渐收敛,客气的对着林政先说道:“谢谢林叔叔。” 前面响起低沉笑声,红灯,他转头看向程程,说道:“不用客气。” 然后视线落在程暖身上,略带深意:“工作的事安排好了,下周一你去单位看看合适不合适。” 程暖一愣,忙抬头看向他,想说这么么,可是对上林政先深沉眸光,倒是没能说出那些话来,只说了句:“谢谢,麻烦你了。” “和我这么见外做什么。” 林政先收回视线,坐直,目视前方,车子缓缓启动:“先去酒店吃饭还是先回去?” -------- 陆子扬和程暖真的完了,她变了,陆子扬不管是想接受这个事实还是不想,都得接受。 他坐在车里,没有下车的机会。 林政先抱着孩子,程暖跟在他身侧,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林政先成熟稳重,程暖也没有了和他在一起时候的针锋相对,她笑起来也是温婉。 他们坐上了车,离开,留给陆子扬的只有一个越来越远的黑影。 他们像一家人一样,那瞬间,陆子扬的心撕裂成了好几片,他捏紧了拳头,紧紧的捏着。 程暖,怎么能说不爱他就不爱了呢? 他想要拉开车门冲出去,和林政先打一架,或者抽程暖一耳光,让她想清楚,到底谁才是她的男人! 很多诸如此类的想法! 可他却只坐在车里,静静看着他们的车开走。 陆子扬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呼吸带动着心脏都疼。 他连自尊心都丢掉了,程暖却义无反顾的跟了那个男人。 陆子扬咬牙,喉结滚动,他沉沉的看着前方,渐渐把头抵在了方向盘上。 他想着,当年程暖求婚的时候,她说:“陆子扬,我爱你一辈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 程暖追的陆子扬,程暖求婚,程暖说爱他。程暖要离婚,程暖回来找他了,程暖在他面前哭,一切都是程暖招惹的,最后她却走了。 这耳光真是打的干脆,把他所有的自尊都打掉了。 陆子扬握紧了拳头,他目光狠厉的看着前方,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给程暖机会,一开始就不应该! 他不敢想,那个男人和程暖亲吻,躺在一张床上,那种画面几乎能撕碎了他。 电话铃响,锲而不舍。陆子扬抬头看着天空,深呼吸,好长时间后才收敛情绪。看了眼,是母亲的号码。 接通。 “陆子扬!” 三个字完后,是彻头彻尾的训斥:“为什么撤诉?还为了那个女人骂你妹妹,你现在真有本事!” 陆子扬小时候,母亲是不着家的,他从来没吃过母亲做的一餐饭。他们给他钱,足够的钱供他花销,却从来都是不见人影。忙,工作很忙。 忙着公司,忙着出门陪人吃饭。 母亲和他说的最多一句话是:“为了你好!” 高中毕业送他出国是为他好,毕业后回道家族公司是为他好。陆子扬和叶璐分手是理所当然,两个人都太骄傲,高中三年同学。然后一同出国,恋爱四年,陆子扬和她在一起连接吻都没有。 叶璐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那是陆子扬情绪最大的一次,他直接提出分手。陆子扬最讨厌别人这样揣测他,在那个国家他还被同性骚扰过,陆子扬打的对方躺进了医院。 回国,遇到程暖。 那是陆子扬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最大的龙卷风。 程暖强行牵他的手,喝多了,抱着他强吻,那是陆子扬的初吻。 陆子扬有些懊恼,他竟然对这个一点都不出色的小女孩有带你动心。 她对爱情坦荡,追求的不躲不避,她爱陆子扬爱的肆意。 陆子扬羡慕她的人生,被父母宠着,从小到大从来没吃过苦。 他的人生,从小到大都是被父母安排好,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走就好,没有任何意外。 他很厌恶这样的人生。 结婚是他选择的,可是婚后母亲开始干涉他的生活。 陆子扬性格闷,他对程暖的感情不愿意表达出来,因为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他喜欢程暖做饭的样子,虽然她做的很难吃。可是后来,程暖就再也不做了。 每一次母亲和程暖发生矛盾,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程暖是他的老婆,他的女人,他理应保护。可是另一边是他的母亲,从小养大他的人,他不能训斥妈妈,又不会哄老婆。 矛盾越来越大,他买了房子,带程暖搬出去住。 他以为这样,就能避免矛盾,可是事与愿违。 母亲看不顺眼程暖,不管他怎么和母亲沟通,越是表达出程暖对自己的重要,母亲就越是针对程暖,到最后她几乎是偏执的讨厌。 离婚时候,程暖的精神已经到了边缘。她的主治医生说,程暖已经没有活的念头了,继续呆在这个环境,她还是会自杀。 陆子扬不知道失去是一种什么滋味,程暖对他提出离婚。 陆子扬签下字的那瞬间,他整个人都空了。 不想不念,几年后便会忘记。 没什么爱不爱的,只不过是陪伴过自己几年的人。 也许能忘记,不要沉溺,离得远一点。走也罢,留也好。 不会太在乎,也就不会太疼。 陆子扬有些烦躁,母亲的声音滔滔不绝,全部是谴责,逼着他要回孩子。 “孩子是程暖生的,程暖养的,抚养权本该是程暖。妈,我不想再提这件事。” 陆子扬点燃一根烟,缓缓抽着,浓眉紧皱。“至于陆子清,先别听她哭,问问她做了什么事!我的儿子。” 陆子扬深深的吸烟,早先那些都过去了。 陆子扬嘴里叼着烟靠在座位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外人还没资格欺负。” 他表情渐渐沉下去。 “我和程暖的事,妈,你都干涉了这么多年,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让我也歇歇!” 他声音沉重,眉头紧皱:“我都三十多了,也有自己的生活,你能不能不要再管了!” 电话那头的母亲静了很长时间,陆子扬想要挂断电话,他觉得很累。按灭烟头,他把脸埋在掌心,沉沉的呼吸。 “我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要再操心了。” 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带着哭腔。 “怪我了?子扬,你这是嫌弃我给你添麻烦?” 陆母女强人了一辈子,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失手过,而今,却被儿子狠狠的伤了一把。 陆子扬直接挂了电话。 第三十九章 程暖先回了家,新房子在是市区花园小区十五楼,两室两厅。 一百多平方的样子,林政先找的,环境很好。 带着程程进屋,程程瞪大眼看了一圈,然后抬头对着程暖的眼睛说:“我们以后都住在这里吗?” 程暖点头:“是的。” 林政先跟在身后,进来换鞋关门。 程暖说:“你先坐,喝点什么?” 程程有些拘束,黑漆漆的眼珠到处看,却没敢抬脚。 程暖拉着他的手指说:“这以后都是我们的家了,和之前的那个一样。” 她帮程程取掉口罩,精装修的屋子,家电齐全,干净整洁。 林政先没客气,直接进去在沙发上坐:“你带孩子熟悉环境。” 程程是很敏感的孩子,程暖也担心他会不适应,林政先给找的房子,他也不陌生,便笑着说道:“冰箱里有水,我这边没有好茶叶,你要喝的话,我马上去烧。” 林政先拿出手机在查询什么,抬眸看了一眼程暖,摆摆手,说道。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摘下眼镜放在茶几上,坐姿悠闲,。 程暖看着他,程程也看着他,目光警惕。 程暖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接,看程程脸色有些担心,程程会怎么想? 带程程去看了他的卧室:“喜欢吗?” 程程左右看看,巨大的窗户,窗台前放着绿色植物,他是十分喜欢。 想要笑,却又想起不好的事情,手里紧紧抱着玩具盒子,抬头看着程暖:“房子贵吗?” 程暖笑,蹲□把他手中的玩具放在拿过来放在一边的矮桌上,看着程程的眼睛:“不贵。”把程程揽进怀里,抱着他亲了下:“妈妈是超人啊,很厉害的!” 程程到底还小,咯咯的笑。 拿脸蛋蹭了蹭程暖的脸颊,赖在她的怀里。 程暖抱着他看整个屋子的布局,然后附耳过去低声说:“喜不喜欢那个林叔叔?” 程程抱着程暖的脖子,贴着她的脸颊。“嗯,我想想。” “想什么?” “他不像坏人……” 程暖挠他的痒,在他脸上嘬了一口:“讨厌吗?” “妈妈,我不想现在回答。。” 程程黑眸清澈,他看着程暖,半响后头埋进她的怀里:“我不想说。” 程暖抱着程程出来的时候,林政先在在窗前打电话,他声音严肃,表情沉着:“过几天我就回去。”抬眸看到程暖出来,就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就这样,回去再说。” 挂断电话,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看向程暖。 逆光下,他的五官格外深刻,气质沉稳,黑眸深邃,看了会儿程暖,就露出个笑。 “程程适应吗?” 程暖把程程放到地上,他乖乖的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要看动画片的话,遥控器在茶几上。” 程暖说道。 程程嗯了一声,就去找遥控器。 “小孩子,适应能力强,很快就摸熟了。” 林政先背后是玻璃的推拉门,他走过去在阳台上站住,眸光沉沉望着远处。 “程暖,你适应了吗?” 他一语双关。 林政先是有烟瘾的人,可是这个房子因为程程在,需要保持空气清新。 程暖原本跟在他身后往外面走,步子一顿,就抬眸看过去。 林政先站在阳台上,已经是秋天,阳台上的植物大多枯萎,只留下几株长青植物,程暖看着林政先半响,抿了抿唇:“人的适应能力,远比想象中的要强。” 林政先不说话,手指插兜,直直看着她。 程暖笑了笑,坦然望着林政先的眼睛:“总会适应,不是吗?” 林政先眯了眯眼,转头望着窗外景物。 “我安排了酒店,现在过去吗?” 已经过了中午,程暖说:“要换衣服吗?” 她穿的十分不庄重,还很逗逼,谁家二十七八了穿卫衣? 林政先笑了,抬手示意:“过来。” 程暖做到他面前,不明就以。林政先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看看,点头:“很好。” 温热手指摸着她的下巴,程暖顿时有些窘迫,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连忙退后两步。表情尴尬,看都不敢看林政先的眼睛,说道:“那我去换件衣服吧。” “不用了,这样挺好。” 林政先笑声低沉,说道:“很漂亮。” 林政先走过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道:“好了,也不早了出去吃饭。” 刚刚的尴尬,好像因为这个话题烟消云散。 程暖走到客厅,突然开口:“要不我在家做饭吧?” 林政先去的地方一定很贵,她又请不起,有些不好意思。 林政先笑出声来,眉头微动,声线沉稳。 “改日你做给我吃,今天是程程出院的日子,不能不讲究。” 程暖心想,孩子都到家了,还讲究什么? 人家讲究的是没进家门之前的事。 可林政先的好意,她也不能不领情。 “那谢谢了。” 林政先站在门口处等他们,闻言,收敛了笑,沉沉看着程暖。 “我要的可不是谢谢两个字。” 这话说的够意味深长。 程暖也知道他要的不是谢谢,就移开了视线,不再说话。 程暖帮程程穿好衣服,戴好帽子,还有口罩。 “好了。” 程暖牵着程程的手跟在林政先身后,程程一个劲的拿视线打量林政先,不单单是好奇,还有些敌意。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到他们家里有什么目的! 林政先也看着他,对视片刻,程程扭头移开目光。 林政先看向程暖:“孩子眼睛像你。” 程暖下意识的看了看程程的眼睛,什么也没看出来,笑笑:“都说孩子像爸爸。” 说完,她自己倒是先楞了。 她暗自骂了句说话不过脑子,连忙把话题岔开。 “马上要去那里?” 林政先沉默了好一会儿,电梯四面锃亮,无论是面对那堵墙都能看到林政先的脸,他的表情沉沉,看着程暖。半响后说道。 “到了你就知道。” 林政先说完,一楼就到了,他率先出了电梯。 程暖出了电梯,手里牵着程程。 总觉得刚刚林政先是生气了,他这个人太深,程暖看不透他。 林政先走出一段路,发现少点什么,就回头等程暖。 程暖连忙加快了步伐,走到他身边,林政先扫程暖一眼,牵起她的手往前面走:“又神游了?” 程暖在他面前孩子似的。 程程歪着头看林政先牵着程暖的手,表情有些怪异。 帽檐下一双清亮大眼闪烁疑惑,抬头看了看程暖的脸。 紧紧捏着程暖的手指,程暖刚刚是有些尴尬。 “我以为你生气了呢。” 林政先握着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宽厚。 “我生什么气?” 程暖想了想,是哦,他生哪门子气? 想多了吧,蠢。 “你嫁过人这件事我之前又不是不知道,我如果介意,还会来找你吗?” 他步伐沉稳,语气也是温和。视线一转,落到程程的脸上,他死死的盯着林政先。林政先笑了一下,眯眼移开了视线,看着程暖的头顶。 “明白?” 程暖点头:“哦,我知道了。” 程暖低头,然后视线就触及到程程。 程程眉峰皱的很紧,突然跑过去夺回程暖的手,他紧紧拉着程暖的手,然后仰头和林政先对视。 林政先松开程暖的手,看着程程,笑的温和:“程程怎么了?” “不许牵我妈妈的手!” 程程板着脸,说道。 他的记忆里,能牵妈妈的只有自己。 陆子扬没当着他的面和程暖亲近过,而今,妈妈竟然被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叔叔牵手,他瞪着眼睛,口罩下嘴唇紧紧抿着。 程暖一时有些尴尬,连忙拉住程程对林政先说:“对不起。” “没事,小孩子。” 林政先很认真的蹲程程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为什么不许拉?” 程程两只手抓着程暖的手,表情严肃:“我的妈妈。”他瞪着林政先,“只有我能拉。” 林政先大笑,抱起程程,大步朝前走着。 “好,你的!” 程暖跟在身后,程程趴在他的肩膀上,表情虽然依旧不悦。 可也没挣扎,只苦着脸叫了声妈妈,小眉毛皱的死死。 林政先开车带程暖和程程到了酒店,位置比较偏僻,装潢大气,程暖之前只在电视上见过,却从没来过。 顿时觉得自己穿着太*丝,应该正式一点,不然真和这地方格格不入!林政先这回是拉着程程的手往里面走,程程不情不愿的扭着屁股跟上他的步伐。 有迎宾小姐前来接待,带着他们往二楼走,程程不乐意妈妈离的自己那么远,非要扯上程暖,程暖无奈一人拉一边倒像是一家三口。 现在的酒店都喜欢古风装潢,比较高大上似的。程暖跟着林政先往里面走,林政先说:“这边有个粥不错,比较适合程程吃。” 程暖左右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包间的门打开,她刚要收回视线,就听一个声音。 “程暖?” 程暖转头看过去,林政先也住了步子。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男主问题,你们觉得那个合适呢? 第四十章 程暖回头,包间门打开,打头出来的是肖默。他身旁跟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紧后出来的人里面程暖一眼就看到叶璐了。 肖默看到程暖也是有些意外,然后视线落在她旁边的林政先身上,上一次见是隔着车玻璃,如今亲眼看着他们犹如一家三口,这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林政先面向他们,表情平淡沉稳,尽管不怒,可身上凛冽气势尽然。 “肖默。” 程暖只楞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打招呼,然后视线移到叶璐身上:“叶璐也在。” “是啊,很巧。” 叶璐笑着走出来,她视线从程暖扫到林政先,眉尾微扬。 “过来吃饭?” 她最初是没认出林政先来,只觉得这男人气质不错,程暖这个人还真是让人不能小觑。那边勾着陆子扬,这边又一家三口温馨和满。 叶璐是没想到,程暖能搭上那条线。 “林——林先生。” 肖默先开口了,他上前微微欠身伸出了手:“你好。” 林政先表情温和,和他握手,又偏头看向身旁程暖,说道:“你的朋友?” 程暖点了点头,既然到这种场面,她也不能再继续闷不吭声,介绍道。 “这是我发小,肖默。”视线落在叶璐身上,她笑容完美:“这位叶璐,叶氏总经理。” 肖默后来创立了自己的公司,程暖知晓一二,可是介绍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把那个头衔给拿掉了。 然后程暖看到肖默身边的女孩用审视的眸光看自己,一顿,明白过来。 这位恐怕就是肖默的女朋友吧?然后当年肖默和程暖的事,确实是程暖自己情商太低, 两边人问了好,程暖说:“你们要忙那就不打扰了。” “回头联系。” 肖默深深看了程暖一眼。 “再见。” “再见!” 肖默叫了句林先生,叶璐才明白过来,顿时脸色变了,原本的趾高气扬顿时就灭了下去。看了程暖一眼,悄悄的掐了手臂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不再多言,维持着生意场上的完美微笑,礼节到位,直到程暖和林政先离开。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走远,叶璐缓缓转头。 她看着肖默:“那是林政先?” 肖默点头,他眸光深沉,若有所思。 “程暖?” 叶璐脸上依旧有着难以置信。 “对。” 肖默望着那个方向发怔,忽然手指被捏了一下,他低头看过去。 林颖干净黑眸圆溜溜的滚动,表情不悦,低着头嘀咕:“程暖长的也没有很漂亮嘛……” 肖默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程暖?他对程暖早没了爱情。 掐了下林颖的脸,表情渐渐缓和:“胡说什么呢!” “有我漂亮?” 林颖抬头撅嘴:“我这么美。” 肖默敲了下林颖的头,训斥。 “乱攀比什么,回去了。” 拉着她的手快步朝外面走去。 叶璐站在原地,看着程暖离开的地方,怔怔出神。 程暖好大的本事,竟然攀上这根高枝。 半响后,她忽的笑了,凤眼飞扬。 不知道陆子扬知道这件事后,表情该有多精彩。 她对陆子扬的执着绝对不亚于程暖,她一直高傲,从没有如此倾心对谁,唯独陆子扬。她和陆子扬分手后又谈了几个男朋友,只是那个都觉得不对劲,大约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这些年,她越来越觉得如果结婚,陆子扬是最好的人选,别人都配不上她。 可是,陆子扬当着她的面,直接撂下那句不可能。 那种被侮辱的感觉,刻骨铭心。 今日是一些朋友的聚会,她和肖默从高中就相识,平常工作上又是合作伙伴。 “那个女人是谁?你和肖默怎么都认识?” 最后走出来的男人说道:“旁边那位不是林书记?” “是吧。” 叶璐撩了下搭在肩膀上的波浪大卷,扬起下巴,手里拎着包,踩着高跟鞋朝着远处走去。 ------- 走进最里面的房间,程暖帮程程脱掉口罩,然后坐下来。 装潢并不奢华,不大的饭桌,程暖安置好程程,才抬眼看向林政先。 “你最近工作不忙吗?” 林政先坐在椅子上,姿势有些斜。 服务员送上来菜单,他点了两个,然后推到程暖面前:“想吃什么?” 程暖连忙摆手:“你安排吧,我不怎么会点菜。” 林政先也不推辞,就又报了几个菜名,阖上菜单,他忽然开口:“你那个发小是做什么的?” 屋子里开着空调,林政先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衬衣。 “你说谁?” 程暖看着他,眸光一转:“肖默?” 程程拿着筷子和勺子在玩,程暖把餐盘往里面推了推。 林政先点头,眸光沉着,看着她半响笑了:“发小是你自己说的。” 程暖说:“以前他任命T公司CEO,最近没问,听说自己开了公司。” “T?”林政先手肘支在桌子上,表情沉着看着程暖半响:“你是在那个深山老林里宅着?破产很多年了,竟不知道。” 程暖啊了一声,表情错愕。 她真没关注过这些,当初走的干脆,就不看关于他们的一切。 “啊什么啊?” 林政先身后过来摸了摸程暖的头发,语气温和:“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服务员倒上热茶,他收回手指,端起茶杯,手指缓缓摩挲杯沿。 程暖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看着他笑了一下,随即耸肩。 “就是现在这样,日复一日,混日子呗。” 林政先看着她的眼睛,表情沉沉。 林政先的五官硬朗,身材高大,靠在椅子上,身上气势压迫,程暖忽然觉得最危险的男人其实是林政先,她看着林政先。 “没怎么注意他们的发展。” 可是林政先却对她的后面一句忽视到底。 “现在这样?我和你这样?” 他的声音低沉响彻在房间了,“不好吗?” 程暖脸顿时烧了起来,她承认自己情商不高。智商也不咋地,在林政先面前,从来都是一面倒的败,根本没扳回局面的可能。 一声脆响,程暖连忙回头。 程程碰翻了杯子,砸在碟子上。 程暖连忙收拾,程程的白开水撒的哪里都是。 一顿饭,吃的不省心。程程再乖巧,也是五岁的孩子。 他的戒备心很强,林政先给他夹的菜一个没动,程暖也有些尴尬,连忙夹过去自个吃了打圆场:“程程饭量很小,吃不完这么多。” 林政先沉沉看了她一眼,表情倒是没多大变化,只是拿公筷给她夹了块鱼肉。 程暖和林政先认识不久,总觉得两人相处有些别扭。 他的自来熟和自己的拘束相映益彰,结果更加明显。 送程暖回去,程程在车上的时候就睡着。 林政先抱孩子到楼上,放在床上,程暖连忙去拉窗帘看屋中设备有没有安全隐患,林政先走到门口说道:“程暖,你先出来。” 林政先站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静静抽,程暖出来的时候,他抬手示意:“把阳台的门关上。”他眯了眯眼,烟雾萦绕:“屋子里别让进味了,孩子在。” 程暖关上身后的门,阳台还算宽敞。 林政先靠在栏杆上抽烟,他视线落在远处,表情深远。 程暖说:“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政先抬手抖落烟灰,点头:“你说。” “我没什么优点,快三十的人了还带着孩子,为什么是我?” 程暖笑了,她也走过去手指落在栏杆上,歪头表情认真的看着林政先:“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挺好奇。” 林政先吐出一个烟圈,眯着黑眸看她,半响后开口,声音有些沉哑:“你没那么糟糕。” 他按灭了烟头,抬手示意程暖:“过来,近点。” 程暖不讨厌林政先,也仅仅是不讨厌而已。 她走近仰头看着林政先,渐渐弯起唇笑了起来。 “林先生。” 下一瞬间,程暖就被林政先拉进了怀里。 他的手臂箍着程暖的腰,有力强壮,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文气。他居高临下看着程暖的眼睛,表情沉静,黑眸深邃如夜。 “你不该过那样的苦日子。” 揽着程暖,低下头和她说话,声音低沉悦耳,眸光暗沉。他抬手,宽厚温暖的掌心抚摸程暖的头发,说道。 “你是个好孩子,苦一阵子是教训,总不能苦一辈子。” 她太固执,太纯粹,对任何事物都执着。 因此,她才被困在自己规划的圈子里,举步维艰。 林政先声音很沉,仿佛叹气。“程暖,别想太多。” 程暖第一次被林政先亲额头,她是完全没反应过来。 如今陷入他的怀抱,林政先取了眼镜,黑眸锐利,她突然有些害怕。她活了这么多年,唯一有过亲近的男人就是陆子扬,从来没有之外的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甚至有些怪异,这个陌生男人抱着他。 林政先身上有着淡淡烟草味道,程暖的下巴抵在他的胸肌上。林政先手指干燥,缓缓抚摸着程暖的脸颊,程暖不知道要躲开,还是该迎合。 前者不能,后者不想。 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程暖不可能这么快接纳。 “程暖,你认为我们的关系是什么?” 程暖抬头看着他,他的下巴坚毅。 “林政先。” 这是程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抿了抿唇,推开林政先,两人对视,她咬了咬牙,几乎是调度了全部的勇气:“……等我调整好情绪,可以吗?我现在无法接受。” 林政先眯着眼睛,沉沉看着程暖许久。他一直没说话,沉默逼仄。 程暖紧紧捏着手指,她觉得自己好像有做错了什么,刚要抬头解释什么,就撞入林政先深沉的眸光中,他的声音很轻: “程暖,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程暖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林政先眉头紧蹙,语气渐渐重了。 “我从不强迫女人。”他的声音低沉,砸在程暖的心脏上:“我只是想和你谈谈程程的教育问题,程暖。对我,你大可以收起戒备心。” 第四十一章 程暖在家陪了两天程程,他恢复的很好。七点送程程到校车上,然后坐地铁到位于市区的地税局,程暖第一次听到林政先说这个地方,也是楞了一下。 说句难听的,她搭上林政先也就是为了抱大腿。 没什么好遮掩,她如果现在有能力让程程过的更好,决计不会求任何一个人。 林政先说的也云清风淡:去面试看看,不合适再找。 程暖穿着整齐的职业装,半高跟皮鞋,头发梳的整齐,难得还画了妆。 进了门报上名字,然后一个接待的把她带到个办公室:“你稍等,主任马上就过来。” 程暖道谢,然后那个人走了。 不大的办公室,除了她坐的沙发就是办公桌了,有绿色植物。 她等了大约五分钟,门被推开,一个胖胖的男人映入眼帘,他表情温和,冲着程暖笑,语气和蔼: “面试?” 程暖连忙站起来,从包中掏出简历递过去,恭敬道:“你好,这是我的简历。” 那男人摆手示意,说道:“坐坐,别客气。我姓魏,叫我魏主任就行。” “魏主任你好,我叫程暖。” “程暖啊。” 地税局能塞进来人不容易,突然接到通知,这魏主任也是一惊。多大的人物?简历就那些东西也没什么好看,主要是这个人。不过这人?魏主任看了半响也没发现有什么闪光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面相比实际年龄要小,气质干净。 魏主任低头看简历,程暖正经危坐。 又过了有两分钟,魏主任站起来,把简历放在桌子上,敛起笑,认真道:“情况是这样,试用期三个月,底薪四千五,你看如果合适的话,明天早上八点到局里上班就行。” 程暖知道什么个情况,笑着向魏主任道了谢,然后说道:“能不能问问具体负责什么工作?” 其实那个岗位都不缺人,地税局一向是难进的铁饭碗,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会舍得挪出来个坑呢? “你之前不是做过文秘工作?” 程暖那份工作只做了两个月,还是很多年前,她点了点头。 “这一份工作也是文职,明天你来具体安排,行吧?” 这是上面安插下来的人,只要不坐他的位置,安排到哪里都行!就是光给工资不干活也行,那位来头大啊,越想越觉得地税局被人看重,那么多地方,竟然挑了这边安人。 越想头上的汗越多,难不成是想动谁? 程暖点头致谢,说:“那谢谢你了,再见。” 她转身离去,魏主任自个琢磨了半天没寻出门道来。 程暖走在大街上,她总觉得这些是虚的慌。不管是林政先莫名其妙的垂青,还是这些工作,如今情况,她也就只能骑驴找马,走一步看一步了。 程暖坐公交车到之前送报纸地方,工作之前辞了,今天过来是结算工资。那些人一拖再拖,拖到最后大半个月结了一千的工资。程暖也有些气,在报点不走了。以前程暖刚刚出来工作的时候,遇到这种事都是吃了闷亏,如今混的久了,也有了脾气。 “当初说好的三千五,我工作也卖力,怎么才一千?” 前台是个二十三四的年轻姑娘,脾气也很大,翻了个白眼。 “你别在这里嚷嚷好吗?有问题去找财务。” 程暖要进去找财务,前台那姑娘又拦住了她。 “工资发给你了,你在这里签字。” 虽然差几百块钱也不是很多,可是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欺负人,程暖没签,说道:“工资发的不对,等问清楚了我再签。” “那你别想要钱!” 前台小姑娘脾气大的很,把手中的笔往桌子上一砸。 “把之前给你的一千还给我。” 程暖的工资怎么可能给她? “为什么要给你?你还欠我一千呢!” 程暖冷静看着她,试图讲道理:“这件事和你无关,我去找财务。” 话还没说话,包里的电话响了,程暖连忙去掏手机。 亮起来的屏幕上跳动的是名字是陆子扬,程暖看了一会儿,深呼吸,接通:“喂?” “程暖。” 程暖眼前一闪,那前台小姐直接来抢她手中的包,并且骂骂咧咧:“字都没签,就拿钱你好意思吗?你找财务,她把你工资算清楚了我再把这个钱给你!” 程暖一时不察,直接被推倒在地上,包摔在地板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一地。 能在报社送报纸的女人,能有钱到哪里去? 都是因为生活所迫,做些苦力混口饭吃的可怜人。若是四五十岁的女人,兴许会不要脸面的闹,面前这位自从来到公司就一直闷不吭声,给派什么活也是老老实实的去做。 本分老实,少了工资她大概也不会多说什么,含含糊糊过去就行。 程暖摔的一下有些懵,就见前台小姐只楞了一下,随即就去拿她的钱包。 程暖对着电话那头的陆子扬说:“你等一会。” 她的声音很冷,直接挂断了电话,也没去在意地上的包。然后直接报警了,电话接通,她对着电话那头的接警员说道:“我在X路,有人抢劫。” 前台小姐楞了一下,猛的抬头看过来,有些恼羞成怒指着程暖:“你说什么?” 程暖不搭理她,不管地上的包,直接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对着她拍了照。程暖的手机是老式的,像素两百万,不算很清楚,可是连都照全了。 她的手臂火辣辣的疼,低头看了一眼,手肘被擦破了皮。 “推倒我的是不是你?抢我包的是不是你?” 前台小姐立刻暴怒,脸涨得通红:“你敢诬赖我?”咬牙切齿:“我就让这些都成为事实。” 程暖从头到尾都没怒过,很平静的坐着,看着她目光坦然,音调依旧平缓:“尽管动手,看看你在这个城市还能不能待下去。” 好吧,这句话,程暖是有些狐假虎威。 电话铃又响,程暖皱了下眉,接通:“程暖,你在做什么?” 陆子扬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多大的人了,还和人闹矛盾?” 程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手臂上渐渐泌出血的地方。 “没有,在结算工资。”程暖不想多提这件事,挺丢人的,连林政先都不知道她还兼职了送报员:“有什么事吗?” 那边沉默了。 程暖也不说话,等他开口。 半响,陆子扬低沉嗓音传入耳中,他说。 “孩子在那家幼儿园?那天他出院,公司有点事就耽误了,我想见见他,也有礼物要送给他。” 陆子扬只口不提那件事。 程暖想了想,孩子爸爸要见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妥,报了地址:“下午你去学校接他吧,程程一定很想见你。”孩子需要爸爸,可是程暖不能因为孩子再一次嫁给陆子扬。 也许她自私,可她有什么错? 为了孩子嫁给陆子扬,结局和六年前一模一样。她的性格有缺陷,陆子扬也有。程暖无法忘掉当年父母的死,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破产车祸程暖被送入精神病院,这是一连串发生的。母亲怀孕这件事,别人可能不知道,程暖却清楚,所以后来陆子扬和她说父母是自杀,程暖怎么会信?她一直期盼着再有一个孩子,母亲的性格她不可能舍弃孩子。父母都是想的很开的人,破产又如何?人还活着有两只手,能饿死了? 这是爸爸经常说的一句话,程暖坚信,他们都不可能自杀。 叶璐的话程暖当年是全信,那时候是因为她太爱陆子扬,执念迷住了眼。而今,她觉得叶璐的话也只能听半分,而那半分,也足够了。 程暖是二十八,不是十八。 到了这个年纪,爱不爱的一点都不重要。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用爱情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才是成年人的世界。 “你也来吧,孩子最大的希望是爸爸妈妈一块在学校门口等他。在那里?下午我去接你。” 程暖回过神来,她表情恢复如常。 “也好。” 顿了顿,程暖接着说道:“程程快过生日了,到时候别忘,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性子很敏感。” 这是程暖的心病,孩子跟着妈妈长大,单亲家庭的孩子,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极端。 那边陆子扬又沉默了。 还没挂断电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传来,程暖抬眸看过去,就见五六个报社员工从里面走出来气势汹汹。打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高胖男人,面无凶狠,是这家报社的负责人。 “闹事的在那里?” 原来是刚刚前台妹纸看程暖坐着打电话,直接就去了后面搬救兵。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的大报社,不过是个分站点,负责人坐地为王。 第四十二章 程暖捏着电话,看着五六个人朝自己走来。 “你在什么地方?” 陆子扬语气强势。 程暖说:“没事,再见。” 她直接挂断,站起来,看着打头的人:“什么意思?” 为首的男人皱眉:“你来寻事是吧?” 程暖看了眼时间,一般打电话报警十分钟之内应该回到,这边不偏僻:“我只是要问工资,包是前台这位小姐给扔在地上。” 她觉得自己态度算好的。 “你骂谁小姐呢?” 前台妹子炸毛了。 程暖莫名其妙,就没搭理她。 “工资怎么了?” “二十一天工资,原本说好的三千五一个月,怎么也不是一千吧?” 这家报社不算太正规,不大,大多是抄袭别的报纸版面,或者网上抄的段子。程暖当初也就是想着找个临时工作,并没想那么多,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让财务给她算。” 那男人直接开口,让前台去办。 话刚落,外面就响起了警笛声,随后一辆大众两千就停在了门口,下来两名民警,进来问道:“刚刚谁报警了?抢劫的?” 程暖说:“我。” 警察来她自觉安全多了,就把所有事都和这位年纪不大的民警说了清楚:“你报的是抢劫。” 程暖说“对,这边有摄像头,你可以调监控,抢包的行为难道不算抢劫?” 报点的财务到底都没出来,只是那负责人说:“工资没有问题。” “我看你是来找茬吧?” 程暖还想说什么,两名民警拿着记录本和报点负责人说了几句什么,转头笑了起来,对着程暖说道:“报假警可是要负法律责任。” 程暖突然觉出不对劲,抬头看过去:“什么意思?” 难道不该是报点给她重新结算工资,民警对他们这种行为作出批评。 怎么反倒是她的错了? “就是你跟我们去警局一趟的意思。” 民警说着,就要来拉程暖的手臂。 程暖要甩开他们,却被推了一下,语气严肃下来,训斥道。 “你们这号人我见多了,不就是想讹钱吗?走吧,去警局好好给你上一课。想要赚钱,就踏踏实实的工作,年纪轻轻也不嫌丢人!” 程暖一下子就愣住了,索性不走了:“我清清白白工作,只想要正常工资,那里丢人了?” “二十一天一千少了吗?你要是有问题,去劳动局告吧。” 负责人丢下这句话,就走过去给两个民警塞了烟,说道:“麻烦两位了,这种事一天到晚的碰到,头疼啊,幸亏有你们。” “那里的话,这种社会蛀虫,就是缺少教育。” 程暖真不是稀罕那点钱,她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指着警察。 “你们就是这样办案的?” “你别说话了吧,就是你一直在搅搅。” 一名民警从上往下扫了程暖一眼,嗤笑道:“你是得有多穷,才会来报社讹人。” 程暖气的说不出话来,手指紧紧捏着电话。 “你们真是不配为人民公仆!一点都不负责任。” 程暖第一次报警,竟然遇到这种恶心人的事。 “别乱说话,小心告你污蔑。”其中一个警察说道:“你是要去警局还是自个走?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去找份工作还能赚钱,人家动你包一下,你说抢劫。现在的人,真是。” 遇到这种事,程暖真是觉得恶心。 千儿八百去打官司也不大可能,连诉讼费都不够。可是就这么憋屈的忍了,程暖也办不到。 她捡起自己的包,把包中的一千块钱取出来拍在前台,视线平静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今天的事我记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我也记住了。” 她转身,背挺得笔直,快步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随即笑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还敢威胁人民警察?” “蛇精病。” 报社的负责人塞给两名民警一条好烟,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些农村出来打工的就是贪心,你给多少钱都觉得少,要什么没什么就一把力气,还想要多高的工资。兄弟,什么时候有时间?一块出来喝酒?” “好说好说!” 程暖走出来后就不怎么生气了,她平静的坐车回去,然后打通了报社电话,把手中的照片发送过去。 结果,程暖的爆料还没出来,那家小报社的新闻已经满天飞了。 程暖下午的时候在微博上看到那家报社转发的博文,当时确实有些生气,对方把她写的不堪,脸是直接放上去,一点都不尊重人*。 程暖气极,转发了人民日报的官博。 下午陆子扬打电话过来说要接她一块等程程放学,程暖拒绝,自己打车过去也不是很远。 还没出门,林政先电话就打了过来:“你早上做什么了?” 程暖咬着下唇,半天没说话。 林政先也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被欺负了?” 程暖站在小区门口,她换了件休闲外套,牛仔裤,声音软了下去。 “一点小事。” “受伤了吗?” 林政先声音低沉,从电话里传了过来:“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给我打个电话有多难?” 程暖头发披散肩头,抿了抿唇:“你那么忙,这点小事,过去就算了。” 林政先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在做什么?” 他可能是在车上,程暖听到电话背景是发动机声音。 “打算出门接程程放学。” “我在首都,过几天才能回去。微博上那件事正在解决,你别再想了。” 程暖嗯了一声,一阵风刮过,有些冷,她说:“那边风沙大,你注意身体,多喝水。” 程暖这句话大概是取悦了林政先,沉沉笑声传入耳中,他说:“我会注意,你顾好自己。” 程暖眼睛眨巴了一下,她知道林政先会让这件事彻底消失。 程暖原本是没想利用林政先的关系,可是报社那边太欺负人了,竟然放她的脸在上面,也不打马赛克,真不尊重人! 文字配的也恶心,什么如今的外来打工者不自量力,利用自身劣势,骗取社会同情心,其恶劣行为堪比街头泛滥的乞丐。 “最近工作很忙?” “还好。”林政先语气平稳,接着说道:“程暖,早上去面试结果怎么样?” “挺好的。” 程暖这才笑了:“几号回来?” “回去的时候再告诉你。” 林政先可能在翻阅资料,程暖听到哗哗的纸声,顿了下才又开口:“等会你把卡号发过来,以后那种连营业执照都没有的地方,不要去。” 程暖嗯了一声:“不用了,我身上还有钱。” 林政先又沉默,程暖握着电话,她有些窘迫:“今天这事,也不是钱的问题,只是有些憋气。付出了劳动没有得到了相应报酬,林哥,我欠你的够多了。”她笑了笑,想化解这份尴尬。“林哥,我需要的时候,我会和你讲。” 她说完,然后在琢磨自己的话有那么不对,没发现。便等林政先,很长时间后。 “程暖,你是我的女朋友,欠什么?” 程暖莫名其妙为这句话暖了一把,曾经,她无数次幻想陆子扬在自己委屈的时候,说这么一句。 可是直到她离开,陆子扬都没说过。 而今,是另一个男人用平常的语气就把这句话讲出来了。 程暖没说话。 “你从来都不欠谁什么。” 说完,他叹了口气:“报社那边是闹大了我才知道,若是不闹大,你是不是永远就不会告诉我?” 程暖才没那么傻。 “以前闲着没事,就去送报纸。”程暖摸了摸鼻子,声音低下去。“不上台面的工作,挺不好意思说,当时,我没想到会闹的这么大,以为不要工资就能息事宁人。” 林政先顿了片刻,他确确实实是生气了。 程暖也觉得他有些不愉快,连忙转移话题:“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报答?” 程暖本来想说是,可是转念一想,便说道:“想和你一块吃饭。” 林政先到底情绪还是缓和了,笑了一声:“好。” 那边有人和林政先说话,林政先说:“等我回去。”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程暖用手机登陆了百度,然后搜索,果然,关于那条新闻被彻底删除干净,连痕迹都没有。不禁弯起了唇,上面有人好办事,恐怕就是这种感觉吧! 程暖打车到了学校,下车就看到陆子扬的车在学校门口,他穿着黑色西装,同色的衬衣,倚在座位上抽烟。程暖看到他的车窗打开,往外冒着烟。 走过去,陆子扬也看到了她。几天没见,陆子扬下巴上都长出了青青胡茬,表情有些颓废。倒是少了平时的尖锐,深邃眸子盯着程暖半响,按灭了烟头,下车。 却一句话没说,一人站在车前,一人靠在车身上。 程暖忽然发现,自己对陆子扬真的放下了。 如今近的距离,他还是他,程暖还是那个程暖,可是她却再也无法找回当初的心情,如今也不过是个熟人罢了! 笑了笑,真是善变。 “来的挺早。” 陆子扬黑眸深深看着她,很长时间后才开口,嗓音有些哑,语气沉重。 “程暖,你真的决定了吗?” 第四十三章 程暖一愣,随即眉头微蹙。 “什么?” 陆子扬站直身体,表情深沉,冷冽眸光锋利。 “你和林政先同居了?” 陆子扬的语气尽管平静,可是字字句句像是指责。他看着程暖,渐渐笑了,带着些许讽刺。 “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你有能力找到更好的男人。” 他的表情越来越冷,渐渐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程暖,恭喜你。” 程暖抿了抿唇,眉头微蹙,声音尽可能的平和:“陆子扬,你想多了,我和林政先谈恋爱,这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子扬无法压抑内心火气,他能隔着电话心平气和与程暖说话,不代表他看到程暖,能平静得了。他猛的看向程暖,声音拔高咬牙启齿道:“你知道林政先是什么人?你就和他谈恋爱?程暖,这么多年了,你依旧是不长脑子!” 程暖看着他,没说话。 陆子扬不是第一次骂她,无论程暖做什么,反正在他眼里都是犯蠢。 陆子扬有些烦躁,想摸出一根烟来抽,可是对面程暖转身就走。他伸手一把抓着程暖的手臂,怒道: “你往那里去?” “你站在什么立场教育我?” 程暖挣脱他的手,退开些距离,看着他的眼睛:“陆子扬,如果你这脾气不改,这辈子咱俩都没法沟通。” 陆子扬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死:“你还怪我脾气不好?” 他居高临下看着程暖的眼睛,食指点了点程暖,傲慢道:“你做的那件事能让人冷静下来?程暖,你该找找自身的原因。” “我找了。”程暖直直看着他,表情平静,自从那次在医院被陆子扬抽了一耳光后,程暖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东西能让她愤怒起来。“可是我毛病再多,和你有关系吗?” 陆子扬越看程暖这个样子就越是来气,拳头紧紧攥起。 “程暖,今天我不是来和你吵架。” 程暖说:“谢谢你有这个认知。” 她是一点都不想和陆子扬吵架,孩子想见爸爸,程暖不能阻止。可是她也不可能把孩子单独丢给陆子扬,陆子扬没带过孩子,毛手毛脚,她得在旁边看着。 陆子扬上前一步就想去拉程暖,程暖快速退开,警惕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也不想和你吵架,请注意你的行为,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别让我和你翻脸。” 陆子扬突然僵住,他看着程暖。手就那么顿在空中,见程暖前,他就告诉过自己真的结束了,可是原本平静的心在见到程暖后,就无法控制。 他无法想象,程暖和别的在一起的事实。 肖默打过来的电话,母亲发过来的信息,他们都在告诉陆子扬。程暖和林政先在一起了,不管看上去和谐不和谐,他们现在住在一起,手牵手走在大街上。 程暖乖巧的跟在林政先身边,她笑起来亦是温婉。一如当初刚结婚时,她跟在自己身边,含羞带怯又有些期待的娇俏模样,只是现在的对象变了。 喉结滚动,他的手垂下,攥紧了拳头。怒极反笑,他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他说道:“程暖,他在的那个圈子有多深,你根本就不了解,别把你的命搭进去,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程暖说:“后悔这事,谁也不好说,不过,不经历怎么会知道结果。”她目光淡淡,看着陆子扬:“我当初拼命追你那时候以为自己多伟大,现在不也是后悔了吗?政治圈水深,商业圈不也一样。陆子扬,我嫁给你不也一样丢了父母的命,又有什么区别?任何一种感情都是冒险,我为何不赌个大的?最起码我现在过得舒坦,不用面对你家那些事。” 陆子扬直直看着她,表情越来越沉。 “我们没什么好说,就是如此,你接受不接受都和我没关系。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 陆子扬表情越来越难看:“你认为你父母的死和我们的婚姻有关?” 程暖笑了,她眯了眯眼睛,秋风微凉,她摸着自己有些凉的手指:“陆子扬,你还要我把当年的事复述一遍吗?程家是怎么破产,你心里有数吧?别再骗我,这么多年,我不是傻子,还能被你玩的团团转!” 陆子扬站在原地,风吹动他的短发,他的表情深沉,静静看着程暖。 “既然都过去了,谁是谁非,我不想追究……” 当年,她在叶璐那边得知一些事之后,便花费了大部分的钱查当年的事。 陆子扬突然开口了,他动了动嘴唇,表情冷冽。 “你知道些什么?” 他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那件事,他以为会腐烂埋葬在所有人心底。 知情人都一个挨着一个走了,他眼睛紧紧盯着程暖:“谁告诉你?” 程暖笑了:“谁告诉我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件事你做过吧?” 陆子扬站着,背却渐渐僵硬了,他看着眼前的人。程暖是单纯不蕴世事的女孩,她的世界只有纯白色,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包括她的父母。 她的父母把她护的太好了,她单纯的让人心疼。 可是现在,程暖不再是那个人,她的世界五彩缤纷。 程暖看着她,程暖笑起来,眸光中不再单纯干净,而是像一个历尽沧桑的老者。 “那件事,我之前并不知道。” 陆子扬听到自己的声音散在风里:“我从来没有骗你,程暖,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额头的青筋暴起。 幼儿园的铃声响起,随后是小朋友的欢呼声。 程暖低头,笑了一声,敛尽所有悲愤难过也有不甘。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早变了。 六年,物是人非。 她说:“孩子要出来了,收起你那幼稚。和你说清楚,并不是想要得到什么赔偿,这是你们陆家欠下的债,别总是理直气壮,你们的起点也没那么高。” 陆子扬身材高大,如同标杆一样站着。 他的眸光深远,父亲布局这件事他不知道,后来程家被逼的走投无路,他想要出手搭救,却被父亲阻止,那时候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生意场上的事,尔虞我诈。 可是谁也没想到,程家夫妇会死。他们死后,父母就逼着他和程暖离婚,程暖是隐患。陆子扬知道程暖的性格,那么单纯的小姑娘,根本不是他们所想那样。 他不想舍弃程暖,永远都不想。 程暖被逼疯,强行住进了精神病院。 那是陆子扬被骗出去的半个月内发生的事,回来的时候他几乎和家里人断绝关系。 那次,他直接和父母明说,他的妻子只有程暖一个。 他想,这辈子,只要程暖不离,他便不弃。 可是后来,程暖提出了离婚。 那些事,他以为已经随着时间消散。 心脏一阵阵的疼着,喉咙仿佛塞满了棉絮,连喘气都困难。程暖站在学校门口,和别的家长一样,目光紧紧盯着学校大门。陆子扬看着程暖,当“回不去”三个字冲入大脑的时候,那瞬间的疼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 这是第一次,他清晰的认知到,程暖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来。 她走了,走出了自己的世界。 他的高傲,他的自尊心,他的爱情,都从高高的塔顶跌落,摔得支零破碎。 程程出来学校,他穿着淡蓝色的连帽衫,远远看到程暖,弯起唇就笑了,撒腿往这边跑。 送学生出来的老师一个没看住,他已经跑出视线,连忙叫道:“别乱跑,程程。” 程暖也叫了一声:“慢点。” 程程在所有小朋友的注视下跑到程暖身边,程暖连忙蹲□抱他在怀里,拿出手帕擦程程额头上跑出来的汗,笑着道:“下次别跑那么快,摔倒多疼。” 程程摆了摆手:“没事,妈妈,你怎么来学校了?” 程暖皱了下鼻子,笑的弯起眼睛:“咱们今天先不回去,去外面玩。” 程程也看到了陆子扬,视线瞄了一下,就缩回程暖的怀里,搂着程暖的脖子,亲了下程暖的脸。 “好啊,我们快走。” 他牵着程暖的手,扯着往前面走。 陆子扬这才回神,他站的笔直,直直看着程暖:“我还没送过孩子礼物,上次说要带他去游乐场,今天过去吧。” 程程没亲过他,程程也没牵着他的手撒娇过。 程暖抿了下唇。 陆子扬走近一步,他想要去拉程程的手,可是程程甩开了。 陆子扬说:“程程,爸爸牵着你吧?” 程程看着他一会儿,勉为其难的把手交到陆子扬的手里。 陆子扬弯腰把程程抱在怀里转身往车里走,程程挣扎了一下,表情不悦嘀咕道:“你身上味道很难闻,不像妈妈和林叔叔香香的……” 陆子扬身上的烟味很重,除了他自己闻不到。 陆子扬低头在身上深深嗅了下,他看着程程的脸,忽然很难过。 声音很沉,想笑可是没笑出来,只是挑了下浓眉。 “和别人不一样的才是爸爸。” 陆子扬很久没笑,他也不大适合扮演慈父,看起来别扭。 作者有话要说:程暖如果不疯,那和陆子扬永远不可能。 第四十四章 陆子扬刻意忽略程程口中的林叔叔,想想都难受。 可是当着孩子的面发怒不好,他只是有些恨程暖。 程暖和陆子扬的关系到了一种僵直局面,无法靠近,可也不能分开,当然,这是陆子扬单方面的想法。 程暖拿出包中的口罩给程程戴上,车中烟味也很重。 “程程身体不好,车中空气质量很差。” 程暖话说的随意,她和程程坐在后排,陆子扬没说话,只是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程暖的头发长了许多,以前她爱留短发,现在却一头乌发散落在肩头,大约是最近过的不错,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帮孩子整理衣服的模样,温柔似水。程程和她玩,她就笑,眉眼弯弯。她真的长大了,变成了陆子扬不认识的人。 陆子扬忽然心口有些堵,他现在只有两条路,放弃程暖或者无论如何都抢回来。 位于新区的游乐场环境非常不错,正是秋季,枫叶如同血染一般鲜艳。程程对什么都好奇,陆子扬抱着他,程程非要下去。陆子扬还想说什么,程暖就开口了:“你让他自己玩,大孩子了挺沉的。” 程程和陆子扬相处还不错,毕竟是亲父子。 程程一落地,刚开始还有些拘束,过了片刻就撒欢跑。 陆子扬看着程程,程暖叫道:“程程跑慢点。” 程程身体需要注意,太刺激的运动都不能做。 程暖心疼程程,她总是舍不得约束孩子,爱玩是孩子的天性。 程暖一路上倒是没和陆子扬怎么说话,她眼睛全在程程身上,而陆子扬缓缓走着,视线一直盯着程暖。 游乐场的项目都太刺激,程暖陪程程坐了一回旋转木马。她抱程程在怀里,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程程咯咯笑了起来,程暖低头亲了下他的脸颊。 陆子扬掏出手机拍下那一幕,他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背景音乐是王菲的旋转木马,那是他少有记住的歌名,他看着,满眼都是两个人的笑。 电话铃响的毫无征兆,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半响后,接通:“爸。” “子扬,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关于公司,你现在能回来吗?” 陆子扬抬眸看过去,音乐继续,程暖抱着程程,她们的视线转了过来。看到他,程程先挥了挥手,程暖也微微笑了笑,便转开了视线。 陆子扬声音有些干: “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 陆子扬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晚上八点到家。” “现在忙什么?你没在公司?” 陆子扬渐渐眯起了黑眸。 “陪儿子。” “晚上回来吃饭。”老爷子是真的老了,他咳嗽了一声,重重叹息:“我也需要陪儿子,咱们父子好久没见了。”顿了顿,他说道。“子扬,有些事都过去了,孩子以后还会有,对任何事都别偏执,不然会过得辛苦。” 人的一生就这么长。 陆子扬什么都没说,老爷子挂了电话。 旋转木马终究是停了下来,程程扯着程暖的手往前跑着:“妈妈,我要去坐摩天轮!” 程暖眯着眼睛望着那高高的摩天轮,低头看着程程,挑眉:“那么高,你敢坐吗?” 她从包里拿出保温杯,蹲到程程面前,掀开他的口罩:“来,喝口热水。” 自从养了儿子,她的包堪比百宝袋。 程程乖乖的走到她面前,按着她的膝盖,对着茶杯喝了两口。 “饿吗?” 程程弯唇露出皓齿,眼睛亮晶晶:“妈妈,我想吃巧克力蛋糕。” 程程很喜欢吃甜的,程暖一直节制着让他少量的吃,把包里拿出一袋蛋糕给他:“别吃的哪里都是。” 程暖找了个长椅坐下,程程靠在她腿上,左晃右晃。 陆子扬也走过来,坐在长椅的另一头。 他视线落在程程身上,程程吃的很香,一抬头就对上陆子扬深沉视线。 