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后大美人后悔了》作者:小文旦   文案:   大美人光风霁月,只想攒钱退圈养老。   一场酒会,在外人看来:心机美人又又借着酒会攀高枝要资源,你瞧他笑得多放浪。   实际上的受:干完这杯就退圈。   大美人心情好喝多了,不慎走错霸总的套房。   一夜过后,   攻面无表情:“那个明星是谁,给他投资,不准纠缠。”   被资源砸懵了的受:收回去!   谁都不能影响我退圈。   攻冷冷:你必须要,这样我们两清。   大美人捏着鼻子又拍了一部戏,中途发现自己怀孕,还要被攻盯着接收资源。   总裁都没事干吗?天天在片场堵他?   一杀青,受立刻就跑得没影。   逐渐意识到动心的攻:我这么大一老婆呢??   两年后,大美人主动把狗都嫌的崽送了回来。   “一秒钟没看住就地上捡草根吃。”   “这孩子不能要了。”   “你老×家的种,自己养吧。”   狗男人和狗都嫌的儿子面面相觑。   然后攻靠一些高超的养娃技术,在大美人心里有了一些地位。   表面矜贵实际糙汉攻*人设心机但实际只想退休的咸鱼美人受。   内容标签: 生子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容,陆擒 ┃ 配角:小崽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养崽好难,主动把崽送回去。   立意: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作品简评:   娱乐圈第一美人,裴容,光风霁月,红遍半边天,实际只想退圈养老。结果遇到非要给他投喂资源的霸总,为了维持公司给的人设,大美人捏着鼻子又拍了一部有一部戏,中途发现自己怀孕了,果断带球跑给自己休了产假。两年后,咸鱼大美人主动把狗都嫌的崽送了回来。这孩子不能要了,让陆总自己养吧。   这是一本令人捧腹大笑的沙雕养崽文,养崽和爱情线五五开。表面矜贵实际糙汉的霸总突然被送了一个崽,为了追老婆,不得不拿出全身解数带娃。搞事第一名的“蹲蹲”不同于多数小说里的天使宝宝,他机敏狡黠,扮猪吃老虎,常常做出让爸爸们气炸让读者直呼过瘾的神操作。而咸鱼大美人,看似被父子俩气得头晕脑胀,实际上掌握一切,稳如泰山。一家三口爆笑生活,绝配! 第1章   《带球跑后大美人后悔了》小文旦   某营销号发博——   @第一娱乐:据可靠消息,你们的大明星裴容,下半年没有任何进组消息,行程单至今空白。不知道得罪了哪位业内大佬被封杀?[吃瓜][吃瓜]   这是个几万粉的小营销号,半小时内评论没几个,火药味却十足。   “啧,他被封杀我一点都不奇怪哈,长得就一副得罪人的脸。”   “酸鸡别跳了,如果你是说裴容风华绝代艳压群芳让你哥哥的整容脸自惭形秽不敢直视,那裴容确实挺得罪人的。没办法,天生的。”   “别吧,裴容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娱乐圈颜值的,我不是粉丝都希望他多演几部戏。”   “裴容去年一年演四部戏,三部待播,每部投资至少5亿,娱乐圈所有大资本都参与投资了,谁能封杀他?资本家有不爱钱的?”   “说起这个,裴容能得一个娱乐圈敬业奖吧,一年365天都在营业。”   “他家真是一股清流,打投空瓶全没有,正主太努力,基本就没粉丝什么事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控评没用呢?”   “笑死,以前裴容粉鸡血过的,到处刷裴容不食人间烟火,清冷如皎皎明月,但是路人一看他那张脸,哦豁,艳光四射人间头牌。再配合他的敬业程度,简直满脸都写着[想赚钱]。”   “明天就是江陆娱乐集团周年盛会,又可以看裴容表演交际花了,这股费尽心机往上爬的劲儿能不能分我一点,社畜实在怕了各种年会应酬了。”   “谁说不是呢……”   ……   黑红黑红的裴容本人,正穿着雪白丝绸睡袍倒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像是一捧落入深井的雪。雪上犹带皎白的月光,光华没有分毫被黑暗吞噬,反倒更加熠熠生辉如明珠。   裴容看着自己的工作计划,半晌,弧度完美的唇线微微一挑,像是最好的春光乍泄了三分,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   他拿着红笔在某到期广告合约画了一个大红叉。   真好,营业内容又少了,离退圈又近了一步。   自从在娱乐圈挣够钱后,裴容的人生目标便只剩下“退圈当咸鱼”,当一个明星想退圈时,他就无敌了。   公司使出十八般武艺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把裴容最近一年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使劲捞最后一笔钱。   再多的活儿总有做完的一天。到今天,裴容成功把下半年的行程表变成了空白。   此次的周年盛会,不出意外是裴容退休前最后一次盛装出席宴会。   要盛大,要体面,要若干年后万人唏嘘时代美人刹那谢幕。   裴容躺在床上,畅想了一下自己在乡下的别墅、鱼塘、果林、花圃,渐渐犯困,临睡前还想着要养一条狗。   翌日,经纪人罗裙像揪一团热糊在床上的糯叽叽一样,把裴容和床单撕开,语气快速说着今天的行程:“早上去录音棚补《蓬莱》的台词,中午十二点在万凯餐厅吃饭,配合餐厅营销。周年庆的红毯五点半开始,造型师来之前,你有两小时的……”   还有两小时午睡时间?   裴容困倦的眉眼顿时高兴得像牡丹抖落了露水舒展,眼尾都似有春风拂过。   罗裙咽了下口水,残忍道:“餐厅那边得真吃,吃完做四组健身。”   裴容不理解地看着罗裙,静静陈诉:“我都要退圈了。”   不能做一个自由生长的咸鱼吗?   罗裙:“还没到时间呢,一刻不能放松。”   当然,她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每次裴容运动到微微发汗时的状态是最好的,身上粉的粉白的白,水灵灵明艳艳,倦怠舒适餍足的风情冲淡他的咸鱼本性,很适合出境。   她恨现在的高清摄像头为丑人妥协,滤镜一层又一层,否则真应该让全世界都来感受一下裴容运动后最真实的颜值攻击力。   罗裙看着裴容,心里微微感慨,以后也不知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罗裙:“周总还邀请了总部的高层,想画饼融资,到时候你配合一些。”   裴容换好了衣服,从衣帽间出来,轻轻地点了下头。   嗯。   裴容的东家是江陆娱乐,在众多影视圈资本里并不打眼,只是陆氏集团的子公司控股的一家娱乐经纪公司,旗下艺人最红的就是裴容。   台柱子要没了,管理层个个头痛,总裁周航拉着裴容谈了七八回心,发现连赠送股权都劝不回来,悲痛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为以后打算——为了稳住公司的地位,必须尽快再签一个当红艺人。   因此这次周年庆办得格外盛大,把周年庆和慈善晚宴结合,趁机邀请有合作意向的艺人和商界人士。   此外,总裁周航策划了许久,说动了总部高层来看看。   晚宴前的红毯,气氛在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车轮径直碾上红毯中段时达到高潮。   “艹!太拉风了吧!”   “美貌和车轮子都碾我脸上了!”   “裴容是新签奔驰代言吗?车直接开上来了?!”   “不,这只是他出风头的常规骚操作罢了。”   “妈妈我要买这个人,算了,买这辆车。”   镁光灯和尖叫声瞬间高了几个倍数,但求美人往这边看一眼。   其他人都是自己漫步上红毯,裴容作为江路娱乐的头牌,拥有一些嚣张的特权——这也是公司为他量身定做的人设,不择手段,夺人眼球,出尽风头,红黑俱烈。   车门打开,裴容穿着牛油果绿的早春高定衬衫,微微敞开的领口皮肤白得发光。他微一俯身下车,取下墨镜,对着媒体记者粲然一笑,如果美貌有攻击力,现场已经炸成烟花。   裴容在镜头前站了足够久,才往宴会内厅走去。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周航正跟商圈人士应酬,没注意到他,裴容挑了角落的沙发上躲懒。   经纪人罗裙坐在他身边,科普这晚会有重要任务出现,对于他们周总有多么重要,一定要展现出娱乐圈产业的蓬勃商机钱途无限,忽悠总部把他们放进重要战略布局。   罗裙看着裴容,人人都说裴容戴着墨镜拽得二万五八,只有她知道,墨镜只是为了这条咸鱼随时随地打盹罢了。   裴容克制着呵欠:“我知道。”   罗裙:“你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透露出退圈的意思,要展现我们公司拼搏奋进的精神面貌。”   要是总部知道他们连摇钱树都留不住,怎么会放心加大投资。   “只要稳住总部,光荣退圈就好商量。”罗裙又道。   本来嘛,这么大一棵摇钱树,就算不要了,也不能让别家蠢蠢欲动私下联系。宁可说得罪高层,被自家封杀,合约还无限期续着,你们别打主意。   但周航前两天意外得知了某位大人物正在本市,现在有了更大的野心。   只要能拉到总部的投资,江陆娱乐就能从普通艺人经纪公司转型成拥有独立开剧能力的影视公司。   如果裴容能瞒到尘埃落定,不让总部起疑,他愿意专门办一场“退休大会”,会上总裁亲自一把鼻涕一把泪感谢裴容这些年为公司做出的建设性贡献。   裴容墨镜下的眼皮动了动,对这个画面有点兴趣,便道:“好。”   顿了顿,他又道:“会不会影响我的退休时间?”   罗裙:“不会,到时候公司已经签好新人欣欣向荣,大家好聚好散,公司也落得好名声,咱总部说不定还高看一眼呢。”   裴容环顾一圈:“说了这么久,总部人呢?”   罗裙:“嗐,不知道啥时候来呢,你别松懈。”   裴容无语,请神仙呢?   修长的手指弹了弹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裴容欣欣然站起来,带上最绚烂的笑容,加入今晚的应酬当中。   周航跟哪位老总寒暄,他就站在旁边颔首倾听,偶尔恭维两句,言笑晏晏,360度立体展示他们公司的最大资产——裴容本人。   一看就很值得合作对不对?   要是问裴容有没有强颜欢笑,不,完全没有,每一个笑容他都包含即将退圈的感激和欢欣,真真是动人极了。   有了裴容助阵,周总的腰板挺得更直了,隐藏某些不为人知的心虚,谈笑风生,人模狗样。   这一对四处交际的上下级,在大多数人眼里看来,那就是狼狈为奸花招百出,浑身上下都毫不掩饰地散发着“我要攀高枝我要捞资源”的气息。   周航余光突然看见宴会厅右侧低调地站着一行人,他目光一凝,随后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如果他没看错,陆擒也来了,这可真是喜出望外!   陆擒,陆氏集团名副其实的掌舵者,管理的资产万亿计,随手扔几个亿跟玩儿似的。   周航二话不说,带着裴容上前接待。   裴容头一次见周航这么……舔,舔中带着严肃,他恍惚间有种自己是被周航带着觐见皇帝的美人的错觉。   皇帝大多又老又秃的,裴容转身时撇了撇嘴,思索了一番怎样笑起来最有诚意。   他眉目弯弯地看向来人,却是一愣。   陆擒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他长身鹤立,纵使不笑不言,俨然不可忽视,撇开身家背景不谈,外貌也万分出色。跟裴容的美貌不同,那是一种强硬刚毅的英俊,让人想起他叱咤商海的手段。   色相色相,从来只有世人欣赏裴容的色相,裴容却无法犒劳自己的眼睛。   陆擒算是一个。   裴容只是愣了一下,马上恢复到满级交际花的状态。   他积极营业,配合周航从酒桌上挑选了下,递给陆擒一杯度数不高的香槟,笑得分外好看:“陆总。”   陆擒淡淡看了一眼裴容便转开目光,眉心微蹙了下,接下酒杯。   他今天本不想来的,但是他母亲蒋萍不知从何处关注到这个小娱乐公司开周年庆,说是自家控股的企业,就在他下榻的酒店里办的,非要他过来看一眼,放松放松。   陆擒还能不知道蒋女士的心思吗?   不就是见儿子迟迟没对象,觉得娱乐圈美人扎堆,幻想随便哪个人能入得了陆擒的眼。   陆擒拗不过母亲,只好走一趟,他并不打算结识任何对象,听说周年庆和慈善晚宴结合,干脆下来捐一笔钱证明自己来过,交差了就走。   蒋女士想岔了,他没空,晚上还有很多文件等他处理。   但蒋女士也是对的。   娱乐圈确实有美人,就是没什么灵魂,更显得那副皮囊好看到刺眼。   陆擒看了一眼,皱着眉移开目光。   真刺眼。   陆擒冷淡是正常的,周航主动打开话题,明着夸裴容的事业,暗暗推销自己的野心,仿佛只要总部略加投资,春天种下几个“裴容”,秋天就能收获无数个亿。   总结起来就是娱乐圈的钱真好赚,陆总您心动不?   裴容静静地听周航吹牛,只在陆擒每次看过来时,笑得更好看一点,宛若园艺展销会上最花开富贵的那朵牡丹,吸引人投资自家的大花圃。   只不过陆擒好像不吃这一套,礼节性瞥他的眼神一次比一次嫌弃。他猜测周航天花乱坠的夸奖可能起到了反效果。   但是裴容也不提醒,上司办事的时候,自己只要当好吉祥物就可以了。   陆擒耐着性子听了5分钟,喝完手中的香槟,便要告辞离开,对周航的企划丝毫不感兴趣。   周航晴天霹雳,想追上去又怕惹人烦,压低声音道:“你再给陆总倒一杯红酒啊。”   他刚才都接你的酒了!   裴容把手里的空酒杯放在托盘里,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没看出来吗,人家一开始就打算喝完就走的,香槟度数低他才接,回去还要日理万机。”   又过了五分钟,裴容突然觉得香槟有点上脸,他酒量很好,从不让自己有一丝半毫的不清醒。   才一杯而已。   情况不太对劲,裴容看了一眼周航,思考他把自己卖了的可能性。   应该不会……罗裙说过传言里,陆擒非常冷淡禁欲,仿佛跟任何一个人亲近都会拉低自身身价一般,站在云端从不恋尘。   除了公开的宴会应酬,周航也从来不安排裴容参加私下小酒桌,但不排除面对陆擒这样商业巨头,周航会突然丧失良心。   幸好,就算周航算计他,陆擒看起来对他很不耐烦,总归是不成的。   裴容连忙以自己想去洗手间为由撤退,宴会厅上头就是五星级酒店,公司给他开了套房。   从一楼到十六楼,不透气的电梯环境让裴容体内的反常急剧攀升,脸颊浮上一层绯红,像一只处于求偶期的白孔雀,拖着颤抖的卷云般的尾羽。   真的中招了?是那杯香槟?   不大可能。   裴容皱了皱眉,那只是随意从香槟塔上拿走的一杯,很随机,其中一杯还递给了陆擒,周航没胆子给陆擒下药的。   警惕心让他无法再前往既定的酒店套房。   裴容额上沁出细汗,颤着手取消了十六楼的电梯按钮,按了最高层,这家酒店他常住,知道十七层不对外开放,从来没有人入住。   他打算在十七层缓缓,叫助理上来送他去医院。   作为一条咸鱼,他自然是没有自给自足熬过去的想法,只想去医院打一针冷静冷静。   电梯门一开,靠在墙上的裴容睁开眼睛,压住一片潋滟的水光,竭力清明地站直身体,目光一抬,眼前忽然落下了一片阴翳。   居然有人!   裴容心里一跳,抬眸和陆擒四目相对。   电光石火之间,他明白了十七层的专属客户是谁。   “抱歉,陆总,按错楼层了。”裴容定了定神,下一秒,被人拎着衣领从电梯里拖出来。   陆擒比他高一个头,贴近的时候压迫感十足,脖子被衣领勒住,裴容忍不住难受地哼了下,挣扎着后退。   嘶……原本就单薄的衬衫直接撕开了一个口子,像是草丛里发现了一窝新雪。   裴容震撼地想,这就是奢侈品的质量么?服气。   陆擒的眼神沉了下,手背上蹦出青筋,压着火看向裴容:“你在香槟里下药?”   他本打算今晚歇在这里,但是身体的不对劲让他万分恼火,刚想离开,精心布局的人就自投罗网了。   可笑。   这是他最厌恶的把戏,名花倾城又如何,芯子里是黑的。   尤其这人还穿这样薄的衣服,有备而来。   裴容想了一圈今晚的事情,哑口无言,明明也是受害者,好像洗不清了。   一向懒得与人争辩的裴容,沉默了两秒才想起,事关重大,陆擒也不是普通人,这件事还是值得他组织一下语言的。   裴容沉默的两秒,以及思考时眸光转动风情万种的眼神,在陆擒看来,就是自动默认了。   “不是,误会,我也是中药……嗯……唔。”裴容开口说了一句话,就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感觉不是很有说服力,且有火上浇油的嫌疑。   唔。   他一说话,陆擒的状况好像更糟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擒:老婆好刺{piao}眼{liang}。看一眼,再看一眼。 第2章   陆擒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出门的时候还能忍,身体反常,但脑内清明。药效越强,越是镇定冷静。如果连这种下三滥的药效都抵抗不了,服从欲望的支配,他也不配坐今天这个位置。   但是……仅仅是跟裴容说了两句话,那杯香槟里的药仿佛顷刻间换成了地狱之火。该死的!   理智告诉他应当马上把裴容扔出去,手掌却揪着人家撕裂的衬衣不放。   不能放。   裴容这么浪,放了估计就趁机脱衣服了。   对的,是这样的。   不能放开。   陆擒手背不小心蹭到了裴容的皮肤。   “……”   拳头猛地锁紧。   丝质衬衫飘零如雪。   凉凉的气息拂过,裴容闷哼出声,余光看见电梯数字在往上跳动,似乎有人要上十七层。   他想,陆擒刚才要出去,估计也是发现身体不对劲,很有可能召唤了秘书之类的上来。   裴容不笨,他很确定自己的香槟是随机选择的,结果陆擒和他都中药了,这说明香槟塔的含药量极高,说不定已经中招了一大批。   如果这件事不是周航主导,那就是有人针对江陆娱乐,明天“慈善晚宴居然是淫乱party”的热搜简直不能看。   裴容担心自己晚节不保,这幅样子要是被拍到上传,还能戴着大红花光荣退休吗?   总归陆擒看不上娱乐圈的花花草草,他这里反而是安全的。裴容想也不想,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扶墙进了陆擒身后的总统套房。   先躲躲,不管下面什么情况,他不能出现。而且他衣服破了,房间里面肯定有陆擒的换洗衬衫。至于解释什么的,一切等清醒了再说。   “借一下……”   陆擒眼睁睁看着裴容进了自己屋子,他下榻的地方从来不让人踏足,而这人居然就堂而皇之地进去了。   进去了……甚至还扶着门看他勾引他,一副邀请的姿态。   裴容只是想确认陆擒是不是要离开了,他想锁门。   这一眼,他仿佛觉得自己对上了一双猛兽的眼睛,是捕猎的前兆。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门摔上,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格挡住。   砰——门被另一道巨大的力量摔上,焊死了一般。   陆擒目光如鹰隼,一字一句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出去。”   裴容看着宛如被焊死一样的大门,不,他不出去,这里安全。   陆擒:“……”很好。   裴容看着眼神幽暗的陆擒,头皮阵阵发麻……不是吧,刚才在晚宴上不是嫌弃地不肯多看他一秒吗?   啊这……   反正……   不如就……互相帮助一下。   他对比了一下里外可能的结果,依然站着不动。陆擒冷漠英俊,自己退圈之后也遇不上这么好看的,以他的性格恋爱都懒得谈,趁机感受一下不失为一种人生圆满。   最最重要的是,陆擒不会纠缠不休。   哎,来都来了。   是吧。   然后他看见陆擒开始脱衣服,腹肌和人鱼线一览无遗,再往下……   裴容立即产生了一丝动摇。   他现在只是衣服破破烂烂,他怀疑等下连自己也破破烂烂。   但是这一丝动摇来得太晚,像被暴风雪肆虐碾灭的火苗。   ……   一小时后。   裴容非常冷静、力道不足地推着陆擒:“陆总,药效过了。”   可以了,可以停下来捋一捋事情经过了。   陆擒简单粗暴两个字:“没过。”   裴容:?   他错了,他应该在发现自己一说话情况就变得更糟糕时拔腿就跑。   ……   接下来裴容已经懒得问陆总药效怎么样了。   他俩中的可能不是同一种,陆擒的后劲更强,非常强,爆炸强。   他怎么会觉得留在这里很安全呢?   不可思议。   妈的。   ……   裴容熬了个大夜,醒来时陆擒已经不在了,省去清醒时面对的尴尬,他松了一口气。   合格的一夜情对象就应该是这样的。裴容贴心地把床头柜上的陆总遗落的私人名片取下,看也不看撕碎了冲马桶。   堂堂陆总的私人电话要是被别人捡去了泄露了多不好。   照镜子的时候,饶是淡定如裴容都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啧,收破烂的看了都摇头。   之前并没有类似的体验,裴容也是第一回 知道自己身子这么容易留印子。   每次陆擒弄他后颈时,裴容都有被猛兽盯上的战栗感,力度重得仿佛舌头都带了倒刺。   他今天还有给开发商站台的活动,所以昨晚拼死不让陆擒亲他脸,他越是不让,陆擒越是在其他地方报复回来。   啊,小气的男人。   裴容赤着脚踩过稀烂的衬衫,打开陆总的大衣柜。   他猜得没错,这家酒店是陆氏的产业,虽然十七层长期没有人住,但是春夏秋冬的衣物一应俱全,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显然经常被换洗,保证陆擒来这边出差时,随时随地能使用。   裴容挑了一件黑色衬衣套上,再取了一条围巾,接着才去看一晚上没注意的手机。   他直接给罗裙打了电话:“昨晚怎么回事?”   罗裙抢先问:“你没事吧?”   裴容:“没事,你说。”   罗裙也是郁闷:“这家酒店的一个副经理出国旅游的时候去赌了,欠了几百万高利贷,走投无路了就在香槟里下药,想拍点劲爆的素材勒索。”   娱乐圈这种场合,散会之后免不了有看对眼的暗通曲款,被下药之后恐怕要幕天席地。   作为有权限调动各处监控的副经理,只要明星发生了丑事,想拍点什么再简单不过。   “昨晚陆总突然宣布宴会解散,大家都吓了一跳。周航还一头蒙呢,忽然就来了一群保镖整栋楼遣散戒严,我差点以为楼里被埋了炸弹。还是陆总有魄力。”罗裙夸了一下陆擒,“我可担心你了,要不是助理说你发觉不对劲先走了,我今晚都要睡不着。”   罗裙碎碎念,“周航现在怕死了,幸好宴会是在陆氏旗下的酒店,总部也得分锅,换成其他酒店,就是纯纯的咱公司办事不利,没把关好酒店,周总今天就得回老家了。”   裴容卷了卷身上的衬衫,他喜欢穿宽松的衣服,尽管陆擒的衣服大了一号,但扎进腰里并不违和:“几点宣布解散的?”   “大概八点。”   裴容闭了闭眼,看来他在十七层遇见陆擒出门之前,这个男人已经雷厉风行地把所有危险都拦住了。   亏了。   早知道……还待在十七层喂狼干嘛呢。   陆擒让他出去时,外面已经很安全了。   狗男人还算有良心,裴容稍稍原谅一点他的粗鲁。   罗裙:“你现在在哪?”   裴容说了另一家酒店的名字,“派人来接我。”   昨晚的意外没必要张扬,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相信陆擒也是这么想的。   保姆车停在百米外的另一家酒店门口,车门一开,裴容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钻进车里。   屁股一挨垫子,裴容眉心就狠狠拧了下,没吭声。   副驾驶的罗裙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裴容,斟酌着道:“你气色不太好。”   也不能说不好,好过头了,看着像发烧。   她早就说过,运动后的裴容非常招人稀罕,现在这副样子像是运动狠了。   裴容闷着声儿道:“随便找的酒店,空调不行,感冒了。”   罗裙一听他声音都哑了,紧张道:“要不先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到那儿先给我找个地方躺躺。”   市中心最大的商场重新装修开业,邀请裴容剪彩。商场入住的品牌里裴容代言了三个,纷纷趁此机会搞优惠推销,超级折扣。   裴容大概十点钟露面,早上7点商场就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   保姆车从隐秘的员工通道驶入地下负一层,停稳后,助理拉开裴容一侧的车门,“五楼有个休息室,裴哥,咱去那里等候。”   见裴容没动静,助理好奇地探头:“裴哥?”   裴容停顿许久,攒足了力气,才像蜗牛一样动了动。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简单的下车动作这么难,胳膊大腿比他拍了一天得威亚戏份后还酸痛。   从车里出来后,裴容立即恢复云淡风轻的样子。   明星大多会提前抵达场地,然后在后台化妆对台本,裴容也不例外,但是他天生丽质,免去繁琐的妆造流程,这个时间用来睡觉。   在休息室又饱饱地睡了一小时,罗裙把他叫醒,道:“你要的高领毛衣。真穿这个呀?这不是你的风格。”   裴容哑着:“感冒了还要什么风格。”   罗裙还有疑虑,觉得今天裴容状态不对劲。裴容可是无论感冒发烧,穿衬衫从来不扣上面两颗的敬业妖孽人设。   裴容:“感冒加重了拖延工作进度,干不完影响我退圈怎么办?”   罗裙:“……”   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裴容。   他甚至专门请了大师傅算退圈的黄道吉日,一天也不肯拖。   毛衣上面有刺绣,华而不适,为了版型牺牲舒适度,裴容的皮肤被摧残过后脆弱得一批,这件衣服磨得他有点疼,他开始想念刚脱下的高定衬衫。   又宽松,又舒服。   看不出品牌,比他那垃圾奢侈品衬衫一撕就破好多了。   开业剪彩非常顺利,裴容笑着和粉丝互动,并不太出声。   结束之前有个媒体采访环节,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挤到前头,询问他们最关心的问题——以前是裴容有没有整容,现在是裴容今天有没有化妆。   “声音怎么有点哑,是不是感冒了?粉丝都很关心你的身体,喊你别太拼了。”   裴容淡淡一笑:“不会太拼。今天有点小感冒,对不起,状态不太好。”   下面一阵笑声,太凡尔赛了。   有记者道:“别人感冒灰头土脸,裴容感冒还能变美,太羡慕了。”   裴容:“……谢谢。”   有个男记者似乎想挤到前面,把身边一个女记者推了一下,女记者踉跄了下,录音笔滚到了裴容脚边。   裴容想也不想,弯腰捡起来,弯下去后才想起自己腰快断了,冷静了两秒才面不改色直起来。   记者群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仿佛看嗅到了惊天大八卦,嚷嚷道:“裴容!裴容你后颈怎么了?”   “红了一大片,这是你今天穿高领的原因吗?”   “是过敏吗?”   “我觉得不太像,颜色比过敏深。”   “哇喔!”   裴容只是低头的一瞬间,就被眼尖的记者看见了深红色的印痕。   他抬手摸了下后颈,不慌不忙道:“昨晚鼻子不通,请人刮痧了,不好意思,让你们看见这么……难看的裴容。”   “没没没,不难看。”记者连忙反驳。   而且……还有点涩情。   原来是刮痧啊,助理手挺重的,对不起,是我们太黄了。   记者的八卦心一下子被浇灭,话题又转移到感冒上来。   裴容笑眯眯道:“我很担心传染给你们,今天不能采访太久,抱歉。”   说一出口,助理就意会到潜台词,一边道歉一边护着裴容出去,到了后台,他担忧地问道:“要不要买感冒药?还是去医院?”   裴容倒是需要一点消炎药,但这跟感冒症状不搭边,他决定还是等晚上回去自己叫个跑腿。   毛衣领子上的刺绣刺得他脖子不舒服,他干脆换回了陆擒的那件衬衫。明明是衣柜里的崭新衣服,却仿佛带着陆擒可恶的气息,他心里顺便把陆擒骂了一顿。   刮痧……刮个屁痧! 第3章   在大众眼里,裴容有无数段娱乐圈风流往事,看着跟谁都有一腿,但是裴容从来没让他黑子抓到切实的风流证据,今天差点因为陆擒坏了名声。   愈是临近退圈,愈要稳住,裴容决定以后除了工作外都不出门,出门必带三个助理。   他懒骨头一样躺在保姆车里,额前的碎发随着车辆的颠簸一晃一晃。   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刘开车技术这么差呢?   裴容把毯子都挤到身下,刚戴上眼罩,手机就响了。   他懒得接,对方锲而不舍地打了第二次,裴容刚想挂断,发现是周航,想到自己的退休大会,他勉为其难地接起来。   周航的年会搞砸了,看中的艺人没牵上线,总部也搭不上话,一早上都在办公室里抑郁时,突然接到了陆擒秘书的邮件。   邮件里说,陆总有意愿布局娱乐圈,需要进一步考察江陆娱乐,包括管理层的领导能力和旗下艺人的发展潜力。前者需要周航去总部述职竞聘,后者陆总会亲自接触头部艺人。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如果江陆娱乐不入法眼,总部宁可另起炉灶。   机遇与挑战并存,周航早就想大干一番,立刻着手准备去总部游说,另一边命令旗下艺人最近严阵以待,管住嘴巴。   他一想到裴容,顿时有些头疼,亲自打电话叮嘱:“投资下来之前,绝对不准透露要退圈的意思!等我从总部回来坐稳位置了,承诺你的都会实现。”   裴容打了个呵欠:“哦。”   周航心都凉了:“哦什么哦,你现在还没退休!”   裴容没心情跟他扯淡,道:“分内的事,我肯定会做好。”   周航:“要是陆总那边跟你联系——”   裴容眉头一皱:“还联系?”   周航见他抗拒,不明所以:“你别一副我拉皮条的样子,天地可鉴,你在公司这五年,全公司上下尽心尽力把你当祖宗捧红,什么资源都紧着你,而且哪一次不是直接把合同堆你面前,让你上过那种酒桌吗?”   裴容:“这是我进娱乐圈的条件罢了。”   周航一噎,道:“话是这样说,搁别的公司早把你雪藏了。要不是大家一起努力,你能年纪轻轻就腰缠万贯地退休吗?”   裴容被他说到了心坎里,语气软和了一点:“是哦。”   周航再接再厉:“我猜陆总可能会跟你谈谈公司的未来发展什么的,你要拿出大有钱途的自信。”   他培训了两句公司精神,如往常一样保证:“都是公事,不会有什么钱色交易。”   想到这次面对的对象是陆擒,周航更加信誓旦旦:“据说陆总谈合作的时候,哪怕在会所,身边两米都不坐人的。”   周航从前只能保证公司会保护裴容不被占便宜,这次不一样,从源头上就不存在这种担忧。陆总的作风,那是信得过的。   裴容:“……”   作风?什么作风?越做越疯?   他挂了通话,闭上眼睛前又想起昨晚,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脱衣服的时候看起来还很克制冷静,正常不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吗?怎么会有人越做越疯的?   有了再次见面的心理准备后,在半道被拦住,被黑衣保镖恭敬地请他另一辆车时,裴容也只是扬了扬眉。   挡板将后车舱隔出了一个隐秘的空间,   不得不说,大老板的司机开车就是比小刘稳。   裴容觉得有点舒服。   裴容端庄地坐着,保持安静,宛若参加星期一的员工例会,屏气等待大老板发言。   形象从娱乐圈交际花变成良家子,气质迥然不同,像被日老实了一样。   陆擒本来盯着笔记本,看见他上来头也不转,三十秒后合上笔记本,察觉到了裴容微妙的变化,心里不由产生如上的联想。   他极力克制地打断这个思路,想,更大可能是对方上完床卖乖讨巧等着要资源。   陆擒挑了个开头:“你下半年怎么没安排?”   来了。   投资一家企业前都要做背调的,有经验的总裁还会面谈每个骨干员工。   裴容眼皮轻轻一动,答应了周航不漏馅,就得百分百做到。   他委婉道:“公司和个人都在转型期,要重新规划,等待机遇突破瓶颈。”   这个机遇就是您,周航盼了大半年。   陆擒听出了话外音,果然,每个努力站到他面前的人,都三句不离拉投资。   他其实对投资娱乐圈并不感兴趣,但是裴容那么……嗯,如果最后什么都没捞到,岂不是显得自己吝啬?   倒不如给他一些资源,谁也不欠谁。但也不能给太多,免得他得寸进尺。   陆擒:“我打算投资江陆娱乐。”   裴容眼神闪亮亮地看着他:“我跟您保证,您一定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带伤营业,周航得多给他一亿退休金吧?!   陆擒觉得他的眼神莫名耀眼,故作淡定地移开目光。   “早上我去处理宴会的意外了。”   裴容眨眨眼,这是在解释为什么醒来人就不见了?   陆擒眉眼沉着:“我会以职务侵占罪、下药敲诈勒索罪起诉那个下药的副经理。”   为了还赌债,副经理挪用了酒店公款,无法偿清,但这两项罪名加起来,还是太轻饶对方了。   裴容醒来到现在压根不操心这事,因为知道陆擒肯定不会放过副经理,他给面子的“哇”了一声表示佩服。   陆擒目光更沉地盯着他:“敢算计我,你觉得这样就够了?”   裴容:啊?   陆擒:“一个即将坐牢还不出一分钱的赌狗,被扔到放高利贷的人面前,画面一定很有趣。”   陆擒恐吓了裴容两句,以免他蹬鼻子上脸,尝到好处了也学会算计他。   下不为例。   说完陆擒盯着裴容的表情,上位者的招数总是频繁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陆擒很快地说了结束语:“我们之间……一笔勾销。”   裴容在心里直拍大腿,陆总真是太爽快了!他就喜欢这种成年人的解决方式!   他乖巧道:“好的。”   便透过车窗查看小刘有没有开着保姆车继续跟着他,谈完事情了就得下车,陆总的座驾再舒适,也不是他裴容能久坐的。   陆擒略微不满地问:“你在看什么?”   裴容:“我看看小刘在哪,拜托陆总停车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   陆擒打开车内的冷藏储物格,拿起一个药店标识的袋子,里面有片剂、冲剂,甚至还有两管膏药:“你上药了吗?”   早上他先醒来,为了不吵醒裴容,干脆往上一层去天台打电话,一是为了处理副经理,二是吩咐人给裴容买药。   天台的风吹得陆擒神清气爽,他脚步沉稳地回到房间,发现裴容不见了,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自己“不经意”放在床头柜上的名片。   裴容拿走了名片却没有联系他,还挺沉得住气。   陆擒只好主动找他,药都已经买了,不能浪费。   裴容面上感激地双手接过药袋,“谢谢陆……”   话未说完,陆擒往后抽了下胳膊,把袋子收回去,没让裴容拿到。   “嗯?”   “我帮你上。”陆擒义正辞严。   裴容脑袋宕机了一下,耳边似乎还回绕着“我们一笔勾销”的余音,表情有一瞬间的痴呆。   屁股开始痛了。   陆擒皱眉:“你自己看得到后面?还是你要让助理帮你?”   裴容连忙摇头,但是他可以尝试自己……   陆擒摸了下他的额头,手指很快就收了回来,像传说中一样抗拒跟花花草草肢体触碰,苦口婆心道:“你要是没弄好,容易发烧,事情起因在我,我过意不去。”   裴容:“我可以看说明书。”   陆擒:“我不想欠你什么,难道你不想两清?”   裴容:“……”   我想。   他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风景,发现路线早已偏离了他回家的方向,正往本市另一处颇有底蕴的富豪聚居区前进。   这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下车?   呼风唤雨惯了的霸总果然行动快于言语。   有人帮忙上药也不错,本着能偷懒就偷懒的原则,裴容眼皮阖了阖,司机过于优秀的技术让他昏昏欲睡。   看着陆擒又打开他的笔记本一本正经心无旁骛地办公,裴容干脆仰头靠在颈枕上闭目养神。   陆擒此时正在看全英文版的……事后护理事项。   陆擒位于S市的房产并不常住,如果是出差过来,他更乐于住在酒店的十七层,和自己一同出差的下属住同一酒店,更近更方便。   他不会带任何人回家,哪怕这个家只是S市的一处落脚点,常年只有一个管家打理。   因此管家看见陆擒带人回来时,嘴巴震惊得合不上,但是在看见裴容的样子时,又觉得一切有了合理的解释。   就这张脸,在电视上看尚能嘴硬说出个不喜欢,人的大脑审美思维总是多元性的。然而在现实里看就完全没有缺点,只觉得明艳照人,因为大脑已经没法思考了。   管家负责管理陆家人在S市的饮食起居,酒店里的换洗衣服,不管陆擒在不在S市,管家要定时去取出干洗、置办新款,确保里面永远是最合身最舒适的。   他一眼就认出了裴容身上的黑色衬衫是陆擒的,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总裁夫人。   裴容打了个呵欠,睡眼蒙蒙地跟着陆擒进门,径直走上红木楼梯上二楼。   刚踏上第一个台阶,裴容大腿一酸,险些踉跄。   大意了,今天出行全是电梯,他都忘了走楼梯是什么感受。   陆擒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连忙后退两步,扶住裴容的胳膊,撑着他往上走,甚至想直接打横抱起,被裴容拒绝了。   管家站在楼梯起点,瞧见陆擒无意间的铁汉柔情,以及径直把客人带向主卧,深深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他捏紧了手机,得赶紧告诉蒋女士这个好消息。   裴容哪知道房间是谁谁的,他往床上呈大字型一趴,放空自己,假装是一条失去灵魂的咸鱼,听不见陆擒拆解药品的窸窣声。   不紧张,他叫不紧张。   过了五分钟,察觉陆擒的气息靠近,裴容忍不住问:“戴手套了吗?”   “嗯?”   “你手指有茧。”   裴容也不知道,陆擒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总裁,为什么手掌居然很粗糙,从皮肤碾过的效果宛若刮痧,导致他全身都不太好看了。   他也不想提出这么豌豆公主的要求,但是……   昨晚的记忆突然鲜明了起来,裴容打了个激灵。   陆擒沉默了下,道:“没买。”   裴容正想说要不我自己来,我的手指没长茧。   陆擒突然走到床头,把裴容的脑袋转过来看他。   裴容以为陆擒放弃了,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手掌,手指修长,部分关节覆盖的薄茧显得这双手更有张力。   陆擒仿佛股东大会上轻易解决了一个令所有人焦头烂额的问题,睿智而不失沉稳道:“你挑一根手指吧。”   裴容:???   他做错了什么要做这种选择?他是不是还能挑下面那根?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深思熟虑后:可以,但下不为例。 第4章   刀都悬在脖子上了,还要自己挑一把长刀短刀,简直是杀人诛心。   裴容干脆不理陆擒,把下巴搁在枕头上,深深地埋了进去。   ……   裴容不出声,但是不受控制地出汗,上完药他盖上被子,小心翼翼翻过身,发现陆擒正皱眉看着他。   眼神些许熟悉。   他下意识回视陆擒的眼睛,眯着眼道:“我疼。”   陆擒默了默,拉开床头柜,把剩余的药品全放进去,“那你睡一会儿,我帮你给周航打电话。”   晚上裴容是有工作的,但是大总裁发话,周航就是赔死违约金也得批假。   裴容默默地看着他收拾,结合他的话语,察觉到陆擒并没有让他把药带走的意思。   因为陆擒把药放在了最顺手的那个抽屉里,里面本来是一些书籍相册之类,全部让陆擒腾空了,仿佛要给新来的药品安一个永久的家。   裴容垂下眼想了想,估计以后下一个还要用。   资本家的羊毛还是不要薅了,容易被反薅。   此时差不多下午两点,很适合来一场说睡就睡的午觉,几乎在陆擒说完的下一秒,裴容就觉出了被窝的美妙之处。   啊,这被子真不错,一点也不磨皮肤,像陷进一汪温柔的泉水,静谧的,柔和的,将人拖入梦乡。   陆擒拿着裴容换下来的衣服下楼,交给管家:“洗完送上去。”   管家上前一步,即将接过的时候,又听陆擒道:“洗衣皂在哪?”   管家愣住,这是要亲自洗的意思?由于工作太闲看遍豪门肥皂剧的管家极有素养地回过神来,道:“一楼盥洗室,我给您拆一块新的。”   陆擒高深莫测地一点头,表示满意。   因为裴容,陆擒下午推开了公务,结果裴容在睡午觉,这空出来的时间太闲,且颇有些烦躁无处发泄,倒是可以用来掌握一门新的生活技能——洗衣服,跟谁的衣服没有关系。   十分钟后,陆擒过水一遍展开衣服,发现被搓得有些变形,原来洗衣服不能用力么?那为什么还要搓衣板?   不愿意承认自己连衣服都洗不好,陆擒叫来管家:“帮我买一件一模一样的。”   管家斟酌着道:“如果是给裴先生穿的,衣帽间里还有一件,跟酒店的这件是同时购置的,可以保证一模一样。”   陆擒:“这是我的衣服?”   管家:“对,定制的衬衣,市面上没有。”   陆擒猜测到裴容会自来熟地带走一件酒店的衣服,但是没想到就是这件。   裴容为了参加商场活动已经换过一件高领毛衣,陆擒万万想不到他活动结束后还会再穿。   衬衫这么不合身还穿?   管家:“手上这件要烘干吗?”   陆擒:“不必了,挂着晾干吧。”   裴容头一次睡午觉没人叫醒,他自觉地睡到了太阳落山才起,床头叠着洗香香的衣服,他拿过来穿上。   楼下那个管家,一看就是很有资历的,衣服洗完跟新的一样。   上班的时候被粉丝媒体的眼睛盯多了,裴容在家的时候喜欢当一条无拘无束的咸鱼,不希望有家政阿姨之类来破坏自在感,自由自在与衣来伸手注定矛盾。   笃笃。   木门响了两声,陆擒就轻轻开门进来,见他醒了,道:“晚饭给你拿上来?”   这房子才两层半,不带电梯,下楼就要走一段楼梯。   裴容差点被饭来张口的服务的打动,他拒绝道:“我好多了,感谢陆总帮我上药,我叫了小刘过来接我。”   陆擒:“我建议你养好身体了再走,如此我也不会觉得有亏欠。”   裴容面不改色:“不会不会,您不欠我什么。只是我不好意思占着陆总的房间,不是家里的床我睡不着。”   陆擒:你分明下午就睡得跟猪一样。   裴容:我伤养好了确定不会再被日一顿?   两人对视片刻,不揭穿对方的胡说八道,是成年人间的体面。   陆擒做出了让步,或者说,他学不会拉下脸去挽留谁,何况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他和裴容两不相欠后,两人之间还剩下什么交集。他们没有共同的交际、工作方向,性格、成长经历迥然不同,还能怎么样呢?还能有什么借口呢?   一个夜晚的意外,像心电图里陡然拉起的峰尖,但到底最后还是要回归正常的心率,否则时间久了要进医院的。   陆擒没送他。   裴容独自站在大门口等待小刘,春季早晚温差大,一件衬衫根本不够。   他正想着要不要忍痛跑一段路活动下身体,肩膀微微一沉,被披了一件西装。   陆擒:“这个你带上。”   裴容垂眸一看,是一个袋子装着瓶瓶罐罐和一个保温桶。   他伸手接过,真心实意道:“谢谢。”   因为初相识太过混乱,导致裴容没有机会认真看看陆擒。   夜晚可能会让绅士更有风度,此刻陆擒站在他身边的样子没有一点侵略性,骨子里散发着有涵养的矜贵。   裴容嘴角一勾,展开一个笑容,就听见陆擒用披露年终财报的语气道:“白色那盒药一天三次,每次两片,你身体不错,再吃一天就行。乳膏多抹几天,绿色那管不只是消炎,对身体也有益处,每次涂抹深度不少于——”   夜风吹来陆擒波澜不惊的声音,裴容余光四下张望了下,生怕周围有人。   他故作镇定道:“嗯,记住了。”   回到家,裴容先吃了保温桶的山药猪骨粥,中午助理订的饭菜太油腻,他没吃多少,午睡醒来就饿了,这一桶粥吃了个精光。   他摸着微撑的肚子,心虚了一下,随即想起陆总已经答应投资江陆娱乐,周航忙着发展业务,罗裙肯定也要带新人,都没空盯着他了。   反正也要退圈了,管他肚子胖几斤呢。   洗完澡,裴容将陆擒给的袋子倒出来,滚出了好几个瓶子。   他捏起一管绿色的,感觉中午的时候好像没这么玩意儿。   他翻了翻,把最大的一瓶拿起来看说明书,发现是一瓶身体乳,是他没见过的牌子。   “什么啊……”   裴容嘀咕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痕迹,恍然大悟。   陆总给的东西错不了,裴容欣然使用,不到两天就消干净了红痕。   临近退圈,收尾的工作愈发忙碌,这段跟陆总的小插曲,很快抛之脑后。   江陆娱乐有给艺人提供住宿,裴容出道早期住过,后来就很少去了,最近偶尔回公司签署各种广告解约合同时,他发现公司里多了很多新面孔。   罗裙手底下不仅签了两个选秀出道的新人,周航也如愿从对家挖到了一个当红门面,名字叫蒋天,唱跳俱佳,脸蛋比裴容不足比下有余,用来替代裴容走后的空缺。   江陆娱乐有了总部重视,蒋天作为接下来重点培养的艺人,可以说就是一头猪也能捧红了。   周航正在筹备公司独立开剧,第一部 的男主角已经内定蒋天,重金给蒋天请了三个表演老师天天在公司开小灶。   裴容路过培训室时,正好听见蒋天在抱怨他的宿舍看不到楼下盛放的玉兰花,而位置最好能欣赏俯瞰整个玉兰园的裴容的房间却没有人住。   裴容轻笑了下,回宿舍拿了点私人物品。他肯定会搬出宿舍,但蒋天只能欣赏明年的春光了。   “裴容!你还没走太好了,我们来商量一下上综艺的事。”罗裙踩着高跟鞋匆匆赶过来,递给裴容一叠纸,“都是一两期的飞行嘉宾,你看哪个好?”   裴容看了一下,公司要他跟蒋天以“师兄弟”组合上综艺刷脸。自己即将退圈,肯定要发挥余热老带新。   裴容:“都行,我不挑,越快越好。”   罗裙:“行,那我来挑。对了,蒋天你见过了吗?他可是你粉丝,一直想见见偶像。”   “裴哥!”蒋天从走廊一侧小跑着过来,距离一米时给裴容鞠了个躬,“请裴哥多多关照!”   裴容道:“嗯。”   罗裙道:“都认识了吧,马上就要一起上综艺,裴容虽然是前辈,但是小天你在综艺上要多照顾他。”   说着,她有了个主意,抽出一张纸来:“上这个美食综艺吧,档期最前,也不需要准备什么,下星期直接去录制。”   裴容:“行。”   罗裙让蒋天去学表演,等人走了,压低了声音道:“综艺上你多带带蒋天。”   裴容:“我会的。”   裴容答应的事一向靠谱,罗裙便不担心了,笑道:“蒋天会做饭,这个综艺就是四组一人一起搜集食材,完成一道晚餐,你不会做饭一旁偷闲,事情都让蒋天去干就行。”   裴容知道罗裙的意思是让蒋天多表现,让让镜头,点头应下。   一周后,《寻味》综艺开始录制,节目组先端出了两道菜,让所有人蒙眼品尝,并不说明原材料和烹饪方法,让艺人根据自己的品尝到的信息去寻找食材、烹饪,还原出这道菜。   节目里会设置各种线索,需要艺人解锁获得。这档节目最大的看点就是看各组做出的跟题目毫不搭干的菜色。   节目在海边录制,裴容这组的谜底是一道爆炒海螺,非常辣,而且节目组不给壳,只能吃出是一种海螺肉。   有些无辣不欢,不加辣吃什么都不香。有些人如裴容不能吃辣,食物只要沾上了辣椒,口腔粘膜和舌头便只能感受到辣椒素的刺痛感,都给辣麻了,食物的美味是一口都尝不出来。   刚吃了一口嘴唇便被辣红了,裴容抿了抿唇,克制着不在节目上斯哈吸气,连忙拿了水优雅地喝上几口。   不吃辣不符合裴容捏出来的妖艳人设,因此公司并没有营销这一点。   裴容压了压辣椒味,至于刚才吃了什么,啊这,反正是荤的。   蒋天挠头:“裴哥,是不是一种内脏啊?鸡胗小肠什么的。”   裴容含糊点头:“有可能。”   于是接下来,蒋天便奔走在寻找小摊贩上,把各种内脏食材一一买回来,或爆炒或烧烤,加上各种辣椒,然后端到裴容面前,眼神亮晶晶地要他尝一下是不是那个味。   裴容:“我有点尝不出来,你自己觉得呢?如果像我们就交给节目组,错了惩罚由我承担。”   蒋天:“不行,这太冒险了,我不能让裴哥被惩罚,要来也是我来。但是我炒菜的时候一直闻着肉味,已经有点糊涂了。我再试试。”   裴容认真地尝了一口,一边握紧了矿泉水瓶子,他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就是觉得很辣,在辣之外,他还深刻品出了一点——难吃,腥味。   但卖相很好,可不是么,红椒青椒豆腐泡混合爆炒,颜色搭配地好,欺骗性十足。   裴容想起公司给蒋天包装的小当家人设,违心道:“很好吃,但不太像。”   “裴哥你多吃点!”   蒋天炒了十来盘投喂裴容,过了很久才发现方向不对,两人去搜索了一圈,被提示是螺肉。   于是接下来又是一波螺肉。   裴容这回没有配合蒋天艹人设,毕竟是带着贝壳的东西,以蒋天的厨艺说不定都没熟,坚定决绝:“我舌头麻了,尝不出来。”   蒋天遗憾了一下,两人于是不再依靠味觉,专攻线索解密。   线索大多是以谜题的形式,要很熟悉海洋螺类生物才会。蒋天充分发挥了他的锦鲤运气,一步一步推理出了答案。   裴容也渐渐回过味来,这是一早就知道答案了。   当晚肚子不舒服吐了一遭。   半个月后,节目播出。   #想魂穿蒋天投喂大美人#   词条直接蹿上热搜。   “大美人就该吃辣椒,辣椒美容!确信!”   “蒋天好像忠犬啊呜呜呜又奶又有男友力,炒菜又利索!炒了十八盘菜也不见他喊一句累。性张力max!”   “我要是蒋天,我不仅炒十八盘,我还能坚持十八年!”   “姐妹别做梦了醒醒。”   “蒋天好傻呼呼的,两个人味觉没一个靠谱的!”   “看裴容的表情,蒋天的厨艺一定很好。”   “我看这两人我要笑死了,我们大美人不食烟火就算了,蒋天你可是海边长大的啊!”   话题里也有许多不和谐的声音,比如“某些人仗着自己是前辈,油瓶倒了都不扶,吃现成的还挑三拣四。”   “怜爱蒋天,小师弟太惨了,罗裙不做人!”   也有另一道声音,说“你们发现没,裴容每次从镜头外进来的时候,嘴唇都是湿漉漉的,是不是不能吃辣躲着喝水了?”   “艹,那个姓蒋的,辣椒越放越多,我生气了,我们看不见裴容在喝水,蒋天在现场难道还能看不见?”   不管如何,蒋天成功戳中了这个节目粉丝的乐子——猜错方向努力没用。人气着实火了一阵。   罗裙见效果好,又打电话邀请裴容上综艺营业。   她最近跟着几个新人,对裴容的关注也少了,听到裴容拒绝时直接愣住。   裴容很少在工作上拒绝人。   罗裙:“为什么?”   裴容:“没有为什么,有意见就让公司封杀我。”   罗裙:“……”   罗裙:“对了,你公司的宿舍还住吗?不住的话我请人帮你搬家。”   裴容:“都是不要的,直接扔了吧。”   罗裙犹疑地挂断电话,觉得裴容今天讲话有点呛人,虽然还是弥漫一股咸鱼味。   裴容最近确实脾气不太好,这在一条懒得生气的咸鱼身上实属罕见。   直接原因是他最近胃口不好,而且每次不想吃饭就会想起在综艺上吃的那些恶心东西,胃口更差了。   他承认这有一点迁怒,但是他现在看见蒋天就会想起腥味,然后想吐。   陆擒再一次关注到裴容,是在一家电子屏幕公司巡视,公司的展示机上就在播放一期美食综艺。   高清柔和的屏幕将美食呈现出最令人垂涎的原滋原味。   陆擒驻足了一会儿,眉心紧蹙:这个黄毛炒得什么玩意儿?   狗都不吃。   秘书知道他比较关注裴容,便道:“裴先生看起来很喜欢。”   陆擒:“不,他很讨厌。”   一小时后,闷头搞事业的周航接到了陆总秘书的电话。   “周先生,三十个亿是让裴先生在综艺上吃猪食吗?”秘书原样陈述陆擒的话。   周航一头雾水:“这个情况我得了解一下……”   秘书:“总部怀疑你的工作能力,将亲自为裴先生制定转型路线。” 第5章   转型,什么转型?退圈了转什么型?   哦对,裴容要退圈了。   周航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总部一直没过问江陆娱乐,所以他也默认跟裴容的计划成功。   那要是不成功呢?   周航最近忙着组建新班底,例如营销摄影编剧后期等等,跟以前的纯经纪公司不同,业务量成倍增长。他一个小小的娱乐公司总裁就忙得脚不沾地,更别说陆擒了,这就显得陆擒百忙之中抽空关注裴容这件事多么反常。   是裴容最近做了什么,让陆总不满意吗?   周航调出内部系统的艺人行程表,上面显示裴容按部就班地完成各项工作。   陆擒不满意裴容在综艺节目里吃猪食,难道是觉得底下的艺人拉低了陆氏的档次?陆氏想要有格调的艺人?   综艺里为了搞笑,肯定会有夸张的桥段啊!   周航苦着脸去看所谓的综艺片段,打算看完叫裴容过来叮嘱一番,在外面要注意形象,你现在可是陆氏直接控股的影视公司的艺人了!   直到周航快进刷完一集综艺,都没发现“猪食”环节在哪里。   这不吃得挺香的吗?色香味俱全,饭来张口的。   周航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揣摩起陆总秘书的语气。   好像不是嫌弃,而是在为裴容抱不平,就差明晃晃地宣布——三十亿是砸给裴容的。   难道是陆总看出了裴容在综艺里为蒋天铺路,发现端倪了?   周航立刻联系罗裙,问裴容现在在哪,罗裙说她问一下助理。   周航斥责道:“裴容是你手底下最红的艺人,他的行程你都记不住?还没退圈就这么怠慢?”   罗裙:“……”   周航往外走,在电梯里遇见搬家公司往外面抬东西。   他心有所感,探头看了一眼,搬的就是裴容的房间。   “怎么搬出去了?”   知道内情的员工压低声音道:“裴容不是要走了?罗姐叫把房间腾出来给蒋天住。”   周航怒不可遏:“谁自作主张,给我搬回去,搞什么人走茶凉,人还没走呢!要是有人嫌弃宿舍不好,外面住酒店去。”   正在往里搬蒋天的乐器的员工被吼得一顿。   看蒋天最近在公司里的表现,他们都以为江陆一哥要换人了,小心捧着蒋天。   他们理解错了?   裴容参加完一档访谈,被小刘拉回公司,刚要下车赫然发现给他开车门的人是周航。   他双手揣兜下车,静默了一下,周航又替他把车门关上。   “不至于吧周总。”裴容嘴角噙着笑容,心里暗道,周航又有什么事求到他头上了?总不能是为了他拒绝带蒋天上综艺吧?   周航开门见山:“咱也合作这么多年了,不拐弯抹角,陆总说要帮你转型,好好的怎么谈起转型了?”   裴容:“……”   完蛋,陆擒不会是记着他说的那句“公司和个人都在转型期,所以下半年没安排”的借口了吧!   他是想转型当咸鱼啊!   周航捋了一遍经过,陆擒原先是对江陆娱乐没兴趣的,见了裴容之后才决定投资。   简而言之,陆擒看中的是裴容,这档口裴容千万不能撂挑子。   要是被总部知道他们联手欺骗,还不扬了他。   进了办公室,周航就差直接抱大腿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裴容靠在沙发里:“那我该怎么做?”   这事他确实有一点责任,早知道就不掺和了,没完没了。   周航:“配合陆总转型。”   裴容:“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退休?”   周航恨铁不成钢:“年纪轻轻多工作几年怎么了,保洁阿姨家里六套房收租还在上班!”   裴容:“我也可以退休去捡垃圾。”   周航:“这样,你配合一阵子,过个一年,我帮你伪造病历糊弄总部。这一年里,你就去学习转型,具体工作我尽我所能拦截。”   “我们努力把转型弄成一场进修,人可以退休,但不能停止学习啊裴容。”   周航宛若中学的教导主任。   裴容想了想,“好吧。”   他猜陆擒对他的关注应该也不会超过一年。   初步达成一致,周航支吾地问:“你跟陆总……”   裴容眉眼冷冷地瞥过来:“不是您告诉我的,陆擒禁欲。”   周航:“对啊对啊,你放心干,陆总没那想法的,就是惜才,说不定想把你捧成陆氏的形象代言人。”   裴容不信周航一句鬼话了,他淡淡道:“有一个要求,不要安排我和蒋天任何场合遇见。”   周航笑道:“放心,你永远是咱江陆最重要的艺人,没有之一,不用担心他动摇你的位置。”   裴容由着他误会,不然解释自己一看见蒋天就想吐,还挺无理取闹的。   翌日,裴容见到了陆擒的秘书之一,姓高。   高秘书带着文件来的,精明又专业,比罗裙还像经纪人。   “这些是请示陆总后,为裴先生制定的发展规划,您先过目一下,有不合适的地方可以提。”   裴容粗略看了一遍,他要从娱乐圈妖孽人设转型成端方贵公子,扔掉乱七八糟的广告代言和小成本偶像剧,往主流影视发展。   转型前期,高秘书给裴容安排了许多课程进修,比如演技气质、贵族运动、珠宝鉴赏……???   娱乐圈无论什么人设,都是包装出来的,上进修班也太实诚了吧。高秘书果然是圈外人。   裴容收回对陆擒的无端揣测,对方是真的把他要“转型”的事记在心里。   “但是这人设……”   高秘书解释道:“妖孽人设毕竟不能吃一辈子。”   裴容笑道:“对,我年纪大了嘛。”   但是能不能换成咸鱼躺平老干部人设呢?他可以本色出演,现在也很流行。   高秘书连忙道:“您还不满二十五,很年轻。这个人设是陆总觉得更适合您的。”   裴容这下子就不好意思提咸鱼人设了。陆擒决定的,那更改不了。   高秘书商量道:“由陆总出违约金,把这些没必要的站台活动取消,如何?”   由于裴容定死了退圈时间,不够安排进组,罗裙给他揽了一堆通稿捞钱,酒店开业、直播露脸等等。   裴容:“好啊好啊。”   都取消吧,他最近特别讨厌这些无聊的重复性的活动,简直能把人困死。   高秘书办事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有人来接裴容上课。   裴容不太懂《珠宝鉴赏》这门课跟娱乐圈有什么关系,他们明星走红毯都直接跟奢侈品牌借全套的,又不会买到假的。   上课总比上班强,还能偷着打盹儿。   裴容撑着下巴,会议室里只有他一个学生,教授深入浅出地讲解着奢侈品发展历程,各种宝石适合的切割方式,珠宝价值鉴定……   一小时后,裴容的上下眼皮越来越近,乌黑纤长的睫毛簌簌一碰,右手撑不住下巴了,前倾了一瞬。   他一激灵,连忙战术性端起一杯水掩饰心虚,眼神瞥着上面的教授。   教授始终宽容而慈祥,全程都没有提问,裴容意识到自己就算趴在桌上睡也没事。   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一条即将退圈的咸鱼,对珠宝奢侈品也不感兴趣,以后更不可能戴了,等着出门被抢吗?!   裴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后期教授开始拿出一盒一盒的戒指、手表、袖扣、领夹等实物讲解,这个五百万、这个两千万,这个六十万……   一桌子加起来上亿。   会议室外,不明所以的小助理忐忑地看着高秘书:“裴先生这个态度上课……”   高秘书点点头:“很配合。”反正重点也不是听课。   小助理:“……”   那天底下真是没有学渣了。   会议室内,教授:“我们把目光放在这块表盘的天文图案处——”   裴容把目光放在时针上,唔,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真是一节受益匪浅的课。   他努力倾听了五分钟,像个坐阶梯教室第一排的男大学生,充满学术钻研精神。   教授讲完实例,亲切地问道:“你觉得这里面哪一块最贵重?”   唔,放学之前提问了!   裴容坐直身体,自信地指着那块手表:“这个。”   教授微笑地点点头,仿佛收到一个能发SCI的本科生一样满意。   裴容弯起眼睛,感到师生融洽。   这样的摸鱼课程可以多来一些,多么修养身心。   教授把手表推到裴容手边:“答对的奖励。”   裴容:嗯?   裴容清醒了。   这不对劲。   整个课程都不对劲。   他确定上的是《黑红明星转型培训班》,而不是什么《豪门太太进修班》?   高秘书怎么办事的?   这是能照搬不改的? 第6章   最终那块表裴容收下了,因为显然不是老教授做的主。   跟一个大总裁推拒一块表怎么想都别扭,即使这块表很贵,对陆擒来说只是随手之物。再者,物质也是包装明星的一部分,不然女星们为何要攀比最新款的限定礼服,用金钱把贵族气质堆起来,搞不好退圈就要没收。推来推去倒显得自作多情。   退圈的时候不带走就是了。   裴容第二天参加去年拍摄的一部电影的路演,就把这块表戴上了。   按照他的新人设,这次没穿扣子松开两颗用色新鲜的衬衫,换上黑色西装,白皙的腕骨带着价值不菲的手表,有一点精英的气质。   结束之后裴容在保姆车里玩手机,眼尖的粉丝早就发现他今天的风格跟以往不同,站子出图的时候把全身上下的品牌都撸了一遍,强调新风格依旧风华绝代,戴的手表也太适合了吧!   “这款手表真的很绝!国内很少见,上一次看到还是在我们大老板手上!”   裴容对听课内容左耳进右耳出,想不起来这块手表量产几块,总之在看见这条评论后,灰溜溜地把手表脱了再也不戴。   高秘书的课程安排得很贴心,上一天班,再上一天学,再上一天班……   裴容兢兢业业工作一天,第二天上课明显没有精力,不是在开小差就是在开小差的路上。   不像中学生上课在桌子下偷偷玩手机,裴容从不玩手机,就像一条咸鱼摊着,神色淡定,但一眼就能看出他没在听课。   他想明白了,高秘书直接照搬《豪门太太进修班》课程,跟他的职业发展关系不大,不听也可以。   就像职场上一些没有意义的进修班和讲座,它存在的意义走形式让老板满意。   高秘书要对老板负责,搞□□,裴容很理解。   第二次上课,他的位置变成了软沙发,第三次上课,沙发的弧度更适合躺着了。   来教书的应该都打过招呼的,不管裴容怎么摆烂,都没有人管他。唯一不变的是课程结束前,都有一个弱智小提问,教什么奖励什么。   裴容答非所问,一加一等于三,机智得一批。   裴容很喜欢这样的课,上一休一等于半退休,这么一想,算是一种变相调休。   如此过了2周,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文化课结束了,接下来是实践课!   裴容对着镜子发呆,因为最近没有什么需要特定造型的活动,所以他上个月烫的半头小卷毛伸长了垂落下来,蓬蓬松松,发尾带点挑染的栗金色。   他拉起睡衣下摆,皱了皱眉。   高秘书是算好了他这两周文化课把马甲线躺没了,开始增加运动量吗!   可恶,诡计多端的资本家。   春天郊外绿草如茵,浅紫、嫩黄的小野花卧在草丛里静静地开放,常见的白色蝴蝶低低飞过,时隐时现。   裴容拍了一天的古风网游广告,换上剑宗掌门的白衣,无论身材还是颜值,都吊打游戏建模。   拍广告几乎全程都拿着一柄分量十足的长剑吊着威压飞来飞去,他工作时精益求精,并不会因为想退圈就敷衍,导演说哪里动作不完美,他就配合地重来一遍。   说了这么多,中心思想就是,裴容不想上今天的马术课,想装病请假。   他跟高秘书联系:“我今天好像发烧38,可能不适合上课。”   高秘书没回,半小时后带着私人医生出现在裴容楼下。   裴容:“我好了,没事了。”   高秘书很紧张:“还是让医生测一下体温心跳血压,不然再抽一管血去化验?”   私人医生带着那么大一个医疗箱,好像什么都有。   裴容:“我觉得我现在能驯服一匹烈性野马,走吧。”   到了场地,裴容故意在换衣服的时候磨磨蹭蹭,他在古装剧里骑过马,但没有穿过现代骑士服。   他的家庭条件很一般,成绩不错,没上什么艺术类兴趣班,进娱乐圈后,按照公司给的人设营业,赚到钱也没时间挥霍,如果不是出镜不穿高定会被黑子截图出来取笑一百年,他更乐意买30一件的纯棉T恤。   这段日子的文化课好像就是在教他花钱,让他辛辛苦苦赚到的养老钱再被资本收割回去。   裴容保持初心,不为所动。   骑马服包括头盔、马裤、背心等,裴容是初学者,所以防护背心很重要,防止他从马背摔下来伤害颈椎。   马裤是弹性面料,完全贴合身体曲线,大腿内侧做了加厚防磨设计,小腿再裹一层皮革防止蹭到马的汗水,最后蹬上一双马靴,本就笔直修长的双腿视觉效果加倍。   上身是袖口紧口设计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防护背心,一整套穿上后,整个人气质卓然,宛如修竹,透着三分野性。   裴容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只要折腾到十点出去,跟马互动半小时,上马适应半小时,十一点的时候就可以喊肚子饿了。   怎么感觉现在就有点饿了?   他心情很好,吹着口哨慢条斯理地用皮筋把后脑勺的卷毛勉强扎个小啾,再戴上头盔。   工作人员给他牵来一匹性情温和的温血马,看着就很安静聪明,裴容牵过马绳的时候,还低下头蹭了蹭。   马有了,却没有人教。   裴容拍了拍马背,猜测高秘书知道自己古装剧里骑过马,所以是自由练习。   上马还是没问题的。   他一脚踩上马镫,正要用力,一只手从后边扶住了他的胳膊,给他当辅助工具撑了他一下。   裴容上马失败,差点从马上滚下来。   他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   感到意外,又理所应当。   他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忘记这双手钳制自己那啥的时候的力道。   裴容压下无端产生的颤栗,镇定地寒暄:“陆总怎么在这?”   陆擒:“听说有人不好好上课,奖励机制都不奏效,我来看看。”   奖励机制?上一节课又送表又送车么?又不是幼儿园小孩子……   裴容上课睡觉没感觉到不好意思,被陆擒这么一指出顿时心虚,毕竟家教们都是陆总花钱请的。   如果陆擒不那么看着他的话,他会心虚地更久一点。   陆擒盯着裴容的衣服,恨不得给他套上世界各种各样的制服,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   “我请的教师你不满意,我只能亲自来了。”   裴容要是知道不好好上课会召唤出陆擒,他一定比高三还努力。   “你要教我骑马?”   陆擒:“有何不可?”   裴容矫揉造作:“我恐高,不敢骑。”   陆擒思考了下:“两人一骑?我从后面护着你?”   裴容:“我还是克服一下恐高。”   裴容又道:“陆总的衣服不太合适吧。”   陆擒今天没穿西装,简单的白色上衣和牛仔裤,裤脚收进马靴里。他接过裴容手里的缰绳,把马往草场中央牵。   “不碍事。”   骑马对他来说是一项放松的运动,几乎没穿过正式的骑马服。   裴容看了看自己戴着真皮手套的双手,再看看陆擒。   突然浑身都开始疼了。   他可算知道陆擒掌心的茧为什么有刮痧效果了,特么骑马不带手套啊。   出于利人利已的角度,裴容忍不住提出建议:“手套还是要戴的。”   陆擒反应了下,似乎想起什么,嘴角有了点明显的笑意,“好。”   裴容不自在地抿唇,闹了个大红脸。   唔,没事多嘴干嘛。   好在陆擒没有坚持两人一骑的丧心病狂要求,他扶着裴容上了马,自己在前面牵马,比工作人员还有耐心,踏青似的溜了半小时,不时说着马术的要点。   裴容不敢开小差了,他心想陆擒授课肯定要收学费的,如果自己再不学点什么,就是纯纯的赔本买卖了。   一场骑行下来,裴容基本没出力气,但下马时脸颊依然红扑扑的,出了一点汗。   陆擒的眼神立刻深了。   裴容飞速去换了自己的衣服,不等陆擒开口,又道:“我饿了。”   陆擒声线微微变哑,尽量克制道:“一起吃饭。”   裴容用新学到的餐桌礼仪啃着蔬菜沙拉,食不知味。   他余光看着优雅金贵用餐的陆擒,对他的行为感到困惑。   如果陆擒想搞他,能不能搞快点?   作为一条咸鱼,每天还要忧心明天会不会出太阳,会不会被抓起来晒干,翻晒咸鱼人的手法是不是还跟上次一样……真的很累啊。   富人家挂在铁窗里的咸鱼,窗台下面蹲着一只随时虎扑而起的狗熊,是条咸鱼都害怕。   不能放任未知野蛮生长,要在可控的时候及时引导进文明大陆,气流凝结成暴风雪前就得给它搅散了。裴容并不介意帮助陆总早日走出新鲜期,自己也早日退圈。   趁陆擒还没想好之前,欲望还不明显,可以讨价还价,他先把这事挑明,获得谈判的机会,比如一周只能一次,每次规范技巧,再比如借机取消实践课。辛苦一天,咸鱼一周。   谈判看似是进入了陆总的专业领域,实则裴容不吃亏,因为陆擒在商业谈判中是惯性矜贵理智禁欲的,且遵守合同精神。   裴容给自己鼓劲儿,冷静,冷静,先起个头试探一下。   但一想到试探之后可能的遭遇,他就不太坐得住,大美人的游刃有余消失殆尽,毕竟这是一个需要小心把舵的新领域。   他一手叉着蔬菜,一手把玩手机,半晌之后抬眸,突兀地报了两个股票代码,都以419结尾。   “陆总,我最近有些余钱想要投资。”裴容单手支颐,笑眯眯地看着陆擒,“这个两个能中长期持有吗?大概半年到一年。”   陆擒认真听完,强大的记忆力是他很快将股票代码和具体上市公司联系起来,提出专业建议:“未来被做空风险增加,不适合散户投资,如果你有信用证券账户——”   “没有。”咸鱼只有大额存单。   裴散户闭了嘴。   嗯……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   其实他俩都是直男。 第7章   裴大美人第一次说那种话,就被忽视了个彻底,他冷冷啃着紫甘蓝叶子,觉得这顿饭一点都不香。   陆擒注意到裴容不说话了,而且一直在吃菜叶子,旁边的鳗鱼烧和羊排一点都没动,关心道:“怎么,不合胃口吗?”   抛开这对赏心悦目的男男来看,这也是一顿相当高规格的午餐,半露天的白色古典圆桌,一碧如洗的蓝天和充满野趣的大草坪,一排棕色木栅栏外,几匹骏马悠闲吃草。   一切都让人心旷神怡,但是对面的裴容吃草的样子太郁闷,连陆擒都看出来了。   裴容其实不喜欢这种用餐氛围,送上来的食物太精致,吃的人也必须做出优雅的姿态,一小口一小口,遇到鸡骨头和鱼刺便如临大敌。   不如上次陆擒直接给他的保温桶,他找个沙发美美坐下,拿一根塑料大勺子,一勺一勺分量十足地挖。   他最近容易胃口不佳,有时候又饿得想马上填饱,实在没工夫作秀。   但是陆擒给自己报了那么多文化课,今天算是中期验收吧,他不得拿出最优雅的一面来?免得陆擒觉得他没学进去,再搞幺蛾子增加课程。   陆擒问了,裴容干脆破罐破摔地把银餐叉一扔,“吃得太麻烦了,给我上白米饭和筷子。”   保持身材要低碳水,裴容很少摄入一整碗的大米饭。   但他今天特别想吃,满满一碗东北大米,少一粒都不行。   当陆擒问他的时候,裴容诡异地有种自己必须被满足否则就是陆擒的错的荒唐感。   恃宠而骄吗?不,他只是想要一碗米饭罢了。   陆擒一愣,眼神里有什么摇摇欲坠了一秒又勉强拼接成平静的表象,像伪装成湖水的深渊。   桌上撤下乱七八糟渲染氛围的玩意儿,只留了两道菜,新增一大盆白菜煲蟹,两碗颗粒饱满的白米饭,两道清炒时蔬,几道其他的荤菜。   裴容嘴角顿时提起来,端起大米饭,夹了几筷子红烧肉和青菜堆在米饭上,汤汁顺着长圆饱满的米粒缝隙淌下去,米饭微微染色带上小炒的香气,而不像浇酱过于刻意浓厚。   饿的时候捧着碗,碗里有菜有肉,从被碗壁温暖的手掌心起就蔓延出一股满足感。   裴容大口而安静地吃着,任谁都能看出吃得香。   陆擒发觉他只捡没骨头的东西下咽,便戴上一次性手套,坐到裴容身边,替他剔除鳗鱼刺。   红烧鳗鱼软烂汁鲜,没有刺就能一口一块,还能搅着米饭吃。   桌上没有一道菜放辣椒,裴容很满意,对陆擒道:“你也吃。”   陆擒像得了什么允许,也端起碗筷,两人仿佛坐在家里的小桌旁,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很快填饱了肚子。   这顿饭简直是陆擒成年后吃得最香的一顿,不知是大盘菜好吃,还是对面的裴容下饭。   酒足饭饱,裴容摸了摸脖子,好不容易见到陆大校长,得想个办法让陆擒把秘书制定的实践课取消。   他暗暗想,饭局的目的就是谈生意,任务一失败了,任务二一定要完成。那今天这顿饭算没白吃。   课程表上马术课一周三节,太密集了。   裴容摸着脖子,灵光一闪,坦然道:“我不想上马术课。”   陆擒挑眉,表示不解。   裴容:“大腿被马鞍摩擦得太痛了,不适合我。”   我身上有多容易留印子,你懂的,回家洗澡要红一片的。   裴容继续:“我的脖子很脆弱,不喜欢戴头盔,很重。”   这个你也懂的。   裴容卸下头盔的时候,把脑后的一把小卷毛也解开了,随意抓了两下,现在东倒西歪地摇晃着。   陆擒果然懂,呼吸猛地乱了几息,脱口而出:“要检查吗?”   裴容:“……”   裴容吃饱了想躺平,不太希望引发剧烈运动的可能性,道:“不用,还行。”   “我可以不上马术课吗?”   陆擒闭了闭眼:“好。”   裴容眼睛一亮,像清冷的雪光被暖阳柔和过。   今天真是没有白来,裴容跟陆擒道别的时候都是笑意盈盈的,亲自为他拉开车门。   陆擒顿了一下,坐进后座。   车辆开动,侧边镜将裴容拉长成一个清隽的剪影,融进明丽的春光。   陆擒按了按小腹,他下午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不欲吃得太饱,饱腹令人产生困倦。   但是……菜色实在太下饭了。   陆总清醒地皱着眉,人不应该被欲望支配,无论是食欲还是别的。   每当察觉到自己意志屈服,他便会加大工作量。   他让高秘书给裴容送车、送表、送影视合约,就像年轻人喜爱游戏就使劲充值买皮肤刷等级。   裴容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款值得充值的游戏,如果实在喜爱,还可以收购。   但最好不要注册账号亲自去玩。   高秘书汇报,裴容不听课、不主动升级、不接受任务奖励。   这个游戏出bug了,陆擒想,他得去看看。   确实出大bug了,但可能不是游戏本身。   或许更加认真地写代码可以挽救。   总裁办的人早就苦不堪言,听高秘书说陆擒去见裴容,心里都暗暗地祈祷陆总“玩物丧志”一天,然而并没有,下午开完会,当天晚上陆总又在加班。   资本家在加班,咸鱼在躺平,没有马术课的日子不要太舒服。   裴容发现陆擒似乎想的跟他猜测有出入,经过一番思考他决定不要去影响人家的思考,最后可能会有他想要的结果。   马术课换成了投资管理,裴容上完一节课,高秘书给了他一份投资建议书,上面列了十六支股票,分别注明最佳入场时间,有快速买进卖出的,有中长期持有的。   裴容对股票没有兴趣。   他当着高秘书的面注册了证券账户,每个股票分别买入了一手。   这个证券账户的由来就是他的耻辱锚定点。   裴容:“小试牛刀。”   高秘书:“……”   信不信这张A4纸在市面上能卖出天价。   考虑到裴容可能不信任不熟悉的上市公司,高秘书意味深长道:“买陆氏也是不错的选择。”   尤其是他们有一位冷静克制的工作狂总裁。裴先生应该很容易知道陆擒每个阶段的工作重心,跟着买就是了。   裴容点点头:“我会考虑的。”   一周之后,裴容看着新课程表上的高尔夫,想故态复萌,找陆擒取消。   但他没有陆擒的联系方式。   裴容叹气,早知道当什么正人君子,私人名片冲马桶之前就应该先记住那一串数字。   距离退圈还有一段时间,周航把裴容当祖宗供着,罗裙现在不敢说他了,身材全靠自律。   裴容便克服懒散,高尔夫放松且运动量不大,他前半场自己走路,后半场靠球车代步,一周三场打下来,下巴尖了一点,消失的马甲线却回不来了。   裴容有点郁闷,想重新拥有马甲线,估计得做以前那种一组一组的健身运动,每次要流好多汗。   作为大明星,要时刻调整状态,不让粉丝失望。这天下了大雨,裴容不想出门,征得高秘书同意后,《宴会礼仪课》改成了网课。   隔着网线谁知道他有没有听课呢!   裴容勤奋地拿出落灰的健身工具,把网课声音调到最小,先做了一组俯卧撑。   他大汗淋漓咬牙坚持着,耳朵里嗡嗡嗡都是热血鼓噪的声音,自然没有听见网课老师的叮嘱——上完课马上就要运用。   直到高秘书敲门,裴容才知道自己晚上要陪陆擒参加一个高规格的晚宴。   他额头束着运动头带,脸颊因为运动而潮红,面若桃花,唇色似朱,天然大美人的气息让高秘书谨慎地后退一步。   裴容:“啊,非去不可吗?”   大晚上的怎么还出门啊?他运动完只想泡澡睡觉。   高秘书把成套西装递给他:“咳,陆总在下面等了。”   裴容只好去洗澡洗头。   陆擒在车里等了五分钟,高秘书打电话过来道歉,说他通知不力,裴容不知道要出门,现在才要洗澡洗头,估计要个半小时。   陆擒冷着脸:“那你还在上面干什么?”   高秘书心惊肉跳地挂断电话,快步下楼和陆擒汇合。陆总最不耐烦等人,每次如果有合作方不守时,当天的生意一定谈不成。   看来裴先生惹陆总不高兴了,高秘书觉得有点对不住裴先生。   他光知道裴容上课开小差,哪里能想到他一丁点都不听,教授一小时内至少提了六次晚上有宴会。   高秘书上了副驾,正要叫司机开车,后车门突然被打开。   他们陆总不悦地下了车,上楼去等了。   “……”高秘书恍然大悟,原来这不悦是冲他来的。   他以后要跟裴先生保持距离。   高秘书下去的时候带上了门,自动上锁,陆擒只得站在门口等。   过了十五分钟,他听见里面有动静了,才按了门铃。   裴容穿着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打开门,没空招呼他,又急走两步去吹头发。   陆擒不满意道:“你跟高秘书很熟吗?”   裴容没听清,关闭了吹风机,转头道:“什么?”   陆擒:“穿成这样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裴容笑了:“哪样啊?我不是看见是陆总才开门的?”   陆擒忽地站起来。   硬邦邦道:“我去车里等你。”   高秘书看见陆擒下楼,后面却没跟着人,再一次以为陆擒等到不耐烦提前离开。   他以前在陆氏的营销部,会跟一些艺人打交道,越是出名的大明星,出门之前化妆造型服饰搭配的流程越繁琐,不能被媒体拍到任何角度的丑照,从敷面膜开始提前半天准备都是正常的。   就算是自己老婆,一般男人也很难有这个耐心。   但是他们陆总,上车之后一言不发,车门也没关,显然还在等。   车内加起来三个人,安静得可怕,高秘书的职业素养再一次破防了。   欣慰的是,再过十分钟,裴容就换好衣服下来了。   这次的宴会更多见到的是商业人士,裴容跟着周航时还能恭维两句对方,跟着陆擒就没这个必要了。   他要是表现得太殷勤,不是给陆擒丢脸么?   陆氏集团他了解不多,内容也不太听得懂,裴容心里百无聊赖,端着一只红酒杯,半天才抿一小口。   上次的周年会给他留下阴影了,在外面能不喝还是别喝。   陆擒第一次带人参加这类场合,带的人还是娱乐圈著名大美人,两个焦点汇聚,自带打光,使得许多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他们中不是没有人给裴容递过橄榄枝,如大海抛石般了无音讯,周航虽然鸡贼,打太极的本事很好。   来之前,陆擒明知故问:“礼仪课都听了?”   裴容面不改色:“学了。”   以他多年混迹名利场的经验,就算不上课也能不犯错。   这种自信在宴会过半时膨胀到顶峰。裴容决定结束后就跟陆擒提出自己天赋异禀,完全不需要上什么课。   想到这,裴容心花怒放,宛若已经征得陆擒的同意——从马术课的例子看,陆擒挺好说话。   察觉自己过于自满,他把酒杯凑到嘴角,战术性喝水掩饰。   下一秒,蒋天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就站在裴容三米之外的餐桌后面。   蒋天、辣椒、爆炒螺肉、鸡内脏、腥味……一连串关键词像推导公式一样自动展开。   裴容指尖一凉,暗道糟糕,果不其然,一股猛烈的反胃感涌到喉咙口,喉结紧缩,口腔里的酒液下不去,胃里的恶心感汹涌上冲。   人一得意就会死。   裴容觉得自己要是众目睽睽吐出来,他和陆擒都要颜面扫地。   他退圈了就当没发生过,陆擒可还要跟这些商业人士皮笑肉不笑一辈子。   电光石火之间,裴容抱住了陆擒,闭着眼将头埋进他颈间。   会场里响起了一点点惊讶的呼声。   这公然炫耀地位黏上陆总的小妖精!绝世美人的胆子也是如此之大!   陆擒身体僵硬,脑内一瞬闪过了无数想法。   旋即,他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领口流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崽儿:是我,嫉恶如仇。 第8章   裴容掌心揪紧了陆擒后背的西服布料,手背青筋浮凸,捏皱了一大片。   他本来想借陆擒干净清爽的气息缓和一下,几乎把自己的嘴巴按在陆擒脖子上,想把呕吐感堵住。   他努力了,但是没用,一口红酒尽数送给了陆擒领口里,贴着对方青筋贲张的动脉细细密密地流进衣服里。   好在他之前运动后没再进食,症状是强烈的干呕,除了未含下去的酒液外,只有一点酸水。   裴容心想太背了,这辈子没这么背过,蒋天但凡晚出现一秒,他那口酒就咽下去了。   持续的反胃感让他没能抬起头,维持着同一动作辗转,竭力缓慢地平复消靡。   他憋得眼尾通红,胸腔起伏,鼻息轻促,丝毫不敢睁眼,怕蒋天就站在他面前。   全场几乎惊呆了,娱乐圈的艺人为了搭线花样百出,他们是见惯了的,但是这样的场面实属罕见。   裴容在尽力降低酒液对陆擒的影响,吐得很小心。落在旁人眼里,却是裴容突然缠着陆总耳鬓厮磨,难舍难分,感觉陆总脖子要被种出草莓印了。   而陆擒站着不动,神色捉摸不透。   两人一冷一热,看得有些人脸都红了。   这就是娱乐圈第一美人动情时的冲击力吗?若不是他依靠的人是陆总,大家不敢把目光放得太炽热,恐怕要凑近掠夺风情。   陆擒不敢想流进自己胸膛里的是什么,僵硬的像一尊雕塑。但只僵硬了一瞬,下一刻,他考虑到有些人心里在龌蹉地想什么,抬手揽住了裴容的腰,明晃晃宣誓所有权,将裴容的单方面放浪的耳鬓厮磨变成一个亲密的拥抱。   裴容以为陆擒会把他推开,有理智的人在这种场合肯定不会当场暴怒,等回去了再算账。   但是自己首先做出毫无理智的事,陆擒会是什么反应,他并无把握。   在他一边忐忑,一边压着反胃感时,一只宽厚的手掌,按在了他腰上,像一注稳定剂让他抽动的胃部不可思议地安静下来。   他不用看就知道,这只手掌骨节分明,带着粗糙的茧。   “怎么了?”陆擒垂下眼睫问,耳根有不自然的红。   耳朵离陆总振动的声带很近,听到的声线偏低,耳膜很快传来共鸣。裴容不自在地蹭了蹭耳朵,这就是网友吹爆的令耳朵怀孕的声音么。   裴容刚想说话,一个人没眼色的挤上前,声音清润地叫了一声“裴师哥”。   裴容动作一顿,恨不得闭上耳朵,有完没完了。   会场中心,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极有美感和诱惑的默剧,蒋天的声音打破了画面,人们不由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蒋天本来就小红,拍了很多快消品广告,现在签了陆氏重金投资的江陆娱乐,跟裴容是师兄弟。   看过刚才那一幕,所有人都隐隐约约明白陆总突然布局文娱产业的原因,绝不敢轻视裴容和陆擒的关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蒋天跟裴容风格不同,卖的是帅气男友人设,两人间不存在竞争关系,光是吃裴容漏下来的资源就够了。   乘着这一股东风,蒋天也能直上云霄。   娱乐圈跟红顶白,看出一个人要交运,都不会吝啬笑容。   蒋天笑容灿烂地打着招呼,替裴容解除尴尬,如果裴容顺坡下驴,愿意引荐,再好不过。   他想起罗裙曾今跟他说过的话。   罗裙说裴容总是不愿意配合饭局酒局,洁身自好,所以他虽然靠颜值爆红,但很难有顶级资源。   “小天你起点更高,公司又有了陆氏输送资源,将来肯定是超一线。”   蒋天轻蔑地想,所谓洁身自好不蹚浑水,就是看不起池子里肥头大脑的蠢鱼罢了。一旦有金鳞化龙,他师哥贴得比谁都紧。手段不可谓不深。   罢了罢了,他手段深,自己跟在后面捡便宜,将来或可取而代之。   蒋天打完招呼,借着陆总享受了一下众星拱月的排场,自得了一会儿,发现裴容根本没理他的话。   气氛变得尴尬,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感情一般。   公司命令他不要出现在有裴容的场合,没说原因。因为裴容要退圈,蒋天自己猜测是“王不见王、完美错过”这种后续炒作铺垫,让他在裴容退圈后也能蹭热度。   但他觉得现阶段同框对他更有好处,上次综艺从裴容那里吸走的流量实在太可观了。偶遇嘛,能怎么样呢。   蒋天下意识看向陆擒,想换个人搭话,猛地对上陆擒不善的眼神,心脏缩了一下。   裴容把一只耳朵压在了陆擒衣领上,但防不住另一只耳朵没聋。   他痛苦道:“我想……出去……透气。”   陆擒二话不说,带着裴容往会场出口走去,完全把蒋天晾在身后。   焦点中心只剩下一个人,蒋天很快感受到了如刀似剑的打量目光,一时间脸色变得苍白。   过了会儿,其他人对他也不感兴趣了。   陆擒把裴容带到洗手间,一关上门,裴容自动从他身上分开,擦了擦嘴角。   陆擒面色铁青地看着镜子,黑色西服罩住的衬衫一片红色的液体痕迹。表情凶了点,但不狼狈,反倒像扎染艺术穿上身。   他是此时此刻才发现只有酒液,没有其他秽物。   不可思议,他居然顶着一身未知物到现在还让裴容活蹦乱跳。   裴容心虚地拉着西服领子,想帮他赶紧脱掉,被陆擒一下握住了手腕。   “解释。”   陆擒在“裴容他想趁机借势”,和“他不想参加宴会故意捣乱”间反复横跳。   哪种情况都很难理解往他领口里吐红酒的行为。   总不能是调情。   胸膛透心凉的酒液,突然像被点了火的酒精燎原。   陆擒呼吸变重,即使这样也不能放过他。胆子太大了。   裴容:“嗯……品酒课不是说,红酒要含8、9秒么,然后我突然看到蒋天,想起了他给我炒的很恶心的鸡胗,就……突然反胃,怕当众吐出来咱俩都没面子。”   陆擒倏地冷静:“哦,那是品酒课的错了。”   “那你为什么不吐自己袖子里?”   裴容一下子傻了,醍醐灌顶。   是啊,为什么呢?   他想了一下,可能是下意识觉得干呕的姿态很难看,靠着陆擒缓冲可以减少躯体幅度。   陆擒居高临下看着他。   说不出话了吧?肯定别有目的,目的就是……   裴容:“来不及了。抱歉,原因就是这样。”   他补充了一句:“你信我吗?”   正常人听见他解释可能都会打个问号,毕竟“看见一个人就想吐”这个借口太烂了,仿佛有臆想症。   陆擒却道:“我信。”   他看过裴容和蒋天的综艺,裴容捏着鼻子给蒋天捧场的样子太难受,让他怒不可遏。   陆擒对蒋天的评价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且自私,知道师兄不能吃辣,脚跟还没站稳就踩着同事作秀。   陆擒觉得自己若是不出手,裴容在公司一定会被欺负。   他甚至期待过裴容会给他打电话。   没有,裴容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裴容倍感歉疚,道:“我给你洗衣服。”   陆总肯定不缺人手洗衣服,但自己的态度要有。   陆擒:“就这样?”   裴容:“……呃。”   那不然还要赔钱吗?他敢说赔钱陆擒估计要掐死他。   陆擒眸深似海,最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先欠着吧。”   高秘书很快送来备用衣服到洗手间。他万分感慨,上一个往陆总身上倒酒的,还是上辈子。   裴容狗腿地帮陆擒拉开隔间的木门,“陆总,请。”   陆擒看了他一眼,直接解衬衣扣子。   裴容挠了挠脸蛋,抽了一条纸巾,浸了水,给陆擒擦脖子以下的部位。   啊这,看看人家这腹肌,这硬度……这血气方刚。   陆擒没说什么,只是让裴容把脏衣服装好,两人便出去了。   来时是陆擒到裴容小区楼下,回去时依旧送到门口。   “家里有红酒吗?”   裴容想象了一下陆擒开了一支红酒从自己头顶浇下来的画面,脊背一凉。   “有。”   他提着衣袋下车,陆擒果然跟着他上楼。   裴容磨磨蹭蹭地从酒柜拿出红酒。   陆擒冷漠:“不用拿杯子。”   裴容:“……嗯……我温一下。”   如果注定要浇头,他希望是37度。   陆擒显然觉得有些麻烦,半强硬地躲过开酒器,三两下旋转开,对瓶吹了一口,在裴容视死如归的视线里,扯过他纤细的腰身,吻了下去。   裴容张开嘴,喉结滚动,只有被动吞咽的份。   半响,陆擒放开他,顶着下半身的暴躁气息:“衣服记得手洗。”   然后便拿起沙发上的新外套,匆忙带上门走了。   准备机洗的裴容:“……”   这辈子没手洗过。 第9章   陆擒下次应该不会再带他参加宴会了吧?   好事。   裴容把衬衫和西装都扔进洗衣机,研究了一会儿功能,选了力度最轻的一档。   让咸鱼手洗,人比机器暴躁,效果还不如机洗。   裴容抿了一下红彤彤的嘴唇,后知后觉陆擒用一口红酒换走了他的初吻。   上次他第二天要上班,不让陆擒亲他脸,事后想想真是明智之举。   裴容眼前浮现陆擒离开时的状态,不由幸灾乐祸起来。   陆擒是参加了什么挑战极限竞赛吗?从宴会洗手间起反应就没消下去过,是什么支撑陆总非要上来再亲他一下?   或许……陆总是真的想了解自己的极限吧,吃一堑长一智,就像喝酒一样,知道几杯红几杯白会醉,以后应酬喝酒就卡着这条安全线来。   裴容有些相信周航说陆擒禁欲了。酒量能训练,那啥大概也能,希望陆擒早日驾驭自己的欲望,从此远离下药一夜情。   这就是强者的自律世界吧。   宴会为了保持形象,大多不进食,裴容被陆擒喂了一口酒,胃部暖和起来,食欲一并增加。   他扫视一眼冰箱,在一众速冻食品里挑选一番,最后打开了一桶小鸡炖蘑菇口味的泡面。   口味并不重要,裴容不吃泡面里的调味包,拿出面饼烧开水煮了,打了一个鸡蛋进去,加点盐,起锅前撒一把冻干葱花。   蛋黄和蛋白被搅碎得一塌糊涂,像碎纸屑一样包裹泡面,唯一的亮点就是葱花了。   裴容每周会买一把小葱切碎,放进冷冻室,每次煮点什么就撒一把,食物的灵魂就有了。   临睡前,他给周航去电,直截了当道:“转告蒋天,因为他综艺上做的菜太难吃,我看到他就想吐,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不然我就跟陆总揭发江陆娱乐诈骗总部。”   娱乐圈艺人互相打掩护给对方立人设,只要不涉及底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不该明知道给别人造成困扰还肆无忌惮。蒋天估计是知道的,因为他自己一口没吃,全打着尊敬前辈的幌子让裴容品尝,为了卖相狂加辣椒,对裴容在镜头外疯狂喝水熟视无睹。   裴容记事以来,那天综艺节目后是第一回 呕吐,今天是第二次。   他本来不在意了,但是今天蒋天的眼神太可笑了。   那没必要互相留面子。   周航一叠声道:“这可不能迁怒!好好好,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到请帖的,公司没这安排!”   睡前一口红酒,裴容睡得更香了。   另一边,陆擒头痛地洗完冷水澡出来,觉得邀请裴容一起出席宴会简直自讨苦吃自食恶果。   昨天他自欺欺人地想,往江陆娱乐投了那么多钱,如果不收点回报,公司账面看不过去。他缺个伴,把裴容带出去一圈,裴容以后的路更好走,这是双赢的局面。   陆总输麻了。   他只是没有感情地往一款游戏里充值,连账号都不建,结果一回神已经上瘾了。   想充很多很多钱,想裴容接受他的奖励,想跟裴容……   当裴容往他领口里吐的时候,陆擒首先觉得对方隐忍克制却被微微发颤的身体、发红的眼角出卖的样子太好看,其次才觉出一些嫌弃。   等发现只是一些酒液的时候,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恶心消失了,陆擒脑海被以牙还牙的念头占据。   他得还给裴容一杯红酒。   念头一旦产生,势不可挡,仿佛今天要是没完成灵魂都要烧成两半,一半坚守自律的准绳,一半沉沦追逐绝不回头。   他因为裴容提前离席,原计划9点30分在宴会上和中际能源的老总初步交换意见,只能取消。   这样下去不行,太影响工作了。   陆擒震惊于自己的想法,不肯承认自己无法战胜野兽的本能。   低智商物种才会服从交配本能。   高智商陆总很快去冰雪未化的西伯利亚出差,远离北半球令人不安的春天。   过了一周,裴容托高秘书把衣服还给陆擒,他故意拖时间,假装衣服是自然风干的。   高秘书过来取了衣服,没有提起陆擒   裴容便知道陆总在欲火焚身中涅槃,成功地脱离了低级趣味。   他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就是欣赏之余有点想笑。   陆擒确实有点咸鱼望尘莫及的自制力。   陆总虽然不在,高秘书也不常出现了,但江陆娱乐留下了他的传说。   周航:“这个剧本是高秘书给你留的。”   裴容靠在沙发上吃葡萄,大青提一口一颗,没有籽也不吐皮,他接着电话,大方道:“你看公司哪个新人有潜力,送他吧。”   周航愤怒:“你以为我不想吗?”   但是陆总早就指名道姓了他哪里还敢把裴容的资源分给别人。   往一个注定退圈的明星身上砸资源,他不痛苦吗?   周航:“是个主旋律长篇电视剧,你以前的形象不适合参与,咱也没资源。现在你低调成娱乐圈清流了,没这个顾忌。而且你不是主角,只是一个人设很好的男三,你退圈了也不影响人家宣传上映。”   裴容想了想,拍完这一部,大概就能退圈了,退圈之前正正经经拍一部电视剧,总比到处走穴强。他燃烧最后一波敬业精神,好好拍戏,回报陆擒这段日子的转型栽培。   他道:“行吧。”   周航:“那你收拾收拾进组,我给你新招了两个助理。”   裴容的疑惑在拿到剧本之后解开。拍摄地点在西北大农村,离酒店十万八千里远,所以周航给他多配生活助理,方便跑腿。   这个男三的角色原本是个小明星的,但他临时不参演,去当一个古装偶像剧男主了。裴容随意一想,大概知道是高秘书在置换资源。   剧组已经开机了。   裴容简单收拾了一下,第二天便坐飞机去当地,下了飞机换高铁,高铁站下车换保姆车,在平直的小道上奔波两小时才到达剧组。   背靠黄土高坡下的乡村,一眼望去天苍地黄,房屋都不高,院子刷着白墙,村里有自来水、有电,崭新的马路边上伫立着太阳能路灯。   村子颇具现代化,但是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常住人口少,剧组的进驻让安静的村子一下热闹起来。   和村子的现状相应和,剧本也是关于新时代乡村经济,从结局看是一个爽文剧本。   剧组租了一个联排的院子当宿舍,前后都有保安守着。裴容和四个助理一起住一栋两层的小房子,有事出勤,没事在二楼睡觉,日子快活得像退休。   裴容扮演的是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经济研究员,怀揣热血和梦想,响应号召来到这里,深刻体验理论和现实的差距。   前期“他”总是捧着经济学书本,是个不接地气的书呆子。   闲着也是闲着,拍戏时来不及认真读的经济书,裴容躺在大炕上把它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完了。   有时候一觉醒来,人在炕上,书在脸上。   他深入了解了一种经济上的休克疗法,说具体点,就是社会供求失衡时,强制压缩社会总需求,抑制恶性通货膨胀,恢复经济秩序。   这是一剂猛药,服用之后,小一点的国家玻利维亚挺过去了,东欧大国俄罗斯经济崩盘了。   裴容花一个月看完一本书,觉得自己颇具经济学博士的气质,要不导演最近怎么老夸他演技进步呢?   五月初,裴容下戏归来,在楼道里看见了很久不见的陆总。   天气渐热,晚上也只需要穿一件长袖衬衫。陆擒衬衫袖子撸到手肘上方,大刀金马地坐在满是尘土的台阶上,有点破罐破摔的意味。   对上陆擒目光的一瞬间,裴容立刻懂了。   强压需求、遏止膨胀、恢复秩序。   难怪他怎么说这一套有点熟悉呢。   在西伯利亚进行“休克疗法”的陆总,不出意外地……崩盘了。   裴容后退一步,挑眉:“有事?”   别打扰我退圈啊。   陆擒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   裴容:“想抽烟去外面。”   陆擒手指顿了一下,默默地把烟推回去,又默默起身地把烟盒扔进垃圾桶。   他其实没有打火机。   陆擒抿了抿唇,干巴巴地解释为什么消失这么久:“其实,我这段时间去西伯利亚签能源合同……”   “哦,西伯利亚……这地方很合适。”   裴容忽然忍俊不禁,抓着楼梯扶手笑得捂着肚子。他这一笑,灯光昏暗的楼道间仿佛都亮堂了起来,像洒了一地圆润的珍珠。   陆擒:“……”   慌张。   作者有话要说:   休克疗法解释参考网络。   强压()需求、遏止()膨胀、恢复秩序。   陆总:这说明我大。倔强.jpg 第10章   陆擒像一只在冰面上独自熬过发情期的北极熊,虽然他身材高大、毛发雪新,似乎没有受到很大影响,但是身上隐隐有股可怜巴巴的笨拙气息。   裴容无端有了这样的联想,不由生了一分怜爱。   只能一分,不能更多了,千万不能心疼,那毕竟是一头咬合力惊人的熊,且叠加了金融巨鳄的属性。   裴容笑完之后,开始装傻:“陆总来这探班吗?”   陆氏新成立的江陆影业,由周航管理,小小地投资了这部剧。   裴容是希望这部剧能火的,当做他的一点小回报。   整个剧组就他和大总裁有关系,来探班就是来看他,裴容没傻到连这也装不知道。   陆擒无缘无故被裴容笑了一顿,堵住了他所有的霸总发言稿。   是看破了他欲望的好笑?   还是识破了他西伯利亚之行的嘲笑?   站在楼道里说话不是事儿,虽然陆擒早就把一楼的助理打发走了,裴容推了推陆擒,越过他往楼上走去。   