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过气偶像》 作者:匹萨娘子   文案:   丑闻缠身的过气偶像虞泽从一本九块九包邮的魔法书中意外召唤出“血腥魔女”一只。   “愚蠢的凡人,咳……”   金发雪肤,幼童外貌的魔法师擦去咳出的鲜血,甩出一个睥睨的目光:   “说吧,你向伟大的魔法师乞求的是腰缠万贯、权势滔天,还是天下无敌、青春不老?”   虞泽:……你能穿上衣服说话吗?   十分钟后,上京警方接到不愿透露姓名的东城区热心市民报警电话,称有一名金发的外国儿童在中央公园和父母走失。   警方迅速赶到中央公园,发现穿着宽松T恤坐在快递箱里咳血的金发女童。   “小妹妹,你别怕,我们是警察,你会说中文吗?”   “……”   警察换上英语:“别害怕,我们是警察。”   “……”   警察又问:“你父母的电话是多少?”   金发女童擦去嘴边血迹,扬唇冷笑:   “把我爸虞泽叫来。”   过气偶像虞泽想要翻红的第666天,天可怜见,他终于红了。   食用指南:女主身体会长大,人设是魔女,不可能扶老奶奶过马路。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娱乐圈 爽文 成长   主角:唐娜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她的意识从混沌的黑暗中醒来,听见了时间转动的声音。   风声、哭声、木柴燃烧的轻微噼啪声,还有人们的欢呼声、笑声。   是谁在耳边说话?   继声音之后,画面浮现,过往种种,从她脑海中飞快闪过。   黑暗消失,冰冷消失,视网膜上蒙着一层斑斓的光斑,她知道——她终于重回人间。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正对上一双冬夜般黝黑的眼睛。   面前的年轻男人有着一头深亚麻色的短发,五官长得极其出色,冷白色的面孔上,那双单睑的狭长眼睛带着一缕惊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小爬虫还挺有胆量。   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极其古怪的房间里,装饰和陈列,都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   她原本蜷缩在书桌上,现在她悠然地站了起来,傲视着年轻男人。   “愚蠢的凡人……”她咳了一下,习以为常地擦去嘴边的血迹:“说吧,你召唤出伟大的血腥魔女,乞求的是腰缠万贯、权势滔天,还是天下无敌、青春不老?”   凡人所求,不外乎也就她提出的这几种。   不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有信心满足,想要权势,那就灵魂对调,想要天下无敌,那就服药,至于服药后会不会爆体而亡,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青春不老就更简单了。   死人就青春不老,只会腐坏。   她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选择青春不老,然而他只是一话不发地盯着她。   魔女觉得他一定是被自己倾城的美貌所惑。   他说:“……你能穿上衣服说话吗?”   原来是她曼妙诱人的身体让他……她得意地低下头,望见自己莲藕般的短胳膊短腿,还有那微微起伏的白胖肚皮,笑容僵在嘴角。   “这是怎么回事?”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呆呆地自言自语。   “……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年轻男人说。   她抬手一挥,一本封面画着魔法阵的砖红色古书凭空出现,它仅仅在空中停留了两秒,就在重力引导下砸到了地上。   泛黄的内页和砖红色的外壳脱落,空无一字的纸张散落一地。   她目瞪口呆,半晌后,抬头怒视着年轻男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男人反问:“你是伟大的血腥魔女,我是愚蠢的凡人,我能对你做什么?”   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她暂时按下心中的杀机,挥了挥手,想要让恶魔之书恢复原貌。   散落的内页和外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小爬虫还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一股尴尬涌上心头。   她装作发怒的样子:“你没看见我招手吗?快把我的书捡起来,弄坏一张我都饶不了你!”   他走了过来,然后——把她提了下来,放到地面上。   “自己动手。”他冷冷地说完,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她真的怒了。   让人闻风丧胆、饮泣吞声的血腥魔女竟然在一只小爬虫这里受到忤逆,真是奇耻大辱!   想到这里,她决定送他一场“青春不老”,大师级别的水系魔法抬手就来。   滋——   一条水蚯蚓射到了小爬虫的背上。   她呆住了。   小爬虫停下脚步,转过身,黑着脸说:“你吐我口水?”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她条件反射地否认。   小爬虫带着半信半疑的表情转过身了,她立即抬手又使出一个大师级别的火系魔法。   燃烧吧小爬虫!   哧——   一簇黄豆大小的火星像是喝醉了一样,一路曲线前进,撞上了小爬虫被水蚯蚓打湿的那块地方,还没来得及烧起来就熄灭了。   她试着再一次扔出火焰,四五点火星子虚弱地半途落下,掉在光洁的木地板上,留下几个醒目的黑点。   怎么会?怎么会!   她呆呆地抬起头,对面沉如铁的小爬虫哂笑:   “我只是想帮你烤烤湿衣服……”   虞泽:……呵呵。   说起虞泽这个名字,在中国娱乐圈里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他人气鼎盛时期,微博活粉4000万,随便出席一个活动都能弄瘫方圆十里的交通系统,五大男刊,他随心随意挑着上,各大小生抢破了头的资源,品牌方亲自送上门来。   新生代“四大流量”排序的时候,虞泽永远是顶头的那一个。   很可惜,这些都是过去式。   现在的虞泽,只是一个微博粉丝500万的过气偶像而已——从4000万残存下来的这500万里,他估计有一半都是公司给他买来的僵尸粉。   比过气更惨的是,他还深陷丑闻漩涡。   丑闻也罢,他还霉运缠身。   一本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家中,书脊上贴着“¥9.9”标签的魔法书成精了——成精都算了,还朝他吐口水。   这只金发雪肤的外国书精最少也是几百年前成精的,不仅没见识,还很话唠,逼她穿上衣服只能算是小困难,真正的灾难在出门以后。   看见开合的电梯——   Σ( ° △°|||)︴:“是谁在操纵这个吃人的铁皮罐头?!”   看见璀璨的水晶吊灯——   Σ( ° △°|||)︴:“这是什么绝世魔法石!”   看见路边穿着玩偶服发送传单的人——   σ`▽′)σ:“呵呵,丑东西。”   好不容易把她骗进车里,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皿▔):“这里果然有埋伏!”   咻咻咻——几点火星子凭空冒出,眼看着就要落到车厢里,被虞泽眼疾手快掐灭。   他忍无可忍,怒声说:“我警告你,不要再乱用魔法了!”   书精见他发怒,却像总算找到他命脉一般,露出得意的笑容,十个白白胖胖的手指头都冒出了奄奄一息的迷你火焰。   她有着一张婴儿肥的圆脸,笑容明媚可爱,一头柔顺长发在春日的阳光下闪着金子般的光芒,雪青色的眼眸像是水中刚刚绽放的青色莲花,在清澈湿润的眼眶中活泼地转来转去。   光看外貌,她像是下凡的小天使,她讲的话,却是地狱里挥舞着三叉戟的小恶魔的台词:“现在!立刻!我命令你向伟大的血腥魔女下跪道歉,否则我就烧毁这里所有的东西!”   “……”烧吧烧吧,爆炸了最好,让她上天去和太阳肩并肩。 第2章   十分钟后,虞泽把“本世纪最伟大的血腥魔女”打包塞进印着“心相印纸巾”几个字的半人高纸箱里,抱着她走下了车。   “你要带我去哪儿?你这个狂妄愚蠢的小爬虫,你这是在侮辱一位传奇级别的魔法师,我命令你立即……”   虞泽不耐烦地把垫着脚趴在纸箱子上,一路上喋喋不休着的金色脑袋按了下去。   就这半天时间,她大概说了他一个月份量的话,她叽叽呱呱的声音在他脑内立体循环,几乎把他大脑撑爆。   难道是书本成精的缘故?   ……是了,一定是因为这样,书精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为什么要戴护目镜?你这只该死的爬虫,你到底想对伟大的魔法师做什么?”   金色的脑袋再一次顽固地冒了起来,一只肉呼呼的小手从箱子里努力地伸出,一把抓走了他脸上的墨镜,夺走墨镜不说,手指还戳进了他的眼睛里,疼得虞泽差点没忍住连人带箱子一起丢出去的冲动。   外国产的书精戴上他的墨镜——为了不让过大的墨镜从脸上掉落,她两手抓着墨镜一边,朝他耀武扬威地大笑:   “哈!你居然哭了!终于感到害怕了吗,你这只迟钝的虫子,我命令你立即解除对我的囚禁!”   磅礴的怒气在虞泽身体里横冲直撞,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   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快步走到公园一处廖无人烟的地方,将装有书精的纸箱子放到了写着“可回收垃圾”的垃圾桶旁边。   虞泽伸手夺回自己的墨镜,书精气愤地叫了起来:“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抢血腥魔女的东西!”   虞泽:“……”冷静,冷静,杀人是要蹲监狱的。   “呆着别动。”虞泽开口:“过会有人来接你就跟着他们走,他们会帮你找同类的。”   “我才不要找什么同类!”她生气地说。   虞泽才不管她说什么,交代完毕后转身就走。   遗弃儿童?不存在的。   他只是把捡到的无主之物上交给警察叔叔。   杨亮是上京市金泉派出所的一名普通民警,大中午的,他刚想在座位上打个盹,一个电话让他不得不叫上正在午休的同事小赵一起出警。   小赵是刚进所里的警校新生,她没了午休,一点不恼,反而很兴奋。   “杨哥,出了什么事?”   “没啥,小事!中央公园那里发现了一个走丢的外国小孩而已。”杨亮看了她一眼,打破她对刑事大案的期待。   “小孩啊——那我们得赶紧去了,这年头拐子多,说不定去晚了就会被潜伏在上京的人贩子集团给——”   小赵话没说完,杨亮就开门把她塞进了警车:“乌鸦嘴!说点儿好的!”   两人赶到中央公园后,没费多大功夫就在垃圾桶旁边的纸箱子里找到了一个金发的女童,她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成人T恤,坐在纸箱子里一动不动,听见人声才抬头,眨巴着一双雪青色的大眼睛朝他们看来。   “好可爱——”小赵忍不住惊呼。   就连身为男人的杨亮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同她的说法。   小赵看了看她所在的纸箱子,一脸疑惑:“奇怪,这么高的箱子,她是怎么进去的?”   杨亮尽量对箱子里的女童露出“民警蜀黍”的和蔼笑容:“小妹妹,你别怕,我们是警察,你叫什么名字?你会说中文吗?”   她看着他,睁着水润明亮的大眼睛没说话。   名校毕业的小赵觉得现在就是自己露一手的最佳时机,她亲切地笑着:“Don\\\'t be afraid,We are policemen.”   “……”   “what\\\'s your parents phone number?”   魔女当然能听懂这两只新来的小爬虫在说什么。   那个胆敢抛弃她的该死小爬虫召唤了她,他们已经锁定在了一起,小爬虫能听懂的语言,她当然也能听懂。   呵呵,敢抛弃她是吧?   她要让他哭着后悔今天的愚蠢!   虞泽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经纪人赵健的电话,赵健提出一会在他家中见面,商量一下今后的工作方向,虞泽一口答应。   已经三个月没有新的工作上门,他们的确该商量商量以后的发展方向了,尽管已经过气两年,但虞泽仍没有放弃翻红的希望,因为只有翻红,他才有机会证明他身上的污水完全是有心人的恶意栽赃。   虞泽迫切地期待着赵健这一次的到访能给他带来工作机会。   虞泽将高级跑车停在地下车库,乘电梯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屋里静悄悄的,和他一直以来习惯的安静一样,没有聒噪到让大脑充血的说话声,虞泽满意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才是他的日常生活。   想起那个自称“血腥魔女”的外国书精,虞泽忽然想——她回不去书里,是不是因为她的书坏了?   他以身家性命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毁坏那本书的。   谁让那本莫名其妙出现在他书桌上的书像密不透风的蚌壳一样,紧紧咬在一起,翻也翻不动呢?   翻不开怎么办?   ……再用点力呗。   于是,伴随着一声可疑的“嘶啦”,他终于扳开了这本像是自有引力,紧紧咬合在一起的古书。   书里的内容,他连一眼都没有瞥到,因为在他扳开书页的一瞬间,那股奇怪的引力就消失了——书也消失了。   书消失了,但是几步外的书桌上出现了一个蜷缩着的幼童。   她睁眼后,自称“血腥魔女”,还说他召唤了她。   召唤?他压根只是撕……翻开了一本书好吗?   如果她回不去书里了,警察会把她送去哪里?中科院?福利院?   ……她应该不会傻到对着警察丢火星子吧?   还是别想了,反正这辈子也见不到了。   虞泽几口喝完咖啡,将空杯子放进厨房水槽后,拿出手机搜了搜即时新闻——还好,没有可疑女童自称血腥魔女的新闻出现。   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虞泽猜测是赵健来了,走到玄关后想也不想地打开了门。   然后,他见到了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那个人。 第3章   虞泽呆滞地看着出现在家门口的书精和两个警察,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两个警察看着他的脸,也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只有书精,一见到他就亲热地扑了过来,抱着他的右腿,大喊了一声:“粑粑!”   虞泽差点没忍住冲动把她一脚踹飞。   尴尬的半晌沉默后,男警察开口说道:“现在世道这么乱,你心也太大了,居然把女儿忘在了公园里,还好有好心人发现孩子后给我们打了电话,要是出了事,这后果可不堪设想。”   好心人脸色难看:“……”   “就是,下次注意一点,你虽然……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女警察嘀咕,看着虞泽的目光充满嫌弃:“隐婚隐育都算了,你至少对孩子多上点心啊——”   好心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虞泽说:“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女警察:“哦~~”   这意味深长的目光和语气,让虞泽觉得自己头顶长出一片青青草原。   虞泽破产的信用让两个警察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自顾自地对他进行了一顿批评教育后,留下书精就走了。   两人下楼走出电梯的时候,正好碰见一个男人上电梯,听见他们谈话的尾巴,一下站住脚步。   “你们说虞泽怎么了?”马脸的平头男人皱眉问道。   杨亮和小赵对视一眼,含糊其辞地说:“我们没说虞泽啊,你听错了。”   “不好意思,我是虞泽的经纪人赵健。”赵健从衣服里拿出名片递给两人,怕他们不相信,又拿出手机出示了一些虞泽的生活照片。   赵健看着已经信服的两名警察,问道:“请问虞泽出什么事了吗?”   “他没事,就是他带女儿出去捉迷藏,把孩子忘在公园自己回来了,我们是来给他送孩子的。”杨亮说。   “你说什么?女儿?”赵健惊呆了。   “你能告诉我,他老婆是谁吗?你放心,我不会跟别——”   小赵还没说完,杨亮就推着她走了。   “别忘记你是个警察!”   男警察的责备声远远传来,赵健还没回过神来。   虞泽有女儿了?   虞泽面色难看地看着大摇大摆爬上他沙发坐好的外国书精,咬着牙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睁着又大又亮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你召唤了我,我要实现你的愿望才能回到书里。”   虞泽说:“你现在连个像样点的魔法都用不出,有可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有啊,有啊——我可以让你青春不老!”书精欢快地说,如果她有尾巴,虞泽相信此刻那条尾巴一定在快速地左右晃动。   “我对青春不老没兴趣。”   她睁大眼:“那你对什么有兴趣?钱?权?色?”   虞泽刚要开口,十天半个月都响不上一次的门铃,在今天仅隔了五分钟不到,再一次响了起来。   虞泽开门后,看见铁青着脸站在门前的经纪人。   赵健推开他,大步走进家门。   “赵哥,你听我解释……”   虞泽刚走了两步,赵健就停了下来,他指着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人的金发女童,怒不可遏地说:“人都在这里了,你还要怎么解释?!你这是嫌自己身上的丑事还不够多吗?!”   “她真的和我没关系!”虞泽说:“你要不信我,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赵健走到女童身前蹲下,努力露出最和善的笑容:“小妹妹,你告诉叔叔,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她乖巧地说:“粑粑。”   赵健胸口一阵起伏,他像火箭一样蹭地站了起来,怒喝道:“你觉得看热闹的人会因为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而相信你的话,还是相信这个女孩嘴里说出的话?!”   虞泽百口莫辩,他心里的怒火也蹭蹭蹿了出来:“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解释?出示户口本行吗?!”   “舆论才不在乎你的户口本和血缘证明!只要这个孩子曝光,你就会被钉上未婚有私生女的耻辱架,他们有大把的理由解释这个孩子为什么和你没有血缘!”赵健怒不可遏地说:“你自己想想,正常人会相信一个有前科的人的话,还是相信一个纯真小女孩的话?!没个前缘,这几岁的小孩子会说你是她爸爸吗?!”   虞泽气得头晕目眩,他死死攥紧垂在腿边的双手,咬牙说:“所以我就只能站在这里,束手无策地被人泼脏水却无法还击吗?作为经纪人,你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能做的就是和你解约!”赵健嗓门高过虞泽,怒声说:“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和你解约的,本来心里还有些犹豫,看见这情况,什么也不用说了!”   虞泽面色铁青:“我们合约还未到期,你违约了。”   赵健梗着脖子,额头青筋跳动:“你还有脸和我谈违约?!先违约出现重大丑闻的是你!我没找你要违约费就是仁至义尽了,我告诉你,这合约你是不想解也必须解,你要是不服气,尽管告我,我倒要看看法院怎么说!”   “这孩子——”他指着一言不发默默看着两人的金发女童,掷地有声地说:“我赵健在这里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要是刚刚那两个警察把她的事往外一说,你这辈子的星途就彻底完了!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家做你的富家少爷吧!”   赵健气得摔门离去。   乘电梯走出公寓后,赵健脸上波涛汹涌的怒色已经趋于平静。   虞泽这艘船是真的破了,覆灭已经成为定局,还好他手里已经培养起了虞泽的接班人,只是他花了这么长的金钱和精力在虞泽身上,不在船沉之前最后捞点什么实在是亏。   他坐回自己的车里,拿出手机给熟识的狗仔打了电话。   于心,娱乐圈两大狗仔之一,专跟小花小生们的绯闻丑闻,虽然私底下小花小生们把这个名字恨得牙痒痒,但是见了面,还是会客客气气地叫一声“于哥”。   “哟,这是哪股东风,把我们AM的金牌经纪人给吹来了?”于心不正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上次对白亚霖的专题报道我可说得全是好话啊。”   “我知道于哥对亚霖关照得多,你看我这不是投桃报李,给你送头条来了吗?”   于心起了兴趣:“哦?什么头条?要真能劲爆到上头条,我绝对记你一个人情。”   赵健说:“虞泽私生女的照片,怎么样——够换于哥一个人情吗?” 第4章   所谓信息大爆炸时代,信息的高速传播就是这个时代最显著的特征之一。   当虞泽还未从解约的窘境中找到解决办法,“虞泽爆出五岁私生女,因单方面违约而被经纪公司解约”的新闻已经遍布网络,更是在微博头条推送的推波助澜下进一步扩大影响。   信息传播得这么快,透露消息的人只会有两种可能,不是最先离开的警察,就是后面拂袖而去的赵健。   浸淫娱乐圈这么多年,虞泽还能不明白吗?   他已经成了弃子,赵健正在从他身上榨干最后的价值。   他三天前发的最后一条微博,今天早上还只有300条不到的评论,私生女的丑闻爆发后,评论和转发数迅速飙升,光看那个飞速上涨的数字,还会让人错觉又回到了人气巅峰时分,点开下面的评论一看,却是:   “你赶紧死了得了,港真。”   “牛逼,你是想和阴沟比臭吗?”   “上一次看到这个名字还是昨天在一个说他劈腿草粉的爆料帖里,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他了。”   “4年老粉不想说话,取关算是对这段过去的彻底告别。”   “两年前藏毒新闻曝光的时候,我选择了相信你,现在我依然想相信你,但事实告诉我,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爆料,说他隐婚有私生女,这么看来,其他爆料也大多是真的。”   事实如何并不重要,观众不在乎事实如何,只在乎他能提供多少茶余饭后的刺激闲谈,即使他用最快的速度澄清,“私生女”的丑闻余波仍会永远的影响着他。   他看向坐在沙发上一无所知,仍神情轻松的书精,心中像是有滚油在燃烧。   魔女看着小爬虫在双腿边捏得青筋毕露的拳头,直觉事情不好。   看到小爬虫向她大步走来的时候,她从沙发上触电一般弹了起来。   “你……你别过来!”   虚弱的火星子向着虞泽歪歪扭扭地飞去,他躲也不躲,对落在木地板上烧焦地板的火星子也视若无物,一路没有犹豫地走到书精面前。   他手一动,书精就猛地闭上了眼,条件反射地瑟缩起来,像是个挨打挨惯了的小孩养成的惯性反应。   他心中的怒气和动作同时一滞。   他改变主意,原本是去扯她手臂的动作改成了从她腋下穿过,把人平稳地抱了起来。   她睁开眼,又变成了那个有恃无恐的嚣张书精,两条肉呼呼的小短腿在空中奋力挣扎。   “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   虞泽在玄关把她放下,开门后,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出家门。   他简短地说:“滚。”   再多一个标点符号,他都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她看出他的决意,一下子慌了。   她和小爬虫已经绑定,小爬虫还没死呢,她既不能寻找其他目标,又不能从书中复活,难道要她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发射水蚯蚓吗?   绝对不行!   既然他不吃硬的,那就来软的,刚刚他不是要打她,最后没忍心下手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历来的伟大者都能屈能伸,她绝不会在这里认输!   她猛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小爬虫的大腿。   “我错了,你别赶我走——我必须实现你的愿望才能回家,呜呜呜……你别赶我走,我现在使不出魔法,你赶我走,我会被邪恶的教会走狗抓去烧死的……”   她伤心地哭着,从朦胧的泪眼中看着年轻男人。   虞泽想要让她松手,她死死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他刚刚把她的手从他大腿拉开,她的哭声骤然大了起来。   她仰头看着他,肉呼呼的娃娃脸被泪水糊得一塌糊涂,她伤心欲绝地哭喊着:“你……你别赶我走……我回不了家了……”   虞泽心里的怒火在她倾盆落下的泪水中虚弱地挣扎着。   他板着脸说:“放手!”   “呜呜呜……我不放……”   她的眼泪和她的头发一样,都在走廊玻璃外照进的阳光下折射着莹莹光芒,那双湿漉漉的雪青色眼睛能够激发90%人类的爱心,她哭的时候,浓密的睫毛也沾上星星点点的泪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光芒狙击了剩下的9%。   豆大的眼泪接二连三地掉落,在那张婴儿肥的可爱面孔上留下湿漉漉的泪痕。   她哭得急了,一时喘不上气,用力咳了起来,咳着咳着,嘴角就出现了丝丝血迹。   虞泽很希望自己是那1%中的一员,很可惜,他不是。   虞泽关上门,转身带着腿上的负荷走进玄关。   “现在,松手。”他言简意赅地说。   “你会赶我走吗?”她依然抱着他的腿不放,小心翼翼地问。   虞泽说:“我最后再说一次,放手。”   在她半信半疑地放手以后,虞泽转身进了卧室。   魔女跟在小爬虫的身后,想要跟着他进房间,咖啡色的门扉却在她面前重重地摔上了。   她试着扭了扭门把手,门被从里反锁了。   虞泽锁上门后,走到床边坐下,拿出手机观看网上的评论,就这么十几分钟的时间,他的微博下又多出十几万条评论:   “这种劣迹艺人还不封杀,留着过年吗?”   “坚决抵制这样的劣迹艺人出现在屏幕上。”   “三天两头都有虞泽的黑料出现,今天看见这样的新闻,我一点儿都不吃惊。”   “赶紧退出娱乐圈吧,真是恶臭。”   “我好担心亚霖和紫娴呀,他们都在一个公司,希望这两人不要近墨者黑。”   在丑闻缠身的这两年里,再苦再累,受再多的白眼,虞泽都在鼓励自己,只要努力,只要坚持,他一定能撑过这段最黑暗的日子。   现在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第5章   虞泽丢开手机,无力地向后躺去,他注视着浅灰色的吊顶,觉得这就像是他虚无的人生。   