沉默了一会儿,他看了看手中的蛋糕,便把咬的乱七八糟的蛋糕递到陆子扬面前,认真道:“你要吃吗?” 他的小手上粘了巧克力,陆子扬看着他。 孩子确实能有很多个,可是程程却只有一个。 他眯起了眸子,程暖拿出手帕给他擦脸上粘的巧克力,笑着说道:“咬成那样,谁会吃啊!” 然后陆子扬就咬了一口。 本来就不大的蛋糕,咬的半个都没了。 程程傻眼了,愣怔怔看着蛋糕,然后又看看程暖的脸。 陆子扬站起来,他抬起拇指擦了下嘴角沾的巧克力,微微皱眉,果然很腻。 “我还有事,程暖,我送你回去?” 程暖原本是笑着,听他这么说,便抬眸看过来:“不用了,我和程程一会儿打车回去。” 陆子扬左右看看,说;“这边很难打车。” 程暖根本不想坐陆子扬的车,她也没打算继续和陆子扬同行。 还没开口,包里电话就响了,程暖找出电话,来电显示是林政先,她接通。 “没在家?” 林政先沉稳声音传入耳中,程暖一愣。 “在游乐场。”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说道:“你回来了?” 那边林政先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笑出了声:“还想给你个惊喜。” 程暖尴尬的笑了出来,觉得这件事有些搞笑。 她说:“我马上就回去了。” “不急,好不容易带程程出去一次,好好玩。” “本来也是打算要回去。” 程暖看了看时间,也是不早了:“你吃饭了吗?” “你呢?” 林政先没回答,反问道:“和程程吃饭了吗?” “没呢,马上回去一块?” 身边男人猛地站起来,一片阴影。 程暖抬眸看过去,陆子扬铁青着脸往远处走。 “妈妈,他走了。” 程程早吃完了蛋糕,拿着手帕擦手,眨巴下眼睛。 “他是不是生气了?我给他的蛋糕太少?” 程暖抬手摸了摸程程的头发,笑了笑。 林政先说道:“你和谁在一起?” “陆子扬。” 程暖没避讳什么,看了眼陆子扬大步流星远去的背影,眯了眸子,他是需要被人宠的小孩。 “他想见孩子。” “嗯。”林政先默了一会儿,说道:“在原地别动,我去接你。” 程暖一句不用还没出口,林政先就挂了电话。 “妈妈?” 程程看程暖脸色不对劲,就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程暖这才回过神,看过来,笑了笑。“怎么了?” “妈妈,我们还去坐摩天轮吗?” 程暖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睛,点了点头。 “去。” 夕阳西斜,摩天轮缓缓上升,程暖望着远处被残阳染红的天边,渐渐失了神。 程程坐在她身边,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翻身跪坐在座位上,扒着透明的玻璃壁,叫了一声:“妈妈,好高!” 这是程程第一次坐摩天轮,程暖也和他同一个位置,对着远处叫了声:“是好高。” 她配合程程,也做出惊喜模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就既当爹又当妈了。 程程咯咯的笑,手揽住程暖的脖子:“我们以后能经常来吗?” 程暖歪头蹭了蹭他的手臂,说道:“能啊,只要你喜欢就能。” 下午时分,也不是假期,游乐场的人不算多。他们两个人占了大大的空间,摩天轮到达最高处的时候,程暖忽然想,曾经,她在这上面强吻了一个铁青着脸的男孩。 叹口气,她看向脚下。高楼大厦,车辆行人,渺小到肉眼都看不清楚,她忽然有些惆怅。 岁月匆匆,过往再美好,丢掉了就不要遗憾。 摩天轮缓缓往下,程程靠在程暖的怀里,他歪头,眸光清亮。 “妈妈。” “嗯?” “爸爸为什么走了?” 程暖回答不上来,她捏下程程的脸蛋:“公司有事,回去忙了。” 摩天轮快到终点,也就是起点。 程程忽然仰脸,看着程暖的眼睛。 “妈妈,我觉得爸爸是生气了才会走,他走的时候也没和我说再见……” 说到最后,他声音有些低。 程暖一阵心疼,摩天轮停下来,她俯身亲了下程橙的脸蛋,说道。 “爸爸没生气,他就是忙,大约忘记了。” 程暖不是为陆子扬说话,只是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在缺陷之中。她宁愿让孩子相信,爸爸妈妈都爱他。 陆子扬送给程程的礼物在陆子扬车上,这个由陆子扬提出的亲子见面会,以着这样的局面结束。 程暖在游乐场门口等了大约有十分钟,林政先的车就到了。 他今天是自己开车,他穿着烟灰色西装,很笔挺。 应当是刚从重要场合出来,林政先很少在家里或者休闲时间穿西装。 他按了下喇叭,程暖转头看过去,他黑眸沉沉望着程暖。半响后忽的就笑了,很沉的笑,满含深意。他没有下车,手肘支在车窗上。 程暖也没说话,静静看着他,也笑了起来。 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他们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安静而深沉。 程程拉着程暖往林政先的车子那边跑,说道:“妈妈,我看到林叔叔的车。” 程暖弯腰抱起程程,往林政先的方向走去。 拉开后车门,程暖把程程放进去系好安全带,她刚要从另一边上车,林政先开口了:“坐前面来。” 程暖一愣抬眸看过去。 林政先也正瞧着她,视线撞了个正着。 林政先低沉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坐近点,想看看你。” 第四十五章 低沉嗓音在车厢里回荡,程暖坐在副驾驶,脸有些热。 车子开到市区,这个点有些堵车。车子缓缓停了下来,林政先偏头静静看着程暖,表情沉稳,目光平和。 车厢很安静,后面的程程在摆弄林政先刚买回来的玩具。程暖看着林政先,蓦然有些紧张,她笑了笑,对着林政先说道。 “怎么突然回来了?” 林政先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沉沉。干燥手指触摸到肌肤,程暖抿了下唇低下视线,睫毛微微颤动。前面的车开动,林政先才收回手,坐直目视前方。 “想和你一块吃饭。” 林政先连笑容都内敛,只是唇角微微扬起。 “程程今天玩得开心吗?” “很高兴。” 程暖回头看了一眼程程,程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里有自己的名字,就抬头看向程暖,对视,程暖笑笑,程程也弯起眼睛,扬起手中的遥控汽车:“妈妈,这个酷不酷?” 程暖配合他:“好酷!” 林政先笑声在骤然响了起来,他的表情是愉悦的,空出一只手握住程暖的手。 “孩子。” 这句话像是叹息,却又带着某种情绪。 他的掌心宽厚温热,包裹着程暖的手背。程暖握了下手指,他却没松开。 快到家的时候,林政先说:“家里有菜吗?” 程暖抬头:“要在家里吃吗?” 林政先扬了眉尾:“难道要出去?” 程暖弯起唇笑:“你想吃什么?冰箱里都是些比较耐放的食材。” “附近有个超市,买些新鲜的吧。” 程暖说好。 车子在前方的超市停下,林政先弯腰把程程抱出来。 一路上他都抱着,程程玩了一天,有些犯困。就扑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程暖看到,刚要出声,林政先就比划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让他睡。” 程暖说:“我来抱会儿吧?” 林政先摇了摇头,“不用。” 程程就在林政先的怀里睡着了,程暖推着购物车买菜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晚餐,没必要做那么多。 结账的时候程暖还没掏出钱包,林政先就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从口袋里拿出钱夹塞到程暖手里:“结账。” 买菜的钱能有多少? 程暖连忙给塞回去,“我来就好。” 林政先脸色一沉,不说话看着程暖。 程暖眨巴下眼睛,默默拿过他那黑色钱夹,打开从里面抽出几张现金。里面现金不是很多,草草扫了一眼,大概有几千块,剩余大多是卡。 打开最显眼的地方是张男孩照片,程暖把找回来的零钱整齐放回钱包里,看林政先两手都抱着孩子,就先拿在手中,拎着购物袋往外面走。 “照片是你儿子?” 程暖忽然开口。 林政先表情如常,嗯了一声,他步伐沉稳,走的也不算快,看了程暖一眼:“沉吗?” 程暖拎着购物袋,笑着说道:“我可是扛过煤气罐的!” 林政先也跟着笑了,挑眉看过去:“没见过你抗煤气罐的样子。” 程暖跟着林政先的步伐:“见了你会吓到。”思绪一转:“你儿子很像你,叫什么名字?” “陈思。” 程暖步子一顿,转头看向林政先。 林政先把孩子往肩膀上送了下,空出一只手去摸了下程暖的头发。 “看什么?” “跟妈妈姓?” “嗯,他和我前妻更亲近点。” 然后他自顾的笑了一声:“男孩大多都和母亲关系好。” 进了电梯,然后到地下停车场。 林政先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到后面座位上,程暖有些担心孩子会摔下来,就说坐后面抱着。 “我开车挺稳,没事。” 他关上车门,把菜放到后备厢。 “你抱着反倒睡不安稳。” 程暖拉开车门想把安全带系上,可是怎么看都没法弄,亏得座位够宽,程程睡觉也老师,应当是滚不下来。 程程虽然瘦,可是也不算矮。一米一了,躺在座位上,程暖还真坐不下去。 便作罢,坐到副驾驶。 “单亲妈妈很艰难。” 车子开出停车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灯光下,林政先的五官深刻,他目视前方,声音沉稳:“程暖,你很勇敢。” 程暖叹口气,有时候真不是她勇敢或者什么伟大的理由,只是被逼到那个份上。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多艰难也得走下去啊,不然怎么办呢? 孩子生出来不养行吗?不行! “事出突然,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当了单亲妈妈。” 程暖靠在座位上,灯光照在她脸上,表情温和娴静。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也能坦然面对,程暖笑了笑,声音平淡:“挺蠢的,是吧。” 林政先没说话,车子驶入小区,停了下来。 林政先松手,突然靠过来,他捧着程暖的脸颊,深深看着她的眼睛。 “女人,蠢点也没什么不好,有个聪明点的男人护着怎么犯蠢都行。” 他欺身过去,程暖忍不住紧张。 手脚都不知道要往那里放,闭上了眼,温热柔软的唇落在她的额头。 半响后,她等待到的是林政先沉沉小说,他揉了下程暖的头发。 “下车。” 程暖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在林政先面前,她好像瞬间回到了少年时代。 林政先是宠她的,他很实在,并不说那些承诺。可他的每句话都像是在告诉你,你的这辈子被承包了! 程暖脸烧得通红,连忙下车,却被安全带扯着倒了回去。 林政先的笑声爽朗,她埋着头把安全带解开,然后跳下车,去后面拎了购物袋。等着林政先抱出孩子,关上车门,一直低着头往前走。 “看路,别撞墙上了。” 林政先好心提醒。 程暖不知道在想什么,抬头冲他翻了个白眼。 她孩子气的时候,十分可爱。林政先若不是怀里还抱着孩子,势必是要大笑。 可还是忍着了,电梯到了,开门进屋。 “你先坐。” 程暖拿过拖鞋,然后接过孩子抱去卧室,程程在床上翻了个身低哼一声继续睡了。 程暖整理了一下衣服,脱掉外套出门。 林政先正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往外面拿,他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靠上。衬衣袖子挽起,衬衣下摆系在皮带里,西装裤衬得两条腿更加修长,脚上是程暖买来的拖鞋。 听到声音,他转头看过来:“孩子没闹?” “嗯。” 程暖打开厨房的灯,开始洗菜。对着一堆菜,她有些选择困难症。 “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 林政先正在整理冰箱,闻言就直接关了冰箱门,黝黑眸光沉沉看着程暖。 程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她穿着居家的娃娃套头衫。头发松松垮垮的扎在挠头,明亮大眼,也许是厨房灯的原因,皮肤也白了许多,水水嫩嫩的漂亮。 她思考了一会儿,对上林政先的眼睛。 “两荤两素一汤?” 林政先点头,他背靠冰箱,环抱手臂。 “清蒸鱼?番茄牛肉?清炒芥兰?”她跑到林政先面前,翻购物袋:“想喝什么汤?还有个菜做什么?” “你站起来。” 林政先声音很低。 程暖一愣,仰头看过去。 林政先却突然拉她入怀,翻身把她抵在冰箱门上,低头深沉眸子望着程暖。 房间里很安静,静的让人心颤。 林政先低头吻在她的额头,随后是脸颊。 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揽着程暖的腰,两人很近很近的距离。 程暖不知该如何面对,楞了一下。他猛的低头吻住程暖的嘴唇,林政先的手指抚上程暖的下巴,声音很沉:“张口。”林政先这个人吧,程暖一直看不透。他是强大而鲜活的男人,活的很现实。他的欲-望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那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告诉你,却不强取豪夺,只等猎物静静上钩。 他的吻很深却很细致缠绵,程暖抱着他的腰才保持平衡。 屋子里的喘气声渐粗,半响后,他松开程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哑深沉,缓慢清晰:“我想要你。” 都是成年人,程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喘着气,觉得自己很堕落。 她抱着林政先,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 “去卧室。” 她不知道前方的路是什么,也许是泥沼,也许是深渊。 她闭上了眼。 “好。” 低沉声音就在耳边,林政先突然打横抱起她,身体悬空的不安让程暖一惊,紧紧抓着林政先的衣服。 爽朗笑声在头顶响起。 很多什么,我们都在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可是,我们有什么呢? 林政先抱着程暖进卧室,脚勾上了门。 啪的一声门关上,程暖睁开眼,她看着上方的林政先。 他的眸光漆黑深沉,静静望着自己。 屋子里没有开灯,光亮是外面照射进来。 半响后,他开口,嗓音沉哑。 “程暖……”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会爱陆子扬一辈子,到死都不会变心。 可是那一次,她没死成,于是她变心了。 一路西行,一路失去,程暖恍恍惚惚的想,忽的就笑了起来。 “林政先。” 作者有话要说:算了,大半夜的打了一个小时的话打算解释本文所有人的行为合理性,后来想想算了。 就是这么酷炫,我不解释,哼哼。一个小时还能码两千字呢,写写删删结果一个小时就荒废了,真蠢! 谢谢亲们的支持,如果你们仔细看文就能看出程暖林政先还有陆子扬之间的渊源,不多说,憋骂我。 之前有亲投霸王票,一直忙着完结为妻都忘记了。 谢谢,么么哒! 小小火锅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10 23:54:57 啊啊啊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09 19:12:08 小小火锅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8 15:37:25 竹梦西楼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7 13:00:00 竹梦西楼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7 12:59:40 朱女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7-27 00:51:39 朱女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7 00:49:55 朱女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7 00:49:25 朱女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7 00:49:07 第四十六章 昏暗的房间,林政先看着程暖的眼睛,他的手指拂过程暖的发丝到耳后。 低笑声清晰,他开口:“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我是谁。” 程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静静望着他,渐渐弯起唇笑了,她手攀住林政先的肩膀上。抬身,唇落在他的下巴上。这是一个近乎于讨好的吻,她却把一系列动作演绎的十分流畅。 林政先弯腰站在床下,程暖半躺在床上,她抬头深深看着林政先。 “你是不是惦记我很久了?” 她歪着头笑,声音低柔。 林政先心思一动,猛的把程暖压在床上。 他亲的深沉缠绵,片刻后分开,喘着气看着程暖的眼睛,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我是惦记着,程暖,我喜欢你!” 初见,程暖刚十五岁,幼小精致,皮肤光滑水嫩,如同布娃娃一样漂亮。 前妻说他是变态,林政先不置可否。 不知道前方的黑暗是深渊还是绝路,他义无反顾。 林政先的吻十分细致,从眉心到嘴唇到锁骨,程暖紧紧握住他的手指。 林政先挣不掉,就任她握着。她像个孩子一样,依偎着自己。她是个乖孩子,吃尽苦头,她选择了一条最轻松的路,林政先知道,她一定会到自己身边,林政先就是那么毫无把握的自信着。 程暖望着头顶的黑暗,她渐渐适应了林政先。 这真不是个好习惯。 林政先炽热的*抵着自己,程暖莫名其妙的慌张。他的吻肆意而大胆,程暖有些彷徨也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这一切是错还是对。 可是到底也没做成,孩子醒来了。 他醒来满屋子的黑暗,他赤脚茫茫往着客厅跑。 “妈妈——” 程暖一个激灵全醒了,上方的林政先停止了动作。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定格,沉默的尴尬。 程暖脸都红到脖子了,紧紧攥着手指,有些茫然。 他的黑眸里慢慢的情绪,抵在腿处的欲-望,程暖又不是未经情事的小姑娘,她僵了半天,直到孩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连忙推开林政先去找衣服,穿的迅速。 林政先却是站起来大步走过去反锁了卧室的门,他们在黑暗里各自穿衣服,场面十分尴尬。 程程拍门:“妈妈?” 程暖想要应答,可是开口嗓音却哑的不成样子。她捂着嘴唇咳嗽了一声,脸上烧的已经感受到不到温度了,滚烫。 林政先站在床边动作缓慢的套上衬衣,长裤皮带。 他扣着扣子,至始至终视线一直落在程暖身上,屋子里安静而深沉。 程暖衣服穿反了两次,有些急,对着拍门的程程说道:“你先去客厅看会儿电视,妈妈马上就来。” 程暖找不到鞋子,赤脚到处去跑,急的团团转。 林政先把衬衣塞回皮带里,走到门口玄关处打开了灯。 一瞬间,屋中大亮。 程暖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眼前刺目光亮,亮光下,她有些不好意思看林政先的脸,埋头去找拖鞋。结果发现,拖鞋躺在林政先的脚边,头发也乱,散在脸颊旁。 慌慌张张去拿,头发遮住了眼差点没摔倒,林政先快她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弯腰捡起拖鞋,他蹲在程暖面前,对她说道:“抬脚。” 两只拖鞋穿上,他站起来,眼睛直直盯着程暖。 程暖脸火辣辣的烫,慌慌张张说道:“那出去吧。” 刚要转身,被林政先用力一拉就摔回怀里,他低头亲了亲程暖的嘴唇。 严肃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害羞了?” 他们贴的很近,林政先贴着她的耳唇,声音低沉沙哑:“我的事还没解决。” 程暖脸都是烧的,视线没有焦距的瞧向别处,急急说道:“孩子在外面呢,林哥,哦不,林政先,我们先去吃饭。” 然后林政先就把她按回怀里,深深吻了一通,放开。 表情很沉,漆黑眸子凛冽起来。 “下次。” 他几乎是咬牙说了这句话。“绝对不会放过你。” 伸手帮程暖的衣领整理好,顺手疏离她的头发,露出干净有着红晕的脸蛋:“出去吧。” 晚饭是林政先做的,程暖打下手。 程程趴在沙发上往厨房眺望,“妈妈,好了吗?” 林政先把牛肉下锅,他系着浅色的围裙,表情很稳。衬衣袖口挽到了手肘处,转头对程暖说道:“盐呢?” 程暖连忙把调料盒拿过去。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林政先做饭,这样看来,他是个很居家的男人。 热油和材料碰撞发出声音,油烟机嗡嗡的响着。程暖听到程程的声音,伸出头朝他笑:“马上就好。” 这个男人很合适,不是吗? 她一直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 林政先过来她这边拿碟子,放着碗筷的橱柜在上方。他顺手摸了程暖的后颈一下,手指很热,他继续炒菜,声音不大:“明早还要去首都开会。” 程暖看几个菜都做好了,帮忙拿碗,闻言,抬头看过去。 “这么快?” “嗯。” 菜出锅,他解掉围裙:“这次会议时间比较长。” 程暖也觉得他回来的突然,那边的事没解决完也是正常。端着菜往餐厅走,看到程程就说:“程程快去洗手吃饭。” 已经晚上八点,他们才吃上饭。 程暖给林政先和程程盛饭,走过来坐下才说。 “回来一晚上?” 林政先来回跑就一晚上,还待在她这里到现在,马上应该还会忙。 “就跑一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说完,她有觉得不太妥当,笑了笑。“算了,如果是工作的事,说了我也不懂。” 他们这个位置,不是应该会有很多涉及到国家的不能说的工作吗? 林政先原本是沉默了一下,听她这么说后就笑了。 夹菜给程暖,然后说道:“就是想回来看看你。” 他吃饭的动作不快,表情沉稳,语气平淡:“怕你受伤不说。” 看到那条微博的时候,当时确实愤怒,继而是心疼。 他自己都舍不得动的女孩,这帮人胆子真大! 林政先没立刻给程暖打电话,着手处理这件事。解决掉,才和程暖打电话。她笑着和自己说没事,拐着弯的讨好,林政先心一下子就软了,他对程暖还没硬下心肠过呢。 会没开完,他只有一晚上的时间。 晚上飞回来,明早七点之前赶回去。 程暖楞了一下,抬头看过去。 林政先表情如常,似乎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 程暖抿了抿唇,嗓子有点哽。林政先和程程都埋头吃饭,两个人做的比较近,林政先给程程夹了块鱼肉,鱼脖子位置,没刺。 程程一本正经的点了下头:“谢谢。” 林政先笑了,一边说着一边抬头: “程程有当领导的潜质。” 然后就对上程暖的视线,然后他眸光也深了。 动了下眉毛,静静和她对视片刻,说道。 “看什么呢?” “明早几点走?” 程暖盛汤放到他手边,看着程程认真吃饭的样子,也是笑了:“他不太爱说话。” 又盛汤放在一边,等放温再给程程。 “马上吃完饭还有工作吗?” “四点半的飞机。”林政先说道:“没工作。” 一顿饭吃完,程暖去洗碗,林政先陪程程在沙发上看电视。 程暖在洗碗,她的头发扎在脑后,身材清瘦。灯光下,五官柔和。 林政先靠着沙发,视线落在程暖的背影上。 “林叔叔?” 程程也趴过去,视线落在妈妈身上。 他声音不大,却很清楚:“我妈妈是不是很漂亮?” 林政先想了想,程暖漂亮吗?抬手摸着程程的头。 他没戴帽子,头发刚刚长出来,短短的一层,有些扎手。 “是啊。” 程程甩了下头,没把林政先的手甩掉,无奈,任之。 “你在追我妈妈?” 林政先收回视线,落在程程身上,挑眉:“你知道追是什么意思?” 程程歪着头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对上林政先的眼睛:“追就是喜欢想要娶回家的意思。” 他笃定这个解释后,皱了眉头:“那爸爸怎么办……” 林政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爸爸好不好?” 程程无法判断陆子扬好不好,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他是爸爸就是爸爸,好不好都是爸爸。 这回他思考问题的时间久了点,他下巴枕着林政先的手臂,歪头,清亮眸子干净:“不知道。” 五岁的孩子,回答这些确实勉为其难了。 “我好还是爸爸好?” 林政先问了个很俗的问题。 程程小小眉头紧蹙,这还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我能不能不回答?” 林政先认真道:“可以。” 他们又一同把视线落在厨房位置,片刻后,程程翻了□,他看着林政先的眼睛。 “我刚醒来的时候,你和妈妈在房间里做什么?” 林政先:“……” 现在小孩子的问题,为什么都这么犀利? 程程嘟了嘴巴,闷闷不乐,翻身又趴在沙发上。 “不告诉我,我去问妈妈……” 正说着,程暖就收拾好从厨房里走出来。 林政先视线不避不躲,看到她的目光落过来,就招手:“过来。” 程暖站在厨房门口:“吃水果吗?” “不吃,要睡了。” 林政先回答的理所当然。 程暖看了看窗外的黑暗,又看林政先,往沙发这边走:“你马上回去别墅吗?现在快十点了。” 林政先抱着程程在沙发上坐直,抬眸看着程暖,眸光深邃。 没说话,黑眸沉沉看着她。 程暖表情微微带着疑惑,走过去坐下,还没开口程程就扑到她的怀里。手搂住程暖的脖子,弯唇笑了笑,有撒娇的倾向。 这是想要睡觉了,程暖对林政先说:“你要是不急着走,就先坐着看会儿电视,我带他去洗澡。” 程程扭了下屁股,不情不愿:“再看五分钟电视。” 程暖严肃下来:“你得早点睡,明天还要去幼儿园。” 程程明显露出不愉快,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电视屏幕。 正播着动画片。 程暖抱着他往卧室走:“乖乖睡觉。” 程程趴在她肩膀上,朝着林政先做了个鬼脸,然后亲了下程暖的脸颊:“好。” 第四十七章 程程洗澡后,就换了件鹅黄色的睡衣,钻进被窝里,程暖帮他盖好被子。 “闭眼睡觉。” 程程依言而行,他睡觉视线一向固定。 程暖关了床头的灯,想要起身,忽然手指被抓住。 程程紧紧握着她的手指,声音很低:“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程暖一愣:“回去那里?这不是家吗?” “妈妈。” 程程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他的手钻进程暖的手心。 “我们的家是以前那里,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他自住进这里,便十分忐忑。 虽然这边比之前住的地方要大干净,可是程程依旧不安,这不是他的家。 家和房子不一样的定义。 “这里有林叔叔,我们的家怎么了?我想回去……” 程程声音软软糍糍,程暖却犹如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往下。 “程程。” 她低头,亲了亲程程的额头,嗓子有些哑,心头滋味十分复杂。 “程程,一年,妈妈和你保证,一年时间,我们会住进新家。” 程暖抿了抿唇,她手指抚摸着程程的头发。 暗自下决心,她得让自己变得强大坚韧,孩子没有安全感,他不像别的孩子一样。 “妈妈,我今天很开心。” 程程抬手揽住程暖的脖子,贴着她的脸颊小声说道:“我没那么想要爸爸,真的。” 程暖紧紧把程程搂进怀里。 程程的成熟,让她清楚看到自己的失败。 她是个不称职的妈妈,孩子的童年不是天真无邪,而是察言观色,程暖心疼。 “妈妈,你别哭。” 程程抹了下程暖的眼睛,亲在她的脸颊:“我会乖乖睡觉,早点长大,保护妈妈。” 从来没人告诉程程,什么是长大,也没人告诉他长大的责任是什么。他只是本能的觉得,长大就应该保护妈妈。 这句话砸在程暖的心脏上,暖也疼。 酸酸涩涩。 “妈妈没哭。” 程暖抹了下脸,竟然有水渍。 帮程程盖好被子,“晚安。” “晚安,妈妈。” 程程想回家。 程暖看着程程闭上眼的模样,她走出房间。 外面一瞬间的光亮,让她眯了眼睛。 其实她也想有一个只两个人的家,带着孩子,谁也不识。活的好坏,那是旁人的眼光,辛苦赚钱,脚踏实地的感觉她心安。 可是孩子的病呢?白血病后期复发的可能性很大,需要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医药费啊日常花销啊,又是很大的开支,程暖重重叹一口气。 程暖看到客厅的灯开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依旧在播放,林政先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很严肃,眉头紧蹙。 当初,林政先把电话留给她的时候,程暖只觉得羞辱。 后来,她渐渐习惯了,人的自尊心真的能随着经济状况改变,她现在真是认了。 陆子扬那个人她是不会回头,打死都不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程暖只想着程程度过术后危险三年,那时候,这些人都会淡了吧。换个城市,重新生活,不需要大富大贵,程暖是没志向的人,一个月三五千的工资,养活孩子就好。累不累的取决于本心,若心宽,粗茶淡饭也是轻松。 选择林政先,只是纯粹的利益来往。而陆子扬,感情这玩意真的不是说能理智就能理智。 林政先睡得熟,想起刚刚饭桌上他说的话,大约今晚是不会回去。程暖只当不懂,可并非全然不知。 男女之间,无非那点事。 没什么新鲜。 程暖走过去关了电视,林政先没醒。这个季节,房间里没开空调,温度并不是很高,林政先手臂抱在胸前,就歪着身子双目紧闭。程暖回去卧室拿了毯子,还没盖到林政先身上,他就睁开了眼。 漆黑眸子有一瞬间的迷茫,可很快就清醒。他直直看着程暖,没有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程暖手里还拿着毯子,僵在半空。 “我睡着了。” 还是林政先开了口,他嗓音有些哑。 “最近两天没睡好。” 程暖顺势收回毯子,往旁边走。林政先就站了起来,他说。 “几点了?” 程暖看了眼林政先,他有些近视,眯着眼瞧人。 刚刚因为做饭取下了手表,程暖说道:“刚过十点。” 然后看他样子,今晚是没打算走,便说道。 “明早还要走,就住在这里吧,我去收拾下。” 林政先看着她半响,缓缓扬起了眉,笑了声。 “好。” 程暖把毯子又放回去,然后回头和林政先说:“你要洗澡吗?浴巾有点小,你凑合着用。” 林政先站起来,往浴室走,说道:“没事。” 程暖抱着被子去程程的屋子,他已经睡熟。 程程房间的床不算小,往常程暖有时候也会陪他一块睡这边。她把主卧留给林政先,并没有多想什么,她和林政先还没到那种地步。 程暖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进来,程程明天要穿的她放在一旁,然后把另外的叠好放进抽屉里。刚刚收拾好,换上睡衣,只听浴室门一声响。 程暖走出屋子,浴室升腾的氤氲浓郁,林政先系着她的浴巾就走了出来。是有些小,只遮住了重点部位。他的身材很不错,精瘦腰身肌理分明。 程暖看了一眼,说道:“房间给你整理出来,也没睡衣,凑合一晚吧。” 反正大清早就走。 林政先抬眸看过来,黑眸深沉,他手里拿着毛巾擦着湿发。 点了下头,才移开视线。 “吹风机在卧室的桌子上,你先睡吧,我睡程程的房间。” 林政先原本是要往卧室走,闻言,顿住脚步转头看过来。 却没说话。 程暖觉得这种事没必要解释,笑了笑,说道。 “晚安。” 林政先深深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继续抬步往卧室走。 “晚安。” 程暖洗完澡出来,他那边的房门已经关上了。 拿毛巾把头发擦的半干,吹风机只有一个,大半夜的也不想再去折腾一次。便睡在床边,头发垂到床下,关了灯屋子中陷入黑暗。 她看着天花板,思绪飘得很远。 算了下账,欠韩晨五万多,住着林政先的房子。当初程程手术的费用是陆子扬支付,后期费用数目也比较可观,至少对于现在的程暖来说,天文数字。 她现在手里存款很少,连还韩晨的钱都不够。 程暖默默算了笔账,觉得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捡不回来自尊。 也罢,自尊又不能当饭吃。 程暖思绪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嗡的一声,程暖登时清醒。 摸了摸头发快干了,躺回去摸过手机在手中。 手机主页面上躺着一条信息,很简单的两个字。 “程暖。” 程暖看到是林政先的号码,下意识的从窗户上往隔壁房间的阳台上看了一眼。房子的格局是两卧室并排,主卧连着阳台。然后程暖就着支着手臂的姿势顿住了,阳台上烟头的星火一明一暗的在黑暗里闪烁。 程暖小心翼翼躺回去,按着手机回道:“睡不着?” “嗯。” 很快手机又震动,程暖索性调成静音。 他只回了一个字,程暖觉得这话不太好搭。 她坐起来,隔着窗帘静静看着林政先的侧影。 他抬眸看向远处,一根烟抽完,才又把手机拿起来,手指按着键盘:“这次会议要进行一个月。” 屏幕照亮了他的脸,表情深沉。 烟头按灭,他按灭了手机,依旧站着。 程暖抿了抿唇,她觉得现在和林政先的关系有些危险。 旁边程程均匀的呼吸声,她看着屏幕上静静躺着的一排字,骤然有些失神。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回,屏幕渐渐暗了下去,她下意识的抬头,然后就撞上了林政先的视线。 他不知什么时候望了过来,隔着窗帘,程暖觉得他不大可能看到自己,大约是看到手机的亮光。可他的眸光就是看着程暖,很沉很深。 程暖本能的想躲开,还没钻进被窝里,手机屏幕又亮了。 “躲什么?过来。” 程暖坐起来,视线看过去,他看着自己,缓缓弯起唇笑了。 程暖只恨城市的夜晚没纯粹的黑暗,不用开灯也能看到对方在做什么。 程暖犹豫片刻,穿了拖鞋往外面走。 她站在林政先的房间门口踌躇,半响后,深呼吸,打开了门。 屋中没开灯,林政先穿着白天的那件衬衣,□是西装长裤。听到声响,他转头看过来,五官隐在黑暗里,深邃看不真切。林政先面向自己,手指插兜,姿态闲适。 “过来我这边。” 程暖走到他面前,林政先抱了她,搂到胸前,转身依旧望着远处黑暗。 “下次见面,要二十天后。” 程暖不知道说什么好,嗯了一声。 他的手臂勒着自己的腰,声音很沉。 “还有五个小时。” 还有五个小时他就得走,程暖抬手盖在他的手指上。 沉默片刻,她开口。 “电话电脑都可以视频。” 兴许是夜太深,程暖觉得自己的声音柔的不太真切。 他低笑,俯身亲了下程暖的脖颈,抱着她腰的手更加紧。 “不一样。” 说完,他顿了一会儿,才重重叹口气:“程暖,我多希望,你能和我的感受一样。” 程暖不知道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来的莫名其妙又遮天盖地的凶猛,她不懂。 他们年纪相差颇多,程暖靠在他的怀里,抿了抿唇。 他们都不说话,很长时间。 林政先的下巴搁在程暖的肩膀上,秋季的夜天气也凉,程暖的手都渐渐冰了,林政先摸了摸她的手。 “冷?” “有点。” 大半夜陪他在这里发呆,也就程暖能干的出来这事。 “睡觉吧。” 林政先转身牵着程暖的手往屋子里去。 起点不一样,所有的不甘心也不过是无奈的一厢情愿。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程暖和他面对面的躺着,程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口气呢?很想用手试试,可是面前近在咫尺的就是林政先。 “程暖?” “嗯。” 程暖抿着唇,应了一声。 “你现在还爱陆子扬吗?” 他这个问题,比较重了。程暖猛的抬起了眼,直直看着林政先。 林政先不是会在乎她爱过谁的人,程暖一直这么觉得,他是很寂寞的人,他在乎的不是谁爱他,而是谁陪在他身边。 可是今晚林政先忽然问这个问题,程暖有些诧异。 林政先侧躺换成平躺,手肘枕在脑后,叹息。 “睡觉吧。” 旁边躺着林政先,程暖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天亮时分,身边人离开,她似水似醒之间睁开眼,好像是拉了他一下。 然后林政先就回头亲了下她的额头,说了什么程暖没听清楚,她翻了个身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程暖迷蒙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旁边睡得人早没了影踪,那个位置冰凉,她抬手盖在眼睛上,昨晚林政先好像说了很多话,程暖现在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到底说了什么内容。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猛然想起程程要上学,连忙起床,下床的时候视线扫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银行卡,程暖楞了一下,她揉了揉脸。 那张卡就躺在眼前,程暖拿在手中,背后的签名位置用铅笔写着六位数字。 程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手指紧紧握着卡片,边缘位置硌的手心发疼。 第四十八章 程暖看着那张卡很长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有些悲哀吧。 可是无论如何,生活都得继续。 程暖的新工作除了内容无聊之外,别的都挺好。程暖刚来实习是助理职位,每天就是打印文件帮领导派发。最初几天倒是没什么事,可能是因为走后门的原因吧,很少有人来麻烦她什么。 早上八点上班,晚上五点下班,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 挺好。 北方城市,秋天异常的短,树叶还来不及黄就落了。那个会议持续了一个多月有了结果,国家大事,程暖很少关注。 她最近开始关注房产房间,程家是做房地产起家,程暖以前是典型的幻想派,可叹竟然去学了生物。对着金融知识一窍不通,不过在局里工作了半个月,她渐渐看懂一些门道。 下班的时候,主任叫她一块去吃饭,说着:“多和同事接触,学得更快一点,也好上手。” 程暖要去接孩子,本来并不想去。 然后主任又说:“也带你去见一些人,你要想走的更远,就要多学习。” 处在这个位置,见得能是什么人? 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你整理下东西,马上我开车带你。” 魏主任胖乎乎的身影渐渐远去。 程暖沉默了,饭局,不用想也知道是见什么人! 她想过很多,想要更多的钱让程程过上好日子,她得努力。程暖不可能一直靠林政先,自立起来才是根本。林政先把她安排到这个位置,应该也是这样思量,给她人脉,然后能不能成事看程暖的能力。政局黑暗,不傻的人都不会被套进这个局里。 可是去呢?家中无人,孩子有没人接。思前想后,程暖放心不下别人,就给陆子扬打电话。 陆子扬最近很少和她联系,只是每次程程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他会过去。 和程程说几句话,然后就离开。 这样很好,省的程暖再费神。 电话响了一声,陆子扬就接通了电话:“什么事?” 他直截了当。 程暖一边收拾着包,一边对陆子扬说:“你现在有空吗?” “什么事?” 陆子扬语气有些冷,程暖想想不如算了,沉默了一会儿,权衡利弊。 “如果有时间的话,帮我接一下程程。” 陆子扬那边静了一会儿,才开口。 “学校接吗?” 程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道:“不是。” 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到包里,说道。 “现在都五点多了,程程应该上校车,你到小区门口接一下吧。程程书包里有一把备用钥匙,你先带他回去,单位有点事,我晚一会儿回去。” 程暖开始思考,要不要请个阿姨来家中专门接孩子。不然她这忙起来,一时半会肯定是完不。 电话那头有人在说话,陆子扬对着程暖说道。 “你等会。” 然后很模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告诉她,我不去了。” 然后是走路的声音,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继续。” 程暖深呼吸:“别带程程乱吃东西,他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我八点之前肯定回去做饭,如果他饿,冰箱里有蛋糕。” “还有吗?” 程暖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别在屋里抽烟,孩子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空气太浑浊对他不好。路上别取掉他的口罩,最近风大。还有,别进门就脱衣服,他今天穿的不厚。记得喝药,别让他看太久电视,对眼睛不好。” 程暖越说越是不放心,让陆子扬带孩子她得一直提心吊胆。 “还有吗?” “暂时没了,回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 陆子扬声音冷淡。 程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谢谢。” 话音落,电话那头只余忙音。 孩子要带,可是生活也要继续。 不赚钱,没法养孩子。 程暖也没办法,从生了孩子以来,大多时候,她都被没办法三个字驱使着。 她走出单位,魏主任去开车,电话铃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有些意外,竟然是韩晨。 接通,不由自主的笑了。 “韩主管。” “别叫主管,我们是朋友。” 韩晨笑道。 “最近在忙什么?离职之后难道就忘记了这些朋友吗?一个都不联系,找工作了吗?” 韩晨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像是家人一样。程暖忽然就像是回到了刚认识那会儿,初到公司,韩晨带她去发单页的日子。很好的人,很会照顾别人。 “本来想前一段时间联系你,可是忙就没顾得上。找了工作,正想和你联系呢!” “孩子现在彻底好了吧?” “好了。” “过几天去看看程程,他一定忘记了韩叔叔。” 程暖笑:“程程念了好几次呢,怎么会忘记。” “找的什么工作?” “文职。” 韩晨叹口气:“你的性格也就适合做文职,之前看你做销售,我都替你累。” 程暖倒是想起一件事,她早先就想和韩晨联系,还钱是一方面,还有一件事她想和韩晨商量:“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凑凑合合吧。” “我这边还有你五万——” 话没落就被韩晨打断。 “那些本来就是手头余的,你拿着用,什么时候宽裕些了再给我。” 程暖不会和韩晨有什么私人感情问题,可是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朋友,单纯从友谊方面讲。韩晨人品不错,待人接物方面都很好。 “我有个事想和商量一下。” 韩晨一愣,“你说。” “你想不想单干?” 程暖想很久了,她最近一直在琢磨市场,而且她现在的工作确实很有利。人脉客户源现成,程暖最近才开始计划这件事,她想的更长远一点,所以计划脉路都铺的比较大。可是现在韩晨打过来电话,她突然就想提提这件事,当初韩晨也讲过几次想自己单干,年纪大了,再不闯一把就没机会。 “哪一行?” “建材行业。” 鸣笛声响,程暖看到魏主任远远开来的汽车,就对韩晨说:“计划书和前期投资我还没做出来,这也是初步的一个计划,如果你有兴趣,倒可以考虑考虑,我觉得前景还是蛮大。” 近几年房地产不景气,而且投资太大,程暖对此不感兴趣。与其去冒险,不如做更稳当的事,程暖也没想啃多大的盈利,她只需要捡些边角料就好。 韩晨做销售行业多年,积累经验比较多。 程暖觉得和他合作,挺靠谱。两人熟识,为人也了解。 程暖能保证这件事肯定能成,而且她欠韩晨颇多,也想补偿点什么。 “程暖,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我知道,周六有空吗?” 韩晨回道:“那就周六见面再谈吧,近几年也没有更好的投资项目,这个可以考虑。” “好,回头见。” 魏主任的车子停下来,程暖挂断电话,笑着上车。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程暖说道:“饭局就谁在?” “局长还有房地产的几位老总。” 车子开了二十分钟还没到地方,程暖看了看手表,给陆子扬发信息:“接到孩子了吗?” 幼儿园离家不远,半个小时到家差不多。 幼儿园老师也没给她打电话,程暖有些不放心。 结果陆子扬一直没回信息,程暖刚想再发,电话就打了过来。 “让程程和你说话。” 陆子扬待她接通,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交给了程程。 “妈妈。” “嗯,程程现在在那里呢?” “他的车里。” 程程对着电话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暖所有注意力都在前面一句:“在车里?”一顿:“没回家?” “嗯,他带我上车。” 程程声音清脆从电话里传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暖表情沉了下来,可是冷静下来一想,也真没立场怪陆子扬。 抿了抿唇,对程程说道: “等会儿就回去,你饿不饿?” 她就是去饭局混个脸熟,以后用起来方便。 “他给买了巧克力蛋糕。” 程程回道:“和家里的味道有点不太一样。” 程暖闭了闭眼,和程程说道:“你把电话给爸爸。” 电话那头吵杂声起,半天,程程才又对程暖说道。 “妈妈,他说开车不能拿电话。” 程暖觉得陆子扬是故意的,他这个人,如果不愿意去就不要去接孩子了。 “程程,不是他,是爸爸。” 陆子扬的声音隐约从电话里传过来,倒是很平静。 “不是。” 程程和他辩论。“你先别说话,我和妈妈在讲话,插话不礼貌。” 然后陆子扬闭嘴。 程暖深呼吸,特别后悔让陆子扬帮自己带孩子这个决定,这个亲爸从来都没靠谱过:“问问他,带你去那里?” 程程歪头对陆子扬说:“妈妈问你带我去那里?” “公司。” “公司。”程程对着电话说道,电话开的免提。 不用程程转述陆子扬也知道程暖在说什么,他就对电话说道:“你马上来公司接孩子吧,公司有点急事,需要紧急处理。” 他目视前方,专心致志的开车,对程程说道:“挂电话。” 程程看了看陆子扬又看电话,对着程暖说道:“妈妈,再见。” 然后就挂了电话。 “陆子扬,你送我的礼物呢?” “叫爸爸。” 程程歪头看着窗外,把手机放到一旁。 嘟着嘴不说话。 “我是你爸,你不叫我叫谁?” 程程抿着唇,看都不看陆子扬。 “程程,转过来,看着我。” 程程脖子一横,回头怒视陆子扬:“你答应我,做了手术病好后就不让妈妈那么辛苦,不让她上班,你还答应我对妈妈好,你什么都做不到,出尔反尔的人,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陆子扬表情越来越沉,冷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叫你爸爸?别人的爸爸才不是这样!” 程程握紧了拳头,因为愤怒脸都红了。 “我讨厌你。” 车子一个打弯,程程差点从安全带里滑出去。刺耳刹车声响,汽车猛的在路边停了下来。 第四十九章 挂了电话,程暖有些心神不宁,电话又打过去,结果被挂断。 程程是陆子扬的儿子,不会出岔子吧…… 她不敢把孩子托付给旁人,以为陆子扬会好点,带到公司? 程暖捏了电话,表情渐渐沉了下去。 刚想回去,魏主任就转头对程暖说道:“到了。” 事到如今,程暖也只能先放一头。 陆子扬三十几岁的人,不可能连个孩子都带不好。 魏主任既然邀请程暖来参加饭局,肯定是以为林政先想插手这边,这件事不单单是魏主任喜闻乐见,连局长也觉得这是他的机会。 酒店选的高档,程暖和魏主任同路,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一见到程暖进来,局长先开口:“小程来了?赶快过来坐。” 程暖笑了,落落大方:“谢谢宋局。” 另外几人看局长这个态度,也对程暖高看了一眼。 “客气什么,到了单位上班,我们都一样。” 魏主任落座后,开始上菜。 坐的近的人打听:“谁的人?” 程暖坐在宋局长身旁,宋局长对她态度很尊重。 不是宋局的女人,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来头还不小? “以后你就知道了。” 今天请客的是本市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商,他们话虽然说得含蓄,可程暖却是心知肚明。 只是有些好奇,她刚刚到单位,竟然会被拉进这种饭局,这个宋局胆子也忒大。 酒过三巡,程暖电话铃响,她看了眼来电,是林政先。 没接,挂断站起来以茶代酒向在场的人敬了一杯,拿了包起身要走。 宋局送她到门口。 程暖摆手,笑着说道:“宋局你们继续,家里有点事得先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里话,你来单位,我本该接待,可是前阵子太忙了,一直顾不上。你既然要忙那就去,要不要我派司机送你回去?这个点打车也难。” 程暖道谢,说道:“不用了。” 程暖好不容易脱身,出来的时候,看到手机上两个未接来电。 都是林政先,就打了过去,她站在马路边拦车,电话通了,林政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入耳中:“程暖。” 有些疲惫的沉。 程暖扬起手却顿在空中,他说:“工作顺利吗?” 一辆出租车在面前停下,程暖对着司机报了个地名,然后才和林政先说话:“挺好的。” “在外面?” “嗯。”程暖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致,她和林政先有一段时间没见。 林政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刚刚报的地名是陆氏总部?” 程暖一愣,随即点头:“孩子在陆子扬那里。” “你怎么现在还没回去?” 她下班是五点,现在都七点了。 程暖说:“局长请吃饭。” “那你走的有点早了。”林政先声音淡淡,他混到如今位置,自然知道程暖办的这事不太妥当,可是却没教程暖什么:“单位领导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 程暖想了想,笑了,突然就起了玩笑之心,缓缓说道:“貌似,没人会不长眼到动你的人吧。” 这句话明显取悦了林政先,他笑了起来,沉沉笑声入耳。 “学得很快,这才上班几天,就学会拍须溜马了!” 程暖但笑不语。 林政先说:“还学会了什么?” 程暖眼睛看着窗外闪逝而过的霓虹灯,她眸光深远,说道:“林哥,我想自己开店,你觉得怎么样?” “哦?” 林政先虽然用了疑问句,可是语气却没有多大意外:“说说你的想法。” 程暖敛起笑,声音平静的把计划对着林政先说了一遍,然后又补充道:“我的性格不适合机关单位。” “你确实不适合。”林政先大约是在吸烟,语气也是平平:“想法还行,合伙人确定了吗?” “以前公司的朋友。” 林政先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这边工作先别辞,你过去也不单单是为了领那份工资,我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多学点东西,回头路也好走。我不建议你合伙,你不够聪明,被坑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程暖抿了下唇,她知道林政先说的都是事实。 可是单干的话,她没经验,到时候忙起来更是顾不上程程这边。 而且前期投资,她没那么多钱。 “这件事你先别急,制定个计划,等我回去帮你看看。” 他语气不重,可是很认真。 “所有的事都应该水到渠成,别抱着赌的心态去盲目跟风,那样,你就没赢的可能性。” 程暖听他说完,她是激进了,可是现在这种情景,她不能干巴巴的等着那点工资。 这种感情,也许旁人无法理解。 她寄人篱下,赚的钱捉襟见肘,到处欠债。 程暖点头:“嗯。” “多学多看,这社会人脉就是钱脉。” 这些话都很现实,程暖就认真听进去了。 “饭局上喝酒了吗?” 林政先换了个话题。 程暖笑了起来,一本正经道:“没有,我酒精过敏。” 林政先被她逗笑了,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过敏?我记得你还挺能喝。” “喝酒后会有味,程程不喜欢。” 林政先叹口气,交代道:“回去煮碗粥喝。” “嗯。” 程暖应了声,然后问道:“会议结束了?” 林政先那边停顿了一下,半天后他才又开口。 “下一场马上就要开始了,能空出四五天时间。” “回来吗?” 其实林政先的家在首都,程暖只是下意识的以为他的家是在这边。 林政先按灭了烟头,他靠在沙发上,弯起唇缓缓笑了下。 “没时间,下个月吧。” 林政先倒是坦然:“儿子回来了,老爷子最宠孙子,这几天全家得伺候着。” 他就这么坦坦荡荡的说道儿子,程暖忽然就愣住了。 他的家在首都,儿子父母都在那边。 “你好好陪程程,最近变天了,多注意着点,他身体比较虚弱。”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缺钱了说一声,别撑着,和我示弱不丢人。” 程暖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就沉默着。 “怎么了?” 程暖不说话,他也沉默,半响后,林政先先问道:“在想什么?” “天气凉了,你也注意身体。” 程暖想来想去,也就这句话能说:“别太忙,孩子既然回来了,多陪陪。男孩其实还是和父亲最亲,他们更喜欢和父亲相处。” 上次林政先说男孩和母亲亲的时候,她就想说这句话。 男孩其实更喜欢和父亲相处一点,只是中国的父亲都喜欢用一层严肃父权权威包裹着自己。 