陆擒自发跟上,看着裴容掏出钥匙开门,有种锁头一响就从后面拥住裴容带进去反锁上门的冲动。   他消失了一个月,不能一进门就干这事。裴容虽然总是笑着,脾气很好的样子,可是他一见蒋天就吐,内心的爱憎不能更分明。   裴容开门,在墙上摸了开关。   房间亮起来,空间很大,家具普通且不配套,两个行李箱摊开在地上,一个装着衣服,一个装着日用品,一个月了,主人甚至没有把里面的物品收拾到桌上。   床上被子还是早上掀开的样子,除了这两处,其他地方都没有裴容生活的痕迹。   陆擒皱眉:“拍戏很忙?助理都不干活?”   要不把高秘书调过来?早知道裴容忙得连行李箱的衣服都没空收拾,他就不让裴容进组了。   裴容:“我不让他们上来。”   陆擒发现自己的特殊之处,嘴角不由扬了扬,他这个点过来,没有安排住宿,带着行李箱等裴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随便坐。”裴容道,随即想起因为自己懒得打扫卫生,那几张实木椅子都落了灰,“坐床上吧,反正今晚要换被套。”   陆总思维跃进,一下子进入洞房状态。   春末夏初的裤料薄,任何端倪无处躲藏。   裴容无语地看着他:“陆总需要先洗澡吗?”   时间不早了,陆擒怕自己在洗手间耽误太多时间,影响裴容洗澡休息,便从行李箱里拿了衣服,道:“我去楼下洗。”   “哎……”裴容想叫住他,一楼是四个男助理共用一个淋浴室,陆总见了估计会嫌弃。   陆擒脚步匆匆地离开,一刻也不敢停留。   等他回来的时候,裴容已经洗完澡吹完头发,换好橘子香味的新被套。   裴容穿着浅蓝色睡衣,锁骨白皙分明,窝在被窝里看书,两米大床还有一米五的空间。   陆擒的冷水澡一下子白洗了。他心里疯狂猜测裴容这行为的意义,到底是默认还是毫无防备?   裴容招招手:“陆总,这里有个经济学问题帮我看一下。”   陆擒知道裴容在剧中饰演一个经济研究员,但他的状态思考不了高深的经济学问题,他想裴容可能需要付出一点代价,自己才能帮他答疑。   书上,“休克疗法”被画上了横线,关键字全部圈出来。   “陆总觉得它有用吗?”   裴容他什么都知道!   是了,裴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若是连一个觊觎他美色都看不出来,怎么安身立命。   陆擒表情变换不定,有被看穿的恼羞成怒,更多的是松一口气。   他坦承道:“没用,对我没用。”   裴容支着下巴:“唔,堵不如疏。”   陆擒心脏几乎超负荷工作,一泵一泵全是易燃易爆的血液,只要有一点火星,甚至不用火星,只要裴容掏出任何像火柴盒的玩意儿……   裴容的头发进组后剪短了,柔顺的黑发盖不住姣好的耳垂和后颈,加之他拿着书,一副清纯大学生的样子,说出的话并不然。   “食色性也,很正常。越压抑越反弹。”裴容淡淡分析,抬眸,“其实我可以帮助陆总,各取所需。”   陆擒蹙眉,第一反应不赞同裴容的话,但是“帮助”二字太吸引人,他脱口而出:“怎么帮?”   裴容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道:“越是得不到越是想,人都是这样的,压抑得狠了,就得先满足,然后控制频率,从一开始的两天一次,再到一星期一次,一月一次,半年一次,半年……可能不用半年就腻了。”   陆擒闭了闭眼,搁这戒网瘾呢。   有些人,游戏账号都没有,就要开始戒网瘾了,亏到吐血。   他直觉裴容哪里说得不对,但是两天一次两天一次两天一次……只要一点影视资源就能换两天一次,还要什么自行车。   陆擒哑声道:“好。”   他没煞风景地问裴容“各取所需”需要什么。   裴容眼睛一眯,他需要的当然是潇洒退圈啊。想退圈就不能吊着陆总,把一头熊逼急了连白菜都拱。最好就是让陆擒对他的身体失去兴趣。   像陆擒这样的天之骄子,从小到大要什么没有,也就是得不到的东西兴奋一阵,到手了就觉得平平无奇还是权势最有魅力。   距离他们那一次也有三个月了。裴容见识了陆擒的疯劲,哪里敢等到陆擒忍无可忍主动出击的时候,他必须先发制人,制定游戏规则。   唔,以陆擒现在的状态,是察觉不出里头的陷阱的。   规则定死,以后反悔也来不及了。   跟陆擒谈“生意”,裴容手心有点冒汗,他抿了抿唇:“我希望陆总不能像上次那样毫无节制,要听我的,行吗?”   陆擒此刻什么都能答应:“行。”   裴容睫毛闪了闪,头皮发麻:“好。”   早知道明天再谈了,拖一天是一天。   但是明天拍戏、后天休息,要是明天谈,他明晚拿什么当借口让陆擒停下来呢?   心机深沉的大美人,编织好套路,成功把陆擒诓了。   陆擒心疼裴容明天要拍戏,没有做到最后,很是自觉。   他看着裴容的睡颜,觉得裴容好像瘦了一点,一定是伙食太差条件太苦。   周航找的四个助理就没有一个大厨吗?废物。   翌日,裴容去片场拍戏,陆擒给小院重新拉了网线,居家视频办公。   裴容回来的时候差点不认识住了一个月的地方,多了一堆新家具,旧家具也擦得锃光瓦亮。   陆擒正在一楼的厨房炒菜,裴容站在后面观摩。   陆擒炒菜十分粗暴,像沙县大厨,调味料不是一勺一勺精细地放,而是用锅铲直接从敞口罐里挖,一铲一放,快得看不清拿了多少。   仔细看,陆擒也没放复杂的调料,台面上只有盐和味精酱油,注重食物本身的鲜味。   铁锅炒菜的声音也大,听着就十分补铁。   裴容看着陆擒握着铁锅柄翻炒包菜,觉得自己的待遇还是比菜好一点。   他吸了吸鼻子,意外地,竟然特别香。   陆擒谨记裴容喜欢简单大份的菜,没搞花样,他一总裁也没空学习什么花样,好吃就行了。菜都是助理切好的,他就负责下锅,花不了多少时间。   饭菜上桌,陆擒去把炒菜的短袖换了,衣冠楚楚地落座。   裴容有些不自在:“你想吃现炒的,叫助理做就好了。”   陆擒:“难吃。”   裴容:“你吃过?”   陆擒理直气壮:“你都瘦了能好吃吗?”   裴容:“……我吃得也不少。”   家常小炒,极其下饭,裴容吃了一碗大米饭才放下筷子。   陆擒也赶紧扒完碗底的饭,发消息让助理过来收拾。   陆擒来的第一天,可怜的助理就被赶去隔壁跟兄弟们挤成一窝。   陆总表现得极好,以至于被裴容拒绝时,脸上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裴容提醒:“陆总不会忘了吧,两天一次。”   陆擒:“可是你明天没有拍戏。”   裴容:“这跟拍戏无关。”   陆擒:“但我昨晚没有……”   裴容:“嗯?”   他摆出一副“你怎么不守信用”的疑惑。   陆擒:“好吧。”   陆擒委屈地抱着大美人睡了一夜。   第二天裴容放假,陆擒一整天都在开视频会议,偶尔停下来喝杯水,下意识寻找裴容,裴容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书。   到了晚上,裴容幽幽地告诉他:“明天是晨间戏,三点半起床。”   打好算盘的陆总:“……”   裴容大发慈悲:“一次吧,不能更多了。”   陆总:“……”   大美人十点半美美入睡,徒留陆总满腔孤愤。   两天是吧,他总能等到一个裴容第二天没戏的日子,大不了他去给导演施压。   裴容看破不说破,日子如常地拍戏,偶尔还真能跟陆擒请教一下经济学问题,修改一下人物台词。   又过了两日,陆擒万分肯定裴容第二天没有戏份,不止第二天没有,第三天也没有,全让他挪到后面了。   裴容静静地看着他暗箱操作,月上柳梢头了才告诉他:“这一次是七天后。”   陆擒的表情仿佛遇到了什么惊天骗局,不知道还以为被华尔街资本联合绞杀。   裴容好笑又耐心地解释:“我们不是约好了,两天一次,七天一次……”   陆擒不可置信:“每个频率没有持续一段时间吗?”   那下次岂不是一个月?!   裴容微微惊讶地看着他:“陆总不是来戒断的吗?怎么能说出这么放纵的话?”   陆擒:“……”   陆总闷不做声。   是你,裴永信。   第11章   裴容一整天都有戏时,中午不回来吃饭,他懒,片场到宿舍有一定距离,能不挪动则不挪动。   今日的戏份是研究员在广场和村民喊话,裴容拍了一早上声嘶力竭,嗓子有点不舒服。   助理拿来两盒午饭,问他想吃牛肉面还是腊肠炒饭。   裴容喝着水,没啥胃口,“算了。”   助理着急道:“下午要拍犁地的画面,不吃饱没力气干活,导演要骂人的。”   导演大多数时候很凶,裴容刚来的时候,颜值盖过演技,导致像个花瓶,被骂了好几次。   自己演技麻麻被骂应该,但因为没力气被骂就有点冤枉。   裴容看了看腕表,显示十一点四十,距离下一场戏份还有1.5小时。   鬼使神差地,他对助理道:“回宿舍吃。”   不知道陆擒中午吃什么,应该来得及蹭一顿?   二楼有两间屋子,中间楼梯隔开,门对门,除裴容卧室外,另一间被改造成了陆擒的书房,红木书桌上赫然两台大显示屏,打印机碎纸机一应俱全。   裴容靠墙看了一会儿认真工作的男人,问道:“你中午吃什么?”   陆擒目光盯着电脑,冷冷道:“没胃口。”   裴容听出了他的郁闷,陆擒像是到了戒烟瘾的最关键阶段,除了想抽一根,其他什么也不想吃,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   戒断反应还挺强烈的。   不过世上哪有一边享福一边就把烟瘾给戒了的?裴容才不会心软。   他自己去了厨房,试图模仿陆擒做菜,只要过程差不多,味道应该也差不多吧?   冰箱里有面条,就做一碗酸汤肥牛面吧。   裴容家里用电,不开煤气,但是陆擒做饭使用煤气灶和大铁锅配置,让他第一步就难住了。   他召唤助理,把煤气灶开火,先熬一锅水,把大片的酸菜放进去,沸腾之后加面条,再扔肥牛和葱花,滴几滴橄榄油。   做菜的过程中,裴容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为什么这个汤底是褐绿色的?   楼上。   陆擒握着笔,目光盯着文件上的某一行字久久不动。   裴容掌勺惊天动地的碰壁声从下面传来,看样子再过一会儿锅都该掀了。   陆擒觉得自己上了裴容的当,但是裴容说得又句句在理,但他就是不爽,仿佛他是来给裴容当……,他不想说出那个自降身价的词。   骨子里掠夺的本性被裴容三言两语压制住了,陆擒暴躁、愤怒,他应该立刻买机票离开!   黑色水笔被摔到地上,啪地一声崩开笔芯。   陆擒裹挟怨气下楼,一把揪过裴容在他后脖子上咬了一口,撸起袖子,抬手把一锅黑暗料理唰地倒进垃圾桶。   裴容捂着脖子瞪眼:“倒了我中午吃什么?”   虽然不倒,他也下不了口。   陆擒就知道他没吃饭,好好地突然从片场回来总不能是给他做饭的,分明就是勾引他下来当苦力。   他生气地做了一锅面条,汤汁浓白的、金黄的。   裴容恍然大悟,原来酸菜下锅前要过一遍沸水,再使劲揉洗,才能把土腥味去掉,煮出来的面汤颜色才不会深褐。   他不吝夸奖:“陆总懂得好多。”   陆擒:“不要阴阳怪气地叫我陆总。”   裴容:“哪里阴阳怪气?”   陆擒沉着脸道:“现在难道不是我更像打工的?”   裴容苦口婆心,引用古话:“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他盛了一碗面条:“真香,我们快吃。”   陆擒郁闷地想,他在西伯利亚经历彻骨之寒,按理说现在应该梅香环绕。   倏地,陆擒眼里闪过暗芒,其实他有闻到暗香浮动。   裴容在灶台前辛辛苦苦地煮面条,被热气蒸得额头冒汗,后颈上的牙印若隐若现。   陆擒心里最深的欲望一下子被挑动。   裴容在床上的样子是越来越美得惊心动魄的,特别是第一次之后,抱着裴容洗完澡出来。   陆擒心潮澎湃觉得刚进入正题,裴容就宣布机会使用完毕。   每次都是这样。   说好的两天一次,真就字面意义上的“一次”。   陆擒想不管不顾的时候,裴容就会摆出“很不舒服很困”,“我对你的不守信用淡淡失望”的表情。   陆擒不知怎么的,就不敢了。   两人在餐桌边坐下,裴容心无旁骛地吃着面,他喜欢一次吞一大口,将脸颊都鼓起来,有塞满食物的幸福。   陆擒则眼神晦涩不明,不知在打算什么。若是高秘书在,定然会觉得这眼神熟悉,每次陆总跟重要合作方谈判前,就会这样不声不响地思考十分钟。   裴容的进食方式,基本断绝两人在餐桌上交流的可能,等他吃完,才发现陆擒的眼神变得很……胜券在握。   怎么了?签大合同了?   陆擒问道:“吃饱了?”   裴容吃面吃出了一身汗,想去洗洗:“嗯,我去冲个澡。”   陆擒:“吃太饱别洗澡,用毛巾擦一擦换套衣服就行。”   裴容:“也行。”   陆擒:“我帮你。”   裴容顿时想起某人“我帮你上药”的说辞,拒绝道:“陆总未免对自己太有信心。”   陆擒厚着脸皮道:“我能不能忍,你不知道?”   裴容:“……”   啊这,确实。   能偷个懒也不错,裴容妥协道:“五分钟,我还要去片场。”   十分钟后。   裴容:麻了。   被连擦带舔三十分钟后,裴容宛若一支被舔化了的冰淇淋,就差没把巧克力脆筒一并吞了。   西伯利亚大型金渐层强行按着白色狮子猫舔毛做清洁,也不过如此了。   狮子猫是假狮子,金渐层是真老虎啊!   陆总振振有词,一日三餐之后的舔毛而已,并不影响两天一次的戒断计划。   若说之前陆擒还蒙着一层矜贵得外壳,现在是彻底不装了,暴露他像茧一样粗糙的本性。   裴容沉默中,手机响了。   陆擒帮他看了一眼,“是周航,不用接。”   “你帮我接吧。”裴容懒洋洋道,万一有急事呢。   陆擒按了接通,口气恶劣:“有事?”   周航反应极快:“没有!”   看吧,没事。   陆擒刚要将手机扔了,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海外,他把手机递给裴容扫一眼:“这谁?”   裴容被舔困了,勉强睁开眼皮,看见是“江焱”,顿时打消睡意,扯过一件睡袍披上,拿着电话出去了。   陆擒看着他的背影,深深皱眉:这个人对裴容很重要?在他面前装柔弱,别人一打电话就健步如飞?   以他们的关系,他不该探究这些。陆擒强迫自己不去多想,收拾了一下混乱的被子。   裴容上了天台一角,才道:“怎么了。”   江焱知道裴容不是所有场合都适合接电话,每次都等裴容先开口才说话。   “赵姨摔了,你也知道这个年纪的老人经不起摔,以后要拄拐杖了。”   赵姨是裴容在m国认识的一个华人老太太,她跟随女儿刚移民不久,家里横生变故,只留下她一个重病老太太被医院拒收。   三年前,裴容在走廊听见医生对老人表示遗憾时,二话不说花钱把她送进了最高级病房。   在高级医疗照顾下,赵姨逐渐恢复健康,裴容请她跟自己回国,但老人家不愿意拖累他。   江焱在一家私立医院当副院长,裴容工作在国内脱不开身,便托江焱帮忙照看。   裴容:“阿姨怎么样?”   江焱:“她情绪很稳定,还让你不要担心,人老了就要坦然迎接意外。”   裴容沉默了一下,道:“我会抽空去看她。”   江焱察觉到他情绪不佳,放缓声音:“裴容……”   裴容:“嗯,我待会儿还要拍戏,晚上再细说。”   裴容挂断电话,垂眸看见通话记录里的周航,想了想,拨了过去。   周航战战兢兢问:“陆总不在身边吧?”   要是陆总在,这电话可不能超过一分钟。谁敢占用裴容的时间呢?   裴容:“不在。”   周航长舒一口气,立刻叨叨起来:“你看新闻了吗?”   “今天还没空看。”   “K市发生了爆炸,最近那里又干旱,森林和民居火灾面积大得可怕。娱乐圈好几个艺人都捐款了,你看咱也不能落下,对吧?”   裴容:“这是自然,但你不像会为此特地打电话的。”   周航愤愤道:“我跟你说,我上次去总部,遇到了我高中同学,他在陆氏搞电子,明明都是下属公司的总裁,平级!他一见到我,嘿,先夸自己实业兴邦,再嘲讽我养着一堆偷税漏税的蛀虫。”   “娱乐圈偷税的人是多,但咱公司是绝对没有的,我说你最高缴45%的所得税,他还不信。”   裴容:“说重点。”   周航:“这次火灾一发生,我高中同学立刻就做主捐款,我虽然没有他财大气粗,但是咱有媒体资源啊,声势能整得比他大。”   现实就是这样,一个搞实业的大公司捐五千万,没有一个明星捐50万热度高。   50万左炒右炒,能挂热搜一天。   周航:“我气死他……现在陆总关注我们,我们不能丢脸……咳咳,当然咱也是为了灾区。裴容,你多捐点,这个钱,我可以出一部分,亏不了你的。”   裴容:“行。”   周航心满意足,又关心了好一顿拍戏条件苦不苦,要不要增加助理,都没注意到蒋天就站在门口。   裴容就是这点好,关于工作从来不废话。   要是不想着退圈就好了。   裴容点开掌上银行,操作了一会儿,发了一条微博。   [愿K市早日家园平静。]   附图一张捐赠证书。   一直叫嚣裴容出尽风头怎么遇到这种事就当缩头乌龟的黑子们,数了数几个零,直接裂开了。   “200000000是几个零?”   “艹,20万挂热搜一早上死活不肯下去的人尴不尴尬?”   “给我整不会数数了,这流动资金,大哥您不会是存活期吧?”   “银行理财经理辞职别干了吧。”   “哥哥怎么这么好,好担心哥哥吃不上饭了。”   裴容当然不会吃不上饭,对他来说,10个亿能养老,1个亿也能养老,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资产太多处理起来还怪麻烦的。   他捐多一点,顺便让周航也出点血,造福人民。   周航翘着二郎腿在办公室坐着,听见外面有人喊“裴容上热搜了!爆了!”   顿时洋洋得意。   嗐,就他们裴容这腥风血雨的体质,都用不着运作,全网都在等心机容捐多少钱。   手机一响,周航掏出来一看,居然是他的死对头老同学。   肯定是来骂他了,嫉妒他可以用小钱获得大流量。   谁想,老同学一开口,语气竟十分亲热。   “周航,以前是我误会你了,我道歉,你们娱乐产业,也是在为国家做贡献,软实力和硬实力一样重要。”   周航:?   老同学:“捐了两个亿,好样的,陆总看人的眼光果然准。”   周航:?   你再说一遍?什么单位?   老同学:“下次一起钓鱼。”   周航点开热搜,目眦尽裂,数了两遍零,又打开评论区查看网友的数学能力,看见数成两千万的心中一喜,口出狂言2亿的眉头紧皱。   疯了吧裴容?这些年交完税,他一共才赚几个亿啊?   他拨了两遍号才打出去:“裴容,你确定没手抖?”   裴容正步行去片场,淡定道:“没啊,您不是说帮我出一部分,让我多捐点。”   周航吼道:“我想的是你捐两百万我出一百万!”   两百万已经很多了!那顶顶有钱的那谁也才一百万,这……特么多了一百倍出来!   裴容“哦”了一声,善解人意:“那……是我误会了,不要你出50%这么多了,百分之十就够了。”   周航痛彻心扉:“两千万?”   裴容:“今天打我卡上。”   周航:“……”到底谁是老板!   气死了,这祖宗还是退圈吧。   手机屏幕不断跳着灾情和两个亿的字眼的新闻,周航看一眼疼一眼,又抱起手机挨个点开夸奖裴容的稿子看过去。   没办法,两千万都捐了,不看连精神安慰都没了。   周航捶胸顿足,悔不当初,陆总拦下电话的时候,他就应该识相不跟裴容提了。   或者接到裴容电话,发觉他情绪低落的时候,就不该继续说下去。   他当了裴容几年领导,裴容他还不了解吗?心情不好就乱花钱,往往还不花在自己身上。   他大意了,以为裴容跟着陆总心情都挺好的。   周航一刷手机,发现陆氏总公司方才捐了八个亿跟裴容凑整。   但是人家陆总没营销这个,头条让给裴容,暗搓搓地秀。   不会吧,全世界只有他在为两千万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   陆擒:老婆有医生朋友,警惕.jpg 第12章   裴容紧锣密鼓地拍了三天戏,接下来要等待农村风景随节令变化,再拍下一个剧情。   他有了一星期至半月不等的假期,打算去m国看看赵姨。   买机票的时候,裴容停下来思考了十分钟。   明天就是第七天,看陆擒最近的样子……嗯,裴容把机票往后挪了一天。   干完得休息一天。   按下订单前一秒,裴容又往后挪了两天。   休息一天可能不够。   反正假期多,不如往后挪五天吧,裴容根据第一次的经验,完全恢复到一点印子都没有至少得四天。   糟糕的样子让赵姨和江焱看见徒增八卦心。   裴容做好了准备,陆擒却一反常态,到了晚上还跟裴容讲一些工作上的事。   “六月份我要去北美出差十天,出差回来得在S市用公司内部网办公,所以你放假回来的戏份,我就不能在这里陪你。我让高秘书带个东北菜厨师过来怎么样?”   裴容不意外陆擒要走,说实话一个大总裁在乡下呆了这么久才奇怪。他静静地听着,没提自己也要去一趟北美的事,道:“高秘书在我这大材小用,你让他回归正常工作吧。”   尤其是自己还要退圈,高秘书跟着没前途的项目,履历上留下多么灰暗的一笔。   陆擒不高兴裴容给高秘书说话,工资又没少,去哪不都一样:“那我在这就不大材小用?”   说起来,裴容一次都没劝他离开,眼睁睁看着他在乡下躲债一样办公。   根本不关心他。   裴容更关心高秘书。   陆擒下意识想,要给高秘书换个岗位效劳了。   裴容只是懒得劝,他知道陆擒不肯走,浪费口舌干嘛。   他噙着嘴角,好笑道:“凭良心说,你留在这里的目的能跟高秘书一样么?”   你不是为了近水楼台耍流氓吗?   陆擒呼吸顿时粗重,正经道:“高秘书最近又看了几个剧本,大制作,让你当男主角,你可以跟导演一起面试配角,给你一票否决权。”   他不知道娱乐圈有多少像蒋天这样讨厌的人,裴容肯定知道,最好剧组里全是符合他心意的人,拍戏拍得开心。   裴容打马虎眼道:“我最近觉得很累,想休息一段时间再考虑接戏。”   他说完后,察觉陆擒眼里的怀疑,不动声色地找补,带上三分咬牙切齿的期盼:“当然,如果陆总地把自控力再优秀一些,提前戒断了,我会更专注拍戏。”   陆擒心想,那还是少拍点戏吧。   今晚是七天一次,不是两天一次了,也不是一天七次。   陆擒不舍得在这个破地方轻易使用权限,他要找个没人的舒适的地方,不会有人来喊“裴老师刚才有个地方导演要重拍”,也不会隔音效果差到院子外的狗叫声此起彼伏。   尽管憋狠了,陆擒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商量道:“明天我带你出海,去私人小岛度假怎么样?”   裴容警惕:“你这个小岛……除了我们还有没有人?”   他忍不住揣测陆擒是不是想报复他的戒断手段。   陆擒:“……有厨师。”   裴容:“这个厨师不会刚好姓陆且一米八八吧?”   陆擒不可思议,虽然他确实只想二人世界,但裴容怎么能理直气壮地默认他做饭呢?   自己已经混成这样了吗?   陆擒一字一句:“岛上我一顿饭都不做。”   裴容再想说什么,陆擒道:“五月份岛上风光极好,我打算多住几天,约了朋友一起,你放心,不会把你扔海里。”   为增加可信度,陆擒问裴容有没有朋友要带。   裴容抱着退圈的念头,娱乐圈点头之交有,真正算得上朋友的没有。他那好看到没朋友的脸,跟谁交好都像去抢人家粉丝的,谁愿意站在他身边啊?   裴容说没有的时候,陆擒哼了一声,仿佛不满意他的敷衍。   翌日,他们先飞到沿海城市,一辆豪华游轮已经停在码头,裴容跟着陆擒登船,遇到了陆擒所谓的朋友,都是商界的英年才俊,大部分裴容都在各种宴会上远远看过,名字叫不上来。   陆擒:“这是袁浒,他老婆范莎。那边准备海钓的是程识和他男朋友乔树。”   又对他的朋友介绍:“这是裴容。”   没有加任何前缀。   裴容戴着墨镜,遮住了总是眸光艳艳的桃花眼,突出了白皙尖下巴,看起来还有些高冷。   等陆擒介绍完他便笑开,游刃有余地跟其他人打招呼。   别看这只有几个人,也算一场小规模长时间的私人饭局。   裴容推了推墨镜,嘀咕道,真是便宜陆擒了,以前周航求爷爷告奶奶,他都不参加这种私人饭局。人越少越累,因为不能远远地用同一套笑容敷衍扫射。   陆总给的钱太多了,多到收不回本。裴容挂上“营业中”的招牌,决心不让陆总在朋友面前丢脸。   打完招呼后,陆擒领着裴容去仓库逛了一圈。   小岛上平时没人住,没什么物资,船舱搭载了含工作人员在内大约二十人的生活资料。   目之所及是满满当当的酒水饮料、生鲜烘焙……   “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现在买还得及。”   裴容:“够了,吃不完了。”   陆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袁浒催着要打麻将,你玩不玩,输了算我的。”   裴容:“你自己玩吧,我去晒太阳。”   甲板上摆了两张躺椅,其中一张已经有人躺着了,是刚认识的乔树。   裴容默不作声躺在另一张藤编的躺椅上,将遮阳布往前拉一点,吹着五月份柔和的海风,愈发像一条咸鱼。   时光静谧,游轮鸣笛渐渐离岸。   裴容翻了个身。   大型游轮遇上波平浪稳的好天气,在海上航行如履平地,几乎没有摇晃。   裴容又翻了个身。   一旁的乔树见状,以为他在这无聊,便道:“棋牌室在一层06间。”   “谢谢。”   裴容“嗯”一声,干脆爬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回了自己房间。   把海景房窗户通通关上,隔绝摇晃的海平线和粼粼刺眼的波光,裴容扶在洗手池上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吐出来,但肚子舒服多了。   他脱了鞋上床,被子蒙过脸,洗脑自己是条被风吹动的咸鱼。   很舒适,没什么好吐的。   是的,就是这样。   裴容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哄睡了,至于什么“好好表现”,早忘在九霄云外。   陆擒在麻将室打了两圈,见袁浒伸手去摸打火机,提醒道:“要抽出去抽。”   别把烟味染他衣服上。   袁浒只好干叼着烟蒂,吐槽道:“以前怎么没这臭毛病。”   程识轻笑一声,出了一个“九筒”,分析道:“肯定是被管着了。”   陆擒面无表情:“杠。”   程识:“啧。”   袁浒自豪:“我老婆就不管我抽烟。谁会管男人在外边抽一两根烟的,我只要回去不带香水味老婆就不会打我。”   “说起来,你的……”袁浒这里省略了一个称呼,“出手挺大方的,不愧是跟着陆总的人,这眼界都不一样,两个亿直接扔k市官方渠道。啧,不像我认识的那些小明星,捐钱还得找熟人的私募慈善基金,幺蛾子多着呢。”   轮到陆擒摸牌,他拇指摩挲了一下牌面的凹凸,想起裴容老是说他手指太糙,便拧眉认真感受了一下。   分辨不出来,他不常摸麻将。   陆擒:“他确实不太爱钱。”   声音像困惑,又像在回应袁浒的话。   程识和袁浒识趣地不接话。   不太爱钱?   陆擒有的是钱,但他除了能给裴容很多钱,难道还能给别的?   立这个“不爱钱”的人设,是想跟陆擒要什么?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到底是跟他们无关的事。   第四个麻将组成员是临时从员工里抓来的,不发表任何意见。   陆擒并不是随口一说,他敏锐察觉到裴容其实对金钱很看淡。除了发的那条微博,裴容现实里没有提一句两亿。   他一直觉得与裴容的关系靠投资维系,他出钱,裴容帮他戒瘾,关系很稳固,哪怕一月一次半年一次,时间排得很远,好像一项长久的人生计划。   看到热搜之后,轰然间地板塌了。   他有种需要寻找新平衡的紧迫感,这种紧迫感让他暂缓了好不容易盼到的七天一次。   他计划了这次海上旅行,目的尚未明确。   袁浒和程识微妙的沉默,让陆擒感到烦躁,干脆把麻将一推,起身去找裴容。   他抽时间上船可不是为了陪这两人打麻将。   陆擒晃了一圈,才发现裴容闷在被子里睡觉,他蹲在床边,扯开一角被子:“不起来看看海景?有大白鲸。”   裴容睁了睁眼,慢吞吞道:“骗谁呢。”   大白鲨倒是有一条。   船舱忽然晃了一下,似乎遇到一波海浪。   裴容眉头一皱,揪紧了被子一角。   这熟悉的反应……陆擒当即意识到裴容想吐。   “你晕船怎么不早说?”陆擒急切地坐到床头,把裴容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搓着他的后背。   裴容难受得在屋子辗转反侧,自己怎么能去搓麻将?!   陆擒浑然忘记叫醒裴容之前对方睡得有多熟,内心万分唾弃打麻将的自己。   艹,以后就是袁浒跪下来求他都不打了。   裴容反应并不大,嘴里不像上次那样含着一口酒,他还能调侃陆擒:“不怕我吐你身上?”   陆擒身体一僵,然后放松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裴容:“别怕,这次吐不出来。”   陆擒懊恼道:“我叫他们返航。”   “别!”裴容连忙阻止,陆擒和他的朋友都是大忙人,有空聚在一起旅行不容易,哪能因为一点小事返航。   “不是说下午三点就能上岸了,我只是有点闷,上岸了就没事了。”   陆擒:“我给你拿晕船药?”   裴容懒得吃:“我睡觉挺好的。”   陆擒干脆脱衣服上床,把裴容抱在怀里,蹭蹭他的脑袋:“睡吧。”   平时陆擒一靠近裴容,就像狗熊闻到了香甜的蜂蜜,熊掌不管不顾往蜂巢里一戳就开始舔。   有时候裴容拍戏中场休息,被助理提醒陆总晨跑经过后面的小树林。   裴容眼里闪过促狭,故意带妆过去,像有了一层保护面具,陆狗熊无处下嘴,只好在蜂巢外面咬牙切齿,偶尔寻了腰间的疏漏欺负。   裴容又气又恼,心想小树林里怎么就没有见义勇为的小蜜蜂陆擒的舌头蛰一蛰。   陆总皮糙肉厚的,估计要大马蜂才行。   陆擒现在老实的不像话。   裴容安心地睡着,午饭也没吃,下午两点醒来,陆擒帮他拿了柠檬汁配烤肉。   邮轮在海上行驶了五六个小时,终于看见一座小岛的雏形。   靠岸之后,工作人员忙着卸货,其他人按兵不动,按计划去海钓,第二天中午才回来。   陆擒:“我和裴容不去了,他晕船。你们自己去吧,工作人员都给你们。”   其他四人的目光看过来,都带点意味深长。   在船上就一起消失那么久,餐饭都是陆擒端的,现在陆擒还任劳任怨地留下来陪他。   啊这,他们想岔了,裴容想要什么得不到?   裴容推了推墨镜,波澜不惊地站在陆擒身边。只要老板不尴尬,他就不尴尬。   在岸上走了一段路,裴容便完全恢复了,没想到他一条咸鱼,居然不适应大海。   陆擒:“怎么样了?”   裴容淡定道:“明知故问。”   他要是不好,陆总能把人都打发走?   裴容的衬衫被海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清隽的身形,额前碎发被吹起,像一只微微斜着翅膀的白色海鸟。   陆擒牵着他走碎石路,往海岛高处的度假别墅走去。   陆擒:“咳,房间没有提前通风,可能有点闷。”   裴容:“海风吹一分钟就行了吧。”   陆擒严肃道:“不够。”   裴容停下来看着他,半山别墅就在他身后,屋檐秀丽,却不及美人一分。   裴容:“你有什么目的。”   陆擒鞋底碾了碾一只无辜的贝壳,发出划拉的声音,他道:“天台。”   晚上银河横贯长空,星星特别好看,而且没有人会看见,真的。   裴容挑眉:“这就是你来私人海岛旅行的原因?”   陆擒:“不是。”   裴容模棱两可:“我得看看。”   陆总像导游一样带裴容参加别墅,带他去了一处宽敞的露台,前边正对大海视野宽阔。   裴容环视一圈,挑毛病:“只有桌子,没床啊。”   就算了吧。   陆擒对答如流:“可以从屋里搬。”   裴容被他的行动力噎住。   “有蚊子。”   “不开灯,点熏香。”   “我冷。”   陆擒揪住裴容的手腕:“晚上最低二十五度。”   还提前看天气预报了?   裴容破罐破摔地坐在大理石长椅上,道:“那你搬吧。”   他刚才参观了房间,里头全是实木雕花大床,床柱子比大腿粗。   他不帮忙,看陆擒一人怎么搬。   陆擒说干就干,嘱咐裴容坐一会儿,自己就下楼了,没提搭把手的事。   裴容暗暗想,要是扭到腰就好看了。   十分钟后,陆擒不知从哪里搬出一个铁艺床出来,显然这么久没出现是在拆床。   先搬再组装,陆擒跑了几趟,最后都拿全了之后,又提上来一个工具箱,叮叮当当地敲起来。衬衫嫌热换成了工字背心,拧螺丝的时候手臂肌肉绷紧,力量勃发,像搏击羚羊的猛兽。   裴容很确定陆擒是第一次安装铁艺床,但看背影熟练得像在工地干了十年。   太阳沉下海平线,刚才还明媚万里,突然起了一阵风,吹来了一阵雨幕。   裴容弯起眼角,唔,看来天气预报没用呢。   陆擒很有经验:“阵雨很快就会过去。”   他争夺分秒,对大雨视若无睹,心无旁骛拼那个复杂的铁艺床。   很多花里胡哨的小零件他都不想安装,但不敢剩下,怕裴容挑毛病。   裴容劝说无果,坐在一张藤椅里,敲着二郎腿,隔着一面玻璃墙欣赏陆擒雨中奋战。   他心情复杂地喝了一口热牛奶。   这世上没有事可以难倒陆擒了吧?   第13章   海崖上生活着一种鸟,不畏刮风下雨,勤勤恳恳衔树枝筑巢,它胆子极大,直接筑在三面环海容易暴露的平台上,先铺一层粗树枝做雏形,雨停之后擦干湿水,耐心衔来路边野花当装饰,最后去人类别墅里偷走羽绒被,软软的铺上一层软绒。   大功告成,雄鸟昂着头颅,抖落羽毛上的水珠,捉住晚春的尾巴 ,向心爱的白鸟求\偶。   白鸟矜持端庄地用爪子踩了踩,巢穴又结实又软和,主人也是世界上最英俊优秀的雄鸟,实在挑不出错处了,只好点点头将就。   这样崖边露天巢穴,幸好是艺高人胆大的鹰隼遇上懒得计较的大美人才不嫌弃。   最最惊奇的是,陆擒不知从哪搞来了一个白色折叠方形纱帐,正好和铁艺床吻合,严丝合缝地扣上,四根钢丝支撑一个穹顶,不影响看星星,有效防蚊。   见过餐桌上的碎花防尘罩吗?裴容觉得自己就是那盘菜,而陆工头准备开饭。   ……   “你孵蛋呢!”   裴容推开抱着他不肯松手的陆擒,低声道:“我要回屋睡觉。”   陆擒:“冷了?”   裴容懒得说话了,只吩咐道:“你朋友回来之前必须把床撤了。”   最要紧的事情叮嘱完,裴容便沉沉睡去,管不了陆擒,只能自顾自睡觉去。   陆擒用被子把裴容包得严实了,把他抱回屋里的实木大床。   他眉目沉静地看着裴容的睡眼,心里有一点点慌张。   这一顿吃得太好了,好到他怀疑是临死前的断头饭。   陆大总裁从不忽略每一丝危险的预感,他盯着裴容的脖颈,深深地自我反省。   最近天气热,穿高领显然很奇怪,裴容明天醒来一定会发脾气。   陆擒提前手足无措了起来,毕竟只有他跟下属发脾气,还没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娘。自己要是脸上挂不住凶回去,岂不是雪上加霜?   裴容发脾气是什么样的?陆擒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他打开手机,搜索“裴容发火”的视频片段,很轻易就找到了一个剪辑。   【惹他生气就是与世界为敌裴容大美人生气合集!】   视频有自动循环的机制,陆擒跟村口老大爷刷短视频一样,连续循环了十遍还没反应过来。   天然大美人适合任何大喜大悲的表情,生起气来眉目鲜活,红着眼睛咬着牙根,让人不忍争论。   陆擒退出视频,运筹帷幄,胸有成竹。   他确信,裴容就是指着他的鼻子骂脏话,他也不会生气。   如果裴容实在生气要扇他脸一巴掌……那就,下不为例。   想好各种预案,陆擒顶着三更天的星光,把铁艺床拆了,悄悄运回地下室。   回去后让工人在露台砌个土炕算了。   翌日。   一船的人海钓回来,卸货的时候宛若出海打渔大丰收,下午便在别墅前的空地上架起烧烤架,烤兰花蟹,烤大虾,烤海鱼,什么都能烤,烟熏火燎,闻着味道非常一般,胜在自己动手,海货鲜甜。   裴容不想以这副样子参与陆擒朋友间的聚会,人家都是老婆男朋友的正经身份,他在里面格格不入。   是不是还得给陆擒烤鱼卖面子?腰都疼死了还营业个屁。   陆擒坐在床边:“我烤生蚝给你吃,怎么样?”   裴容坐起来,不善地看着他:“你觉得我虚?”   陆擒:“没有。”   裴容:“那你自己吃吧。”   大美人的脾气果然很大。陆擒摸着鼻子出门,打算什么都烤一点给他送来。   裴容气哼哼地躺下。   每次陆擒替他做点什么,就有人用很吃惊的目光看着他,裴容不觉得自豪,只觉得无聊。   陆擒的朋友虽然将这种眼神掩饰得很好,但那下意识流露的揣测和思索是本能,不含有恶意,甚至谈得上友好,但这种行为本身就在提醒一些不对等。   若非要退圈了心情好,心情好就愿意纵容陆擒,他第一天就把陆擒踹下床了。   陆擒不管朋友揶揄的眼神,烤好什么就送屋里送,还一波带走辣椒以外的调味料,光看行为像这伙人里的服务生。   烧烤的魅力就是闻着喷香喷香,孜然爆在鱼肉里,鱼皮焦脆略带弹性,竟然没有一处烤黑。   香味把躺平的裴容勾引得欲罢不能,每样都赏脸来了一点,吃得嘴唇红红的一抹油亮的釉色。   好吧,他原谅陆擒让他在外人面前丢脸的事。   换个人遇到这种聚会,定然要抓紧时间融入陆擒寸土寸金的朋友圈,裴容不为所动,只想安静地一个人在海边钓鱼。   钓鱼是他最喜欢的运动,戴个遮阳帽,一把小板凳,只要静静地等待上钩就行。   玩了一天的众人不出意外第二天都睡到日上三竿。   裴容昨晚睡饱了,今天一早就拿着钓竿水桶去海边钓鱼。   陆擒本想陪他,临时来了一堆工作。   细细的白浪亲吻码头,微风拂动袖子,一竿黑金色鱼竿没入蔚蓝的大海,另一边是娴静端庄的大美人。   一上午过去,风平浪静,红色小桶歪倒在脚边,被太阳烘干了水分,一只小寄居蟹趴在里面乘凉。   裴容提起水桶,把寄居蟹倒了,鱼竿固定住,准备回去吃饭。   脱了陆擒非要他穿上的救生衣,挽在臂弯,裴容伸了伸懒腰。   陆擒怕他起钩的时候被大鱼拖进海里,不仅要他穿救生衣,还叫了救生艇在一旁候着。   裴容觉得没必要,他没有钓鱼好胜心,明知危险也要跟大鱼角逐力气。   瞧,这不是空手而归,美人和鱼皆大欢喜。   陆擒办公完毕,已经得到了裴容一只鱼也没钓到的消息,怕驳了裴容面子,他没有询问战况,只招呼人一起吃海鲜大餐。   “下午还去钓鱼吗?”陆擒漫不经心地问。   “去。”裴容斩钉截铁。   陆擒心里叹气,这好胜心啊,要是下午再没钓到,晚上岂不是会生闷气?那他岂不是会被殃及池鱼?   “我陪你一起吧。”   “啊?”裴容惊讶,“很无聊的,你没工作了吗?”   陆擒:“干完了。”   裴容比较早起,十一点肚子就饿了,而这时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准备起来用早餐。   第三个人下来烤土司的时候,裴容放下碗筷,道:“我吃饱了,继续钓鱼去。”   陆擒:“行,你空手去,东西我来拿。”   裴容心里疑惑,还要拿什么东西呢,他的小桶鱼竿救生衣都在码头上堆着。   他回到最佳钓鱼位置,戴上草帽,专心钓鱼。   五分钟后,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有几箱东西被卸在码头上。   开箱,撕开包装袋,搅拌……动静越来越大,裴容忍不住回头:“你在干嘛?”   陆擒拿着一个塑料盆,往里添加各种粉末和颗粒,倒了一瓶水搅拌潮湿,捏成一团一团的糊糊,站起来,用力砸进海里:“打窝,把鱼吸引过来,可以钓到更多。”   饵料在浅蓝海水里化开,陆擒又陆续扔了四五个。   “对了,忘记问你,喜欢钓什么鱼?”陆擒问道。   裴容:“什么鱼上钩不是我能决定的。”   陆擒:“可以调整饵料配比和位置。”   裴容连忙摆手:“我都行。”   陆擒观察着水里浮起来的气泡形态,道:“还行,有大鱼。”   裴容:?   “这么久没动静,鱼饵可能被吃掉了。”陆擒从箱子里拿出一只鲜虾,示意裴容重新挂饵。   裴容默默收竿,鱼钩转向码头,陆擒任劳任怨地跑过去把虾穿上去。   经过陆擒一番努力和下血本,浮标终于第一次下降,意味着有鱼上钩。   一只两斤重的鲈鱼,裴容使了些劲儿才拉上来。   他原先准备的红色小桶都装不下。   他对着跳跃甩尾的鲈鱼皱眉,不想亲自取钩,会被甩一身咸腥的海水,这不在他的钓鱼计划内。   陆擒连忙打开一个半立方大小的水箱,把鲈鱼取下来,麻利地帮他重新挂一只鱼饵。   接着,裴容眼睁睁看着陆擒从另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台打氧机。   不止,他还下了一个地笼,说可以捕捉螃蟹虾米和鱿鱼。   裴容看见他在笼里放了很多饵料,属于来了就得吃撑的程度。   他把鱼钩甩回海里,以为陆擒可以歇会儿了,陆擒又开始帮他补窝。   他收回钓鱼很无聊这句话,起码对陆擒不是。   钓两条鱼就补一次窝,估计鱼也不想上钩的,但陆总给的实在太多了。   裴容一愣,艹,陆擒不也是这么对他?   一箱耗材渐渐见底,水箱里鲈鱼摆尾黑鲷穿梭。   太阳快下山时,陆擒给他披了一件外套,自己则准备收笼。   一节一节青色帷幔罩着的地笼入水之后分量极重,裴容试着拉了一节,好像好运光临一般,出水那一刻,一只漂亮的兰花蟹被带了上来,蟹钳里还夹着一只破碎的小鱼。   陆擒见他过完瘾,接手过来,三下五除二全部收齐,蹲在码头上卸螃蟹。   哇,任谁一看,都得赞叹一声“一个充实的钓鱼午后”!   裴容恍恍惚惚,他预想中的钓鱼应该是愿者上钩,他落得清闲。   而不是像陆擒这样,疯狂下套引流,这完全违背了他安静钓鱼的初衷。   违背了,又不完全违背。   毕竟陆擒恨不得钻水下亲自帮他挂鱼,他比早上还清闲。   好像也……不错?   不可否认,每当鲈鱼随钩跃出水面,裴容心尖就像被鱼尾扫了一下,痒痒的,荡起一圈涟漪。   夕阳余晖照着美人脸上眼里清浅的笑意,柔和得像晚风。   陆擒蹲着仰头看,觉得这是裴容连日来最高兴过的时刻。   他呼出一口气,幸好这些鱼识相,不然他当真要穿潜水服博美人一笑了。   嗯……陆擒一顿,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但很正常不是么,裴容这么漂亮,谁不愿意满足他?   “明天还钓吗?”陆擒收拾剩下的饵料,“我全都下在这里,明天它们还会来这里觅食。”   裴容:“不用了。”   他把三年份的瘾都钓完了。   第四天清晨,晴朗微风,适合启程返航。   邮轮直接停靠S市,距离陆氏大楼只有一小时的车程。   陆擒在西北大农村驻扎了半个月,又出海五天,整整二十天没出现在办公室,有重要会议都得退休的陆老总顶上,一靠岸就被亲爸撵回公司上班。   裴容假期余额充足,搭上前往m国的飞机。   “确认一下,十二点半落地?”江焱与他通话,“明天正好是赵姨复查的日子,我去机场接你,然后再去接赵姨。自己在飞机上休息好,我这边不等你倒时差了。”   裴容答应:“当然,我在飞机上能睡满十个小时。”   江焱:“到时候跟赵姨一起做个全身体检吧,我怀疑你这么懒,在国内有没有按时体检。”   裴容:“算了吧,抽血要空腹,我想在飞机上吃一些东西。”   江焱:“那先做抽血项目以外的。我大早上带抽血针登门行不行,力争你还没睁开眼睛察觉到饿就完事。”   裴容笑了:“你这服务……好吧,别麻烦了,一块做。” 第14章   漫长的十几小时飞行,裴容都窝在头等舱里睡觉。起飞后四个小时,他吃了一顿飞机餐。   他一向不喜欢飞机餐,这次却意外地胃口大开,觉得酸萝卜也好吃,芝士炒饭也好吃,差点想吃第二顿。   落地后就要抽血,在此之前最好保持十小时不吃不喝。   裴容卷着毛毯,靠睡十个小时熬过去。   M国早上八点,飞机准时驶入跑道,裴容这次说要来旅游见朋友,没带助理,他戴上鸭舌帽和口罩,背起一个双肩包,低调地随着人流出去。   他在出口一下子就看到了江焱。   江焱开了车过来,车上还有一个小助理,裴容上车后,老老实实地把手腕伸出来。   江焱绑上橡胶带,用酒精棉在手肘经络明显处擦了擦,熟练地扎针,抽血,一连抽了五管,放进医疗箱里,对助理道:“先把血液送回医院检测,尽快出结果。”   助理应声带着血样回医院。   裴容唇色微微苍白,江焱递给他一块巧克力。   裴容摇了摇头。   江焱端出一个保温桶的皮蛋瘦肉粥:“我就只会做这个。”   裴容:“香。”   江焱看见裴容吃饭的样子,便知道他在飞机上就饿了:“看看,还是我明天早上去你家抽血的方案比较好吧?”   裴容懒懒道:“不要,那还得早起一次。”   在娱乐圈这几年,放假的日子太难得,每一次他都要睡到自然醒才够。   作为一条咸鱼,体检也要选择最省事的方案。   在飞机上睡觉,下飞机就把血抽了,不是两全其美?   裴容吃了一半皮蛋粥,才感觉随着抽血流失的力气一点一点攒回来了。   赵姨住在郊外,房子很差,但她拒绝裴容更多的帮助,两人其实除了最初的医院相遇,裴容出钱挽留一条同胞的性命外,他们非亲非故,相隔远洋,不常见面。   裴容让江焱帮忙注意老太太的健康,其余的也不多管。   “赵姨让我不要告诉你的。”江焱边开车边道,“但我看你朋友圈发了放假半个月的事,想想还是告诉你了。”   江焱是四年前认识裴容的,那时候他在市中心一家大医院当医生,还没出来单干。   当时裴容带病重的母亲来M国求医,江焱目睹了这个漂亮单薄的青年希冀慢慢破灭的一段残忍时光。   其实本就生机渺茫,国内专家看不好,来国外也只能换条途径期盼奇迹。   裴容事业起步的时候并不如现在有钱,他必须留在国内连轴转赚钱支撑母亲高额的医疗费。   后来他事业越来越好,裴妈妈却一天天虚弱下去,人生大概就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裴容不能接受,他很努力地赚钱,没有挽留住母亲,反而在裴妈妈生命最后一段时间里聚少离多。   裴妈妈病危来得很突然,裴容还在国内拍戏。   赶来之后,裴容几乎跪下求医生再救一救他的妈妈,他可以花光一切。   与此同时,医院走廊里,赵姨因为没钱缴费被医生遗憾清退。   江焱目睹了裴容发疯,哭着要把赵姨送到高级病房继续治疗,“我有花不完的钱,我这张卡上的钱都充进去,够不够?够不够!你能不能再救一救她?”   这是那天裴容唯一听到的一句“能救”。   江焱在走廊尽头旁观了两边不幸的命运,忽然不是很想留在这个医院。   裴容救赵姨时,并没有看清她的脸,后来才发现她跟裴妈妈眼睛很像,这才有此后的诸多牵挂。   但裴容和赵姨的联系并不多。   江焱旁观者清,赵姨被宣布“无法继续治疗”时,她的表情就淡淡的,求生意志并不强,早就想随女儿离去。   裴容给赵姨活下去的机会,赵姨便一直好好地活着,证明金钱偶尔确实有用。   江焱对裴容说过很多次:裴妈妈在最后那段时间很开心,每次刷到裴容的演出或采访心情都很好,她为自己儿子被人喜爱而自豪,她万分支持裴容的事业。   也不知道裴容听进去了没有,是不是还坚持退圈。   江焱至今还记得裴容的两句名言。   “钱赚得太多有什么用呢,把人累死了,钱又花不完,还不如早点退休。”   “你想开一家华人医院?我给你投资啊。股份?不要股份,随便一点。”   江焱这家医院,裴容是另一个小股东,但对方从来不管这个。他除了督促裴容体检确保身体健康,发挥不出其他功效了。   十点钟,他们到达赵姨住的小屋。   裴容给赵姨带了她家乡的特色小饼干,赵姨十分开心,交换了一顶她织的毛线帽。   “真好看。”裴容夸赞道,心里有点儿不得劲,冬天的毛线帽春末才收到,自己确实很久没来M国了。   江焱常说他固执,其实赵姨也不遑多让,固执地守在这里给女儿扫墓,坚持不拖累裴容,怕裴容因为两人的相似性感怀,从而走不出失去母亲的阴影。   赵姨高兴道:“给他织帽子我从来不担心手艺差,就是顶破草帽,小容都能带出明星范儿。”   赵姨现在坐轮椅,江焱给她找了护工,初步恢复了要去医院拍片查看骨头愈合情况。   江焱担心老人伤元气之后勾起其他疾病隐患,顺便给她安排了其他检查项目:“今天你俩一起进一起出,谁也别想溜一个项目。”   之前裴容每次过来,赵姨都要亲自下厨。   裴容特别喜欢赵姨做的肉末茄盒,在他心里,这么多年家常菜手艺能超越赵姨的,唔,陆擒算一个吧。   这次赵姨也坚持要下厨,裴容和江焱都拦不住,只能一起动手帮忙弄出了三菜一汤,效果跟熊孩子捣乱似的。   下午,江焱载着两人去自家医院,赵姨先拍了片,骨头愈合情况很好,不需要再做第二次手术。   江焱脸上有了笑意:“轮到你了裴容,CT很快的。这次做了,半年内经纪人要是给你安排体检,这一项就忽略。”   赵姨道:“能躲懒的事情他没有不清楚的。”   裴容摸了摸脖子:“我进去了。”   “江院长。”一个小护士快步跑过来,声音脆脆的,“您吩咐的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   “行,谢谢。”江焱接过单子,习惯性翻了翻,在看见一行数值后,几乎是本能随口道,“患者怀孕不能做CT。”   说完他自己一愣,才想起这份加急检测来自于裴容的血液。   心脏一瞬间砰地跳了起来,江焱知道自己在做一件无厘头的事,他把打开防辐射门,把一头雾水准备脱衣服的裴容拖了出来。   裴容:“怎么了?”   江焱:“……”不知道呢。   江焱让人先把赵姨送去下一个检查室,转过身,面色严肃地跟护士确认:“没有拿错样品?”   护士第一次见院长这么严肃,如临大敌:“没有,皮特送回来的时候我接手的,今天正好都没有其他要做的。”   江焱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   裴容见状,猜测道:“我得了绝症?”   “放屁!”江焱吼道,“能别胡说八道吗?”   裴容笑容可掬:“看你这表情,绝症都是轻的。”   江焱气得甩了甩一叠检测单,扇出了一阵风:“你就浪吧你!”   这HCG值就离谱,比睾|丸肿瘤还离谱。   江焱真担心裴容年纪轻轻就得切除睾\丸当太监,但他心里忍不住浮现另一种猜测,因为不正常的不止HCG一项。   江焱抹了抹冷汗:“CT仪器坏了,先做B超。”   裴容挑眉:“那我是不是要先大量饮水啊?”   江焱等不及他憋尿了:“不了。”   他把B超间的医生赶出去,关上门,叫裴容躺下卷起上衣。   裴容:“真不好意思,上次见你,我还有两块引以为傲的腹肌。”   悲报,虽然没有小肚腩,但是马甲线已经完全消失。   江焱手一抖,挤了一大堆耦合剂。   探头靠近腹腔的时候,超声回波传来了一团清晰的影像。   江焱皱着眉,祈祷不是恶性肿瘤,等更加清晰的角度呈现时,江焱险些维持不住医生的素养。   这一团小东西分明是个超过十二周的胚胎,换台仪器,特么男女都能看清了。   无论患者什么状态,他都不应该大惊小怪,给患者增加压力。   江焱稳住,余光看了一眼情绪稳定的患者——裴容躺着就闭上眼睛了,撒点盐就能腌成咸鱼了。   他突然冷静下来:“醒醒,你要当爸爸了。”   “什么爸爸?”裴容打了个呵欠坐起来,扭头看见显示器上的超声成像,“恭喜恭喜。”   屋内有两台仪器,他以为是上一个人留下的图没删除,于是看向另一台,发现另一台没开。   江焱指着图:“你的。”   裴容表情一下子空白,他正想说什么,江焱把他小腹上的探头又转了转,图像角度也随之改变。   全新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裴容闭了嘴,无话可说。   裴容:“我不是男人么?”   江焱:“是。”   裴容讽刺道:“那这……医学奇迹?”   江焱不敢吱声:“或许。”   裴容想了想,问:“江焱,你大一告白未遂的事还记得吗?”   江焱窒息:“孕夫情绪激动也不能揭医生短。”   裴容:“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没有穿进什么生子同人。”   毕竟网络上关于他的这种文学乌央乌央的。   江焱还是告白未遂的江焱,这世界没有变。   裴容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脑袋直接宕机,拒绝思考,道:“你先把B超关了。”   直男看不得这种画面。   江焱怕刺激他,闻言连电线都拔了。   他拉过椅子坐在裴容面前,认真道:“孩子不是凭空来的,对吧?”   比起医学奇迹,玄学事件更不可思议。   裴容默不作声,是,他跟男人上床了。   裴容:“我是怪物吗?”   江焱:“不是。”   裴容点点头,他不是怪物,那陆擒就是让男人怀孕的变态。   说曹操曹操到,一旁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国内的电话号码。   裴容没存这个号码,不想接,但对方锲而不舍地打,裴容就想接一秒就挂断。   “裴容。”   是陆擒的声音。   裴容手指一顿,道:“什么事。”   陆擒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好像能解决任何事情,他会做饭,会钓鱼,会拼床,没有他不会的。   “你在m国?”陆擒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些心虚,“什么时候回来?”   裴容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知道。”   一旁的江焱立刻意识到这肯定是孩子另一个爹,竖起了耳朵,显然对方什么都不知道,江焱为他点蜡。   大洋另一侧,陆擒拇指摩挲着钢笔,眼神沉痛道:“裴容,我觉得戒断失败了。”   裴容抿了下唇。   陆擒自爆:“可能要从头开始,两天一次。”   裴容张了张口,轻声道:“吃点阳痿药吧。”   陆擒:“什么?”   裴容:“我说,阳,痿,药。” 第15章   陆擒被震撼到失声。   从海岛上朝夕相对的五天回来后,陆擒这两天很难受,不单单是生理上的。   生理上的难受,只要一工作忙起来就顾不上了,但是一杯咖啡的间隙、加班后回家的电梯里、开门时输入指纹的一瞬间……他都会无意识想起某个身影。   心理比生理更难受。   他分析这种难受来自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愤怒和担忧,他什么时候这么寒酸过?   陆擒践行承诺,不想让裴容觉得他出尔反尔,否则他都看不起没有定力的自己。   但时间一长,他暗暗揣测裴容的戒断方式根本没用,甚至加重了他的病情,甚至裴容还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陆患者脑袋起火,抓起电话就要讨一个说法。   他早就从周航那里拿到了裴容的电话,只是没打过。   而裴容……居然也没给他打过电话。   陆擒拨号之前,忽地一顿,意识到自己的说法站不住脚。   戒断要讲疗程的,如今还在“半月一次”的前期阶段,自己不按医嘱完整坚持一个疗程,治不好能怪医生吗?这不无理取闹吗?   他一边想着,手指行云流水地输入一串号码,好像输入了千百遍一样有了肌肉记忆。   听到裴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陆擒改了主意,决定坦然承认失败,要求从头开始。   虽然没有走完一个疗程,但是当患者极具痛苦时,是不是该人性化一点?返回更温和的上一阶段?   陆擒屏住呼吸,接着……灰头土脸。   “吃点阳痿药吧。”   嗓音是温和的,真诚的,但重创陆总。   对方还不怕死地重复了一遍。   他料到裴容会拒绝,但没想到这么可恶。   阳痿是能随便说出的话吗?   陆擒宛若早恋被教导主任抓到一样静默,心思秘不可言,过了两秒才想起对方并不是教导主任,而是跟自己一起被抓到的好学生。   他这愤怒还未发作,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挂了?!   陆擒阴沉着脸拨了一个内线:“通知各部门37层开会。”   ……   江焱看着裴容云淡风轻地挂了电话,道:“最好还是避免同房,你这种情况太罕见,谁知道有什么意外。”   他在做B超时就看见裴容卷起衣服时露出了很多未消的痕迹,得是很重的力气或者反复无数次才能留下来的,看得他老脸一红。   裴容:“嗯。”   出于关心朋友,江焱又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打算告诉他吗?”   江焱曾经以为裴容要暴殄天物孤独终老,赵姨也劝裴容早点找女朋友,但裴容完全不感兴趣,从没听说他和哪个人走得近。   裴容言简意赅:“他馋我身子。”   江焱反应了一下,怒不可遏:“他强迫你的?”   坏了坏了,他最担心的事情裴容还是遇见了。   江焱在屋里转了两圈,咬着牙道:“你的公司呢?不是说好保障你的自由吗?”   裴容:“对方是总公司的总裁。”   江焱一个头两个大,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江陆娱乐,顺着公司股权结构摸到了陆氏集团,接着搜到了陆擒这个人。   势力很大,城府极深,布局超前,被他咬住的猎物就没有松口的,当事人到最后都不知道为什么被咬住,等过两年才后知后觉自己只是陆擒商业布局里的微小一环。   江焱面色凝重:“这样,你留在这……”   他说着,突然想起裴容挂断电话的气势,根本不像被胁迫的样子。   呃……所有资本家都是纸老虎?   裴容:“我戏还没拍完,后天就得回去。”   他说了第一次和陆擒上床的日期,让江焱算算他还能撑多久不显怀。   江焱:“最多二十天,还得是你控制饮食的前提下。四个月后的宝宝生长很快的。”   他以为胎儿顶多13周,居然快四个月了,都过了第一次做唐筛的日期。   如果想留下这个孩子,几项检查要马上安排了。   能留下吗?胎儿能在裴容身体呆十个月吗?会不会给裴容带来危险?   外科医生江焱一脑门官司,恨自己当初没有选妇产科。   江焱:“我去查文献,你先陪赵姨做检查。”   他拍了拍裴容绷紧的肩膀让他不要担心:“目前来看这个孩子并没有影响你的其他脏器,放轻松。”   裴容闭了闭眼,不放轻松又能怎么样呢,无论留不留孩子,剧组都不能撂下,这是无数人的心血,他必须按部就班地完成再抽身。   裴容想了想,给编剧打了一个电话:“关于这个人物,我有一点想法……”   编剧听完,惊讶道:“从剧情冲突上讲更紧凑了,但是戏份少了您都不介意吗?”   裴容:“不介意,您大胆改。”   这么紧迫的时间,江焱没空去找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文献,他直接搬了场外救兵——他本科时的师兄,后来去了国内妇产科,专门接棘手情况。   江焱问他有没有男人怀孕的案例,师兄不绕弯子直说见过,有的男性身体结构特殊,非常罕见。   孤陋寡闻的江焱:“那能生下来吗?”   师兄:“需要看看胚胎着床情况,以及评估母体是否有生长空间。位置不佳要尽早手术。”   怀孕了不能ct扫描盆腔,只能尽可能地做彩超,拼出整个腹部的结构影像。   把赵姨送回去后,当晚江焱亲自给裴容做四维彩超,实时图像传送给师兄。   探头压在腹部的皮肤上转动接近一小时,中途休息的时候,江焱指着实时图像,“你看,大侄子在动呢。”   白天的时候小小一团,用普通B超看还没有这么清晰,现在仔细一看,小崽子的个头赶不上标准水平,发育得却很好,能观察到的器官全部成型,正漂在羊水里吸吮手指。   裴容冷冷道:“请用胚胎来形容他。”   江焱从善如流:“你现在感觉不到这个胚胎细微的胎动,但是彩超能看出来。”   江焱把显示器转过来,让裴容躺着也能看清。   “是么?”裴容漫不经心地转头,这一天第二次直视超声画面。   有手有脚,有鼻子有眼。   裴容眼神颤动了下。   似乎感觉到父亲的凝视,小崽子立刻老实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哪里动了?”裴容心想,现在装老实有什么用呢,他已经被折腾得吐了好几回。   江焱也愣住,刚才还在动呢,他胡诌道:“你瞪他了。”   裴容:“……”他没有。   江焱笃定,是个听话的乖宝。   遗传父亲的美貌基因,又乖巧又好看,谁看了不喜欢。   江焱跃跃欲试:“四个月的胎儿对光照有反应,我们拿手电筒隔着肚皮照他,他会主动背过身去避光。”   裴容思考了一下,道:“不了。”   龙生龙凤生凤,咸鱼的儿子会装睡。他代入自己,觉得被手电筒打扰睡觉很烦恼。   翌日,师兄给江焱发来消息,说可以生,但要经常孕检,情况不对及时纠正。   江焱把结果告诉裴容:“只有你能决定生不生,不要考虑其他人。”   裴容沉默了一刻钟,道:“等杀青了再说。”   江焱整理出所有孕期注意事项和忌口,道:“你在飞机上十几小时可以打发时间。”   “这些是孕期需要补充的药品,我把它们的外包装都换了,药名刻在内盖,你看清楚了再吃。”   临上飞机前,江焱又给了他一小盒像特产似的东西。   裴容接过来,轻飘飘的盒子,没什么重量,里头像是晒干的草药。   “什么?”   江焱一笑:“阳痿草,轻松无副作用。”   裴容:“……谢谢。”   十几小时的飞行,裴容头一次毫无睡意。   他把江医生整理的注意事项无聊地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快背下来了。   下飞机前,裴容将《注意事项》扔进了机场垃圾桶。   不会有人知道他这一一趟出国遭遇了什么。   裴容在国内落地没人接机不行,他通知了助理,结果在vip通道看见了高秘书。   高秘书热情地接过他的行李,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裴容看他的眼神不太友善,道:“本来陆总想亲自来的。”   裴容:“哦,那人呢?”   高秘书:“陆总从海岛回来之后,一直不太舒服,连轴转工作也顾不上休息,三天两头开会到凌晨,昨天突然发起高烧,现在在家里。”   高秘书替老板说话:“这个月确实积压了太多工作,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   您看我们陆总这么忙还抽二十天赔您,是真爱了。   裴容勾起嘴角,他还以为陆擒壮得像头牛呢,这不,冒雨拼床的报应来了。   高秘书:“所以我擅自想请您去探病,陆总一定很高兴。”   裴容眸光动了动,应允了:“去看看。”   高秘书喜出望外,恨不得有个瞬移功能。   毕竟他上司最近的脸色实在太糟糕了,全公司都笼罩在一股阴云中,高秘书大胆猜测跟裴容有关。   陆擒吃了两颗退烧药就在床上睡觉。   裴容来的时候,私人医生还没走,正吩咐管家如果两小时后没退烧,最好还是推一针退烧针。   管家感慨:“陆擒不愿意打针的毛病从小就有,好在这么多年也很少生病。”   裴容心想,幼稚。   高秘书给管家使了眼色,管家把裴容的行李箱暂放在客房里。   陆擒睡了两小时,醒来的时候眼睛被烧得有些红,周身气度就很狂乱,他走出房间想弄点吃的,在楼梯口脚步一顿,他看见了坐在一楼沙发的裴容。   仅仅一个侧脸,陆擒狠狠心跳了一下,他动静极大地下楼,脚步都带着不忿。   来都来了,也不说上楼去看看。   陆擒不知道现在烧上头的是愤怒还是高热,他决定要给裴容一点脸色看。   他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你来干嘛?”   裴容一点都不想营业了,被陆擒摆了脸色,他的表情也不好看,更别提他心里还有满腔郁闷没发。   陆擒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妙,但是现在低头又抹不开脸。   这人连让他养胃的话都敢说出来。   该死的,他现在却要找台阶给自己下。   他都生病了,绝对是气病的。   裴容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打算叫助理来接他,动作太大了,一盒药草被带着甩到了玻璃茶几上,看起来就像是他扔过去的。   裴容眼皮一跳。   陆擒微微动容,裴容知道他不乐意打针,给他带中药了?   算他有良心。   陆擒勉为其难地下台阶,但是喉咙烧着,不知道说什么,又怕自己不说什么,把裴容气走了。   陆擒:“给我的?”   裴容沉默,认真考虑顺水推舟的可能。   实干派的陆擒,俯身把药盒拿了过来,打开直接捻了一把洒到一旁的玻璃烧水壶里。   暗绿色的草药咕噜咕噜翻腾,舒展叶脉,溢出一股黑暗的气味。   裴容:?   陆擒倒出一杯来,急于表现,急吼吼送到嘴边。   太烫了,喝不下。   冷眼旁观的裴容:“……”   他颇有些气急败坏道:“你怎么什么草都吃?!”   第16章   陆总在发烧,但还没烧糊涂,裴容的表情结合前两天那通挂断的电话,不难联想草药的功效。   他瞪着手里绿沉沉的汁水,嗅了嗅难闻的气味,又看看玻璃壶里一大把的草药,亏他那么信任裴容,一抓就是一大把!   他该把玻璃杯狠狠砸在裴容脚下,碎成满地的玻璃渣,让裴容无处下脚,再把他压在沙发上发泄怒气,让裴容哭着明白敢给他喝劳什子草药的代价!   噔——陆擒把玻璃杯磕在桌上,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像是在吩咐保安把大门锁上,让裴容插翅难逃。   陆擒哑着声儿道:“阳痿草?你希望我喝这个?”   裴容一顿,答不上来。他理应是希望马上治好陆擒无缘无故的“网瘾”,但是……他不是医生,不能乱开药对吧?   江焱说的没有副作用,就真的没有副作用吗?   陆擒霍然端起,一饮而尽。   “你……”疯了?   裴容都看傻了,放在膝盖的手指蜷缩了下,这一瞬间他的心情万分复杂,甚至右手下意识地放在自己小腹上。   万一这一口下去没控制好,断子绝孙,那他压力有点大。   陆擒蹲在裴容面前,郑重道:“擅自要求改成两天一次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再提了。你不要有情绪,当我没说过,行吗?”   他脑海里回放了几次裴容的通话内容,虽然前后只有两句,但陆擒察觉到了裴容非常生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同意可以拒绝,自己不过是几天没跟裴容说话了,连调情都不允许吗?   陆擒发烧都在生闷气,打定主意要等裴容为他挂电话的事做出解释,但站在楼梯上看见裴容冷冷的侧脸时,他嗅到一股危险得气息——有哪里不一样了。   裴容都已经主动来了,自己还想怎么样呢?   虽然带了阳痿草,但起因是自己先反抗戒断,裴医生再下猛药有什么不对?   陆擒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听得裴容嘴巴都合不上,一向游刃有余的大美人眼神懵得像小鹿。   陆擒是这样的人?是太信任中药还是太信任他?   裴容嘴唇动了动,突然陆擒凑过来,用他发烫的的嘴唇就要吻他。   裴容抿紧了唇,原先是怕传染,但是那草药的味道太奇怪。   五分抗拒一下子升到了七八分,他往后挤在沙发背上避让,赫然看见了陆擒扔在一旁的手机。   还没熄的屏幕上,显示着着陆擒刚刚搜索过的内容——   【喝香菜汁阳痿吗】   答案是不会。   关联搜索是“香菜为什么叫阳痿草”。   裴容眼皮跳了一下,陆擒压过来,裴容的腰肢撑不住,干脆倒在沙发上,他离陆擒刚才烧水的位置更近了一些,看清了那在沸水中翻腾的、舒展脉络后的草药……确实是一根根天然不掺假的香菜叶。   白白感动了。   裴容闭了闭眼,心里把江焱骂了一顿。   海对岸的江焱打了个喷嚏表示无辜。   阳痿草,没有副作用,他又没骗人。   江焱知道裴容下不去手的,大美人心软着呢,这一盒香菜给大美人出出气就好了。   陆擒也看见了自己的手机,心中不无遗憾,“英勇就义”的形象差点就树立起来了。   只有不行的男人才讳疾忌医。裴容跟他开玩笑,他便要有开得起玩笑的度量。一来一回,裴容不就消气了?   他拿起桌上的常温花茶漱口,又咬了一颗薄荷糖,期待地看着裴容。   裴容抬手挡住他的额头,道:“别传染我。”   细嫩的掌心抵在陆擒饱满的额头上,温度毫无阻碍的传来,裴容一愣,不可置信道:“你装病?”   陆擒捂着额头,果然不烫了,他就说怎么看见裴容就神清气爽,原来退烧药起作用了。   “退烧药的作用,我骗你干嘛。”   裴容站起来,从客房内拖出行李箱,整理了下衣服:“祝陆总身体健康,不打扰了。”   他下午有个通告,晚上就要飞西北继续拍戏,忙着呢。   陆擒按住他的行李箱:“我帮你把通告取消了,那不适合你。”   裴容表情微微一僵:“为什么?”   陆擒:“不是说好了转型?”   而且接下来他没办法跑西北,仅剩这一下午的光阴,不能留在这里陪他么?   下一个疗程是“半月一次”,陆擒不一定有时间去西北找裴容,想提前预支一点。   裴容必然不能留下来冒险,道:“我觉得挺有意思,还是去一下。”   按计划他得去一个育儿节目当嘉宾,节目名称是《幼崽观察室》,他只需要坐在那里,观察幼崽行为,听育儿专家讲解就成。   节目组导演想吸引宝妈之外的观众,改变了节目形式,并且拉了一些当红明星做客。   裴容觉得,或许自己上完节目,就会发现养崽超出了咸鱼的本领,脑袋会更清醒一些。   陆擒:“有什么意思?不是吃就是拉。”   裴容有意思地挑起嘴角:“陆总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觉得烦人吗?”   陆擒皱眉,这里有他孩子什么事儿啊,他活到现在还没思考过任何关于孩子的问题。   陆擒想了想小时候的自己,诚恳道:“烦。”   裴容:“……”   哦。   陆擒没劝动裴容留下来,退让道:“那一起吃个午饭。”   他撸起袖子,单手抄在腰上,另一只手按住了裴容握住行李箱的手,道:“想吃什么,我去做。”   裴容:“你病刚好,就不要下厨了。家里没有厨师吗?”   陆擒难掩激动,啧,裴容关心他。   “有厨师。”   这么短的见面时间,浪费在厨房血亏,陆擒接受了让厨师做饭的意见,非要带着裴容参观家里。   这里是离陆氏办公大楼很近的别墅,陆家父母偶尔想儿子了才来住,他们有自己的住处,陆擒又忙,两代人住不到一块去。   “我的房间。”陆擒推开一扇门,对裴容道。   裴容被强迫参观房间,感不感兴趣另说,大脑会自动分析所见之物。   四个月前,陆擒当街拦车把他带回去上药的那个房子,是陆擒其他城市出差时的落脚处,而这里才是他日常居住的地方,到处有他生活的痕迹。   陆擒:“你要不要坐坐这张床?”   裴容:“不。”   “自动化的。”   陆擒打开衣帽间,在面板上操作一下,一排白色柜门自动拉开,有一半是空的,他伸手一推,井然有序挂着的高定西装挤到角落里,生出更多空间。   衣服根本放不完,再来一个人也没问题。   裴容:“真棒。”   陆擒“嗯”了一声,拉柜门的手指一顿。   等等,我这是在做什么?   他居然想邀请裴容同居。   太堕落了。   原来他潜意识里还想一天一次!   陆擒有些心慌,他这些天生理心理都难受,但在看见裴容时症状就消失了。   他以为是一大进步,结果还反弹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敢看裴容:“下去吃饭吧。”   陆家厨师做出的菜色香味俱全,裴容痛苦地闭了闭眼,好香。   他不让陆擒做饭,就是怕饭菜太香忍不住吃多了,胚胎营养过剩长得太快。   谁知道过了胃口不佳的前四个月,他现在吃什么都很香,胃里仿佛有个窟窿,得红烧肉狮子头糖醋鱼椒盐虾才能填饱。   不巧的事是,这几道菜桌上都有。   裴容铁青着脸色,掐了一把大腿。   陆擒站起身:“不合胃口?”   裴容郁闷道:“要减肥,要克制。”   他没说假话,戏中后期的经济研究员参与了很多农场劳动,累瘦了。   陆擒当即不同意:“你看你瘦得下巴都尖了。”   裴容:“没胖在脸上。”   陆擒眼神在裴容身上巡视一遍,目光落在了他用手捂着的小腹上。   鬼使神差地,他觉得那里一定很好摸。   陆擒的手钻进了衣服,裴容吓了一跳,差点小腿抽筋,寒毛卓竖,他连忙握住陆擒的手腕:“拿出去。”   陆擒揉了一把软乎乎的肚子,昧着良心道:“没有胖。”   说着,他把几盘菜都推到裴容面前,夹了几筷子放进他碗里,哄道:“吃吧。”   裴容咽了咽口水,自暴自弃地拿起筷子。   就这一顿。   剧组盒饭难吃,只要他不另外叫餐,保准让某个崽子老实饿着。   想法是好的,裴容到了剧组才知道,陆擒给他安排了另外的小灶开火,什么盒饭,连个快餐盒都摸不到。   不得已,裴容在村里结交了一条流浪狗,吩咐厨师做清淡点,边吃边扔给小黄,这样一顿饭下来,他只吃进去一半。   小黄狗非常懂事,一天24小时,不管什么时候,裴容一拿起筷子,都能找过来趴下等饭,如果裴容不给,它也只是安静趴着,把负责做饭的厨师弄得哭笑不得。   裴容扔了一块排骨:“比陆狗懂事。”   他搜了一下养狗的注意事项,发现每天都要遛狗,打消了亲自领养的念头,准备发微博帮它找个靠谱主人。   给他做饭的厨师跟小黄狗生出了感情,讨走了抚养权。   要说跟小黄狗的感情,那确实厨师比裴容更深,毕竟厨师洗食材的时候,小黄就在旁边蹲着了,朝夕相处。   在裴容出国时,江陆娱乐把地址迁到了S市,就离陆氏大楼不远。   外界都羡慕周航撞大运,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么骑虎难下。   陆擒对裴容的兴趣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了!   退圈这雷迟早要爆,他旁敲侧击问了两次裴容想不想继续当明星,都被裴容一口回绝。   周航最近头发掉得更多了,因为陆擒拿走了裴容在公司的所有资料,全权接管裴容的事业规划。   所谓规划,几乎把裴容绑在了S市,不用再天南地北地跑,目前只接S市的活动,还多了很多他不理解的课程。   陆擒这是要把裴容往艺术家的路线发展啊,感觉裴容很快就能甩开流量标签,只拍主旋律,只上大晚会,当上文艺界代表。   这些事情陆擒不必亲自操心,一句话高秘书就能办得深得他心。   周航连忙把这份规划发给裴容:“趁还是个规划,你想个办法阻止。”   陆擒要是投入成本太高,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周航下半辈子得扫大街。   裴容的角色正跟着乡亲们挖笋,累得满头大汗,他点开周航发的文件,一行一行看下去,眉头越皱越紧,半晌,不屑地笑了一声。   陆擒不仅馋他身子,还想把他教成他喜欢的样子。   有点困难呢。   他不喜欢上豪门太太课,不爱跟陆擒朋友打交道,不想戴上清贵高雅的假面具,让陆擒“带得出手”。   爱谁谁吧。 第17章   裴容这段时间拍的戏份全是“体力活”,督工把乡村变成西北线的一个旅游驿站,有好几幕他一起扛建材的戏份,摄像机里的“他”脚踏实地干得热火朝天,现实里却是闷头把各种不适咽下去。   他的脚掌水肿了,之前服装组准备的鞋子码数不再适合他,至少小了一个号。   裴容自己心虚,生怕被别人看出什么,不好意思向服装组提出更换。   两只脚挤在工地鞋里,还干重活,导演一喊卡,裴容就匆匆换上拖鞋,但一天下来,他的脚趾和后脚跟都磨得红通通的,跟他白皙的脚背对比触目惊心,第二天则完全塞不进去鞋子了。   他还是厚着脸皮,问服装组老师能不能穿拖鞋。   服装组老师一看他的脚面,倒吸一口凉气,连连道歉询问是不是她准备的鞋子有问题。   上头可是开会命令过的,克扣谁都不能在裴容的服化道上偷工减料。   裴容:“不是,是我昨晚不小心踢到桌角,肿了。”   服装组老师“嘶”了一声,似乎替他感到疼:“人字拖可以吗?”   裴容:“可以。”   裴容这个角色,本来就带有一点“变形记”的意思,脚伤和人字拖,使得他前后的人物弧线更明显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导演给了人字拖一个特写。   镜头中,裴容正和不愿意拆鸡圈的一对老汉夫妇沟通,天气炎热,他穿着白T恤戴着草帽,一遍一遍说村里的赔偿措施和堵在村口的鸡圈对整体环境的影响。   鸡圈主人是老戏骨了,把软硬不吃那一套演得入木三分:“不成,城里的媳妇要生了,坐月子要炖土鸡汤!”   裴容:“那迁到山坡背面行不行?”   “那鸡不晒足太阳,还怎么给我儿媳补钙?”   裴容正要说下一句台词,小腿突然一阵抽筋,整个人顿时站不住栽了下去。   “气晕了?”两位老戏骨腾地站起来,不明白这是不是即兴发挥。小年轻这一下子栽得挺重的,如果是故意的,也太拼了。   看见裴容一脸痛苦地抓着小腿,四周的人急忙围上去,七手八脚地把裴容扶起来,放在一旁的躺椅上。   “怎么了?”助理急得满头汗,这情况要不要先报给陆总啊?要不要送医院?   裴容吸着气道:“腿抽筋,没事。”   助理:“那我帮你按按?”   裴容点点头,助理刚要上手,被一旁的老戏骨拍拍后背,“我来。”   裴容:“不用……”   老戏骨中气十足道:“我老婆以前怀孕了天天小腿抽筋,我专门去学了缓解的手法。”   助理:“那这不太一样吧?”   老戏骨:“不都是抽筋?”   裴容疼得不行,也怕自己耽误时间,道:“谢谢刘老师。”   刘老戏骨自言自语道:“小腿有些浮肿,我老婆当年怀孕也这样。”   别说了,求求您了。   裴容狠狠懂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句话,他做了亏心事,听什么都像鬼话,现在就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当天晚上,裴容又抽筋一次,闹得半宿睡不着,不敢让其他人知道,翌日拍戏觉得自己就像初初上岸的美人鱼,步步踩在刀尖上。   要不是“演艺生涯”最后一部戏支撑着他的信念,估计赖在床上不想起了。   他捏了捏肚子,低声威胁道:“不要以为虎毒不食子。”   你这种还处于观察期的胚胎最好识相点。   忽地,裴容感觉肚子里好像有气泡滚过似的,轻轻地撞了一下,他呆滞地盯着自己的小腹,试图捕捉那一下微小的动静。   江焱说他现在仔细感受的话,每小时能有三四次胎动,但是第一次当爹很容易忽略。   更多威胁的话裴容说不出口了,他扯过被子盖住腰,尽量忽略胎动的怪异感。   但人一旦有了某种意识,就很难控制住自己了。   裴容闭着眼睛,一小时后,平静地得出结论——过去60分钟,某个胚胎一共踢他了五次。   坚持了十天,杀青那天,裴容从导演手里接到收工红包,感动得泪流满面。   导演说他演技进步神速,现在娱乐圈缺有演技有颜值又努力的年轻人,希望下次再合作。   裴容又道了一番谢。   助理:“裴哥,我们马上订机票回去?”   裴容:“回哪里?”   助理:“S市?”   江陆娱乐搬到了S市,助理下意识觉得应该去那里。   裴容累极了:“一切等我补觉醒来再说。”   他补充了钙片维生素等,盖好被子,对助理道:“天塌下来也别叫醒我。”   助理弱弱:“那什么情况可以叫醒?”   裴容:“着火烧我身上了,地震楼要塌了。好了,我要睡了。”   在裴容睡觉的时候,果真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休息日中午十二点整,慵懒的打工人刚睡醒吃午餐刷手机的时候,一条热搜空降第一。   #裴容诈捐#   知情者放出了一段录音,赫然是周航的声音。   “娱乐圈偷税的人是多……我高中同学立刻捐款……咱有媒体资源,声势能整得比他大,我气死他。裴容你多捐点,这个钱我可以出一部分,亏不了你的。”   第一个发稿的营销号,首先科普慈善抵税,接着痛心疾首地批判了娱乐圈将灾难视为作秀契机、大买热搜占用公共资源让求助者无人关心……等恶劣行为。   再痛斥娱乐圈明星天价片酬,捐了三瓜两枣就得意忘形,还看不起做实业的。   最后指责裴容冒领功劳,明明是公司一起捐的款项,可是他的微博浑然不提这点,让大家误以为是个人捐款,其实江陆娱乐有很多热心公益的人士,暗示两亿里有蒋天等人的份子。   最后一段还轻飘飘地用了“据说”,据说裴容在公司霸凌同事,连老板也偏袒他,为了让裴容出风头,甚至可以把别人捐的钱都按在他头上。而这两亿究竟用到哪里去了,谁知道呢?   裴容黑红黑红的,最近粉丝跟着他养老,结果黑子跑得比粉丝快,到处刷“诈捐”的词条,不管这个词有没有用对,总之先把屎甩到裴容身上他就臭了。   粉丝慢了一步,但是精明的粉丝马上发现买热搜的人必然是蒋天,去搜了一下,发现蒋天一毛钱没捐,竟然还敢在这颠倒黑白!妄图把两亿据为己有!   粉丝科普蒋天没捐的时候,又有知情人出现,发了一张蒋天悄悄捐了50万的物资的照片。   水军直接把蒋天洗成了活菩萨。   裴容的粉丝简直想活撕蒋天:50万也敢在我两亿面前现眼?!   干脆啥也不解释,机械重复“可是裴容捐了两亿诶。”   “这才是默默无闻的娱乐圈清流,蒋天真善良!”   ——“可是我哥哥捐了两亿诶。”   舆论战场焦灼,助理也第一时间看到,他抓耳挠腮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当事人还在睡觉。   啊这……到底能不能叫醒?   晚一分钟澄清,就多几百万人看见,而他们可能再也不会关注辟谣。   就在助理着急时,热搜突然卡了2分钟,再次刷新时,热搜第一变成了“周航澄清。”   托裴容的福,全世界都知道他老板叫周航了。   周航气得要命,出了两千万还不讨好,居然被恶意曲解成这样,他哪里敢让裴容热搜挂着,就算自己丢尽老脸,也得保住裴容。   中午12:10,江陆娱乐出第一份声明,当天没买热搜,因为直接就爆了。   12:12,第二份声明,捐款全部由周航和裴容商量出资,与公司其他人无关。狠狠打脸蹭捐的蒋天粉丝。   录音对录音,周航这种级别的,所有通话都有录音,不费力就放出了当天另一通通话记录。   录音里,周航不可置信地跟裴容确认他捐了两亿,自爆他的预算只有一百万,最后跟裴容讨价还价,出了两千万。   这通录音一出,网友突然对两亿有了真实感,100万*200它才等于两亿!粉丝洗脑的那句“可是裴容捐了两亿诶”浮上心头,跟魔鬼一样循环。   “笑死,真实到心疼!老板的预算VS我的预算。”   “虽然我没有两亿,但是我想起了抠门老板100块让我买年会奖品的傻逼事!”   有人注意到了周航两通电话的时间差:“我发现周航打完电话让裴容捐钱,3分钟内裴容就打款两亿。”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裴容这人能处,让出钱他是真出!”   “我是k市人,谢谢裴容,谁给我们捐两亿,这辈子住热搜都行。”   “只有我觉得周航也挺大方的吗?一百万变两千万,是我要三天吃不下饭。”   “周航这种人多来一些,只要捐真的,管你是不是跟老同学攀比,卷起来!”   但还是有水军揪着裴容诈捐不放,胡搅蛮缠:“你明明只捐了一亿多,凭啥说两亿。”   12:26,k市红十字发了两份声明,第一份是裴容在那天晚上又捐了两千万的证书,显然是周航打款过去,顺手又捐的。   第二份,则是红十字会在火灾中的支出明细,请网友监督。   事件相当明了,裴容个人捐了两亿,顺便帮k 市人民薅了周大户两千万,用心极为良苦。   “今天起他就是我工人朋友。”   “以后澄清请按照这个节奏来,坚决反对挤牙膏和尿不尽!”   “这辈子没在半小时内看见这么有力的打脸剧情。”   “让我们说一声,谢谢你裴容。”   一时间到处都是这句话。   晚上,裴容醒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只来得及赶上江陆娱乐的第三份声明——   蒋天偷录上司通话,违反公司规定,买水军黑同事,公司将采取法律手段。   职场中最恨的就是这种小人,蒋天的形象算是臭了。   裴容内心毫无波动:“是不是有人指使蒋天?”   再嫉妒他,蒋天也不至于把自己顶头上司的私下录音放出去,一查一个准,得罪周航,以后还怎么过?   助理:“听说有公司要挖他,愿意给他出违约金。”   娱乐圈的盘子就这么大,江陆娱乐崛起,就有其他公司蛋糕受损,对家想借蒋天之手打压江陆娱乐,不足为奇。   但蒋天估计也想不到周航直接把他的偷摸行为直接公开了,一点余地都不留。形象败坏了,目的也没达到,对方还愿不愿意出违约金两说。   “周航打算先起诉再雪藏。”   而裴容则想得更多一些,江陆娱乐蒸蒸日上,蒋天何必大费周章换个公司?   对方是出了多大的诱惑?   助理倒是可以解释:“蒋天一直觉得你不会退圈,到处针对他,还跟陆总关系好,周总偏袒你,与其坐以待毙被你封杀,不如先发制人,被撩拨了两句就拿出了录音。”   但凡再坚持十天呢?这不马上退了?   裴容自认为除了不要让蒋天出现在他面前,没有针对他,实际上,甚至可以说是他在主动避着蒋天,他发现自己会吐后,取消了所有可能跟蒋天重合的行程,开车都绕着公司两公里走。   蒋天这都忍不下去,走到这一步,自作自受。   裴容睡觉时手机静音,现在里头有几十通电话,他看了一眼没啥重要的,懒得去回。   正打算再睡一觉,助理小心翼翼道:“周总说,让你给陆总回个电话。”   裴容又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有一串没备注的号码有点眼熟,好像陆擒上次打给他,就是这个号码?   呵,一杀青就找他能有什么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为了“半月一次”。   他复制号码,加了对方微信。   一分钟不到,便通过了。   裴容给陆擒发了一个表情包打招呼,然后就放下手机睡觉了。   画面上,三条腿的开叉白萝卜,被一把剪刀抵着第三条腿。   裴容因为晚上抽筋睡不着就会迁怒,所以手机里存了很多,他觉得戒断效果应该比上床强。反正现在陆擒在S市,他猫在西北睡大觉,天高皇帝远,生气就封杀他啊。   他并不知道的是,因为他杀青后逗留西北不肯回去,此时陆总离他只有十公里了。   陆擒对着表情包深呼吸了一口气,两次主动给裴容打电话的体验都很不愉快,一次叫他养胃,一次叫他……   越来越过分了。   他必须马上立刻今晚就强硬起来,裴容都爬到他头上来了,给他打个电话,还得转周航再转助理,层层转接比他还难联系。   “高秘书选的那些文化课,怎么越学越拉胯?”   第18章   陆擒这辈子没想到自己会因为私人原因来这个大农村两次,就因为某个躲着不肯回S市的人。   说躲也不准确,裴容昨天早上正式拍完最后一幕戏,也就在剧组的宿舍多睡了一天。   但陆擒清楚,裴容的态度就是想半途而废,不愿意配合了。   上次在海岛到底是过分了些,当时他就有预感下一次艰难,真是乌鸦嘴。   他亲自去接还不行么?   陆擒提前下班坐飞机过来,下飞机的时候他给裴容打电话,看看能不能找个折中的市区酒店见面,机场到片场实在太远了。   他们在酒店过一晚,明天他带裴容坐飞机回S市。   裴容没接电话,助理说他在睡觉。   陆擒忍了忍,没让裴容去车上睡。   到达宿舍楼下时,接近晚上十点。守门的保镖看见陆总,立刻亮了楼道的灯,“陆总。”   陆擒朝他点点头,快步上楼,上次的钥匙他没还回去,熟门熟路地开锁,反锁,摸黑脱了衣服,钻进裴容的被窝里,抱住日思夜想的人。   他的动作很轻,但裴容从汽车停在门口时就醒了,他睡了一个白天,此时躺在被窝里百无聊赖,放空当一条咸鱼。   陆擒进来的时候,裴容闭上眼睛装睡,面向墙壁侧躺着,两只手都搭在了小腹上。   要是陆擒敢做一些禽兽不如的事……   陆擒想抱着他睡,裴容不肯放开搭在肚子上的手,于是被掀了过来。   “别装睡。”   本来不想揭穿的,但是裴容不让他搂着,最基本的需求不被满足,陆擒觉得很委屈。   裴容慢慢睁开眼睛,那双在黑暗中灿若星辰的眸子果然毫无睡意,“陆总怎么做这种偷偷摸摸强闯民房的事啊?我要报警了。”   陆擒:“我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说着他又试图把裴容揽进怀里。   裴容干脆在床上坐了起来,让陆擒扑个空。   没办法,现在某个烦人的胚胎像得了多动症一样,隔一会儿动一次,如果被陆擒揽住肚子,绝对会暴露。   陆擒想起还没算账的萝卜表情包,气得按了床头柜的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半边床,他染上怒意的眸子在看见裴容的一瞬间,奇异地消解无踪。   陆擒一直知道裴容很美,灯下看美人更美,但今天又有所不一样,脸蛋像笼着细腻柔和的粉贝光泽。   平时运动过后的裴容对陆擒来说堪比chun药,今日比之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风情万种又多一种。   陆擒立刻到了“半月一次”再不解毒就毒发身亡的状态,跟死士似的眼神炽烈地拦着神医大美人赐药。   裴容冷冷地扫了一眼不争气的陆擒,气得小腿一抽,竟然是又抽筋了。   他连忙将盘着的小腿伸直,床上空间不大,他将小腿搁在了被子上,被子下方就是陆擒的大腿。   用他新学的手法笨拙地揉了揉,裴容轻蹙着眉,无意识地给小腿呼着气。   想到罪魁祸首就坐在旁边虎视眈眈,裴容心想等腿一好就立刻把陆擒踹下去。   陆擒握住了他的脚踝,按照裴容的方式,照猫画虎地给他揉了揉:“麻了?”   裴容顺着他的话说:“嗯。”   陆擒:“不经常运动,躺在床上容易静脉曲张,明天开始跟我一起……游泳。”   陆擒像想到了什么,又强调了一句:“天气热了,适合游泳。”   “我什么姿势都会,我可以教你。”   裴容心想,你懂个屁。   许是陆擒的手掌比较粗糙,摩擦起热效果加倍,症状很快缓解,裴容想缩回去,被陆擒按着小腿不放。   陆擒给他捏腿才注意到,裴容的小腿好像没有之前细了,总体还是匀称修长,像两根水灵灵的白萝卜。   光线模糊了一部分真相,他完全没往水肿的可能性想,只道给裴容配备的厨师正对胃口养胖了,要给他发奖金。   陆擒手上的动作越来越重,裴容感觉这一波按完半个月都不会抽筋。   “放开。”   陆擒深呼吸了下,道:“你记得给我发的图吗?”   裴容歪着头,呵,还记得算账了,“怎么,我还能因图获罪吗?”   陆擒:“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你,半月到了。”   裴容斩钉截铁:“今晚不干。”   以后也不干了。   陆擒声音愈发沙哑,拢紧裴容的小腿道:“那换个方式。”   裴容:?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擒,能从这种图里得到灵感,你胆子是真大,人是真变态。   裴容嗖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剪刀,“你冷静一点。”   我是真有剪刀啊。   陆擒握住他拿剪刀的手,哄道:“给我。”   裴容干不出在跟人抢夺剪刀的危险动作,很轻易就被缴了剪刀。   谁让对方是连萝卜都日的真变态呢?   ……   翌日,陆擒才想起问:“为何在枕头下面放剪刀?”   裴容总不能说他发完那张图,见陆擒没发火没回复,且半个月到了自己又赖在西北不回去,就猜他迟早要搞突袭,想藏把剪刀吓唬他。   没想到陆擒那时已经在路上了。   色厉内荏竟是他自己!   这辈子小腿都不敢抽筋了。   裴容道:“防狼啊。”   陆擒略过话题:“我定了你的机票。”   裴容定定看着他:“我要是还想在这睡懒觉呢?”   陆擒低声:“我没有很多时间在这里……”   裴容:“行吧。”   他自己脑补完了后半句话,“来接你就很给面子了不要浪费时间”。   陆擒:“你有没有要收拾的?”   裴容:“没有。”反正他在S市也呆不久。   陆擒吩咐保镖去买了一堆特产,裴容乐意呆在这里,风土人情定然有入他眼的,都买一些,回去了才不会有情绪。   飞机上,陆擒握着裴容的手,难得没有处理公务,他想多跟裴容说说话,便挑了娱乐圈的事情来说。   “我保证以后你不会再在电视上看见蒋天。”   裴容:“我无所谓。”   早期孕反应已经完全消失,蒋天就是站在他面前做菜他也不会吐了。   陆擒点开平板,放大一张表格:“这几部戏都不错,尤其是这部,正在筹备拍摄,很快就能开机,角色任你选。”   裴容听着陆擒介绍一部商战戏,不明白他一个大总裁为什么看得起剧中的弱智商战。   陆擒:“我可以把陆氏21层借给剧组拍戏。”   陆氏大楼就在S市金融中心,充满标志性的办公楼、无需布景百分百真实的场景将极大提升弱智商战剧的时髦值。   陆擒愿意借办公室给剧组拍戏,导演祖坟冒青烟的程度。   裴容:“……”   那他以后还有下班的时间吗?   陆擒觉得这个安排太美妙了,商战剧一拍半年,他有半年时间跟裴容同出入一栋办公楼。   如果裴容下戏,而他刚好没有开会,就可以把裴容叫到他办公室休息。   他那里有舒适性极高的一套休息室,两室一厅,应有尽有。   谁要是先下班就在休息室里等,晚上一起开车回家。   除此之外,陆擒还有个隐秘的心思——裴容越了解弱智商战的腥风血雨,岂不是对强者越崇拜?   陆总就是强者本强。   陆擒恨不得马上抓着裴容按手印:“到时候影视合同在陆氏法律部门签。”   裴容看着飞机舷窗外绵绵的云朵,陆擒比周航还周扒皮,好歹周航还会问他要不要拍,他漫不经心道:“我考虑。”   剃头挑子一头热的陆擒稍稍冷静,补救道:“你拍戏的时候我不会打扰你。”   裴容暗暗翻了个白眼,对咸鱼来说,最重要的是拍戏之外的时间啊。   陆擒说自己时间不多,确实不是假话,一回来把裴容送到江陆娱乐,就匆忙出发去签合同了。   周航的新办公室一片愁云惨雾。   裴容笔尖刷刷地签着一摞一摞的解约合同和转授权合同,都不带停歇的。   高秘书的新规划,裴容顶住压力拖到现在一份没签,只需要解决以前的麻烦就行。   周航表情宛若离婚:“真要走啊?”   裴容:“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江陆娱乐现在签了很多有潜力的新人,你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周航:“可是陆总那边怎么交代?”   裴容:“先斩后奏。”   这一招总不能只能陆擒用吧?   周航:“你不怕——”   裴容:“我会找不连累公司的借口。”   周航:“那你的粉丝呢?”   裴容沉默许久,“我那不是还有很多存货没上?够粉丝再看个三五年了。我只是不出来营业了,又不是被封杀了。”   “粉丝不是一直喊我不要太拼,我听话一次。”   话说来说去都是自我安慰,裴容知道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前两天还为他冲锋陷阵的粉丝。   可是人生无不散之筵席,不能因此不休产假、不退休,对吧?   他在娱乐圈的时候兢兢业业,问心无愧,没有对不起粉丝就够了。   他私下联系了工厂,做了一大批免费物料和道歉信,到时候免费寄给粉丝。   这可是很大一笔钱。   周航:“陆擒把你的所有作品全部下架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一夜之间从互联网消失,过去的风光和努力全部埋葬,真的不在意吗?   裴容笑容浅浅:“那就完蛋啦。”   周航:“……”   听你的语气好像完蛋的是陆总。 第19章   陆家和孙家是世交,两家集团互为战略依靠,孙董事长的小孙女近日留学归来,两边设了一桌家宴,邀请了陆家父母和陆擒一起吃个简单的晚饭。   一桌人不到十个,除了关心两句孙小姐的未来规划,总体上不用应酬,属于轻松的晚饭。   陆擒被安排坐在孙瑟旁边的位置,对他来说,孙瑟是儿时的玩伴、将来的合作对象。   “瑟瑟刚回国,对国内这一套管理体系还不够熟悉,陆擒,能不能先放在你身边学习一阵?你们都是年轻人,理念更相似,有些事儿我跟瑟瑟讲起来,她老觉得我不够先进,嘿,洋墨水喝完讲话一套一套的。”   “学习”只是一个好听的词汇,实际上就是让孙小姐在陆氏集团镀一层金,再理所当然地跳槽自家产业,说起来似乎会比空降去当大小姐更体面。   陆擒允下了,心里想的却是,支使一个年轻点的秘书去带孙瑟,然后能不能把裴容弄进来给他当秘书?   孙世叔的话给了他一点启发,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把裴容从娱乐圈手把手带进陆氏任职?   比起教什么孙瑟,陆擒对教裴容充满兴趣。   当然,他知道裴容的学习态度比较差劲,奖励机制都不生效。   咳……惩罚机制说不定有奇效。   晚饭结束,陆家从孙家告辞,亲自开车送父母回去,今晚也住在父母家。   蒋女士夸了一会儿孙瑟越长大越好看,见陆擒只是开车不接话,话锋一转:“瑟瑟这颜值,进娱乐圈也不差,不过现在娱乐圈男孩子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   蒋女士抬手戳了戳陆建业,“老陆,是不是一个叫裴容的明星啊?是我见过长得最俊的。”   陆建业:“你以前不是说你儿子最俊?”   蒋女士哈哈笑道:“不一样的俊。”   陆建业突然道:“明天的午餐会,我也会出席。”   陆擒一愣,道:“好。”   明天是周一,所谓的午餐会其实就是公司高层一起吃个午饭,讨论一些不太适合拿在正式会议上谈的问题,这个问题可能很无厘头,比如决定下一季度的食堂菜单,主要拿来增进总裁和高层之间的交流。   明天的议题陆擒已经想好了,就是那部商战剧,既然决定出借一个办公楼层,还要裴容出演,那就不能再是一个普通弱智商战剧。   陆氏有这么多精英,每人修改一两处,剧情就立刻翔实起来。   剧本要改,改成以陆氏为正方背景的商战剧,而裴容就是陆氏的代表人物。   现今有不少公司会采用直接将自身植入影视剧背景的方式来扩大知名度,成功的例子不少,但对于陆氏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显然没有必要,毕竟陆氏底下的子公司拆出来的代言,娱乐圈明星就能抢破头。   陆擒设想了一下,裴容出现在片头曲第一个主演名单上,陆氏集团出现在片尾最后的唯一投资方上,一头一尾,联系多么紧密。   这部剧会将裴容与陆氏的形象绑定,因为艺人具有不确定因素,将来爆出黑料会给集团造成负面影响,所以陆擒需要说服其他高层。   陆擒想,所有不确定因素源于本身实力不够强悍,有他在,裴容的形象不会有任何问题。   到家之后,陆擒给裴容打了个电话:“睡了没?”   裴容慢吞吞接起:“准备睡了。”   陆擒:“明天穿正式一些,我让高秘书去接你。”   裴容:“不去可不可以?”   陆擒:“就是跟我下属一起吃个午饭,很轻松,不费力的。”   裴容:“哦。”   翌日,高秘书十点半来接裴容,看见裴容的打扮目瞪口呆:“不需要换一套衣服吗?”   裴容双手揣兜,“要换衣服那我不去。”   