门外又响起了书精的哭声,他望着吊顶,无动于衷。   哭声响了一会儿后,转变为了喘不过气的剧烈咳嗽声。   虞泽起身,怀着满腹的厌烦开门说:“你又在搞什么——”   书精光脚站在门外,朝捧起的手掌里大口咳血。   虞泽心里明白,这大约又是书精的诡计,但他的双脚还是不由自主地向着她迈了过去。   他把书精提到沙发上坐好,不大情愿但还算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等她平静下来后,又扯了纸巾把她嘴边的血迹擦掉了。   扔掉用过的纸巾,虞泽抽出新的纸巾想要擦掉她手上的血迹时,她的双手往后一躲。   她又想干什么?   他不耐烦地朝她看去。   书精献宝似地,又把手掌给伸了出来:“你看,我都接好了,没有弄脏地面。”   虞泽:“……”先前拿火星子烧他地板的时候,怎么就没这顾虑?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心软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虞泽看着她,冷声问。   “我想完成你的愿望,只有完成你的愿望,我才能回家。”书精眼巴巴地望着他。   虞泽冷笑一声:“你已经亲手毁掉了我实现愿望的机会。”   她瞪大眼睛,立即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我的愿望是成为一名顶级巨星,托你的福,我现在成了一名有私生女不说,还有虐待、遗弃儿童嫌疑的人渣。”虞泽看着她,低声说:“我的梦想已经完了……你找别人去吧,我没有愿望了。”   书精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看来她总算是明白了利害关系,但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我从来没有听过把人变成星星的魔法……”她一脸诚恳,似乎想和他打个商量:“动物的那个巨猩行吗?”   一腔伤感郁沉都变成了虚脱的无力感。   虞泽把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你还是出去吧。”   书精闻言立即开始咳血:“我不能……我太虚弱了,离开这里我会死的……”   虞泽:“……”   20分钟后,虞泽拿真人举例,用超人气歌手白亚霖让书精明白了什么叫明星,用自己让她明白了什么叫黑穿地心,再加上其他一些实际的例子,终于让她对娱乐圈有了基本概念。   看完几个视频后,书精沉默不语,一双雪青色的瞳孔却在眼睛里古灵精怪的转来转去。   这副一看就在打鬼主意的样子让虞泽有些不安。   她上一个鬼主意让他身败名裂,现在她又想搞什么鬼?   书精确认道:“你的愿望就是成为娱乐圈里的顶级明星?”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虞泽点了点头。   书精伸手在他的手上握了一下:“契约成立。”   一个黑色的魔法阵在他的手背上浮了出来,伴随着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   虞泽看着手背上短短数秒后就消失无踪的魔法阵,抬起头,又惊又怒地说:“你对我做了什么?”   “订立契约而已。”   书精无所谓地笑着,从沙发上跳了下去,走到客厅中央转身看着他,像是一只手握三叉戟的小恶魔,圆圆的脸蛋上露着嚣张又得意的笑容。   “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血腥魔女,为了方便,我允许你用唐娜这个名字来称呼我。”   “我听见了你的愿望,并且答应实现它。在实现愿望之前,我们都是命运共同体,你死了,我没事,我死了,你却活不了。”   虞泽:“……”这算是哪门子的命运共同体?   虞泽刚要说话,书精打断了他。   “你先别说话,我问你答。”书精说:“你现在还有别的方法能够东山再起吗?”   “……”   “除了我,你还有其他可以求助的人吗?”   “……”   “你想不想实现自己的愿望?”   “……”   “所以——”她露出狡黠的笑容:“你有什么理由向我说不呢?”   虞泽沉默半晌后,说:“你打算怎么做?”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疯了,竟然去相信一个因为无知所以无畏的外国书精。   “我打算先……”她说到一半,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爬回沙发,懒洋洋地说:“我饿了,先吃饭吧。”   虞泽说:“……你要吃什么?”   书精要吃什么?墨水?   ……不会是吸食人的精气吧?   书精说:“你的种族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虞泽不由想起两次抱她时的手感,肉呼呼的,软绵绵的,和普通的小孩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软,更娇嫩。   书精一脸傲然地补充道:“但是我只吃最好的最干净的,硌喉咙的平民食物就不要拿到我面前来了。”   虞泽沉默片刻后,说:“你真的能够实现这个愿望?”   “我骗你做什么,我还等着给你实现愿望以后回家呢!”书精理直气壮地说。   魔法阵都印在他手上了,再问下去也是徒然,虞泽认命地站了起来,打算出门去给她买吃的。   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的唐娜很满意小爬虫的合作态度,她看着小爬虫走到玄关,看着他拉开了一面伪装成墙壁的鞋柜,看着他从数百双……等一等。   唐娜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小爬虫和他的鞋柜。   难道和她订立契约的是一只多脚怪吗? 第6章   虞泽穿了鞋,不放心地交代唐娜不要在家搞破坏后,忐忑地出了门。   他站在门口,朝已经关上的门望了半晌,心里充满放任一只哈士奇独自看家的合理担忧。   ……等他回来时,他的房子还在吗?   虞泽打车前往离家最近的沃尔玛,为了尽可能地化为背景,他不仅穿的是一身黑衣,口罩、棒球帽一应俱全,就连汽车,他也摒弃了墨蓝色的跑车,选择打车前往超市。   就这样,他也被超市里的大叔大妈,还有年轻的少男少女给认了出来。   “我去……那不是虞泽吗?”   “哪儿哪儿?卧槽——他居然还敢出门!”   “快拍照传网上!”   “妈的,别推我!我可不想被他揍进急诊室!”   虞泽抬起眼,两个互相推搡的中学生立即转过身,逃似的跑走了。   这两人逃了,附近还有越来越多向这里聚集的围观人士。   在难听的议论声中,虞泽面无表情地往篮子里扔他看中的新鲜食材。   按照他自己的步调选完食材后,他带着一群远远缀在身后的“尾巴”走向结算台。   结算服务员一边结算,一边偷偷看了他一眼,正对上虞泽冰冷的目光,她赶紧低下头继续工作。   虞泽提着一大口袋的食物向超市外走去的时候,还有人远远跟在背后不停拍他,他无视那些异样的目光,头也不回。   虞泽从超市打车回到公寓的时候,他刚一下车,就被蜂拥而来的记者给围住了。   “虞泽你好,能和我们聊几句吗?请问网上曝出的私生女传闻究竟是怎么回事?”   “孩子的母亲是谁?”   “在作出生下孩子这个决定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如何向粉丝交代?”   “两年前你在纽约被美国警察从车中搜出毒品,此事是否和孩子的生母有关联?你去美国就是为了见孩子母亲吗?”   “孩子的母亲是美国人吗?是圈内人吗?”   “当年与您发生打架斗殴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在网络上宣称这次暴力事件为他留下了永久性的后遗症,请问您怎么看?”   一个接一个尖锐的问题向着虞泽毫不留情地扫射来,他们并不是想知道真相,只是想看他的笑话,来换取一个明日头条。   虞泽一言不发地推开他们想要朝家中走去,一名狗仔顺势后退一步,大叫道:“你怎么打人呢?”   更多的话筒朝他伸了过来,场面越来越混乱,虞泽被困在狗仔堆里,心里有火在噌噌的往上直冒。   唐娜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等着她的晚餐到家。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唐娜忽然心里一跳,察觉到虞泽陷入了麻烦。   非常好,非常妙,非常棒。   没有麻烦,又怎么能体现出她血腥魔女的强大呢?   唐娜跳下沙发,兴冲冲地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她又忽然停住。   她得先给自己找一双鞋穿。   唐娜学着虞泽先前的样子,打开了他那面像是墙壁一样的鞋柜门,从大山一样的鞋堆里随意挑出一双看起来最小的鞋子。   看起来最小,对唐娜来说也非常大,她小小的脚丫子还不够塞满其中一半。   她趿拉着鞋子,摇摇晃晃地朝大门走去。   她垫着脚尖,努力地够着门把手,好不容易够上了,却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   这怎么能行?她还要去英雄救美呢!   唐娜望着英雄救美路上的第一个拦路虎,陷入深深的沉思。   等唐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突破了第一只拦路虎后,她又遇上了英雄救美路上的第二只拦路虎。   她走出家门的时候,正好有人从吃人的铁皮罐头里走了出来,她犹犹豫豫地停在铁皮罐头的大嘴巴前,不敢轻易走进。   虞泽不在身边,铁皮罐头还认识她吗?   她虚张声势地说:“愚蠢的铁皮大怪物啊,站在你面前的是大名鼎鼎的血腥魔女,我劝你识相一些,乖乖的把我送到楼下去,否则我就召唤地狱的烈火,把你烤成一滩熔浆!”   还没走远的路人惊异地回头看着她。   威慑了铁皮罐头,见它老老实实地没有过激反应后,唐娜这才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   唐娜在铁皮罐头里站定,说:“我要去楼下。”   铁皮罐头一动不动。   唐娜恼怒地说:“我要去楼下!”   铁皮罐头依旧动也不动,伟大的血腥魔女感觉到了低等生物对她的嘲讽和侮辱。   “你这该——”   唐娜的话音还未落下,刚刚走出铁皮罐头的路人就调转方向走了回来,在铁皮罐头的内壁一侧按了一下。   路人按过的地方亮起了红灯,唐娜这才发现,那一排圆圆的东西上有着一个个数字。   ……这是什么怪物,牙齿上居然会有数字?   不管怎么样,铁皮怪物的嘴巴终于合上了,唐娜感觉到自己正在缓缓下降。   她一出大楼就看见了被许多奇怪的人包围起来的虞泽,她在白亚霖的采访视频里看到过,这样的人叫做记者或者狗仔。   虞泽果然遇上了麻烦,现在是她血腥魔女出场的时候了!   虞泽的怒火在狗仔们无中生有的提问中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狗仔们明显已经不奢望他做出正面回答,他们只是提出一个又一个让人难堪的问题,想要激怒他以此获得更大的新闻。   “你能解释下,现在网络上盛传的关于你虐待私生女的传闻吗?”   “为什么照片中她会穿着一件男士的T恤?因为是私生女,所以她连一件自己的衣服都没有吗?”   “你对私生女的这种态度,是否是因为她的诞生并非你的本意?”   虞泽忍无可忍,怒声说:“我没有虐待她!”   话音未落,外围的狗仔们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私生女来了!私生女来了!”   虞泽抬眼望去,穿着他的大T恤,趿拉着他那双限量的AJ球鞋,眼圈周围还有一圈哭过的红色,唐娜像一只刚刚上岸的大白鹅,摇摇摆摆地冲他跑来。   从上到下,她都无比符合“被虐待”的特征。   虞泽:“……”   这一定是上天送来的他的克星,一定是。 第7章   刚刚他想出去,狗仔们围成铜墙铁壁,不让他出去,现在唐娜想进来,他们自动让出一条路,让她顺顺利利地跑进来抱住了他的腿。   唐娜仰头看着他,一脸开心的笑容:“抱我,抱我。”   虞泽生无可恋地把她单手抱了起来。   虱子多了不痒,来吧,想说什么一次性说了吧。   虞泽抱起唐娜后,立即就有无数的话筒伸到了唐娜面前。   唐娜露着兴奋的表情:“这就是直播吗?现在是不是有很多人正在看我?”   虞泽看了一眼对方的机器:“不是,这个是录播。”   “我是直播,我正在直播!”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带着摄影师从后面挤了过来:“我是香蕉娱乐的记者,小妹妹,我们正在直播,网络上有很多人都对你感兴趣,你能回答叔叔几个简单的问题吗?”   唐娜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天真的好奇:“你想问什么?”   “你的妈妈叫什么名字?她是什么人?”   唐娜捂着嘴笑了起来,浓密的睫毛下掩映着弯成月牙的雪青色眼睛。   “秘密,我不告诉你~”   她笑的太甜,几乎所有的记者都受到了可爱暴击。   过了好一会,才有狗仔重新找回节奏:“你和虞泽是什么关系?他是你的爸爸吗?”   唐娜用可爱的笑容说道:“你是傻瓜吗?我长得和他一点都不像。”   提问的记者:“……”感觉被骂了,但是对方的表情又不像是在骂人。   他到底是被骂了还是没有被骂?   “据知情人士透露,你对警方说虞泽是你爸爸,这又要怎么解释呢?”   唐娜笑眯眯地说:“我一般叫他虞泽,偶尔会叫粑粑,有时候还会叫饼饼、蛋蛋、鸡——”   唐娜话还没有说完,被虞泽用提着超市口袋的那只手突然捂住了嘴。   虞泽面无表情地说:“娜娜是我朋友托我照顾的孩子,即使看外貌,你们也应该明白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所有在这次事件中推波助澜的媒体和个人,请立即修正不实报道,否则我会委托律师用法律来证明我的清白。”   闪光灯不停闪烁,虞泽没有再理会狗仔们的提问,抱着唐娜大步朝公寓里走去。   “……”   五分钟后,虞泽望着自家大敞开的防盗门,一动不动。   唐娜在他怀里不满地挣扎:“你这大傻瓜,快进去啊,我饿了!”   虞泽望着被火熏黑,还在淅沥沥往外滴水的钥匙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心好累,比他在跑步机上快跑15KM都累。   虞泽抱着唐娜走进家,从超市口袋里拿出给她买的睡衣、拖鞋、牙刷等全套生活用品,告诉她怎么使用后,提着口袋里剩下的食材来到厨房开始制作晚餐。   他切胡萝卜的时候,换上儿童睡衣的外国书精又跑了进来。   虞泽皱眉说:“别在这里捣乱,出去客厅里等着修门的人过来。”   他现在看见她就会条件反射血压上升。   书精理直气壮地说:“我什么什么捣过乱了!我听着呢,有人来了我马上就知道了!我要看看,你准备了什么珍贵佳肴上供给伟大的血腥魔女?”   她嫌弃地看着虞泽切的胡萝卜:“这是什么玩意?我闻到了一股三元貂的屎味。”   虞泽不想知道异世界那个拉胡萝卜味屎的貂是个什么东西,他不由分说地把想要留在厨房围观兼评判的唐娜赶出了厨房。   厨房里安静了没一会,唐娜又回来了,她敲响分隔厨房和客厅的玻璃推拉门,虞泽回头一看,菜刀差点落到了他的脚上。   “你脱衣服干什么?!”   唐娜哭丧着脸,脱得光溜溜地站在门外。   虞泽快疯了,她不知道门还大敞着吗?要是这时候有人路过,或者换门锁的来了——   “您好,我是文强锁城的修锁师傅——”   虞泽用电光石火般的速度打开门,一把将唐娜扯了进来。   “你干什么!为什么要脱衣服?!”虞泽蹲下身,躲在橱柜背后压低声音质问。   “我过敏了……”唐娜转过身,把她的后背露给他看:“你买的衣服有毒……”   虞泽看着她已经起了红疹的背部哑声了,她应该是感觉发痒所以还抓了几下,几道红色的抓痕触目惊心地留在雪白的背部。   她之前也没有过敏,怎么会……虞泽一顿,忽然想起他在超市花169元买的睡衣,其粗糙的棉质当然不能和他有十倍价格之差的名牌T恤相提并论。   锁城师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您好,有人在吗?”   “你在这里等着,别出去,我拿之前的衣服给你。”虞泽说着,皱眉拉下唐娜又伸到背后的手:“不要去抓了!”   “可是我痒——”书精红着眼睛委屈地叫道。   “痒也忍着!”   虞泽把她的两只手抓到身前放好,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后,起身走出厨房。   正准备喊第三声的锁城师傅总算看到了人,他对着虞泽的脸愣了一下,然后说:“你好,我是来换锁的。”   “你先看看锁吧。”虞泽说着,走向了卧室。   他把唐娜先前穿的T恤拿了出来,交给藏在厨房里的唐娜后,走向依言观察着门锁的修锁师傅。   “你这门锁不行了,修不好了,是被小孩子恶作剧了吗?”修锁师傅同情地看着被火熏黑,还留有水迹的锁孔,一点也没怀疑是有小偷上门。   虞泽:呵呵,不想说话。   “只能重新换个门锁了,你是想要这种老式的,还是电子锁?”师傅抬起头来,说。   虞泽厌烦了随身带钥匙:“电子的。”   “行,你要什么档次的?我们现在推广的最新款有着国际最新科技成果,绝对安全,推广价是五万五,我们还有中档的,两万八,低档的,一万六。”   作为一个坐吃山空,已经很久没有收入的过气偶像,虞泽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血压又一次升高了。   虞泽问:“……防火吗?”   师傅惊讶:“……不怎么防。”   “防水吗?”   师傅为难:“……好像也不……”   虞泽果断地说:“那就换中档的。” 第8章   在师傅从布口袋里拿出新的门锁更换时,虞泽打开厨房门,把想要爬上橱柜的捣蛋鬼给逮了下来。   虞泽没有兴趣做一顿满汉全席出来,他随意炒了一荤一素,又用豆腐小菜煮了个清汤,晚饭就算是做好了。   他把餐盘分两次带了出去,每次他的身后都跟着一个小尾巴。   当他把最后的青菜豆腐汤摆上桌后,换锁的师傅作业完成,他付了锁钱,送师傅离开后,转身一看,书精已经自顾自地爬上了椅子。   她不熟练地拿起筷子不到两秒就扔了筷子,毫不犹豫地伸出小肉手朝盘子里的菜抓去。   “等等!”   虞泽提心吊胆地冲了过去,终于在她的手指头碰到胡萝卜炒肉丝的前一秒把她给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书精生气了:“我饿了!”   “我教你用筷子。”虞泽说。   在经过了五六分钟艰难的学习后,唐娜终于能够用筷子颤颤巍巍地夹起一根肉丝。   虞泽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跟着一起用餐。   他用余光打量着书精,看到她在谨慎地试探之后,很快就接受了中餐的味道,不停向肉丝发动攻击。   “吃点儿别的。”虞泽皱着眉头说:“你不能只吃肉。”   “不要。”唐娜直截了当的拒绝。   虞泽不知道该不该干预她偏食的习惯,毕竟他对书精应该吃些什么一无所知。   半个小时后,虞泽就知道该不该干预了。   晚餐只吃了肉丝的书精没一会儿就向他嚷嚷着喉咙痛,还开始断断续续地流鼻血。   ……典型的上火症状。   既然书精会上火,那么书精会不会营养不良也就不言而喻了。   虞泽拿纸巾把书精正在流血的鼻孔给堵上后,坐到了沙发上观看之前采访的网络评论。   用两极分化来形容现在的舆论再合适不过,一部分人相信了唐娜和他的说法,一部分人则坚决的怀疑他和唐娜的真实关系。   相信他的人认为唐娜和他长得完全不一样,完全是两个人种,不可能和他有血缘关系。   不相信他的人则认为,唐娜的衣着打扮让人生疑,莫名其妙独自出现在公园里也值得让人深思。   虞泽看了看他的微博粉丝数,今天早上他还有500万粉丝,现在他只剩下150万粉丝。   ……是他错怪公司了,看来公司没舍得给他购买僵尸粉。   虞泽无声地叹了口气,想起书精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发出噪音了,他怀着不安回头一看,看见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个悬在空中播放第一人称视角的投影画面,两只手也没闲着,努力的想要用暴力撕开一盒牛奶。   虞泽看了投影没几秒,惊觉这可恶的书精竟然在直接观看他的记忆!   “你在做什么?”虞泽黑着脸问。   书精冒着火焰的手指头在牛奶盒前一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她抬起头,一脸天真无辜地说:“我没有做什么啊。”   在书精点燃牛奶盒之前,虞泽抢过牛奶,当着她的面插入了吸管。   对书精示范了如何使用吸管之后,虞泽沉着脸说:“把这东西给我关掉。”   书精睁大眼睛:“我不看我怎么了解这个世界?”   “你有别的方式可以了解。马上给我关掉。”虞泽不容置疑的说。   唐娜看出他的坚决,抬手一挥,悬在空中的投影就消失不见了。   无所谓,今天晚上等他睡觉的时候,她再完整的看一遍。   唐娜咬着吸管在空掉的牛奶盒里吸的轰轰作响时,玄关的门铃响了起来。   虞泽愣了愣,想不到现在会有谁来拜访他。   今天可真是热闹了,一天的访客就相当他一个月的量。   虞泽起身走到门前,从门禁系统里往外看去,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笔挺的站在门前。   虞泽认出来人,原本轻松的心情陡地沉了下去。   他在门口停顿片刻后,伸手打开了门,他和门外的男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然后,对方大步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无视了就在玄关的鞋柜,径直走到客厅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沙发上的唐娜。   “你来做什么?”虞泽望着他生理上的父亲。   虞书一动不动的望着沙发上的小女孩,从外貌上来看,她和虞泽的确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虞书望着金发的小女孩,问的却是背后的虞泽。   “朋友的孩子。”虞泽避重就轻的说。   虞书对着唐娜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轻笑后,缓缓转过了身,看着虞泽说,“你还有朋友吗?”   “这种蹩脚的借口你可以对着大众说,但是不能用来糊弄我。我再问你一次,这个孩子是谁的?”   虞泽脸上露出了尖锐的冷笑:“反正不是我的。”   男人冷冷地看着他:“你说的最好是实话,如果你真的有了非婚生子,不管是你还是那个孩子,都别想再进我的家门。”   这回轮到了虞泽露出那种讽刺的冷笑。   唐娜看见他挑着嘴角说:“你觉得我会在意吗?”   “我猜你不在意,但是你一定在意没有人再给你收拾烂摊子。”男人冷冰冰地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从中国拘留所和美国监狱里把你赎出来。”   唐娜看见虞泽的脸色瞬间铁青了,他的双拳紧紧握在大腿两侧,像是不那么用力,就会有什么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虞泽一字一顿,咬着牙说:“我没求你做这些事,我的人生与你无关。”   “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可笑,最天真的话,你从家里独立的这几年是越活越回去了。”男人说。   虞泽说:“这不是为了配合你的步调吗?毕竟我的岁数要是和你现任妻子一样大的话,那也挺尴尬的,不是吗?”   默默坐在沙发上看戏的唐娜兴奋不已,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希望这两人吵得再厉害一些。   她一兴奋就忘了手里的牛奶已经喝完,又猛吸了几下,响亮的轰轰声打断了眼前两人的对峙,虞泽眉头紧皱,走了过来抢走她的空牛奶盒,隔着几米的距离,准确无误地投进了垃圾桶里。   男人看着这一切,再次开口:“你应该对你的继母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没必要,反正这是一个流动性岗位,对了——”虞泽轻蔑地说:“下次我希望你换换口味,不要再找影后了,影后集邮家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听,别人会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   虞泽话音未落,脸上挨了响亮的一耳光。 第9章   这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把唐娜都吓了一跳,她实在很难想象站在眼前的虞泽和中年男人同出一脉。   虞泽虽然看似冷漠,但是看见她的眼泪和血会心软,而这个冷冰冰的中年男人,唐娜敢肯定,就算她当着他的面把肺给咳出来,男人也绝对不会对她心软。   这两个男人怎么会是父子呢?   “你应该对自己的定位有个清醒的认识,现在的你,没有资格评价我的行为。”   男人用力的打了虞泽一巴掌,虞泽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露出屈辱的表情,而男人面不改色,唐娜难以从他那张冷漠的脸上找到任何有关情绪的变化。   “在这二十六年里,我从来没有干预过你的人生,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都是你咎由自取,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男人说完,看着虞泽沉默了片刻。   唐娜从这片刻停顿中,终于从他眼里捕捉到了浓浓的失望。   男人再次开口,又冷又硬,没有丝毫人气:“从斗殴、藏毒,再到现在的未婚生子,虞泽——你让家里的所有人都蒙羞。”   垂着头的虞泽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他的嘴角勾着冷笑,唐娜不确定他眼中的光是因为灯光反射,还是因为泪光折射。   “……原来我还有家人啊。”他一脸讽刺地说。   深夜的公寓里,有一间房间正发出接连不断的重击声。   唐娜在卧室里观看虞泽的记忆时,这声音没有停。   两个小时后,唐娜关掉投影,打击声依旧不知疲惫地响着。   她从床上走下,趿拉着拖鞋来到一旁的健身房。   “你还要这么打多久?你的拳头不会累吗?”唐娜问。   穿着黑色T恤的虞泽头也不回,忘我地不断击打着无辜的沙袋。   经过几个小时的疯狂拳击,他已经大汗淋漓,深亚麻色的发丝被汗水粘黏贴在耳边,唐娜看见一粒豆大的汗珠从他喉结上滚下,穿过冷白色的锁骨中间,落入黑色T恤消失不见。   “小爬虫,伟大的魔法师在和你说话呢。”唐娜用水蚯蚓去射他,他头也不回,让她倍感失望。   她坐在仰卧起卧的器材上,双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不断殴打着沙袋的虞泽。   虞泽这个人很奇怪,根据唐娜的观察,和他同个人种的人大多都黄黄的,他的肤色却是一种近似于雪地的冷白。白意味着虚弱,绝大多数魔法师都是苍白的,他们的肉体非常虚弱,而虞泽身上,她看不到一丝虚弱的象征。   他身材修长,身上的每一块肌肉线条都清晰而流畅,在他用力击打沙袋的时候,手臂上紧绷的肌肉线条和沉重的打击声,无一例外都显示了他的强壮有力。   