他们更愿意和父亲说那些不能为母亲道的心思。 “每个男孩的偶像都是父亲。” “嗯。” 林政先应了声,然后静了片刻,才叹气般说道。“我知道。” 程暖无话,只能沉默。 林政先又开口:“别想太多,接了程程就赶快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好。” 程暖笑着回道:“也不早了,你忙你的,等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她心里惦记着程程,一直走神。 “嗯,挂了吧。” 程暖把手机拿离耳边,却见那边依旧没挂断,就拿到耳边。 “还在?” “等你挂。” 程暖抿了抿唇,眼睛看着窗外的黑暗:“再见。” 然后按下挂断。 打给陆子扬,这回有人接了。 “在什么地方?我现在过去接程程。” 程暖急急说道。“程程有没有闹?” 那边一直没有回音,程暖急了,心脏跳得飞快,大了声音。 “陆子扬,程程怎么了?” 陆子扬的声音才从电话里传过来,冷冷清清:“下车的时候摔倒磕到腿,在市医院。” 程暖一腔怒火直窜脑门,想杀了陆子扬的瞬间更想掐死自己。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捏着手机的手发紧,心脏高高悬着,声音徒然拔高:“陆子扬,程程要有个好歹,我和你拼命!” 挂断电话,连忙朝开车的司机说道:“掉头去市医院,快点!” 程暖真想扇自己。 第五十章 程暖刚到医院,就见陆子扬抱着程程往外面走。 程程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有些蔫蔫的耷拉着脑袋。程暖心头火立刻就上来了,紧紧的揪着。冲过去从陆子扬手里要抱回程程,程程看到她,眼睛眨巴了一下,直接从陆子扬怀里挣脱扑到程暖的手臂上。 陆子扬手臂空了下来,他站在医院门口,衣服有些皱,黑眸直直看着程暖。 程暖狠狠瞪了他一眼,连忙去检查程程身上的伤。 额头擦伤,手臂上也有伤,裤子膝盖位置都破了。 程暖喘气都变粗了,她摸着孩子的脸,程程趴在她的肩膀上。 程暖快步往医院外面走,走到一半猛的转头看着陆子扬:“陆子扬,你以前对我狠就算了,现在对儿子也这么狠,你还是不是人!” 陆子扬站的笔直,他背后是灯火通明的医院大厅。 “程暖,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程暖压抑着怒气,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也不希望程程受伤,今天——” 程暖打断他的话,语气重了几分:“程程受伤了吗?” 陆子扬不说话,眸光沉沉。 “他五岁,你几岁?” 程暖移开视线,声音落在身后。 “陆子扬,这是我第一次麻烦你带孩子,也是最后一次。” 程暖快步走了,在门口拦了出租车。 以前她是瞎了眼,能喜欢陆子扬到死去活来,他的优点到底是什么?程暖真是找不出来! 坐在车上,低头亲了亲程程的脸颊,十分心疼。 找保姆,她害怕孩子被虐待。孩子亲爸爸都靠不住,更别说其他人。可是她不上班,谁来赚钱养活孩子?程暖深深的呼吸,她现在处于两难境地。 “妈妈。” 程程软软的手指摸上程暖的脸颊:“我不疼,你别难过。” 程暖回过头,看着程程的眼睛:“身上的伤怎么摔得?” 程程抿了抿唇,目光躲闪。 程暖直直看着他,声音渐渐沉了下去:“妈妈不喜欢撒谎的孩子,程程,告诉妈妈,为什么把自己摔伤?” 程程手指绞着,低下了头:“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很低,还有些委屈。 “我以为他要打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想下车……” 陆子扬那个狗脾气,从来都没正常过。 程暖气的很,以前他对自己冷淡,程暖只当是他不喜欢自己。可是如今他对程程也是这个态度,程暖不禁对他那个人产生怀疑,陆子扬典型的性格缺陷。 程暖紧紧攥着手指,又是一通气,看着程程。 “他打你了?” 程程摇了摇头:“没有。” “你怎么开的车门?” 程程眼珠子转动,想要抬手去抠额头的纱布,被程暖拦住。 “别动,会感染。” 程程就不动了,左右看看,然后才说:“他说,不叫他爸爸,就让我下车。” 陆子扬这是在秀下限吗? 程暖按捺住怒火,说道:“然后呢?” “我就下车了。” 程暖找到重点:“车还没停你就跳下车了?” 程程连忙抓住程暖的袖子,眼睛巴巴看着她:“车停下来了,没有走,我就是很生气,下去的是踩到小石子就滑倒了……” 程程把整件事都复述给程暖,陆子扬忽然发火,把车停路边教育程程,程程脾气也不小,就赌气下车然后摔到了额头。 程暖很生气,可是对上程程的眼睛,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后不准做这么危险的事。” 程程乖乖点头,然后抬头:“妈妈,我不喜欢他了,他都不守信用,根本就不是别人的爸爸那样。” 程程脸颊上也有擦伤,不过那些稍微轻点,只擦破了皮,抹了药也就没贴纱布。 “程程,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别用伤害自己来惩罚别人,你懂吗?”程暖咬了咬嘴唇,语气严肃下来:“你可以生气,但是别赌气。今天这事,你自己反省下有没有责任?” “可是——” 程程有些委屈,争辩道:“他都做不到别人爸爸那样,还逼着我叫他爸爸。” “你可以不和他说话,等妈妈来,为什么要跳车?” 程程抿了嘴唇,一言不发。 他长相和陆子扬十分的像,刚刚走到医院的时候,陆子扬抱着程程,程程像是小一号的陆子扬,他们往自己身边走来。程暖的心情十分复杂,也有些莫名的难受。 无论程暖怎么欺骗自己,程程是陆子扬的孩子这个事实都无法改变。 程程生气的时候,脾气比陆子扬还要大,两个人在一起,会掐没有一点意外。 可是程暖没有想到,程程会有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在伤害自己。 “其实你心里清楚,你受伤了谁会心疼,所以才敢任性冲动。” 因为你知道,身后有个人,他会保护你。 你才敢肆意耍脾气,你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程程抬手抹了下眼睛,眼睛湿润,可是强撑着不哭出声。 “你想过别人会难过吗?你跳下来的时候想过妈妈吗?你想过爸爸会难过吗?你拿自己的健康要挟别人,这样能得到别人更多的爱吗?程程,你觉得这样好吗?” 程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 “程程,你知道自己错在那里吗?” 程程抽泣,嘴唇动了半天,一直沉默着。 他的意识里,爸爸就是范本,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件事陆子扬是罪魁祸首,可是程程,他把自己弄伤,程暖心里刀割似的难受。 小时候的我们,都会有各种手段来吸引大人的注意,然后得到更多的关爱,这好像都成了习惯。程程他心里比谁都明白,摔这么一下,陆子扬会是什么反应。 程暖见他的时候,他是乖乖趴在陆子扬的怀里。 “程程,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要理智分析事物的对错。这次是爸爸不对,他不该对你发火,妈妈也有错,不该把你交给他。可是,程程,这不是你伤害自己的理由。”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妈妈,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他的声音哽咽,小手很用力的抹着眼泪,肩膀耸动,情绪激动。 程暖把他揽进怀里,拍着程程的肩膀:“我们都很爱你。” 她用了我们。 程暖眯了眼睛,鼻腔有些酸。 霓虹灯晃了眼,她看着窗外的黑夜。 陆子扬不是个好丈夫,他也不是个好爸爸,可是他就是陆子扬。 他姿势笨拙的抱着程程,其实谁想程程受伤呢? 程暖把孩子哄睡,晚上她坐在桌子前拿出记账本,开始写工作计划。 关于未来,她得好好规划。奔三的人,再不拼搏就老了。 程暖在纸上写着,忽然就想起以前,她总在深夜静静写着自己的暗恋日记。很厚很重的一本日记,整齐小楷,写的满满当当。 周六的时候,程暖和韩晨见面了。 韩晨依旧老样子,穿着西装,笑容温和。 看到程程,他蹲□张开手臂:“程程,想不想韩叔叔?” 程程看了他一会儿,歪头笑的狡黠,走过去让他抱着。 手指扯了下韩晨的领带,眉眼弯弯:“韩叔叔最近怎么不来我家做客?” “前一段时间忙啊,这不一闲下来立刻就来看你了。” 他们是在一家肯德基见面,他把程程放到座位上,拎起纸袋到程程面前:“这是韩叔叔送给你的礼物。” 程程看了眼程暖的脸,她是默许的,就笑着说道:“谢谢韩叔叔。” 程暖看着笑了,对韩晨说道:“又让你破费。” “他喜欢就好。” 韩晨笑起来暖洋洋的,说道:“孩子彻底好了吧?” “嗯,现在只需要两周去医院检查一次。” 程暖穿着米白色针织衫搭配卡其色长裤,厚底布鞋,厚厚的斜刘海,衬得瓜子脸更加小巧,眉眼弯弯含着笑意看向摆弄着玩具的程程:“这块心病总算是放下了。” “再艰难过来就好了。” 韩晨看着她出神,待她出声才反应过来。 视线移开,说道:“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我回去考虑了。” 提及此事,程暖也是想起了一件事,忙去拿放在一旁椅子上的包:“哎,有件事我忘记了。”她从包里拿出报纸包着的钱,递给韩晨:“上次手机出了点毛病,忘记你卡号,就直接把现金给你。” 韩晨怔了一下。 程暖笑的坦然:“亲兄弟明算账,借钱这事救急不救贫。有了,就赶紧还给你,不然老惦记着始终放不下。” 韩晨看着她的眼睛,程暖最近是白了许多。 穿着也是讲究了,比之前更漂亮。 “你也别多想,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不是吗?” 程暖话说到这个地步,韩晨也笑了一声。 到底还是把那一沓钱放到手边,看着报纸包着的钱,他摇头笑道:“你就是这个性格。” 程暖这才切入主题:“你刚刚要说的那个事,怎么样了?” 程暖把欠他的都还了,韩晨还期待什么呢? 其实一开始也没期待什么,只是觉得,也许,或者,还能再多见几次面。 没那么多的想法,只是见见面说说话。他知道自己没法和程暖做朋友,他做不到,可是心底那蠢蠢欲动的东西,总是无法压制。 韩晨想了很长时间,叹口气,说道:“年底我恐怕会结婚,女方要求再买新房,我手头的钱都被我妈搜去了。家里人,观念比较守旧,他们根本不理解自主创业,只求稳定发展。” 他没抬头看程暖,程暖也没说话。 韩晨继续说道:“我也三十多了,他们想着我赶快结婚,之前家里相了一个,各方面都挺合适,这不,就催着结婚。那天你说,我回去和父母商量了,根本说不通,一点希望都没有。” 他苦笑,抬头看着程暖,他依旧是那个滥好人,声音温和甚至有些歉意的软,手指不停的翻转着那五万块钱:“不好意思,没法帮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些懒惰了,我要日更一万!握拳! 第五十一章 程暖看着他一会儿,就笑了:“没什么,我的想法比较没谱,都是突发奇想。” 韩晨有些急,可是却不知道想要说什么:“程暖,这件事真是对不住。” “韩晨,你真的没有对不起我。做生意这事比较冒险,其实你上班挺好的,工作努力上进,说不定年底就能升区域经理。你父母的话也有道理,与其冒险不如稳定发展。” 韩晨叹口气,他就知道程暖会这么说。 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太好过,原本是他自己提出的想要出去单干。 “程暖,哎。” 韩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有没有定什么时候结婚?” 程暖转移了话题,笑着说道:“你女朋友在那里上班?怎么不介绍认识。” “小学老师,我妈希望年底。” 韩晨笑的有些尴尬,表情僵硬:“回头有时间了,一块吃饭,她不怎么爱说话,很宅。” “老师挺好的,社会关系简单,经常和小朋友在一起,脾气应该也好。年底结婚的话,没几个月了?到时候记得给我发请帖,程程还惦记着韩叔叔的喜糖呢。” “好啊。” 韩晨干笑两声:“你现在呢?” “我什么?” 程暖挑了下眉。 韩晨抬眼看过来: “你的感情生活?和你前夫在一起了?” 不然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哪里来的钱还自己。 想想,韩晨就自嘲的笑笑。 瞎操心什么,不管她和谁在一起,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没有。” 程暖笑了笑,韩晨猛的抬头。程暖拿纸巾给程程擦鼻涕,最近天凉,他开始流鼻涕。“不是他。”程暖的声音淡淡,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不过他最近不在这边,不然有时间可以一块吃饭。” 韩晨楞了下,忽然有些想笑。 他手指抚摸着包着钱的报纸边缘滑动,然后他就笑出了声:“挺好的,挺不错。” 他们都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自然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个意思。 韩晨是孝顺的人,他会相亲结婚程暖一点都不意外。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韩晨的电话就响了,他站起来和程暖说了声就出去接电话。 程程不能吃这些东西,程暖就没点东西,韩晨也没点。程暖让程程坐过来,这个时候已经快到午饭时间,程暖说。 “饿不饿?” 程程摇了摇头,摆弄着手中的玩具:“韩叔叔以后是不是都不来看我们了?” 程暖摸了摸他的头,程程戴着帽子,仰头看程暖,黑眸明亮。 “刚刚听韩叔叔要结婚,是不是以后都有老婆管着不来和我们玩了?” 程暖哭笑不得,这都是从哪里听到的话?逻辑也有些奇怪。 “程程,这话你都是听谁说的?韩叔叔和我们玩,和他有老婆有什么关系?” 程程把手中玩具放下,坐直,一本正经的拍了拍程暖的手背:“妈妈,你怎么变笨了。” 他眼眸干净清亮:“韩叔叔有老婆后,为什么要和我们玩?他要陪他的老婆和孩子对吧?于佳佳说,男人都是这样,有了老婆别说朋友连亲娘都忘记了!” 程暖更想笑了:“你韩叔叔娶了老婆就是韩婶婶,什么亲娘朋友都忘记了,还有于佳佳是谁?” “于佳佳是我同桌。”程程皱眉看了程暖一眼,叹口气:“这种事你理解不了,算了,不再解释。妈妈,我觉得你越来越笨了。” 程暖敲了下程程的头:“歪门邪道学得挺快。” 程程摆了摆脑袋,扬起下巴:“妈妈,你年纪大了,我们有代沟。” 程暖:“……” 正说着,她的电话就响了,看了眼来电是林政先,就接通:“程暖。” 林政先的声音落入耳膜,低沉稳重:“在那里?” 程暖抬头看了眼窗外的路,报了地名,然后说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这个点,你吃饭了吗?” “程程不能吃那些东西。” 林政先说道:“在那里别动,我过去接你。” 程暖一愣,半响回过神:“你回来了?” 林政先嗯了一声,背景是脚步声。 他说道:“挺长时间没见。” 确实挺长时间,程暖算了一下,差不多快一个月没见了。 她对林政先兴许有些感情,可也有限。 也就没觉出十天和二十天不见面有什么区别,大约只是领导和员工的关系。 程暖抿了下唇:“是挺久。” 林政先似乎笑了一下,可很快就收敛,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异常:“那等着,我马上就过去。” “开车慢点注意安全,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就见韩晨走了进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一个女人,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模样,斜跨着一个包,她跟在韩晨的身侧,表情平静,看到程暖视线也只是闪了一些。 “介绍下,这是我女朋友,江珊。” 程暖连忙站起来,冲江珊笑:“你好,我是程暖。” 江珊的反应不是很快,停顿了一下,才不冷不淡说了句:“你好。” 程暖有些尴尬,收回手,坐回去。 “江小姐喝点什么?” 桌子上空荡荡的,有些不太好看。 江珊看了程暖一眼,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审视,她坐在韩晨身旁。 韩晨表情很平,连笑也少了,转头客套的问江珊:“你想吃什么?” 江珊眨巴下眼睛,她长的还行,只是因为穿着打扮而显得有些老成。看了眼韩晨,又看程暖,最后把视线落在程程身上:“孩子喜欢吃什么?我吃什么都行。”说完,才抬头看过来:“你们呢?你们自己点,我就是路过这里看到韩晨在就进来,马上还要回家做饭。” 程暖看了看韩晨又看江珊,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有点奇怪,程程一直用好奇的眸光打量江珊,程暖摸了摸程程的头。 “马上朋友过来接,孩子不能吃这边的东西,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江小姐不用客气。” 江珊对程暖的江小姐有些不满:“叫我名字就行。” 韩晨觉得江珊有些不高兴,这个场面,他也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江珊非要执意跟进来。 “程暖,就是别客气,叫名字就行。” 然后韩晨站起来:“我去拿东西过来,你们都喝什么?” 程暖摇头:“不用了谢谢。” 江珊说:“牛奶吧。” 韩晨立刻起身走了。 程暖和江珊面对面坐着,江珊表情很平,一句话都不说,就看着程暖。 程暖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她觉得这个江珊一定有话和自己讲,果然,没多大一会儿,江珊就开口了。 “你是单亲妈妈?” 程暖看着她的眼睛,笑容渐渐敛起。摸了摸程程的头,有些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就转移话题。 “你在那个学校工作?” 江珊回答了一个小学,名字程暖没听过。 “程小姐今年多大?有二十六么?” 她看了眼程程,笑了笑,说道。 “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吧?你未婚生子,父母那边压力一定很大。” 程暖看起来最多二十五,可是程程都五岁了,她只能往大了猜。其实第一眼见到程暖,她脑中蹦出一个时下很流行的词,绿茶婊。很漂亮,可又不是那种夺目凛冽的美,她的漂亮是很自然的那种,不管穿什么衣服都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皮肤算不上太好,可是架不住五官长得标志,厚厚刘海,黑眸,若不是江珊早知道她有个五岁的孩子,真不敢往大了猜,气质很干净。 江珊越看她越认准了心中猜测,二十出头就带着个孩子,必然是年纪不大的时候放荡结果。她不是看不起这种人,只是觉得上天不会宽容谁,比如她的不自爱落下苦果也是自食,好端端的姑娘,如今活的辛苦。 “二十八,孩子是我前夫的。” 程暖笑了笑:“没什么辛苦不辛苦,带孩子都辛苦。” 孩子在面前,她提什么单亲妈妈? 程暖对江珊的好印象顿时没了。 江珊一愣,是没料到程暖结过婚,而且比自己大两岁。 “程小姐长的漂亮就显小。” 程暖笑的和善:“你也很漂亮,带孩子这事,等你和韩晨结婚了,就能有体会。” 说到这个,江珊原本刻板的脸上也有了红晕,笑的有些不自在:“结婚不结婚这件事还不太好说呢,他那个人性格比较闷,什么都不爱讲。婚姻是大事,得好好考察。” “确实,婚姻大事,慎重些好。” 程暖说道:“韩晨性格好,待人实诚,江珊你嫁给他,那也是吃不了苦。” 江珊比较宅,也没谈过男朋友,到了这个年龄只能相亲。她很喜欢韩晨,是一见钟情。韩晨符合她的择偶标准,不算很帅,可是成熟稳重还性格温和。 十分合适,从韩晨妈妈口中得知程暖这个人的存在,她尽管脸上是笑着说不在意,可是心里像是梗了一根刺一样,彻夜不宁,不知道程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优秀吗?能让韩晨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见了,很优秀。 这样的女人,就算是带着孩子,也不难嫁。 男人貌似都喜欢这种女人,外表干净,性格温柔。 江珊不知道如何应对情敌,她素来不懂这么复杂的感情。 程暖说话和善,江珊也挑不出来毛病。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抬头看着程暖半天,酝酿了很长时间的一句话刚到嘴边,就被程暖的动作打断了。她站起来,拿起包。 “我朋友过来了,就不和韩晨道别,回头有时间的话,我请你们吃饭。” 江珊那句:“你能不能不要再和韩晨有牵扯,有点自知之明,他要结婚了。” 可是没机会说了,程暖就走。她有些楞,一时间嘴边又没别的话,也站了起来。 “好——好啊,回头有时间再聚。” 程暖牵着程程的手离开,她的步伐不算快。 江珊看着她走出门,她的好奇心就被提到顶峰,这样的女人,她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程暖,直到她走到路边停着的黑色越野车前。江珊近视,看不清那男人的长相,隔着车窗和程暖说了什么,程暖就拉开后面车门坐了进去。 江珊却忽然松一口气,继而笑了,程暖根本看不上韩晨。 第五十二章 程暖关上车门,帮程程系好安全带,才抬头和林政先说道:“怎么突然回来?” 林政先穿着休闲西装,浅色衬衣,从后视镜中看了程暖一眼,笑着说道:“想你了,看看你在做什么。” 他话说的直白坦然,程暖也笑了。 “这话啊,好像有点意味深长。” 林政先笑声沉沉,移开视线,启动车子:“中午想吃什么?” 程程手贴在车窗玻璃上,望着外面。 程暖说:“随便什么都行,你决定吧。” 程暖觉得这种事,自己最好不发表意见。 转了话题:“孩子回来了吗?” “嗯。” 林政先表情沉静,声音不大:“程程脸色的伤怎么回事?” 程暖下意识的去看程程,取掉纱布以后就看不大出来,亏得林政先还能注意到。 “前几天出去玩,摔的。” 程程听到两人对话里有他的名字,就转头黑眸把两个人都看了看。 说道:“林叔叔,我长大能开这种车吗?” “能啊。” 程程只和熟悉的人话比较多,林政先回头看了眼程程,说道:“等你长大,拿了驾照,买辆好的送给你,好不好?” 程程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开大卡车,比这个车刚大,十个轮子的。” 程暖摸了下他的头,忍不住笑了:“你可以去开火车,到时候我记得给你报考铁路学校。” 前面林政先也笑:“开火车好啊,铁饭碗。” 林政先不想提及儿子,大约是两父子又闹上了。 想来也是,男孩十六七岁正是叛逆期。 还跟着母亲住,他们当年离婚的原因程暖不知,可在孩子的思维里,谁离开自己,谁就是犯罪的一方。 父子有矛盾,必然结果。 林政先带她去的是一家私房菜馆,不大的面积,两层楼。 他们是在二楼的雅座,这家没有包间。 “程程过来林叔叔这边。” 程程跳下椅子,走到林政先面前。他弯腰把程程抱起来放在腿上,拿起菜单,翻着对程程说道:“喜欢吃什么?叔叔请客。” 程程坐在他腿上,上身都趴在了餐桌上。手指划拉菜单,看了半天也没认识几个字,而且这家菜单没有配图,就转头对林政先说道:“林叔叔,我不挑食。” 程程黑漆漆的眸子转动,弯唇笑了起来,让开位置直接把这个难题踢给了林政先。 他确实看不懂那些笔画复杂的字,胡乱说出了洋相很丢人。 程暖喝茶,看着他们的互动,觉得程程小小年纪思维缜密,也不知道跟谁学得。 林政先高大,是把程程抱在怀里。 闻言笑了,程程那点小心思。 “程程你坐到林叔叔旁边。” 程暖看程程几次想从林政先腿上跳下来,就笑着拉开林政先身旁的椅子,说道:“五岁多了,不用抱,男孩子不能娇气。” 林政先抬头看了程暖一眼,低笑一声;“才五岁,小着呢。”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到底还是把程程放到椅子上,点了菜就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程程歪头看了程暖一眼,笑的露出牙。 “林叔叔,五岁是大孩子了。” 他坐姿很端正,摸了摸程程的头,程程戴着帽子头发全遮住了。 林政先笑了笑,看向程暖:“今天和那你那个朋友见面谈的如何?” 程暖坐在他的右手边,程程坐在他们中间。 程暖眯了眼睛,手指缓缓摩擦着温热水杯的边缘,片刻后才开口: “崩了。” 说完,她自个都笑了起来。抬眼看向林政先:“和你预料中的一样。” 程暖说的毫无感情,语气淡淡。只知道韩晨是很听母亲话的人,其中缘由没接触也不明白,今日见了那个女孩,她来的真巧,对自己说话也带着莫名其妙的敌意,程暖又不傻,怎么会不清楚其中意思! “放弃?” 林政先靠在椅子上,声音沉稳。 程暖摇了摇头,她喝完杯中的水,看向林政先,目光充满了热情:“我觉得人吧,总要走一遭才知道自己的能力在那里,我觉得自己一定行。” 程暖觉得这件事林政先肯定会支持。 程暖回去想了很久,也就明白其中关系利害。既然要豁出去一次,干嘛拖泥带水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林政先看她很长时间,他的手指轻敲桌面。 空间安静下来,远处客人的声音遥遥传来。 程暖笑了起来,目光中充满希翼,摸了摸程程的头发:“我这次一定会成功。” 林政先也随着她笑了起来,他喜欢充满活力的孩子。 现在的程暖变了许多。 吃完饭,林政先说:“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程暖看了看没什么精神的程程:“要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然后就没事了。” “嗯。” 林政先率先起身去结账,程暖牵着程程的手也站了起来,林政先进门的时候脱了外套,只穿衬衣,程暖拿起他的外套往外面走。 走到门口,程暖把外套递过去,说道:“外面冷。” 林政先穿上外套,抬手揽住程暖的肩膀,笑着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贤妻良母了。” 程暖一手牵着孩子,脸红了一下。 连忙目光四顾,要是有被认出来的,明天她就火了。 林政先步伐沉稳,握着她肩膀往外面走。 “我们光明正大交往,担心什么。” 程程原本是有些困,想要妈妈抱,一抬头就看到林政先揽着程暖,就一直歪着头瞧他。 林政先低头触及到他的视线,顿住步子。大手一捞,就把程程抱了起来,一手抱着,腾出来的那只手牵住程暖的手往车子方向去。 “先去医院,然后回家?” 程暖被他拉着,他的手心温热干燥。 她侧头看向林政先,林政先也看她,四目相对。 林政先笑了声,他最近头发长了点,大约是因为忙,下巴上的青色胡茬有些明显。原本的温文气质因为这多出来的话茬,爷们了许多。 程暖看着,不由自主的笑了。 他握着自己的手很紧,掌心有着薄薄的茧。 “好啊,反正没什么事。” 在医院做了检查,一切正常。 程程的身体恢复的很好,程暖放心了许多。 回去的时候,林政先要求去超市一趟。 程暖疑惑:“家里东西齐全。” 林政先说:“你在车里等我,很快就回来。” 程暖看了看旁边蠢蠢欲睡的程程,就点头:“好吧。” 林政先关了车门离开。 程程趴在程暖的怀里,要睡不睡的眯着眼睛,扣着程暖外套上的扣子,半天后,突然说道:“妈妈,林叔叔是不是想当我爸爸?” 他的声音不大,闷闷的。 程暖捏了下他的脸蛋:“整天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程程翻了个身,看着程暖的眼睛:“不是吗?” 程暖想了想,应该不是。 男人在得到你之前,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而且,程暖从来没想过再婚。她和林政先也是两个世界的人,短期交往可以,互惠互利,可是长期就难以维持。不是说她不相信林政先,她是不信自个。 “程程,你不喜欢他?为什么?” 程程看着程暖一会儿,努嘴皱了眉头:“也不是不喜欢……” 他顿了顿,继续抠着程暖衣服上的扣子:“只是觉得很奇怪……” 程暖低头亲了下程程的额头,笑着说道:“他只是林叔叔,仅此而已,这回你懂了吗?” 林家更是复杂,程暖觉得林政先位置越高到时候摔下来的时候越重。 她没刻意打听过林家情况,只是目前情况来看,政局变幻日新月异,在那个位置,谁能保证自己是常青树?弄不好就倒下去了。 程程还是看着程暖。 程暖拍了拍他的背,哄道:“睡觉吧。” 程程似懂非懂,可是妈妈说了是林叔叔,那就是林叔叔。 眼皮有些沉,渐渐阖上了眼。 看着孩子的睡颜,程暖表情渐渐沉了下去。 他就躺在自己臂弯,呼吸均匀,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绒绒的汗毛泛着金黄色的晕光。 程暖抬头看向远处,叹口气,把怀里的孩子搂紧,只有程程是这个世界上和她有联系的人。 大概等了二十分钟,林政先从超市出来,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 程暖看了他一眼,他把东西放进车后备箱,就打开车门坐进来。 “回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 程暖忽然想起他住的别墅,难道是什么都没有? “那你以前呢?” 林政先启动车子,看了眼程程,他睡的很实。 “工作要调动,那栋别墅之前是借住。” 他话说到这里,顿了下。 “程暖,话不深说,你应明白。” 最近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需要低调,可是。 他拎着东西去自己家里算怎么回事? 程暖眸光一动,抬头看过去:“这次来待多久?住哪里?” 林政先要调工作?程暖呼出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微妙情绪在蔓延。 林政先笑出了声,车子开上马路,他从后视镜里看着程暖的眼睛:“明知故问。” 第五十三章 依旧是林政先抱着孩子,程暖跟在他身边拎着东西,刚刚出了电梯,程暖就顿住了脚步。 陆子扬站在走廊上,毫无征兆,就那么撞上了。 对视,随后他的视线落在旁边站着的林政先身上。 沉默,像是尖利的刀。 程暖站在那里,陆子扬锋利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 林政先看看程暖,又看陆子扬。程暖先开了口,对陆子扬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子扬的拳头捏了一下,他试图表情缓和下来,可是无果。 就那么僵硬的看着程暖,喉头滚动,片刻。 “路过,过来看看孩子。” 几个字,冷的结冰。 程暖说:“孩子睡了。” 自从那次见面后,他们连个电话都没打。 程暖知道陆子扬的性格,高傲自持。只是没想到,今天他会上门。 陆子扬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握紧了手指,程暖看着,觉得这局面有些不太好看。 “那我改天再来看他吧。” 陆子扬把手中的袋子放在地上,往电梯这边走:“我给程程买了点东西。” 程暖看着他,陆子扬移开视线,加快步伐。 他的背挺得很直,表情冷酷。 程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一旁林政先倒是开口了:“既然来了,不进屋坐坐?” 他声音沉稳,没有起伏:“既然送了孩子礼物,不等孩子看到就走,他也会失望。” 陆子扬猛的转身,视线直直射向林政先。 黑眸阴沉,带着狠厉。 可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如常。 “公司还有点事,改天再来看程程吧。” 程暖能看到他紧紧捏着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们都在装,打着各种幌子把自己伪装成别人。 程暖咬了下嘴唇,直接往前面走了,声音落在身后:“慢走,就不送了,路上小心。” 她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丝毫感□彩。 林政先看了一眼程暖,电梯上来,陆子扬走进去,没有回头。程暖弯腰拿起地上的纸袋,从包里掏出钥匙往屋子里走。 她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很平静的冷漠。 林政先表情也沉了下来,程暖的前夫他之前见过。 “孩子给我吧。” 程暖放下东西转身要抱孩子,却发现林政先表情凝重,他深深看了自己一眼,才把孩子交过来。 程暖抱过程程,挑了下眉:“怎么了?” “你先把孩子抱进去,出来再说。” “好。” 程暖不认为林政先是因为刚刚见了陆子扬而吃醋,他不是那种人,或许有别的什么事。 给孩子盖好被子,就出门。 林政先坐在沙发上,目光很沉。 程暖脱了外套走过去,开了屋中的空调,往厨房走。 “喝什么?” “开水。” 程暖这里有茶叶,可是不大好,林政先大概是看不上,程暖就去倒两杯白开水走到客厅,一杯递给林政先,她自己喝了半杯水,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调任的话,你是不是就很少有时间来这边了?” 林政先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手肘撑在沙发靠枕上,歪头看向程暖:“你可以跟我到首都。” 他的目光很沉,静静看着程暖:“那样,我就不用过来了。” 程暖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猛的抬头看向林政先。 他笑了,声音低沉:“喝水慢点。” 程暖楞了一下,道:“什么意思?” 她是从来没想过离开这个城市,和陆子扬离婚,她想脱离这个生活圈,可是她从来没想过离开这个城市。也许本能,父母都在这里,她生长在这里,程暖总认为自己若是走远了,父母想要回来看看都找不到她。 “程暖,去首都也挺不错,那边不管是医疗条件还是教育条件都比这边要好,你可以考虑下。” 程暖表情依旧有些呆,她脑中高速运转。 或许这是林政先的试探,可是她连敷衍都没有,她不可能离开这个城市。 不要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她不会离开。 林政先看着程暖,他坐过来,伸出手摸了下程暖的头发。他在等程暖的答案,程暖却给不起。 程暖穿着浅色的毛衣,头发柔顺,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 “我没想过离开这里。” “为什么?” “我爸妈在这里。” 程暖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抿了抿唇,紧紧握着水杯:“我走了,他们就找不到我。” 林政先叹口气,把程暖揽进怀里,亲了下她的额头。 “傻孩子。” 他说道:“恋家的孩子,好了,怎么都骗不出去。” 他是带着调侃的语气,程暖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我没那么小。” 林政先把她搂在怀里,低头亲了下她的脸颊:“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我想宠爱的孩子。” 程暖低头笑了笑。 “林叔叔,你打算在这边待几天?” 林政先忽然就把她放倒在沙发上,俯身亲了她的嘴唇。他沉沉的笑,看着程暖的眼睛:“你希望我待多久?” 程暖笑了,眉眼弯弯:“我好像没那么大的权利吧?” 林政先低头和程暖接吻,吻得很深。 半响后分开,他的嗓音沙哑低低落入程暖的耳朵:“你有。” 程暖觉得再这么下去,就该擦枪走火了。 提前制止,忙推开他坐起来,整理自己的头发:“你一路赶回来,累不累?” 林政先看出她的拒绝来,就不再继续,坐端正,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开车回来的,肩膀都僵了,过来,给我捏捏。” 程暖撩了下眼皮,坐过去。 林政先却躺下来枕在她的腿上,闭上了眼:“程暖啊,我最近累死了。” 他有时候像个孩子一样,拉着程暖的手亲了亲;“我家那小子一点都不省心。” 程暖捏着他的肩膀,肌肉僵硬了,她用了些手劲。 林政先的五官深刻,眉毛很黑,有着明显的川字纹。 “孩子怎么了?” “不听话啊,在国外混了几年,性格更野。整天和我吵架,老爷子也帮着他,刚训两句,一转头就跑西藏了。”他抬手盖在眼睛上,叹口气:“孩子大了,越来越难管。” 这个时间跑西藏? 程暖汗了一把,也真够能折腾。 不禁想起程程长大会是什么样,若是他敢这么任性,程暖到时候打也打不了,骂也不听,想想都觉得日子很可怕。 “孩子妈妈不管吗?这个时候去西藏。” “她也去了,说是要爬雪山。” 程暖:“……” 林政先严肃下来是个成熟的男人,可是他这么躺在自己腿上,程暖又觉得他孩子似的。 什么话都唠叨,挺和善的一个人。 “你前妻做什么的?” “考古。” “听起来很浪漫的职业。” 考古,每天和古董打交道。 程暖以前还羡慕过这个专业呢,可惜她的父母不让报考,想想,如今的就业困难情况,幸亏她没去考历史系。 林政先睁开眼,漆黑眸子看着程暖,沉静而深邃。 “程暖。” 他的声线很低很沉,顿了下,看着程暖很长时间,来了句:“你们女人的思维真是难以理解。” “浪漫细胞并不是人人都有。” 程暖挪揄他。 林政先看着上方程暖的眼睛,她的表情和缓。 前妻离婚之后,他很少有过女人,也从来没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黑眸越来越沉:“你的意思,我很无趣?” 程暖耸肩,一脸无辜:“我从来没说这话。” 林政先身子往下拿过旁边的靠枕塞到头下,给程暖的腿空出来。程暖皱了下眉头,半天没动。 林政先坐起来,按了下她的腿:“麻了?” 程暖点头,表情十分难看:“别动。” 腿麻的感觉太酸爽,一万个钢针刺入皮肤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想等着那个劲过去,可是压着的时候不觉出什么,松开就无法再压制的住。 林政先帮她按了按,程暖呲牙跳下沙发奔走了,直冲洗手间。 林政先笑倒在沙发上,他家的程暖怎么能这么可爱。 笑声和洗手间的水声相融,屋子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过了大约一分钟,林政先站起来往洗手间走:“还麻吗?” 刚到洗手间门口,门板啪的一声就关上了,差点没砸到林政先的鼻子:“你等会。” 林政先挑眉,过了大约有两分钟,程暖穿着一身睡衣从里面出来。 她治疗腿麻的方式是用凉水冲,十分有效,可是忘记了身上还穿着裤子。 累不爱。 林政先看到程暖这装扮,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出声。 程暖看他:“别笑。” 程暖头发散开了,披散在肩头。 柔顺光滑,她的一截白皙脖颈在动作间显露出来。 林政先忽然就有些情动了,程暖往客厅走,表情十分窘迫。 “腿麻的滋味很难受,你不知道——”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身后林政先紧紧抱着她。他亲吻着程暖的耳唇和脖颈,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沉的发哑:“你想让我等多长时间?” 程暖不知道。 她只知道,对于林政先,从头到尾都不是爱情。 她需要林政先的权利和地位,可是她对林政先没爱,甚至连喜欢都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林政先对她好,程暖知道,可是感情这回事没法勉强。 她抬头望着窗外的阳光,脑袋里昏昏沉沉,却始终没有答案。 “程暖。” 他迫使程暖转过身,面对面的站着,他看着程暖的眼睛,声音低哑:“你在想什么?” 程暖抬头,直直看着林政先的眼睛:“如果,你想要。” 她抿了抿唇,手指紧紧的攥着,许久后忽的笑了起来:“晚上吧,现在孩子在呢。” 然后她就没有话语权了。 她的手指被抵在林政先的胸前,他们在屋子中间接吻,阳光从巨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洒在地面上。 程暖到底还是抬起了手,抱住了林正先的腰。 他的吻缠绵悱恻,手臂强壮有力,紧紧的抱着程暖。程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她紧紧闭着眼,世界漆黑一片,看不到前方也找不到回路。 第五十四章 林政先看了程暖的计划书,抬头看向她,眉头微蹙:“就这么点志向?” 程暖笑道:“一步一步来,我没经验,跑太快怕栽。” 林政先手指敲击桌面,眸光飘忽,若有所思:“很现实的问题。” 程暖说道:“你觉得如何?” 程暖的要求真的很低,林政先合上她那日记本,坐端正看着程暖:“还行,摊子小,就是有漏洞也不大,想做那就去做吧。” 正说着,程程就醒来了。 程暖听到声音进去房间,林政先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接通,随即脸色就变了。 “什么地方?” “先订机票,我马上过去。” 站起来匆匆拿了衣服朝外面走,走到门口玄关处,忽然想起程暖这回事,又大步往程程的房间走去。程暖正在给程程穿鞋,一转头就看到林政先面色凝重站在门口:“陈思在四川出事了,我现在得过去。” 程暖一惊,忙站起来:“怎么回事?” 不管平常再怎么 林政先抬手捏了下眉心,脸色很难看,声音也是紧紧绷着:“生死不知,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他站在门口,逆光下,五官深邃,沉沉看着程暖:“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程暖看着他,林政先动了下唇:“程暖,再见。” 转身快步走了。 程暖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嗯。” 林政先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程暖说:“再见。” 关门声震荡,程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的孩子出事了,眉头紧蹙,希望什么事都没。为人父母,最担心的就是孩子健康。那真是剜心般的难受,林政先很爱他的儿子,程暖看的出来。 “林叔叔去那里?” 程程刚睡醒,眼眸朦胧。 “有事,先走了。” “哦。” 程程点头。 “妈妈,我要喝水。” 程暖去厨房倒水,刚刚走到客厅,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去包里翻出手机,来电显示陆子扬。 她犹豫了一会儿,就放下了手机,任其响着。 去厨房倒水,结果出来的时候电话铃还在响,就走过去接通了电话。 她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按下接听键。 “你是陆太太?” 陌生的声音,不是陆子扬。 程暖一愣,随即说道:“不是。”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迟疑了一下,继而说道。 “没打错啊,你不认识一个叫陆子扬的?” 程暖有些懵:“认识,这不是他的手机吗?” “那就对了。”对方直接说道:“陆先生出车祸了,现在昏迷正送往医院,这是他的钱包里找出来的信息。你的名字存的是老婆,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程暖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 傻愣愣的站着,她的手指紧紧握着电话。 电话里那个声音继续响着:“人民医院,既然你是他的家人,那就过来一趟吧……” 程暖腿都有些软,她迷迷茫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子扬出车祸?他会不会死? 程暖指甲都快掐进了手机里面,那边挂了电话。 她听着耳朵里的忙音,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腿。 世界寂静一片,她想找个人分担下此时的害怕,可是身边却空空荡荡。 程程从房间里跑出来,他喊了声:“妈妈。” 他跑过来抱住程暖的腿,程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指发凉,怎么都控制不住发抖。 “妈妈,你怎么了?” 程暖这才从方寸大乱中拉扯回来,深呼吸,不住的告诉自己要理智,她看着近在咫尺程程的脸。 表情渐渐凝重,紧紧握住手指,疼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忙站起来,想往门外走,又发现不对劲,转身走回来,看着程程的眼睛:“程程,你一个人在家行不行?” 程程吓了一跳,漆黑眸子看着程暖:“妈妈——” 程暖叹口气,孩子在家她不放心。 就拉着程程放到沙发上,看着程程认真说道。 “你爸爸出车祸了,在医院,你是想跟我过去还是想待在家里?” 程程瞪大了眼睛,应该是没明白过来。 程暖现在如果一个人过去,程程的安置就成了问题,程暖有些愁,她没有陆家人的电话,得先到了医院看看情况再说。不管她和陆子扬之间多大的仇,她从来没想过陆子扬会死。 “爸爸怎么了?” 程程突然抓住程暖的衣襟,眼睛看着她。 “妈妈。” 程暖抿了唇:“我也不知道,妈妈带你过去吧。” 程程连忙跳下沙发:“好。” 程暖帮程程穿好衣服戴好口罩,看了看外面的天,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正是堵车高峰期,打车的话势必会堵,就骑了电车火速朝医院而去。 还没到达地方,电话铃就又响了,程暖看都没看就接通:“喂?” “程暖。” 林政先的声音,程暖一愣。 “你上了飞机吗?” “还没到机场呢。” 林政先的声音很沉,有些低。 程暖一想,也是,他刚从自己哪里走。 夕阳隐在城市的昏沉之中,渐渐没了亮光。 那边林政先沉默,程暖开口。 “孩子情况复杂?” “嗯。” 林政先嗯了一声,想说什么,可是到嘴边就变成了叹气:“等我回来再说。” 这真是个多事之秋。 特别多事,程暖不知道是自己倒霉,还是这个秋天事多,怎么什么事都落在她头上。 没完没了的长,怎么都不能安宁片刻。 有的东西,并不是你想要放弃,就能彻底的放下。 最多会藏在心底,无端端的想起,然后面上一笑置之,心里酸楚也只有自己知道。 “程暖,在家等着我回去。” “一路顺风,都会没事。” 挂断电话,程程抓着程暖的衣服,轻轻摇晃了一下,抬眸看她。 “妈妈,爸爸会死吗?” 程暖不知道,她也没见着陆子扬。 “不会。” 程暖摸了摸程程的脸。 他们到医院,陆子扬正在急救室,外面只有正在做笔录的警察。程暖牵着程程的手忙走过去,看到警察说道:“人呢?” “你是?” “刚刚电话里的。”程暖说道:“陆子扬的朋友,程暖,他怎么样了?” “哦哦哦,你啊,程小姐啊?说起来,你丈夫挺幸运,车子全部毁了,他只是头撞伤,没什么大碍,刚刚就醒过来了,正在急救室处理伤口。” 程暖一听,悬着的石头放下了。 既然没事,死不了,那就不关她什么事了。 呼出一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我不是他的太太,他不是醒来了吗?马上家人应该就过来了。” 程程仰脸看着程暖。 “妈妈,我们要不要去看他?” 程暖觉得现在真没必要去看了,她是以为陆子扬多严重。自己这般火急火燎的赶来,陆子扬若是有个别的想法,到时候又撇不清楚。既然都说开了,她还真不想节外生枝。 心里有什么事,那是自己的想法。 可是表现出来给外人知道,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程暖觉得很没有必要。 那警察看了程暖一眼,说道。 “至少等人从急救室出来吧,你先坐着,看着人是没什么事,内伤就说不准了。” 程暖还想说什么,那警察又开口了。 “医院这边的费用还没交。”打量程暖,谁会无缘无故在电话里把朋友存成老婆?指定有关系。“你们是朋友,要不你通知他家人过来?” 程暖要是有陆子扬父母的电话,她还用跑一趟? “陆子扬的手机是不是在你们这边?我打给他父母?” “那你等等,我去找。” 结果找到了,程暖却开不了机,手机没电。抠出手机卡塞进自己的电话里,结果只有一个号码,那就是程暖,剩余的都存在手机里。 程暖是没辙了。 警察把钱包交给程暖,又问了一些问题,随后有护士过来催促缴费。 程暖去交了费,回到这边走廊上等,她沉默着不说话。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七点。 医生依旧没出来,陆子扬还在急救室,程暖抓紧了包。抿了抿唇,到底是有些不安,问对面坐着的警察。 “怎么回事?” 别的人都去吃饭了,剩余一个比较年轻的警察,他抠着手机,头都每抬:“高架桥上抢车道,被两辆卡车夹中间了,车毁完了,你看看。” 说着,那位警察把手机画面递到程暖面前:“你家这位真是命大,安全气囊也起了作用,车子都压成这样了,还留条命,幸运啊。” 程暖看了一眼,顿时心惊。 车祸现场,往往都是惨不忍睹,主角又是你认识的人,更是让人浑身汗毛倒竖。 程暖只觉得浑身一冷,移开了视线:“流了那么多血。” 程程也要看。 “妈妈,爸爸怎么样?” 流那么多血,程暖也不知道。 “里面躺着的不是你家那口子?” 对面小伙子看了眼程程:“孩子都这么大了,开车还那么猛……” 正说着,急救室门打开。 然后医生走出来,对着外面喊道:“谁是家属?” “哎,叫你呢,赶快去。” 程暖连忙站起来走过去:“他父母没在,你有什么对我说吧。” “病人需要手术,情况有些严重,你是他的什么人?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程暖顿时傻眼了,不是说没事吗?不是说就流了点血吗? “哎,这位小姐,你能不能做主?” 程暖猛的抬头看过去,攥紧了手指: “怎么需要手术?严重吗?殃及生命吗?” “不算大手术,断了两根肋骨,骨刺伤到了肺,需要手术。” 程暖手指冰凉,她不是陆子扬的家属,签不了字。 怎么办? 她有些急:“我是他前妻,能签字吗?” “等于没什么关系是吧?”医生说:“你能承担手术风险吗?能的话就签字吧。” 法律不承认他们的关系。 程暖眉头紧紧皱着,猛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去找肖默的电话,结果是无论如何都没找到。才想起,她因为不想和陆子扬的圈子有交集,那边的所有人她都没保留联系方式。 “我去找他的父母……” “找到就什么时候了?还能不能手术了?病患有个好歹谁负责?你能不能签字?刚刚你怎么不联系他的父母,现在都这个时候了,等着你去找他家人耽误手术最佳时间,谁也担不起责任。” 程暖六神无主,她手里没有任何能联系陆家人的方式,深呼吸,咬牙抬头问道:“手术风险大吗?”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医生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第五十五章 程暖翻遍了陆子扬的钱包,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签字。程暖想,陆子扬要真出点什么事她也担不起责任,可是现在不签字,那陆子扬就真有可能出事。 程程一直待在她身边,紧紧拽着她的衣襟。待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医生出来,程暖抱着快要睡着的程程,站起来,抿了下唇:“病人怎么样?” “已经脱离危险。” 医生走了,护士走了,陆子扬被送进了病房。 程暖站了一会儿也走了,她觉得自己真没必要再待下去。 程暖和程程在永和豆浆吃晚餐,已经九点半,程程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爸爸要吃东西吗?” 程暖喝粥,看了他一眼:“把碗里的粥吃完。” 程程皱眉,一脸难色:“不好吃……” “晚上会饿,吃吧。” 程程勉为其难的吃,苦着脸:“爸爸以后还会陪我玩吗?” 程暖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不喜欢他,以后看不到不是更好。” 程程嘟了嘴巴,瞪了程暖一眼。 程暖说:“吃完赶快回家睡觉。” 程程没办法,郁郁不欢的把粥吃完,丢下勺子:“我没有讨厌他。” “你上次还说讨厌来着。” 程暖毫不留情的拆台。“死不了,放心吧,下次还会陪你玩。” 程程坐在椅子上,腿一荡一荡:“妈妈,你今天脾气很大,生气了?” “我更年期,脾气当然大。” 程暖脸上没有笑意,快速吃完东西,拎起包,牵着程程往外面走:“我生什么气?你又没调皮。” “我调皮了你才不会生气呢,你只会夸我活泼!” 沉沉抓着她的手指,往外面走:“你是不是在想爸爸的事?” 程暖说:“没有。” 程程说:“我都不相信。” 程暖抱着程程放到电动车上,说道:“坐前面还是后面?” 程程说:“我长大了坐后面不会掉下去。” 程暖骑车往陆家赶,到陆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别墅区,进门的时候保安看了她好几眼,程暖直接把电动车骑进去。 按门铃,很长时间屋中才出来一个佣人。 “你好,找谁?” 那个人程暖认识,在陆家做了很久。 “陆子扬出车祸了,在医院,通知下你们。” 佣人看到程暖,因为光线问题没认出来,直到她出声,才猛然想起来:“你是程程……程小姐?” 程暖说完这话就要走,那佣人连忙开大门让她进去:“程小姐,你里面请。” “不用了,陆子扬出车祸,医院打电话我过去。刚刚脱离危险,我没家里电话号码就只能跑一趟。你回去告诉他们,说陆子扬在人民医院,我就不进去了。”说完转身就打算走,那佣人大惊想来拉程暖,又因为陆子扬的事惊吓住了,连忙匆匆往屋子里跑,嘴里说着。“程小姐,你先别走。” 程暖直接骑车走了。 走到一半,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程暖看了眼是陌生号码,接通,陆母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程暖,你对我儿子做什么了?” 怒气冲冲的指责。 程暖皱眉:“我吃饱了撑得,对你儿子做什么。” 直接挂断电话。 顺便关机,陆家能查到她的电话号码,到医院也能找到陆子扬住在哪个病房。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程程抱着她的腰困的直不起头。 程暖把程程抱在肩膀上,他呼呼大睡。 单身掏钥匙着实为难,程暖叫醒程程,让他靠墙站着。还没回身从包中翻出钥匙,程程已经顺着墙壁滑到地板上,还是没醒。 