他穿着纯棉T恤和长裤,T恤肚子上有只逼真的大老虎脑袋,凸出三厘米厚,周围一圈毛茸茸,中间是重工刺绣,将老虎黑白额纹绣得栩栩如生。   风把衣服上的老虎头的鬓毛往后吹,乍一看威风凛凛。穿衣服的却是个慵懒的大美人,像一朵盛放的蔷薇。   裴容精挑细选了这件T恤,老虎头可以掩饰他有些微鼓的小腹,还能保温缓冲,集多功能于一体,完美。   裤子是灰色的,没什么特殊,脚下踩着一双虎头拖鞋,对大了一码的脚掌特别友好。   一身的炸街时尚单品……高秘书开始感到头疼,但他明智地不把事情揽上身,而是叫人送了一套裴容尺码的西装去公司备用,拉开车门:“裴先生请。”   陆擒早上在开会,裴容被安排在他的办公室等候。   小秘书声音甜甜地问他喝什么。   裴容指了指桌上的茶水:“随便来一杯吧。”   小秘书解释道:“陆总喜欢喝茶叶老梗,一般人喝不惯,需要换一样吗?”   裴容嘀咕:“真是糙。”   他想象了一下日理万机的陆总喝茶提神必然是牛饮,克重计数的好茶他没空品味,更青睐称斤的粗梗,便宜但味道浑厚。   小秘书:“什么?”   裴容:“给我一杯白开水就行。”   裴容端着白开水,站起来溜达了一下。   他打算今天跟陆擒摊牌,心里想好了说辞,只需要像念台词一样念出来就行,但此刻不知为何还是紧张起来。   大概他隐隐知道,陆擒的反应是不可控的。   一紧张,裴容便坐不住,小腿僵硬容易抽。高秘书说他可以随便转转,裴容便漫无目的地逛逛。   他站在茶水间的落地窗前,从高层往下看去,川流不息的车辆变得很小很小。   “我第一次看见陆总没换衣服就来上班了,说明昨晚没回家啊。”   “你怎么知道?”   “那衬衫都皱成那样了,连熨都来不及,就是昨天那件。”   “听说孙家的小姐回国了,陆总昨天还去机场接她一起吃饭……”   “这就是现代高效率豪门写照吗?”   “滚滚滚,你钻陆总车底了?”   “没钻,但我看见陆总早上带她入职了,还指定王秘书多照顾呢。”   “王秘深得陆总倚重,比高秘书还高一级,明年随便去个分公司就是小总裁级别的。”   茶水间两个小职员窃窃私语总裁的八卦,各自磨了一杯咖啡又离开,完全没发现绿植后面的裴容。   裴容捏紧了水杯,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往回走。   “裴容。”   陆擒出声叫住他,看见他的衣服,眉头立刻就皱紧了:“我不是让你穿正式一点?”   裴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心想,我还没管你衣服皱巴巴的,你管我干嘛。   “舒服。”   陆擒看了看表,高秘书连忙道:“有备用衣服。”   陆擒:“去换。”   裴容今天就是来摆烂的,他把手揣进了老虎兜里:“不换。”   陆擒一口气猛地哽住。   两人间的气氛微妙地僵住了。   高秘书眼观鼻鼻观心,嚯,他早上就察觉到裴容是故意穿这么一身,颇有些跟陆总作对的意思。而陆总今天要通过午餐会把裴容介绍给,包括他父亲在内公司高层。其他人质疑裴容能不能很好地表现出商业精英的形象,陆总立了保证,结果裴容给他来这一出。   这可不敢掺和呀。   陆擒把裴容拉到休息室里,西装扔到床上:“很多人看着,换套正式的好不好。”   裴容坐在床边,仰头看着他:“不是只吃个午餐吗?至于这么正式?”   他揣在老虎兜里的双手捂住了小腹,换衣服是不可能的,他抬起脚:“虎头鞋不可爱吗?”   陆擒:“……”   好生气,可是他穿虎头鞋诶。   陆擒的计划被完全打乱,额头的青筋跳了跳,黑着脸带着裴容参加午餐会。   陆总没开口,没有人讨论“裴容和陆氏的适配度”,大家和谐地用餐,互相关心家长里短,讨论食堂夏季应该换成什么菜单比较合适。   裴容在陆擒幽深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吃着一份海鲜烩面。   陆董事长将餐盘放入回收处,擦擦手,对一旁的儿子道:“我不太赞同你的提议,因为你掌控不了他。当然,你一意孤行,也没人阻止你。”   被自己父亲否定了一件和裴容有关的很重要的事,感觉非常糟糕,陆擒薄唇抿成一条线,下颚线锋利了几分。   等其他人都吃完,离开高层专属食堂,回到各自办公室,裴容擦了擦嘴,站起来将碗碟收拾了一下,放进回收处。   陆擒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烦躁,对裴容道:“去休息室睡午觉吧。”   裴容不是商业精英,那就改成亲民的,加个班的事儿。   裴容:“下午还有事?”   陆擒:“那部商战剧的影视合同,下午在法律部签。”   这么快?明明之前还只是在飞机上提一嘴!这就是陆擒的行动力吗?   裴容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陆擒捏住他的下巴,把他压在休息室门板上急切地亲他的脸颊和额头。   裴容的皮肤本来就好,令人爱不释手。怀孕之后他的皮肤变得更好了,像饱满的奶皮,忍不住去舔破。   他嘴唇红润,头发乌黑,娱乐圈的虚假包装离他越来越远,留下一个返璞归真的大美人,看一眼稀罕一眼。   裴容被迫仰着下巴,轻轻地嗅了嗅陆擒衬衫衣领洗衣液的味道,垂下眼眸,慢慢放松了挡在身前的手。   良久,陆擒放开他,快速道:“睡到两点我让秘书叫你。”   今天的午餐会对陆擒是比股东大会更重要的场合,早上已经很糟糕了,下午不能更糟糕,他今天预计的两件事一定要完成一件。   “陆擒。”   “晚上下班再说。”   裴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没想到,陆擒还拒绝沟通了。   他该说陆擒是个直觉凶猛的野兽吗?   不就是一部剧吗,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拍?   其实事先沟通一下会更好一些。   裴容躺了一会儿,预计自己的定时微博时间快到了,便悄悄离开陆氏。   他不想跟陆擒起肢体上的冲突,等陆擒看见退圈微博时,就知道合同签不成了,恐怕会暴怒,连同早上的事一块找他算账。   这可不是他给陆擒发切萝卜表情包的小事,他在公司里挑战了陆擒的权威。   大明星裴容“退圈环球旅行”的头条爆炸时,总裁办的人都听见了一声巨响。 第20章   【@裴容:春风邀我一场环球旅行,我决定放下工作赴约。这世界有很多很多比娱乐圈更好的风景,年轻不负万水千山情。   感谢所有支持我的粉丝,世界之大,不问归期。】   【@江陆娱乐:经过沟通和挽留,公司尊重裴容的所有决定,感谢裴容先生在公司发展初期的不离不弃和勤恳工作,江陆娱乐永远等待归人。   目前所有合作方与裴容的合约已解除,如有未顾及之处,请于本月内联系江陆娱乐法务。   为表达对粉丝的愧疚,由裴容先生个人出资的最后一次物料和道歉信将于周日中午在**平台上线,免费赠与粉丝。   裴容先生没有受到任何威胁、没有触犯任何法律,请勿造谣传谣,公司保留追述权利。】   若说裴容的微博还令人一头雾水,粉丝有这样的猜测但不敢验证,路人觉得这是一条旅游营销微博,或者又是博人眼球的仰卧起坐戏耍公众,而黑粉则是把“裴容退圈”的词条刷得满天飞。   紧随其后的江陆娱乐声明,重重锤了铁一般的退圈事实,作戏不会把所有合约都解掉,娱乐圈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主动退让了,别人挤进去了就再也没有让出的道理。   正当红又急流勇退的明星不少,有的因为结婚生子,重心放在家庭,有的因为得罪了某些人,淡出公众视野,因为环球旅行而退圈的还是头一遭。   而且退圈的还是裴容,那个所有人都知道他爱出风头、爱攀高枝的心机妖孽美人!   “草!本来对裴容无感的,大美人退圈这一刻我原地转粉,我好像有那个大病!”   “我懂你,就好像窗台上的玫瑰,它开着的时候觉得每天都有,它消失的时候恍然心痛,我的世界又少一处风景。”   “呜呜呜菩萨别走啊,娱乐圈只剩一堆丑男!”   “我悟了!原来美人营业本身就像庙里的菩萨一样普度众生!”   “忽然想到裴容上次捐款两亿,他真的不爱钱!”   “@江陆娱乐出来挨打,为什么让人美心善的大美人走黑红路线!终究是我错过了!”   “这是什么渣贱文学,呜呜呜我被虐到了。”   路人怎么想,裴容并不在意,但他得安抚粉丝,公司早早准备了话术,派工作人员潜伏在粉丝群里,扭转凄风苦雨的气氛,解释自家哥哥真的没有被封杀,千万不要冲到江陆娱乐公司手刃周航。   最终,工作人员勉强哄好了粉丝,大家重振旗鼓,在裴容旅行声明下面祝好——   “世人见我多妩媚,我见青山多妩媚。谢谢你惊艳我的时光,愿你余生皆是风景。”   翻译一下,我哥哥绝世容颜,唯有大自然的造化之美能比肩,虽然舍不得,但是没办法,总不能天天都让哥哥在娱乐圈看丑人。   粉丝哭着去定闹钟抢退圈纪念品了,而陆总是比粉丝难哄一百倍一万倍的存在。   定时微博就跟埋在陆氏大楼里的定时炸弹一样,罪魁祸首提桶跑路,而一无所知的陆擒还在午休时间加班修改裴容的路线规划——从精英改成亲民人设。   他想起了裴容今天的样子:T恤、棉裤、虎头鞋,像青春洋溢的高中生,浑身散发蓬勃的生机,正如他掌舵的陆氏集团,充满生命力。   可是撩起他的裤脚,就连莹润的小腿也……陆擒呼吸一滞,他在那一晚就承认自己毒入骨髓,得一辈子吃药了。   裴容可以用药吊着他,索取好处,颐指气使,但不能把药束之高阁,不能阻止他获得。   被陆擒盯住的东西,不给他会发疯。   陆擒自以为想到了随时取药的好办法——让裴容入驻陆氏。   早上来公司前,他高兴得穿上裴容亲自手洗的衬衫,就算这件衬衫领子都立不起来了。   午餐会和这份合同对他具有重要意义,陆擒想不到更合适的衣服。   一点半,剧方派人来签合同。   法务部,在陆擒眼皮子底下,陆氏首席律师亲自过目一遍。   剧方的人小心地赔笑,恨不得把“绝无漏洞快点签字”写在脸上。   律师:“没问题的,陆总。”   陆擒点了点头,让人去叫裴容起床。   上午的事裴容有点生气,陆擒不敢让他坐在这等律师过合同,等要签字的时候才去叫人。   他又不是喂裴容吃毒药,只是让他拍一部娱乐圈人人艳羡的戏,地点在自家公司,想怎么玩都行。合同还注明了“30天实习期”,如果裴容实在不喜欢,那可以换人。   女秘书去而复返,站在门口,脸色有些忐忑。   “裴容呢?”   陆擒问道,律师突然示意他看手机。   陆擒盯着律师的手机五秒,给周航打了个电话。   周航按照约定,一推四五六:“啊……裴容说您同意了,要不、要不我撤回声明……”   陆擒:“不用。”   他挂断电话,面不改色的宣布:“不签了。”   律师不敢看老板的脸色,裴先生这个骚操作简直把陆总的脸踩在地上摩擦,陆擒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剧方不明所以,陆擒给这部剧许诺了太多太多,关键时刻竟然变卦,下意识想争取:“陆总,哪里有问题……”   “送客。”陆擒道。   律师和秘书争先恐后地送客,带上门的那一瞬,一声巨响传来,没有人敢回头看,只恨不得走得更快一些。   手机把钢化玻璃茶几砸出了一个洞,地上到处是碎片。   陆擒的涵养维持到关门那一刻,戾气像幽暗的水草缠住他的脖子,他伸手松了松领口,几乎喘不上气来。   想到这件衣服还是裴容洗的,此刻变成了束缚他的枷锁,陆擒松整领口的动作变成了撕扯,还没走到总裁办,这件皱巴巴的衣服就被扔进了垃圾桶。   他从衣柜里挑了新的衬衫换上,才感觉肺里的积血通了几分,那种想吐血的感觉缓缓压下去。   当局者迷。他在两小时之后明白了父亲说的“你掌控不了他”的含义。   裴容他拒绝代表陆氏演戏,拒绝绑定陆氏的形象,拒绝……给他提供解药。   在他为裴容的风景着迷时,裴容早早策划好了去看世界的风景,从未想过在他这里停留。   陆擒没有第一时间联系裴容,在午休之前,他拒绝和裴容沟通时,他就错过了心平气和说话的机会。   裴容狐假虎威、先斩后奏、心意坚决、不留余地,事到如今,他还能去问什么呢?   你退圈后还留在S市吗?   显然不会,否则借口是养病、是退休、不会是旅行。   你的环球旅行能带上我吗?   不可能,陆擒自己否决了这个问题,他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去旅行。   那……你什么时候旅行结束?   荒唐,他要去低声下气求一个说“世界很大,不问归期”的人?   陆擒耳边响起了另一句话。   “如果你一意孤行,也没有人能阻止你。”   他的父亲,早就帮他指好了两条路。   ……   裴容蹲在阳台上,撑着下巴看底下的两保镖。   这两保镖从西北拍戏时就跟着他,他进陆氏大楼,对方守在门口,他出来,对方就跟他回酒店。   陆擒没有撤回保护令,两人就兢兢业业地守在岗位上。   这件事在裴容看来并不严重,可以哄好的,一双虎头鞋不行就两双。   但下午到晚上,两人都没有联系,搞得他摸不准陆擒的态度了。   他风生水起的娱乐圈事业,在陆擒这样的大总裁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退圈在陆擒那里,就像砍掉了一个微小盈利的项目。   陆擒唯一会感到冒犯的,应该是他先斩后奏,但是裴容想好了说辞。   陆擒没有立场和必要阻止他去吃喝玩乐。他利用这一点,直接搞个环球旅行,用温和的方式斩断他们的关系。或三年或五年,陆擒可能就忘记了他的存在。   如果三年五载后,陆擒还能接受他的真实性格……那,也许还能坐下来谈谈。   裴容想了想,第一次拨了陆擒的号码。   电话响的第一次被挂断,裴容又锲而不舍打了第二次。   这次接通了,对面不肯说话,裴容主动开口:“其实我中午就想跟你商量这件事的。”   他卖惨道:“在娱乐圈工作真的很累,上次你带我去海岛旅行,我很开心,忽然就想通了,不想困在娱乐圈一亩三分地。”   “从海岛回来,越拍戏越惦记,我想趁我还年轻,多看看这个世界。但是陆总对我的期望太高,我只好——”   “裴容,你就这么不上进?”陆擒冷冷的声音传来。   裴容咬了咬唇,不明白陆擒为什么执着改变他:“是陆总带我见识吃喝玩乐,由奢入俭难。”   “你——”优秀的陆总显然难以接受,怎么还成了他的错,“你以为我会信?!”   裴容:“为什么不信?”   就不许有人真的天生咸鱼?   陆擒:“我不会放你走。”   裴容:“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陆擒语气变得僵硬。   “凭什么?”裴容好话说尽,都跟陆擒请不了假,直接就想撂挑子,他继续摆烂道,“陆总,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肚子草包,让你误以为我敬岗爱业,我很抱歉。”   “裴容!”陆擒低吼,说来说去,自我贬低,就是想离开他。裴容这一招让他猝不及防,从来只有人在陆擒面前展示优秀,以求得到重用,没有这样的!   他直觉裴容想通过破罐破摔,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是了,不要听他的花言巧语,要看他的最终目的。   谈判不就是这样的,只有落在纸上的才是真的。陆擒的思路清晰起来,变得游刃有余。   “你就是个草包,我也能让你变成凤凰。”   裴容:“我不想涅槃,烧了就没了。”   “胡说八道。”陆擒停顿两秒,捋了把头发,眼神沉了下来,冷冷道,“我不跟你吵,明天过来签合同。你自认草包也好,希望你认清楚一点,你和周航不经总部协商,擅自解约,怎么讨价还价,陆氏的沉没成本足够让你俩破产负债。”   这是陆擒第一次居高临下跟裴容说话,以往他不说,习惯安排好一切,因为裴容总是配合,就显得很融洽。   裴容:“你——”   陆擒:“你自己考虑。”   电话滴地一声挂断。   裴容拿着手机,突然弯下腰来,用手捂住了肚子。   小腹像一根筋扭成了一团,疼得他不敢抽气。   “一肚子草包又没骂你,你疼个什么劲。”裴容捂着肚子,额头上冒出冷汗,勉强哄道,“我不吵了,不吵了。”   裴容靠床坐着缓解,痛苦中,忽然想起好像很久没胎动了,顿时手脚发凉。   他平时太闲,很容易感受这些动静……但是小兔崽子好像真的半天没动了。   “胎死腹中”的联想吓得他嘴唇发白。   他虽然用“胚胎”来形容他,但裴容没想不要他。   “江焱……”裴容颤着手给江焱拨打电话,等待接通的每一秒都无比煎熬,生怕就过了某种抢救的黄金时间。   “喂?”   “我肚子痛,而且他好久没有动了。”裴容尽可能冷静地陈述。   江焱心里一咯噔,站起来捏紧了门把手道:“你别慌,怀孕中有这样的情况的。我让师兄立刻带胎心监测仪过去。你放平呼吸,不要紧张。”   “好。”   “如果师兄来不及,情况变糟糕……”江医生抿了抿唇。   “我会通知陆擒的。”裴容不会死倔,命最重要,该求救陆擒的时候就求救。   江焱的师兄就在S市工作,万幸路上没堵车,十五分钟后就到了。   闻振锐戴着口罩,身形是个高大英俊的青年,他按照酒店房间号找到位置,按了门铃。   江焱跟他约好,五个月后他飞刀给人接生,但截至今日前,他并不知道孕夫就是裴容。   今天裴容退圈的新闻,他收的几个病人都在讨论,都在猜测原因。闻振锐不关心娱乐圈,还是不可避免地获悉了资讯。   他猜测大概连孩子另一个爹都不知道真实的退圈原因。因为江焱让他保密,谁都不能说。   裴容上了胎心监护仪,很快,闻医生告诉他,孩子没有任何问题,他的腹痛可能是情绪紧张引发的。   裴容松了一口气,他第一次在江焱以外的人面前暴露怀孕的事,本来有些不安,闻振锐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安心。   “谢谢闻医生,还请您保密。”   闻振锐收拾器材,道:“这是我职责所在。如果你不敢去国内的医院,我还是建议你尽快去江焱那边,有什么情况都好解决。”   裴容:“我尽快。”   如果没有肚子痛这回事,他还愿意跟陆擒周旋几天,寻找两人都能接受的分离方式,但裴容现在不敢了。   他也不可能告诉陆擒孩子的事,把柄本来就够多了,再送一个属实有病。   如果他和陆擒有了孩子,就得一辈子绑在陆氏,维持一段没有自由的别扭关系。   陆擒对他而言是什么呢?金主吗?   如果他想找金主,不必等到陆擒出现就有了。他之所以愿意答应周航跟陆擒“营业”,因为陆擒跟其他人不一样,但这个不一样,到底有多少差别,裴容说不准。   他的自尊在于随时能结束这段关系,如果有一天结束变得困难,裴容觉得自己和那些被权利挟持诱惑的同行没什么不同。   何况,他不能确定陆擒对这个意外的荒唐存在的孩子的态度。   陆擒很烦孩子,这倒是知道的。   闻振锐留了个电话号码,说下次有事直接联系他比较快,便把胎心检测器留给裴容,拎起包离开了。   裴容盯着他的背影,想起了江焱暗恋未遂的经历。   尽管暗恋未遂,但江焱有事第一个找师兄,一个电话,闻振锐无怨无悔为他跑这一趟,这样的友情,也足够慰藉失落。要是摊牌,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裴容觉得,如果闻医生一直单身的话,江焱可以试试。   就像陆擒,当初周航还信誓旦旦说他禁欲,可见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的。   裴容握着手机思考了一会儿,他既退圈的心意不可转移,那么,明星光环带来的陆擒也一并舍弃。   陆擒迷恋他的身体,又看不上他食之无味的灵魂,想让他转型,让他学习,可是……这怎么可能办得到呢?   ……   另一边,陆擒话赶话说到那个程度,挂断电话之后就后悔了。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   辗转反侧一晚上,第二天该死的还有个出差。   在机场的时候,陆擒定定地站在航站楼前,甚至连熟悉的路都忘记怎么走,直到助理提醒登机时间不多,他才恍然回神。   这一天,陆擒反复问自己同一个问题: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办法留下裴容吗?   他绞尽脑汁,答案都是没有。   他闭了闭眼,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办法。   可是在回S市的路上,在距离裴容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他想起不愿意骑马的裴容,换套骑马装都要磨蹭半小时;他想起邮轮上晕船的裴容,整天呆在房间里睡觉;他想起酒会上看见蒋天就想吐的裴容,胆大包天地吐在他领口里;他想起不愿意穿西装的裴容,眉眼弯弯向他展示虎头鞋……   原来他忍了这么多以前无法想象的事。   他们相处的时刻,裴容有哪一刻是像传言中的样子?   可他按照传言给裴容安排了自以为适合的课程,让裴容拍他觉得不错的电视剧。   不知不觉,裴容也包容了他那么多。   或许……或许退圈和旅行并不是离开他的借口。   世界再大,三年五载就看够了,而他们足够年轻。到时候裴容会想停留在一个地方休息。   陆擒正反省,裴容又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连忙接起来。   “陆擒,放过周航。”裴容的声音软软的,像晒足了太阳的棉花。   “好。”   陆擒一口答应完,心里忽然慌了起来。   他不能答应。   他意识到。   一句话堵在喉咙,即将脱口而出。   裴容笑了笑,“其实你戒得掉的。”   又不是吃饭睡觉,缺一不可,也不是灵魂爱侣,没有就没有了,日子久了谁会牵肠挂肚?   不给陆擒说第二句话的时间,裴容挂断电话,M国的阳光照得他眯了眯眼,不得不压低帽子。   江焱看见裴容身后空空如也:“好家伙,你真就什么都没带。”   裴容看了看手表,“嗯,你大侄子饿了。”   江焱把准备好的保温桶递给他:“你怎么出来的?”   怎么出来的?   陆擒看着酒店监控面色铁青。   画面里,裴容穿着外卖小哥的服装,不慌不忙地从保镖眼皮子底下走出去,买了出国的机票,十几小时后消失在M国街头。   “十几个小时,你们是废物吗?”   就算不能第一时间发现,接下来裴容在不在房间,一天下来都没发现吗?!   陆擒有办法拦截一飞机的人不出机场,却很难在地域广阔的m国街头找到一个裴容。   保镖冷汗直下:“陆总,709房间外卖照点,一日三餐都没落下,垃圾照样扔在门口,我们不知道裴先生不在。”   那位代替裴容点了一天外卖的小哥,窝在房间里吃完最后一餐就潇洒离开了。   为了不让裴容反感,保镖并没有守在房间门口,而是一直呆在外面。每次有外卖送到,前台会打电话给顾客确认,保镖那么一听,就知道裴先生吃好喝好的,没什么大问题。   陆擒咬着后槽牙:“他一整天都没露面,这么不正常没有人想进去看看?”   保镖嗫喏:“这很正常啊,裴先生一直都是这样的。”   “……”   陆擒捏了捏眉心,眼睛像三天三夜没合眼一样赤红。   是他大意了。   他以为捏着周航,裴容就不会轻举妄动。他不愿意再通过监视的手段加剧冲突。   他只要起诉这两人,就能冻结裴容的全部资产,还有个屁的钱环球旅行。   可是他忘了,裴容是没见几次面就敢吐在他领子里人。   裴容他算准了,只要打电话,声音放软,他说什么自己都会答应。   裴容这么了解他,可还是要走。他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感情。   现在,他还能靠冻结裴容的资产,逼他出来吗?   什么都没带的裴容,在乎这些吗?自己舍得吗?   裴容确实诡计多端。   面对空落落的晚风,陆擒无比清晰地理清了一件他糊涂了数月的事——他从西伯利亚回来时,其实想的从来不是戒断。   可是,裴容在楼道里见到他,轻松设下陷阱,用三言两语带偏了他的思路,奠定了他们注定错误的开始。   因为……陆擒闭了闭眼,“两天一次、两天一次……”,裴容聪明地用这个巨大的诱惑分走了他的注意力,还不予兑现。   他栽坑了,栽得狠了,且无地自容。 第21章   商战剧影视合同黄了之后,裴容的名字就成了一个禁忌。   原来空出来出借拍戏的办公层,里面的员工不用搬去新大楼了,按理说要松一口气,毕竟新大楼的下午茶和餐厅都没有本部豪华,但每次总裁办的电梯经过这一层时,员工们都头皮发麻,感觉陆总想轰了他们这一层。   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半个月就消失了。   法务部默默处理善后,遇到问题先问王秘书,一句话也不敢拿去问陆总。   他们只知道陆擒精心准备的合作没有黄过的,还黄得这么难看,那位裴先生真是老虎头上拔毛。   高秘书知道得比较多,比如裴容不仅不签合同,还跑路了,于是他倒霉催地被流放到了子公司。   坐到高秘书这个位置,都有独立办公室,所谓“流放”也是去当个总经理,过个几年做出业绩了,还能回归总部。   几个秘书悄悄为高秘书践行,都在感慨富贵险中求,嘴损的同事揭人伤疤道:“裴娘娘失宠,大太监也被发配边疆了。”   “这么说还是王秘书稳,陆总把人分给了孙小姐,说不准就是正宫娘娘了。”   “特助到底是特助。”   王秘书摆摆手:“别乱猜了。”   高秘书笑笑不说,这群凡人哪里见过陆擒天天哄着裴容上《豪门太太进修班》的样子。   困难是暂时的,先避避风头,来日方长。   他犯了麻痹自大的错,以为总部倾斜资源,下面只有倒屣相迎的份,前期调查做得太少,没有及时察觉裴容的心态报告给陆擒。   工作出错,这两年不在陆擒面前晃是最好的。   思及此,高秘书羡慕了一下周航,被裴容最后关头保了一下,陆总只是把周航拉黑了。   而周航则努力经营他的娱乐公司,想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证明他和裴容不是在骗钱。   几个秘书站起身干了一杯,点到即止,各自散场回去工作。   他们陆总清空了裴容相关的痕迹,进入一种无欲无我的工作状态,作为秘书,必须随叫随到,保持清醒。   ……   孕期反应消失后,五月到七月,裴容过了一段悠闲自在的日子,每天睁眼,没有人给他安排工作和课程,只要考虑吃什么,吃什么,吃什么。   当了明星这么久,裴容对食物还是很克制的,没有因为退圈就放纵,他只吃健康的有营养的食物。   江焱说他小腿经常抽筋是缺钙,为了自己和崽子好,必须补钙。   高蛋白鱼类成了餐桌必备。   裴容就住在江焱家里,他怀孕的事在一次见面中,被赵姨察觉到,瞒不下去就说了。   赵姨一定要来给他做饭,江焱也正愁找不到靠谱的会中文的阿姨,便同意了,每天早早下班回来帮忙。   裴容帮赵姨处理好食材,只让赵姨负责下锅。   饭点,裴容看着面前的鲫鱼汤,不动筷子。   一开始江焱不懂得为啥裴容一看见鱼就唉声叹气,以为他吃腻了,哄道:“鲫鱼汤好吸收,补钙,吃鱼补脑,让我的大侄子更聪明,赢在起跑线。”   后来江焱看见他老是皱眉挑刺,喝鱼汤也不见反胃,还问他“鲫鱼小刺多,能不能直接买无骨鱼肉。”   江焱顿时悟了:是懒的。   “没骨头还怎么炖汤!”   江焱用调羹敲敲白瓷碗壁:“快点,等着陆擒给你挑鱼刺呢?”   裴容只好拿起筷子。   赵姨忍俊不禁道:“孕期吃饭都要哄的,江焱你不要太凶,当心小容不开心。”   江焱囫囵道:“赵姨你放心,我这句话管用。”   彻彻底底休息了一个月,裴容微鼓的小腹变得明显,每次产检,江焱都夸夸大侄子长势喜人。   裴容咸鱼归咸鱼,保持了良好的运动习惯,当明星时的那一套锻炼腰腹手臂的运动不再适合,只能散步、游泳、瑜伽。   黄昏,太阳西斜的小阁楼里,裴容学着瑜伽视频,坐在地毯上展开双腿,伸直脊柱,向上抬手,同时打了个呵欠。   他不太懂这种可有可无的动作跟伸懒腰有什么区别。   他面前放着一个摄像机,把他的动作录下来,然后裴容再跟标准动作对比,觉得自己做得真不错。   要么不做,要么精益求精。   视频里,裴容的四肢依然匀称修长,脖颈细白像只高傲的天鹅,在蓝湖里游水。   他依然是那个昳丽嚣张的大明星,录像带要是拿去卖,销量绝对碾压市面上现有瑜伽课程。   裴容掀起自己衣服注视了一会儿,圆鼓鼓的,像一团发得很好的白面,按下去一个小坑。   裴容戳了戳肚皮,指尖动了一下,好像有小拳头和他轻轻对撞了一下。   裴容眼神骤然深了一些,蒙上一层浅浅地笑意。半晌,他放下衣服,深深地看了一眼摄像机,垂下了眼眸。   怀孕六个月,休息够了的裴容开始看一些农场管理、植物学方面的书。   早在三年前,他就买了一栋乡下的别墅,包括鱼塘、小农场、果园,本来退休后就该去住的。   如今他不得不呆在江焱这里,那处别墅就闲置了。   果园和农场不打理就荒废了,裴容请了两个工人帮忙看着。   上个月,工人俞老伯告诉他,他别墅周边的环境很好,被一个商人看中了搞生态庄园,正好和别墅范围毗邻。   过两个月,俞伯遗憾地告诉裴容:生态庄园的开发商资金链断裂,决定出售这份产业。   裴容有些心动,如果有能力吞下来,那他以后搬回去住,周边环境也更加安全。   但是捐款和纪念品物料着实花了他一大笔钱,他做这两件事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多了一个小崽子要养,不敢挥霍剩下的钱。   值得一提的是,他退圈之前在西北农村拍的那部戏,片酬还没打给他。   当时和剧方接洽的是高秘书,裴容就是个签字工具人,懒得看片酬打到哪一方账上。   可能片酬已经到了江陆娱乐,但没人敢打给他。   裴容也不敢去要就是了。   江焱开玩笑道:“不是说慈善可以抵税,明年三月你去退税买尿不湿。”   裴容:“不要,那就没意思了。”   江焱给他提出另一个建议:“你可以把医院的股份卖了买农庄。但是从风险上看,你是用优质资产置换不良资产。”   裴容:“这些年你照顾赵姨,现在又照顾我,我早说不要那些股份了,你自己收好。”   他还是不买农庄了,做人不要轻易创业,不然可能负债养崽。   生态庄园的价格一降再降,可以说到了一个跳楼价,江焱犀利地指出:“前期市场没调查好,就是一块废地。但是它真的很便宜,买吧。”   裴容:“你想干什么?”   江焱:“大侄子出生了你是不是要回国?”   裴容:“是。”   江焱:“我跟你一起回去,一来我父母想落叶归根,二来我舍不得大侄子。”   通过手电筒光照游戏,江焱坚信自己跟大侄子建立了深厚的叔侄情谊。   他打算等裴容生产完,就卖掉私立医院的50%的股份,回国开一家小型疗养院。   这地方不错,但他没卖股份之前,手上没这么多资金,裴容有。   两人像败家子一样一拍即合,找了个经理人就开始干。   隔着远洋,两人要申请各种资质、监督开工、装修……日子在一天又一天的忙碌中过去了。   天气最冷的时候,小崽子足月37周,随时可以动手术取出。   闻振锐请了七天年假,飞来M国。江焱也在过去半年,从一个普外医生,跟了无数台剖腹产,到现在给闻振锐当一助完全没问题。   紧急预案也做了,到底江焱这里比不上闻振锐在国内任职的大医院,任何手术都有风险。   手术定在周二,裴容提前三天住院,半夜常常惊醒,到了周一早上,江焱带了早餐过来,发现裴容在收拾东西。   “我明天不想生了。”   裴容拎着简单的背包,冷静地宣布。   江焱直接愣住,正想说什么,闻振锐压住他的肩膀,道:“好。”   “谢谢。”裴容低下头说了一声,便往外走。   江焱看着他的背影,急得眼眶都红了。   闻振锐:“害怕是正常的,给他一点时间。”   整个周末都在下大雪,周一凌晨的时候雪停了,市政紧急铲出了一条条行车通道,绿化带上还覆盖着三十公分的积雪。   行人裹着厚厚的羽绒大衣,男女莫辨,都圆滚滚的,冷得弯腰低头匆匆而过。   医院后花园人烟稀少,这个点、这个天气,没有住院病人和家属过来散步。   裴容抱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走着,最后在栏杆边一排木椅边停住,用手套清扫了上面的积雪,不怕冻地坐下了。   也许到了这个时候才来思考“养育”这个问题有些太迟。   他开始害怕咸鱼的自己能不能好好将一个生命抚养长大。   手术是全麻,裴容不确定自己闭上眼睛是否还有睁开的时候。   那他有什么要交代的呢?   他打开了很久没用的微博,看见互关的同行,十年如一日地发代言、路透、红毯照,有人跻身一线,有人犯法被封杀。   他的私信里有很多留言,问他旅行进度的,想念他颜值的,汇报他新剧热度和观后感的……   西北那部戏,定档开春,在流量较多的寒假里就开始宣传了。   退圈大明星拍的最后一部戏,或许是个有效的噱头,剧组没用这样的方式,但底下的评论都在求多放点大美人的花絮,他们要看戏外的大美人。   剧组应邀放出了一些片场图,裴容在第二张和第六章 看到了自己。   照片里,他靠着一堵墙笑着看向前方。   裴容顺着照片里的视线回想,仿佛能看见站在树林里的陆擒。   买了推广曝光的财经博主出现在首页,洋洋洒洒地分析了一通陆氏总裁前往M国签大单带来的股票上扬,总结一句话,买陆氏能源股。   配图是陆擒在机场VIP厅的侧脸偷拍,他眉目冷冷,西装革履,并没有像裴容这样包成一个球。   这周国内要比这里高十几度,裴容猜他落地后也会再披一件大衣。   或许已经落地了,财经博主这条微博是昨天的日期。   陆擒可能就站在这场风雪里,是某个看不清脸的影子。   周二,零星小雪。   进手术室之前,裴容对江焱道:“要是我醒不来,你要愿意养就养,不然就帮我把孩子给陆擒吧。”   “哦,在这之前,请务必先火化我的尸体,太丑了。”   大美人受不了这场面。   江焱脸色黑了三分。   裴容突发奇想:“那我是不是要先给孩子取一个名字,写在纸条上夹在襁褓里?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江焱:“你特么怀胎十月都没想起取名字,现在想个屁。”   裴容很有经验道:“如果把孩子扔在陆家门口,最好还要有个信物。”   然后管家就可以一边抱起孩子,一边大呼“老爷老爷”。   裴容从抽屉里摸出一块表,“唔,就是它了。”   江焱额头青筋直跳:“你闭嘴!再说一句让孩他爹过来陪产!”   裴容只好闭嘴,乖乖被推进手术室。   同一时间,陆擒结束了在M国的公务。   出了大厦,直接去机场,不留任何逗留时间,这是陆擒这一年出差的常态,秘书不会没有眼色地问“这边的**很出名,要不要顺路看一看”。   但是今天,陆擒出来后在大厦外面的座椅上坐了很久,久到肩上眉上都飘了雪花,错过了定好的航班。   秘书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当初裴容就是降落在附近这个机场,然后消失人海。   今天竟是陆总那事过后第一次来M国。   手术二十五分钟后,一声响亮的啼哭抖落了枝头的细雪,落进树下人的领口。 第22章   江焱抱出小崽子,“这是我这半年跟台听过嗓门最大的。”   闻振锐有条不紊地进行缝合,看表情也很赞同。   闻医生缝合的技术不用说,据说那双被上天眷顾过的手多多少少跟凡人不一样,经手的缝合特别不留疤,但是闻振锐风险不高的手术不怎么上了,无数患者只能遗憾作罢。   江焱换下手术服,亲自给小崽子喂奶,裴容上手术台前亲自泡的奶粉,现在温度正合适。   胎儿在羊水里就会吸吮手指,出生后会自动吸吮靠近嘴巴的东西,这是基因里的本能。   江焱托着奶瓶,看着崽崽大口大口吸奶,啧啧感慨道:“虽然你另一个爹更有钱,但你裴爸爸也不缺钱,你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崽子了。”   因为裴容是真的咸鱼,江焱想象不出来他鸡娃的样子,大概大侄子考了两个鸭蛋回来,裴容也只会赏他两个鸡蛋当晚饭。   想不上兴趣班就不上兴趣班,想不上补习班就不上……想着想着,江焱又有些杞人忧天:“考不上高中可怎么办。”   小崽子抓紧吸奶,吃饱喝足了就开始嚎,江焱拍了拍他的肚子,站起来问:“裴容还没醒?”   闻振锐收回眼神,道:“嗯,失血后会比较虚弱。”   一般麻醉过了差不多就醒了,裴容沉睡的时间有些长,虽然各项数据都正常,但江焱抑制不住焦躁,自我安慰道:“醒了也是感受伤口疼,叫醒他估计也不乐意。”   在小崽子嚎到整层楼病人都来投诉时,江院长开始怀疑人生,他的医院隔音真的这么差吗?   江焱没办法,只能把大侄子抱到裴容身边,五分钟后,裴容就幽幽转醒,眼神里还带着两分起床气,稍稍动了一下牵扯到伤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唇色苍白,皱眉忍痛的样子看得江焱心头一酸,连忙把床头摇起来,“醒了,看看你儿子。”   裴容扭头,小崽子立刻停止了哭声,他注视了一会儿,温情从眼神里散发出来,挑起一个虚弱的笑容:“好丑。”   江焱:“崽儿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长开就更好看了!你睡觉前不是说要给他取名字吗?想好了没?”   裴容思索了一会儿道:“裴格,格物致知的格。”   江焱抱着摇了摇,对着小崽子道:“以后你就是我裴哥了。”   江焱把孩子放在他手边,举起手机拍了拍。   裴容抬手挡住脸,手指纤细修长:“故意留我丑图是不是?”   江焱看了看手机里的画面,“好看得很。”   一点都不丑,依然能秒杀娱乐圈一众男星,但是看起来太虚弱了,仿佛这段日子补的营养一夕之间流失。   这间病房只有江焱闻振锐有资格进来,裴容受这么大苦的样子,不能只有他看见。照片将来留给大侄子看也好,其他什么人看也罢,反正江焱心疼裴容。   裴容:“赵姨不是常说么,底子好,恢复也会很快,你不必这副表情。”   江焱:“说的也是。”   裴容住院四天就安排出院了,因为他察觉到裴格不喜欢呆在医院的环境,老是哭,他决定换个环境试试。   江焱:“好歹住院一周啊,说不定他就是爱哭。”   裴容抿了抿唇,“咳,我觉得是因为不喜欢医院。”   一种直觉,因为他想起陆擒好像也不喜欢。   果然,一大一小回到家,小崽子立刻不闹了,一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只要裴容不长时间离开他身边,小东西连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江焱:“我没看走眼,真的是个乖仔!”   在B超第一次见面,江焱就觉得他超乖的!   裴容也感到满意,孩子不闹人,他得到了充分的休养,很快便恢复到没怀孕前的状态,只有小腹上一条淡淡的疤痕,提示曾经受过的罪。   更满意的是,他儿子也有咸鱼天赋,抓奶瓶能用脚抵着绝不动手。   裴容天天都能看见他抬脚抵着奶瓶底往嘴边送,胖乎乎的脚丫子像一块白馒头,一边吃一边睡,偶尔睁开眼瞥一下,眼神被长长的睫毛挡住,竟然显出几分浑然天成的霸气。   也就幸好裴容能生孩子,要是没有裴容,谁来融合绝世大美人和陆擒的基因呢,草,逆天了。   江焱:“你要是没退圈,我相信会有奶粉产家出一个亿来请我大侄子拍广告。”   长得萌动人心不说,那眼神淡淡一瞥,暗含的信息量就是:买!再来一瓶!   哪怕家里没孩子的都忍不住想买两桶,说不准买两桶送一个崽儿呢。   裴格听见江焱的声音,翻了个身爬起来,朝他晃了晃空奶瓶。   不等江焱回答,裴容淡淡道:“你只能喝一瓶。”   小崽子手指一松,奶瓶伤心地滚到小胖腿上。   呜,没了。   换一个人看见这么可爱的崽子讨食,倾家荡产也得给。   但是本身就是大美人的裴容对一切颜值攻击免疫,   老人总是喜爱孩子,隔代亲在赵姨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裴格从小就爱吃饭,用了3个月,就从出生时大幅偏小的体重赶超同龄人,再长大一些,手指一学会抓东西就想抓筷子调羹,发现无法掌握后,狠狠吃了一周手抓饭,吃得满头满脸。   崽子一岁后,赵姨总怕他挑食,每每有新食物,都要绞尽脑汁地编出一个故事,或者大力赞美这食物有多好多营养。   小崽子歪着脑袋听,以他的词汇量不能完全理解赵姨所说的话,但听完煞有介事地点头,吃得更香了。   江焱吐槽:“他什么都吃,赵姨你不用费心费力地想故事。”   赵姨:“这叫吃其然还要吃其所以然。”   “小宝贝,今天我们吃羊肉。”赵姨替裴格围上口水兜,“我们那以前的老人家说,羊吃百草,所以羊羊不容易生病,一旦生病就很难治疗。羊肉解毒,吃完身体棒棒。”   裴小格砸吧了下嘴巴,挤出两团婴儿肥,没人能拒绝捏他的小脸蛋。   “吃羊羊,吃草草。”   大体上,裴小格直立行走之前,有两个给力的帮手,裴咸鱼的日子过得很不错,除了带他打疫苗这件事。   裴小格每次医院回来,都要跟江叔叔决裂两天,抱着亲爹的脖子哭得伤心欲绝。若不是力量太弱小,被裴容一只胳膊就钳住了,他绝对能把医院翻了底朝天。   江焱一开始信奉亲力亲为,自从给裴小格打过一次针,第二次他面都不敢露,第三次他委婉建议裴容换一家医院打预防针。   裴容:“你死心吧,他现在觉得全世界医院都是江叔叔开的,换一家也一样。”   时间往后推移,裴容最近在看一本书。   《人类进化史》   他把书罩在脸上,深深感慨,直立行走果然是从猿进化到人最重要的标志。   裴小格学会行走,简直像完成了一次洗髓伐骨,从一条喝奶都懒得用手的小草鱼,一跃觉醒龙的血脉,搅风惊雨,上天入地。   腿脚不便的赵姨追不上小兔崽子了,裴容肩上的重任一下子重了千钧。   他已经取消了所有运动计划,每天只要陪跑就够了。   裴小格的衣服单价从上万元迅速降级到几十元。   每天不知道怎么蹭到一堆洗都洗不掉的脏东西,裴容没有那个耐心洗,看着几千块的衣服这么糟蹋,干脆换成了地摊货。   义乌经济对父慈子孝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裴小格喜欢拿着小黄鸭自己洗澡,手指更灵活之后,非要自己打泡沫。   裴容就坐在一旁看着,想起第一次带他去游泳的情景。   套上婴儿专用游泳圈下水之后,裴小格哭得跟被掐脖子一样,吓得裴容立刻抱上来给他解开游泳圈,拍背安抚。   一上岸就不哭了,裴容以为他天生厌水,向来佛系的他不想强求,刚想抱着离开,小东西又往水池那边扑。   裴容试着把他举着放在水里,好家伙,一放进泳池就学会狗刨,第二次来就敢潜泳。   裴容不禁想起了那个自称什么游泳姿势都会的狗男人。   啊,其实这个崽是陆擒无性繁殖出来的吧。   “爸爸!”裴小格扬起跟裴容一模一样的下巴,“游泳。”   裴容坦诚道:“我不太会。”   他只能保证自己飘着不沉下去,每次带崽游泳只用浅水池,够裴小格游的就够了,若是出意外,他站着就能把人拎起来。   第二年秋,裴小格一岁零八个月,能与大人沟通顺畅,虽然大部分时间能让人血压升高,但仅限脱离裴容视线的时候,在裴容眼皮子底下,乖得一批。   裴容决定带他回国。   因为养崽的难度超乎了裴容的想象,令他不敢轻易改变生活环境,怕没有赵姨\江焱,生活寸步难行,更担心在国内一出门就被人认出来,徒增麻烦。   如今,他和江焱投资的庄园建造耗时一年多,营业也有五个月了,在生态庄园旁边的疗养院也逐渐成型,他们定位的消费人群比较精准,客源算是稳定,没有大赚至少不亏。   裴容的别墅靠着庄园,安保特别好,可以放心居住。   最重要的是,赵姨想通了,主动提起想回国。   她近年腿脚越发不利索,裴小格在她面前也很老实,不会做任何危险的举动,免得赵奶奶着急起身追他。   有个踩在欠揍和懂事的高压线上的儿子,裴容感觉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好了,可以马上申请成为“佛系养崽协会终生会员”。   江焱还要处理国外的一些事,等疗养院正式落成时才会回国。   裴容:“你最好动作快一点,不然你大侄子挨揍可没人替他出头。”   “江叔叔。”裴小格抱着江焱的大腿,流出两行眼泪,使劲在他裤腿上擦了擦,“我以后用酱油洗澡你还会来救我吗?”   江焱有些无奈:“你能不能不用酱油洗澡呢?”   他蹲下来:“我的裴哥,远水救不得近火的。”   裴小格瞪圆了眼睛,睫毛上挂着眼泪,眼睫下方红了一片:“那我就挨揍吗?”   江焱想了想,给他的电话手表里输入一串号码:“你可以问问另一个接生医生愿不愿意救你。”   裴容无动于衷地看着小崽子提前预告式的卖惨,弯腰伸出了手。   裴小格立刻灵活地攀住了裴容的肩膀,挥手道:“叔叔再见。”   机场。   陆擒坐在VIP候机厅里,外边一架又一架飞机掠过云端,引擎声轰然。   第三个秋天了。   他很少去数时间,也很少想起那件丢人的蠢事,因为事物太多,时间总是不够用。   不够着不够着,居然到了第三个秋天。   他不去刻意找,某个人最好保佑这辈子别再撞到他手里。   裴容戴着墨镜口罩,在各种肤色的行人中并不起眼,但他手上抱着一个回头率超高的娃。   “裴格,可以收一收你的神通吗?”   不要再见一个笑一个了,你又不开粉丝见面会。   小崽子把脑袋靠在爸爸颈窝里,“我们要坐大飞机了吗?”   “当然,你可以看见棉花糖一样的云朵。”裴容说着,脚步突然一顿:“要不我们还是下次再坐吧。” 第23章   “请前往中国S市的旅客前往2号登机口登机。”   候机厅的广播响起,稍作休息的旅客起身排队过闸。   头等舱里商务人士居多,裴容怕自己一个人控制不住小崽子,影响他们办公,因此带儿子在外面透过玻璃看飞机,耗足了时间才进去。   当他看见一行人从商务区出来,中间那人的背影赫然就是陆擒,裴容差点把崽子扔地上。   裴小格往下滑了一下,倏地抱紧了爸爸的脖子。   贵宾厅里分商务区、休闲区、儿童区等,裴格看见儿童的设施就蠢蠢欲动,“爸爸——”   他声音奶声奶气但穿透力十足,仿佛不是在叫近在咫尺的裴容,而是在叫二十米开外的某人。   裴容头皮发麻,救命,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能学会小声说话,他捂住他的嘴巴,镇定地往外走。   裴小格猛点头,唔唔唔呜呜呜。   裴容松开手。   裴小格小声道:“爸爸我们不坐飞机了吗?”   调皮归调皮,裴小格最大的本事是趁他爹分神搞事,而不是在裴容眼皮底下哭闹。   裴容:“飞机上有坏人,我们坐下一趟。”   头等舱有陆擒,经济舱大概率被路人认出,这飞机是不能上了。   裴格的眼睛一亮,立刻扭头趴在裴容肩上,观察哪一个才是坏人。   那几个一水黑衣服的一定是坏蛋。   VIP室的人不多,2号登机口全部过完后,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下名单。   裴容抱着个娃,确定自己安全了,越走越慢,就在他想把小崽子放下来,一道广播天雷一样劈下。   “请前往中国S市的裴容先生到2号登机口检票。”   “请前往中国S市的裴容先生到2号登机口检票。”   广播将“裴容”念得很慢,一字一顿,生怕全场有人听不清楚。   裴容:“……”   已经上了摆渡车的陆擒捕捉到了广播的余音,眸色骤然一深。   知道裴容这一段过往的商务团队面面相觑,讳莫如深。   裴容也坐这趟飞机。   陆擒闭了闭眼,大步返回候机厅,叫秘书看住出口,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搜了一遍,连女厕所都让女职员去看了。   一无所获。   他到工作台前,对职员道:“他可能赶不及,打给他的预留电话。”   不管内心如何火山爆发,陆擒面上彬彬有礼,没有提出要手机号码的无理要求。   裴容听见广播就躲进了洗手间,手机响起时,有种陆擒就在门外抓他的错觉,他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   “赶不上了,我稍后自己改签,谢谢。”   机场工作人员挂断电话,对伙伴道:“裴先生改签,不必等他,可以出发了。”   电话里裴容的声音慵懒,恰如他每次睡到中午的习性。   陆擒听闻结果,心里冷笑,赶不上飞机比看见他躲起来,似乎要好一些。   就算不查,陆擒也知道裴容根本没有环球旅行,自诩咸鱼,估计就窝在m国没动弹。不能打草惊蛇,有回国的意愿就是一个好兆头,不是么?   他指了一个裴容没见过的秘书:“你留在这等他下一班。”   秘书:“好。”   机场打地铺守株待兔,这很007。   陆擒安排好,转身,有一瞬不知怎么走路,良久踏出去一步。   裴容在飞行软件上查到航班起飞之后,才带着裴格出来,正大光明地出了机场。   他不确定机场里还有没有陆擒的人,总之不能心虚,他还抱着孩子,乍一看完全没有嫌疑。   江焱急急忙忙来接他时,简直无语:“这也能碰上!”   裴容:“可能是你通风报信吧。”   江焱:“我倒是想,改天问问陆总给我多少钱,超过八位数就干。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裴容:“多转几次机。”   先做火车北上C国,然后坐飞机去第三国,再倒腾回国。   三天后。   裴容拖着行李箱和小崽子,站在S市远郊的自家别墅前,百感交集。   阴差阳错,早就该开启的养老生活,今天才拉开序幕。   漫长的转乘之路,小崽子变得灰扑扑的。   裴容把小崽子不知怎么就破了两个大洞的外套脱了,扔门口垃圾桶里。   现在处于夏季尾巴,太阳还很盛,裴格里面是一件短袖,露出胖乎乎的小胳膊,皮肤白得跟牛奶似的,捏起来倒是结实。任谁看,都觉得他个走路要抱吃饭要喂的小宝宝。   “爸爸,这就是我们的家吗?”裴格欢呼一声,比江叔叔家里的树还多,树上还挂着果子!   裴容请了两家人帮忙打理的果树经过几年培育,挂果量极高。   俞伯和张伯过来说一些果园上的事,裴容先一人给一个大红包,道:“每棵树低处留十几个果子,其余的你们都摘了带回去,卖掉或者送人都行。”   二人把红包放回桌上:“果子值不少钱,那我们红包就不拿了。”   裴容揉揉儿子的脑袋:“收下吧,以后裴格有的烦你们,还望你们不要辞职才好。”   裴格:“我可以跟爷爷去摘果子吗?”   果园没什么危险,鱼塘都用铁丝网围起来了,裴容答应:“去吧。”   得到允许,小崽子跟野猪出笼一样兴奋,原地一个前滚翻,爬起来的时候脑袋上的呆毛还一颤一颤的,把两个老头都看愣了。   他们孙子这个岁数,走路还打摆子,说话也是一个词一个词地蹦。   裴容心如止水,把行李箱拖到二楼,简单收拾了一下。   他大部分用品直接快递回来,提前到了,俞伯帮忙抬到了衣帽间,现下需要整理出来。   干了半小时,裴容觉得应该请一个住家阿姨。   他蹲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口渴,想喝点酸酸甜甜的解暑。   “爸爸!吃蜂蜜!”   小崽子一手拿着一块盛满金色蜂蜜的原生态蜂巢,献宝一样举到裴容面前。   他一手举着,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比脸大的蜂巢,迫不及待啪叽一口,糊了半张脸甜丝丝的蜂蜜,像一只小狗熊。   裴容看着儿子一脸捅马蜂窝的兴奋,有些窒息:“哪来的?”   他仔细端详他所有外露的皮肤,确保他没有被蛰。   裴格舔舔手背上的蜂蜜,自豪道:“我找到的,就让张爷爷帮我。爸爸快吃。”   这蜂窝能在别墅生存这么久没被发现,必然隐秘,裴格得是什么狗鼻子。   裴容起身把门窗都关了,生怕蜜蜂闻着味儿找他报仇,然后被盛情塞了一嘴蜂蜜。   “蚂蚁见了你都得连夜搬家。”   裴格吃了一会儿,被爸爸没收蜂巢,说要放在冰箱里泡茶。   他遗憾地把自己的手心舔得干干净净,蹲在台阶上看蚂蚁去了。   被裴容说准了,下午天气阴沉,大雨将至,刮起了大风。   裴格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蹲在台阶上目不转睛,看缝隙里忙忙碌碌的蚂蚁。   “阿秋!”他揉了揉鼻子,想到什么后果,小脸突然煞白。   完蛋了,他要感冒了。   感冒就要打针,不打针爸爸就生气,爸爸生气超难哄。   裴小格左看看,右看看,黑白分明圆乎乎的眸子一闪,趁没人发现,从花坛里揪了一把草,放进嘴巴里嚼吧嚼吧。   赵奶奶说了,羊吃百草,羊不生病。   好难吃。   裴格苦得小脸皱成一团,咽不下去。   他记住这一种草,目光英勇地找下一种,揪一叶,送嘴里。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等下多了咬成青草汁一块咽就好了。   裴容出门看见这一幕,差点脑溢血,“裴、格!”   这是在干什么?特么什么草都敢吃?   他连忙逮住小崽子,头朝下横抱着,捏住他的下巴:“吐出来。”   裴格还想抓紧时间往下咽,奈何他满嘴都是没嚼烂的草叶草根,被他爸一捏就全吐了。   裴容抱着吐完的崽子冲进屋里,倒了一大杯凉水:“漱口。”   他立刻给张伯俞伯打电话,问他最近有没有打农药,听到否认的消息才松一口气,他道:“以后都不要打农药了。”   裴格乖乖喝一大口水,咕噜咕噜转一圈,把脸颊撑得圆鼓鼓,又吐出来。   “有没有咽下去?”裴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   裴小格发觉爸爸生气了,老老实实道:“没有。”   裴容看见吐出来那一堆没嚼烂的草叶子,知道他八成也吞不下去,但还是不放心,揪着他去花坛边一一指认。   八种草,裴容一一拍照识图,确认没有毒草,才彻底松一口气。   裴格小胖手背在身后,以标准蹲局子的姿势认错,像一颗球。   裴容暗暗忍下踢球的冲动,和颜悦色:“为什么要吃草?肚子饿了?”   裴格低着头,没敢说自己打了喷嚏,道:“吃了,身体好。”   裴容:“有的草有毒,你不认识,不能随便吃,晚上会肚子痛。你肚子痛,爸爸会着急难过的。”   裴格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爸爸不要难过。”   他最怕爸爸难过了,眼睛红红的都哄不好。   裴容:“那你还吃吗?”   小崽子眼神晃了晃。   裴容:“你还犹豫!”   裴格:“我不吃了。”   裴容微微一笑道:“你想吃草为什么不找爸爸呢?爸爸知道什么草能吃。”   裴格崇拜地看着裴容:“哇!”   吃完就不用打针了!   裴容捏捏他的脸蛋:“明天给你准备,乖。”   晚上,裴容几乎没合眼,一直盯着裴格,一会儿摸他额头,一会儿摸他脚丫,担心他半夜肚子痛。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当他第二天虚弱得像一条草鱼时,小崽子生龙活虎,坐在餐桌前,主动系上口水兜,等待开饭。   裴容把一盘洗净的香菜放在他面前:“吃吧。”   裴格轻轻伸出试探的手指,捻了一根,三五下吃完,天真道:“爸爸,今天没有鸡腿吗?”   裴容把一碗白粥放在他面前:“你不是喜欢吃草吗?吃草就不用吃肉了。”   裴格看看草,再看看白粥,想明白什么,含泪吃了一大勺白粥,默默把香菜推远。   “这是你爸爸最爱的草。”裴容眼神慈爱地指着香菜道。   裴格在父亲的威压下,又拿起一根草。   骗人,爸爸根本不吃香菜。   裴容看着裴容控诉的目光,微微挑眉,大人怎么会骗小孩呢?   我又没说你哪个爸爸。   这么漂亮白皙的崽儿,为什么就跟陆狗熊一个德性呢?   想不通。   裴容用香菜惩罚了三个早上,小崽子蔫巴巴的,一天找他保证三回不再吃草,睡觉之前,还假模假式地问裴容:“哪个神仙最好啊?”   裴容翻开一页书:“观音菩萨吧。”   小崽子扑到他怀里,虔诚地许愿:“观音菩萨给宝宝一个鸡腿吧”。   裴容忍俊不禁:“哦。”   小崽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问:“漂亮的菩萨听见了吗?”   裴容:“明天看看吧。”   第二天,裴格得到了一个久违的鸡腿。   裴容对吃草的事心有余悸,连忙搬了一个小区,让张伯和俞伯把花坛的草清一清,排查果园里有没有滴水观音类的毒草。   新小区是联排别墅,江焱买下来给父母住的,现在二老去外地旅游不在家,裴容暂住三天。   之前饭是张伯的妻子做的,现在住江焱父母家,裴容不好意思带她过来额外占用房间,三餐只能靠外卖和自己。   胃口极佳的小崽子偏偏对外卖不感兴趣,宁可吃裴容随便煮的泡面,裴容自己吃外卖,还得给小崽子煮一点别的。   房子周围都铺了砖,大门上锁,裴容捏住裴格的嘴巴:一边玩儿去。   试图背诵菜名的裴格:“……”   考虑到裴格吃了三天早餐的香菜,裴容最终还是对着菜谱,挑战了一点高难度的红烧肉。   烧焦了一锅后,他面不改色倒掉,重新下锅。   为什么陆擒做菜就好像很简单?   裴容正和红烧肉做斗争,手机突然响了。   他眉心一跳,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裴格好像静悄悄好久了。   按照经验,肯定搞了个大事。   他想好了别墅外墙变色、水淹二楼等情景,但没想到会接到派出所的电话。   民警:“您是裴格的爸爸吗?”   裴容手心出了冷汗:“我是,他没事吧?”   “你放心,没事。”   难道是偷跑出去被当成走失儿童送到警局了?裴容一口气还没卸下来,就听见民警语气艰难地道——   “您儿子裴格参与了一起聚众斗殴——别急,他没有受伤。”   裴容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提示,这一定是电信诈骗吧?   他淡淡提醒:“我儿子一岁多。”   民警沉默了一下:“是的。”   裴容:“那他是跑幼儿园里了?”   “呃……是和五个社会青年。”汉字的词汇量好像很难形容这起斗殴的性质,民警艰难道,“用游戏术语来说,他打奶妈的位置。您来秀城区派出所一趟吧。”   那到底是打游戏还是聚众斗殴?叼着奶瓶打辅助?   裴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产生了参差,恍惚间听见了一声奶声奶气的爸爸,听起来既没受伤,也不害怕,宾至如归。   他看着锅里的红烧肉,想起做饭之前怕裴格饿肚子,给裴格泡的300毫升奶粉。   有一瞬间,裴容拾回了偶像包袱,想把陆擒的电话给民警算了。   你老陆家的种,自己捞去。 第24章   《裴格日记》   我叫裴格,格物致知的格,不是比格的格。后来我爸爸又说不要再“格物致知”了,是“小格格”的格。   我问江叔叔小格格是什么,江叔叔说,是娴静的大美人,咦?是像爸爸那样的吗?   再后来,爸爸说我是蹲过局子的人,要叫我蹲蹲。   —————————   时间倒回半小时前。   裴容一本正经地告诉儿子:“爸爸需要比较久的时间做菜,你先喝点奶粉。”   裴格抱出自己的奶瓶——他早就抛弃奶嘴用吸管了,装了满满一杯,然后就去外面空地喝着玩了。   江家别墅是相连的,前面有块小院子,用铁艺栏杆围起来,大门上锁,除非裴格会飞,否则是出不去的。   裴格就趴在栏杆基座上,把小脸挤在两根柱子之间,一边喝奶一边眨巴眼睛看外头的行人,偶尔腕子上的小银镯敲得栏杆叮叮当当。   别墅是靠马路第二栋,从裴格的角度,很容易看清楚马路边。   五个头发染得各不相同的社会青年,排位八连跪、把把掉大分后,骂骂咧咧从一家网吧出来。   通宵到现在,肚子又饿戾气又重,脸上都不太好看。   “不就眼花了失误一把?说够了没?”   “你他妈再说一句?!”   火药味碰撞,五个人当场就拳脚相向,打成一团。   “不要打架!”裴格顿时奶都喝不下去了,热心市民,古道热肠。   他拎着奶瓶,急得团团转,鹰隼般的视力瞥到栏杆墙根处有一处被一片瓦挡着,掀开一看,嚯,是一个通往邻居家的狗洞!而邻居家里铁门没锁!   那狗洞小小一个,小孩子根本没有会被卡住的概念。   裴格把奶瓶先通过狗洞扔过去,脱了外套就钻,使劲挤过去后,抱着奶瓶就冲过去。   “不要打架!”裴格站在战场外围,攥紧拳头,又跳又喊,“爸爸说不可以打架!”   五人一顿,往周围看了一圈,甚至都没找到人,往地下一看,才发现有个比膝盖高一点的小孩子。   长得是真漂亮,但是打架要紧。   裴小格绕着战场跑一圈,悲伤的是,没有人听他的。   他满头是汗,狠狠吸了一口奶,焦灼的战场终于分出胜负,有个饿得体力不支的黄毛摔飞出去,咚地落在裴格脚边。   裴小格:!!!   这个哥哥看起来要晕过去了!需要一波紧急救援!   黄毛哥哥的样子他熟悉,这不跟饿得在地上打滚的自己一样,爸爸给一口就行。   奶治百病。   他蹲下来,忙拨开自己的奶瓶盖,奶了一口黄毛。   黄毛:???   由于实在太饿,加上小崽子的眼神关切充满鼓励,像天使一样降临,黄毛下意识吸了几口。   “哥哥?”   草,这一刻,黄毛满血复活。这么可爱的小崽子看着,怎么能先退出战局?   他大喝一声:“狗日的汪群,他妈小孩子都比你会奶!打团你给老子奶过一口吗?”   四人中有了应了一句:“你他妈就会送送送,别死我面前就行。”   有对比就有伤害,黄毛悲愤交加,重返竞技场。   裴格:??   接下来,不断有人被推出竞技中心,裴格小短腿跑得飞起,抱着奶瓶穿越火线,谁倒地了都给一口。   不怕死的样子,让五人拿人手短,打起架来不由缩手缩脚,怕把奶妈送走。   尊严之战,凡是被奶的,都得撑着一口气站起来。   那个叫汪群的,估计当奶妈的技术真的很烂,被追着打。   裴格看得脑袋晃来晃去,忍不住跺脚:“你蹲草丛里啊!绕过去打他啊!”   汪群:“……”   他一跃跳进了绿化带,抹了一把鼻血:“呵,这小屁孩不比你会指挥?”   “你现在会蹲草丛了?打游戏的时候怎么不会?”   裴格小小的身子堵住了草丛缺口,举起了空空如也的奶瓶:“没有奶啦!”   伴随着他这句话的是警车呼啸而来。   一时间所有人噤若寒蝉,第一反应就是跑,方向就是江家住宅区,裴格下意识跟着跑回家。   “动手的都不准跑!”   裴格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奶瓶和手指,我动手了吗?   动了。   “警察叔叔,我自首。”   警察看着面前的小崽子,不弯腰都摸不着他的脑袋:“……”   不用警察动手,裴格老老实实、手脚并用、采用先奶瓶后自己的方式,爬上了警车……的副驾。   警察:你其实就是想来蹭警车的吧。   其余五个人,跑着跑着,发现崽子被抓了,犹犹豫豫地停下来,被全部带走。   “马路边聚众斗殴影响恶劣,车来车往的,不要命了!”   ——我们也不想打了,但他奶得太厉害了。人倒在哪里,奶瓶跟到哪里,不起不是中国人。   “破坏绿化带,这是公共财物。”   ——我也不想蹲草丛的,但他说得太对了。   警察:“你叫什么名字。”   “裴格。”   裴格掏了掏兜,踮起脚,拿出一张一百块的交给警察。   警察:贿赂?   “警察叔叔,帮我给哥哥们买点奶吧。”裴格忧心忡忡,他们看起来很饿啊。他要吃半小时的奶,几口就被喝光了。   说完,他把小手背到后面,靠墙蹲下,姿势比五个人都标准。   他穿着纯黑色背心,脸上抓了几道绿化带的灰,很有几分“给我小弟买烟”的派头。   五个人:“……”也不缺这口吃的,但是很感动怎么回事?   裴容到的时候,看见自己崽子蹲在五个人中间,小小的一只,前一个人的小腿就足够挡住他全身。   拿出身份证和出生证明的时候,警察一下子就认出了裴容。   他们之前就在想这小崽子长这么逆天,父母得基因得优秀成什么样,看见裴容只能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女警察尴尬地解释:“我想抱他的,但是他喜欢蹲着。”   且不说小崽子一开始来劝架的,谁会丧心病狂把一岁半的崽子当嫌疑犯审,连纸面资料都不敢往上写,怕说出去要被全国人民笑死。   裴容:“没事,让他蹲。”   他了解了事情原委,赔了五百块绿化带钱,签字过后就能把崽带走。   “其他人呢?”   “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教育后释放。”   裴格把奶瓶送给汪群,趴在爸爸肩上,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当奶哥太累了。   汪群抱紧了最强道具:“我会好好打辅助的。”   他们也会帮裴容保守孩子的秘密。   裴容:“……有空来玩。”   裴容带走崽子的时候,警察局的人都恋恋不舍,这是他们“抓”过年纪最小的崽,也太可爱了吧,在警局不哭不闹,还能带小弟。   裴容出门的时候看见围墙上一个狗洞,旁边扔着一件衣服,就全明白了。   江焱听闻崽子进局子了,一下手术台就打电话过来问,听了全程之后:“……”   “怪我忘记了,我邻居有养狗,我爸妈喜欢,就挖了洞,让那狗平时钻过来玩。”   那洞真的很小,但凡裴格前三天多吃个鸡腿都过不去。   江焱严肃道:“你是不是把他饿瘦了?”   裴容:“……本来也不胖啊。”   除了手臂和脸蛋看着胖乎乎,小孩子本来就是垂直生长趋势的,况且裴格的运动量贼大。   睡着的裴格跟天使一样安静,极具迷惑性,眉眼唇鼻无不精致,睫毛扑簌簌地随胸膛起伏吹动,头发汗湿后有些打卷,不知道遗传谁的,陆擒和裴容都没有这样。   “你什么时候回国?”   “最近临时安排了一周手术,我也想回国呀。”江焱给裴容鼓劲,“加油,裴大美人!你自己的崽,含泪看着吧。”   两小时后,裴格被饿醒了,没有红烧肉,只有一个水煮蛋。   裴容自己叫了一个肉蟹煲,就着白米饭吃。   裴格把鸡蛋在桌子上滚了一圈,慢慢地扒了壳,趁他爸不注意,放进肉蟹煲的汤汁里蘸一蘸。   裴容敲了敲桌子,淡淡道:“你是蹲过局子的人了,以后干脆叫蹲蹲吧,名字上留个案底。”   裴格咬着鸡蛋,不明所以:“好的爸爸。”   裴容想起菩提祖师对孙悟空说:日后你惹出祸,不把为师说出来就行。   裴容扒了两颗水煮蚕豆放在儿子碗里:“宝贝,答应我,以后出门犯事不要说自己姓裴。”   裴格:“唔?”   裴容:“说你姓陆。”   等裴蹲蹲吃饱了,裴容才道:“你今天有没有做错什么?”   裴蹲蹲挠挠脸蛋:“我……我应该先叫警察叔叔。”   裴容摸摸他的脑袋:“是啊,要是他们一起来打你怎么办。”   裴格点点头:“以后不会了。”   奶小弟很累的,还是单打独干好。   裴容:“还有呢?”   裴蹲蹲仰起头:“啊?”   裴容:“不要把劝架做得像拱火。”   ……   陆擒的007秘书在机场蹲守五天,没有任何裴容的踪迹,无奈打道回府。   另一方面,蒋女士给陆擒安排了一堆相亲。   “你要是有对象,不管男女,妈也不催你。但是你现在没有诶!整天工作像什么样子?我不记得我生了个机器人。”   “别人家的孙子都会打酱油了,你该认识一些新人了,下周你爸过生日,就问你回不回来吃饭。”   想回家吃饭,前一天先跟相亲对象吃饭。   “这回的小姑娘长得特别好,真的,不骗你。”   蒋女士根据裴容的长相,猜测自己儿子看脸,虽然找不到比裴容好看的,但是男女本就美得各有千秋,不能放在一起比较,那姑娘绝对让陆擒眼前一亮。   陆擒此前已经用“吃饭前就说清楚不想结婚”的方式拒绝了好几个蒋女士安排的对象,拒绝的效率很高,与其跟蒋女士解释自己重心在事业,不如直接去吃顿饭来得简单。   人总是要吃饭的。   蒋女士:“时间地点林小姐定好了,格林庄园,顺便去玩一玩,时间晚就那边过夜,别回来了。”   “别说公司有事,我把你爸弄过去上班。”   ……   裴容在江家别墅住了三天就搬回去了,毕竟天天让裴格吃水煮的,健康但可怜。   果园和花坛里的草除得干干净净,令人十分安心。   地方一大,裴蹲蹲尝试爬树,但他又不是熊猫幼崽,只能摔成狗熊,裴容在树下围了一圈厚厚的海绵缓冲。   再一次接住滑下来的裴格,裴容脱下他的护甲手套,蹲下来道:“裴蹲蹲,我们来钓鱼吧。”   钓鱼是一项极为考验耐性、需要保持安静的活动,特别适合上蹿下跳的裴蹲蹲。   裴容看了一点教育课本,打算给儿子讲“小猫钓鱼”的故事。   好动的扑蝴蝶的猫,是钓不到鱼的。   把裴格教省心了,作为老板,他才有空多去自己的产业格林庄园转一转。   他拿出积灰的鱼竿,挂鱼饵的动作不甚熟练。   裴格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   裴容虚荣道:“咳,上一次钓鱼你还没出生,有点手生。”   陆总服务周到,他甚至不用自己挂饵,希望裴格早点学会。   “爸爸上次钓到了很多,这么多——”   “哇——!”   鱼钩垂入湖面,荡起一丝涟漪。   “盯着看不要走神,要是浮标沉下去了叫爸爸。”裴容搬了躺椅,安详地闭上眼睛。   嗯,钓鱼就应该这样,有没有鱼上钩是其次,重要的是修身养性的心境。   “好。”裴蹲蹲坐在小凳子上撑着下巴,目不转睛。   十分钟后,湖面一丝动静也没有,他扭头看了看爸爸,屁股离开椅面。   裴容出声:“你这样钓不到鱼。”   裴蹲蹲小声道:“我去屋里喝点水。”   “行。”裴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待会儿就来教育他三心二意一无所获。   裴蹲蹲飞快来回了好几趟。   裴容只当没听见,攒一波一起举例说明。   直到他听见有什么倒水的声音后,才转头看他又搞了什么,这一看拳头硬了。   裴蹲蹲从果园搬了四块砖、一把枯枝,累得吭哧吭哧。还去厨房拿了一口小锅,跟张叔借了打火机,堆砖架柴上锅,把奶瓶里的白开水嘟嘟倒进锅里,啪嗒啪嗒地按打火机生火,看样子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还不太够。   见爸爸看过来,裴蹲蹲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把打火机塞给爸爸,“危险的东西给爸爸保存。”   他比了个三:“爸爸,要三条鱼。”   爸爸两条我一条。   “什么时候钓到鱼!”   万事俱备,裴蹲蹲期待地看着爸爸,眼神暗含无声的催促。   从来没有独立钓上鱼的裴容:“……”   梦回海岛码头。   说一百遍了,钓鱼的本质不是这样的!!!   裴容挤出一个笑容:“还要再等等。”   他生无可恋地盯着浮标,心里默念:你还是去找你会打窝的爸爸吧,还是去找你会打窝的爸爸吧…… 第25章   钓鱼不能发布KPI,否则一无所获。   裴容把打火机揣进兜里,苦口婆心道:“秋干物躁,不能野炊。”   他给裴蹲蹲解释了着火的可能性和后果,听说会把最爱的果树林烧掉,裴蹲蹲立刻表示以后再也不拿打火机了。   “爸爸给你煮一碗泡面。”裴容转移他对钓鱼的注意力,掩饰自己钓不上鱼的无奈。   裴格咽了下口水,乌黑滚圆的大瞳仁里满是惊喜:“可以吗?”   在一切爸爸水煮的东西里,泡面最好吃,但是爸爸说小孩子不能多吃。   裴容放下鱼竿,端起地上的小奶锅,“走。”   裴格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喋喋不休:“爸爸真好,我爱爸爸,爸爸最好看,我最爱爸爸……”   裴容煮泡面的手艺简单粗暴,打开冰箱看看中午还剩什么汤,拿出来加热,汤里放一个面饼,打个鸡蛋,也不加调味料,给裴格吃就多煮三分钟煮得烂一点。   裴蹲蹲拿着叉子,吃得贼香,毕竟其他人都煮不出他爸爸的味道!   裴容毫不心虚地接受儿子的褒扬,一边从他碗里分走一大半。   裴格吃归吃,不护食,把鸡蛋叉起来:“爸爸咬一口。”   裴容咬走大部分蛋白:“好了,谢谢儿子。”   一大一小正吃着饭,裴容手机邮箱一震,收到了上个月格林庄园的收支账目。   带孩子的时候,裴容自学了一些会计知识,看起来并不困难。   严格来说,庄园上个月还在亏本运营阶段,但从庄园经理那里得到消息,这个月起有望转亏为盈。秋高气爽、果木飘香,加上中秋等佳节,很适合搞一些一家人的出游消费。   裴容翻着运营报告,心想,虽然庄园经济向好,但不可能短时间内收回投资成本,他的资金大多数套在了这个项目里,银行卡上的余额是他当明星以来最少的。   唔……有了裴格,咸鱼也要试试更多样的理财方式。   比如说配置一些股票债券什么的。   向来只存大额账单的裴容有些头疼,他费了一番功夫,找回自己的证券账户——这个账户还是陆擒让开的。   他当初按照陆擒给的股票代码名单,各买了一手,一共小几万块钱。   两年多过去,账户盈余10%。   裴容认真看了一下那几只股票,从他买入开始,都涨了一段时间,因为他扔着不管,错过了陆擒建议的卖出时机,大涨后大跌,有几只呈现亏损状态。   两年时间股市变化太多,早已不能按照陆擒当初的建议去理财。   裴咸鱼不高兴地皱起眉,他以为还可以继续抄作业呢。   看着花花绿绿的K线图,裴容缓缓叹气。   裴蹲蹲珍惜地吃着泡面,只剩下最后一根面条时,叉子怎么也弄不上来,他放弃工具,两根手指捻起,飞快地抿进嘴里。   “好吃。”   裴容看着吃嘛嘛香的儿子,“有些小朋友三岁能当黑客了。”   每当裴格欠打的时候,江焱经常给他截图一些“三年后,她带着三个宝贝高调回国,他疯了”的朋友圈广告,劝解他:“等他到了当黑客的年纪就好了。”   裴蹲蹲不明白黑客是什么,就爱接话:“爸爸,我一岁半。”   不到两岁就是一岁半。   江叔叔说了,年纪越小越不容易挨打。   裴容沉吟:“一岁半可以炒股了。”   裴蹲蹲:“炒什么?好吃吗?”   好吃他可以学。   裴容打开一个股票概念视频,放在裴蹲蹲面前:“给你半小时时间学习。”   “好。”   裴小格信心满满地看着视频。   呀,不是炒菜啊……   半小时后,他挠了挠脸蛋,漂亮的眼睛里微微疑惑。   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只要那个线往上走就是好东西,对吗?   裴容打开股票首页,打了个响指:“时间到了,选股吧。”   他不是真的期望裴格能弄懂股票,他只是觉得炒股靠运气,说不定裴蹲蹲有一点新手气运在身上。   裴小格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就算不太懂,但怯场是什么?他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圆润的手指头依次点开热门股票,手背上有可爱的肉窝,长长的睫毛半倾覆,有几分认真。   半晌,他非常坚定道:“爸爸,买这个。”   裴容定睛一看:陆氏能源。   ——作为持续走高的龙头股,很容易在首页被裴格捕捉并青睐。   啧,这就是父子间的心有灵犀吗?   他突然想起高秘书曾经对他说:买陆氏永远不亏,而且他离开前陆擒确实一直在布局陆氏能源,还亲自去西伯利亚呆了一个月。   陆氏能源的一直稳定走高,裴格选的股,陆擒掌管的企业,从哪方面看,裴容都无需犹豫,直接买了一半身家。   哪怕按照法律,陆擒都该给他和裴格付点抚养费。   直接付不太可能,那间接给点吧。   裴容操作完,亲了亲裴蹲蹲:“涨了给你买冰淇淋。”   裴蹲蹲也充满期待。   没有理由吃不到冰淇淋的!   ……   裴容这一操作变动,立刻被曾经负责裴容事务的高秘书知晓,这两年他在子公司任职,今天借着公务才回到总部,如果今天陆擒看见他不皱眉,那他就不用再回子公司了。   等候陆擒谈话时,高秘书看着手机里的短信,有些谨慎起来。   他当初告诉裴容,买陆氏永远不亏,意思是“虽然陆总给你一份必涨的名单,但你想讨好陆擒,现在应该抛却其他,入手陆氏能源,表现自己对陆擒工作能力的信任。”   真金白银的信任,没有男人不喜欢。   虽然大概率不会亏,但股票吧,不可能永远在涨,要阶段调整的,裴容在陆氏这里跌几毛钱,陆擒能一亿两亿地补偿给他。   钓到陆总,这才是永远不亏。   显然当初裴容并不在意他的暗示,那现在是释放回来的信号吗?   高秘书暗暗吐槽自己一声,草,还真像个太监一样操心。   办公室里隐隐有声音传来,是另一个秘书:“后天晚上五点,和林小姐在格林庄园吃饭,需要定房间吗?”   陆擒闷头工作:“到时候再说,让高衾进来。”   高衾按灭了手机,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   陆总在相亲了,看来现在不是提及裴容的好时机。   不提裴容,他今天这关大概能过。   裴先生这个股票买的不是时候。   ……   裴蹲蹲做梦都是冰淇淋的味道,夏天过去了,爸爸不会再给他吃冰淇淋,今年还能吃上最后一根吗?   他一大早就催促着裴容:“爸爸,看看我的冰淇淋。”   裴容想教育他要耐心持有,但是想想,股票可以等冬天再卖,他可不让裴格冬天吃冰。   遂打开了股票软件。   裴容的脸一下子绿了。   昨天收盘微跌2%,今天开盘暴跌3%。   还在跌。   裴格就坐在爸爸怀里,也看见了往下跌的趋势。   怎么回事?   昨天之前没有这样的!那条线怎么折了!   裴容残忍地宣布:“崽儿,我们亏了十万个冰淇淋。”   裴格眨了眨眼睛,还没什么概念,小声道:“爸爸,再买行不行?”   裴容下巴抵在儿子脑袋上,“买,加仓。”   好好的怎么会跌呢?这一定是技术性调整。   裴容又投了余额的一半,同时咸鱼心里发出真切的呼唤:“禁止摆烂啊陆总!”   第二天,他又投了一半的一半。   ……   下午三点,陆氏能源暴跌7%,裴容的现金流和裴格的冰淇淋,父子两一起被套牢。   裴容闭上眼睛,说好的永远不亏呢?   陆擒是不是故意赖掉裴格的奶粉钱!   平心而论,如果裴格买的不是陆氏能源,跌了就跌了,他根本不会加仓。   信任被狠狠辜负了,甚至有种被父子俩联手骗钱的感觉。   算了,不卖就是没亏。   最后,裴容还是给无辜的裴蹲蹲买了一根8块钱的冰淇淋。   “记住这个叫陆擒的人,他割了我们家的韭菜。”   小崽子本应该要吃八十块的冰淇淋。   裴格美滋滋舔着冰淇淋,重重点头:“好的。”   噢,那真的是很严重,爸爸可宝贝他种的花花和菜菜了,浇水可辛苦了,这个叫陆擒的很可恶。   裴容:“给爸爸一口。”   他直接咬走一大口,裴蹲蹲司空见惯。   爸爸是大人,当然要吃得更多。   格林庄园的赵经理传来消息,说晚上要接待一位重要的女客户,对方圈子里有很多富太太,如果能说动对方随手发条庄园里的动态,帮忙宣传就好了。   这种事一般赵经理自己就能干,比如说送个有意义的小礼物,承诺提供永久会员服务等等。   对方不同意也没事。   赵经理只是日常汇报一下,万一他们混了娱乐圈五年的裴老板认识这位林小姐,能给点意见,就更好了。   裴容不认识林小姐,他想着自己一直当甩手掌柜也不好,不如就趁此机会去庄园盯一盯,免得出错。   他以前跟陆擒出入各种场合,积攒了几分经验。   他哄睡了裴格,放在有监控的小床里睡觉,并让张伯的妻子帮忙看着。   四点半,裴容开车抵达庄园,其实没两步路,步行都能到。   他先去后厨巡视了一圈,庄园太大,他便犯了懒,直接去监控室,调出各处监控浏览。   都没什么问题,赵经理很专业。   裴容打了个呵欠,正想去大厅看看,突然门口的监控显示有客人到了。一辆车稳稳停住,车上下来一个身影高大的男人。   裴容目光一凝,这不是陆擒吗?   目光下意识追寻陆擒的身影,看他陆续出现在沿途监控里,最终进了……林小姐定好的包厢。   “……”   林小姐好像挺漂亮的?   不一会儿,监控显示庄园服务生给里头上菜,进进出出好几趟。   裴容刚才在后厨看过那份菜色,嗯,情侣约会浪漫晚餐。   他蓦地垂下眼睫,按着鼠标的手隐隐可见淡青色的经络,指尖动了动,监控画面缩小。   不愧是陆总,股市蒸发了几百亿也有空约会。说不定就是因为约会,所以没空挽救股价下跌的趋势。   裴股民的拳头硬了,当场打开股票账户,准备全部卖出。   以他以前跟陆擒相处的样子推断,动辄呆在剧组陪人半个月,股市还有得跌。   要及时止损!   裴容正准备割肉,赵经理打电话过来,道:“您还没走吧?我家里有急事要处理,您能不能多呆一会儿?”   有什么事情可以拿个主意,虽然大部分时间没事。   裴容:“好,你慢慢处理,有事给我打电话。”   出去很危险,他打算在监控室坐镇到陆擒离开。   不一会儿,有个员工过来,说林小姐刚才丢了东西,想查看一下监控。   裴容立刻让出位置:“认真找找。”   担心过会儿林小姐和陆擒找过来,裴容只能离开这儿。   为了打造通透宁静的气氛,庄园采用屏风玻璃网面隔断比较多,为了避免员工在包厢外来来去去,影响里头的人用餐。庄园有个内部通道,尽量去1号包厢送餐时不经过2号包厢。   裴容就走铺着厚厚地毯的员工通道,但他跟江焱看过无数次庄园图纸,以至于他走到某一处时,很确定陆擒就在一墙之隔,好像不是约会是相亲。   包厢里。   陆擒一来就跟林小姐说清楚了他没有结婚打算,只当是一顿普通的饭,他买单。   大多数人听到这句话就歇了心思,陆擒说一不二的人设太深入人心。   林小姐不以为意,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且听说过陆擒和裴容的事,她自认不会比裴容差,道:“人生是每时每分在变的,或许吃完饭,陆总会有新的想法。”   说话间,服务生送餐,陆擒看见情侣晚餐便不是很有胃口。   以前“相亲”,陆擒也是让对方点单,没有人会点情侣套餐,为了旖旎浪漫的氛围,必然要增加用餐的麻烦程度。   “如果是裴容,他也不会喜欢。”   陆擒心里突然升起这个念头,皱了皱眉压下去。   不准想他。   林小姐倒了两杯红酒,优雅地递给陆擒一杯,“我的私藏,尝尝?”   陆擒没接。   林小姐跟其他人不一样,对他的兴趣远大于被拒绝的尴尬。   不彻底拒绝后续会很麻烦。   “我阳痿。”陆擒道。   林小姐笑容僵住,放下红酒。   正好听到的裴容:“……”   他咬了咬唇,靠在墙上,打开手机,搜索【受了情感刺激会导致阳痿吗】。   会。   他想起临走前自己说“其实你可以戒断的”,万一他判断失误了呢?   因为无良庸医半路撒手,受到情感创伤,阳痿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啊这,裴大美人一下子不安起来。   他可能受到了裴蹲蹲的影响,居然想去试试真假。 第26章   林宜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他的神色是那样坦然自若,不管真假,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就是她引以为傲的容貌对陆擒没有半分吸引力。   她拎起包站起来,道:“抱歉,我去个洗手间。”   木门推拉的声音传来,裴容下意识贴紧了墙壁,仿佛那道门开在他这边一样。   他心跳得很快,为曾经做过的亏心事和此刻蠢蠢欲动的念头。   他当然知道“阳痿”可能是托词,但万一不是呢?   回想过去,除了精英和咸鱼理念不可调和,陆擒对他够意思了,后来也没找周航麻烦,心胸甚是宽广。   裴容自认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但如果因为他在陆擒戒断反应最痛苦的时候抛弃了医德,陆擒从此生理厌恶了那种事,那他可真是干了一件天大的亏心事。   陆总年纪轻轻还没结婚生子,阳痿了也太惨了。   里面的陆擒还没走,裴容怀疑再靠墙站着,心跳声能引起共振,让陆擒听个一清二楚,匆忙走了几步,用老板权限打开一道最豪华的包厢门,关上,坐在内置的洗手间里冲了一把脸冷静。   庄园是仿古建筑,包厢以几个套在一起的“回”字形排列,每个包厢对内是屏风隔断,对外是敞开的大窗户,全部打开可以望见远山。   初秋的风凉爽宜人,穿堂风轻抚衣袖。   从市中心到这里一趟,浪费了陆擒一次加班的时间,现在再回去工作恐怕秘书也跑光了。   他重新拿起菜单,看看是否有合他心意的菜品。   除了情侣套餐外,其他食物单点居多,配图全是“量大管够”型,极具食欲,适合一家人和叫上朋友聚会。   陆擒对这个地方还算满意,决定吃完饭就在这里歇下,明天天不亮就赶回公司。   除开必要应酬,陆擒几乎没有一个人去某个地方吃饭,没时间,也不愿意,因为对面空荡荡的位置,会时刻提醒他少了一个人,使他不得不面对他还有一根软肋的事实。   尤其是他满意的食物,往往那个人也喜欢,他们能吃到一块去,却没有坐在一起。   陆擒直觉裴容就在国内的某个地方,也许距离还很近。   恰是五百年前,1519年9月—1522年9月,人类第一次环球航行用了整整三年。   陆擒的耐心最多三年。   裴容可以坐飞机、火车、轮船,有这么多先进工具,扣掉半年是被允许的。   因此,陆擒的耐心只剩两年半。   冥冥之中,注定到今年九月,秋风吹起。   在机场听见广播呼唤“裴容”的名字时,他知道,这场“旅行”结束了。   今日农历十七,天边挂着微微缺口的圆月,陆擒深深凝视了一眼,像等待下一轮满月的狼王,将在那一天,展开一场蛰伏两年的围剿。   陆擒点完菜,忽然想喝点酒,打发他没有工作过于漫长的夜晚。   他问服务生:“有什么特色酒品可以推荐?”   陆擒的气势太强,服务生像是被点名的学渣,脑海空白了一瞬,他们庄园不是酒庄,提供的酒类不过是市面上常见的,谈不上特色。   换个舌灿莲花的,把某种酒和某种菜色结合,就敢说成一样特色,但这个服务生第一反应是求助大老板。   今晚的客户太重要,即使服务生没见过世面也知道陆擒比刚才那个林小姐身份更高。   赵经理交代过,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去请教裴先生。   于是在洗手间冷静的裴容,收到了员工的询问。   “特色?”   裴容刚想说给两瓶啤酒打发吧,陆总明天还要上班,打下“啤酒”两个字后,忽然心思一动。   啊,陆总不会真的阳痿了,提起伤心事,想借酒浇愁吧?   这给啤酒就太不看不起陆擒了。   “去地下室001号柜,把我存的葡萄酒拿两瓶出来,说是庄园自酿酒。”   他怀裴蹲蹲的那年阳光充足,附近的一个葡萄庄园大丰收,葡萄又甜又大,他天天都吃。   江焱提醒他:“当心血糖。”   裴容:“是小崽子爱吃。”   江焱:“又没进我大侄子的嘴巴。”   有一天他突然奇想要给裴蹲蹲酿“女儿红”,这样不就能跟他一起吃到今年的大葡萄了吗?   裴容亲自一颗一颗挑选最优质的葡萄,学着酿了两箱葡萄酒,经过机构检测没有食品安全问题后,把这两箱酒运了回来。   运回来后就直接放在了庄园的地下室,不敢放在家里,怕迟早让裴格嚯嚯光,那狗鼻子,食物藏在哪儿都能找到,什么东西都想尝,家里至今没有任何“大人能吃小孩不能吃”的东西。   葡萄酒风味怎么样,其实裴容还没尝过。   一共就两箱,他送给裴格的礼物,谅小崽子也不敢说难喝。   如果陆擒今晚真的因为“阳痿”难过的话,裴容希望他能“晒一晒”那年灿烂的阳光。   服务生从地下室里取了两瓶酒,擦拭干净后,端到了陆擒面前:“陆先生,格林庄园的自酿酒,免费赠送您两瓶,希望您喜欢。”   陆擒拿过一支查看,瓶底刻着生产年份,是前年的,瓶身标签上有个“格”字,大约是格林庄园的标识。   醒酒,倒酒,只要他愿意,可以把这一套玩得矜贵优雅,那瓶红酒似乎也在他手里骤然涨了几千倍身价。   清冽的暗红酒液滑入唇齿,芬芳恰好刺激了味蕾,陆擒蓦然回想起以口渡酒给裴容的瞬时温存。   他微一垂眸,审视着手中的红酒,平日里总是凌厉的双眼被酒液倒影出久违的深情。   这酒年份太浅,手艺也一般,比不上他喝的那些顶级窖藏,可是总有一种温柔的缱绻的意味在里面,像留有心中人的影子。   片刻后,陆擒又觉得这酒有毛病,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不值得他想太多。   想是这么想的,陆擒却没有放下,抬眸道:“换一间可以过夜的空房。”   他喝了酒,便不太想连夜回去了。   服务生麻利地引导陆擒去了他们这的套间,前边是吃饭的餐桌,后边是大床房,比之前半开放式的包厢隔音效果好,适合一起喝酒聚餐,困了的先小憩醒酒,休息好了可以接着喝。   陆擒亲自拎了两瓶酒,到地儿了往桌上一放,同时送餐人员鱼贯而入,很快摆满了一桌。   “陆先生,菜已经上齐了,还有需要吗?”   “谢谢,没有了。”   服务生退出房间,司机兼保镖进来,送了一套明天的换洗衣服,然后出去带上门,在门口守着。   砰砰开关门两声动静,洗手间里猫着的裴容人都傻了。   明明上一秒刚收到员工说“顾客好像对酒挺满意”的消息,下一秒怎么就来了他躲着的这间房。   每间套房上一个顾客走了之后都会清理上锁,系统显示没有顾客入住的时候,老板有权限进入所有房间,大概没有人想到他们老板会在这里。   他坐在马桶上,清晰地听见外面碗碟移动的声音,每当高脚杯清脆磕在桌面的声音传来时,呼吸就跟着一紧,生怕陆擒放下酒杯要来洗手间。   心脏都快不好了。   裴容深深吐出一口气,捂住肚子,救命,饿了。   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陆擒点的菜,他俩口味差不多,应该特别丰盛,大盘鸡锅包肉椒盐排骨宫保鳝鱼……   肚子你可别叫啊。   幸好洗手间里有香薰,稍稍抵挡住了食物的香气,裴容才没有不争气地留下眼泪。   裴容收起手机,盘算怎么出去。   假装失火,把陆擒引出去?   可是他庄园老板诶,这闹一出谁还敢来消费。   他把目光转向了床底,这个缝隙足够他躺一晚上。   可是现在早晚温差挺大的,白天穿短袖没问题,晚上不盖被子睡地上百分百着凉。   自己感冒没事,要是传染了裴蹲蹲就糟糕了。   小崽子最讨厌打针了,进医院跟打仗一样。   正愁肠百结中,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不等裴容反应,他就和陆擒打了个照面。   “……”   “……”   裴容直起身子,下意识扶住了一边的洗手台,正想说些什么,他发现陆擒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眼里似有醉意。   裴容想起自己刚才被磕来磕去的高脚杯碰桌声吓得要死的事,如果一次声音代表一杯,那……陆擒这喝了不少啊?   已知,陆擒没有千杯不倒的酒量。   裴大美人一下子支棱起来,他让开位置,道:“陆总请。”   说完,他从他身边蹿出去,意料之内地被薅住了胳膊。   “裴容。”陆擒声音嘶哑。   裴容吸气,没完全醉啊。   他转过身,把陆擒推到马桶前,道:“你先解决。”   陆擒被他推着,没有反抗,裴容确定他有五分醉。   “难受。”陆擒压低声音,似乎有些委屈,“戒断反应难受。”   裴容指尖一颤,目光不知所措地晃了晃。   两年前像野兽一样的陆擒,可不会直接说难受。   陆擒还记着两年前荒诞的治疗,反倒让裴容有些心疼。   可能、或许……陆擒当初是认真在治疗?   那他现在阳痿了,自己确实要担责任的。   裴容抿了抿唇,皮肤在洗手间暖色的灯光下显出昳丽的色泽,他不论什么时候都美得惊心动魄。   “我——”   陆擒抓住裴容的手,“帮我。”   裴容:“……”   嗯。   原来你是硬了尿不出来难受啊?   不是阳痿吗?还硬得这么疾风骤雨的……裴容耳根红透,帮他解开裤子。   ……   半小时后,裴容宣布,阳痿是不可能阳痿的。   是他自作多情了。   从洗手间出来,陆擒就把他压到了床上。   裴容既想摁着陆擒的脑袋到蓬头下冲一冲,让他清醒,又怕他清醒。   只得举着酸软的手臂,哄道:“我饿了,我真的饿了,陆总,让我吃点吧。”   陆擒缓慢地放开他,摸了摸他的肚子,确定他真的饿了。   “不圆了。”陆擒对比道。   裴容:“……”   看来他离开之前,陆擒确实已经摸出了他肚子圆了一圈,还记到了现在。   该庆幸陆擒不会往怀孕上面想吗?   裴容好声好气道:“是,让我吃点。”   陆擒想了想,答应了。   裴大美人自由的一只手拿起陆擒的筷子,含泪夹了一块锅包肉。   啊,其实我们这真的没有提供吃饭外的非法服务。 第27章   裴蹲蹲睡了两小时,醒来时不哭不闹,抓着脚趾头,朝监控喊“爸爸、爸爸……”   没有人应。   他一骨碌爬起来,把婴儿床的被子一点一点往外面扔,小手抓住床沿,小短腿跨过去,一点一点把重心移到外面时,脚丫一松,整个人就吊在了床边,晃了两晃落在地上的被子里,摔个屁股蹲。   他拎起自己的小包包,把奶瓶和重要资产放进去,穿上拖鞋。   男子汉就要自己找爸爸。   等他越狱到门口,被上厕所回来的张阿姨现场逮住。   张阿姨看着他的样子,庆幸自己上厕所出来了,这要是多呆个一分钟,大门都给跑出去。   “蹲蹲要去哪里?”   “张奶奶,我去找我爸爸。”   张阿姨道:“你爸爸今晚在庄园上班,我们在家里等可以不可以?”   裴蹲蹲抱紧自己的包包:“我可以帮爸爸上班。”   小孩子醒来就找爸爸很正常,反正庄园离这儿不远,带着散步过去,应该也不会影响裴先生工作?   张阿姨道:“好,我们去找爸爸。”   她叫上丈夫一起,两人溜着娃就到了庄园门口。   裴容从来没带孩子来过这儿,但保安认识张伯张姨,以为是他俩的孙子,晚上出来庄园散步。   只要不去客房区影响客人休息,庄园允许员工带孩子在花园里散步。   张伯护送到门口就回去看门了,张阿姨把裴蹲蹲带到花园去:“我给你爸爸打电话。”   知道爸爸就在这里,裴蹲蹲也不着急了,他的目光被对面走来的一大一小一猫吸引了。   那猫好大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拖在地上,被牵引绳系着。   大人闲庭信步溜着猫,旁边小孩子不断拿着一颗石头砸猫脑袋。   猫咪躲闪的动作似乎能引起他的兴趣,如果砸中了就蹦蹦跳跳地向妈妈邀功:“砸到了!”   猫主人无奈地笑笑,好像很心疼猫,但是对孩子的宠溺盖过了一切,如果猫对着孩子低吼,她就紧一紧牵引绳,勒着猫脖子扯开。   几次三番下来,那只猫蔫蔫的,对石头也不躲了,小孩子觉得无趣,改成用树枝戳它的肚子。   “可以不用树枝戳猫猫吗?”裴蹲蹲眼神期盼地看着旁边的阿姨。   他很聪明,有事他喜欢跟大人沟通。   猫似乎看到救星一样,走了两步,躲在裴蹲蹲身后,低低喵呜一声。   “就戳。”小孩子越过裴格伸树枝,裴格挪动一步,猫也动一步,像玩老鹰捉小鸡一样。   裴格比小孩矮一个头,挡着那根树枝的动作却很灵活。   熊孩子见老是戳不到猫,气得把手里的石头砸过去。   咚——裴蹲蹲额头上鼓了一个包。   好痛。   猫猫刚才也是这么痛吗?   那只大猫倏地直起身体,两只前爪攀在裴蹲蹲肩膀上——竟然比裴蹲蹲还高,它炸开毛,对着戳树枝的小孩呲牙低喝。   猫主人顿时脸色一沉,这猫白养了,对着自己孩子呲牙。   她心里微妙地嫉妒起这个冰雪聪明的孩子,狠狠一拉牵引绳,把猫从裴蹲蹲身上扯过来。   成年西森猫十八斤,这么往前一拽,裴蹲蹲就被惯性带出,眼看就要脸着地扑到地上,那只猫动作灵活地用毛茸茸的身体接住了裴格的脸蛋。   “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猫主人惊讶道。   “蹲蹲!”张阿姨连忙把小崽子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衣服,见他脑门上磕了一个包,气急了却不会骂人。   “这位小姐你、你怎么能……”   裴先生给她发了一个庄园房间布局,让她把裴蹲蹲带到101号。   张阿姨见裴蹲蹲站在那里看猫,猫猫看着乖,猫主人也一副知书达礼的样子,就看了几秒地图,谁知道就这么让蹲蹲被人欺负了!   裴蹲蹲灰头土脸,身经百战的崽儿摔个大马趴乃是家常便饭,他摸了摸额头,眼里闪出了一点泪花,仍然锲而不舍卖萌:“姐姐,可以把猫猫卖给我吗?”   他和猫猫已经有了战友情,不能再让猫猫挨打了。   “卖?”猫主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只一万多,凭什么卖你?我缺这个钱?”   “对,妈妈我们不卖。”   她家孩子从小就优秀,能说会道,羡煞旁人,但是在裴格面前一比,相形见绌,衬得又没礼貌又恶劣,她一点都不想成全这个小孩,把猫安乐死也不给。   祖孙俩都穿得路边地摊货,一看就是工作人员偷偷把孩子带进来碍眼。   她要投诉。   “蹲蹲。”张阿姨可不想受这鸟气,商量道,“回家让爸爸买一只更好的,好不好?”   裴先生是她见过最宠儿子的,不是说他会满足孩子的过度物质需求,而是耐心的陪伴——她就没见过男人这么耐心带娃的。   如果蹲蹲真喜欢猫,裴先生就算万分不乐意养猫狗,也会给他买。   裴蹲蹲微微苦恼,有点难办。   “我可以出很多很多钱。”   他从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块的,上次让警察叔叔买奶,警察叔叔没收,给了五个哥哥一人一桶泡面,好香好香,但是没有他的份。   猫主人不屑一笑:“小穷鬼。”   裴蹲蹲“啊”一声,有点儿想求助爸爸,可是爸爸在工作。   自己的事情自己干。   他眼睛一亮,有了。   “我拿这个给你换!”裴蹲蹲从包里掏出他的重要资产——手表。   爸爸说这个手表很贵,是裴格的私人物品。如果有天遇到难办的事,裴格有权利处理它。   猫主人目光一凝,她一眼就能看出这只表很贵。   丈夫即将参加一次重要的会议,如果有这只表,能让对方更重视一些。   同时,她也意识到,这小孩家里并不是没钱,恐怕那老太婆只是保姆。   她拒绝不了这个现成的便宜,也不觉得自己跟孩子做交易有什么问题。   猫是她的,想卖多少钱就值多少钱,毕竟,“感情”是无价的,她愿意卖给这个小孩,是她大发慈悲。   要是对方大人找上门,大不了换回来。   看这个小孩的样子,肯定舍不得猫。   张阿姨目瞪口呆,小声道:“蹲蹲,我们是不是要跟爸爸商量一下?”   裴蹲蹲胸有成竹:“没事的,张奶奶。”   张阿姨沉默了,裴先生说过,能让裴格自己解决的事,都随他去。   “成交。”猫主人一把薅走手表,把牵引绳扔给裴格。   “我不要卖猫猫!妈妈不要卖!”熊孩子开始鬼哭狼嚎,被他妈镇压抱走。   在金钱面前,儿子的哭声也不管用。   裴蹲蹲让张阿姨解开牵引绳,使出吃奶的劲儿抱了一把,结果没抱起来,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祖宗诶,你就比这猫重个五六斤。”张阿姨哭笑不得。   张阿姨按照路线,把裴蹲蹲送到办公室,取出酒精棉给他额头的包消毒。   ……   裴容把喝醉的陆擒哄睡了,让外面的服务员给他通风报信,守门的保镖去洗手间的那一刻,连忙打开门逃了出来。   他回到办公室,刚进门,裴蹲蹲兴奋地抱起西森猫,道:“爸爸,看看我的猫!”   说是抱,其实就是西森猫配合地把前肢搭在他手上,后肢自己站立,毛茸茸的身体几乎挡住了裴格。   