他的身上有种矛盾感,而正是这股矛盾感,给了他特别的美感,他适合对比强烈的颜色,例如白和黑,例如白和红。   唐娜看着虞泽,不由得在心中幻想,这样的脸如果染上赤红的鲜血会是怎样的一副美景。   半个小时后,虞泽终于停了下来。   他取下拳击手套的时候,唐娜眼尖地看见了指骨上的丝丝血迹。   和她想的一样,鲜红的血液和冷白色的肌肤搭配起来的确有种邪恶禁忌的美感。   虞泽回过头来,终于看向唐娜:“你在这里做什么?”   唐娜扁了扁嘴:“我冷。”   “……现在是4月,马上5月。”虞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的气温是16度。”   “我就是冷啊。”唐娜不服气地说:“伟大的魔法师都是很娇弱的,我又不是光明教会那群皮糙肉厚的骑士。”   虞泽拿起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等会。”   看见他朝健身房外走,唐娜跟了过去。   “你要去哪儿?”   “洗澡。”   唐娜立即说:“我也要洗!”   虞泽说:“我先。”   唐娜觉得顺序代表着地位和尊严,寸步不能让:“不行,必须我先。”   “你先等着。”   “我不,我不要,我要先——”   唐娜话音未落,浴室的门就在她鼻子前面关上了。   “我……我……”唐娜看着在她眼前关上的房门,眼睛里渐渐闪起了泪花:“我呜……”   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在她哭泣之前,虞泽黑着脸把她提了进去。   在成功维护了血腥魔女的尊严及地位后,洗完澡的唐娜踩着叽呱叽呱的拖鞋快快乐乐的出来了,换汗水都已经干透的虞泽进去洗。   虞泽一进去,就看见洗手台上和他面面相觑的喷火龙卡通内裤,和机身已经焦黑的自动洗衣机。   虞泽:“……”   刚刚才离开浴室没多久的唐娜再次被他提了进去。   虞泽把人提到焦黑的洗衣机前,问:“为什么要烧它?”   “我洗澡的时候它叫了——”唐娜委屈地说:“它吓我,我为什么不能烧它?”   ……虞泽提醒自己一定要压抑自己的怒气。   就像哈士奇搞破坏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搞破坏一样,书精也是无心的。   冷静,冷静。   “明天我会带你认识家里的所有东西,还有——”虞泽压着怒气,冷着脸说:“你把洗衣机烧坏了,今天你要自己洗自己的衣服,如果洗衣机修不好了,你以后要一直自己洗自己的衣服。”   书精一脸惊奇,好像他提了一个多么不可理喻的要求:“魔法师从来不自己洗衣服!”   虞泽说:“别废话了,现在就洗。”   书精一脸气愤:“为什么!”   虞泽铁面无情:“没有为什么。”   书精不干了,她想往外逃,虞泽伸出长腿把她拦下,面无表情地说:“今天你不洗掉自己的内裤,晚上你就睡在这里。”   “你敢!”无数婴儿手指头大小的火焰从书精身旁凭空蹿出。   虞泽捏灭其中一簇小小火焰,垂眸看向怒瞪着双眼的懒惰书精:“……不信你就试试。” 第10章   十分钟后,虞泽站在洗手池旁,看着站在小板凳上的书精还没洗完她的内裤。   金发的小肉团子一脸委屈,一边用肉呼呼的小手有气无力地搓着打湿后更加鲜艳的喷火龙,一边用时不时从泪光盈盈的眼眶里滚落的泪水给内裤加料。   虞泽看着她,莫名有种做了十恶不赦大事的愧疚感。   ……他只是要求一个看起来五岁实际上不知道几百岁了的书精洗她自己的内裤而已,她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是做什么?   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她被迫洗的是他的内裤。   “你这样是想洗到明天早上吗?”虞泽无奈地开口。   “我手疼。”书精带着哭腔说,又一颗金豆子掉在喷火龙上。   ……虞泽觉得这内裤是越洗越脏了。   知道这是她的阴谋诡计,他冷声说:“洗习惯了就不疼了。”   又过了几分钟,书精的动作越来越慢,她不仅哭,还开始咳上了。   虞泽不想惯她的坏毛病,本想视若不见,没想到目光从她手上划过时,一抹通红映入他的眼里。   “你这是怎么了?”他拉住她的手,让她露出手掌心来。   虞泽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片红色,书精的手不止发红,甚至已经高高肿起了。   “我早就说了我手疼——”书精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不早说!”虞泽紧皱眉头,没料到她是真可怜,不是在装可怜。   “我都说了好多次了!”书精抬起小短腿,哭着踢了他一脚。   虞泽没躲,等她踢完后,他用干毛巾轻轻按干她手上的水迹,把人给抱了出去。   他没有注意到,抱着他脖子的唐娜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身为伟大的血腥魔女,她怎么可能去洗自己的衣服呢?想都别想!   从今往后,别说洗衣服了,就是让她洗个杯子,这个愚蠢的小爬虫也会掂量掂量一下后果。   唐娜被抱回这个家里唯一的一间卧室后,发现在她洗澡的这段时间里,虞泽已经给她加厚了被子,她一踩上蓬松柔软的羽绒被,就忍不住在床上跳了起来。   “别乱动,让我看看你的手。”虞泽拉起她的手,皱眉观看:“……”   唐娜怀疑他要在上面看出一朵花儿来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转而说:“去医院吧。”   什么?   不!   她不要去!   她还记得她在虞泽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些白大褂,他们会用细细的银针来刺她的,还会往她身体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奇怪液体——   她绝对,绝对不会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离开浴室潮湿的空气后,我觉得我好多了,只要不洗衣服,我觉得我明天就能好起来!”唐娜忙说。   虞泽刚要开口,唐娜已经钻进了被窝,从蓬松的羽绒被里露出一双雪青色的湿润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我好多了,但是如果我再碰到泡泡水,我一定会咳血的——”   虞泽看了她一会,闭上嘴,转身走了出去。   唐娜等他一走,立马掀开被子,一脸高兴地跳起来,在弹性极佳的床上跳来蹦去。   乐极生悲,错估了弹性的她一头撞到了床上。   “呜——”   听着卧室里传出的“咚”声和呜咽,虞泽已经猜到了发生什么,他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走向浴室。   在把书精的喷火龙内裤捞出来重新清洗了一遍后,虞泽把内裤夹上晾衣架。   红色的喷火龙气势汹汹地和他对视,一如书精瞪着眼睛耍横的样子。   ……他到底是召唤了一个书精还是一个小祖宗?   继失去人身自由,失去门,失去洗衣机后,虞泽再次失去了自己的床。   躺在沙发上的虞泽默默看着吊顶,祈祷他不要再失去新的东西了。   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虞泽之前就懂得这个道理,唐娜到来后,随着存款的快速减少,他对这个人生哲理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唐娜已经超出了娇贵的范畴,应该叫病弱。   她的身体就像被刮磨过千百遍的纸张一样,只剩下薄薄一层可以看见纹路的厚度,稍微遇上一点外界的压力,这纸就会被轻易戳破。   为了让她能够活下去,虞泽不仅因为她高质量的生活标准花费了大量金钱,还在她的软磨硬泡下买了一大堆他根本想不出能有什么用的东西回来。   在购买了包括做戳戳乐的羊毛条等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东西后,虞泽原本还能坚持好一段时间的存款在唐娜到来一周后提前告罄了。   虞泽望着自己所剩无几的银行存款,思考下个月的房租要从哪里弄。   曾经是大明星,现在是臭水沟老鼠,虞泽就算有胆量找份临时工作糊口,老板也不一定敢用他。   借钱?   虞泽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个词语,他宁愿饿死,也不会和家里低头。至于朋友——在藏毒事件发酵后,他的朋友就一个不剩了。   要不……卖几双鞋子?   算了,头可断,鞋子不可卖。   在他犹豫是否要折中接个微商代言时,唐娜兴冲冲地抱着一大箱戳戳乐找到他:“我们去横店!”   虞泽放下手机,目光不由落到她抱着的一箱戳戳乐上,喷火的翼龙、灰色的毛球生物、紧闭花瓣的长杆花朵——马卡龙色的奇怪小生物们栩栩如生,精致又可爱。   在虞泽疑惑书精为什么这么擅长戳戳乐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   “……你怎么知道横店的?”   “我当然是从你的记……电视机里看到的!”书精说着蹩脚的谎言,骄傲地挺起她的胸脯:“为了实现你的愿望,我有在努力学习!”   看都看了,虞泽又不能让她忘掉,懒得再计较这件事,他转而问道:“去横店做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血腥魔女没有办不到的事!”她一脸自信地说。   呆在上京也没有工作,虞泽没有犹豫太久就决定前往横店。   从三天前起,虞泽就在收拾行李。出于省钱的目的,他提前将行李送到快递点,寄给了他们在横店落宿的短租公寓。   出发的当天早上,虞泽发现冰箱里的牛奶没了,为了不让还没起床的书精断奶,他穿上鞋出门,在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一盒牛奶。   回家的路上,他在街边的水果摊前停了一下,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水果有利于提高人体自身的免疫力的新闻。   ……他在操什么心?书精的身体怎么样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精怪也不会因为上火和过敏死掉。   虞泽抬腿向前走去。   唐娜在柔软的大床上醒来时,暖洋洋的太阳已经照到了他的被子上。   昨晚她睡得很好,床很软,被子很暖,被子里有股冷冽的香味,唐娜心满意足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儿,一骨碌爬了起来。   她趿上小黄鸭凉拖,活力十足地往外跑。 第11章   开门后,她一眼就看见在厨房的虞泽,她跑了过去,看见虞泽正在煮燕麦片,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挽着袖口,神情专注地看着锅中燕麦。   她拉了拉虞泽的袖子:“我饿了。”   “再等会。”虞泽说着,用汤匙搅了搅锅中的燕麦,露出袖口的那段手腕白皙修长,吸引唐娜的目光多停留了一秒。   唐娜不肯乖乖站着等,在厨房里巡视一圈后,她眼尖地发现了橱柜上露出一角的紫葡萄。   她努力垫着脚尖,只差一点点就要抓住葡萄的时候,一只手从她眼前残忍地提走了装着葡萄的塑料袋。   “你洗脸漱口了吗?”虞泽说。   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唐娜眼不红心不跳地说:“洗过了。”   “说谎,热水器没有响。”虞泽用腿把她从橱柜前拨开:“洗漱了再过来。”   “知道没响你还问我干什么?”唐娜愤怒地抬起小短腿,从后横踢了他一下。   虞泽像被小蚂蚁挠了痒痒似的,头也不回,对她的攻击无动于衷。   唐娜在浴室里洗漱完了以后,虞泽已经把早餐端上了桌。   她迫不及待地端起牛奶燕麦片喝了一口,燕麦没有味道,牛奶却香香甜甜的,再加上甜蜜的果干和酥脆的坚果仁,唐娜对这顿早餐很满意。   “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坐飞机吗?”唐娜期待地问。   虞泽说:“嗯,吃了饭就过去。”   唐娜闻言,更加抓紧时间吃饭了。   她只在虞泽的记忆里看见过飞机那个大家伙,一想到这次自己也有机会坐飞机,唐娜兴奋不已。   吃完早餐后,虞泽带着唐娜坐上了前往机场的专车。   在登机的过程中,他和唐娜都无一例外的遭到了目光的洗礼,路人们纷纷驻足看着他们,目光中有怀疑,也有好奇。   其中有个年轻的女人,拿着手机,一路尾随着他们。   在转移了唐娜想要乘坐传送带上飞机的好奇心后,唐娜注意到了尾随其后的女人:“有个愚蠢的人类在一直跟着我们。”   虞泽看也不看:“不用在意,追星族而已。”   在登机口排队的时候。年轻女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走了过来。   “你好,请问我能要一张合影吗?”   大概是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唐娜看见虞泽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微笑。   他把脸上的墨镜摘给唐娜:“拿着。”   唐娜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拿住。   虞泽朝年轻女人靠了过去,对着她手里打开的手机相机微笑。   镜头里,年轻女人尴尬地看着他。   “对不起……”年轻女人怯生生地说:“我想和娜娜合影……”   虞泽:“……”OK。   虞泽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正一脸惊奇地打量着停机坪里飞机的唐娜听见这话,惊奇地回过了头。   “你想和我合影?”   “是的,我可以和你合影一张吗?”年轻女人期待地看着她。   唐娜觉得很新鲜,还没人向血腥魔女提出过这种要求呢,她痛快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她把头上的鸭舌帽,脸上的儿童墨镜,还有虞泽的墨镜全都一股脑的塞给了虞泽,还击似的说:“你才给我拿着!”   她高高兴兴地跑向年轻女人。   虞泽拿着一堆杂物,站在一旁看着唐娜和她的第一个粉丝合影留念,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唐娜的助理。   拍完照以后,年轻女人很开心地走了,唐娜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   虞泽把她的鸭舌帽重新扣回那个金色的小脑袋:“一般情况下,合影的时候只需要取墨镜以示尊重。”   唐娜立即兴奋起来:“那我以后合影都要戴着墨镜!”   以示不尊重!   虞泽把她的鸭舌帽用力往下按去,挡住了那张洋溢着恶趣味笑容的圆脸:“别说傻话了。”   两人顺利登机后,一直兴致勃勃的唐娜在飞机起飞后没多久就萎糜不振了。   唐娜在座椅上磨皮造痒,坐立不安,觉得哪儿都不舒服。   她不断说:“我要下去,我不坐了。”   “飞机起飞后,在到达目的地之前都不能降落。”被她烦得没法的虞泽取下耳机,皱眉看了她一眼:“你要上洗手间吗?”   她摇了摇头,用手指头去掏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难受,喉咙也难受,脑袋也难受……你不让我下去,是不是想杀了我?”   座位隔壁的人闻言看了过来。   虞泽黑着脸把她的手拉下:“这是正常的高压反应,习惯了就好。”   “我不会习惯,我也不要习惯,我好难受——我要下去!”   她扁起嘴巴,这是她泫然哭泣的征兆,也是她对虞泽“我要哭啦!你赶紧哄我”的警告。   虞泽板起脸说:“别哭,哭了我也没办法。”   “小孩子,你哄哄嘛,睡着了就好了。”坐在旁边的旅客向虞泽出主意。   虞泽压低声音,从牙缝里对她说道:“几百岁的人了,还要人哄,你丢不丢脸?”   唐娜望着他,眼眸里渐渐蓄起了泪珠,接着她张开嘴,那是一个标准的“哇”的前奏。   虞泽紧皱眉头,一副对她实在头疼的样子:“你闭上眼,我给你揉揉太阳穴。”   唐娜这才吧嗒吧嗒嘴,吞下了喉咙里的呜咽。   她闭眼向虞泽靠去,一双温度舒适的大手轻轻按上她的太阳穴。   “这样会好些吗?”头顶传来冷冽低沉的声音。   她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继续”。   饿了有人做饭,冷了有人加衣,头疼还有人揉太阳穴——唐娜觉得,变小了也不全是坏事。   花费了半天时间,在经过乘飞机和转长途车的一系列程序之后,两人终于来到了坐落着中国最大影视城的横店镇。   虞泽带着唐娜先回了他们这段时间住宿的短租公寓,回到地面后没多久,唐娜又恢复了精力充沛的模样,虞泽默默地松了口气。   他一开始还以为离了高级公寓的唐娜会不习惯这里的住宿条件,没想到她一脸新奇和开心的在公寓里走来走去,巡视着自己的新地盘。   “这里很好吗?”虞泽问。   “不好,唐娜毫不犹豫地说:“但这里的空气还行,我的嗓子不疼了。”   虞泽没说话,转身去收拾他提前寄到这里的行李,他想起唐娜到来后家中新添的两个空气净化器。   看来远离雾霾重灾区比再多的空气净化器都有用。   在他给床换上全套真丝床品的时候,唐娜一直在小小的公寓房间里转来转去、叽叽喳喳。   作为一个言简意赅,不爱说话的人,虞泽实在无法理解,她每天究竟哪里来那么多话要说? 第12章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虞泽没敢叫外卖。他几乎能够肯定,唐娜的身体受不了廉价速食的刺激。   贵的外卖自然也有,横店镇还能叫大闸蟹外卖,但他有这个钱吗?   虞泽抬头往坐在床上的唐娜看了一眼。她正在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扔紫葡萄。   “今天中午你先吃麦片行吗?”虞泽向她打着商量。   唐娜吃着葡萄,想了想说:“那晚上我要吃大餐。”   “好。”虞泽说。   达成交易后,虞泽继续收拾行李,他想在晚上之前把所有的东西都井然有序的整理好。   唐娜吃了两串葡萄之后,剩下的葡萄就被虞泽以吃多了会拉肚子为由收缴了。她在房间里逛了两圈,找不到乐子,试图捉弄虞泽,却被他连人带被子给裹了起来扔在床上。   虞泽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白色胖蝉蛹。   十几分钟后,胖蝉蛹趴着睡着了,一动不动,一头耀眼的金发留在雪白的被子外面,像是照在雪地上的一束阳光。   虞泽起身把她翻了过来,平躺着放在床上,中途她警觉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确认是他后,雪青色的眼眸又慢慢闭上了。   虞泽莫名其妙有种驯养了野生小动物的感觉。   唐娜这一觉睡得有点沉,等她睡醒后,一睁眼就见到了简易鞋柜上十几双醒目的男鞋。   多脚怪衣服没带多少,鞋倒是带的挺多。   再看看其他地方,也比她睡之前的样子要整洁有序多了。她爬了起来,嚷嚷着要吃饭。   在虞泽的帮助下,唐娜穿上外套,和他一起走出公寓。   公寓楼下不远就是一个菜篮子商店,虞泽买了菜回家喂饱唐娜后,在她的要求下,带着她进行了横店镇半日游。   虞泽是歌手出身,因为广告拍摄的原因,来过几次横店镇,但总的来说,他对这里的了解并不多。与其说是他带着唐娜进行半日游,还不如说是智能地图带着他和唐娜进行半日游。   唐娜走了一个小时不到就不愿意继续走路了,她抓着他的裤腿,撒娇耍赖,软磨硬泡的让虞泽抱着她继续半日游。   来往路人纷纷注目,虞泽只能把她抱了起来。   虞泽单手抱稳她,大步向前走去:“我们已经在横店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的东西你都带过来了吗?”唐娜说。   “都在。”   唐娜一脸自信:“那你就等着明天看好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虞泽把床留给唐娜,他自己则睡在一张折叠床上。   换了新环境,虞泽一时半会睡不着,他看了会吊顶,翻了个身面对大床,正对上一双雪青色的眼眸。   书精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不让我去睡小床?”   虞泽看着她:“你愿意吗?”   唐娜果断地拒绝:“不愿意。”   虞泽又翻身,这次背对着她:“……所以让不让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唐娜默默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影。   她从前遇到的那些家伙,可从没考虑过她的意愿。   唐娜目光上移,看向夜幕降临的窗外,想起她沉睡前最后发生的事。   光明教会的红衣大主教尼贝尔带着几十名主教和圣骑士卑鄙地围攻她,虽然她不敌围攻,但她也让他们损失惨重,战斗临近尾声的时候,还站着的人已经只剩下尼贝尔一个。   她被圣剑穿过,牢牢钉在地上,只能看着尼贝尔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脸上露着一抹虚伪的怜悯。   “消逝吧……被神厌弃的堕落者。”   她脸上带血的笑容和身上的白光一起绽放,尼贝尔脸色大变,想要逃走却已经为时已晚。   他被一起卷入时空乱流。   唐娜压低声音,压抑着咳了两声,往被子里缩得更深。   她才不会消逝。   她才不会输。   她一直都在赢。   她看着虞泽的背影,一字一顿地在心里说——这一次,也一样。   第二天一早,唐娜一反常态,在虞泽叫醒她之前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两人洗漱完毕,吃了早餐之后,前往横店影视城的大门——摆摊。   虞泽万万没想到,唐娜要他带着她翻山越岭来到千里之外的横店,就是为了在这里摆一个戳戳乐地摊。   顶着街头人来人往的注视,虞泽咬着牙说:“……你疯了吧?”   “你竟敢侮辱一位伟大的传奇级魔法师!”正在剪硬纸壳的唐娜威胁地看了他一眼,一簇小火苗歪歪扭扭地朝他飘来。   虞泽一拍手,火苗被拍到地面,虚弱地挣扎了一下,熄灭了。   “别在外面用魔法。”虞泽皱眉说。   唐娜对他的话置若未闻,她拿出一只油性笔,在硬纸壳做成的招牌上写下蚯蚓爬过一般的大字:   “这里有好运”   提行,她又写下:   “有健康”   再提,她写:   “有打折的虞泽”   虞泽一把抓过她手中的油性笔,黑着脸问:“你在写什么?”   “招牌呀。”书精抬起那张圆圆的脸,无辜地看着他。   “就算你想让我演戏,我们也可以去找群演头头,而不是像这样……”虞泽望着硬纸壳做的招牌,一言难尽。   这和在街上摆个破碗乞讨有什么区别?   唐娜在折叠小板凳上坐下,又拉着他在她身旁坐下,然后从她身上的小恐龙挎包里翻出一个有着一头金色秀发的Q版书精。   Q版的迷你书精被一根线串联起来,另一头连着一根别针,大书精把小书精给别到了他的裤兜上。   虞泽一把扯下在他裤兜外晃晃荡荡的Q版书精,黑着脸问:“别玩了。”   “我没有在玩。”唐娜不满地说:“你这个没有见识的乡巴佬,这是别人重金难求的魔法物品!”   她拿过虞泽手里的戳戳乐,说:“愚蠢的凡人,你看好了。”   虞泽注视着唐娜,想要看她究竟耍什么花样,在她握住戳戳乐的一瞬间,虞泽敏锐地察觉到唐娜忽然之间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她变好看了。”   唐娜握住迷你唐娜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柔光打亮了,好像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辉,让她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成为焦点。   唐娜将戳戳乐重新别上虞泽的裤兜:“感激的收下吧,这可是血腥魔女赐下的殊荣。”   虞泽看了看Q版的唐娜,这次他没有再把它扯下来。   他捏了捏Q版唐娜,毛茸茸的,软软的,和普通的戳戳乐没什么不同,他面露疑虑:“这真的有用吗?”   唐娜很诚实地说:“大概没有,毕竟你名声太臭了。不过……万一有傻子上门呢?”   虞泽:“……”   很可惜。没有傻子上门。 第13章   围观的路人倒是来了不少,其中不乏虞泽认识的圈内人,不少人都拿着手机对他们拍照留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之后会一脸窃笑地发到网上。   果不其然,虞泽和唐娜在影视城门口摆地摊的消息很快就上了热搜,网友们纷纷评论:   “惊呆,曾经的流量偶像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虞泽不唱歌,打算去演戏了?”   “天呐,求求你别来祸害影视界好吗?”   “好像很穷的样子……”   “颜还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虞泽更好看了吗?”   “莫名有些心酸……”   “心酸个毛线,你们都看不到唐娜身上的miumiu和Dior吗?这也让人心酸的话,我也希望自己能让人心酸。”   “谁之前说唐娜被虞泽虐待的?谁来这样虐待虐待我?”   虞泽承受着过往路人异样的目光,在影视城门口坐了一个白天,依旧一事无成。   他低头看了一眼靠在他身上睡得正香的唐娜,无声的叹了口气,坚持要来摆地摊的她倒是不慌不忙,生意开不了张也不以为意,睡得香甜又踏实。   虞泽怀疑在这里花费的时间究竟有没有意义?   在他望着地摊上胖乎乎的戳戳乐发呆的时候,一辆白色的保姆车在街边停了下来。   一开始他没有在意,直到虞泽听见不远处有两个女学生发出惊喜的叫声:“哇,是池羚音耶!”   他抬头一看,果然是实力与人气兼得的著名青衣池羚音,她一头乌黑长发,身材高挑,脸上只画着淡妆,径直朝他走来。   池羚音走到地摊前,看见那个写着出售虞泽的硬纸壳招牌后,扬着嘴角笑了。   “池羚音真人比电视上还漂亮呢。”   “她认识虞泽吗?”   “辱池了,池羚音怎么可能认识虞泽,她一定是好奇或者觉得好笑才过来看看的。”   虞泽无视周围的窃窃私语,神色平静地看着池羚音。   “哪个是好运戳戳乐?”池羚音问。   虞泽动了动手臂,抖醒睡得人事不知的唐娜:“你的生意上门了。”   “唔?哪里?哪……”唐娜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池羚音看着唐娜,笑容更大了。   她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哪一个是好运戳戳乐?”   唐娜把左边的一排指给她看:“这些都是。”   池羚音仔细看了看,拿起其中一头白色的小绵羊。   池羚音拿着小绵羊,笑着看向唐娜:“这个真的能为我带来好运吗?”   唐娜打了一个哈欠:“大概吧。”   ……虞泽头一回见到这么敷衍的卖家。   然而池羚音一点儿没觉得扫兴,她笑着收下了小绵羊,说:“我就要这个,多少钱?”   “池羚音真的想买这个戳戳乐吗?难道真的有用?”   “骗小孩的你也信呀?不过一会儿我也打算去问问,那个喷火龙的戳戳乐还挺可爱的。”   “池羚音要买,我也要买。”   “你说这时候我去找池羚音要个签名,她会同意吗?”   让虞泽吃惊的是,唐娜说:“不卖,我只送给有眼缘的人。”   她看着这个疑似大明星的年轻女人,用天真好奇的语气问:“大姐姐,你是明星吗?”   