程暖哭笑不得,连忙打开门,把程程抱进去放到床上。 脱鞋脱衣服的时候,他就哼了声,连眼睛都没睁,叫了声妈妈。 程暖说:“睡吧。” 他翻身面朝里就睡过去了,程暖把他的被子盖好。 出去卧室,这一天,她真是狼狈极了。 她窝在沙发上,静静望着头顶的灯。 很长时间后,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明明对陆子扬已经放下了,可是听到陆子扬有危险,跑的最快的也是她。 程暖把手盖在眼睛上,黑暗有助于人的思维冷静。 程暖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想通,她觉得自己对陆子扬的感情,早深入血液。 没有无端端的恨,只有因爱生恨。 程暖长长的出一口气,她伸手从一旁扔着的包中掏出手机。开机动画闪过,上面跳出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陆家那个号码,程暖没理。 她对陆子扬是惯性,可没对陆家人有那贱性。 程暖给林政先发信息:“怎么样了?” 她就躺在沙发上,抱着靠枕,静静的想,她对于林政先是依赖吧。她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林政先,像是童话故事一样,他出现的那么是时候。 程暖叹口气,如果没有程程,没有现实中那些利益关系。 也许,她会单纯的喜欢林政先。 因为这个老男人,很温暖。 如今的程暖,什么都没有。 程暖一直等到睡着,都没有等到林政先的来电。 她就那么在沙发上睡了一夜,做了一晚上的梦,她置身冰窟,又冷又黑的地方,怎么呼叫也没人来救她,她快冻死了,也很害怕。 一晚上,那个梦断断续续。 毫无意外,深秋季节,躺在沙发上没盖任何东西,程暖感冒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沉的抬不起来。鼻涕一直流,头重脚轻的站起来,差点栽倒在茶几上,她去房间里翻药箱,找了颗感冒药吃进去。 真想找个地方狠狠窝几分钟,实在太难受了。 去程程房间看了眼,他还没醒。 睡得很实,程暖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 她回到卧室,躺倒床上,蒙头就睡。 再次醒来,是被程程叫醒。 程程衣服穿反了,裤子图案在后面,上衣歪歪扭扭挂在身上。他小小的手伸进被子里,放在程暖的肚皮上,他趴在被子上喊:“妈妈,妈妈,你快醒醒。” 程暖被他冰疙瘩一样的手彻底激的没睡意了,可还是头重脚轻。 打了两个喷嚏就坐了起来,头晕沉沉的男神,下床。“洗脸了吗?” 程程跟在她身后往外面走。 “没呢。” “刷牙了吗?” “没。” 程暖转头看着他,脑袋有些迟钝,半响后,说道。 “衣服穿反了。” 程程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也没发现那里不对劲。 “过来,我给你穿。” 程暖把他拉回卧室,担心他也被冻感冒。就把程程按回被窝里,把他同样穿反的秋衣秋裤都给折腾回去,程暖把程程拾掇整齐,母子俩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程暖硬撑着去做了早餐,看看表已经九点半。 杂粮豆浆配豆沙包子,程程在吃,程暖喝了两口水,就有些不舒服,就又吃了一片药,晃到沙发上,一头栽上去,幸亏今天是周末,不然要上班,更惨。 想着,又打了一个喷嚏。 “妈妈,早上你的电话一直在响。” 程程喝着豆浆,提醒道。 程暖泪眼汪汪的拿过沙发头放的手机,到眼前。 三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林政先。 程暖一懵,看到还有几条短信,刚要去看。 林政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手机在手中震动,程暖差点把手机扔了,连忙接通:“喂。” “程暖。” 林政先的声音带着沉沉的疲惫:“昨晚你睡了?” 程暖想了想,昨晚自己好像是给他发过一条信息,就说道:“躺在沙发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她因为鼻塞而说话瓮声瓮气。 “你怎么了?” “有点感冒。” 程暖说道:“孩子找到了吗?” “没。”林政先重重叹一口气,一整夜没合眼,他疲惫不堪。“注意身体,晚上多盖点被子别着凉。” “我知道,你也注意身体。”程暖也是有些担心他,“孩子妈妈呢?” “和孩子在一块呢。”林政先说:“这个事有些棘手。” 那边有人叫了什么,林政先说:“不说了,等这边稳定下来,给你打电话。” “好。” 程暖心里有些堵的慌:“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才能带回孩子。” “嗯。” 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程暖叹口气,摊开手。 她望着天花板好长时间,程程吃完饭跑过来趴在她肚子上。 “妈妈,你今天不舒服?” “嗯,妈妈感冒了。” 程暖叹口气,想要打喷嚏,结果没打出来,憋得两眼泪。 十分难受。 “妈妈,你哭了?” 程程连忙抬手去抹她的脸,手指放在她的额头上:“别哭了,病好了就不难受了。” 他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 程暖一下子就笑了,“这医生像模像样。” 正说着,电话铃又响。 程暖想,不会是林政先,他现在忙死了,那里有时间给自己打电话。 有些不太想接,结果电话铃一直锲而不舍的响。 “妈妈,电话响了。” “嗯。” 程暖闭上眼装死。 程程拿过来,看着手机:“我帮你接。” 然后他按下接听键,对着电话:“喂,你好,这里是程程家。” 程暖睁开眼,看他。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程程表情凝重,站起来,手背在身后。 “嗯,我妈妈生病了。” “哦。” 转头把手机递给程暖,“爸爸的电话。” 程暖瞥了程程一眼,他别开脸,不看程暖。 “我不知道哦,我只是顺手接的。” 明明是他自己想和陆子扬说话,程暖笑了声。 就那点心思,还想遮掩。 拿过电话,放在耳边。 “醒了?” “醒来就看到你那鬼爬似的签名。”陆子扬病怏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可是话一点都不好听:“昨天为什么要来?” 程暖想了想:“你把电话薄的署名改一下,下次警察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那边沉默了很长时间,一直不做声。 程暖不想和陆子扬再多说什么:“没事的话,我挂了。” “程暖。” 两个字咬牙启齿,程暖都好奇了,他都伤成那样了,还有力气咬牙启齿。 “你承认心疼,有那么难?” 程暖倒吸一口凉气:“这帽子有点大,扣在我头上不大合适吧?” 程暖听到电话那头陆母的声音:“子扬,你都伤成什么样了还打什么电话?” 很尖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程暖说:“你妈说的对,你病那么重,万一因为这个电话把自己玩挂,昨天医生的辛苦就白费了。你不稀罕自己的命敢绕路去高架上玩自杀,可不能浪费人家医院的资源,为国为民做点贡献。” 程暖觉得她和陆子扬调换了个位置。 陆子扬喘气声变粗了,程暖说道:“挂了,下次别去玩自杀,真低端,还殃及人家卡车司机为你买单。” 程暖还没来得及挂,陆子扬咬牙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程暖,你再说一遍。” “你再吼的重一点,你的肺就穿孔了,以后说话都得吼着来。” 程暖解气了,舒坦了。那个高架桥她知道,可是陆子扬从程暖这个小区出去,不管往家还是往公司,都不可能走那个高架,除非他是想杀绕路去那个事故高发地。 还去抢车道,他没被撞死,真是老天不开眼。 程暖想想就有些生气,三十多岁的人,任性成这样还真是少见的很! 那边还要说什么,她直接挂断电话,关机。 第五十六章 程暖这感冒持续了一个星期,她在工作之余去看了几家出租的店铺。没合适的,位置好的价格贵,价格便宜的空间又太小。 跑了一周,累的够呛,也没找到合适。 走在路上,林政先打来电话。 程暖接通,他们这一周都没联系,她试图从新闻上找出什么端倪,可是关于四川那边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政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程暖。” 程暖应了声,连忙说道:“孩子找到了吗?” “嗯。” 林政先的声音沉哑:“没事,平安。” 程暖说:“在那里?” 林政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四川。” 然后他继续说:“前几天进藏区了,没信号。” “嗯。” 程暖觉得他一定过得很辛苦:“累吗?” “还好。” 他说:“程暖,等我回去。” 程暖笑了:“好。”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林政先说:“我前妻去世了。” 他的声音很沉很沉,像是极力压抑着情绪:“程暖。” 他长长叹一口气:“等我回去。” 程暖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节哀什么又说不出口。 只是心里也哽着一块,去世?死亡真是最无能为力的事。 “孩子受伤了吗?” “没有。” 他不说话了。 程暖抿了抿唇,干巴巴的说:“都过去了……” 她不知道林政先和前妻的感情有多深,可是孩子的妈妈走了,走在他们的面前,搁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林政先和孩子会怎么难过,毕竟是一条人命。 “你自己保重身体。” 林政先嗯了一声,然后不再说话。 可也没挂电话,程暖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这事她听了心里也有些难受,叹口气。 “别想太多……” 漫长的安静后,他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没事。” 他说道:“我在路上,办完这边的事就回去。” 说完就要挂断,程暖攥紧手指,说道: “一定要平安。” 她的声音很低:“林政先,我等你。” 挂断电话,程暖抬头看向头顶天空。 秋风吹黄了树叶,稀松的树枝之间再无叶子遮挡。阳光刺眼,她重重叹口气,凝眉,往回赶。 在小区门口接孩子,校车停下,程程老远就跑过来,抓住程暖的手。 “妈妈。” 程暖看了看他,程程真是越长越像陆子扬,特别是现在健康了以后,长高了,显得腿特别长,头发很短的贴在头皮上,他没戴帽子。 “回家吗?” 程程看程暖牵着他的手往家的方向去,就开口说道:“就这么回去?” 程暖挑眉看他:“不然呢?” 程程没说话,跟着她走了一段路,开口。 “不去医院看他?” 程暖说:“谁?” “你知道啊。” 程程推了程暖一下;“不去看吗?” 程暖停下脚步,看他的眼睛:“你想见爸爸?” 程程包着嘴唇,脚踢着水泥地面,嗯了一声。 程暖有些不太想去医院,看了程程一眼,他对陆子扬的接受程度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深。 “他伤的很严重……”程程嘀咕:“于佳佳说车祸,就是要死人的……” 程暖啧了一声,捏了下程程的脸:“你是不是喜欢于佳佳啊?” 程程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打了程暖一下:“胡说!” 程暖笑的意味深长。 程程:“别说了。” 甩开她就往电梯间跑。 程暖没想着现在去看陆子扬,她不想见到陆家人。 人活一辈子,很长,不能事实计较。可有的事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模糊概念。程暖为陆子扬做的事是本能,你就是养条狗被车撞了,也得送医院包扎打针吃药,更别说活生生的一个人。 回去后,程暖翻开报纸浏览网页,然后她就被一个新闻吸引了。 程暖手里现在只有十几万,还是林政先的。 若不是林政先家里出事,她现在处境也还好点。 现在一来,程暖就不好意思开口借钱了。 由此可见,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程暖看着新闻上的字,表情渐渐深邃起来。程暖这个人心眼也不大,道德品质什么更没有,她在报社那件事,林政先没有告诉她后续,并不代表程暖没关心这件事。 那个报社彻底关门了,至于别人如何,程暖就懒得去打听了。 程暖在这期间为程程请了个阿姨,倒是能帮她带带程程,程暖想着程程现在都五岁多了,若是被欺负肯定会告诉自己,也才放心。 她在局里是实习人员,局长待她不错,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不少人。 程暖不浮不躁,和谁都是和颜悦色。她现在就是狐假虎威,后面坐着一座佛,她行事方便的多,程暖就是这么悄悄计划着她的未来。她是小人物,拼命往上爬的小人物。这个世界,谁也靠不了,只能靠自己。 她还认识了房管局的几位领导,程暖脾气好,为人和善,倒是有个很不错的人缘。工作了一个月,在局里也是如鱼得水。中午吃饭的时候,办事处的小张坐到她对面,八卦:“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国家公务员要人员缩减。” 程暖有些不解:“不太清楚。” 缩减不缩减和她有什么关系? 程暖本来就不是正式员工,她只是临时还在试用期:“我没关注过这些。” “听说新来实习的一批都要裁掉。” 小张只知道程暖有些后台,办公室就这么大,谁有点什么事转眼全部都知道了:“不过你应该没事,主任很好看你。” 程暖笑笑没说话。 “哎,不过说真的。”他放下手中筷子,看向程暖:“你和局长认识哦?” 程暖拿纸巾擦嘴,笑着说道。 “认识啊,来这边打工,谁敢不认识老板。” 她端起餐盘站起来往回收区走:“你慢吃,我先走了。” 程暖一走,旁边就有两三个女的也端着餐盘坐过来:“问出点什么没?” “吃饭吃饭。” 小张低头扒饭。 网上一直曝光公务员工作悠闲,端着国家铁饭碗就好似找到了亲妈,领工资不上班。 可是谁知道,基层公务员也是活的艰难。 铁饭碗一点都不铁。 程暖也听到了传闻,局里要改革会有一些人做出岗位调动。 新官上任,什么政策都变了。 程暖来的时候说好实习两个月,并没打算在这边固定。 晚上下班,她开始去跑店面,最后敲定一家临近老城的门面。五十平方,一次□□清一年房租,一个月八千。程暖算了算兜里的钱,交了房租就什么都不剩。 手里这些钱也是早晚要还给他的,程暖觉得这事吧,想起来容易办起来有些复杂。 她往回赶得时候,接到了陆子扬的电话:“程暖。” 程暖眯了下眼,语气冷下来:“有什么事?” “程程那天生日?” “后天。” “把程程带过来。” “好。” 程暖也没犹豫,孩子也想见他,见一面而已,说完后,那边沉默了好长时间,程暖问道:“还有事吗?” 程暖刚想打电话。 陆子扬突然开口。 “车祸是意外。” 程暖想了想,关她什么事? “没事的话我挂了。” “我伤还没好。” 陆子扬又补充了一句。 好不好的程暖也不会去看他,程暖说:“再见!” 就掐断了。 程暖回去的时候,程程在看电视,阿姨也坐在一旁。 阿姨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看起来比较憨厚老实。看到程暖回来,就问了一声,然后说:“你回来了,那我先走?” 程暖送她到门外,回来,对程程说:“你觉得这个阿姨如何?” 程程不说话,眼睛盯着电视。 “问你话呢。” 程暖摸了下他的头发。 程程把手中遥控器摔在地板上,转头看着程暖,表情很沉,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 程暖发现最近程程脾气大了很多,她脸色一冷,看他:“把遥控器捡起来。” “不捡。”程程执拗,脸色很难看。“为什么把我交给别人带?” 程暖也来了火气,坐直了身体扳着脸说道: “我不赚钱谁养你?” “你下班就能回家啊,为什么把我交给别人?” 程程眼睛红红,都快哭出来了,紧紧抿着嘴唇,梗着脖子说道。 程暖难道不知道下班就回家吗?程暖比谁都知道下班回家坐在家里舒服,她当初既然把程程生出来,那就得努力把程程养大!她已经尽最大能力了,前几年为了陪程程,她就吊着那份工资不稳定的销售工作。现在她再不拼一把,以后家里再有个什么事,靠谁呢? 靠男人?去卖身么? 不管做什么工作,都得花费时间和精力,可是养个孩子,如果做那些就难免忽视了孩子的教育。 “程程,你不喜欢这个阿姨是不是?” 程暖深呼吸才让自己的气消,看着程程的眼睛:“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送你去周托。” 程程以前也去过周托,闻言狠狠抿着嘴唇,表情越来越难看,最后泪就滚出了眼眶。 “你说过不送我去那里!” 程程脸憋得通红,程暖伸手去抱他,他打了程暖一下:“你说话不算话。” 然后就哭出了声。 程暖冷下脸,不管他转身就走。 程程急了,跳下沙发,哭着去扯程暖的衣服。 “我不喜欢那个阿姨,我也不喜欢去周托,我就想在家让妈妈陪。” 他哭的鼻涕都出来了。 程暖很无奈,真的很没办法。 全心全意陪儿子的话,这辈子她都不可能站起来把事业做好。 程程不知道住这样的房子一个月要交多少房租,程程也不知道他每个月在医院能花多少钱,他上幼儿园一个月要交多少钱,吃喝拉撒样样都得用钱。 程暖不是神,手一指就能变出来钱。 程暖摸了摸程程的头发,蹲□和他对视:“程程,听话,妈妈只要闲下来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程程扑进她怀里。 程暖因为这件事,开店的计划往后拖了。 她是分-身乏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留在家里带孩子,一半出去拼命工作。 想想,程暖就笑了。 程程生日这天是周六,早晨,程暖还没从被窝里爬出来,就听门铃声响。 有些疑惑,会是谁? 穿了拖鞋去开门,打开门的瞬间,她忽然就愣住了。 林政先把她结结实实抱在怀里,他的声音低沉,就在耳边:“我回来了。” 第57章 程暖整个人都有些不真实的懵,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穿着黑色夹克。他瘦了很多,也晒黑了,手臂紧紧抱着自己,程暖在那瞬间,忽然想,其实她还是有些想念林政先。 程暖的下巴放在他的胸膛上,怀抱渐渐暖了起来,她抬手抱住了林政先的腰。 很长时间,他才松开程暖。 程暖抬头看着他:“回来了。” 他目光很沉,眯着瞧程暖。 “嗯。” “事儿都办完了?” 程暖渐渐弯起唇笑。 “嗯。” “站门口做什么,进来啊。” “嗯。” 林政先说:“外面还有东西。” 他转身去拿,程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很大一束玫瑰,还有一个玩具盒子。 “程程今日生日?” “是啊,你知道?” 程暖和他一同进去屋子,林政先拉住她的手腕,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亲了一记,说道:“我知道。” 程暖早上刚起来,头发都没梳,脸也没洗。 “开车过来还是坐飞机?” “飞机。” 林政先说:“开车太慢。” 程暖看他下巴上的胡茬都要冒出来,这折腾吧。把那捧招摇却没什么实际作用的玫瑰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身对林政先说道。 “你先坐着,我洗脸出来做早餐,你吃完睡一觉吧。” 林政先靠在沙发上,也没坐。 “还好。” 程暖往洗手间去,她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眸中还有惺忪睡意,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 “没想到今天会过来,我以为还要忙一段时间呢。” 林政先靠在沙发上,沉沉眸光安静的看她。 程暖洗完脸,头发扎起来。回到卧室换了一件连帽衫运动裤出来,林政先坐在沙发上在浏览网页,程暖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数字,就移开视线:“你有什么忌口吗?早餐习惯吃什么?” “没有,你随便做。” 既然他这么说,程暖煮了小米粥,昨天早上的包子,还剩几个,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到蒸锅上。 包子不太够吃,到底三个人呢,就问道:“煎饼吃吗?” “好。” 程暖就搅了面,烙了两个鸡蛋饼。 香味在空间里蔓延,林政先就放下了电脑,走过来,手指插兜站在厨房门前:“挺像模像样。” 程暖笑了起来,把鸡蛋饼切开放进白色瓷盘里,黄灿灿的饼在白色盘子里透着光泽,十分诱人:“虽说比不上大厨水准,可是标准家庭煮妇手艺。” 林政先笑了,是他到这屋子里的第一个笑。 包子也到了时间,关火。她把小米粥就锅端到餐桌上,留下一份早餐后。把剩余的饼和包子都拿了过去,摆上餐具,说道:“洗手吃饭,我去看看程程醒了没。” 进去屋子,程程还在睡觉。 难得周六,程暖也不叫他,给留了早餐。 就出去。 林政先拉开椅子坐进去,程暖坐在他对面,长方形的餐桌。 阳光初升,洒满房间。 程暖给他盛了小米粥,说道。 “养胃。” 黄橙橙的小米粥,不算稠,煮的软软。 林政先抬眸深深看了程暖一眼,低头吃饭。 程暖说:“你喜欢吃包子还是饼?” “包子。” 程暖就把包子推到他面前。 林政先这回来,沉默了很多,他没说话。 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小小的菜包,然后放下餐具,拿餐巾擦嘴擦手。放下所有,他坐端正,抬头看向程暖,黑眸深沉。 “我没受伤,不必这样照顾我。” “照顾程程习惯了。” 程暖笑着把小米粥吃完,稍稍歪头看着他,目光灼灼。半响后低头,声音很轻:“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这么早。” 那一声再见,像是永远。 “答应过你。” 林政先说:“想回来了。” 空气沉默,他们都没说话。 程暖想着,如果遇到的不是他,是别人,自己会不会这样呢? 想了想,遇到的就是他,没有什么假设。 他当这里是家,程暖就不会拒绝。 他们都是很孤独的人,碰上了,很恰好。 “嗯。” 程暖笑了笑,站起来:“你早上几点的飞机?” “很早。” “困吗?要不去睡会儿?” 林政先说:“还真需要补眠,下午有个会议。” 程暖起身收拾碗筷,他就去洗澡,一路风尘。 他上次买的东西就派上了用场,刮了胡子,看起来精神很多。 程暖出来的时候,他刚从洗手间出来,头发上还沾着水。 “怎么大清早洗澡?小心感冒。”程暖微微蹙眉:“刚吃完饭就洗澡也不太好。” “一路上那里都是空调,很不舒服。” 程暖找了干毛巾递给他。 “孩子呢?” 林政先叹口气,接过毛巾擦头发:“老爷子打算让他回国,孩子倔,非要去国外,正在家里闹着呢。” 程暖就不再多问。 林政先说:“程程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身体健康。” 林政先点头:“那就好。” “要吹风机吗?” 林政先黑眸沉沉看着她半响,说道:“过来点。” 程暖走近,他亲了下程暖的嘴唇,两人靠的很近,他说:“想你了。” 他抱了下程暖,就松开。 “实在是困,十一点叫我。” 程暖想说,刚吃完饭就睡觉对身体不好,可是看他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卧室走,就只好说道:“好。” 经过这么一折腾,程暖就再也没有睡意。 找了一个不用的玻璃罐子,洗干净把玫瑰都插进去。 鲜艳欲滴的玫瑰,以前程暖很讨厌送花这些,她觉得很俗。直到后来,无数情人节看到女生抱着玫瑰从身边经过,洋溢着一脸的幸福。花不好看,还很俗艳,可是就能让女孩幸福。她才恍然大悟,不是讨厌,是她从来没收到过玫瑰。 没有人送过她花,好像从来都没有。 她送过别人花,可是她连一支都没有收到过。 想着,程暖对着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到程程卧室有动静,程暖连忙转身往卧室去。 程程正迷迷糊糊的穿衣服,眼睛都睁不开,头发乱七八糟翘着。程暖笑了,走过去:“睡醒了吗?” “没有。” 程程哼哼唧唧,半天都没把手臂伸到袖子里,急了,就把衣服扔到一边,蹬着两条细长的白腿说:“我要去洗手间!” 程暖啧了一声:“能不能好好说话?” 程程睁开眼,看了看被穿的歪歪扭扭的秋衣,还有秋裤被扔到床下面,就伸开了手,耍赖:“妈妈,帮我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睡衣就脱掉了,程暖坐过去帮他穿上秋衣秋裤,又套了个大外套:“先去洗手间。” 程程跳下床穿了拖鞋就往厕所跑,半天后摇摇晃晃的回来,一头栽在床上。 程暖拖着他扔到床上,“要起床吃饭吗?” 程程头埋在枕头里,撅着屁股不说话。 “起床吗?” 这是什么姿势? “起。” 周六周日的程程起床都十分困难,没人逼迫,身体仿佛和床产生了浓厚感情,无法分离。 “现在几点?” 程程穿着裤子,抬眸,喜气洋洋说道:“我今天生日。” “想要什么礼物?” 程程眼眸一转,抱着程暖的脖子。 “妈妈,我想要一辆大卡车,开起来很帅气。” 程暖挑了眉毛:“把我卖了,妈妈也买不起大卡车,马上去商场买个模型吧。” “哼。” 程程努嘴:“要能开的那种。” “差不多就得了啊,别异想天开了。” 程暖给他穿好衣服,抱着下床,放在地板上:“去刷牙洗脸吃饭。” 程暖把剩余的小米粥加热,包子加热,饼在微波炉里转了。 程程今天穿的比较帅气,牛仔裤搭配衬衣,屋子里比较暖和,他没有穿外套,眉清目秀的漂亮。跑过去翻身爬到椅子上坐下,程暖把粥放到他面前。 程程拿着勺子吃了一口,皱眉: “妈妈,我要加糖。” 程暖撇了他一眼,什么毛病?怎么越来越娇气了! “吃甜的不好,少吃点,粥又不苦。” 程程咬着勺子看她,程暖把饼推过去:“你喜欢吃的煎饼。” 程程眨巴下眼睛:“就要一点糖。” 程程胃不好,程暖不想他吃太多的糖,就拿了他的碗去加了一滴蜂蜜,拿过来:“给。” 也不知道甜不甜,程程吃的很愉快。 咬了两块饼,没吃包子。 “我们几点出去?要去看爸爸吗?” 程暖想了想,“你很想和爸爸一块过生日?” 程程放下碗筷,移开视线,不看程暖,抿了下唇。 “也不是很想……” 程暖说:“看着我的眼睛,想不想?” 程程瞪大眼睛,鼓着嘴说道:“有点想。” “等中午吃过饭再去,林叔叔在房间里睡觉。” 程程猛的抬头看过开,表情惊讶:“林叔叔来了?” 程暖点头:“给你带了礼物。” 程程跳下椅子往客厅跑:“在那里?” 程暖觉得程程最近越来越开朗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程程很快就找到玩具盒子,打开,惊呼:“好酷!” 然后跳大沙发上玩,程暖去收拾桌上的东西,陆子扬电话就打了过来,接通。 “几点过来?” 陆子扬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我派人去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新文,有兴趣的看看,这个是温馨文: 小写手重生逆袭人生的故事: 第五十八章 程暖视线落在程程身上,语气淡淡:“不用了,下午再过去吧。” 陆子扬一顿,静了半天,才开口。 “什么意思?” “孩子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等吃完中午饭,我把孩子送过去。” “我订了酒店!” 陆子扬声音拔高,“说好带他过来,程暖,你什么意思?” 程暖能有什么意思:“下午过去不是去吗?” 陆子扬怒:“我说中午!” 程暖语气重了几分:“你不会带孩子,孩子要是出点什么事,谁承担?” “你和孩子一块过来。” 咬牙切齿的命令语气,程暖就笑了,说道: “陆子扬,中午我男朋友在,如果你觉得合适了,那一块吃饭也行。” 陆子扬的声音一下子卡住了。 沉默死寂一般。 “下午我带孩子过去,再见。” 程暖要挂电话,陆子扬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程暖,你这次是玩真的?” 程暖一愣,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是真的和林政先在一起,还是只想气气我?”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凝重。 程暖抬眸看了眼卧室门,说道。 “真的。” 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她都没隐瞒过。喜欢谁不喜欢谁,和谁在一起,这都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事。程暖和陆子扬离婚了,没有关系了,这也是众所周知。 “我喜欢他。” 程暖语气认真起来:“陆子扬,我们离婚了。” 最后一句她说的很重,无论陆子扬对她抱着什么样的感情,离婚了,他们六年前的一切都在离婚那天结束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下去,她不欠陆子扬任何东西,为什么要负责他的感情? “别再揪着以前不撒手。” 话落,陆子扬直接挂了电话。 程暖对着电话,有些无语。陆子扬永远都是这样,唯我独尊的性格。 男人,三十多岁了,还这么幼稚。不知道未来那个女的会和他结婚,能受的了他这样的性格一辈子! 程暖把电话扔到桌子上,转身进了厨房。 等出来的时候,就不见程程的影踪,主卧的房门却开着,程暖挑眉,走过去。 “林叔叔,你醒醒——” 程程半趴在床上,去扯被子。 程暖直接过去,拎着程程就往外面走:“干嘛呢?” 林政先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浓睡意:“程程。” “林叔叔你醒了?” 程程挣脱程暖的手,跑过去,往床上扑。程暖抱起程程就往外面走,声音落在身后:“你睡觉吧,中午起来吃饭。” 沉沉笑声响起,程暖直接关了卧室门。 带着程程出去买菜,顺便取蛋糕,她觉得过生日在家里比较好,出去饭店不是那么卫生。 程程拖着她的手,一步三晃:“妈妈,林叔叔为什么要住在我们家?”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程暖不想骗程程。 她蹲□,看着程程的眼睛:“林叔叔住在我们家好不好?” 程程皱眉,没说话,眼睛看着程暖。 “你知道爸爸妈妈都会住一起的对不对?程程,林叔叔会住在我们家也是那个道理。” 程程抿了下唇,“可他不是爸爸。” 程暖觉得这事也比较复杂,不知道别的单亲家庭都是怎么和孩子交待。叔叔和爸爸的意思不同,过完生日程程都六岁了,他什么都懂。 “程程,我和你爸爸离婚了,现在和林叔叔在一起。” 程暖不知道这样解释,到底是对还是不对,看过很多教育书籍,依旧做不好教育。单亲妈妈真的很为难,考虑感情问题首要是想着孩子,过不去孩子这关,什么都甭提。 “程程,你能接受林叔叔成为我们的家人吗?” “就是住在我们家?一直在我们家住着?” 程程看着程暖的眼睛,语气很沉重。 程暖抿了下唇,点头:“是吧。” “你喜欢他?” “你懂什么是喜欢?” 程暖捏了下他严肃的小脸:“还好吧。” “你不喜欢爸爸?” “你呢?” 程暖看着程程,“你喜欢谁?” “我喜欢妈妈。”程程说道:“于佳佳说只有喜欢的人才能结婚,结婚了才能住在一起。妈妈你喜欢林叔叔?你要和他结婚?” 孩子的世界,程暖无法理解了。 “算是吧……” “妈妈,我就问你一件事。” 程程眨巴下眼睛,看着程暖,认真道。“林叔叔住在我们家,要交房租吗?” 程暖觉得这个问题,有待商酌! 房租问题,确实很大! 程暖拎着菜和蛋糕,程程走在她身边:“今天还去爸爸那里吗?” 他似乎又想起来这个问题。 程暖回答:“吃完饭就去。” “哦。” 走到电梯里,程程掂着脚按下电梯,仰头看着程暖:“爸爸会送什么礼物给我?” 这个程暖还真不知道,陆子扬会送什么给程程。 依着他的任性程度,难道不是生气一整天,然后毁了所有礼物。刚刚突然挂断电话,下午程暖去医院都不一定能找得到他,想想,程暖就觉得程程的期待太高了不好。 “你想要什么?” 程程扳着指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他现在最缺什么。 “送一辆大卡车!” 下电梯的时候,程程说道。 程暖噗嗤笑出声:“好啊,你让陆子扬送你。” “吃完饭就出去,想去那里玩?” 这个城市不大,还真没什么地方好玩。 程程搬凳子坐到厨房门口:“我想去方特。” “先去看爸爸还是先去玩?” 程程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想了半天,说道。 “先去看爸爸。” “好。” 下午的行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炒菜声音从厨房传过来,满屋子香气,四溢开来。林政先出来的时候,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衣,黑色长裤,先走到沙发处抱了下程程。 “生日快乐!” 程程也抱了他一下,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礼貌道:“谢谢。” 林政先把他放到沙发上,要往厨房走,却好似想到了什么,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个不大的盒子,转身靠着沙发对程程说道:“送你一样东西。” 程程歪着头看他,漆黑眸光清澈。林政先把盒子打开,一个水头很好的生肖挂件就落在手中:“过来叔叔帮你戴上。” 程程走过来,摸了摸他手心静静躺着的玉,做工很精致,用红色绳子拴着。 林政先把玉戴到程程的脖子上,说道:“以后平平安安。” 绳子正好,程程把玉拉到眼前看了看,说道:“谢谢林叔叔。” 林政先笑了,抬手摸摸他的头,“玩去吧。” 程程跳到沙发的另一头,继续玩着他的大卡车模型。 林政先转身往厨房走,手指插在裤兜。 厨房里,程暖正在煲汤,雾气腾腾中,满是香气。 林政先也没进去,就在一旁静静看她。 程暖好似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看过来,对上林政先的眼睛,她弯起唇笑了。笑容恬静,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随意挽起。 他们隔着热气对视着,屋子里很温暖。 半响后,林政先朝前走了两步,说道: “煮什么汤?” “大富大贵。”程暖笑道:“独创。” 林政先走过来,看了眼,浓眉上扬。 “确定是独创?而不是抄袭。” 沙参心肺汤,养胃。 林政先笑着看了看其余的菜,挺全乎。 “你是在做满汉全席?” 程暖说:“是啊,我打算横扫厨艺界。” 林政先挽起衬衣袖子,拿过她手中的勺子搅拌锅中的东西。程暖转身去切菜,她说道:“睡醒了还是被厨房的动静吵醒了?” “结果都一样,没区别。” 林政先个子高,站在厨房都占了很大空间。 程暖把鲍鱼菇洗干净放在一旁,所有菜都准备好,林政先回头看她:“打算做什么?” “扣三丝。” 程暖正在细细的切火腿丝,淮扬菜。 林政先看程暖做饭很有意思,她的一丝头发垂下,林政先走过去顺手捋顺夹在她的耳后。程暖脸一下子就红了,干燥温热的手指,碰触到肌肤。她侧了下头,声音不大。 “别乱动。” 林政先低沉笑声在厨房里响起,他倒不动手了,倚着一旁的橱柜,手指按在上面,说道:“你是在努力学习怎么成为贤妻吗?” 桌子上的食材,看了眼,真是有要做满汉全席的意思。 程暖顿住手中动作,回头看他,目光含笑:“总要有一技之长。” 这样的笑,着实有些勾人。 林政先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说道:“你的话,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学。” 程暖笑了,拨开他的手:“你还是出去吧,不然我安不下心来做饭。” 林政先大笑,把她抱进怀里亲了下,松开,抱臂站在厨房门口,眸光很沉。 “出去我就安不下心了。” 这话意味深长。 程暖把素佛跳墙放入蒸锅中,回头和林政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首都那边没事了?” “嗯。” “你这次待几天?” 然后久久不见回音,她的清蒸鱼都进锅了,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程暖有些好奇,转头看过去,然后就撞入林政先幽深的黑眸当中。 第五十九章 吃完饭,林政先就走了。程暖给程程穿衣服的时候,看到脖子上的玉,一愣,问道:“谁给你戴上的?” 玉的水头很好,不大,黄的发红,明朗神采。做工精致,是生肖。程暖握在手中,因为沾染了程程的体温,是暖的。质地脂润细腻,通透泛着光泽。纹理精美,格路少而浅淡。 这样一块玉,挺美。 她是不太懂玉石好坏,但这个一看都不会便宜。 “林叔叔。” 程程说道:“你在做饭的时候,出来帮我戴上。” 程暖摸着那块黄色的玉石,半天没说话。 他以为程暖犹豫的不喜欢,就说道:“妈妈要不喜欢的话,我就不戴了。” “玉保平安,戴着吧。” 程暖摸了摸程程的头,她宁愿相信玉确实能保平安。 程程身体健朗,好好的,别再生病,是她现在最大的心愿。 “别弄丢了。” 程暖把他的衣服穿好,“走,出门了。” 林政先原本说送她一段,程暖不想麻烦他,正巧林政先电话也打来了,确实有急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程暖打车到了医院,她想着空手去看病人到底不好,就拎了水果。 结果到了,陆子扬根本就不在,打电话过去。 陆子扬接的,“有事吗?” “你不是在医院吗?我带孩子过来了。” 陆子扬可以不见她,如果没有孩子,他们能老死不相往来都行!可是答应了孩子的事,他能不能像个父亲一样有点担当! “哦,我在家。” 他语气凉薄。 “你带着孩子过来吧?” 如果不是孩子想见爸爸,程暖真想直接把他电话号码删了。 “陆子扬。” 她有些怒,可是一低头就对上了程程满怀期待的眼睛,就把气忍了下去。 “行,地址!” 陆子扬也不客气:“你不知道吗?” 他住哪里,程暖怎么会知道! 程暖:“我怎么知道?” 陆子扬语气也重了几分,报了个地址。 程暖挂断电话,带着孩子打车过去。 陆子扬住的还是以前那栋别墅,程暖直接进门,按门铃,不多大一会儿时间,就有人来开门。 程暖手里扯着程程,程程眼睛正四处打量,半天,他抬头看向程暖:“爸爸住在这种地方?” 房子很大,环境很好,像是电视里演的那样。 程暖刚要说话,门就打开了。陆子扬穿着一件很宽松的衬衣,长裤,站在面前,挑眉看了程暖一眼,侧身让开一点:“进来吧。” 那态度,特别让人不舒服。 陆子扬大概是因为伤势原因,背微微拱着。 程程仰脸看了他半天,有点陌生。他以前都西装革履,装扮整齐,今日,穿着随意,松松垮垮的往前拖着步子。 程暖看他那样样子,没忍住,就说道:“你好了吗?就出院?” 陆子扬走到沙发前坐下,伸手,“程程,过来爸爸抱。” 程程看了程暖一眼,又看陆子扬,觉得这场面有些奇怪。 很大的房子,屋子里面还有楼梯。 他漆黑的眸子圆溜溜的四处打量,陆子扬看到程程对自己没反应,伸出的手就缩了回去,有些没趣。靠在沙发上,歪头对着厨房的方向叫了一个名字,然后那边就出来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很年轻,大约二十岁左右。“给孩子拿饮料过来。” 然后看向程暖:“喝什么?” 那姑娘穿着一件很简单的裙子,黑发柔顺垂在肩头,挺漂亮的姑娘。 拉着程程在沙发上坐:“我不喝。” 厨房那个女孩探头问道:“子扬,孩子喜欢喝橙汁吗?” 陆子扬问程程:“要喝吗?” 程程抬眼看程暖,征询她的意见。 “少蜂蜜,温的,谢谢。” 程暖不客气,直接对那个女孩说道。 “麻烦了。” 陆子扬坐在沙发上,视线一直落在程程身上:“程程,你想要什么礼物?” “大卡车。” 程暖差点没笑出来,程程对大卡车的执念让人无法理解。 陆子扬挑眉:“模型?” 他指了指客厅的另一边:“那边有个箱子,你看喜欢那个。” 房子太大,家具装潢都奢华,程程有点束手束脚,看了眼程暖:“妈妈,可以吗?” 孩子拘束,程暖看了看这房子,又看对面的陆子扬,就说道:“去吧。” 程程小跑过去,陆子扬脸色彻底沉下来:“你可以不来。” “我本来就没打算来。” 程暖表情也冷了下来:“你可以态度再恶劣一点,程程只要对你失望,我就不会再来了。” “你——” 陆子扬猛的坐直了,程暖看着他,等他自食其果。 果然,他一句火没发出来,倒是把自个疼的脸色煞白。 抬手捂着伤口,皱眉怒视程暖。 “我不会让你得逞!” “那就对孩子好点,他对父亲的期望已经够低了。” 程暖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这栋别墅她住了快三年,有很多不好的记忆。这么多年,房子也没什么变样,人还是这几个人,只不过心境变了。 一纸箱的玩具,程程认真的挑选。 程暖不放心孩子一个人留在陆子扬这里,她站起来。 陆子扬表情一凛,“你去那里?” 程暖看了他一眼。 “我能去哪儿?” 厨房那边的榨汁机声音渐渐灭了,片刻,年轻姑娘就蹲着托盘出来,说道:“子扬,你慢着点,别碰到伤口。” 软软绵绵的声音。 程暖走到程程面前:“找到喜欢的吗?” 程程忙着呢,挑选半天都没出结果:“还在找。” 陆子扬在那边说道:“马上都抱回去,程程,过来喝果汁。” 陆子扬依旧冷冷酷酷的,那个女孩坐在他身边。 程暖带着孩子过去,她觉得今天的陆子扬有点奇怪。不管说话还是动作,都像是故意作态。 把孩子叫过来,也不亲近,真是有意思! 程程跑过来,坐到沙发上,对着陆子扬说:“你要送我卡车是吗?” 陆子扬点头:“好。” “小朋友叫程程是吗?你好,我是小悦阿姨。” 一旁的姑娘开口了,对着程程说道。 陆子扬也点头,“这是小悦阿姨。” 程程看了她一眼,没做声,也不靠近陆子扬。 小悦有些尴尬,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程暖忙打圆场:“孩子比较认生。” 陆子扬看了程暖一眼,黑眸深邃。 “哦,这样。”小悦弯起眸子笑的十分甜美,端起一旁的果汁递给程程:“你尝尝好不好喝?” 程程没伸手,程暖替他接过,倒是没真给程程喝。 “程程,说谢谢阿姨。” 程程看着小悦半天,勉为其难的说了声:“谢谢。” 这个小悦是陆子扬的女朋友? 小悦说了声真乖,就坐到陆子扬身边,两人态度亲近,倒像那么回事。 果汁有些凉,程暖摸了摸,就一直握在手里没递给程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悦若是陆子扬的真爱,程程这个前妻之子…… 程暖不是想把人都看的那么坏,只是前车可鉴。 程程在家喝过水,也不会渴。 干坐了好一会儿,程暖都觉得尴尬起来。陆子扬开始小声的和小悦说话,两个人声音都不大,但恰恰好是在场所有人都听得见。 今天是程程的生日,程暖只是想让他这个生日过的圆满一点。 又不求着陆子扬什么,至于吗? “妈妈。” 程程倒是先出声了,他拉着程暖的手:“我们去游乐场吧?” 程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站起来:“陆子扬,下午还有安排,我和程程先走了。” 程程对父亲这个词大约理解的还不够深刻,之前念念不忘的爸爸,真到了身边,站在这个大房子里,他看到陆子扬,是有些不敢靠近的害怕。 “这么快?” 陆子扬表情沉了下来,想要站起来,旁边女孩连忙扶着他,陆子扬小幅度的挥开。女孩脸色变了下,可很快就恢复原状。 “程程还没吃蛋糕呢!” 程暖还没开口,程程就抢先说道:“中午在家吃过了,我不想吃蛋糕。” 陆子扬站在原地,气氛有些尴尬。 到底是来了,总不好就这么走,程暖说道。 “你把蛋糕拿出来,现在吹了蜡烛,程程就六岁了。” 陆子扬目光很深很冷的看着程暖半天,点头,对身边的女孩说道:“你去拿蛋糕过来。” 女孩依言而行。 程暖和程程商量:“吃了蛋糕再走,爸爸的蛋糕肯定很好吃!” 程程眼睛四处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妥协。 陆子扬始终没碰到程程,眼巴巴的看着程程。 “过来,让我抱抱。” 两父子挺长时间没见了,程程不动。 程暖抬眼看过去,就对程程说道:“你不是想看爸爸,过去,小心点,别碰到他的伤口。” 程程站在程暖面前,看了看陆子扬又看程暖,迈着碎步走过去。 陆子扬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头发都长出来了啊?也长高了。” 他手落在程程的肩膀上,大约是想抱抱他,可是程程不配合。 他就摸了下程程的脸颊:“六岁了,生日快乐!” 程程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会给我买卡车吗?” 陆子扬点头,孩子很少提出什么要求。 程程站在他面前,抬手比划。 “就那种很大很大很大,后面有八个轮子,能开着出去拉煤的大卡车,你会给我买吗?” 他仰脸看着陆子扬,黑眸认真专注:“生日礼物吗?” 第六十章 程程对大卡车的钟爱让程暖无法理解。 “你女朋友?” 程暖看了眼厨房位置,说道:“很漂亮。” “谢谢。” 陆子扬语气很冷,他手半抱着程程。 “现在,这样,你不是很满意。” 他的黑眸直直看着程暖,锐利而冰冷。 程暖笑了,和他对视:“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对程程招手:“过来妈妈这里。” 程程连忙挣脱陆子扬跑过去,程暖摸了摸他的脸颊:“我们走吧。” 程程点头:“好。” 程暖站起来牵着程程的手就往外面走。 陆子扬脸色顿变,十分难看,冷森森的看着程暖,继而冷笑。 “这么装着不累吗?在乎就是在乎,程暖你现在这样,真让我看不起!” 程暖转头看着他:“这句话还给你,端了这么多年,你不累吗?” 她看了眼紧紧握着自己手指的程程,他的嘴唇紧紧抿着。这一次,程程不会再吵着要来看陆子扬了吧?程暖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说太过分的话,可是今天陆子扬办的事真是让人气愤。 “陆子扬,我不需要你的看起,谢谢。” 陆子扬拳头紧握,黑眸充斥着愤怒。 程暖带着孩子快步走了,这回连停留都没有。 关门声响,陆子扬看着那大堆的玩具,一脚踢翻在地板上。 脸色煞白,浓眉紧蹙,握紧了拳头,程暖这个人不识好歹! 小悦端着蛋糕从厨房出来,看到空荡荡的客厅只有陆子扬一个人,愣了一下:“陆总?” “滚——” 陆子扬站起来摇摇晃晃往楼上走,因为伤口的疼让他头上冷汗泌出,他紧紧握着拳头,黑眸情绪浓郁,整个人都处于暴走状态,嗓音嘶哑:“都他妈滚,我还不稀罕呢!” 程暖出了别墅区,这一片很难打车,她就牵着程程往前面走。 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等到出租车,他们坐进去,程程突然开口说道:“妈妈,你别生气。” 程暖看着他:“我没生气。” 她是为程程感到难过,如果不是他一直期待想见爸爸,程暖根本不会带他来自取其辱。 程暖没见过谁家的父亲给儿子过生日,要儿子自己大老远跑来。还因为赌气,让程暖跑了两个地方,这父亲架子忒大,不认也罢。 孩子的生日,母亲的苦难日,程暖没要求什么,生孩子时候再多苦难,都过来了!如今孩子想要爸爸妈妈在一起热闹这有什么?他却把孩子的生日当成工具利用,就为了让程暖难堪。 程暖都想笑了,她脸皮厚如城墙,为什么会难堪?只是她为孩子不值,孩子心目中的父亲形象总是高大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他呢? 程暖把程程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刚刚委屈你了。” 程程没说话。 程暖叹口气,摸了摸程程的头发和脸颊,说道:“妈妈爱你。” 程程一路上都没说话,歪头看着窗外。 他的表情很安静,程暖有些心疼。 那个父母都想给孩子最好的,可是对于孩子来说,到底什么是最好?教育专家也说不上来,这是每个父母都在长期探索的无命题。 进入那个房子,程暖就看出程程的不自在。 他在害怕,他害怕自己想象中的父亲根本不是那个模样。他生活在高贵的城堡之中,程程感到陌生,这样的陆子扬和医院里被程程打击的陆子扬不一样。 他们到达游乐场,程暖去买票,程暖一直跟在她身边,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衣襟。 太阳很大,程暖拿着票带他进去,在阴凉的地方坐下,掏出包里的水递过来:“喝茶吗?” 程程坐在长椅上,双手抱着茶杯喝了几口,说道:“妈妈,他也有喜欢的人了吗?” 程暖不知道要说什么,二十岁的男人玩那种把戏,她还觉得是情趣。三十多了,还那么玩,她真是无言以对。 “喝你的水。” 程程喝了会儿水,不甘心,又问。 “他还会不会送我大卡车?” 程暖深呼吸,看着他的眼睛:“送你也得十二年后才能办驾照,你确定十二年后,你还喜欢大卡车吗?” 程程低头沉思,半天后,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皱了皱眉,语气颇为认真。 “可是我还是很想要大卡车,多酷……” 程暖捏了下他的脸,没好气道:“你可算了吧,别再想了,我是不会给你买,陆子扬也不会给你买。” 说完,直接拉着他往水上乐园走。 下午五点半,程暖电话就响了,林政先的电话。 程暖接通,他的声音就传入耳中:“在那里玩?” 程暖报了地址。 林政先说:“我过去接你。” “忙完了?” “嗯。” 程程在远处喊:“妈妈,快过来!” 程暖说:“我在门口等你吧,多长时间能到?” “这个点可能会堵车,半个小时吧。” 都到了这个点,游乐场的人渐渐少了,程程对着水上设备充满了好奇心,程暖看了看天色不早,担心不安全,就不让程程去。 程程就扯着她的手撒娇:“我想去看电影,我刚刚在那边看到大图,好酷……” 程暖也看到了,是4D电影。 程程很少看电影,就好奇心爆棚。 “等会林叔叔过来,陪你一块去好不好?” 程程不是很固执的性格,程暖一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讲,他还是会听进去,就点头。恋恋不舍看了眼玩的项目,跟着程暖出去。 在门口等了大概十几分钟,林政先的车就到了。 这回是司机开车,林政先下车,程暖走过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政先说:“吃饭去?” 中午吃的虽然不早,可是现在都六点多了,程暖说道:“回去还是出去?” “问程程吧。” 林政先声音低沉,说道:“今天程程是主角。” 程程说:“我要去看电影!” 程暖笑出了声,林政先挑眉看过来,带着疑惑。程暖就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然后对程程说:“吃完饭,带你去。” 程程思考片刻,才答应。 林政先也坐在后排,程程坐在两人中间。没多大一会儿,就翻出林政先的手机玩起了游戏。林政先转头看向程暖,目光很深。 “今天玩得好吗?” “挺好的。” 程暖笑了起来,声音柔和:“你呢?都顺利吗?” 林政先大约是想拉程暖一下,可是程程在中间坐着,就手肘靠在座位上枕到了脑后。 “按部就班,没什么顺不顺利。” 林政先话说的随意,转头问低着头玩手机的程程。 “程程马上想看什么电影?” “XX大战!” 程程抬头看向林政先说道,结果一低头,游戏人物就死了,顿时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林政先看到始末,就笑出了声。 晚饭是在一个农家院,清粥小菜,菜式简单。 程程吃了两碗粥,院子的台阶上窝着一只猫,胖的都没下巴了。程程吃完就放下筷子去和猫玩,胖猫性格高冷,横了他一眼,转身用屁股对着程橙继续睡,程程就摸它的脑袋,猫气的呼呼噜噜。 程暖怕猫身上有寄生虫,叫程程过来。 程程跑过来,扒着程暖的胳膊:“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电影?” 程暖吃的也差不多,就放下筷子拉他到自己身边,拿手帕给他擦手。 “吃完饭就去。” 林政先也放下了筷子,就起身牵着程程的手。 “那现在走吧。” 司机和他们一桌吃饭,闻言连忙站起来去结账。 程暖笑了,程程一边拉一个人,急匆匆往外面跑,跑到一半,他突然顿住脚步,转头对程暖说:“我能把那只猫抱走吗?” 程暖直截了当:“不行。” 程程嘟嘴:“为什么?” “咱们家养你都费劲,还养猫,走了。” 程程回头看了眼胖猫,那猫甩都不甩他,把头缩到肚子上继续睡觉。 他们是在离家比较近的一个影院看的,3D。 程程最初兴奋,渐渐就开始打盹。 到电影结束的时候,他已经睡到了程暖的怀里。 回去的时候,林政先抱着孩子,程暖走在他身侧。 “程程见着爸爸了?” 程程要去看陆子扬这事林政先知道,程暖也不隐瞒什么,何况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隐瞒。 “嗯。” “他没一块去游乐场?” “出车祸了,做完手术没多长时间。”程暖打开车门,让抱着孩子的林政先坐进去,她在另一边上车,关上车门,才对林政先说道。“你的孩子,现在妥协了吗?” 车子开出停车场,缓缓驶上马路。夜晚的城市,柏油路上冷冷清清,只有路边建筑的霓虹灯亮着。 “老爷子不会让他一个人去美国。” 林政先的声音很沉,他眼睛看着程暖。“他妈妈走了,去美国做什么?”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渐渐重起来,视线飘忽,“孩子,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这句话,程暖感同身受。 叹口气:“他妈妈怎么回事?” 林政先因为抱着孩子,身体有些后仰靠在座位上,程程枕着他的臂弯,头埋在他的怀里睡得踏实。 他沉默,表情阴郁不定,程暖看着他,很长时间后,林政先才开口。 “绑架,救孩子。” 他眯了黑眸,转开脸看向窗外,声音低哑:“没了。” 第六十一章 男孩的叛逆期好像都是从很早开始,很晚才结束。 回到住处,程程今天玩了一整天,怎么都叫不醒,只好任他去。程暖端了热水给程程擦手擦脸,洗了个大概,程程困得不行,就烦躁的推程暖。 程暖只好给他穿了睡衣,塞回被子里,他翻身就睡过去了。 出来屋子,林政先在阳台上抽烟。 玻璃门后,他面向黑暗。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暗里十分清晰,他就站在那里静静抽烟。 程暖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渐渐沉下去。 她去厨房倒了两杯水,拉开门走出去。听到声响,林政先回头看了过来,黑暗中他的眸光沉皑皑的布满情绪。之前程暖在阳台上放了两把椅子,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她坐下,眺望远处的黑暗。 