小崽子头发凌乱,右边眉毛上方肿着老大一个包,却感觉不到疼似的,只知道炫耀新买的小伙伴。   裴容路上已经在微信上看见了始末,又气又心疼:“如果你的手表能换一千只这种猫,你后不后悔?”   裴蹲蹲:“但都不是这一只!”   他要是不用表换,猫猫就要被带走欺负了!   典型的崽卖爷田不心疼。   裴容蹲下来细心查看他的脑门,被石头砸了一下又摔地上,肿处显出淤青,他轻轻吹了下:“宝贝,疼不疼?”   裴蹲蹲:“爸爸,疼。”   裴容把他搂进怀里:“虽然爸爸说不能打架,但不能随便让人打,打得过要还手,打不过就来找爸爸。”   都是蹲过局子的崽儿了,不怂。   “爸爸疼。”裴格又重复了一遍。   裴容一开始以为他在喊疼,后来发现不是。   裴蹲蹲指着他锁骨上的红痕,天真地问:“爸爸也去打架了吗?”   “……”   裴容当即拢紧了领口,一本正经:“咳咳,爸爸去教训了一个坏蛋。”   裴蹲蹲捏紧了拳头,坏人变多了,一个又一个。   他蓦地想到没收他冰淇淋的坏蛋,用小声密谋的语气问爸爸:“坏蛋是不是叫陆擒?”   裴容脸颊都热了,差点想说是。   “不是他。”   “坏人真多呀。”裴蹲蹲摸着猫猫感慨。   裴容转移话题:“嗯,给猫取个名字吧。”   裴格似乎天生招猫喜爱,猫猫蹲在他脚边,蓬松的大尾巴勾着裴格的脚脖子,仰头蹲着。   裴格摸摸它:“橘子你好呀。”   橘子舔了舔裴格的手。   裴容:“……”你蹲局子你很光荣是吧。   他忍不住告诉儿子:“就算派出所的体验再好,你蹲局子的事不能大声往外说。”   裴蹲蹲:“知道了。”   要小声说。   裴容打电话给赵经理,今晚就让那对母子搬出去,就说有客人投诉他的小孩在花园里伤人,以后永不接待。   刚挂断电话,有工作人员说,林小姐在庄园丢了一块表,结果在另一位客人孩子手上看见了,两人都说表是自己的。   林宜今天特意带了这块好不容易买来的表,全球限量发行,中国大概只有她和陆擒两块。   相亲小技巧:增加共同点。   可不知怎么,还没遇到陆擒就丢了,以至于今天见面都不顺利。她去洗手间,十五分钟后再回去,陆擒已经不在那个包厢了。她叫了附近一个朋友过来陪她喝酒,顺便等庄园监控查一查她那块表丢哪儿了。   此刻,在一个小孩子手上看见,对方妈妈坚称不是捡的,林宜一下子火了,今天被拒绝的恼怒顿时有了发泄口。   “还敢说不是捡的,你买得起吗?有购买记录吗?”见对方慌神,林宜愈加笃定,冷笑道,“也不看看你的两万块钱的包配得上那块表吗?”   猫主人对着裴蹲蹲输出的鄙视,被林宜加倍还回来,顿时叫她明白被人嘲讽穷酸的感受。   上不出购买记录,她蒙了一瞬,道:“是我从一个小孩子那儿买来的,我用一只西伯利亚森林猫跟他换的。”   “借口也别编得这么离谱,一千多万的表换只猫,你抢劫小孩子呢?看来不是捡,是偷咯?”   林宜居高临下地瞥了熊孩子一眼:“啧,老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被林宜暗示表示孩子贼眉鼠眼,女子气得浑身发抖,要庄园调监控,那个死孩子,原来是用捡来的表跟她换猫。   一千多万的表,比她预计的还要多个零。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闹着找出那个小孩。   裴容听完之后,波澜不惊道:“五点以后的监控坏了,报警吧。”   裴蹲蹲脑门上的包还没消呢,愧疚的张阿姨怕蹲蹲不消停又撞到桌角,帮他贴了一块纱布。   看着可怜兮兮的。   裴蹲蹲调皮归调皮,但甚少受伤,脸蛋十分白净。   裴容不是圣父,没有义务替她洗刷冤屈。   手表内部零件有编号,也不会被冤枉太久。自己受着吧。   警车把几个人带回去调查,熊孩子上警车时,心里害怕,哭得跟杀猪一样。   可留在这儿吧,他妈妈又不放心,被强行塞上车。   警察不由得想起某个迫不及待坐前座的小崽子。   裴蹲蹲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嘟哝道:“为什么要哭?”   警察叔叔除了不给小孩子泡面,还是很好的。   ……   这一晚的闹腾陆擒一无所知,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去转了一下洗手间。   没人。   等等……他为什么会觉得有人。   陆擒站在卫生间门口,神情变幻莫测,他想起来了,他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   真实到他忍不住问保镖:“昨晚有人进来吗?”   保镖:“陆总,除了送餐送酒的服务生,没人进去过。”   酒?   陆擒捏了捏眉心,后脑勺涌上一阵宿醉的痛。   这是假酒吧,喝完都产生幻觉了。   他盯着还没收拾的饭桌,以及上面两个空酒瓶,陷入沉思。   他梦见裴容噗地出现在洗手间,后来还嘴对嘴喂他喝酒。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睡前喝酒联想到给裴容渡的那口红酒,晚上就做了如此高度一致的梦,内容契合到他不想承认是梦都不行。   而且自己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若是真的,多多少少会有证据,裴容在床上不是逆来顺受型。   这都是什么田螺姑娘剧情,裴容根本不会这样。   裴容怎么可能百般温柔配合?   光是晨间想一想就……   陆擒脸色一沉,觉得旧疾复发,十分糟糕。   陆擒心里明白,裴容的不告而别,有两点主要原因,一是他一意孤行给裴容安排拍戏上课,二是惧怕他毫无节制的需求。   如果要复合,就必须改正这两点,前者易如反掌,后者……还是纸上谈兵,面对实战,可能功亏一篑。   他不允许功亏一篑。   陆擒抹了把脸,去洗手间洗漱换衣服。   离开时,赵经理亲自给他开车门,热情建议他办一张会员卡,常常光顾。   司机正要收下会员卡,这种东西他多着呢。   陆擒却道:“不用了。”   下次不会再来了。   这里的假酒影响他清心寡欲。   裴容牺牲美色劝酒,辛辛苦苦让陆擒的五分醉变成七分,还要被赵经理忐忑地汇报他们好像对陆总招待不周。   饭吃了酒喝了大美人泡了,会员卡都不办。 第28章   生意难做,股票套牢,崽子败家。   裴大美人哼了一声,陆擒大约认为是酒后做梦了,不枉蹲蹲的两瓶“女儿红”。   见了陆总“意气风发”的样子,完全不像工作不顺的样子,他股票先放放,应该能涨回来。   但这样一来,他手上的现金便不多了。   脑袋贴着纱布的裴蹲蹲好好地感受了一番春风化雨般的父爱。   他在一段时间内都不想撕了这个护身符。   父子两一起给橘子洗澡,第二天带它去检查身体,买了猫砂猫粮等。   别墅空间大,裴容考虑买那个最大的顶天立地猫爬架,但是担心裴蹲蹲跟着猫爬。   猫咪灵活不怕摔,但人类幼崽不一样。裴蹲蹲是个心里没数的,裴容不敢想象自己儿子从猫爬架上跳下来的画面。   然而裴蹲蹲很懂事:“爸爸,不买玩具了。”   爸爸养家很辛苦的。   爸爸养他,他养橘子,不能让爸爸再花钱。   裴格:“真的不买?”   裴格从小就不爱轻小的东西,玩具车要大,饭碗要大,勺子要大,连猫都喜欢体型大的西伯利亚森林猫。   因此这个猫爬架一定很对裴格的胃口。   裴蹲蹲:“我陪橘子玩就可以了。”   裴容感到欣慰,裴蹲蹲做了个血亏的生意,但是好像成长了一点点。   橘子安静可爱,给裴蹲蹲作伴,小崽子也能少做点妖,不然裴容可能秋季就把小崽子送幼儿园。   幼儿园?   裴容想起一人驭百兽的幼儿园老师,本领不是虚的,他得找个时间找个老师请教。   往后两天,裴容观察猫和崽子的相处,愈发笃定这是猫是来报恩的。   裴蹲蹲热爱跑动,橘子就在前面领跑,它从来不去危险的、容易摔倒的地方,也不钻出铁门。   裴蹲蹲取出鱼竿,悄摸摸去水边给猫钓鱼,橘子咬着他的裤腿不让靠近。   裴蹲蹲静悄悄搞事,橘子大声喵喵叫发出警报。   有了猫之后,家里的食物消耗量更大了,微微带肉的大骨头,蹲蹲一根,橘子一根,天天都要对着啃。   别墅里有一打通了三个房间的大房间,里面堆着裴蹲蹲各种大型玩具,一人一猫能关在里面玩几个小时。   隔着一道门,裴容都能听见里面裴蹲蹲奶呼呼的笑声,一会儿“橘子橘子”,一会儿“喵喵喵喵”。   裴容放了心,经常去庄园处理事情,以及帮江焱的疗养院跑材料。   张伯俞伯打理果园,平时帮忙做饭,他们的妻子一周打扫一次别墅,但不包括玩具间和卧室。   裴容的卧室不习惯让别人进来,宁愿自己打扫,事实上,如果不是有了崽子,裴容连一周一次大扫除都不用。   而裴格的玩具间不管怎么收拾都很乱,裴容叫阿姨不要管,让他自己学会玩完之后放回原处。   与之相对的是,父子两的卧室,地板床单干净整洁,裴蹲蹲进去前会自觉抽两张湿巾把手心脚心擦干净,有时候还要擦擦灰扑扑的脸蛋。   裴容买了迷你的扫帚拖把,让裴蹲蹲自己保持玩具间的卫生。   裴蹲蹲撅着屁股,双手推着抹布蠕动擦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爬行期,奶呼呼的一团,擦着擦着就啪叽糊在地上:“房间真是太大了。”   裴小格抹了一下汗,把要掉不掉的卖惨纱布黏好,转身去小凳子上抓起奶瓶,咕噜咕噜补充水分。   橘子朝着某个方向喵喵两声,裴蹲蹲四肢一动,兔子似的簌簌爬过滑滑梯下方,掀开一个箱子瞧了瞧里面的东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橘子不要着急。”   橘子把爪子搭在箱子上,圆溜溜的眼睛眯起来,像在追踪猎物。   裴格走到一边,拖了一件自己的背心出来,试图给橘子套上:“江叔叔要回来了,我和爸爸去接他。”   “橘子要穿得漂亮一点。”   机场。   赵姨要在女儿忌日给她迁坟,把骨灰带回国,所以没跟裴容一道。江焱干脆让她等他一起,赵姨腿脚不方便,上飞机他好照应。   裴容太需要他们了,亲自去机场迎接。   江焱一把抱起裴格:“裴哥最近开心吗?”   裴格点点头:“开心,江叔叔回来我更开心了。”   “嘴真甜。”江焱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裴容,发现他瘦了一点,“一个人带孩子不轻松吧。”   裴容:“是啊,还好他现在注意力在养猫上。”   不然裴蹲蹲一整天都喊爸爸,不喊爸爸的时候就更恐怖了,他在搞事。   一段时间不见,赵姨虚弱了不少,下飞机时江焱推着轮椅过来的。   裴蹲蹲扶着轮椅叫了好几声奶奶,还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枚鸡蛋:“土鸡蛋,给奶奶吃。”   裴容:“难怪早上他不肯吃,要揣兜里。”   “谢谢蹲蹲宝贝。”   赵姨细心,突然指着裴容的衣袖,心疼道:“是不是太忙了,衣服上破洞了也没发现。”   裴格衣服一天破三个洞不稀奇,裴大美人一条咸鱼,大多数时候衣服连褶皱都不会有。   裴容闻言抬手看了一眼手肘,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破洞,想不起什么时候弄的。   “没有很忙,蹲蹲最近挺省心。”   裴蹲蹲骄傲地抱住了爸爸的大腿。   裴容开了车,直接把人接回大别墅。   江焱抱着裴小格,捏捏他肉呼呼的胳膊,一边道:“看来你一个人带娃适应得不错,我也能放心上班了。”   裴容猜测:“你要去闻医生的医院上班?”   江焱笑了笑:“已经被录取了,半个月后正式上班。趁年纪轻还拿得动手术刀,再奉献几年。年纪大了再来疗养院坐镇不迟。”   到了家,裴蹲蹲个子没有轮椅扶手高,非要推赵姨参观果园。   赵姨对他极为宠爱,自己转着轮椅,假装是被推动的,祖孙俩绕别墅转圈。   江焱笑容一敛,低声道:“赵姨的情况不是很好,上次摔倒到底伤了元气。”   五年前,赵姨求生意志不强,已经奄奄一息,裴容用高档医疗强行给她续了一次命。   两年半前,赵姨摔倒,恰逢裴容怀孕,小崽子出生,又在精神上给了赵姨生命支柱。   这两年,赵姨认真地照顾裴容孕期,照顾裴小格的婴儿期,很多事情他和江医生抓瞎,都要靠赵姨的经验指导,赵姨是他们的主心骨。   裴容感激万分,只能自己做得更多一点,不敢说让赵姨别帮忙。   他怕赵姨有一天又觉得活得没盼头。但这一天终究会来,在裴蹲蹲稍微长大后,赵姨觉得自己能撒手的时候,她抱着女儿的骨灰盒回国,撑着的一口气散了,身体机能加速衰退。   他们之间不是三年前,因为赵姨跟裴妈妈长得几分像而建立的简单帮扶关系,朝夕相处产生割舍不断的亲情,纵然裴容有心理准备,还是感到伤心。   江焱一时间又嘴笨起来,有裴妈妈的例子在前,他知道裴容很不容易安慰。   “生老病死,谁都避不过。”   裴容垂了垂眸,道:“我知道。赵姨看着蹲蹲长大,我给赵姨养老送终,尽人事听天命。”   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在母亲最后一段时间里没有病床前尽孝。   这次不会了。   江焱松一口气:“你想通就好。”   疗养院离别墅不远,赵姨这种情况,还是搬进疗养院比较好,可以借助各种仪器,让生活更有舒适。   赵姨自己也想去疗养院,她若是住别墅,裴容和江焱肯定给她买一堆医疗器械过来,每一台几十上百万的,赵姨不希望他们花这个钱。她骨子里有点迷信,觉得家里有病气对小孩不好。不到两岁的小孩命轻,要是让阎王爷吓着了怎么办。   江焱这半个月也将呆在疗养院办公,他这个院长首次出现,有很多事物等他处理。他在赵姨隔壁,给裴容留了个房间,要是以后照顾得晚,可以随时住下。   “趁裴哥忙着,你收拾几套衣服,我待会儿帮你一块带到疗养院去备用。”   要是在裴蹲蹲眼皮子底下收拾,就会开启十万个“爸爸要去哪里”的问题。   江焱:“有个现实问题,以后你要是长期在医院看护赵姨,蹲蹲呢,除了你,谁还能治住他。”   “再说吧,他最近挺乖的。”裴容上去衣帽间收拾。   江焱坐在楼下沙发上喝茶,三分钟后听到一声惊呼,然后是桌椅推倒的动静。   他飞奔上楼,看见裴容赤着脚站在椅子上,好像地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有老鼠!把拖鞋给我拿过来。”裴容表情就是一个难以置信,衣帽间没吃没喝的怎么会有老鼠!   江焱把拖鞋扔到他脚下,裴容才敢下地,指着柜子下面的缝隙道:“躲在那里面了。”   江焱拿着扫把竿子,捅了几下,两只大老鼠闪电一般蹿出来,直接往门边溜走。   “追追追,别把它放跑了。”   两人追着老鼠赶尽杀绝。   成年人和老鼠,不知道谁的速度更快,那俩耗子撒腿狂奔,路线却出奇地保持一致,一前一后进了裴格房门半掩的玩具间。   裴容暗道不好,里头全是大型玩具,找两只不得翻个底朝天。   哪想他一推开门,面前的景象险些让人晕倒。   哪里是两只耗子,简直耗子全家都搬过来了!   裴容一开门,聚会的耗子四下奔逃,瞬间消失在各个角落,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幻影。   有一只甚至慌不择路地从他和江焱中间跑出去了。   裴容眼前一黑。   江焱欲言又止,虽然裴容是咸鱼了点,但家里不至于脏到老鼠成窝吧,而且蹲蹲还养了猫。   裴容深呼吸了几下,冷静,冷静。   操,冷静不了!   江焱见状,宽慰道:“别墅闹老鼠正常的,何况你这后面有一片果园和仓库。”   裴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看不出来么,这是你裴哥亲手养的。”   江焱:“……”   不知道养了多久,不知道这些耗子跑了多少地方,难怪裴蹲蹲食量变大了,难怪他的衣服怎么就无缘无故破了个洞!不止一件,好多件都被咬了!   “裴!格!!!”   连名带姓,声音崩溃。   大厅里,电视开着,却不能掩盖风暴中心的寂静。   裴容站在沙发主位上,无比地想揍人。   裴蹲坐在中央地上,把歪掉的纱布贴好一些,奶呼呼的手臂陷在灰棕色长毛里,下巴埋在猫脖子上,抱紧了猫猫。   两对圆溜溜的眼睛,同样无辜。   赵姨和江焱坐在两旁的沙发上,想替裴蹲蹲求情吧,碍于裴容的脸色,只能报以同情的目光。   裴容按了按额头:“为什么要养老鼠。”   裴蹲蹲有理有据:“给橘子的玩具,不要钱的,只要喂一点点大米饭。”   橘子仰头端坐,喵了一声,赞同他的说法。猫抓老鼠狗吃肉,天经地义。   裴容注视着那只猫,过去他一直以为这是一只刚正不阿的正义警长,会无情揭发裴蹲蹲搞事。   他甚至从橘子通透的眼睛里,看见了一句话:“我也想揭发的,可是蹲蹲养的是老鼠诶”。   他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上裴格“橘子不需要买玩具”的当。   特么裴蹲蹲自己玩具一卡车,能亏待橘子吗?   “哪来的?”   “后边小仓库里看见的。”裴蹲蹲描述,是一窝刚出生的,被他连窝端。   裴容虚弱地问:“橘子吃过老鼠吗?”   裴蹲蹲振振有词:“没有哇!吃光就没了,我不让它吃。”   就抓一抓,玩一玩,放回箱子里。   呜,怎么会跑出去让爸爸看见呢?   裴容微笑:“养肥了下崽了再吃是吗?”   裴蹲蹲告状:“我觉得橘子快忍不住了。”   裴容:“一共有几只?”   对答如流的裴蹲蹲顿时支吾起来,不是他不会数数,而是时多时少的,鼠妈妈有时候也来的。   裴容耳膜气得嗡嗡响。   这别墅不能要了。   这孩子也不能要了。   “江医生,麻烦你告诉一下裴格,老鼠身上有多少病菌。”   江焱早就搜好科普文章,温和地朗读。   裴容:“看来蹲蹲不怕生病打针了。”   裴蹲蹲小脸蒙圈,呆若木鸡。   裴容:“江医生,麻烦你再告诉一下裴格,农民伯伯种田有多辛苦,什么叫粒粒皆辛苦。”   裴蹲蹲默默数了数自己浪费的米饭,把脸埋进猫猫肚皮里,不敢吱声。   半晌,他放开橘子,爬上沙发,矜持地亲了一口爸爸侧脸:“我错了,爸爸。”   裴容犀利道:“你是刚知道错吗?你养老鼠不敢告诉爸爸,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不对的。”   裴蹲蹲撤退一步,双手背在身后,只把脑袋凑过去,轻轻蹭了一下裴容:“可是爸爸赚钱很辛苦,我想自己做玩具。”   买猫猫已经花了一个很贵的表,自己的猫自己养,不能再向爸爸要钱了。   他又后退一步:“爸爸是不是不想碰养老鼠的脏蹲蹲了。”   裴容又气又好笑,单手夹起他:“滚蛋,洗洗还能要。”   别墅展开灭鼠行动,橘子担任队长,在玩具间疯狂上分。   但裴容总觉得老鼠没抓干净,而且他和裴格的所有衣服被套都要重洗消毒,家具玩具环境全部都要消毒。   别墅外面晒满了衣服和被子,跟开露天服装店似的。   裴蹲蹲用一个纸箱把自己罩住,掩耳盗铃趴在玩具间门口听动静,爸爸看不见他。   客厅里放着财经新闻,某某新经济开发区招商引资多少亿。   往外搬棉被的裴容抬眼一看,嚯,风度翩翩矜贵优雅的陆总莅临开发区。   礼仪小姐美丽,当地领导热情,尝尝特产,看看工厂,会员卡都不愿意办的大总裁,投资几百亿眼都不眨。   裴容:“……”   他看看灰头土脸的自己,再看看招猫逗鼠的崽儿,再看看光风霁月的陆总。   就离谱!离了大谱!   狗男人有点过于逍遥了。 第29章   裴大美人宛若被一道白光击中,他一秒放下了棉被,展平挽起的袖口,摘掉防尘口罩,施施然踱步到了玩具间门口。   “笃笃笃。”裴容伸脚踢了踢纸箱子。   纸箱子是张姨新买的烤箱的包装盒,说要给蹲蹲做烘焙,原先张伯俞伯做饭,钟爱各种小炒,蛋糕点心是没有的。   裴蹲蹲仗着自己“受伤”,可把张姨心疼坏了,加上几分愧疚,当即许诺给他一个芒果蛋糕。   芒果蛋糕早就吃嘴里了,脑门的“护身符”却舍不得卸掉,靠着它骗吃骗喝还不会挨打。   “出来。”   瓦楞箱沉默了两秒,裴蹲蹲趴在地上,悄悄抬起一条缝,把箱楞顶在脑袋上,露出一张小脸:“爸爸。”   有了保护壳,爸爸打不着屁股。   裴容揣着手:“爸爸要开车兜风了,有没有小朋友要跟上的?”   裴格顿时掀了纸箱,跑到门口拿了外出的小黄帽戴上,拎上奶瓶,“爸爸,我准备好了。”   裴容看着小崽子刚换的衣服又变成了擦地墩布,闭了闭眼,自我安慰:没事的,很快就轮不到他洗了。   他嘱咐张姨等橘子全胜之后进去搞卫生,奖励橘子一条小鱼。   然后拿了车钥匙,把裴蹲蹲放在儿童安全座椅上,开车出发。   裴容经常这样带儿子兜风,专注看路上行车与风景的小兔崽子会比较安静,直到有一天裴格看见别人家的爸爸骑小电驴带娃,小孩子可以站在脚踏上迎面吹风,舒适得一批。   当时刚刚回国,裴容一觉醒来在院子里看见了一辆崭新电驴,一问,是裴格网购的。   他立刻想起白天小崽子问他“那种车车叫什么”,他回答是电驴后,小崽子就不问了,原来是等着晚上给江焱打电话用压岁钱订购呢。   美名其曰:给爸爸的礼物。   裴容十分感动,带上他围着别墅溜了一圈,锁进车库,拒绝把车开进闹市的请求。   “爸爸以前是大明星,被人认出来以后就要去上班了,可能几天都见不到你。”   “那还是坐四轮叭。”   裴格喝奶的时候特别专注,这时候他一点心神都分不出给别人,认真喝奶的样子最像他霸总爹工作的状态。   裴容从后视镜里看见,很容易想起陆擒当初在他剧组办公的样子。很认真,很有魄力。   裴蹲蹲一轮奶喝毕,暂时放下奶瓶,脸蛋贴着窗玻璃看四周。   这里的房子跟他家差不多,但是他们那儿只有爸爸的房子最漂亮。而这里,漂亮房子一栋又一栋。   裴容从乡下大别墅开进都市富豪区,就停在陆擒小区外面。   他今天带崽踩点,想看看哪条路线适合悄无声息把裴蹲蹲放在狗男人门口,而自己不被发现。   其实这不算一时冲动。   如果裴蹲蹲只是养老鼠……好吧,养老鼠也不能忍,但不至于把裴蹲蹲送到陆擒那里。   客观因素占据九成——他可能有一段时间没空,上有老下有小,两头顾本就是一大难题。   相当一部分人选择了优先照顾后代,或者说精力分配不均等。   但裴容不这样想,赵姨像母亲一样照顾了他和蹲蹲两年,自己也应该用同等的毫无保留的精力去给她养老送终。   裴蹲蹲不喜欢医院的环境,裴容也不想让一个天天上蹿下跳的狗崽子,带到疗养院当一个安静乖巧的不影响其他老人休息的好孩子。   裴容相信裴蹲蹲可以办到,但是他不忍心。   裴格懂事的时候是真懂事,所以他搞事的时候,裴容气得要命却也没有打过他。   一个搞完事就滑跪的崽儿,还保证下次不会,能怎么办。   下次不会=下次搞新的。   裴容怎么可能想得到各种刷新认知的事情,提前让小崽崽保证不去干。   这样的崽儿,交给谁他都不放心,一是担心对方忍无可忍,二是担心对方忍无可忍裴格被揍,三是怕对方不能及时处理裴格的各种骚操作,导致蹲蹲受伤。   或许江焱可以,但他是医生,忙起来顾不上。   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让裴容放心交付裴蹲蹲,那就是另一个跌破他下限的人。   一个可以自力更生雨中拼床的男人。   裴蹲蹲就是阳痿陆总的福报!   裴容出国的时候,带走了陆擒送他的表,打算留给裴蹲蹲,他从不否认陆擒的父亲席位。   庄园接触过后,裴容承认自己有些心软。   嗐,都“阳痿”了,就让他见见小崽子吧。   父子俩一脉相承,互相祸害,咸鱼一定要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别赔了崽子又折身子,被陆擒逮住了,工作量不比养崽低。   裴容绕小区一圈,确定了从小区进去行不通,没有通行证,他又开车去陆氏大楼看看情况。   “蹲蹲想住这里吗?”   裴格:“爸爸住哪里,我就住哪里。”   裴容开了一早上车,把车停在陆氏对面的树荫下,拧开一瓶矿泉水:“裴格,爸爸要你去完成一件任务。”   裴蹲蹲眼睛一亮,还没听就答应:“蹲蹲可以!”   裴容换上温柔的语气:“赵奶奶生病了,爸爸要在医院照顾她。”   裴蹲蹲鼻子一酸,难过地问:“奶奶很严重吗?”   裴容:“爸爸要像小时候照顾你一样照顾赵奶奶,蹲蹲愿意把爸爸的时间分给奶奶一些吗?”   裴蹲蹲瘪了瘪嘴,眼里顿时蒙上了水光,眼圈红通通:“可以……但是,要把爸爸分走多久?”   裴容:“等赵奶奶身体好了爸爸就有空了。你喜欢爸爸吗?”   裴格重重点头,顺便甩出了几滴眼泪,他伸手抹了一下,努力地不哭出来。   裴蹲蹲很少哭,裴容几乎要不忍心了:“那你想再要一个爸爸吗?我照顾奶奶的时候,你去认识一下另一个爸爸。”   裴格一愣,都忘记哭了:“还能有两个爸爸?长得跟爸爸一样吗?”   裴容笑道:“因为蹲蹲愿意把爸爸分给奶奶一段时间,所以观音菩萨奖励他有两个爸爸。”   “长得不一样,但是跟爸爸一样爱你。”   裴蹲蹲下意识道:“他也不会揍我吗?”   裴容:“……”   没救了,你哪怕问问他给不给你吃冰淇淋呢。   “他要是揍你,你告诉爸爸,我揍他。”裴容抛出诱惑,“如果你能呆在他身边20天不找爸爸,我们就能解套十万根冰淇淋。”   裴蹲蹲眨了眨眼睛,思维灵活:“我可以帮爸爸赚钱?”   那他愿意成为打工崽!他也要养爸爸!给爸爸买飞机!   裴容:“……嗯。”如果陆总愿意给你一点抚养费。   裴容绞尽脑汁推销:“你的陆爸爸会做饭,特别好吃。他会钓鱼,会骑马。”   “如果你从陆爸爸那里学到了真功夫,爸爸答应你让你跟王奶奶家的大鹅一决胜负。”   “蹲蹲可以!”裴蹲蹲站起来,双手抱住驾驶座的椅背,生怕爸爸听不清他的回答。   王奶奶家的大鹅可恶极了,啄了他屁股还追着他跑!   裴蹲蹲一度想潜进鹅圈报仇,被裴容镇压了。   裴格钻到副驾,求证道:“到时候,我能不能带上橘子一起?”   裴容:“随便吧。”   反正这么提升血压的事情,他不会去围观的。   那是陆擒的事情了。   做好了小崽子的思想工作,裴容盯着陆氏门口,思考明天怎么搞。   “唔!是黄毛哥哥!”   一个快递员开三轮经过,被眼尖的裴蹲蹲认出来,是聚众斗殴的小弟之一。   裴容转头,果然看见黄毛快递员停在陆氏大楼前面,拿出了五六个文件袋和一大箱办公用品。   不一会儿,楼里出来两个保安,搬走了大箱子。   而保安也很脸熟,是另外两个小弟。   裴容心思一动,在微信群里问了一句。   据他所知,这五人来自同一个地方,来S市逐梦电竞圈,参加了一个俱乐部的青训,由于年龄稍微大,技术实在菜,在青训营被虐成狗。   五个人去网吧上分挽尊,结果连掉大分,打了起来。   裴容带崽走后,派出所觉得他们的电竞教练负有一定教育责任,联系了教练。   其实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被青训营淘汰了。   他在群里一问,汪群马上回复:“我们想留在S市,教练给我们找了工作,老三老四老五在陆氏当后勤。”   黄毛想送快递,汪群搞游戏直播。   对于没什么学历的社会青年来说,陆氏当后勤算是不错了,五险一金,本部各种福利全享。   裴容发了个大红包,让蹲蹲发语音:“哥哥!明天能不能帮蹲蹲一个忙?”   “裴哥,你说。”   裴格:“帮我爸爸送一个快递。”   裴格扭头看向爸爸:“什么快递啊?”   他猝然瞪大眼睛,抢答:“是蹲蹲吗?”   裴容:“真聪明,晚上奖励一口雪糕。”   “蹲蹲的朋友就在那里面工作,你陆爸爸在27层,让他们带你去找陆爸爸,你和橘子一起,你会害怕吗?”   裴格捏着手指:“不怕。”   裴容打开陆擒在码头打窝的视频播放。   他当时活儿都被陆擒干了,鬼使神差录了一段视频。   裴格目不转睛地看完,意犹未尽,又看了一遍:“他好厉害!唔!大鱼跳出来了!”   裴蹲蹲很少夸人厉害,被他崇拜的人只有裴容一个。   视频里的陆擒一分钟叫了好几次裴容的名字,一下子拉近了裴格对他的亲近感。   他只知道,给爸爸钓鱼的,一定不是坏人。   “我们下次钓鱼也要扔这个。”裴格一下子就看出他们上次钓不到鱼是因为少了一个步骤。   裴容:“你愿意在陆爸爸身边待20天吗?”   裴格点头的动作变得利落:“愿意。”   裴容:“我们约法三章。无论陆爸爸怎么问你,你都不能透露家里的位置,不能当面打爸爸的电话,不能悄悄甩开陆爸爸自己回家。”   “咳,如果你发现你陆爸爸相亲,要马上告诉我,爸爸就去接你。”   裴格疑惑:“相亲是什么?”   裴容不太自然道:“就是跟陌生的姐姐或者哥哥吃饭,准备谈恋爱。”   裴格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近,小声道:“爸爸,我是不是小特工?”   他最近看了一部动画片,觉得自己很符合。   超酷。   裴容:“……对,特工宝宝一岁半。”   裴格立刻要求,他要有一件绣着特工勋章的衣服。   “好。”   裴容开车回去,路上又嘱咐了儿子很多很多。   一遍遍展示电话手表的各种功能,遇到意外要怎么解决,怎么背着陆擒联系他……   特工宝宝听得精神奕奕,恨不得马搞事!   别墅因为全面消毒,消毒液没挥发干净前是不能住了,他们晚上又借住了一次江家父母的房子。   因为裴蹲蹲养老鼠,他的旧衣服和玩具全部要消毒暴晒,裴容干脆就不给他带上了,陆总要是真心喜欢蹲蹲,估计会马上带儿子买买买。   裴容从来没有跟裴蹲蹲分开这么久,有点惆怅:“小特工有什么需要带上的吗?”   裴蹲蹲灵光一闪:“解药!”   裴容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解药?说得跟玩命儿一样!   裴蹲蹲摸出一瓶玻璃罐子,趁裴容不注意塞进了包里。   裴容把罐子搜出来:“这是什么?”   怎么像……一堆草?   艹!   裴蹲蹲献宝道:“等我收集了一百种草叶子,合在一起就可以解毒了。”   “不能直接吃,我和小羊不一样,我知道的。”   裴容幽幽道:“你收集了多少?”   裴蹲蹲伸出手指头数了三遍:“三十七种。”   小兔崽子!悄摸地!   三十七种!   裴大美人的离别情绪瞬间消失。   裴蹲蹲:“等我有一百种了,让爸爸先吃。”   真孝顺,让陆擒先吃吧。   裴容没收了玻璃罐:“光收集不够,你还要学习一门叫医学的课。你去当小特工,爸爸帮你收集。等你十八岁,学会制药原理了,你再来爸爸这里拿走罐子。”   懵逼的裴蹲蹲思考了一会儿,好吧,等他再长大一点就能听懂了。   等裴格睡下,裴大美人挑灯给他的外套绣了歪歪扭扭的特工两个字。   翌日,裴格穿上内侧绣着勋章的酷炫牛仔外套,戴着鹿角帽子,抱上橘子,整装待发。   裴容:“可以出发了吗?”   裴格:“等等江叔叔。”   不一会儿,江焱带着医疗箱过来,帮裴格把几乎要消失的肿包,认认真真打了个纱布补丁,并在纱布上渗了一点红药水,弄得跟真的一样。   裴容蹙眉:“不是消肿了吗?怎么还要擦药水?”   江焱:“是的,但这是我们裴哥的要求。”   裴容:“……他是真怕挨揍啊。”   卖惨这门课,算是让裴蹲蹲琢磨透了。   想到小崽子这一年犯了多少事,卖了多少惨,裴容深吸一口气。   啊,都过去了。   裴容搞了一台打印机的包装盒,恰好能把蹲蹲和橘子装进去。   他往纸箱里垫了一个枕头,放进后备箱。   江焱:“想清楚了?”   裴容:“嗯。”   江焱:“那行,等我大侄子变成陆氏太子,我跟着吃香喝辣。”   裴容:“这么乐观,说不定七天无理由退货也有可能。”   江医生挑了下眉,笑而不语。   裴容要呆在疗养院,距离S市中心有一定距离,为此,江焱申请了提前上班。   他师兄的医院距离陆氏大楼只要十分钟。   如果裴蹲蹲有需要,他能马上赶过去。   上午十点。   裴容开车来到陆氏大楼下,把裴蹲蹲和猫放在了打印机的快递箱里。   裴格坐在枕头上靠着箱壁,距离边缘还有一截。   橘子盘在他腿边,安静地舔毛。   裴容穿着黄毛提供的快递制服,打开和裴蹲蹲的视频通话,吃力地抱起几十斤的箱子,勾起嘴角道:“裴格,行动开始了。”   答应他,不要被差评退货好么。   裴蹲蹲把奶瓶的吸管塞进嘴里,点头,唔唔唔!   有了两个保安内应,进大门很容易,每次快递都是他俩负责接收的。因此裴容抱着未封口的箱子进去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他停在总裁专用电梯前,帽檐下的眉眼沉静得像水墨丹青描摹,不多犹豫,拇指按上了指纹解锁。   要是、要是他的指纹录入被删除了,那就……出师未捷,打道回府,以后也不来了。   高级电梯反应很快,没有给裴容紧张或者反悔的时间,他的指腹一贴上去,电梯厢门立刻往两侧滑开。   行云流水般,恰如过去两年无声飞走的光阴。   像某种不可言说的缄默誓言。   干净光洁的电梯轿厢,有股淡而清新的栀子香味。   裴容突然觉得有些脸热,他按下27层,把箱子放进去,打开,捏了一下裴蹲蹲的脸蛋,弯起眼睛:“儿子,记住我们的任务,爸爸等你。”   他必须这样鼓励裴格,按照小崽子喜好搞事的性格,能坚持一阵时间不闹着回家。   就像养老鼠这件事,从发现老鼠窝一锅端到玩具间,每天偷偷运粮喂老鼠,关上门给橘子玩……   可能是遗传了陆擒做生意的作风,前期不声不响,时机到了一口咬断脖子。裴蹲蹲天生能沉得住气静悄悄作妖,然后给老父亲致命一击。   裴蹲蹲咬着吸管,总结自己的快线任务:发现陆爸爸相亲,然后打报告,回家。   慢线任务:呆满20天,股票上涨,回家。   希望陆爸爸快点相亲。   电梯合上,裴容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高秘书打电话。   27层。   高秘书为了自己能够稳稳地回总部,没敢提裴容的股票,这是陆擒的雷池,敢提出来,要么升职要么开除,他不敢赌。   他到底是靠工作能力吃饭,而不是拉皮条。   裴容离开之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任务就结束了。   裴容的股票血亏之后就没有其他动静,高秘书拿不准主意了。   这一波下调股价对公司而言是正常的商业波动,只能说裴先生买的不巧。   想到自己曾说了“买陆氏永远不亏”,要是裴先生误会了投资方式,高衾还是有些心虚。   他现在工作走上正轨,如果跟陆总提一句,应该没事吧?   陆擒头也不抬,打开一个新的文件,“有话要说?”   “没有。”   高衾回神,退了出去,突然,口袋里手机一震,   是个陌生号码,高衾按了接听。   “高秘书,现在立刻到电梯口等一个给陆擒的箱子。”   竟然是裴容的声音,听起来对方还很愉悦。   下一秒,他听到了电梯到达楼层,打开的提示音。   高秘书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玫瑰花之类的惊喜。   等看清箱子里装的是什么,顿时愣在原地,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第30章   快递盒里一猫一崽,小崽崽抱个大奶瓶,侧身躺在枕头上呼呼大睡,连条小被子都没有。一截雪白的小臂奶呼呼的,戴一圈银镯,从侧脸角度看长长的睫毛简直击杀人心。   那只猫睁着一双圆溜溜姜黄色大眼睛,警惕地打量四周,用毛茸茸的大尾巴盖在人类幼崽肚皮上。   跟枕头、西森猫一比,蜷缩睡着的崽儿小小一团,因为嘬着奶瓶睡着,甚至给人没断奶的错觉。   高衾整个僵住,这下巴、这眼尾、这鼻珠……特么就是裴容婴儿肥幼崽版!   跟父亲一样漂亮得不可思议,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疯了吧。   高衾想起那通电话里裴容愉悦的声音,太大胆了吧?   跑了就算了,怎么在外面结婚生子还把崽子送到陆氏大楼刺激陆擒?!   就算陆总再喜欢裴容的样貌,就算这崽子再萌化人心,再像裴容,陆擒也受不了这刺激啊?   难道是想试探陆擒愿不愿意接盘?   可是……他只是一个无辜的秘书啊!   裴容飞快逃离作案现场,将车开到了隐蔽的小路上,然后盯着手机上的视频画面,陷入沉默。   谁家特工坐个电梯就睡着了?   是精神亢奋了一早上的裴蹲蹲啊,那不奇怪了。   1到27层,稳稳的电梯宛若摇篮,裴格只是闭一下眼睛吸一口奶,没想到一秒入睡。   按照约定,电梯开门后,他们就要从视频通话改成语音通话。   裴容只能从自己这边改动,看着画面一黑,心里有些担忧。   不然还是去陆氏垃圾桶旁边等着吧。   ……   直到电梯即将合起的提示音响起,高衾才跨进一步,将快递箱抱了起来。   他心神俱震,完全忘记让人去追送快递的人,只觉得自己接了一个烫手山芋。   把这箱子送到陆擒面前么?   高秘书看着睡得香香的幼崽,也不知道是不是梦里就让他爹给装快递箱送来的,要是一醒来就面对陆总的怒火,该是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要是吓哭了,谁来哄?   高秘书想了想,把箱子放在地上,掏出手机,解铃还须系铃人,决定求裴先生亲自送这个快递。   “想要孙子您跟我妈现在就去福利院排队。”陆擒一边跟他爸通话一边往外走。   老两口参加别人家孙子的周岁宴,席还没吃完就打电话过来夸这个宴会的酒店服务好,让他学习。   学习酒店管理是假,学习人家办周岁宴是真。   陆擒一向四两拨千斤,他正打算挂电话,余光看向一旁的高衾,皱眉:“那箱子是什么?”   高衾脊背僵直地站起来,他该如何澄清自己绝对没有给裴先生当卧底。   “情况是这样的——”   “支吾什么?”   陆擒上前一看,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浮出。   他盯着那小崽子的侧脸,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戏剧性般的荒唐,和诡异的……血脉里难言的柔软。   高衾再也说不下去,稍稍站在箱子前,挡住陆擒的视线。   言语在事实面前太过苍白,在怒火面前极端无力。   只有小孩是无辜的。   陆擒压了压怒意,质问电话另一边的人:“陆建业,你在外面有私生子?蒋女士知道吗?”   高衾:“……”   裴容:“……”   陆建业:“……”   陆建业:“你妈就在旁边,你不要血口喷人。”   陆擒好笑地嗤了一声:“孩子都被人送到公司了,您还想狡辩。”   打算釜底抽薪过明路了?   甚至,陆建业还告诉了孩子母亲总裁办的电梯密码,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会有傻逼觉得这种行为能挑衅他和蒋女士的地位吧?   他敢不结婚不生孩子,就是有把握把陆氏牢牢控在自己手里。   高衾欲言又止……不是,陆总生气了,但怎么方向跟他想的不一样?   同步音频直播的裴容则是闭了闭眼,骂了一句傻逼。   但凡陆擒先看看箱子里的信件,但凡裴蹲蹲爬起来叫声爹……父子两没一个靠谱的!   陆建业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委婉催婚电话,竟然还被倒把一耙,先是让他去福利院排队,然后又诬陷他有私生子。   真是逆子,妄图内部分化他和夫人的统一战线,他淡定道:“你别为了逃避催婚就离间我跟你妈,随便一个女人抱孩子上门你就认?你妈看的肥皂剧都知道验DNA了。”   陆擒看着那孩子的侧脸,道:“我一看他的眉毛就知道,比你验祖传染色体都准。”   那对眉毛非常英气,陆擒和陆建业都有同款,只是长在小崽子身上还有些稚嫩,配上他的眼睛,长大后不知道怎么颠倒众生。   嗯……好像有哪里很熟悉的样子。   血脉真是奇妙的缘分,明明是他该不屑的私生子,却无端讨厌不起来,甚至还想……想抱。   陆擒拧眉,他就这么想当大哥?   姜还是老的辣,陆建业起初是不敢置信,随后反应过来,又喜又怒:“你给我拍张照片看看。”   陆擒随手拍了一张。   换个心狠手辣的大哥,就该私下把孩子藏起来,免得这粉雕玉琢的一团,激起陆董事长的父爱。   连陆总都难以控制地产生了一点父爱,别说老爷子了。   半分钟后,蒋女士抢过了电话:“快点把他抱起来哦,你怎么让我孙子睡纸箱!你自己渣了姑娘,连累我孙子被扔到公司门口,你——”   “天呐,奶奶马上过去。”   蒋女士自动升级了辈分,声音都带上了哽咽,她孙子怎么这么可怜的,就一个纸箱,一个枕头,把还没断奶的孩子跟猫扔一块儿。   陆擒想反驳不是扔在公司门口,是有了电梯密码,堂而皇之地送到27层,很嚣张。   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不可能。   陆擒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除了裴容,他没有跟任何人上过床,哪怕那天在庄园喝醉了,也只是梦见裴容给他喂酒。   是的,喂酒,连做梦都没能上床。   这必然不可能是他的孩子,除非裴容能生。   陆擒抬眸看了一眼高秘书。   高秘书摊了摊手。他觉得这孩子亲爹是裴容,陆擒觉得孩子应该是陆家的种。   已知人只有一个爹。   和上司意见相左时,要学会保持沉默。   高衾默了默,还是忍不住说出正方辩护观点:“陆总,快递是……裴先生送来的。”   什么?!   陆擒看向箱子小崽子的目光顿时变了。   刚才他看见眉毛就先入为主,此刻重新审视,渐渐从小崽子脸上看见了酷似裴容的影子。   咚——神经被重重敲打了一下,陆擒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像是被注入了大量肾上腺素,心脏跳动过速,快得令人发慌,不知道这到底是救命药还是夺走他理智的镰刀。   似乎察觉到他有如实质的目光,裴蹲蹲动了一下,露出背后被挡住的信件。   陆擒颤着手捡起来,翻折过来,看清上面一行字时,目光僵住、眼眶发紧。   《养崽指南》   1,每天都要按量给他喝奶。   2,严防他随时随地捡草吃。   3,喜欢带肉的大骨头,忙的时候给他一根自己啃。   4,怕打针,打疫苗的时候请注意。   5,他前几天养了一窝老鼠,如果有任何发热情况,请马上告知医生这一点。   ……   我生的,你老陆家的种,自己养养吧。   ……   我生的。   我生的。   怎么生的?   陆擒气得肺腑生疼,他没空去思考为什么裴容能生孩子,他只知道裴容怀了他的孩子,然后跑了!   自己一个人怀胎十月,然后生下这个孩子,养到现在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所以才把孩子送回来!   他过去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要给裴容时间,不能抓得太紧,但他现在看到了什么?   就一点点帮助都不愿意让他提供吗?   如果裴容说自己怀孕,陆擒还敢逼他做什么?   他忽地想起裴容坐船去海岛时连连干呕,想起裴容肿胀的小腿……   蠢货!   陆擒骂了自己一声,他就是这世上最蠢的人,被色心蒙蔽,一直被裴容牵着鼻子做最愚蠢的决定!   陆擒蹲在箱子边,盯着“我生的”三个字,快把纸片烧出一个洞来,然后把目光转向高秘书。   高秘书顶着“杀人灭口”的威压和动摇的世界观,保证道:“我一定做好保密工作。”   陆擒收回视线,又看向《养崽指南》,看来看去,心里升起一团火。   这么可爱的小宝贝,就这三言两语就没了?   比养狗指南都简单!   因为是他的崽,所以就随便乱养吗?   陆擒看着白嫩嫩的小崽子,咳,倒也不能这么武断地下结论。   裴蹲蹲翻了个身,这下子,陆擒看见了他另一边脑门上的大纱布,心脏顿时揪紧。   “受伤了?”   他把目光从酷似裴容的那张小脸蛋挪开,后知后觉注意到了其他细节。   针脚很乱打补丁的外套,外壳磨得凹凸不平的奶瓶,不知道哪里捡的快递箱子……还受了伤。   一切证据都表明大美人带崽过了一段艰苦难捱的岁月。   如同自然界独自带娃的雌性动物,往往一个夏季过去,幼崽喂得圆滚滚,母亲却变得消瘦起来。   而陆总就是前期殊死争夺配偶,后期不参与抚养孩子的渣雄性。   陆擒声音艰涩:“裴容送来的?你看到他了吗?”   瘦了吗?有没有很虚弱?   高秘书:“他放在电梯里,然后打电话让我去拿。”   他瞧着陆总的苦大仇深的神色,补充道:“裴先生的语气好像很轻松。”   陆擒:“立刻查监控追踪。”   “是。”高秘书应下,有条不紊地嘱咐下去。   在橘子警惕的视线中,陆擒小心翼翼地把裴格抱出来。   这辈子第一次抱孩子,动手能力强悍的陆总也不由得屏住呼吸,像运送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把儿子抱进了休息室。   橘子甩着尾巴跟进去,跳上大床,在裴蹲蹲脚边找了个位置窝着。   陆擒没有赶他,而是看着小崽子自言自语:“高秘书,你说他送回来是什么意思?”   小的回来,大的呢?   这么乖巧的崽子,裴容也舍得放手?电视剧里不都抢抚养权抢到头破血流吗?   这有点违反陆擒的认知了。   高秘书不敢妄下结论,道:“其实前阵子,裴先生购买了大量陆氏能源的股票。”   他尽量拍马屁:“可能是想跟陆总示好。”   “股票?”陆擒心一提,连忙压低声音,怕吵醒儿子,“什么时候买的?”   高秘书:“呃,股价下跌第一天。”   陆擒沉默,裴容第一次在工作上支持他,自己怎么就搞砸了:“这事我以后跟你算账。他赔了多少?”   高秘书:“有个大几十万,还没赎回。”   那买了不少。   陆擒看不透了:“你觉得他真的在示好?”   高秘书保守道:“可能。”   陆擒:“哼,你说他是不是钱花光了,股票套牢了,儿子养不起了,所以才想起送回来?”   要是没这回事,岂不是声儿都不吱一个?   窃听的裴容:“……”   不要恶意揣测,OK?   陆擒看着小崽子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冷酷无情道:“没钱了知道惦记我财产了,想得倒美。”   “我最多只能分他和儿子各百分之九的股权,别的想都不要想。”   高秘书:?   您是怎么用冷冰冰的语气割让出万亿资产啊?   醒醒,您一共才持股陆氏31%,这么一分,人家父子俩加起来比你都多。   高秘书觉得自己是时候另投明主了。   陆擒吩咐:“去买最好的奶粉奶瓶和衣服……还有猫粮。”   车里的裴容连自己都没发觉他嘴角挂上了笑意,尽管直觉陆擒会重视蹲蹲,但直到这一刻他才放心的结束“窃听”,一踩油门,直接回疗养院。   裴蹲蹲睡觉的两小时里,裴容回到了疗养院,在赵姨隔壁房间床上一躺,瞬间进入放空状态。   江焱打视频过来,询问情况如何,裴容回答他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江焱通过镜头看了看他身后的环境,吐槽:“不是说来照顾赵姨的?你怎么躺了。”   赵姨跟老阿姨聊天呢,哪里用得上他时时守着,赵姨也不自在。   裴大美人道:“你不懂,中间发生了一些让我心力交瘁的事,我现在比赵姨更需要疗养。”   这房间太适合他了,鸟语花香,疗养身心,多活十年。   他刚说完,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显示裴蹲蹲正在跟他连线。   裴容挑眉,终于醒了?   陆氏大楼。   陆擒看了小崽子两小时睡觉,眼睛都不敢眨。   他怕这一切只是梦,也怕看丢了。   现在小崽子就是他手里的人质,挟太子以令皇后。他不信裴容真的就把小崽子放他这儿不管了。   期间,他疯狂搜索各种弱智问题——   不到两岁的孩子会说话吗?能沟通吗?   一岁半能走路吗?能叫爸爸吗?   一岁零九个月只能喝奶粉吗?   ……   见儿子差不多醒了,不太熟练地泡了一瓶奶。   “爸爸……”裴蹲蹲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嘴巴又吸了一口奶,发现没有奶了,突然想起任务。   啊,他摇了摇奶瓶,怎么回事,他只是在电梯里吸了几口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定是奶瓶的错。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得先联系爸爸,道:“橘子,守门。”   然后撸起袖子,打开了电话手表跟爸爸通话。   刚刚接通,橘子就喵喵叫起来:有脚步声!   陆擒推开门进来,就看见他新鲜相认的儿子醒了。小家伙正抱着被子坐着,揉着脑袋,眼睛水汪汪的,懵懵懂懂,好像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骤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只觉得睁开眼睛的小崽崽更像他和裴容的孩子了。   裴格却不是一次见他,没有陆总那么紧张,小特工已经搞砸了一次,可千万不能再掉链子。   陆擒把装满奶的奶瓶递给他:“饿不饿?”   裴格接过奶瓶,吸了一大口,甜甜地道:“谢谢爸爸。”   儿子会叫爸爸,还说谢谢爸爸。   陆擒指尖一颤,握紧了掌心,为人父的欣喜和错过两年的愧疚,情绪交杂,小崽子喝奶的样子和裴容孕吐的画面,交替涌现。   一早上的不敢置信突然有了踏实感。   裴容把孩子送回来前,一定是细心教过的。   陆擒感到既开心又愤怒,既然你都承认我是孩他爸了,为什么不能早点回来?   裴格同时也在观察陆擒,他莫名觉得这个新爸爸很好说话,他不经意道:“嗯,宝宝饿了。”   陆擒:“你还想吃什么?”   他脑海里飘过各种一岁半辅食。   裴格咽口水,心虚道:“我爸爸天天给我煮泡面。”   好爸爸就是这样的。   陆擒:“……”   他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穷得只吃得起泡面了吗?   父子两一起吃泡面?吃个泡面还这么小心翼翼地问他,怕吃不起吗?   电话那边的裴容:“……”   大意了。   不要仗着他不能说话,就这样坑泡面吃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裴蹲蹲跟陆擒讲话的语速有在刻意放慢。   是怕陆擒不能理解吗?   陆擒自然不能让儿子吃泡面:“爸爸给你做虾仁豆腐丸和水果饭团。”   裴格皱了皱鼻子,喔,也吃不上泡面啊。   陆擒问:“宝贝叫什么名字?”   裴蹲蹲喝奶的动作一顿,爸爸说只能说小名,便道:“我叫蹲蹲。”   陆擒喃喃:“墩墩?是希望你长得敦实吗?”   裴格摇摇头,小声而缓慢地道:“不是,是因为我蹲过局子。”   爸爸说了,这件事不能大声说。   陆擒面色一变:“你爸在监狱里生的你?”   他是听说有些家长喜欢用出生时的地点事件什么的,给孩子取名字,蹲蹲这么小,怎么可能坐牢,只能是大人了。   裴蹲蹲喝奶的动作一顿,他蹲局子跟监狱有什么关系?   对了,他小时候,江叔叔说过,爸爸生他之前就是蹲监狱,所以蹲蹲要爱爸爸。   ——江焱的原意是因为孕肚太明显了后期不能出门,生怕被发现,比蹲监狱还惨。他大概都没想过大侄子能把这句话记住。   这个陆爸爸还挺聪明。   裴格抱着两个奶瓶,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喔。”   裴容不愿再听,拿起一旁的氧气面罩,痛苦吸氧。   狗男人和狗崽子都不能要了。 第31章   大美人预想中的认亲:父子相拥痛哭流涕,陆擒感谢人美心善大明星慷慨送崽。   实际上的认亲:……   陆擒大概会觉得裴容是个挥霍成性、穷困潦倒、触犯法律的草包,过几天可能还要加上“不会教孩子”这项罪名。   裴容莫名有种分手后在前男友面前失了面子的尴尬,脚趾在白床单上蹭了蹭,迅速挂断了电话。   既然把崽子送了回去,就不要再自寻烦恼了,免得活活气死。   他躺在疗养床上,决定扣掉裴蹲蹲明年夏天一个冰淇淋。   ……   陆擒震撼住了,不敢相信地确认:“你懂得蹲局子是什么意思吗?”   裴蹲蹲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动,十分老练道:“就是被警察叔叔抓走,名字上留案底。”   他吸着奶仰视陆擒:我像是不懂的吗?   留案底……得多严重的案底,连一岁半的小崽子都清清楚楚?   陆擒方寸大乱,他就不应该放着裴容不去找,如果他早点找到裴容,是不是能找关系替裴容请好一点的律师辩护?   裴容入狱的时候,是不是还没发现怀孕?所以不能三年以下情节轻微申请缓刑?   还是说男人怀孕无法申请?或者说裴容不敢用这个理由申请?毕竟是个公众人物。   陆擒摸了一下裴蹲蹲外套上的补丁,心脏被剜走一块似的疼,声音发颤:“监狱里过得好吗?”   肯定不好吧,饭菜鲜见荤腥,裴容这么懒,做工不积极,还不能赚点工分改善生活,所以小崽子对于吃草和老鼠一点也不陌生。   裴蹲蹲实话实话:“宝宝不知道。”   陆擒闭了闭眼,“你当时太小了。”   裴蹲蹲见他好奇,大方地分享经验:“局子里可以收小弟。”   陆擒想到部分监狱犯人拉帮结派的恶习,眼里浮出痛楚。   裴蹲蹲眼巴巴地看着陆擒:“你也心疼我爸爸吗?”   在他的认知里,并没有两个爸爸是亲密关系的概念,完全是一个爸爸,跟另一个爸爸的关系。   如果陆爸爸也心疼他爸爸的话,他会对陆爸爸多一点点喜欢。   陆擒闭了闭眼:“嗯。”   逝者不可追,在孩子面前哭就太不像话了。   裴蹲蹲站起来扑进他怀里:“那我喜欢陆爸爸。”   多么懂事的崽子,陆擒又是一阵心疼,他拿出一件洗好烘干的上万外套,“来,我们换件衣服去吃饭。”   一会儿他去邻市吃席的爸妈也该到了,看见裴蹲蹲衣服打补丁又要数落他。   裴蹲蹲抓住自己胸口的特工勋章,舍不得脱,自豪道:“不要,这是我爸爸给我弄的。”   陆擒抿了抿唇,今天之前,他绝对想不到裴容亲自做针线活的样子,生活把他逼成什么样了?   他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外套最终是没换,陆擒帮蹲蹲换了里面的衣服和裤子。   当他撸掉小崽子的短袖,发现被衣物遮挡的地方白了一个色号时,沉默了一下。   本来就够白了,没想到已经是被晒黑后的效果,完全跟裴容一样。   裴蹲蹲这是天天晒太阳吗?   陆擒忍不住问道:“你跟爸爸住哪儿?”   他这回掘地三尺也要把裴容找出来,高秘书传回了裴容假冒快递员的图片,要不是知道裴容不可能抛头露面送快递,他差点要掀翻全市的物流公司。   与其大海捞针,不如问问小蹲蹲记不记得。   裴蹲蹲终于发挥出特工的素养,约法三章不能暴露地址,他垂着眼睛道:“爸爸经常搬家。”   一会儿自己家,一会儿江叔叔家。   所以小孩子记不住,很合理。   陆擒:“为什么经常搬家?”   明明有钱买股票,总不能是被房东赶走吧?   还是股票被套牢后真的没钱了?又是搬家又是送崽?   裴蹲蹲掰着指头数,非常遗憾道:“第一次,爸爸说家里杂草太多,第二次,家里好多老鼠。蹲蹲觉得很好,但爸爸说不行。”   居住环境那是相当恶劣了!   他儿子真的好乖,狗不嫌家贫,儿不嫌父穷。陆擒暗下决定,以后不会再让大美人和小崽子住那种地方。   陆总心如火焚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并没有问出地点,于是道:“那最后一次搬家,你们住哪?”   裴蹲蹲摇头,不知道。   陆擒有些遗憾,但小崽子已经很配合了,他一个大集团总裁,事事指望儿子助攻那是废物。   陆擒骂了自己一声废物,然后指着裴蹲蹲的电话手表道:“你想爸爸吗?要不要给裴容爸爸打个电话?”   他之前没关注过儿童手表,刚才才发现那不是普通手表,功能很强大,至少可以打电话。   裴容不可能断了全部联系,小崽子肯定能联络上。   高秘书说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号码一直关机,存在蹲蹲手表里的号码应该是另一个。   裴蹲蹲:“爸爸说,一个人时才可以给他打电话。”   陆擒:“……”   看来裴容是做足了充分准备才放心让蹲蹲过来的。   他尊重裴容和蹲蹲,就不能破坏他们父子间的约定,万一裴容生气,或者不接蹲蹲电话,蹲蹲哭了,最终伤脑筋的还是他。   放弃一切幻想,准备掘地三尺。   根据证券账户购买记录的IP地址,裴容就在S市附近,找出来不难。   总裁办的休息室里附带厨房,但今天之前从未开火。   陆擒命人买了食材,和各种婴幼儿锅碗瓢盆,一个劲儿搬到了总裁办。   在找到裴容之前,他要带娃上班,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怕哪一天裴容把崽子偷走。   说不定某个人已经做好了偷崽的预案,等困难期过了腾出手了就来偷。   陆擒绝不做寄养崽的工具人,来了就别想走。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裴容不是外人,守卫幼崽困难重重,陆擒连自己父母都不放心。   蹲蹲睡觉的时候,陆擒做好了一份幼儿餐,正保温着。   以往他做饭不管卖相,好吃管饱就行,这次他仔仔细细捏了花朵南瓜泥,胡萝卜压花混在饭团里,鲜虾豆腐丸揉得跟弹珠一样大,盛在小黄鸭瓷碗里。   啃骨头的裴蹲蹲都看傻了,口水险些流出来。   陆擒忐忑地问:“喜欢吗?爸爸第一次做,下次会更好的。”   “喜欢。”裴蹲蹲奶声奶气。   他强调一句:“爸爸说你做饭好吃。”   在裴蹲蹲的程度副词里,好,很好,非常好,最厉害的是“我爸爸说好”。   从小崽子嘴里听见裴容夸他的话,陆擒嘴角忍不住上扬,“你爸爸还夸我什么?”   裴蹲蹲:“会钓鱼!”   陆擒跟幼儿园小学生得到大红花一样高兴,原来他在裴容心里很厉害。   可裴容没有当面夸他。   陆擒父爱泛滥,拿起可爱小勺子,舀起一颗小丸子,“蹲蹲,来。”   裴蹲蹲看着一次只能舀一颗丸子的小勺子有些嫌弃,他比较喜欢爸爸盛汤的那柄大勺子。   不过,丸子都递到嘴边了,再换勺子是笨蛋。   他张开嘴巴,咬走丸子,嚼吧嚼吧咽下,又张嘴等着。   豆腐虾丸软软糯糯,他一次可以吃五颗!   好吃。   他幸福地弯起眼角,腮帮子鼓鼓的,爸爸可不给蹲蹲喂饭的。   他一边吃一边叠新买的乐高玩具,不时看看陆爸爸。   嚯,居然有大人让小孩子边吃边玩。   当然,自己吃也是好玩的,要多大口有多大口,还可以挑出来肉肉跟橘子分享。   陆擒心里一片柔软,怎么会有吃饭这么自觉的崽儿,一口接一口,给啥吃啥,都不用哄,他以前看过一个表嫂追着喂孩子,臭小子一看就是被保姆宠坏了,零嘴太多,静不下心吃正餐。   或许,这就是天天吃泡面培养出来的好习惯。   因为不快点吃,泡面凉了会很恶心。   正父慈子孝吃着饭,陆建业和蒋女士赶到了。   蒋女士在好友孙子周岁宴上当场宣布自己也有孙子了,借鉴众人的送礼清单,火急火燎地前往玩具店购物。   在她要把初次见面的礼物提到27层时,陆建业提议道:“到底是工作场合,让秘书把东西送回家吧,回头员工都看着没心思工作,你现在带上去,晚上儿子也要搬回家。”   蒋女士纠结地看着各个包裹,拿不准主意带上哪一个。   都好想马上送。   殊不知,陆氏大楼的员工们,早上已经见识到了高秘书带人往27层搬儿童用品的大阵仗,连儿童床都有。他们都猜陆总以后要带着儿子办公。   从一开始的震惊我全家,再到麻木,只用了两小时,只剩下一个感慨:陆总真有钱,陆总真宠儿子。   可以让他们也看看崽儿吗?   据说看过的都想偷,升职动力更强了呢!   两位长辈的电梯到了,陆擒下意识抱起孩子,爷爷奶奶对蹲蹲来说毕竟是陌生人,抱在怀里小孩子会更有安全感,也可以防止蒋女士一来就想抱孩子。   蹲蹲这么乖,不会拒绝蒋女士,但内心可能会害怕。   陆擒:“蹲蹲,爷爷奶奶来了,他们都很喜欢你。”   裴蹲蹲小胖手抱着陆擒胳膊,软乎乎的脸蛋贴在他肩膀上,唔,他又有新的爷爷奶奶了。   陆擒单手抱娃,裴蹲蹲坐在他力量强劲的小臂上,丝毫不显吃力。   另一只手执小勺,继续往孩子嘴里喂饭,像个合格的家庭煮夫。   蒋女士看到这一幕沉默了。   本来路上存了许多教育陆擒的话,诸如“孩子在纸箱里也不知道抱到床上睡,怎么当爸爸的”,这一刻有些哑口无言。   “奶奶好,爷爷好。”裴蹲蹲主动叫道。   蒋女士眼眶一热,又想笑又想哭,“哎”了一声,从陆擒随手拍的角度迷惑的照片看,和亲眼看到,不是一个级别的暴击。   小崽子可爱懂礼貌,因为努力干饭,额发微微汗湿之后,显出轻微的弧度不明显的自然卷,这不是跟她一样吗?!   蒋女士只恨自己早早把陆氏股份转手给儿子,不然就可以给孙子了。   改天干脆让陆擒吐出来好了。   蒋女士谨慎道:“奶奶喂你吃饭好吗?”   裴蹲蹲想也不想:“可以。”   陆擒让出位置,道:“喂两勺就够了,他吃很多了。”   蒋女士:“……”   他走到茶几台,给父亲倒了一杯普洱:“爸,请喝。”   陆建业还记得被污蔑私生子的事,压低声音道:“孩子他妈是谁?你是不是辜负了人家?万一人家心一横儿子扔福利院了,我跟你妈连夜排队都领不上。”   一顿话,明着嘲讽了儿子两次。   陆擒坦承道:“还没追上。”   儿子都有了,老婆还没追上,陆建业直白道:“哦,那估计真看不上你,别以为有儿子了就能胡作非为。”   “……”陆擒认真道,“蹲蹲是裴容生的,追不上也要追。”   陆建业愣住:“你说什么?”   陆擒看着他把诧异的神色:“您的接受能力有待提升。”   陆建业想起自己两年多前和裴容见的那一面,当时裴容没有因为他是陆擒父亲而紧张什么的,显然是陆擒一头热地安排见家长。   要说陆擒这两年都在等裴容,他信。蒋女士还旁敲侧击过,陆擒不肯承认,甚至会通过假装同意相亲来掩饰。   虽然媳妇跑了嘛,自尊捡起来还能用。   但孩子是裴容生的……?不会是陆擒为了领裴容上门搞出的谎言吧?   陆建业想了想乖孙的样子……除了裴容,其他人都没有这基因。   算了,管他谁生的都是他大孙子。   蒋女士喂饭还会讲故事,跟赵奶奶一样,让裴蹲蹲倍感亲切。   不一会儿,话题便拐到了他额头的伤口上。   “蹲蹲,痛不痛?奶奶心疼。”   裴蹲蹲:“不痛。”   蒋女士:“怎么受伤的,撞到哪里了?”   裴蹲蹲拍拍橘子:“有人欺负橘子,为了救橘子。”   橘子端坐一旁:“喵!”   蒋女士目露担忧:“太坏了,怎么有人欺负蹲蹲的猫?”   打狗还得看主人,话糙理不糙,那蹲蹲岂不是也会被欺负?   裴格:“因为橘子是他的猫,我用手表把橘子买下来了。”   蒋女士松一口气:“蹲蹲真是聪明,天生会做生意!一块手表换这么威风凛凛的猫。”   陆建业坐下来,参与祖孙互动:“蹲蹲真有本事。”   陆擒:“……”   没人问问他的手表多少钱吗?   他特地查了裴蹲蹲手上那块表的价格,最高配置要4万。   裴容还是靠谱的,孩子衣服可以穿地摊货,这种关键配置咬咬牙买最贵的。   4万换一只猫,只能说没亏太狠,勇于谈判。   抛开价格,橘子是一只值得蹲蹲为他受伤的猫,于是陆总也加入夸奖行列。   裴蹲蹲挠了挠脸蛋,可爸爸说这样会亏本诶。   陆爸爸一家好像不会做生意。   一整天下来,陆擒寸步不离崽儿,裴蹲蹲没有找到机会跟爸爸通话。   瘫了一天的咸鱼也有些坐不住了,怕裴蹲蹲犯事。   陆家的地儿寸土寸金的,就算有陆擒兜底,也怪心疼的。   幸好,他在陆氏还有内应。   裴容从后勤小弟那里基本了解了陆氏今天的重要事件。   前线播报:陆擒带蹲蹲太子参加高层会议,与会人员纷纷表示,蹲蹲实在太乖了,乖乖坐在陆擒身边看图册,不哭不闹。会上,陆擒点了哪位高层发言,蹲蹲就记住了这位高层的姓,散会后主动叫王叔叔。   据知情人说,有人进总裁办汇报的时候,蹲蹲坐在陆总怀里吃棒棒糖,画面温暖人心。   总结语:蹲蹲获得了陆氏上下一致好评。   裴容:???   他先震撼了一下陆擒带崽子开会,再震撼裴蹲蹲居然乖得跟绵羊似的。   他跟江焱分析:“蹲蹲是不是到了陌生环境有些拘束?”   这样不好,要不他今晚就接回来吧。   江焱笃定:“不是拘束。”   裴容警惕:“你是不是教了蹲蹲什么?”   江焱深藏功与名:“我教他……扮猪吃老虎。”   “不是怕他挨揍吗?先让陆总父爱不可收拾,之后再搞事,那不就有父子情托底,不舍得收拾了。”   裴容:“你觉得他能乖几天?”   江焱掐指一算:“一两天就差不多了。”   裴容:“……”   罢了,逼怀孕的大美人拍戏,生出个影帝崽子是陆总的福报。 第32章   陆擒带崽开会后,父爱的浓度简直爆表。   他原先想着,要是蹲蹲不配合,就暂停会议,让高秘书主持,自己抱崽去天台走廊转转,也想好了蹲蹲会在有人发言时出声打断,超过三次他就抱蹲蹲去办公室开视频会议。   然而,这些意外情况都没有,蹲蹲就坐在儿童高脚座椅上,和大人保持一个高度,安静地看图册。每当陆擒发言时,就拿那对漂亮会说话的眼睛瞅他,还会跟着鼓掌凑热闹。   陆总从一堆掌声中辨认出那软绵绵的拍手声,转头一看,小崽子宛若天生适合开会,不怯场不闹腾,挤在一堆大人中央尤为小只,别人桌上放着茶水,他桌上一个奶瓶。   见他看过来,小崽子眨巴了下眼睛。   裴容一定没有在小崽子面前说过他的坏话,还替他树立了父亲的形象,否则蹲蹲不会这样。   陆擒心头微动,他其实在裴容心里没有那么十恶不赦吧?   蒋女士说要给陆擒带孙子,无奈陆擒开会都要亲力亲为,她在办公室等到会议结束,蹲蹲一回来就问他想吃什么。   裴蹲蹲:“可以吃陆爸爸做的饭吧?”   世界上能唯一与泡面匹敌的,就是陆爸爸做的小丸子。   如果小丸子能加在泡面里就更好了。   陆总为双向奔赴的父子情感动,当天结束一星期的加班,提前半小时下班,免得赶不上崽子的饭点。   蒋女士愕然:“中午的儿童餐是你做的?”   桌上一盘盘那么精致,她以为请专门厨师做的。   看来在养崽这个事情上,陆擒已经无可指摘,她不用担心父子二人把日子过得乱七八糟。   陆擒:“是。您晚上要一块吃饭吗?”   蒋女士点头。   陆擒正欲抱崽去停车场,裴蹲蹲忍不住道:“爸爸,你抱橘子好不好?橘子走不动了。”   蹲蹲可以自己走路,孩子已经一天没下地了。   陆擒把儿子放到地上:“这么远,你走得动吗?”   裴蹲蹲把橘子薅过来塞到陆擒怀里:“我走得动。”   “蹲蹲走路真稳,真厉害。”蒋女士跟在后面夸奖,她注意到蹲蹲手里的奶瓶底儿都花了,磕了好几个角,“怎么没有给他换一个奶瓶?”   是不是原来生活条件比较拮据?   陆擒道:“他喜欢这个,消毒好就能用,新的不一定比旧的好。”   他发现蹲蹲还挺长情的,什么都喜欢旧的,裴容买的他都不扔。   裴容有这么长情就好了。   陆擒酸酸地想,要是裴容给他买东西,哪怕是地摊货,他也会喜欢的,天天穿去开会没问题。   走到公司门口,高秘书把安装了儿童安全座椅的车子开来,他名下所有车除了一台宾利,都紧急安装了安全座椅。   裴蹲蹲乖乖爬上去,还会自己系安全带。   陆擒果断决定自己开车。   蒋女士坐在儿童座椅旁,跟陆擒商量:“我也想办个周岁宴,把蹲蹲介绍给大家认识。”   陆擒:“蹲蹲有20个月了。”   蒋女士:“二十月宴也可以!”   听起来就不同凡响必成大器。   蹲蹲这么可爱,一定要介绍给所有人认识,以往只有蒋女士羡慕别人的份,今天起全世界都来羡慕她。   没有人比她的蹲蹲更礼貌更聪明更漂亮。   陆擒双手打着方向盘,不假思索道:“等蹲蹲两岁办吧。”   蒋女士反应了一下,才从上头的状态冷静下来,她儿子还没追到蹲蹲另一个爸爸,这边就办宴会不合适,好像他们陆家只重视孙子一样。   但是……蒋女士看看崽子,再看看陆擒,小天使蹲蹲都能被送回来,陆擒真的有戏吗?   父子俩捆绑销售附赠股份,还得求着裴容买。   搁古代,还能让陆建业备上厚礼上门提亲,多条门路。   陆总在后视镜里看见老母亲嫌弃的目光,心头一梗。   四个月,裴容就算狡兔三窟都让他给刨了!   他已经查到裴容最近登了一次微博,还拿了裴蹲蹲的手表型号去厂商查购买记录。   蒋女士不无担忧:“我怕你到时候邀请函都不知道往哪发。”   陆擒咬牙:“大不了陆氏发公函微博@他。”   蒋女士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于是又积极筹划起生日宴:“你说我去弄一批蹲蹲出生年份的酒怎么样?以后一年让我们蹲蹲开一瓶敬谢来宾,开到100岁,长命百岁,越喝越香醇。”   “蹲蹲是前年冬天出生,那裴容怀他那一年阳光很好,我有个认识的酒庄酿造了一批次顶级红酒。”   陆擒倏地想起他在格林庄园喝到的两瓶红酒,瓶身上的葡萄采摘年份也是前年。   原来前年的阳光真的很好,只是裴容不在,他不关心天气和蔬果。   那两瓶假酒……   陆擒阻止了他妈:“主意不错,我来办吧。”   等他追到裴容,他就去格林庄园买100瓶红酒。   现在还不能买,假酒害人,会让他想起不真实的梦境。他必须和裴容重逢的时候保持绝对克制的欲望,让裴容知道,他这三年也是有长进的,不会再被欲望支配头脑发晕。   “酒?”趴着窗户看的裴蹲蹲转过头来,头顶的呆毛被驾驶座窗缝吹来的威风撩起,显得他眼睛更清澈湛蓝。   他有偷偷看见爸爸藏了一箱红酒,但是回国之后就不见了。   蒋女士笑道:“蹲蹲还小,不能喝酒,对身体不好,等蹲蹲十八岁了再喝。我们蹲蹲喝饮料干杯。”   裴蹲蹲抿了抿小嘴:“好哦。”   酒他其实尝过一手指的,不好喝,他喜欢喝奶。   蒋女士欣慰的同时又有点愧疚,陆家缺席了小孩子不讲理哭闹的日子,直接拥有一个能听懂道理的宝贝,太惭愧了。   为了补偿蹲蹲,陆擒回家立刻做了红酒炖牛腩,蹲蹲表示想看过程,于是陆总解锁了背着崽子炒菜的成就。   他红酒倒得不多,酒精挥发后,葡萄的香气渗进牛腩,和土豆胡萝卜炖到软烂。   裴蹲蹲食指大动,一口肉末蔬菜粥一口牛腩,香喷喷。   爸爸从来不骗他,说陆爸爸做饭好吃,就是好吃,要是爸爸也能吃到就好了。   临近夜晚,蹲蹲想爸爸了。   和奶奶一起看完动画片,裴蹲蹲就时不时看向手表。   蒋女士要回家收拾东西,准备明天搬来一起住,对陆擒道:“要哄一哄蹲蹲了,再懂事的孩子,睡前都会哭着要裴容的,换个床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说着说着,她眼眶一红,抱了一下蹲蹲。   陆擒送完母亲出门,回来蹲在沙发前,和蹲蹲平视:“我们洗澡完,到卧室里跟裴容爸爸打视频,我去书房,不打扰你们,好不好?”   陆擒估摸裴容应该能在视频里就把蹲蹲哄睡着。   发愁找不到独处时间的裴格眼睛一亮,抱住了陆擒的脖子:“我喜欢你,陆爸爸。”   陆擒:“那打个商量,把陆字去掉。”   裴格:“好的,爸爸。”   裴蹲蹲归心似箭,被洗了个快速澡,澡盆里的小黄鸭也不玩了,擦干净换上纯棉睡衣,被陆擒放进被窝里,就准备打电话。   陆擒:“爸爸在隔壁第三间书房里,有事情喊一声爸爸就听见了。”   蹲蹲输入密码,点击第一联系人通话,头也不抬:“嗯嗯!”   陆擒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关门的刹那听见裴容一声混着电流的“蹲蹲”传来,差点破门而入。   橘子的窝就在床边,盯着门边的动静,警惕地竖起耳朵。   心酸,真是心酸。   快三年没听见老婆声音了。   裴蹲蹲高兴而大声道:“爸爸!”   陆擒几乎想装傻应一声,然后进去看看裴容,靠着极为强悍的意志力,一步一步挪到了书房加班。   克制,忍耐。   这都忍不了,看见真人站在面前还了得?到时候忍不住一个饿虎扑食,岂不是又回到三年前把裴容吓走?   电话手表显示频不大,不过裴蹲蹲能听见裴容的声音就高兴了,证明爸爸在陪他就行。   他絮絮叨叨说着今天的事,脑袋在枕头上拱来拱去,浑身没一处安分。   裴容微笑地听着,偶尔鼓励,道:“小特工真是厉害!”   裴蹲蹲听到想听的,骄傲地翘起嘴角,道:“爸爸,我今天吃了红酒炖牛腩,好吃,想给爸爸吃。”   裴容莞尔:“爸爸有机会吃的。”   裴蹲蹲又道:“那爸爸能偷偷来看我吗?”   裴容想了想:“要是陆爸爸带你出去玩,爸爸想办法偷偷看一眼蹲蹲有没有长高。”   裴蹲蹲:“有的有的!蹲蹲喝完牛奶就睡觉,能长高!爸爸你一定要来看。”   裴容轻声哄道:“那蹲蹲今晚跟陆爸爸睡觉能睡着吗?”   “可以!”   “真棒。”   看着外表可爱的崽儿,想到江焱教蹲蹲的扮猪吃老虎,裴容捏了捏眉心。   那个谁,今晚主动让蹲蹲通话,表现不错,自己还是帮一把吧。   裴容道:“蹲蹲要在陆爸爸家里好好表现哦,像今天这样就很好,奖励小特工提前一天完成任务。”   天天表现好,每次提前一天,那十天就结束了。   裴蹲蹲保证:“我会的。”   电话那边,有医生叫裴容签字,关于进一些新的医疗器材,江焱忙着在师兄医院上班顺便守护崽儿,疗养院的管理事务只能裴容代劳,互相交换职能,反正他闲着也是呆在疗养院。   裴蹲蹲把小脚丫伸进橘子温暖的肚皮下方,懂事道:“爸爸,你去工作吧,我爱爸爸。”   裴容:“行,你听陆爸爸话,明天醒来再给爸爸打电话。”   提前结束通话,裴蹲蹲滑下床,轻轻地打开房门,由于陆总的房门太高档,十级静音,一崽一猫出现在门口没有引起陆总的主意。   裴蹲蹲赤着脚,跟橘子一样拥有超静音肉垫,唔,刚才陆爸爸说他在哪间房来着?   他往前走了五米,看见一个往下的小台阶。   跟爸爸通完话之后,裴蹲蹲精神力满血复活,并非陆总想象中的直接哄睡。   他开始好奇陆爸爸家里的结构,要知道,乡下别墅,没有裴哥没滚过的角落。   裴格打开门口的灯,看见一排酒柜。奶奶说他要在生日会上年年开酒,只剩四个月就要表演了。   唔,爸爸说要好好表现。   他语重心长地对橘子道:“千万不能打破酒瓶。”   ……   书房里,陆擒看完一个项目书,手机咚咚震响,他的那些朋友们听说他有儿子还很宠的事,纷纷发消息祝贺。   关系较好的,甚至还知道他没追到媳妇。   陆擒心里想着裴容,看报表也沉不下心,干脆拿起手机,一一回复。   是的,我有儿子了。   许多平时不搭理的人,他也好心情地回复,仿佛多回复一个,就能跟裴容绑得更深。   曾经一起去海岛游玩的朋友——袁浒,先发了一个给侄子的大红包,然后幸灾乐祸地给他分享了一系列小视频。   内容都是《爸爸带崽》,在某个短视频软件很火。   第一个视频,爸爸带娃雨后遛弯,娃在小区水洼玩得湿透,回去被老婆打。   第二个视频,爸爸带崽睡觉,自己盖棉被崽子露肚皮,被老婆打。   第三个视频,爸爸带崽去超市,买了一堆重复的玩具零食,被老婆骂。   ……   第N个视频,爸爸带崽吃席,让崽子尝了一口酒,被老婆暴揍。   陆擒:“……”   他冷静地回复:不要传播焦虑。   他按灭手机,打算去门口听听动静,靠近卧室后,发现门开着,而储酒间传来动静。   陆擒心里一突,赶忙快步下到储酒间,看见裴蹲蹲在干什么,眼前一黑。   裴蹲蹲赤脚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开一瓶红酒。   两只胖乎乎的小脚丫抱住瓶子,一只手只能捏住半个瓶颈,另一只手旋转海马刀开瓶。   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动作趋于熟练。   等螺旋钩到了底儿,他改成四肢锁抱瓶身,橘子张嘴一咬,咬合力惊人地把瓶塞拔了出去。   在他脚边,已经开了三瓶赤霞珠,五瓶罗曼尼康帝……   陆总呼吸骤停,瞬间焦虑:“蹲蹲,你没喝吧?!”   裴蹲蹲抬起头,诚实道:“没喝。”   没有哦,小孩子怎么能喝酒呢,只是拿几瓶标签比较脏旧的练手开瓶罢了。   爸爸说这是包装有污染,细菌跑进去,也可能过期了,不能乱吃。   “一口没喝?”   “嗯嗯。”   陆擒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满地酒瓶,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袁浒,帮忙组个酒局,对,庆祝我有儿子。”   “你们喝,我不喝。”   陆总喜提儿子,冷静大方:“你一直想尝的三瓶赤霞珠,开了。” 第33章   陆擒蹲在崽子面前,把他手里开完的罗曼尼康帝拿走,和另外八瓶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起。   他把裴蹲蹲的手指展开一看,手心里压了几道海马刀的印子,显然是吃出了吃奶的劲儿,“蹲蹲开这么多酒干什么?”   裴蹲蹲仰头看着蹲下来很大一只的陆爸爸,眼睛眨了眨:“奶奶说要在生日会上开酒。蹲蹲要练习一下。”   是个提前预习的好宝贝。   陆擒第一次懂了,在孩子面前不能乱说话,你跟别人的对话他都会记得。   他垂眸扫了一眼另一头被蹲蹲挑选出来的还未遭殃的红酒,席地而坐,随手拿了一支:“爸爸教你。”   裴蹲蹲大张着嘴巴,看他陆爸爸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手帕:“要先擦一擦,螺丝不要旋转到底,留半个勾。”   陆擒修长的手指旋转开瓶器时轻松优雅,好像这酒变得更好喝了。   同样的开酒动作,陆擒曾经在裴容家里也做过,但显然大美人给的反应没有小崽子直接。   裴蹲蹲对于力量和熟练度的崇拜,都是写在眼睛里的。   陆擒心想老婆能这样看我就好了:“拔除木塞的时候要轻要快,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好了。”陆擒把海马刀退出来,酒瓶放到一旁,“蹲蹲再试试。下次想练习什么,跟爸爸说,让爸爸教你好不好?”   蹲蹲:“好!”   酒本来就是买来喝的,陆擒不必靠着藏酒升值,他不嗜酒,只能说家里或多或少都要有,以备不时之需。   蹲蹲一岁半坐在藏酒间里开酒,跟蹲蹲十八岁拿走赤霞珠请同学,严格来说,对陆擒没有本质区别。   不同的是,将来请的是蹲蹲的同学,现在便宜了陆总的朋友。   陆擒举着手机拍摄了裴蹲蹲和橘子重新配合开酒的过程。   越开身价越高的金蹲蹲和金橘子,裴大美人还能赎回吗?这不得拿他自己来换。   黑心寄崽所就是这样坑家长的。   他握了握裴蹲蹲因为用力按住酒瓶而发红的脚丫,没有发觉变凉才放心,他道:“提前练习是好事,但是蹲蹲开了这么多酒,酒是粮食酿造的,是不是浪费食物了?”   裴蹲蹲瞪大眼睛:“可是这酒都好久了!”   是呢,都是上个世纪了呢。   陆擒道:“酒跟其他的食物不一样,保存得当,越久越贵。”   裴蹲蹲愣住,想起自己养老鼠时,爸爸说的粒粒皆辛苦。   陆擒:“不过没事,爸爸叫了朋友过来帮忙喝掉。”   “在他们过来之前,蹲蹲开多少,他们喝多少。”陆擒打了个响指,“你继续。”   在蹲蹲正式办生日宴之前,先私底下组个局,跟朋友炫耀一下儿子,好像也不错。   当面炫耀不比回复消息简单?   陆总罕见亲自组局,还介绍自己的亲生崽子,酒自然不能差。差了显不出陆总的父爱。   袁浒通知了一下朋友们,着重强调陆总准备了天价的酒,趁他高兴,今天想喝什么都能喝到。   万万没想到,崽子刚到第一个晚上,陆总就憋不住了,众人心里掂量着,起手的礼物都不敢太差。   晚上九点,合作伙伴和朋友陆续抵达陆家,陆擒已经命人把两组沙发围成一圈,叫了下酒菜和点心,给蹲蹲穿了小外套。   桌上放着十几瓶醒好的红酒,不乏拍卖会上百万一瓶的酒,众人一看,啧,陆总不仅重视儿子,对朋友也慷慨。   有好酒他是真叫朋友喝!能处!   感觉到被优待,纷纷送出自己的礼物。   裴蹲蹲看向陆擒:“可以收吗?”   陆擒揉揉他的脑袋:“当然。这是你袁浒叔叔。”   袁浒看着裴蹲蹲,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什么好东西尽往陆家送,这崽子可爱得他都想生两个了:“叔叔来得太急,买不到更好的礼物,给你送个游乐场股权。”   再反手一台无人机。   “谢谢袁叔叔。”   接下来,他又收到了老坑玻璃种的平安扣,新批大厦的命名权,非遗艺术家刺绣的虎头帽……   本来冲着陆擒送投资的朋友,看见裴蹲蹲的时候,心虚地又加上一些添头——真正小朋友用得上的东西,而不是合作之类。   干嘛要给陆总送礼,是小崽子不可爱吗?   酒的成本很快收了回来,陆擒把裴蹲蹲放下,给他泡了一点奶粉,道:“我今晚还要哄孩子睡觉,你们自己喝,我跟蹲蹲喝牛奶。”   “理解理解……”朋友喝着酒,一边聊天,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自然要谈一谈合作。   裴蹲蹲乖了一天,急需释放运动量,开酒虽然用了很多力气,但今天还没跑动。   他踮起脚,从桌上够了一瓶剩一半的红酒,因为力气不太够,只能夹在胳膊下抱着,看见哪位叔叔酒杯空了,就一溜烟跑过去:“张叔叔,再来一点点吗?”   爸爸说,要好好表现。陆爸爸去泡奶粉了,他要替陆爸爸招待客人。   张叔叔有些吃惊,陆擒只介绍了一遍,这小崽子居然就记住了他的姓。   他放低酒杯,让裴蹲蹲咕噜噜往他杯子里倒红酒。   “叔叔够了吗?”蹲蹲歪着脑袋,双手直立抱瓶的时候,对于一岁半崽子而言过长的瓶颈杵着他奶呼呼的脸蛋,压出一道辄,比抱着金鱼的年画娃娃还可爱。   “够了,谢谢蹲蹲。”   小崽子在冲我卖萌。   张冤大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卸下了一块表放在桌上。   再搞一点添头。   裴蹲蹲毫无所觉地奔赴下一个叔叔,憨态可掬地倒酒。   招待客人太简单了叭,把奶瓶换成酒瓶,就跟街头奶小弟一样。   爸爸说,不要把劝架做得像拱火。   裴蹲蹲仔细思考,觉得自己这回一点错也没有了。   先问喝不喝,然后再倒酒,叔叔们喝完也不打架。   这崽子真能处,谁能拒绝成为他的榜一叔叔呢。   一圈下来,桌上出现了五块手表两块玉吊坠九把车钥匙。   哎呀,反正喝酒也不能开车了,车送我侄子怎么了。   裴蹲蹲第二次打辅助,对手的满级氪金装备掉了一地。   酒量最差的一个蓝毛叔叔,晕乎乎掏出了公章:“叔叔真的没有了……”   “使不得使不得。”袁浒帮他把公章塞回公文包里,这一看就是刚签完合同过来的。   陆擒有些无语,尝试一提:“西城那块地……”   沙发边上有人应道:“给。”   醉了,送走吧。   同时,费劲儿表现的懂事蹲蹲,累得睡倒在他爸爸怀里。   就这么睡了?   陆擒想象中的夜间小儿哭闹完全没有出现,自豪的同时又有点遗憾,不能趁机怂恿蹲蹲见裴容了。   他把蹲蹲放在自己床上,想到没人肯带走的奢侈品时,哭笑不得。   翌日,清醒后的朋友纷纷打钱赎回。   嗐,都是他们用过的东西,十台八台的车停在陆家还不是当废品,还是给钱实在。   蒋女士带着行李箱上门,一进门就闻到了若有似无的红酒味,茶几上一堆空酒瓶,顿时皱起眉:“有孩子你还大晚上让人到家里喝酒?这么吵怎么睡觉?”   陆擒没提前因后果,护短道:“他们想来看看蹲蹲,拦不住。”   蒋女士想到了孙子,又有点儿理解,道:“下不为例。”   “蹲蹲醒了吗?”   “昨晚比较晚睡,还没叫他起来。”   蒋女士想到了她昨天问蹲蹲额头伤势,纱布后面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发炎,这些蹲蹲都一脸懵逼,只是拍拍纱布告诉她:“蹲蹲很好,不痛,不用换药。”   那纱布包得那么严肃,一看就是专业医生包的,不是贴个创口贴就完事的程度,上面还渗出了药色,蒋女士揪心极了。   陆擒:“裴容说他怕进医院,怕打针,可能是以为换药要去医院。”   蒋女士:“这样,我约一个儿科医生一个外科医生,趁蹲蹲睡觉,让他们瞧瞧,至少换个药。”   陆擒:“我正有此意。”   裴蹲蹲一边抹汗一边开酒瓶,纱布有点脏了。   蒋女士立刻聘请了两个休假的医生,提着医疗箱,到达陆家。   卧室铺了地毯,一行人都没发出动静。   橘子跳上床,压低身子警告地发出低吼。   陆擒“嘘”了一声,点了点蹲蹲的额头,道:“蹲蹲受伤了,让医生看看。”   橘子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虎视眈眈地坐在一旁,盯着医生的动作,发现这一套动作好像跟江焱一样,逐渐放下了警惕心。   儿科医生见多了宠爱孩子无理取闹的家长,被一只眼神凶狠的西伯利亚森林猫盯着换药,还是头一回。   想到蒋女士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医用胶布。   外科医生凑过去,查看里面有没有缝针。   蒋女士提起了心脏,这么白白净净的漂亮小孩,可千万不要受罪。   然后……他们都沉默了。   儿科医生:“应该可以自然消肿,再过一两天就完全看不见肿处了。”   外科医生:“贴胶布不透气,我建议不做处理。”   这工资白拿。   陆擒第一次看见儿子完整的脸蛋,陷入沉思。   以小见大,直觉哪里水分很大的样子。   他叫醒儿子:“八点了,起床吃饭,今天爸爸带你去游乐场。”   裴蹲蹲睡眼惺忪地睁开眼,下意识滚进了一旁的爸爸怀里,顿了顿,才想起不是同一个爸爸了。   陆爸爸说什么?游乐场?   啊,那爸爸会不会偷偷来看他?   陆擒把衣服放在床边,口气如常道:“蹲蹲自己穿一下,爸爸去看看鸡蛋羹蒸熟了没有。”   他出去,带上门,站了一会儿。   蹲蹲应该会跟裴容汇报行踪吧?   游乐场人多,裴容会来偷偷看一眼小崽子吧?   那……游乐场见了。 第34章   裴容是早上八点被电话吵醒的。   裴蹲蹲的作息很好,白天玩累了到点就睡,早上六点多醒,大美人蒙头大睡,小崽子自娱自乐。一般裴容也就忍心多睡个一小时,然后爬起来给他弄早餐。   一觉睡到八点是很少的,裴容被电话吵醒时,下意识摸了摸一旁的崽儿,摸了个空,顿时一激灵。   他不允许裴蹲蹲在自己还没睡醒之前出去搞事,大清早的,他不想一醒来就收拾残局,裴蹲蹲也很听话,明令禁止的事他不敢干。   意识到裴蹲蹲不在床上,裴容第一反应小兔崽子终于造反了,两秒之后才想起他把崽送走了。   “爸爸!”   裴蹲蹲的声音充满活力,他开心道:“陆爸爸要带我去游乐场。”   裴容从他过度兴奋里,听出了对于见面的期待,他打了个呵欠,“可是爸爸刚睁开眼。”   裴蹲蹲知道爸爸从家里赶到陆爸爸这里,要开车两个小时,瘪了瘪嘴:“好吧,那爸爸你再睡一会儿。”   他爸爸睁开眼到下床要很久的,肯定赶不及了。   裴容闭着眼睛道:“如果蹲蹲能在游乐场呆到十一点,爸爸就能赶上了。”   小崽子不喜欢一个项目反复玩,以往裴容带他去儿童乐园,滑滑梯坐一次,碰碰车坐一次,卡在大美人爸爸的耐心线上,一个小时半就牵着爸爸的手,道:“我们可以回家了。”   裴蹲蹲:“我要等爸爸。”   裴容挂了电话,十五分钟后就开车上了高速。   裴蹲蹲看见他爸爸这么努力赶时间,一定会感动落泪。   陆擒做了早餐,有鸡蛋羹和枣泥包,裴蹲蹲吃着早餐,话还多:“我爸爸也会做这个。”   他指了指鸡蛋羹,“但是里面没有肉肉和虾虾。”   大美人愿意撒点葱花就烧高香了。   陆擒更加怜爱儿子,给他擦了擦嘴。   裴蹲蹲一边说话,故意吃得慢,拖延时间,不然裴哥干饭时人狠话不多。   他继续道:“一样好吃。赵奶奶做的会加豆腐蛤蜊,江叔叔做的会加鲫鱼汤。”   “有一回爸爸用江叔叔做的冒充,我一下子就发现了!”   陆擒听着听着有些不对劲:“你江叔叔多大?”   有五十吗?   听着怎么住在一起,还能共用一个锅蒸蛋。   裴蹲蹲:“比爸爸大一点点。”   陆擒追根究底:“一点点是多少?”   裴蹲蹲伸出手指,比了个四。   陆擒不经意道:“你们住在一起吗?江叔叔结婚了没有?”   裴蹲蹲:“我们以前住江叔叔家里。”   他咬了一口枣泥包:“江叔叔没有结婚,他喜欢一个人,但是不敢说,只敢跟我说。江叔叔胆小鬼。”   陆擒捏扁了枣泥包,别是喜欢你爸吧!不然为什么要跟小孩说这个!是想打预防针还是想借蹲蹲的口表白?   还有,裴容一件他的礼物都不肯收,为什么愿意住外人那里?   “你很喜欢江叔叔?”   裴格乐不可支:“喜欢,他还叫我裴哥!”   陆擒眸色一沉,感到一阵危机,这个姓江的,为了讨好蹲蹲,一把年纪了还厚着脸皮叫小孩子哥。   蹲蹲这么可爱,哪里有能当他哥?   他不允许有人比他还舔。   陆擒:“心虚的人才胆小。那你江叔叔现在在哪?”   裴蹲蹲:“江叔叔也回国啦!”   说完,他捂住嘴巴,好了,不能再多说了,再说地址要被陆爸爸知道了。   陆擒把蓬松的枣泥包捏成了一团夹心石头,姓江的追回国,小电灯泡蹲蹲又不在,近水楼台的,情况非常不妙。   裴容那么懒,如果有人每天给他做做饭、扫扫地、换换灯泡,时间一长就依赖上了怎么办?   裴蹲蹲道:“爸爸,我要洗香香再出去玩。”   好久没有见爸爸了,要是变成脏蹲蹲,漂亮爸爸会嫌弃的。   陆擒冷静了一下:“好,先坐一会儿再洗。”   裴蹲蹲的头发丝,昨晚不可避免地染了一点酒气,陆擒也担心被裴容闻出来。   两人宛若凌晨在外面鬼混的父子两,思维高度一致。   蒋女士陪蹲蹲花园里散步,陆擒准备出门的东西。   半小时后,蒋女士放水给蹲蹲洗澡,非常宠溺地在澡盆周围放了一堆玩具,要什么给什么。   陆擒把奶瓶奶粉保温壶备用衣服等物品放入后备箱,道:“妈,您去准备一下,我来吧。”   陆擒接替他妈妈的位置,挤出一团泡沫,耐心地给蹲蹲搓头发搓后背。裴蹲蹲专注地玩玩具。   搓着搓着,他发现澡盆里的水变色了。   不能这么脏吧?   陆擒眼皮一跳,眼睁睁看着裴蹲蹲一手小黄鸭,一手酱油瓶,正往盆里倒。   怪不得这孩子越洗越脏!   陆擒扶住酱油瓶,问道:“你在干嘛?”   裴蹲蹲松了手,又去拿了一个小勺子,一边往盆里加盐,一边跟陆大厨核对:“两勺盐,半勺糖,这么多酱油,还有红酒。”   陆擒反应了一下,余光中看见半瓶红酒不起眼地挤在瓶瓶罐罐里,才想起这是红酒炖牛腩的菜谱。   小崽子看一次就记住了用量他很欣慰,但是……为什么调味料要出现在这里?   “玩过家家不能在洗澡的时候。”   裴蹲蹲对于着色很不满意,托着酱油瓶又倒了一点:“这样蹲蹲就能跟爸爸做的红酒炖牛腩一样香香。”   让吃不到的爸爸亲一亲蹲蹲,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自己想吃的时候就舔舔胳膊,太方便了。   陆擒:“……”   这该怎么讲道理?   他把裴蹲蹲从水里捞出来包住,夹在胳膊底下,然后拿了一个小碗,以眼花缭乱的速度配比调料,让小崽子用拇指沾了一下尝尝。   “好吃吗?”   裴蹲蹲被苦出了失望至极的眼泪:“不好吃。”   陆擒:“下次还泡酱油吗?”   裴蹲蹲:“不泡了。”   陆擒:“为什么蹲蹲能吃出江叔叔和爸爸鸡蛋羹的区别?”   裴蹲蹲:“因为江叔叔加了鲫鱼汤,爸爸不喜欢鲫鱼。”   陆擒:“那你没有土豆没有牛腩,少了那么多那么多东西,味道怎么会一样呢?”   “为什么爸爸给你洗澡用沐浴露,不用酱油呢?是爸爸故意不想让蹲蹲变得更香吗?”   裴蹲蹲:“不是。”   陆擒语重心长:“有些简单的事情里面有复杂的道理,在蹲蹲没明白之前,不要轻易模仿。”   “我们蹲蹲将来要研究的是爸爸不会的问题,所以爸爸会的事情,你动手研究之前,先问问爸爸的经验,好不好?”   裴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   陆擒重新给小崽子洗澡,裴格突然道:“爸爸可以教我钓鱼吗?”   陆擒:“当然可以,钓鱼之前我们要先把鱼鱼吸引过来,然后……不能吓跑他。”   当大鱼出现在鱼钩附近徘徊时,尤其要有耐心。   陆总耐心地陪着儿子逛游乐场,坐旋转木马,爬充气城堡,玩水上漂流滑梯……   他们来的这个儿童乐园,有许多儿童排队免费领取糖果的活动。   一溜烟的小萌娃排排队,到橱窗前领一颗动物形状的棉花糖,场面十分有爱。裴蹲蹲站在队伍里,个子不是最小的,但站得最端正。   裴蹲蹲对于糖果的兴趣不大,他喜欢领各种小包子,管饱,还因为裴容不吃糖果。   为什么大人不能领取呢,我爸爸也会饿肚子啊。   生怕爸爸饿肚子的裴蹲蹲每次都是领包子给爸爸吃。   陆总和蒋女士被裴蹲蹲排队领取包子投喂,是全场家长没有的待遇。   爸爸和奶奶都有了,裴蹲蹲拍拍手:“可以了。”   陆擒一边注意周边,一边把裴蹲蹲抱起来。   裴蹲蹲勾住陆擒脖子,展开手掌,里面握着一枚硬币巧克力,没忍住凑到他耳边炫耀:“爸爸给我的,其他小朋友都没有!”   陆擒:“……”   三个保镖门口监督了半天,居然还有漏网之鱼,他深吸一口气道:“什么时候给你的?”   裴蹲蹲:“爸爸给我发菠萝包的时候。”   他排队排到窗口,领取菠萝包。   裴蹲蹲拿起菠萝包的时候,发现还有一个金币巧克力。   他猛地抬头,发现发菠萝包的是戴着口罩和手套的裴容。   所以比其他小朋友多一个金币。   他爸爸真厉害。   十分钟前吃了菠萝包的陆总,突然有些噎住。   小崽子回来给他送包子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那么淡定?   陆擒把裴蹲蹲交给蒋女士和保镖,疾步走到菠萝包窗口,那里已经换成了一个女员工派发。   还有机会,才十分钟而已。   咸鱼成功撤离的时候肯定慢悠悠的。   他迅速找到了游乐场的员工出口,是一条停满了电动车的后街,裴容开四轮车,应该是走去附近停车场的。   陆擒看见尽头有一辆白色奔驰缓缓倒车,再过几秒就直接从路口开走了。   大长腿此刻发挥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次优势,陆擒拼尽全力,到达路口时却只追到了车尾气,他闭闭眼,万分懊恼,心情比丢了一百亿的大单还糟糕。   万幸,他看清了车牌。   陆擒喘着气转身,一抬眸,却愣住了。   隔着挡风玻璃,一个坐在驾驶座,一个站在微尘里,四目相对。   陆擒眸色骤然如鹰隼般锋利,血液发热滚烫,四肢肌肉绷紧,片刻后,他颤抖着敛去攻击性,施施然跨步上前,双手按住了引擎盖。   什么敲车窗让人出来的事,陆擒不干,他不要看侧脸,偏要站在裴容正面,清清楚楚地直视他,看看他还要躲到哪儿去!   裴容的车底盘很高,陆擒丝毫不逊于这庞然大物,有种居高临下之感,大美人被看得没办法了,垂下了眼皮。   裴蹲蹲这个二五仔。   裴容手指僵硬地握着方向盘,因为太过咸鱼而从未设想过见面该如何应对,人果然还是应该有点忧患意识的。   他可以在纸上写“我生的”,却没办法从容地对陆擒当面说出这个话。   太羞耻了,像什么呢。   被陆擒灼灼的目光看得有点热了,裴容干脆降下了车窗透气。   气流涌动的下一秒,陆擒就探手进来按下了车门开关,把裴容“请”了出来,塞进后座。   然后自己开车,把车开到了不影响交通的角落。   裴容:“这里有违章停车监控。”   监控,懂吗?监控。   陆擒掏出皮夹,裴容余光看见了一打钞票。   他以为陆擒要抽出十张,告诉他“先停七个小时的”。   然而陆擒从夹层抽出了一张红酒估值账单,淡淡道:“正好,我们谈一下蹲蹲的共同抚养问题。蹲蹲开了我一千五百万的酒,你得报销一半。”   裴容:“……”你能报销蹲蹲养老鼠的精神伤害吗?   过分了,报销一半正好是他股票账户的全部资产,不会是诈骗吧。   还是在暗示他,他的情况被完全掌控了?   裴容:“几瓶?”   陆擒:“12瓶。”   裴容:“我还你12瓶。蹲蹲出生那年,我酿的。”   就是怀孕期间酿造的,裴容在陆擒面前说不出这个词。   陆擒僵住了。   这样做生意真的可以吗?   可是真的好想要老婆亲手酿的酒,比这劳什子12瓶藏品都珍贵。   陆擒猛地反应过来,裴容在试探他。   如果自己答应了,说明他依然对裴容抱有深不可测的企图,根本不是存心报销。   想要钓大美人,就得按照大美人喜欢的钓鱼方式来,不能打窝,不能挂饵料,最好连钩都是直的,等咸鱼愿者上钩。   否则大美人一定会挣扎,会被锋利的鱼钩刮破口腔。   所以陆擒忍住了强吻的冲动,忍住了拉进怀里的冲动,从裴蹲蹲的育儿事件谈起。   可以悄悄用崽子打窝,可以偷偷用账单当饵,但是鱼钩,即陆总本身,一定要是无害的,直的。   陆擒脑海里天人交战,壮士断腕:“这样不太等价吧。”   害怕,裴容回去不会气得把自酿酒都摔了吧?   裴容缓缓地看向陆总。   陆擒板着脸道:“你以为我还跟三年前一样不长进?”   裴容:“嗯?”   陆擒冷冷地瞥他一眼,平静道:“我已经对你硬不起来了。”   无欲则刚,他这次绝不让欲望逞能。   裴容严肃:“喔?” 第35章   裴大美人压了压嘴角,陆总对庄园那一晚的事忘得彻底啊。要是想起来了,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吗?   裴容这次不会傻到去验证陆擒说话的真假了,他觉得一本正经说自己硬不起来的陆总有些好笑,让他好奇陆擒接下来想怎么做。   明知陆擒在钓他,可恶,还是被钓到了。   裴容道:“是我目光短浅了,那么,这七百五十万,陆总要我怎么还你?直接打你卡上?”   陆擒:“你有这么多现金?”   裴容笑了笑:“那我就算跟朋友借点,也得替蹲蹲还上。”   陆擒皱眉:“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姓江?”   裴容:“嗯?看来蹲蹲跟你说的事情不少。”   陆擒醋海翻天,差点维持不了表面冷静:“不准借!”   “我们来算一算账,你过去三年给蹲蹲花了多少,我们一人一半。”   账单几乎能完整反映出过去的生活,陆擒算盘打得响,既能加深了解,又能给老婆钱。   裴容思考了一下:“没花多少,我给你儿子穿地摊货吃泡面来着。”   蹲蹲身体健康,吃穿住行不挑嘴,迄今最大的一笔支出就是买猫——花的还是陆总的表。   陆擒:“……”被裴容当面认证地摊货和泡面,陆总心情复杂,虽然很心疼儿子,但是裴容想怎么养崽就怎么养崽,他没参与就不能置喙。   养得也没比别人差,不是么?   裴容拒绝分享账单,让陆擒微微不满,伸手去抓裴容放在膝盖上的手,想看看他的手有没有变粗糙,光是想想这个可能,陆擒就心痛得难以呼吸。   裴容倏地把手揣进了口袋,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怎么不到三句话就动手动脚的?   陆擒像资本家谈论薪水问题,公事公办道:“我承认你的劳动价值,你比我多照顾了蹲蹲三年,这部分应当按你休假前的平均年薪折算现金。这是劳动法规定的。鉴于你把蹲蹲养的很好,我看看你手心有没有茧,有的话,算工伤,按系数翻倍。”   裴容张了张嘴,他休产假前,陆擒是他的大老板,这么算倒也没错。   如果按照他的平均年薪来,陆总可真大方。   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捏了捏,裴容抬起那双盈盈含情的眸子,道:“有茧子,很丑,不用看了。”   陆总死死绷着脸:“不看怎么认证。”   