附近人的议论声那么明显,她明显是在明知故问,虞泽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心里想着“我看你究竟演什么戏”。   “是啊,姐姐是一名演员,我叫池羚音,你叫什么呢?”   “我叫唐娜。”唐娜脆生生地说。   “你来这里多久了?”   “我们是昨天刚来的。”她抓起地摊上的一捧戳戳乐,用口袋装了拿给对方。“大姐姐,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你帮我一个小忙好吗?”唐娜睁大眼睛,期盼地看着她。   虞泽拉了唐娜一把,想叫她别这么麻烦池羚音。   “没关系,娜娜很可爱。”池羚音对着虞泽笑了笑,然后看向唐娜,柔声说:“你想要姐姐帮什么忙呢?”   唐娜说:“你留下喜欢的戳戳乐,把其他的送给你的同事朋友,然后告诉他们虞泽在这里好吗?”   池羚音笑了,美丽的女人笑起来同样美丽,她的笑容引来附近几声惊叹。   “那就谢谢你了……我只要这个绵羊,其他的我会送给别人,有机会的话,我也会带朋友来的——加油。”   池羚音接过唐娜的戳戳乐,对着虞泽笑了笑,转身走出两步后,忽然停下,转头对唐娜笑道:“在这里要小心一些,有关部门在抓黑户。”   池羚音走了。   唐娜狐疑地看着虞泽:“黑户?”   “没有在派出所登记户口的人。”虞泽说。   唐娜“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只有虞泽抓住了其中令人生疑的信息。   池羚音怎么会知道唐娜是没有户口的黑户?   池羚音的保姆车走后,陆续有顾客上门,唐娜看人下菜,以虞泽看不懂的喜好免费赠送着戳戳乐。   这些收到戳戳乐的人里,有一部分是跟了池羚音的风,不在乎戳戳乐的具体功效,另一部分则怀着好奇或有趣的心情,询问戳戳乐为什么有特殊功用。   每次唐娜都是一脸认真地说:“因为我做的时候认真祈祷了。”   虞泽:……明明是认真看电视。 第14章   一天结束后,唐娜的戳戳乐送出了不少,虞泽依旧无人问津。   唐娜摇着头看着他:“……臭不可闻。”   “……”呵呵,真是对不起你了。   太阳下山时,两人准备收摊回家了,一行扛着摄影机的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虞泽认出为首的那个男人就是娱乐圈两大狗仔之一——徐柴,也是上次爆料他有私生女的狗仔于心的死对头。   看他们悠然放松的样子,应该是路过这里顺便看看能不能捡个大新闻。   徐柴看着地摊上的硬纸壳招牌,意味深长的笑了:“能聊聊吗?今天生意怎么样?”   看了眼摄影机上亮着拍摄中的红灯,虞泽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   于心是真小人,徐柴则是伪君子,如果说于心最擅长的是捕风捉影,编造故事,那么徐柴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曲解原意。   虞泽在徐柴身上吃够了苦头,不想再重蹈覆辙,坐在小板凳上等着他收东西的唐娜却天真地望着徐柴:“一般般。”   虞泽对唐娜使了个眼色,她视若不见。   徐柴对着愿意搭话的唐娜笑逐颜开,他走了过去,在她身前蹲下:“娜娜,能和叔叔聊聊吗?”   “你离她远点儿。”虞泽停下手里的动作,沉下脸。   唐娜转过头来,对虞泽甜甜地笑着说:“没关系的。”   “是啊,是啊,和叔叔聊聊天又怎么了?”徐柴笑眯眯地对唐娜说:“娜娜怎么到横店来了呢?想不想妈妈呀?”   唐娜摇了摇头。   徐柴问:“为什么不想妈妈呢?是因为妈妈就在这里吗?”   唐娜掩住嘴,甜甜地笑了起来。   “傻瓜,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视频电话的存在呀。”   徐柴脸上笑容一僵,身旁传来一声讽刺的冷笑,他转头一看,虞泽继续收起了地摊。   经过你来我去的一番对话后,徐柴惊疑地发现他在这个五岁的小女孩身上竟然完全讨不到好!   不管他设下什么言语陷阱,唐娜都能轻车熟路地避开,再用他挖的坑把他埋掉。   一次二次可以说是巧合,次次如此,根本不可能是无心之举。   看着唐娜天真甜美的婴儿肥脸庞,徐柴完全震惊了,虞泽那么刚直的人,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条小泥鳅?   这次非正式访谈很快以徐柴的铩羽而归结束了,他让工作室的摄影师关掉摄影师后,试图从虞泽那里挖点真正有价值的料。   “摄影机关掉了,现在我们可以谈点实话了吧?这孩子和你什么关系?”   虞泽已经把地摊收进了拉杆行李箱里,他站起身,借着身高优势,嘲讽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拉着箱子走了。   徐柴看着他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忽然感到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   徐柴低头一看,唐娜站在他的腿边,仰头看着他。   唐娜说:“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徐柴皮笑肉不笑地说:“可能是因为叔叔在外跑了一天吧,你不知道,叔叔这一行很辛苦的。”   她又说:“原来人辛苦了,额头会发黑啊。”   徐柴笑容僵住,额头发黑,这不就是“印堂发黑”的意思吗?   “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徐柴不耐烦地说。   “真的,不信你自己照镜子。”唐娜说:“大叔叔的额头和虞泽一样,都有黑黑的东西。”   ……和虞泽一样?这真是恶毒的诅咒了。   徐柴刚要说话,走在前面的虞泽一声拉长音调的“唐娜”让小女孩有些慌忙,她又看了他一眼,说:“我要走了,大叔叔——你自己小心一点,你和虞泽好像有什么东西连在一起了。”   徐柴看着跑走的唐娜,对她刚刚的说法不屑一顾。   人精他看得多了,来一个五岁的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想用这种鬼话骗他免费给虞泽营销?   不如做梦。   唐娜跑回虞泽身前后,两手一伸。   虞泽把人抱了起来,放在行李箱上,让她抓着拉杆坐好。   他瞥了唐娜一眼,刚刚她和徐柴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你还会言灵?”   “没学过。”唐娜抓着拉杆,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但我知道怎么让预言成真。” 第15章   当天晚上,徐柴的非正式采访很快发布,尽管唐娜回答得滴水不漏,徐柴还是在报道里通过字幕和剪辑的方法,对视频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让整个采访变得看点十足。   虞泽有“私生女”流言还未平息,借着这股热度,徐柴的“专访”视频发布后,转发评论迅速过三十万,三个小时后,这条采访微博转发数已经过五十万。   徐柴搞了个大新闻——虽然其中全是歪曲事实的揣测,但机灵的唐娜却引发了大量网友的关注:   “这孩子太会说话了吧!”   “也不是很萌,这个视频我就看了几十遍吧。”   “有没有人出个剪辑版的,把虞泽那粒老鼠屎剪掉?”   “天使下凡!唐娜有微博吗?”   徐柴的死对头于心也在自己的微博首页上看到了这条微博的转发。   “我们在横店的人呢?!虞泽在横店摆摊,这么大的事,你们不知道派个人去看看?”   于心一通电话打给工作室横店分部的人,等对方接通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   横店分部的小狗仔委屈地解释:“这……是您说的虞泽彻底糊了,所以我想着不用盯……”   “糊逼也有热度!黑粉也是粉!”于心暴躁地打断他的话:“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你还当什么狗仔,趁早回家种白菜!”   小狗仔挨了骂,底气不足地小声说:“那……那不如我们编个新闻?”   “编你个头!你有素材编吗!”于心怒骂:“虞泽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离开横店了,你给我眼睛放亮点!再被徐柴那里的人抢了新闻,我就真的让你回家种白菜!”   在于心对着手下小狗仔大发雷霆的时候,徐柴正为搞出一个热搜新闻而春风得意。   为了庆祝本月第一个出自他手的热门报道诞生,徐柴邀请工作人员一起去路边撸串。   挺着肚皮出来后,徐柴一边剔牙一边对身边的小狗仔感叹:“超级流量不愧是超级流量,就算过气了也比那二线明星强上不少。”   “老大,我担心……虞家那里会不会找我们麻烦啊?”小狗仔担忧地问。   徐柴不屑地说:“瞎担心什么——要真有人为虞泽出头的话,虞泽今天还能在影视城门口摆摊乞讨吗?”   小狗仔问:“虞泽都沦落到街边摆地摊了,他做总裁的爸怎么都不管?他那个弟弟呢,也不管吗?”   “他弟弟啊?他弟弟怕是巴不得他再惨一些,至于他爸虞书——谁知道呢?有钱人的想法啊,你我都不会懂的。”徐柴说着,随手将剔过牙的牙签往路边一扔。   “有时候觉得还是我们这种普通人幸福,虽然当狗仔挺累的,还受人白眼……但是简简单单,挺好。”小狗仔嘀咕。   “简简单单?”徐柴吃饱喝足,一边往前走,一边抬起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出这话啊,就说明你小子还没入行,有得历练呢——”   徐柴话音未落,砰——   一个花盆擦着他的鼻子尖砸了下去,刚刚碎在他的脚前。   “柴哥!”小狗仔连忙冲了上来:“你没事吧?!”   徐柴心脏狂跳,他惊魂不定地抬头看了一眼,黑黝黝的居民楼上,顶楼的一户阳台上摆着一排花盆,中间缺了一个口,想必差点砸中他的花盆就是从那里落下的。   八楼的高度,他要是被这陶土的花盆当头一砸,死不死不用猜了,倒是可以猜猜脑浆能飞多远。   隔着一条马路的居民楼楼顶,两双眼睛注视着楼下面色惨白的徐柴,看着他在小狗仔的关心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又惊又疑地看着头顶落下花盆的方向。   “你瞧,预言成真了。”一个甜甜的女童声音在暗沉的夜色中响了起来。   金发的女童被瘦高的年轻男人轻松地单手抱着,不注意看的话,很容易将这两人看作一个人影。   夜风吹拂,飞扬的金发也遮不住她脸上小恶魔般得意的笑容。   “看都看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吧?”虞泽抱着她往回走去,夜风吹过,他不放心地捏紧了唐娜领口的衣服。   这祖宗要是生病了,最后受罪的还是他。   虞泽走向出口,想起今晚虚惊一场的徐柴,随口问了一句:“你是怎么让花盆避开他的?”   唐娜很奇怪地说:“我没有特意要避开他。”   虞泽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真的砸到他头顶怎么办?”   “那又怎么了?”   “那是八楼,他会死的。”   唐娜像是一个无法理解生死概念的小孩,不以为意地说:“死了又怎么了?”   虞泽看着她,眉头越皱越紧。   “你和他是朋友吗?”她露出惊奇的神色,潜台词是“不然你为什么要在乎他的死活?”   书精有正确的是非观念吗?   书精应该有正确的是非观念吗?   虞泽没抚养过小孩,同样没抚养过书精,虽然召唤出书精不是他的本意,但是把她召唤出来的确实是他。   他对书精有种特殊的责任感。   虞泽开口:“你多少岁了?”   书精露着冥思苦想的神色:“……我也不知道,我好像睡了几百年。”   “沉睡之前你多少岁?”   书精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眼神:“不记得了……”   虞泽问:“活了这么久的你想死吗?”   书精果断摇头。   “他也不想死。”虞泽冷静地说:“每个人都不想死。”   他看着唐娜的眼睛,平静而坚定地说:“如果今天你和徐柴的位置交换,你会怎么想?”   唐娜说:“我不会站在下面,我比他强。”   “弱者就该死吗?”   书精一脸理所当然的点头。   “那如果有一天,出现了比你更强的人呢?”   她笑了,圆圆的小狗眼弯成月牙。   “那我就该死。”   虞泽看着她在夜色下灿烂的笑脸,摸不清她说的到底是不是反话。   明明她在笑,虞泽却感到一丝心疼。 第16章   以往虞泽会在晨跑后独自前往超市购买生活用品,但是在唐娜差点把徐柴砸个脑浆迸裂后,虞泽在第二天晨跑后,先回家洗了个澡,然后把酣睡的唐娜给叫了起来。   有起床气的书精被迫睁开眼后,坐在床上大吵大闹:“我不要起床!”   “你不摆地摊了吗?”虞泽说着,再次把钻进被子里的胖泥鳅给抓了出来。   唐娜赌气说:“不摆了!”   她穿着深绿色的连体恐龙睡衣,金发藏在恐龙头里,只有一张胖乎乎的脸从头套里露了出来,那张牛奶般白嫩的小圆脸上露着没有威慑力的愤怒,无声控诉着虞泽的不近人情。   “不摆了你也得吃饭吧,不亲自去超市,你怎么知道超市里都有什么好吃的?”   虞泽不顾她的拳打脚踢,抱着小恐龙走向浴室。   把小恐龙放在洗手台前的小板凳上后,虞泽拿起儿童牙刷和牙膏,一边挤一边说:“哭了就没有早饭吃。”   已经扁起嘴巴的书精抽了抽鼻子,把刚刚蓄起的眼泪逼了回去。   “早饭吃什么?”她委委屈屈地问。   虞泽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她:“你想吃什么?”   唐娜毫不犹豫:“肉。”   虞泽也毫不犹豫:“不行。”   “那你问什么问?!”   唐娜转身抬起小短腿,愤怒地踢了他一脚。   唐娜洗漱完毕后,虞泽等她穿好衣服,和背着小恐龙挎包的她一起走出了公寓。   “你很喜欢恐龙?”虞泽瞥了眼在她身上一跳一跳的胖胖小恐龙。   “因为很可爱啊!”她大声说,小肉手在软绵绵的恐龙上捏了捏。   这时候她还很有精神,等十分钟后,两人走到街道上,她一转身,挡在虞泽面前,无言地伸出双手。   虞泽看着她,书精雪青色的小狗眼里写着大大的“抱我、抱我”。   他叹了口气,把人给提了起来,让她坐上他的手臂。   “GO!GO!GO!”上一秒还有气无力的书精立即精神百倍起来。   虞泽抱着人步行来到离公寓不远的家乐福超市,正值刚刚营业的时间,超市里人身人海,来买菜的大爷大妈们把超市围堵得水泄不通,超市和菜场,是一个城市最有生命力的地方。   夜店同样吵闹,但那里充斥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狂乱,并非虞泽想要展示给书精的东西。   大声喊着“空心菜只要八毛了,八毛八毛!”的工作人员,仔细挑选着新鲜荔枝的白发老头,偷偷用指甲掐玉米测试新鲜度的精明大妈,一脸纠结地看着胡萝卜和红萝卜的中年男人,随意往菜篮子里放精品净菜的精致女人……虞泽抱着唐娜走在人群之间,带她看人生百态。   唐娜坐在虞泽的手臂上,不受推搡,高人一等的俯视着闹哄哄的超市,发出惊叹的声音。   “热闹吗?”虞泽看着她。   唐娜点点头,眼珠子随着周遭的新鲜事物一起移动。   一个端着试吃盘的年轻女人在这时走了过来:“小朋友,吃块巧克力吗?我们的巧克力和糖果在搞活动,今天全部八折,打折下来巧克力六块钱一板呢。”   唐娜迅速被试吃盘上的糖果和巧克力吸引了注意。   不等虞泽阻拦,她已经伸出手,拿过了一根插着巧克力块的牙签。   唐娜试着舔了一口。   推销的员工期待地看着她,虞泽也看着她。   虞泽见她好一会没说话,问:“不好吃?”   唐娜又舔了一口。   一入口是苦苦的,紧接着就有甜味在口腔散开,唐娜果断地一口吞掉牙签上的巧克力,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蜜味道让唐娜睁大眼睛:“我要这个!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要这个吗?”推销的员工喜笑颜开。   虞泽拦住对方直接往购物篮里扔巧克力的行为,拿起来看了一眼后面的配料表,说:“我们不要这个,她吃不了代可可脂。”   “啊……这样啊……”   唐娜不高兴了,她抓着他的领口,说: “我少吃一点就好了,我保证每天只吃一小块——”   虞泽言简意赅地说:“你今天回去不生病,我就给你买。”   超市的零食区简直就是虞泽的大敌,书精爱甜食,看见什么都想吃,吃了又会生病,不让她吃又会不开心,虞泽伺候不了,赶紧把这个祖宗给带离了零食区。   眼见着书精扁嘴又要哭,虞泽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她是以为有眼泪就能在他这里为所欲为了吗?   “你……”   书精看着他,泪珠子已经蓄满半个眼眶。   虞泽咬牙说:“别哭,我给你买肉。”   书精抽泣一声,立即止住了,她痛快地转了个方向,指着远处的肉摊:“GO!GO!”   ……虞泽不想承认,但他真的被书精的眼泪克住了。   在买了里脊肉,前往结算台的时候,虞泽路过了园艺柜台,停下脚步。   “怎么了?”书精疑惑地看向他。   虞泽没回答,他直接拿起一个向日葵的DIY罐头盆栽,扔进了购物篮里。   结算后,虞泽带着唐娜回公寓。   他向唐娜承诺今天不生病就给她买代可可脂的巧克力,结果她刚一到家,身上就发起了红疹,好在吃的不多,过敏程度也不严重,虞泽看了看,估计半天后能消下去。   “我的巧克力……”唐娜哭丧着脸说。   虞泽去了趟玄关,拿回他临时起意买下的罐头花放到床头柜上。   “如果你把向日葵种出来,我就给你买不过敏的巧克力。”   “真的吗?!”唐娜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   “真的。”虞泽知道她打不开易拉罐,替她拉开后,把罐头和说明书都递给了她:“去洗手台里种好了再拿出来。”   金发的小团子兴冲冲地拿起罐头,趿上拖鞋跑向洗手间。 第17章   书精对种花一窍不通,有虞泽帮忙才终于埋下了种子。   虞泽把她沾满泥土的十指洗干净后,忙忙碌碌的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两人吃了午饭,在公寓里休息了一会儿,拖着装满戳戳乐的行李箱再次前往了影视城。   说要摆地摊的是唐娜,光说不做的也是她,在虞泽往塑料布上摆戳戳乐的时候,唐娜就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悠然地当个甩手掌柜。   虞泽问: “有特定的摆放顺序吗?”   掌柜敷衍地说:“随便。”   虞泽看着手中的戳戳乐:“这些东西真的能给人带来健康和好运?”   正拿着他的手机玩的唐娜抬起头来,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要是知道怎么转运,我还会寄居在一本书里吗?”   ……说的太有道理了,虞泽无言以对。   虞泽问:“那么这些只是普通的戳戳乐?”   “不普通。”唐娜放下手机,对他说:“这些都是窃听戳戳乐。”   “……”那他宁愿普通一点。   虞泽沉默半晌后,说:“你想窃听什么?”   “机会。”唐娜说:“一个能够让你翻身的机会。”   虞泽的确需要机会,赚钱的机会。   今天早上在超市买完东西后,他的存款余额只剩下三位数字。   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书精,他都需要钱。   他看着一脸天真的书精,心情沉重。   虞泽潜意识里不愿去想“病到极致的书精会不会死”,既然她有喜怒哀乐,那么对他来说她就是活生生的人,他不会用她去做这样残忍的试验。   一个下午的时间,有不少人好奇地上前询问塑料布上的戳戳乐,但唐娜只送给了其中两个人。   虞泽现在已经看明白了,唐娜的戳戳乐只会送给业内人士,哪里能找到最多的业内人士呢?   的确没有比横店影视城更合适的地方了。   一天将尽,虞泽正收拾东西带唐娜回家的时候,一辆黄色的跑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两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穿着卫衣,双手抄在衣兜里,吊儿郎当地说:   “哟,这不是虞泽吗?你怎么在这儿卖东西呢?你卖的什……哈哈哈哈!”   看见唐娜写的硬纸壳招牌后,穿卫衣的男人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   “行了行了,都是同学,谁也会有不顺心的时候。”另一人看似是在打圆场,脸上却露着幸灾乐祸的笑容:“你身上挂的是什么东西?真……哈哈哈,真有童心啊!”   唐娜看了虞泽一眼,他面无表情,冷着一张俊脸,如果不是手里拿了个“有打折的虞泽”的招牌,他这副不好惹的样子,放哪儿都能唬人。   “你这打折货卖出去了吗?”穿卫衣的男人恶意地问。   虞泽把招牌放进行李箱里,抬起眼,冷笑着扫了他一眼:“你怀念鼻子骨折的日子了吗?”   穿卫衣的男人笑容一滞,扭曲的憎恨从眼中一闪而过:“虞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较劲?”   虞泽不断地把唐娜的戳戳乐扔进行李箱。   穿卫衣的男人眯着眼,说:“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副不把人当回事的样子最讨人厌?”   “我只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很讨人厌。”虞泽摔上行李箱的盖子,站了起来,朝穿卫衣的男人走去:“打,还是滚?”   穿卫衣的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唐娜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害怕。   “你想干什么?难道你不怕再上一次头条吗?”穿卫衣的男人威胁。   虞泽冷笑一声:“你觉得现在的我还需要害怕什么吗?”   一直充当隐形人的唐娜在这时面若焦急地开口了:“大哥哥,你快走吧,他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打。”   虞泽:“……”   唐娜的话虽然一听就不是真的,但仍对两个不速之客产生了震慑的作用。   穿卫衣的人还想再说什么,被他的同伴拉走了。   “哎你拉我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老子开这么远的车来这里,就是为了出一口恶气,等我再——”   “好了,见好就收吧,难道你真想被他再揍进急诊室?”   “我这次又没有说他克母,他凭什么打我?再说了——他不确实是克母吗?如果不是因为他,他妈哪会三十不到就死了?你看连他弟弟爸爸都不跟他往来,像他这种天煞孤星,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虞泽的拳头瞬间捏紧了,他脸色难看地刚刚向前迈出一步,唐娜就握住了他的手。   唐娜对虞泽摇了摇头。   她低声说:“有记者。”   刚刚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有个鬼鬼祟祟拿着相机的狗仔躲藏在街角的小巷里。   虞泽要是这节骨眼上再出现打架斗殴的丑闻,那么他这辈子就真的无法翻身了。   “让我来。”唐娜说。   没长眼睛的小杂鱼居然也敢欺负她的人?   血腥魔女将会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记忆。   唐娜抬手,对着两人的背影空弹了一指。   原本走的好好的两个人,就像踩空了看不见的楼梯一样,忽然失去了平衡,向着前方猛扑过去。   唐娜再对着另一方向伸手一挥——那里有一只蹲着屁股随地大便的野狗,在唐娜挥手后,野狗吃痛地嚎叫一声,两条后腿一蹬,一坨不明飞行物就朝着卫衣男飞了过去。   啪。   卫衣男的脸和野狗的排泄物准确无误地进行了一场亲密接触。   虞泽厌恶地皱起眉头,一腔怒火转为怜悯。   卫衣男的同伴先爬了起来:“草!我踩到什么了,怎么突然摔倒了?你没事吧……”他看见卫衣男的样子后,猛上闭上了嘴,半晌后,挤出一句:“……我日。”   他悬在半空,本想伸向卫衣男的手缩了回来。   卫衣男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面色铁青,脸上糊着不明物体。   “大哥哥,我这里有纸,擦擦——”唐娜跑了过去,从小恐龙的挎包里摸出一张纸巾递给卫衣男,在卫衣男伸手的时候,音量陡然拔高:“你脸上的屎。”   一瞬间,四面八方甚至街道对面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卫衣男的脸色因为强烈的羞耻而变得青红交加,他收回气得颤抖的手,因为怕嘴里进东西而紧咬牙关,面颊肌肉鼓起,恶狠狠地瞪着唐娜。   唐娜表情害怕地缩回了手。   虞泽走了过来,面色冰冷。   卫衣男的同伴见到虞泽,像是见到猫的耗子,连忙拉着卫衣男回了车上。   没一会,黄色的跑车就启动引擎,在两人面前绝尘而去。   看起来不好惹的富家子弟离开后,正好在附近围观了大部分情景的路人纷纷走了过来,安慰唐娜:   “小妹妹,你别怕啊,他们都走了。”   “这些富二代们真过分,自己摔倒了个狗吃屎,还反过来迁怒给他们递纸的孩子。”   “就是,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一看就家教不好。”   正当路人们七嘴八舌的安慰唐娜时,徐柴和几个小狗仔走了过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第18章   唐娜指着小巷子里的人说:“大叔叔,你怎么来了,那个叔叔不是你的人吗?”   徐柴顺着唐娜手指的方向看去,说:“不是,那是于心工作室的人。”   唐娜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   徐柴看了一眼虞泽,他对自己和唐娜的交流无动于衷,自顾自地收拾着行李箱。   这是对小泥鳅的信任吗?   徐柴还就不信了,他堂堂狗仔界的半壁江山,怎么可能会连一个孩子都收拾不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虞泽,压低声音,笑眯眯地对唐娜说:“娜娜,你昨晚睡得好吗?”   金发的小女孩点点头,一脸懵懂。   徐柴居心叵测地问:“真的吗?你看,叔叔习惯了一个人睡,现在再和别人一起睡就睡不着啦,难道娜娜不会这样吗?”   唐娜笑了起来。   徐柴看着那灿烂笑容,心里升起似曾相识的不安。   “爸爸妈妈说我是小大人了,我才不会和别人一起睡呢,倒是叔叔——”唐娜拖长了声音。   徐柴提心吊胆地问:“叔叔怎么了?”   “叔叔是个谎话精。”   “什么意思?”   “叔叔说习惯了一个人睡,叔叔说谎。”   “叔叔没说谎,我真的是一个人睡。”   “骗人。”   徐柴有些不耐烦了,他说:“我骗你做什么,我的确是一个人睡。”   “哦~原来叔叔不知道啊。”唐娜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徐柴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收拾好行李箱的虞泽这时开口:“走了。”   “等一下。”唐娜对虞泽说完,朝徐柴招了招手。   徐柴靠过去,听见耳边传来和先前截然不同,冷冰冰的一声“十二点后看看你的床下,有人和你背靠背哦。”   