家家户户的灯光闪烁在夜里,秋季,凉风习习。 “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 这种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视线望着头顶的黑暗,当年她父母去世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暗无天日。 空气中只余沉默。 他们都没说话,好久后,程暖说。 “还在想儿子的事?” 林政先点头。 “要不,你和孩子好好沟通下?父子之间又没仇,你担心他就说出来,孩子还小,你说出来他也不知道,商量商量,过一段时间再送他出国。” 林政先手指发紧,掐灭了烟头,按进烟灰缸内,他转头,黑眸发沉。 “你觉得他出国合适?” 程暖看着他,说道:“之前他的母亲为什么要带孩子出国?” 离婚并不是什么骇世惊俗的大事,何至于出国? “孩子大概更熟悉那边环境,母亲去世,他又在这个陌生环境,大概会有抵触心理。至于出不出国,你们好好商量比较好。” 林政先在椅子上坐下,他重重叹口气,抬手盖在眼睛上。 程暖喝了口水,问他:“喝水吗?” 林政先仰靠在椅子上,放下手拿起杯子喝水:“有酒吗?” 家里还真有酒,早上去超市买菜,因为今天程程生日,就顺手拿了瓶干白,中午就忘记了这事。站起来往厨房走,说道。“我去拿。” 程暖拿了酒杯出来,放在不大的圆桌上,起开倒了两杯。 “今天早上出去买的,中午忘记拿出来了。” 酒不是很好,林政先端起酒杯喝干,才转头看向程暖:“我和前妻离婚十年了,孩子一直跟她。” 他没在说下去,继续给自己倒了杯酒。 “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 程暖替他说完,林政先没说是也没说否,握着杯子,抬头看向远处,眸光深远。 “没有了妈妈。” 程暖说:“他现在恐怕比你难过。” 林政先又喝干了杯中酒,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他是看着妈妈去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守在她身边。他们感情很好,他出生,我正好调任到边疆。两岁才回来,他不认识我。” 程暖不说话,静静听着。 “我和前妻是因为某些原因结婚,感情一直不太好,回来后我们就分居了。孩子跟着妈妈过,他们的感情很深。程暖,你不知道,我在川藏线上看到孩子是什么心情。” 那一晚上,他们说了很多的话。 酒喝完,他视线望着远处,沉寂。 漫长的沉默,黑暗越来越深。 “她一辈子活的姿意潇洒,走也勇敢。” 他们在路上遇难,那个女人敢和歹徒搏斗为孩子的安全离开争取时间,她死了。 林政先见到孩子的时候,他是迷茫而无助的,看到救援队的出现先是呆愣,半响才突然喊道:“爸,快去救妈妈——” 他的声音嘶哑,眼球充满血丝,像是频临绝望的幼兽。 林政先带着孩子回来,他在前妻的葬礼上几乎发疯,之后就是沉默,执意去美国。 “我担心他,可是这种事,没法代替。”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我是个失职的父亲。” 他们坐到后半夜。 翌日,程暖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程程从隔壁房间跑过来 程暖迷迷糊糊刚睡醒,抱着孩子亲了下脸颊,她对程程说:“妈妈爱你。” 母爱的伟大,不是用语言就能解释的清楚。 程程歪了下头,皱眉:“妈妈,你怎么了?” 程暖没见过林政先的前妻,也没机会见了。可是她敬佩那个女人,甚至有些羡慕,她羡慕那种内心强大,一直能活的骄傲自信的女人。 程暖被现实磨平了,她不断的妥协妥协,到现在,她都忘记了最初的坚持是什么! “没怎么。” 程暖用力抱了抱程程,松开,看他穿戴整齐,就说道:“今天很厉害,会自己穿衣服了。” “林叔叔穿的。” 程程推开她的手,趴在床边:“早餐也是林叔叔做的,你赶快起床吧,懒虫。” “小样儿!” 程暖捏了下他的脸,下床去洗手间洗漱:“林叔叔呢?” “说回去接哥哥。” 程暖嗯了声去刷牙,刷到一半,猛的探头看向客厅里看书的程程:“接哥哥?” 她一愣,“谁的哥哥?” “不知道。” 程程果断扔下两个字。 程暖刷牙洗脸换衣服,去厨房,有煮好的粥和三明治,这混搭…… 吃到一半,电话就响了,程暖放下餐具就去找电话,接通:“程小姐你好,前几天,你在我们这边订了一批货,什么时候会发?” 程暖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就说道:“得再过几天,而且你们这边质量有保证吗?我得好好考虑下,找朋友打听打听,毕竟这种事,货比三家嘛!” “程小姐,我们给的价格是行业最低,你尽管去打听,买贵我免费把东西送给你!我们开厂十几年,以次充好那种事,我们是不会干的!” “有你的保证我就放心了。” 程暖笑的有些憨厚:“我第一次做这一行,还不太懂,后天我过去看看好吗?” 挂断电话,程暖就笑了起来。 她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挑眉,本金就从这家公司套出来了。 下午的时候,林政先的电话打了过来:“程暖。” 程暖早上没和林政先打电话,她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给他安静的空间。 “在家吗?” 程暖说:“今天没出去。” 林政先说:“在家做什么?” “没什么,你今天回去怎么样?” “嗯,还好。” 然后他说:“晚上我就回去了,等我一块吃饭。” 程暖一愣,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么早:“这么快?你没在家多陪孩子几天?” “他要求的。” 这回程暖是真有些傻眼,林政先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把儿子带到自己的女朋友面前,到底是堵谁的心? “啊?” “啊什么?” 程暖抿了下唇,咽下喉咙,说道:“好吗?” “别想太多,早晚都是要见的。” 程暖就有些忐忑了,林政先说晚上七点过来接她。 程暖换了几次衣服,都觉得不太对劲,最后还是穿着最初的那件毛衣牛仔裤带着孩子出门了。她见过林政先钱包里的照片,长的和他很像,不过这突然就见面,速度快的让程暖招架不住啊! 怎么她和林政先什么都没有呢,就马上要见继子了! 到了楼下,林政先的车在不远处停着,程暖走过去。 车窗滑下,林政先看到程暖,眸光很沉:“程暖。” 程暖点头,视线往车里面瞄,然后什么都没看到。车里就林政先一个人,林政先倒先笑了,黑眸看她,眉头微扬:“看什么呢?” 既然他的儿子没在,程暖不知道怎么就松一口气。拉开后车门进去,说道: “怎么这么快?” 林政先摇摇头,启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了程暖一眼。 “和老爷子杠上了,两个从昨天就开始闹翻了天。” 程暖有些汗颜,看林政先的脾气挺好,他们家的人原来也会吵架。 “换个新环境,让他冷静冷静。” 程暖心想,林政先安排这一出也够堵心! “现在呢?” “在酒店。” 林政先说:“过来接了你,再和他见面。” “林政先。” 程暖抿了下唇,在后视镜中看着他的眼睛:“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她是没打算嫁给林政先,也没想过见他的家人。 “为什么不合适?” 林政先语气沉稳,不似开玩笑。“他从小在那边长大,观念前卫,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就吃一顿饭。” 程暖真不敢苟同。 到达酒店,程暖一直在想象林政先的儿子是什么样。 下车,林政先很自然的牵起程暖的手,一旁的程程这回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林政先和陈思长相肖似,看到程暖和程程,他站起来问了声好,就坐回去,态度很淡。 程暖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她反正是有些尴尬,也对陈思点头。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陈思身材高瘦,穿衣风格休闲,头发不长。 林政先坐下,把程程抱到腿上,指着陈思说道:“这是大哥哥。” 程程眼睛在陈思身上打转,然后脆生生的说道:“哥哥你好。” 陈思朝着程程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嗯,你好。” 然后无话,不管程暖和林政先说什么,他都不大理人。程暖觉得这是很正常的情况,如果是她换位成陈思,也不想搭理这些人。 幸亏菜很快就上来,才打破这僵局。 第六十二章 程程还是照常交给保姆带,两个人沟通后,程程也同意了。如今,程暖也是没办法,如果在家孩子,就没有了收入,她能一辈子朝着别人伸手要钱? 周三这天,都准备妥当。程暖去了位于西工区的钢材厂,规模挺大。 老板带她去看了材料,然后问及她的店面地理位置,程暖都一一答了,随后才说:“你们厂子开了多久?我第一次开店,不太懂这个。”程暖顿了下才又说道:“我调查了市场,最近两年做建材的都挺赚钱,我就想试试,赌一把吧。” 那老板是年过四十的男人,笑的眼眯成一道缝。 “姑娘你就放心吧,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诚信为本。” 程暖摸着手边的钢筋,表情认真的端详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她抬头,笑的单纯。 那老板更是乐了,又来一冤大头。 “你就放宽了心,我做生意这么多年,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竖大拇指!我这真不是说大话。” 程暖笑的温婉:“我也是打听过才来你这边。” “你大概要多少货?” “二十万左右。” 程暖抬头看过去,她穿着浅色的长款风衣,下面搭配高跟鞋,衣服都不是正品,建材老板打量她,心里更加确定了猜测。 肯定是大学刚毕业,家里有点钱,拿着瞎胡折腾。想想,就让人心花怒放。 “我手里就三十万,十万租门面,先少铺点货。” “既然合作都是朋友,我看你一小姑娘创业也不容易,都给你最低价,能做生意就是有缘!” 程暖笑了,说道:“谢谢你。” 这边谈拢,程暖又赶往要租的那个厂房,半道上她打电话给林政先。 林政先在这边做最后的交接工作,这个时候也到了下班点,接通,程暖停顿片刻,才说道:“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林政先声音里带着惊讶:“怎么了?突然这么客气。” “就想请你吃饭,行不行嘛?” 她和林政先也有几天没见面了,陈思在酒店住,林政先就陪他住酒店。事实上他也挺忙的,工作特别多,一天到晚开会移交资料。 程暖也忙,忙的脚不沾地,四处跑店面考察项目。 “行。” 林政先笑声很沉。“你在做什么?” “去看看仓库。” 程暖笑道:“你忙完工作几点?” “现在都接近尾声了,在那里?马上过去接你。” 程暖报了个地点,两人又说了两句就挂断。 程暖眯着眼睛计算手里的钱,以前有钱的时候,真没觉得钱有多重要,等穷下来,钱的份量就重了,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程暖厂房那边的人碰头,交了半个月的租金,因为地理位置很偏,并不是很贵。 交完钱,程暖才打车往告诉林政先的地方去。程暖刚刚下车,林政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程暖接通,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我到了。” 程暖抬眸四顾,也没看到林政先的车。 就说道:“我在路口这里,你呢?我没看到——” 话没说完,黑色路虎就开过来停到了面前。 车窗滑下,露出林政先的脸,他穿着黑色西装,黑眸深沉,看向程暖:“这里。” 车子都横到眼前了,程暖当然知道,对视,她弯唇笑了。 拉开车门上去,林政先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过来:“那那里吃饭?” 程暖想了想,报了个地方,是西餐厅。 林政先低沉笑声从喉咙里溢出,车子缓缓驶入快车道,另一手抬起摸了下巴,继续坐好,说道:“怎么想去吃西餐了。” 程暖笑,笑的十分狡黠。 “有事拜托,先贿赂!” “贿赂官员是犯法的行为,很不好。” 林政先说,沉稳声音在车厢里回荡。 程暖就扭头看着他的侧脸,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的面部线条在灯光下格外深刻。 “接受吗?” 她声音很低,带着笑意。 “你不接受吗?” 林政先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温热掌心干燥。他目视前方,表情依旧沉静。 “不接受单纯的吃饭。” 程暖眼睛就眯了起来。 程暖选择的西餐厅不算高档,但是环境很好,以前程家没倒的时候,她很喜欢在这边吃饭。 头盘上来,程暖看着眼前的杯子,举起摇晃了一下,殷红颜色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暗沉。 “敬你。” 她对林政先说道。 林政先举杯和她碰了一下,只抿了下就放下。 “回去的时候要开车。” 程暖笑笑,说道。 “安全第一。” 一口喝干,林政先没拦,他知道程暖有事要讲。 程暖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林政先。林政先放下刀叉,靠在椅子上抱臂看她。 “有什么事就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程暖深呼吸,表情认真起来,说道:“我想借钱。” 林政先看着她:“要多少?” 程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然后再抬头看林政先:“十万。” “回头打给你。” 林政先拿去面前的酒杯又喝了一口,坐直,拿起刀叉,笑着摇了摇头,语气轻松起来:“看你那么严肃,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吃饭吧。” 那瞬间,程暖不知道什么心情,有些微微的复杂。 “你不问我做什么?” “你会讲。” 林政先就是那么笃定。 对,程暖会讲。 “我想做生意,改天带你去看看。” 林政先抬头黑眸扫过来,点头。 “好。” 程暖做生意瞎子都能看出来她根本不行,可是林政先不会说出来,反正有他在。 程暖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吃完饭,他们并没有立刻开车回去。 这条街的风景很好,林政先牵着程暖的手走在树荫下,他们的步伐都不快。 “我想试试能不能赚钱,说不定就成了。” 林政先说:“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有什么难题记得找我。” 他握着程暖的手,程暖穿着高跟鞋,走在一起,身高十分合适,程暖低头笑。 “我也是有后台的人。” 林政先说:“对。” 有后台,就是这么酷炫! “陈思最近怎么样?” “一直在酒店,一天三件事,玩游戏睡觉吃饭。” 陈思那种性格,此时若是做出别的举动恐怕才让人更担心吧。 “过去这一段大概就好了。”程暖说道。 林政先顿了步子,高大的树木,路灯散发着羸弱光芒。 林政先握着程暖的手,程暖回头看他,他的黑眸沉静,望着程暖。 程暖笑了:“做什么?” 林政先抬手抚了下她散落下来的发丝,向前一步,他的黑眸深沉,就那么静静看着,程暖怦然心动,脸忽然就红了。他把程暖拉进自己的怀里,低头就吻了上来。这条路很安静,行人都很少。 他的吻仔细而深刻,程暖抱着他的腰。他揽着程暖的背,几乎要把程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吻了许久,程暖脑袋有些懵,他才放开。 温热干燥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程暖的脸颊,他的声音低沉,说道: “你觉得结婚怎么样?” 程暖脑袋翁的一声炸开了,她没想过。 回去的路上,程暖都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林政先伸手摸了摸程暖的头发,笑了声,就专注开车。 林政先没有回酒店。 程暖回去的时候,程程已经躺进了被子里,保姆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程暖回来,就站起来:“你回来了?” “嗯,不好意思,今天晚了,麻烦你了。” 保姆是按小时收费,是之前程暖认识的那家家政公司聘请。程暖观察了几天,人品也比较信得过,性格也温厚,才放心。 她笑了笑:“没什么,程程晚饭吃的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饭菜不合口,你回头问问他,我问他也不说。” “他呢?” 程暖对程程有些愧疚。 林政先随后进来,看了眼保姆,点头,就往客厅走。 “程程呢?” “在房间睡觉。” 保姆回道,随后对程暖说:“我先回去吧?家里还有孩子。” “好,你回去吧,今天这事麻烦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 那保姆摆摆手,换了鞋子拎包出门。 程暖脱掉外套扔到沙发上,对林政先说:“我先去看看程程。” 就往程程的房间去。 进去打开灯,程程就从被子里伸出头,眼睛看过来。 “洗澡了吗?” 程暖走过去,程程穿着睡衣只露出个脑袋。 “洗了。” 程程不是很高兴,嘟嘴闷闷不乐。“你怎么才回来。” “不告诉你。” 程暖走过去弯腰亲了亲程程的额头,声音低了下来,温和道:“阿姨做的饭不好吃吗?晚上做了什么饭?” “没妈妈做的好吃。”程程嘟嘴。“你都不回来吃饭,我很生气。” “明天一定回来给你做饭。” 程暖算了下,明天不用跟着局长出去吃饭,也不用跑店面。 “晚上就吃了一点饭,饿吗?我去煮点面条给你吧?” “我不要。” 程程摇头,抬手戳程暖的脸:“明天你要是再不回来给我做饭,我就永远不原谅你!” “好!”程暖伸手:“来拉钩。” 程程不情不愿的和她拉钩。 “妈妈,你最近怎么又忙起来了?” “赚钱给你买大卡车啊。”程暖说道:“程程,你觉得来咱们家这个阿姨怎么样?你悄悄的和妈妈说,她对你好不好?” 程程叹口气,苦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道:“再好又能怎么样?我的妈妈不是她……” 他突然这么小大人,程暖楞了一下,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谁教你的?” 第六十三章 程暖确认了保姆没刻薄程程,才彻底放心。 “早睡早起,明天还要去幼儿园。” “妈妈。” 程程拉住程暖的手,明亮大眼看着她。 “我们以后不会见陈思哥哥吧?” 程暖一愣,有些不解,说道:“怎么了?” “我不喜欢他。” 程程语气颇为认真。 程暖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下,说道:“嗯,我知道了。” “以后,他会来我们家吗?” 程暖摇头:“绝对不会。” 程程若有所思,程暖帮程程掖被角,天渐渐冷了,也怕他半夜蹬被子,程暖每晚得起来看几次。 说起来,程程马上都要升小学了,时间过得真快。 程程看着程暖的眼睛,认真说道。 “妈妈,明天我要吃鱼,晚饭陪我。” “好。” 程暖低头在程程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睡吧,晚安。” 程程闭上眼,说:“妈妈,晚安!” 程暖出来,站在卧室门口,心里那份愧疚越来越深,几乎快把自己淹没,她对不起程程。心脏揪着疼,攥紧了手指才压下心底那份翻涌的情绪,可是路再难走都得走下去,这是她选的。 深呼吸,搓了搓脸,往厨房去,打算倒杯水,就见林政先站在阳台上抽烟。 又是那个位置,程暖看了眼,表情沉下去。 去厨房喝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进屋,身上有着烟味还有着冷风的寒。 程暖坐在沙发上,笑着瞧他。 “不冷吗?” 他只穿了衬衣。 程暖抱着水杯,她穿的比较厚,里面是件毛衣。 “还好。” 林政先走过来,冰冰的手指摸了下程暖的脸颊,程暖缩脖子,他低笑:“程程睡了?” “嗯。” “我去洗澡。” 程暖点头:“嗯。” “一块。” 程暖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猛的抬头。 “嗯?” 他站在自己身后,沉沉看着她。 程暖摇头,她没那么大的勇气。 林政先扬眉,“那我去了。” 程暖觉得她和林政先的关系直白坦然,各取所需。 程暖洗完澡出来,她手里拿着毛巾进了卧室。卧室只开了床头的灯,是暖色调,他坐在床上看书,戴着眼镜,那是程暖的床头读物。房间里很安静,程暖的拖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细微声响,听到声音林政先就抬起了头。 黑眸微微眯着,看向程暖。 他穿着深灰色格子睡衣,十分居家。 程暖顿住脚步,站着和他对视。 林政先放下了书,对她说道:“过来。” 程暖就笑了,她走过去,眼睛一直看着林政先。 其实接受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忍受。 林政先是很有耐心的男人,所以这一场性-事就变得顺其自然。 曾经程暖认为爱情就应该是纯粹而洁净,做-爱是相爱的两个人水乳交融的过程。婚姻神圣,女人一辈子只拥有一个男人,携手与共,白头到老。 那是每个女孩的梦想,可是随着年龄大了,所有的观念都变了。 她和林政先的交往出自交易,到现在依旧如此。 原来,不是那么爱的人,也可以亲近。 程暖和陆子扬离婚的时候,她想,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任何一个男人有关系。 她应该活的独立而骄傲,可是活啊活就找不到出路了。 林政先对她说:“程暖,你可以更贪心一点,考虑下婚姻。” 程暖只是笑着,什么都没说。 翌日,程暖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穿衣服,起床出门,然后就看到餐厅里愉快用餐的林政先和程程。程暖的头发有些乱,想回去整理,可是林政先视线已经落了过来,他笑着说道:“去洗漱过来吃早餐。” 程程喝的嘴唇上一圈奶渍,说道:“妈妈,你起的好晚。” 程暖老脸一红,嗯了一声连忙往洗手间钻。 收拾好出来的时候,程程已经吃好了。 程暖看了看时间,连忙去找他的书包,说道:“程程,我送你去楼下。” “你吃饭去,马上送孩子上学,顺便送你去单位。” 程暖啊了一声,林政先握着她的肩膀按到餐桌前,说道:“快吃。” 他的语气是温和的,甚至带着些许喜悦。 早餐是红豆粥和奶油包,程暖喝了一碗粥,幼儿园老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程暖说道:“我马上送孩子去学校,不用等了。” 挂断电话,她把一个奶油包两口吃完,连忙抽了纸巾擦手,往卧室去。 林政先和程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程暖换了衣服,简单的化妆,就出来,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对林政先说:“走吧?” 程程已经穿戴整齐,从沙发上跳下来:“好啊,妈妈,快走。” 林政先眸光很深的看她一眼,从上打量,伸手。“走吧。” 程暖在月底辞了这份工作,其实单位也是要裁人,她的处境就比较尴尬。 期间,她又朝林政先借了一笔钱,打的欠条,前前后后大约有五十万。 天气渐寒,陆子扬给程暖打电话。 “十一月我订婚。” 程暖楞了一下,就说道:“恭喜。” “程暖。” 陆子扬的声音很冷,沉默了很长时间后,才又说道。 “我不再等了。” 程暖站在街边,她看着枯黄的树枝,许久后,笑了笑。 “哦,我知道。” 说完,他们都沉默。 那么多年的感情,都结束了,其实早就结束了。没有什么念念不忘,只是他们都在不甘心罢了,垂死挣扎在离开的边缘。 “程暖。” 陆子扬的声音很沉很低。 “我以为你承诺的爱是永远,为什么会结束?” 程暖心脏处有些憋的慌,她也不知道,只是结束了。既然心平气和的说到这个话题,她也不想避讳什么。 “最初只是失望,每次你一家人欺负我,你都训斥我不懂事。后来,你接到叶璐电话出门,把我甩开,那时候我在想是不是爱错人了。后来那件事让我绝望,我的父母走了,你们却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我提出离婚,你婚内强-奸只为了自己。” 程暖笑了笑,说道:“从头到尾,你都没把我当人看,后来再见吧,看似念念不忘,其实你比谁都清楚,那只不过是得不到的执念罢了。” 程暖又说:“再说这些挺没意思的,不管好坏,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笑了一声,说道:“陆子扬,祝你幸福。” 到如今,说出这后句话心脏依旧会疼一下。 喜欢的太久,都成了惯性。 “挂了吧,拜拜。” 她先挂了电话,没什么好联系。 程暖无法相信很多人说的前夫前妻能做成朋友,至少她是办不到。 二十万买了一堆废铜烂铁。 验货的时候,程暖就觉出不对劲,可是她要的就是不对劲。 又过了两天,程暖给林政先打电话,惊慌失措:“我把事情半砸了……” 程暖原本要买的是精装钢材,除了最先一批是正常的,里面的全部是刷漆伪造的混料子,根本不能当钢材用。 仓库里堆满了这个玩意,程暖两只眼兔子一样红彤彤,不安的抓着林政先的胳膊:“怎么办?全部家当啊,去找人家不认账啊,合同出问题了……” 那家厂子是这边有名的土霸王,身后有着人呢! 专坑这种刚刚涉及建材的人,他们家货最便宜,验货的时候是正常的,可是下面以次充好。很多人会因此吃亏上当,可又没办法!人家背后势力大啊,被坑了只能认栽。真正做生意的人都不会在一家不熟悉的厂子里进这么多货,可是程暖年轻啊,人傻钱多啊,直接砸进去那么多钱。 林政先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没事,我处理。” 程暖仰头看他,紧紧抿着唇。 林政先直接让人把货拉回去了那家厂子,他没出面,是秘书办的,到了晚上,秘书就回来。 五十万的货款,全部退了回来。 程暖这回不敢折腾了,连忙把本金还给林政先。 林家红三代,可是当官的大多都不露富,他能拿出这么多钱,程暖也担心出什么问题。林政先也没接,就和她说:“你留着吧。” 程暖死活不要,她坚持把卡钱推过去:“等我需要的时候,你再借给我。” “为什么?” 林政先说:“花我的钱有那么难以接受?” 程暖不说话,低着头,林政先看了她半响,抬手摸了摸程暖的头发,语气很沉:“罢了,我帮你找个店面吧,这钱就当是我投资的股份。” 程暖抬头看着他,黑眸清澈。 她抿唇半天,说道:“谢谢你。” 林政先靠在椅子上,抽烟,眸光沉沉望着程暖,声音很轻:“傻啊。” 让她一个人去做,不被骗死,不长心眼。 想想也释怀了,傻点好,放在身边安心。 对面程暖郁闷,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别想那么多,谁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不摔跟头。” 林政先按灭烟头,拉程暖在自己身边坐:“摔了没事,爬起来继续,别沮丧。” 程暖闷闷不乐一整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突然对林政先说:“我就是想干出点实事来,怎么就这么难呢……”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些许不满。“我就不信能一直摔——” 林政先搂她在怀里,亲了亲额头,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笑声低沉。 “你这倔脾气!” 翌日,程暖倒是贤妻良母起来,大清早的做了早餐。 林政先起来的时候,她正在和程程因为穿衣服这件事展开了拉锯战,深秋近冬。天气一寒,这枕头和被窝就显得那么重要,程程赖床的毛病又犯了。 程暖苦口婆心:“小女生都不喜欢睡懒觉的男孩,你真不起吗?于佳佳不喜欢你了。” 程程白她一眼,翻身撅着屁股头埋在枕头上:“好冷——” “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小女孩,娇气了哦。” 程程不为所动,继续蹭。 “于佳佳又不喜欢我,哎,算了,我不想起床,妈妈,我今天能不能不去上学?” 程暖挑眉:“你试试。” “我不想上学!” 程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翻滚,程暖扯着他按到怀里强行套上衣服:“多大了?还耍赖,以为自己几岁?欠揍了是不是?” 程程无奈,抬手盖在额头上:“妈妈,你真啰嗦。” 程暖:“……” 他自己站到床上穿上裤子,跳下车:“昨天那种饼干能不能再帮我装一袋?” 他往洗手间走,走到一半回头和程暖说:“就黑色袋子的。” 程暖挑眉:“你不是不爱吃?” “哎,李琳琳爱吃。” 好家伙,这是又换了个对象? 他的表情深沉,往洗手间走去,半天后喊道:“妈妈,牙膏我拿不到。” 程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林正先已经起床,顶着一头凌乱头发往洗手间走。 程暖看他头顶翘着呆毛,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政先路过她,就扬眉哼道:“笑什么?” “没事。” 程暖连忙走向厨房,把果汁和早餐端上餐桌。 片刻后,一大一小两个人从屋子里出来。 餐桌上,林政先说:“孩子快放假了吧?” 程暖算算时间,还得一个月。 “怎么了?” 林政先放下勺子,抬眸看过来,黑眸深邃。 “跟我去首都吧。” 程暖一愣,这件事她想都没想过,黑了那个厂家三十万,这件事不知道林政先知不知情。可是程暖真没想和他有进一步的发展,她不愿意离开这个城市,也不想跟着他去陌生的地方。 “陈思下个月出国,一家人吃个饭,老爷子也想见见你。” 程暖抿唇低头半天没说话,手里捏着勺子漫无目的的搅拌着白粥。林政先表情渐沉,看着她。 程程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打转,却没贸然开口,低头吃着粥。 空间安静下来,只有勺子碰到碗发出的轻微声响。片刻后,程暖抬头看向林政先。 “我不想去。” 她说的直接,放下手中筷子:“首都环境差,孩子受不了。” 林政先眸光很深,空气都仿佛凝住。 程暖移开视线,说道:“代我向老爷子问好。” 第六十四章 把孩子送到学校,程暖坐在林政先的车里。 “其实那批货没有五十万。” 程暖觉得这事继续掩着实在难看,林政先那样的人,肯定早就清楚。 “我知道。”林政先把车子开上道路,表情没多大变化,点头。“替你出口气。” 程暖歪头看他:“我骗你说是五十万。” “就你那个小伎俩。”林政先不在意的笑笑,腾出一只手握着程暖。 “那家厂子早该整顿了,你报什么数字,他都得乖乖的给。”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程暖听他这么说,莫名有些安心,回握他的手。 “谢谢。” “谢什么。”林政先声音很淡,表情沉稳:“程暖。” 他叫了一声,程暖抬头看过去:“嗯?” “为什么不想跟我走?” 林政先的语气温和,这件事程暖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她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 “林政先,你是认真的吗?” 林政先眉头微拧,侧头看她,没说话,可是表情是有些不满。 程暖深呼吸,对他说道:“我不喜欢对你撒谎,只是不想去那边。”她的表情很认真,看着林政先的侧脸:“站在我的立场,你会怎么做?” 林政先又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 程暖说:“孩子术后三年并发症很容易发作,我很担心,那边风沙大,万一有个好歹,我——哎!”她抿了下唇,沉默半响,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 林政先捏她的手重了几分,程暖一直看着他的侧脸:“程程虽然小,可是他的性格一直很敏感,我想慢慢来,至少要他能接受。” 林政先握着她的手很紧,他们都沉默着,半响后,林政先说:“继续说下去。” 程暖叹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你现在对我还有些兴趣,会想要更进一步,可是以后没了新鲜感,是不是要分开?我没想过再婚,从来都没想过。”说完她咬了下嘴唇,忽的笑了,有着自嘲的意思:“我不想再离第二次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相信男人,更不相信虚无缥缈的感情。 林政先一开始的意思是要她做情人,程暖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当初他给程暖留电话,程暖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他要包养自己。 而今,他忽然提及见家人。 程暖难免不往旁出想,林家是复杂的,林政先所在的位置同样是。 “你觉得我不爱你?” 前面红灯,车子停下,林政先回头黑眸沉沉望着程暖。 他们两个人说爱真的是太不合适,程暖就看着他,没出声。 林政先抽出一根烟点燃,眯着眼吸了一口,笑了声: “也是,时间太短。” 他的笑很轻,很快就消失,低沉嗓音在车厢内回荡:“要真不愿意那就下次吧,不过,程程是男孩子,性格敏感内向不是好事,教育孩子也不是一味溺爱。” 程暖对于教育上面,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什么都不懂,没有做好准备就迎来了新生,莽莽撞撞他就长到了六岁。她皱了下眉,然后说道。 “很不妥当吗?”她叹口气说道:“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有时候我忙起来,只能把他送到托儿所。我对不起他的太多,当初是我任性把他生出来,受这么多的罪。我心里内疚,总是想对他好一点,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长大。我给不了他父爱,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教育孩子,我只有这么多。” 林政先偏头瞧着程暖,程暖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款外套,搭配靴子。因为脸型问题,她比较显小。林政先眯着眼又吸了一口烟,前方变成了绿灯,他才掐灭了烟头启动车子离开。 “孩子的事慢慢来吧。”林政先声音低沉,“先说你现在的问题吧,还打算做建材方面的话,需要学的东西很多。” 程暖点头:“是的,我是完全新手。”她把思绪调整,说道:“你觉得灯具怎么样?” 那段不愉快的对话暂且压下,谁也没有再提及。 “还不错。”林政先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过几天我找个内行的人带带你。” 程暖冲他笑,心头阴霾一扫而空,说道:“谢谢。” 有靠山的感觉就是这么酷炫! 程暖一直不是纯粹的人,也没有铮铮铁骨,她就是很世俗的人。所有的骨气和尊严很早就磨没了,她就是一个典型的市井小民。程暖不好,她现在对着镜子都能对自己恶心了,除了一张还看得过去的脸蛋,别无特长。 人啊,贵在自知之明。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一直拼了命的想让程程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现在也过上了。搭上尊严这事,渐渐的也就淡了。 程暖现在回头想想,如果不是陆子扬把她逼到这个份上,她现在还在苦苦撑着。 林政先帮过她很多,最起码她不用再啃着饼子满大街奔跑,就为了挣那么一点钱。 经历过太过苦难,就再也高傲不起来了,拿什么高傲呢? 林政先开车带她到市区一个新开的家具城前,停下车。 “下去。” 程暖不解,看了他一眼。 林政先率先下车,然后关上了车门。 程暖跟着下去,林政先伸手过来,她就顺势把手放进林政先的手心里,结果触及到冰冰凉的一个金属物品。一愣,连忙看过去,触及到林政先的笑,随即包裹住她的手背,说道。 “走吧。” 他的手掌很大,程暖一直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洋溢着,他目视前方,没看自己。 “你性子急,不给你透点底,还不知道去那碰壁呢。” 林政先好笑程暖的手段,稚嫩的可怕,她快三十了。 程暖咬着下唇,心脏跳的快了,程暖不知道原来林政先早就在暗地里帮她了。 “新楼盘开发,就让人给留了一间。之前想告诉你,却一直没机会。”林政先步伐沉稳,带着她往里面走:“位置还行,有客流量,做什么生意都不会太差。” 程暖跟着他往前面走,阳光灿烂,铺散在大地上,程暖身旁的男人沉稳内敛成熟,他牵着自己的手,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 “林政先。” 程暖心里揪了一下,她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政先顿下步子,转头看她,眸光漆黑深沉。 “需要理由吗?” 程暖怔怔望着他,一直看进他的黑眸之中。 “我也找不到理由给你啊。” 他叹气,揉了下程暖的头发,笑着看她:“太不好伺候了。” 送个东西,还要七八十来个理由吗? 程暖的泪突然就涌出了眼眶,这个男人就是没有底线的对她好。 干燥手掌擦过她的脸颊,然后把她拉进怀里,摩挲着头发。 “小孩子性格。” 他们去看了店面,很不错。一层,差不多有两百平方,程暖终于有了自己的店面。 林政先临时有事就回了首都,他在这边的工作已经交接完。 又过了几天,林政先就让一个秘书过来跟她去看供货商。 她这个店面,楼上是本市最大的家具广场,新建,元旦开业。 程暖也得赶在元旦之前把店面装修好,这真是个巨大的工程。 程暖第一次是试水,这次就认真了许多。经过多方对比,她决定代理某个品牌的灯具。在地税局上班那段时间,倒是认识了不少的人。新楼盘建成,需要大批灯具,程暖在这边有熟人,路子就宽敞了。 林政先给她打电话:“程暖。” 程暖笑着说道:“是我。” 她也好长时间没见林政先,就问道:“工作忙不忙?最近天冷,记得多穿衣服。” “嗯。” 他的声音不大,很沉。“你那边进展的怎么样?” “挺好的。”程暖说:“等你下次来,我做真的满汉全席给你吃。” 林政先笑声低沉,传入耳中,他说:“好啊。” 程暖说:“陈思走了吗?” “下周。” 程暖没见到陈思的时候,能把他当孩子。可是见到了,如果她和林政先有个长久打算,那么大一个继子…… 程暖这个人对人情世故上本来就没多大造诣,蠢得要死,真心很害怕应付这些。她还是喜欢现在的日子,真不想有再深的牵扯。 “不好意思,不能去送了。” 林政先没说什么,程暖觉得这事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就说道。 “等他下次回来,我一定去接。” 林政先就笑了,说道:“好。” 周末,程暖带着程程去医院检查,然后在门口碰到了肖默。 肖默看到程暖的时候,诧异了一下,随即表情恢复平静。 “程暖。” 程暖牵着程程的手,冲他笑,对程程说:“叫肖叔叔。” 程程打量肖默,脆生生的喊道:“肖叔叔你好。” 肖默也笑了起来,蹲到程程面前,伸手抱了他一下。真快啊,程暖的孩子都快上小学了,他还是光棍一个。 “程程你好。” 想送他点什么,掏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就抬头和程暖说道:“几次见孩子都是匆忙,马上有时间吗?一块吃个饭。” 程暖想了想,一会儿也没什么事,就点头:“好啊。” “孩子要做检查吗?” 肖默和程暖并排走着,肖默也没什么事,他和程暖也挺长时间没见,就聊上了。 “嗯。”程暖应了声,然后说道:“你怎么也在医院?” “我妈老毛病又犯了。” 肖默叹气。“最近一直在医院里呢。” 程肖两家当年关系很好,闻言,程暖紧张了一下,说道:“在这边住院吗?马上我过去看看。” “也行,她念叨了几次呢。” 真的好多年了,程暖一走了之,那些人一个都没联系过。 肖母生病,她也是一无所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这些年不联系,我也好久没见阿姨了。” “带上程程,我妈很喜欢小孩。” “好。” 程程去做检查,肖默也没走,就陪她在走廊里等。 “我下个月结婚,你要有时间的话,就过来。” 程暖吃惊,随即猛的抬头看过去:“几号?” “元旦,想着最近有时间的话,去给你送请帖。” 程暖看了他一会儿,肖默依旧是儒雅俊秀,穿着衬衣西装,显得有些文静。 “元旦我的店开业。” 这么巧就撞上了?肖默结婚程暖肯定是要参加,可是她的店开业也不能耽误。 “你的店?” 这回轮到肖默吃惊了。“做什么的?” 程暖就把来回讲了,然后说道。 “早上去过去吧,下午肯定是要忙。” 肖默沉默了一会儿,才笑道。 “好巧,怎么赶一块了。” 程暖也觉得这事巧合的很,然后肖默说:“陆子扬最近订婚,你知道吗?” 程暖一愣,是没想到肖默会提出来,她知道这件事。 “知道,他打电话通知我。” 肖默停顿片刻,才抬头看向程暖,表情严肃:“你们真的完了?” 程暖点头,随即笑了一声:“六年前都完了,你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肖默一直坚信着程暖深爱陆子扬,选择离开是因为她还爱着。如今,他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为现实妥协,可是程暖却告诉所有人,她早把陆子扬放下了。 “你跟了那个人?” 这是肖默第一次正面问程暖,说完,他表情变了下,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他一直不相信程暖是这样的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出卖。 程暖是坚强的女孩,不管过的多苦多累,她不会为了物质生活出卖灵魂。 程暖笑:“是啊。” 用跟这个字,大多数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算是比较轻贱了,不过说实话,程暖如今也没觉得自己高贵到哪里去! “肖默,当年程家出事,你知道根源吗?” 她本能的相信肖默一定知道,当初的程暖真的被宠坏了,她到父母死才知道程家出事。她活在自己的世界,活在只有陆子扬的世界里,双耳不闻窗外事。 她恨死了那个时候的自己,打着年少无知的幌子去伤害自己最亲的人。 肖默表情变了下,可很快就恢复原样。 “公司破产,叔叔阿姨意外身亡,程暖。” 他抬头看过来,眸光很深,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别做傻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程暖笑了笑:“我能做什么?只是不想我的父母死的不明不白。” 程暖的表情很淡,谈及父母也是那样。 肖默又看她,觉得程暖变了太多。 简直不像之前那个莽莽撞撞被宠坏的小女孩,如果是当年的脾气,提及父母早就崩溃哭泣,可是现在她云清风淡的让肖默觉得心疼。她说起那个人,很平静,谈及父母也很淡,这样的程暖,肖默觉得很可怜。 “你查到了什么?” 肖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那件事太复杂,他没法说。 “没什么。”程暖不想再说这件事,肖默毕竟不是亲哥,父母在的时候两家不管多亲近,现在父母都去了,能有多少情分在? 他肯定不会做涉及到自己利益的事,当年程家的事,牵扯到的人太多。 程暖叹口气,摇了摇头笑道:“陆子扬订婚的是那家?不是叶璐吧?” 如果是叶璐,那陆子扬的脑袋真是被屎糊了。 “不是。”肖默说:“我以为你不想知道呢,一直在岔开话题。” “知道不知道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反正等着孩子,也是闲话家常嘛,扯到哪里不是扯。” 程暖这话说的有些沧桑。 肖默看程暖,脸还是那张脸,可是眸中再无当年的单纯,透着老成。 “一个默默无名的小模特,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没什么家世。” 程暖就笑了,这陆子扬是和自己老妈对着干吗? 大约是那天自己在别墅见着的女孩,挺小的,他还真会老牛吃嫩草。 “真爱来的都很莫名其妙。” 程暖笑了声:“挺好的。” 正说着,程程的检查已经做完,护士领着孩子出来,程程的脸色有些白,看到程暖连忙跑过来抓住她的手:“妈妈。” 程暖摸了摸他的头发,对那护士说道:“检查报告什么时候能来取?” “明天。” 护士说:“孩子最近饮食上要注意,细节的话,明天你过来,他的主治医生会告诉你。” 程暖一听到有问题,就紧张起来:“孩子没事吧?” “现在不能确认,你明天来取检查报告的时候就知道了,应该没有大问题。” 程暖手脚冰凉,紧紧握着程程的手,抿了抿唇:“是吗?” “现在不能告诉你结果,因为我们也无法确认。” 程暖整个人紧张的都快不会动了,她一直小心翼翼,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妈妈?” 程程扯着她的手,叫了声:“我们回去吗?” 一旁的肖默也看出程暖不对劲,连忙上前一步:“程暖,护士不是说取了检查报告,才知道结果吗?应该只是随口一提,没什么事。” 程暖愣怔怔的抬头看他,觉得世界很安静,低头对上程程明亮眸光,心脏一疼。 上帝保佑,孩子千万不要有事。 程暖现在成了惊弓之鸟,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魂飞魄散。 第六十五章 程程的病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谁也不知道那把刀什么时候会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害怕着。 程暖无心去看肖母,只留了联系方式,对肖默说道:“抱歉,我想去找医生问下情况,不然我不放心。” “好吧,那回头再联系。” 程暖拉着程程的手往另一头走,走了一半,回头看向肖默笑了笑。 “祝你幸福。” 他们都告别了年少时期,前方的路昂长黑暗,谁也不知道未来。 “再见。” 一生说过那么多次再见,可是那个人又真的见着了? 程暖见了程程的主治医生,话还是那套,白血病复发几率很高。吃药定期检查也并不是万无一失,检查报告没出来,谁也不敢妄下结论。 程暖只能带着孩子回去,回去的路上,程程仰头看向程暖:“妈妈,我不想住院。” 他的声音脆生生的,砸在程暖的心脏上,有些闷闷的疼,摸了摸他的头发。 “不会再住院了。” 这句话,她必须让自己相信。 程暖真是恨死了自己,她的自私让程程来到这个世上,如今还要程程承受这些苦难。 平常的饮食上她很小心翼翼,可是还会出现这些问题,程暖想了很长时间还是辞退了保姆,自己亲自照顾孩子。如果连孩子都保不住,她要钱有什么用? 晚上,吃完饭她带程程在楼下散步,孩子还是多运动运动比较好,能增强免疫力。 林政先打电话过来,程暖看了眼手机屏幕就接通。 “在做什么?” 林政先的声音很沉,背景安静,应该是在家里。 “散步。”程暖说:“你吃饭了吗?” “嗯。” “今天我带程程去检查了。”程暖抿了下唇,声音渐低。 “怎么了?” “好像有点不太好。” 程暖叹口气,她快被憋死了,身边也只有这个人能分担。 “怎么回事?” 林政先语气严肃下来,问道。“手术不是成功了吗?” 程暖眯了眼睛看向不远处跑着玩的程程,心情有些沉重。 “医生说不确定,明天拿到检查报告就知道。” 已经冬天,有些冷。 程程穿着橘黄色的羽绒服,戴着口罩,跑的呼哧呼哧,扑过来抱住程暖的腿,仰脸:“妈妈,我们养一只狗吧?我想养一只狗!” 他的眼睛看向不远处一个牵着大狗的女孩,满是憧憬。 程暖摸了摸他的头发,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等你十岁了,就给你养狗。” 程程小手放在程暖的手心里,眼睛一直追着那条金毛,女孩牵着狗走没影了,他的视线还落在那个方向。 “妈妈,等我十岁了,你一定要给我养。” 程暖点头,电话那头的林政先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程暖,别想太多。” 谁也不想幻想那么多,当初程程生病的时候,她也希望是误诊。 程暖长长的出一口气,嗯了一声。 “等明天结果出来。” 林政先的声音很稳,说道:“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闷着。” 程暖嗯了一声,紧紧抿着唇,她心里也很难受。 手术到现在才短短几个月,她的程程刚刚脱离病魔。 “我知道。” “别太担心。” 他说:“为人父母,必须得有承担任何意外的勇气。” 程暖想起他去四川时候表情凝重,孩子生死一线,他那时候比自己现在这样也好不到那里去。 她突然很想林政先在自己身边,两个人说说话,度过这漫长的夜,兴许没有那么难熬。 可是,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只能通过信号听到彼此的声音。 他们都没再说话,沉默着。 程暖能清晰听到他的呼吸声,沉稳均匀。 “有些冷,我带孩子回去了。” “嗯。” “你马上还忙吗?” 程暖问道。 “怎么?” “我马上给你打电话方便吗?” 他笑了,沉沉笑声通过电话传入程暖的耳朵。 “好。” 然后又叮嘱了一句:“都会好的。” 程暖要挂电话,他说:“程程在你身边?” 程暖一愣,说道。“是。” “我好久没见程程了。” 程暖笑了笑,低头对程程说:“林叔叔的电话。” 程程挑了下眉:“我要和林叔叔说话。” 程暖就把电话给了他,程程和林政先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嘀嘀咕咕,程暖牵着他的手进了电梯,两个人还没说完。 上楼,开门进屋,程程才对那边说道:“叔叔,再见。” 然后把电话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说道:“妈妈,叔叔明天会回来。” 程暖一愣:“他和你说的。” “对。” 程程拿掉帽子和大外套,程暖开了空调,他跳到沙发上,托着下巴望着她,说道:“林叔叔会不会给我买大卡车?”他明亮的大眼闪烁,十分期待的模样:“会不会再给我买一条大狗?” 他歪头想了好半天,程暖走过来捏了下他的脸颊:“想的挺多,过来吃药洗澡。” 程程跳下沙发,跟在程暖身后,说道:“妈妈,你会和林叔叔结婚吗?” 程暖转头看他,眉头上扬:“整天想什么呢?为什么这么问?” “你和林叔叔结婚是不是要我叫他爸爸?” 程程皱了下鼻子,说道:“那陆子扬怎么办?” 他最初的时候叫陆子扬是名字,后来变成爸爸,再后来又变成他,有时候急了就会叫名字。 程暖低头看向他,程程的语气很认真:“他会结婚吗?是不是有老婆了?” 程暖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了他半天,把水杯递过去,又拿药给他。 “你希望谁当爸爸?” 程程看到药眉头皱成一团,抱着水杯,仰头看程暖:“我能不喝吗?” 程暖摇头:“不行。” 程程脸色十分难看的把药喝了,抱着水杯咕咚咚喝完,才苦着脸说:“韩叔叔最近怎么不来我们家了?” “娶了韩婶婶,就没时间出门了。” “那他是不是以后也不会来看我了?” 程程忽然问道。 程暖有些吃惊他会这么联想,可是仔细一想也是,陆子扬结婚后再生了孩子,他还会记得程程吗? 程程出院这么久,他也没来看几次。 程暖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犹豫片刻,才开口:“爸爸和叔叔不一样,他会来看你。” 程程若有所思,不再说什么,程暖带他去洗澡。 程暖看着程程睡着,才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她回到房里翻着账本,半天也没看进去一行字,满心烦躁。只好关灯睡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程程的事,她很害怕程程有个好歹,程程是她命。 黑暗里,她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默默祈祷:不求富贵,孩子平平安安就好。 长长的叹气,她给林政先发信息:“睡了吗?” 林政先的信息很快就回过来:“没有。” 程暖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半。 “怎么还没睡?”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发过来一行字。 “等你的电话。” 程暖一下子愣住了,她是说了要给林政先打电话,可是忙啊忙啊就忘记了。 “抱歉,忙着忙着,就到这个点了……” 那边半天没回应,程暖想着莫不是他睡着了?就刚想把电话往桌子上放。电话铃突然就响了,她吓一跳,连忙按成静音,才看来电显示。是林政先,程暖接通。 林正先的声音就传入耳中:“几点去做的检查?” 程暖有些反应过来,他问这个有什么意思,就回道:“早上。” “晚上才给我打电话?” 他说道:“是在犹豫什么?” 程暖抿了抿唇,他的语气很平,可是程暖听出其中不悦来。 “我怕打扰你的工作——” “说实话。” 他说道:“程暖,我想听实话。” 程暖听到那个不好的消息,她是害怕慌张的。咨询医生,在家里发呆,一整天,她想的很。整个人不安惶恐,可是从来没想过和林政先打电话。 目前来说,他们算是很亲近的人。 沉默逼仄,程暖咬了下唇,说道。 “这件事还没确认,和你说了,你也会跟着担心,林政先。” 程暖声音平静下来,她说:“你对我好,我知道,我和程程把你当亲人。程程的事,还没有结果,兴许是我自个吓自个。” 那句亲人,说出口,到底是有点心虚。 程暖怎么想,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哎,我到底还是没忍住,就告诉了你。” 林政先语气渐渐缓和,说道:“程暖,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 “程暖。” 林政先的声音低沉富含磁性,说道:“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相处,人和人之间的交往,需要的是坦诚和信任。” 