一条咸鱼究竟得干多少活,才能磨出茧子?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美艳大明星是怎么一天一天学会自己养娃的?   陆擒有太多太多的细节想问,尤其是孕期和出生,但是察觉到裴容回避孕期,一直没敢提,只能用这种擦边话题试探。   他还想摸摸裴容的肚子,现在平坦得跟从前一样,裴蹲蹲这么个大崽子呆在肚子里有没有闹他?   有的,裴容一开始就吐得厉害。   陆擒悔不当初,裴容第一次吐在他领口里的时候,就应该带他去医院看看。   裴容笑眯眯道:“因为不算工伤啊,我是踩缝纫机踩出来的茧子。这个系数我就不要了。”   “踩缝纫机……”陆擒呼吸一窒,“你真的坐过牢?”   他早就想问,但是没问出口,一来怕戳裴容伤口,二来怕自己误会闹笑话。   竟然是真的!   裴容睫毛颤了颤,目光变得低落。   内心则是一声冷哼,大的小的一起脑补他坐牢。   裴蹲蹲觉得派出所体验很好不以为意就罢了,姓陆的你是怎么回事?   陆擒:“为什么?”   他不懂,裴容财务上肯定没问题,生活又咸鱼,能有精力犯事?   裴容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是个意外,不小心在街上搅和进一场聚众斗殴。”   陆擒:“是意外为什么不请好一些的律师?你就算没有法律界人脉……没想过找我帮忙吗?”   裴容:“想过。”   想过让你去捞裴蹲蹲的。   陆擒刚想原谅他,就听见了一句升血压的话。   “但是吧,时间又不长,太麻烦了。”   陆擒简直火冒三丈:“你是不是还觉得监狱作息规律一日三餐体验很好——”   裴容:“唔。”   你儿子就是这么想的,要是派出所提供泡面,他能天天去卖萌。   他看着陆擒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当初得知裴格进局子的自己,仿佛当时无语的心情被陆擒分担走了一半,天气都晴朗了不少。   陆擒:“你怀孕了还坐牢!”   裴容:“要生了保外就医,正好也不用再回去了。”   陆擒用力按了按额头,若不是还没追到大美人,决心要徐徐图之,这种无所谓不知死活的态度,就得日到他认错。   怎么还没追上呢?   陆擒懊恼得要命。   陆擒哑然:“你踩缝纫机,脚上有力气吗?都……水肿了。”   裴容:“还行。”   陆擒支吾了一下,道:“你离开之前,我不知道你怀孕了。那次……那次小腿疼不疼?”   他有罪,他单纯以为裴容胖了,才做出禽兽不如的行径。   游刃有余的大美人,耳朵后面悄悄红了,他清了清嗓子,道:“还好。”   真难受他早踹陆擒下床了。   气氛陡然生出几分旖旎,陆擒生硬道:“你住哪,我开车送你。”   裴容:“不用了,蹲蹲和伯母还在园子里,你回去接他们。”   陆擒顿时陷入两难,“你不想见见儿子吗?”   裴容:“见过了。”   陆擒:“……”   裴容挑眉:“在给保镖发消息?还是当初蹲我酒店下边那两位大哥吗?”   陆擒确实想调一个保镖过来跟踪裴容,被当场抓包死不承认:“没有的事。你以为还是三年前吗?”   他把手机收起来,利落地推开车门下车,走出毫不留恋的气势,实际上一拐弯立刻给保镖打电话。   保镖尽职尽责跟着裴容,眼见他把车停在路边的便利店前,等他也把车靠过去,发现便利店里已经没人了。   “陆总,裴先生钥匙放在便利店,弃车跑了。”   陆擒气急败坏:“挪车电话呢?”   保镖:“打了,但裴先生可能下车前改动了数字。”   陆擒正要吩咐秘书去查车主人,就听保镖道:“驾驶座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有电话号码,说有关蹲蹲的抚养问题可以联系。”   陆擒定在原地,陷入深思,一个电话而已,自己居然就产生了失而复得的莫大喜悦。   丢人。   但是……电话都有了,地址还会远吗?   裴蹲蹲扯着爸爸的裤管,道:“爸爸,要回家了吗?”   陆擒第一次见到到游乐场主动说要回家的省心崽儿,被不省心的大美人气到的心情微微平复,把他抱了起来:“回家。”   裴蹲蹲耸耸鼻子,很笃定地道:“有我爸爸的味道。”   陆擒面不改色:“嗯,我去追你爸爸了,跟他说蹲蹲表现得很好。”   一点也不心虚,好像那个跟裴容告状小崽子开酒的人不是他。   裴蹲蹲哪里知道大人的险恶,感动地抱住陆擒的脖子:“爸爸真好。”   他有好好表现哦!   裴蹲蹲觉得自己可以获得一点微不足道的奖励,他站在宝马车边,勉强用手推着车门,表示拒绝上车:“爸爸,蹲蹲想坐小电驴。”   陆擒:“……”   已知小电驴不能请司机,而陆总这辈子还没碰过小电驴。   裴蹲蹲抱着他的大长腿,仰头道:“可以嘛?我可以给爸爸买电驴。”   只要他一个电话,江叔叔明天就网购一辆电驴送到家里来!   陆擒:“为什么想坐这个?”   “蹲蹲可以在前面吹风!”   看着儿子圆溜溜的期待眼神,陆擒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何况他早上才刚刚教育蹲蹲“凡事要先问爸爸的经验”,如果连这个小要求都不能满足蹲蹲,形象还要不要了?   又不是让他开飞机,不就是两个轮子的?   陆擒以前什么没玩过。   他蹲下来,道:“爸爸有比小电驴更好玩的。”   他带裴蹲蹲去了重机车卖场,让裴蹲蹲自己挑喜欢的,“你可以坐前面。”   酷炫的重机车很多,裴蹲蹲挑中了一款国宾摩托,就是平时武警护卫开道那款的民用版。   银灰色流畅车身,前面带着挡风,后座两侧有机箱,陆擒并不陌生,他偶尔也需要这种车在前面开道。   陆擒:“要不再看看?这辆一百多万,更适合蹲蹲。”   裴蹲蹲:“这辆最好看!”   陆擒:“行。”   他命人在座位前加装了一个儿童小座椅,给裴蹲蹲买了一个合适的安全帽。   翌日,陆总就骑上机车,带崽上班,前面一辆劳斯莱斯,后面一辆越野,把摩托护在中间,功能完全反了。   穿西装骑摩托显然不合适,陆总第一次“奇装异服”来公司上班,车停稳的时候,感觉整栋大楼的窗户都挤满了人头。   他用脚撑地,先把胸前的裴蹲蹲拎下车,然后摘了头盔,野性侵略感喷薄而出,又被他看向幼崽的柔情中和,帅裂天际。   裴蹲蹲的衣服防撞设计,包得跟宇航员似的,小芝麻团一蹦一蹦:“爸爸,明天也开摩托车,后天也开!”   陆擒:“后天不行。”   裴蹲蹲眨了眨眼:“后天要下雨了吗?”   他爸爸就是因为说要下雨,所以小电驴就藏到仓库了。   陆擒认真解释:“因为爸爸驾驶证的分不够扣。”   陆氏大楼附近两条街严格禁摩,一次扣三分,罚二百。   上班下班,六分没了,最多能用两天。   收到保安传来的前线生图,裴大美人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三年前牵他骑马,现在带崽飙车,陆总的套路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有用。   大美人第一次给陆总报了两个419的股票代码,就是在马场。 第36章   陆总抱着崽子看报告,左手家庭右手事业,人生赢家不过如此。   裴蹲蹲惦记着骑摩托的美好体验,风呼呼吹到脸上,视野跟四轮汽车完全不同,陆爸爸真是太厉害了,他在陆擒臂弯里安静了一小时。   摩托车体验感失效,裴蹲蹲扭动着要下去,陆擒便撒了手,让他随意地玩。   经过昨天跟裴容的对话,陆擒直觉裴容短期内不会想来接走蹲蹲,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事情,但是裴蹲蹲一叫他就出现,应该挺自由的。   小崽子可以扔他这,车子可以扔他这……陆擒一方面幻想裴容对他的信任,一方面理智告诉他,大美人就是这么不在乎身外之物,当初他借着文化课送裴容的东西,他一次也没见裴容戴过,估计扔在某个抽屉,忘得干干净净。   陆擒叹了一口气,一百零一次拿出手机,解锁,查看联系人。   昨晚加的裴容微信,现在还没有通过。   再不通过就打电话了!   陆擒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但是蹲蹲实在太好带了,他甚至不能找一些“孩子哭了怎么办”,“孩子不吃饭怎么办”,“孩子不肯睡觉怎么办”的问题去接近裴容。。   这都在大美人的算计之内吧?   蹲蹲懂事,适应能力强,所以才放心地交给他。   小崽子太懂事也是一种烦恼。   陆擒闭了闭眼,巩固了一下“放长线钓大鱼”的决心,这才见面一天,不能太上赶着。鱼儿游进网圈范围了,慢慢收网才是上策。   昨天证明,忍耐欲望的策略是对的,裴容愿意说电话号码了。   手机叮咚一声,好友验证被通过,现在可以聊天了。   陆擒猛地心跳加快,盯着裴容的头像——橘子的照片,看了三秒。   再等十分钟发信息。   不能显得他一直盯着手机。   陆擒度秒如年,突然想起什么,指腹一滑,点进了裴容的朋友圈。   一片空白。   陆擒心一横,决定给裴容发两张蹲蹲骑摩托车的萌照,那边率先发来了一句话。   “明天带蹲蹲去打麻风腮疫苗。”   “看好他,他不爱打针,可能会溜。”   “好。”   此时陆擒没有意识到严重性,一心只想撩老婆,他发了一张蹲蹲的照片,自己则不经意地出镜一角。   然后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复。   哼。   两个保镖看着,裴蹲蹲从27层视察到一层,走到哪里,哪里的工作效率归零,都忍不住看一眼他们不苟言笑的陆总的宝贝儿子。   总觉得长得哪里眼熟。   远看小小一团,近看粉雕玉琢,长大了一定妖祸众生。   上一个这么养眼的,还是已经退圈的裴容。   然而那次裴容来公司,艳光四射的大美人气场太强,大多数人都不敢直视,只能看一眼,再偷看一眼侧脸这样。   小崽子就不一样了,可爱无害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特别是他还有陆家同款眉毛,以往陆擒眉头要是一皱,则大事不妙,底下人闻风丧胆,谁敢盯着陆总看?   长在小崽子那双眼睛上方,就不一样了,稚嫩的英气那么纯粹,赏心悦目。   更别提蹲蹲还会互动,听说他记性好,大家都忍不住来刷脸。   裴蹲蹲挠了挠脸蛋,看见两个自家小弟搬东西上来,大声招呼:“张哥哥!于哥哥!”   其他人:草,连保安的名字都记得,不愧是太子!   两个小弟怎么都想不到裴格是陆擒的崽儿,但是一想到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又觉得相当合理。   不愧是他们裴哥!   小陆崽子越巡视,陆氏大楼的效率越低,当天所有人都加起了班,而陆总早早地骑上摩托,风驰电掣携崽回家。   晚饭后,陆擒查阅了一下带孩子打疫苗的注意事项——最好提前商量好,夸他勇敢,然后兑现奖励。   “蹲蹲。”陆擒牵着小崽子,小崽子牵着橘子,在花园里散步,“你裴容爸爸说,明天要带你打一针疫苗,疫苗可以保护蹲蹲远离一种痛痛的病。”   裴蹲蹲小脸绿了,怎么又要打针。   陆擒:“蹲蹲很勇敢对不对?打完针,爸爸送你一艘遥控游艇乘风破浪,可以放在游泳池里开。”   裴小格眼神忽闪忽闪,忍不住红了眼眶,用小胖手捂住眼睛,委屈巴巴:“蹲蹲疼。”   陆擒心疼地抱住蹲蹲:“爸爸陪你去,不怕。”   裴蹲蹲把脸蛋埋在陆擒怀里,抽抽噎噎地点头。   橘子用脑袋蹭了蹭蹲蹲的胳膊,安慰小主人。   陆擒以为这样就说好了。   结果第二天醒来去洗手间刷个牙的功夫,小崽子不见了,脑袋顿时一炸。   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带娃把娃弄丢了。   尽管很不想被裴容嫌弃,但事关蹲蹲,陆擒也顾不了,一边让管家查监控,一边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   裴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喂?”   陆擒尽量一句话说清:“我昨晚跟蹲蹲说打疫苗,刚才他从家里消失了,联系你了吗?”   裴容听见了橘子喵喵的声音,从容道:“哦,家里找找吧,他不敢出门的。还有事吗?”   陆擒:“……”   没有了。   他讪讪地挂断电话,环视一圈,第一次觉得家里太大不好,这上下三层,得找到什么时候。   对着楼下大厅的监控没拍到任何蹲蹲出没的影子,大概率还在二层三层。   陆擒找遍了十几间屋子的柜子,重点翻衣帽间和储物间,只找到了橘子的几根毛。   他走到哪里,橘子跟到哪里,不仅不给提示,还提前喵喵警示裴蹲蹲,配合默契。   陆擒抄腰站着,想了一会儿,重新返回卧室,打开了床头柜。   没有。   他打开洗手间的门,刨开脏衣篮上面的两件自己刚换下来的睡衣,把小崽子拎了出来。   “下次再玩捉迷藏,我们先去打疫苗。”   裴蹲蹲商量道:“明天再去吧,蹲蹲再准备一天。”   陆擒:“不想去医院,爸爸叫医生到家里来。”   裴蹲蹲:“那还是去医院吧。”   可以去江叔叔医院看一看他。   一小时后,陆总领教到了什么叫撒手就没,一逮着机会就跑,只能把小崽子抱在怀里。   陆擒的体力比裴容好,能一直抱着不撒手,眼见护士拿着针管过来,裴蹲蹲歪着头,乖巧道:“姐姐,可以等我数到一百再打针吗?”   陆擒:“数到十就够了,后面有其他小朋友排队。”   针扎进胳膊的时候,裴蹲蹲哭得好大声,他拉开爸爸的西装外套,把脸和半个身子埋进去,一手捂着脸哭,梨花带雨,眼泪顺着奶呼呼的手臂往下流,长长的睫毛糊成一片,一手揪着陆擒的西装,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陆总成为了全场焦点,幸好戴了口罩和墨镜,他脱下衣服,遮住了遗传偶像包袱的崽儿,镇定地走了出去,被路人频频侧目,是不是偷孩子啊?   没有,真的是我儿子。   结果出医院大门,被保安拦截住,陆擒不得不努力解释,哄着裴蹲蹲叫声爸爸。   “爸爸……”裴蹲蹲哭累了,轻轻叫了一声,趴在陆擒怀里睡着了,小脸蛋红扑扑,眼角挂着委屈的泪痕。   保安一时之间有点儿捉摸不定,这孩子到底是叫眼前人爸爸呢,还是哭着找爸爸。   陆擒拿着疫苗证:“我是他爸爸,带他打疫苗,嫌丢人躲我怀里哭。”   正巧,有一个身材板正的风衣人经过,闻言朝他怀里看了一眼,目光顿时变深。   “这是你亲生的?”   陆擒:“对。”   风衣人上前一步,伸手道:“孩子好像哭得有点缺氧,让我看看。”   陆擒连忙看了一眼睡得很熟的崽儿,呼吸平稳,心跳也稳,还砸吧嘴儿,他抬手不动声色地护住蹲蹲的后颈,脚步一转,朝里走去:“谢谢,我自己找医生。”   他给保镖使了一个眼色,保镖防住了那人的去路。   拐卖团伙作案!   风衣人脸色微变,打了一个电话。   “警察!别动!”   保镖被闻讯赶来的两名便衣扣住,喜提银手镯,想大施拳脚,可对方是警察,整个人都反应不过来。   怎么回事?   “你手里的不是你儿子,孩子给我。”风衣男朝陆擒出示警官证,“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陆擒:“……是我儿子。”   “我们全警局都认识他爸,姓裴,你还敢狡辩。”   陆擒闭了闭眼,猜是不是裴容上户口的时候,带蹲蹲去过警局,所以都认识,又恰巧认真负责的民警来医院体检撞上了。   或者是跟裴容的牢狱之灾有关。   总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们被群众围在中间,陆擒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只能道:“是误会,我们上警车谈。”   江焱不敢在大侄子打疫苗的时候出现,晚了一步,就看见陆擒和崽儿都被带走。   他立刻给裴容通风报信:“你崽子二进宫了,快去捞。”   什么!又被抓了!   裴容紧张了一下,旋即放下心来,继续吃包子,云淡风轻:“让陆擒捞。”   一人一次,很公平。   江焱:“可以,你先把陆总捞出来。”   裴容:“?” 第37章   三位民警刚执行完任务,同事顺道送穿风衣的赖警官来医院抽血体检,刚要开车走,就被赖警官通知医院门口疑似有拐卖团伙作案。   三名嫌疑人当场被制服归案。   陆擒在前往警车的路上,试图弄醒裴蹲蹲,“蹲蹲,醒醒,跟警察叔叔解释。”   奈何裴蹲蹲十分钟前用生命在大哭,比上蹿下跳还消耗体力,哭声穿透天花板,让在三楼的江医生不敢冒头。   除了裴容,不要试图掺和进小崽子打疫苗这件事,会被记仇,哄也哄不好,让他哭一顿发泄完精力睡一觉醒来又是一个乖仔。   陆擒采用温和方式叫醒,担心声音太大把蹲蹲吓醒,本来就是哭睡过去,醒了要是继续哭,陆总发现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讲道理和奖励都没用,因为裴蹲蹲他是“道理我都懂,哭又不犯法”的哭法。   赖警官看着陆擒虚伪的叫醒方式,道:“不敢叫醒他?”   还有叫什么“敦敦”,人小孩子也没有这个小名啊。   陆擒:“叫不醒。”   “叫不醒?你给他喂药了?”民警皱眉,要不怎么上一秒大哭,下一秒睡得这么沉?   “没。”   陆擒抱着儿子坐进警车后排,思考如何解释。   如非必要,他不能把裴容生子的事情说出去,过于匪夷所思。裴容曾经是公众人物,探究本身就是一把尖刀,极端尖锐时能刺穿骨肉。   难道要抬出自己的陆氏总裁身份,证明他年轻多金,不至于抢人家孩子?   陆擒看了看裴蹲蹲,想起一些豪门狗血争夺抚养权戏码……嗯,负责任的民警最终还是会打电话让裴容确认。   他今天不可能在没有知会裴容的情况下脱身。   既然如此,还是略过表明身份这一项,直接通知裴容吧,好歹挽回一些脸面,而不是出一些“陆擒在医院被带走,陆氏集团将走向何方”等影响股价的新闻。   陆擒拨通了裴容的视频通话。   裴容坐在疗养院的床上,支着一个床上简易桌,吃食堂提供的丰盛早餐,生活安静富足,吃穿不愁,他能在这里住到退休,退休后接着住。   放在小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邀请通话的红点闪烁着。   裴容咬了一口烧麦,支着下巴看向手机。   一口,两口……   实不相瞒,不是很想捞。   这俩要是一起蹲局子,通讯工具被没收,那世界该有多清净?   监狱里多好,作息规律,狱警大哥帮忙看娃,他定期探望,跟上幼儿园似的,裴蹲蹲有种表演一个越狱。   裴容吃完一个烧麦,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整理了一下领口。   还是得捞的,不然他的股票要跌停。   大美人绝色容貌出现在屏幕上,有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惊艳感。   陆擒心跳漏了两拍,他一次跟裴容视频通话,原来屏幕上跳出裴容样子的刹那这么动人心魄。   “我口误说我是蹲蹲亲爸,民警怀疑我拐带蹲蹲,你跟他解释一下。”   裴容只要随便找个借口,说是暂时把孩子寄养在他这,民警不会追根究底。   他把手机屏幕转向赖警官。   画面里,裴容衬衫扣子系上最后一颗,神情端庄,语含感激:“我是裴容,感谢赖警官还记得蹲蹲。我澄清这位陆先生没有拐带孩子。”   民警松了一口气,没有是最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先生非要说他是孩子亲爹。   是不是有某种精神疾病?孩子哭了还用西装把他罩住,裴格聪慧活泼,这么好的性格,要是给带歪了……   他想建议裴容不要把裴格给陆先生带,起码要有另外一个家长在旁边看着。   裴容勾了勾嘴角,眉目慵懒地给出理由:“因为陆先生硬不起来,所以我把裴格给他过过瘾。”   警车里的空气突然安静。   民警:“……”   即将出口的建议突然变得不忍心。   沉浸于老婆容貌的陆擒被当头棒喝:“……”   硬不起来是他说的,但是怎么能冒然把因果关系凑在一起?!   说得他跟阳痿一样!   等等,难不成裴容就是这样认为的?   糟糕,他想让裴容觉得他“无害”放心交往,而不是“阳痿”,一旦被贴上标签,他在裴容心里哪里还有择偶权?!   陆擒气得想马上让裴容见识见识……不行,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刻,但他必须马上找机会当面澄清。   裴容挑了挑眉,陆擒见人就说阳痿,心理素质应该很强大吧?他找的借口很合理,应该不会被计较吧?   他想了想,隔空示范叫醒裴蹲蹲的正确方式。   小兔崽子回回关键时刻下线,下次他可不捞了。   裴容提高声音:“裴蹲蹲!起来吃泡面,再不醒泡面凉了。”   “赖警官,给您添麻烦了。”   民警:“没事,误会一场,他们可以走了。”   “谢谢,谢谢。”说完,裴容就挂了电话。   陆擒怀里的裴蹲蹲胳膊动了动,先摸了摸嘴巴,然后使劲揉了揉眼睛,像是在跟睡意缠斗,最终泡面的诱惑占了上风,他睁开黑葡萄似的眼睛,还有点懵:“嗯……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决定给他补偿一碗泡面了吗?   爸爸说不能私自吃泡面,那警察叔叔给的不算偷偷哦!   裴蹲蹲一下子从陆擒臂弯里坐起来,发现自己正在警车里,反应了三秒。   没有泡面,怎么回事?   他哭得太大声被抓走了?   裴蹲蹲坐直了身体,想起最要紧的嘱咐,赶紧道:“警察叔叔,我姓陆了。”   犯事的是陆蹲蹲,跟裴格没有关系,你们不要找我爸爸!   啊这……为了让陆先生体验父子关系,演得太真了,连姓都改了。   不到两岁的小崽子,跟裴先生一样会演戏,难怪陆先生挑中了裴格。   民警心情复杂,对蹲蹲更加喜爱:“好的,叔叔知道了,你们可以回家了。”   裴蹲蹲咽了咽口水:“今天也不去警局吃泡面吗?”   陆擒找回声音,捏了捏他的脸蛋:“警察叔叔要维护治安,回家爸爸给你做。”   “哇哦——谢谢爸爸!”   每一声清脆的爸爸,都让民警更感慨一分,他给陆先生道了声“抱歉”,亲自给抱娃的陆擒开了车门。   “慢走。”   陆擒把哭得湿漉漉的外套交给保镖,撸起袖子,蹲在裴格面前。   理智回来了,他想确认一些事情。   蹲蹲跟民警的寒暄……过于熟练了。   “蹲蹲怎么认识那个警察?”   裴蹲蹲一板一眼地供述犯罪事实:“我聚众斗殴,被警察叔叔抓了。”   陆擒追问:“跟谁打架?有没有受伤?”   裴蹲蹲发挥了天才的语言能力,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经过,客观详实,连一共奶了几口都交代了。   “爸爸说这是拱火,所以蹲蹲也有错。”   陆擒张了张口,他和裴容都没有因为税务问题进去,这个崽有点虎。   此刻他要是还不明白是谁蹲的橘子,那他干脆把总裁位置提前卸任给蹲蹲。   他脑补的凄风苦雨,通通没有。   蹲蹲着实有点儿坑爹,裴容一定是觉得荒诞才顺着他的话骗他。   陆擒不禁反思,明明已经禁欲了,心如明台,为什么三年后的自己仍然对裴容的话深信不疑呢?   经验值都被狗吃了?   长此以往,岂不是又会走入三年前的误区?被裴容用金钱粗暴定义他们的关系,犯错而不自知,等裴容受不了他的索求和控制,一走了之,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这段关系的发展应该由他引导,走向他想要的方向。让裴容牵着鼻子走,陆擒只会是一个“金主”。   他得让裴容知道他们有其他可能。   陆擒后来跟周航谈过,裴容从进圈起就厌恶潜规则,只接公司给的资源,那些投资商谈笑间的“恩赐”,他一分不要。   陆擒一开始就踩中了裴容的雷池。   “爸爸,蹲蹲还能吃泡面吗?”   “能。”陆擒回过神来。   ……   裴蹲蹲吃上了陆擒爸爸精心烹饪的泡面,大方地原谅了他带自己打针的事。   两天相处下来,他和爷爷奶奶也混熟了,愿意跟他们出去玩。   蒋女士迫不及待地带他参观起了……房产。   “这些都是蹲蹲的家,以后可以换着住。”   裴蹲蹲点点头,都很好,但是没有爸爸家的池塘,还是爸爸家最好。   ……   陆总下午在公司开会,没有小太子出席的会议,高层还怪不习惯的——没有儿子在场,陆总回到以前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完全不管理表情,冷着脸,冻哭一个是一个。   属下讲废话的时候,冷峻的陆擒在思考,如何跟裴容澄清他不需要看男科。   有点难,在裴容面前有反应,等于跟裴容交了底,功亏一篑。   因为别人有反应了恰好让裴容看见?   这不是补救,这是找死。   陆擒按了按太阳穴,汇报的经理额头冒出冷汗:他讲的哪里不对吗?   临近傍晚,落日余晖通过百褶叶洒进来,从27层的落地窗看出去,晚霞千里,气势恢宏。   明天是个好晴天。   陆擒突然有了主意。   他站在落地窗前,长身鹤立,矜贵不可方物。   “裴容。”   陆擒声音不冷不热,“跟你商量一件事,育儿书说,孩子白天哭闹受惊,晚上可能会惊醒。你看要不要抽时间陪蹲蹲睡一晚?”   陆总话术了得,趁机暗示他有好好看育儿书,是个靠谱多金的另一半。   裴容沉吟了一下,确实,裴蹲蹲每次打针都会哭,他也是第一次没有陪在蹲蹲身边,保不准晚上会因为没有安全感而睡不好。   小孩子受惊容易发烧,发烧就要打针,对蹲蹲简直是恶性循环,而且,打完疫苗也可能有发热反应。   裴容一下子担心起来。   这要求合情合理,他不能因为想潇洒一阵就完全撒手。   陆擒:“我不派人跟踪你,你别多想,我们都希望蹲蹲好,不是么?”   他这话不掺一点水分。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想见裴容,蹲蹲也是想见的。   “行。”裴容看了一眼时间,张伯晚上要进城一趟,正好搭个便车。   “我大概八点到,蹲蹲住你原来那个家?”   陆擒:“对,我让岗亭保安给你放行。”   挂断电话,陆总握紧了手机,裴容刚才没提出住酒店,是不是有希望住他家里?   为了这渺茫的希望,陆擒诚恳地建议蒋女士和陆建业今晚换个地方住。   蒋女士不理解,陆建业似乎看出了什么,道:“咱家里几天没住了,回去置办置办儿童用品,蹲蹲今天说喜欢,改天带蹲蹲回去住。”   蒋女士一说这个就来劲了:“陆擒这里我管不了,他心大,咱家里家具必须包上防撞条,晚上就全包上。”   送走父母,陆擒看着外出归来的蹲蹲,弹了弹他的遮阳帽。   “一个好消息,晚上你爸爸要来看蹲蹲。”   裴蹲蹲像只乖巧的小绵羊,帽子上两个犄角,闻言眼睛一亮,抱住陆擒大腿,把帽子都蹭掉了:“真的吗,真的吗!我爸爸要来看我了!”   还没完成任务的小特工,是可以见爸爸的吗?   “当然,因为蹲蹲很懂事,我替你争取了。能不能让爸爸留在家里陪你睡觉,就看蹲蹲的了。”   陆擒丧失了良知:“如果蹲蹲能让爸爸住在这里,明天再给你做泡面。”   裴蹲蹲喜出望外:“可以。”   裴爸爸一般都不会拒绝他吃泡面之外的请求。   陆爸爸又给他吃泡面。   太好啦!   裴蹲蹲不忘给爸爸谋福利:“可以给我爸爸做红酒炖牛腩和炸丸子吗?”   陆擒:“可以。”   晚上八点,裴容带着给蹲蹲的小礼物,一辆有特工勋章的小玩具车,出现在别墅门口。   陆擒抱着蹲蹲早就等在门口,看见裴容眼睛同步亮了起来,前者稍稍克制,小崽子则直接扑到了裴容怀里。   陆擒喉间发涩,他没办法让小崽子快点过上一家三口朝夕相处的生活,他有愧。   他只能保证,时日不远。   借着转交小崽子,陆擒闻到了裴容身上淡淡的香气,像甜丝丝的蜂蜜,会让人联想起一些想舔就舔的狗熊幸福时光,像一重迷障蚕食理智。   他冷静地后退两步:“吃饭了吗?蹲蹲说要等你一起吃晚餐。”   裴容:“还能再吃一点。”   陆擒准备了比疗养院好吃十倍的晚餐,裴容吃着牛腩,想起刚刚抱蹲蹲的手感,小崽子变重了,看来跟他一样喜欢陆擒做的饭。   陆总全程像主人家招呼客人一样得体,看着裴蹲蹲热情给爸爸介绍他最喜欢的配菜,死死克制住了给裴容夹菜的冲动。   明明是他做的菜,他也想介绍。   饭后,陆擒给蹲蹲洗澡,悄悄建议蹲蹲和爸爸玩搭积木游戏。   他买了一套新积木,可以摆出五平米的城堡。   蹲蹲果然兴致勃勃和裴容玩游戏,这个玩完,搬出那个,蒋女士买的不要太多。   一直玩到十点,裴蹲蹲打着呵欠,倒在爸爸腿上,眼里水汪汪的:“爸爸,晚上住在这儿陪蹲蹲吧。”   裴容温柔地揉揉他的额发:“行,爸爸保证你明天醒来还能看见我,睡吧。”   裴蹲蹲想着明天的爸爸和泡面,秒入梦乡。   陆擒适时从书房出来,抱起蹲蹲,放在主卧的大床上。   “蹲蹲习惯睡这张床,你今晚也在这睡吧。”   裴容站在床边,昏黄的夜灯给美人的脸颊笼上漂亮暖光,像一块芙蓉玉,他看向陆擒:“那你呢?”   陆擒义正辞严:“我也担心蹲蹲,我打个地铺。晚上他要是哭,我先哄,哄不好你再来。”   真是十分贴心了。   裴容评估了一下,有蹲蹲在,谅陆擒也不会丧心病狂,“那委屈陆总了。”   陆擒:“都是为了蹲蹲,不算什么。”   一晚相安无事,裴容和裴蹲蹲一个比一个睡得安静。   陆擒半夜醒来,摸了摸裴蹲蹲的额头,确定他没有打疫苗的不良反应,才安心下来。   收回手的时候,轻轻摸了一下裴容露在丝绸被面的手心。   没有茧子,比丝绸还滑。   以裴容拙劣的补衣服技术,他怎么会信了踩缝纫机的鬼话呢?   老婆孩子都很好,陆擒更加安心了。   翌日一早,裴容醒的时候察觉有什么东西硌到了他,眯着眼睛想了半分钟,悟了。   说好地打地铺呢?   他伸手往后推了推陆擒,把陆擒和小崽子间的空间挤大一点,他好起床。   然后被陆总擒住了手腕。   裴容抽了抽手:“陆总不是打地铺吗?”   陆擒轻易松开了他:“晚上去洗手间,没注意到床上多了一个人,习惯上床了。”   裴容垂下眼睛:“哦……那这……?”   陆擒等的就是这一刻,盯着裴容的眼睛:“这是正常的晨间生理反应,你没有么?”   说明他身体健康,体格优秀,在自然界要有优先择偶权的。 第38章   两人穿着同款深蓝丝质睡衣,长裤长袖,衬得露出来的锁骨和手腕都白得发光。   裴容和陆擒一个坐在被窝里,一个盖不到被子,旁边半米还有个崽子盖着鲨鱼小被单呼呼大睡,画面乍一看十分温馨,像一家三口晨起的日常。   当然,如果他们间的对话不是围绕“自然反应”,气氛会更单纯一点,而不是浓稠得像捏了一块金色的蜂巢,无需动作,晶莹剔透的玫瑰蜜就顺着指腹蜿蜒流下,使得哪里都亮晶晶的。   陆擒很淡定地问裴容:“你没有么?”   裴容微微挑了挑眉,他一个身心正常的大好青年,有没有反应……关陆擒什么事呢?   他甩了甩手,像是想甩开黏在手上的蜂蜜,葱白的十指修长漂亮,指甲剪得圆润。顺着白皙的手腕往上看,是雪岭般的锁骨和下颌线,唇珠红润到嚣张。   陆擒强调道:“没什么大不了,能自然消解。”   “喔?”裴容蘸水般的乌色眼睫斜斜瞥去,手指无意识点着被单。   冰蓝色的丝绸被子宛若被不安分的鱼儿惊醒的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陆总觉得有一股微弱的风,自裴容的目光、指尖,顺着被单滑向他,煽风点火,火上浇油。   行百里半九十,眼看咸鱼如愿进网,他还把渔网拖到了床上,最后一步起网一定要等待时机。   目前的所有进度都证明他的策略有效。   必须贯彻执行。   但是秋干气燥,被裴容的风吹一吹,就断绝了自然熄灭的可能。   陆擒咬着牙,下床去洗手间:“我先洗漱,你自便。”   裴容眼里闪过得逞的笑意,俯身把裴蹲蹲翻过来,捏了捏他的脸蛋。   裴蹲蹲本来就早起,被裴容一弄就醒了。   以往跟裴容住,他醒来都要自己玩一会儿,跟陆爸爸睡觉则不一样,陆爸爸永远比他早醒。   裴蹲蹲一睁眼就看见清醒的爸爸,有些不敢置信,随后滚进他怀里:“爸爸早安。”   裴容:“宝贝早上好,醒了就穿衣服吧。”   他三两下协助蹲蹲穿好了衣服,带他出去在别墅里转了一圈。   挺好的,蹲蹲在这里很适应。   裴容一颗心踏踏实实地放下,就跟有些家长送孩子上学,早就知道宿舍条件怎么样,还是得看一眼才有数。   管家在外面浇花,盛开的月季花瓣上都带了露水。   裴容热了一块面包,坐在别墅外面的秋千上,和裴蹲蹲一起撕着吃。   管家忍不住拍了张照片,传到陆总手机里。   裴蹲蹲喝着奶,咬着一点面包边角,大头都让爸爸吃了,因为等会儿陆爸爸会做早餐。   “爸爸,你不等陆爸爸做早饭吗?”裴蹲蹲看见裴容穿上了运动鞋,就知道爸爸要离开了,不然爸爸每天在家里都穿拖鞋的。   “早上有荷包蛋哦!”裴蹲蹲咽口水,陆爸爸煎蛋真的好吃,边缘脆脆的,蛋黄香香的。   裴容手里的吐司顿时索然无味,道:“来不及了,爸爸要回去照顾赵奶奶。赵奶奶身体不舒服,爸爸接下来会比之前忙。”   他故意让陆擒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想不到效果拔群。   他吃好了吐司,张伯正好给他发消息说停在小区门口了。   裴容从秋千上下来,对管家道:“麻烦您看一会儿蹲蹲。陆总应该快下来了。”   管家:“不等等陆先生吗?”   裴容朝蹲蹲挥挥手:“不了。”   管家看着裴容出了大门,心里焦急,陆总在上面干什么呢,裴先生要走了呀。   陆总出来的时候,只能看到裴容和崽子荡秋千的照片,裴容没影儿了,还得安慰不舍得爸爸的崽子。   他深吸一口气,太误事了,人还是该禁欲。   “要是很久很久不见,蹲蹲还是爸爸的宝贝吗?”裴蹲蹲问陆擒。   这个“爸爸”显然指裴容。   陆擒:“当然是,我跟你爸爸三年不见,你爸爸还是我的宝贝。我跟蹲蹲一岁半才见面,蹲蹲也是我的宝贝。”   “不论什么时候见面,过了多久,蹲蹲都是我们的宝贝。”   裴蹲蹲对答案感到满意,开心地喝了一大口奶。   陆擒问:“你爸爸最近在忙什么?”   裴蹲蹲跟陆擒熟悉之后,套话变得简单,他条理清晰道:“赵奶奶生病了,爸爸要照顾她。”   “赵奶奶是?”   让裴容亲自照顾,应该是很亲的关系。   裴蹲蹲:“赵奶奶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做饭很好吃,还会讲故事。”   其他的,裴格也回答不上来。   陆擒:“你知道在哪家医院吗?”   按照蹲蹲的说法,赵奶奶应该照顾了裴容怀孕生子的过程,补上了他的缺席。于情于理,他应该去探望,帮裴容搭把手。   裴蹲蹲摇头:“不是医院,蹲蹲也不知道在哪里。”   陆擒有些后悔当“正人君子”,没派保镖守在门口跟踪裴容了。   他怕自己知道裴容的地址后,忍不住抱着小崽子天天堵门,宁可晚一些知道,让裴容放松警惕。   陆擒突然明白了裴容把蹲蹲送到他这儿的原因——赵奶奶的病情不容乐观。   裴容养蹲蹲小,养赵奶奶老,他陆擒怎么能两样都缺席呢?   不能在关键时刻陪伴在裴容身边,给予帮助,他有什么用呢?等裴容腾出手来,把蹲蹲抱走,到时他又有什么脸挽留?   陆擒眸光深沉,给高秘书打了个电话:“去调今早小区附近的监控,找到裴容上的那辆车,顺着查他的地址。”   他预计两天内就能有结果。   到时候要想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出现。   比如说偶遇?   陆擒吩咐下去,抱起蹲蹲进屋,还给小孩子画大饼:“你爸爸不让你告诉我地址,是不是?”   蹲蹲心虚:“奶不够喝了。”   陆擒:“那我自己找到不犯法吧?到时候带蹲蹲一起去找爸爸。”   裴蹲蹲绷紧小脸思考了一下,爸爸好像没说陆爸爸不能找?   “爸爸,那你要快点。”   陆擒系上围裙:“很快,我保证。”   疗养院。   裴容接替了护工,给赵姨捏腿。   赵姨下肢几乎不太能动了,她精神还不错,或者说她面对死亡一向从容。   “小容昨晚去看蹲蹲了?”   裴容:“对,他还重了,吃得太好了。我改天接蹲蹲过来玩。”   赵姨道:“别,蹲蹲不喜欢医院,别让他过来。”   若非她知道裴容心里对母亲的愧疚执念,她甚至也不会让裴容照顾她。一把老骨头了,哪里好意思拖累裴容天天住在疗养院陪她。   裴容一直觉得他没有在母亲临终前陪伴,是因为他娱乐圈的事业。他进圈并没有延长母亲的寿命,反而抽干了他的时间。   赵姨知道这一切,希望裴容有个弥补的机会,然后牵着蹲蹲,以后朝前看。   裴容叹了口气,赵姨还是这么坚持,“蹲蹲说想跟奶奶视频,允不允许啊?”   赵姨:“允许允许,我们下午去花园的时候视频吧,不要在病房里。”   她说了两句,情绪高扬了就有些喘,咳了几下。   裴容连忙拿起吸管杯,给她喂水。   赵姨:“对了,你之前说要找幼儿园老师聊聊,咱隔壁老婶儿她孙女就是幼师,小姑娘乐观开朗,人特孝顺,每周末都来,我见过一次。”   裴容:“不是要相亲……”   赵姨:“我知道,听说她教小孩子很厉害的,幼儿园的一群混世魔王都听她的,而且老婶儿说,她孙女当幼师这么久,还没有生过气。她在这见过你,口风严,不用担心别的。”   裴容瞬间就有了兴趣,这是什么神仙修养,取经不亏。   赵姨天天跟隔壁老太拉家常没白聊。   裴容看着赵姨跟催相亲一样的热情,突然悟了。   这是怕她不在了没人给蹲蹲求情,小崽子要挨揍,只能提升裴容的心理素质。   赵姨,深谋远虑。   从赵姨那儿拿了联系方式,裴容加上幼师,约她在庄园见一面聊聊小崽子的教育问题。   虽然他现在把小崽子交给陆擒了,但高手在身边,不问白不问。   ……   裴容跟蹲蹲搭积木时就约好了视频时间,因此裴蹲蹲今天没跟爸爸上班,留在了家里。   蒋女士昨天陪蹲蹲视察房产,差点跑断两条腿。   裴蹲蹲有个习惯,房子一定要看过每个角落,他精力十足,爬上爬下,穿着高跟鞋的蒋女士几乎跟不上。   今天优雅的蒋女士换上了平底鞋,裴蹲蹲不跑了,改行当粉刷匠。   别墅空房间多,蒋女士清空了一间房,四面白墙让蹲蹲随意发挥。   裴蹲蹲规规矩矩刷了半天,突然脱下手套,把手掌按进油漆里,在墙上按了一排手印。   小枫叶。   橘子也伸进爪子,印了一排小梅花。   小艺术家在衣服上擦擦手,坐在地上脱鞋。   手印很好,那脚印呢?   蒋女士就回了一个消息,大孙子就看不出原样了。   她急急忙忙把伸脚丫的裴蹲蹲拎起来:“蹲蹲,不好洗啊。”   小孩子刷漆当然不能买普通刷墙漆,蒋女士买了儿童绘画可洗颜料,都是从食物里提取的皮肤友好色素。   就算能洗,蹲蹲皮肤嫩,搓起来谁心疼还用说。   裴蹲蹲抹了把脸,脸上都是火龙果色:“不要紧的,奶奶。”   ……   下午三点,陆擒跟一个供应商签合同。   对于陆氏来说只是一个小合同,对方公司接下,却是一笔能吃五年的大单。   合作方为了表示重视,派了一个高层团队过来,并且说要展示一个未公开的新概念,希望争取陆氏下一个五年合作。   新概念是关于儿童领域的,刚刚有崽的陆擒表示可以听听,合作方喜出望外。   陆擒坐在长桌一头,听一个三十五上下的青年讲PPT。   展示到第二页的时候,青年抬手看了一下表。   陆总给了他三分钟,比预计的要少很多,他不得不掐时间省略一部分。   看表是一种不够游刃有余的表现,青年知道这种忌讳,但一方面他很紧张,另一方面他的表……很贵。   在商务合作中,适当体现自己的高端品味和财力,融入上流,有助于提升合作方的信心。   熟悉的表盘一晃而过,陆擒眸光刹那深了两分。   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倒回首页。”   青年以为前面哪里没讲明白,闻言回到了第一页。   陆擒看着“主讲人:江昊天”一行字,微微一笑。   “你姓江?”陆擒赞赏,“表不错。”   江昊天心里一喜,居然这样被陆总注意到了,陆总多分一个眼神就是多一个亿啊。   如果他在这次签约中表现优秀,拿下另一个五年订单,那死对头拿什么跟他争区域经理位置?   他有意展示自己和谐的家庭关系,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手表:“这块表是我妻子和孩子一起送我的礼物。”   帮助陆总送定情信物,率先明白过来的高秘书:“……”   不抢陆总老婆孩子,合作就不会黄。 第39章   陆擒表情晦涩不明,不管这手表是裴容借给他充门面的,还是真送给了蹲蹲的“江叔叔”,都触到了他的逆鳞。   在小孩子面前厚脸皮胡说八道喜欢谁谁谁,在外面却是脸都不要了。   高秘书对于限量手表有哪几块,分别被谁买去,一清二楚,他笑道:“说起来我们陆总也有一块一样的,送给了他的伴侣,编号LP001。”   “一千多万的限量手表,江先生果然跟陆总一样有眼光。”   在场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聊起手表,只听说陆总确实有了个儿子,宠得不行,那儿子的生母应该就是高秘书口中的伴侣?   听说陆总开了一千多万红酒高调介绍崽子给交友圈,那现在……难道也是在用一千多万的手表高调秀恩爱?   不明所以的乙方团队,顿时睁眼说瞎话,说这款手表最适合爱人之间互相赠送,着重塑造江昊天和妻子之间的鹣鲽情深。   没想到陆总是性情中人,卖人设比讲PPT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周围人越是夸,陆擒的脸色越黑,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高秘书深有感触。   江昊天则冷汗直冒,他不会天真到以为陆总和高秘书都对一块表感兴趣,特别是这块表来路不正。   夸这块表和夸他老婆的话,都变成了射向他的利箭,江昊天手腕宛若被烧红的镣铐钉在了原地,再也抬不起来。   他这次要被贪便宜的妻子害死了!   要怎么补救……能怎么补救……   陆擒看着姓江心虚的脸色,八分猜测变成了十分笃定,他站起来,径直出了签约室。   高秘书道:“陆氏不和不诚信的公司合作。”   一锤定音。   随后陆氏人员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席,不到三十秒,屋里就只剩下江昊天公司的人员面面相觑。   “江昊天,怎么回事?”   “你得罪陆总了?”   “啊!不是会这块表吧?跟陆总撞表,惹陆总不高兴了?我说你什么家底就带什么表,充什么大头?”   “你自己想办法善后,合同要是签不成,你一块儿滚蛋。”   江昊天面色灰败,等出了陆氏大楼,回到车上,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老婆:“你不是说这块表是跟小孩心甘情愿换的吗?”   “是啊。”   “我今天来签合同,陆擒看见我这块表,当场走人!你到底是怎么换的?”   那边的声音开始支吾。   江昊天拍了拍方向盘:“金巧,我听说陆总有个儿子,你是不是跟他换的?”   “陆擒儿子?!”金巧喃喃了一声,害怕起来,“我、我……”   江昊天勃然大怒:“你还在墨迹什么,我工作都快保不住了。”   金巧以为在庄园遇到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进警局就够倒霉了,手表被送到国外总部验编号,就在她以为要损失一只西森猫的时候,警局传来消息,编号跟林小姐的对不上,因为没有其他人主张所有权,她可以拿回手表了。   金巧简直意外,结案的时候忍不住嘲讽了林宜一通,“呵呵,真正的有钱人表送了就送了,哪里会像泼妇一样到处撒泼。”   林宜当时被气疯了,总部为其他客户的资料保密,并不告诉她编号属于谁,就算她有把握这块表是陆擒的,然而正如金巧所说,陆擒身家万亿,也许根本不在乎这一块表,随手一送的事,她贸贸然捅出去,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正巧,陆家宣布陆擒有个儿子,不难猜想用表换猫的是陆擒儿子。林宜调查清楚了金巧丈夫的背景,近期他很有可能见到陆擒,便决定静观其变。陆擒要是看了没反应,那她就不能多事。   江昊天:“到底是怎么换的?你怎么会碰见陆总儿子?”   金巧有些害怕,她心一横道:“还不是你儿子干的好事?你上个月领养的那只西森猫,二宝带到格林庄园去玩,你儿子打猫,陆家小崽子多管闲事,你儿子用石头砸他脑袋了呗!那小崽子想要猫,你儿子不肯卖,他就用表跟我换。”   “用石头砸?”   “就砸了个包而已。”   江昊天眼前一黑:“你怎么不管好儿子!你能干什么?!我说了猫是我朋友搬家不要的,你说想要我才去开口的,早知如此,我——”   金巧:“管?那不是你妈命根子吗?我难道不是为了你的面子才答应换表的?”   “我现在马上回去,你们一起跟陆总道歉。”   到底他们也是出了一只猫,把表送回去,道个歉,能翻篇最好。   陆总儿子那么喜欢猫,到时候多跟小崽子套近乎,小孩总比大人好说话。   江昊天回到家,他儿子却鬼哭狼嚎说什么也不肯跟他去,被打了一顿,就不服气地叫唤:“妈妈也推倒了那个弟弟,你怎么不打妈妈?”   江昊天脑袋一炸:“你、你还推了?”   金巧怂恿道:“陆擒没来找我们,要不是你被他看见了,人家压根想不起这件事。还道什么歉?大不了辞职换个公司,以后避开陆擒走。这表一千多万,你在那破公司要赚几年?”   江昊天:“蠢货!他要是不在意今天能脸黑成那样?表要能变现才叫一千多万,不然就是一块废铁!你说这表有陆擒的编号,要卖给谁?谁敢买?就算真有人敢买,钱一到账陆擒就告你偷窃罪,一千万你数数坐几年牢?这不是一千多万,是定时炸弹!我今天辞职了,陆擒能让我找不到工作信不信?八百万房贷你来还?”   金巧被劈头盖脸一通吓哭了,她没工作,怕房贷换不上露宿街头:“那怎么办啊?”   江昊天:“认错。”   他把手表脱下来,用表盒装好,带上小孩的玩具,一起去道歉。   陆氏大楼。   陆擒等裴容为姓江的说话。   他不想用江昊天的合同拿捏或威胁裴容,强取豪夺的霸总是这么做的,但陆擒不走这路线。   不是不生气,那手表序列号是LP 001,正好是他和裴容的首字母,多么有意义的东西,怎么能说送就送。   好吧,裴容并不知道序列号,不知者无罪。陆擒只能自己郁闷。   谁让他三年前潜意识送了这样的手表,结果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目的。   他也不能真的跟江昊天计较,如果江昊天曾给裴容提供帮助的话。   陆擒掏出手机,看着和裴容对话稀少的对话框,数了数,今天能凑够二十句吗?   同时微微不解:没看出江昊天哪里有优点啊?   陆擒苦苦等待裴容主动敲他对话框,过了一小时都没动静。   前台打来内线,说江昊天想亲自跟陆总道歉。   陆擒:“让他上来。”   江昊天最终还是没带老婆孩子,这两人脑袋拎不清,口无遮拦越描越黑,他宁可自己来。   江昊天先把手表放在陆擒桌上,道:“妻小无知,上个月在格林庄园和陆小公子因为猫起了争执,已经打了好几顿了,我代他们道歉。”   “西森猫不值一块表的钱,我老婆回去之后知道表的价格,一直忐忑不安,但联系不上陆小公子了,没法还。我特别重视跟陆总的见面,所以借用了这块表,请陆总见谅。”   江昊天避重就轻,美化了一些。   陆擒反应了三秒,才明白江昊天说的买猫的事,抬手示意他闭嘴,走到另一间,给蹲蹲打了个电话。   “蹲蹲,你的橘子是用哪只手表换的?是不是蓝色镶钻的表盘?”   裴蹲蹲:“对啊,是爸爸给我的。说蹲蹲吃不饱饭了才能卖钱,但是橘子实在太可怜了,比蹲蹲吃不上饭还惨。”   陆擒:“……”   原来不是儿童电话手表,是他的表。   难怪裴容得知蹲蹲开了一千多万的酒那么云淡风轻。   是他格局小了。   陆总突然想起快递箱里的那句:“你老陆家的种,自己养养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句话含着怒气呢?   陆擒再次看向江昊天,眸色更冷了。   江昊天不是蹲蹲口中的“江叔叔”,但是他老婆孩子打了蹲蹲!   若不是先前已经听蹲蹲说了买猫的经过,陆擒还真以为就是一场哭笑不得的以物换物。   江昊天察觉到陆擒脸色比签约时更可怖,冷汗直下地补救:“犬子跟猫闹着玩,不小心砸到旁边的小公子。能否让我家孩子亲自给小公子道歉?”   按照金巧的形容,陆小公子脾气相当好,换了猫还说谢谢。看在猫的份上,应该会原谅他家二宝吧?而且那小孩才一岁半的样子,还能记得清当时的情景吗?   陆擒想到蹲蹲纱布揭开后,周围皮肤颜色都不均匀了,想来是遮了很久才消肿,便怒不可遏。   道歉也不诚心,光想着从小孩子身上打主意。还想见蹲蹲,想得倒美。   他从抽屉里取出三万块现金买断橘子,“不接受,出去。”   江昊天脸色苍白,还要挣扎:“我们公司的供应合同真的很有诚意……”   陆擒:“陆氏旗下任何公司,都不会跟江先生在职的公司合作。”   高秘书直接把人请了出去。   江昊天脚步一虚,S市所有大公司多多少少都和陆氏有合作,哪怕是共同投资也算合作。   他高管的日子到头了,以后只能去外地去没有姓名的小公司,跟陆氏没有直接合作的破厂子。   他想起家里鬼哭狼嚎的儿子,溺爱儿子的婆媳俩,气得脑袋嗡嗡响,终于明白了一句话:社会会替你教孩子。   金巧和儿子就在车里等江昊天,看见电梯里出来的人面如死灰,两人都不敢说话。   “怎么样了……”   江昊天正好接到公司电话,通知他被开除了,并保留追究权力。   “卖房子,去外地。”   金巧好不容易在S市找到有钱有能力的老公,生了儿子,幸福日子才刚过了两年:“我不要去穷外地的,还有没有王法了!他有钱就能赶我们走?”   江昊天:“因为你老公,或者说准前夫,找不到月薪十万的工作供房贷了。要不你出去工作,我在家教孩子,保证不拖你后腿?”   金巧嘴唇骤然发白:“……你要跟我离婚?不要!我去跟陆总道歉……”   江昊天:“你还去?想让陆总赶尽杀绝吗?”   ……   陆擒伸手拿过表盒,取出里面的手表,再放回去。   得送去洗洗再送给老婆了。   原来裴容接受了他的手表。   还给了蹲蹲,代替他一直陪在蹲蹲身边。   没有送人。   只是被蹲蹲拿去买猫……   罢了,小孩子懂什么呢,如果蹲蹲早点拿出手表,能不被砸脑袋,陆擒再买十个都行。   陆擒心疼和愉快的情绪交织,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等等,江昊天说是在格林庄园遇见的蹲蹲?   格林庄园……?!   如果蹲蹲在格林庄园出现,说明裴容也在。   他以为的做梦梦见裴容,其实不是梦?   冷静、冷静。   陆擒头皮一紧,所有线索都联系上了。   警察口中蹲蹲的大名叫裴格,他之前没有太在意,只觉得名字很符合蹲蹲的性格。   庄园侍应生给他拿的自酿酒上有个“格”字标签,裴容说过他在蹲蹲出生那年酿过酒。   难怪他觉得这酒好喝,因为是裴容酿的!   如果“格”字代表蹲蹲,那蹲蹲从不说自己大名的理由就有了。   如果裴容酿的酒就是庄园自酿酒,只能说明裴容就是庄园老板,所以他才有话语权指使侍应生,才能在进了他的包厢后神不知鬼不觉逃之夭夭!   裴容自己就是庄园老板,蹲蹲怎么会在自己地盘被欺负?   陆擒忽然有个无法无天的嚣张念头:裴容在等他为蹲蹲出头。   江昊天妻子自以为占了便宜沾沾自喜,殊不知她抱了个地雷回家,除非江昊天不戴不卖,否则被陆擒和高秘书知道的可能性极大。   比如在庄园里多走两步就能遇上了解情况的林宜,圈子就这么大,见过陆擒戴的人多了。   大胆一点,咸鱼美人就是这么想的。   他被委以重任,是不是意味着在裴容心里,他是可依靠的?   陆擒冷静地问了蹲蹲买猫的日期。   竟然跟他去庄园是同一天。   陆擒不敢置信这一连串的巧合竟然都有印证。   那样的美梦竟然能成真?真的不是有一部分是他的幻想吗?   他仔仔细细地回忆了那晚的事,首尾都记得,但他实在不敢下结论全是真的。   陆擒心如擂鼓,裴容毫无芥蒂地给他喂酒,就算有把他灌醉脱身的意图,至少说明裴容没有排斥跟他的肢体接触!   裴容还给他开蹲蹲的女儿红,换个人能有这种待遇?   格林庄园不虚此行,留宿真是个英明决定。   陆擒勾唇,他去格林庄园……等等,他去格林庄园干嘛去来着?   相亲。   糟糕,裴容知道他去相亲了?   还有,他在洗手间里硬了,而这几天还大言不惭信誓旦旦地对裴容说“我对你硬不起来了”。   根本就没有优先择偶权,他自以为高超的钓鱼技巧,在裴容面前完全是裸奔!   他冷酷无情的面具其实是小丑。   陆擒躁动的血液瞬间冷却凝结,又尴尬又僵硬,甚至呼吸不畅。   那裴容为什么还会上钩呢?   是因为撞见他跟林小姐相亲,以为他终究要走商业联姻,误会他们不可能有后续,所以才毫无戒心地靠近?   圈里富商包明星的太多,但越是上层豪门,娶回家越少。裴容在圈里四五年,恐怕早就看透了。   要解释。   这比被误会阳痿还致命。   陆擒抓起衣服,一边导航格林庄园的地址,一边坐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他看了一眼预计开车时长,正好跟每次裴容来见蹲蹲的耗时对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去格林庄园守株待兔。   开车出地库的时候,陆擒想了想,打方向盘回家。   把崽子接上。   蓝牙语音播放有电话,陆擒按了接听,音响传来保镖的声音。   “裴先生的车最后出现在郊区金明路的监控里,我们在这守了一天,刚才又看见那辆车开了出来。”   “是去一个叫格林庄园的地方。”   陆擒深吸一口气,“好。”   保镖:“我哥装作消费者,跟进格林庄园去看了,裴先生跟一个姑娘单独用餐,相谈甚欢。”   陆擒心里一咯噔:“你说清楚!”   保镖小心翼翼:“没听仔细,好像讨论抚养蹲蹲的问题。”   就很像……离异带娃相亲。   陆擒心一凉:“……”   这是什么天打雷劈的现世报?   陆擒回到家的时候,蒋女士正要给彩绘蹲蹲洗澡。   而小艺术家坚持这样的蹲蹲很酷炫,晚上睡前再洗掉。   “爸爸,蹲蹲像不像彩虹棒棒糖?要是有点蜂蜜就更好了,蹲蹲让爸爸舔一口。”   陆擒:“……”   反正颜料是可食用级别的,脏着就脏着吧。   现在他的情况比较十万火急。   “爸爸要带你去格林庄园。”   裴蹲蹲一下子愣住,配着脸上两道彩印有点滑稽。   小特工没有说漏嘴啊?爸爸怎么知道了?   陆擒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这回错不了,弯下腰夹起蹲蹲,快步往车上走去:“爸爸自己找到的,按照捉迷藏规则,现在蹲蹲可以跟爸爸去抓人了,以后想见爸爸就见爸爸。”   裴蹲蹲高兴地爬上车,自己坐在了安全座椅上:“奶奶,拜托帮蹲蹲照顾橘子,我马上回来。”   陆擒抽了两张湿巾给蹲蹲:“把脸蛋擦一擦。”   裴蹲蹲坐在后排,认真地擦起了脸蛋。   越擦越面目全非。   陆擒开了两小时车,到达庄园大门口时,蹲蹲都睡着了。   岗亭保安拦住了车辆:“我们这持会员卡进入。”   陆擒掏出身份证:“给我办一张会员卡,什么条件都行。”   这世上还没有陆总办不了的会员卡。   保安接过了他的身份证,过了一会儿道:“对不起陆先生,你在我们的黑名单上。”   上次拒绝办卡的陆擒:“……”   操。   进不去怎么办?再晚一步裴容都吃完饭准备看电影了。   他下车,绕到后座,把小崽子抱出来,给保安看:“这是你们老板儿子,总能进吧?”   保安看着脏脏包一样的小崽子,憨厚道:“不太看得出来。”   说是你儿子也行啊。   妄图父凭子贵的陆总:“……”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要收购格林庄园。 第40章   陆擒低头瞧了一眼儿子,默默把他抱回车内,用新的湿巾一点一点给他擦脸。   他怀疑刚才裴蹲蹲擦完脸擦脚,接着又擦脸,不然怎么脚底上的蓝色跑到额头上了。   把裴蹲蹲的脸擦出个人样出来,陆擒想到自己后备箱有新买的儿童渔具,道:“蹲蹲,起来钓鱼,爸爸晚上用鱼汤给你煮泡面。鱼汤泡面,小孩子可以多吃两口。”   上次来格林庄园,他就看见院子里有个大池塘可以钓鱼烧烤,他带蹲蹲来钓鱼,偶遇裴容,可不是顺理成章?   他现在没有立场冲进去阻止裴容相亲,尤其是被裴容撞见一次相亲的情况下。   都是在格林庄园,更没有立场了。   陆擒不能让裴容觉得自己又在试图掌控他的人生。   钓鱼?泡面?   裴蹲蹲眼皮动了动。   陆擒加把火:“已经到门口了,醒来就能见爸爸。”   裴蹲蹲在陆擒胳膊上使劲蹭了下脑袋,精神奕奕地睁开眼:“爸爸呢?”   陆擒指着岗亭道:“蹲蹲去跟门卫叔叔打个招呼,不然我们进不去。”   裴蹲蹲爬到对着岗亭一侧的车窗,趴着探出一个脑袋:“唔,敬伯伯好啊!”   门卫听到熟悉的小奶音,低头一瞧,嚯,那小脸蛋擦干净了居然真是蹲蹲。   裴蹲蹲最近头发长了,又换个发色,着实很考验老一辈的眼力。   “蹲蹲啊,怎么搞得这样子?”   裴蹲蹲半头绿毛摇曳,全套“迷彩服”,蹲草丛毫无压力。   “蹲蹲在刷漆,伯伯可以让我进去吗?”   “当然当然。”门卫从岗亭下来,走到车门边,铁面无私,“蹲蹲可以进,陆先生不行。”   陆擒:“……”   不办卡的罪过真的这么大吗?   裴蹲蹲迫不及待想往里冲,被陆擒按住了后颈:“你要丢下爸爸吗?”   裴蹲蹲愣住,是哦,他们要钓鱼炖泡面的。陆爸爸对他好,要讲义气。   陆擒把车开到另一个岔路口,直到门卫看不见了,抱着小崽子放在地上:“你爸爸工作的地方不让进,我们去家里等他吧。”   裴蹲蹲点点头,小短腿迈开,就往家里走。   他往返过几次庄园和别墅,不会迷路的。   陆擒不动声色地跟着小崽子,他猜得没错,裴容不住庄园,附近有家,而且是步行距离内。   非常诡计多端了!   裴蹲蹲走出了一百米远,遇到一只小黄狗,几天不见,狗狗变胖了一点,还是看见他就跑。   裴蹲蹲跟陆擒告状:“阿黄都吃了我好几根骨头了。”   陆擒:“因为它是小狗,警惕性强一些更好。蹲蹲也是一样的。”   裴蹲蹲仰头看着陆擒,警惕心……他想起来了!他可是小特工诶。   怎么能带爸爸回家?   陆爸爸带他骑摩托,带他钓鱼,给他煮泡面,裴蹲蹲很喜欢陆爸爸,可是……爸爸的话最最重要。   陆擒微一挑眉,把裴蹲蹲抱起来,善解人意:“是不是不能带我回家?”   裴蹲蹲点头。   陆擒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裴容家在哪里自有保镖蹲守,他现在还是想去庄园:“蹲蹲有没有办法偷偷带爸爸进庄园?”   在裴蹲蹲的认知里,庄园每天都有陌生人进出,连他讨厌的打橘子的小孩都能进去,没有道理陆擒不能进。   他惊讶道:“爸爸要找庄园的狗洞?”   虽然他掌握了所有狗洞资料,但是庄园没有哦。   陆擒一梗:“除了狗洞。”   裴蹲蹲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蹦出兴奋的火花,握着小拳头:“有。”   “爸爸,走这边。”   陆擒对口供:“见到爸爸,要说蹲蹲想钓鱼,我们才进来的。”   裴蹲蹲太想让陆爸爸跟他一起冒险,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好。”   陆擒抱着裴蹲蹲走了五分钟,看了一片湖,湖对面就是庄园,天色渐渐黑下来,屋檐下灯火闪烁,远远地倒影在湖心。   湖水是天然的屏障,因此这一侧没有围墙。   陆擒沉默了,难不成要游过去?他倒是可以,但没试过驮着崽子游。   而且浑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堪,再英俊也会被情敌比下去。   裴蹲蹲继续指挥:“再往前走。”   陆擒沿着湖岸走了五分钟,绕了个半圆,前面是一间院子,跟庄园共用一堵围墙,二者是邻居。   裴蹲蹲从他身上爬下来:“就是这里了。”   陆擒:“?”   裴蹲蹲胸有成竹:“这是王奶奶家,有个门可以进去。”   有一天王奶奶没有把门关紧,她家的大白鹅跑到庄园里去,还啄他屁股!   他裴蹲蹲回来了,带来超级厉害的帮手!   陆擒思考先进院子再敲门,还是站在外面把主人喊出来沟通,裴蹲蹲一推篱笆门,熟门熟路地钻了进去。   陆擒顿时顾不得礼数,天快黑了,哪敢让裴蹲蹲在眼皮底下消失一刻。   “蹲蹲。”   他追了进去,以为柳暗花明后就是庄园内部花团锦绣,结果看到一个……鹅圈。   “爸爸帮我!”裴蹲蹲准备绕后搞偷袭的,但一靠近就惊动了准备歇息的大鹅,对方“嘎”一声扑扇起翅膀,威力十足。   裴蹲蹲瞳孔一颤,他变重变强了,大鹅怎么也变肥了!   又菜又想报仇的裴蹲蹲手忙脚乱地往陆擒身上爬。大鹅打架动嘴,他不动嘴,他吃亏。   陆擒把裴蹲蹲接住,他的身量足够震慑一只探头探脑呵气的大鹅。   大鹅伸着脖子嘎嘎嘎,站在鹅圈门口,盯着裴蹲蹲挑衅。   裴蹲蹲又想单挑:“爸爸,它上次啄我屁股。”   陆擒也想打他屁股,说好的带他进庄园,趁机带他来鹅圈公报私仇。   裴蹲蹲:“我爸爸说可以报仇。”   裴容也说可以?   陆擒:“那蹲蹲想怎么样?”   铁锅炖大鹅吗?   裴蹲蹲抱住陆擒的脖子,期待道:“让我也踢一下它屁股。”   他看明白了,凭借个人的力量绕后偷袭很难。   陆擒看了看自己的衬衣西裤,白衬衫已经被蹲蹲蹭花了,西裤还勉强保持出席会议的质量。   但是小崽子今天带他走后门,这么个小要求他能不满足吗?   “行。”   陆擒把裴蹲蹲放在屋檐下的防水台上,看见鹅圈篱笆上挂着一袋玉米粒,抓了一把洒在门口。   大鹅对峙累了,低头吃粮。   陆擒瞅准时机,拿住了大鹅的脖子拎起来,再顺势控制住它的两翅。   大白鹅显然很有血性,挣扎了一会儿,见刚不过陆擒才安静下来。   陆擒抓到蹲蹲面前,“嗯?”   裴蹲蹲笑逐颜开,不敢置信看着被爸爸控制的宿敌,抬脚轻轻踢了一下大鹅的屁股。   嗷嗷嗷!   大鹅巍然不动,蓬松厚实的尾羽做掩护,完全没踢到实处,踢了个尊严和形式。   而裴蹲蹲则因为抬脚的瞬间太骄傲,一个没站稳啪叽坐在地上。   他仍然很高兴,拍拍屁股站起来,道:“爸爸,放回去让鹅大哥睡觉吧。”   “好。”   陆擒并不意外,裴蹲蹲对素不相识的小猫都心疼,这大鹅跟他交手几回了,小崽子看起来跟大鹅主人也很熟,不可能真报仇的。   把大白鹅扔回鹅圈里,带上篱笆门。   陆擒扭头看见一个头发半白的奶奶正看着他们,耳根顿时一热。   “蹲蹲啊?打赢了?”王奶奶笑着道。   “对的!”裴蹲蹲跑过去,炫耀道,“我有一个新爸爸愿意帮我抓大鹅。”   王奶奶迷惑了一瞬,难道这是有奶就是娘的翻版,能抓鹅就是爹?   裴蹲蹲卖萌道:“王奶奶能帮忙开一下门,让我去找爸爸吗?”   “可以,奶奶好几天没看见蹲蹲了。”王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找出钥匙,开了围墙上的那堵小门。   小门是裴容故意留给邻居王奶奶的,绕过湖泊从大门进太远了,王奶奶可以从这儿直接去庄园里散散步。   陆擒关好鹅圈和院子大门:“给您添麻烦了。”   王奶奶:“哪里的话,我巴不得蹲蹲天天来。”   蹲蹲可是十里八乡头号乖仔。   “爸爸,快过来。”裴蹲蹲跑了过去,奶声奶气道,“王奶奶再见。”   “蹲蹲再见,有空来玩。”   进了庄园,陆擒收到了保镖发的裴容相亲包厢号,好巧不巧就在他和林宜吃饭的那一间。   陆总什么气焰都不敢有,跟着找爸爸的小崽子后面,城府很深地想:要是迷彩蹲蹲能直接把情敌劝退就更好了。   很难吧。   陆擒忧心忡忡,谁看了蹲蹲不喜欢?他自己第一眼以为蹲蹲是他爸私生子时就稀罕极了。   另一边,裴容已经收到了岗亭发来的消息,说黑名单上的陆先生想办会员。不让进后,就带着蹲蹲离开了。   敬叔有些担心蹲蹲会哭。   裴容挑了下眉,回道:“没事。”   陆擒九成九会开车兜风,让蹲蹲辨认家里的别墅。   爱去哪去哪。   他收起手机,认真听幼师分享降低血压的要素。   要素之首:喜欢小孩子。   裴容觉得自己满分,没有人比他更爱蹲蹲。   总体上,裴容觉得这两小时半的谈话还算愉快,收获颇丰。   他客气地送走导师,靠在门口,打开裴蹲蹲的手表定位软件。   不知道小特工有没有暴露地址。   “裴格距离你二十米。”   “裴格距离你十米。”   “……”   “爸爸!”裴蹲蹲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裴容的小腿,气喘吁吁坐在他鞋子上。   裴容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崽子微绿的发梢,又看看陆擒望向幼师背影的暗含吃醋的眼神,福至心灵——陆擒该不会故意给蹲蹲染了绿毛吧?   他淡然地再看了一眼裴蹲蹲,笑容顿时僵住。   不是染头发,是小兔崽子爬进了哪个大染缸!   衣服鞋子头发全是五颜六色的!   裴容瞬间觉得刚才的课程白上了,只想拎起来揍一顿屁股。   洗不干净的崽子当湿垃圾扔了吧。   啊这,陆擒不会是来退货的吧?   裴容心虚地抬抬脚尖:“起来。”   裴蹲蹲站起来,“抱抱。”   裴容看了看陆擒的花衬衫,拒绝地伸出手:“吃晚饭了没?”   “没有,但是我路上喝了奶。”   “那你想吃什么?爸爸让厨房给你做。顺便问问你另一个爸爸想吃什么。”   裴蹲蹲看向陆擒,挠了挠脑袋:“我要跟爸爸钓鱼炖泡面。”   陆擒贪婪地看着灯下的裴容,以往他都不敢把梦里的裴容跟现实联系起来,怕克制不住自己。   但自从知道梦里是真的,尤其是故地重游,他看裴容的眼神再也没办法冷静了。   他甚至不敢走近,怕伪装不住的占有欲倾泻而出。大美人本就慢吞吞的,又会缩进他的蜗牛壳里。   裴容蹲下来,和蹲蹲平视:“这样,爸爸把我今天钓的鱼给你炖泡面,今天太晚了,你和陆爸爸都饿了,先吃饭,明天再钓鱼可以吗?”   裴蹲蹲惊讶地看着裴容:“爸爸你能钓到鱼了?”   裴容:“……吃不吃?”   谁说他不会钓鱼?   裴蹲蹲:“吃!”   裴蹲蹲又跑到陆擒脚边:“爸爸可以煮泡面吗?”   陆擒点头,看着裴容道:“你给他洗澡,我做饭。”   要洗澡,自然得回家,庄园里应该没有蹲蹲的衣服。   裴容回视:“好。”   连庄园都被知道了,也不差住哪了。   裴容从庄园后厨拿了一条杀好的鲈鱼和面饼,开车接上父子俩,一家三口首次聚集在别墅。   自从蹲蹲养老鼠后,裴容就没回来住过,经过一周的消毒挥发,别墅初步恢复了干净整洁。   陆擒看着这栋有果树有池塘的别墅,心里触动。   见面后,他们默契地不谈为什么会出现在庄园,陆擒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气氛很和谐,但陆擒不得不出声打破,道:“我以后不会娶任何女人,只会有蹲蹲一个孩子。你……今天相亲怎么样?”   这句话才是他今天出现的重点。   裴容正解开安全带,闻言扭头看他,这一看,就发现陆擒头顶沾了一根鹅毛。   目光往下一瞥,陆总铮亮的皮鞋也被蹭了好多泥。   裴蹲蹲果然是带他走了小门,还顺便去找了大鹅报仇。   陆擒话音刚落,裴容就凑了过来,距离近到他呼吸困难,想入非非。   这么近的对视,看得他直想亲上去,吻在大美人漂亮的眼睛上。   让他闭上,或者换个地方。   裴容捻走他头上的鹅毛,在指尖转了转,轻松道:“我也是。”   “没有相亲,跟幼师讨教一些育儿经验罢了。”   陆擒沉闷了一晚的情绪骤然明朗,心花怒放。裴容捻开了他头上的鹅毛,也搬走了他心上的石头。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裴容:“我吃饱了,你看着做你俩的就行。”   裴容放了洗澡水,给裴蹲蹲搓了二十分钟澡,以往他都是恨不得把小崽子过一下水就捞起来擦干。   但是今天……换了好几次水,洗完了还得涂保湿。   终于把裴蹲蹲洗得白白净净,裴容插上吹风机,打算给他吹干,电源一插上,卧室的大灯滋滋闪了闪,熄灭了,屋里陷入黑暗。   被包起来的小崽子:?   裴容把插头拔了,然后抱起了儿子下楼,楼下有充电灯:“没事,短路了。”   他不会修电路,因为别墅长期没人,他给张伯他们放了假,只能明天请人来修了。   陆擒的鲈鱼炖泡面刚出锅,啪地一下停电,立刻上楼找裴容。   裴容已经抱着小崽子快下到一楼,害怕裴蹲蹲怕黑,也担心他不怕黑,在黑暗里搞事抓不住,希望赶紧交到陆总手里。   他走得又快又稳,但下最后一级台阶时,物体阴影打在地上,加上被小崽子挡了一部分视线,导致他误会以为还有一级,瞬间踩空。   陆擒的眼睛很快适应黑暗,看裴容探出脚的姿势就怕他会崴脚,眼疾手快地上前抱住了裴容。   他心急如焚,自然忘记了楼梯口边暂时放了一个粗糙的木头订成的大型快递箱,有尖尖的木角延长出来,有灯的时候怎么走都是阔路,黑暗时就很容易撞到。   他上前时胳膊就被挂了一下,接住老婆孩子时,一百多斤重量再压上去,闷哼了一声。   裴容脚尖没碰到台阶,但是身体重心已经迁移,以为自己这次必定崴脚,宁可崴脚也不能让蹲蹲摔了时,被陆擒半空稳稳抱住了。   “没事吧?”   “没事。”裴容心有余悸地把蹲蹲放在地上,“你给他擦擦头发。”   裴蹲蹲脑袋被包着,一脸懵地换了个爸爸擦头。   裴容去客厅的茶几下拿出两盏充电台灯,全部按亮,鼻尖闻到了鱼汤的香味,问道:“鱼汤好了吗?”   陆擒:“正好。”   裴容便执灯去把鱼汤连锅端到了客厅。   都停电了还盛出来干嘛,直接吃了。   陆擒把小崽子放在餐桌前,裴蹲蹲对于这种氛围适应良好,两个爸爸都在身边,不仅不觉得黑,还兴致勃勃想邀请爸爸们摸黑捉迷藏。   他这回肯定能躲得很好,不会被爸爸三分钟就发现。   小崽子眼睛在黑暗里亮亮闪闪,爸爸不敢说,陆爸爸一定会同意的。   裴容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不起,你哪个爸爸同意都不好使。   鲈鱼是整条的没散,光线不好不能很好地挑刺,两个爸爸都没提让儿子吃肉,裴蹲蹲被赏赐了半碗鱼汤泡面,呼哧呼哧吃起来。   裴容顺手给陆擒弄了一碗,递给他时,目光瞥到他的胳膊,突然一凝。   他赶忙把台灯照到陆擒胳膊上,发现了一大片骇人的血迹。   “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陆擒:“……呃,不疼。”   停电后的烛光晚餐太温馨,裴容好像放下了所有防备,只剩温柔,谁还记得胳膊疼,小伤不值得分神。他相信自己的血小板。   裴容深吸一口气,手掌盖住了蹲蹲的泡面碗:“别吃了,先送你陆爸爸去医院。”   陆擒:“让他吃饱再去。”   裴容利落的起身把蹲蹲抱起来:“他吃饱了。”   语气听着更像是大美人气饱了。   裴蹲蹲附和:“蹲蹲吃饱了,爸爸我们去医院。”   裴容开车去了医院,清理了伤口消毒,陆擒自己不觉得疼,结果却缝合了五针。   陆擒还想讨价还价只吃药不打消炎针,被大美人一个眼神镇住了。   “裴蹲蹲不打针就是遗传你的吧?”   陆擒:“……”那必然要给孩子树立榜样。   裴蹲蹲在一旁掉金豆豆,闭上了眼睛不敢看针头,呜呜陆爸爸好疼啊。   他想起爸爸徒手抓鹅的英姿,悲从中来。   陆擒胳膊包扎完毕,裴容没有带他回别墅,而是去了疗养院,让他住在他常住的那间,隔壁就是赵姨。   陆擒:“没有必要住院吧?”   他预想的住老婆家里的梦,碎了。   裴容:“家里没电,这里方便。你伤口不平整,没听医生说要警惕发炎发热?这里有体温监控。”   陆擒还想再挣扎一下,护士忽然推了一张床进来。   !!!   裴容要陪床?   陆总顿时失血过多唇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比赵姨还要虚弱。   他懂了,什么钓鱼方式都没有苦肉计好使。 第41章   陆擒的伤在小臂上,衬衫染血了包扎的时候干脆剪掉了袖子,他暗中观察裴容往另一张床上铺自带的被单。   躬身时,大美人的背影看着有些瘦,那腰细细的,双腿笔直的,套在拖鞋里的脚踝纤细白皙,上一次看到裴容穿虎头鞋准备跑路。   哪怕穿拖鞋也是说走就走。   陆擒不动声色观察这间病房,有明显的生活痕迹,比如他看见高柜子里藏着几桶蹲蹲看不见的泡面,矮面柜上的水果篮里扔着找零的硬币。   虽然猜到了裴容应该是在这间疗养院照顾赵奶奶,但陆擒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别墅离这里这么近,鱼汤端到这里都热乎,家里住得多舒服自在,裴容何必再开一个病房呢?   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裴容瞥了一眼过来,陆擒倏地收回他浓烈的目光,单手刷着手机。   不知道点进什么软件,【附近】有人发了一条动态。   “曾经风光无限的大明星,现在孤零零躺在疗养院吸氧[心疼]。”   配图是一张马赛克打得妈都不认的照片,只能依稀看出是个男的,戴着氧气面罩。   评论只有几十条,好奇地猜测是谁,都猜年龄大多五十往上的,只有部分人指出,那双大长腿的姿势不可能是老态龙钟的人。   陆擒看看照片,再看看同款疗养床,挂在床尾的同款编织篮,心脏一揪,吸氧的人是裴容!   男人生孩子果然留下后遗症了,可能是慢性的,定期治疗,说是看护赵姨,其实是他自己也需要疗养,还不敢告诉蹲蹲真相,要不怎么不回家住!   他再一看裴容,跟之前对比,至少瘦了十斤!   而自己不过是手臂受了一点小伤,有什么资格卖惨,有什么脸在裴容面前卖惨!   陆擒的唇色更白了,他目光死死盯着裴容的侧脸,把大美人盯毛了。   裴容套好了枕套,把裴蹲蹲拎起来放在床上,给了他一块小面包,不解地看着陆擒:“伤口疼?”   陆擒坐卧不安,直接下床把裴容拉到卫生间关上门。   裴容不忍心挣脱一个病号,门关上了,才道:“干嘛?”   不是吧,刚缝合五针就忍不住了?   陆擒拿出照片,嗓音低而痛心:“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吸氧?肺功能有问题?”   裴容垂眸一看,他这间病房只有医生护士能经过,想来是那次门没关好没抓拍了,医院职工都在合同上写明不能外传病人隐私,尤其是裴容的。估计是哪个员工揣着大秘密不能泄露,可能是真心疼,也可能纯粹想发个新闻,心痒发了条隐晦动态。   裴容点开评论,见博主一个评论都没回复,几十条评论都是两天前的,互联网无人在意,便也不放在心上,下次开会提一提,让对方删掉就行。   陆擒还焦急地等着答案,手臂上的疼痛十倍百倍地转移到了五脏六腑。   三十秒,要是裴容不回答,他今天就要把裴容绑到自家医院去全身检查。   超过三十秒,他不信裴容的话了,他只相信机械数据。   裴容点点头:“是啊,肺气炸了。”   陆擒:“我马上联系专家会诊……”   不是,刚刚裴容说什么来着?   陆擒:“你再说一遍?”   裴容指着照片上的时间水印:“这个时间,你在说什么。”   陆擒的超强记忆力马上给他播放了一段他和蹲蹲污蔑“裴容坐牢”的对话。   所以当时蹲蹲的手表在通话中?   “……”陆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傲然的身姿有些僵硬。   裴容凉凉道:“找点事缓缓罢了,里面没氧气。”   陆总自揭黑历史,颜面无存地回到床上,拉起氧气面罩检查,发现通气的地方甚至还没拆。   他看了看对面床吃小麦面包的坑爹崽子,深吸一口气,像宽容的老父亲一样把他原谅。   追老婆还要依仗一些父凭子贵的优势。   裴蹲蹲伸出手心,把金黄外皮啃掉的小面包递过来:“爸爸吃不吃?”   陆擒看着洗的白白胖胖的崽子,父爱胀满,“谢谢蹲蹲,你吃吧,爸爸还有。”   裴蹲蹲爬下床,把陆擒的手臂拉过来,鼓起脸蛋用力吹了吹气:“爸爸不疼。”   陆擒把“不疼”咽下,对付裴容还是得虚心像小崽子学习。裴格是最会看裴容眼色,最了解他底线的人。   就冲小崽子一块纱布脏了都舍不得撕的劲儿,他断定苦肉计乃是总裁之光。   运用得当,事半功倍。   时间还早,隔壁的赵奶奶还没睡,陆擒觉得什么都没准备很失礼,但人已经在这了,不探望更说不过去。   等裴容引他“见家长”长路漫漫,陆擒只能让蹲蹲开路,自谋前程。   裴蹲蹲敲了敲门,喊道:“奶奶,是蹲蹲。”   护工开了门,赵姨惊喜地看着蹲蹲:“这么晚怎么来了?”   接着她发现蹲蹲身后站着的高大男人,眼神交错间,便明白了他的身份。   裴蹲蹲介绍道:“这是我陆爸爸,保护我和爸爸受了伤。”   赵姨:“遇到什么事情了?”   陆擒接口:“家里停电,一点小意外,裴容和蹲蹲都没事,赵姨不必担忧。”   赵姨松了口气,差点说了一声“谢谢”,但想想,这是陆先生应该做的。   “蹲蹲在医院害怕吗?”赵姨关心道。   裴蹲蹲的小脑袋摇了摇,小手捏捏赵奶奶的腿:“爸爸和奶奶都在这里,蹲蹲不怕。奶奶快点好起来。”   这两间病房布置得很温馨,像家里一样,裴蹲蹲没什么感觉,看见护士就自动降低存在感。   要打针的是爸爸,护士姐姐看不见蹲蹲。   一段时间不见,裴蹲蹲有好多话要说。   陆擒把蹲蹲留在这里跟赵姨唠嗑,回了裴容房间。   裴容在这个空档里洗了澡,擦着头发出来,看见陆擒道:“你今晚早点睡。”   “对了,想吃什么?食堂有卖夜宵。”   疗养院老人多,大多是软烂易消化的食物,晚上吃也没事。   陆擒皱着眉,好似很难受地坐在床上,道:“我想先洗澡。”   裴容愣了愣,他今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给小崽子洗干净,没道理晚上还有一个排队吧?   陆擒:“有没有保鲜膜?帮我把手腕包一下。”   裴容:“我去食堂问问。”   陆擒握住他的手腕:“你就穿睡衣去?”   裴容:“那不然你穿着这件无袖衬衫去?”   陆擒:“算了,我不用保鲜膜了,抬高手臂也是一样的。”   先提出一个解决办法,再自己否定,以退为进,那么裴容就会提出只擦身不淋浴。   裴容:“那你小心点。”   陆擒:“……”   陆总退进了浴室,有那么一秒,产生了把纱布弄湿,喜提发炎卖惨一整套的想法。   表现得太智障,在老婆心里也会减分的。   陆擒遗憾放弃了这个想法。   “笃笃笃。”裴容敲门。   陆擒手指一顿,把衬衫脱了,满怀期待地开门,就看见裴容手里拿着一个新的黑色垃圾袋,和一卷医用胶布:“浴室有水汽,还是包一下吧。”   裴容认真把垃圾袋两头扯开,穿过陆擒手臂,用胶布在胳膊和手腕处拴紧。   “行了。”   被套进垃圾袋的陆总:“……”   别问,问就是爱情。   片刻后,陆擒围着浴巾出来,让裴容帮他垃圾袋拆了,同时不经意地展示腹肌和人鱼线。   裴容帮他把头发吹干,热烘烘的气流烤得他嘴唇发干,“我去叫蹲蹲。”   陆擒眼里泛起一圈涟漪,裴容好像也不是没感觉?   他把两张床并在一起,躺在右边,并微微占据左边,证明他得两张床才够睡。   裴容回来不得睡他怀里?   裴容把裴蹲蹲叫回来,放到陆擒没有受伤的手臂旁。   陆擒:?   裴容温声细语,言传身教:“蹲蹲,爸爸为什么要照顾奶奶?”   蹲蹲:“因为……奶奶生病,奶奶是爸爸的长辈,我们应该照顾长辈。”   裴容循循善诱:“对,那陆爸爸生病了,应该谁照顾呢?”   “我!”裴蹲蹲举一反三,懂事道,“是蹲蹲照顾。”   他拍拍床单,发誓:“我会好好照顾爸爸的。”   陆擒:大可不必!   这句话过六十年再说他会更感动。   裴蹲蹲努力帮陆擒把被子拖到下巴处:“爸爸盖好被子。”   裴容:“真棒,爸爸去奶奶那边陪床。”   陆擒:“……”   所以他并没有老婆陪床,晚上还要带娃?   他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是了,又不是骨折,他想多了。   裴容去帮赵姨做好入睡前的工作,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静悄悄地走到隔壁,把裴蹲蹲的脚丫从陆擒小腹上挪开,又探了探陆擒的额头。   可能是陆擒之前去了鹅圈,衬衫上沾了较多细菌,跑进伤口里感染,他现在有点发热。   陆擒现在适合静养,当然不能睡一张床,清心寡欲有利于伤口愈合。   裴容看着一大一小的睡容,嘴角若有若无牵起笑意。   蹲蹲还是蛮喜欢陆擒的,跟他睡觉不哭不闹。   ……   翌日,陆擒醒来还是低烧,挂了消炎点滴,还开了两盒药。   陆擒深谙卖惨的道理,吃药的时候眉头皱得死紧,好像那是鹤顶红。   一方面是等裴容哄,另一方便他是真不爱吃西药。   裴蹲蹲掰开一粒胶囊,抢先哄道:“爸爸,吃完我给你糖。”   裴容静静地看着他:言传身教,谢谢。   陆擒识相地一骨碌吞下去,云淡风轻:“男子汉吃药不用糖。”   需要老婆哄。   但是被小崽子包办了。   悲伤。   陆擒从未有一刻如此希望“久病床前无孝子”。   住在疗养院的三餐都是食堂送来的,营养丰富品类多,这也是裴容把陆擒带到这儿的原因。   他不会做饭,更别说病号营养餐。   挂完水后,陆擒就没有再低烧,观察一晚后也是如此,裴容就琢磨让陆擒出院了。   原因无他,日理万机的陆总病床上仍要办公,一边挤在狭小的床上用电脑开会,股民看了都要抛售股票,一边决口不提离开的事。   笑话,只要老婆不赶人,纱布不拆陆总不走。   裴容想了想,还是道:“去别墅住吧。”   至少有书房办公桌,两米二大床,白天晚上都舒服。   蹲蹲也不用老是呆在医院。   当天早上,裴容就开车把父子俩送回家。   他见陆擒每次吃胶囊都苦大仇深,私下找江焱推荐一位中医。   老中医给他开了一副常用的调理机体促进伤口愈合的药剂,需要煎服。   裴容买了一个熬中药的砂锅,研究怎么熬。   裴蹲蹲兢兢业业地照顾伤员,搬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脚边放着大奶瓶,手里抓着一个宣呼的白面馒头,比他脸还大,一脸幸福地啃着,眼睛都眯了起来。   生活不易,没人做饭。陆擒几次说要给蹲蹲做饭,都被裴容拒绝了。   而裴容在研究煎药,给了蹲蹲一个大馒头就不出现了。   裴蹲蹲丝毫没有感觉到被冷落,只觉得馒头奶香奶香。   里面还有葡萄干喔。   “爸爸,左手不要动。”大孝子提醒。   等裴蹲蹲把馒头啃出一个大缺口后,裴容终于出现,用案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波澜不惊道:“把它喝了。”   陆擒看着裴容向他走来的样子,几乎不可置信。   模样过于贤惠,都看傻了。   虽然上一次裴容给他中药是阳痿草,但是陆总还是喝得义无反顾。   他下意识伸手端起汤碗,却忘了自己抬的是受伤的那只手,而在亲生儿子的监督下,左手已经很久没动了。   乍一接触到滚烫的碗壁,指尖连着伤口都疼,加上心情激动,一不小心……打翻了。   啪——碗瓷碎裂。   黑乎乎的中药汁在白瓷砖上蔓延,宛若陷入安静的空气一般凝固。   裴容一脸无语,他真不该因为煎了三次终于成功一次就迫不及待倒进碗里端来。   他怎么忘了陆狗熊是个心急的。   陆擒如临大敌,和瞪大眼睛的裴蹲蹲面面相觑。   裴蹲蹲愣住。   陆爸爸完蛋了。   居然有人敢当着爸爸的面生病不肯吃药,还把药打翻了!   这么做的后果超级严重!   爸爸生气超可怕!   我得救救他!   陆擒从小崽子脸上看见“事情大条”的信号,头皮发麻。   正要想办法补救时,裴蹲蹲屁股离开凳子,冲了过来,推着大馒头在地上蘸了蘸,蓬松柔软的大馒头瞬间吸走翻洒的中药汁,染成了棕色,一滴不剩。   小崽子举起馒头,焦急道:“爸爸,快。”   再不吃,爸爸要生气了。   陆擒被大孝子的救援语气撼动,二话不说接过来咬了一口。   这一波配合太行云流水,裴容被震撼得没了声。   只想给他们一人一拳。 第42章   陆擒咬的那一口,正好有颗葡萄干藏在苦涩湿粘的馒头里,极度难吃中带着酸甜,就像追老婆的过程,虽然好事多磨,但会有包着希冀、甜蜜的反馈。   吃得苦中苦,抱得大美人。   何况他还有蹲蹲这个能准确预知裴容底线、帮忙圆场的小崽子。   这段时间的父子情也节节攀升,如果是刚来时候的蹲蹲,不会这么维护他。   裴容抱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擒:“继续吃,全屋消毒过,一点都不脏。”   求生欲极强的陆总能听出这是一句反话,然而裴蹲蹲担忧地瞅着他,好像他不把馒头吃完天要塌了。   他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苦涩的中药味弥漫口腔,众所周知,喝中药就是捏鼻子一口闷,在嘴里停留越久越恶心。   大美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忍着给陆擒一巴掌的冲动,伸出手在他下巴处接着:“吐出来。”   陆擒一下子愣住,馒头也不苦了,心里跟喝了蜂蜜一样甜。   天地可鉴,这是他陆擒可以有的待遇吗!   裴容见他没反应,顿了一下,指尖颤了颤,不自在地收了回来放在背后:“吐垃圾桶里。”   有个乱吃东西的小崽子,裴容伸手逼着他吐出来的动作非常熟练,今天被狗东西父子俩气晕了,下意识也用同样的动作对待陆擒。   这么一样,收回来的手指捏成了拳头。   为什么,什么都能入口。   陆擒找了垃圾桶吐掉,馒头也扔了。   裴蹲蹲一头雾水地看着,抬手搓了搓脸蛋。   怎么陆爸爸可以吐掉呢?   裴容把小崽子提溜到碎瓷片一米外,为他解惑:“陆爸爸是不小心打翻的,并不是不想喝药。泼在地上的东西不能吃,有细菌。”   “无心之失,爸爸并不会生气。但像你一岁零四个月时,因为不想喝药,假装把药碗打翻,爸爸会很生气。”   裴蹲蹲黑眼珠心虚地闪了闪。   裴容低声道:“别想下次用不小心蒙混过关哦,你只能扮猪吃老虎骗骗你陆爸爸。”   “无论故意还是无心,打翻这一碗,爸爸还有下一碗。”   裴蹲蹲:“……”   明白了来龙去脉的陆擒:“……”   原来是你这个有前科的小崽子以己度人!   他收拾好碎片,单手抱起了裴蹲蹲:“还是谢谢蹲蹲帮爸爸解围,你真棒。”   就是可惜了一个大馒头,本来裴蹲蹲吃得挺开心的。   陆擒决定补偿孩子一顿午餐:“中午想吃什么?”   裴容接道:“我点外卖。”   陆总今天也被剥夺做饭的权力。   陆擒试图争取:“我右手没什么事……”   裴容:“没事可以尽快带蹲蹲回去吗?”   他把小崽子送给陆擒,不是想父子俩一块来气人啊。   咸鱼只想回疗养院躺着。   陆擒坐了回去:“左手还是提不起劲,没办法颠锅味道会差些。”   大美人气性很大地重新熬了一碗汤药,打电话给庄园后厨,让他们做一锅花胶鸡、红烧猪蹄、两盘青菜。   冰箱里还有张伯自己家养的土鸡蛋,裴容拿了三个出来煮熟,剥壳,属于裴蹲蹲的半颗用勺子压烂,浇两滴儿童酱油,给裴蹲蹲填肚子。   既大馒头后,裴蹲蹲又被一个煮鸡蛋打发。   他端着黄色外壳不锈钢碗,坐在小板凳上,小脚丫拍打着地面,一小口一小口,用长柄小圆勺挖着吃。   爸爸说,鸡蛋不能吃太快,会噎着。   裴蹲蹲的任务是监督陆爸爸赶紧好起来,就像爸爸现在在疗养院照顾奶奶一样,令陆擒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真的一板一眼地执行着,跟小保安似的守在门口,如果陆擒试图用左手干什么,就会被提醒。   陆擒看着蹲蹲,心里满是愧疚,宛若呼风唤雨的大总裁一朝回家,看见自己一岁半亲儿子在工地上吃盒饭一样心痛。   为了卖惨追老婆,牺牲了给蹲蹲做饭的权利,没有父德。   他道:“蹲蹲,下午爸爸带你去庄园里钓鱼,钓上来的我们烤鱼。”   背着老婆,偷偷地加餐。   裴蹲蹲嘴里的鸡蛋黄更香了,他没有见一样扔一样的毛病,只要是他期待的事都会增加食欲。   钓鱼这件事他期待很久了,因为爸爸受伤耽搁到现在。   “太好了!”裴蹲蹲用勺子刮了刮碗壁,唇角都是蛋黄,他舔了舔,“我们不睡午觉就去!”   陆擒:“要睡午觉,消化一下,不然吃完午饭肚子太饱,吃不了烤鱼。”   裴蹲蹲天真道:“可是钓鱼要等很久的。”   等到他锅都搭好了,爸爸还没有钓上来鱼。   陆擒:“爸爸比较专业。”   中午十二点半,裴容从疗养院回来,庄园的午餐也送到了。   后厨的菜色是陆擒认证过的好吃,裴容把煮鸡蛋拿出来分,他一个,陆擒一个半,蹲蹲吃过了。   陆擒被一个半的鸡蛋取悦,找回了一家之主的风范,用谈判桌上的语气跟裴容谈生意。   “我想跟格林庄园谈个合作,以后陆氏所有的团建、一日游,都定在格林庄园,每年给员工的福利里,增加一张格林庄园家庭套票。”   陆氏规模大,员工多,高层有钱,能接下这个合作,对于格林庄园旱涝保收、扩大名气作用极大。   裴容没必要扭扭捏捏推了这样的好事,说是合作,他这边也必然要让利打折。而且,每年的盈利,还不是用来养崽。   “那谢谢陆总了。”   向优质客户推销会员卡,是服务行业的惯用手段。   陆擒:“我让陆氏管理层都来办会员卡。”   裴容:“谢谢。”   陆擒缓缓道出目的:“所以,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吗?”   他很想解释一下上次不办卡的原因,但是说出来违反了他的禁欲形象。   虽然谎话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但陆擒还是想扭转一下在裴容心里的印象。   不能是“看见裴容就想到上床”的好色之徒,他们之间有许多别的事情可以做,有脱离原始欲望的人类高级情感可以诞生。   裴容挑了挑眉,毫不意外。   陆擒一本正经:“我答应蹲蹲带他钓鱼。”   裴蹲蹲闻言从饭盆里抬起头,嘴角沾着一粒米饭,“对!我们要去钓鱼!”   裴容微笑:“好。”   陆总双管齐下,成功从黑名单解救自己,神情不像送钱,倒像是签了一个持续盈利六十年的大合同。   下午三点,父子俩带上渔具,整装待发。   他没有开车,散着步就到了庄园。   有会员卡的人走路都带风   庄园的大湖主打休闲钓鱼,不允许打窝,影响水质清澈。   如果实在钓不到,可以跟庄园买鱼烧烤。   陆擒:“……”   不想第一次在小崽子面前丢脸的陆擒,跟老板申请成为VVIP,拥有一次打窝特权。   裴老板冷酷无情:“不行。”   他得让蹲蹲知道,不是爸爸技术不行,不打窝就是不好钓鱼,换成你陆爸爸也一样。   这里头有一点男人的自尊在。   陆擒看了看期待的小崽子,计上心来。   “我们不钓鱼了,来捕鱼。”   裴蹲蹲:?   庄园每年都要清塘,后勤管理处渔船和渔网一应俱全。   湖边没有其他人钓鱼,陆擒拿着小崽子当通行证,成功借到渔网、作业裤,抱着套上救生衣的小崽子,坐上小渔船驶向湖中心。   裴蹲蹲对这新奇的体验兴奋得合不拢口,陆擒默默捏住他的嘴巴:“风跑进肚子里会痛。”   到了合适的地方,下网,投石惊鱼,返程,带蹲蹲在庄园里转一圈,一小时后回来收网。   裴蹲蹲在草地上打了个滚,突然压到一件东西,他起身去看,竟然是他换橘子的那只手表!   “爸爸,我的手表!”   陆擒有听说蒋女士提过,林宜重视相亲,买了一块跟他一样的手表,想来就是她丢的。   他“咳”了一声,道:“是另外一个阿姨丢的,我们交给保安叔叔。”   他带着蹲蹲去交了手表,保安立刻联系林宜来取。   陆擒:“这件事,不要告诉爸爸,行不行?”   裴蹲蹲:“为什么?”   陆擒当然是不想再在裴容面前提到那次相亲的任何一个关联细节,容易增加追人难度。   他送一块林宜一样的表给裴容,万一裴容介意呢?   虽然是他先买的编号LP001!   陆擒义正辞严:“因为你爸爸是庄园老板,拾金不昧,做好事不留名,哪个小朋友能做到?”   裴蹲蹲举手:“我!”   陆擒:“跟爸爸一起去捕鱼吧。”   两人又登船,陆擒熟练拉网,仿佛他爹陆建业是打渔发家的。   小崽子坐在一旁惊呼:“爸爸!又一条!”   “好大的鱼!”   “五条了!六只了!”   “有小虾虾!”   陆擒把鱼从网上取下,网眼很大,捕捞上来的都至少巴掌大。他一手取,一手把鱼扔进打氧水箱。   扑通扑通,溅起高高的水花。   有条黑鲈鱼蹦了出来,正好落到裴蹲蹲怀里。   裴蹲蹲手忙脚乱地抓起来,被甩了两个鱼尾巴,浑身湿漉漉的,仍然手脚并用地抓着,幸亏陆擒预见性地给他戴了手套和口罩。   他压低身子一整个团起来,再滑不溜秋的鱼儿都无处可逃,比用双手方便。   场面完全就是抱鲤鱼的年画娃娃摆拍失败版。   陆擒转身,把鱼拿走。   裴蹲蹲立即蹲在水箱边数数:“爸爸,好多好多!爸爸太厉害了!”   陆擒把渔网交给工作人员,摸摸蹲蹲的脑袋:“开心吗?”   裴蹲蹲:“开心!比钓鱼好玩!”   两人上了岸,工作人员已经收拾好一台烧烤架。湖边有特定的烧烤区,烤架直接嵌在大理石桌里,平时盖着玻璃。   鱼也是后厨帮忙烧好,用铁签子串起来。   陆擒麻利地腌制,翻烤,给小崽子吃的没有放太多调料,凭借过人的技艺让食材发挥本身的鲜味。   裴蹲蹲坐在石凳上,双手杵在大理石桌上托腮,眼巴巴瞅着。烤架是内嵌的,他坐在另一头,碰不到烫不着,被允许近距离旁观。   “爸爸,可以吃了吗?”   “好香。”   “再等一下。”   陆擒掏出手机,向裴容发出吃烤鱼的邀请。   裴容:“陪赵姨做检查,不吃了。”   陆擒:“晚上我来陪赵姨,你回家睡。”   裴容:“再说吧。”   陪赵姨可没有带崽累啊。   陆擒准备结束前用锡纸盒打包一条鱼,给裴容送去。   他把烤好的鱼,放在蹲蹲面前,外焦里嫩的鱼肉和骨头分开,夹出来一小块一小块,放在蹲蹲碗里。   裴蹲蹲的食量有限,陆擒又不能吃上火的东西,基本上一条鱼就够了。   陆擒着手烤给裴容的鱼。   孜然一把把洒,更香了。   裴蹲蹲嗅了嗅鼻子,爸爸吃的跟小孩子吃的果然不一样。   他突然惊呼一声:“爸爸,你流血了!”   陆擒一愣,朝左手臂看去,果然红色顺着层层纱布透出来。   他下午得意忘形,又拉网捕鱼又烤鱼,完全忘记了伤口。   也不能说完全忘记,拉网的隐隐作痛感还是有的。   陆擒连忙把烤鱼最后一次翻烤,盛进锡纸盒里,叫工作人员送给疗养院的裴容,然后牵起崽子:“我们去医院换药。”   裴蹲蹲眼眶红红,他忘记监督陆爸爸了。   陆擒一见小崽子哭了,把他单手抱起来哄:“没事的,爸爸不疼。”   裴蹲蹲瘪了瘪嘴:“不要抱抱,我可以自己走路。”   他跑到车边,等陆擒开门。   陆擒开车去了医院,父子俩捕鱼上头了没发现,在车里才发觉衣服上有鱼腥味。   陆擒一边换药,一边被医生批评,伤口都裂开了还捕鱼,真行。   身上有鱼腥味,辩无可辩。陆擒忍痛沉默挨批。   裴蹲蹲大眼睛水汪汪的,站在一旁,哽咽道:“医生,我爸爸知道错了。”   医生:“……”好了,不骂了。   出了医院,陆擒再次嘱咐:“一点意外,我们不告诉爸爸,免得他担心,以后不让我们捕鱼。”   卖惨是一回事,把自己伤口搞裂开,对不起裴容这两天的照顾,是另一回事,多么不可原谅。   裴蹲蹲思想斗争了一会儿,屈服在捕鱼达人的诱惑下,“好。”   他还想带橘子和爸爸跟陆爸爸捕鱼一次。   裴容接到外卖烤鱼就觉得不对劲,陆擒怎么不亲自来送,他打电话给庄园,那边说陆先生和蹲蹲吃完一条鱼就开车离开了。   去哪了?   难道是公司有事情,提前走了?   裴容失落了一秒,打开手机看蹲蹲的定位。   在医院。   谁进了医院?陆擒?伤口裂了?   裴容皱起了眉,他都不让陆擒打窝了,休闲钓鱼还能费什么力气能撕裂伤口?   “他们是在钓鱼吗?”   庄园:“呃,开船下网捕鱼了。看不出来,陆先生拉网有一手。”   裴容:“……”拉网是吧。   他等到护工交接,便快步回了家。   父子俩鬼鬼祟祟地回家,被当场逮住。   裴容:“怎么定位在医院?”   狗男人和他儿子面面相觑,慌得一批。   下一秒,异口同声。   陆擒:“烧烤被火燎了纱布。”   蹲蹲:“我压到了爸爸的伤口。”   裴容关上门:“站在外面反省吧。” 第43章   眼睁睁看着大门关上,陆擒低下头,和小崽子对视了一眼,从对方里都看到了心虚。   一大一小并排坐在台阶上,裴蹲蹲叹气:“我忘记手表有定位了。”   陆擒:“但是你爸爸怎么会突然查看定位?”   一定是庄园通风报信了吧?果然先收购才是正道。   陆擒看了看形容狼狈的自己,他和蹲蹲衣服有鱼腥气,再不洗澡要腌入味了,到时候能不能跟大咸鱼变成一家人?   恐怕不能吧,大美人总是香香的,只会把他们踢出门。   初秋天气微凉,院子里的草木依旧绿着,但风一吹就从绿叶里簌簌飘出边缘泛黄的叶子,落到台阶上。   陆擒把小崽子搬到自己腿上坐着,正好看见他头发沾着一片鱼鳞,不动声色地摘下,卡进石缝里毁尸灭迹。   父子俩看了十分钟风景,陆擒提议:“爸爸带你去疗养院的浴室洗澡?”   他们在那住了两天,还留着备用衣服。   裴蹲蹲:“要在门口好好反省。”   陆擒:“可是爸爸需要注意一下形象……”   话音刚落,屋里突然传来当啷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玻璃陶瓷砸在地上。   裴容气得开始摔东西了?   不至于,裴蹲蹲能天真可爱地活到现在,大美人应该是脾气都懒得发的那种。   陆擒赶忙抱着崽子起身,到了门口,裴蹲蹲麻利输入开门密码,滴滴两声,大门开了,父子俩冲去声音来源地,发现是裴容摔了一个陶瓷碗。   裴容面色尴尬。   小崽子吃了两顿外卖了,他想晚上给蹲蹲做个简单的蛋炒饭,在锅边磕鸡蛋的时候,不小心让蛋清滑了半个到地上。   他想着做完饭再打扫,结果从消毒柜里拿碗盛蛋炒饭时,转身没注意脚下滑了一下,他伸手撑住台面没摔倒,只把碗摔了。   被陆擒和蹲蹲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裴容有些恼羞成怒:“我让你们进来了吗?”   陆擒:“我带蹲蹲洗个澡再罚站行不行?”   裴容看着衣服脏兮兮的崽儿,吃饭前确实要洗一洗,道:“你洗你自己的。”   他捏着鼻子牵起蹲蹲去洗澡。   裴蹲蹲仰着头搭话:“爸爸,蹲蹲很臭吗?”   裴容:“一点点。”   裴蹲蹲拉开话匣子:“今天有条这么大的鱼跳到我怀里,我把它抓住了,滑溜溜的,凉凉的。我们抓到了十五条鱼!太多了,送给保安叔叔吃。”   裴容耐心地听完,捧完场,放了热水,道:“那你在外面反省好了没?”   裴蹲蹲猛点头:“反省好了。我没有监督好陆爸爸,还跟陆爸爸一起捕鱼,陆爸爸伤口流血了,我回家还跟爸爸撒谎。”   “我以后会好好监督,再也不骗爸爸了。”   啥祸都敢闯,反省第一名。   反省只能保证他不犯同类错误,不能避免搞事升级。   裴容:“陆爸爸会很多事,你越长大,他能教你的越多,但是他现在受伤了,要好好休息。因为他爱你,所以宁愿受伤也要带你捕鱼,蹲蹲如果也爱爸爸,就要监督他少做这些事。”   裴蹲蹲闭上眼睛洗头发:“好喔!”   