一阵阴风似乎从他耳边刮过。   他登时心脏狂跳地退开,又惊又疑地看着唐娜。   “大叔叔,我走了,拜拜!”   唐娜已经恢复了天真无邪的样子,朝他挥了挥手,跑向一旁等待的虞泽。   “柴哥,她说了啥?这声音太小了,没收进来啊。这段还播吗?”小狗仔靠近徐柴,皱眉问。   “播——播你个头,给我全删掉!”徐柴脸色难看。   小狗仔一脸吃惊:“这是为什么,难道她说什么了?”   “说的鬼话!”徐柴怒声说。   “啊?”小狗仔瞪大眼睛。   “算了算了,赶紧走。”徐柴不由分说,率先往前走去。   这小泥鳅竟然敢吓唬他!   尽管知道这是小泥鳅的信口开河,徐柴仍是惊魂未定。   邪门的小泥鳅!   他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决定今晚不回去睡觉,改为通宵追踪人气演员池羚音的行踪。   绝对不是因为小泥鳅蹩脚的恐吓!   小狗仔听见徐柴嘴唇一张一合,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什么。   他凑近一听,发现自己的人生灯塔、业界标杆,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富强、民主、文明……”   安静的公寓房间里,有一根戳针正在自动书桌上自动作业,一团浅蓝色的毛球逐渐成型,慢慢的,一个抱着蜂蜜罐头的小熊渐渐有了雏形。   唐娜坐在书桌前,眼睛监督着自动作业的戳针,心思却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她等待的机会比想象得来的要迟。   距他们初来横店已经过去了一个周,除了在影视城门口免费送人戳戳乐上了一些八卦小新闻外,虞泽的事情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   她送出的戳戳乐每天都有情报反馈,不外乎是“女演员的宾馆房间里深夜出现了不可描述的声音,而她的丈夫此时身在国外”、“剧组幕后人员讨论组里的剧组夫妻”、“古偶剧里的男主演这个月只在剧组呆了三天,所有戏都是替身代演”……   用来敲诈倒是好情报,但是对他们真正的目的却没有明显有用的帮助。   唐娜在椅子上挪动屁股,转身看向站在窗玻璃前的男人。   虞泽头戴耳机,神情专注地看着玻璃窗上黑色的记号笔痕迹,上面写满唐娜看不懂的鬼画符,这几天只要有空,他都站在那里擦擦写写,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真无聊,还不如戳针好看。   唐娜转过身,威胁地瞪了一眼在她转身期间停下作业偷懒的戳针。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虞泽重回曾经的人气巅峰呢?   唐娜拿起虞泽的手机,在网上随意浏览着,冥思苦想后,最终在抖音上找到了灵感,她跳下椅子来到虞泽面前,拉着他的裤腿让他取下耳机。   “我看这个‘我哥敢吃屎’现在挺火的,要不我们也炮制一个?”唐娜一脸真诚:“你想吃什么?”   虞泽看了她一眼,用重新戴上耳机来表达他反对的态度。   屁事多!红就行了,扑街还这么讲究!唐娜气得想踢人。   她灰心地爬回椅子坐好,继续倾听窃听戳戳乐里传回的情报,闲着也是无聊,垃圾也该找点用处,她打开手机浏览器,用手指头在键盘上戳出“申请公众号”几个字,认真学习养成公众号的方法后,用窃听来的身份信息申请了一个个人公众号,名字就叫做“娜也太棒了”。   公众号很快申请好了,唐娜发表了第一篇文章:“是谁在深夜敲响了娱乐圈第一知性女王的房门?娜也太棒了!”   文章发布后,唐娜等了十分钟再看,点击量寥寥无几,她颇为扫兴,把手机扔到一边不管了。   她摸了摸弹性极佳的小肚子,开始召唤她的专属奴仆:“愚蠢的人类,伟大的血腥魔女要吃饭了!”   戴着耳机的虞泽头也不回。   降噪耳机里没有播放音乐,他听见了书精微弱的声音,但是对“愚蠢的人类”这个词颇为不满,故意没有理她。   然后他的后脑勺就遭到了水蚯蚓的攻击。   “唐、娜!”虞泽转身,从牙缝里挤出书精的名字:“我告诉过你不要在外乱用魔法!”   “这不是外面啊。”书精一脸无辜地跑过来,伸手求抱抱:“粑粑,我们快去超市吧。”   虞泽冷声说:“别乱喊,我不是你的粑粑。”   他取下耳机放到书架后,弯腰时轻松将腿边的书精单手抱了起来。   “那就饼饼……”   “也不是。”   “蛋蛋……”   “不是。”   “鸡……”   “闭嘴。” 第19章   超市里好像永远都热热闹闹的,今天同样如此。唐娜在品类繁多的货架里开开心心地穿梭,临到要结账时,却因为一盒零食和虞泽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冲突。   “我就要吃这个!”   偌大的家乐福超市里,谁也想不到两个引人注目的人会因为一盒售价一百四十元的进口棒棒糖发生争吵。   唐娜坐在小推车里,死死抱着糖果盒子不放。   “不行。”虞泽伸手想要拿走。   唐娜反而将糖果盒子抱得更紧了,满脸警惕地瞪着他。   虞泽试图用成年人的力量从她手里抢回糖果盒,被她用泫然欲泣的表情逼退。   他看了她片刻,冷着脸说:“如果买糖,今天晚上你就没有饭吃。”   “不吃就不吃。”唐娜撅着嘴,死守着自己的棒棒糖。   “好。”虞泽被气笑了,冷声说:“你今晚就什么也别吃。”   说到做到,虞泽原本放进购物车的食材都一一清了出去。   唐娜眼巴巴地看着购物车里的进口牛肩肉离她远去了,她抱紧自己仅剩的糖果盒,气愤地瞪着虞泽,他却对她视若不见。   在路过打折区的时候,虞泽买了一条肉松的紫菜包饭,唐娜伸出小手去拿金枪鱼的寿司套餐时,购物车直接向前走动了。   唐娜情急之下忘记了食物的学名,大喊:“我的米坨坨!”   购物车还在毫不停顿地向前走去。   唐娜愤怒地转身怒视着虞泽,后者眼皮也不抬,冷冷地说:“牛肩肉和棒棒糖,选一个。”   真是反了天了,还敢威胁血腥魔女!   这已经不是糖和肉的选择题了,这是尊严问题!   唐娜愤怒地说:“棒棒糖!”   虞泽冷笑一声:“好,那你晚餐就吃棒棒糖吧。”   直到最后结账的时候,虞泽果然都没有为她的晚餐购买食材。   原本轻松快乐的超市之行,因为一盒棒棒糖变得沉闷压抑。   虞泽生唐娜的气,唐娜也生他的气,回到家后,两人都没有说话。   唐娜抱着她的棒棒糖,脱了鞋就往被子里钻。   她绝对不会是先低头开口的那个人!   绝!对!不!会!   唐娜等着虞泽先低头道歉,等了半天,等到他站在窗边吃紫菜卷了,他也视唐娜不存在,像个锯嘴葫芦一样,一声不吭。   没关系,不和她说话是吧,谁稀罕?   唐娜气闷地打开糖果盒子,拿出一根棒棒糖,剥了糖纸放进嘴里。   虞泽吃完紫菜卷,转过身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金发的书精气鼓鼓地看着他,脸颊和她的人一样,也被棒棒糖撑得鼓鼓的。   虞泽看着她,有种虐待小动物的感觉。   “你知道错了吗?”虞泽问。   书精气哼哼地钻到被窝里去了,回答不言而喻。   虞泽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转头看向窗玻璃上已经完成的曲谱,神色复杂。   唐娜从被子缝里偷偷观察着虞泽的一举一动。   她看到他拍下玻璃窗上的鬼画符后,拿着手机进了浴室。   居然想背着她偷偷打电话?   在血腥魔女面前,隐私是不存在的!   唐娜掀开被子,悄悄往浴室靠近。   虞泽关上门后,在马桶盖上坐了下来,先是给三个接触过的唱片公司负责人打了电话,其中两人没有接他的电话,一人在听明他的来意后婉拒了他。   虞泽望着手机通讯录里剩下的最后一个选择,在许久的犹豫后选择了拨出。   电话打通后,他等了很久,在他以为拨号会自动断开的时候,另一端终于有人接起了他的电话。   “喂,虞泽啊?”嘈杂的背景音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我。”虞泽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一首原创歌曲想卖给你,词曲都有。”   “这真是太突然了,我还以为我们永远都没有合作机会了呢。”男人意味深长的笑声在电话里响了起来。   虞泽不想和他过多废话,直接说:“你要收吗?”   男人装腔作调地说:“收,收,当然要收了,你的实力我也清楚,小样也不用看了,只是现在唱片业不景气,我怕出的价到不了你的心理价位呀。”   虞泽问: “你能出多少?”   男人说:“看在我们过去的交情上,我出五千吧。”   虞泽气得冷笑:“五千?”   “不是我故意压你的价格,虞泽呀,你得换位想想,就算我愿意看在我们彼此交情的份儿上买你的歌,也很难找到人愿意来唱啊,这是一个风险投资,我本人当然是无所谓的——但是指不定歌手他介意啊,那买碟的听众他也有可能介意啊——”男人用苦口婆心的语气说:“我买你的歌,是承担了大风险啊!”   虞泽抿紧嘴唇,没有拿电话的那只手在腿上握紧成拳。   即使是刚入门的新人,一首商业原创歌曲的价格也不会低到如此地步,更何况他的原创词曲质量有目共睹,对方与其说想用五千元来买他的歌,不如说是想用五千元来打他的脸,像这种赤裸裸的侮辱,普通人都忍不了,更别提心高气傲的虞泽。   他放下手机,手指刚伸到红色的挂断按钮上,想起正在外面赌气的唐娜,他又停住了。   “喂?喂?”制作人的大嗓门在手机里再次响起:“虞泽啊,这样吧,我再给你加点价,一万吧,一分都不能更多了,这真的是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才出这个价啊,你要是还不愿意,那就找别人去吧!”   虞泽沉默片刻,拿起手机再次张开了口。   浴室门忽然打开的时候,唐娜已经站在门边玩手指了。   虞泽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了房间里面。   唐娜跟了进去,看见他站在简易鞋柜前,神色沉重地看着上面的十几双球鞋。   片刻后,他拿出一个超市的塑料口袋,从架子上拿了两双球鞋,放进口袋中。   唐娜认出那是他最爱的两双球鞋。   这些鞋子是小爬虫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宝贝,不管穿不穿,他每天都要仔仔细细地擦上一遍,那专注心爱的神情,有点像是魔法师在小心擦拭自己的魔杖。   唐娜是没有魔杖的,她是极少数不需要魔杖就能使用绝大多数魔法的魔法师,但是她看过教自己魔法的人擦魔杖,脸上的表情就和虞泽擦鞋时一模一样。   “我出去一趟。”虞泽提着鞋,言简意赅地说。   虞泽没打算等她的回答,说完以后就走出了门。   唐娜对着已经关上的房门,一脸狐疑。   他拿着这两双鞋出门干什么?难道他准备丢下她跑路了?   唐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急急忙忙地换上自己的鞋子,跟了出去。   临走前,她还不忘带上自己的糖果盒子。   虞泽还没走远,他的个头和外貌让他在人群里无论何时都很出众,唐娜一眼发现他后,连忙追了上去,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当着小尾巴,直到看着虞泽进了一间灯光明亮的店铺。   唐娜躲在一旁,看着虞泽把两双鞋拿出,一个穿着卫衣的男人仔细审视着两双崭新的球鞋,然后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虞泽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唐娜等他走远后,迈着小短腿艰难地跨进对她而言太高的店铺门槛。   那个穿卫衣的男人正坐在一张小木桌前嗑瓜子,看见她后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小妹妹,你一个人到这里来做什么?你的家人呢?”   唐娜露出天真的笑脸,甜甜地说:“叔叔,刚刚那个人为什么要把鞋子送给你呀?”   “这不是他送给叔叔的,是他卖给叔叔的。”奢侈品回收店铺的老板看样子心情颇好。   “那他为什么要把鞋子卖给你?”   “为了生活呗。”老板耸耸肩:“现在工作不好找啊。”   明白小爬虫带着鞋子出门不是为了跑路,而是为了卖鞋换钱后,唐娜愣住了。   在她准备的数十条“捉回逃奴”的方案中,唯独没有应对眼前这一情况的办法。   “小妹妹怎么对这有兴趣呢?你也有东西要卖吗?”老板笑着说。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唐娜犹豫半晌,真的拿出了一样东西。   “叔叔,这个能卖多少?”   老板望着她拿出的糖果盒子,哈哈一笑:“小妹妹,这个可卖不了多少钱。”   唐娜巴巴地望着他,指了指柜台上的两双球鞋:“能换那两双球鞋吗?”   “当然不行了。”老板毫不犹豫地说:“你的宝贝连他的零头也不够呢。”   他说不行,那怎么办?   威逼利诱,既然利诱行不通,那就只能……   唐娜刚刚想用魔法做点小动作,一双大手就从身后把她抱了起来。   “收据忘带走了。”虞泽黑着脸说:“你跟着我出来的?”   唐娜拉拉他的衣服,指着柜上的两双球鞋,说:“你把它换回来。”   老板看着两人,这才明白他们是一起的。   “小妹妹,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里只回收,不典当,一出店门概不退换。”   “叔叔,你把他的鞋还给他好不好……我们不要钱了。”唐娜看着老板,一双雪青色的大眼睛眼看着就蓄起了波光潋滟的泪水。   “这……”饶是商人的铁石心肠,老板也不由陷入了犹豫,他看向虞泽:“小哥,你怎么说呢?”   “不好意思,我们不退。”   虞泽简单地说完,抱着唐娜转身走出了店铺大门。   “你的鞋——”唐娜朝店铺大门伸长小手,着急地说。   “行了,那不是我的鞋了。”虞泽平静地说。   店铺离唐娜越来越远了,唐娜心里焦急,转头一看,当事人虞泽却面无波澜,好像被留在身后的是别人的鞋一样,她想不通。   唐娜怔怔地说:“那是你最喜欢的两双鞋。”   “不再是了。”虞泽的神色表明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是的,不再是了,因为那两双鞋不再属于他。   因为她毫无顾虑的花钱,他卖掉了自己最爱的鞋。   唐娜觉得手里的糖果盒子在隐隐发烫。 第20章   “你为什么不选择扔下我?”她闷闷地说。   虞泽瞥了她一眼:“是谁给我在手上留了个丑图,说擅自离开她一百米就会自动爆炸的?”   “你明知是假的……”唐娜面皮发热。   虞泽看了她一眼,乌黑的眼眸中没有对她的埋怨,也没有怒意或恨意,他的眼睛和平常一样,充满不以为意的冷淡。   他问:“饿了吗?”   唐娜其实很饿了,但是鬼使神差的,她摇了摇头。   “饿了也得忍着。”虞泽冷冷地说:“是你自己放弃牛肩肉的。”   唐娜的嘴唇不服气的无声扭动着。   “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锻炼,我就给你买三文鱼寿司。”虞泽说。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类。”唐娜小声说:“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   “谁说我不生气了?”   “那你为什么不冲我发火?”唐娜无法理解这个爬虫的行事:“为什么不骂我,不打我,也不赶我走?”   “……谁打你了?”虞泽朝她看来。   唐娜发觉失言,连忙回到上一个话题:“我不想锻炼,但我想吃三文鱼。”   虞泽适应良好的接上了上一个话题:“只有锻炼,才有三文鱼吃。”   “魔法师才不锻炼。”唐娜嘟嚷着说:“只有光明教会那群肌肉傻子才会去锻炼。”   “就是因为不锻炼,你的身体才会这么虚弱。”   “才不是呢!”唐娜立马反驳:“只要你离实现愿望越近,我就会越强大。我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不知哪个讨厌鬼毁坏了我的魔法书!”   看着气哼哼的唐娜,虞泽做贼心虚地移开了眼。   “如果不是那个讨厌鬼,我就能把石头变成金子,把超市里的糖果蛋糕全都包下来了。”唐娜愤愤不平地说。   虞泽问:“你这么喜欢吃糖?”   唐娜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喜欢甜甜的东西。”   “为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啊。”唐娜理所当然的说:“如果你一直都是吃着很苦的药水长大,你也会像我一样喜欢吃甜食。”   “你不是书精吗?还会长大?”   “谁和你说我是书精的?我是伟大的魔法师!因为光明教会的奸计,所以才会被困在一本书里!”唐娜生气的纠正。   虞泽问:“你原本是人?”   “我当然是人了。不过和你这种愚蠢的人类不一样——”唐娜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你看我像什么?”   虞泽:……像傻子。   唐娜嫌他回答的慢,直接把答案说了出来。   “在做魔法师之前,我是一名贵族!我有一座城堡,一个领地,有骑士,有农奴,有替我放羊的姑娘,还有无数个像你这样的小爬虫伺候我,每天锦衣玉食,无恶不作!”   虞泽说:“无恶不作是一个贬义词。”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一个大坏蛋。”唐娜不以为意,反而有些骄傲:“只有大坏蛋,才能活到最后。”   “你刚刚说你锦衣玉食。”   “对呀。”   “你之前还说了你从小喝着药水长大。”虞泽盯着她的眼睛,问:“什么是真的?”   唐娜眼珠子一转,说:“……我是一名吃着山珍海味,喝着珍贵药水长大的娇弱贵族。”   不仅是书精,还是谎话精,虞泽在心里想。   他说:“锻炼换三文鱼寿司,成交吗?”   唐娜翻了个白眼:“锻炼对我没有用,我现在又不是人。”   虞泽用一个简单的问题封锁了她的所有狡辩:“那你为什么会上火?”   “……”   真是个好问题,唐娜绞尽脑汁,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回答。   虞泽追问:“去不去?”   想想细腻柔滑的三文鱼,唐娜不得不屈服于愚蠢人类的淫威下:“……去。”   愚蠢的人类抬起手,在她头上摸了摸。   唐娜恼羞成怒:“你这胆大妄为的家伙,看我不——”   唐娜话音未落,忽然被虞泽捂住了嘴。   “……那是什么东西?”虞泽望着远处,变了脸色。   唐娜跟着虞泽的视线望去,看见皎洁月光下,一只半透明的人形物体游荡在空荡荡的街边,从他那张模糊的脸上,还依稀能够辨认出一个年轻男人的模样。   她说:“放我下来。”   虞泽犹豫了一下,将她放到地面上。   “你认识那种东西?”虞泽皱眉问。   唐娜伸出手,在空中快速地画着某种图形。   一边画,她一边习以为常的说:“愚蠢的人类,伟大的血腥魔女无所不知!那东西生前和你一样,也是一只小爬虫,只是临死时因为执念太深,所以变成了徘徊在人间的恶灵。”   “它们以活人的生命为食,被它们标记的人会染上程度不一的霉运,可能破财,也可能丧命。你看见它们就离远一点,别等有了恶灵印记再来哭着求我救你!”   虞泽选择性的忽略了最后一句话,他认为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   “为什么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虞泽问:“恶灵印记又是什么东西?”   “你之前没见过不是因为它不存在,而是因为你没有和我签订契约。被恶灵标记过的人会有一种特殊的印记,通常是黑色的,你问这么多来干嘛?就算有印记,一般人也看不到。”   唐娜放下手时,一个闪着幽幽蓝光的魔法阵悬在空中,短短一瞬后,魔法阵像是薄脆的玻璃糖,分崩离析为无数璀璨的星芒,射入了四面八方。   “好了,你去把它引过来,我来捕捉它。”唐娜说。   虞泽:“……”刚刚是谁让他看见了恶灵就离远一点的?   唐娜从他怀疑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潜台词,不屑地说:“你怕什么,血腥魔女就在这里站着呢,这种垃圾恶灵,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虞泽无奈地朝恶灵走去。   唐娜用目光监督着他,以防他临阵脱逃。她看着虞泽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就快直愣愣地走到恶灵面前了,那个弱小的垃圾恶灵依然一动不动,视虞泽为无物。   ……这是怎么回事?唐娜百思不得其解。   虞泽回过头来看着她,用眼神询问是否要继续前进。   唐娜招了招手,让他先回来。   虞泽重新走回来后,唐娜惊奇地说:“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他对你视而不见?”   虞泽摇了摇头。   他当然不可能做什么,如果他做了什么,唐娜没理由没有发现。   难道是恶灵的问题?   唐娜不信邪,以身作则,自己朝恶灵走了过去。   她走到一半的时候,恶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朝她抬起了头,紧接着,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她猛冲了过来。   唐娜转身就跑。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好好的吗?   唐娜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往她设立魔法阵的地方跑去。那只愚蠢的小爬虫这时没那么愚蠢,看见恶灵追她,小爬虫第一时间就赶来,弯腰一把捞起她就跑。   “快去刚刚我们站的那个地方!”唐娜喊道。   不用她喊,虞泽也知道往刚刚她设立魔法阵的地方跑去。   恶灵沙哑可怖的嘶吼声从身后传来,阴风似乎就在他们的后脑勺上,几乎是前后脚的距离,虞泽抱着唐娜回到了刚刚设立魔法阵的地方。   一阵幽蓝色的天罗地网从天而降,牢牢的将紧随其后的恶灵束缚其中,电光闪烁间,恶灵痛苦的嘶吼着。   “其他人听得到这声音吗?”虞泽问。   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唐娜看到幽蓝色的电光在他白皙的面孔上闪烁,不断照耀他冷峻的五官,映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她被这样的景象所惑,过了两秒才回过神来。   “只有看得见恶灵的人,才听得见它们的声音。”唐娜说。   虞泽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被电光困住的恶灵。   唐娜凭空变出魔法书,从散落的书页中拿出其中一张,将不断嘶吼挣扎的恶灵收进了书中。   虞泽看向她手里的魔法书,那原本空白的书页上现在多了一个平头男青年的全身像,画像下方慢慢浮起一行小字:朱仲,人类,高空跌落而死,特长动作指导。   唐娜说:“运气真好,你可以跟着他学特技。”   她兴冲冲地转过头来,却看见虞泽在看着她沉默。   “怎么了?”唐娜不解地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虞泽问。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一名贵族。”唐娜昂着下巴,说:“当我机缘巧合的接触到了魔法以后,我就成为了大名鼎鼎的血腥魔女。”   “你时常说的光明教会又是什么?”   “一个充满垃圾的地方。”唐娜厌恶的皱起眉头:“如果不是他们的红衣大主教尼贝尔卑鄙的用了车轮战术,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杀了你?”虞泽问。   唐娜得意地说:“还差一点儿,终归还是我更厉害。不过尼贝尔那个老头应该被我炸飞了,他的灵魂不知道还在哪个时空里飘着呢。”   “有没有可能……他和你一样都来到了这个时空?”虞泽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唐娜倍感好奇。   恶灵收复后,电光也跟着消失了,虞泽的表情在黑暗中暧昧不清。   “这本魔法书……”他看着唐娜,说:“是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我家里的。”   唐娜愣住,虞泽的潜台词她已经接收完毕。   他是在问,恶魔之书有没有可能是尼贝尔偷偷放到他家里的。   唐娜一直以为恶魔之书是虞泽自己收集到的,现在忽然被告知,这书是自己出现在虞泽家中的。其中蕴含的巨大信息量让唐娜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束明亮的远光灯打断了他们的沉默。 第21章   唐娜眯着眼,看见一辆白色的大车正在向他们接近。   白色的商务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性感高挑的年轻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她的上身穿着高腰的针织短上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喇叭牛仔裤,巧克力色的大波浪卷发刚好半遮住她裸露的肩头,她下巴微昂,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虞泽。   唐娜从年轻女人的眼神中看出了许多微妙的情绪,她转头看了看虞泽,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唐娜敏锐地从他的眉眼中看出了难以察觉的厌烦。   “我去你之前摆摊的地方找你,你却没有来。”年轻女人说:“我给你发了信息。”   “没注意。”虞泽看上去不想和她多说,用怀里的唐娜做挡箭牌:“我带娜娜先走了,你忙吧。”   年轻女人上前一步,把虞泽拦下了。   唐娜在他怀里兴趣盎然地睁大了眼,这是要在她眼前上演黄金八点档电视剧吗?   她观察着年轻女人的模样,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孩子的妈妈是谁?”年轻女人问。   虞泽皱眉,不耐烦的神色越来越明显:“张紫娴,这和你没关系吧。”   对,没错!唐娜差点在虞泽怀里拍起手来,这个身材性感的年轻女人,不就是如今最当红的女演员张紫娴吗?   她和虞泽出自一个公司,虞泽还火的时候,两人还传了一段时间的绯闻呢!   “那个女人是谁?我哪里比不过她?是家世还是外貌?”张紫娴一连串地追问着。   “你拍戏的时候不看新闻的吗?我已经澄清过了,这不是我的孩子。”虞泽说。   张紫娴闻言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你觉得我会相信吗?这世上即便是你的亲弟弟有了孩子,你也不是会把他天天带在身边的人。”   虞泽冷淡地说:“这和你没关系。”   张紫娴盯着唐娜,半晌后,将目光移向虞泽:“住在廉价的出租屋里,带着一个吃钱的无底洞,为了钱向曾经的对头低头——虞泽,你曾经的骄傲呢?”   虞泽没有说话,但是唐娜感觉到他手臂上的肌肉默默绷紧了。   “只要你永远离开孩子和他的母亲,我可以当这回事没有发生过,还可以帮你重回巅峰时期。虞泽,我真的很喜欢你。”张紫娴露着恳求的表情,向虞泽靠近:“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一点动摇吗?”   