安静的夜,因为他这句话,程暖眯了眼睛。 “相伴并不单单是分享快乐,痛苦难过都是可以分担。程程是你的孩子,我也当他是亲生儿子。今天这事,如果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告诉我?”林政先的语气渐渐严肃:“程暖,无论做什么,你从来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我现在可以纵容你的自私,可是以后呢?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会走的艰难。” 程暖心脏被刺痛了一下,手指紧紧抠着电话,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她是很自私。 当初因为孩子治病,求上陆子扬。 因为她知道,陆子扬一定会救。 陆子扬要求抚养权,她宁死不放手。孩子是她生的,可是身体里也有一半血缘是陆子扬。 她是个自私的人,非常自私。 走投无路才会找上林政先,她明明不爱林政先,可是什么谎话都能说得出来。 程暖觉得自己不但自私,还很可怕。 她怎么变成了这样的人? 第六十六章 程暖沉默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程程的事别担心?”林政先说道:“程暖,有什么事,都有我。” 程暖心里刺痛,嗯了一声:“谢谢你。” “以后不准瞒我。” 程暖点头:“我知道了。” “程暖。”林政先叫着程暖的名字,然后说道:“我明天回去。” 程暖紧紧抿唇,说道:“程程说了。” 他们忽然就没了话。 程暖望着头顶的黑暗,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一步走来,到底歪到了哪一步。 她一直在流浪,人格缺陷严重。 林政先收留了她,也只有他愿意收留自己。 漫长的沉默,她听见自己说:“晚安。” 挂断电话,她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厚厚的窗帘遮住了最后的一丝光亮,她陷在黑暗里。 程暖在想,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自己这么糟糕,能遇上林政先是她的福分。 一整夜,她都没有闭眼。 她第一次清楚的回忆起父母惨死的场面,这么多年,她不敢想那一幕。 还有她和陆子扬离婚时候的场景,他们把红色的结婚照变成了绿色的离婚证,分道扬镳。 她有多自私?孩子的事她一意孤行。 可是当年,面对那团血肉,她舍不得,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被绞碎。那团血肉显眼刺目,难道当初把程程就那么解决掉才是正确的?是不是那样就没有这么多后来?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母亲,活的懦弱卑微。孩子生病,她又害怕。 一点担当都没有,也挺自私吧,所以身边的人才会渐行渐远吧。 程暖不知道自己哭了没有,她睁眼看着时间从半夜走到凌晨。她拉开窗帘,坐在阳台上看着天边第一束光照亮大地。她无法信任任何一个人,包括林政先。她无法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她把头埋在膝盖里,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凉的刺骨。 她咬着自己的手臂,很长时间后,才发出压抑低沉的哭声。 程暖从来都不是好人,只是别人当她是纯洁无知的人。 天亮了,太阳升起。 这个早晨忙碌起来,程暖站起来,脑袋里愣怔怔的麻木。 她转身往客厅走,想去洗手间洗漱,然后做早饭。 然后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林政先,他坐在那里,桌子上随意摆着个烟盒,可是他却没抽,就端坐在沙发上。表情很沉,程暖就愣在了原地。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到声响,林政先抬头看过来,黑眸深沉一片。 他们对视,程暖捏紧了手指。忽然有些心虚,她想笑,弯起唇却没笑出来。 “别笑了。” 林政先的声音沉哑,眉头微蹙,说道:“眼都肿了,去洗把脸。” 程暖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林政先。 咽了下喉咙,嗓子沙哑:“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政先没答:“去洗脸。” 程暖和他对视,许久后,她抿了下唇:“是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嗯。”林政先倒出一根烟拿在手里,却始终没点燃,手指用力折断了烟,移开视线,对程暖说:“昨天有些话,说重了。” 他笑了一声,抬头看向程暖,眯了黑眸:“乖点,去洗脸,出来我们一同去医院。” 他身上的衬衣有些皱,下巴上有着明显胡茬。 程暖鼻子一酸,转身就往洗手间走。林政先话说的不重,那些话若不是亲近的人谁会对她讲。程暖的自私又贪婪,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劣根性。 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狼狈模样。 程暖抿了抿唇,狠狠搓了把脸,擦干,出来。 “过来坐。” 林政先指了指身边位置:“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谈谈。” 程暖穿着睡衣,头发扎在脑后,她坐过去,低下了头:“你说吧。” “哭什么?” 程暖没吱声。 “委屈还是担心程程?” 林政先看着她,表情很沉静。 “说话。” 他最后一句语气明显重了。 程暖抬头看他:“我能不能不回答。” 她觉得很羞耻,偷偷放纵一下,结果被抓包的羞耻感觉。 程暖的病不是一天两天,她没吃药。 “你几岁?” 林政先抬眸看过来。 “一晚上没睡?” 程暖点头:“睡不着。” “早上想吃什么?程暖站起来:“我去做饭吧。” “坐下。” 林政先有了点火气:“别逃避问题,是怎么了?” 他这是训女儿的姿势吗? “我很担心程程。” 程暖坐回去。“想多了一点。” 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吃药了,最近焦躁症越来越严重。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哎,失眠,起来坐坐,天就亮了。” 她抬头,林政先眸光沉沉的看着她。 程暖咽了下喉咙,话有些说不下去,干巴巴说道。 “林政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林政先依旧看着她,表情都没动,只是眸光越来越沉。 “我心里就是有些难受,程程跟着我受苦了——” 话没说完,就被林政先拉进怀里。他表情很冷,看着程暖。 “糟践自己能让事情变得好起来,我会放任你去做。” 他的手指抚摸着程暖的眼睛,指腹有些粗粝:“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干嘛折腾自己?” 程暖低头,林政先就把她抱进怀里。 “小孩子脾气,你比程程还小吗?” 程暖头埋在他怀里,忽然就哭了起来。 很长时间,林政先才说道:“别哭了,程程马上就要醒来了,他看到妈妈原来是胆小鬼,会嘲笑你。” 林政先对程暖说道:“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自虐,假如报告有问题,我们共同面对。有问题就要解决,哭没用,折磨自己也没用。” 早饭是在家里,程暖做饭的时候,林政先去给程程穿衣服。 开车往医院去,程暖紧张的一路攥紧手指没出声。 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奇迹啊,意外。 “需要住院观察。” 这是主治医生的话,程暖一下子就懵了。 拿着报告恍恍惚惚出了办公室,林政先在外面带着程程。 看到程暖,她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状态,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程暖,你看着我?怎么了?” 程暖紧紧抿着唇,视线落在林政先手里牵着的程程身上。 她握紧了手指,因为太用力,指甲戳破了肌肤。 “报告给我。” 他们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是发生就是发生了。 住院治疗成了程暖心头的噩梦。 小儿白血病的复发几率很大,程程的情况不严重,可是现在不管是医院还是程暖,都觉得住院观察更合适。孩子得小心翼翼的养着,有病变的迹象。 程暖真是操碎了心。 哭也没用,只能祈祷着一切都是误诊。 办好住院手续,程暖心力交瘁。 林政先一直陪在她身边,如今谁也没办法。 “孩子转院去首都吧?” 在医院的走廊里,林政先对程暖说道:“那边医学条件会比这里好,从国外调专家过来也比较方便。” 程暖楞了一下,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很显然这个城市的医学条件比不上首都。 她看着林政先一会儿:“行吗?” 程暖这个时候是真懵了,一次一次的打击,她整个人都陷入 林政先叹口气,“试试吧。” 天灾*这种事,真是想用力,都不知道往那里使。 没办法,一切都是听天由命。 林政先陪程暖在医院守了三天,首都那边有紧急事情处理。不得不走,可是这边他是一点都放不下心来。检查报告还没出来,他去找了一次院长,结果让人很无奈。 如果是因为上次手术癌细胞没杀干净,引起病变,之前所有遭受过的罪都得再受一遍。药物治疗,干细胞移植,再经历一次。 林政先回去病房,看到程暖趴在椅子上打盹。程程睁着眼,看着妈妈。 林政先一阵心疼,有些舍不得程暖受这么大的罪。 再看程程好不容易养胖一些,圆嘟嘟的脸大眼睛明亮,心里难受。眯了眼睛,表情越加发沉。叹口气,走进去动作很轻抱起程暖往旁边的床上放。 程暖猛的睁开呀,叫了一声,“程程。” 然后视线清晰,看到是林政先,才彻底回过神。 愣怔怔的看着他,有些癔症:“你怎么在?” 林政先把她放到床上,弯腰脱掉她脚上的鞋子,拉过被子盖上,说道:“睡觉。” 母亲两个字叫起来轻松,可是做起来一点都不容易。 自从程程被查出来可能会病变后,她整夜整夜都睡不着。 有时候需要吃药,林政先去查了那个药命后,就把所有能找到的药都扔了。那是自从认识以来,林政先第一次发火。 他阴着脸对程暖说:“你压力大我理解,可是这种药胆敢再吃,别怪我心狠。” 林政先那次发火,真是吓到程暖了,她还真没敢再吃过那种药。 只是每晚都睡不着,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林政先怎么哄也没用。 “程程呢?” 她转头四顾,看到程程在一旁坐着玩游戏,才呼出一口气。 “妈妈,我在这里。” 程程连忙应道。 林政先看的心酸,摸了摸她的脸颊,最近几天她憔悴了许多,面色苍白。 “别想太多,刚刚我问了医生,不会有事,赶快睡吧。” 他的声音很温和,不大。 程暖精神松懈下来,很困。 可是闭上眼都是程程的事,心里揪成一团,呼吸都难受。 “我明天去医院拿掉药吧。”她睁开眼看着林政先,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平静,被子下面的手快把自己掐死了:“六年前,我进过一次精神病。林政先,我现在状态和那段时间很像。” 林政先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表情严厉下来,皱眉沉声道:“别胡说,乱七八糟的药不准吃。” 程暖现在是真害怕,她每天都频临崩溃状态,她也不知道能撑多久,有时候,她觉得自己都要憋疯了,很想狠狠的疼一下。锋利的刀子划破血管,鲜血喷涌,比现在吊着不上不下要好的多。 “胡思乱想,程程不会有事你先把自己折腾出病,谁照顾他?” 程暖忘记了自己的宏伟事业,她什么都没了,满心都是孩子的病。这一*的打击,让她一点一点绝了希望的苗头。 “睡觉,什么都别想。” 程暖闭不上眼,她抬手紧紧抓着林正先的衣襟,眼睛看着他:“我很害怕。” 几个字,她几乎是要咬出血来。 林正先擦着她眼角的泪,叹口气,他真觉得程暖比自己儿子还难养。 “天塌下来,我也替你顶着。” 话落,病房门响了。林政先回头看过去,来人是陆子扬,表情渐渐凛冽起来。程暖也看到了陆子扬,陆子扬朝这边扫了一眼,视线就落到了程程身上。 “程程。” 程程看到陆子扬,下意识的叫:“爸爸——”然后叫道一半就顿住了音,看了林政先一眼,笑也渐渐收敛:“你——” 他明亮的眼珠转着,把游戏机放在了一旁,对着陆子扬说道:“你为什么会来?” 陆子扬穿着黑色外套,里面是西装衬衫,穿戴整齐,把手中的玩具盒子递过去。他冷酷的表情稍稍缓和,说道:“你的礼物。” 程程不情不愿的接过去,程暖是没想到陆子扬会来,她坐起来看向陆子扬。 陆子扬看到程暖和林政先坐在一处,黑眸动了下,可很快就恢复原样。他没坐,就站着居高临下看着程暖,语气有些冷:“程暖,程程是我的儿子,有事不该通知我吗?” 第六十七章 程暖并未想过依靠着谁,可是林政先来了,在最困难的时候,走进她的世界。 程暖不想依靠谁,可是她就依靠了。 林政先走了,程暖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她有些懵,也有些不知所措。 诊断出来,程程体内干细胞有病变迹象。 这是确诊了,谁也没办法。 林政先走的时候交待了很多,程暖也不知道到底都是什么,迷迷糊糊的答应了。 结果出来的时候,她给林政先打电话,响了有一会儿,那边才接通。 “程暖。” 他直接叫了程暖的名字。 程暖说:“是我。” “怎么样了?” 林政先的声音温和沉敛:“这边还要两天,才能回去。” 程暖有些想哭,抬头望着头顶刺目的炽光灯:“确诊了,有复发极限,药理如果不行的话,那就再次做手术。”再折腾一次,程暖心都碎了。 疼的麻木,都忘记了最初的疼有多么刻骨铭心。 那边停顿了一下,程暖紧紧抿着唇,半响后,林政先说道: “我在这边安排医院,孩子转院来首都。” 他的声音很沉,话也说得坚决:“那个医院条件不行。” 事到如今,程暖也不敢再让孩子在这边耽搁,如今林政先都成了程暖的主心骨,真是没办法了,她还能怎么做?程暖心深呼吸,说道:“好,只要能治好孩子的病,做什么都行。” 程暖还能怎么办? 她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走,可是上帝一直在和她开玩笑。 孩子成了她最致命的伤,店面还没有装修好,程暖也再无心情,孩子的病才是首要之务。她转让了店面,又把所有钱都收回来。孩子治病需要花钱,很多的钱。 去到陌生的城市,程暖从来没离开过这里,她不知道外面的陌生会不会彷徨无措。 联系好这一切,她就专心陪着程程。 程程已经六岁了,很多事都能理解,他很认真的和程暖谈了一次。 他坐在床沿上,和程暖说道:“妈妈,我得的是什么病?” 程暖不想继续欺骗他:“白血病。” 程程认真想了好一会儿,表情严肃:“还有救吗?” 程暖心里刺痛,然后也很认真的说:“吃药就好了。” 程程自从上次住院留下后遗症,不管做什么治疗,都痛苦。 “妈妈,人死了会去那里?” 程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不会死,白血病能治好。” 她听到死这个字,就忍不住心悸。 白血病能治好,很快就治好了。活生生的命,她的孩子既然来这世界上,就该享受完整的人生。程暖不知道能给孩子什么,才能让孩子好。她真的是努力挣扎了,可依旧过不好这一生。 程暖说:“程程,妈妈告诉你,你不会有事。” 程暖无数次的告诉程程,没事,会治好。 可是无数次后,她自己都害怕了。 程暖亲了亲程程的头:“妈妈向你保证没事,吃了药就会好。” 程程的饭菜都是程暖严格按照医院给出的菜单安排,小心翼翼,生怕出点差错。 时间过得很快,天越来越冷。 陆子扬得知程程转院的消息,就来了医院。 当着程程的面,他倒是客气。出了门,走廊里他猛的拉住程暖的手臂,差点摔到墙上,怒气冲冲的指责道:“程暖,你从来都是这么自私。” 程暖皱了眉头,挣不脱他的手,怒道:“你放开我,关你什么事!” 陆子扬冷笑,声音带着寒意:“程程再做手术,还关我事吗?” 程暖浑身血液在那瞬间忽然都寒透,她怔怔看着陆子扬,所有的挣扎都僵持下来。她的心狠狠的疼着,渐渐没了表情。 “你——什么意思?” “你总会来求啊。”陆子扬手指捏着程暖的下巴,很用力,是想要把她的下巴捏碎:“程暖,有第一次的求,就有第二次,你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 他的声音阴戾,盯着程暖的眼睛:“真当孩子病好了,就能再无瓜葛?程暖,招惹了我,还想跑掉?世界上大概没这种好事。” 程暖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她望着眼前的男人,第一次觉陆子扬可怕。 “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暖的下巴在疼,浑身都在疼。 父母的事,她一辈子都放不下,孩子他该不会又插手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程暖就一阵阵战栗,这是多么恐怖的人才能办出来的事! “我要儿子,也要你。” 陆子扬看着她的眼睛:“不准去首都,如果你去了,孩子是死是活,都和我无关。” 冷,彻骨的寒。 他们对峙,却没有结果。 如果病情继续恶化,那只能骨髓移植。 有血缘的骨髓移植接受率比陌生人的接受率要高,程暖傻在原地。 陆子扬没松开她,不再说什么,靠在墙上点燃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 “和我结婚,林政先有权怎么样?他的钱也不是光明正大的来。我有钱,孩子的亲爹,无论如何,我都会给孩子治好。不过,我有个条件。” 程暖没什么支撑,腿有些软,她滑□体蹲在墙角。 耳朵里是陆子扬冷冽,毫无感情的声音。 “和我登记结婚,断了和林政先的联系。” 程暖脑袋里翁的一声炸开了,她眼睛直直看着自己的手指。 泪毫无征兆的涌出眼眶,她不知道为什么哭,悲哀还是绝望? “程暖,之前种种,我既往不咎。” 陆子扬的话多像宽恕,多伟大。 可是程暖凭什么跟他啊?他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处心积虑。 连孩子的病都不忘拿来作为交换的条件。 “你不是人!” 几个字,程暖咬出了血。 陆子扬笑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讽刺:“我要是人也不会办出这种事,随便你怎么说。”他抽烟,眯了黑眸,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发沉,像是叹息:“我多希望自己是人。” 没有人再说话,程暖第一次感到绝望。 没有陆子扬,孩子怎么办? 陆子扬对孩子冷淡,他也许真的不在乎儿子。 那么任性的人,只会当别人的命儿戏。 那怕那个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程暖从来都没有这么疼过,林政先打电话过来:“程暖,转院的事办好了,下午我过去接你。” 程暖突然泪就涌出了眼眶,她蹲在地上大哭。 医院的草坪,人来人往,他们看着这个蹲在路边痛哭的女人。 林政先的声音有些紧张:“程暖,怎么了?” 程暖一个劲的哭,哭的浑身发抖,她手指紧紧捏着手机。 “程暖,别哭,告诉我怎么了?” 程暖不知道自己哭个什么,她有什么好委屈?是不是?一切都是自己作孽。 程暖哭的浑身发抖,林政先的声音就在耳边。 “程暖,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程暖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一直想摆脱陆子扬的世界,拼命的往前跑着,可到最后,却一头撞进他织好的网里面。 头破血流。 林政先的声音严厉了几分:“程暖,谁欺负你了?” 程暖哽咽着:“对不起……” 林政先却突然没了声音。 “对不起,转院的事,我想再考虑考虑。” 漫长的沉默,程暖心脏一点一点沉到谷底。 疼的无法呼吸,她蹲在路边,头埋在膝盖上。 “林政先,对不起。” 许久,林政先低沉嗓音传入耳中,他说。 “谁对你说了什么?” 程暖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再考虑考虑。” “孩子的命你拿来考虑什么?” 林政先发火了,声音充满了怒意:“你是三岁小孩吗?救命的事,你拖得起!” 如果孩子的病情再恶化下去,那就必须二次骨髓移植。 到时候程暖该怎么办? 杀了陆子扬取骨髓吗?他有的是办法避而不见。他不在乎孩子,从头到尾,他都不在乎有没有这个孩子,他在乎的是自尊心。 求而不得,高高在上的自尊心。 “对不起,林政先。” “程暖,你对不起的是程程。” 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程暖的世界空了下来,飘渺找不到根源。她惶恐不安,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能完全脱离林政先,可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依赖那个人。 她对林政先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程程?对,就是程程,孩子怎么办呢?她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留下来,才能保证孩子万无一失。 程暖觉得自己有些疯魔,她游荡着,却找不到出路在那里。她不敢打林政先的电话,她还有什么资格和那个人说话?她还有什么资格?她忽然想起那个晚上,林政先对她说:“也不是非要结婚不可,只是有了那个证,走到哪里都会想着家里还有个人在等。” 回去病房的时候,陆子扬正坐在床边削水果。程程指着他嘲笑,毫不留情。 “你把整个苹果都削没了。” 陆子扬哼了一声,也没有生气,就把削的只剩核的苹果扔进垃圾桶里,板着脸说道:“下一个一定成功。” 程暖很恨他,她很想拿刀子把陆子扬捅死了。 如果不是陆子扬,她的世界一片安宁。 从头到尾,都是他。 程暖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水果刀,眸光渐渐充满疯狂的戾气。 她想和程程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没有病魔没有乱七八糟的事,陆子扬背对着自己,毫无察觉,程暖站在病房门口。她紧紧攥着手指,发疼,杀了陆子扬,全世界都平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写了一个多月。 争议很大,差不多都快忘记了写文初衷。 七月的时候,我和朋友说想写一个倒霉女人的故事,朋友都说我作死,于是就有了前夫这本。 写文初,我就一直追求那种温馨平淡相亲相爱的故事。可是,结果都背道而驰,想想也是醉了。 第六十八章 程暖多想杀了陆子扬。 可是她没拿到刀,面对着自己的程程突然抬起了头,看到程暖,他就笑着喊道:“妈妈。” 他干净的眸子看着自己,清澈明亮。 所有声音一瞬间翁的全部涌入大脑,程暖混沌的心澄明。 她紧紧握着手指,眉头紧皱。 捅死了陆子扬,程程怎么办? 一命偿一命,她坐牢,谁来照顾程程? “妈妈,你怎么了?” 程程脸色的笑渐渐收敛,他看出程暖的不对劲,连忙跳下床,往程暖方向跑:“妈妈。” 程程扑过来抱住了程暖的腿,程暖蹲□紧紧抱着程程,她脸色的泪不断的往下滴,程程穿着病号服,很快就湿了一片。 程暖紧紧抿着唇,她不想哭,刚刚那瞬间,她是想杀了陆子扬。 若不是程程的一声喊,她差点就走上了不归路。 “妈妈不哭。” 程程小心翼翼拍着程暖的背,他被勒的有点疼,可是没敢出声。他见林叔叔会这样哄妈妈,然后妈妈就会不哭了,程程只有一个妈妈,这世界上和自己最亲的人就是妈妈。 “妈妈,程程在这里,不哭。” 程程笨拙的安慰。 程暖抬手狠狠抹一把泪,为了孩子。那千分之一的风险她也不敢担,没了程程,她肯定也活不下去。连命都没了,爱谁又有什么重要? “妈妈,程程会很乖在医院治病,你别哭。” 程暖这辈子,最不悔的一件事就是生了程程。 口腔内血腥味浓郁,程暖咬伤了自己,她咽了下喉咙,好长时间,才开口。 “妈妈没哭。” 程暖摸着程程的头发:“眼睛进沙子了。” 程程没说话,只是拍着程暖的背。 林叔叔说现在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就要照顾妈妈。 这一天,程暖过的兵荒马乱。 下午例行检查,程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揉了揉脸颊,深呼吸才平和下情绪。 陆子扬出来,他居高临下看着程暖。 他们谁都没说话,沉默了很长时间。 陆子扬说道:“你那么爱他?爱到离不开?” 程暖笑了笑,爱什么爱,她有爱人的资格吗? 她配不上林政先,他很优秀,可自己算什么呢? 抬头看向陆子扬,“你的未婚妻呢?” 陆子扬刚刚摸出一根烟,还没点燃就掐断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装吧,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没病,为什么会关注你的事。” 程暖移开视线,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你真是有病,陆子扬,你有没有去精神科挂个号?” “我有没有病不知道,你有病可是所有人都清楚。” 陆子扬声音嘲讽:“若是没病,谁会扒着你这样的老女人不松手,可不是有病!” 他们两个之间,再也没办法心平气和的相处。 程暖想,他们两个啊,如果再继续下去,不会她捅死陆子扬,就是陆子扬掐死她。 “你这是犯贱。” 程暖给他的病症下了个结论。 “你不一样犯贱。” 陆子扬抽出一根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表情沉下去,手指用力就把烟从中折断了,皱眉有些恼怒的把烟头砸进垃圾桶里:“不犯贱为什么生我的儿子?” 他冷哼,声音阴狠:“从你肚子里生出流着我的血液的孩子,若说你没一点别的心思,我还真是不信!”他的手指点了点程暖,说道:“你用这种手段吊着我,不就是为了想和我复婚。我如你所愿,又装什么贞洁烈女!不过是因为我给出的条件不够高,你才会去陪林政先睡?我真是很想知道,他承诺过给你什么?你长这样,竟能勾搭上林政先,真不知道是你的手段高还是他的眼光差!” “啪!”一声脆响。 程暖眼睛都红了,她指着陆子扬,手指在剧烈的颤抖。 “你真恶心!” 她不会骂人,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几个字。 “你根本就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是人,就是畜生!” 陆子扬满脑子怒,摸了把脸,扯住程暖的衣领就摔到了墙壁上,他表情阴戾,眼神恐怖盯着程暖。程暖的眼睛通红,和他厮打着。 “陆子扬,你根本就不是人!” 她咬牙切齿,挣扎中头发散了,凌乱着。 陆子扬的黑眸也逐渐布上情绪,他把程暖紧紧搂在怀里,任凭她踢打,身子压制着她。 现在陆子扬不想对她动手,程暖禁不住自己一巴掌,她那么虚弱会直接晕倒吧。 陆子扬的脸颊火辣辣的烧,他看着程暖的眼睛:“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程暖,我忍你很久了!” 厮打是没有结果,程暖都疯了,才忘记这个。 她被陆子扬拖到楼梯间,程暖恨死了陆子扬,他从头到尾都没把自己当过人。他这辈子都学不会尊重人,楼梯间很安静,陆子扬把门摔得震天响,他几乎要把程暖的衣服撕坏。外套被扯得挂在身上,也就恰好捆住了程暖的手。他的手指摸着程暖的脖子,迫使她仰头:“程暖,陪别的男人睡,你当我是什么?” 程暖被压在墙上连反抗都不能,电话铃在衣兜里响了起来,陆子扬黑眸里全是疯狂,抓过她的手机就摔了出去。楼梯间里很安静,他的手指顺着程暖的毛衣下摆探了进去,动作粗暴的抚摸着她。 程暖眼睛看着那个手机在楼梯上跳了几下,落入楼底,半天才传来碎裂声响。 程暖忽然就笑了,她停止了挣扎,就看着陆子扬:“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一切才会结束?” 陆子扬的动作顿住了,他猛的抬头看向程暖。 反正他们都是疯子,陆子扬的偏执在后期才慢慢显露出来,直到程暖离开后,他无法对别的女人起*。他只对神经病程暖有性趣,那种感觉不一样,这真他妈是个糟糕的事实。 陆子扬试过和别的女人交往,可是一涉及到亲密接触,就开始恶心。 他的*不是很强,所以才一直不当回事,直到再次遇到程暖。 他觉得自己有病,被折磨的越久,这病症就越严重。 必须得到程暖,他被程暖传染了。 程暖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 “嫁给我,你敢死我让孩子跟你去。” 那瞬间,程暖的心比这天气还要严寒。 “你不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下手。” 陆子扬冷笑:“我会。” 他们在这里对峙,可是陆子扬没有再继续下去。 他松开程暖,退开几步,眼睛沉沉看着她。 “程暖,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陆子扬忽然笑了,他的笑里却不是开心,而是冰冷的嘲讽:“我们是同类,都自私。” “你跟林政先有权有钱,你大可以向他求助,骨髓很容易就会配对成功的。可是父子之间的接受率比一般人更高你知道吧,你可以拿程程的命去冒险,如果你敢的话。” 陆子扬走了,程暖蹲在地上,她抱着自己,头埋在膝盖里。 她不知道自己以前爱的是什么人,是人还是狗! 畜生都不如,什么都能利用。 就为了和自己上-床吗?程暖好笑,她笑了很长时间,把烂掉的外套扔到垃圾桶里。手机也找不回来,没了他的号码,心脏一下子就空了,有些疼,可渐渐麻木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弯起唇很努力的笑。 什么都没了,她要为自己年轻时候犯下的错买单。 她只穿着毛衣在风里走,脖子上和手臂上的抓痕渐渐变成青紫。她抓起散落的头发,束起。昂首挺胸的在风里走了一个小时,冻的没了知觉。打车回到住处,却发现身上一毛钱没有,两人干瞪眼半天。 那司机说:“妹子,你是家暴了吗?打电话报警吧,今天这车费我也不收了。”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程暖楞了一下,她真想拿点什么出来抵押,可是身上比脸还干净。 “赶快离婚吧,你看这都动手了。” 程暖慌张移开视线,下车的时候,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那司机说道:“你把电话号码抄给我吧,回头把钱给你。” 那司机摆摆手:“不用了。” 车子一溜烟开走,程暖看着身上凌乱的衣裳,毛衣都被扯坏了,手臂上的淤青触目惊心。她狠狠搓了一把脸,脑袋里都是懵的,恍恍惚惚上楼。 掏出钥匙打开门,却突然愣在门口。她浑身的血液都在那瞬间沸腾了,手指微微颤抖,手中的钥匙掉在地上发出很大声响。她眼睛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大颗大颗的泪涌出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滴。 她的手指紧紧攥在了一起,她的眼睛哭肿了,浑身伤。弄得脏兮兮,可怜的孩子。 “程暖。” 他朝自己走过来,一步一步,脚步沉稳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程暖。” 他穿着大衣,表情沉稳,黑眸静静望着程暖。“过来我这里。” 程暖脑袋里是懵的,什么狗屁理智都飞了。 她扑过去落在林政先的怀里,温暖的怀抱,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抱着自己,掌心摸着她的头,温热而干燥,他的声音温和而无奈:“傻孩子,不让人省心。” 所有的理智都在他略带宠溺的声音里崩溃,程暖突然放声大哭,她紧紧抓着林政先的衣襟。 兴许,还是有些委屈吧。 因为有靠山了,才敢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网线出问题,这个时候才更上……泪 第六十九章 “怎么回事” 林政先拧了条热毛巾给程暖擦脸,她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林政先的视线触及到她那青紫的手腕和脖子上的掐痕,声音很沉:“谁动的?” 程暖抿了下唇,她对林政先说道:“我以为你生气了。” “谁动的?” “我的电话摔坏了。” “是谁?” 林政先停住动作,重复了一遍,脸色越来越难看。 程暖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下来。 他们对峙,空气凝固,许久后,程暖深呼吸说道:“林政先,我们就算了吧。” 她笑了笑,叹口气:“我们不合适。”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眯了眼睛:“现在你我时间还短,分了,都不难过。” 程暖一直不知道林政先为什么对自己有兴趣,她茫然的跟在他的身后朝前走,走了一段路命运就把她拉回到泥沼之中,继续沉沦挣扎。 林政先什么都没说,沉沉看她半天,拿毛巾把她的手脸细致的擦干净。 去洗手间把毛巾洗干净,程暖听着洗手间哗哗的水声,无形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心脏,那种逼仄没有尽头,昂长而沉重。 程暖恍恍惚惚坐在沙发上,听到他走出洗手间,又渐渐走远。 她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 半响后,脚步声渐近。 林政先把她的衣服拿过来,递给程暖:“去里面把衣服换了。” 他的声音不大,很沉。 程暖紧紧掐着手心,她不敢看林政先的眼睛。 “去吧,换件衣服冷静下,出来再说。” 程暖抿了下唇,抬眸看着他,没做声。 “程暖,我说过,不管发生任何事,有我呢。” 程暖一直没说话,林政先叹口气:“我今天很生气。” 程暖知道,他很少挂过自己的电话。 “去换衣服。” 他的语气沉了几分。 程暖起身,手里紧紧抱着自己的衣服,咽了下喉咙。 “林政先——” “别说话,进去。” 程暖不知道那瞬间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就站在面前,高大沉稳。 程暖再也说不出分开的话,她心里十分难受。 看着程暖进去卧室,林政先眸光渐深,表情狠厉起来。走出去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掏出手机拨号。 程暖在卧室里想了很长时间,她不能拿孩子冒险。 可是这么做,真的对不起林政先。 她狠狠揉了脸颊,深呼吸才拉开门出来。 林政先正从厨房出来,看到她就端着热牛奶过来。 “程暖,过来。” 他坐下,程暖也走过去。 她觉得这事有必要说清楚,谁也不再付出什么。 林政先的温柔让她心疼,有些难受。 “坐。” 程暖坐下,林政先把牛奶杯塞到她的手中。 “我们认识了多久?” 他手指缓缓摩擦着水杯,看着程暖。 程暖没说话,他说道。 “十几年了,程暖,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小女孩。” 程暖知道,当时自己还叫他叔叔了。 爸爸摸她头发,笑着说道,林秘书这么年轻,叫哥哥。 程暖抿了抿唇。 “后来我们遇到过很多次,你不知道吧。” 林政先喝完了水,放在桌子上。靠着沙发,点燃了一根烟,如今程程不在家,他倒是不用避讳什么。 “你大概不会记得,你十八岁生日,我在隔壁酒桌上。”他的声音很淡。“你和陆子扬结婚,我想,好孩子就应该有自己的幸福。” 程暖静静听着他讲,心里沉闷闷的疼。 那些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父亲的事,当时挺轰动。” 程暖猛的抬头看他,有个很龌龊的想法瞬间涌入大脑。 难道他和父亲的死有关,当年他在这个城市也算是有些势力。这个可能她一直不敢想,林政先对她很好,像父亲一样包容照顾她。 林政先低笑一声,摇摇头,看着程暖的眼睛。 “做生意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他分明把程暖的那些心思看在眼里,声音很沉。 “你父亲在这浑水里淌的久了,怎么能全身而退?上面要个典型出来,枪打出头鸟。”他把一根烟吸完,按灭在烟灰缸内,眉头微蹙:“那件事我不能插手,也插不进去。”他抬手指了指头顶,说道:“林家也就看起来还凑合,倘若那人想动,没挣扎的机会。” “你父亲很好。”林政先叹口气,程暖手中的牛奶渐渐凉了。“到最后惦记的还是你,他护了你二十多年,可是有些路,他没法替你走过。有了孩子,你大概就能体会为人父母的心情。” 程暖低着头,泪砸在地板上。 这些事她都不知道。 “他没要求我照顾你。”林政先笑笑,当年自己就一个眼神,被警惕了那么多年,恨不得把程暖藏起来。作为一个父亲,林政先能理解他。后来他求自己在程暖困难的时候,帮一把,只是感情的事别强求孩子。前者,他不求林政先也会帮忙。程暖离婚了,程暖住的那个地方,林政先去过无数次,他看着程暖从懵懂无知的女孩到眉眼间充斥着温暖的母亲:“你爸爸看的最清楚,程暖。我对你动了这么多年心思,多想你和陆子扬离婚的时候,就出现在你面前。” “如果你和陆子扬能在一起幸福了,我祝福你。” 林政先的声音很沉,在这安静的屋子里回荡:“可是你们的性格,走不到一起。” “孩子的病,我和你一样担心。”林政先看事比程暖更深,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喜欢程暖,大抵就是因为她的傻。精明人他见多了,回到家里,有个傻女人陪着自己挺好的。“不管你和我分手出出于真心,还是被人胁迫,现在孩子的病没治好,我不同意。” 他手指敲击着膝盖,看着程暖。 她低着头,泪滴在手背上,然后滑下。 林政先这回没有哄她,任她哭。 “骨髓移植,你是担心血缘外手术成功率低的话。陆子扬那边,我解决。” 屋子里很安静,程暖哭的无声。 林政先很有耐心的等她哭完,说道:“我的女人没道理被外人欺负。” 程程到底还是转院了,林政先直接带程暖上了飞机。 程暖实在担心程程的事,母子连心,她能放得下吗? 林政先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都安排好了,医院那边已经有匹配的骨髓,假若要做手术,并不会影响什么。” 程暖握着他的手,很紧。林政先反握住她,安慰:“别担心。” 干燥掌心包裹着她的手背,程暖眯了眼睛。 一生很长,你会遇到很多人,有好人坏人还有不好不坏的人。 程暖的世界里,父亲是很伟大的角色。 他高大魁梧是自己的保护神,她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只有父亲眼里,她才是那个永远都应该被娇宠着的小女孩。 父亲走了,她的保护神也没了。 她跌跌撞撞的往前摸爬滚打,过的艰辛。 她不知道林政先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多大印象,反正是存在了。 首都,程暖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有些茫然,四顾,找不到一丁点熟悉。 手被握住,她转头,撞进林政先的眼睛里。 “走吧,回家。” 家啊? 安排孩子住院,忙了一下午,程暖和林政先见了程程的主治医生。 “情况很乐观,药物治疗目前来说作用很大。初阶段,药理会比手术更加有效。” 这家医院是目前国内最有权威,程暖也只能相信,孩子一定会没事。 林政先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勇敢点,一切都会往好的方面发展。” 病房里看到程程,他表情有些严肃,视线一直在程暖和林政先身上打转。林政先电话响了,就出去了,程暖坐过去,程程看了她半响,开口:“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程暖捧着他的脸颊,凑过去碰了碰他的鼻子,说道:“为了你早点出院去上学。” 程程想了很长时间,抱着程暖的脖子,头埋进她的怀里:“我想回家。” 他的声音很闷,沉沉哑哑。 程暖有些心疼,摸了摸他的头发:“病好后,就回去,很快的!” 这个很快,到底有多快,谁也没谱。 程程在她脖子上蹭了下,抿了抿嘴唇:“你很讨厌陆子扬?” 程程是很敏感的孩子,很多事他比成年人看的明白:“那我以后不叫他爸爸了。” 程暖想了很长时间,爸爸这两个字,不单单的名词,还是责任。 “你不喜欢他?” 程暖把他放回床上,说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就不用叫他爸爸。” 程程埋着头不说话,他对陆子扬不讨厌,只是要求的太多,陆子扬做不到让他有些失望,对爸爸的失望。 “程程,你有什么梦想?” 程暖很少对程程要求什么,她觉得孩子,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世界。不约束发展,平安快乐的长大就好。她这种行为在教育专家眼里大概就是慈母多败儿的标本吧。 “我买一辆大卡车,载着我们的家,周游世界。” 他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一本正经的描述着。 程暖亲了亲他的额头:“等你好了,我们去周游世界。” 她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对还是错,总归是走出来这一步。不然一辈子就困在那一方执念中,谁也走不脱! 程暖的手机摔坏了,她不想再补卡,也没什么人好联系。陆子扬没来找过她,程暖也没有去找过他,陆子扬像是她的一场噩梦。 醒了,淡了,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到这里差不都就结束了,最近一直在和朋友讨论结局,都说我的设定太惨烈,我就在琢磨要不要改设定。 没想通,那就继续原本设定吧。 喜欢林政先,想让女主和林政先在一起的,那就看到这里吧。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七十章   程程之前病情不太稳定,程暖就一直陪在医院,她提心吊胆一刻都不能放松。治疗越来效果越明显,程程的情况很乐观。林政先又在她身边陪着,程暖渐渐也就宽了心。   林政先在腊月二十四小年带程暖回家,怀里抱着戴着口罩帽子的程程。下车朝别墅走去,程暖跟在他身后,进屋,林政先把程程放在沙发上,然后对程暖说道:“喝什么?”   两层,装修十分简单。   程程左右看着,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程暖说:“开水吧。”   家里没有佣人,这是林政先的习惯。   林政先倒了水过来,坐到沙发上。   程暖给程程解掉围巾口罩羽绒服外套,屋子里空调温度适宜,穿太多他会热。自己外套也脱掉左右看了看,问林政先:“衣服放哪里?”   “随便放着吧。”   然后他又说道。“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啊,你想吃什么?”程暖笑了下,说道:“这边环境不错,只不过离市区太远,家里有菜吗?”   程程在屋子里到处跑着看,他最近精神好很多。   好在没有继续恶化,医生不建议他一直住在医院,就有了现在。   林政先也笑,他喝水,看着程暖:“那没办法了,今晚陪着我喝水,那什么,有情饮水饱?”   程暖最初一直以为林政先是很严肃的人,熟悉了之后,便觉得他有时候像个孩子。   程暖歪头笑,“这个说法不错。”   程程跑到楼梯上,在二楼玩。   她的视线追着程程,叹气:“希望他无忧无虑的长大,不求多大建树,平平安安就好。”   林政先放下杯子,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温和:“别往坏处想,任何事情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程暖不再说话,片刻后,她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天色有些沉,大约是想下雪。眯着眼瞧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林政先。   “今年怎么没见下雪?”   林政先说道:“可能风太大,雪被刮走了。”   程暖看他,屋子里没有开灯,他的五官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深刻俊朗。   黑眸沉静的望着自己,程暖和他对视。   所有事情都往好的方面想,都会好是吗?   晚饭是程暖和林政先做的,随后而来的护士照看程程,程暖始终不放心,只能如此。做了三种馅的饺子,林政先炒菜,程暖在另一旁的厨台上包饺子。她捏的花边很漂亮,整整齐齐摆在案板上。过了一会儿,程程也要来玩,就被程暖哄走了。   林政先做菜不像北方人,因为程程的体质,他们都尽量按照菜谱做。   “你怎么会做饭?”程暖实在好奇他切菜炒菜动作娴熟,且味道不错:“君子远庖厨?”   他一边炒菜,一边说道:“小时候过的太辛苦,不做饭就得吃我妈做的菜,只能自己做。”   程暖:“……”   “后来结婚,生了儿子后她才学会煮米糊。”   林政先很容易就对程暖说起他的事,因为信任。   “大概我们家的传统,在美国是陈思照顾妈妈。”   然后林政先就不继续说陈思了,毕竟前妻是意外。   “程暖,你嫁给我,大概是我们家唯一一个会做饭的媳妇。”   程暖:“……”   “任务艰巨。”林政先拿筷子夹了快豆腐送到程暖面前,说道:“张嘴。”   程暖咬住,烫的跳了下。   林政先说:“味道怎么样?”   豆腐很嫩,入口即化,有着蒜泥的香。   “好吃。”   程暖给出两个字的答案,林政先就笑了,把清蒸鱼放进锅里,开火。   他背靠着灶台,目光很深的望着程暖:“明年结婚吧。”   程暖手上动作一顿,猛的抬头看他。   林政先笑了笑:“我一直想要个女孩。”   他走过去,抱着程暖,声音很沉:“程程一个人在家多寂寞,生个妹妹陪他玩。”   这个跨度太大了,程暖心里咯噔了一下。   实在没做好准备,她连做新娘的准备都没有,更别说母亲。   程暖一直没回答,有些傻眼。   身后蒸锅响了起来,林政先亲了下她的脸颊,就去忙了。   程暖自己一直在琢磨,之前孩子生病,她一直吓自己,差点没把自己折磨死。   再来一个,她受得了吗?   怀程程时候艰辛,她想都不敢想。   一直吃完饭,洗澡上床睡觉,她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程暖担心程程认生,就一直等到他入睡,才回到主卧。   推门进去,林政先戴着眼镜在看书,抬眸看过来。   “程程睡了?”   程程已经六岁,到底是男孩子,已经有了性别意识,程暖不会再陪他睡觉。   程暖点头:“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   林政先把书放到一边,眼镜取下来放在床头柜上:“明天大雪,气温应该会下降。”   程暖对上林政先的眼睛,脸就有些热。   嗯了一声,过去窗户边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现在已经飘起了小雪。   “已经下雪了。”   她穿的不厚,林政先挑了眉毛:“想出去看看?”   程暖回去掀开被子坐到床上,摇头:“不去,好冷。”   林政先笑声很沉,揽过她到怀里,亲吻她的脸颊和嘴唇。   程暖挣扎伸手:“关灯……”   林政先伸出手臂关了头顶壁灯,他喜欢程暖,这种情绪在心底发酵蔓延。   黑暗里,程暖看着林政先的眼睛,漆黑深沉。   他说:“给程程生个妹妹。”   程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直到她清醒,摸着无名指上的一个指环,才恍恍惚惚的反应过来。林政先抱着她,说道:“程暖,老老实实跟着我过吧。”   程暖是个疯子,智商很低。   她没有主心骨,形同浮萍。   程暖是个很糟糕的人,除了林政先,谁会对她好呢?   谁会对一个疯子好呢?程程的事上,程暖像个惊弓之鸟,自己能把自己吓死。若不是林政先一直在她身后撑着,程暖不知道自己要走多少弯路。   程暖知道自己无能,一点都不好。   “你我年纪都不小了,结婚挺好的。”   程暖忽然很想哭,她抿着唇没说话。   她的世界一直是黑色,她就以为这个世界原本就该是黑色。林政先牵着她的手,走出荆棘丛林,若说不感动是假的。   “等程程的病彻底好了。”   许久后,程暖的声音有些沉哑,她说道:“谢谢你,林政先。”   林政先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傻啊!”   翌日,果然下了大雪。   程暖从梦里醒来,窗帘拉开了一层,有亮光从外面射进来。   身边已经没有人,起床,换衣服的时候看到手指上的素戒,微微愣神。   很精致的款式,上面镶着碎钻。   程暖笑了笑,穿好衣服拉开窗帘,雪还在下,大地一片雪白。   刺目光线让她眯了眼睛,停顿片刻,才转身往外面走。   刚拉开门就差点撞上往里面走的林政先,他拉了自己一把,说道:“醒来了?”   林政先穿着毛衣,很休闲,上下打量程暖:“这么急做什么?没撞到吧?”   程暖摇头:“没有。”拉开他手臂,然后视线毫无征兆就落在了他手指上的戒指,连忙移开视线:“程程醒来了吗?昨晚他没事吧?”   “没事,刚起床在刷牙。”   林政先拉她亲了下额头,握着程暖的手往楼下走:“下去吃早餐。”   程暖有些不太适应这亲昵,青天白日的孩子都在家。   早餐很简单,程程的早餐是医院搭配好的营养餐。他一直伸着脖子在看别人盘子里的食物,程暖心疼,可是真不能乱吃东西,就忍住了。   吃完饭,他又忍不住想要去外面玩雪。   程程的体质最怕发烧,程暖很怕冷,看到大雪就连门都不想出。   林政先哄孩子比程暖有一套,就是讲道理。   讲到程程乖乖坐下来陪他玩象棋,程暖收拾了碗筷,出来他们两个人正坐在地毯上摆了棋盘厮杀。   程暖乱支招,没一会儿程程就败的一塌糊涂。   林政先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讲道理,一本正经的严肃。   程暖笑的不行。   家中是禁烟的,林政先就只能嚼糖。   他最近工作应该是不忙,能在家待一天。   腊月二十七,大雪终于是停了,太阳出来,照射在雪地反射出光芒。   早饭期间,林政先说道:“马上和我回去一趟吧。”   程暖一愣,“回那里?”   “老爷子那儿。”林政先说道:“我妈走了后,他一个人在家寂寞,总是想见程程。”   程暖上次听他提起母亲,语气很轻松,程暖以为他妈妈还活着。   “合适吗?”   程暖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家人,她有些犹豫。   林政先放下筷子,说道:“为什么不合适?”   程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合适,她真是怕死了见家长。   陆子扬的父母是她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听说林家老爷子在政坛混迹一生,会不会很严肃?   程暖早餐吃的发梗,心思重重。   吃完饭林政先就说道:“上楼换衣服,一会儿就走。”   程暖犹豫不决,林正先说:“我在呢,担心什么,快去。”   程暖只能上去换衣服。   林政先就给和护士讨论到底怎么包,程程才不会喝凉风。程暖下楼的时候,他把程程包裹的严严实实,自己穿着黑色大衣,抱着程程对程暖说:“走了。”   程暖穿着件白色长款外套,搭配牛皮小靴子,长发披肩,画了淡妆,倒是看起来精神。   林政先一手抱着程程,另一手牵着程暖往外面走。   “程程,回去见爷爷了。”   林政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程程瓮声瓮气的从口罩里发出声音:“林叔叔,包的太严了,我都不能呼吸!”   程暖拉下他口罩外面的围巾,程程趴在林政先的肩膀上,抱着他的脖子。“妈妈,外面下好大的雪!”   他看到晶莹反射着光的大雪,情绪很浓:“见了爷爷,我们能回来玩雪吗?” ☆、第七十一章   程暖不是年轻小姑娘,可是见家长这事还是有些紧张。   在车上,她有些紧张,左右看看:“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林政先回头看她一眼:“系好安全带。”   程暖系好,坐直,深呼吸:“我好紧张。”   林政先就笑了,声音沉沉。   “小姑娘?”   程程和护士坐在后面,闻言,程程也开口。“我妈妈就是小姑娘。”   程暖窘,脸都有点红:“老爷子严肃吗?脾气好不好?这样贸贸然去行吗?”   林政先挑了下眉,淡淡道。   “放心。”   程暖从来没想过跟着林政先见家长,这种感觉太新鲜了,让她不安。   车子开进一个军区家属院那种,门外有站岗的。   程暖:“……”   在一栋小楼前停下,林政先下车抱出程程。   程暖坐在车上深呼吸N次,林政先拉开车门:“出来。”   程暖出去,对着林政先说:“你看我穿的是不是不太庄重。”   林政先拉了她的手就往院子里走,“很好。”   “你看我一眼,这样很敷衍。”   这么潦草的回答。   林政先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很好。”   程暖:“……”   进了大门,这边很适合养老,环境十分好。   程暖左右看看,觉得自己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   随即笑了,老人家,能有什么可怕。   进了屋子,保姆迎上来。   “林先生回来了?”   “我爸呢?”   林政先把孩子放到地上,换鞋,又给程暖拿过一双拖鞋。   外面地面潮湿,鞋子上沾了泥土。   “在书房练字。”   程暖换好鞋子,跟着他往里面走,林政先一手扯着程暖,另一手拉了程程。   “爸。”   林政先冲楼上喊了一声。   “我回来了。”   把程程在沙发上安置好,屋子里开着暖气。程暖忙过去给程程脱围巾,林政先说:“等他适应了室温再脱,别感冒了。”   