陆擒自己洗了澡,垃圾袋都没人帮他套。   他下楼去扫了厨房的鸡蛋清和碎瓷片,又拖了地,前后不用三分钟。   收拾完毕,陆擒迟疑不决地揭开锅盖,看见里面是三人份的蛋炒饭,眉目舒展,用另一口锅简单地做了个皮蛋青瓜汤,清爽鲜甜,正好配蛋炒饭。   裴容带着洗干净的蹲蹲下来,陆擒已经把炒饭和汤都端上了桌。   他懒得纠正不要做饭的事了,不让陆擒做饭,他能去捕鱼烧烤给蹲蹲加餐,还不如做饭呢。   他去厨房端了另一个小汤锅,把里面的盐水煮大虾捞起来,本来想用来炒饭,下锅前担心糟蹋了美食,干脆没放。   裴蹲蹲坐在两个爸爸中间,看看蛋炒饭,看看青瓜汤,握紧了专属大勺子。   “炒饭好好吃!”裴蹲蹲大口吃饭,大声赞美。   实际上的蛋炒饭:饭是饭,蛋是蛋,有的颜色深酱油多,有点浅白味道淡,在锅内交流得不够彻底。   陆擒不甘示弱:“嗯,比外卖好吃十倍。”   虚伪。   裴大美人淡定地喝着桌上最好喝的青瓜汤,时不时给小崽子夹一块黄瓜,剥一只虾。   每次碗里多了食物,裴蹲蹲都像小狗获得了上天的恩赐一样眼睛亮晶晶,给什么都要先咬一口,再放一边。   因为这眼神,才哄得咸鱼美人这两年给他做了无数次饭。   陆擒看透了儿子吃货的本质,为了挽回部分靠谱父亲的形象,他沉了沉声,严肃地和裴容探讨——   “咱们儿子以后会不会被一根棒棒糖骗走?有没有进行一些防拐教育?”   裴容意味深长地挑眉:“你觉得蹲蹲会被一根棒棒糖骗走?”   陆擒:“毕竟他这么喜欢食物——”   裴容剥完一只虾,顺手放进了陆擒碗里。   陆擒刹那间受宠若惊,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裴容,确定他不是放错地方了。   裴容双手叠放在桌上,平静地看着他。   陆擒瞬间夹起虾肉,三两下咽了。   吃完,他看着空荡荡的筷子,若有所失,大美人亲手夹的证明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虾肉,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没了。   滋味被激增的肾上腺素完全覆盖,他甚至想不起有没有放盐。   他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裴蹲蹲碗里的两只大虾,真是羡煞旁人。   大美人主动剥虾,这么明显的复合信号,必须要抓住时机,更上一层楼。   陆擒:“我……”   裴容揶揄地看着他:“你还觉得蹲蹲能被棒棒糖骗走吗?如果能,陆总也不遑多让,你们一起修习防拐课程。”   怎么能污蔑蹲蹲的智商呢?   陆擒:“……”   是的,不是棒棒糖的问题,是谁给的问题。   原来裴容只是用他做了一个同组实验,并不是真的想给他剥虾。   陆擒目光暗淡,就说进度哪能推得这么快。   裴容伸手给蹲蹲夹了一块黄瓜,顺手又给陆擒一块:“汤很好喝。”   陆擒嚼着黄瓜,心想,不能再这样没名没分地下去了,要适当地摊牌,进行强势“追求”行为,逼迫裴容思考他们的新关系。   正好,他的千万手表清洗完毕,刚刚送来。   陆擒打开包装盒,用钢笔认认真真誊写了一张小纸条,夹在盒子里,准备重新送给裴容。   上次送手表,是借着课程奖励的名义,这次要说得清楚一些。   【序列号LP 001,陆&裴,老婆在我心里第一。】   趁裴容在客厅陪蹲蹲看连环画,陆擒悄悄把手表盒放在了裴容卧室的床头柜上。   陆擒第二天必须回公司办公,因此今晚裴容没有陪床,在家里陪蹲蹲一晚上。   搁好手表,陆擒去书房开视频会议,他一边游刃有余地开会,一边分神留意客厅的动静,等裴容准备带蹲蹲回屋睡觉,恰好地结束了会议。   如果手表有用,或许可以蹭到裴容的卧室大床。   卧室里,裴容掀开被子,把犯困的蹲蹲塞进被窝,起身时,目光被床头柜多出来的礼盒吸引。   陆擒放的?   裴容盘腿坐在床上,打开了盒子。   一块流光溢彩的手表,即使在卧室昏黄的夜灯下,毫不逊色地宣誓着它非凡的价格与设计。   蓝钻熠熠生光,配美人皓腕霜雪,映月清辉。   “爸爸。”   好久没有跟着爸爸睡觉的裴蹲蹲挪动过来,眼睛被手表闪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小声坦承道:“我今天在草地上打滚捡到了这块表,陆爸爸说是别人的。”   他反省得很彻底,不能对爸爸撒任何谎。   咔哒,裴容把表放回盒子里,冷漠揉了一把小崽子:“知道了,爸爸会还给她,睡觉吧。”   门外的陆擒:???   小崽子你手表换猫就算了,连不是同一块表都看不出来吗?   他敲了敲,直接推开虚掩的木门,径直夺过手表戴在裴容手腕上,抿着嘴角一气呵成,宛若民政局盖章的工作人员。   “这是我送你的表。”   裴容:“舍得把林小姐情侣款手表送我?”   陆擒:“我送你的时候她还没买,严格来说我没跟她同款过一秒。”   他看了一眼睡得雷打不动的小崽子,忍无可忍地把裴容按倒在床上,撑着手臂,控好二十公分恰好能看清对方表情的距离,“我有两个问题要确认。”   裴容眼睛眯了一下:“你说。”   陆擒:“表是我从橘子前主人那儿拿回来的,你是不是等我替蹲蹲出头?”   裴容没说话,也不否认。   陆擒:“那你对我的处理满意吗?”   裴容:“满意。”   陆擒:“蹲蹲是在1月8号生的?”   疫苗证书上和大门密码都是这个数字。   裴容:“对啊。”   陆擒骤然捏皱了被单,狠狠盯着裴容:“那天我就在M国。”   还跟蹲蹲出生地同一个州,甚至鬼使神差地没上回国的那班飞机。   “如果你反悔,我能马上到你身边。”   但是你没有,丝毫不给我参与的机会。   裴容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眶,指尖微颤,扭头移开了目光。他那天有想起陆擒,也相信他说干就干排除万难的行动力,正因如此,便给他了足够的勇气面对。   陆擒用一个问题打开了大美人的心理防线缺口,伸手掰正了他的下巴,继续逼问:“我跟别人相亲,你吃醋吗?”   裴容:“啊这已经超出两个问题了。”   陆擒:“你就说你吃不吃醋。”   不然刚才怎么扣表盒的动静那么清脆利落。   裴容定定看着他,突然道:“你不是阳痿吗?”   陆擒反应了一下:“……”   操,连他对林宜的阳痿宣言都被听见了。   正常人听见后都不会吃醋。   隔音效果太差了,怎么在保住会员的前提下投诉? 第44章   既然已经摊开到这程度,之前避之不谈的孕期也谈了,陆擒恶向胆边生:“你庄园隔音效果太差,平白污了我的名声。要是被其他人听见了宣扬出去,以后我怎么在商场混?”   裴容早就察觉了陆擒的反应,淡定如风:“那你想?”   陆擒:“像我这样的大客户,庄园老板得给我一个满意的解决方式。”   裴容微微推开一下陆擒,拿起枕边的手机,用指纹解了锁:“哦,那我帮陆总澄清一下吧,我微博应该还有九千万粉没掉光。”   裴容点开相册,开始编辑。   陆擒:!!!   他连忙揪住大美人的手机,压到大腿下面。   他很乐意裴容曝光他们的不正当关系,但是内容不能是澄清阳痿,看客只会笑他欲盖弥彰,然后再心疼一波大美人所托非人。   陆擒挟恩图报:“我为了救你和蹲蹲,左手伤了。”   裴容提醒:“你还有右手。”   陆擒抱住他:“右手没感觉,只用左手,你的我的都行。”   裴容一阵头痛,就陆擒的时间……他不同意还真会自己上左手,然后伤口出血大半夜去医院,医生问为什么又来……草。   陆擒拿出不顾一切的势头盯着裴容,实则在回想庄园醉酒后的一幕,用精密如计算机的大脑思考今天的复现概率。   高达49.9%!   趁裴容还在考虑,抱着裴容的那只手,顺势探进衣服里,寻找生产时的刀口。肌肤相亲带来的心悸像压制了三年的山火一样燃烧。   面对比三年前还游刃有余的裴容,在前期展现了足够的走心诚意后,陆擒决定换一种张弛有度的策略。   但可能他的手指太粗糙了,一时半会儿都没摸到。   陆擒被木头刺伤,伤口不平整,缝合时就很遭罪。   缝合线穿过皮肤的每一次撕拉的触感,都让他想起深夜搜到的手术科普。   他想亲吻裴容的刀口,问问他疼不疼。   陆擒没忍住伸手按住开关,想开大灯找。   裴容闭上眼睛,难以忍受道:“你想叫蹲蹲起来吃泡——”   “泡面”两个字被堵在喉咙里。   陆擒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崽子。   有惊无险。   下一刻,他才意识到另一件事——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三年过后,他甚至只敢用手捂住裴容的嘴。   现在再亲上去显然有点突兀了,裴容可能会翻脸。   陆擒按原计划寻求互帮互助。   循序渐进,顺水推舟。   裴容看似配合地随陆擒探下手,然后在关键时刻趁其不备,改变路线,转向摸到被陆擒压在大腿下的手机。   陆擒马上要扣住他的手腕,却被一张屏幕挡住了视线。   裴容:“拿上它,自己去洗手间解决。”   旁边还睡着小崽子,裴容要脸。   至于跟陆擒一起去洗手间,对不起,咸鱼一旦躺在床上,轻易不会动弹了。   陆擒飞快扫了一眼,不满地皱眉:“不看片。”   裴容:“那我把它删了。”   陆擒连忙又看了一眼,发现视频定格的那一幕,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是裴容!   最最关键的是,那双手搭着的小腹微微隆起,大约是怀孕五六个月的状态。   !!!   大美人孕期珍贵视频资料!   曾经他以为要完全错过一无所知的岁月,被裴容录下了片段。   陆擒接过手机,从床上半跪起来,怔怔地点开视频。   裴容扯过被子盖住自己:“二选一,你去洗手间,或者我删了它。”   陆擒:“……”   原来说发微博,其实已经算到了这一步,提前点开了相册。   你还是你,裴永信!总有办法让他自己解决!   陆总咬紧后糟牙,遗憾地放弃了到手的英雄救美奖励。   愁,下次就不能用这个借口了。   他大步进了洗手间,关上门,根本顾不上自己,把声音调到最大,点开了视频。   视频中,裴容好似在练瑜伽,他说他一天要练几次,最后往上掀了掀衣服,用手指戳了戳肚子,剪得很短的指甲陷进小坑里,道:“五个月零七天。”   说话的时候,裴容一直盯着摄像头,好似穿越了时光和空间,和如今的陆擒从容对视着。   陆擒抓紧了手机,不错眼地看了第二遍,还用自己的手机录了下来,不怕他删。   他暂时退出视频,翻找相册,然后发现……全部上锁了。   他用蹲蹲和裴容的生日尝试解锁,失败了。   看格式至少有100个视频。   也就是说,裴永信至少还能靠这个拿捏陆擒100次!   陆擒:“……”   为什么有人带球跑完还能理直气壮地拿视频威胁人啊!这辈子的地位还有救吗?   可是真的好想看一岁以前的蹲蹲和怀孕的裴容。   他能不能反过来也用自己的经历来跟裴容交换呢?   陆擒想了想自己的经历——开会、开会、开会。   只能叫“履历”,不能叫经历。   谁会对他枯燥的履历感兴趣?!   要想个办法开会员看视频。   陆擒恶狠狠地想,一点小服务就分开办理的会员制度真是万恶之源。   陆擒一个小时后才出来,大美人已经抱着小崽子睡着了。   裴容贴着床边睡,不打算留后背给任何人。   陆擒只好睡在蹲蹲另一旁,也算是爬上了裴容家里的床。   翌日一早,来接陆擒的商务车就停在了别墅门口。   裴蹲蹲拎着一兜子水煮蛋,站在车边,像极了过节回家后备箱被老父亲塞满特产的感人画面。   不同的是,裴容只愿意搞点水煮蛋,且迫不及待想把父子俩送走。   陆擒:“爸爸帮你拿。”   裴容煮了十个鸡蛋,还挺重的。   裴蹲蹲宝贝似的捧着鸡蛋:“我可以拿,一点也不重。”   裴容笑容满面:“这些鸡蛋代替爸爸陪着你。”   没事不要联系我。   裴蹲蹲点头:“嗯!”   裴容亲了亲他的小脸蛋:“上车吧。”   裴蹲蹲坐好了,把脸蛋挤在玻璃上,冲爸爸挥手。   陆擒看着裴容:“没有什么要给我的?”   裴容:“路上饿了可以跟蹲蹲一起吃鸡蛋,他半个,你一个半。”   送走小崽子,裴容刚想回疗养院,庄园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有贵客,希望能亲自面见老板。   裴容:“谁?”   “周航。”   他娱乐圈的老东家。   周航这些年混得不错,精准的眼光和陆擒的大笔投资,让周航拥有绝对话语权,江陆娱乐第一个影视项目爆了,捧出了公司一小花一小生,接下来的项目也不错,今年陆氏就收到了不少分红,投资见了回报。   现在陆擒秘书都知道裴容在哪,部分人眼里周航跟裴容就是一条船上的,有人愿意给周航透消息也不奇怪。   庄园。   周航看着分别两年多,容貌更加夺目的裴容,不由感慨岁月不败美人,退圈两年居然没有咸鱼到发胖。   天生就是当明星的料。   “还有兴趣拍戏吗?”周航道,“这次纯属我看中你的能力,没有任何胁迫和诱惑。你放心,公司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营销你,你乐意就安安静静拍戏,不接广告不站台,把它当成一份普通职业。你在西北拍戏时,不还在磨炼演技吗?你粉丝天天在公司邮箱里问你环游世界什么时候回来。”   裴容笑了笑,没说话。   周航压低声音,道:“我听说陆总有个儿子,非常宠,是陆氏继承人没跑了。”   裴容:“你说这个啊……”   周航:“陆总是喜欢你,但是想在那样的顶级豪门里立足,自身还是要有不可撼动的资本,才不会被看低。你有名气,男人就算变心也得估量你会不会揭他老底。尤其是人家已经有继承人的情况下,难道你要专心给人当后爸?”   周航自己就皱起眉,担心起老朋友的生活:“你这性子,亲儿子都不一定有耐心,后爸难做啊,听说那小崽子鬼精鬼精的,一岁半就能说会道,越是聪明越不容易亲人。”   裴容:“……”亲爹也挺难做的,改天把小崽子送你办公室体验一下吧。   周航:“你见过吗?”   裴容:“见过,很难带,狗都嫌。”   周航叹气:“陆家老两口很重视,你也得……”   周航说了一大堆:“我是顺路过来的。”   裴容:“顺路还带剧本?”   周航“咳”了一声,“顺手带了,你有时间就看看打发时间。想演哪个尽管张口,片酬还是按你最红的时候算。”   为了表明自己真是顺路,周航没有拖住裴容劝说,简单提了两句就吃饭散席。   裴容把剧本带回疗养院,他陪床的时候确实需要一点打发时间的东西。   赵姨看见他重新拿剧本,替他高兴。   裴容没好意思说自己就是当小说看的。   赵姨身体虚弱,每天卧在床上的时间增多,她今天精神好,聊了一会儿,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金镯子。   “赵姨别的什么都没有,你也不缺,这个镯子我结婚的时候打的,你以后留给蹲蹲的媳妇,希望她不嫌弃。”   裴容眼眶微湿地接过来,“您对蹲蹲真好。”   却不让蹲蹲来医院陪她,赵姨还是那个很倔的赵姨。   ……   陆擒回总部工作了一星期,压缩一个月的工作量集中干完。   为了提高效率,早日见到裴容,帮他照顾赵姨,他只能把蹲蹲白天交给蒋女士八小时,晚上自己带。   但是蒋女士纵使满腔溺爱,也不得不做一休一,精力根本跟不上,又不放心交给任何人。   陆擒只能自己间歇性带娃上班,每天早上骑摩托车上班,回去不骑了,就扣三分,可持续发展。   但分就那么多,短短几天就把摩托车驾照的分扣光了,哄得小崽子心花怒放,一次乖一早上。   裴蹲蹲早就知道摩托体验是限量版,没了也不强求,他目光熠熠指着外面的婚车队,道:“爸爸,我也想坐那个。”   车头有漂亮花花的那种!   陆擒看了一眼,心情苦涩:“爸爸也想坐。”   但是老婆追不到啊。   裴蹲蹲疑惑歪头,那怎么不坐啊?是因为别人家后面有二十辆一样的车车跟着,而他们后面只有两辆不够吗?   陆擒:“坐这车要征得你裴容爸爸的同意。”   裴蹲蹲咬手指,那看来很难了。   打算带崽出发去裴容那儿之前,陆擒正当地联系了裴容,问他需不需要什么捎带的。   赵姨的健康数据很差,裴容纵使有准备,心情难免郁闷。   他看着疗养院对面山头的闪耀的星星,碾了碾脚底的一颗石子,突然道:“陆总,你带我骑摩托吧。”   陆擒:“……”没证。   下次,他要当企业代表提议解禁摩托。 第45章   裴容皱眉:“怎么不说话?”   不行?   陆擒欲言又止,他真傻,真的,他单知道小崽子喜欢骑摩托兜风,却没料到这可能是遗传大美人。   他要是早知道两天,宁死也得从蹲蹲手里扣下三分留给裴容。   办法总比困难多,陆总咬牙:“行,你等我。”   为了给蹲蹲树立遵纪守法、不能用钱摆平一切的正直父亲形象,陆擒第一次扣分后,就跟蹲蹲说清楚了,上班路线按规定不能骑摩托,但是他们扣分罚款外,控制车速,没有对其他人造成危害,他可以带蹲蹲体验几次,分扣完了驾照被扣留,爸爸就不能再骑摩托车。   言出必行,陆擒肯定不能再当着小崽子的面钻空子,也就不能带裴容飙车。   ……   裴蹲蹲和橘子同步冲出来,飞快上车,一人一猫坐好,就等陆擒发车。   陆擒左手的伤势愈合,不影响自己开车,但没证只能让保镖开,自己坐在后排抱着橘子,和蹲蹲说话。   江焱正是这时候打电话过来,他调休两天,今天早上就到了疗养院看望赵姨。   考虑到晚上陆擒要过来,江焱制造他们一家三口独处的时间,主动拦下了今晚陪床的责任。   “裴哥。”   “江叔叔——”裴蹲蹲抓着脚丫,奶声奶气地叫着。   陆擒听出了一点不同,他介绍朋友给蹲蹲认识的时候,蹲蹲叫“叔叔”的语调会比较快,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拉长着撒娇。   江焱“哎”了一声,提前汇报道:“江叔叔晚上要陪赵奶奶,所以要先睡一觉,你到的时候我应该在你家里睡觉,不能去接你了。”   蹲蹲表示理解,神秘道:“等江叔叔醒来,就会看见蹲蹲在你床头放的礼物啦!”   陆擒薅了一把橘子的大尾巴,像被塞了一口柠檬果。这个姓江的声音,比江昊天听着年轻了五岁。   蹲蹲久别重逢,记着送他礼物,关系真的很亲密。   等他挂了电话,陆擒忍不住问:“你更喜欢爸爸,还是江叔叔?”   裴蹲蹲不假思索,答案完美:“我最喜欢我爸爸。”   这个爸爸指的是裴容,陆擒想了想,放弃追究这个幼稚的问题,不要自取其辱。   推断来看,这个姓江的,从蹲蹲出生起就在一起生活了,他抱过哄过换过尿布,地位岂能轻易撼动。   幸好,他还有两年、四年、十年……直到他和蹲蹲的相处时间倍杀江焱。   裴蹲蹲脑袋靠在椅背上,眨了下眼,爸爸说,可以跟陆爸爸分享过去的生活了,开口道:“爸爸说,江叔叔是第一个抱我的人。”   说着,裴蹲蹲细嫩的手指拍了拍脸蛋,漂亮的黑眼珠也有些困惑,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呢?他有点不记得了。   陆擒牙根发酸。   裴蹲蹲:“江叔叔还是第一个喂我喝奶的人。”   江叔叔一定是个好人,所以他买小电驴只找江叔叔网购。   小崽子的话句句往心窝子戳,陆擒表情酸到发黑。他对蹲蹲成长的参与度远远不如一个陌生人,裴容剥夺了他不算权利的权利。   陆擒有时候会生气愤怒束手无措,但看见裴容的时候,他就想,在裴容因为带崽人仰马翻的时候,他连蹲蹲的存在都不知道,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尤其是他越发明白,蹲蹲并不是好带的。   蹲蹲离开视线的每一分每一秒,陆擒都会担心他磕着碰着,跟其他小朋友玩的时候有没有被欺负,他到底应该教蹲蹲礼貌平和多一些,还是教他有气就出爸爸兜着多一些。   为人父母,要思考那么多问题。   蒋女士过去三年天天想着抱孙子,等蹲蹲来了,她也只能做一休一。   当然,也有蒋女士带崽太小心溺爱的原因,非要跟着蹲蹲跑,一分钟都不敢撒手,蹲蹲喜欢强调自己一岁半,全家人只有蒋女士被洗脑了。   每当想到这里,陆擒都会对赵姨更加感激一分。   姓江的也勉强感激。   裴蹲蹲:“希望江叔叔早点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因为他多了一个爸爸,还有爷爷奶奶,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分出很多时间给江叔叔。   “……”   吃够了醋,陆擒想了想蹲蹲的“两个第一次”,突然福至心灵:“江叔叔是产科医生吗?”   裴蹲蹲:“是外科医生。我还有一个叔叔是产科医生,爸爸说他超级厉害。”   陆擒:“……”   你究竟有几个好叔叔?   不过,他倒是能据此推断出了手术的配置。   两小时后,陆擒和蹲蹲到达了别墅,车门一开,橘子就一跃而下,冲到门口,连续高跳六次,把别墅密码按了。   裴蹲蹲兴高采烈进门,“找江叔叔。”   橘子又先他一步,身姿轻盈地用前爪拉下了一楼客房的门把手。   陆擒:“……”   看出来橘子蹲蹲江医生都是原住民了。   气死了,他还没有一只猫按密码的动作熟练。   裴容,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裴蹲蹲进了门,爬上床,打开小书包,从里面掏出一辆绝版战舰模型。   江焱收集了一个作战系列,裴蹲蹲在M国玩过他的模型,知道他还差一个战舰就齐了。   蒋女士带蹲蹲参观房产的时候,蹲蹲一下子就在陆总高中时住的学区房玻璃柜里看见了一样的战舰。   他额头压在玻璃柜上细看,问奶奶道:“这个可以买走吗?”   不知道压岁钱够不够,不够向爸爸预支一些明年的压岁钱。   蒋女士感慨男孩子果然喜欢这些:“以后这些就是蹲蹲的了,喜欢就拿出来玩。”   蒋女士当晚吃饭时跟陆擒提过一嘴,陆擒并不在意,他从前的兴趣很多,也有很多藏品,随便小崽子霍霍,他只会为父子相同的兴趣感到血缘的奇妙。   然后,陆总就眼睁睁看着,小崽子掏出他的战舰,送给了江焱。   陆擒沉默,决定收回“相同的兴趣”这句话。   谁要跟情敌兴趣相同啊。   裴蹲蹲用战舰在江焱的被子上滑行:“叔叔,快看看。”   说好的放在床头等他醒来看见,一见面还是忍不住嚷嚷。   江焱早就睡够了,故意闭着眼睛跟他玩了一会儿,睁开眼时就看见他没收集到的战舰从他手上碾过去。   他没想到蹲蹲会送他这个,不应该啊,他从没跟蹲蹲说过系列名,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裴格在陆总家里看见了完整的一系列,借花献佛。   很感动,但不能收。   陆擒开口道:“蹲蹲说要送给你的,小心地抱了一路。”   江焱扬眉,既然陆总都开口了,他摸了摸蹲蹲的后脑勺:“谢谢裴哥,我就差这个了。”   裴蹲蹲:“不客气。”   陆擒在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态倒是转变了,江焱跟他想象的“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的形象不一样,对方开朗正直,就算喜欢裴容,也值得一个公平竞争。   当然,他不会给江焱机会。   江焱跟蹲蹲把模型拆解了玩儿,对陆擒道:“我带蹲蹲一会儿,裴容快从疗养院回来了,大晚上的你要不要去接他?”   陆擒愣了一下,道:“蹲蹲说你有喜欢的人。”   饶是江焱也耳根一红,他跟蹲蹲发的牢骚,没想到会被陆总知道,他明白陆擒的重点,道:“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江焱可不想被天凉王破的陆总纳入情敌范畴,忽然提道:“你知道裴容动手术前在说什么吗?”   陆擒眸光一颤,看向江焱,他几乎确信江焱不说,他这辈子没有机会知道。   “他拿出一块手表……就是蹲蹲换橘子那支。”   江焱捂住蹲蹲的耳朵,语气贱贱地模仿:“整个孕期没想起取名,躺在那儿了想起来了,说我要是醒不来,就把这块表和孩子一起扔陆家门口。”   “我说你再说一句就让陆总过来陪产,他就乖乖戴氧气罩了。”   江焱三句话,就把陆总的注意力引到了裴容身上,并且表明自己一直都很支持陆总陪产,都是大美人的决定,跟他没有关系。他不是从犯,是被迫协助。   陆擒黑眸乌沉,心潮起伏。   说实话,火冒三丈。   他受不了裴容预设任何醒不来的念头,甚至玩笑般地安排了后事,而自己只能被迫接受结果,违背他的掌握本能和意志。   江焱火上浇油:“本来手术定在周二,他都入院了,周一早上跑了。”   看着陆擒瞬间铁青的脸色,江焱揉了揉了裴格的小耳朵,这就是告状且祸水东引的快乐吗?治咸鱼还得靠陆总。   陆擒僵硬地转身出了客卧,在蹲蹲面前他不敢释放自己丝毫针对裴容的负面情绪。   一到外面,微凉的夜间空气充斥肺腑,陆擒垂着的手掌攥紧成拳,手臂的伤口绷紧,有一些麻木的疼意。   裴容居然害怕到动手术之前溜了,纵使这样还是没联系他独自面对。   他比未知、比鬼门关的阎王,还让裴容害怕吗?!   有多害怕?他倒要试试。   ……   大美人从疗养院大门出来,目不斜视地走向停车场。   他晚上回家,就算只有一小段路,也要开四轮的,虽然倒车麻烦,但是比较安全。   “滴滴滴。”陆擒按了喇叭。   裴容视若无睹,谁要坐时速不超过20码、不需要车牌和驾驶证就能上路的电动自行车啊?   他要骑摩托!拉风摩托!   三年还能骑马,有了儿子待遇怎么还降级!   要摩托的给电动,要电动的给摩托。货比货得扔,人比崽气死。   大美人一整个不理解,突然想到,重逢以来,陆擒拿着会员卡在庄园吃着喝着白嫖,别墅住着也没给钱,股票到现在还没涨回来,还跟他算红酒的价格,唯一送的手表还是三年前的款……   净亏损了。   更何况,某个人的表情跟无牌无证的黑车司机一样黑,极有可能夜黑风高杀人放火。   小电动的前边空间都不够陆总放大长腿的,他转了下把手,开到裴容身边,语气凶恶如绑架:“上车。”   裴容脚步一顿,转身,咔哒解开了手腕上的千万豪表,扔进陆总的西装兜里。   不知道陆擒这副黑脸要去哪里,总之坐小电动就低调点。   陆擒心脏骤紧:不至于吧,不就是没开重型机车吗?货不对板就嫌弃到连表都不要了吧?   脾气这么大,他还没发火呢。   裴容长腿一跨,上了黑车。   陆总该不是禁欲失败,走穷人路线了吧。   毕竟陆总三年前的两个标签:有钱,重欲。   很明显,陆擒是想撕掉这两个强势的标签接近他,揭穿了一套又来一套。   裴容悟了,轮到他养小黑脸了。   陪他玩玩。   他看见路边摊有卖煎饼果子的,朴实无华地指挥陆擒道:“去买两个,加鸡蛋火腿鸡柳生菜番茄酱,要洒芝麻粒。”   陆擒:我在生气他没看出来吗??? 第46章   裴容早就想体验一把排队买煎饼果子,奈何他的脸太出众,阿姨的小摊又总有顾客,每次路过都遗憾作罢。   从阿姨手里拿到热乎乎的煎饼,跟外卖小哥手里拿到的,有那么一点点差别。   因为裴容饮食比较克制,不会刻意去点小摊外卖,平日里也想不起来吃,但是路过时,容易被烟火气吸引,想马上拥有。   陆擒开着小电动过去,停在小摊半米的位置,裴容把卫衣的兜帽戴上,靠在陆擒后背上掩人耳目。   被大美人主动贴近,原本非常嫌弃电动和小摊组合的陆总身体僵硬了一下,突然希望前面的顾客再多一些。   或者后面等待的两个人能插一下队。   然而人高马大的陆擒带着同样身量修长的裴容,双脚撑地还得曲着膝盖,看起来非常不好惹,谁不长眼的敢插队?   很快轮到他们,陆擒冷冷地报出一串配料,被裴容捏了一下胳膊,低声道:“你忘了薄脆。”   陆擒咬牙:“你刚才没有说薄脆。”   裴容:“我现在想加。”   陆擒可不是好惹的,绝不妥协地对老板道:“只加一份薄脆。”   裴容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说出的话像耳鬓厮磨:“可是我和江焱都喜欢加薄脆。在国外的时候吃不到,天天想念。”   陆擒额头青筋一跳,两份里居然还没有他的份!   “不买了。”   他就不能吃煎饼果子吗?   说着不买,却按着刹车没放。   裴容无声笑了一下,粗着声线对老板道:“老板,一份加两个鸡蛋,多洒点芝麻。”   “好咧。”老板闻言又拿出两个鸡蛋在边缘磕了一下加进去。   裴容对着价目表口算一下,拿出手机扫了40元过去。   生闷气的陆总失去了结账时机,同时失去了对煎饼果子的分配权力。   他默默地把扫码界面切换成律师咨询:打两下屁股算家暴吗?   首席律师:“蹲蹲那么可爱,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小孩子就是在探索中犯错,犯错中成长,我还是建议口头教育,陆总?”   “……以后少抽烟。”   衷心希望你能干到裴蹲蹲接任,自己感受。   首席律师大为感动:“谢谢陆总关心,在戒了,不会在孩子面前抽的。”   陆擒关闭手机,他要打的可是孩子他爹!   老板:“好了。”   裴容伸出手接过来:“谢谢。”   老板被他又白又漂亮的手指惊讶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他的脸,只看到了从帽子里露出来了几缕黑发。   陆擒转动油门,小电动以20码的速度往前跑,车轮碾在泊油路上没什么声音,和他汹涌愤怒的内心极不相称。   裴容见他要往庄园的方向拐,提醒道:“先回家,煎饼要趁热吃。”   陆擒冷哼,他又吃不上。但是蹲蹲也一周没见裴容了,先回去也行。   裴蹲蹲就在大厅和橘子玩儿,听见外面的大铁门打开的声音,小短腿噔噔跑到门边,大声叫道:“爸爸!”   他穿着浅蓝牛仔背带裤,一根肩带掉到小胳膊上,站在门柱边显得小小一只,憨态可掬,距离产生浓烈的父爱。   裴容笑眯眯一步跨上三个台阶,半跪着抱了一下蹲蹲:“爸爸好想你。给你煎饼果子,两个鸡蛋的豪华双人份哦,跟江叔叔分着吃。”   “还加了番茄酱!爸爸真好!”裴蹲蹲抱着烫呼呼的油纸袋,屁颠屁颠地爬上沙发,把煎饼递给看手机的江焱。   江焱打开纸袋子,先让蹲蹲咬了一口鸡蛋,然后把他抱到大腿上,你一口我一口。   裴蹲蹲喜欢又不能多吃的东西,就得以跟家人分享的形式分出三分之二。   裴容比较狠,会直接要走四分之三。江焱比较宽容,裴蹲蹲最喜欢跟江叔叔分享。   陆擒看了看裴容手里的另一袋,他没听错吧?豪华双人份?他跟裴容也可以共享一份吗?   这不比一人一份香?   裴容淡淡解释:“我要是在外面偷吃煎饼果子或者泡面,不管过多久回家,都会被蹲蹲闻出来的。”   被发现就是瘪着小嘴一通卖惨:爸爸你一口都不留给蹲蹲吗?我不贪心只要一小口就好了……   陆擒脸色由黑转青,如果裴容主动跟他分享,今晚就先不跟他算账,等秋后追到老婆了再一起算。   裴容瞥见陆擒狼狗望骨头般的眼神,问道:“你也想吃?”   陆擒默不作声,眼神柔和了一些。   裴容点点头:“等我吃完一半了给你。”   陆擒:没有别的方式了吗?   “我不吃凉的。”   裴容把油纸袋递给他:“喏,那你先吃。”   陆擒心想,敢让老婆吃凉了,那我不是凉了?   裴蹲蹲都看不下去了,好吃的煎饼果子都要凉了啊,他焦急地指挥:“这个爸爸先吃一口,那个爸爸再吃一口,像我和江叔叔这样!”   说完,小胖手抱住江焱的手掌,大口咬掉一片蛋黄。   外面脆脆的玩意儿让江焱咬了,每次轮到裴蹲蹲,就正好是他一开始咬的那个鸡蛋。   这里面必然有一些大人的诡计多端在,但裴格不在意,太较真就没有煎饼吃,世界上还有小孩子不懂得这个道理吗?   小崽子没白疼。   陆擒暗暗决定奖励蹲蹲一辆煎饼车,在陆氏大楼食堂再开一个煎饼窗口。   等小崽子继承家业了,在办公室想吃就吃。   裴容咬了一口煎饼,递给陆擒:“好吧。”   陆擒忍不住得寸进尺,要是裴容也坐他腿上就好了……像在庄园劝酒那次一样。   他今晚本来就想带裴容去庄园的。   两个成年男性,注定几口吃光一个煎饼,那边裴蹲蹲也吃饱了,从沙发上滑下来,跑到陆擒身边:“爸爸,快来看我的新玩具。”   “什么玩具这么兴奋?”陆擒有些好奇,蒋女士几乎天天给蹲蹲搜罗玩具,但裴蹲蹲甚少表现出强烈的兴奋感。   送玩具还是得看裴容,陆擒心想,他们到底跟蹲蹲相处的时间不够。   陆擒被拉到楼梯下方,看见了一辆超市或者商场搞保洁的车,扫地拖地一体,人可以坐在上面,睥睨群众,开起来噪音轰轰的。   陆擒:“……”   他想起来了,上次楼梯边的大木制快递箱,可能就是装这个大型超市扫地机。   上回快递到时,张伯他们正好要回老家,没空拆木箱,就先放在了屋里。   “爸爸,你会开吗?”裴蹲蹲从兜里拿出一张折成豆腐的说明书,“爸爸让我自己看说明书。”   他挠了挠脸蛋:“但是我好多字不认识。”   陆擒:什么让小崽子自己看说明书,其实……就是等他开吧?   陆擒接过说明书,对着按钮看了一遍,被迫掌握了一门新技术。   他上去试开了一下,成功启动,风机呼呼响,前面的吸尘滚轴转起来,后面排出一阵热烘烘的风。   裴蹲蹲伸手:“爸爸快抱我上去!”   陆擒暂停电源,弯腰把小崽子抱上来,让他站在大腿中间,耐心地介绍了一遍各个按钮的功能和方向盘的转法。   裴蹲蹲:“开这个,以后不怕橘子掉毛了。”   父子两开始绕着三百平的别墅作业。   吸尘器的巨大噪音中,裴容坐到沙发:“你跟陆总胡说八道什么了?”   江焱震撼道:“头一次看见陆总带崽现场,真不知道该说你厉害还是蹲蹲有魅力。”   裴容:“问你呢。”   江焱无辜:“没有啊。”   裴容:“那不然他脸色能那么黑?我又没得罪他。”   “哦,是这个啊。”江焱好似刚刚想起来,“我跟他说你生蹲蹲时的手术室可简陋啦,为了保密,有资格证的医生护士都凑不齐,就我跟师兄两人瞎搞,麻醉师也找不到经验丰富的,害你麻醉过了几天醒不过来,裴哥哭得惊天动地才把你叫醒。希望陆总能看在蹲蹲的份上,投资我们医院买新设备。”   裴容呼吸一窒:“这还叫没有胡说八道?!都过去了说这个除了让他后怕有什么用??你是不是想看我被算账啊?”   难怪陆擒脸色那么差,他在疗养院门口看见都不敢上车。   江焱挑眉:“我说的都是实话,要是你通知陆总,我们是不是能有最高级的手术室?是不是能请到最顶尖的麻醉师?你是不是麻醉过了没有立刻醒来?”   产科医生只能管到剖腹产这一步,要是出了意外,必须转到其他科室急救。   这个“其他科室”,以江焱和裴容的能力,还不足以都配套上最好的。   裴容:“……”是。   想不到你浓眉大眼的江医生也会春秋笔法了。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什么都要最顶尖的,结果就一定最好吗?   在江焱医院,他的心情最好。   裴容:“闻医生不是顶尖产科医生吗?不过多睡了一个白天而已。”   江焱:“你跟陆总解释去,反正我吓死了。”   裴容沉默了,啊,这个……解释在陆擒眼里是狡辩。幸好陆擒被蹲蹲转移注意力了。   小崽子没白生。   江焱伸了下懒腰,笑眯眯跟只狐狸一样:“我去疗养院陪床,今晚你好好睡觉。”   裴大美人的表情他能笑三天。   笑死,作为主刀医生,谁敢一见面就跟陆总说你老婆手术完昏迷一天,几条命啊,这么折腾。   要是裴容自己说,那就不关他的事了。陆擒就该知道裴容受的苦,裴容也该学会倾吐。   真是替裴哥的家庭幸福操碎了心!   裴蹲蹲的专注力出奇得优秀,硬是跟爸爸把三百平别墅都打扫了一遍才恋恋不舍地下车。   他背着手,眼睛大大的,脸蛋奶呼呼,可爱又懂事:“蹲蹲干了,爸爸就不用干家务了。”   如果他早点买,爸爸就不会因为他养老鼠生气。   张伯伯说,超市老鼠可多了。   裴蹲蹲在超市看见能坐人的扫地机,一眼就相中了让江叔叔下单。   “你爸会扫卧室以外的地吗?”   明明就是你想玩。   裴蹲蹲:“好像是噢!”   陆擒心情复杂,谁能想到,这一晚的归宿竟然是当保洁。   别墅保洁有什么资格跟大美人生气呢?   说两句,裴容就会想起他在小电动和扫地机上的狼狈样子,一点也不英俊威风。   得改天把裴容叫到他陆氏大楼,先看着他开会冷脸骂人,再看他谈判桌上零和博弈,然后叫到办公室任他搓圆捏扁,穿虎头鞋也没用。   陆擒给自己和小崽子洗了澡吹干头发,轻轻的推开卧室的门。   大美人因为是一个人先睡,就睡在大床中间。   陆擒把小崽子放到有竖板遮挡的一侧,然后从后面抱住了裴容的身体。   裴容手指动了下,假装睡着了,完全不想被抓起来理论手术问题。   陆擒一怔,裴容有没有装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甚至能察觉到不是因为追求进度条拉进,而是裴容想逃避某个问题。   虽然逃避的这个问题令人郁闷。   但至少说明了他生气有用。   如果裴容不在乎他,根本不会在意他的心情。   夫纲重振1%! 第47章   陆擒刚躺下没多久,橘子突然从它的猫屋出来,挠了两下门,趴下了,喵呜喵呜地叫着,声音如泣如诉。   橘子白天陪蹲蹲玩,消耗巨多精力,晚上一般各睡一屋呼呼大睡,不会在门口叫门。   那声音也不大,低低的,似乎知道里面的人在睡觉,隔着一道厚实的木门,声音减弱九成,要不是两人没睡着,估计都听不到。   裴容睁开眼睛,低声道:“发情了。”   陆擒下意识对号入座:“没有。”   该不会是想用莫须有的罪名把他赶下床吧?   他完全可以自证清白……等等,也可能被人赃并获。如果裴容钓鱼执法的话……   裴容坐起来:“不是说你。”   他掀开被子,赤着脚从床尾下地,拉了拉睡衣领口,拧下门把手,把橘子放了进来。   橘子歪着脑袋在他脚边蹭了蹭,翘着蓬松的大尾巴,“喵嗷。”   与此同时,纱窗的夜风送进来几声此起彼伏的猫叫,一声比一声粗且高昂,裴容走到窗户边一看,夜灯照亮了几双绿油油的眼睛。   被橘子的魅力召来的猫猫。   橘子挪到蹲蹲睡着的床侧,又趴着喵喵叫,虽然难受,但显然对自荐枕席的滥情公猫不感兴趣。   裴容把双层隔音玻璃窗关上,拉严实了遮光窗帘。上次去体检,医生说橘子应该是恰好成年的西森猫,秋季可能发情。他掏出手机搜索解决办法。   被橘子一顿喵喵叫,好朋友蹲蹲不用泡面就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滑下来,坐着揽住了橘子,小脑袋靠着床沿,嘟哝了两句“橘子我来了”,上下眼皮打架。   裴容捏住小崽子的下巴摇了摇:“醒醒,橘子难受在叫你。”   “爸爸……”裴蹲蹲脑袋在床沿蹭了蹭,清醒了。   裴容念着搜索到的内容:“摸它的后背安抚,直到它不叫了睡着。给它做最喜欢的食物,吃饱了睡得更安稳。”   “蹲蹲,你安抚它,爸爸去做一点鱼肉泥。”   “好。”裴蹲蹲以为橘子生病了,忙抿着小嘴,一丝不苟地顺毛摸。   裴容去厨房做鱼泥,他打开冰箱,取出一条新鲜黄花鱼,上锅清蒸,又拿出一根玉米棒,费力薅了几颗黄玉米下来水煮。   鱼不必完全蒸熟,把鱼肉剥下来,和玉米粒混合搅拌搅拌,不到十分钟就做好了。   裴容把食物端到卧室,放在橘子面前。   橘子凑过去闻了闻,非常斯文地吃了起来。   裴蹲蹲眼巴巴地瞅着裴容:“有没有顺便……”   泡面。   裴容:“没有哦。”   他拿出裴蹲蹲的奶瓶,喝吧。   裴格接过奶瓶,吸一大口。   陆擒看着这个父子相认以来就破破烂烂的奶瓶,皱眉:“不换一个吗?”   裴容:“这可是他的宝贝。”   这个奶瓶跟着裴蹲蹲上上下下,翻墙先扔过去,下地先扔下去,裴哥去哪,奶瓶先行。报废了无数奶瓶之后,裴容好不容易才淘到的金刚不坏奶瓶,获得了裴格的质量认证,最好能用到裴格再也不用吃奶粉,锁进博物馆。   橘子吃完鱼泥,裴蹲蹲就同步把奶瓶放下了,继续抚摸好朋友的后背。   橘子蔫蔫地趴在裴蹲蹲手边,平时动不动站起来比小主人高,今晚少了上蹿下跳的劲儿。   蹲蹲:“爸爸,橘子生什么病?”   裴容:“它想要一个猫猫朋友了。”   裴蹲蹲看向爸爸的手表:“唔,还可以再换一只吗?”   在裴蹲蹲心里,橘子是无价的,他不觉得什么都能通过金钱买到。   金钱不可以,但是表可以。   爸爸正好还有一只表!   大孝子。   陆擒掌心握住裴容的手腕,把表盘盖住了:“爸爸可以给橘子选一个朋友,这块表是我送给你爸爸的礼物,不能拿来换。”   裴蹲蹲忽然明白:“陆爸爸,你是不是送了一块给爸爸,一块给蹲蹲?”   爸爸给他的表,其实是陆爸爸送的?   陆擒:“……嗯。”   裴蹲蹲:“对不起,我用它换橘子了。”   陆擒:“没事,值。”   裴蹲蹲同情地看着陆擒,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你送的爸爸不喜欢,因为爸爸从来不戴,最近才戴。”   就像他,爸爸不在,跟橘子爬树,爸爸来了,跟橘子在树下看书。   “爸爸说了,这叫虚假营业,都是爸爸玩烂的招数。”裴蹲蹲怕陆爸爸新来的不知道,努力科普。他看得出来陆爸爸想跟爸爸好,传授一点蹲蹲跟大美人斗智斗勇的小智慧。   陆擒:扎心。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被“虚假营业”四个字扎透了心!   裴容深吸一口气:“……”小崽子你不会觉得自己很小声吧?   故意的吧?   “那你爸喜欢什么?”   裴蹲蹲伸出手指数着:“自动炒菜机、自动洗头机、自动泡奶机、自动抱娃机……”   爸爸每天都有新的东西想要。   陆擒看向一旁镇定自若的大美人:“这些都我都可以代劳,公司也有研发智能家居的业务,可以邀请你当新品体验官吗?”   裴容:“……”有点心动。   他上了床,关掉大灯,留下蹲蹲一侧的台灯,嘱咐道:“裴蹲蹲,橘子不睡你不睡。”   裴蹲蹲:“好喔!”   陆擒自然是看着蹲蹲的,让裴容先睡。   他叹气:“人不如猫。”   猫猫发情难受有大美人做饭,小崽子安抚。陆擒发情……不提也罢。   裴容拉高被子的手指一顿,某个人好像意见很大的样子。   陆擒看了眼时间,想了想,给西伯利亚出差的王秘书打了个电话。   “明天能空出时间吗?”   王秘书:“能,陆总您吩咐。”   陆擒:“去挑一些品相好的,刚成年的西伯利亚森林猫,要公的,明天视频给橘子相亲。”   王秘书面不改色:“好。”   陆擒算盘打得响,西森猫是一夫一妻制,共同抚养后代。   用陆家猫牵制裴橘子,用橘子牵制小崽子,用小崽子牵制大美人。   环环相扣,以小博大,金融巨鳄就是这样拖猎物下水的。   翌日一早,王秘书就给陆擒打了视频电话。   陆擒把手机连上客厅高清大尺寸的电视,裴蹲蹲抱着橘子坐在最中间,开始网络相亲。   王秘书一只猫一只猫拍过去,每只猫都有讲解,包括年龄性格和四肢力量。   裴蹲蹲:“这只好。”   “哇,好威风的猫!”   “这只比橘子还大!”   橘子:……   裴蹲蹲:“爸爸,可以要两只吗?”   陆擒:“不行。”   要一夫一妻制!两只还怎么给大美人做榜样!   “开会骂人”等杀鸡儆猴的手段没法经常用,毕竟裴容不能天天跟他去公司,但是裴容每天回家都能看见橘子。   陆总希望橘子能找个天天互相舔毛甜甜蜜蜜的对象。   榜样的力量,和谐的家风。   王秘书照到一只体型巨大的金虎斑色西森猫,被猫主人抓起来展示的时候表情凶悍、眼神叛逆、四肢强壮、尾巴横扫、一圈领圈气势磅礴。   很能代表陆氏及其掌权人的形象,从体型气势上能压橘子一头,考虑到橘子的高智商,至少也能混个势均力敌平起平坐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喵嗷!”   “喵呜!”   橘子站起来,也跟着视频里的猫喵喵叫了几声。   蹲蹲兴奋:“我也喜欢这只!”   狗都嫌的裴蹲蹲最喜欢西森猫了!   陆擒:“看来橘子喜欢威风凛凛的,就这只吧。”   动物求偶都慕强,裴容怎么不学学。   他让王秘书检疫后尽快让人带猫上飞机回国。   “好的,正好有个同事晚上的飞机回国,让他直接送到陆总那里。”   陆擒:“嗯。”   妥了。   陆擒:“给橘子的朋友取个名字吧?”   裴蹲蹲看了看视频里帅气的大猫,像超市里个头最大的菠萝,尾巴就跟菠萝头上叶子一样炸开。   “叫裴菠萝吧。”   听起来刺头很硬很难啃,硬茬子,击中了陆擒的心理需求。   陆擒:“好名字,但是菠萝要姓陆。”   裴蹲蹲紧张:“菠萝也犯事蹲局子了吗?”   陆擒不解:“怎么说?”   裴蹲蹲老实道:“爸爸说了,在外面犯事的时候要说我姓陆。”   陆姓,风评被害。   陆擒:“姓陆不一定犯事,比如爸爸。”   裴蹲蹲举出反例:“爸爸,可是交警叔叔扣我们分诶。”   陆擒:“……不是一回事。你说姓陆,警察就会给姓陆的爸爸打电话,我就来接你了。你爸爸不愿意去警察局。”   “我们遵纪守法,还是少去警察局。”   “那菠萝怎么不姓裴?”   当然是为了物权所有,以小制大。   陆擒开始胡说八道:“因为橘子和菠萝可能会谈恋爱。同姓不婚,有违猫伦。姓陆和姓裴,才是天生一对。”   裴蹲蹲似懂非懂:“好吧,它就叫陆菠萝。”   裴容白天陪护,换江焱回来休息。他歇了两小时,就得回医院上班。   陆擒推过去一张名片:“如果还有什么关于裴容和蹲蹲想说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一句一千。”   江焱:还是别上班了天天给陆总讲相声致富吧?   他真想把忽悠裴容的那段话原封不动地说给陆总,先拿几万块美滋滋。   晚上,裴容回来吃饭,打算再去疗养院,陆擒按住了他的肩膀:“好好陪蹲蹲吃饭,今晚我去。”   裴容:“你行不——”   陆擒收拾好了随身物品:“比你行一点。”   何止一点。   裴容随他去了。   第二天早晨,王秘书的下属,把菠萝千里迢迢从西伯利亚带过来了。   陆擒刚好回家,在门口签收了这只猫。   “状态怎么样?要适应一段时间,还是直接放出来跟橘子相处?”   下属:“跟我一起坐头等舱,飞机上还吃了两个罐头,精神状态不错,不怕生。”   陆擒相当满意,提过猫柜,进了别墅。   楼下,只有蹲蹲在吃早餐。陆擒不在的时候,张伯会来做饭,平时为了给陆总腾出追人空间,不住这里。   “你爸爸呢?”   “爸爸让我给他拿个肉包上去,他不下来了。”   陆擒把猫柜放在桌上,大步上楼叫人。   下来学习榜样。 第48章   陆擒快步上楼,进了卧室。比起叫裴容起来看猫,其实更想见见裴容。   他昨晚因为第一次陪床没有经验,几乎没怎么睡,赵姨翻身或者出声,他就站起来查看各种数据。   赵姨身体比他上次来时更差了,裴容从住隔壁变成了跟赵姨同一间房陪床,给赵姨念新闻,给赵姨说别墅里的花花草草。   陆擒有样学样,他跟赵姨相处不多,反倒更有话说,说陆家对于蹲蹲的喜爱,说蹲蹲从小就很有经商头脑……   养老和养崽,陆总都是头一回,每一样他都用心对待,任劳任怨。   赵姨听着听着,迟钝地想,你这个蹲蹲是不是美化版本的。   她凌晨四点后就睡不着了,得经常翻身,一侧压久了会疼。   江焱来过一趟,赵姨知道了陆擒有权有势,裴容在娱乐圈时,陆擒就是他老板的老板。   赵姨很难想象陆擒的身份,下意识为裴容担心未来。   但是陆擒坐在那儿,好似天生沉稳运筹帷幄,可是谈起蹲蹲和裴容时,眼里充满温暖的爱意,言语不吝于表达。   裴容和护工干活差不多五五开,陆擒能做到八分,营养餐居然做得比专业师傅更容易入口。   护工是疗养院的职员,对陆擒赞不绝口,说没见过这么孝顺又这么英俊能干的。   疗养院老人多,谁见了不想给他介绍小姑娘。   赵姨心想,倒是很适合裴容。   但是人生在世,哪能一辈子指望别人呢,陆擒现在愿意养一个懒散的大美人,美人迟暮的时候呢?   赵姨吃力地坐直了身体,慢慢道:“你见过小容因为母亲去世在医院崩溃的时候吗?”   “你见过小容一边刀口疼得掉眼泪,一边抱着蹲蹲哄吗?”   “你见过小容第一次被蹲蹲气得跳脚的样子吗?”   “你都没有见过,你面前的裴容一直光风霁月。你们没有一起经历狼狈和痛苦,没有沉淀下来的金子,怎么说爱情会不褪色呢?除了你,谁知道呢?”   陆擒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想辩解是自己没有机会。   但是没有机会能怪谁呢?他已经如此幸运,裴容在遇到他之前没有喜欢别人。   想要一份沉甸甸的感情从不简单,裴容有多重感情呢,陆擒坐在疗养院一晚,清楚到心疼。   赵姨说:“你给裴容多一点时间。”   你以为咸鱼只会逃避?其实他在躺着思考。   从凌晨四点到天光大亮,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凳子上,陆擒从赵姨手机里看见了许多蹲蹲的照片,从襁褓里的一小团,到夏季衣服减少,小胳膊小腿露出来,闭着眼睛用脚丫抵着奶瓶底喝奶。   会坐、会爬、会跑、会跳……会气人。陆擒能看见了裴蹲蹲隔两张照片换一个奶瓶的事迹。   这些照片里裴容甚少露面,最多只到下巴尖。   赵姨说,怕老年痴呆手机丢了被人捡去,所以她不拍裴容。   陆擒从未觉得三小时过得这么快,他转了转微僵的脖子,低声道:“七点了,我去做早饭,赵姨您闭目养神半小时。”   “我早上想吃王师傅的蛋羹,你回去看看蹲蹲吧,不知道他早餐吃什么。”   陆擒顿了顿:“好。”   临走前,赵姨道:“你能答应我吗?”   陆擒长身鹤立,回头半步,承诺道:“我会给他所有想要的时间。”   赵姨笑眯眯道:“这个时间也不会太久。”   陆擒垂眸,目光认真地看向赵姨,眼里因为不眠有些红血丝:“但我从来不愿以任何狼狈和痛苦做沉淀剂。”   “我出现在这里,绝非想在他痛苦时趁虚而入。”   “我也恳请您,再多给他一些时间。”   赵姨一愣,道:“你小子……”   ……   陆擒进了屋,看见裴容一只手拿着个肉包,后背靠着大枕头睡着了。   把他叫醒肯定又要忙着去疗养院,陆擒私心希望他睡得久一点。   裴容并没有睡着,不过是滥用父亲职权,支使裴蹲蹲做点事情罢了。   他在陆擒的沉默中安详地躺了十分钟,睁开眼睛,把包子塞进嘴里两口吃完:“有事?”   陆擒:“我买了一只猫给橘子作伴。”   裴容眯起眼睛:“什么猫?”   陆擒突然心虚,好像上交全部工资的妻管严突然被发现藏私房钱买了一只品种猫:“已经在楼下了,先隔离观察两天。”   裴容:“你把一只要隔离的猫放在楼下……”   是不是对儿子的危害认识不够?   陆擒从疗养院回来急着见裴容,看猫倒是其次,他想着猫柜不透明且上锁……   “喵嗷!”   “喵呜……”   楼下传来两只猫对峙的声音,裴容慢悠悠下床找鞋。   又有新成员了。   ……   裴蹲蹲两口扒完了饭,在椅子上加了个板凳,就跟橘子一起爬到桌上,研究那个箱子。   一定是菠萝到了。   他和橘子经常招待附近的野猫,对菠萝更要盛情款待,他抱出了一堆猫条和罐头,呼唤张伯帮忙开了。   除了他和橘子坐的两块空间,大桌面摆满了罐头,甚至还有一个裴容亲手制作的猫干粮饼。   他摸摸橘子的脑袋:“这是菠萝。”   “菠萝,这是橘子,你们要好好相处,不能打架。”   裴蹲蹲握住密码锁,想了一会儿,转动六个数字轮。   吱呀一声,锁头开了。   里面的菠萝一下子蹿出脑袋,被虎视眈眈的橘子一脚踢了回去。   裴蹲蹲原路返回地上,“橘子,让菠萝出来吧。”   守门员橘子让开,被踢了一脚的愤怒菠萝猛兽出笼,硕大的身子钻出柜子时,激动地尾巴一扫,扫掉了五个罐头和一个猫饼,同时蹿到了窗帘横竿上,守在制高点,犀利地看着底下的猫和崽。   啪嗒啪嗒啪嗒。   五个开好的罐头倒扣在地上,裴蹲蹲和橘子同时瞪圆眼睛。   快舔干净!爸爸看见就糟糕了!   裴蹲蹲悄悄把罐子捡了,扔垃圾桶里。   橘子猛地蹿上窗帘竿,把菠萝赶下来,两只猫在别墅里殊死追逐,营养过剩的橘子展现了惊人的战斗力,把刚到新家有些束手束脚的菠萝赶到了罐头地点,弹跳起来,把它的俊脸一把按进罐头泥里。   菠萝四肢刨地挣扎,呼哧喘气,舔了舔嘴边的毛……凶悍的猫脸呆滞了一瞬。   是吃的。   橘子监督他吃完,使出无影猫猫拳胖揍了一顿,咬着他的脑袋去吃下一个罐头。   陆擒下来时,就看见了陆菠萝被揍一顿吃一顿的景象,那么大的个头,一二十斤,好像有一口吃的,就不在意被揍多少拳。   啃到猫饼之后,就把猫饼护在身下,纹丝不动地舔。   橘子累了,帮它舔完了剩下的罐头。   裴容饶有兴致地问:“叫什么名字?”   陆擒:“……菠萝。”   裴蹲蹲大声回答:“叫陆菠萝!”   裴容笑了:“原来姓陆啊,不错,很威风,猫随主人。”   陆擒:“……”   满脸满胡子都是罐头渣子,哪里有主人威风英俊。   什么硬茬子,在西伯利亚是菠萝,一落地就变成削好皮的菠萝!   陆总对它很失望!   裴蹲蹲抱着陆擒大腿:“爸爸,地上脏了,我们再去开保洁车。”   陆擒:“好。”   裴容煮了两根新鲜大棒骨,没什么肉,给猫啃着磨牙玩。   他把水分捞干净,扔给橘子一只,橘子舔了舔,叼到菠萝嘴边,按了它的脑袋一下,仿佛担心它不识货。   菠萝:好东西 1   陆擒拖完地,裴蹲蹲去跟菠萝交流家庭信息了,他走到厨房,想做点早餐。   裴容:“还没吃早餐?”   陆擒:“嗯。”   裴容:“想吃面吗?”   陆擒克制着激动:“想。”   难道裴容愿意给他做早餐?值夜班的福利?   裴容物尽其用:“这一锅大棒骨汤,下点鸡蛋面正好。”   跟在橘子后面捡漏的陆擒欲言又止,煮骨头的不能叫大棒骨汤,炖的才是。   就算是刷锅水煮面,陆擒也必然不能错过。   裴容:“那你去外面等吧,看一会儿蹲蹲。”   陆擒去了外面,橘子的性格非常稳定,哪怕发情也顾着找主人安慰,菠萝是新来的,虽然原主人说它特别亲小孩,不自己亲眼盯着不放心。   菠萝吃饱了用爪子擦脸,刷刷刷粗暴的几下,终于露出今天的真实颜值,野性英俊,耳尖锋利,目光精亮,它伸出爪子,试图也给橘子脑袋一掌报仇,被机敏的橘子一瞪,改成讨好地舔毛。   不一会儿,裴容端出一碗青菜鸡蛋面。   陆擒吃了两口,味道很淡,没有香葱爆油,鸡蛋也是直接打进去的,毫无技术含量。   腥味大棒骨汤没用上,这一看就是清水煮的。   裴容还是心疼他的!   “吃完去休息吧,蹲蹲让张阿姨看。”   陆擒斟酌道:“我爸妈想来探望赵姨,可以吗?”   “当然。”   陆擒:“高秘书会告诉你他们到的时间,你要是不自在,可以去花园走走。”   裴容:“好。”   蒋女士和陆建业跟赵姨聊聊蹲蹲,倒也没提别的,但是他俩出现本身就是对裴容的尊重。   赵姨跟蒋女士聊过之后,估计是觉得找到了一个给搞事的蹲蹲求情的好人选,心里一块大石落地,当天胃口也好了一些。   晚上,陆擒把蹲蹲带来疗养院,让他陪赵姨说话,一小时后,再由裴容带回家,俩人换班。   往后一周,皆是如此。   裴容有次回去,发现陆擒给他的猫放东北金渐层视频,试图照虎教猫,虎虎生威。   陆菠萝帮橘子叼来大棒骨,直起身子对着电视哈气,差点一拳穿过屏幕把咆哮的金渐层打跑。   陆擒:出息了,窝里怂。   裴容承认,如果没有看起来不太聪明的陆姓一猫一人,他很难在赵姨日益衰弱的事实里,还能每天保持乐观的心情跟蹲蹲互动,给他讲睡前故事。   陆总是不太聪明吗?   可能是故意的。   故意再找一只猫,故意说一些愚蠢的话,让裴容每次从疗养院回来,一崽两猫朝他奔来,心情翻天覆地。   陆擒和蹲蹲让他咸鱼日子鸡飞狗跳,把一些失落的情绪挤得无处可容。   ……   尽管陆擒恳请挽留,裴容依依不舍,赵姨的生命在一个月后的傍晚,走到了尽头。   “好好生活。”赵姨留给裴容四个字。   已经比裴容预想的要好,他也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冷静地给赵姨换寿衣,盖白布,办死亡证明。   按照赵姨老家的惯例,点一炷高香,烧一晚纸钱,香不灭,火不歇,直到魂归故里,躯壳归尘。   恰好是陆擒带裴蹲蹲换班的时候,裴蹲蹲头一次没有看见赵姨,焦急地问奶奶去哪了。   还没得到回答,裴蹲蹲呜呜哭出来:“奶奶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裴容给他擦眼泪:“爸爸是不是告诉你,奶奶也有女儿和孙子?她们现在来接她了,蹲蹲让不让奶奶跟阿姨团圆啊?”   “让。”裴蹲蹲抽噎着道,“奶奶每天都想阿姨,因为、因为阿姨是奶奶最重要的人。可是蹲蹲想奶奶了怎么办呜呜——”   “蹲蹲也是奶奶最重要的人。”   江焱把裴蹲蹲抱走,让裴容去换一身白衣服。   裴蹲蹲红着眼眶问江焱:“江叔叔要是追到喜欢的人,是不是也不会回来了?”   裴蹲蹲了解每个人重要的东西,大人好像总喜欢给小孩子说秘密。   这样的担忧,他不会拿去问爸爸,因为他知道爸爸最爱他。   江焱斩钉截铁:“江叔叔会把喜欢的人带给裴哥过目,永远是你江叔叔,裴哥打电话就会出现。”   这一晚,江焱照顾蹲蹲,陆擒陪裴容烧纸钱。   裴容被烟熏得红了眼眶,陆擒轻轻捂住他的眼睛:“给我一晚上烧纸钱的名分,行吗?”   “随你。”   裴容嘴硬着道,一出声,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陆擒把他拥进怀里,任泪水打湿他的胸膛,没有出声安慰。一手拍着他的后背,一手将纸钱投入火盆。   他无法安慰五年前的裴容,只能把他拥入怀里。   长夜悠远,一秒一秒,像火舌吞噬一张张纸钱,腾起的火焰映在两个人靠在一起的人眼里。   赵姨的骨灰葬在她女儿墓地旁边,她生前就约定好了。   裴容把疗养院的东西收拾回家,耐心地陪了一周蹲蹲。   陆擒在办公室把积压的工作处理好,刚刚准备下楼,居然看见裴容带着蹲蹲坐电梯上来。   电梯开门的那一刹那,陆擒知道这就是他说着不趁虚而入但肖想已久的画面。   大美人从一个世界走到他的世界。   脚下好像不会动了,他只能站在原地,目光随着裴容移动。   陆擒下意识看了看裴容的鞋子,一双小白鞋。   不是虎头鞋,但他直觉来者不善。   陆擒一下子紧张起来,好像身处的地方不是他叱咤商海翻云覆雨的陆氏大楼,而是什么审判庭。他立在原地,维持镇定的表象。   裴容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轻松道:“需要你带一阵蹲蹲。”   陆擒警惕:“你要去哪?”   裴容弯起眼睛:“我跟粉丝说了要旅游啊,这不耽误了三年。”   陆擒手心顿时攥紧,去哪里旅游什么时候回来?蹲蹲放他这里还能每天视频吗?   但还是想起来了那句“给他多一点时间。”   赵姨都能给,他给不了吗?   什么都没问,陆擒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好”,让人怀疑他前面还憋着一个不字。   裴容讶异地看他一眼,倒是不隐瞒:“我就是想回趟老家,回去看看我妈和我们以前的房子,到处走走,不想带蹲蹲。”   如果带孩子,那这个旅程就是纯粹地带孩子了。   陆擒闭了闭眼,是啊,自从蹲蹲意外出生,裴容就没有自己的时间了。   他曾经自以为给过裴容三年的环游世界时间不去找他,其实并没有真真正正给到裴容手里,被另一只小手攥住了。   “你想旅游多久都可以,我会照顾好蹲蹲。”   陆擒快速说完,生怕自己晚了反悔一般,喉头发紧道——   “等你旅游回来,可以跟我约会吗?” 第49章   裴容浅浅一笑,他最近清减了一些,但丝毫不显羸弱,有了几分大学生的清纯青涩,套着宽松的卫衣也能用眼神勾勒出收紧的腰肢。   陆擒想把他留在身边好好喂养,有些怀念起怀孕初期稍稍圆润的大美人,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敢确定到底是真胖了还是孕期水肿了。   裴容沉吟一下,道:“这个答案,到时候再告诉你吧。”   陆擒哑声道:“我等着。”   他想他不会听见第二个答案,因为裴容此刻没有拒绝他。   裴容:“不要派人跟着我,不自由。”   陆擒斩钉截铁:“不可能,除非你自己请保镖。”   裴容的脸过目不忘,就算退圈几年,在路上也都是闪光的。   裴容想了想,自己租保镖、审核资质,挺麻烦的,妥协道:“好吧,不准报告位置,不准做多余的事。”   裴容送完崽就要走,陆擒恋恋不舍,却不能说什么,比起上次把蹲蹲放电梯就走,起码有进步了,愿意再次踏进这个上次离开并不愉快的地方。   裴容招了招外面玩橡皮泥的小崽子:“爸爸要回老家一趟,给蹲蹲带爸爸小时候最爱吃的糕团。”   来之前,他就跟裴蹲蹲商量好了,裴蹲蹲是个很能听得进道理的人,不然早就被揍无数次了。   裴蹲蹲抱住他的大腿,乖巧道别:“爸爸再见。”   指望小崽子多说两句,至少把老婆留下来吃个饭的陆擒:“……”   不对劲,按理说,蹲蹲刚失去奶奶,短时间内应该黏着裴容不愿意离开爸爸半步。   这么干脆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崽儿,爸爸对你很失望。   裴容朝裴蹲蹲眨眨眼,裴蹲蹲弯起眼睛——   爸爸说了,等他旅游回来,就考虑搬来陆爸爸隔壁住,周末回庄园休息,以后蹲蹲不用跟陆爸爸跑来跑去。   对于蹲蹲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诱惑,他希望一家人都住在一起!   江叔叔也离得近近的!   儿子靠不住,陆擒自力更生:“我在楼上健身房给蹲蹲修了一个二十平米的海洋池,昨天刚完工,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总有在公司临时无法带崽的情况,怕其他人力有不逮,干脆把他的健身房一部分改成了小型游乐园,随着蹲蹲的年纪变换设施。   现在是一个海洋池,里面盛满蓝色白色的海洋球,还有滑滑梯等。   “蹲蹲第一次玩,你不把关一下质量吗?”   裴蹲蹲扯着爸爸的裤脚,眼睛亮晶晶:“爸爸……”   裴容:“请陆总带路。”   陆擒比了个手势,比前台更敬业。   裴容落后一步,从笔筒里抽了一根马克笔捏在手心。   三人没有乘电梯,牵着裴格步梯上楼,入眼是一排健身设施,开放给陆氏普通员工。   工作两小时后,来健身房运动十五分钟,改善血液循环,更有精气神。   这个时间正好是人多的时候。   他们都看见了一家三口牵着手上来,心里先感慨一遍准老板娘比电视上好看一百倍,再感慨一百遍小少爷真可爱啊,他叫我孙叔叔诶!   至于老板……人生赢家超出感慨范围了。   裴蹲蹲一一跟认识的叔叔打招呼,好像有社交牛逼症。当初回格林庄园的第二天,就跟张伯把一公里内的邻居认识透了,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兜鹅蛋,大鹅不追他追谁。   裴容目不斜视,被陆擒挡住了大部分探究的视线。   总裁专用间现在变成了蹲蹲的游乐场,以后只能跟员工抢跑步机。   洁白的墙壁刷上了儿童画,海洋池里的波波球淹没到蹲蹲的肚脐位置。他兴奋地在里面奔跑,把波波球赶得像波浪一样到处涌动。   “爸爸,一起来玩。”裴蹲蹲极力邀请。   他看向的是陆擒。   陆总平时不吝于放下身段参加亲子互动,但在大美人点头前的关键时刻,他想保持冷静克制沉稳绅士的精英形象,他人高马大,海洋池的波波球淹不到他小腿,根本不够看,玩这个很智障。   于是他残忍地拒绝了小崽子的邀请。   裴蹲蹲“唔”一声,连摩托车都骑了呀!   陆擒更不想在裴容面前让裴蹲蹲失望,显得他带不好孩子似的。   他蹲在池边,现编了一个海洋池第一天只能小孩子玩的童话故事。   裴容不动声色地捞了一个海洋球,拔开马克笔的盖子,拿出给各种奇葩粉丝纪念品上签名的速度,刷刷在波波球上写了几个字。   字体很小,握笔的姿势很漂亮,粗胖的马克笔,在他手里变得像艺术品。   写完,裴容一抬手,将两个波波球抛进了球池。   “蹲蹲,跑一圈。”   裴蹲蹲听从指令,飞快绕场一周,波波球噗噗翻腾,将抛进去的两个球混合。   陆擒:“你写了什么?”   临走前跟蹲蹲玩一个找小球的游戏?波波球上写了礼物,找到就能兑现?   倒是个转移蹲蹲注意力的好办法,小孩子对这种游戏很感兴趣,跟狗叼飞盘一样乐此不疲。   裴容施施然把马克笔盖子扣上,放进陆总胸前的口袋里。   “约会时间和地点。”   “陆总,过时不候。”   陆擒:“……”   原来他才是叼飞盘的狗。   他乐意。   风度不能当饭吃,当着大美人面,陆擒就脱鞋下了海洋池,刚才瞧不起的波波球变得高攀不起。   随时在动,大海捞针。   捞起一个球,再放下,重复,裴蹲蹲一跑,哪些看过哪些没看过又混合了。   裴蹲蹲:“爸爸,不是说只能小孩子玩吗?”   陆擒:“情况改变了,我们要与时俱进。”   裴蹲蹲仰着脑袋想了想,分明就是爸爸两句话就让陆爸爸陪他玩了。   大家都要听爸爸的话。   裴容伸出手掌,裴蹲蹲小手在他手心拍了一下。   裴容离开后,陆擒又跟小崽子捞了十分钟。   裴蹲蹲是一个对游乐场单个项目兴奋时间很短的崽儿,他趴在充气城堡边缘,“爸爸,我们下次再玩吧。”   陆擒:“再十分钟。”   裴蹲蹲:“好吧。”   波波球是很好玩,爸爸是不是以前没玩过?   十分钟后,陆擒捞到了一个写着“1111”的蓝色波波球。   时间。   还剩十天。   四个竖写得很短,难怪不好找。   裴蹲蹲靠在海洋池的一个角落,白嫩嫩的小脚丫搓着一个波波球解闷。   “爸爸……”   “最后十分钟。”   裴蹲蹲摇头,大人真难带喔。   裴蹲蹲安静待着,陆擒也不打算让他一起找,小崽子跑来跑去,只会打乱他找过的地方。   半晌打捞未果,陆擒决定待会儿让保洁上来,一个球一个球挑出来找。   咳,反正裴容不会知道是保洁找的。   他出来穿了鞋,然后把裴蹲蹲的小皮鞋拿过来。   握住裴蹲蹲的脚后跟,抬起来拍掉脚底的灰尘时,陆擒突然看见他的脚拇指那里蹭了一块油墨,在白生生的皮肤上特别明显。   他心里顿时升上不好的预感,抬起他另一只脚看了一下,同样有油墨。   “怎么脏的?”陆擒不抱希望地问。   裴蹲蹲咬了一下手指思考,抓起罪魁祸首:“这个波波球是脏的!”   不关蹲蹲的事。   陆擒看着墨迹蹭得所剩无几的波波球,辨认了半天……忍不住拍了一下大孝子的脚心。   裴蹲蹲痒呼呼地笑起来,问道:“爸爸,你玩好了吗?”   陆擒:“托你的福,好了。”   裴蹲蹲:“我们下次再玩。”   陆擒:自己玩去吧。   拿着约会日期的波波球,陆擒牵着裴蹲蹲回办公室。   经过健身房时,大家都投来复杂的目光——陆总居然陪蹲蹲玩了半小时波波球。   虽然很宠,但上班摸鱼,可以举报吗?   陆擒把波波球放进抽屉,日期有了,虽然地点被小崽子糟蹋了,但是他还有保镖啊。   11号那天问保镖裴容去哪里了,应该不违反约定吧?本来就是要见面的。   只可惜不能提前获得地点,布置一下场所,毕竟是……第一次名正言顺的约会。   陆擒静了静心,打开文件夹开始工作。   裴蹲蹲坐在他怀里,脱离了游乐场氛围,后知后觉开始想爸爸。   这是不可避免的,就算先前有很多约定。   他巴巴地问陆擒:“爸爸为什么旅游不带我啊?”   陆擒拉着脸:“有什么好纠结的,他也不带我。”   裴蹲蹲逻辑清晰:“可是爸爸爱我呀,为什么不带蹲蹲?”   不带陆爸爸很正常,以前也没带。   “因为你爸爸一个人旅游会更快,想快点回来见蹲蹲。”   “好吧,爸爸爱我就行了。”   陆擒:“……”   居然有人能在陆总面前凡尔赛。   ……   裴容老家是个小县城,有一栋房龄跟他一样的自建房,这几年也没有翻修,在周围日新月异的发展中,越发有上个世纪的陈旧感。   他高中之后考上大学,暑期去兼职,在家的时候不多,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妈妈一个人住。   外面虽然旧,里面他定期请人保养,老房子需要人气养,虽然房梁屋顶没有蜘蛛网和异味,但一看就是长久空置的屋子。   裴容先拖了三层地,换上自己带来的床上四件套,天就黑了。   翌日他上山祭拜父母,在墓碑前坐了好长时间,过去两年,每逢清明忌日,他只能从网上订花,请人代为祭扫。   跟母亲断断续续说了他全部想说的话后,裴容安静了半小时,轻声道:“下次,我带蹲蹲过来,可能还有另外一个人。”   生活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他,珍惜眼前人。   裴容自然懂。   只不过陆擒这样的人,从来都是想什么就能轻松得到,从他动手能力就知道,他广泛涉猎的兴趣。   裴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只是“兴趣”中的一员。快速获得,腻了就可以像“战舰”一样丢开。   美貌是值钱的,又很不值钱。   在听陆擒面不改色对林小姐说出“我阳痿”时,裴容动摇了。   但他还需要很长时间去思考和验证。   他的部分心神放在赵姨身上,剩下部分放在蹲蹲身上,裴容很担心匆忙的自己得出错误的结论。   出了陆擒的包厢,见到脑袋被砸了个包的裴蹲蹲,那一刻,裴容产生了把小崽子送到陆擒身边占个位置的想法。   占个位置。   告诉陆擒他回来了。   想法在裴蹲蹲养老鼠等行为里日渐加深。   他以为裴蹲蹲会消耗掉陆擒大量时间,然而有点出乎他的意料,陆擒逼近他的速度快得惊人。   临近中午,裴容下了山,快走到车上时崴了一下脚,似乎是裴妈妈在惩罚他用蹲蹲打窝的恶劣行为。   保镖及时出现,问他需要不要送医。   裴容:“不严重,还能走,你帮忙开车吧。”   裴容回到家中,用冰袋盖着脚腕,接下来的几天都躺在床上睡大觉,跟陆总以为的到处旅游完全不同。   大美人打开密密麻麻上锁的视频相册。   他存的第一个视频是陆擒海钓,固定密码设了陆擒生日,就一直沿用了下去。   裴容打开一个钓鱼视频,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打窝还是跟陆总学的。   跟谁不会钓鱼似的。 第50章   跟着裴容的两个保镖大哥害怕极了,上次大美人只见点外卖不见人影,就是跑路前奏。   好在这次外卖不能像酒店一样送到房间门口,保镖负责传递外卖,一天能见三次裴容。   其实想想,裴容在老家旅游也说不通,都是熟悉的风景刻在记忆里的砖瓦,怀念个一天也就够了,哪里用得上“旅游”二字。   裴容就是回家睡觉的。   不用工作、不用管老、不用管小,每天睡到自然醒,站在窗口瞭望清溪喝杯牛奶,这是他原计划的退休生活。   过去三年他的计划被全盘打乱,如今站在窗口,心境迥然不同。   他补偿自己休息十天,好像太多了。   看透的风景,一个人再看太孤独,两个人会更好一些。   给另一个人讲他的初中、他走过的青石板、他种下的树,如此,时光悄悄而过。   裴容脚腕扭了之后就不愿意出门了,闲着也是闲着,他开始给旧房重新装修,老式的木窗风吹雨淋不容易合上,换成合金框架双层隔音玻璃。   他的房间地缝擦不干净,铺了一层木地板,刷白墙壁,装了吊顶。   九十年代的装修风格,摇身一变,处处现代化。   裴容没动父母的房间和客厅,只动了卧室和厨房以及加固楼梯扶手、灯具……   资金到位,工人师傅加两个保镖弄得又好又快,裴容袖手旁观,第八天,就不费吹之力地从父母房间搬回了自己屋。   格林庄园寄来了两瓶红酒,裴容签收之后,摆在餐桌上。   他又去院子里,摘了两朵疏于打理依然生机勃勃的鹅黄色月季,插在水瓶里。   冰箱里食材足够,蹲蹲的零食也有了。   约会还需要准备什么?   裴容不太清楚,应该就这样了吧?   第九天,大美人翘着脚,坐在沙发上,心想,陆总应该来了吧?   明天才是正式约会日期,但陆擒会提早来才对。   晚上,大美人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陆擒应该是公司忙走不开,可能现在还在加班。   总不能是没有找到那两个球吧?   大海捞针捞不着,叫保洁一个个拿走检查呀?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还没有看见陆擒,大美人心底微微暴躁,是不是要取消约会啊?   难道陆擒觉得他的老房子太旧,配不上大总裁的第一次约会?   难道他得像林小姐一样大费周章在格林庄园定个包间才行?   这几年陆擒不知道跟多少姑娘在多少高档场所吃饭相亲,养成习惯了啊。   可他并不想拾人牙慧,尽管格林庄园是他的心血。   裴容想让陆擒看看他成为大明星之前的生活。   褪去明星光环,他跟陆家完全不是同一个阶层。   陆擒还觉得他光彩照人吗?   陆总本人非常无辜且忐忑。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猜测,裴容可能选择的约会地点。   最大的可能是格林庄园,陆擒打听到格林庄园歇业两天,宣称是升级包厢,但……一定是借口。   他们正式重逢就在那里,意义重大,如果能再开一瓶蹲蹲的女儿红就更棒了。   上次当成三无假酒喝了,他有罪,幸好没当着经理的面说,不至于判无妻徒刑。   第九天发现裴容还在老家的时候,陆擒微微理解,懒散的大美人肯定最后一刻才出发回S市。   老家跟S市隔着三小时车程,怎么都来得及。   他不能冒失地跑去裴容老家,说好了不打扰裴容,不到最后一天就要按捺住自己。   约会当天,裴容还在老家。   陆擒有点捉摸不透了。   越是时间不多,他越不愿意发生狗血偶像剧的错过剧情,要是他这边车刚上动车,裴容也从老家出发回格林庄园,那不正正好错过了?   费时事小,迟到事大。   写在波波球上的时间和地点,找到的难度几乎等于零,陆擒不想承认自己办砸了。   一直等到了上午十一点,裴容一动不动。   陆擒抓起了外套,完蛋,一定是在老家了!   波波球上没写中午晚上,大家约会都在晚上吧?   下午两点,裴蹲蹲的定位还在S市。   裴容都懒得看了,设置了语音提醒,如果裴蹲蹲出S市才给他报备。   定位软件像哑巴了一样。   大美人也哑了火,收拾上床午睡。   ……   保镖给陆擒开了门,陆擒抱着巨大的玫瑰花束,一进门就看见餐桌上两瓶熟悉的红酒,中央有个玻璃瓶,水插着两朵月季,开过头了花朵微微向下垂着。   开过头了……陆擒脑门一紧。   他把玫瑰花放在餐桌上,快步上楼找裴容,卧室门虚掩着,里面的人在睡觉。   陆擒关上门,像田螺姑娘一样悄悄去厨房做了一顿烛光晚餐补救。   但是并没有赏心悦目的烛台,餐厅60瓦的吸顶灯照得到处白堂堂,新换的大灯泡能把陆总的头发丝都投下清晰的阴影。   亮一点也好,也可以好好看裴容的表情,这一晚一定要铭记在心。   裴容醒来时听见下面做饭的动静,眸光一动,转到了衣架上挂着的衬衫西服。   他竖起耳朵,辨认陆擒的炒菜方式,试图猜出他在煎牛排还是在炒大盘鸡。   穿西服下去吃大盘鸡会不会太正式?   五分钟后,大美人扣上精致的袖口,捋了捋黑发,嘴角含笑,光彩熠熠。   自从退圈不走红毯后,他很少摆出营业级别的美貌设置,养崽跟西装搭不上边,尤其是白衬衫。   等等……他说要摆脱明星光环约会的。   裴容对着镜子思考了五秒,罢了,换来换去多麻烦。   铁制生锈的楼梯扶手刚换成红木的,裴容指尖点着扶手,轻快地下了楼。   还有两级台阶时,他抱臂巡视一圈,没有看见蹲蹲。   “崽儿呢?”   居然没带?   裴容微微蹙眉,蹲蹲不会闹吗?   陆擒忙解开围裙和口罩,审视了一眼自己的西装,没有褶皱和油点,才转身出了厨房。   “没带蹲蹲过来。”陆擒回答,抬眸看见一身白色休闲西装的裴容,指尖霎时仿佛有电流蹿过。   裴容穿的是牛油果绿的衬衫,下摆扎在西裤里,只有领子和手腕露出一抹新鲜动人的绿色,像青草和奶油的碰撞。   仿佛能闻到香槟混合着体香……陆擒想起第一次见面撕坏的牛油果绿衬衫。   一定是巧合,陆擒掐了掐手心。   这是约会。   谈恋爱。   从牵手开始的那种。   裴容挑眉:“你不带蹲蹲过来,过来干嘛呢?我好像有说过时不候。”   “今天没过就算,约会都是吃晚饭的。”陆擒振振有词。   裴容“哦”了一声,故意揶揄:“怪我不如陆总有经验,如果我像林小姐一样,约陆总晚上吃饭,陆总就会准时出现。”   “可我这边是午餐诶。”等到睡午觉都没等到人。   陆擒:“……”   他突然觉得没选格林庄园是对的。   餐桌垃圾桶冰箱都有没有“午餐”的痕迹,食材都没有开封的痕迹,所谓的午餐不存在。   即使知道裴容没有准备午餐,陆擒还是得解释,谁让他说出了“约会都是晚餐”的蠢话。   他把大孝子裴蹲蹲干的好事说出来,还拷贝了一份健身房的监控。   裴容凑过去看,视频里,裴蹲蹲两只脚踩着一个波波球,脚趾灵活得应该被送去学杂技。   过了一会儿,陆擒给蹲蹲穿鞋,发现他脚底是黑的。   那表情……   裴容抿了抿幸灾乐祸的唇角,“这样啊。”   “话说,蹲蹲两个爸爸都看不见,不会哭吗?”   陆擒支吾了一下:“蹲蹲去他该去的地方……况且,还有我妈看着呢。”   裴容脱口而出:“你送他去杂技班了?”   “怎么会?!”陆擒反驳。   不至于,顶多送学前班。   “我说你生日快到了,让他去攒生日礼物,他现在忙着呢。”   裴容明白了,挺能忽悠的。   陆擒拉开一把椅子:“过来吃饭。”   桌上真的有大盘鸡。   裴容脱了西装外套,把袖子往上撸了撸,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翅。   陆擒不经意地摸到了桌上的红酒,先开了一瓶,给裴容倒了一杯。   “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   裴容接口道:“最后一瓶了。”   陆擒:“什么?”   裴容:“一共就两箱,给蹲蹲的,按照你这开酒频率,别说女儿红了,能留到他上小学吗?”   陆擒:“我用藏酒室跟蹲蹲换。”   小崽子开了他十几瓶酒,交易早就达成了。   裴容弯起眼角:“前年的葡萄真的不错,我以前不爱吃这么多葡萄的,八成是蹲蹲喜欢,所以红酒要留给他。”   陆擒看着仅仅属于他的两瓶,还开了一瓶,“我也想尝尝那年的葡萄。”   他认真看着裴容:“我错过的,你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给我吗?”   裴容筷子一顿,心道,有啊,他和蹲蹲不算吗?   但是陆擒问得很认真,好像还有点伤心,裴容知道他不是伤心没有“纪念品”,而是无法参与。   上次陆擒还因为同样的理由“生气过”。   裴容没法用任何词语搪塞,便放下筷子,道:“陆总,不要听江焱胡说八道。他说得很夸张,其实我整个孕期过得很平淡,平淡到我几乎拍下了所有变化。除了手术后沉睡的时间比较预计长——”   “什么叫比预计长?”陆擒面色骤变,仿佛晴天霹雳一般,直接站了起来,从餐桌一侧,走到裴容身边,抓住他的手腕质问,“你手术出意外了?”   明明自己能够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老婆却不知在什么小诊所生孩子!   他不敢想象更可怕的意外。   裴容闭了嘴。   原来陆擒并不知道。   很好,江医生,我记住了。   陆擒抓得紧,裴容不得不跟着站起来才从容一些:“陆总,听我说,只是一个正常现象,你也知道我就爱睡觉,因为醒来麻醉失效会疼,所以多睡了几小时。”   “麻醉都过了怎么没把你疼醒?!”   这句话换个场合多少有点欠打。   但是现在,谁也顾不得挑错误了。   陆擒:“睡得有多沉?你甚至现在还叫我陆总。”   “陆擒。”裴容从善如流地改称呼,“都过去了,还约不约会了?”   陆擒:“过不去。你先把视频密码告诉我,我想看就看。”   裴容抬眸,不加犹豫:“你的生日。”   陆擒怔住了一瞬,很快就把震惊掩饰下去,把震惊换成了此刻的筹码,全压上去加码:“我只有两瓶红酒。”   裴容:“那不能再多了。”   陆擒:“怎么喝我说了算。”   裴容:“……”   一番疾风骤雨般的对峙,在大美人的刻意让步下,陆擒大获全胜。   陆擒心里同时两把火在烧,循序渐进四个字瞬间蒸发,他把裴容抱到桌上,“我要看你的刀口。”   那个不是全然顺利的手术留下的刀口,再看不见他要胡思乱想到疯。   裴容把衬衣下摆抽了出来,丝毫不怯。   闻医生的缝合技术有保障,就是陆擒看见也不能说什么。   陆擒看着那接近十公分的疤痕,眼圈骤然红了。   裴容不由低头看了一眼,不明显啊?   难道陆擒觉得这种程度的疤痕就是丑的?   “你怀孕了还跑,一个人去受那些苦,住在别人家,我真的会生气,我很生气……”   陆擒用不争气的哽咽口吻,说着愤怒的话,一边说一边亲裴容的小腹,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闻振锐缝合技术很好,并不凸起增生,但是终究是有疤了,长在裴容身上,留在陆擒心上。   好像有泪水,烫到了他的旧伤。   裴容舔了下唇,把陆擒拉上来,闭上眼吻了过去。   “有多生气,让我知道。” 第51章   陆擒把大美人吻得满面绯红,才微微移开,双手撑着两侧的桌面,目光幽深如狼。   他伸出手指重重擦了擦裴容的脸蛋,哑着嗓子道:“乖,先吃饭。”   裴容坐在餐桌上比陆擒矮了一截,闻言抬眸看着已然有些疯的大狗熊,有些讶异。   蜂窝都掰开流蜜了,不吃?   陆擒咬牙切齿,恶狠狠道:“吃,我怕你没力气承受我的怒气。”   一会儿渴了饿了,他可不管。   陆擒端上碗,夹了几筷子大盘鸡和凉面,几乎是像喂小孩一样哄:“张嘴。”   裴容边用很微妙的眼神看他,边张开嘴巴。   陆擒快要爆炸,裴容的眼神、衣服、姿势……全身上下没有哪里不在诱惑他。   是故意的!   是因为他掉了两滴眼泪?早知道眼泪这么有用,见到蹲蹲的第一眼就应该先来一场父子相认抱头痛哭。   怕大美人吃太急不消化,陆擒的自制力简直达到了顶峰。   终于喂饱之后,他跟土匪抢亲一样拦腰抱起了大美人上楼。   刚踏上楼梯一步,倏地转身回去把开完的那支红酒拿上。   一共就两瓶,一滴都不能浪费,还得变着花样喝。   “你别动,刚吃完静坐半小时。”   裴容坐在床上,看见陆擒居然开始温酒,有点后悔了。   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事实证明,“别动”真的是让陆狗熊占了天大的便宜。   都这样那样了还让他别动。   ……   翌日,大美人趴在床上想,我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一个含辛茹苦抚养幼崽的可怜单身父亲罢了。   他不该说那句“让我知道你有多生气”,属实是大意了,很容易被理解成“让我知道你有多变态”。   原来三年前陆总还是比较克制的,毕竟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当时还不太熟,都没有走进对方心里,行事天生带着自己设置的准线。   除了雨中拼床折腾陆擒自己,对裴容还算客气绅士,说干就是埋头苦干。   可能跟当时的关系不太对等有关,陆擒是掌握资源的大大老板,若是做得太过份,跟包养玩弄大明星没什么区别,两人根本不可能有后续。   裴容枕着胳膊叹气,熟悉了就是这点不好,他们是很平等地谈恋爱约会,但陆狗熊好像不怕展示自己的变态了。   就晚饭后静坐消化的那一会儿,陆擒先是采用他单方面决定的方式喝红酒,然后趁机借酒装疯。   见过把蜂蜜抹在小腹上当耦合剂,然后用舌头模拟B超探头,美名其曰弥补遗憾,逼他一字一句清晰说出真实产检感受的吗?   玩过家家呢?   裴容勉为其难地配合,破罐破摔地复述当初第二次产检的感受。   陆擒不满意他说得太简略,道:“下次做四维彩超。”   还有下次?   裴容拳头硬了,打算各回各家时,陆擒见好就收,揉了揉太阳穴,目光清醒:“抱歉,刚才喝醉了,胡说八道的。”   裴容:“那现在酒醒了?”   陆擒坦然道:“自然,蜂蜜解酒。”   神特么的蜂蜜解酒……   裴容:“……”   他怀疑这一套环环相扣的说辞,陆狗熊已经谋划了一个月。   “还来?”裴容想着昨晚的事,心想这样被拿捏住可不行,他是正经人,怎么能一次次陪陆擒假装产检,尤其是孩子都生下来蹲两回局子了。   他会对一些“鳄鱼的眼泪”心软,陆擒显然也发现了,屡试不爽。所以他得尽快想个办法,阻止陆擒再用“弥补遗憾”为由行事。   三年前他能让陆擒戒断治疗,没道理现在不行喔?   陆擒:“你自己说要承受我的怒气。我的火气还大着呢。”   裴容淡定道:“剩下的火气你可以选择骂我来发泄,多难听都行。”   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骂你干嘛……”   陆擒对咸鱼永远无计可施。   前提是他不清楚自己在裴容心里的地位。   自从知道裴容相册用他的生日做密码,野心和自信膨胀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裴容心里有他,爱是纵容,被爱就会放肆。   这条对他俩都一样,陆擒顺着“密码”的蛛丝马迹,能窥见大美人的一些“放肆”。   裴容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像裹了蜂蜜,不管是对他放肆,还是对他纵容,他求之不得。   而陆擒……只想在某些事情上放肆,他昨晚也被纵容了。   裴容试图劝退,“你一晚上没回去还好,再不回去蹲蹲要哭着找爸爸了。”   语气就像牌友劝退沉迷麻将的赌狗父亲,循循善诱,满心关怀。   陆擒:“不会,我跟他说好了。”   裴蹲蹲对于自力更生赚钱给爸爸买生日礼物有着极大的热情和执行力,这点像他。   裴容心情复杂:大孝子终究是被利用了!   “他去干什么了,那么乖?”   陆擒堵住他的嘴巴,阻止他追问:“一个比较特殊的游乐场……”   ……   “躺累了,我要下床走走。”   陆擒连忙给裴容套上秋季睡袍,遮住一身痕迹。   裴容脚尖刚触地,就收了回来,埋怨道:“脚扭了。”   其实并没有,就算有,也是几天前自己下山扭的,栽赃给陆擒不错。   陆擒蹲下,抬起他的脚腕察看,“哪里扭到的?”   裴容:“你自己想。”   陆擒便开始反省,昨晚有哪个环节,他心急了没顾上裴容吗?   他一直都很小心的,按理说应该不会,但是他看着脚腕上一圈红印,心里倏地愧疚:“对不起,是我的错。”   陆擒跟拆炸弹一样认真检查脚腕的每一处,他随便套着一件短袖,肌肉流畅的胳膊上,一处刚愈合不久的疤痕十分醒目。   木头戳出来的伤口很不平整,疤痕是一块的,而不是一横。   裴容看着看着,便觉得自己不该用扭到脚来掩饰自己走不动路的羞耻。   “好像也不是脚扭……是肌肉酸痛。”   陆擒:“怪我。”   他拉起裴容靠在自己身上,“来,我们慢慢走。”   裴容当明星时的表情管理就很优秀,在今天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迈开步子的时候很平静,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也面不改色。   “怎么窗帘都拉着?”   客厅厨房都开着大吊灯,灯火通明的,裴容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确定现在是早上十点,不是晚上十点。   他并没有睡一天就被可恶的陆擒弄醒了。   陆擒:“附近有娱记。”   裴容一怔,他都退圈快三年了还有狗仔?最近娱乐圈没有别的事情可干了?   他从小就住在这栋房子里,周围人邻居都知道这是大明星裴容的老家。   在娱乐圈时,他从没有回过这里,就是怕狗仔来破坏这里的宁静。久而久之,老家确实没人关注了。   最近他搞装修弄出了动静,被人注意到也很正常。   不过……至于有狗仔亲自蹲点吗?他现在有什么报道价值吗?   裴容不知道的是,他的盛世美颜合集在某站的播放量一年翻十倍,都是考古打卡的。   越是消失得干脆利落的大明星,越有人好奇他的私生活。   大美人不当明星在干嘛?颜值还能保住吗?甚至有长情的黑子说他靠整容艳压娱乐圈终于绷不住了所以才不敢露面。   洗脑包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在匿名论坛连有图有真相都出来了。   陆擒给他煮南瓜粥:“你跟我一起走,或者我留下。”   他不能放裴容一个人面对娱记,放心不下。   裴容敲敲桌子:“跟你同进同出才是大新闻。你应该先走,我在这里睡大觉。”   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让娱记拍两张糊照又怎么了?   陆擒把粥放在他面前:“你要我怎么放心,除非我调20个保镖过来,围得水泄不通。”   裴容:“……”   20个保镖,阵仗极大,那全世界都知道他回老家了,不止娱记,私生粉也得冒头。   陆擒:“我们在这里待一星期,娱记守不到你出门,自然就放弃了。”   “天天拉着窗帘不见天日不出门,是你喜欢的囚禁梗吗?”裴容不禁道,“狗仔该不会是你找的吧?”   陆擒义正辞严:“纯属污蔑,你等着收律师函。”   裴容:“那我们怎么出去?”   陆擒提议:“跟我一起正大光明走出去。”   向全世界公开。   那大家都知道他们昨晚拉着窗帘看剧本了。   裴容:“要脸。”   周航给他发了一份剧本,一部架空时代类似民国时期的创业剧。   裴容想了很久,如果可以低调地干回老本行,似乎也不错,只要不再像之前那样铺天盖地黑红也是红地营销。   不用营业、不接通告,就当上班一样拍戏,还挺好的。   管理庄园他终究不是强项,有职业经理人在,他只要每季度看看报告。   不营业就不能当主角,剧要主角配合营销。   当然,当主角也只是陆擒一句话的事。   裴容自己挑了个开头出场三集的配角——被奸人所害,一场大火烧光了大宅,纨绔少爷给家人办完丧事,领着刚刚三岁的儿子人间蒸发。   十八年后,配角的儿子——即主角复仇归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商战。   老中青三代恩怨,很是狗血。   戏份少,正合他意。   要低调地拍戏,自然不能在进组前搞个大新闻。   裴容诚恳地提议:“不如我叫个搬家公司,你扮成搬货的混出去?”   陆擒跟保镖都穿黑色西装,保镖进进出出几趟后,陆擒就上了车。   又派了几辆车前后跟着,把狗仔的别在了后面。   车上,陆擒握住裴容的手指,后知后觉地问:“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裴容闭着眼睛:“再考察考察,太过分的不要。”   陆擒笃定:“那就是在一起了。”   裴容没有反驳。   车子开向陆擒的家中,连人带行李一起堆到了卧室。   裴容想要拒绝的,但是一躺下就懒得动了,大不了把陆擒赶走。   下午五点半,裴蹲蹲兴冲冲地回来。   陆擒在门口接住风尘仆仆的小崽子:“咳,我们先去洗澡。”   小崽子的面貌直接反应他的带崽能力,间接影响他在大美人心里的地位。   可是裴蹲蹲连续11天没见爸爸,迫不及待地挣脱了陆擒,直接爬上了二楼的卧室。   “爸爸,我工地上班回来了!”   裴容睁开眼睛,倏地看向小崽子,只见他衣服上都是沙子,胸口还挂着一个橙色塑料水壶,里面一点凉水晃荡。   “工地?”裴容看向陆擒,你所谓的好地方就是工地?那是小孩子能去的地方?   陆擒摸了摸鼻子,“我新拍了一块地皮,地块平整好了,还没开工,很安全。”   他深谋远虑道:“先让蹲蹲从基层干起,以后十八岁了空降总部,谁敢说他没资历,对吧。”   裴容:“什么基层……”   裴蹲蹲:“开挖掘机,一天八百。”   裴容:“……” 第52章   裴容看着全身上下灰扑扑,只有一双眼睛黑溜溜如新,充满乐不思蜀快活气息的小崽子,真心实意道:“蹲蹲很棒。”   上到八十下到八个月,哪个男孩子能拒绝挖掘机呢?   陆总真是狠狠搔到了裴蹲蹲的痒处。   裴容:“你就这样把他扔工地十几天?”   陆擒:“哪有十几天,我妈得把我赶出家门。”   “一共才去了三天,第一天跟师傅一辆挖掘机操作,第二天自己开儿童挖掘机,今天他说要开大的,小的没力气……”   非常眼高手低。   裴容明白了,大招要用在刀刃上,陆擒为了甩开小崽子去约会,所以才让蹲蹲去开挖掘机,人小力气小,白天累得够呛高度兴奋,晚上沾床就睡,顾不得找爸爸。   裴蹲蹲奶声奶气地汇报成果:“师父明天要教我用挖掘机搅拌水泥。”   裴容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蛋,拇指搓到一把灰,道:“你先去洗澡。”   裴蹲蹲放下他的打工专用水壶,认真地竖在床边。奶瓶被他收起来了,打工崽当然要用工地大容量水壶。   陆擒把蹲蹲抱去洗澡,顺便给了裴容一个蹲蹲的打工视频,意味深长道:“没有设密码。”   “好好好。”裴容靠在枕头上,点开视频。   两辆挖掘机,一大一小,中间卸了一车沙,反复折腾沙子。   小崽子的个子和力气操作大挖掘机还是很困难的,几乎是站在座椅上,按哪个档位都得把身子斜过去。   神情却很专注,没挖到沙就一遍一遍地来。   旁边围着一圈黑衣保镖,凡是裴蹲蹲挖到沙子,就腾地鼓起掌来,奖励机制拉满。   裴蹲蹲抿着唇,红扑扑的脸蛋掩在口罩里,说不出的兴奋。   一个视频十五分钟,刚看完,陆擒恰好把洗白白的小崽子抱过来,放在床上给他吹头发。   吹完之后,裴蹲蹲立刻隔着被子扑到裴容腿上:“蹲蹲好想爸爸。”   裴容被压得微微皱了下眉,大腿那里过于脆弱了。   陆擒拉开抽屉,拿出钱包,数了八百:“蹲蹲今天的工资。”   “唔!谢谢爸爸!”裴蹲蹲从爸爸腿上下来,接过血汗钱,数了数,从床底下扒拉出一个铁盒,把八百块存进去。   裴容抓紧时间换了个姿势,免得再雪上加霜。   陆擒打开手机,调出一个工地小叉车的视频,把小崽子拎到床上,和裴容并排坐着:“蹲蹲,看看小叉车。”   裴蹲蹲的目光顿时被小叉车吸引,“这个蹲蹲也可以开吗?”   陆擒:“当然,你先通过视频观察学习。”   挖掘机完了有小叉车,小叉车完了有水泥罐浆车……花花世界,谁能抵挡。   除了吊车有风险不能上,其他的小崽子都能趁工地开工前玩一轮,给陆总争取足够的和老婆贴贴时间。   大美人冷冷看着诡计多端的陆总把小崽子安排得明明白白,用意暴露无遗。   以为这样就能为所欲为了?   想得挺美。   陆擒凑到老婆耳边:“晚上想吃什么?”   裴容抬眸:“你爸妈在吗?”   陆擒:“不在,他们今天去隔壁市看展了。”   每次裴容来,陆擒都会提前把父母支开,他当然希望一家人能一起吃饭,正式见父母,但那得挑个时机成熟的时候,裴容决计不愿以现在的样子见家长。   裴容犹豫:“我一来你就让他们走,会不会不太礼貌?”   就很像那句“娶了媳妇忘了娘”。   陆擒:“怎么会?蹲蹲都叫了无数遍爷爷奶奶了,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可以互相理解。”   裴容眸光微动:“一家人……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吃个饭吧。”   他知道陆擒在等他做好准备,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好纠结的,蹲蹲都混熟了,早晚都要见家长的。   陆擒嘴角一扬:“好。明天中午怎么样?”   “行。”   裴蹲蹲不到八点就困得睁不开眼,说了一句“爸爸晚安”呼呼大睡。   托陆总的福,父子俩一个比一个累,裴容立即跟着睡着了。   裴容一觉睡到中午,起来的时候有点头重脚轻,在房间里练了许久走路,直到看不出异样了,才坦然地拧开门把手。   楼下,陆家父母都回来了,蹲蹲今天没有上班,跟橘子和菠萝玩捉迷藏。   陆建业还记得第一次在公司午餐会上见到裴容的情景,他眼光老辣,早看出陆擒是一头热,怕是要吃苦头……没想到峰回路转,发展出乎他的意料。   裴容也想起了自己在陆氏大楼摆烂的经历——虎头T虎头鞋,在一众西装革履的精英里格格不入。   他当时想着,陆老总看见他这样,回去后不能任由陆擒把一个散漫演员带到总部占用一层办公楼拍戏吧?   陆氏大楼是集团总部,是门面,也是核心,多少股东高层合作方盯着,给一个黑红流量拍戏太荒诞了,跟烽火戏诸侯一样,影响底下人对于陆擒决策能力的信心。   陆擒想用他当陆氏的形象,裴容就反其道而行之,连对陆建业也视若无睹。   太造孽了……裴大美人不由脸颊一红,坐得端正了一些。   陆建业则是想起了妻子怀陆擒时,孕吐反应很大,蒋女士是谈业务的高手,非常讲究形象,那段日子也不爱首饰华服,成天穿拖鞋和最简单的衣服。   蹲蹲这么活泼,在肚子里时就有端倪了吧?   陆建业当时只觉得裴容对陆擒不在意,现在想来,分明就是被蹲蹲折腾得体面不起来了。   陆擒这个没眼色的,居然还拉着裴容签约拍戏,合同活该要黄。   陆擒端着一盘水煮鱼上来时,发现自己的椅子被排到了长桌主位。   一家之主的位置。   然而,裴容和蹲蹲坐在主位对面,两侧的位置被父母占据,亲密地围成一圈,只有陆擒隔着老远。   家庭地位一下子变得薛定谔。   陆擒:“……”   管家,请马上换一张圆桌。   总不能以后天天吃饭还得抢位置吧,他做饭的最后一个上桌,吃了大亏!   蒋女士对裴容嘘寒问暖,陆擒真是太没用了,她今天才能跟裴容以一家人的身份聊天,憋得慌。   “带孩子头一年一定很辛苦吧?”   “不辛苦不辛苦,他吃了睡睡了吃。”   “你教得真好,蹲蹲会很多事,每次都令我意想不到。”   “没有,他自学的。”   天天被崽子气的裴容被吹成了一个教育专家,他非常心虚,感同身受:“您抚养陆擒也费心思。”   蒋女士虽然想跟裴容多一点共同语言,但还是老实道:“陆擒小时候我和他爸工作都忙,管家和保姆带得比较多,哈哈,三天换俩保姆。”   裴容忍不住想,难怪蒋女士带孙子热情这么高,原来是没有被养崽毒打过。   ……   在S市,陆擒不能无缘无故翘班在家里陪老婆,裴容也不允许。   他把小崽子安排去工地上班,又央着裴容跟他一起去陆氏大楼。   “我那里有休息室,你睡过的,很舒服。”   裴容:“不要,懒得出门。”   先带儿子上班,又带老婆上班,能不能独立上班?   “休息室也可以躺着。”   陆擒好说歹说,大美人都不松口,他干脆用被子把人一卷,抱到了车上。   “不用你走一步路。”   裴容想了想,再过几天就要进组拍戏了,陆擒耍不了多久威风,去就去吧。   陆擒努力办公,裴容坐在他办公桌旁的软沙发里当背景。   裴容一直都知道,工作时的陆擒很有魅力,专注冷静,看合同时甚至有些冷漠。   当他看见陆擒对着一份合同皱眉时,忍不住道:“有问题?”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晃晃表明自己一直偷偷用余光看陆擒吗?   就算陆擒遇到问题,也不是自己能解决的。   陆擒:“我在看城西区开发合同。”   就是蹲蹲开挖掘机的那块地,合同里约定正式开发时间、建成规模、交付时间等等,推迟了要付违约金。   他拿出另一份,是施工队的进驻合同。   大型项目每一个环节都要投入大量物料和人力,安排各自进场的时间很重要。   