虞泽毫不犹豫地后退:“没有。”   他的冷酷果决,让默默看戏的唐娜都忍不住想要为他鼓掌。   撕呀,撕得再响亮一些!血腥魔女爱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   魔法书为什么会出现在虞泽家中?不好意思,唐娜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问题。   张紫娴咬着牙,神情恼怒地说:“虞泽,你对每一个喜欢你的人都这么残忍吗?”   虞泽说:“只对纠缠不休的残忍。”   唐娜无意中摸到了小恐龙挎包里的戳戳乐,她心生一计,忽然指着黑暗中的夜空说:“那是什么在飞?”   张紫娴和虞泽下意识地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趁此机会,唐娜朝着张紫娴的保姆车用力地扔出了戳戳乐。   天上自然没有什么东西在飞了,张紫娴回过头来,厌恶地看着唐娜,虞泽则说:“安静一点。”   张紫娴看向虞泽,怒声说:“你说我纠缠你,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纠缠是因为我很喜欢你啊!”   “那你知道,我拒绝是因为我很讨厌你吗?”虞泽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说完了吗?麻烦你让开。”   张紫娴目光阴鸷地盯着虞泽,半晌后,让开了前面的道路。   虞泽从她身前走过的时候,张紫娴说:“很好……这样的话,我也不用感到内疚了。”   虞泽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张紫娴美丽的面孔上闪烁着恶意的光芒,她看着虞泽,一字一顿地说:“你车上的毒品,是我留下的。”   唐娜吃瓜的兴奋心情随之一滞,下意识地看向虞泽。   藏毒事件是他过气的开始,也是最大的根源,这件事一直是虞泽心中的一根刺,现在张紫娴大喇喇地跳出来说,这根刺是她插进虞泽胸口里的。   换位思考,如果唐娜站在虞泽的角度,那么此刻怕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虞泽看着张紫娴,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用力地紧绷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吗?”张紫娴露出讽刺的笑容,一秒后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憎恨的表情:“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沉默片刻后,虞泽说:“……就因为这样?”   “就因为这样!”张紫娴神情激动地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虞泽看着张紫娴,像是在看一个难以理解其脑回路的智障。   “你告诉我当年的真相,难道就不怕我报复你?”   “做得到的话你就来呀。”张紫娴讽刺地说:“一个身败名裂,连通告都接不到的过气偶像,你拿什么来报复我?”   唐娜的手臂吃疼,因为张紫娴戳中虞泽痛处,让他不自觉地握紧了她。   她觉得不能再继续看戏了。这个嚣张的人类女人居然欺负到了她的人身上,当血腥魔女是吃素的吗?   唐娜举起拇指和食指,悄悄地朝张紫娴身上一弹。   张紫娴忽然小声尖叫一声,疼得表情扭曲,四下扫视,怒气冲冲地说:“什么东西!”   唐娜把手藏在衣服下面,对着张紫娴又弹了一下。   “是谁在打我?!”张紫娴怒不可遏地看着虞泽:“是不是你在捣鬼?”   “我还想问你在搞什么鬼呢。”虞泽冷声说。   张紫娴刚刚开口,露在衣服外的手臂又挨了一下,她尖叫一声,朝白色的商务车跑去。   张紫娴的车绝尘而去后,虞泽按下了唐娜想要击穿车辆轮胎的手指。   他说:“够了。”   唐娜很不可思议:“这就够了?她可是害你被万人唾弃的罪魁祸首!”   “……你在这里弄死了她,对恢复我的名声也毫无用处。”   虞泽面无表情地抱着她,往短租的公寓方向走去。   坐在车中的张紫娴面色阴沉地看着窗外飞闪而过的街景。   半晌后,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一个年轻的男声出现在手机另一端:“喂?”   他的声音像是夏日的溪流淌过光滑的鹅卵石,外在是热的,内里仍是冷的。   “我今晚见到虞泽了。”张紫娴说。   “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今天他给几个唱片制作人都打了电话,想要贱价卖掉手中的原创歌曲,我觉得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低头回到虞家。”   “不至于这么快。”   “在我知道他想要贱价卖掉自己的歌曲前,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这么做的一天。”张紫娴嘲讽的说:“一个人只要膝盖开始弯曲,跪下就不会那么困难。”   “他在横店没有找到工作吗?”   “谁敢用他——”张紫娴轻笑一声,说:“哦,对了,陈韬那个疯子应该敢用他,他一贯喜欢剑走偏锋,他正在为自己新综艺里临时跑路的男艺人而焦头烂额,但是以虞泽的人缘,应该没有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等到虞泽坐吃山空,走投无路,他除了回到虞家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不怎么在意这个消息,张紫娴说了不少,而他只是一句:“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你了。”张紫娴低声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对面用陈述的语气说道:“你还在拍戏。”   “我可以调整工作计划,也可以向剧组请假——我想见你,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来找你。”   张紫娴屏息等了好一会儿,手机那头终于传来了回答:“两天后我有时间,你来吧。”   “好,那就两天后再见。”   张紫娴挂了电话,再想起虞泽已经不那么难过了。   虞泽不喜欢他,没关系,她已经找到了更好的人。   张紫娴放下电话,忽然看到不远处藏在座位底下的一个毛绒玩具。   她疑惑地捡了起来,皱着眉端详片刻。   张紫娴对这种充满少女心的东西没有兴趣,她猜测是哪个工作人员粗心大意的结果。   不是她的东西,她也没有理由要帮忙保管,自己粗心,活该丢东西。   张紫娴按下车窗,怀着恶意将戳戳乐扔出了窗外。   听到放入张紫娴车中的戳戳乐再也没有人声传来后,躺在公寓床上的唐娜切断了上面的联系。   虽然不知道张紫娴是在和谁通话,但是显然虞泽的事情不止张紫娴一个人在插手,还有一个藏在幕后的人为这一切推波助澜。   敢对她的小爬虫下手的人,一个也好,十个也好,反正一个都跑不了。   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让虞泽东山再起,只有他离目标越近,唐娜的实力才会越强大。   张紫娴在通话里提到的陈韬是一名二流的综艺制作人,目前在为上京电视台工作,百度搜索上虽然有报道他在筹备新综艺,但具体是个什么综艺却没有透露,如果像张紫娴所说,是个亲子类的综艺,那么这完全就是一个为虞泽量身打造的机会。   唐娜觉得陈韬这个名字在什么地方听见过。   按着依稀的记忆,唐娜在一条两天前传回来的戳戳乐窃听信息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这条信息是两个剧组工作人员的闲聊:   “我上午回来的时候在街上看见陈韬了,他又在a cake那里买蛋糕。 ”   “他还没走吗?怎么这么烦人呢。”   “我去和老大说一声,陈韬说不定晚上又要过来一趟。”   陈韬,a cake。唐娜已经握有虞泽翻身的关键钥匙。 第22章   君来大酒店是往来贵宾们在横店落宿时最爱入住的一家五星级大酒店,住在这里的通常是顶级明星,或者是“带资入组”的小明星。   晚上九点,一辆豪华保姆车在同样豪华的旋转大门前停了下来。   池羚音在在从酒店大门走到房间的短短几分钟过程中,一共偶遇了三个不同地位的明星,这三人都在同一个剧组,此时正匆匆忙忙的赶去拍晚上的夜戏,看见池羚音,他们纷纷笑容满面的问好,其中一人还打趣地让她算算今晚会不会下暴雨让夜戏泡汤。   池羚音笑着说:“我替你问问气象观测员。”   三人说笑着走了。   池羚音回到房间,先走到了梳妆台前,慢慢摘下了耳朵上的金色耳钉,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不知卓先生深夜来访,是为了什么要事?”   一声扑棱声,窗外悬挂在树枝上的一只蝙蝠飞了进来。   池羚音垂眼放下金色耳钉,再抬起头来,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英俊的男人。   男人身穿考究精致的蓝黑色西装,胸前口袋里别着一朵白色的玫瑰,他彬彬有礼,嘴角却带着一抹邪肆的笑容:“羚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不愧是第一玄学世家的少主。”   池羚音笑了笑:“卓先生不辞辛劳来一趟横店,恐怕不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吧。”   她转过身来,单手撑着台面,轻靠在梳妆台上,狭长的凤眼睨着微笑的男人:“如果还是之前那回事,那么卓先生不必再说了,我的回答至今没有改变。”   “世界是瞬息万变的,你为何又不做一些小小的改变呢?”卓宇定定地看着池羚音,说:“当权者因为你父亲的预言而大肆打压池家,捧起来一个只会鼓吹盛世的草包作玄学世家的领头人,等到始皇恶灵出现后,又态度强硬的勒令你们去除灵,难道你们就一点怨言也没有?”   “如果说一点怨言也没有,那么不仅你不信,我也不信。”池羚音笑着说:“有没有怨言,这和我们池家想不想加入自由天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话题。”   “为什么不呢?”卓宇说:“如果你是担心池家的安危,那么我可以和你保证,自由天国运动如果失败,绝不会牵连到池家任何一个人,如果我们胜利,那么池家绝对是开国功臣之一,我可以承诺,池羚音你,以及池家,你们的地位将在所有人类之上。”   池羚音神色淡然,不以为意:“卓先生不必再说了,这场战争我们池家不会参与,正是因为保持了多年的中立,池家才能屹立至今。我不会去破坏持家的中立,也无权破坏。如果卓先生今天想说的话就只有这些,那么还是请回吧。”   “……我说的话,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因为是你,所以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欢迎你改变主意。”   卓宇走了过来,将衣襟口袋里的白玫瑰取出,姿态优雅地递给她。   池羚音但笑不语地看着他,双手一动不动,卓宇无视这无声的拒绝,将玫瑰放进梳妆台上一个长颈细身的天青色荷口花瓶中。   看着转身走向窗台的卓宇,池羚音轻声开口:“你知道横店镇出现了新生的妖怪吗?”   “有过耳闻。”卓宇停下脚步。   池羚音说:“她好像还不知道类管处的存在,正在肆无忌惮的使用妖术。”   “最近类管处盯得有些紧,等过几天,我会派人前去接触这个新生的蠢妖怪。”   “你不亲自去吗?”   “一个新生的小妖怪而已,还不配我亲自造访。只有像你一样美丽又充满智慧的女士,才值得我认真对待。”卓宇绅士地行了一个告别礼:“美丽的女士,我就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池羚音笑道:“祝卓先生一路顺风。”   “……真是无情的女人。”卓宇笑着,话音未落,已经化为一只蝙蝠飞出了窗外。   房间里又变得静悄悄了,池羚音坐到梳妆桌前,开始静静地卸妆,仿佛房间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第二天,天刚刚亮,唐娜就被虞泽从温暖的被窝里扯了出来,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已经被虞泽抱到了离公寓最近的社区小公园里。   “走吧,慢慢走起来。”虞泽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推了一把。   唐娜似梦似醒,大眼睛只睁开一条缝,还在做梦一般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   五分钟后,她清醒了,懒惰心也清醒了,她拉着虞泽的衣角,先撒娇:“我要你抱我。”   虞泽目视前方。   十分钟后,她耍横:“我走不动了,伟大的血腥魔女命令你把我抱起来!”   虞泽无动于衷。   十五分钟后,唐娜一脚踩在了他喜爱的跑鞋上。   “你……”虞泽咬牙看着她,被迫停下脚步。   金发的小团子像只懒惰的考拉,四肢并用地锁住他的小腿,紧紧挂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来往晨跑的路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他们俩。   虞泽跺了跺脚,试图把身上多出来的肉团子抖下来,他好气又好笑地说:“你给我下来!”   “你继续走吧……别管我,我会抱紧的。”唐娜头也不抬地说。   虞泽说:“……你放手,我送你回公寓。”   唐娜抬起头来,雪青色的小狗眼殷切地看着虞泽:“那我的三文鱼寿司还有吗?”   “你说呢?”虞泽皮笑肉不笑地提了提嘴角。   “……别管我,就让我死在晨跑路上吧。”唐娜继续抱紧虞泽的小腿,用充满幽怨的声音说:“记得把三文鱼寿司给我买来,让我上路前最后看一眼。”   虞泽:“……”   半小时后,金发的小团子如愿提着三文鱼寿司,快快乐乐地回到了公寓。   唐娜吃前半盒寿司的时候,虞泽在洗澡。唐娜吃后半盒寿司的时候,虞泽在玄关穿鞋,似乎打算外出。   唐娜往嘴里塞下最后一个三文鱼寿司,哒哒哒地跑到门口:“你要去哪儿?”   “去演员公会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工作。”虞泽一边穿鞋一边说:“你呆在家里,别乱跑。”   唐娜睁大眼睛:“你瞎忙活什么?我们今天就要正式开始工作了。”   “什么意思?”   唐娜的脚丫子甩开拖鞋,一脚蹬进了她会发光的运动鞋里。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即便是跟着唐娜去了,虞泽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整整三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像两个馋嘴的傻子似的,死守在一家法式甜品店的玻璃墙前。   虞泽低头躲避着路人好奇的视线,极其后悔没有戴口罩和球帽出来。   “你是不是故意的?”虞泽咬牙切齿:“我给你买行了吧?”   “用不着,有人会买给我吃的。”唐娜趴在玻璃墙上,头也不回地说。   “你到底想做什么?”   “等人。”   虞泽不耐烦地说:“你已经等了三个小时了。”   唐娜抬头朝他看去,刚要说话,眼睛瞥到从他身后接近这里的一个男人,立即趴回了玻璃墙上。   “那个巧克力小蛋糕一定很好吃吧。”她痴痴地望着店铺里的甜品柜。   “……我不是说了给你买吗?”   唐娜可怜兮兮地说:“算了,我们家已经不是吃得起蛋糕的家庭了。”   虞泽:“……”   一个男人诧异地看了她们一眼,走进甜品店。   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一个四寸的小蛋糕走了出来。   “你想怎么做?”虞泽问。   唐娜露出狡黠的笑容,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男士的鳄鱼皮钱包,朝虞泽得意地一晃。   不等虞泽追问,唐娜拿着钱包拔腿朝男人追去。   “叔叔,叔叔,你等等,钱包掉了!”   男人停下脚步朝唐娜看了过来,看见她手中的鳄鱼皮钱包后,男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兜。   偷钱包的小恶魔扬起天真无邪的笑容,甜甜地问道:“叔叔,这是你的钱包吗?”   “是啊,怎么会突然掉出来呢?”男人朝唐娜伸出手:“谢谢你啊,小妹妹。”   唐娜却把钱包收了回来。   “你得先说说钱包里有些什么东西。”   男人反应过来,忍俊不禁地说:“钱包里有我的身份证,名字是陈韬,你看看吧。”   身份证当然和眼前的男人对得上号,唐娜假模假样地看了一下,然后才把钱包还给了男人。   “叔叔,你买的什么蛋糕?”唐娜的眼睛盯着陈韬手里的小蛋糕盒:“好吃吗?”   “还可以。”陈韬说:“谢谢你把钱包还给我。”   “没关系。”唐娜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小蛋糕盒。   陈韬看了看唐娜,又看向不远处正注视着这里的虞泽,一个惊人的念头出现在他脑子里。   眼前的这一大一小,自带流量,黑粉无数,无论是从话题度还是大众关注度来说,都是综艺嘉宾的绝佳人选,虽说启用劣迹艺人是铤而走险,但是现在新综马上开拍,留给他的选择已经不多了,而虞泽,是其中最冒险,也最诱人的一个选择。   打定主意,陈韬对唐娜笑着说:“叔叔请你们到附近的咖啡厅吃蛋糕好吗?”   鱼儿总算上钩了!   唐娜扬起惊喜的笑脸:“谢谢叔叔!” 第23章   就在离法式甜品店不远的一家咖啡屋里,陈韬对柜台前负责点单的服务员说:“一杯美式,还有……”他看向身后的虞泽和唐娜。   唐娜早已经在菜单上瞄准了猎物:“我要香蕉船!”   “美式。”虞泽说。   服务员迅速地打好单据,虞泽刚拿出手机,陈韬就用现金买单了。   虞泽看了他一眼:“……谢谢。”   唐娜也跟着脆生生的说:“谢谢叔叔!”   三人点的饮品很快准备好了,陈韬端着托盘,走向了咖啡厅深处。   三人在靠里的一条四人桌前坐了下来。   陈韬打开蛋糕盒子,将里面的四寸小蛋糕推向唐娜。   “吃吧,叔叔请你的。”陈韬笑眯眯地说。   虞泽略微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抿住了嘴唇。   “你好。”陈韬看向虞泽:“我叫陈韬,是就职于上京电视台的一名综艺制作人。”   “我是……”   陈韬打断了虞泽的自我介绍,笑着说:“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你的大名。”   虞泽摸不清这是单纯的称赞还是别有深意的反讽,沉默着握住了桌上的美式冰咖啡。   陈韬看着虞泽,说:“我入行的时候,你已经是最受瞩目的少年偶像了,八年过去,我从摄影助理变成了综艺制作人,而你则从冉冉上升的新星变成了身败名裂的过气明星。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后悔吗?”   虞泽抬起头,神色变得冷漠而尖锐:“我没什么可后悔的,我问心无愧。”   唐娜在桌子下面踢了虞泽一脚。   这个傻瓜,送上门来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握!   “这么说,藏毒事件有内幕?”   “……信不信随你,那是陷害。”   陈韬盯着他看了片刻,笑了起来:“我信你。”   陈韬这么说,虞泽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事情发生了这么几年,他没有想到第一个说相信他的居然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陌生人。   “今后你怎么打算?难道你愿意一直就这么活下去吗?”陈韬看了一眼兴致勃勃地挖着小蛋糕的唐娜:“如果我是这个孩子的监护人,我一定舍不得她吃一点苦。”   “……谁愿意这么活着?”虞泽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   “我有一个能够让你翻身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把握了。”陈韬定定地看着虞泽:“我的新综艺《我家的小祖宗》还缺一对亲子嘉宾。这是上京电视台第一次尝试亲子类综艺,我们付给嘉宾的出场费不高,但是制作团队我可以保证,一定是业内最精良的。播放时间也是暑期黄金档,如果没有意外发生,这档节目一定能给你带来可观的曝光率。”   虞泽终于明白唐娜所说的“工作”是什么。   还用得着考虑吗?虞泽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出演。”   “你呢,小妹妹,你愿意和虞泽一起上电视吗?”陈韬柔声对唐娜问。   唐娜一副懵懂的样子,嘴角还沾着冰淇淋就点了点头。   虞泽皱着眉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去了她嘴角的冰淇淋。   陈韬看着两人,笑道:“下周到上京电视台来我们再详谈。我还约了人,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吧。”   陈韬走后,虞泽问唐娜:“你怎么知道他今天会来这里?”   唐娜吧嗒吧嗒嘴巴:“你再给我买一个香蕉船,我就告诉你。”   “梦就留到晚上来做。”虞泽冷笑,收下了桌上的名片:“反正和你的窃听戳戳乐脱不了关系。”   两人走出咖啡厅后,虞泽熟练地捞起了唐娜抱在怀里。   “现在去哪儿?”虞泽说。   “随便你,横店已经没有事做了。”   虞泽思索片刻,说:“那就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上京吧。”   他抱着唐娜,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横店镇不大,他们刚来的时候还引起了当地居民的瞩目,一个星期后,即使他们光明正大走在街上,也不会引来多余的关注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唐娜忽然察觉到有人在偷偷跟着他们。   在事关生命安危的情况下,唐娜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   “有人在跟踪我们。”她肯定地说。   虞泽很冷静,听到这话也只是问:“要怎么做?”   唐娜说:“一切照旧。”   “你有把握吗?”虞泽问。   他们的对话很简洁,但是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在这里没有,在我住的地方就有。”唐娜胸有成竹地回答。   作为一名时常生活在追杀中的魔女,她的老窝往往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两人回到公寓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唐娜该干嘛就干嘛,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等着暗中的窥探者自己现身。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点。   在虞泽洗澡的时候,公寓里御敌的魔法阵被触动了。   正坐在被子上清点糖果盒子里剩余棒棒糖的唐娜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贼眉鼠眼,脸颊上长满雀斑的小个子男孩站在床脚打量着她。   ……他是怎么进来的?   对唐娜而言,她没有听到开门声,只是因为防御的魔法阵被突然触动,才知道有人进入了公寓。   就好像忽然之间,他凭空出现了一样。   唐娜收起了轻敌的心思,一动不动地看着男孩。   “你是谁?”   “你为什么要和人类厮混在一起?”男孩的目光中带着敌意,答非所问地说。   人类,厮混,唐娜从这两个关键词中察觉出他的立场。   唐娜问:“你不是人类吗?”   “我是老鼠。”   唐娜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皱着眉头,再次确认:“你说你是老鼠?”   “怎么,你歧视老鼠?老鼠就没有成妖的权利吗?”男孩神情激动起来。   “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说自己是老鼠。”唐娜从糖果盒子里拿出一根棒棒糖:“你要吃糖吗?”   “谢谢……不用。”自称鼠妖的男孩脸色好些了,他看着唐娜:“你是什么妖怪?”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唐娜一脸真诚地看着鼠妖:“我刚到这个地方没多久,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原来是从乡下刚进城的小妖怪。真可怜,你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吗?你一定是被那个可恶的人类男人给骗了。”鼠妖同情地看着唐娜。   “你是一只妖怪,不应该和低劣的人类厮混在一起。跟我走吧,我们才是同一类人。”鼠妖一脸怜悯地说:“虽然把你带回去没什么好处,但是卓先生说过,在人类的暴力镇压下,妖怪们只有联合起来才有出路,所以虽然你弱得看不出妖力,长得丑,脑子也不聪明——但我还是要把你从人类的魔爪中救出来。”   鼠妖的一席话说完,不知为何感觉脊椎一凉,仿佛被人掐住了命脉,然而左看右看,房间里也只有一个笑眯眯的新生小妖怪。   “具体的等你去了我们那里之后再说吧,我现在要带你走了,你要带什么东西吗?”鼠妖说。   唐娜说:“空口无凭,你要先证明你自己的鼠妖身份。”   鼠妖瞪着她,片刻后,化为了一只灰色的小老鼠,又过了片刻,小老鼠重新变成人。   “现在你相信了吧?!”鼠妖没好气地说。   “哇……真的是老鼠妖怪。”唐娜语气微妙。   鼠妖在她火热的目光里有些不适,他虚张声势地说:“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我劝你别耍花样,像你这样的新生小妖怪,我一个手指头都能把你制服!”   唐娜看着他,两边的嘴角高高扬起:“别急,难道你不想看我的原型吗?”   鼠妖升起好奇之心:“你是什么?”   “你过来。”唐娜笑眯眯地冲他招手:“我悄悄变给你看。”   要说当今妖怪界最受人瞩目的是谁,其一是创立了自由天国联盟的卓先生,其二就是卓先生的左膀右臂干彭了。   在实力不强的小妖怪看来,成妖已久,战力强横的干彭简直就是天神一般的人物。   他们不知道,这位天神一般的人物最近也遇上了难言的烦恼。   他麾下的三名小妖,接二连三地都失踪了。   他们的共同点都是在失踪之前接触了一名刚刚新生的小妖怪。   要说是小妖怪对他们做了什么,干彭觉得不大可能,派出去的三名小妖怪虽然不强,但多少有些自保之力,不可能什么信息都没有传出就被制伏,更何况从前线传回的情报来看,新生小妖弱不禁风,完全不可能有接连制服三个小妖怪的实力。   要说是公寓里发生了什么意外让三人有去无回,干彭也觉得不可能,新生小妖怪还安然无恙呢。   