程程被遮的只剩眼睛,不乐意:“我快不能呼吸。”   “围巾拿掉没事。”   林政先说:“你也别急着脱外套,小心感冒。”   程暖点头:“知道了。”   正说着,老爷子就从书房出来,往楼梯下走。   他的背有些弯了,穿着黑色棉夹克,个子很高。走路铿锵有力,表情严肃。   程暖连忙站起来,林政先吩咐李嫂去倒茶。   “回来了?”   他走到一楼,看着林政先,又打量程暖。程暖鞠躬,连忙说道:“叔叔你好。”   他点了点头,视线落在程程身上,就走了过来。   程暖连忙让开,他在沙发上坐,说着:   “都站着干嘛?又不是阅兵。”   林政先就带程暖坐下,老爷子看着程暖,程暖有些紧张,林政先手指搭在程暖的肩膀上:“爸爸,这是程暖,我媳妇。”   老爷子咳嗽了一声,瞪他:“我又不老花眼。”   程暖:“……”   看向程程,脸上才有了笑模样,伸手:“孩子,过来让爷爷抱。”   现在温度已经高了,程暖就给程程脱外套,他的口罩也去了。   “程程,叫爷爷。”   程程圆眼睛亮晶晶,抿了下唇,脆生生喊道。“爷爷你好。”   老爷子顿时就笑眯了眼睛:“过来爷爷这里。”   程暖握了下程程的肩膀,他看了看程暖又看林政先,就走到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捏了一下他的脸蛋,声音和蔼,和刚才板着脸的严肃模样完全不同:“几岁啊?”   “六岁。”   程程摸了摸老爷子的手,声音很干净:“爷爷,你几岁?”   屋子里人都笑了起来。   程程一脸迷茫,老爷子摸了摸他的头,认真道:“爷爷六十六。”   程程扳着指头想了好一会儿,一本正经:“我是爷爷的尾数。”   老爷子大笑,声音爽朗:“这孩子太聪明了,政先,改明儿把陈思带回来瞧瞧。程程才六岁,让他学着点榜样!”   林政先过去把程程抱到自个腿上:“陈思不听话啊,我教不了。”然后问道:“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一旁老爷子瞪眼了:“你夺走孩子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李嫂把茶端上来,又拿了点心水果。   林政先笑着说道:“爸,你今天吃药了吗?”   一旁李嫂笑了,去拿了药过来。老爷子吃完,林政先才放下程程,温言道:“去玩吧。”   老爷子很喜欢小孩,没多大一会儿,就和程程玩成一团,他送给孩子的玩具全部是模型枪。   林政先悄声说:“老爷子以前是司令,现在只能领程程玩木头枪了。”   程暖就笑了,喝茶掩饰。   “年纪大了,孩子似的。”   程暖看他,笑的眯了眼:“是不是再过几年,你也得人哄着。”   程暖脱掉外套,里面是浅色的毛衣。   林政先靠在沙发上喝茶,飘过去一个眼刀。   “什么意思?”   程暖:“字面上的意思。”   林政先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冷哼:“你嫌我老?”   程暖有些想笑,这较真。   他很年轻吗?   憋着笑,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老林同志,你年轻英俊潇洒俊美无双。”   握住他的手,按回去。   “陈思春节不回家吗?”   林政先从口袋里摸了颗糖,塞进程暖嘴里,又摸了一颗自己吃。卡帕咬碎,说道:“孩子大了,管不住,打电话也不接。”   应该是没打算回来。   酸酸的糖,程暖皱了眉头。   程程被护士领去吃药,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林政先和程暖,语气严肃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程暖觉得这对父子在某些方面很像,她自己对于这事有些懵,实在没想过会和林政先结婚。   程暖一愣,转头看林政先。   林政先也看了她一眼,眸光很沉。   “五月份吧,天气暖了。”   他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转头问程暖。   “行吗?”   程暖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么快就敲定了。   她视线落在林政先的手指上,很漂亮的指环。   “行吧……”   她确定自己有些不太清醒,恍恍惚惚迷迷茫茫,耳朵里都是林政先的声音。   “那过了年就该准备了吧?”   老爷子和林政先很认真的在讨论这件事。   “现在结婚又不是古时候,交给礼仪公司的人做就行。”   他说的五月,是阳历。   今年农历年,是二月份。也就是说,距离婚礼还有三个月。   程暖只觉得晴天一道雷,咔嚓一声,雷焦了。   老爷子一个人住在这里孤单,难道孩子回来看他,也是高兴。   他和林政先讨论一些时政,程暖就起身说去厨房帮忙。   午饭是程暖和李嫂做的,程暖做菜偏南方。   李嫂笑着说道:“现在的小姑娘都不爱做饭,十指不沾阳春水,你倒是不在意。”   程暖做菜头头是道,动作有条不紊。   程暖笑了笑,把豆腐切丝,她头发挽上去,干净利索。   “带孩子,出去不卫生,自己学做饭挺好的。”   她现在能切出漂亮的豆腐丝,可是很久前,她连土豆都切不成丝。那时候在陆家,她被骂的次数很多,做什么都不对。那时候程暖几乎是自卑的,不敢下厨。那时候程暖的认知,食物就该像酒店里那样,卖相好味道好,精致能上台面。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食物不仅仅需要好看,营养搭配最重要。食物不是看的,是吃的,自己味蕾的体会。只要自己理解做菜精髓,顺序先后又有什么区别?盐糖少许的少许不是称斤过两,而是恰好的分寸,你自己的把握。   她和陆子扬,一直在计较着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也许爱的不够深,他们从头到尾都过在这局限的框架里。出格,就是打骂,可是没有人去思考,出格有什么不对?不会去包容对方的缺点,任其发展。   做菜,不按照食谱,难道不能吃吗?她后来发现,白水煮面条,加点酱油也挺好吃,只要煮熟就好,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可怕。   而当初在陆家,规规矩矩按照食谱,已经那么小心翼翼了,最后依旧做的一塌糊涂,惹来打骂。   程暖眯了眼睛,手中的菜细细切好。转身掀开锅盖,看着汤煲沸腾,溢出浓郁香味。   “林先生是很好的人,脾气也好,你们两个很般配……”   这房子里的佣人只有李嫂,平常不来什么人,她也寂寞:“以后你们经常过来,别看老爷子对着你们严肃,其实平常一天念叨几遍呢……”   程暖弯起眼睛笑:“是啊,林政先是很好的人。”   林政先很好,和他在一起,程暖不用每天都紧紧绷着,担心自己下一步走错。   他会告诉程暖,你放心大胆的走,哪一步都不会错。   然后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把程暖走错踢倒的东西扶正。   “能遇到他,大约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求来的福分……”程暖说完,自个都笑了,摇摇头。   厨房里半天都没李嫂的回音,程暖下意识的回头看过去。腰就被抱住,她整个人都陷入了男人宽厚的胸膛,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低沉:“真这么好?”   程暖笑,说道:“上辈子我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偏头对上林政先的眼睛:“积德行善那种,所以——”对着林政先的黑眸,她视线缓缓下移,然后开口:“你能让开吗?马上汤就溢锅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家网线最近崩掉了,这里是作者的好基友替更。 ☆、第七十二章   春节家家团圆,以往都是程暖和孩子一块过,到底是有点冷清。   今年没有三十,二十八晚上,程暖在这边帮忙准备过年事宜,家里就一个老人,他们也不好走,林政先和程暖商量。   “先住在这边,初二再回去,陪陪老人,你觉得怎么样?”   程暖笑着看他:“挺好的,热闹才像过年。”   李嫂在收拾房间,程程和老爷子在沙发上看电视。   林政先眉毛动了下,抬手搭在她肩膀上,说道:“人多热闹。”   他视线看向远处,有些飘忽。   程暖没多说什么,盖在他的手背上,林政先回头冲她笑笑,反手握住她的手在掌心。   他大约是想儿子了,这种事谁也安慰不了。   “陈思以后会明白。”   林政先嗯了一声。   年二十九,贴对联包饺子,年夜饭丰盛热闹。   林政先穿着休闲毛衣,手指插兜,斜斜看程暖在忙:“有点小媳妇的模样。”   程暖穿着件圆领长款羊毛衫,回头瞪了他一眼。   “孩子呢?”   “老爷子带着出去了。”   程暖表情一顿,怎么能出去?   林政先就说道:“穿的很厚,没事,护士也跟着。”   护士是医院专业人员,程暖放心些许。   “就在院里走走,不会去太远。”   林政先没帮忙的意思,就看着程暖动作。   程暖对程程的保护到一种溺爱的程度,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继续忙。   她无法解释自己的不放心,可是这个话题也不能继续下去。   “陈思电话打通了吗?”   “没有。”   林政先敛了轻松,表情沉下来:“那孩子——”   到底也没说下去。   晚上,老爷子去和老战友炫孙子归来。俩人脱掉羽绒服,程程跳到椅子上,老爷子笑呵呵的在餐桌上坐下:“嘿,我孙子争气,老王可算是得瑟不起来了!”   程暖把最后一个汤端上桌,林政先抱程程坐好,说道:“又去王叔家了?”   “什么叫又?他邀请我的!”   正说着,门铃声突然就响了。   程暖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林政先,他也是有些疑惑,李嫂跑过去。   “我去开门。”   谁都没能想到,陈思就在除夕夜回来了。   “李婶好!”   “哎呦,陈思回来了。”   饭桌上的人都站了起来往门口走。   陈思晒得黝黑,头发理得很短,穿着深蓝的羽绒服,背着双肩包。   林政先走的很快,可是到门口他就顿住了脚步。两父子对视,许久都没说话。   老爷子喜怒交加,开口,声音严厉:“还知道回来?”   陈思哼了一声,僵持着。   程暖觉得挺尴尬场面,想去接过陈思手中的包:“回来就好,赶快过来吃饭。”   陈思看了她一眼,侧身而过,包依旧拎在手里。   林政先表情一变,握住程暖的手,另一手去接了陈思手中的包,沉声说道:“走,都过去吃饭。”   包放在沙发上。   李嫂忙前忙后,为陈思拿来了碗筷。   幸亏是还没开始吃,不然这局面程暖更加难堪。   餐桌是长方形,老爷子上位坐着。程程和程暖坐在老爷子的右手边,林政先坐在程暖对面,陈思入席后,他就和林政先坐在一处。   “跑去那里了?电话也不解?”   林政先没动筷子,看着陈思说道:“好歹也让我知道一声。”   “没去那里,飞机晚点,才耽误到今天。”   陈思不管他吃不吃,自己拿起筷子夹菜。他脱掉了外套,里面穿着一件黑色毛衣。   饭桌上安静下来,程暖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十几岁的孩子。   程程眼睛一直在看陈思,程暖给程程夹菜,程程才收回视线,低头吃饭。   程暖说:“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吧。”   她眼睛看着林政先。   林政先不再问什么,说道:“吃饭。”   饭吃到一半,李嫂说去下饺子,程暖跟着帮忙。   林政先打开了一瓶酒,倒了一杯,问陈思:“喝吗?”   “倒上吧。”   陈思面无表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林政先和他碰了一下,喝完。   老爷子不能喝酒,这里也只有他们爷俩喝了。   林政先放下酒杯,眼睛看着陈思。   “怎么回事?”   陈思也喝了酒,皱了眉头,喝了口汤才压下那辛辣。   “本来没打算回来。”   “你还反了不成,大过年的没打算回来想做什么?”   老爷子眼睛一瞪,突然就发火了,想要拍桌子。   林政先视线落过去,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爸。”   程程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看到他们在吵架,从椅子上滑下去就往厨房跑。   林政先表情变了变,可也没跟过去。   老爷子也就没再出声,只是面色不悦。   “你以前也没管过我,现在怎么啰嗦起来了。”陈思横了林政先一眼,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回来吃顿饭,没完没了啦!”   程暖抱着程程从厨房出来,爷仨正在怄气。   林政先又喝了一杯酒,程暖抱着程程坐好,要去厨房帮忙端饺子出来。程程拉住她的袖子,明亮眸子闪烁,脆生生说道:“妈妈,别走。”   程暖就回来坐下,摸了摸程程的头发。看着对面的林政先和陈思,陈思是要离席的意思,说道:“马上饺子就好了,多少吃点。”   陈思黑眸扫过来,眉头依旧皱的很紧,可是什么都没说,也没要走的意思。   程程眼睛左右看看,说道:“妈妈,爷爷他们在吵架吗?”   程暖觉得这个真不好解释,以为会是平平顺顺的一个年。   老爷子横起的眉毛渐渐平缓,林政先也抬头看过来。   程暖说:“他们没有吵架,只是在聊天。”   程程才不相信,可是他没有继续问。   吃完饭,林政先带程程去看电视,程暖要去厨房帮忙收拾,李嫂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程暖只好切了水果,端到客厅。   陈思在玩电脑,戴着耳机。   他应该是打算去卧室玩,被老爷子拎出来,冷着脸十分不悦。   过年准备了很多吃食,程暖把水果放到桌子上,坐过去。   春节联欢晚会正式开始,程程看程暖过来,就从林政先的腿上爬下来跑到程暖身边。他附耳过来,对程暖小声说道。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不想在这里。”   之前林政先和程暖说好了在这里过年,程暖抱着程程放到沙发上,说道:“我们今晚住在这里,后天就回去好不好?”   她声音不大。   林政先大概是听到了一点,侧头看过来,抬手摸了摸程程的耳朵:“怎么了?”   程暖抬头看了看林政先,笑道:“小孩子,一到晚上就念家。”   程程的性格太敏感,林政先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和:“这里也是家,你看爷爷大哥哥都在。”   昨天孩子没闹,今天想要回去,林政先也知道怎么回事。   抱着程程放在腿上,“妈妈也在这里,都陪着你。”   程程若有所思,可是那份担忧怎么都没放下。   看到九点,老爷子回卧室睡觉。   外面有放炮声音,还有烟花。   程程眼巴巴的望着,“妈妈,我们也去吧?”   市区禁止放炮,可是过年放鞭炮的习俗延续这么多年,哪能说止就止住了!   陈思戴着耳机盘腿坐在沙发上玩的正起劲,不知道怎么就把视线投过来,盯着程程看了半响,摘掉耳机对程程说道:“我带你出去看吧。”   程暖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陈思长相和林政先十分的像,跳下沙发穿鞋:“去不去?不去算了!”   程程当然很想去,左右看看,又害怕妈妈不让去,小声央求着:“妈妈,我就玩一小会儿……”   程暖说:“好,我给你穿衣服。”   林政先坐直了身体,皱眉看着陈思:“干什么?”   陈思在穿外套,扫了他一眼,不耐烦:“你现在话怎么这么多!”   林政先被噎了一下。   程暖帮程程穿好衣服,外面地上还有雪,她有帮忙戴上帽子和手套。然后自己找到外套就穿上,牵着程程的手往外面走。   林政先说:“你干嘛去?”   程暖回头,看他:“出去玩。”   林政先:“……”   程暖说:“你看电视,回头告诉我那段精彩,我明天看重播。”   林政先:“……”   程暖牵着程程的手,陈思早出门了,皱眉等着短腿的程程往自己这边跑。   春节联欢晚会年复一年,真够无聊,程暖也早就坐不住了。   “喂,你抱着他,走快点。”   陈思手指插兜,大步朝前面走着。   程暖说:“是啊,赶快走。”抱起程程在怀里,摸了摸手脸,包的很严,不会被风吹到:“不然林政先就追出来了,走远点,他找不到。”   陈思:“……”   走了十几分钟,程暖对陈思说:“你知道这片那里能放烟花?”   陈思指了指遥远处一个亮着灯光的广场:“就那里?”   程暖眯眼看过去,烟花果然都是从哪里射到天上的。   鞋子踩到冰碴上发出清脆声响,怀里程程不安分了,非要跳下来踩。程暖就牵着他的手,说道:“那你可得跑快一点。”   那边广场确实有很多放烟花的人,也有卖烟花的摊贩。   陈思站在一个摊面前,挑了几样回头看程暖:“钱。”   程暖摸了摸身上,钱放在包里,出来的急,没带。   面面相觑,半响。   陈思整张脸都黑了。   程暖沉默了一会儿,说:“要不给你爸打电话,让他送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写双结局……默默望天 ☆、第七十三章   看着别人放烟花,自己没什么可放,这种感觉实在很糟心。   天越来越冷,广场上的人放了烟花就走,怕被抓。   程程跑了一会儿,停在程暖面前,呼哧呼哧的喘气:“林叔叔什么时候来?”   卖鞭炮的商贩都要开车走了,陈思一脸愤怒的盯着程暖:“你为什么出来不带钱?”   程暖想了想,说道:“我以为你带了。”   好吧,等林政先送钱,送了半个小时。   十点半,程暖望眼欲穿,林政先高大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   “国家禁止燃放鞭炮。”   林政先穿着黑色外套,看着路灯下程暖冻得发红的脸,走过去:“回去吧。”   程暖看最后一个商贩开车要走,连忙跑过去拦住:“最大的烟花。”   转头冲林政先喊道:“付钱。”   最终,程暖战战兢兢抱着一个烟花放在广场中间。   林政先说:“这些都没经过安全检查,你别折腾了,回家。”   程暖从他身上摸走了打火机。   林政先抱起程程,捂着他耳朵,叹口气:“你妈妈疯起来真是要命。”   程暖抢了一个大的烟花,陈思抢了一个最大的鞭炮。   程暖那个烟花自己没敢点,最后陈思给放了。   绚烂烟花在黑暗中绽放,,美的夺目,远处响起了警笛声音。   “……”   回去的路上,林政先抱着蠢蠢欲睡的程程在前面走着。   七八年了,程暖都没这么玩过。   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一把,其实挺好的。   以前过年的时候,十二点钟声敲响,炮声震天响,电视里的声音一点都听不见。近几年因为雾霾,已经很少再有那么热闹的声音。   程暖忽然很想父母,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好不好。   特别是这种重大节日,她都觉得孤单。   抬头,前方男人身材高大,背影挺拔。他腿长,走的快。   程暖看着,走在她旁边的是陈思。陈思手指插兜,表情深沉。   安静的夜里,只有鞋子踩在碎冰上发出咔嚓的声响。   “小孩为什么不叫他爸爸?”   程暖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明白这个问题的点。   陈思眉头皱了下,不耐烦道。   “小孩是你和爸爸生的?”   他的声音不大,因为林政先走的快,他们距离很远。   程暖摇了摇头:“不是。”   难道陈思眸中的敌意,是因为他觉得程程是林政先的孩子?   陈思哼了一声,表情不好看。   他们的对话,前方林政先应该没听见。   陈思比程暖要高一点,只不过很瘦,黑瘦黑瘦,像是刚从非洲回来。   “你介意?”   程暖叹口气:“他很爱你,联系不上你,很担心。”   陈思听到这句话,表情更加难看,突然怒道:“你什么都不懂!”   快步朝前走去。   回到家,林政先抱着孩子往卧室去。   程暖进门后,陈思把外套扔到沙发上,转身看着程暖的眼睛,说道:“他只是愧疚,不是爱。”   说完,上楼去了卧室。   关门声音很大。   程暖笑了笑,却觉得陈思挺可怜的,他很在意这个家。来来回回的折腾,不就是想得到更多的关注?单亲家庭的孩子,性格都敏感,她一直担心程程,怕他如此。   陈思走的决绝,他告诉所有人,不会再回来。   可是,他一个人,春节孤身在外,会恐慌吗?兴许有吧,他便回来了。   除夕夜,他们坐在一起,热热闹闹,陈思像外来客。   程暖叹口气,所以东西,不能两全。林政先不是个好父亲,至少在陈思这件事上,他挺自私的。   林政先对程程很好,陈思的性格很要强,他心里会有不舒服,也不会讲出来。   十六七岁的男孩最好面子。   程暖先去的程程卧室,林政先在给他换衣服。程程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挣扎。   “乖,别动。”   林政先的动作很小心,甚至有些笨拙。   程暖看着,觉得他也许很想成为一个好父亲。   端了热水过来,林政先已经帮程程穿好睡衣。程暖拿热毛巾帮程程擦脸和手,林政先站在一旁,脱掉了外套。他长长出一口气,问道:“陈思呢?”   “睡了。”   程暖帮程程盖好被子,抬头看向林政先:“为什么不和陈思好好说清楚呢。”   林政先眉头紧蹙,半天后,说道:“说不清楚。”   他下楼,倒了杯水在喝,顺便给程暖热了杯牛奶。   “他和你说了什么?”   林政先表情很严肃,靠在沙发上。   程暖最近睡眠质量不好,喝了牛奶,说道:“十六七岁的孩子,正值叛逆期,你对他多关心关心。”   林政先想抽烟,摸了半天,程暖从茶几上拿过糖盒。   “少抽点吧。”   林政先摆摆手,表示不要。   喝完了杯中水,把杯子放回去:“好多年,能戒掉早戒了。”   林政先起身:“睡觉。”   他径直往卧室走,程暖说:“你去他房间,谈谈吧,你是他爸。”   林政先站在原地很长时间,到底还是去了。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程暖不知道,她相信林政先能把这事处理好。   新年的钟声敲响,林政先才回房。   黑暗里,远远传来鞭炮声音。   林政先亲了亲程暖的额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程暖笑着回他。   翌日,吃完早饭。   老爷子就被老战友叫走了,林政先拿着平板在刷新闻,陈思要上楼,程暖说:“我去烧香,你们谁去?”   林政先挑了下眉,看外面高高升起的太阳:“现在几点了?”   程暖看了看手表:“八点半。”   林政先收回视线,缓缓道。   “谁八点半去烧香?”   程暖:“我!”   陈思横了她一眼,往楼上走。   “反正在家也无聊,出去凑凑热闹,太早多受罪。”   这么冷的天,谁早上起得来!   林政先放下平板,站起来。   “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程暖问陈思:“陈思,你去不去?”   陈思回头看过来:“够无聊,不去。”   “不无聊,挺好玩的。”   程暖以前经常陪妈妈去,后来妈妈走了后,就很少去了。   林政先去换衣服,程暖帮程程的衣服穿好,和程程说:“你上楼问问哥哥要不要一块出门?把这个红包给他,压岁钱。”   “妈妈,我知道。”   她拿出两个红包,一个是给程程,一个是陈思。   程暖并不知道陈思要回来,她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他们家好像没这个习惯,早上吃饭连句新年好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吃完早饭,各做各的事情。程暖每年都会给程程包压岁钱,这是她父母传下来的习惯。不管林家怎么样,她既然给了自己的孩子,也会给陈思一份。可是昨天她的示好失败后,就不想再让双方尴尬。   程程跑上楼,陈思这个孩子心地不坏,程暖才敢放心让程程和他相处。   她快速穿好衣服,陈思的房门开着,一直没什么动静。她视线不住的往那边瞟,林政先下楼,他穿着黄色短款羽绒服。很休闲的装扮,程暖也穿着同样颜色和款式,看到林政先就笑了。   他一直穿很板正的衣服,就连休闲也非常沉稳。   程暖倒是第一次见他穿成这样,看起来很年轻。   “程程呢?”   “陈思房里呢。”   林政先不大在意,陈思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他在这方面还算放心:“做什么去了?”   “你们家没有给孩子发压岁钱的规矩吗?”   程暖戴上手套和帽子,说道:“我们家每年都发,也给陈思准备了一份,就让程程送上去了。”   林政先给程暖系好围巾,说道:“我们家好几年都没孩子在,那个规矩渐渐就消失了。”   程暖之前听林政先说过,陈思跟着妈妈的时候,几年都不会来。   “我没准备。”   林政先看着他,正色道:“我上楼包两个?”   程暖噗嗤一声笑了:“你我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准备两个?”   其实程暖是预防陈思出来把红包扔她脸上,林政先送他的,总不会拒绝吧!   林政先笑了起来,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温热干燥的手掌贴着她的肌肤:“什么关系啊?”   程暖瞪他。   林政先大笑,抱程暖在怀里:“这事你管。”   程暖推他:“出门,再不走都下午了,谁下午烧香。”   程程先从陈思房里跑出来,蹬蹬瞪跑下楼。   “哥哥马上就下来。”   林政先张开手臂把程程抱起来,亲了下他的脸颊,说道:“真乖!”   陈思从房间里出来,戴着帽子穿的很酷。   林政先率先出门,抱着程程往门外走,车子停在门口。   陈思紧跟其后,路过程暖,哼了一声,随后说道:“谢谢。”   程暖笑了,没想到他会接受。   “不客气。”   她一手拎着包,另一手带着一袋子吃食。 ☆、第七十四章   在林家住了两天,因为程程要到医院做检查,程暖就带着程程回去了。   晚上,程暖在做饭。   林政先就接到了电话,陈思和老爷子又掐起来了。   挂掉电话,程暖就和林政先说:“你先把陈思接过来,回头再商量。”   陈思能突然回来,一直待在家里不出门,大概有什么心事。十六七岁的孩子,应该很爱玩,狐朋狗友一堆的,他却和一般小孩截然不同。程暖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林政先。   林政先换衣服出门,程程在客厅里玩,看到林政先出门,要追。   程暖出来哄他:“林叔叔去接陈思哥哥,马上就回来,你别出去了。”   程程不情不愿的答应,林政先走后。   程暖又回厨房,程程跑过去:“妈妈,哥哥要过来住吗?”   程暖点头:“是啊,有人陪你玩,好不好?”   程程挠头想了半天,最近他和陈思熟悉起来,两个人相处十分和谐。   “我想想。”   程暖刚刚把菜放到桌子上,林政先就和陈思进门。   陈思穿着件很大的羽绒服,戴着帽子,进门谁都没打招呼。   程暖说:“洗手过来吃饭吧。”   林政先在客厅里脱掉外套,程暖悄声问他:“怎么回事?”   林政先表情很沉,叹口气什么都没说。   吃饭的时候,陈思也是一声不吭。   吃完饭,程暖去收拾碗筷,让林政先去收拾房间。   家里没有佣人,什么活都是自己干。   程暖切好水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陈思的坐姿都没变一下,他眼睛看着电视,可是注意力却飘到了别处。帽子拿掉了,穿着宽松毛衣,衬得整个人更加消瘦。   程暖走过去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吃点水果。”   陈思嗯了一声,收回视线,却也没动水果。   程程原本在看书,看到程暖过来,就靠在她的怀里撒娇。   程暖看了看楼上,林政先还没下来。   “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他们都没看电视,屏幕上是购物频道,程暖就拿过遥控器调到了二套,看走近科学。   “明天去超市再买。”   陈思终于是说了一句话:“这个节目很扯。”   程暖看过去:“是吗?”   陈思眉头皱的很紧,说道:“是。”   越扯越好看啊!   “你都看那个频道?现在那个节目不扯?”   陈思:“……”   程暖看了一遍,都没什么好看的节目,最后还是落在走近科学上面。   “你还打算出国吗?”   程暖说:“其实国内挺好的。”   陈思沉默,没回答这个问题。   程暖就放下了遥控器,拿纸巾帮程程擦了手,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看电视,我上去一趟。”   陈思突然回头看过来,看着程暖的眼睛。   “你是不是要嫁给我爸?”   程暖一愣,踌躇怎么回答好。   他又开口:“他娶谁都行,可你不行。”   程暖看着他,表情没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   陈思移开视线,冷笑一声。“你也不用费尽心是讨好我,我很讨厌你。”   程暖忽然很想笑,觉得这事挺有意思。   她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终于来了。   她觉得陈思有些被宠坏了,又有些担心程程能不能听懂这些话!   走过去,程程抬头看着程暖。   表情渐渐变了,目光漆黑,他是个很敏感的小孩。   程暖对程程说道:“去楼上找林叔叔玩,妈妈有话要和哥哥说。”   程程没动,程暖帮他穿上鞋,亲了下程程的额头:“去吧,乖。”   程程表情很严肃,突然很凶的转头,对着陈思大声说道:“不许欺负我妈妈,你不许欺负我妈妈!”   陈思楞了一下,他看着程程。   “陈思,我没必要讨好你。”   程暖看了沉思一眼,语气很淡,然后转头对程程说:“别乱发脾气,哥哥没欺负妈妈。”   程程听得懂,他都六岁了。   于是,程程就没说话,可也没走,死死抱着程暖的脖子。   程暖叹口气,既然选择了林政先,就要接受他的家庭。   她亲了亲程程的额头,放到楼梯上:“去找林叔叔,妈妈和哥哥说几句话。”   程程到底还是上楼了,程暖坐到沙发上,看着陈思。   “即使你不是林政先的小孩,恰好遇到你,也会帮一把。”   程暖声音不大。“我父母去世那年,我二十三岁,那时候整个世界都是灰色。我把能恨的人都恨了一遍,很多年后才发现,有什么用呢?”程暖觉得陈思挺可怜,她对陈思好,一部分是因为不想林政先太为难,另一部分是因为同病相怜。“你讨厌我,是很正常的情绪,我不要求你接受。”程暖笑了笑:“人生是你自己的,选择怎么样的路,也是你自己在走,这个和任何人都没关系。你十七了,也不是小孩子,有些事你心里很清楚。不过,今天你说这个话很可爱。别讨好你?那你是想以后我都用冷脸对你,陈思,你是抖M吗?”   陈思猛的站了起来,比程暖高大半头,表情愤怒。   程暖语气很淡,脸上带着笑。   “既然你喜欢被虐待,回头我找本书学习下如何刻薄人,做一个成功的后妈。”   陈思两眼都冒火星了。   程暖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她就发现陈思的敌意,这种感觉太深刻,她想忽略都难。   “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换位思考下,如果你的妈妈被别的小孩攻击,你是什么心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有什么矛盾,可以私下谈。”   陈思猛的别开了脸,脸色十分难看。   “如果你想住在这里,我欢迎,你和程程我一视同仁。你想离开,我不勉强,各有各的志向。”   程暖上楼遇到林政先,他们对视,程暖知道这事儿林政先是知道,就没说什么。他现在的处境很为难,怎么办?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欠下孩子很多无法弥补的东西。   陈思到底也没走,不知道他和林政先怎么达成共识。   程暖说到做到,既然他留下来,那就是一家人。   陈思看程暖不顺眼,那也没办法。程暖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也无法改变自己。   林政先对于陈思一直采取的是放养政策,之前陈思要求出国,林政先没有像老爷子那样阻拦。程暖猜测,他应该是担心,万一自己出点什么事,陈思受牵连。   这也许只是程暖的臆想,反正没有成为现实的都是想法。   陈思留下来,找了一所学校读高中,住在林政先这边。   他和老爷子脾气不对,凑一块就掐架。   程暖因为要照顾程程,大多时间都是在家中,偶尔开发脑筋想点赚钱的门路,可是那件事都没付诸行动。程程的身体,不能再有丝毫闪失。   林政先忙起来几天不见人影,程暖和陈思相处就是掐架。   接到肖默电话是在正月底,肖默从来没有用过这样指责的语气。   “程暖,赶尽杀绝未免有些太狠了。”   程暖这个号码是刚办的,很少有人知道。她有些懵,不知道肖默说的什么意思。   顿了下,说道:“肖默,怎么了?”   “陆家曾经做过错事,可也罪不至死,程暖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面目可憎!”   程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云里雾里。   “肖默,别开玩笑,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和陆子扬已经结束了,你突然扯起陆家什么意思?”   她隐隐觉得那里不对劲。   肖默不是会胡说八道的人,那这其中有什么事自己不知道的呢?   “程暖,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你现在攀上林政先,不代表这辈子你就风生水起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做事别太绝,步步紧逼,别等鱼死网破那天后悔!”   程暖突然来气了,声音提了几分:“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说清楚?一上来就指责,肖默,我可不记得我欠你东西!”   五分钟后,程暖把手机扔到桌子上。   她坐在沙发上,愣怔怔看着窗外。   她不是个狂妄的人,也不喜欢惹是生非。   陆子扬这件事,她认为已经结束了,都离婚了还想怎么样?   唯一的联系是程程,可是上一次程程生病,他就把话说绝了,程暖这辈子都不会让陆子扬有机会见到程程,那个人从来都没把程程当做自己的孩子。   程暖还是有些懵,她不确定那些事是不是真的林政先出手。   可是能让陆子扬栽跟头的有几个人?陆家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么能轻而易举的摔?   晚上,做饭的时候程暖心不在焉,几次把糖当做盐往锅里倒。吃饭的时候,陈思表情很难看。   “我爸不在家你就原形毕露了!”   程暖懒得和他拌嘴,尝了尝菜,也是有些不对头,就起身说道:“我去给你煮碗面条吧?鸡丝面吃不吃?程程,你也别吃了,我去煮面。”   陈思扒拉着菜,说道:“没心思做就别做了,浪费食材。”   好在鸡丝面没发挥失常,程暖把菜收了,盛了面条。   程程吃了一大碗,陈思吃了两碗,吃完后,程暖去收拾碗筷,陈思却突然抢先一步把东西收了,往厨房走:“你和我爸吵架了?今天碗我洗。”   “没有。”   林政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程程睡着了,陈思还在上网,主卧室的门关着,难得程暖没有等他。   林政先看了看程程,又去敲陈思的门:“早点睡,别太晚。”   陈思嗯了一声,取掉耳机,林政先转身要关门,陈思突然开口。   “你和她吵架了?”   林政先一愣,抬眸看过来:“谁?”   “就她。”   陈思皱了下眉。   林政先低了声音:“什么她不她的,叫阿姨。”   “比我大十岁的人,我可叫不出来阿姨!”   陈思不满。   “你太没礼貌了。”林政先发表自己的意见,随后表情沉下去,若有所思,半响:“程暖怎么了?”   林政先回房,卧室很暗。   打开灯,床上没人。   视线慌忙扫向屋中,坐在窗前的程暖就转过身:“回来了?”   “嗯。”   林政先在一楼的时候就脱了外套,扯掉领带,走过来:“坐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睡?”   “吃饭了吗?饿不饿?”   林政先走到她面前,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   “吃过了。”   程暖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说道:“坐,我有话想和你谈谈。”   林政先挑眉:“这么严肃?”   程暖笑:“是啊,很严肃的话题。”   林正在靠在沙发上,抬起下巴示意:“说吧。”   “你动陆子扬了?”   林政先要去摸烟,闻言视线就落了过来,深深沉沉。   看了程暖一会儿,点头,掏烟出来点燃吸了一口:“他不该威胁你。”   那天,程暖狼狈不堪的跑回去,遇到林政先。   他把自己带到这个宁静的港湾,有一片安宁的天地。   林政先没避的意思,很沉静的目光看着她:“就是这个事?琢磨了一下午?谁告诉你的?”   程暖和他对视,表情很平静:“我没想到——”   她没想到什么呢?什么都想到了!只是无法说服自己,林政先的事,她之前一直在猜测,从来不敢去求证。肖默告诉自己是什么意思?威胁还是提醒?   程暖很想笑,她和陆子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他过的好坏都和自己无关。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没完没了。   “没想到什么?”   林政先坐直身子,看着她的眼睛。   程暖深呼吸:“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家根基深,林政先这根线也埋的挺久。   “你在意?”   林政先笑了一声,按灭烟头:“你在意的是谁?”   程暖却突然站起来,眼睛看着林政先。   “你!林政先。”   她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情绪有些激动,确实是激动,得知那些事,她就无法像往常一样平静。   “林政先,陆子扬怎么样和我没关系,那都过去了。可是你和我有!”   林政先表情渐渐沉了下去,黑眸静静看着程暖。   “林政先,陆家那边算了吧。”   程暖坐回去,抬手抹了把脸,叹口气,转头看向窗外的黑暗。当年那张网,她以为早已收了,现在才知道自己想法有多天真,原来只是开始:“程程的病也好了,以前那些我不在乎,都过去了,再追究有什么意义?把现在过好就行。”程暖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风口浪尖,那些腌臜事,不值得你担风险。”抬眸,看着林政先的眼睛,“我喜欢你,想和你安安稳稳的生活,一旦有了念头,想要的就多,你能理解吗?” ☆、第七十五章   “程暖。”   林政先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看着程暖的眼睛,声音很沉:“我不会出事。”   “所以才同意陈思回来?”   程暖无法像他一样,云清风淡。   林政先没回答,笑声沉沉:“我做事有分寸,放心。”   程暖沉默着,不知道该不该信。   日子一天天的过,婚期定在了阳历八月。   清明节,林政先打算陪程暖回老家扫墓。   早晨程暖起床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林政先正在做早餐。   她穿着家居服,头发还披散着,听到厨房声响就跑过去。林政先穿着衬衣长裤,戴着围裙,阳光从他身后的玻璃上洒进来,铺满地板。   程暖就眯了眼睛,瞧着他的背影。   林政先回头看过来,笑道:“早!”   程暖笑眯眯的说:“早。”   他粥煮好,要煎蛋,声音温和:“过来。”   程暖背手靠在厨房门前:“不要,还没刷牙。”   “那去刷牙,马上过来吃饭。”   “孩子们呢?”   屋子里很安静。   “没起床。”   煎蛋香味在屋中飘溢,程暖原本笑着的表情突然就变了,捂着嘴转身就往洗手间跑。   早晨,胃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吐出来胃酸,苦的皱了眉头。   “怎么了?”   林政先也走了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问道:“不舒服?”   程暖说不出话来,摆摆手。   林政先连忙去倒了温水过来:“喝口涮涮嘴。”   程暖接过,口中苦味渐渐消散。林政先扶她到客厅,又倒了一杯蜂蜜水过来给程暖:“喝了,怎么突然就吐了?”   程暖也不清楚,含糊道:“应该胃病犯了吧,回头上去找颗药吃。”   林政先看她半天,若有所思。   “别乱吃药,马上我带你去医院。”   程暖喝了蜂蜜水,胃里稍稍好受一点,说道:“厨房的油换牌子了吗?”   林政先皱着眉头,有些担心:“没有。”   刚刚程暖确定自己是闻到煎蛋的味才反胃,现在好多了,也没再问。   洗漱好,出来,林政先已经把早餐放到了餐桌上。   “叫孩子了吗?”   林政先说:“都在赖床,给他们留着。”   程暖坐到餐桌前,对着荷包蛋,闻着那个味,就有些反胃:“确定咱家的油没有换?”   “你怎么了?”   林政先放下茶杯抬眸看过来,眉头微蹙:“是不是闻到这个味不舒服?”   程暖点头,把荷包蛋推到林政先面前:“你吃吧,受不了那个味。”   林政先看了她一眼,盛粥放到她面前:“喝粥。”   吃完早餐,孩子们才起床。   陈思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晃晃悠悠从洗手间飘到餐厅。   林政先对程暖说道:“你去换衣服,马上先去医院一趟。”   程暖嘀咕:“不用去医院,最近可能胃病有点犯了——”   “快去。”   林政先表情严肃下来:“别废话。”   “她怎么了?”   陈思顶着摇摇晃晃的呆毛,戳着鸡蛋。   “程程怎么还没起床?”   正说着,程程也从楼上下来,眯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跌跌撞撞往洗手间走。   “你吃饭吧,话那么多。”   林政先去洗手间帮程程挤牙膏,陈思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   程暖换了衣服下楼,林政先也换好了出门的衣服,陈思和程程还在吃饭。   “机票是下午两点,先去医院。”   林政先表情很沉,“陈思在家带着程程玩,我们马上就回来。”   陈思嗯了一声,不耐烦道:“走吧走吧。”   程暖有些不太放心,林政先说:“医院不远,很快。”   程暖真觉得这事不用去医院,偶尔犯恶心不是正常的吗?最近很油腻的东西她都不大爱吃,胃不舒服。   “小题大做,又不是什么大事……”   程暖上车,话没说完。   林政先打断她的话:“这个月月事来了吗?”   程暖一愣,回头看他,半天没说出话,脑袋一懵,有些傻眼。   林政先启动车子倒出车库,调转方向开出去。   “去医院查一下,省的你乱吃药。”   程暖一向粗心,这种事都记不清楚。   算算日子,还真没来。   自从答应林政先结婚,他们就没再采取安全措施,之前也偶尔那什么过,可是并没有意外啊,程暖心真是太大了。   没想到,会这么快。   在医院做检查,程暖还是有些迷迷瞪瞪。   B超结果,确实是怀了,五十天,就是过年那段时间。   程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欲哭无泪。   林政先的喜悦毫不掩饰,在医院走廊上就抱着她亲了一口,握着程暖的手:“生个妹妹,程暖,真好。”   回去的路上,程暖才彻底回过神来,看着林政先:“真的有了?”   林政先腾出一只手,握着她。   “我们的孩子,有了。”   程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沉默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婚期提前到五一吧,热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程暖没想好再要个孩子,程程一个人,她心都操碎了。   她沉默不言,心里很乱。   林政先把车子停在路边,转头看着程暖的眼睛:“你在担心什么?”   “不知道。”程暖也不知道自己在焦躁什么,反正就是很害怕,怎么又有了孩子?“来的太突然,我没做好二胎的准备……”   林政先把她揽进怀里,亲了亲额头,声音很沉:“这是缘分,挺好的,别胡思乱想。你看,如果是女孩的话,多幸福,两个哥哥宠着。”   他声音温和安慰着程暖,程暖皱着的眉渐渐松开了。   “如果是男孩呢?”   “男孩女孩都好。”林政先笑了起来,捧着程暖的脸,碰了碰她的鼻子:“男孩的话,我们家就热闹了,兄弟三个出去多威风!”   程暖被逗笑了,“那今天还回去吗?”   程暖回去,肯定要住上几天,万一碰上什么人,林政先是有些担心。   “你身体不好,过一段时间吧。”   程暖现在坐车都会有恶心感,她也担心孩子出点什么事。   点了点头。   回去后,陈思和程程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看到他们回来,程程就跳下沙发跑过来。   “妈妈——”   还没碰到程暖,林政先就快一步的把程程抱了起来。   “几点走?”   陈思语气很淡的问道;“不去了。”   “为什么?”   陈思回头看过来。   林政先过去摸了下他的头,把程程放到沙发上,脸上带着明显笑意:“程暖,要喝水吗?”   程暖摇头。   陈思皱着眉头在他们身上扫视,也没得出结论。   程暖孕吐的时间早了点,孩子还没两个月,以前喜欢吃的很多东西现在看到都会犯恶心。她记得程程那会儿,没吐这么严重,这件事和林政先提了,他就安慰自己,孩子性格不同。   晚饭的时间,林政先突然说道:“请个保姆来帮忙吧?”   程暖没明白过来,抬眸看过去。   陈思说:“为什么?我不喜欢家里多个外人。”   程程附和:“我也不喜欢。”   程程是因为以前程暖忙的时候,把他丢给阿姨,落了后遗症。   “或者就回去住在爷爷那里,李婶帮忙。”   程暖率先摇头,住回去,万一陈思和老爷子打起来,自己要去拉谁?   “提前了婚期,所有事都挤一块了。”   陈思猛的抬头看过来。   程暖也没想到林政先会在饭桌上提。   “我能忙过来。”   “不行。”林政先把她的想法掐死在摇篮中:“谁让你忙了,安心在家待着。”   程暖:“……”   清明节程暖没能回去。   心里有些愧疚,她每年都去扫墓,唯独今年没有。   程程和陈思是在半个月后,才知道他们有了个弟弟或者妹妹。   程暖吐得越来越厉害,别人吃饭的时间,她在洗手间蹲着。半夜,饿的浑身发软,林政先下楼给她煮面。怕她着凉,端到卧室。   程暖吃着面条,犯着婚前焦虑症。   “婚期要不往后推推?最近吐得严重,你看这么丑的样子,怎么做新娘?你会不会嫌弃我?万一被人嘲笑怎么办?说你林政先娶个这么丑的女人。”   林政先横了她一眼:“吃饭。”   他这回是真的要戒烟:“你以前也没好看过,想太多了,明天早起去民政局把证领了。婚期不能推,你肚子都大起来了。”   说起领证,程暖又有些难以下咽。一碗面条吃了一半,推给林政先,林政先晚上不吃东西,皱着眉头端碗喂她:“再吃点。”   程暖又犯病了,一头倒在床上:“怎么这么多事啊,好烦躁啊!我不要结婚——”   林政先:“……”   程暖是日子过太舒坦了。   翌日,大清早,林政先给程程和陈思一个人包了个红包。送他们上学,乐呵呵的带着程暖去领证。   程程和陈思:“……”   陈思不喜欢程暖当他后妈,可这他真的左右不了!   气的不行,说谁都不听!   不过,好一点是最近老爸在家做饭伺候他们,没有请保姆,不然陈思肯定要闹翻天。   程暖觉得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盖戳拿到红本,看着上面笑的傻乎乎的自己。   他们都是二婚,半道组成家庭。   程暖在民政局门口踮起脚尖亲了下林政先的嘴唇,他一愣,随即反手抱住程暖的腰,深深吻了下来。   太阳浓烈,林政先抱着程暖在怀里。来来往往的行人视线落过来,程暖脸颊有些微红。   “程暖,我爱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撞进程暖的心里。   没人能具体概括爱的定义是什么,是什么形状。   孕妇情绪大概比较容易受波动,然后她就哭了,哭的像个孩子。   婚礼办得不奢华,甚至是简朴。   程暖这边没什么人,林政先那边请了比较亲近的亲朋好友。统共摆了二十桌,在一个酒店里办的婚礼。流程是礼仪公司安排,很俗套。   程暖穿着洁白婚纱,林政先握着她的手走过红毯,穿过人群,站在了中间。   婚礼挺闹腾,程暖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兵荒马乱。   这次有林政先顶着,他穿着笔挺西装,英俊的像电影明星,程暖只需要挂在他的胳膊上就行。   结束宴席,开车回到住处,程暖累倒下了。   陈思还在一旁不住的吐槽:“婚纱都拯救不了你的丑,这也是绝了。”   林政先从厨房端水出来,拎着陈思就扔到了一旁:“上楼玩去。”   程暖接过水,喜气洋洋说道:“嘿,我觉得我今天真是漂亮。”   “自恋!”陈思吐糟转身上楼。   一边的程程穿着西装衬衣,十分漂亮,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妈妈就是漂亮。”   林政先笑了,摸了摸程程的头:“等陈思结婚的时候,我们一块去吐糟他老婆。”   陈思打算上楼,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林政先,你老婆真丑!”   程暖乐了,抱着林政先的胳膊,对陈思说道:“好歹他有。”   林政先:“……”   陈思:“……”   这么挑衅好吗?   程程的病好彻底了,九月份开学,他升小学,陈思升高三。   程暖挺着大肚子送程程上学,最近林政先忙,又好几天不回来。   预产期是十一月,又是秋天。   程程背着书包消失在视线外,程暖转身要往停车的地方走,一抬头就看到了远远走过来的男人,程暖楞了下,随即眯了眼睛。   他瘦了很多,穿着黑色衬衣,表情阴郁,下巴上的胡茬十分明显。   “程暖。”   他朝自己走来,程暖左右看看,这边有很多来来往往的行人,学校保安也在不远处。   “陆子扬,好久不见。”   程暖表情很淡。   “有事吗?”   陆子扬走到她面前,视线紧紧盯着她的肚子,表情十分难看,片刻后移开看向远处,皱了眉头。   “你和他结婚了?”   程暖点头。   陆子扬沉默,半响后他摸出烟要抽,程暖退开些许。   风有点大,他们站在学校门口十分突兀。   程暖说:“你有事吗?”   陆子扬声音很低,沙哑:“找个地方聊聊。”   程暖摇头:“不用了,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我还有事。”   陆子扬掐断了烟,黑眸看着她。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见面?”   程暖点头:“没见的必要。”她摇头笑笑,看着陆子扬。“有话就说吧。”   分开,那就干净点。   陆子扬似乎想要发怒,可是很快就压下去了,喉咙滚动一下,看着程暖。   “你爱他?”   程暖点头。   “为什么?”   陆子扬眉头皱的很紧,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暴怒。   “你爱一个人有理由吗?”   程暖笑了笑:“爱就是爱了。”   陆子扬从听到那句话,就僵在原地,他的黑眸静静看着程暖。   “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我和你也无话可说。”   程暖和他擦身而过,他们再无瓜葛。   “再见,陆子扬。”   他们是一对刺猬,相爱的结果,便是把对方刺得遍体鳞伤。   程暖快步走了,坐进车里,车子开出去。   程暖回头,隔着车窗玻璃,她看到陆子扬还站在学校门口。   人来人往,他的肩膀垮下去了。   渐渐消失不见,程暖摊开手,看着掌心的纹路。   忽然有些难过。   她抬手盖在眼睛上,黑暗里,那个年轻的程暖站在阳光下,狂妄任性。   “陆子扬,我喜欢你。”   穿着黑色衬衣的少年回头看过来,皱眉:“我不喜欢你。”   “我一定会追到你的!”   那人越走越远,她冲着背景喊道。   “我一定会追到你。”   结婚那天,伴娘正想着歪点子整他,不让进门。   程暖却突然拉开门,她是主动把手放在陆子扬的手心。   傻乎乎的笑,不舍得陆子扬为难,抬手抚平他紧皱的眉。   “我爱你,我就是想嫁给你,心心念念的想嫁给你。”   新婚之夜,她喝多了,一直在笑,笑着笑着就哭了,紧紧抓着陆子扬的袖子:“陆子扬,你喜欢我好不好?你就喜欢我一点点……好不好……”   他们去领结婚证,程暖因为忘记带户口本,被骂了一路。   婚礼上,程暖因为太紧张记错了词,引起嘲笑,陆子扬冷冷看着她。   后来后来后来那么多的事,爱渐渐被磨没了,只剩下无尽的怨恨,他们走散了,谁也回不去。   他们互相恨着,恨到如今。   程暖叹一口气,结束了,没什么好留恋。人能贱一阵子,哪能贱一辈子!爱情心悸才美好,婚姻需要的却是安心,有那么一个人和你相扶持,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往前走着。   她看着手指上的戒指,结婚那天,林政先戴在她手指上的是一对样式很陈旧的金戒指,是一对。后来程暖才知道,那是老爷子送的东西。   林政先还给程暖买过一个婚戒,粉钻,原本打算结婚那天用,后来没用上。婚后,程暖一直戴着的是那只林政先第一次送的素戒。她眯了眼睛,瞧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铂金,表情渐渐缓和下来。   林政先很好,她很幸福。   足够了。   林政先打来电话:“程暖。”   