摆在他面前的都是相关部门看过、法务部核实过的,他只需要签名即可。   这边合同一签,各方都要有序进场了,轻易停工不得。蹲蹲要是觉得不尽兴,再找一个工地挺麻烦。   陆擒认真道:“我想把这些交付时间都往后延期一个月,让蹲蹲多玩一个月。”   裴容:“……”然后你也多玩我一个月?   裴容:“不准。”   陆擒:“这没什么,很多开发商资金不到位,拍完地皮空个一年都有。”   裴容:“你就宠吧,改天他要开垃圾车,我看你怎么办。”   陆擒把合同放一边,秘书敲门进来,送来一份蛋糕:“陆总,您订的甜点。”   走的时候,秘书顺便收走了办公桌上已经签好的合同,联系邮寄。   她看了一眼另一侧几份未签的,有些纳闷,以陆擒的工作效率,早就应该签好了,可能合同有什么问题吧。   裴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你订蛋糕做什么?老实签合同。”   陆擒点了点文件,道:“签完就得开工了。”   随时会有各方去工地考察,为了安全,裴蹲蹲就得撤出来。   二人世界少了一半时间。   他抱住裴容,用讨论学术的语气道:“上次说的四维彩超,我觉得动物奶油比蜂蜜更适合做耦合剂,模拟效果更真。”   裴容:“……”但你的B超探头一点不也逼真,收回去,谢谢。   陆擒哑声道:“行不行,让我签合同,总得有个好处。”   裴容:“我又不是乙方……”   陆擒声音变得闷闷的,“你怀孕那一年,我去过几次医院,路过妇产科,孕妇做彩超都有丈夫陪同。四维彩超排畸,你一个人会不会忐忑?我要是陪你去……”   裴容闭了闭眼,又来了,煽情上瘾了是吧……   可恶,他还真吃这套。   ……   陆总一得逞就是几个小时过去,他今天没安排什么工作,正要把合同拿过来,当着老婆的面签,突然接到了工地的电话。   “嗯……知道了。”陆擒放下手机,对裴容道,“合同还是不签了。”   裴容瞪眼,这一刻仿佛乙方上身,真实地愤怒了。   他怎么忘了陆擒有白嫖不办会员卡的前科!   陆擒心情复杂地解释:“工地挖出了古墓,目测历史很长。”   裴蹲蹲随便画了个圈,要师傅给他挖个池塘。   师傅最近被一个小崽子奶声奶气恭恭敬敬地喊师父,小徒弟有这方面的天赋,师父心情一飘就开始炫技,如何用挖掘机挖出最深的坑。   然后就挖出了东西。   别说开工了,已经被政府暂时接管了。   还好工地上现在什么都没有,前期只投入了两辆挖掘机和一车沙子,提前发现不可抗力,损失降到了最低。   至于这些违约金一个比一个高的合同,也还没签。   小崽子确实学到了一点真本事。 第53章   裴容:“对你有影响吗?”   因为挖出古墓停工造成的损失属于“不可抗力”,没有赔偿,除非停工时间过长。   陆擒:“有。”   但影响有限,毕竟陆氏资金流充足,这块地不大,才30亿上下,除了地皮前期基本没有其他投入,暂时搁置没什么要紧。只要等考古单位抢救性挖掘之后回填,就能继续施工,或者古墓意义重大,政府考虑原址保护,便会跟陆氏协商换地或者赎回。   古墓被扰了宁静墓主人有点倒霉,但遇到有责任心的开发商,又是万幸。部分私人开发商会选择瞒报,把挖出来的东西分一分,直接当没这回事。   陆擒为了给儿子多玩几天挖掘机,一直按着各种合同没签,这就是父爱感动上苍吧。   从另一个角度看,就是他拖得起,能给裴蹲蹲玩一个月,就能给考古队挖半年。他甚至不需要任何处理。   陆擒幻想了一下将来的考古纪录片开头——   “一个震惊世界的考古发现,背后竟然还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公元202#年11月13日,时任陆氏集团总裁的陆擒,为了讨好老婆孩子,斥巨资拍下一块地皮,给儿子学习挖掘机,不想这一举动……”   裴容:“你在想什么?”   陆擒:“……要是古墓意义重大,遗址原地保护,纪录片让我操刀,我可以考虑折价赎回。”   这么划算,一定会被同意,说不定可以附赠一个建馆石碑刻录。   裴容顿住噎住,缓缓道:“丢不丢人?”   他不想除了以演员以外的身份出现在考古纪录片里。   陆擒亲了亲裴容,故意夸大其词卖惨:“停工影响巨大,能不能安慰我。”   小崽子马上就要回家了,他倒是愿意让蹲蹲拿把小刷子去刷灰,但是考古队可能不太愿意。   裴容定定地看着陆擒,他从来没见过陆总在生意上失意,看来在运筹帷幄的霸总,也会被不可抗力困扰。   “怎么安慰?我给你筹钱?”   陆擒:“不用这么复杂。”   ……   大美人自顾不暇,还在关心陆擒亏了多少亿,“到底影响多严重?”   陆擒:“影响整个二人世界。”   裴容:“……”   出去,谢谢。   ……   不一会儿,工地负责人打电话过来汇报情况:“陆总,蹲蹲已经安全送到家,交到陆老总手里。刚才专家初步评估,应该是两晋时期的古墓,两个月左右可以回填。”   陆擒略微遗憾,那看来不能原地建馆了,痛失博物馆碑文刻录的机会。纪录片还能争取一下,可以匿名出场。   他一本正经道:“你去关注一下纪录片拍摄——”   秘书等了等,没有下文,道:“陆总?”要借机宣传我们陆氏是个负责的良心开发商吗?   陆擒平静道:“不用了。”   裴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裁纸刀,正亮着刀片,寒光直指要害。   陆擒挂断电话,镇定地把裁纸刀夺走。   办公室怎么能有裁纸刀这么危险的玩意儿呢!   裴容瞪了他一眼,三年前没用戒断疗法把他治好,真是一生之痛。   所以说,万事不可半途而废,一次没治好,病情反弹,陆擒更强更疯了。   从前天晚上到今天,数不清多少回了。他不该第一次约会就同意上床,不够矜持是有报应的。   要是他妈还活着,哪能让陆擒进门胡作非为呢。   陆擒还不得在他老家吃素八百年。   裴容一怔,他发现自己居然很坦然地就想起母亲,情绪不再只有悲伤和懊悔。   ……   蒋女士听说了裴蹲蹲让师傅挖鱼塘,挖出了古墓的事,想带蹲蹲去寺里烧个香。   并非她迷信,而是对历史长河里的先人,心存敬畏。墓主人生活在两晋时期,时局动乱,当时不少人信佛以求精神慰藉。   请和尚念段经文,结一段因果。   陆擒听说之后,欣然道:“我可以开车。”   他重新考科目一拿到驾照,正好到了新的记分周期,分数上相当富有。   裴容觉得只有自己待在家不像话,硬撑着也上了车。   而且,裴蹲蹲下岗之后,就开始黏着好久不见的爸爸,央着裴容一起去庙里,不去不行。   历史悠久的寺庙对于普通人来说更像一个不错的旅游景点。   在这里可以看见诗中“古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美景,烧不烧香都好。   裴容戴着鸭舌帽口罩和无度数眼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并不显眼。   裴蹲蹲第一次跟着两个爸爸旅游,他蹦蹦跳跳,一手拉一个,偏偏个子小,两个爸爸身高都超过一米八,牵他的手必须弯着腰。   裴容的表情就是一个大写的“我腰不好”,看起来分分钟要迁怒始作俑者。   陆擒赶忙单手捞起蹲蹲,“蹲蹲,你看前面有什么?爸爸抱你看得更清楚。”   裴蹲蹲被前方的风车转移注意力,陆擒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裴容的腰,含着笑意道:“我错了。”   裴容懒得说话。   蒋女士提前约了方丈念《法华经》超度,径直去了一处偏殿。   佛祖像下,摆着几个蒲团,胡子花白的方丈双手合十,沉静从容地念经。即使进来一群人,也丝毫不为所动。   一旁的和尚递过来一麻袋元宝,非常财大气粗。   蒋女士上了香,在诵经声中,安静地给墓主人烧元宝和纸钱。   裴蹲蹲是个闲不住的,迈着小短腿跑到方丈旁边,歪头看着,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有些好奇,他以前没有来过寺庙。   方丈说的话好耳熟哦,赵奶奶也经常念,他都记住了。   小崽子顿时宾至如归。   看着看着,裴蹲蹲学方丈盘腿坐在蒲团上,小手合起来,闭上眼睛,方丈一句我一句,方丈一句我两句。   光看表面,一老一小,仿佛时光定格宿命轮回,三千大道,日月须弥。   实际上,裴蹲蹲念得更快!   三分钟后,念了一辈子经的方丈被一个一岁半带了节奏,忍不住停了下来。   离谱。   这辈子没想过要跟一个小崽子比赛念经。   他睁开眼睛,扭头看见在蒲团上小小一只的小崽子,预计是个小家伙,没想到这么小,眼里有些震惊。   近年来,把家里小孩子送到寺庙里的人不少,吃几天素,拍个穿“萌萌的小和尚”照片,仿佛这样就学到了定性,有了悟性。   大多数小孩打坐都动来动去,更别说念经。   这个本该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的小孩子,居然会念《法华经》!而且不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模样居然异常虔诚且有信念感!   难道……佛子转世一岁半?   方丈眼里不可抑制地起了爱才之心,不传衣钵太可惜了。   裴蹲蹲眨巴眼睛:“爷爷,怎么不念了?”   难道是因为念得没有蹲蹲快,伤心了?   他妥协道:“好吧,我念慢一点。”   七十五的老方丈一愣。   上一次有人跟他说这句话,还是他五岁时师父教念经。   方丈:“有没有兴趣……”   一旁烧纸的蒋女士连忙道:“我们蹲蹲还要上幼儿园。”   不出家。   “当个挂名的俗家弟子也行。”方丈把手上珍贵的佛珠送给蹲蹲,慈祥又和蔼,“念得很好,奖励你。”   裴蹲蹲扭头看向爸爸:可以要老爷爷的东西吗?   老爷爷老奶奶总是看见他就给吃给喝,爸爸说有些东西不能要,因为他们可能也只有一份。   方丈也看过来,目光在陆擒和裴容脸上扫过,征询意见。   裴容知道赵姨想念女儿的时候会念经,倒是不知道裴蹲蹲记性这么好。   他冷漠把陆擒往前一推:“大的也可以出家。”   帮助戒色。   陆擒:“……”   ……   《青山在》剧组开机,裴容饰演的纨绔少爷,前期放荡不羁,整天游手好闲,家逢巨变后带着儿子消失。   他的戏份最靠前,跟男女主的戏份完全没有交集,因此在两个一线主角没进组前,裴容可算是全剧组焦点。   没有人想到他再次出现在视野中,居然低调做配,还是一个戏份只有三集的炮灰,本剧重头戏在男女主成长后,又爽又燃,而裴容的戏份则比较套路枯燥。   不少人心里感慨,娱乐圈竞争激烈,一掉队位置就被别人占了,管你是娱乐圈第一美人还是什么,重新进圈等于一个尴尬的新人。   不过,怎么会有人过了三年状态更好了呢?环球旅游这么神奇?   同剧组的人心里一边嘀咕,一边观望。   裴容一点也不尴尬,照常拍戏。   导演跟剧组的人说了,不能透露任何拍摄细节和人员。   他这边低调地拍戏,网上没什么风浪,很是省心。   他故意选的开场三集的炮灰,毕竟休息了这么久,一下子戏份吃重的话,他自己也受不了。   裴容生日在11月28日,当天正好拍完最后一场戏。   陆擒一早就定好了餐厅位置,问了好几遍会不会拖戏份,要是不能准时下班不如他去跟导演请假。   裴容:“很简单的戏,没问题。”   他是没问题了,但是没想到合作的小演员一直进入不了状态。   他剧中的儿子,童年时期的男主……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可能太紧张了,哭戏哭不出来,哭出来的那一场情绪也不对。   导演只能紧急联系其他小演员。   裴容看了看时间,估计吃饭要迟到了。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大美人都是巴不得慢一些,他好去找个地方躺着,慢慢等导演找人。   今天不知为何,可能是陆擒最近总提起生日的事,让他对今天的约会也有些意动,让他没办法耐心等待。   第一次约会陆擒迟到,第二次总不能自己迟到吧,肯定会被借题发挥。   “导演,两岁的行不行?”   陆擒跟导演打过招呼说今天必须准时下戏,结果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人,闻言,导演欣喜道:“当然行,主要是要有演技。”   裴容给陆擒打了个电话:“把家里的大孝子带过来。” 第54章   裴容饰演的纨绔少爷,对家里的生意一窍不通,一场大火毁天灭地,他甚至都不知道谁有可能是凶手,骤然体验到了世态炎凉,物是人非,那些交好的叔叔伯伯瞬间变了脸色,办丧事都没人理会。   锦衣玉食的少爷只能靠双手在荒郊挖个坟,靠着以前相好的花旦接济了一副棺材,行尸走肉般把灰烬下葬。   此时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两岁的儿子。男主年纪轻轻就显现了不同常人的性格,作为唯一火场逃生的小孩子,他记住了当时的一些蛛丝马迹,从小埋下复仇的种子。   后期剧情还捎带探案。   最后一幕的拍摄场地就是一片山林,参演人员只有裴容和蹲蹲,加个导演摄影师等,人员简单,戏份也简单。   纨绔少爷颓丧地坐在坟包前抑郁,他的儿子一边伤心一边试图安慰父亲,悲伤中透着坚韧不拔的品质。时不时欲言又止,眼神通透,想把自己看见的告诉父亲,但是纨绔父亲一问三不知,男主有点儿明白这个家以后要靠他了。   人物情感层次丰富到有点悬浮。   裴容已经完成了徒手挖坑的前期戏份,他一身粗麻孝服,指缝里都是泥,就等裴蹲蹲过来表演了。   裴蹲蹲兴趣广泛,路边的分类垃圾桶都要驻足一会儿,裴容不希望他在公众面前露面,免得以后出门不能自由自在。   他跟导演沟通过,给裴蹲蹲一个孝帽,正好裴蹲蹲比原先的演员要小,帽子罩在他脑袋上,能挡住半张脸。   况且,这部戏刚刚开拍,拍完要八个月,后期制作等待档期等零零总总加起来,又要一年,上映的时候裴蹲蹲都三岁了,小孩子长得快,跟剧中的模样差别大了,基本不影响现实生活。   裴蹲蹲听说要协助爸爸完成工作,响应热烈,抱着奶瓶就冲。   陆擒亲自开车送他来片场,车停在山路边,还没下车,裴容拿着戏服上来,给裴蹲蹲换上,一边讲戏。   “待会儿爸爸坐在那儿哭,你也哭,然后要安慰爸爸。举个例子,爸爸罚你以后都不许吃泡面和冰淇淋,就按照这个伤心度来。”   “爸爸……”裴蹲蹲红了眼眶,怎么好严重。   “但是爸爸为什么罚你呢?因为家里三层的玻璃全碎了,还划伤了爸爸的脚,到底是你,橘子还是菠萝干的?或者是小偷?你睡醒的时候看见一点证据,蹲蹲如果找出罪魁祸首,就还有泡面吃。”   裴蹲蹲小声:“我觉得是小偷干的,不能看监控吗?”   裴容:“监控被埋在土里了。”   导演也没期望一个两岁小孩能给出多层次的情绪,能哭就行了。   裴蹲蹲微红的眼里渐渐凝聚起泪水。   饱含对泡面的悲戚、对找到真相的倔强、对爸爸的心疼。   裴容抱起蹲蹲下车,勒令陆擒在车上呆着,不准兴师动众。   剧组只有导演等几个人知道他和陆擒的关系,最好保持距离。   裴容走到摄像头前,把裴蹲蹲放在身边,“开始了,蹲蹲。”   道具组适时开启了鼓风机,把满地枯黄的落叶吹得漫天飞舞,零星的纸钱从孤坟上飞起,场面凄清怅寥。   纨绔少爷跪在坟前,哭到麻木,小崽子站着,伸出小手去擦爸爸的眼泪,“爸爸……”   裴蹲蹲的伤心本来是演的,但是看见爸爸在哭,一下子就变成了八分真,虽然他有看过爸爸演的其他戏,但是没有这么悲情的角色。   纨绔少爷仿佛此刻才感觉到自己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孩子,转身抱住了儿子大哭。   裴蹲蹲的角色是不能哭出声的,必须强忍着眼泪安慰爸爸。   摄像机推着镜头,拍摄哭成一团的父子俩,悲情感染力被颜值附加了十倍暴击,摄影师忍不住就眼含热泪。   导演捏着大腿感慨,上哪儿找一个这么会演的小崽子!他的眼神自带主见,他的悲伤不是彷徨无措的,比一味只会哭的纨绔爹强多了。   陆擒隔着车窗,看那边的拍摄场景,心情特别复杂。   锦衣绣袄对大美人只是鲜花着锦,换上最普通的粗布麻衣,才能最深刻演绎清水出芙蓉的昳丽。   在这一方面,简单的衬衫T恤都是没有麻布白衣有效果。   男要俏,一身孝。   但是陆总此刻心里没有任何旖旎想法,那边的老婆孩子实在哭得太真了。   让他有个错觉——   他不该在车里,应该在土里。   取景都差不多了,裴容正要抱起孩子,沿着小路慢慢走进深林里,拍摄背影,戏份杀青。   裴容朝蹲蹲伸出手。   裴蹲蹲突然看见爸爸因为挖土而布满细碎“伤口”和泥土的双手,准备杀青的小崽子顿时崩溃,捧着裴容的手,真真正正地哭了出来,眼泪一颗一颗砸在裴容手心,冲开了凝结的黄土。   剧里的纨绔锦衣玉食前半生,而裴蹲蹲自出生以来,大美人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头一次看见爸爸的手变成这样。   呜呜呜呜爸爸上班就会受苦吗?爸爸去挖土了吗?可是蹲蹲可以开挖掘机帮爸爸挖土,他来得太迟了……   裴蹲蹲心疼地把脸埋进爸爸手里。   怎么会这样,他刚刚给爸爸买了戒指当生日礼物,爸爸的手指本来戴戒指很好看的呜呜呜。   裴容又心疼又好笑,但是导演居然没喊卡。   导演:这小崽子居然还会主动加戏!   加得太好了吧!简直把对于钟鸣鼎食的告别之意哭得淋漓尽致!从今往后,父子俩就是相依为命的苦命人了。   特写!特写!   裴容抽出手,抱起蹲蹲,按照走位往深林去。   裴蹲蹲挂着眼泪,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眼睛紧紧盯着那方矮矮的坟包。   爸爸刚才就是挖土埋监控了吗?   一阵风将他的雪白帽檐微微吹皱了一瞬,露出了布满泪水的脸蛋,倔强和悲伤定格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   下一幕,长大后隐姓埋名的男主会带着车队从这条小路回到故地,经过荒芜的坟包时,他想起了当年,眼眸骤深,步伐坚定未曾停留。   卡!杀青!   裴容绕了一圈,直接把小崽子又送回车上。   陆擒拿出手帕把一大一小的眼泪擦干净。   裴容拿着卸妆巾,把手指上的特效妆一一擦掉,“蹲蹲,像不像变魔术?”   裴蹲蹲愣愣看着消失的伤口,把眼泪憋了回去,破涕为笑。   裴容拿出一把指甲刀:“指甲缝的泥土不好洗干净,所以我们要常常剪指甲。让爸爸看看蹲蹲的指甲干不干净?”   裴蹲蹲伸出双手:“干净。”   陆擒接过指甲刀:“我来。”   裴容把手交给他,享受大总裁的服务。   陆擒看着这双让蹲蹲心疼哭了的手掌,突然有点不可思议。   他三年前脑子坏了才四处张罗让裴容拍戏。   拍戏不可能都是光鲜亮丽的角色,跌爬滚打夏捂冬冻,他不心疼吗?   剪完指甲,才彻底洗干净了泥沙。   陆擒摩挲着裴容的无名指,宝贝一般亲了一下。   裴容指尖和耳根齐齐发烫,心里的某个猜测更深了:“我换一下衣服。”   把戏服脱了交给剧组时,导演忍不住问:“这小孩家里还让不让拍戏?要是愿意的话,我想给他再补拍几个镜头,插在男主的回忆里。”   裴容还没说话,副导演拉了拉导演的手,“算了吧。”   导演:“片酬好说,他要是愿意,我到时给他提名最佳男配。”   本来几个镜头本该由成年男主表现,但是蹲蹲太有镜头感染力了,他想让蹲蹲来拍,钱就从男主片酬里扣吧。   男主陈麒鸣是现在很火的一个流量,是周航新捧起来的,颜值不错,死忠粉多,但跟裴容不能比。   钱从男主片酬里扣,意味着蹲蹲的片酬跟男主一样,快赶上他亲爹退圈前的价格了。   副导演再次道:“算了吧,你也不看看他从什么车下来的。”   那车一看就千万起,小崽子的家人估计是卖陆擒的面子,才叫出来给裴容搭戏的。   导演看了一眼车,顿时痛心疾首。   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有钱人!   两个导演凑到一起,津津有味地把片子重看一遍。   看着看着,两人都沉默了。   怎么长得有点像裴容亲生的?   ……   走出了那片山林,今天的天气其实很好,秋高气爽,适合野餐开阔心情。   陆擒在车上看了哭戏后,就取消了餐厅吃饭的计划,转变成带裴容和蹲蹲去了这个季节依然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   草坪上铺了三米多长的野餐垫,摆着精致的蛋糕和水果。   裴容吃饱了就躺在草坪上,浑然不设防的样子,像甜滋滋的奶油蛋糕。   陆擒支开小崽子:“那边有冰淇淋机,蹲蹲去买两根,你吃一根,爸爸吃一根。”   表现好的小崽子值得奖励一根冰淇淋。   裴蹲蹲眼睛一亮:“好哦!”   裴容指挥陆擒:“你去。”   陆擒不解:“为什么?”   难道是知道了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裴容:“因为他去买甜筒,遇到的姐姐都会多给他打两圈。”   分量跟两个差不多了,超出一个小孩子的份额。   裴蹲蹲一开始还会把多出来的两圈吃了再拿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陆擒无奈只能自己去买。   裴蹲蹲被揭穿了买甜筒的伎俩,挠挠脸蛋,漂亮姐姐人好,蹲蹲也没办法呀。   他坐在裴容旁边,拉开上衣内兜的拉链,掏出了一堆金灿灿的戒指,双手捧到爸爸面前。   “爸爸,生日快乐。”   裴容一愣:“怎么想到买戒指的?”   或者用批发戒指更准确。   裴蹲蹲解释:“我问师父开挖掘机赚了钱买什么。”   师傅说他每次干完一个项目,都会给老婆买一个金戒指,希望老婆十根手指戴满,十指不沾阳春水。   江焱经常调侃裴咸鱼十指不沾阳春水。   裴蹲蹲记住了这个词,突然想起爸爸好像从来没有戴过戒指。   爸爸怎么能没有呢。   今天早上裴蹲蹲就让奶奶带他去金店买戒指了。   他打工的钱三千多,只能买两枚戒指,裴蹲蹲把压岁钱拿出来,不同戒圈的买了十个。   “以后家务活都蹲蹲干。”   裴蹲蹲乖巧道。   裴容想起他在片场捧着自己的手哭得那么伤心,眼眶微热,拿起戒指套进去。   大拇指戴着金戒指暴发户气息太强,裴容把剩下的两枚揣进兜里,跟裴蹲蹲道:“这两枚等陆爸爸过生日了,送给他好不好?”   裴蹲蹲点头:“可以,蹲蹲还能再换个工地打工,也给陆爸爸买六个!”   裴容忍俊不禁,除了你爸的工地,谁还收你个小崽子,属于羊毛出在羊身上。   大美人满手金灿灿,端得是人间富贵花。   “爸爸不能脱哦!”   不脱戒指就不用干活不用挖土。   裴容暂且答应:“好哦。”   兜里揣着十克拉大钻戒准备求婚的陆总:“……”   大孝子,特么一根手指的位置都不给他留! 第55章   大美人得配最漂亮的钻石,光彩夺目又该死的纯净。   陆擒看中的十克拉钻戒,价格是好几个表,设计、纯净度、切割工艺,都给钻石增加了不菲的身价。   但此刻在裴蹲蹲十个金戒指的对比下,不知怎么变得朴实无华。   来晚一步,数量还没跟上。   裴容手指修长漂亮,无名指戴了金戒指,不是没有空间留给钻戒。但陆擒决定尊重小崽子的心意,毕竟他今天抱着裴容的手哭得特别伤心,裴容不可能一直带着八个戒指,这样并不舒服。   就让蹲蹲的金戒指多停留一会儿。   要是他今天也送了钻戒,明天蹲蹲醒来发现裴容只戴他送的,不戴儿子送的,难过了怎么办?   好爸爸陆擒狠狠舔了一口甜筒,一支给蹲蹲,咬过的给老婆。   裴容又去蹲蹲那里咬了一大口,就给小孩留个跟脆皮筒齐平的量。   天气冷了,吃太多不好。   裴蹲蹲从来没有被“分享”走这么多,但是今天爸爸过生日,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不喜欢吃外面那一层,拼命伸舌头搜刮里面的冰淇淋。   如果早上他在珠宝店批发金戒指时,说想吃甜筒,热情的营业员姐姐估计能给他买来一打。   陆擒:“要不要打高尔夫?”   裴容:“不了,你教蹲蹲吧,我看着。”   拍了一星期戏份,裴容像从前每次杀青完一样,只想躺着。   “一洞都不打?”   “嗯。”   工作人员拿来两根球杆,小的那柄是为蹲蹲量身定做的。   陆擒给裴蹲蹲讲解规则,裴蹲蹲听完煞有介事地点头:“蹲蹲明白。”   陆擒感慨,他何德何能,直接就有这么大一个聪明儿子。   父子俩挥着球跑,裴容像裁判一样坐着球车跟在后面。   当裴蹲蹲把球推入某一个球洞时,“叮咚”一声响,高尔夫球场周围突然升起一束一束的粉红气球,将球场都围了起来。   “哇!”裴蹲蹲惊讶。   裴容挑眉看着陆擒。   陆擒面不改色:“就跟打地鼠打中了会亮彩灯一样,这是奖励机制,可以帮助蹲蹲保持对这项运动的兴趣。”   裴容想起了三年前上文化课送表的经历,这还真是陆擒的惯用手段,只不过对于淡泊名利的咸鱼没用,用来哄小崽子绰绰有余。   裴蹲蹲果然对这项枯燥的运动延长了兴趣,他迫不及待把球送进下一个洞里。   叮咚——天空飞起了彩色的氢气球,风向很弱,氢气球按照预定路线直直上升,飞了几十米高时,隐约是组成了一个心形。   裴蹲蹲:高尔夫真的很有趣。   裴容眯起眼睛看向蔚蓝色的天空,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陆擒本来是准备哄着裴容打高尔夫,现在全让小崽子玩了。   他预估第6个洞,裴容就得罢工了,此时会有无人机送钻戒。   裴蹲蹲也在第六个洞累得气喘吁吁,无人机给他送了一瓶奶。   裴蹲蹲大口喝奶:“爸爸,下次再打吧。”   裴格精力旺盛,但他今天大哭一场,直接消灭了一半血条,玩到现在已经困极了,坐在地上喝奶越喝越困,靠着本能喝完,身体一歪,就睡在了草坪上。   陆擒抱起了裴蹲蹲,用外套给他裹住,一起坐上了球车,意味深长地看着大美人:“休息够了吗?”   裴容看看今晚都不会再醒来的小崽子,再看看陆擒……行吧,陆狗熊怎么都不亏是吧。   他道:“拍戏好累,我得睡个三天。”   陆擒:“你睡你的。”   裴容:?   还有什么模拟检查是他们没做过的?   他拍戏一周,陆擒忍了一周,今晚估计不太好过。   但是对于咸鱼来说,杀青当天必须睡个昏天黑地雷打不动。   哈,必须想个办法让陆擒知道他的惯例。   裴容紧张地想了很多办法,但都感觉不是很管用,他打开手机想看看自己买的陆氏股票,如果还是绿的,陆擒有什么资格上床呢?   裴容看着慢慢涨回来的股票,今天三点为止,居然不偏不倚地,收益率正好是零!   这个零在嘲笑他。   裴容确定。   退出股票软件的时候,手指顺便滑进了微博。   今天是他生日,尽管已经退圈将近三年,依然有粉丝在私信和超话里锲而不舍地给他发生日祝福。   明星后援会大多由工作室参与管理,裴容发放完免费纪念物料后,就解散了所有后援会群。   没有组织力,像买广场大屏幕、地铁广告祝福、生日公益捐赠等氪金行为就组织不起来了,以前每逢生日,裴容的粉丝氪金能力嚣张又猖狂,现在只剩下自发的微博祝福。   偶像销声匿迹三年,没有人知道他在哪环游世界,是不是娶妻生子,颜值是否下跌,还能记着他的生日,着实是长情了。   裴容刷着那些祝福就入了神,既然打算重新把演戏当成一份普通职业,此刻发一条微博感谢粉丝也是应该的吧?   他编辑着“谢谢大家的祝福……”,突然在热搜栏里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某营销号:有些人自视甚高,赚够钱了就去旅游,弃粉丝于不顾,玩一圈发现钱不够,又恩赐一般回到娱乐圈,笑死个人,大哥行行好,来娱乐圈讨饭就不要这么高姿态了,哦不,三年过去,应该叫你叔了,毕竟都开始演男主他爸了。】   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旅游”两个字就锁死了裴容的身份。   裴容的死忠粉今天正自发团建,撕个营销号还不简简单单。   战斗力是有,但底气到底不足,被博主死命用复读机嘲讽“你蒸煮退圈三年颜值残了回来只能演男主他爸”三千回合后,对方晒出一份打码的演员表,粉丝也有点绷不住了。   裴容已经退圈三年了,在颜值巅峰无限风光时急流勇退,让所有人都活在他颜值神话里。   如果时隔三年,心心念念的娱乐圈第一美人二度进圈,明明颜值已经不在了,还强撑着捞钱,路人嘲讽不说,粉丝心态也会崩。   多少爆红的明星沉寂后再出面,结果只能演男女主长辈,更甚者直接利用当初的名气当主播带货去了。   总之,偶像的逼格没了。   裴容退圈前就是一个疯狂捞钱的人设,粉丝有些痛苦,不会真的要在滤镜重到可怕的直播间看裴容了吧?   无惧任何镜头和角度的大美人,现在什么样了?   有黑子趁机发洗脑包:整容脸崩了还能看吗?笑死了三十岁不到演男主他爸,这得残成什么样了?   裴容看了一旁的“男主”,嗯,演他爸怎么了?   他给周航发信息:过生日上黑热搜,不处理一下?   粉丝心里没底,但嘴硬,认定营销号胡说八道,撕得营销号最后放出了一张片场照。   恰好是裴容穿着素衣,抱着小崽子走向深林的一幕。   小崽子趴在他肩头,目光倔强地盯着镜头,大半张脸都被挡住了,只露出英气的眉毛和哭红的眼睛,一小截鼻梁。   最像裴容的下半张脸被肩头挡住了。   营销号:啧,看看是谁在拍戏。   观众们看了看背影,目光都集中到那个趴肩头的小演员身上。   “不哭,姐姐抱抱!”   周航动作慢了一秒,就被抢先发了照片,虽然只是裴容的背影,但“有图有真相”。   事到如今,遮遮掩掩没意思,用裴容的近照狠狠打脸才是最好的。   早晚会有更多人知道裴容出来拍戏,还一直演“配角”。   周航从评论里骤然增多的“阿姨抱抱”中得到灵感,安排了公关。   一分钟后,另一条热搜取代了黑热搜。   【@青山在剧组:这是你爸,这是你小时候,这是你。@裴容,@陈麒鸣。】   三张图,一张裴容新剧动图,一张营销号放出的图,再一张陈麒鸣的照片。   《青山在》主要投资方是周航的公司,男一女一都是自家的,不趁机宣传一波剧组和演员,都对不起热度。   陈麒鸣本来就不是帅炸天的那一挂,放的还不是精修照,被对比得格外惨烈。   【@陈麒鸣转发:长残了,对不起我爸优秀的基因。】   全网对着三张图沉默了。   “想辞职旅游了。”   “果然,不工作才是提升颜值的终极秘笈。”   “三年前就够美了,怎么还能美成这样,我哭了。”   “那个慵懒漂亮的气质不一样了{比划}。”   “裴容真的把纨绔子弟演活了!这表情这容貌,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的。”   “美人总是扎堆出现,谁能告诉我大美人肩上的崽儿是哪家的,对幼崽毫无抵抗力,我今天要是看不见我崽儿不哭的照片,我要疯了。”   “哭到阿姨心坎儿里去了,呜呜呜宝贝抱抱,进圈吗阿姨给你打钱买奶粉。”   “陈麒鸣不哭,裴容演谁爸谁长残,都是美貌受害者罢了。”   “要不干脆等我崽儿长大了再拍续集吧。”   “本来对陈麒鸣无感的,但是他是我崽儿长大的样子,又嫌弃又忍不住怜爱是怎么回事?”   “陈麒鸣,吃别人的颜值红利,牛。”   周航的鬼才公关手段,把热度全贡献给了剧组。   互相调侃一番“长残”,让路人对剧组和陈麒鸣好感倍增。   裴容的粉丝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集结,又回来了!掉出去的微博关注不仅涨回来了,瞬间比三年前还多!   还多了一批人在急切地问“崽儿呢?裴大美人有其他照片吗?”   陆擒按捺住了亲自公关的冲动,交给周航。   他看着营销号那句“来娱乐圈讨饭”脸色一黑。   娱乐圈跟我老婆讨饭还差不多。   这个营销号肯定要封的,陆擒查了查他的过往发言,嘴了不少明星,用其他人的名义起诉不难。   还有片场照片是怎么流出去的……让高秘书去查,嘴巴不严实的有一个撤一个,直接踢出影视行业,杀鸡儆猴。   想到裴容以后钟情于演配角,会被黑子嘲讽他“早知如此何必退圈玩脱了吧”,陆总就迫切想把他们的关系昭告天下。   陆氏总裁夫人,看不上娱乐圈那三瓜两枣的。   想结婚,想晒结婚证。   ……   网上小插曲并没有影响现实中陆擒给裴容过生日。   把睡着的小崽子放到蒋女士身边,陆擒送了裴容一个礼物。   胎心仪。   裴容:“……”   陆擒像个好好做功课的准爸爸:“听说怀孕后期要经常关注胎动。”   裴容面无表情道:“你儿子的心率在我这测不到,谢谢。”   陆擒吻住他:“我想听你的心跳。”   接下来没有拍戏,陆总十分放肆。   翌日,裴容醒的时候都中午了,他察觉到手上有些异样,伸出手一看,发现无名指上有个大钻戒。   意识回笼,他想到了一些被逼着答应求婚的画面。   脏话。   他以为陆擒白天的求婚被裴蹲蹲搞砸了,还幸灾乐祸来着。   见过有人求婚上胎心仪,非要说他答应的时候太没有诚意,连心跳都没有加快的吗?   拜托,已经在做那种事了,还能怎么加快?   大美人一晚上被反复求婚,反复答应,反复去世。   答应到后面大美人已经心如止水了,但陆狗熊还是一听到“我愿意”就发疯,过会儿再挑毛病,重来一次。   陆擒今天上班,中午打了一个电话回来,叮嘱他好好吃饭,饭已经做好了在锅里。   裴容反手挂断电话,气死了,陆擒根本就是禽兽。   晚上,陆擒有个酒会应酬,本来不想多喝,奈何狐朋狗友一直拿蹲蹲说事,恭喜他喜获麟儿,亲近的人知道他在追裴容,祝他马到成功,倒让他不好推辞。   陆擒回家的时候一身酒气,但总体是清醒的,可不敢喝醉,还要照顾老婆的。   左脚刚踏进家门,陆擒余光看见裴容站在楼梯上方,正皱着眉一级一级下楼。   看见陆擒,裴容气不打一处来,左手抓住钻戒,就想脱了给他砸过去。   应该不会砸坏吧?   管他呢,砸坏就修,陆擒有能力换个更大的。   陆擒:!!!   不能脱!   他一个踉跄,扶着墙,醉醺醺地抱住了蹲在沙发上的菠萝,开始卖惨。   声音沙哑,伤心欲绝。   “菠萝,你可千万不能像我一样……老婆怀孕还傻傻不知道,是我做得不好,老婆不要我了……你好好对待橘子,才有机会照顾小猫崽,橘子一个人照顾,很危险,不要让他受苦……我好生气,我还不敢说……”   说着说着,微醉的陆擒真的有几分难过,被酒精放大了心中潜藏的症结,声音也低落了起来。   大块头菠萝微微炸毛,忍了又忍。   橘子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扭头看了看上面的裴容:喵!   裴容揣着手臂,冷冷看着他。   傻逼,两只公猫哪只能怀孕?   他看着陆擒酒后吐真言,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不觉得,但错过孕期和蹲蹲的成长,确实是对陆擒难以弥补的遗憾。   所以他在床上对陆擒的奇思妙想十分忍让了。   好像还是不够,陆擒需要很多很多来弥补两年多的空缺。   裴容目光一深,他该如何让陆擒放下心结,并且不再借此卖惨索要好处呢?   淡淡的眸光在菠萝和橘子身上转过,裴容灵光一闪,垂眸给江焱发信息。   ——之前的所有孕检单还在吗?   ——在,干嘛?   裴容:“p图。”   如果他假装怀孕,是不是能圆了陆擒的遗憾?还能让他禁欲?岂不是一举两得!   彻底的禁欲。   大美人狠狠地心动了。   模拟孕检只会让陆狗食髓知味蹬鼻子上脸。   要来就来真实体验版,让陆擒一次就不敢再提。   而且,裴容也想知道,天天嚷嚷错过的陆擒,是不是……叶公好龙?   蹲蹲出生了,他恢复原样,所谓孕期变成了炉边情趣。   若是直面他怀孕,陆擒会怎么样?会觉得他怪吗?会觉得孕期繁琐吗?会下定决心禁欲吗?   大美人摩挲了下无名指上的钻石。   一举多得了。 第56章   毫无所觉的陆总还抱着菠萝说醉话,余光发现裴容脸色缓和了,才慢慢松开手,菠萝一下子跳到橘子身后,舔着自己沾了酒气的毛。   陆擒坐在沙发上“暂缓”酒劲儿,单手捏着高挺的鼻梁。   演戏就要演全套。   说不定裴容会给他倒一杯醒酒茶呢?   裴容居高临下看了一眼陆擒,转身回了卧室,锁上门。   陆擒:???   不理人?   幸好他急中生智卖惨了,不然大晚上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就不是不理他这么简单了,怕是会被赶出家门。   他打算坐一会儿就上楼。   裴容趁机联系了江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江焱脑壳痛:“这是我裴哥想出来的主意吗?”   裴容:“演一下陆擒,不告诉其他人。”   他只是想满足加惩罚一下陆擒,并不想自己社死。   江焱:“那你最后怎么收场?那可是陆擒!”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金融巨鳄,一尾巴能扫到一波企业破产。   江医生感到一阵心痛,假装怀孕这剧情他只在宫斗剧和豪门狗血剧里看过。豪门波云诡谲,别人使手段为了争宠,而他们单纯的大美人……嗯。   江焱:“那你有没有看不顺眼的人?”   裴容沉吟:“好像没有,怎么了?”   江焱:“到时候趁机诬陷他冲撞你流产啊,好家伙,陆总不得掘了他祖宗十八代的坟。”   裴容:“我现在看你挺不顺眼的。”   江焱:“你玩不起!不流产你到时候去哪里弄一个大侄子。”   裴容淡淡道:“蹲蹲不是现成的吗?一个就够了,不能贪多。”   江焱想象了一下自己抱着二十斤的裴蹲蹲,对陆擒说“恭喜陆总,是个男孩,会叫爸爸了”的画面,噗嗤乐了。   裴容:“你不是挺能在陆擒面前胡说八道吗?现在哑巴了?你一个医生不能给他发明一个新名词解释?”   江焱明白了,裴容就是记他上次给陆总告状的仇,非要拉他下水:“就是医生才讲究科学啊。你有什么想法?”   裴容:“我觉得假孕这个词不错,你回去跟闻医生完善一下医学解释。”   兔子摸两下就能假孕,陆擒何止是把他摸了两下,过分的事情多了。   江焱:“……胡编乱造不要一副能发柳叶刀的语气,论文造假陆总查不出来吗?”   况且,他顶多舍命陪裴容胡闹,这事哪里敢拿去问闻振锐——   “您好,闻医生,作为国内最出名的妇产科医生之一,你能帮忙为男人假孕背书吗?”   裴容轻轻地点点床头柜,笃笃两声欢快的响动:“那你说怎么收场呢?”   江焱反应了一下,大彻大悟。   这个人根本没想过好好收场,完全就是恃靓行凶、恃宠而骄、肆无忌惮、胆大包天!   能当一天咸鱼就当一天咸鱼。   处男江焱不禁疑惑……真的至于吗?   裴容一锤定音:“资料准备好,我改天找你拿。”   挂断电话,陆擒的敲门声恰好响起。   裴容躺在床上:“进来吧。”   陆擒提前去衣帽间换了家居服,洗了把脸,确认没有酒气了,用指纹开了门,镇定地迈步进来,仿佛刚才楼下抱着橘子撒酒疯的不是他。   “难受吗?”   裴容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心平气和:“还好。”   陆擒把他的小腿搬到自己大腿上,给他捏了捏腿肚子,指腹抹了抹上面的痕迹,眸光微微凝住。   裴容陷在舒服的被窝里,懒洋洋地眯起眼睛看着英俊帅气的陆总,就算是爱吃蜂蜜的狗熊,也是狗熊里最帅的那一只。   再勤劳的小蜜蜂也要休息的,狗熊三个月不能喝到蜂蜜水了。   陆擒伸出手来扣住裴容的五指,感觉哪里不对,牵过来一看,钻戒没戴,戴的是蹲蹲的金戒指。   “哦,对。”裴容拉开抽屉,拿出陆总的钻戒戴上,把金戒指放回去。   陆擒:“阳奉阴违?”   裴容:“先来后到。”   钻戒那么招摇,趴在手指上硕大一颗,就算他白天没出门,在别墅里遇见管家蒋女士陆伯父,也会不好意思的。   大家坐一桌吃饭,就你伸手夹菜的时候显眼。   蒋女士怕有戒托的戒指不小心划到蹲蹲白嫩的皮肤,现在都只戴一个细细的翡翠戒圈了。   陆擒黑眸染上笑意,帮他把钻戒脱了,放回抽屉里:“罢了,用不着换来换去,先戴蹲蹲的吧,等我们结婚时买对素戒。这个戒指你走红毯了戴。”   还能避免裴容在床上拿钻戒当刀片使,挺疼的。   当晚,陆擒又抱到了老婆,感到万分不可思议。   卖惨这么有用的吗?   他忽然想起最初在格林庄园相遇那一晚,自己也是喝醉,说出的醉话他能记住七八分,其中就有自己拉下面子,第一次跟裴容示弱,说自己戒断治疗很难受。   第二天早上,庄园经理热情问他要不要办会员卡。   如今想来,办会员卡一开始就是裴老板指使的,自己太不识趣。   大美人不仅让他办卡,过几天还把崽子送回来了。   而在裴容老家约会的那次,也多多少少有红酒的功劳。   再往前追溯,他和裴容的相遇始于一杯来自大美人手里的香槟。   除了应酬不爱喝酒的陆擒陷入沉思,大美人更容易对喝醉的人心软吗?   若不是要给蹲蹲以身作则,保持身体健康跟裴容白头偕老,陆擒简直想把伏特加藏在床底。   大咸鱼奄奄一息地想,今年最后一顿,就让陆擒吃好点吧。   裴容在网上用自己的照片定做了一本台历。   他用的是三年前广告公司拍的照片,因此没有惹人怀疑,店家只以为是裴容的粉丝定制。   接着去洗了一堆他和蹲蹲的过去三年的生活照片,手动贴在了台历背面,把台历摆在了床头柜。   “我送你的礼物。”裴容对陆擒道。   陆擒收到成本五十块的礼物,立刻掏出手机,拍照发朋友圈炫耀,被裴容拦了下来。   “不值钱。”   陆擒:“可这是你第一次送礼物给我,对我来说是无价的。”   裴容目光微动,看了看天花板,合理怀疑陆擒在控诉他。   陆总什么都有,裴容想不到要送他什么,要不把买了陆氏股票的账户送给他?   陆擒:“没有讨要礼物,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礼物。”   大美人的爱和蹲蹲。   他把日历翻过来,一张一张看背后的照片,这些照片他都不曾看过,里面竟然有亲子装。   裴容:“那天裴蹲蹲第一次叫爸爸。”   “你也是他爸爸,看到照片就当听见了。”   陆擒语气轻松道:“下次把我p上去。”   裴容眨了眨眼,觉得装怀孕还是很有必要。   陆擒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台历背后的照片,没有发现正面的日期其实跟今年对不上。   这是一本三年前的日历。   裴容想送他的礼物也不是单纯的日历。   等陆擒看完,裴容不动声色地把日历翻到了三月份的那一页。   他怀孕的第一个月。   陆擒只关注到了三月份的照片是他们一家三口在高尔夫球场野餐的温馨画面。   蓝天绿地,坐在黄色碎花野餐垫上的三个人,中间放着切开的生日蛋糕,裴蹲蹲吃得一嘴蛋糕奶油,裴容脸上带着笑容,陆擒看着他们。   他把这一页背面图当成了相框,摆在了床头柜上。   至于正面才是日历……总裁谁看台历啊?巴掌大的地方行程都不够写的。   裴容微微一笑,啊,预防针打了,不能怪他没提醒。   ……   陆擒去外地出了三天差,管家汇报裴先生这两天吃得不多,平日陆擒在家,再忙也至少炒一道菜。   陆擒正和合作方吃饭,看到消息眉头一皱,恨不得马上飞回家做饭,让高秘书订了晚上的机票,连夜飞。   陆擒开会的地方距离机场要两小时车程,办完所有公务,只能乘坐深夜航班。   裴容不想他奔波回来,还要接收重磅消息,一晚上不能睡觉,便让高秘书取消了机票定酒店。   高秘书:“好的。”   他改成了明天七点的早班机。   陆擒忙完所有,归心似箭,被告知明天才能回去,顿时脸色一冷,现在这种事情只听老板娘的是吗?   高秘书:“夫人让您好好休息一晚。”   陆擒:“好。”   陆擒登上早班机,裴容去了江焱的医院,拿到了他当时在m国第一次照见胚胎的图像,日期改成了今天。   拿到之后,裴容去了陆氏大楼等待陆擒回来。   他翻出了绣着老虎头的白t,虎头拖鞋找不到了,坐在休息室的时候,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三年前。   如果当时不是告别,而是坦承……   陆擒会是什么反应?   裴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久违地感到一阵紧张,像个初出茅庐的演员,马上就要演一场对阵boss的大场面。   紧张什么,不要入戏太深。   演个戏罢了,真当这里是三年前?他现在和三年前的立场不一样了,他知道陆擒对他不是纯粹走肾。   把产检图甩在陆擒脸上,一句话也不用多说。   裴容分不清现在的心情是属于过去多一些,还是现在多一些。   他甚至开始后悔。   三年前没办法坦然说出口的那句话,果然还是很有难度。   像把自己的一切摊开让人审视,他一条咸鱼还不能像橘子那样灵活,见势不对就收起摊开的肚皮,扭头就跑。   手里的产检单都捏皱了,在揉成一团之前,如果陆擒还没进来——   门被推开。   陆擒刚到就被秘书告知裴容在里面,喜出望外:“你饿不饿?”   他马上做饭。   裴容垂眸坐在床上,骤然捏紧了产检单。   陆擒见他情绪不太对,关上门疾步靠近,抽走他手里一直在看的单子,一看——   脸色顿时变得比股票跌到退市还沉。   他明明问过江焱,江焱说不会再怀孕了,所以他一直都没戴套。   会不会,其实跟裴容的身体没有关系,问题在自己身上?   他该去结扎的。   裴容抬眸,紧紧盯着他的反应,陆擒特么要是敢叶公好龙……   陆擒闭了闭眼,抱住了裴容:“容容,对不起。”   虽然蹲蹲已经出生了,但同为男人,陆擒没有把怀孕这件事理所当然地和裴容挂钩,这一刻他来不及害怕怀孕可能带来的糟糕情况,也想不起来高兴又有了一个血缘联结的孩子,他只想安慰可能惶恐的裴容。   不管三七二十一,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就是:“是我的错,我是让男人怀孕的变态,我还不结扎。”   裴容:“……”为什么,这句话有点耳熟?   他靠在陆擒肩膀上,眼里重新有了释然的笑意,轻声重复:“那你吃点阳痿药吧。” 第57章   陆擒觉得这话耳熟,是的,这话他已经听第二遍了。   上一次裴容去m国,他们断联几天,自己忍不住打电话给裴容,精虫上脑地提出他戒断失败,需要从两天一次重新开始。   裴容就冷酷无情地说出了这句话。   陆擒发现裴容说过的话,无论中不中听,哪怕诅咒他阳痿,时隔三年,他依然能描绘出每个词的语气,像用黑胶唱片刻录了,放在留声机上缓缓流淌。   于是他也大方地陪老婆回忆过去,深沉道:“既然你怀孕了,那我们以后改成两天一次。”   从前是申请一个月一次改成两天一次,如今是随时随地一天几次妥协成两天一次。   两相对比,虽然没有质变,但量变极大。   裴容推开陆擒:“你是不是不当回事儿?”   虽然他的本意不是让陆擒担心,但是这时候还想着两天一次,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真当他一回生二回熟?   陆擒敛去不可名状的忧怖,沉稳、轻松道:“你都说我阳痿了,我还不能过个嘴瘾?”   他轻轻把裴容拥进怀里,哄道:“有我在,什么都别担心,什么都别想,你现在饿不饿?胃口怎么样?想吃什么?”   裴容心虚忐忑地装了两天胃口不佳,陆擒一问,便觉得肚子里饿了起来:“水煮鱼。”   陆擒打电话让秘书准备食材,把两个枕头竖起来,让裴容靠着坐,自己坐在床沿,拿出那张孕检单仔细看了一遍。   裴容把手搭在小腹上,目光低垂,有些不适应。   他一个正常男人想不开了在这边假装怀孕,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开弓没有回头箭,那不要三个月了,让陆擒禁欲一个月好了,一个月后,他就说江焱把三年前的孕检图像发错了。   他看着陆擒认真严肃的侧脸,不由出神地想,如果现在是三年前,陆擒的表情也是这样的吧?   他承认,不止是陆擒遗憾,他自己也好奇。   可能是跟蹲蹲生活久了,他有了一些咸鱼不该有的好奇心。   也可能是跟陆擒相处久了,他又了一些咸鱼不该有的胆子。   陆擒收走了孕检单,握住了裴容的手,目光在看见他的衣服时,心思一动。   再联想起刚才的对话,脱口而出:“三年前我给你打的那通电话,是不是你那天刚知道怀孕?”   那么,大美人突如其来的暴躁和冷酷就有了解释,当年陆总还有一些总裁的自大包袱在,听见“吃点阳痿药吧”这句话,还不能像现在这样一笑而过,只当成自己“两天一次”的请求惹恼了裴永信,被语言制裁了。   陆擒越想越眉头紧蹙,了解裴容的人都知道他不爱发火,裴蹲蹲搞事时,能原谅的行为裴容都面不改色。   裴容:“是。”   陆擒喉咙一哽,他想说“抱歉,我不知道”,他不是只惦记着床上那点事,他其实是想裴容了才会打电话。   脑海中骤然浮现裴容捏皱了孕检单、眼神晦涩的样子。   是他自己的言行太过混蛋,在裴容彷徨寻求解决办法时,没有给他足够的依靠,以至于让裴容觉得他自己一个人解决会更顺利。   陆擒无可辩驳,只能事后给出迟来的答案:“三年前三年后,这件事情我的反应不会改变。”   其他事情或许不够成熟,大事上绝不含糊。   裴容看着他,粲然一笑:“我相信你。”   秘书敲门说食材准备好了。   “你躺着休息一会儿。”陆擒拉上窗帘,出门去做饭。   “陆擒。”裴容叫道,“这件事我还没做好准备告诉任何人。”   陆擒:“我知道。”   隔音效果极佳的两扇门一关上,陆擒镇定冷静的面具裂开了,他站在原地,缓和了两秒,才打电话给高衾:“马上约信得过的顶级产科专家,不管国内外,晚上或明天就安排时间匿名见面,瞒着裴容。”   信息量太大,高秘书愣了愣,道:“好。”   陆擒握紧了手机,闭了闭眼,他跟裴容说一些交给他,那他就得争分夺秒地了解风险和未知,评估出最佳方案。   就算有付出代价,他决不,让裴容再冒险。   那条疤很长很长,每次亲吻都让陆擒发慌。   他无法想象在同样的位置再来一刀。   二十分钟后,水煮鱼上桌。   裴容尝了一片,觉得今天陆大厨的水准微微下降了,盐放得不够多。   陆擒面不改色:“水煮鱼重油重盐,对肠胃负担大,你现在小心一些。”   裴容一边吃一边看手机。   陆擒:“在看什么?”   裴容亮了亮手机:“周航给我发了两份新的剧本,随便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小角色。”   陆擒皱眉:“我听说前三个月胎儿不稳定,片场又杂又乱,入戏情绪大起大落的,对身体不好。”   听这语气,没有片场敢收留裴容了。   裴容挑眉:“我上次怀孕你不是这么说的,你把抓到公司里逼着签合同。”   陆擒的气势矮了一截。   裴容夹起一块味道有点淡的肉片:“你还强行喂我喝红酒。”   陆擒无地自容。   还好他只渡过去一口红酒。   陆擒首次感谢自己忍耐力不好,只敢喂一口酒就落荒而逃,怕自己再呆下去会暴露。   裴容安慰道:“小崽子在我肚子里很顽强的。”   他前三个月挺折腾的,一点事儿没有。   陆擒闻言起身,去办公室抽屉里拿出一个平安符。   “去寺里的时候,我顺便替你求的。”   蒋女士和裴容带着转世一岁半佛子看锦鲤和乌龟时,陆擒看见卖符的地方就买了一张平安符。   沾蹲蹲的光,没收钱。   当时是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思,拿到平安符之后就搁在抽屉里。   现在陆总不吝于用任何手段祈祷裴容的平安。   裴容揶揄道:“啧,有没有排错队?”   “什么?”   “现在寺庙可以求姻缘、平安、事业,还能求子,你别是排到送子观音那里去了。”   陆擒信誓旦旦:“不会。”   裴容展开平安符看了一眼,打算夹在身份证壳子里,终归是陆擒的一番心意。   然后,他就在平安符上看见了“家宅平安人丁兴旺”八个繁体字。   别以为写得潦草狂放就看不出来。   啊这,也差不离了。   陆擒:“我下次再去买一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   吃完午饭,裴容被要求去天台散散步,然后睡午觉,流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睡觉前,裴容回绝了周航的剧本邀请:“我再看看,先休息一段时间。”   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的无性生活休假时间,怎么能浪费在工作上。   他不得好好看看陆狗熊被憋得嗷嗷叫的样子。   工作等露馅了再说,陆擒会因为心疼他拍戏辛苦,降低拍戏期间的频率。   陆擒拿到一个查阅医学期刊的账号,全球范围内寻找先例,国内几乎没有,英文文献一篇一篇点开,关联标签也不放过。   寥寥无几。   就算有一些记录得不太清晰的手术例子,但是加上二胎关键词……搜索结果为零。   一整个下午,陆擒更忧虑了。   裴容醒的时候陆擒在开会,他看见没有关闭的网页上,几十个全外文标题。   他在国外住了一段时间,外文水平进步,一眼就能扫个大概内容。   裴容心脏一揪。   担忧小崽子能不能发育完整、焦虑手术会不会出意外、操心怀孕会不会给父体造成压迫……   陆擒心心念念的错过,其实就是日日思索以上这些内容。   陆擒角度的陪产经历,紧张肯定是大于期待的,每一次产检都心惊胆战。   裴容的咸鱼属性冲淡了这些忧虑,所以过得还算愉快。   但每一次江焱宣布“发育正常,可以继续观察”时,裴容都有想跟谁分享一下的冲动。   裴容知道这是陆擒错过的、想要的、该受的……他深刻明白陆擒心底究竟遗憾什么,他愿意给,但还是心疼。   他给江焱打个电话:“陆擒肯定会找你,你直接跟他说没有任何风险。”   罢了罢了,让陆擒体验一个星期就够了。   江焱吐槽:“我们医生不能说这种话。”   裴容:“你大侄子都出来了,还不能说?”   江焱:“按规定,我们也不能说是大侄子。”   裴容:“按规定,你不能提供零风险方案,你的疗养院会被天凉王破的。”   没办法,霸道总裁文就是这样任性。   江焱:“你不怕陆擒陪你产检?”   静态图可以伪造,动态B超怎么搞?   裴容游刃有余:“你给肾做B超,说成胚胎,他也看不出来啊。”   问就是男人跟女人不一样。   江焱:“……”   看出来妖妃如今权倾朝野有指鹿为马的本事了。   裴容挂断电话,看外面的天色快黑了,询问陆擒什么时候开会结束。   秘书说还要一会儿。   裴容便自己打电话跟蹲蹲聊天,昨天,裴蹲蹲、蒋女士和陆建业去少林寺玩,因为前滚翻太熟练,最近又蠢蠢欲动后空翻上床,被认为骨骼清奇,又听说是兄弟寺庙的亲传弟子,被热情挽留交流学习少林功夫。   明天才会回来。   大美人不禁思考,这是得在公共场合滚多少圈脏成什么样,才能被看在眼里。   靠想象就很想揍。   所有挨揍的技能都是用错场合的本事。   ……   陆擒没有开会。   他去见了国内顶级专家,用疑难杂症为由,请闻振锐这位刚正不阿的医生私下问诊。   陆擒带着墨镜和口罩,形象神秘而高冷,把抹掉多余信息的产检单推过去:“看看。”   若是不能看出这不是正常子宫环境B超图,那就是沽名钓誉,多说无益。   闻振锐看清产检单,脸色沉了几分。   “患者是你什么人?”   陆擒被对方的脸色弄得不平静:“无可奉告。”   闻振锐把产检单推回去,“抱歉,为保护隐私,特殊病例我只跟患者本人或直系亲属聊。”   这张单子分明就是三年前裴容的产检图,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裴容的明星身份,不得不让他小心谨慎。   陆擒眸光渐深。   一下看出来了?还用特殊病例来形容,对于一个看过各种疑难杂症的妇产科专家来说,用上这个词,定然是这张B超图极为特殊。   闻振锐确实有真本事。   “我是他丈夫。”   ……   裴容等到五点半,陆擒才开完会,他看见桌上电脑还亮着,不动声色踢掉了电源。   这些复杂的东西他看就行了,没必要让裴容跟着烦恼,大美人只要安安心心地保持心情愉悦就好了。   裴容目光闪了闪。   “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   陆擒搬了一套全数字台式医用彩超机回家。   裴容和陆擒几乎跟彩超机同步到家,他有些无语:“不用吧……”   陆擒:“在家方便,经常跑医院不好,容易被人看见。”   “晚上请江医生过来吃饭吧,他帮了我们这么多忙,还没有正式答谢过。顺便让他来试试这台彩超机合不合格,不行再换。”   裴容通知了江医生。   “裴哥不在啊?”江焱忧伤,裴哥不在,就很像鸿门宴。   ……   厂家上门组装好了彩超机,江焱示范准备的时候,陆擒就在一旁学习,比医院的实习生还专注。   江焱心情复杂,陆擒在学习,他俩在过家家。   “躺下吧,把衣服拉起来。”   陆擒终于给抹了一次真正的耦合剂,手法已经相当熟练。   江焱熟练地从一个比较靠下的位置探测双肾回声,传出来的图像角度迷惑,倒是跟产检单有几分像。   陆擒紧紧盯着显示器,屏住呼吸。   “肾真好。”江焱小声嘀咕。   要是有个小囊肿,就能指着跟陆总说,看,这就是四周的孕囊。   陆擒急切道:“肾有什么问题?”   江焱:“……”听力太好了吧?   裴容望着天花板,真诚地接口道:“他夸你肾好。”   江焱:“……嗯。”   一次就中。   但我们医生一般不主动调侃家属,江焱感到冤枉。   陆擒皱眉盯着图像没说话。   江焱故意把探头操作得很迷幻,“跟上次一样,没什么问题。”   陆擒却没有轻松多少,按住快要起身的裴容:“等等,往左转。”   江焱微微往左,头皮发麻,草,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陆擒:“再往左。”   江焱再次重重往左,迅速晃过了脊柱部分。   在陆擒的指挥下,B超图像从右肾变换了左肾。   相似的多普勒回波再次出现。   江焱:“……”陆总的瞬时记忆也太好了吧,就刚才一晃而过都能被找出来。   医生和孕夫面面相觑。   大美人,快点想办法解释你一个人为什么有两个肾。   一定是误诊。   陆擒抿了抿唇,哑声道:“是……双胞胎吗?”   裴容:“……”   江焱:“……”   是肾好。 第58章   江焱深深觉得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宛若宫斗剧中,被宠妃要挟伪造怀孕脉象的太医。   陆擒现在就像个昏君,将来东窗事发,宠妃依然能晋升为皇后,太医可是要被砍头的。   他支吾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点头,明明是两颗肾,非要说成双胞胎,这不是加速翻车了吗?   江焱毕竟是个门外汉,不是产科专家,能被陆擒请来看诊,全靠接生蹲蹲的经验加成。   双胞胎……双胞胎他也没经验啊,陆擒今晚就会急着找真正的专家。   真正的专家,比如闻振锐,对待医学问题非常严肃,底线操守摆着,就算有师兄弟的情分在,也不可能帮着造假。   “是不是双胞胎?”陆擒又问。   裴容默不作声。   江焱恶向胆边生:“是。”   管他的,他也要看戏,大美人临时发挥肯定相当出色,他坐着看就好了。   裴容看向天花板的视线转回看了一眼江焱,不会说实话吗?   ——因为天天上床搞得肾虚,所以自己要求先看肾。   多么合理。   陆擒脸色发沉:“双胞胎是不是不好生?”   江焱谨记“零风险”的嘱咐:“对他来说都一样,反正都是手术取出,可以考虑七个月就取出,风险不大。”   “确定风险不大?”   江焱尽力瞎扯:“可以观察一周,下周情况会更明朗,自动减胎的可能性很大。”   陆擒:“好,辛苦你跑一样,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江焱迫不及待地提桶跑路。   陆擒抽了几张纸,把裴容身上滑腻的耦合剂擦掉,“有没有不舒服?无论想做什么都跟我说。”   裴容的本意是满足一下陆擒的缺憾,以后既不遗憾,也少玩花样,治标又治本。   但是双胞胎玩得太大了,裴容怕不好收场。   陆擒熟练地关闭了彩超机,师傅安装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看,学习劲头一等一。   他抱了一下裴容,贴着他冷白的脖颈,轻声道:“什么都不要想,等下一周。无论什么结果,这周都让我好好照顾你。”   裴容愣了一下,把涌到喉咙口的话吞了回去。   好吧,就一周,跟他原先的打算一样。   既然陆擒有弥补之意,这种机会以后不会再有,索性就让陆擒照顾个过瘾,一周后翻车了什么后果,他自己承担。   想得再深一些,他们的正式重逢,因为裴蹲蹲的缘故,陆擒一开始就带着极大的歉疚和懊悔,这何尝不是一份把陆擒锁在他身边的枷锁呢,裴容想用激烈的手段把隐形枷锁炸了。   至于偿清了这份责任,陆擒会是什么态度,他拭目以待,且不后悔。   江焱回去后,真诚提出建议:“你自首吧。”   裴容:“再说。”   江焱:“这生意亏本啊,你只是收获了一个七天禁欲期,对陆擒不痛不痒,却释放了一个把柄给资本家。”   裴容:“我又不靠这把柄。”   ……   陆擒恨不得把老婆走哪揣哪,上班要带,去洗手间要带,开会要带……   裴容:“拒绝。”   陆擒讲道理:“蹲蹲都能陪我开会。”   裴容:“那我也坐你旁边看小人书吗?”   陆擒:“你戴耳机看剧也行。”   裴容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我脸皮没有你那么厚。”   陆擒从抽屉里拿出几份文件夹:“签了这个,你就能以股东身份出席会议,到时候你躺着都没人敢有意见。”   裴容低眸一看,是一系列股权转让协议,总价值不仅仅是以亿为单位,百亿千亿起。   裴容明丽的眸光转了转,这要是签上名字,倒真有“假怀孕谋夺家产”的豪门狗血剧意味了。   “不要。”   “为什么不要?这里还有一份给蹲蹲的。”陆擒理所当然道,“如果你们都不要,我赚钱有什么意思。”   裴容嘴角微微翘了翘:“养崽可花钱了,你努力赚吧。”   陆擒站在椅子背后,给他捏捏肩膀:“商量一件事,我妈催着把股份传给蹲蹲,我想让蹲蹲上我的户口,这样更好处理。”   一个户口本上的股权变动,才不会让人对陆家的实际控股能力产生质疑。   “大名还是叫裴格。”   裴容:“我还没给蹲蹲落户,上你家也行。但我不赞同他这么小,就给他超过承受能力的东西。”   千万豪表和挖掘机都行,但股份没有必要。   陆擒只要去做个亲子鉴定,就能以父子名义把蹲蹲划进户口本。   裴容突然好奇道:“陆总,你做过亲子鉴定吗?”   陆擒:“没有。”   裴容:“你不怕我碰瓷你吗?这种戏份你们当总裁的不陌生吧?”   “闭嘴,你敢!他就算石头里蹦出来也是我儿子。”陆擒捏肩膀的的手往下捏了一把,“别以为怀孕我就不敢动你。”   裴容吸了一口气:“别……”   他拍开陆擒的手:“我要去洗手间。”   陆擒:“我陪你。”   “大可不必!”大美人强烈拒绝。   陆擒:“洗手间地滑,我不放心让孕夫一个人去。”   裴容头皮发麻,蛋蛋为难:“我现在还没有任何怀孕的感觉。”   陆擒突发奇想:“肚子大的时候会不会看不见下面?得我帮你扶着?”   裴容:“滚。”   中午,陆擒就不上班了,带裴容回去,蹲蹲待会儿到家,他准备一桌饭给小崽子接风。   裴蹲蹲出门旅游不方便带猫,橘子和菠萝只能在家玩耍。   裴容觉得陆擒再买一只菠萝很好,主人总有不在家的时候,两只猫可以互相陪伴。   两人一进门,菠萝和橘子就甩着大尾巴迎上来,四只清澈透亮的眼珠盯着他们,好像在问蹲蹲什么时候回来。   橘子伸爪子把一旁的拖鞋推过来。   裴容摸摸橘子的脑袋:“蹲蹲待会儿就到了。”   菠萝还不太会表现,绕着两人转来转去,“喵——”   陆擒蹲下来,鄙视地揉了一把菠萝脑袋:“我老婆又怀双胞胎了,你怎么一只小猫崽都没有?”   他宣布,从一点上,这只猫不随主人。   天天给老婆舔毛,却舔不上老婆。   菠萝:“喵嗷!”   裴容咬了咬牙,跟一只猫炫耀,还有没有出息了!   “你什么时候能认清橘子是一只公猫的事实?!”   本来不想说的,想看陆擒能犯傻到什么时候。   陆擒:“……”   他确实没有认真看过橘子的性别。   陆擒争辩,试图不让自己像个傻子,而是见多识广,先入为主:“橘子发情的时候,你那不是母猫的处理方法吗?”   裴容:“对啊,因为没搜到公猫的处理办法,橘子难受来找蹲蹲了,总不能就晾着吧?”   有理有据。   陆擒发自内心道:“我发情的时候你就是晾着啊。”   家庭弟位,人不如猫。   裴容:“……”   没有地位的陆擒只能去做饭,很快搞好了三菜一汤。   裴容微微皱眉:“为什么有鲫鱼汤?”   陆擒解释道:“江焱给的孕期食补,他说你最喜欢喝鲫鱼汤。”   裴容那阵子快喝吐了,青着脸道:“那是蹲蹲爱喝,我不爱喝。”   “蹲蹲那么聪明一定有鲫鱼汤的功劳。”陆擒盛了一碗鱼汤,仔细地把刺都挑干净,“好的经验要重复。”   裴容想起从前他不肯喝的时候,江焱老是揶揄他是不是等着陆总来挑鱼刺。   裴容只好捏着鼻子喝。   是啊,他就是等人挑鱼刺。   他接过这碗一根小刺都没有鱼汤,决定跟鲫鱼汤和解。   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片刻后,“爸爸”,人还没到,声音先到。   裴蹲蹲跑进来,直接钻过桌底,抱住了爸爸的大腿。   蒋女士跟在后面,瞧着好像变瘦了。   裴容顿时有点心虚。   自己在家里被蒋女士儿子好吃好喝捧上天,衣来张口饭来伸手。   而他儿子交给蒋女士,把蒋女士累得瘦了两斤。   这一波交换儿子,蒋女士吃大亏。   裴容摸摸鼻子,可是……陆狗熊偶尔带起来也消耗体力。   扯平了。   蒋女士吃过午饭,对陆擒道:“你这周是不是要谈一个芯片供应合同?”   陆擒:“对。”   蒋女士慈爱道:“我跟你爸去吧。你爸宝刀未老,以前也是我们谈的。”   陆擒:“谢谢妈,那我休假了。”   吃过午饭,蒋女士就去睡午觉了,裴蹲蹲依然精力十足,眼神熠熠闪闪,缠着两天没见的爸爸们讲旅游见闻。   陆擒:“走吧,去散一会儿步。”   裴容:“我也想睡午觉。”   陆擒揽过他的腰,功课很好地道:“怀孕了要多晒太阳,促进钙质吸收。怀双胞胎很容易缺钙。”   裴蹲蹲主动拿起猫猫牵引绳,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裴容被一大一小、以及不存在的双胞胎裹挟意志:“行吧。”   陆擒的这片别墅区自带公园,且都做了所有能做的防护,安全性非常高。由于小区里小孩子不多,抑或是被送去各种地方学艺术课,下午的小公园非常宁静,阳光洒在自然枯黄的草坪上,没有风的时候暖洋洋。   裴蹲蹲带着两只猫在草坪上跑来跑去,橘子是只有分寸的猫,裴容便放心地让他们在视线范围内自由跑。   追是追不上的,“怀孕”了也不让追。   陆擒在长石凳上精心铺了一张毯子,仿佛要把冰凉的石凳包成豪华沙发。   裴容看了一会儿陆擒的包沙发手艺,感觉自己要是不晒个三小时太阳,都对不起陆擒。   “喵嗷!喵!”菠萝突然跑回来,拖着陆擒的裤脚。   两个爸爸就是一惊,抬头环顾一圈,居然没看见裴蹲蹲。   “在那。”陆擒眼尖地发现了裴蹲蹲,走过去。   裴容:“哪儿呢?”   陆擒:“亭子下面。”   左侧有个纯木头亭子,六根大柱子深入土里,底面悬空,间隔五公分铺的木板大概离草坪有二十几公分。   菠萝和橘子钻来钻去,裴蹲蹲看久了也排队钻。   然后结结实实卡在了最中间,被封印住了一样,进退两难。   橘子在微小的空间里前爪刨地,疯狂作业,默默挖宽裴蹲蹲身边的空间。裴蹲蹲便也不说话,等着橘子营救,免得挨揍。   菠萝这个猫,居然跑去告状了!   陆擒看着距离各个边缘都有一米距离的崽儿,最快的方式还是从上面拆木条。   每根木板宽十公分,和周围间距五公分,拆一根就有二十公分。   裴容:“你不是能徒手拼床吗?拆啊。”   陆擒:“……还是叫物业吧。”   陆擒打电话给物业,让他带工具过来。   “好的,陆先生。”   裴容隐约听见了那边倾巢而动看热闹的动静:“裴格你——”   他想问裴蹲蹲有没有被压到哪里,不要被堵住呼吸。   裴蹲蹲懂事道:“我会告诉物业叔叔,我姓陆的。” 第59章   裴容顿了一下,安静闭嘴。   被压在五指山下还记得“不要把为父说出去”的嘱咐,那肯定没啥问题。   裴容以前觉得,以蹲蹲的智商应该不会被卡在哪里出不来。   崽终有一卡,或早或晚,没有卡洗衣机垃圾桶里,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物业来了五个人,锯子钳子螺丝刀锄头千斤顶……脸上都憋着笑,甚至想剪刀石头布决出谁才是锯木头的人。   不等他们奋勇争先,陆擒拿过了锯子,抵在木缝里,一脚踩着栏杆施力,像木工一样熟练地锯了起来。   啊……毕竟是父亲,得让出一个席位。   两个保安迅速占据一左一右的位置,帮忙往上抬木板,以免锯木头的时候压低底下的空间。   陆擒拔山扛鼎,单手推拉锯子时手臂肌肉绷紧鼓胀,力量感悍然扑面,像自然界最有力量的雄性在营救自己的崽子,这个行为本身就很加分。   裴容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却被一波令人脸热的力量冲击了心脏。锋利锯片切割木头的声音嘈嘈如急雨,进出之间木屑雪一样刷刷落了一小堆。   “闭上眼睛。”   裴容像是好学生上课偷看男模杂志被抓包了一样挪开目光,顿了顿,才明白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裴蹲蹲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从木板底下看他爸爸英雄一般锯开木板,眼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下雪般的木屑,顺着木头缝隙透露出来的光线纷纷扬扬,像是一处奇妙的小世界。   陆擒让他闭上眼睛,免得被木屑迷了眼。   “哦。”   一旁真的被迷了眼的大美人默默抿了抿燥热的嘴唇。   这让他该死的力量感,有时候又耀眼的要命,难怪动物求偶都要让竞争者打一架。   木板一侧被陆擒很快锯断,他掰住裂口,使劲往上一抬,伴随吱呀一声,另一头微微变形,裴蹲蹲正上方的整块木板被撬动抬起。   光线骤亮,狭长的空间里,排排坐挤着两猫一崽,宛若开盲盒开出了绝品手办一样,一旁的物业都发出惊叹。   陆擒跨进半步,用手帕包住他容易被蹭到的耳朵,小心翼翼抱出来。   裴蹲蹲挂在爸爸脖子上,有礼貌地跟物业叔叔道谢:“我是陆蹲蹲,谢谢叔叔。”   陆擒哭笑不得,裴蹲蹲怕是十八岁前绝大多数时间要跟他姓了。   “不客气不客气,蹲蹲啊,下次遛猫来物业室遛。”   “好喔。”   “重修亭子的账单发给管家。”陆擒道。   裴蹲蹲绞着手指,心虚地小声道:“从我压岁钱里面扣吧。”   最近都没有开挖掘机的工作可以上班了。   生活不易,崽崽叹气。   裴容上前让裴蹲蹲侧头,检查了他的耳朵有没有跑进去虫子,然后拍拍他的屁股:“你的压岁钱不都拿去江叔叔帮你网购了?”   你永远想不到小崽子会买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特别是江焱还帮买。   裴容忘不了有一天他签收了一车锅碗瓢盆的震撼,因为那天裴蹲蹲打碎了两个碗,自己想的补救方法。   他买东西喜欢按照他认知里的最大数字来买。   裴容第二天就让休假的江焱带着小崽子拉着一车锅碗瓢盆去摆摊,卖不完不许回家。   两人从早卖到晚,便宜大清仓,亏本跳楼价,才勉强卖完。   小崽子卖了一天萌吆喝,脸蛋红扑扑,没有B数地问江焱:“江叔叔,我们赚了几个冰淇淋?”   江焱:“十几二十个吧,但是你爸不让吃。”   谁家压岁钱经得住这么挥霍,不过是消耗一些,亲爹再补充一些,变成了取之不尽的压岁钱账户。   亲爹说用光了,就是用光了。   裴蹲蹲:“那蹲蹲再打点工。”   他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爸爸,我们去摆摊卖水果吧。”   家里的水果好多好多,都吃不完。   卖水果超级热闹的,他每次跟张爷爷张奶奶出门遛弯都要买一串圣女果或者一串草莓。   裴蹲蹲充满了生活智慧,对物价的了解远远超过他的两个爸爸:“草莓卖29块钱一斤,西瓜三块五一斤,橘子五块钱一斤!”   陆擒:“……记性真好。”   但是我们家的水果不是这个价。   裴容露出笑容:“想法很好,去干吧。”   裴蹲蹲得到爸爸的认证,高兴得攥紧了小拳头,期待地看向陆擒。很有眼色的崽儿,已经知道做什么事该找什么人合伙。   网购找江焱,摆摊找陆爸爸,赚的钱给爸爸。   裴容:“陆总没有从摆地摊开始的创业经历吧?”   陆擒并不想拥有这种经历,扯了个借口:“蹲蹲,占道经营会被城管叔叔撵走。”   裴蹲蹲:“唔?”   裴容幽幽道:“不会有人有二胎就忽视蹲蹲的成长,不愿意陪他从基层干起了吧?”   怕被蹲蹲听清,他把“二胎”说得很模糊,但陆总能明白。   陆擒于是对裴蹲蹲道:“摆摊一定要选择人流量高的商圈,锚定目标客户。”   裴蹲蹲似懂非懂,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最厉害的永远是两句话就能说动陆爸爸的爸爸!   裴蹲蹲从家里搬了西瓜榴莲草莓橘子菠萝香蕉樱桃提子苹果……反时令的水果都是进口空运的,从包装上看就知道很贵。   陆总开着他的劳斯莱斯,后备箱塞满了水果,带着崽儿停在了陆氏大楼门口。   打开后备箱,把折叠桌卸下来,水果摆上去。   裴蹲蹲戴着小草帽,搬张小板凳坐着,为摆摊事业添砖加瓦。   陆擒剥开一根香蕉,给裴蹲蹲。   裴蹲蹲:“怎么没有人买?”   陆总心里门儿清,当然是因为没有明码标价,水果品相包装一看就很贵,路人怕被宰。   就算一旁的裴蹲蹲吃得甜滋滋胖乎乎,打着最优秀的吃播广告,但是陆总本人让人难以接近。   看起来不像来摆摊,像带崽秋游的。   陆擒:“目标客户还没来。”   陆氏大楼的保安,一个不留神门口就被人占道经营,连忙义正辞严地喊话:“不许停车摆摊!马上离开!”   裴蹲蹲打招呼:“王哥哥。”   保安听见脆生生的话语,一激灵,眯起眼睛才看清了裴蹲蹲,他再一抬眸,本应在27层的总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被开除了。   啊这?   体验生活?   裴蹲蹲热情推销:“买两个苹果吧,我看见你喜欢吃茶水间的苹果。我家苹果更好吃。”   保安一不小心就被太子掀了老底,完全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被看见吃苹果。   小特工过于深入基层了。   保安怯怯地看了一眼总裁,陆总用手指弹了下苹果礼盒。   保安咬牙,一天的工资能买这两个吗?   崽子很可爱,行为很抢钱。   可是崽真的很可爱,而且苹果看起又脆又甜,打工人就不能吃好苹果吗?   “买两个吧。”   裴蹲蹲上前帮他拿了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放在电子秤上,每公斤20,一共十块钱。   保安微微惊讶,还挺便宜,这苹果一看就是他平时吃不到的特供。   他就说总裁带崽体验生活怎么会抢钱呢!完全就是发水果福利嘛!   陆擒冷漠打开二维码。   保安颤抖着手扫了十块钱过去,这辈子没想过能给陆总转十块钱。   裴蹲蹲拉拉爸爸的裤子:“爸爸,削皮。”   服务好,才能有回头客。   要不是需要爸爸削皮,蹲蹲一个人就能看摊子。   陆擒:“……”   保安:“……”   保安战战兢兢,这分明就是总裁夫人才有的待遇,吃完这个苹果会像白雪公主一样噎住吧。   陆擒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削皮刀,刀片宛若架在了保安脖子上。   他急中生智:“不用!我留着晚上吃,削皮会氧化。”   保安带着苹果回去,一分钟后,整栋大楼都知道陆总在下面摆摊。   买啊,还等什么?   先在小崽子那里排队买水果,有了入场券后,再拿着文件在陆总那里排队签名。   优秀的秘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总裁对接的机会!   在工位上的其他员工眼巴巴看着秘书和保安们买水果,羡慕哭了。   他们下去买草莓会被总裁记成摸鱼吗?   钓鱼执法要不得!   陆总签一个两千万的采购合同,裴蹲蹲卖出二十块的水果。   陆总既出色地带了崽,又出色地完成了工作。   说好的休假,还不是带崽上班。   剩下两根香蕉时,裴蹲蹲宣布:“收摊了。”   陆擒从工作中抬起头:“不卖完吗?”   裴蹲蹲:“爸爸等下会来买,我要留给爸爸。”   他和江叔叔卖碗的时候就是这样,剩两个的时候爸爸就会出现。   裴容的本意是想去包圆了剩下的碗筷,毕竟天快黑了,总不能真让他们一直摆摊,没想到他和江焱亏本卖得挺好。   裴蹲蹲坐回板凳,静静等待爸爸。   裴容果然出现,买走了剩下两根香蕉,给陆总扫了五块钱。   他剥了香蕉皮,送到陆总嘴边:“很会做生意。”   陆擒从兜里掏出一张黑卡,交给裴容:“蹲蹲赚的钱,交给你。”   随便刷,没有额度。   裴蹲蹲愉快地替爸爸接过来,放进了裴容的衣兜里。   裴容伸手摸了一下那张卡,脸颊微热,第一次收陆擒的卡,还怪难为情的。   从摆摊第一刻起,陆擒就想着给卡,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保证不会被拒收。   他摸了下裴容的耳垂,严肃道:“记得要花,不然要扣年费的。”   “扣年费就从你身上讨回来。”   当晚,忙碌的小崽子准时在八点入睡。   裴容给他盖好被子,抬眸看见了从浴室出来只围着一条浴巾的陆擒。   带着热气的水珠从胸膛滑落人鱼线,最后消失在浴巾里。   裴容想起自己在车里看陆擒在陆氏门口办公的样子。   就算没有办公桌,没有落地窗,旁边是个水果摊……车门开着,他挨着副驾驶座,大长腿支在地上,长身玉立矜贵优雅,毫无疑问是面前这栋大楼的实际掌权者。   当陆擒禁欲的时候,大美人就会忘记教训,变得大胆。   湿热的长吻像点燃的火星,耗光了瓶子里的氧气,眼前一片白光。   陆擒凭着强悍的自制力,放开了裴容,“我去吹头发。”   ……   蒋女士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才有空在家里转转,发现了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彩超机。   “哎!太有心了!”蒋女士连忙联系了家庭医生,让他过来给陆建业复查。   陆建业前阵子在肾上查出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囊肿,不碍事,但最好定期看看有没有变化。   陆建业不当回事,蒋女士略略烦恼,看见彩超机,非常高兴,还是儿子有办法。   陆建业正带着蹲蹲写毛笔字,被赶去做彩超。   裴蹲蹲写得一手狗爬字,手上的墨水比纸上还多。   蒋女士依然夸出了一朵花,陆建业也附和点头。   裴蹲蹲早就发现那台彩超机了,小尾巴一样跟着爷爷进去,看见家庭医生拿起探头,表情愣住。   这个叔叔怎么像个医生?   他立刻红了眼眶,担忧地看向陆建业,哽咽道:“爷爷生病了吗?”   这孩子太惹人疼了。   陆建业当即就想下床:“我说大早上的别折腾,吓到蹲蹲了吧?爷爷没事。”   蒋女士按住他:“躺着。”   转头又对蹲蹲道:“不是生病,是体检,不打针也不吃药。”   裴蹲蹲点点头,原来没有生病。   他跑到机子那一侧,好奇地看着叔叔操作,认真学习的表情跟陆擒一模一样。   陆擒和裴容七点半才醒,比其他成员足足晚了一个多小时。   裴蹲蹲起得比鸡早,陆擒给他穿好衣服就送下去给陆建业带着晨练,自己转头抱着老婆继续睡觉。   “我爸妈和蹲蹲呢?”   厨房里没人,陆擒问管家。   管家道:“在用那台彩超机呢。”   裴容缓缓放下拿起的油条,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担忧,走到彩超室门口。   他上次拍的两张图就压在下面的抽屉里,应该没事吧?   刚走到门口,大美人差点窒息。   陆建业在做双肾彩超,裴蹲蹲坐在地上翻抽屉。   裴容眼睁睁地看着大孝子把说明书保修书什么扔一边,找到了一张彩超图。   裴蹲蹲举起来,头脑灵活:“跟电脑里的一样!”   蒋女士拿起单子,看了一眼,揶揄陆建业:“哎呦,还是年轻人肾好。怎么会有人一把年纪了还不爱复查呢?”   陆建业:“……”   裴容:“……”   家庭医生也道:“这张双肾图标准。”   蒋女士随口道:“谁前天也做了彩超?”   裴容站在门口,知道陆擒就站在他身后。   大美人头晕目眩,太不正规了。   拜托,做彩超一定要关门,且不要放小孩子进来。 第60章   一阵羞耻感从脚趾间烧到了天灵盖,裴容定在原地,身后是情绪不明的陆擒,前面是拿着肾图的蒋女士和医生。   他进退不得,担心陆擒生气,也担心陆擒气上头了把这件事扯出来当面对质。   如果是这样,他一定扛着蹲蹲掩面跑路。   他的预想是一周后主动坦白,并且拿出台历说自己早有预告,给陆擒一点禁欲奖励,陡然间这样子翻车,真的难办。   坦白和翻车完全是两种情形,前者是用心良苦,后者是刁钻促狭。   裴容目光在电脑图像上扫过,微微一闪,脸颊热意更甚。   人类的肾脏大同小异,看来是没办法圆过去了。   家庭医生顺嘴点评:“探头的位置放得太靠下,角度比较模糊,可能第一次开机操作不熟练。”   陆擒本来在看他爸的复查结果,突然间,他跟裴容的“二胎”就变成了误诊。   看见大美人红到滴血的耳垂,他有一瞬间没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陆擒压低声音,不可置信道:“双肾图?”   裴容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两人堵在门口,空气仿佛禁止流通,大美人消耗光了氧气,脖颈被憋得通红。   片刻的沉默后,陆擒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那你脸红什么?不就是肾脏B超,又不是宣布你怀孕。”   裴容“嘶”了一声。   陆擒揽住裴容的细腰,把人往外拖,关小黑屋处理。   就算裴容骗他怀双胞胎再怎么可恶,只要不想闹大分手,终究要归到夫夫情趣上,绝对不能当众挑明。   老婆犯错,枕边教妻。   当众对质,明天被离。   “爸爸!”裴蹲蹲小短腿迈得飞快,挤进了两个爸爸中间,“早安爸爸,吃早饭了吗?今天管家伯伯做了肠粉哦,有虾有蛋……”   马上进入强制爱剧本的陆总迅速调整表情:“真丰富,蹲蹲吃了吗?”   裴蹲蹲:“吃了,轮到爸爸吃了。”   他哒哒跑到桌边,手脚并用地爬上椅子,站在椅子上面,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奶呼呼的手,把一碟肠粉和调料拖过来,摆上调羹和筷子:“爸爸快来。”   爸爸起床了,一定要第一时间伺候他吃饭。   裴蹲蹲每天早上都要跟爸爸报一遍早餐内容,跟小播音员似的,帮助爸爸按时吃早餐。   蒋女士经常念叨是不是当明星的都这么瘦,裴蹲蹲就记住了,要让爸爸多吃饭。   裴容恢复从容,单手抱起蹲蹲,坐在他的位置上,把小崽子放在大腿上,吃着他拖过来的早餐。   他用勺子切开了肠粉,把漏出来的虾仁喂给小崽子。   小崽子张开嘴巴,眯起眼睛。   爸爸已经好久没有在吃早餐的时候抱他了。   陆爸爸家的床不太好,睡得爸爸容易全身疼。   陆擒也拿虾仁喂他,倒不是虾仁多珍贵,就是有种投喂嗷嗷待哺的幼崽的成就感。   喂饱了送出去跟爷爷奶奶遛弯,他还要跟孩子他爹算账。   裴容看了陆擒一眼,忽然明白自己抱的是挡箭牌。   他真真正正怀胎十月的崽儿就在这放着,假怀孕不过是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罢了。   裴容不好意思跟陆擒讲什么“弥补”的大道理,人可以从各个角度看问题,有些道理换个人看狗屁不通。   他一想到陆擒问自己“假装怀孕很好玩?”的场景,就头皮发麻。   先拖着,过了头七再说吧。   到时候这件事说不定已经心照不宣地埋了。   陆擒看见裴容的样子就懂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破摔,父凭子贵的样子真是可恶。   他正要出声,突然接到电话,要去处理古墓相关的手续事宜,那边催得急,正常情况下他都很配合相关部门。   陆擒收起手机,三两口吃完了早餐,拉开椅子起身,淡漠道:“有个工作,出去一早上。”   没有这通电话,陆擒也会想个借口出门,然后把裴容叫出来。   他不能在陆家跟裴容算账。   因为这里是他家,他父母也居住的地方,他不希望裴容在这里有任何寄人篱下被仗势欺负的错觉。   就算是裴容先起头耍他,也没有严重到他要在家里发火的地步。要是没控制好力度,对方小心眼地离家出走怎么办?   什么都能是在家里,这事偏偏要拿到外面说。   先晾着,让他知道自己的怒气,主动想好反省补偿的话。   陆总把谈判心理研究得明明白白。   裴容吃完饭,陪小崽子读成语故事。   蒋女士和陆建业换上正装,准备出门谈生意,这也是她大早上就叫家庭医生的缘故,芯片供应商的合作谈话定在了上午九点半。   她颇为歉意道:“让你一个人看顾蹲蹲了。”   陆擒怎么突然就出去了,这么忙吗?   裴容:“没问题的。蹲蹲跟爷爷奶奶说再见。”   裴蹲蹲奶声奶气蹦成语:“后会有期。”   九点刚过一刻。   陆擒打电话回来:“帮我把床头柜上的文件送到公司,你亲自来。”   “哦。”裴容挂断电话,去床头柜找了一圈,发现一个蓝色文件夹,显眼得很,生怕他找不到。   裴容拿起台历,用红笔圈出了上面的日期——年份印刷得特别小,得着重圈出才能看见。   放在文件夹里,叫来管家,“麻烦你,送给陆擒。”   这份台历就是他的解释,相信陆擒看见台历,想起收到礼物时的心情,就能明白“深入版体验”多么难得。   既然假怀孕被揭穿,裴容便又看起了剧本,剧本是专门抠过的,把鲜活的小角色戏份单独列出给他选,以前偶像剧男主演多了,试试接地气的。   周航:“我这边还有几个不费力的综艺,你也可以看看,老是演配角,又被黑子嘲讽糊了。”   裴容看了看综艺,有旅行的、美食点评的、坐着看秀的……因为裴容长得好看,又有“环球旅行”的退圈噱头,不少地方都想邀请他拍城市名片,旅行拍照、品尝美食、领略风俗,总之出张脸配合就行了。   裴容翻了翻:“你还敢给我发有吻戏的剧本。”   是周航飘了,还是他飘了?   他没有多大为艺术牺牲的情怀,没必要拍让陆擒不高兴的内容,将心比心,如果陆擒为了生意跟富家千金吃饭做戏,他也不高兴。   周航惊恐:“肯定是不小心混进去的,赶紧扔掉!”   陆擒在总部并没有什么要处理的,或者说他今天不想处理裴容以外的事情,这是他近期面临最重要的谈判。   一想到待会儿裴容可能红着眼睛予取予求地讨好他,陆擒骨子里的劣质基因就兴奋到躁动。   如果反省彻底,或许还会做出一点别的……没关系,他会帮助大美人彻底反省。   秘书觉得奇怪,裴先生又没来,闹罢工是搞什么名堂?   一刻钟后,管家送来了文件,文件里夹着一本台历。   陆擒的脸刷地黑了。   “我不是让他亲自来?”   管家:“裴先生要带蹲蹲,腾不出手。”   陆擒咬牙:“你不能先看着?”   管家面露难色,啊这……他没有信心看住。   “罢了,你回去吧。”   陆擒翻了一下台历,哼,死不悔改,以为提前预警就能逃过一劫了?   他拿起车钥匙,去买了一堆孕妇不能多吃的东西,比如螃蟹,比如山楂,比如杏仁……   这些玩意儿他记得清清楚楚,三年前喂裴容那一口酒让他后悔至今。   陆擒提着一袋子食材回家,看见老婆孩子在客厅玩超轻黏土。   裴蹲蹲在捏水果版橘子和菠萝,裴容帮他雕花纹,场面十分温馨。   陆擒心软了一瞬。   裴容还是怕他的,不然能这么贤惠老实地陪蹲蹲玩黏土?那不得躺在沙发上?   他要是不回来,表现给谁看呢?   陆擒去厨房,冷冷地串山楂,熬糖水,做糖葫芦。   两串红艳艳的山楂裹着甜丝丝的冰糖壳子,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出酸酸甜甜的味道,嘴里自动分泌出口水。   陆擒把两串糖葫芦给蹲蹲。   裴蹲蹲黑眼珠子里满是光芒,几乎能倒映出红彤彤的山楂。   爸爸也太厉害了!哪个小孩不想成为糖葫芦老爷爷的孙子呢?   “谢谢爸爸。”裴蹲蹲接过糖葫芦,立马就要分给裴容一串。   在家里不能生气,但可以阴阳怪气,陆擒道:“都是你的,你爸爸过九个月才能吃山楂呢。”   裴容微微挑了下眉,这是……阴阳怪气?   裴蹲蹲舔了一口山楂的糖衣:“为什么呀?”   陆擒:“问你爸爸。”   裴蹲蹲:“爸爸,为什么呀?”   裴容胡说八道:“因为爸爸偷吃山楂没有分给蹲蹲,所以被罚一年不许吃。”   面对高山景行的父亲,裴蹲蹲微微愣住,心虚地自爆:“可是我也偷吃泡面。”   “所以爸爸也可以吃糖葫芦。”   裴容咬了一口山楂,“下次不许偷吃。”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哄蒋女士给的泡面。   陆擒冷眼看着,随后又做了红酒牛排、清蒸大闸蟹、桂圆杏仁露……这样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裴容顶着陆擒强烈的视线,戴上一次性手套拆开一只大闸蟹,动作非常赏心悦目,他沾了沾醋。   陆擒:“能吃螃蟹了?高兴了?”   裴容把拆好的螃蟹放进陆擒碗里。   陆擒当即绷不住阴阳怪气的假象。   他狠狠地端住了。   为了更大的利益,这点蝇头小利不能放在心上。越是表现得生气,能获得的好处越多。   他非得等到裴容幡然醒悟过来讨好他。   裴容又去陪蹲蹲玩黏土。   陆擒收拾碗筷的时候,在桌上看见一份垫螃蟹壳的剧本。   明晃晃的吻戏字眼撞入眼帘。   陆擒:“……”   这人非但不反省,还看含有吻戏的剧本。   他不想限制裴容的戏路,随他拍着高兴就好,但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偶尔大度的陆擒嫉妒得浑身难受。   艺术家的事儿,怎么能用吻戏形容呢?   撕毁剧本不能干,因为有逼裴容拍戏的极端前科在,不能走向另一个极端。   他只能借题发挥,把小心眼一块撒在了“假怀孕”这件事上。   陆总站在客厅中郑重宣布:“我要离家出走。”   裴容和小崽子齐齐看向他。   裴蹲蹲手里的黏土都吓掉了。   陆擒忽略裴容的目光,看向小崽子,诚挚邀请:“蹲蹲你要跟我一起吗?”   裴蹲蹲懵住:“这是可以的吗?!不会挨揍吗?”   爸爸说了,调皮捣蛋可以,敢擅自离家就挨揍。   因此,裴蹲蹲虽然搞了很多事,但都控制在家庭范围。   陆擒点头:“可以跟爸爸一起离家出走,一个人就会挨揍。”   跟爸爸一起还叫离家出走吗?   裴蹲蹲不太明白,但被戳中了搞事基因。   离家出走!好诶!   他不敢做的事情,陆爸爸敢!陆爸爸果然超级厉害!   看了一眼裴容,见他没反对,蹲蹲把自己的奶瓶从桌底下抽出来,站到了陆擒身边:“我准备好了。”   陆擒抱起他:“我们走。”   他正要拿玄关的车钥匙,被大美人一只手扣住了钥匙。   陆擒:“……”   扣住钥匙有什么用,他还有脚,得求他回来,就像他当初追到格林庄园一样。   陆总放弃开车,决定步行。   裴容慢悠悠地收拾了桌上的黏土,把做好的双人摆件用玻璃罩子装了,放在窗台上晾干。   他揣上车钥匙,去地库开车,不一会儿就追到了靠双腿离家出走的父子俩。   怎么会有人离家出走还带崽呢?   是不是怕他不追?   啊,不愧是陆总,做任何事都要加双重保障。   陆擒带着蹲蹲,确实是为了多一层保障,要是只有自己离家出走,裴容高兴得在家里睡大觉怎么办?   要是都不找他,最后自己灰溜溜地回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带着蹲蹲,一是钓着裴容,二来出走失败还能有“蹲蹲想奶奶了”“蹲蹲想爷爷了”等主动回去的借口。   他想了想大美人痛哭流涕祈求他和蹲蹲回家的样子,一口气能走十公里。   “蹲蹲,你爸爸追上来了没有?”   裴蹲蹲趴在他肩上:“没有。”   陆擒:那我过一会儿再问。   “滴滴——”   两声喇叭在身后响起。陆擒倏地换上郎心似铁的表情。   裴容开着车,慢慢地跟在身后,完全就是偶像剧里的情节。   他降下车窗,勾了勾墨镜,笑意盈盈道:“宝贝儿,坐车吗?”   他叫我宝贝!   陆擒心脏炸裂,面上还要冷冷地维持理智,这声“宝贝儿”绝对不是叫他。   如果裴容再叫一声宝贝,他就当做是叫他。   陆擒冷漠。   裴容跟了一会儿,用更加偶像剧更加温柔的语气道:“宝贝儿,口渴吗?”   陆擒的冷漠瓦解,正要顺坡下驴。   裴蹲蹲礼貌道:“爸爸,我不渴,我们在离家出走。”   裴容点点头:“这样哦。”   陆擒心脏一梗,无语凝噎。   这一声明明是叫他的。   谢天谢地,坡都让小崽子开挖掘机铲了。 第61章   你有奶瓶又不走路当然不渴!   陆擒抱着小崽子,心情复杂,感觉自己由被欺骗怒而离家出走的剧本,变成了带崽玩过家家。   如果这趟离家出走没有让裴蹲蹲心满意足主动说要回去,说不定还得陪着继续。   啊,可是他想见老婆的。   陆总持续负重步行。   距离他下一处房产还有八点八公里。   距离公司还有十点九公里。   长而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行道树几乎落光了叶子,在秋风中萧瑟战栗。   矜贵不可方物的陆总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崽子,鲜活宛若春光点缀,光秃秃的行道树都成了最美的陪衬。   裴容开着慢慢跟在后面,打电话叫保镖上前去接。   保镖的越野立刻超过了裴容的车子,稳稳停在了陆总正前方。   “陆总。”保镖下车,打开车后座的门。   裴蹲蹲指着越野:“这辆车可以坐吗?”   实不相瞒,他觉得离家出走的速度有点慢了。   爸爸都能抓三回了。   离家出走不是散步呀!要快去快回。   陆擒只好上车,让保镖开车去一处大平层。   到了小区门口,陆擒板着脸道:“不许给别人通行证,也不能给他房子钥匙。”   物业连连点头,心里纳闷,你不说咱也不可能随便给别人啊,陆总太久没来,不信任他们的业务能力了。   陆擒故意说给裴容听的,话音刚落,原本跟着他的车子便缓缓调转车头,驶离了小区门口。   陆擒强硬地让自己不去心疼,然后升上车窗,嘱咐保镖:“你也不许告诉裴容,通行证和208的钥匙在书房抽屉第二格。”   保镖分外无辜,我本来也不知道啊。   陆擒看着裴蹲蹲,懂?   裴蹲蹲抓着胖脚丫喝牛奶,脸颊鼓鼓的,他啵一下扯出吸管嘴,把嘴里的牛奶咽下去:“记住了爸爸。”   陆擒犹豫地皱起眉,你记住跟你爸通风报信,还是记住不往外泄露了?   别是后者吧?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裴蹲蹲继续喝奶。   不会有小孩子真的敢离家出走不给爸爸打电话吧?   踏出家门第一步,裴蹲蹲就用电话手表拨通了爸爸的电话,然后保持静音通话。   可以凑热闹离家出走,但不能跟爸爸断联。   这处大平层,陆擒几乎没来住过,沙发桌椅都盖着防尘布。床单枕套有人定期上门更换,以防不时之需。   他拉开窗扇透气,把防尘布收起来,铺了一床被子。   冰箱电线都没插,陆擒插上电,简单给桌面抹了下灰。   保镖去买了一大堆食材和生活用品回来,蹲蹲的零食占据了半袋子。   陆擒看向他身后,有两个大行李箱。   “这是什么?”   保镖道:“刚才在门口看见裴先生,他收拾了您和蹲蹲的换洗衣服,让我带进来。”   这么大的行李箱,不住一个星期说不过去。   陆擒打开箱子,蹲蹲的衣服是叠好的,一摞一摞,他的西装是从衣柜里拎出来直接对折扔进去的,连衣架都没放。   历史好像一个轮回,又到了靠拿住小崽子吸引裴容出面的时候。   那这老婆……他到底是追到了还是没追到?   追到了。   陆擒笃定,还差点怀双胞胎呢。   只不过双胞胎没了之后,陆总被扫地出门,啊不,离家出走。   家里没有裴容生活的气息,陆擒根本呆不下去,下午就带着蹲蹲回公司上班,把蹲蹲放到健身房的儿童乐园,还报复性地加了班。   回家又没有老婆,不如加班。   ……   裴容在手机搜索“老婆出走怎么办?”   搜到的答案——   给他一点冷静的时间。   裴容:做完√   道歉,去丈母娘家里接他。   裴容:不实用×   他换了称呼,烫着脸搜索:“老公离家出走了怎么办?”   高赞回答:这个老公不能要了。   裴容:“……”   他往下翻翻,找到了一条中肯的建议——接他下班,给他做饭。   下午五点,裴容就在公司下面等陆总下班,高秘书说陆擒在开会,本来这个会议推迟到一周后的,陆总突然腾出时间开会,新项目开展,肯定要加班加点,把所有预备做好。   裴容:“这样啊,那你帮忙多看看蹲蹲,别让他影响陆擒工作,实在不行我去接他。”   高秘书被嘱咐过,千万不能让裴容接走蹲蹲,忙道:“他在海洋池玩波波球,很乖的。”   裴容放心了。   高秘书挂断电话,对拿着蛇皮口袋的裴蹲蹲道:“先去12层。”   裴蹲蹲还记着自己弄坏了公园亭子要赔钱的事儿,他去保安黄毛那里拿了一个编织袋,捡点破烂卖钱。   “废纸一斤8毛。”   大白鹅家的奶奶告诉他,现在废纸比废铁还贵。   裴蹲蹲在爸爸办公室的垃圾桶里看见了好多废弃文件,打印机旁边也有好多。   裴蹲蹲带着他的小弟保安发家致富,在陆氏大楼的各个办公桌边转来转去,从哥哥姐姐手里接过废纸,投入编织袋。   “谢谢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心都化开,本来也是公司提供的文用,还获得了一声谢谢。   陆擒开个会的功夫,全楼就剩会议室还没被捡破烂。   裴蹲蹲搬了板凳坐在门口等着,脚后跟拍着地板,非常乖巧。   两小弟拖着一蛇皮口袋的废纸,撑开一个大口子。   随着陆总一声散会,里面散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裴蹲蹲机敏地站在凳子上,准备观察接收大家的废纸。   他搜刮了26层的民纸民膏,逐渐掌握一些技巧。   