想到卓先生交给自己这么简单的任务都没有完成,干彭不由感到羞愧,他左思右想后,决意亲自走一趟。   不好意思告诉卓先生真相,干彭只说是为了带领自己乡下来的亲戚游览帝都,希望能放一晚上的假,卓先生叮嘱他做好东道主,没有多问就准了他的假。干彭如释重负。   无能的小妖怪才会借助人类的交通工具,干彭作为一名大妖,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从上京赶到了千里迢迢的横店。   干彭在乘坐公寓电梯上升的时候,对着光滑的镜面用三十秒时间理了理自己的仪容,然后他大步向前,敲响了一扇紧闭的公寓房门。   数秒后,房门打开,干彭平直的视线落空,毫无阻碍地望到了客厅里。他尽可能地观察了屋内的细节,然后低下头,看向比他膝盖高不了多少的金发小女孩。   “叔叔,你找谁呀?”小妖怪露着天真无邪的表情。   她有着一张肉呼呼的圆脸,雪白无瑕的肌肤,雪青色的大眼睛波光潋滟,在浓密卷翘的睫毛背后扑闪扑闪。   干彭已经活了上千年,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弱到连妖气都没有的小妖怪,如果不是从这间房子里感觉到了妖术的波动,干彭险些都要以为自己敲错了门,走错了地方。   前线传回的情报表明,这是一个热爱自己捣鼓小玩意儿的小妖怪,事实的确如此,干彭在刚刚短暂的一瞥中,已经发现了好几个用妖法制作的物品。   干彭因为在观察新生小妖怪的缘故,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小妖怪睁着茫然的大眼睛,又问了一遍。   “我是来找人的,你有见过这三个人吗?”   干彭站在门口,将三名小妖怪的样貌大致地说了一遍,这个过程中,他一直观察着新生小妖的神情,发现她从头到尾都一脸茫然。   不似作假。难道那三个小妖怪都找错了地方,根本没有来过这里?干彭越发疑惑。   新生小妖怪的声音又甜又软,像是糯糯的棉花糖:“我没有见过叔叔说的那三个人。”   “是吗……”干彭有些失望。   三个小妖怪的失踪之谜虽然还没有得到解答,但是干彭也没有忘记他的另一个目的。   眼前的这只小妖怪弱是弱了点,但是也不应该因此把他留在人类社会,人类都是一群人面兽心的家伙,甚至比野兽更要残忍恶劣,把什么都不知道的新生小妖留在人类社会,无异于把肥美的小羊放入饥饿的狼群。   更何况,她对人类丝毫防备也没有,甚至天真的用妖术帮助那个不知用什么花言巧语蒙骗了她的人类男人。   干彭为天真的小妖怪感到痛心,他一定要将她救出水深火热之中! 第24章   正当他烦恼要用什么方式切入正题时,小妖怪适时地说道:“叔叔,我们晚上准备吃大闸蟹,你和我们一起吃吧。”   干彭作为一名素食主义者,对海鲜毫无兴趣,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干彭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干彭在玄关处穿上鞋套后,跟着新生的小妖怪走进客厅,他一边打量着房间里简单的装饰摆设,一边问道:“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年轻男人呢?”   “房间里睡觉呢,他昨晚熬夜打游戏了。”小妖怪说。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干彭正打算说话,看见新生的小妖怪穿着会发声的小黄鸭拖鞋,一路叽呱叽呱的走进了卧房,没一会儿,他又抱着一个红白相接的糖果盒子走了出来。   小妖怪问:“叔叔,你要吃糖吗?”   干彭不想扫她的兴,说:“吃一个吧。”   小妖怪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糖果盒,拿出一根绿色糖纸包裹着的棒棒糖,小心地剥着糖纸。   干彭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着新生的小妖怪心想,多有礼貌的好孩子呀,把她带回自由天国以后,他一定让手下的妖怪们对这个弱小的新生妖怪多一些照顾。   小妖怪剥完糖纸,在干彭伸出手的时候,啊呜一口将糖送进了自己嘴里。   她含着棒棒糖,一脸遗憾,含糊不清地说:“为什么大家都不吃呢?明明很好吃呀。”   干彭假装抖衣袖,收回了他尴尬的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说的太小声了?   忽略这个小插曲,干彭尽量展示着自己和蔼可亲的一面:“小朋友,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小妖怪字正腔圆的说:“我叫唐娜。”   “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不知道。”她神色如常地说:“我睁开眼的时候没有看见他们。”   干彭有些疑惑,难道这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妖怪?   妖怪也分两种,一种是妖和妖生出来的,一种是某种物品产生灵智,例如神话故事里的石猴孙悟空。   现在今非昔比,新生的妖怪大多是第一种情况。   自从进入末法时代,干彭听说过的新生儿寥寥无几,一对妖怪夫妻或许要花费数百年的时间才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后代,其中既有妖怪濒临灭绝,跨种族繁衍又极其困难,也有末法时代让妖怪们越来越虚弱的原因存在。   眼前的小女孩就是末法时代妖力虚弱的典型代表,干彭怀疑再过上200年,妖或许就完全沦为和人类一样的平庸生物了。   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未来出现,卓先生才整合妖界,带领大家成立了自由天国这样的妖怪大联盟。   干彭看着唐娜,怀疑她的父母是因为不喜她的虚弱,所以才会把她遗弃。   这样的例子以往也有不少。   干彭问:“你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吗?”   小妖怪眨了眨雪青色的大眼睛,撑起脸颊的棒棒糖从左面换到了右面:“那我是什么?”   “你是妖。”干彭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卸下心防,微笑着对她说:“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妖。”   “真的吗?”唐娜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为了证明他们才是同类,干彭伸出手掌,一段荆棘从他的掌心里钻出。   “现在你相信我了吗?”干彭说。   “……可是我做不到像你这样。我真的是妖吗?”   唐娜懵懵懂懂地看着他,湿润明亮的小狗眼让干彭不由自主的心生怜爱。   干彭不忍现在就告诉她真相,轻声安慰:“现在你做不到是因为你还太小了,等到你像我一样大的时候,你也就能做到类似的事情了。   唐娜点了点头,似乎已经理解。   “这一次,我是来接你走的。”干彭终于切入正题:“有一个叫自由天国的地方,那里是妖的国度,里面的妖都是我们的同类,到了那里,有人会教你如何使用妖术,会告诉你如何在人类社会中伪装自己,你不必担心被人伤害,因为在那里的妖都是一家人。那里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在干彭看来,任何一个妖怪在听到他的提议时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新生的小妖怪却露出了纠结的表情,片刻后,对着他说道:“我能不走吗?”   “为什么不走?”干彭对小妖怪先前累积下来的好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尽数清空。   又是一个被人类荼毒,迷失了方向的妖怪。   “因为我在这里还有事情没做完呢。”小妖怪理直气壮地说。   干彭不想听她的狡辩,只可惜他一腔好心都白费了。   “既然你不愿加入我们,我也不会勉强,你就好自为之吧。”   干彭不愿多谈,他最恨这种被人类蒙骗还不知悔改的妖怪,他起身朝大门走去。   “你要去哪儿?”唐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对心怀异心者,我无可奉告。”干彭冷冷地说。   “我允许你走了吗?”   唐娜的声音带着笑意,干彭的后背却无端升起一股凉意,他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一种未知的危险,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前面三个失踪的小妖怪,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没有时间再犹豫,干彭祭出了自己的杀招,在粗壮的荆棘如电如蛇般飞射向唐娜的时候,他的脚下升起了一个幽蓝色的神秘阵法,转瞬之间,他被迫现出原型,一个从天而降的囚笼把他想要逃跑的原型给完全锁了起来。   他抢先飞出的一部分荆棘本体,在唐娜的面前撞上一面凭空出现,仿佛防护盾的阵法,在他原本能够击穿大妖防护的强大攻击前,阵法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瞬间碎成齑粉,而他的那一段本体也没有好上多少,击碎阵法后,粗壮的荆棘鲜血淋漓地落在地面。   一连串突然的变故让干彭有口难言,他震惊地看着不远处那个连妖气都没有的新生妖怪,总算明白了三只小妖怪失踪的原因。   弱到没有妖气,又强到可以让他受伤,眼前的生物真的和他以为的一样,是一只刚刚新生的小妖怪吗?   扮猪吃老虎的小妖怪踩着小黄鸭的拖鞋,叽呱叽呱地朝他走来,干彭试图冲破牢笼,却发现努力只是徒劳。   “你想做什么?”即使已经身经百战,但已经数十年没有受过伤的干彭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一丝惊慌。   小妖怪哼着歌,说:“带你去见你的同伴们呀。”   她提起笼子,轻快地走向浴室。   浴室的房门打开后,干彭心惊胆战的见到了三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笼子。他以为失踪的那三个小妖怪,此刻就在笼子里哭哭啼啼。   灰色的小老鼠眼含热泪,不停的用爪子艰难的剥着瓜子:“她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松鼠和老鼠不一样呢……”   一朵白色的小野花正颤抖着花瓣,战战兢兢地往一个光秃秃的罐头里挤她的花露水:“小葵花求求你快点发芽……你再不发芽,我的坟头草就要发芽了……”   最边上的那个笼子里关着一只痛哭流涕的大闸蟹:“求你了,别吃我!现在不是吃蟹的季节,我用蟹格担保我是真的很难吃!”   当他们看见被唐娜提在手里的干彭时,无一例外都瞪大了眼睛。   脑子里少根弦的小老鼠抓住牢笼,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惊喜地叫道:“干先生,你终于来救我们了吗?!”   干彭:“……”这耗子精眼瞎了吗?   唐娜走上前,把手里的新笼子往那三个笼子旁边一放,咪着眼愉悦地打量着他们。   “你知道现在的行为无异于和自由天国开战吗?!”干彭愤怒地瞪着唐娜:“我劝你在事情闹大之前马上放了我们,不然你面临的将会是整个自由天国的怒火!”   旁边三个笼子里的妖怪跟着拼命点头。   唐娜歪着头问:“自由天国里都是像你一样的妖怪?”   “知道怕了?怕了就马上把我们放了!”干彭在笼子里试图用荆棘鞭打囚牢,然而无论他如何挣扎,柔韧的囚牢纹丝不动。   “都是像你一样的妖怪……那我还怕什么?”   小妖怪的嘴角向两边高高扬起,她笑的天真可爱,干彭却觉得自己看见了地狱里的小恶魔。   他后悔自己掉以轻心,然而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人,要杀要剐都随你便,但我决不会背叛自由天国的!”干彭视死如归地说。   身边的小妖纷纷朝他投来敬佩的视线,让干彭更是觉得豪气万丈。   “我的确要剐了你。”小妖怪……不,小恶魔说着耸人听闻的话:“你身上的皮,可是上好的制作材料呢。”   一旁的花妖吓得哭泣起来,豆大的泪珠从花心里接连掉落,鼠妖和蟹妖都吓得颤抖不止。   干彭愤怒不已,她想要自己的命就罢了,居然还想剐他的皮,真是欺妖太甚!   干彭刚想要说话,一双男人的长腿迈进了浴室,接着,这个男人像是提起家养的宠物猫一般,轻而易举地提起满脸邪恶笑容的小恶魔。   ……勇士! 第25章   “……我说过别在家里养东西了。”人类男人黑着脸说。   某个一脸懵逼的东西:“???”   唐娜也一脸懵逼,她看着虞泽,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么醒了?”   “睡够了不就醒了吗?”虞泽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她问的是一个多么弱智的问题。   ……可是她明明在房间里设置了让人沉睡的魔法阵,即使是一头大象,也得在她的魔法阵里呼呼大睡。   唐娜百思不得其解,是她魔力不足所以导致了魔法阵失效吗?   “还有,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垃圾不要乱扔。”虞泽拿起一个塑料的垃圾口袋,里面是一根流着乳白色汁液的荆棘。   垃圾本圾:“???”   干彭忍无可忍,愤怒地开口:“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是,不带你们这么侮辱妖的……”花妖感同身受地哭着说:“你们这是违反了自由天国的法律,侵犯了我们的妖身自由!”   “彼此彼此,你也违反了人类的法律,按非法入侵他人住宅来判,你得在这里服刑三年。”虞泽冷冷地说。   “真是岂有此理!”干彭气得血液倒涌:“你一个低劣的人类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呵呵。”虞泽扯了扯嘴角:“那你出来打我吧。”   “干先生,你挺住呀!”花妖对着藤蔓上爆出乳白色汁液的干彭,焦急地喊。   “就是,不要输给一个无耻的人类!”鼠妖也在对着荆棘喊话。   唯有大闸蟹,在其他两个妖怪忙着给新来的囚犯打气的时候,他暗搓搓地对唐娜说:“你把我放了吧,我保证出去后什么也不说。”他哀求道:“你真的相信我,你就是把我养上个100年,我一个公蟹也出不来蟹黄啊……”   没有人在听他说话。   “这是最后一个,你就让我养着吧!”唐娜坐在虞泽的手臂上扭来扭去地耍横。   “养大闸蟹的时候你就说是最后一个了。”虞泽无动于衷地说。   “我保证这是真正的最后一个!”唐娜对他竖起一根手指。   书精的保证?虞泽十分确信,书精的诺言就像是用过的厕纸一样,毫无价值。   虞泽说:“我们不能带着他们上飞机。”   “没关系,我会让他们暂时死掉的!”唐娜拍着胸脯说。   这发言太耸人听闻,花妖闻言害怕得放声大哭。   “别吓他们了,让他们自己反省吧。”虞泽看了一眼哭泣的花妖,抱着唐娜走出了浴室。   唐娜一脸委屈:“我怎么吓他们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呀。”   虞泽关上浴室的门,往客厅里走去:“真心话才更吓人。”   “他们又不是人。”唐娜狐疑地看着虞泽:“你连妖怪的生死也要干预吗?”   “他们也没有做什么。”虞泽把唐娜在客厅的沙发上放下后,提着已经干枯的荆棘往门口走去:“我出去把这个扔了,你在家里等我,回来我们就吃饭。”   “别扔别扔,我还有用!”唐娜跳下沙发,连忙从他手里夺过垃圾口袋。   “你留着这垃圾做什么?”   “你这乡下小爬虫,这可是上好的制作材料!那些妖怪——每个都是可再生的环保资源!我把他们养起来,今天切这个,明天剥那个,魔法材料就用不完了!”唐娜抱着垃圾口袋,像是抱着一座金山。   “他们都是有思维,有情感,会哭会疼的生物。”虞泽看着她说。   唐娜避开了他的视线,在嘴里嘀咕着说:“……那又怎么样?”   虞泽刚要开口说话,唐娜抬起头,忽然恼怒地大声说道:“你尽管去同情他们好了,我才不会去同情别人!反正我是邪恶的血腥魔女!”   唐娜抱着垃圾口袋,气冲冲地冲进卧室,用力关上了门。   这个得寸进尺的愚蠢人类!   真是气死她了!   唐娜把气撒在无辜的衣柜上,一脚踢了上去,孽力回馈,她强忍住吃痛的尖叫蹲了下来,眼泪汪汪地揉着小鸭子下面剧痛的脚趾头。   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唐娜的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掉的更快了。   疑惑——   弱肉强食不就是每个世界都通用的生存法则吗?   委屈——   为什么虞泽要为那几个没有交情的妖怪说话?   伤心——   为什么那几个妖怪有虞泽为他们说话,而轮到她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对她伸出援手呢?   唐娜越想越伤心,正当她望着小黄鸭默默垂泪的时候,卧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唐娜条件反射的跳上床,泥鳅似地钻进了被子里。   哼!唐娜在心里重重地冷哼一声。   她拿起被子,将就着擦去眼里的泪水,恶狠狠地想,现在知道来哄她,已经晚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找新的小爬虫了!   “起来,别闷死了。”虞泽在外面,隔着一层被子推了推她。   他就不会说句好话吗?!   唐娜气得在被子里一个鲤鱼打挺,踢开他搁在被子上的手。   虞泽于是顺势掀开了原本被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   “走开!”唐娜生气地喊。   四五簇小火焰凭空冒出,向着虞泽飞射而去,它们烧穿虞泽的衣服,然后在碰到他裸露的皮肤时,滋地一声熄灭了。   “这是我上个月刚买的衣服。”虞泽低头看着身上的黑洞,额角青筋跳动。   “我管你!”唐娜翻了个白眼,一轱辘翻身,用后背对着他。   过了一会,身后一轻,唐娜感觉虞泽从床边站了起来。   这就放弃了吗?真是没有耐性的爬虫!唐娜在心中愤愤地想到,她果然应该去找一个新的爬虫订立契约。   过了一会儿,虞泽的重量重新让她身后的那块地方陷了下去。   一根棒棒糖从唐娜眼前吊了下来,棒棒糖上连着一根线,线连着一根小木棍,仿佛是个简易的鱼竿。   唐娜的眼珠子盯着半空中打圈儿的棒棒糖。   呵呵,难道这个小爬虫以为区区一根人类的棒棒糖就能打动伟大的血腥魔女吗?   这是对她的严重侮辱,小爬虫果然该死!   棒棒糖在空中转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从她眼前移走了。   身后窸窸窣窣地响了一会儿,棒棒糖重新掉了下来,这次还捆着一块原味威化饼干。   唐娜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一起跳跃打圈儿,仿佛是在盛情邀请她“快来吃我吧,快来吃我吧”的棒棒糖和饼干,强压下想要吃饵的冲动。   ……他到底想做什么?   见她一动不动,棒棒糖和饼干再次被移走。   过了一会儿,回到她眼前的是棒棒糖、饼干、还有一张小纸条。   “对不起”——   小纸条上,清俊的三个字跟着零食一起打转儿。   虞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有第四回 了,不吃我就拿走了。”   唐娜一把夺走鱼竿上的诱饵,从床上跳了起来,叉腰大笑。   “哈!愚蠢的人类,你终于知道你做错了吗?!我命令你马上对伟大的血腥魔女三跪九叩,否则我现在就烧光你的头发!”   虞泽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无数婴儿指头大小的迷你火焰漂浮在嚣张的书精身旁,跟着她的小肚皮一起抖动。   她天真,天真中又露出一丝邪恶。   她狂妄,狂妄中又有着一抹害怕。   就像是遇到无法自保的危险,拼命呲牙裂嘴露出尖牙的小动物。   虞泽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不仅他这么认为,大家也都是这么说的。   直到他遇见书精。   “我没有错。”虞泽平静地看着唐娜。   唐娜愣了愣,随即变得比之前更加恼怒:“你是在玩我吗?!”   她伸出手,白白胖胖的手掌心上躺着虞泽的小纸条。   唐娜气不打一出来,小纸条的边缘开始燃烧。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天而降,握住了她小小的手掌。   紧贴在一起的手心让火焰无从燃烧,无声地熄灭了。   虞泽握着她的手,顺势将她拉向自己。   唐娜在他的怀里瞪大眼,不敢相信讨人厌的小爬虫在这时候竟然还敢抱住自己!   在她下意识想要挣扎的时候,虞泽的手放上她的后背,轻轻拍着。   “我的道歉是因为……刚刚的话似乎伤害到了你。”虞泽的声音近在咫尺,他轻声说:“对不起。”   唐娜不知为何有些慌张,她连忙推开他大声反驳:“我才没有被伤到!你这只自以为是、可恶至极的死虫子,休想玷污血腥魔女的一世英名!”   虞泽看着她:“既然你有一世英名,那你应该不介意大发慈悲放他们一马了?”   唐娜再次气得在床上蹦迪,怒不可遏地说:“我不许你为他们说话!”   “那就这样吧。”虞泽略一思索,说:“以后我来做喊打喊杀的人,你去做菩萨心肠的人。这样我就不会为别人说话了。”   唐娜瞪大眼:“凭什么好名声都你占了?”   在虞泽的沉默注视下,唐娜不情不愿地说:“行吧行吧……”   虞泽抱着唐娜再回到浴室,被囚禁的四只妖态度不一。   最先来的鼠妖愤愤不平地盯着她,花妖一边伤心垂泪,一边不忘将流出的泪水顺着花瓣倒进光秃秃的向日葵罐头里。蟹妖忧愁地思考着蟹黄的问题,最新来的人形荆棘像个霸总,一根藤蔓搭在曲起的“右腿膝盖”上,看见唐娜和虞泽走进,扭头看向了别处。   “留着挺占地的,还是一把火都处理了吧。”虞泽说。   唐娜巴不得:“好呀好呀。”   无数小火焰凭空生出,花妖和蟹妖吓得大哭起来。   虞泽黑脸看着唐娜。   切,真没意思。   唐娜撇了撇嘴,对四个妖怪说:“既然他说要烧了你们,那我就把你们留下吧。至于你们能活多久,那就要看下一个上门妖怪的态度了。要是他和那边的老鼠妖怪一样胡言乱语,那就别怪我一把火烧掉你们了。”   唐娜说完后,对虞泽吧嗒嘴巴:“我饿了。”   虞泽抱着她走了出去。   两人离开后,囚牢里的四个妖怪面面相觑。   “下一个谁来?”蟹妖问。   在这里最有可能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干彭,其他三个妖怪都下意识地看向他。   干彭尴尬地说:“我也不知道……”   “你没有告诉别人你来到这里吗?”花妖难以置信。   “呵呵……没有。”   干彭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次接待新人的旅行会这么艰辛险阻好吗?   在他的想象中,他应该光光鲜鲜地出现在这里,接受小妖怪崇拜震惊的目光,回答她一些愚蠢而天真的问题,再光光鲜鲜地带着小妖怪回到上京。   现实实在是太残酷了!一个连妖力都察觉不出的小妖怪,为什么能施展出那么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妖术?   “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花妖又哭哭啼啼起来。   干彭安慰道:“没事的,要不了多久卓先生就会发现我失踪,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就是,等卓先生一来,那一妖一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鼠妖愤愤不平地说。   干彭也不由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卓先生能尽快发现他的失踪。   自由天国最近正处于一段难得的和平时光。   没有亲人派的妖奸闹事,也没有野心膨胀的大妖找事造反,卓宇直到三天后,心血来潮向手下询问新生小妖接引一事时,才发现自己武力镇压暴乱的左膀右臂失踪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卓宇愤怒不已。   失踪三天,黄花菜都凉了,他的心腹干将还活着吗?   被责备的黄牛妖除了力大无比外,在自由天国中是出了名的木讷和愚笨。他遭到责备,一脸茫然和委屈:“……你也没问我啊。”   卓宇很想一巴掌把他拍死,但是想想自由天国里严重的妖口老龄化问题,他还是按捺下了弄死这青壮年黄牛妖的冲动。   这新生的小妖怪到底有什么能耐,派去的四个妖怪都接二连三地有去无回?   难道这是类管处的阴谋?卓宇狐疑地想。   也不大可能,类管处的那些家伙被人类的道德观把脑子搞坏了,做不出钓鱼执法的事来。   卓宇思前想后,决定自己走上一遭。   从下决心亲自造访到借着夜色出现在唐娜的公寓门口,卓宇前后只花了40分钟的时间。   他敲响房门后,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连空气的自然流动也不放过。   折戟的四名妖怪已经充分的说明了这里是个龙潭虎穴,要是再掉以轻心,那他就和愚笨的黄牛妖怪是一档货色了。   没过一会儿,门从里打开了,一名高个子的人类男人出现在了眼前。   卓宇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她,全身的警戒等级调到最高,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妖。”   “哦。”人类敷衍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里走去:“进来吧。”   卓宇以为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我说我是妖!”   “妖又怎么了?”男人回过头来,对他冷声说:“你还等着我请你?”   卓宇:“……”这开头,和他想得有点不一样。   卓宇犹豫片刻后,跟着走进了门。   没有阻隔,和玄关连在一起的客厅里坐着一名金发的女童,打开的电视机里正在放映最近的热播网剧《我穿成了霸道总裁带球跑的白月光》,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转着遥控器,嘴里叼着一根饼干棍。   “坐。”人类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声,在金发女童的身旁坐了下来。   卓宇不敢坐下,生怕着了什么陷阱。   他站在原地,理了理自己的西服褶皱,露出完美的笑容:“初次见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卓宇,是妖怪组织自由天国的发起人兼领导人,在此之前,你应该已经见过我的四名手下了,他们担负着我的命令,来此接引你回到我们妖怪的国家。”   在卓宇文雅的外表下,他的肌肉群蓄势待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发女童,提防着她突然有什么异动。   