程暖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程暖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我想你了。”   “我也是。”   程暖弯起唇笑了起来。 ☆、第76章 番外   番外   程暖算好预产期,提前一周住进医院,如果有点什么事,也有个提防。   林政先在外地出差,打电话说第二天就回来陪她去。   事儿说的好好,可是临到头却出变故。吃晚饭的时候,程暖肚子有些不太舒服,隐隐的疼,不太清晰,她就没当回事。以前也这样过,她以为孩子在闹着玩。就早早回房睡了,陈思照看着弟弟。   到晚上十点,突然肚子就剧烈疼了起来,一波一波的袭来。快的让程暖来不及反应,心道不好,连忙起床去找衣服。   生程程的时候是顺产,从疼到生用了很长时间,根本没有这种情况,程暖连忙打电话给林政先,那边是关机状态,打不通。   程暖扶着栏杆下楼,两条腿打颤,走不动了。就坐在沙发上,疼的浑身冒汗。打司机的电话,还没打通,温热的水就顺着腿流了下来。羊水破了,程暖头上的汗往下滴,疼的咬紧嘴唇,她动不了。   司机的电话打通了,程暖喘息着说:“快点过来接我,去医院。”   那边匆匆忙忙的办了,程暖手机掉在地上,疼的脸色煞白,她没想到这么快,孩子提前出生。   程暖半坐在沙发上,腿上都是水,棉布睡裙贴在身上。站都站不起来,身上疼,让她说话都费劲。要去摸地上的电话,怎么都够不着。自己可能想的太乐观了,司机今天请假回去,住的有点远。这个时候直接打救护车才最合适,心急如焚,羊水破了,再不接生孩子有危险,她是用尽全力冲着楼上喊:“陈思!”   十一月,天已经冷了下来,外面刮着风。   陈思刚要睡觉,听到程暖的声音就出来了,原本还是不耐烦。   一看到程暖在沙发上的样子,整个人都吓懵了,傻在原地。   “啊,你怎么了?”   程暖咬牙说道:“快下来。”   他冲下楼梯,不敢去碰程暖。   “电话。”   程暖断断续续说道,她紧紧咬着嘴唇:“叫救护车,要生了。”   陈思脑袋空白一片,手指都是抖的,按了半天号码,急了:“救护车电话号码多少?”   程暖咬牙忍住疼,说道:“别慌,慢慢来。”   救护车马上就到,程暖疼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撑着身体坐到沙发上,对手足无措的陈思说道:“去帮我拿件外套,病历本还有钱,去医院。”   陈思慌得不行,连忙往楼上跑,跑到一半电话铃响了,慌忙又跑下来接通。   一听是老爸的声音,差点都哭了:“她生……她要生孩子了,怎么办?”   “赶快叫救护车。”   “已经打电话了。”   陈思慌得不行:“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看她脸色都白了,救护车还没到。爸,她会不会不行了……”陈思都快急哭了,程暖虽然忍着没叫出声,可是那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往下滴。   “胡说什么!”林政先声音急切,大了几分:“我马上回去,那家医院的救护车?”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   陈思才想起程暖刚刚交代的事,连忙往楼上跑:“救护车来了,我也不知道那家医院,马上我再告诉你!我先去给她拿衣服。”   他穿着睡衣,把手机装在衣兜里连忙上楼去拿东西。   拿完后,冲下楼跑去开门。   一阵兵荒马乱,陈思要锁门跟着救护车出去的时候,程程哭着从楼上跑下来,还光着脚。   陈思没办法,又抱着程程坐进了救护车,往医院赶。   半道上,林政先电话又打了过来,程暖疼的没知觉,又开始流血。陈思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吓懵了,紧紧抱着程程,带着哭腔喊道:“爸,她快不行了!”   程暖难产,之前检查胎位是正的,可是到这时候却发现不对劲,胎儿头偏了,根本不可能顺产。   林政先到的时候,陈思和程程正在走廊里坐着,两个人缩在椅子上,都穿的睡衣,冻得嘴唇发白,程程还打赤脚,眼睛哭的通红。林政先连忙脱了外套盖在他们两个身上,把程程抱到椅子上,表情冷凝沉重:“怎么样了?程暖呢?”   “在里面。”   林政先听不到里面的动静,这个医院也不是之前安排好的。   在原地镀步,他脸色十分难看。   谁也没想到会提前。   没一会儿,手术室门打开,林政先忙冲过去,紧张的盯着医生。   “怎么样?我老婆呢?”   “顺产不行,要做手术,谁是家属?签字。”   林政先:“我是她丈夫。”   女人生孩子很容易出事,现在紧急手术,林政先也不能临时让程暖换医院。   “有危险吗?”   医生说道:“所有手术都有一定危险。”   程暖急的眼睛都红了,声音颤着:“医生,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老婆。”   医生不耐烦:“我们尽力,你快签字。”   林政先没见程暖的样子,他就听陈思说很严重,还要手术签字。脑袋一片空白,签字的时候怎么都画不出来自己的名字。   他手一直在发抖,以前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能以最短的时间冷静下来,用最合适的处理办法。可是这次,他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难产,手术?   靠在墙上,整个懵了几分钟,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   拨号的时候,他的手指抖的按不对数字,深呼吸,抹了把脸。   联系医院安排最好的医生过来手术,挂了电话,走廊里很安静,他沉沉的呼吸,手指捏的很紧。没一会儿时间,院长就匆匆过来了,和林政先握手。   “您放心,现在手术的医生就是我们医院的精英。”   半夜十二点,程程歪歪的靠在陈思怀里,他睡过去了。   陈思也是困得睁不开眼,林政先吩咐司机带他们先回去睡觉,自己在病房前等。   “我想等她安全出来。”   “回去,我在这里守着。”   林政先声音低沉沙哑,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他很少发火,可是一旦用这种语气说话,陈思都不会再犟嘴。   “那明天你给我打电话。”   “照顾好弟弟。”   司机抱着程程,陈思跟着走了。   林政先有些烦躁,想抽烟,可是忍住了。   站在手术室前,外套盖在程程身上,他只穿了一件衬衣,扯掉领带,表情异常深沉。之前他没为什么事害怕过,可是这回程暖真的吓到了他。   一点半,孩子抱出来了,要送到育婴室。   “女孩,七斤八两,很健康……”   林政先腿都抬不起来了,脑袋一片空白,愣怔怔的看着护士:“我老婆呢?”   “还在里面。”   林政先腿一软差点就滑地上。   “缝针呢,手术很成功。”   他就一个人,守着老婆就照看不了孩子,幸亏早先打了电话,医院做了安排。林政先又等了半个小时,程暖才被推出来。   她整个人昏迷着,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林政先抓着医生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   怎么昏迷?还能醒过来吗?   “大出血,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明天就醒来了,别急。”   林政先的泪突然就滚出来了,他抬手擦了半天也没擦干,孩子差点要了她的命。   程暖醒来是凌晨五点,天都亮了。   睁开眼就对上林政先充满血丝的眸子,紧张兮兮的盯着自己。他就直直坐在床头,一晚上胡茬都长了出来,青青的布满下巴。   程暖想笑,可是实在没力气。   林政先一看她醒来,连忙问道:   “那里不舒服?渴吗?我去叫医生。”   程暖整个人纸片似的躺在病床上,林政先摸她的脸颊,手还是有些抖,喉咙滚动。   “醒来了就好,醒来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声音有些哽咽:“吓死我了。”   孩子尽管提前了,可生的十分健康。头发黑黝黝的,林政先笨拙的抱着孩子到程暖面前,笑着献宝似的说:“真像你。”   程暖一笑,就牵着伤口,疼的撕心裂肺:“那么小,皱巴巴的能看出来什么。”   孩子原本在看头顶的灯,听到程暖的声音就看过来。   林政先说:“她听得懂,不高兴你说她丑。”   话音刚落,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   哎呀,病房热闹。   程暖因为是破腹产,一直吊着水,她也不敢现在就喂孩子吃奶,怕奶水里有药。孩子喝的奶粉,林政先不是第一次当爹,可是第一次伺候老婆月子,冲奶粉的时候如临大敌一样,战战兢兢,程暖看的很想笑。   程程小时候死活不喝奶粉,无论怎么哄都不行,她虽然没怎么冲过奶粉,也知道个大概。“你不用严格按照标准,看你冲奶粉,我都替你累。不要太稠或者太稀都行,滴在手上试温度,你感觉不到温度再给她喝。”   请了个月嫂照顾程暖,孩子是林政先亲自带,晚上也是他照顾。一晚上起来三四次给孩子冲奶粉,哄她睡觉。自从生了宝宝,林政先变得异常啰嗦。   “你妈妈真唠叨!是不是宝贝?”   林政先抱着孩子满屋子转悠,自动摇篮似的。“宝宝啊,长大对妈妈好啊,妈妈生你可辛苦了。”   程暖笑的伤口疼。   程暖的月子,算是林政先给伺候出来的。吃喝拉撒睡,他前前后后跟着,生孩子那晚上真是吓到他了。月嫂虽然很专业,可是林政先还是不放心,连吃食都得自己把关下。早晚时间,林政先端热水到床头给她洗手擦脸。程暖生程程的时候落下很多月子病,这次林政先不知道听谁说的,照顾的好,哪些病就没了。   就差把程暖碰手心里了。   两次坐月子是天差地别,程暖摸摸林政先的脸,感叹自己真是幸运。   孩子满月的时候,办的有点大。   北方的习俗,二胎不大办满月。可是林政先任性起来孩子似的,不行,必须得给他的宝贝女儿过,谁敢不让他过?他就不让人好过。   孩子取名问题难倒了一群人,老爷子取的几个,都被林政先给否决了。程暖说也想不出好的,林政先就自作主张:“林宝宝,叫爸爸。”   程暖:“……”   陈思和程程都随的母亲姓,女儿好不容易轮到林政先的姓,他把所有能翻的书都翻了一遍,最后敲定了:“林思澄。”   好吧,他是把陈思和程程的名字融一块了。   程暖:……好腻害,好会起名字!   小名:林宝宝。   满月宴上,林政先喝多了。   回家后,程暖要给他沏蜂蜜水,他摇摇晃晃走过去抱着程暖,吻得绵长深刻,很久后才分开,眯着眼睛笑道。   “我现在真幸福。”   他俯身下巴放在程暖肩膀上,贴着她的耳畔,声音低哑暧昧。“宝贝媳妇。”   外面玩球回来的陈思和程程回来,就看到厨房门口拥抱腻歪的俩人,喊道:“你们能不能回自己屋里去,哎呀,太烦人了!”   林政先就大笑。   自从有了女儿,林政先出门的时间就很少了。大多时候在家带孩子,标准奶爸。   陈思高三后半期,学习也有些紧张,国外课程和国内不大一样,他最近有点吃力。程暖帮不了他太多,就多煮点补脑的汤。   早晨,趁着孩子还在睡,林政先拉程暖出去跑步。   “最近都胖了。”   程暖摸了摸他的腹肌,说道:“没胖啊。”   “我说你。”   林政先经常去健身房,又是那种怎么吃都不会胖的类型。中年也没发福,程暖不行啊,她一天到晚在家带孩子,标准家庭主妇。   程暖摸了摸肚子上的肉有些沮丧,女人,不拾掇自己,就拢不住男人的心。   “这都嫌弃了?”   程暖嘴里说着,还是换了运动装出门跑步。   家里请了个保姆看孩子,多少能有点空闲时间。   “皮肤好了。”   林政先摸了把她的脸,夸。   跑了一会儿,程暖就累成狗了。   林政先步子慢下来等她,程暖按着膝盖呼哧呼哧的喘气:“不行了,老了,你跑你的。”   程暖跑回来拎着她往前面跑:“你看看你体力都差成什么样了,白天跟不上节奏,晚上也跟不上。才三十,老什么老,都是懒!”   程暖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拍开他的手,赖在旁边的椅子上死活不走。   “不跟你玩了,明天去健身房。”   林政先这个人不会老似的,程暖佩服他。   精力太旺盛,不是什么好事,比如,闲没事就折腾她。   “走不走?”林政先拉她。   程暖死死抱着椅子就不走,林政先无奈,自己跑了两圈,就回来坐着。   程暖递过去水,他喝了几口,靠在椅子上:“明天我去健身房带着你,到时候别再耍赖。”   程暖真不想和他玩了。   宝宝比较黏爸爸,对她这个妈爱答不理。程暖有些吃醋,自己辛苦生的孩子,为毛要和爸爸亲!   宝宝也很黏陈思,陈思刚回家,就去抱了宝宝在怀里。宝宝五个月,白胖,很明显长的像程暖,只有鼻子像林政先。她喜欢和陈思玩,捏着陈思的脸,牙牙学语。   陈思不厌其烦的教:“叫哥哥。”   宝宝:“咯咯……”   陈思:“乖,很好,再叫一声。”   宝宝:“咯咯……”   哥哥这个称呼好啊,只要逗她笑,回头就可以炫耀,孩子第一个发音是哥哥。   程程今天放学回来很晚,他回来的时候,程暖瞪大了眼。   他怀里抱着脏兮兮的一条小狗,高兴的跑回来:“妈妈,我要养它。”   程暖吓得不行,连忙跑过去接了他手里的狗要开门往外面走。脏兮兮流浪狗,也不知道有细菌没有。“那里捡的这个?扔出去吧,司机也不看着你,什么脏东西都捡!”   程程用沾满狗毛的手抱着程暖,大喊:“我要养!”   程程据理力争,非要养那只要死不死的狗。   程暖害怕狗身上有传染病,就先放在了一个塑料盒子里。   连忙带程程去洗澡,家里有小孩,动物身上有细菌,她很是担心。   程程洗好出来,程暖又戴着一次性手套去给狗洗澡。她这个老妈子当得,气死了。   狗不大,脾气很好,黄色的毛长一块短一块,脸上脏兮兮的。程暖给它洗澡的时候,它也不挣扎,漆黑眸子静静看着程暖,舔了下程暖的手。这是示好的意思吗?程暖嗤之以鼻的同时又有些心软。   林政先回来的时候,程暖正在给狗吹湿漉漉的毛。   “这是外星宠物?”   林政先抱着宝宝,看洗手间忙碌的程暖。   狗毛湿漉漉的粘在身上,只有大眼睛明亮。   程暖说:“程程捡的,待会儿带去宠物医院检查看有病没病,洗澡的时候我看了,身上没明显伤,就怕带有细菌,家里孩子都小。”   吹干了,是只金毛幼崽。   长的不难看,就是身上的毛被别的流浪狗咬的乱七八糟。   “放在院子里,明天带去医院看看,先过来吃饭吧。”   程暖不许程程接近那只狗,程程央求陈思去给狗弄了个纸箱当窝。   一晚上跑出去几次看狗死了没,程暖记得程程以前就说过要养狗,大狗。   晚上和林政先商量。   林政先说:“养就养吧,多注意点就行,金毛性格挺温和。”   关灯,搂过程暖,“操心老的快,睡觉。”   第二天,程暖带着狗去医院检查,打疫苗,驱虫。   晚上,程程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狗。   程暖交待程程出门一定要拴狗绳,他就欢天喜地的牵着狗出门了。   陈思最近忙的连和程暖拌嘴都没时间,复习做卷子复习做卷子。   吃饭的时候,他一脸暴躁从书房出来:“我恨中国的考试!”   林政先:“送你出国?什么时候走?”   陈思狂犬病发作:“我要移民过来,我干嘛要出国!我才不去!你想赶我走啊!我不走!”   程程捡回来的狗叫嘟嘟,眼睛紧紧盯着陈思,怕他咬自己。   “不就是几张卷子嘛,不做就不做,过来吃饭。”   孩子半岁了,就是程暖一个人带,家里最终投票决定,把保姆投出去了。   林政先喂孩子吃米糊,程暖吃饭,陈思三分钟爆发一次,比闹钟都准时。   “我恨考试!”   又三分钟:“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程暖说:“米粒都喷出来了,别这么*丝好吗亲?”   “你说我*丝?你说我*丝!”   陈思狂犬病没治了。   宝宝不知饭了,憋着劲儿看大哥发飙,一分钟后。   程暖放下碗:好臭……   宝宝拉屎了,林政先连忙去收拾孩子。   陈思狂犬病好了,开始吐槽:“知不知道别人在吃饭?一点都不礼貌,在饭桌上拉屎……”   陈思皮肤白了许多,高高瘦瘦,穿着白衬衣在学校冰山王子一枚。   在外冷着脸,装的像模像样,回家却这样碎碎念,反差太大,让人受不了。   程暖有些怀念,他以前不说话的日子。   熟悉了,怎么是这玩意!   话虽然那么说,陈思还是赶快吃了饭,上楼复习。   考试那天,程暖送他进考场:“加油!”   陈思嗤之以鼻,摆摆手就走了。随着人群朝考场里面走着,陈思回头,看到外面太阳底下,程暖伸长脖子和一群家长挤在一块牵挂的样子,突然就有些鼻子发酸。   暑假很长,在等成绩的时间里,陈思就有些烦躁。   程暖提议:“你趁着这个空闲出去玩玩,之前努力学习太压抑。”   陈思去过很多地方,他现在哪里都不想去,瘫在沙发上啃桃子:“热,不出门。”   程程快要放暑假了,闹着想出去玩。   陈思说:“不如我们家找个地方去旅游吧。”   林政先的身份在那里放着,出国是不行了,国内这个季节去哪儿都是烤肉。   于是,一个暑假,都在家待着。   陈思考的是个本地大学,全国知名度很高那个。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全家跑酒店吃了一顿饭。老爷子很是高兴,可是为了面子,绷着装冷酷,教训陈思。   程暖不能理解他的做法,可是想想,陈思从小在老爷子身边长大。宝宝程程都不同,他能宠着宝宝和程程,可是对陈思就严厉。   这些,陈思长大了就会明白。   他今年也十八了。   饭桌上,爷孙三个,都喝了点酒。   陈思倒了酒,突然站起来冲程暖说道:“谢谢你——小妈。”   程暖傻眼了,林政先推了程暖一下,程暖连忙站起来拿起茶杯和他碰了下,说道:“不用客气。”   一桌子人都笑了,晚上回去,程暖回过神来,黑暗里扒着林政先问:“他为什么叫我小妈?小妈不是婶婶的意思吗?”   “小妈就是妈的意思,别瞎琢磨了。孩儿娘,我明天早上还要开会。”林政先困得睁不开眼,把程暖按进怀里就睡着了。   程暖忽然有些高兴,这鸡飞狗跳的日子,也挺不错。   她还记得考试前一天晚上,紧张睡不着下楼看到黑暗里坐着的陈思。   程暖:“怎么没睡?”   陈思没说话。   程暖去倒了两杯水过来,坐在他旁边:“怎么了?”   陈思:“突然很想我妈。”   程暖没说话。   陈思声音在黑暗里很轻:“我恨自己,甚至想过死,我害死了妈妈。”   程暖也经历过这段时间,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就静静坐着。   陈思:“林政先和你在一起很幸福,我妈都死了,他为什么能幸福?”   程暖叹口气。   陈思:“我一直很讨厌你,废话那么多,唠唠叨叨老妈子似的。”   程暖默默望天,她也不知道。   陈思:“他对什么都无所谓,都不去争取,就是不能放开你。你生宝宝那天,都那么大年纪了还会像个孩子似的哭。”陈思抬手盖住了眼睛,声音哽咽:“我真是讨厌你,为什么他爱的人不是我妈妈,我妈妈等了他半辈子……”   程暖知道那段时间,陈思恐怕真想过自杀,所以才让林政先把孩子接过来。抬手摸了摸陈思的头发,程暖眼睛也有些湿润。   他们坐到半夜,陈思才上楼睡觉。程暖坐在客厅里想了很多,到凌晨两点,林政先下楼拉她回卧室睡觉,那晚他们什么都没说。程暖从后面抱住林政先,脸贴着他的脊背,林政先握住了她的手。 ☆、第77章 番外1   宝宝三岁,送幼儿园了。   陈思虽然是住家,可自从上大学后,回来的时间就很少。他的交际圈渐渐广了,朋友多了,隔三差五的聚会。程程十岁,学习成绩挺不错,程暖不逼他。人生本来就不是赛跑,也没有起跑线的概念,她对孩子是放养政策,只要健健康康长大。   程暖一直想做点什么,好不容易把三个孩子都送出去了。屋子里却突然空了下来,静下来的屋子让程暖无所适从。嘟嘟长高了,性格温顺的大狗。程暖无所事事只能牵着它出去散步,一不小心走远了,公园里碰到几个同样养狗的家庭主妇就聊了起来。   “别以为结婚了,就能省下心。现在的小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专挑有妇之夫下手……”   然后他们几个都在讨论谁的老公在外面包了几个小情人,有钱花心变坏。程暖摸着嘟嘟的头,心里想,林政先有没有包养年轻小姑娘?   最近林政先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回家倒头就睡,和他说句话都爱答不理。程暖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这个可能性太大了。他经常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程暖决定明察暗访,找找他的底。   “女人啊,一定要好好保养,经常锻炼,不然转眼就老了,男人更不想回家。”   程暖摸了摸肚子上的肥肉,点头,这话太有道理了。   她和林政先结婚快四年了,老夫老妻也没新鲜感。   程暖发现他去健身房的时间很多,就也去办了张卡。   家里钱是程暖在管,可是程暖从不知道具体有多少钱,很多投资项目她不懂,就又全权交给林政先,说起来这个有点虐心。   程暖去健身房的第一天,先把健身房的人都摸了底清,锁定了几个情敌目标。   第二天,林政先没工作,就一如既往往健身房跑。程暖看他出门,就晚半个小时也去了。   到的时候,林政先正在跑步,穿着黑色背心,运动短裤。他长的高,肌肉匀称,程暖远远看着,抿了下唇,余光里看到其余有几个女人也在看。就瞪了眼睛,娘的,她的男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看了?   身边教练循循教导:“你这样做不对,手臂别这么紧绷。对,就这样。”   程暖视线一直落在林政先身上,有个女人跑去和他说话,程暖松手,就仰躺下去再也上不来了。   “你需要锻炼,看看这松垮垮的肉。”   教练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拍了拍程暖的肩膀:“可也别气馁,多练习就好,一天练不成瘦子。”   程暖愤怒视线扫过来:“我很胖吗?”   教练被吓一跳:“……不胖。”   程暖又躺回去,觉得有些挫败。   她长的不漂亮,又没有什么心机手段,万一出现个小姑娘,分分钟被秒的节奏。   “调整呼吸,起来,继续。”   程暖起不来了,她眼睛望着头顶,仰卧起坐太累了。   默默的想,林政先包养的小情人会长什么样子,大眼长发高挑身材?   随后视线里就出现了林政先的脸,他看着自己,眸光很深。   程暖猛的坐起来,差点撞到了扶手,瞪着林政先。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林政先视线掠过程暖因为动作太大,露出来的一截肚皮,伸手把她衣服拉下去:“躺这里做什么?”   程暖:“啊?”   她这才发现刚刚还在的教练,现在已经找不到影踪了。   “啊什么啊,起来。”   林政先拉她到休息区坐下,喝水:“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程暖抬头望天,林政先敲了敲桌面:“看着我。”   程暖看着林政先的眼睛,乖乖坐好。   “叫你来健身,不来,宁死不屈。我前面走,后面跟着,什么意思?”   程暖脸有点热,视线左右瞟,落在一个穿着运动装的高挑美女身上,她黑发扎在头顶,戴着帽子,十分时尚,说道:“你看那个女的好漂亮。”   林政先又敲了下桌子,盯着她:“别转移话题。”   程暖哭丧着脸,去拉他的手:“我不想和你一块来健身,你会把我操死。可是我又担心这边有美女,万一把你勾走了我和宝宝怎么办!”   程暖每次跟着林政先出来,他都把自己往死里操练。一口又吃不成胖子,她那弱身板,都被使唤吐了。跟来健身房是权宜之计,她可没打算长期驻扎。   “操死?”   林政先扬眉,加重了语气。   程暖脸一热,啊啊啊,这两个字单单拎出来怎么这么奇怪!“操练……”   林政先:“……”   程暖:“……”   “什么年轻漂亮小姑娘?”林政先黑眸沉沉望着她,“勾走谁?从来就盯着我看,是为了这个?”   “我没看你啊。”程暖狡辩。“我有看你吗?也许你看错了吧,我一直在专心练习!”   “连被人占便宜都不知道,专心练习?”   林政先敲了程暖头一下,“视线往那里瞟呢?”   程暖刚才只是随便的看,他一说自己才反应过来,一直盯着个健身教练在看,仔细看,那个年轻小伙儿长的还不错。   “刚刚有个女的好像去找你了?是不是?”   “是啊,我情人。”   林政先扫她一眼,喝完水。   “还练吗?我带你。”   程暖一头栽在桌子上,“你真的养情人了,我好心痛!”   林政先拉着程暖就走:“没完了?”   程暖打算去一楼游泳池泡着,器械实在太累人了。   林政先没同意:“下面人多。”   程暖想了一会儿,也没反应过来人多怎么就不能游泳了?   “带你去个游泳馆,水质比较好。”   程暖去了,水质确实很好,一个人都没有,游泳池上方玻璃建筑,十分漂亮。   林政先游了两个来回,程暖还在浅水区泡澡。   “看你都懒成什么样了!”   程暖穿着黑色泳衣,身子后仰躺进水里。   懒人真是适合游泳。   靠在池子边,林政先说:“你都在想什么?”   程暖说:“你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情人吧?”   林政先拉过她亲了下,叹口气:“养你一个心都操碎了,我是吃饱了撑得。”   程暖亲回去,满池子扑腾:“没有就好。”   林政先看她在池子里游了一个来回,飘到自己身边:“我一个人待在家很无聊,想出去做点什么?你觉得做什么合适?”   林政先没说话,表情沉下去。程暖踩着他的脚趾,说道:“问你呢,我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比较没有安全感。”   林政先沉默着,游了一圈,上岸。   程暖也跟着上岸,林政先在椅子上坐,抬眸看过去:“你想做什么?”   程暖说:“干点实事,什么都行。”   程暖在他旁边坐下,喝了口水:“孩子都大了,也不用我整天跟着,想去做点什么,再不折腾都老了。”   “程程十岁,宝宝三岁,你出去工作,他们谁照看?”   “我找个不太忙的。”   程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下班时间看孩子。”   “精力很足,那就再生个孩子吧。”   林政先视线落在她身上,身材又不差,程暖就爱瞎折腾。   程暖被吓了一跳:“破腹产再生,很危险,会死人的。何况咱们家都三个孩子了,超生费那么贵。”   林政先的目光沉静,看着程暖,程暖就不说了。   “我不希望你出去工作。”   程暖低头看了看肚子上的肥肉,决定躺着,这样显得肉少点。   “为什么?”   “我只要有时间都回家陪你,别折腾了。”   程暖叹口气:“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侧头看过去:“你以后不健身了吧,陪我养肉,我就安心了。中年老男人,就应该发福,你看你这样,哪有一点中年人的觉悟。”   林政先气的,拎起程暖就走:“你再肥下去,会得高血压!回去,我让你知道什么叫中!年!人!”   程暖到底也没能出去工作,晚上躺倒床上,林政先语重心长说道:“你没什么心眼,出去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我不可能天天跟在你身后打点。”   程暖就只好死了这条心,既然当他老婆,就要有这觉悟。   “好好带孩子。”摸了摸她的腰:“练瑜伽或者跳舞都挺好。”   程暖拒绝他的进一步要求:“我不想再生孩子。”   林政先就笑,亲她的脸颊。   “逗你呢,生个宝宝就够了。”   那惊险,这辈子都不想尝试第二次。   后来,林政先健身的时候都带上程暖,安排一个女教练。   陈思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程暖是惊呆了,这种心情实在是。他们散步刚到家门口,就碰上了,林政先牵着程暖的手,程程牵着狗,宝宝跟在狗后面。   程程上初中后,个头蹿上去了,有一米七五,穿着休闲运动装,十分帅气。   陈思也长的高,二十四了,自己在办公司。   林政先依旧保持放养政策,不管不问,程暖看他辛苦,偶尔问问钱够不够花。打电话叫他回家吃饭,买衣服会给他多带一件,刚毕业出来打拼的孩子不容易。   陈思穿着浅色衬衣,他长大了,剑眉星目,高大俊朗。女朋友很腼腆的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浅色的裙子,声音软软,看到他们,礼貌问好。   程暖连忙让他们进屋,又去准备茶水。   当年,林政先还打趣说道,陈思带女朋友回来,一定要全家打压。   结果,这么一个文文静静的姑娘坐在面前。程暖忍不住就笑了,那舍得欺负,和姑娘说这话:“多大了?读书还是工作?”   “二十一,刚毕业。”   姑娘叫凌琳,可爱的很。   程暖就乐了,这都带回家了,是打算结婚的节奏?   哎呀,这么一说,自己是要做婆婆了?   天哪,好快!   “你们怎么认识的?”   程暖八卦。   那女孩笑着看了陈思一眼,说道:“我在他的公司上班。”   程暖视线落在陈思身上,意味深长。   陈思有些不自在,左右看看:“该做午饭了吧?”   转移话题。   程暖说:“你饿了先吃点零食。”   陈思:“……”   一旁抱着宝宝的林政先就抿唇在笑,他看程暖这婆婆样,就十分可乐。   午饭是程暖在做,凌琳要去帮忙,陈思说:“你算了吧,别把厨房烧了。”   凌琳脸就红了,林政先温和说道:“女孩子不会做饭正常,陈思会做就行。”   陈思:“……”   宝宝捧着林政先的脸,左右捏捏,说道:“爸爸说女孩子就该宠着长大,姐姐不用学做饭。”   陈思摸摸宝宝的头:“林宝宝,你被爸爸宠坏了,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宝宝大眼眨巴:“我这么漂亮可爱,你才嫁不出去。”嘟嘴,对凌琳说道:“姐姐,你别要大哥,让他打光棍。”   一家人都笑了,林政先放下宝宝去厨房给程暖打下手。   凌琳坐到陈思身边,小声说道:“叔叔脾气真好,阿姨也年轻,他们感情很好,陈思,你的家好幸福。”   陈思侧头看过去,厨房里自己的父母在做饭,说说笑笑,偶尔视线碰到一块,能黏糊半天。   晚上,陈思送凌琳回来,开了个家庭会议。   陈思表明,他和凌琳过完年结婚。   程暖没意见,林政先也没意见。   晚上躺在床上,程暖突然感慨:“孩子大了,我们都老喽。”   林政先知道她有些伤感,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在只是陈思,以后程程结婚,你不得哭死。”   程暖叹口气。   “不容易啊,一辈一辈催人老。我现在能理解那种婆婆看媳妇不顺眼的心情了,程程要是娶老婆,老婆什么都不会做,要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孩子去伺候,我心里肯定也会难受一阵子。”   林政先笑出了声。   “你这个恶婆婆。”随后眸光看向远处:“每次想到我们宝宝未来会嫁个臭小子,我这心里就十分堵。”   他们都笑,笑了半天。   程暖枕着林政先的手臂,侧身看他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希望比你死的早。”   林政先脸上的笑收敛,沉沉看着她,没说话。   他比程暖大,关于死亡的问题,他也想过,所以很注意养生。老了,不服不行,孩子都结婚了。   “死的早的人幸福啊。”程暖捞了个枕头塞头下,决定把这一页悲伤翻过去,说道:“决定了,以后不去锻炼,一定要死的比你早。不然留下的人,太难过了。”   话刚落,就被林政先翻身压上去,掐她的脸,声音很沉。   “我看你就是懒癌发作了,以后敢不跟我去锻炼!”   程暖就笑了,抬手抱住了林政先,长长出一口气。   林政先亲她:“宝宝才六岁,想那么远做什么?”   程暖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些扎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改天,你把老爷子接过来住吧,人多也热闹。”   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人老了。 ☆、第78章 番外2   蜕变——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陆子扬第一次见苏雪是在酒吧,他和程暖彻底决裂那天。   陆子扬这辈子都没败过,他活的骄傲而矜贵,想要的从来都是别人送到自己手上。程暖是异数,第一个女人,第一个老婆,第一个孩子的妈妈。   后来,陆子扬想,还是爱的不够深,不然怎么能够忍六年不见面呢?   他放不下程暖,可是自尊心让他放不□段去找。   陆子扬一直认为自己有病,和程暖一样,偏执病。他无法对别的女人勃-起,他以为就这样一辈子了,死也要拖着程暖,和她共坠地狱。   年轻的时候,他们都不懂让步。   后来年纪大了,是不想让步,输不起。   直到苏雪的出现,故事挺俗套。   一夜情,很成功的做了,没有早泄不需要吃药。   苏雪是处,二十五岁,从来没恋爱过。   醒来在酒店,各走各的,两清。   本来就是一件你情我愿的事。   后来公司又忙,程程的事让陆子扬放不下心,可是林政先不会让陆子扬找到她们母子。陆子扬知道林政先想动自己,可是这事儿,他知道有什么用。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扳不倒林政先。   他用孩子要挟程暖和自己复婚的时候,程暖去找了林政先,他就知道不能再硬下去了。林政先那个人,不声不响就能把陆家弄倒,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陆子扬不甘心,程暖跟了他那么久,爱了那么久,怎么能走呢?走的这么干净!   陆父出了个主意,当年那件事,谁也不干净。他手里也有林政先的把柄,陆子扬很忙,忙着怎么去首都把孩子和老婆弄回来。   苏雪再次出现了,她怀孕了,陆子扬的。   如果不要,他就签下合同,从此和孩子没关系,不能插手抚养权。   陆子扬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迷茫状态。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干干净净很漂亮,黑发黑眸,平静无波:“我对婚姻无感,只想找个男人体验一次,恰好就遇到了你。孩子我会生下来,这是对生命的尊重。我有钱,不需要你出任何费用,只需要签下合同。”   陆子扬看着眼前的神经病,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是自己的脑回路有问题,还是她的。   之后,陆子扬没扳倒林政先,倒是让他给踩到了泥里。   其实下的套不高明,只是陆子扬这个人太自信,才会掉进去。手上最大的工程出了问题,做生意本来就是一套运转过程,资金链出现问题,陆子扬只能挪东填西。接着公司被查,这一查腐朽多年的问题就出现了。   陆子扬被带走调查的时候,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算经济犯罪,如果审判结果出来,最少十年。   当时陆子扬就懵了。   陆家都塌陷了,陆母咒天骂地。   当初算计程家的时候,那是两条命。   陆子扬被关在看守所想,想通了,觉得十年也不算多。   最起码他还活着,程家那可是两条命,那是陆家欠下的债。   肖默找到他的时候,说道:“求程暖,这时候只有她能保你。”   陆子扬忽然很想笑,大笑着抬手盖住眼睛,忽然就哭了。   他好久没哭过了,久到自己都忘记了流泪是什么感觉。   “判就判吧,我自己担着。”   最后,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陆家是彻底完了。   陆子扬在监狱里做梦,梦见他又回到了当年。   他对程暖说:“别胡思乱想,我一直爱着的人就是你。”   睁开眼,是无尽的牢狱之灾。   天亮,天黑,教育,审讯。   他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林政先死了,他带着程暖去复婚,程程叫他爸爸,可是一转眼,画面就变了。   程暖扑向了马路上的汽车,她大笑:“陆子扬,我就是死了,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她是疯子。   没有人能容忍一个疯子。   陆子扬猛的醒来,想要抓住什么,才发现那只是一个梦。   三月的时候,他被放出来了。   陆氏查封,一切从头再来。   别墅没了,父母整日吵架。他越来越爱抽烟了,拼命的工作。五月的时候,肖默的孩子满月,他去了。到最后,两个人都喝多了。   肖默和他坐在地上:“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我们都是成年人。长大了,散了,都淡了……我护了那么久的女孩,最后被你毁了……”   陆子扬忽然就哭了,不知道要缅怀什么。   他一直说,程暖自己毁了自己,可是他一点责任都没有么?   那时候多么可爱的姑娘,毁了!   “她不是那种人,我知道。我骂她的时候,我心里也难受。说实话啊兄弟。”肖默拍着陆子扬的肩膀:“如果我是她,我他妈的就看你坐牢,坐一辈子都不解恨。”   陆子扬对着瓶喝,辛辣酒液涌入胃里,火辣辣的烧。   “你们陆家太不是东西,程家都是好人,对谁都好……”   “孩子是她的命,你也拿来威胁……”   “她不是那种人……她不是……”   “你把她逼到这一步……你们陆家人把她逼到这一步……”   陆子扬什么都没说,他一直在喝酒。   喝了很多,醒来就在苏雪的房子里。   苏雪说:“一大老爷们在街上裸奔,你就算是落魄了也不至于如此。”   她话特别多。   苏雪有自己的房子,复式,一百五十平方。她是编剧,很宅,不爱出门。   苏雪说:“如果真放不下,那就去追,追到放在手心里护着,那是你的宝贝。”   苏雪说:“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时间在往前面走,我们无法令时间停下来,我们能抓住的只有未来。”   苏雪说:“去吧,不去找,怎么知道她不要你。”   苏雪生了个女儿,很漂亮,像她。   苏雪生孩子的时候陆子扬在产房外等,等着等着忽然就哭了。孩子抱出来,苏雪本来就瘦,脸色煞白,她说:“孩子叫苏乐乐。”   九月,陆子扬去了首都。   程暖不要他。   程暖很幸福,她牵着程程的手,抚着肚子,笑起来很温和。   她走了,越来越远。   再也不会回来。   陆子扬和苏雪结婚了。   苏雪不会做饭,苏雪只会叫外卖。苏雪不会给孩子换尿片,苏雪什么都不会。   陆子扬也不会,上网百度查资料。   他小心翼翼的带着孩子。   他们从来没说过爱,可是相处融洽。苏雪是个慢性子的人,什么都慢,她不爱说话的时候,七八天不讲一句话。陆子扬经过一次婚姻,又牢狱之灾,他性格变得稳重起来。   人啊,你因为一个人而改变,最终失去的却是改变你的人。   公司又办起来了,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苏雪像个孩子,陆子扬带着两个女儿。父母越来越老了,苏雪对于他们不冷不淡。后来母亲干涉过他们的家庭,苏雪嘴上没说什么,只是后来连应付都懒得。她不欠谁的东西,陆子扬是她老公,她会忍让,可是陆家父母和她有什么关系?   有过程暖的前车可鉴,陆子扬对父母那边也不怎么亲近。   女儿十岁,苏雪又生了一个儿子。   苏雪要去首都参加一个活动,陆子扬就带着孩子一同去了。   陆子扬脾气好了,他不再动不动就发火。   这和苏雪的性格有关,苏雪慢,他发火的时候苏雪一句话都不说。苏雪也不爱吃醋,她对于人的兴趣都不大,若不是遇上陆子扬。她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单身主义。   在首都,陆子扬再次遇到了程暖。   程暖走在林政先的身侧,他握着她的手,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松开过。   林政先照顾着程暖,程暖也依赖着他。   林政先老了,脸上的笑越来越多,性格温和。   陆子扬站在人群里,他看着程暖。程暖年纪大了,胖了些,比之前的精神要好。她不再是记忆里苍白的姑娘,而是满脸洋溢着幸福的林夫人。   活动结束,苏雪还在和几个朋友聊天。   陆子扬抱着小儿子坐进了车里,打程暖的电话。   再见程暖,那种心情,他不知道是什么。失落遗憾惆怅,整个人空落落的,有些茫然。   “过的好吗?”他问。   “很好。”程暖笑着说。“你呢?”   “挺好的,再婚了,小儿子半岁,大女儿十岁。”   陆子扬笑了笑。“我好多年没见程程了,好吗?”   “都谈女朋友了,最近在为这个事闹的天翻地覆。”程暖的声音微微带着笑意:“你们也好久没见了。”   “等有时间一块吃饭,带上——你家那位。”   “好。”   “程暖。”   陆子扬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当年,如果没有那么多的误会,我们会走到老吗?”   程暖沉默了片刻,笑道:“都说了是如果,不是吗?”   陆子扬也笑了,眼睛望着远处:“是啊,没有如果。”   “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只是我们都回不去,也无法回去。”   她说:“再见。”   陆子扬说:“再见。”   挂了电话,陆子扬的泪忽然就涌出了眼眶,他忙抬手去擦。   “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结局会怎么样?”   “你死或者我死,或者同归于尽,不会长久。”   他知道,这辈子,自己和程暖程程都再也没有关系。   女儿突然丢下手中的手机,来拉陆子扬:“爸爸,你怎么了?”   陆子扬抬手盖在眼睛上:“没怎么,风迷了眼。”   苏雪回来,女儿小声的在妈妈耳边说道:“爸爸刚刚哭了。”   开车离开的时候,苏雪忽然伸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只是放着,却没多余的动作。   陆子扬再没有见过程暖,一次也没有。林政先不会再带她出来,程暖性格单纯,并不适合太复杂的场面。   即使他们相爱,放不下对方,也不会再走回头路。   太多现实因素,他那时候年轻,做不到林政先那样心无旁骛的爱她。   苏雪从来不知道陆子扬的这段感情,他没提过,苏雪也没问。   若是那天,你死了,无论我在何地,都会赶回去参加你的葬礼。   年轻的我们,都很差劲,总是互相伤害。等我们被这个世界磨平了棱角,学会了体谅别人,却再也找不回你了。现实,总是这么无奈。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可惜,失去了。 ☆、第79章 番外3   宝宝日记   我叫林宝宝,今年四岁。我家有七口人,爷爷,爸爸妈妈,大哥二哥嘟嘟还有我。   程暖戳着她的日记本说道:“嘟嘟是狗!”   林宝宝抬头看着她,执着道:“爸爸说嘟嘟是我们家的一员,说我这样写很好。”   “你等着,我去找你爸爸!”   下楼的时候,嘟嘟跑过来献媚,程暖胡乱摸了把它的头,就往厨房去。   林政先在烤饼干,厨房里溢满香气:“你以后不要教宝宝功课,没文化真可怕。”   林政先捡了块刚出炉的饼干塞程暖嘴里:“尝尝。”   程暖烫的哇啦一声,连忙拿手去接:“你这是谋杀,烫死我了。”   林政先转头看着她。   程暖吃完嘴上那一块,过去查看别的,“我想吃咸饼干。”   林政先拿掉手套,温热的手摸了下程暖的脸。   “要求挺高,好吃吗?”   程暖下意识的想回好吃,才想起来他胡乱教宝宝用名词的事。   “别想插科打诨,宝宝的日记明明有人称问题,为什么告诉她那是对的!”   林政先把饼干摆到盘子里,笑着说道:“我们家宝宝做什么都是对的,作为爸爸,要遵守这个原则。”   程暖:“……”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程暖好想打人。   走到客厅:“宝宝,爸爸烤了饼干。”   宝宝应了一声,飞奔下来。   嘟嘟欢天喜地的迎上去,蹲在沙发前看宝宝吃饼干。   程暖想过去锤死林政先。   程暖觉得书上写,不管再相爱的人,每个月都有几天想要捶死对方,这句话真是十分的对。   宝宝五岁,要上一年级了。   早上七点,哭天喊地赖床,死活不起。   程程早就起来在一楼吃早餐了,嘀咕:“妹妹怎么了?”   程暖吃着早餐说:“欠收拾。”   林政先在上面哄,费尽心思的哄她。   这是他脾气好,程暖哄五分钟就想动手了。   又过了五分钟,程暖看看表,直接丢下刀叉上楼了。   程程耸耸肩,世界大战又开始了。   一分钟后,宝宝哭得歇斯底里被程暖拎到了洗手间刷牙洗脸。   林政先跟着下来,唠唠叨叨:“你慢着点,小孩子,慢慢哄嘛,脾气那么大……”   程暖冲他吼:“出去!”   林政先:“……”   程程在餐厅吃饭,回头冲林政先说道:“林叔叔,家里两位公主的对决,你还是站远一点,别被炮灰了。”   林政先语气温和,穿着件小领衬衣,走过去:“大公主活力值强一点。”   他们在餐厅吃早餐,程暖拎着宝宝过来坐好:“吃饭,马上去学校。”   宝宝哭哭啼啼:“我不想上学,我不想吃饭,我不想喝牛奶。”   程暖:“丑八怪。”   宝宝吼道:“你才丑八怪,我不要上学!”   程暖:“丑八怪才哭,公主都是优雅的喝牛奶。”   宝宝喝完牛奶,红红的眼睛盯着程暖:“你才是丑八怪。”   程暖:“丑八怪才不去学校。”   程程和林政先大笑。   程暖送丑八怪和程程去上学,林政先要去省外开会,两个人在门口分开。   林政先亲了下程暖的嘴唇:“我走了。”   “早点回来。”   “宝宝还小,慢慢教。”   程暖:“你就会溺爱,我有自己的方法,我的女儿,还能刻薄了不成。”   林政先知道,抱了她一下。   宝宝被林政先宠坏了,程暖开车送她去学校,半道上,程程突然开口:“妈,问你个事儿。”   程暖说:“怎么了?”   程程都大孩子了:“你觉得爸爸的概念是什么?”   程暖觉得这个问题很有必要沟通,程程自从认识林政先,就叫的林叔叔。   一直到现在,生活了这么多年。林政先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从来没偏向过谁,程暖也想过称呼的问题,可是这个真不好解释。   总不能直接和程程说:你叫林政先爸爸吧。   他不能接受,程暖自己也不能理解。   “从意义上来讲,只是个称呼。进一步来说,是责任吧。拥有身为父辈的责任,守护着你,对你好。”   程程抿了下唇,他和陆子扬长的很像,眉眼都像。   每每看到,程暖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曾经听一个人讲,两个骄傲的人在一起,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了,最后又复婚。过的幸福不幸福无法得知,那个男的高傲而自持,大约不会怎么贴心。她说:每天看着小一号的他,心里就放不下,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哥哥叫你小妈。”   程程侧头看着程暖,说道:“我对林叔叔是不是该换个称呼?”   程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程程的头发,笑道:“换了亲近,没什么不好。”   下车的时候,程程突然抬头看过来:“妈妈,陆子扬还会来找我们吗?”   程暖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叹口气:“你想见他?”   程程摇头:“林叔叔会伤心。”   他手里拎着书包往里面走:“这件事我再想想,妈妈,我先进去了。”   他大了什么都懂,程暖眼睛有些湿润,抱宝宝下车,拉着她往小学部走。   程暖从不会管孩子的称呼问题,那是他们的自由。   可是林政先会不会介意呢?   程暖不知道,晚上回去,她打电话忽然就说起这件事。电话那头的林政先沉默了许久,一直没说话。   程暖取笑他:“你不会是太激动了吧?哭了没?”   林政先叹口气:“程程很懂事,他经历了很多,其实叫什么无所谓。反正在这个家,所有的孩子,都是我的宝贝。”   程暖就笑:“是的。”   可是叫什么,到底不一样。   秋天,程程过十二岁生日。   他们在酒店吃饭,程程忽然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林政先鞠了个躬。所有人都顿住了,停下筷子,他看着林政先端了一杯饮料:“爸,我敬您。”   林政先眼圈瞬间红了,泪都快出来。   他没想过程程会叫自己爸,程程一直叫林叔叔,从认识那天,就是。   习惯了。   林政先站起来,和他碰杯,喝干。   “程程长大了。”   十二岁,是长大了。   程暖看着心里暖洋洋的又有些难受,程程以前对爸爸两个字的期待很高,后来出现了陆子扬,可是他失望了。组成家庭后,程暖想的就多了。这是个家,无论孩子们在那里,逢年过节,有什么重大事件,都会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家常,这就是家。   陈思也站了起来,对林政先说道:“爸,我也敬你?”   林政先那点泪就被憋回去了,瞪他一眼:“凑热闹。”   两个人就碰了一下杯,这事好像就这么成定局了。   晚上回去,林政先睡不着了:“程暖。”   程暖:“嗯?”   “程程叫我爸爸,我真是没想到。”   程暖:“……”   “好孩子,没白疼。”   程暖:“你能不得瑟吗?”   林政先就抓着她亲了一口,乐滋滋的说道:“你是嫉妒。”   程暖:“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老?”   林政先:“……”   半响后,翻身去收拾她。   “老吗?”   程暖抽空喘一口气,摸他的头发:“年轻人,长子都二十多岁了。”   林政先:“……”   程暖就是嫉妒。   程暖没想过,她会和林政先走这么远。   宝宝十一岁,程程高三,课程很紧,每天都忙。   陈思和凌琳分分合合闹了好几年,陈思又忙着工作,索性再不提结婚的事。这种事,程暖不好插手,陈思也再没了当年带凌琳回去谈论婚姻的甜蜜样子。   程暖没问过两个人为什么闹,感情的事,程暖和林政先一样,对孩子采取放养政策。   陈思从商,林家这一脉,自林政先之后,也就无人从政了。   程暖一直念叨着他什么时候退休,那时候孩子大了,再去全国各地旅游。   可是程暖怎么都没想到,会出变故。   四川地震,当时林政先在广西,那一天,全国信息都停了。   房子晃了一下,很短,大概十几秒,程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地震了。   第一反应是往学校跑,堵车很严重,打电话过去。幸亏是只震了一下,程暖慌忙开车去学校,路上和几个孩子确定。   都报了平安,才打给林政先,结果信号就那么断了。   打开广播,新闻上说四川地震。程暖都傻了,打林政先秘书的电话,也不通。四川离广西不远,程暖吓死了,可是怎么都打不通电话。   晚上,孩子们都回来了。陈思说:“你先别急,那边信号堵塞。新闻上都播了,广西没事。”   程暖晚饭都没吃,陈思和程程劝也没办法。她是心急如焚,这年,程暖已经四十。程暖知道,依着林政先的性格,他肯定会去四川。   一直联系不上。   晚上,程程和宝宝都睡了,程暖把陈思叫出来:“我不放心你爸,他年纪大了,没个人在身边,你们都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陈思楞了一下:“你想做什么?”   程暖抬头看着他:“照顾好弟弟妹妹,这辈子,他一直在照顾我,我从来没为他做过什么。”   陈思皱眉,“我爸肯定不希望你冒险,别瞎折腾了,回头出点事,我爸怎么办?”   程暖和陈思在客厅里坐到半夜,陈思把话都说尽了,程暖没点头也没摇头。   第二天,陈思醒来,程暖已经走了。   打电话过去,电话关机。   第三天,程暖在电视上看到林政先的脸,他去四川了。   程暖还是慢了一步。   程暖又搭车往四川去,她这几年跟着林政先锻炼,身体不差。穿着运动装背着包,就跟着志愿者往灾区去,还有余震。进了四川,电话就没信号了。   程暖原本是找林政先,害怕他出点什么事,后来到灾区,整个人都控制不住情绪了。一直下着雨,余震不断,塌陷随时随地。   程暖找到林政先是一周后,她满脸灰,站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前。林政先在开会,正讲着什么,好似感受到她的视线,就抬头看了过来。   程暖戴着安全帽,穿着的运动转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只有一双眼睛是明亮的,林政先停止了声音,静静望着程暖,所有人都把视线移过来。   程暖穿过众人就往他的方向跑去,林政先穿着的西装已经没了原本颜色,天一直下着雨,他披了件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外套,灰头土脸。   激动过后,林政先就训斥:“你来做什么?”   余震还在继续,远处摇摇晃晃的楼房随时都可能塌陷。   “我不放心。”   矮小的帐篷,程暖握着林政先的手,上下打量,喃喃:“没事就好。”   林政先深呼吸,没控制住,把程暖紧紧抱到怀里:“傻啊,在家等着,忙完就会回去。”   这么危险,来做什么?   程暖不放心,林政先是人又不是神,他也会生病也要吃药。   不看着,他会胡来。   林政先把程暖的头发理顺,叹口气:“爱瞎折腾。”   他们在这边待了半个月,林政先接到程暖后,就给陈思打电话了。   陈思在家急疯了,这爹娘都不靠谱。   直接在电话里发飙,林政先说:“你打住,不能浪费时间,看着弟弟妹妹。”   然后就挂了。   瓢泼大雨,还有地震,程暖看着天,只觉得世界末日到了。   六月初,林政先带着程暖回去了。   机场,宝宝哭的鼻涕都出来了。   程暖就笑她,宝宝不想理会她,生气了,谁家妈妈这么不负责?   宝宝都十一岁,长成了大姑娘,林政先都抱不动了。笑着摸摸她的头,牵着程暖的手,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不能再写了,再写下去男女主就该死了。   哎,为了完成榜单字数,我也是拼了命。   各位亲们,谢谢你们一路支持,我爱你们~   我的专栏,有兴趣的同学进去收藏下,下本书再见。 本书是由【亲。叫孤陛下】为您整理制作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