当哥哥姐姐脸上露出失望的,丧气的表情时,往往他们手里的废纸就能收走。   “蹲蹲。”   “蹲蹲在等爸爸吗?”   “陆总马上出来了。”   陆续出来的人跟裴蹲蹲打招呼,实属忘年之交。   裴蹲蹲指挥小弟撑大蛇皮口袋,在一行人走出来的时候,仰头看了一下他们的脸色,期待道:“垃圾文件可以扔这里面哦!”   营销部一行人:“……”   刚刚在里面被陆总批得一无是处,重新做人,一出门陆总儿子就张开垃圾袋回收策划案。   这是什么程度的父子心有灵犀!   呜,他们的营销策划真的很烂吗?   奶呼呼的脸蛋怎么能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   好像除了毕业论文,很久没有这么深刻意识到自己在产出垃圾。   陆总有崽后太好说话了,他们确实掉以轻心,忘记了陆总的魔王本质。   本来嘛,原定今天的会议挪到下周开,突然挪回来,大家都有点润色不够充分,陆总应该也能理解。   他们怀疑陆总故意抽查骂人。   小崽子这么可爱,陆总心情不好吗?   营销部长老脸一红,道:“还不快扔进去!”   营销部排队扔垃圾。   裴蹲蹲心满意足:“谢谢李叔叔!”   别的部门都在憋笑。   裴蹲蹲又看了一眼,对造价部道:“还可以装哦!”   造价部方才也被骂了!写的狗屁预算被陆总差点拍脸上。   李部长拍了一把钱经理:“把你写的垃圾预算也扔进去。”   钱经理心绪万千地把文件压在最上方。   虽然这个蛇皮口袋侮辱性极强,但是众人突然感觉被治愈了开会的伤害,满血复活加班。   怎么回事,想不明白。   可能是崽子太可爱了。   陆擒铁青着脸走出来:“很光荣?”   “没有没有!马上加班重做!”   慈爱的气氛一凝,各部门如鸟兽散。   捡破烂的崽儿拍了拍一麻袋文件,比他人还高,“可以卖多少钱?”   陆擒单手拎了一下,预计有个一百五十斤,对高秘书道:“钱包。”   高秘书掏出钱包。   陆擒接过来,抽出两张红钞票,递给蹲蹲:“高叔叔帮你卖了。以后废纸只能卖给高叔叔,他渠道价钱最高,记住了吗?”   裴蹲蹲收下血汗钱:“记住了,谢谢高叔叔。”   高衾:“不客气。”   等陆擒抱崽走了,他指挥保安把文件袋拎到粉碎机旁,盯着他们粉碎。   ……   陆擒加班到九点,看着已经在休息室睡着的小崽子,思考要不今晚睡公司算了。   ……   裴容接陆总下班失败,想着自己做饭比较需要时间,就先回到大平层。   是时候露一手了。   大美人先做了一个红烧肉,黑乎乎的像咸菜。   他沉吟片刻,叫保镖闪送一个烘焙箱。   咸的没天赋,甜的应该可以,陆狗熊应该喜欢甜的。   大美人初试蜂蜜蛋糕。   失败。   做蛋糕耗时,裴容忙活到八点多还一事无成,不由得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微微叹气。   他抬手看了下手表时间,接近晚上九点,来不及了,他叫蛋糕店直接送蛋糕胚和奶油过来。   把奶油抹在蛋糕胚上,再用水果装饰。   蓝莓草莓青提……只要水果够新鲜,很难不完美。   在装饰这一方面,大美人还是有点天赋,他把早上做的超轻黏土摆件,黏上支架,插在了蛋糕中间。   做好准备,裴容去洗澡换身衣服,换上睡衣,想了想,重新把围裙系上,表示这蛋糕是亲手做的。   ……   陆擒站在小区楼下,看着一盏灯都没有的八楼,气得牙痒痒。   十二月天的大冷夜,他加班不睡公司究竟是为什么!   他裹紧了小崽子,浑身低气压地上电梯,低气压地开门,玄关灯自动感应。   屋里开了地暖,桌上有一盘蛋糕,厨房像进了小偷一样凌乱。   陆擒心头一跳,快步把儿子放进被窝里,重新出来,在厨房看见了穿着围裙的大美人,从未见过的贤惠模样。   他拉开餐桌另一头的椅子,坐在裴容对面,“我不记得有人过生日。”   裴容的手腕搭在白色餐桌边缘,千万豪表和钻石求婚戒指光彩夺目,显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粼粼闪闪。   “没人过生日,我在哄你回家。”   陆擒看着他,不说话,把人盯了一分钟,拿出谈判的气势,淡淡道:“没有这么简单。”   裴容用戴钻戒的那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道:“陆总有什么条件?”   陆擒脸色一黑。   裴容直起身子:“我错了,是陆擒,不是陆总。”   陆擒:“你想知道我的感受吗?”   裴容:“你说。”   陆擒:“很难受,很担心,顾不上开心,满脑子都是如果有一丁点风险我说不要这个孩子,你会不会跟我翻脸,我们是不是就走到头了。”   他能理解裴容的用意。   也很感谢裴容,如果不是这一出,他在已经结果的情况下,估计永远无法切身体会那种提心吊胆不敢做决定的心情。   他抱着蹲蹲的时候会想,真的太难决定了。他甚至不敢提遗憾了,像懦夫一样感谢裴容直接给了他结果。   但是再难的决定,都没有裴容的平安重要。可是陆擒也懂,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自己手上。他要服从决定,但他不想服从,光是听说裴容做完手术昏迷就胆寒。   几句话间,陆擒踱步走到裴容身侧,捏着他的下巴:“你呢?”   裴容被迫抬着下巴,道:“我听你的。”   陆擒眸光骤然翻涌黑海,紧紧绷着嘴角。   裴容道:“我也很珍惜现在的一切,为了蹲蹲……和你,所以没有其他可能了,我不可能再怀孕。”   陆擒拇指微微用力:“真的听我的?”   裴容:“嗯。”   陆擒点了点他的围裙:“那这件留下。”   裴容脸上骤然如火烧:“好。”   “我是说,其他的不穿。”   裴容抬眸看着他,昳丽的眼眸像是浸透了春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陆擒把话题引向双胞胎就很魔幻,但是裴容自己心虚也不敢多加揣测。   看见陆建业的B超图后他就懂了。   亲爸要定时复查肾脏的小囊肿,作为家人,陆擒很难不知道肾脏彩超长什么样。   大孝子,那不是一脉相承的吗?   陆擒不自在了一瞬,恶狠狠道:“那又如何?我今天就要这样干你。” 第62章   陆擒欺负完人,理智才从大美人的美貌攻击下重新爬起来。   他坦白道:“那天我说在开会,其实我去找产科专家研讨了。”   “我不知道闻振锐就是给你动手术的医生,他一看B超图就知道是三年前的那份。”   “这中间有四个小时,我满世界查找资料,非常难熬。”   每一分每一秒等待网页打开、资料下载的时刻,度日如年一般漫长。   但是他整整花了四个小时,毫无所获,得不到翔实有效的参考案例,时间又倏忽如白驹过隙。   他见到闻主任时,手心掐了一把冷汗,怕自己又做无用功。   从闻振锐口中知道真相,陆擒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被骗了,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幸好,裴容不用再受苦。   他不敢期望能迎接蹲蹲的出生,只是反复自责没能陪伴裴容度过一段艰难的时期。   在心理上,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他们都心照不宣什么是真正的“遗憾”,嘴上却总提一些有的没的来达到上床的目的。   以后连这些也是不敢再提了。   裴容听着他的话,闭着眼睛扬了扬嫣红的唇角,卷长的睫毛覆水之后软软徐徐,鬓角香汗盈盈细细。   陆擒:“如果你能瞒上七个月八个月,我会照顾你,按你的想法禁欲……直到你认为够了为止。我也想证明自己。”   裴容提醒:“这句话在两小时前说我会更感动。”   陆擒:“忘记了,等不及,谁让你这么快翻车。”   早上在门口被揭破的那一刻,陆擒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帮裴容圆回去的说辞,但是大美人本人放弃了,陆擒便只能顺势生气,想被哄。   陆擒:“其实你根本不担心我生气吧?”   这一点知道归知道,生气的样子还是要做的,这是我们霸总的原则。   裴容浅浅地一笑,假惺惺道:“哪会呢,陆总生气恐怖如斯。”   他指了指自己惨遭狠舔的后颈。   陆擒:“虚伪!”   裴容白皙如玉的食指敲了敲下巴,挑破道:“我骗你坐牢,你也没生气啊。”   啊,陆总估计都忘了这件事。   陆擒:“……”   苦涩,原来霸总的原则早就是皇帝的新衣。   裴容:“给我拿件衣服。”   陆擒:“皇帝的新衣吗?”   ……   裴蹲蹲一觉醒来,离家出走之旅结束了。   一点都不好玩,还是跟两个爸爸在一起最好。   裴蹲蹲张嘴,从左边咬了一口裴爸爸的鸡蛋饺子,嚼吧嚼吧咽下,扭头从右边吸了一大口陆爸爸端过来的鲜榨果汁加蜂蜜,手上还拿着半块花卷,眼神专注地撕下一片塞嘴里,吃得脸颊鼓鼓的。   吃饱了,摸摸圆润的肚子,裴蹲蹲从昨天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举起来孝敬美人爸爸。   “蹲蹲昨天赚的钱!”   裴容笑纳:“蹲蹲打什么工赚这么多?”   裴蹲蹲:“捡破烂。”   陆擒:“是卖公司的废纸。”   裴容的手机突然一阵响,他接起来,“喂,周航。”   陆擒立即警惕,要不还是让高衾去接手江陆娱乐吧,周航这傻逼怎么还给他老婆安排含有吻戏的剧本。   周航不知道自己差点失去总裁之位,只觉得早上一阵毛嗖嗖的冷:“有个城市宣传片的任务,马上做决定,拍不拍?”   裴容:“怎么拍?”   周航:“以主人公坐环线公交和无人机两个视角展现城市新风貌。”   裴容:“我坐公交就行了?”   周航:“是的,当然,钱也不多就是了。”   宣传广告工期快,地铁站飞机场等各个地方都会放,是个非常不错的重新进入大众视野的机会。   那个片场剧透不是成品,不算。   裴容:“好。”   周航使劲给裴容够一些主流资源,一方面也是向陆总表忠心,之前把裴容放跑了,他在陆擒那里肯定没啥印象分,三年都没见上一次。   陆擒不经意问:“周航跟你说什么?”   裴容垂眸,目光挪移:“就……那个剧本啊。”   陆擒暗暗咬牙,没事的,让高衾去请导演吃饭删除吻戏就好了。   裴容:“公交环游S市的宣传片啊。”   陆擒:“……”   裴容:“三天后拍,得休息一下了。”   陆总只能配合老婆的工作。   三天后。   周航给裴容新配了一个专属经纪人,曲倩,一大早就带着化妆团队跟保姆车在陆家小区外接人。   裴容吃完早餐,摸了摸小崽子的脑袋:“今天你要跟陆爸爸去上班。”   裴蹲蹲点头,灵动的瞳仁又大又黑,唇红肤白,一点也看不出想收破烂的内心。   裴容思考了一下,虽然陆氏员工不敢有意见,但是蹲蹲收废纸可能会造成一点点的小打扰,他俯下身道:“爸爸公司新招了一个家里很穷的保洁阿姨,需要收废纸增加收入,蹲蹲把其他楼层的废纸让给她好不好?你收爸爸那一层的废纸。”   逮着亲爹薅就行了。   裴蹲蹲眨眨眼睛:“噢,可以的,都可以给奶奶。”   裴容:“那我交给你一个任务,爸爸今天请公司所有人吃早茶,蹲蹲帮忙送货可以吗?”   裴蹲蹲:“可以可以!”   陆擒带着崽,亲自送老婆上了保姆车,然后两人站在原地目送了一会儿。   “爸爸,看!”裴蹲蹲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街头拐过来全劳斯莱斯系列婚车。   车头贴着囍字,后视镜柄车把手系着粉红丝带,车顶镶嵌一圈红色玫瑰。   为首的那辆更夸张,裴蹲蹲看得目不转睛,“爸爸,我能坐吗?”   陆擒这才想起好像别墅区里有个业主的女儿结婚,和本地的一个小富二代。   前几天还给邻居发了喜糖。   陆擒很肯定道:“蹲蹲很快就能坐上漂亮的车。”   裴蹲蹲拉着爸爸的手往办婚礼的那家走,这小区他太熟悉了,哪家挂红布他昨天就看见了。   陆擒抱起小崽子,去屋里拿了个红包,嗯……看一下流程未尝不可,毕竟他也没参加过婚礼酒席以外的部分。   新娘老家有个习俗,就是出门时,七姑八姨站在两旁,递上祝福红包,新娘一边接下一边上婚车。   裴蹲蹲抱着巨无霸大红包,挤进去凑热闹。   这热闹一凑,陆总多交了9900份子钱。   “蹲蹲!”新娘惊喜地看着他,小区没有不认识小崽子的。   “姐姐今天真好看。”裴蹲蹲眼巴巴看着姐姐的酷炫婚车,好像没有儿童座椅哦。   周围人都被蹲蹲吸引去了注意力,七嘴八舌地议论这谁家小孩子长得这么好看,红包也大,好吉利的说。   新娘姐姐忍不住朝他伸出手:“想坐?我抱你坐前面。”   裴蹲蹲:“噢——”   陆擒捂住了小崽子的嘴巴,第一次不得留给自己和老婆的婚车。   “恭喜。”   新娘子略略遗憾,带这么逆天的娃出场,一定震撼全场。   陆擒抱起裴蹲蹲,跟他等价交换:“我带你去坐会唱歌的洒水车。”   ……   等早班高峰期过去后,宣传片拍摄团队选了S市风景最好的一条环线,会经过人民公园、体育场、核心商圈、海边路。   公交车是新的,从地铁站口上车开始拍,大美人一颦一笑宛若城市明珠,随着各个街角的光影变化,折射不同的光彩。   静与动都是一幅画,导演拍纪录片比较多,跟这些顶流明星偶像剧接触不多,不由感慨真是太好拍了,太好拍了,难怪偶像剧那么烂,都是演员脸好给的底气。   阳光透过行道树的枯枝,斑驳落在裴容发梢,浮光跳跃,裴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到公司了吗?”   陆擒回复:“在开会,蹲蹲很乖。”   裴容:“好。”   有什么好像慢慢发生变化,比如主动发信息关心陆擒的工作。   “洒水车来了,拍拍拍。”   摄影组从听到声音起就架好了角度,准备抓拍水雾里的彩虹。   “裴容你坐在椅子上,待会儿红绿灯恰好和洒水车停在一条线上,你转头冲司机师傅笑一笑,致敬城市环卫劳动者。”   这一小段路清场了,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洒水车停在红灯线处,关闭了出水口。   裴容缓缓转头,看见开洒水车的司机,顿时笑不出来。   是他刻板印象了,他以为洒水车司机应该四十上下,常年被阳光晒得面容黝黑,一笑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   而不是穿着橙色环卫工装,看起来出场费很贵的霸总。   说好的在公司上班呢?   他没看见的角落,陆擒不会真的带裴蹲蹲去捡过破烂卖了200元吧?   陆擒目不斜视,这真的是意外。   他只开车,副座坐着辅助工,控制洒水扬水装置,小崽子坐在辅助工怀里,小小一团,双手揣兜,仔细地看师傅操作。   本来路政不同意,但是陆擒说愿意帮忙随时更新洒水车。   实在是给的太多了,那段清场的路段就让他开一会儿吧。   导演看了看录下的绝美镜头,他是让负责人选个形象比较上镜的司机,没想到这么上镜。   一个镜头里帅哥含量太高,显得好悬浮,宣传片不接地气。   导演:“裴容,这是江陆娱乐附带的群演嘛?”   裴容冷漠:“不知道,不认识。”   陆擒&小崽子:“……”   既然不是塞进来的关系户,导演想了想,还是忍痛换了一个普通司机试试效果。   陆总和小崽子被恭敬地请到了一旁。   裴蹲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啪啪啪踩水坑玩。   哇喔,这水坑是爸爸的洒水车浇出来的!约等于蹲蹲浇的!   裴容抬了抬墨镜,强行视若无睹。   再拍一遍两车相遇,导演左看右看,皱起了眉,啊这,曾今沧海难为水什么感觉,他懂了。   重看第一遍的画面,导演从偶像剧氛围里品出了一丝温馨。   导演忍不住问陆擒:“您真的是司机吗?”   如果是,那就选这条,按照现实拍的,悬浮怎么了!   陆擒很遗憾道:“不是。”   他不能当着裴蹲蹲的面撒谎,崽子不在的话,他今天非得跟裴容同框。   裴蹲蹲继续踩水坑。   裴容眉心直跳:“咳咳!”   大冷天的,姓陆的不能管管?   裴蹲蹲啪叽一屁股坐进了水洼里。   虽然衣服是防水的,这么一看还是很升血压……怎么带孩子的!   裴容不可思议,一转眼,却看见导演正对着那父子俩拍——高大沉稳的环卫工,宠溺地看着路边的小孩啪啪快乐踩水,多么温馨和谐的一幕,用在转场镜头里一闪而过很合适。   那小崽子踩水的快乐真的感染人。   摄影师忍不住就把镜头聚焦到了小崽子身上,完整地拍下了。   裴容看了一眼,道:“只能虚化放侧脸。”   导演也看着他,想起他的黑红人设,可能很在意被人盖过风头:“不用担心他们抢镜,你是一番。”   裴容:“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就好,效果很好,你放心。”导演对自己拍下的镜头非常满意,找了陆擒沟通。   陆擒盯着裴容:“我得问问我老婆的意见。”   导演:“你问,我们有出场费。”   陆擒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裴容慌忙转身,捏着手机按了静音,脸上居然被陆擒弄得微微发烫。   陆擒打了个假的电话,说了一些不要脸的“我想你,上班累不累”之类的话,光天化日,听得裴容又觉得丢人,又觉得脸热,想用点非常规手段让他闭嘴。   陆擒逗够了,才挂断电话,笑着道:“我老婆不同意。”   导演还想再劝:“男人就是要抛头露面,哪能妻管严呢,是不是,裴容,你拍戏需要老婆同意吗?”   导演被周航私底下透露过,说裴容有家室了,近期可能会宣布,最好不给他安排女主角,免得宣传期撞到,画面看起来很矛盾。   周航不敢想象这宣传片机场地铁到处放,而陆总作为机场常客,岂不是三五天看一遍,这出差的心情还能好吗?   于是导演把末尾的跟拖着行李箱的小姑娘相视一笑删掉,改成了帮忙拎行李箱。   拍戏要老婆同意吗?   裴容笑眯眯:“不需要。”   陆擒:“……我需要,我老婆笑里藏刀。”   导演:妻管严,残酷。 第63章   下一站公交站点是终点站,裴容下车,顺手帮姑娘拎行李箱上车,完成交接,最后一部分由姑娘当视角。   一站一站地拍过去,裴容天生自带镜头感,进度很快。   陆擒干脆等着接老婆一起回家,申请坐在公交车上当群演。   裴容给他发短信:“不准去。”   陆擒:“为什么?蹲蹲也不许吗?”   裴容揉了揉脸,不知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装不认识,他被撩起了一点隐晦的兴奋感和羞耻,被陆擒看着演戏,面上还好,内心始终不能进入状态。   一定是陆擒的变态花招太多了,任何配合演出的目的都不纯。   大美人目光不善地瞪了一眼陆擒。   陆擒微微摊手表示投降,抱着蹲蹲上了自家保镖的车。   “爸爸,我们要回去了吗?”裴蹲蹲问。   陆擒脑海中浮现裴容欲说还休的嗔怒眼神,嘴角一勾,老婆的脸皮还是薄啊,他吸了一口小崽子:“不能打扰爸爸工作,我们在车里等他。”   陆擒帮裴蹲蹲把外表湿透的防水衣和鞋子脱下来,裹上羊毛小袄。   等下是直接开车去接老婆呢?还是直接开车去接呢?   陆擒大手一挥,翘掉了今早的全部工作,有会让高秘书去开。   高秘书现在公司里人人艳羡,三年前眼看着被踢出权力核心,没想到在外历练归来,一下子接手了好几个项目,谁见了不喊一声高总。   车里开着暖气,陆擒试了一下奶瓶的温度,正正好,他又拆了一块迷你小饼干,配着牛奶喝。   裴蹲蹲左手牛奶,右手饼干,运动过后的脸蛋被暖气熏得红扑扑,无忧无虑,被全家人宠爱得胖三斤。   他晃了晃胖脚丫:“不穿鞋子。”   陆擒俯身给他套上袜子:“行。”   突然,右后方远远传来一声“嘭”的撞击声,声波传递到这里被静音效果极佳的玻璃拦住了八成,只余下沉闷的一声响,和飘到上空的黑烟。   陆擒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不安感像骨钉刺入了脊梁,阵阵冒着寒意。   他摸了一下蹲蹲的脸蛋,对保镖道:“你带蹲蹲回家。”   “爸爸要去哪?”裴蹲蹲被扣在儿童座椅上,奶也不喝了,扭头看着陆擒。   陆擒哄道:“爸爸要去当英雄。”   他下车甩上车门,跑向一旁还停着等候指令的洒水车。   他雇了这辆车一天,洒水车师傅拍完宣传片,不知道陆擒还要不要用,一直停在旁边。   陆擒抓住车门上车,拧开钥匙,猛打方向盘,洒水车以它从未有过的加速度启动,辅助工抓紧了安全带。   洒水车一向是慢慢开的,陆擒飙车拐弯上右路,开往公交下一站。   车头一转,前面的景象便轰然烧红了眼。   公交车的车头被一辆熊熊燃烧的小轿车撞击扭曲,前车门被堵得死死的,带着汽油味的火舌很快蔓延至公交。   后车门卡住了,摄影组正拿着道具破窗。   啪啦啪啦玻璃碎了一地,一个摄影师惊魂未定地从车窗里钻出来,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接住。   “裴老师脚卡在座位里了!”摄影师说完被浓烟呛得一阵咳嗽,几乎发不出声。   众人看着浓烟都有些打怵,谁也想不到,好好的清场拍摄,什么风险也没有,突然会有一辆小轿车带着火冲向公交。   撞击的那一瞬间,本来被疾风压制的火苗蹭的一下爆裂燃烧。   靠近破窗已经用了所有勇气,没有人敢进去救人,万一下一秒爆炸了呢。   “裴容使点力气,爬到车窗我们拉你出来!快点!”导演喊道。   裴容没出声。   随着火势渐大,越来越多人退避三舍。   大家都是打工人,面对大火,谁也没有比谁的命高贵。   导演急在心里,没有立场指挥任何人,毕竟他自己也不敢进去,责任也不在他。   电光石火之间,一阵清凉没过了他们头顶。   陆擒一个急刹,把洒水车出水量最大的一面对准了公交。   “往窗户里喷。”   他吩咐一声,推开车门跳下,几乎是瞬间就攀住满是碎玻璃的公交窗,双臂一使劲,身影就消失在烟尘里。   导演目瞪口呆,刚才是谁在逆行?要是洒水车在,他怀疑出现了幻觉。   “有人进去了?”   “对。”   裴容正拼命掰开卡出自己右脚的扶手,额上出了一层汗。左侧卡着扶手,右侧已经被铁片切破,涓涓冒着鲜血。   幸好他本就在后半截车厢,火焰一时还没烧到这边,只是浓烟呛人。   试着掰开未果,他一咬牙,干脆不顾会不会被另一侧锋利的车皮削掉一层肉,决绝地往外抽。   膝盖被人陡然按住。   “不要动。”   陆擒用湿帕子捂住他的口鼻,声音沉得吓人,他掰住两边的扶手,用尽全力一掰。   额头和手背瞬间暴起了可怖的青筋。   裴容拼死努力都没撬动的扶手,硬生生被扭转了角度。   裴容刹那仿佛能感受到那化为实质的强悍气势,比暴涨的火焰更具有冲击力,摧枯拉朽般碾过他的心脏,压平了山和棱角,而后迅速被另一种情绪填满。   他按捺不住地露出跟蹲蹲看陆擒开摩托时的同款表情。   跟他看陆擒拼床时的样子不尽相同,有什么在眼眸深处璨如星子,像突然有了不合时宜的恋爱脑一样,美人只为强者折腰。   陆擒紧紧抿着唇,一把抄起裴容,将他双腿先挪出窗户,被摄影组接住,然后再一下把整个人都送出去。   最后,他扶着窗,一跃跳出,在洒水车的水柱里冲了一下,上前抱起被扶着离开的裴容,拔腿狂奔,远离了着火源五十米才罢休。   摄影组:“……”   他娘的,抱着一个成年人跑得比他们还快。   冲进火场是见义勇为,出来了还这么跟宝贝一样护着,绝对是真爱啊。   裴容小腿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陆擒的衬衫。   他的白衬衫也被陆擒掌心的细碎伤口印红。   陆擒放慢脚步,换了一个让裴容更舒服的姿势,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步伐坚定而有力。   还不够,更远一些会更安全。   隔着湿透冰凉的衣服,裴容能感受到陆擒火热的胸膛、宽阔有力的臂膀。   裴容因为失血嘴唇有些苍白,他使了些力气,勾住陆擒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哄道:“宝贝,就当是终极体验了。”   陆擒垂眸:“承认宝贝是叫我了?”   裴容:“啊……当然。”   陆擒手指颤了颤,道:“我不喜欢这种体验。”   裴容:“我也不喜欢,但没事的。”   救护车呼啸而至,裴容被推进了手术室。   陆擒换上了无菌衣,盯着伤口缝合。   每一针都像扎在他心室上拉扯。   “麻醉起效没?有感觉吗?疼不疼?”   “不疼。”裴容抓住他的手,两道有力的脉搏互相贴紧。   陆擒面色凝重,分毫不敢眨眼。   什么是终极体验?   在产科手术室外面等候的体验吗?   假装怀孕还乌鸦嘴,还是缺收拾。   外科医生江焱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场手术。   他忽然有些明白裴容为什么要自己生了,被陆总这么盯着压力山大。   “有轻微骨裂……”   陆擒斩钉截铁:“给他打石膏。”   江焱:“打石膏要每天拆除换药,不严重的骨裂可以不打。”   陆擒:“我有的是时间。”   江焱:“……行,这个月别让他下地。”   陆擒推着裴容出来打石膏,遇到了来做笔录的警察。   警察:“初步调查,纵火者故意报复社会,在汽车上浇汽油,撞击公交。”   凶手谋划了许久,家里搜出了许多纵火计划,里面甚至有幼儿园,简直丧尽天良,天生反社会人格,因为听说附近封路,有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在拍宣传片,突然想到可以借明星的名气,搞个轰轰烈烈的报社新闻。   普通案件人们悲痛过了,以后很少提起,明星却会一再地被八卦追溯,并绑定袭击者的名字。   处心积虑,令人发指。   “死了没?”   “生命指征不高。”   “没死痛快就好,一定要不惜代价地救,医院要是没钱,我出。”   重度烧伤活一天痛苦一天,陆擒要让他生不如死痛苦忏悔够了再死。   陆擒给裴容安排了独立病房,其实也可以回家,但他不放心。   等裴容转移到病床上,尘埃落定时,不过才过了一小时。   陆擒揉揉他的脸:“蹲蹲要跟你通话。”   裴容立刻坐起来,展开笑容。   裴蹲蹲被保镖带回家,眼泪就盈在眼眶里,担心去当英雄的爸爸。   他不是一岁半的小孩子了,知道英雄可能会受伤。   陆擒一接电话,看见一个泫然欲泣的小崽子,“爸爸,你还好吗?”   陆擒带着裴蹲蹲吃喝玩乐搞事气大美人,深得小崽子爱戴,却是头一回深深感受真正的父子情。   陆擒并不想谈及自己的开洒水车救火的事迹,算他自私好了,他可以言传身教很多美好的品质,但除了见义勇为,他担心小崽子心里没数逞能。   陆擒:“爸爸没事,刚才看见有地方着火,所以让你先回家,爸爸打了119叫消防叔叔。”   裴蹲蹲:“哇,消防叔叔来了?消防车是不是比洒水车厉害一百倍?”   陆擒:“是的。”   但远水救不得近火,洒水车也能凑活,有效压制了火焰。   陆擒把镜头转向裴容:“因为你裴容爸爸非要跑去看消防车灭火,所以受了一点伤。”   裴容稍稍拉住被子挡住腿:“……”   裴蹲蹲已经眼尖地看见了石膏,目光顿时充满心疼和谴责:“爸爸!”   裴容:“哎。”   裴蹲蹲:“一岁半小孩都知道不能跟着消防叔叔凑热闹!”   裴容抿了抿唇,说得这么义正辞严,以前一听见滴嘟滴嘟的声音就蠢蠢欲动要去追、美名其曰我给消防叔叔送水的小朋友是谁?   他知道陆擒是弱化事故,顺便教育蹲蹲远离各种现场,便假装懊恼地道:“爸爸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裴蹲蹲:“我要去看爸爸。”   裴容:“好哦,你叫保镖叔叔送你。”   他挂断电话,对陆擒道:“不住院,蹲蹲会担心。”   陆擒:“住院比较好。”   裴容:“住院小心被媒体堵门,我本来就不爱动,你给我打这么厚的石膏,多此一举。”   “多层保险。”陆擒商量道,“住一晚,明天回家。”   “好吧。”   二十分钟后,裴蹲蹲就跟着保镖过来,绕着病床360度观察了五圈,才松开跟陆擒如出一辙的眉头。   裴容松了口气。   蹲蹲举起自己的奶瓶:“这是我给爸爸泡的奶粉,喝完就不痛了。”   以前带蹲蹲打疫苗,小崽子哭得跟杀猪一样,裴容就会把奶嘴塞他嘴巴里:“喝一口,喝完就不痛了,相信爸爸。”   小崽子暂停哭声,喝完一口,果然不痛了。   当然本质是针头拔完了,他本来就不痛,只是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裴容:“谢谢蹲蹲。”   “不客气,爸爸。”   在蹲蹲期待的目光里,裴容抬起奶瓶喝了一口,“真不错,一下子就有力气了。”   陆擒把奶瓶留下,把蹲蹲送回家跟奶奶住。   裴容本来就咸鱼,受伤了更是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饭来张口。   陆擒做了晚饭用保温桶装过来,把吃饭的床上桌掀起来。   “先喝。”   裴容被塞了一嘴奶瓶,他确实要补充一点营养,以为里面是牛奶,他吸了一大口,差点吐出来。   “什么东西?”   陆擒:“破壁机打出来的鱼肉和鱼汤。”   裴容嘟囔:“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不会是菠萝的鱼泥罐头稀释的吧?”   陆擒:“快速摄入鱼汤的方法,不会被污蔑鱼肉刺没挑干净。”   裴容装怀孕那两天,每天三顿都吃鱼,故意说刺没挑干净,不吃。   报应来了。   在陆总手底下混日子,吃喝拉撒全靠他,大美人只好捏着鼻子喝了。   “我想洗头发,要臭了。”裴容拉着陆擒的袖子。   陆擒:“回家再洗,这里条件不好。”   病房条件好极了,睁眼说瞎话。   裴容感觉自己发丝里有烟味,很不符合他的形象。   陆擒却浑然不觉,晚上睡觉挨着他的脑袋,亲亲他的额头。   “睡觉了。”   裴容小声道:“我好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陆擒睁眼:“你觉得这就叫麻烦?以后老了生病了,麻烦更多。”   裴容小声地笑:“我们老了会是什么样?”   陆擒:“不知道,领证的时候问问工作人员。”   裴容:“好吧好吧,以后我们走不动了,我允许蹲蹲每天先推你出门散步。”   陆擒:“要一起,请不起保姆吗?”   裴容想了想:“保姆跟有钱老头子好上的狗血很多。”   陆擒沉默了一下,直面现实:“有这精力吗?九十多了还硬得起来吗?”   裴容:“不知道,反正你现在可以。”   陆擒压着声警告:“别挑衅。”   裴容冤枉:“没有。我只是想说……想说你今天英雄救美的样子很帅。”   “力气真大……像狗熊一样。”   陆擒并不介意被比喻成狗熊:“没了?”   裴容精力续不上了,迷迷糊糊地想,还有什么……哦。   “晚安,我爱你。”   陆擒呼吸一顿,第一次从裴容口中听见这三个字。   “我也爱你。”陆擒道。   他闭上眼睛,想了很多,又好像没想。   后怕吗?算不上。   只要自己在裴容身边,就没有任何危险能把他带走。   只要他们在一起,还怕什么。   翌日,裴容伤口换了药,被陆擒抱上抱下,最后用一张轮椅推回家。   应蹲蹲要求,陆擒还买了一张儿童就能推动的轮椅,把手很矮,唯一的不足就是裴容得躺着,才能不阻碍小崽子的视线。   “根本就是一张大号贴地滑板床。”裴容非常嫌弃,感觉能直接推到天桥上要饭。   “到家了,我想洗头发。”   陆擒把裴容抱到洗手间,裴容瞧了一眼,居然有一张Tony专用的洗头床。   陆总仿佛美发沙龙的总监一般挽起衬衫袖子,试了下水龙头的水温,“办会员卡,洗头打八折。”   他手上被玻璃割破的伤口没愈合,只能戴一双防水长款手套。   裴容:“陆总监一次收多少钱?”   陆擒帮他往后捋头发,打湿后抹上泡泡,按摩头皮:“第一次不收钱,但要预充会员。”   裴容:“办完会员是不是还提供特殊服务?”   陆擒正色:“套餐里是有的,下次可以用。”   “下次啊……那我不办,原价吧。”   裴容抬手勾住陆擒的领子,拉下来。   陆擒顺从地低头,吻了一下眉心。   裴容微喘着气,受伤和失血让他脸上出现难得的脆弱感,明艳逼人的气度稍稍收敛,但别有风情暗自生光。   大美人本身却没有自觉,眯起那双好看的眸子:“啧,衣服湿了,要脱吗?”   …… 第64章   陆擒手指陷在裴容满是泡沫的柔软头发里,愣了一下,继续心无旁骛地冲泡沫。   “套餐额外内容下次才有。”   裴容躺着,陆擒人高马大,他抬眸就能看见他紧抿的唇角。   他悄悄一扫房门,故意抹了泡沫抓陆擒的衬衫扣子,“脏了,脱。”   陆擒恍若未闻,把他头发擦干,新毛巾盖在他脑袋上,绕了两圈折进一个角,动作非常温柔,扎的干发帽造型却很坚固。   裴容顶着粽子似的干发帽,神清气爽,他坐起来,伸手,“抱我坐在椅子上,换我给你洗。”   陆擒只好多找了一张软椅,把裴容打石膏的脚放在上面。   裴容拍拍洗头椅,躺下。   陆擒犹豫了一下,这一看就是手掌受伤后的限时限量服务,不知道能不能改成一个月后。   裴容拿蓬头冲了一下陆擒的头发,发质比他硬一些,刮过手心痒痒的。   “呀!”裴容懊恼道,“我不小心把你领子弄湿了。”   陆擒强行屏蔽各种黄色想法,跟拉了半个大脑机房的电闸似的,运行迟钝的脑子终于缓缓开窍。   原来裴容一直说的是脱他的衣服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陆总的美色在裴容这里又不值钱。   陆擒直接脱了上衣,宽肩窄腰,肌理分明,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地完美,蕴满了随时迸发的张力。   裴容从他后背一处一处扫过,确认他晚自己一步出车厢,没有被凶恶的火焰撩到后背。   还好,皮肉伤看起来只有手掌上那些玻璃碎嵌入的小口子。   他让陆擒躺下来,活学活用,用刚才从陆总监这里学到的洗头本事,模仿七八分还给陆擒,算是个合格的洗头小弟了。   修长的手指裹着细腻的泡沫,从额角、耳后、颈间搔过,本来就软软的指腹像是沾了烈性药,顺着脊柱,酥酥麻麻的痒意爬到了四肢百骸。   陆擒:“……”   原来洗头这么煎熬的吗?   他出席重要开幕式也有做造型的需求,那时候也让Tony洗过头,感觉完全不一样?   以往他和裴容这种持续不间断地亲密游移接触,都是在那什么的时候,裴容会用力抓他手臂,咬他脖子,或是紧紧抱着他的脖颈不松手。   总之没有这么温情的接触,恍恍惚惚像梦里大胆去格林庄园嫖了美人老板。   陆擒默默想,这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吗?   吃点好的就想入非非。   裴容笑眯眯地给陆擒洗头,指腹一寸一寸地检查了他的后脑勺,陆擒活得糙,手臂被木头戳伤了血流不止还能面不改色吃烛光晚餐,还是得自己查验才放心。   洗完了,他搓干头发和身上的水珠:“起来了。”   至于自己在陆擒身上挑起的反应,裴容也很满意。   陆擒深吸一口气,把裴容抱回了卧室大床上,给他换了睡衣和短裤。   裴容打了下呵欠,大早上的就躺床上,太咸鱼了,他以前怎么会觉得日理万机的陆总只喜欢上进努力的豪门太太呢。   “我什么时候能拆石膏?”   陆擒看在他表现乖巧的份上,道:“三天吧。”   他从床头柜里拿了一罐根据裴容的肤质特别调配的祛疤膏,卷起一点裴容的上衣,帮他上药。   刀口时间长,只留下一点点痕迹,但想把这一点点痕迹去掉难度很高。   “腿上伤口大概有两公分,等愈合了天天上药,我保证不会留疤。”陆擒道。   伤口不大,但比较深,打了破伤风。   裴容无所谓道:“身上有点疤怎么了,你怎么不给你的手掌抹点?”   多亏了陆擒掌心茧多,有效抵挡了伤害。   裴容第一次觉得这磨人的茧子居然这么可爱。   他抓过陆擒的手掌,盯着看了看,大多数都结痂了,深红一道一道,只要不泡水,痂落了就好。   “好好养着。”   话音刚落,裴容看着陆擒又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管绿色的药膏。   非常眼熟。   他第一次跟陆擒上床,陆擒非要给上药,消炎药里面就有这一管了,闻起来淡淡草药清香味。   陆擒说这管最好用,留着常备。   之后……每次完了都有用,还升级了两次包装,不知道成分有没有对应升级。   裴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擒,他虽然瞎几把撩,但没指望谨慎的陆擒会接招。   陆狗熊有时候够疯,有时候也过于小心。   来真的?   石膏还没拆呢?   大早上的啊,蹲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敲门了,裴容淡淡拒绝。   陆擒看出了他的想法,道:“不做。”   裴容:“那你拿这个干嘛?”   陆擒言简意赅:“上药。”   “那不就不必了。”没做干嘛要上事后药,裴容看着他的手掌提醒,“欲和熊掌不可兼得。”   不必为了折腾他就不顾受伤的手指啊。   陆擒很是坚持。   以往,陆总都要靠卖惨达成目的。   但假怀孕事情一过,现在他没有任何把柄了。   裴容想了想陆擒进火场的英姿,大发善心道:“好吧好吧,但是你别用这个,用润滑吧。”   糟糕,他现在居然不关心自己,关心起陆狗熊的熊掌了。   陆擒莞尔:“容容。”   裴容眼皮一跳。   陆擒轻声道:“你不会一直以为这是消炎药吧?这比消炎药贵多了。”   怎么会这么天真呢?   除了第一次,他至于把裴容搞到需要消炎吗?   老婆只有一个,不会心疼吗?不好好用膏药保养吗?   五天没用了,例行上药。   陆擒本不想自爆,怕裴容脸皮薄不好意思,但是某些人仗着自己腿瘸兴风作浪,不给点有力的反制措施让他脸红安静都不行。   ……   裴容宁愿不懂。   陆擒居然第一次过后就这么替他考虑长远,城府太深了。   这不是一见钟情说不过去吧。   还说冠冕堂皇地拦车说什么“补偿”,就嘴硬。   ……   陆擒联合警方压下了这起报复社会的报导,仅仅报道汽车撞取景用的公交起火的事故。   恶劣案件公布或许会引起模仿,他会加强裴容身边的安保,同时不希望明星这个群体沦为报复社会者的利用对象。   裴容退圈之前的人设,吸引的无脑黑子太多了。就算是亿分之一的危险潜在性,陆擒也得提前排除。   裴蹲蹲不想打任何工了,只想当个病床前的大孝子,给爸爸端茶,给爸爸倒水,他的旺盛精力用在照顾人身上,那真是怎么指挥都不会罢工。   “养崽千日,用崽一时。”裴容吃着儿子剥的葡萄,感动地拒绝了坐滑板床推出去散步的提议。   裴蹲蹲毫不气馁,趁家长睡觉,坐在工具间,把橘子和菠萝的牵引绳改装成了拉雪橇的,连接在爸爸喜欢的大轮椅上。   他个子不高,在轮椅后面看不到路,但可以在前面用绳子拉啊!   橘子拉一头,菠萝拉一头,蹲蹲拉中间。   裴蹲蹲整了整自己肩上的绳子,跟橘子和菠萝演练拉车。   入冬后,小崽子和猫咪都穿得圆滚滚,其实西森猫习惯了寒冷,不太需要衣服,但是蒋女士买的猫咪装跟裴蹲蹲的小羊袄子同款,都有小老虎图案。   人和猫都拒绝不了同款,甚至还想让爸爸奶奶也穿。   一崽二猫拉着轮椅在宽阔的客厅呼啸而过,车轮和光洁的瓷砖地面摩擦力很小,基本不费力气。   裴蹲蹲气喘吁吁,他跑得哪里有猫快,差点被轮椅追到带趴在地上。   “慢一点,太快了爸爸会害怕的。”   橘子使出猫猫拳,揍了一顿菠萝,就你跑得快。   菠萝熟悉了之后也敢扑回去:“喵。”   裴容午睡醒来,收获了雪橇三傻。   两只西森猫拉着绳子,威风凛凛整装待发,宛若四蹄骏马,一日千里。   包车夫蹲蹲拍拍轮椅:“爸爸,帮我把爸爸抱上来。”   裴容:“……”   感觉随时会翻车,让父子情雪上加霜。   陆擒依言把裴容抱上去,然后自己扶着椅背,控制刹车和方向。   “试试吧。”   事实证明,裴蹲蹲敢拿出来让腿瘸老父亲使用的工具,都经过严格的训练。   猫和崽步伐一致,不疾不徐,完全可以去景区收费拉车,一次一百块。   两个爸爸残忍地没有告诉蹲蹲这个致富经。   裴容在大厅绕了一圈:“好了好了。”   他把满头大汗的小崽子拥入怀里,给他擦汗:“谢谢蹲蹲,蹲蹲为爸爸做了真多。”   “应该的,爸爸。”   陆擒:“下个月,我们去雪场玩雪橇怎么样?”   蹲蹲还没接触过雪橇,但一听就很好玩,点头应下:“橘子菠萝也去。”   陆擒:“好。”   拉了一回车后,每次陆擒推着裴容要出门,橘子和菠萝就咬着牵引绳蹿出来,扔在轮椅前面,示意裴容装上去。   这样出街未免太拉风了,一看就备受宠爱。   裴容坐在小区公园新修的亭子里,物业吸取教训,再也不搞什么悬空亭子。   白天陆擒上班,裴容如果出来透风,一定要跟着俩保镖,一个看蹲蹲,一个守着裴容。   手机一响,显示是江焱的电话,裴容等保镖走远一点,接起来。   江焱很是苦恼:“今天师兄问我元旦的安排,我说没什么事干,就呆在家里补觉。”   江焱前几天租的房子楼上漏水,泡坏了墙皮,打算另找地方时,闻振锐说他家房子离医院近,还有一个空房。   离医院步行五分钟,确实很近。   江焱一时找不到借口拒绝,就搬了进去。   但是,但是……同一屋檐下,对于江焱来说就很有挑战性。   幸好他们医生的排班时间经常错开,在家里的相处的时间很少。   “结果师兄元旦也没有排班。”江焱强调,“我们都放假三天!师兄也打算呆在家里,问我那几天吃什么。”   裴容:“江焱,你回来是为了跟我一起开疗养院和庄园的吗?”   江焱仿佛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庄园是不是要开分号?什么时候开业?恭喜裴老板。”   裴容心想,陆擒的厚脸皮应该分一点给江焱,道:“我可以把蹲蹲送过去三天。陆擒会感谢江医生送来的跨年机会。”   江焱毫不犹豫:“可以。”   “出息呢?”   江焱冷漠:“大哥别说二哥,别跨完年又想方设法假孕让陆总禁欲。”   这么丢人的事,他不会再帮忙了!   江焱去陆家一顿操作得出双胞胎结论,忐忑回家后,从师兄嘴里得知了陆擒找过他的事。   他还委婉劝裴容自首,可惜大美人执迷不悟。   裴容很好看地笑了一下,像动物园里漂亮但恶劣的孔雀,故意让其他的雄孔雀为他打得头破血流,即使他知道陆擒总会胜出。   适当禁欲,让明明拥有强悍战力的陆总,在他面前使出浑身解数耍赖解禁,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裴容抬眸看了眼保镖和蹲蹲的位置,嘴上道:“啊,这是处男可以理解的吗?”   江焱:“……” 第65章   裴容受了伤,没法拍戏,他便去折腾格林庄园。   姜经理另外选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动工建造庄园。   而在S市郊区的格林庄园,裴容把湖对面的地皮也买了下来,建了一个仓库放红酒。   格林庄园的产业不能太单一。   裴容和江焱考察许久,收购了一个国内的红酒生产线,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高端红酒多数认品牌,被法国酒庄攻占了高端市场。   他们收购的这条生产线,家族式企业,从民国初就开始酿酒,酿酒是认真的,拥有不少菌株专利,步入现代社会后营销却跟不上,渐渐式微,只在当地小范围售卖。家族爆发矛盾打算卖专利卖产业线时,被裴容看上了。   烟酒茶作为送礼宴客不可或缺的东西,最好就是名气大到一眼就能看出价值。   裴容自己酿过葡萄酒后,就对红酒产业产生了兴趣,想收购一条玩玩,利用他自身的名气,推向高端市场。   亏了也不怕,有大孝子养老。   瘸了不能拍戏,拍自家的庄园和红酒宣传片倒是可以。   裴容飞到东北产地,拍格林酒庄推出的第一支“琥珀”系列红酒广告。   他穿着做旧长衫,宛若落魄但不失矜贵的贵公子,好似在查验品质。天光清冷,他挽着袖子,白皙右手舀起一瓢酒液轻闻,琥珀色的酒液荡开涟漪,映出美人眼里天真的笑意。   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会想到韦庄描述卓文君“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画面一转,更有成熟风情的大美人一身高定三件套西装,垂眸旋开软木塞,抬手往高脚杯里倾倒葡萄酒,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琥珀盛光,跨越百年,奔你而来。   导演想呈现一种“从炉边卖酒到世界著名酒庄,你看这红酒的品质一定逆天”的动心效果。   拍完自己就忍不住看了又看,他是裴容以前经常合作的导演,最擅长捕捉大美人美得惊心动魄的转身、回眸、挑笑等时刻,加以慢放特写。   但是这一组广告……过于浑然天成一股温情,每一帧都恰到好处,拉快放慢都不行。   酒色好,美色也好,就这样交差吧。   很少有退圈重进娱乐圈绝世美颜还能进化的,总不能是因为红酒美容吧!看得他都想买两瓶带回家了!   裴容拿来两支红酒,包装是请人精心设计的,一看就很高档,但并没有粗俗地把大美人的形象直接印上去。   “周导辛苦了,带回去尝尝。”裴容弯起眼睛,“有空再合作。”   导演:“能在红酒上签个名不,我女儿好久没收到物料了,拿回去哄她。”   导演每次出工,都会把裴容的物料给女儿带一份,大美人退圈三年,又正值女儿叛逆期,父女情深深得受到考验。   裴容:“行啊,佳佳还记得我呀?”   导演:“那可不,前阵子你上热搜,她问我一百八十遍你是不是要复出了,在此之前我让她别早恋已经三天没说话了。今天回家有台阶了。”   ……   五天后,广告就投放到了格林庄园首页,裴容也在微博上发了。   自从上次热搜过后,粉丝直超过去,裴容就没发过一条动态。   突然发了个视频,一共就二十秒,看到最后一幕才有“格林酒庄”的标志,不像广告,像粉丝福利。   导演想表达的广告精髓被大美人的颜值冲击地七零八落,底下都是截图舔屏的“啊啊啊啊我死了,动态绝美!”   什么一百年的酒酿传承,在粉丝眼里,只有民国装容容和西装容容。   “买它,赞助奇迹容容换装!”   “买它,容容给你倒酒!”   “格林酒庄琥珀系列,过年买来送爸爸最好!”   “谁不想拥有一杯大美人同款呢!”   庄园工作人员混进一片鸡叫声中,稍微带葡萄酒的节奏。   本以为很很难带,然而成熟的粉丝从不让人失望。   短小精悍的广告不会引起反感,反而像绝世美人快剪,具有爆炸般的传播力。   临近年关,红酒保质期长,不少土豪粉丝和被吸引的路人都斥资买两瓶送爸爸送亲戚,第一批上架的直接售空。   传播着传播着,突然重点变了。   有剪刀手把前后两幕场景一换,配上字幕。   结婚前。   结婚后。   “虽然性别不对,但我看出了导演想借当垆卖酒的典故。”   “幻视我的宝贝女蛾为了狗男人私奔,结果只能炉边卖酒。”   “真实地代入了卓文君老父亲视角,拳头硬了,宝贝容容应该在拍卖会上拍一千万一瓶的红酒,而不是衣着寒酸地路边卖酒!”   “狗男人不值得,你就是司马相如也不行!”   “家人们,这一刻,我们都姓卓。”   “你看容容的眼神,温柔缱绻心甘情愿,宝贝不可以啊!不要跟狗男人跑!狗男人有钱还会变心!”   “全世界没有人配得上大美人!”   粉丝总有预感裴容退圈三年已经结婚了,生怕他婚姻生活不幸才要复出,但又只能憋在心里郁闷,于是借着骂司马相如的功夫宣泄了一番。   “就……有没有一种可能,裴容应该会娶老婆而不是嫁人。”   “不管了,骂那个司马狗男人就对了。”   陆总在家里好好地抱着裴容看电影,突然被踢上热搜骂了一顿。   相当委屈。   “老婆,你粉丝骂我。”   裴容去看了一眼:“没有啊,他们骂的是司马相如。”   陆擒可不敢对号入座一个负心汉,换了话题,看着播放量超五千万的视频,底下还有十万条舔屏评论,道:“我要去举报你拍淫秽广告。”   广告成片他还没看,就被几百万人先看了。   陆总觉得吃亏了,狠狠地重复播放二十遍才找回场子。   “滚,淫者见淫。”   裴容在粉丝私信里收到了无数“这个眼神以前从没见过,你真的在外面有狗了吗?”   这个眼神很特殊吗?   裴容想了想,他当时只是在想,陆擒开红酒的姿势很英俊,如果这个画面让他来拍会更炸裂。   这就温柔缱绻了?   裴容看了看旁边跟粉丝比播放次数的陆狗熊。   不能吧,眼神应该很嫌弃才对。   陆擒决定,以后陆氏所有电子样品机的演示画面都用这条来,顺便宣传红酒助力事业。   裴容把全副身家都压在格林庄园产业上了,陆擒不能明着插手他的事业,各种宣传渠道还是得送上。   想做国内高端红酒市场么……陆擒略一思考,有了决断。   他凑过去挨着裴容,裴容也坦然地让他看自己刷后台。   见到有粉丝在问他的婚姻状况,陆擒沉声道:“我们明天就去把证领了吧。”   男朋友这个称号不扔掉留着过年吗?   裴容:“不是要等黄道吉日?”   陆擒去寺庙的时候,让大师算了两个吉日,一个领证,一个办婚礼,领证在元旦后,婚礼在农历新年后。   对于陆总来说遥远得可怕,但一般人家都要留有余裕准备,提前一两个月算吉日才正常。   陆总越等越心急,要求重新算,还奸诈地带上了小崽子。   裴蹲蹲眨着圆溜溜大眼睛礼貌询问:“师父,有没有早一点的?蹲蹲好想坐花车。”   师父:“有!多早的都有!”   最早的就是明天!   裴容:“……”   陆擒:“明天领证好不好?”   裴容:“好。”   陆擒兴奋地把裴容抱进怀里:“你答应了!不许反悔!”   裴容无语:“我不是早就答应了。”   陆擒:“你太好看了,一天没领证我没有安全感。”   虽然陆擒内心激动,但没有大张旗鼓,反而出乎意料地低调,两人开车去了民政局,一进一出,盖了章,多了两个红本本。   这才是陆擒的风格,最重要的事情他越沉得住气,不到最后不吭声,等合作案完成震惊商界,其他人才明白他做了什么。   陆擒挑着角度拍结婚照发朋友圈时,裴容悄悄编辑了微博简介。   [已婚。]   #裴容微博简介#   #裴容已婚#   话题火速窜上热搜,粉丝三秒到达战场:究!竟!是!哪个谁!抱得美人归!   裴容回复了一条“男的”,就关掉手机不再回复。   公关也不用,真轻松。   粉丝:呜呜呜呜呜呜!真的有狗男人!!!   被颜粉绞杀的黑粉趁乱阴阳怪气,一定是傍上了富商!   “天眼查格林庄园和格林酒庄控股人是裴容,一看就是老头开给他玩玩的消遣。”   “小心别傍上破产富商,笑死,退圈三年了还要演配角帮还钱。”   “滚,你爸才傍富商!我们裴容根本不爱钱!”   “除了脑残粉还有谁相信裴容不爱钱吗?不爱钱会重新进圈捞钱?葡萄酒跟韭菜最配了。”   “我是k市人,当初裴容捐了两亿,现在好多地方重建都有裴容的名字,我相信。”   “我也相信。”   ……   陆擒精挑细选的照片还没发,知内情的兄弟纷纷送来祝福。   他下拉浏览器弹窗,看见“裴容已婚”的话题,后面赫然跟着“爆”一字。   有些人,就要三年没出现,粉粉黑黑依旧深入人心,一出现就是万众瞩目。   陆擒盯着“已婚”二字,眼里溢满了笑意:“要不我也注册一个账号……”   裴容:“不准。”   陆擒小声:“就许你炫耀啊。”   黑子的评论他也有看见,陆擒单指敲了敲方向盘,眼里划过冷意,真是无知无畏。   他想起了当初那部商战剧。   被金融团队亲自操刀改过剧本后,简直说为裴容量身定制也不为过。   后来裴容退圈,陆擒撤资,连带改动后的剧本也收走了。   导演知道这部剧的优秀上限在哪,演员、剧本、投资都没了,让他捏着鼻子拍烂戏,他也不愿意,干脆也跑了。   陆擒问:“想不想拿视帝?”   裴容没有正经担任一番演过制作精良的大剧拿奖,所以才被黑子抓住嘲讽。   裴容不假思索:“不会是商战剧吧?”   陆擒会主动提拍戏,那肯定是片场在他办公室楼下的商战剧没跑了。   陆擒清了下嗓子:“对,没有逼你拍——”   裴容:“拍。”   陆擒嘴角一扬。   裴容:“但要限制你的探班次数。”   陆擒笑容顿住,就上下楼,还不准探班?   “这我哪里受得了!”   工作累了,喝杯粗茶,走楼梯下去看看大美人。   这不是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朴素向往吗?不让去简直反人类。   裴容轻轻道:“可以戒断啊,一开始一天一次,然后两天一次,再一周一次……”   陆擒深吸一口气,假意答应,先把老婆骗进他的地盘再说。   得去弄个“顾问”头衔。   NG了就关进休息室里手把手教他怎么演商业精英,不标准不准出来。   裴容瞥了陆擒一眼:“陆总,麻烦不要把脑子里想要投射在身体反应上。”   这样他很难保证不会在签合同时再跑一次。   陆擒持证上岗,已经不会被这种小威胁吓到,还敢要求洞房花烛夜。   他点开红酒广告视频:“今晚穿这个一百年前的流行服饰行不行?”   裴容:“……你喜欢旧长袍?”   太小心眼了吧,不就是广告成片没给你先看直接投放了,比粉丝晚看见两分钟罢了。   就非得亲眼看他穿,弥补回来对吧?   这没什么不能的。   陆擒点头,对,他就是喜欢旗袍。   ……   稍后,陆氏集团宣布了一份严正声明。   “我们陆总年轻英俊,和裴先生合法婚姻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珠联璧合,法务部取证完毕,将追究所有对陆总和裴先生的名誉污蔑。”   附图全体法务加班现场。   热搜瘫痪,黑子连夜销号,粉丝瑟瑟发抖。   “今天嘴过狗男人的会被告吗?”   裴容抽空回复:“刚骂过,亲测不会。” 第66章   此言一出,网络又热闹起来。   “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家庭地位信息。”   “big胆!居然敢怀疑陆总的家庭弟位,律师函警告。”   “陆总和大美人天生一对白头偕老[试图补救]。”   “骂我可以,骂我老婆,地表最强律师团伺候。”   “震惊!互联网一夜蒸发三千人!原因竟是黑子排队销号!”   “销号也没用,我就说这则声明怎么来得这么晚,原来是先取证再发声明。”   “我们陆总不愧是实干派,比雷声大雨点小的律师函强太多了!”   “我以为的变美秘籍:退圈旅行。实际上的变美秘籍:嫁给陆总。”   “呜呜呜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啊啊啊啊把我杀了给陆总助助兴!”   “先前说裴容来娱乐圈讨饭的打脸不?那可是陆氏集团夫人诶!陆氏集团诶!陆擒诶!”   “来晚了来晚了,陆擒是谁?”   “自己搜去,一个明明可以靠颜值爆火,但因为背景太深愣是没有营销号发他照片的年轻英俊男人。”   “划重点,年轻英俊。”   “搜到了,我恨我孤陋寡闻,我不该嘲笑我爸炒股赔钱还看财经新闻!陆总完全就是小说里的霸总模板啊,呜呜呜我恨,初见就是已婚霸总。”   “裴容和陆擒是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俊美巅峰,他俩组自行车了,真是不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我做梦都不敢给我家拉的瓜,居然就悄悄被大美人摘下了,只能说一句裴容牛逼!”   “草草草,我去查了一下,三年前裴容捐了两亿,陆氏集团捐了八亿,凑整十个亿。我磕到糖了妈妈!”   “我就搬一条三年前的新闻:陆氏集团给江陆娱乐注资30亿。”   “这糖好贵,是我月薪三千配磕的吗?”   “你看这颗糖又大又甜……”   “不管了,本k市人民先磕为敬!祝陆总和大美人长长久久。”   “那我也磕一口。”   “呜呜呜这就是价值四十亿的糖吗?甜死我算了。”   “原来环球旅行是度蜜月,是谁酸了,是我。”   “为了度蜜月直接退圈,这他妈……!!!”   “我信了裴容是真不爱钱,笑死,人家捐款直接捐两亿的,娱乐圈这三瓜两枣真看不上。”   “陆总还会放大美人出来工作吗?”   “不要独享美色啊!让我们也看看你老婆!我就看看不动手。”   “难了,肯定不会经常出现了,人家为了度蜜月就退圈。”   陆擒突然就背了让裴容退圈的锅,分外无辜。   一点也不无辜!   裴容冷哼,领证果然还是要按照黄道吉日来啊,提前就会刷新下限。   他把破烂的旗袍踢进垃圾桶,套了三层垃圾袋,亲自监督陆擒拿到远远的垃圾桶去扔。   蹲蹲和菠萝有过翻垃圾桶的前科,扔家里一点也不安全。   陆擒扔完旗袍回来,蠢蠢欲动道:“婚礼也——”   裴容:“就按照原先的吉日办,过年后。你不嫌重新订场地麻烦吗?”   陆擒:“麻烦什么?不是格林庄园老板一句话的事情吗?”   裴容疑惑地看过来,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咸鱼,听说结婚很累,就干脆当甩手掌柜,让陆擒全权处理。   “要在格林庄园办?”   对于格林庄园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机会,商界名流齐聚一堂,而且宴会少不了用酒,经此一役,格林酒庄的身价直接上抬至顶级宴饮规格。   但是,陆擒能让蹲蹲开一千多万红酒的人,会这么低调吗?   裴容扪心自问,格林酒庄目前的名气,如果不是走后门,根本不可能被陆总看中。   陆擒这种身份的人,一举一动都有商业意义,裴容不意外陆擒会收取利润,但是……全部利益归于自己,就有点让人惭愧了。   陆擒更关注的是:“在你的地盘,你娶我,你得对我终生负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老婆卖什么酒就喝什么酒,谁敢有意见?”   裴容:“……”   大美人脸颊一红,轻咳一声:“好。”   将将运动过后,脸上还有细汗,红透之后泛起靡丽的色彩。   陆擒喉结滚动了下,按捺着拿出股权让渡文件:“都领证了,这些可以签了吧?”   裴容:“都领证了还签这个干嘛?”   陆狗熊蹭蹭老婆:“我就要方方面面跟你纠缠不休。”   裴容实话实说:“已经很深了。”   陆擒闻言更加卖力:“签不签?嗯?”   大美人被弄得没办法,只好胡乱签了一份其中一份协议:“行了行了,够了吧?”   陆擒抱着老婆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将近中午才醒。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掏自己的西装口袋,再欣赏一遍结婚证。   陆擒把椅子上的西装拎起来,掏了一下内兜。   嗯……?   他抓着整件衣服揉了揉,高定布料柔软舒适,触手没有任何卡片状的东西。   陆擒搬开椅子。   他昨天真的结婚了吗?不会是想结婚想疯了做的梦吧?   陆擒打开热搜。   他和裴容的裴容的结婚讯息还挂在首页,并且多了一个“陆总让大美人多拍点戏吧”的奇奇怪怪热搜。   陆擒关掉手机,把被窝里的大美人掏出来,“老婆,结婚证丢了!”   裴容睡得迷迷糊糊:“哦,那你问我有什么用。”   陆擒强烈谴责:“你一点都不关心结婚证。”   裴容侧脸压在枕头上,睁开一只眼睛,“结婚证上的人又不会换了。”   陆擒:“我不允许我的结婚证流落在外。”   裴容:“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问蹲蹲呢?早一点问说不定还能抢救。”   陆擒不是会弄丢结婚证的人,唯一的意外就是昨晚领证回来抱过蹲蹲。   陆擒脑门一紧,立刻就要去抢救,被裴容拉住了手腕。   “婚礼低调一点,谢绝媒体采访。”   裴容忍着睡意嘱咐了一句,他不希望自己的粉粉黑黑给陆擒的公司带来负面影响。   “好。”陆擒匆匆应了一声,就出去找小崽子。   “蹲蹲呢?”   管家从花圃里直起身,乐呵呵道:“被奶奶带着去小区串门了,恭喜您新婚快乐。”   陆擒手机上也下载了蹲蹲的定位软件,直接打开一看,距离他三百米,且正在移动。   陆擒出了门,迎面遇到隔壁别墅的老奶奶在散步,是个博学的退休老教授,平时不怎么关注周围人,今儿个见到陆擒,率先打起招呼:“小陆,恭喜你结婚。”   陆擒:“谢谢,到时候来喝喜酒。”   他有些懵,热搜威力这么强吗?但他其实并没有直接公开昨天领证的事情,小区里都知道他和裴容同居,对内情也不清楚。   难道是蒋女士说的?   陆擒往前两步,又遇见一个保洁阿姨。   “哎,是陆总,恭喜呀。”   B08栋业主:“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湖边拉二胡的艺术家大爷:“小陆,给你拉一首凤朝凰。”   陆擒笑着感谢,脚步渐渐迟疑,他是不是得回去拿一包烟一包糖,沿路分发?   感觉邻里以前也没有这么热情!   聪明的陆总很快总结出原因,一来是他有老婆孩子后,在别墅区公共区域出现的时间大大增多,且带崽不能板着个脸,比以前平易近人。   二来,蹲蹲和蒋女士经常串门,跟邻里打成一片,裴蹲蹲是小区团宠。   收到这么多祝福,陆擒的心情不可谓不好,心急一扫而空。   罢了,就算蹲蹲把结婚证拿去擦屁股都原谅他。   亲生的,大不了今天就去补办。   只要不是去离婚,他有的是时间去民政局。   陆擒被贺喜了一路,耽误了前进路程,找到蹲蹲时都过了十分钟。   前边,蒋女士和陆建业,带着大孙子和两只猫,慢悠悠散步。   太阳出来,驱散前几日阴雨天带来的寒气,不少人都选择出门晒太阳,尤其是小孩和老人。   裴蹲蹲停下来和一个看报纸的爷爷搭讪。   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这个爷爷是退休老领导,不怒自威,钟爱读书看报,对现在的爆炸式流量敬谢不敏,一般小孩看见他就躲,生怕被抓着背书。   陆擒都能想象到自己的结婚新闻被无孔不入的弹窗搭载,推送到老头手机上时,对方那骤然拧紧的眉。   他也不想的,奈何现在的媒体就像没新闻一样,有什么热点闻着味就一拥而上。   陆擒缓缓踱步上前,还剩两米时,看见小崽子和老头说了什么,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本本,宛若幼儿园分享书包里偷藏的糖果一样,摊开在老头面前,眼珠子黑溜溜的,唇红肤白,可爱又奶气:“看,这是我爸爸的结婚证。”   蒋女士和陆建业的表情波澜不惊,一脸放任。   陆擒:“……”   麻了。   难怪一路走来都是贺喜,敢情大孝子给人炫了一路结婚证。   陆总忽然有点明白裴容看自己拍结婚证发朋友圈的心情了。   他朋友圈没发成功,实物结婚证可是让人亲眼看了。   老头接过结婚证,扶了扶老花镜,念到:“持证人,陆擒,裴容。”   “两人结婚申请符合《婚姻法》规定,予以登记,特发此证。”   裴蹲蹲小胖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微微踮起脚尖,一起看向结婚证上的几行字,好像听第一遍一样专注:“唔!!!”   蒋女士笑而不语,陆建业认真倾听。   向来严肃的老头把结婚证倾斜向蹲蹲,“这里有民政部盖章,不能作假。”   裴蹲蹲煞有介事地点头:“这样哦!”   这场面就像什么呢?   在外打工的小夫夫,往家里寄了一封信,爷爷奶奶小崽子,三个人加起来凑不齐一张幼儿园文凭,只好拿着信出门找识字的老先生。   还一连找了好几个。   陆擒不动声色地看着,故意打电话叫裴容起床,把视频录了发过去。   裴容头晕眼花:“你教的?!” 第67章   “不是我教的!”陆擒连忙澄清。   裴容:“不是你教的怎么不阻止!还有空拍视频!”   陆擒:“我挂断电话就阻止。”   啪嗒,裴容挂了电话。   陆擒远远看着小崽子,抽了抽嘴角,其实……只要克服了尴尬,还挺喜闻乐见的。   小崽子只是做了他不敢做的事情罢了。   于是陆总没有立即上前没收结婚证,袖手旁观。   炫完结婚证,裴蹲蹲仔细收好放兜里:“爷爷,在太阳下面看报纸不好哦,蹲蹲给你撑伞吧。”   老头收了报纸,折好夹在胳膊下,怎么能让不到两岁的崽儿给他撑伞,严肃道:“不看了。”   他不太会跟小孩子相处,看见小娃娃就忍不住考他的学问,敢主动靠近他的崽儿都是胆子大的,胆子大还聪明会主动找话题的,简直是人间天使。   老头跟陆建业是多年好友,夸道:“虎父无犬子。”   陆建业谦虚:“哪里哪里。”   裴蹲蹲拍拍自己的口袋,爸爸说了,有结婚证才能坐花车,为了让蹲蹲早日坐上花车,必须要换一个更早的黄道吉日领证。   “哟,这么热闹说什么呢?”俩老头钓鱼回来,提着一个白色钓鱼箱子,“蹲蹲也在啊,来来来,过来看张爷爷钓的鱼,喜欢哪一条带回家。”   张爷爷揭开箱子,里面几条鲫鱼和石头鱼挤在一处。   裴蹲蹲熟练工一样探过头,“张爷爷好厉害,今天还有虾。”   “蹲蹲喜欢哪一条抱回去?”   裴蹲蹲伸出手指,手背上还有几点奶窝,犹豫指了指,突然收回去蹭了蹭裤子:“不行的,张爷爷,会弄脏衣服。”   “这是我爸爸的结婚证,弄脏了要挨揍的。”   看见结婚证大人们都好奇地接过来看两眼:“还是昨天领的证,拍得真好看,真是登对。”   “是,上镜,以前咱结婚哪有这像素。”   裴蹲蹲与有荣焉,这个花车门票符合《婚姻法》规定才能领哦,爸爸说他长大了也有。   陆擒笑眯眯看着,突然感到背后一凉。   他一个冲刺抱起了小崽子,谦虚地对钓鱼老头道:“我说怎么早上起来找不到结婚证,见笑了。”   “恭喜啊,什么时候摆酒?”   “正月十二,到时候大家都来。”   “好咧,蹲蹲爸爸结婚怎么能不去。”   裴容气急败坏看着这厚脸皮的一对父子,脚趾抠地还要摆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脸颊一抹淡淡的粉。   他就知道陆擒会阳奉阴违,小崽子这回是孝到他心里去了。   六点半起床到现在,半个小区都看过了吧。   陆擒小声道:“蹲蹲,别炫了,爸爸来了。”   裴蹲蹲双手捂住嘴巴,大眼睛悄悄转向另一旁。   裴容伸出手。   裴蹲蹲双手把结婚证交给爸爸保管。   “爸爸,你的结婚证。”   一对英俊新人站在这里,自带聚光效果,裴蹲蹲的交际圈纷纷对大美人表示祝福。   裴容心里微微尴尬,但对于这种场面也不陌生,很快便适应了。   怎么说……收获来自长辈的祝福,还是十分真诚且美好的。   “喵喵——”   橘子和菠萝耳朵一动,对着蹲蹲喵喵两声。   裴蹲蹲顿时从陆擒怀里溜下去,从奶奶手里接过了橘子的牵引绳。   橘子撒开四肢,径直跑向一个小区管道口,俯卧在地上看了一会儿,叼出来一只声音微弱的小狸花猫,放在蹲蹲脚边。   给——   裴蹲蹲瞪大了眼睛,有新的猫猫了。   他看向爸爸:可以带回家吗?   裴容点头。   小狸花闭着眼睛,还没断奶,不知怎么跑到管道里了,瘦瘦的,黑色和棕色条纹。   裴蹲蹲伸出自己的手掌比了一下,好小哦。   习惯了橘子和菠萝的山竹猫猫拳,这只小狸花连猫爪都好小。   裴蹲蹲摘下自己的小帽子放在地上,菠萝抢先把小狸花叼进了帽子里,动作比橘子要粗暴。   小狸花呜地喵了一声,细细的,估计没吃东西好久了。   裴蹲蹲抱起帽子:“西瓜,带你去我家。”   陆擒抱起他,走得更快一些。   回到家,橘子慷慨让出了自己的窝。   管家泡了一点羊奶粉给小狸花。   裴蹲蹲:“伯伯,西瓜就吃一点点奶吗?”   这些都不够裴哥吸一口的!   管家道:“西瓜太小了,一次一点点,一天多喂几次。”   菠萝和橘子也饿了,自主吃猫粮。   平日里,吃根骨头都要你来我往揍一顿的两只大猫,突然兄友弟恭,伸出胖胖的猫爪,你把猫盆推过来,我把猫盆推回去。   橘子被惹急了,把菠萝的大脑袋按进猫盆里。   陆擒意味深长道:“两姓联姻,猫都知道,应该早点领证。”   裴容分析:“也可能是有崽了,凑活过吧。”   陆擒把夹起的牛肉塞进裴容嘴里。   裴容脸颊鼓起,费劲地嚼了嚼,才吞下去:“这么大块的牛肉。”   陆擒:“对啊,吃饱了吗?”   “饱了。”   陆擒拉着他上楼,装出深沉的模样:“你需要解释一下,什么叫,有崽了凑活过吧。”   真的没有指桑骂槐吗?   裴容反应了一下,笑道:“我说那两只笨猫可能都以为小狸花是对方生的,人家刻在基因里的一夫一妻制教养,唔,自然而然就绅士了。”   陆擒:“那我也让你看看我刻在基因里的一夫一妻绅士教养。”   众所周知,染色体是基因的主要载体。   裴容:“并不是很想看。”   ……   过了元旦,商战剧《谁主沉浮》开机,片场就设在陆氏大楼第17层,往上十层就是总裁办,直线距离不到50米,陆总本人特别满意,拨了一部电梯给剧组专用,设定只停在17层,其他楼层不能去。   其他电梯则不能停17层,除了总裁办专用电梯。   互不打扰。   主演大美人不想搞特殊的,但是陆擒偏要他坐总裁专用电梯。   裴容兢兢业业地演戏,陆总兢兢业业地探班。   裴容:“……”上次一起在西北拍戏,也没这么频繁探班啊?   所以说三年前真的是克制过了?   最糟糕的是,陆擒还担了一个顾问名头,商战他是专业的。裴容等于一头撞进了陆擒的专业领域,陆擒说啥导演都信。   遇到表演不过关的地方,还得开小灶。   “股东大会气势压不住?跟我开一次就懂了。”   “盯盘的眼神聚焦不对,让主演来我办公室找我。”   短短三天后,陆总开完会,按了按手腕,想放松一下,方式就是给老婆送一杯热牛奶,抬手按了17层。   按键灯没亮。   高秘书眼观鼻鼻观心。   陆总又按了一下,还是没反应:“坏了?叫工程师来修。”   高衾提醒道:“今早夫人去后勤锁定了总裁专梯去17层的程序。”   就是说,不让您去了。   “你们就看着他锁?”陆擒修长的指骨捏着牛奶杯,看着高衾,语气深沉地问道,“我有比他高的权限解锁吗?”   仿佛昏君询问国师,皇后造反了他还是不是一国之君。   高衾点头:“在公司您当然有最高权限。”   但是家庭地位不好说。   陆擒眼睛一眯:“今天有感情戏?”   高衾:“据我所知,没有。”   剧本是您盯着改的,有没有感情线您还不清楚吗?   陆擒:“他敢锁我电梯,就敢跟导演商量加感情戏。”   陆擒一边离开电梯门往办公室走,一边发消息给裴容:“不就十层吗?瞧不起我的体力?抱着你爬楼梯都没问题。”   “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裴容:“下次手机放你办公室。”   骚扰完了老婆,陆总心满意足开始工作。   效率加倍。   呵,在公司当然要给老婆面子,老婆前脚锁,他怎么能后脚就去解锁。   这种事当然要在家里解决。   ……   年关将近,剧组按照陆氏大楼的放假表走,早上就清空了片场。   裴容走楼梯上了27层,接陆擒一起下班。   今年的最后一次班,下班要牵着手去停车场。   陆擒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往年他都是等回家过年的员工都走了才离开,今年也不例外。   腊月二十八,商业中心明显变得空旷起来。   西装革履谈业务的往来者变少,每个从一楼旋转门出来的人都露出过年放假的轻快笑意。   明天不用来了。   裴容脸上也不由染上笑意,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沐浴阳光。   吃过午饭,裴容陪着陆擒逐层走下去,一方面是年前最后一次检查,一方面是亲自给不得不留守公司的员工发红包。   往常秘书跟在后面拎一袋现金红包,沉甸甸的,今年跟着的是裴容,陆总只好自己拎。   遇到一个人,掏出一个一万块的红包,像江南皮革厂的老板发工资似的。   员工们没想到今年还有总裁和总裁夫人一起发福利的环节,深深觉得赚到了。   要买门票才能近距离看的大明星,因为他们总裁的缘故,通通免费了!   发到一楼后,正好还剩一个。   陆擒拿出来,交到裴容手心:“第一次一起过年,请多多指教。”   裴容:“好。”   大年三十。   全家人一起做年夜饭,陆擒主厨,小崽子打下手,反正看着比裴容熟练。   吃完年夜饭,到外面放小孩子喜欢的花炮,自从禁爆竹后,大人的乐趣被剥夺,小孩子的小型烟花倒是越来越琳琅满目。   陆擒:“初五的时候,我们去格林庄园放大的烟花。”   裴蹲蹲仰着脑袋:“有多大?”   陆擒:“能飞到楼顶那么大。”   “哇!”裴蹲蹲穿着新衣服,小声道,“爸爸,我们进去看电视吧。”   裴容:“不放了?这边还有。”   裴蹲蹲显然有更感兴趣的事情:“要看晚会,赵奶奶每年都看的,蹲蹲也要看。”   赵姨在M国,确实每年都靠春晚妆点过年气氛守岁。   裴容:“好,你去打开电视。”   裴蹲蹲跑进客厅,打开大电视,红红火火的画面马上呈现。   蒋女士和陆建业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才坐下来一起看,主要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货聊聊天。   裴容退圈前,过年反而非常忙,各种晚会不管唱歌行不行都能塞进去录制。   今年本来也有很多晚会找上门,别说到裴容手里了,在周航那一步就被拦截了。   十分的有眼色了。   裴蹲蹲本来非常认真地看节目,但是一到九点,生物钟就催促他去睡觉,他迷迷糊糊地趴在沙发上,上一秒还兴奋地接蒋女士的话,下一秒就闭上眼睛,两道浓黑的睫毛垂下来,呼呼大睡。   陆建业就坐在他旁边,想把他抱到床上去,稍微一动,小崽子就醒过来,勉强睁开眼睛:“爷爷,我还能看。”   蹲蹲要跟爸爸守岁哦。   不知道变成两岁了会不会容易挨揍,不能再说自己一岁半了。   主持人:“壬寅虎年只剩下最后几分钟了……”   “新年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   时针渐渐指向十二点,陆擒突然调大了电视音量。   裴蹲蹲努力清醒,唔,要倒计时了。   电视里,主持人和嘉宾站成几排,声音嘹亮慷慨激昂地辞旧迎新,欢腾喜庆。   “倒计时!”   “十!”   “九!”   画面一转,从张灯结彩万紫千红的舞台换成了红底的金色时钟,秒针一刻一刻转动,而在时钟下方,赫然就是格林庄园四个字和一个logo。   一道固定广告植入微微盖过倒计时的喊声,清晰有力。   “格林庄园给全球华人拜年!”   一行小字浮起:格林酒庄,琥珀红酒。   话音落下,秒针吻合分针。   噔——浑厚低沉的零点钟声如约而至。   过年好!   裴容:“……”   裴蹲蹲挣扎醒来,流利道:“祝爸爸爷爷奶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说完一秒会周公。   蒋女士和陆建业仿佛见怪不怪,抱起蹲蹲,回房睡去。   裴容镇定道:“多少钱?”   这比放烟花还快的十秒。   他错了,他怎么会觉得陆擒婚宴上的红酒规格不够呢,这不马上在全国人民盯着倒计时的时候抬高身价了。   答应好的低调呢?   陆擒挑眉,也就一秒一千万吧。   第一次跟老婆守岁,花点钱怎么了。   陆擒:“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裴容:“什么?”   陆擒关掉电视,抱起大美人,身体力行:“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68章   大年初一,按规矩早上要吃一碗长寿面,大美人跟小崽子一起吸溜吃完一碗面。   豪门世家也得走亲戚,陆建业和蒋女士那一代人的兄弟姐妹多,蒋女士的爸爸跟着儿子住,因此每年初一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去看他。   蒋女士带蹲蹲去换出门的新衣服,客厅里没人了,裴容清清嗓子,对陆擒道:“咱立个规矩。”   陆擒抬头,语气坚定道:“今天不行。”   大年初一被立规矩,那一年都是妻管严。   裴容:“哦,那算了。”   陆擒:“你说说看,我不一定答应。”   裴容用筷子尖挑着剩下的长寿面:“那我不说。”   大年初一,怎么能让老婆失落,那一年到头都不开心。   陆擒毫无原则:“你说,我答应。”   裴容忍俊不禁,他今天穿了一件高级红的短款羽绒服,内搭黑色高领羊毛衫,显得气色格外好,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怪不得大家过年都爱穿红色呢,陆擒希望天天过年。   裴容在家总是穿休闲服,出门工作摇身一变奇迹容容换装,一套比一套好看。   为了看到最好看的大美人,陆擒只好自己购物自助换装。   裴容:“我觉得上交工资卡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就不会在格林酒庄产值跟不上的情况下,花一亿买零点报时广告,更不会借机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陆擒:“这样我在总裁圈很没面子。”   他想自由地给老婆花钱,想花一亿花一亿,想花两亿花两亿。   赚钱是为了什么呢?就是随心所欲地给老婆孩子花钱。   裴容略微一勾嘴角:“我说要你的工资卡了吗?不要对号入座。”   “那你还想要谁的?”陆擒如临大敌,掏出钱包放在桌上,“里面有工资卡。”   他一个集团总裁,本来就不靠工资卡,哪怕所有卡都被裴容冻结,一句话的事儿就能让别人办成。   裴容也知道。   两人都心照不宣,陪对方演戏。   裴容把钱包拿起来,翻开看了一眼,却没有拿走工资卡,反而还放了一张卡进去。   “我这部剧的工资卡,交给你。”   陆擒反应了一下,知道裴容有一部分因素是想还广告的钱。   裴容:“要不要?”   “要。”   陆擒道,还钱可以选择转账,但裴容把工资卡直接交到他这里,难道就只是为了还钱吗?   太小看裴容了,明明是新年礼物。   陆擒收到会高兴,毕竟是节日限定的夫纲。   陆擒:“你的粉丝都很喜欢这个广告。”   整个过年期间,裴容都没有接商务,粉丝望眼欲穿,结果在零点报时傻眼。   “这是……大美人送我的新年礼物吗?”   “啊啊啊啊,我爸看见广告问我这是什么酒,市面上的好酒他都尝过,唯独这一款居然都上零点报时了他没见过。我立马拿出上次购买的两瓶,我爸夸我有眼光,连夜邀请牌友品鉴。”   “今年走亲戚我带的酒最好,谢谢大美人给的面子。”   “总裁夫人就是不一样,妈妈放心了。”   “据说,这是陆总送给大美人的跨年礼物。”   “草,别人家发狗粮食按甜度,你家发狗粮按亿吨。”   “别秀了,我迟早撑死在评论区。”   以此同时,S市的宣传片放出,因为纵火意外,裴容那一部分的结尾找其他人补拍,总体上,裴容仍然是主角,他的戏份停在了和陆擒开的洒水车相视一笑那里,画面和光线都美绝。   “我现在去S市,还能在公交车上能遇见大美人吗,连洒水车小哥都那么帅。”   “洒水小哥那下巴那侧脸,就算戴着帽子看不清,我也知道是个有腹肌的帅哥!”   “帅哥雷达滴滴响!”   “姐妹们,哈喇子收一收。”   “只有我觉得裴容看过去的那一眼很好磕吗?而且导演还拉长了这一幕,深情满满。”   “我也……但我不敢磕,怕陆总给我发律师函。”   “别人我不信,但我信陆总是真的会给拆cp的发律师函。”   “原来大家的感觉都一样,为什么啊陆总明明没有告过邪教。”   “因为陆氏集团的严正声明里写了,年轻英俊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用这么多无效成语还不能说明占有欲吗?”   “谢谢大师,我悟了。”   裴容看完陆总给他精选的评论,无语:“你就得意吧。”   蹲蹲穿好衣服:“出发,我们去太爷爷家里!”   裴容抱着小崽子上了车,给蹲蹲系好儿童座椅的安全带后,拉开暗格,想拿个玩具,结果发现了一份白皮文件。   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婚礼策划书。   陆擒眼尖地想夺过来,被裴容用眼神镇住。   裴容心如明镜,都策划好了的东西放在车上不敢带回家,里面必然有不能见人的东西。   幸好他提前看见了,还能删。   裴容拿出一只记号笔。   陆擒像差生一样坐直了身体。   裴老师翻开第一页,就受到了冲击:“婚车一千多辆!”   陆擒理直气壮:“谁让你生日在十一月份,要是跟蹲蹲一样在一月份,只要一百多辆。   裴容拿出笔,把前面两个数字划掉:“不要为难交警。”   陆擒心痛:“二十几辆太寒碜了。蹲蹲,你说是不是?”   裴蹲蹲关心地问:“那我的花车也被删除了吗?”   裴容:“没有,蹲蹲的车还在。”   裴蹲蹲于是安慰爸爸:“交警叔叔很忙的。”   裴容:“堵车会误了吉时。”   陆擒思考了一下:“行吧。”   裴容接着往下看:“巧克力两吨?”   陆擒:“蹲蹲想要一个巧克力高塔。”   裴蹲蹲点头,是我要的,他张开双手比划:“要这么大的。”   陆擒:“对。”   裴容:“水泥都用不了两吨,不空心还叫塔吗?”   划掉一个零。   陆擒皱眉,这样子预算花不完啊。   裴容把策划书合上,拍在陆擒怀里:“自己改,不看了。”   陆擒便知道剩下的不用改了,老婆还是疼他的,偷偷地把婚车又加了几辆回去。   ……   裴蹲蹲在过年收了超级多红包,从蒋家回来,脖子上挂着玉佩金锁,脚腕上两个金牛坠子,手臂上小金镯套了几圈,恨不得口袋里都塞满小金币。   裴容问他怎么花,裴蹲蹲想了想道:“一半存在江叔叔网购卡上,一半给其他小朋友买大鸡腿。”   故事书上经常有小朋友吃不饱饭穿不上新衣服,裴蹲蹲都记住了。   “行,爸爸帮你给其他小朋友买大鸡腿。”裴容找了个定向公益,把蹲蹲的压岁钱捐给了一个农村小学,用于丰富课间餐。   至于剩下的……   “江叔叔的网购卡……”裴容扶额,可以预见未来一年又会收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快递。   裴蹲蹲元旦去江焱那里住了三天,直接踢爆了江焱和闻医生“互相以为对方是直男”的七年暗恋,促成了姻缘。   江焱本来就对裴哥言听计从,不用裴哥嘱咐,什么都买最大最贵最多的,这下怕是连原子弹都给买了。   ……   正月十二,黄道吉日。   裴容和陆擒不讲嫁娶,婚车从陆擒的别墅区接上一家人,开往格林庄园举行婚礼。   陆总被限制了婚车数量,只能在其他地方发挥。   比如第一辆车的车票是某L*P1314,LP520,L*P9999……   裴容不知道他怎么弄到这么齐全的车牌,并且全都过户到了同系列车型上。   裴蹲蹲穿着裴容同款小西装,宛若最矜贵的小王子,快乐地绕着打头的婚车跑。   婚车微微改装过,酷炫得不行,上面的装饰品比蹲蹲见过的所有花车都多。   不仅有玫瑰花绕车身组成的图案,玫瑰花周围大量点缀珍珠和宝石,若是车门甩得重一点,晶亮的宝石大概就会簌簌地落下一地光辉,反正陆总不心疼。   婚车后座十分宽敞,坐三个人绰绰有余,蒋女士和陆建业在后一辆车,带着猫猫一家三口。   从别墅区到格林庄园,大概需要两小时,和往常的路没有什么不同。   陆擒和裴容如常地照顾小崽子,给小崽子讲了一路故事,好像只是一次寻常的春游,目的地也是格林庄园。   但到底还是有什么不同。   陆擒紧紧握着裴容的手,眼里是无法消散的笑意。   人生前二十几年,参加过那么多回亲朋好友合作方的婚礼,陆擒从未曾期待过自己的婚礼,他甚至觉得没有必要,难道要娶一个没有感情的联姻对象在婚礼上逢场作戏吗?他走到这个高度,不需要联姻不需要婚礼。   想不到有一天他挑灯写策划,一天翻一个花样,就为了和心上人的婚礼。   裴容察觉到了陆擒掌心的热度,扬了扬唇角:“谢谢你。”   谢谢陆总死缠烂打。   裴蹲蹲站在车后座中间,看见前方越来越近的格林庄园,礼貌提议道:“司机叔叔,可以再绕两圈吗?”   蹲蹲还没有坐够花车。   司机:“……”   裴容:“绕吧……还有时间。”   于是车队浩浩荡荡地绕着格林庄园两圈,经过了蹲蹲的以前的邻居门口,仿佛故地重游。   裴蹲蹲竖起一根手指:“还可以再……”   陆擒把小崽子抱进怀里,讲道理:“等你自己结婚,绕地球一圈都行。”   现在,他和裴容要举行婚礼了。   裴蹲蹲:“爸爸的婚车可以留给蹲蹲吗?”   他真的太喜欢爸爸的花车了,是他跟爸爸一起动手把玫瑰和珍珠宝石贴上去的,粘了三天。   陆擒:“可以,你老婆没意见就行。”   这一路上掉了不少钻石和珍珠,无一例外都是裴蹲蹲粘的,又菜又爱帮忙,简直是散财童子。   裴容打开车门:“下车了,宝贝。”   陆擒想,这次一定是叫他,他城府甚深地赶在蹲蹲前面认领了这一声:“好。”   裴蹲蹲也大声道:“好!”   癸卯年正月十二,九点二十整,婚礼开始。   让我们恭喜陆先生和裴先生携手一生。 正文   ——完—— 第69章 番外一   当爸爸们想过二人世界时,就会把裴蹲蹲交给其他叔叔带,为了可持续发展,你一天我一天,可不能逮着一个叔叔薅血条。   周航听说小崽子难带,为裴容的后爸生活操碎了心。   直到某一天,周航的兢兢业业终于打动陆总,他又有了踏进陆氏总部的机会。   在办公室,周航看了陆总的幼崽。   “周叔叔。”   不用介绍,裴蹲蹲直接打招呼,他已经从爸爸的手机里听过很多次周叔叔的声音了,周叔叔一打电话,爸爸就要上班。   周航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为什么小太子长得跟裴容更像?他敢打包票,除了裴容,没人能遗传给小崽子这样的基因。   陆擒笑了笑:“裴格,给周叔叔倒杯茶。”   “好哦。”   裴蹲蹲站在小凳子上,把小玻璃壶的茶水倒出来,奶声奶气道:“周叔叔,喝茶。”   周航颤颤巍巍地端起纸杯,连忙喝了一口水压惊。   小崽子姓裴!   被陆氏公开承认为继承人的小崽子是裴容的儿子!   脑海中浮现刚进来时陆总抱着小崽子办公的模样,那可比亲儿子还亲,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其实人类已经突破了男男生子技术?   有钱人的世界科技发展水平不一样。   陆擒简单跟周航聊了两句,秘书通知他开会。   “蹲蹲,你跟着周叔叔玩一会儿吧。”   两小时后。   周航:虚弱。   小崽子是来替亲爹复仇的吧,当年他压榨快要退圈的裴容,现世报来了。   但他虚弱归虚弱,他看着裴蹲蹲的脸,忍不住就想起现在最火爆的爸爸带崽综艺。   江陆娱乐旗下的艺人都很年轻,别说崽了,结婚的都少,周航一直遗憾分不到这杯羹。   最美爸爸和最聪明的崽,这对组合出马,还有其他人什么事儿?   带崽综艺的孩子年龄越小越好,网友想看的就是萌娃,越小越萌,但也不能太小,无法沟通做任务。   裴蹲蹲婴儿肥还挂在脸上,任谁看到他的第一眼,都还觉得是个走两步路就要抱,听不懂道理的小奶娃。   周航盘算着,综艺最好还得是直播,不然就凭蹲蹲这智商,会被网友黑成剪辑师和剧本的功劳。   周航当晚就打电话给裴容商量,激情澎湃:“国内外的奶粉厂商还不得为了蹲蹲打破脑袋!”   “哦。”裴容淡淡应了一声。   周航瞬间冷静。   哦,整个节目组掏空了都付不起陆氏小太子的出场费。   两岁的蹲蹲身家已经是他几十倍了。   吃饱了撑的上节目。   裴蹲蹲喝着鲜牛奶,耳朵一动,暂时放下奶瓶,爬到爸爸身边——那个周叔叔又打电话让爸爸工作了。   这次他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爸爸要去工作吗?可以带上蹲蹲吗?”   周航那边还在试图劝说:“带孩子玩几天,一期一千万不挣白不挣……”   裴容:“这钱给你挣要不要?”   周航突然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估计是想到了自己带崽的两小时。   裴蹲蹲自己分析出了信息量:“我可以帮爸爸赚钱?蹲蹲可以。”   周航立刻接道:“不愧是裴哥,爽快。跟爸爸一起去玩几天,就能买十辆挖掘机。”   裴蹲蹲眼巴巴看着爸爸:挖掘机十辆还是九辆不重要,重要的是跟爸爸一起上班,就像上次在山上拍戏一样。   周航:“就当成一部成长纪录片?小孩子长得快,过两年张开了大家就认不出来了。”   裴容想了想,其实蹲蹲每次出门的安保都很严密,上完综艺一年后,让陆擒控一下网上的舆论,别让蹲蹲三岁后的照片流出,倒也不是不行。   裴容捏捏蹲蹲的小脸蛋,宠溺道:“好吧,爸爸答应你。”   裴蹲蹲高兴地喝了半瓶奶庆祝。   周航联系了节目方,虽然是主动投出的橄榄枝,却一点也不着急,不要一口价的片酬,要广告分成合约。   娱乐圈第一美人的噱头实在太足,没有人不好奇他的崽儿长什么样。   节目方一退再退,见到蹲蹲的照片后溃不成军。   签,马上签。   《春天在哪里》是一档爸爸和孩子一起探索大自然的节目,拍摄地点一般是在广大不同地域的乡村,带着孩子感受爸爸们那一代人的童年,能引起网友们的童年共鸣。   本期签约的几个嘉宾和小孩子,裴容和蹲蹲都是年纪最小的。   节目名单发出去,网上立刻炸了。   “孩子两岁???”   “那岂不是退圈前就有了?”   “塌房了!塌大房!大美人就应该被当成王子宠一辈子!不要有小孩啊!”   “不想看大美人养崽的世俗样子,我怕滤镜会碎。”   “我也不看,不看就没有。”   网上讨论得轰轰烈烈,节目组放出重磅消息:一星期后直播!   一星期后,拍摄地点。   嘉宾们首次集结在嗮谷场,一辆车开来,下来一组嘉宾。   第一对是歌手王大琨和他的混血女儿琳琳。   王大琨和前妻一过哺乳期就离了,混血女儿跟着金发前妻在国外生活,为了上节目,两人勉强握手言和,把女儿送回国内。   小姑娘头发微卷,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皙,穿着漂亮的小洋裙,很是可爱。   王大琨本人长相一般,女儿被衬托了,直播间网友直呼惊喜。   小姑娘三岁,中文一般,只会简单的词,被爸爸抱着,一副懵逼的样子。   第二对是网友早就熟知的影帝和他儿子,影帝是个炫娃狂魔,微博上有很多日常照片。   第三对,第四对……以上或多或少都被公布过照片,最神秘的就是最后一组,裴容和他的儿子。   直播间。   “裴容的车来了,草草草!”   “蹲一个大美人的儿子长什么样。”   “我也蹲蹲。”   “楼上我记得你的ID,不是说坚决不看吗?”   “别说了,好奇害死猫,看完我就死心脱粉了。”   “商场里见过一次,很一般的小孩子,一般到我怀疑裴容是整的,基因是改不了的。”   “黑子滚出直播间!”   “来了,来了。”   “我现在比自己怀孕了生孩子还紧张。”   “开盲盒什么心情,我就是什么心情。”   “我也……要是孩子基因没裴容好,估计会被嘴。”   “才两岁,大家嘴下留情吧。”   白车保姆车停在小路尽头,两边都是绿如茵的稻田,禾苗随着轻风摆动。   车门一开,一个大号奶瓶先滚了下来。   裴蹲蹲一阵风似的追着奶瓶跳下来,黑色上衣黑色裤子,奶瓶滚得有些远,好不容易捡到,忙擦了擦吸管口,狂吸一口,看看奶质有没有摔坏。   裴容慢悠悠下车,等着小崽子自己回来。   裴蹲蹲拎着奶瓶走回来,靠在爸爸腿上继续喝。   路途长,他在车上睡了一觉,刹车开车的时候,奶瓶冷不丁从怀里滑落,几乎是靠本能捡回了奶瓶,一旦靠回爸爸腿边,忍不住就闭上眼睛困困地喝起了奶。   裴容往旁边挪一点,小崽子挤过来一点,最后干脆抱住了爸爸的小腿。   这一幕定格在直播间,因为弹幕太多,直接卡了。   “啊啊啊啊崽崽姨姨啵啵!”   “这就是人类幼崽的终极颜值吗?”   “不愧是大美人!大美人牛逼!!这基因谁不服!你永远可以相信大美人!”   “我原地脱粉,以后姨姨就是崽儿的头号姨粉了!”   “崽儿,让姨姨亲亲!把脸蛋啵肿!”   “人家才两岁嘴下留情!”   “微博观望团可以进来了!”   瞬间,流量又膨胀了一倍。   嘉宾聚齐,大家互相自我介绍。   裴容抱起了小崽子,把奶瓶没收。   裴蹲蹲终于清醒,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彻底睁开,大方地打招呼:“大家好,我叫蹲蹲,因为我蹲过——”   裴容:“咳。”   裴蹲蹲:“我喜欢蹲草丛。”   导演:“欢迎大家来到鱼米之乡,今天的午餐就是鱼。”   初来乍到,有个一轮的热身游戏,缓解气氛。   孩子抢答关于鱼类的名称,每答对一个,爸爸获得一分钟的时间去水池里捞鱼,捞到手就可以带着孩子去做午饭。   主持人拿出道具,从左边往右边撕开鱼类图片的遮盖膜,谁先答对,谁的爸爸就可以捞鱼。   五个小孩子排排站,裴蹲蹲个子最矮,他仰着脑袋,担忧地看着爸爸。   爸爸真的能捞到鱼吗?   直播间:   “蹲蹲好可爱,来跟姨姨打游戏,你负责蹲草丛,姨姨负责乱杀!”   “这个游戏对于年纪小的不公平啊,我们蹲蹲才两岁,别人家四岁吃的米都有蹲蹲两倍了。”   “这担忧的小眼神……大美人你的崽我抱走了。”   出于对爸爸的担忧,裴蹲蹲非常积极地回答问题。   主持人刚刚揭开一个鱼嘴,裴蹲蹲就声音响亮地回答:“海豚!”   按照规则,先答对的马上捞鱼,捞到就不再参与回答,以免问题都被大孩子抢答走了。   “爸爸,捞大的。”   “好。”   裴容穿上雨靴,踏进池子里,拿着一个捞网捕鱼。   滑不溜秋的,都抄到网里,还能一个鲤鱼打挺跳出去。   一分钟过去,裴容遗憾地对裴蹲蹲摇摇头。   “没事的,爸爸。”   五秒后,裴格又抢答成功。   裴容又没捞到。   一连捞了十几分钟后,大美人气喘吁吁地坐在池子旁边。   请给其他小朋友一点机会,也给你爸一条活路吧。   网友:大人不要拖小孩后腿!   裴蹲蹲忍不住问:“导演叔叔,我可以帮爸爸捞吗?”   “可以。”   裴蹲蹲拿着捞网,蹲在池子边下网,让爸爸把大鱼赶到他这边,很快就有笨鱼自投罗网。   裴蹲蹲使劲一捞,扑通掉进了水里,与此同时手脚并用地抱住了大鱼,用身体堵住了捞网的缺口。   裴容眼皮一跳,把他抱起来时,渔网、蹲蹲和鱼,三者紧紧纠缠。   “抓到了!”   “真棒。”   其他人:“……”   助理立马送上换洗衣服,裴容抱着蹲蹲去换,回来时鱼都杀好了。   他一手抱着蹲蹲一手提着鱼肉,第一个来到节目组准备的住处。   先给小崽子吃一包预防感冒的药,裴容让蹲蹲在床上玩,准备搜索鱼汤的做法时,微信一响,陆擒给他发了详细完整的食谱,充分讲解“适量”“少许”分别该有多少。   裴容回复:表现不错。   只有一起做游戏任务的时候才有直播,像这种提前完成游戏回去休息的,必须在正片里才能看到。   “蹲蹲消失的两小时,想他。”   “我崽儿不会感冒吧?全身都砸池子里。”   “我快到吓死了小崽子还不慌不忙地堵住鱼不让跑。”   “感觉到了大美人的一丝丝崩溃。”   “抢答那么快,不会是提前背过答案吧?”   “本来我也有点怀疑,但是看他捞鱼的劲头……上辈子可能就是个渔民吧。”   休息过后,小孩子要组团去探索大自然,找到春天五种特有的标志,契合节目组《春天在哪里》的标题。   节目组会在路上设图片提示,也有村民NPC指引,总之从路这头走到路那头,肯定能找齐。   五个小孩子分成两组,都是预设好的流程。裴蹲蹲年纪最小,本来应该分到三人组,导演看了他的表现,临时决定让他去二人组。   感觉裴哥一人就能挑大梁,甚至可以给他分一个今天的表现不在状态的小姑娘泱泱。   泱泱比裴蹲蹲高出半个头,但对陌生环境适应得不好,眼睛红红的,被谐星爸爸哄了好久才愿意跟小朋友单独出做任务。   大人有额外任务,要去采草做青团。裴容想了想自己总要失败几次才能成功的厨艺,深深觉得惭愧,他得多采一些细叶鼠曲草备用。   要是蹲蹲完成任务,他又没完成,岂不是上完综艺,他的“大美人”名号要变成“废物美人”?   裴容便不等了,道:“爸爸要去采摘做青团的草,你在这等姐姐不哭了,你俩再一起去做任务。”   裴蹲蹲:“好哦。”   [大美人这就走了?]   [蹲蹲好乖哦,我也想要一个。]   他坐在石头墩子上安静地等待泱泱被哄好,没有丝毫不耐,等谐星完全哄好了,才站起来:“我们走叭。”   他主动牵着小姑娘,按照节目组的指印,往一条水泥路上走。   第一个提示【春天的标志】是路边的油菜花,在春天的时候开放,金灿灿一片。   裴蹲蹲伸手摘了一枝花,递给情绪不高的泱泱:“姐姐你拿着。”   泱泱接过花,裴蹲蹲就要继续往前走,突然被拉了拉衣服。   “看,那里有玫瑰花。”   裴蹲蹲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二话不说爬上几层台阶,敲开老奶奶家的门,憨态可掬道:“奶奶好呀,可以给蹲蹲一朵月季吗?”   “当然可以。”老奶奶去花坛里折了一朵月季,笑呵呵地拿给蹲蹲,“真可爱,多大了?”   裴蹲蹲:“两岁!”   “哎呦!两岁哦,要不要喝水?”   “那给一点儿吧。”裴蹲蹲想了想,要了一个纸杯的凉白开,“谢谢奶奶。奶奶再见,奶奶身体健康!”   “谢谢蹲蹲!”泱泱拿着油菜花和月季,走路都有劲儿了,“玫瑰花真好看。”   裴蹲蹲:“不客气。”   两人继续前进,走了一段上坡路后,泱泱有点儿走不动了。   裴蹲蹲把一口没喝的白开水给她喝,主动道:“我们休息一会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各处望了望,似乎在找线索。   “可以走了吗?”   “要再一会会。”   裴蹲蹲:“好哦。”   [有一点点好磕。]   [两岁就看出霸道总裁范了。]   [操,这不是爬山时候的我和我男朋友吗?]   [又送花又送水地哄人,我们蹲蹲真的好绅士好有耐心。]   [比我男朋友有耐心,痛苦闭眼。]   [踹走狗男人,影响我看蹲蹲。]   等泱泱坐了五分钟,两萌娃继续上路,这回,裴蹲蹲却没有按照节目组指定的小路走,而是一拐弯上了大路。   泱泱则只会跟着蹲蹲走,两人好像忘记了任务。   节目组和直播间的网友都一头雾水,直到裴蹲蹲在派出所门口停住。   摄影师:“……”   这是干什么?走错了呀蹲蹲。   裴蹲蹲熟门熟路地进去。礼貌卖萌:“警察叔叔,可以把姐姐暂时放在这里吗?”   警察:???   一个两岁的来寄存一个三岁的?   但是民警的业务就是如此广泛,小孩子一觉醒来父母不在害怕得报警的情况很多,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寄存一个爸爸不在身边的三岁小孩。   裴蹲蹲松一口气:“谢谢警察叔叔,我半小时就回来接她。”   网友:“……”   #温柔,绅士,头也不回#   #脸好疼#   #但好像更喜欢蹲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