卓宇问:“被我派来接应你的妖怪们全部失去了音信,我能知道他们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金发女童冷笑一声,嘴里咬着的饼干棍随着她的说话动作一上一下。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说我又弱又丑脑子也不聪明而已。”   卓宇:“……”怨气颇大,似乎不能善了。   “我能见见他们吗?”卓宇问。   唐娜给了虞泽一个眼神,虞泽起身从浴室里提出四个发着幽光的笼子。   看见卓宇后,笼子里的四个妖怪立刻激动了。   “卓先生!快救救我们!”   受到妖力攻击后,囚笼立即发出幽蓝色的光芒,撞到蓝光上的妖怪无一例外发出了吃痛的喊叫声。   卓宇原本还想文明地解决此事,但是看到眼前的这番景象,他修养再好,也不禁升起不快。   卓宇面色不愉地看向唐娜:“只是两句无心的话,你就把他们囚禁起来?”   笼子里的大闸蟹带着哭腔,委屈地控诉:“卓先生,不只是囚禁!她还逼着我一只公蟹生产蟹黄!”   卓宇沉下脸,向着虞泽刚刚迈出脚步,抬起的左脚就在半空中僵住了。   “老人没有告诉你,在魔女的巢穴中一定要谨言慎行吗?”   唐娜用两根手指夹住饼干棍尾端,宛若抽烟那般,取出后对着空中轻呼了一口气。   在唐娜的想象中,她一定像一个英明神武、令人不寒而栗的大魔头,而在现实中,她抬起头来,看见虞泽看傻瓜的目光。   “……怎么,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唐娜恶狠狠地说。   “没,你继续。”虞泽起身,把舞台让给戏精,一人走向了玄关:“我出去跑步了,你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糖果!饼干!冰淇淋!”唐娜立马兴奋起来,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虞泽冷冷地说:“不行。”   唐娜愤怒地抓起沙发上的靠垫,用力朝虞泽扔去:“那你问我做什么?!”   虞泽头也不回,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轻而易举地侧身躲过了靠垫。他在玄关穿好鞋后,捡起地上的靠垫放在了鞋柜上,叮嘱道:“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苹果,小心一点——”他说:“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别乱杀人,妖也不行。”   卓宇:“……”你们先尊重尊重我,给我一个正眼好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滚吧。”唐娜不耐烦地连连挥手。   虞泽开门离开了。   留下不知不觉流出冷汗的卓宇和面无表情的唐娜四目相对。   卓宇依旧保持着他刚刚的最后一个动作,一直抬着左脚很累,但是卓宇不敢轻易把脚落到地面。   因为在他抬起左脚的同时,一个巨大无比的幽蓝色阵法从他脚下浮现了出来。   囚牢里的四个妖怪也相继看呆了,大闸蟹张着嘴,吐着水泡泡,一副震惊到失去言语的模样。   卓宇同样震惊不已。   同样的光芒他刚刚在四个囚牢上已经看见过了,而他脚下的这个,显然是比囚牢上更为高深精妙,同时杀伤力巨大的阵法,卓宇长年累月培养起来的第六感让他寒毛倒竖,滑稽的单脚站立在阵法里,动也不敢动。   卓宇脸色难看地看向唐娜,他收起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用对待大妖的平等语气说道:“阁下如果有这样的实力,为何不一开始就展现出来?现在妖界实力凋零,我们既然身为同族,就不该自相残杀,小妖尚且如此,大妖更应该保存实力,阁下说呢?”   笼子里的干彭也开口道:“卓先生说的对,你要是实在不解气,你就把我一个人杀了吧!”   其余的三个小妖怪瑟瑟发抖,特别是那个一开始嘴贱的鼠妖。   他紧紧闭着自己的嘴,决定这次有幸死里逃生后,回去一定好好研读莲花妖的出版著作《口灿莲花的说话艺术》。   唐娜打了个响指,卓宇脚下的魔法阵应声消失。   当然并不是真的消失,唐娜只是让它重新隐匿了下来。   “我杀你们干什么……虽然我挺想杀的,但是我还是不能杀你们。”唐娜说着绕口令一样难懂的话,她眼珠子一转,说:“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就这么放了你们,也太有损我血腥魔女的威名了。”   卓宇放下左脚,在浩瀚的记忆中努力寻找着血腥魔女这个名字,就她表现出的实力而言,这应该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号,然而就像他的直觉一样,卓宇在粗略的梳理了一遍记忆后,发现自己的确从没听说过血腥魔女这个名字。   “阁下想怎么办呢?”卓宇问。   “这个应该你们来说。”唐娜漫不经心地把饼干放进嘴里,,咔嚓一声咬掉半截:“你们能打动我,我就放你们走,不能——那就暂且在这里住下吧,我什么时候玩腻了就什么时候放你们走。”   “你真是欺妖太甚!”干彭在笼子里怒声说。   “干彭,不得无礼。”卓宇沉下脸呵斥一声。   干彭气闷地闭上了嘴。   “阁下喜欢什么呢?自由天国有大量的奇珍异宝,我们妖怪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活宝库,只要阁下加入我们自由天国,我们一定会将您视为座上宾,您的一切合理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唐娜掏了掏耳朵,把卓宇的废话从耳中抛了出去。   “唉,最近经济不景气,想吃点海鲜都缩手缩脚。”唐娜忧郁地看着笼子里的大闸蟹:“再这样下去,我只能自己当蟹农自给自足了。”   卓宇怀疑地看着唐娜,不相信她说的就是自己猜的那个意思。   一个这么强大的大妖,哪里会为人类的钱财而烦恼呢?   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某种暗喻,卓宇冥思苦想,难道这位大妖现在是在托物言志,想以此试探他的真正想法?   和他同样想法的还有鼠妖,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猜到了对方的真实想法。   “你加入我们自由天国,我们一起推翻人类的暴政,让想吃就吃的日子尽快到来!”鼠妖在笼子里握着小爪子,激动地说。   唐娜皱起眉,再次打了个响指,鼠妖的笼子严严实实的密闭了起来,完全隔绝了里面传出的大喊大叫。   ……充满傻瓜妖怪的自由天国究竟是如何维持到今天还没有灭国的?   唐娜觉得这些傻瓜妖怪不一定听懂了她的话,她望着电视里的画面,再次暗示:“真好……绑一个人就有五百万赎金呢。”   卓宇:“……”   收拾好自己的复杂心情后,卓宇开口说道:“鉴于这次是我们有错在先,我愿意向阁下赔礼道歉,阁下应该初到人世不久,所以才会囊中羞涩……”   唐娜不耐烦的说:“净说屁话,说重点。”   卓宇说:“……我给你三百万。”   唐娜皱起眉:“你就只值三百万?”   卓宇神色镇定,尽力维持着自己的风度:“这是我们表达歉意的一点小小心意,并非是为了买回我的命,你虽然很强,但我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与其我们鱼蚌相争,让暗处的渔翁得利,不如阁下就收下这小小歉意,让我们化干戈为玉帛。”   唐娜咔嚓咔嚓地咬着剩下的饼干棍,像是一只胖嘟嘟的仓鼠。   过了一会,她说:“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你们的歉意。”   她的实力现在还没有恢复,要真打起来她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既然如此,不如见好就收,收下300万,建立一份塑料友谊,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来宰一笔大的。   唐娜一挥手,四个关押着妖怪的囚牢纷纷化为幽蓝色的光点,四散而去。   “不打不相识,我相信我们已经和阁下建立了友谊,虽然您现在没有加入自由天国的念头,但是如果您改变了主意,欢迎您随时来找我。”卓宇说。   “我要怎么找你?”唐娜问。   唐娜以为会有什么秘密接头地点或者是暗号之类的,没想到卓宇说:   “我们加个微信吧。”他拿出手机。   真是与时俱进的妖怪。   唐娜没有手机,虞泽又带着手机出去了,于是她让卓宇留下了他的微信号。   卓宇带着四个惨遭□□的妖怪离开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在门口停下脚步,对唐娜说:“类管处的人来接触过你了吗?”   唐娜疑惑的问:“什么类管处?”   “看来没有。类管处的全名是类人事务管理应对处,光从这个名字上,阁下也应该看出他们对我们的敌意了吧?他们四处搜捕妖怪,打着上户口之名,对我们进行全方位的监控和观测,但凡有不愿配合的妖怪,就会被他们用危害国家安全的名义逮捕,据说这些被逮捕的妖,他们都被送去了中科院。”卓宇对着唐娜微微一笑:“我不愿看见阁下成为可怜的妖体试验对象,还请您多加小心,在现世中尽可能的不要使用妖术,被类管处逮捕后,即使是自由天国,也鞭长莫及,难以营救。”   卓宇转身,和提着苹果夜跑归来的虞泽对上视线。   虞泽神色冷淡,对唐娜会释放他们五妖毫不吃惊,他对他点了点下巴,接着就从他身边走过了。   “居然敢如此轻慢卓先生,真是个嚣张的无耻人类!”鼠妖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没走出公寓就开始愤愤不平。   他话音未落,一道从走廊上空飞来的电光就击中了他,鼠妖惨叫一声,身上传出皮肉烧焦的味道。   “你这张嘴是该长点教训了,”卓宇不快地看了鼠妖一眼,这么多事都是鼠妖嘴贱闹出来的,如果不是他急中生智,今天当着这么多双眼睛,他非得把面子里子都给输掉不可!   要他说,被电一下已经够轻了,要不是如今的妖怪死一个少一个,他真想亲自动手,送这只脑子里缺根弦又爱表现的鼠妖去极乐世界!   “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鼠妖不服气地说。   卓宇回头,眯眼看着已经关上的公寓门扉,回想着刚刚从他身上闻到的血味,意味深长地说:“他可不是普通的人类。”   虞泽走进客厅时,唐娜正在对着光线端详一张支票。   看见他,唐娜对他挥了挥手中的支票:“拿着这张纸,真的能从银行里取出钱吗?”   虞泽把装着苹果的塑料口袋放到茶几上后,坐到唐娜身边拿过了支票。   他看了一眼,说:“是真的,这是他们给你的?”   唐娜原本还以为他会吃惊一下,没想到他看着三百万的支票,像是见十元纸币一样稀疏平常。   唐娜小心翼翼地收好支票,说:“想要暴富果然得看《今日说法》。”   虞泽:“……”他原本只是想为书精普法,现在看来似乎是弄巧成拙了?   “我去洗澡。”虞泽起身。   他的动作带来一股微风,唐娜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你流血了?”唐娜先是吃惊,再后来是愤怒:“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对我的人下手?!”   “没事,跑步的时候不知道在哪里蹭了一下。”虞泽伸出左脚小腿,那里有一小块破皮的伤口。   唐娜见他的确伤得不重,也就不以为意了。   虞泽问:“事情都处理好了,我们可以回上京了吗?”   “可以呀。”   他点了点头:“那我就订明天的机票。”   虞泽转身朝浴室走去,从头到尾,他没有索要那张支票,也没有问唐娜准备怎么处置这笔巨款,让已经打算独吞三百万的唐娜有些怪怪的。   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唐娜心中那些对于人类的认知在他身上似乎完全不适用。   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答案,唐娜索性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支票,美滋滋的看了起来。   三百万呢,她可以买多少美味的小蛋糕呀?   第二天一早,唐娜和虞泽乘坐早上的班车离开了横店,又从杭州搭乘飞机飞往上京。   当天下午他们就回到了上京的公寓。   离面试综艺还有几天的时间,唐娜给自己找了点事做,那就是把荆棘妖怪留下的那一部分肢体,制作成魔法物品。   被装在垃圾口袋里带回来的妖怪残肢已经变成一截干瘪的藤蔓,唐娜小心翼翼的把它倒在了自己专用的小塑料桌上。   她伸手刚想拿起,没想到残肢上突然钻出无数黑芽朝她攻击过来,这些黑芽分别打在她的手指、手背,和手腕的皮肤上,引出一阵幽蓝色的光芒。   唐娜回过神来,用魔法罩住狂暴的荆棘残肢,数分钟后,在看不见的魔法罩里乱舞的黑芽才慢慢缩回了看似完全死去的枯枝。   黑芽已经安静了,唐娜也没有受到伤害,但她仍然面色凝重。   她当然不是面对未知材料就大大咧咧直接上手的人。   唐娜会直接伸手触碰,是因为虞泽曾经伸手触碰。   残肢是他捡起来的,她甚至亲眼见到他擦去地上留下的鲜血——为什么荆棘残肢却对他没有反应?   不止这一次——   他能够徒手掐灭自己的火焰。   恶灵对他毫无反应。   沉睡魔阵对他无用。   唐娜越是回忆越是惊疑不定,虞泽——真的是她以为的普通人吗? 第26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唐娜正想着虞泽,他就从外走进了书房:“晚饭你在哪里吃?”   唐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踩着深咖色的木椅站了起来,挥手召唤出砖红色的魔法书。   魔法书现身之后,像是离开了真空环境似的,砰地一声砸到地上,里面的书页又散落了一地。   唐娜从中胡乱翻找着封印有恶灵的那一页,虞泽则放开门把手走来,帮着不闻不问的主人捡起其他书页。   “找到了!”唐娜捡起一页魔法书,没有任何先兆地把恶灵放了出来。   名为朱仲的恶灵十分狂暴,刚刚被放出魔法书就发出了暴怒的吼叫,唐娜是它的主人,不在攻击范围内,他下意识的朝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扑了过去。   虞泽毫无防备,猛地变了脸色。   唐娜开口:“你……”   他话未说完,虞泽条件反射出拳,一击将恶灵击倒在地。   ……行叭。   唐娜吞下了后面的几个字。   虞泽看了看挣扎着想要爬起的恶灵,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我身上有恶灵印记了吗?”   “把你的衣服都脱下来。”唐娜朝他走了过去,一把掀开虞泽的T恤往里瞧。   虞泽黑着脸按下自己的衣服,让还想动手动脚的唐娜站直。   “我自己检查。”他走出了书房。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走回书房,脸上露着一丝狐疑。   “每个和恶灵发生过接触的人都会有恶灵印记吗?”   “理论上如此,即使你是妖也不例外。”唐娜盯着虞泽:“我猜,你身上没有留下任何恶灵应记,对不对?”   “……”虞泽用沉默回答了她的问题。   一簇小火苗从唐娜面前凭空出现,摇摇晃晃地飞向虞泽。   “熄灭它。”唐娜说。   虞泽伸出双手,像打蚊子一样拍灭了这簇火焰。   “以前我以为是我魔力不稳,现在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再虚弱的魔法火焰也是魔法,没有理由会让一个普通人毫发无损。”   唐娜说着,再变出一簇火焰,这一次,火焰直接坠落,在两万人民币一块的木地板上留下一个醒目的焦黑痕迹。   唐娜问盯着地板黑点看个不停的虞泽:“你现在什么感觉?”   虞泽:“……”心肌梗塞的感觉。   “你伸出手来。”唐娜说。   虞泽依言伸出手,一枚火星晃晃悠悠的飘来,向着他的手心落下,在接触到她皮肤的一瞬间,这枚火星就像是落入了汪洋大海,无声无息的熄灭了。   唐娜期待地看向虞泽,眼前的观众依旧露着一张从头到尾没有变过的冷脸,对说书人来说,这简直就是最大的侮辱,唐娜忍无可忍的说:“你真是个大呆子!听了这么多,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比如呆若木鸡,比如惊慌失措,比如痛哭流涕着求她解惑……   “说什么?”虞泽面不改色:“听上去是件好事,你的攻击对我不起作用。”   唐娜冲他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虞泽像只温顺的大狗,虽然脸色冷漠,双脚仍听话地朝她走了过来。   “你想做什么?”虞泽问。   “你蹲下来。”   虞泽蹲下后,唐娜又说:“你过来一点儿。”   虞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稍微靠近了一些。   下一秒,一只软绵绵胖乎乎的小手给了他毫无攻击力的一巴掌。   “疼吗?”知道她的厉害了吧?!   “……不。”   没有得到理想的回答,唐娜恼怒地抬起手掌,运起全身力气想要再打一次。   虞泽捉住她的手腕,她动弹不得,恼羞成怒地抬眸瞪他,却反而落入对方黝黑不见底的眼眸。   唐娜抽了几次也没抽出来,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她未完的台词:“愚蠢的人类!虽然魔法攻击对你不起用,但是物理攻击一样可以杀死你!”   “所以我还是一个普通人,只是一个有些特殊的普通人。”虞泽说。   “你是禁魔体质的人,知道禁魔体质是什么意思吗?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唐娜得意地说。   “从字面理解,难道是让所有魔法不生效的体质?”   唐娜很不开心:“……你都知道完了,那怎么还不滚?”   为了挽救书精的尊严,虞泽想了想,问:“那么自带柔光的戳戳乐为什么会在我身上生效?”   “那是作用在戳戳乐上的光源魔法,并没有直接作用在你身上。”唐娜上下审视着他:“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禁魔体质的人呢,听说这样的人万中无一,十分稀少,你要是生活在我那个世界,光明教会的那群死变态一定会哭着求着要你去做圣子。”   “你这辈子有多长?”   “也就十……”发觉虞泽在套话,唐娜立马吞下了后面的话。   “十……?”虞泽看着她,神色复杂。   十二?十四?十六?十八?总不至于是十万年,不管是哪一个,都远远低于他的预料。   异世界的魔女,上岗年龄这么年轻也行吗?   “别想套我话!”唐娜被人套出真实年龄,气得抬腿就是一记飞踢。   虞泽灵敏地躲过飞踢后,扶住人没踢到,因为下盘不稳差点自己摔倒的小肉团子。   他让唐娜站稳后,松手朝外走去:“饭菜都快凉了,快出来吃饭。”   唐娜刚暴露了真实年龄,心气不顺,怒气冲冲地说:“不吃了!”   虞泽头也不回:“行啊,正好今天排骨买的不多。我一个人吃刚刚好。”   “你敢!”唐娜立马追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虞泽既然是禁魔体质,那他是怎么召唤出自己的?   她想起自己散落一地的书页,什么都明白了。   唐娜发出一声悲愤的尖叫,朝虞泽冲了过去:“你这个杀千刀的人类!是你毁坏了我的书!是你是你!我要和你拼了——”   横店镇流动人口巨大,往来这里的通常是娱乐行业的人,类似演员、导演、制作人等娱乐圈人士,某些特殊的时期,这里也会出现一些特殊的行业人员。   在横店镇一家喧闹的夜店里,或放松或激动的人们没有意识到角落里的洗手间有不寻常的事正在发生。   “你放了我吧!我们都是妖,你为什么要帮着人类助纣为虐?!”   高跟鞋敲击在光滑瓷砖上的声音仿佛一曲无情的催命曲,神情恐惧的男人瘫坐在地上,不断向后缩去,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然后他被一只女人的手轻轻松松的提了起来。   那只手纤长有力,没有戒指也没有伤痕,光洁得像是一片雪地。   “违法就是违法,还分什么妖和人?”银发银眼的女人冷声说。   “妖为什么要遵守人的法律,你他妈疯了吧!妖想要做恶有什么不对?!妖生下来就是来作恶的!”男人激动的说。   “不可救药。”   银发银眼的女人抓着他的衣领,走向洗手台前的镜子。   “不……我不要去类管处!你放开我!”   女人无视他的挣扎和呼喊,强行将男人的头塞进了镜子。   明亮的镜面像是被风吹乱的湖面,荡起层层波澜,没一会儿,男人的身体就完全消失在了镜子里。   银发银眼的女人看着恢复平静的镜面,忽然说:“啊……忘了念逮捕令了。”   沉默数秒后,她说:“算了,我在心里念过了。”   她从衣兜里取出一个过时的黑框眼镜,低头带上,再抬起头时,镜子里的女人已经变成了黑发黑眼。   她穿着写字楼白领最常见的职业装,一头长发盘在脑后,再加上保守的黑框眼镜和严肃的表情,这一切都构成了一个难以相处的外貌印象。   她对着镜子里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身后宽阔的全身镜里。   也许是五分钟,也许只有一分钟,无人注意到一家烤肉店空无一人的厕所里忽然走出了一个女人。   她走到大厅张望了一下,然后径直向着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年轻女人走了过去。   年轻女人正在玩手机,直到她坐下来才发现她的到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正在任职电影副导演的友人惊奇地说。   “我刚刚在洗手间补妆。”   友人打量着她的衣着,说:“我知道你是刚办了正事儿过来,但你这身打扮也太正式了吧。”   “习惯了,这身挺好的。”   “你长这么好看,怎么就不对自己多上点儿心呢?”友人惋惜地说:“你看你的名字,袁梦圆梦,一听就多温柔多有女人味儿啊。”   袁梦皱了皱眉头:“我不喜欢。”   “行行行,你怎么高兴怎么穿。”友人招手叫来烤肉店老板,点了一个双人的套餐。   点完单后,友人抬头看向袁梦:“好不容易来一趟横店,有什么安排吗?”   袁梦说:“今天晚上我就要赶去新疆,那里还有点业务需要我处理。”   友人咋舌:“这么快?你的老板也太黑心了吧,这么晚了也要你连夜赶回去。”   “是我自己想去。”袁梦说:“事情太多了,公司里没有我忙不过来。”   友人闻言扑哧一声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公司里没有自己忙不过来。”   袁梦笑了笑:“这是实话。”她从来不说假话。   “那你这一顿多吃一点,算是我给我的劳模朋友践行了。”友人拿起啤酒瓶,给两人的空酒杯里倒满。   这一顿饭一共吃了快两个小时,因为时间太晚,友人说什么也要亲自开车送袁梦去汽车站。   两人坐上车后,友人一边启动汽车,一边颇为感慨地说:“现在社会是越来越发达了,以前哪有24小时通车的客运呢?对了,你从杭州出发的机票买好了吗?有人接你去机场吗?”   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然而身旁都没有传来回答,友人疑惑地抬起头,发现袁梦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车饰观看。   “这是一个朋友送的僻邪戳戳乐,很可爱对吧?”友人取下挂在后视镜上的花朵戳戳乐。   那是一朵类似百合花的东西,有着长长的花茎和洁白的花朵,但那又绝不是普通的百合花。   因为友人一层一层的剥开了花瓣,露出了最里面像是青蛙舌头一样长长的花蕊,在花蕊附近,还散落着一颗白色的东西。   袁梦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一颗微缩的人形骷髅头,而友人还生怕她看不清楚,特意从花心里拿出了那颗骷髅头。   “这颗雪球很精巧,很有趣,对吧?”友人兴致勃勃地说:“完全想不到是一个五岁小女孩的作品呢!”   “这是哪里买的?”袁梦问。   “你也想要吗?”友人很是惊奇地看了过来,在她的印象里,袁梦从来不是会对这些小东西感兴趣的人。   “这个戳戳乐是不卖的,制作戳戳乐的那孩子叫唐娜——你知道吗?就是和虞泽一起上新闻的那个小女孩,她只会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都好几天没有见过那孩子了。”友人把手中的戳戳乐递给袁梦:“你把这个拿去吧。”   袁梦伸出手后犹豫了一下:“那你怎么办?”   “你忘了我的职业吗?这个圈子很小的,等我下次见到这孩子,我再问他要一个就行了。”友人不以为意,将戳戳乐塞到袁梦手中。   袁梦这才收下了戳戳乐:“谢谢你了。”   友人大方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几年的老同学了,说这些做什么。”   友人亲自将袁梦送进夜色下的车站才离去,袁梦看着她的车开远以后,转身走向候车室洗手间。 第27章   夜晚的暗流涌动在太阳升起后归于虚假的平静,魔女之家的清晨,由一声猫叫般的声音开始。   唐娜伸完大大的懒腰,掀开被子跳下床的时候,虞泽不仅已经晨跑回来,而且连澡都洗好了,正在厨房里冲泡麦片。   唐娜在厨房里溜了一圈:“只有麦片吗?”   “削个苹果?”虞泽低头看了她一眼。   “好。”唐娜满意了,走回浴室洗漱。   踩在小板凳上漱完牙,又艰难地把她的小恐龙方巾挂回毛巾架后,唐娜趿拉着小黄鸭的拖鞋再次走了出来。   小爬虫已经把她的恐龙碗放在桌上了,唐娜爬上椅子端坐着,开始尊贵魔女的在一天中的第一顿饮食。   唐娜用小勺子舀着麦片,说:“我的葵花发芽了。”   “看见了。”虞泽端着一碗麦片在她对面坐下。   “我的巧克力你别忘记了。”唐娜喋喋不休地说。   “出门就买。”虞泽说。   唐娜如今已经爱上了去超市这个活动,更别说她兜里还有三百万支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超市和蛋糕店体验一把巨富的感觉。   半小时后,两人走出公寓,唐娜习惯性的伸手要抱,虞泽冷酷地拒绝了她:“你的双腿会退化的。”   “那就让它退化吧。”唐娜不以为意。   “不走路你就回家呆着。”   “行叭。”唐娜转身朝后走去:“人家今天正好是想在家烧鞋子的心情。”   虞泽:“……你回来。”   虞泽抱着唐娜来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还在跟她约法三章:   “去超市不能买垃圾食品。”   “我用的自己的钱!”唐娜不服气。   “你没有自己的钱。”虞泽平静地说:“超市不收支票。”   “那我就先去银行换!”唐娜气冲冲。   “支票兑现要先和银行预约,但是你没有身份证证明自己是收款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唐娜愣住了:“那我就取不出来了?”   虞泽叹了口气:“……你以为那个叫卓宇的男人为什么会轻易同意你的敲诈?”   岂有此理!   唐娜恨不得现在就杀到狡猾的老妖怪面前!   “他居然敢骗我!我要杀了他!”唐娜怒声说。   “他没有骗你,支票是真的……就是你取不出来而已。”   “他在愚弄我!愚弄伟大的血腥魔女!”唐娜怒不可遏:“我一定要让他用生命来向我忏悔!”   虞泽刚要开口,唐娜忽然拉住他的衣领,神色警惕地盯着四周:“谁在那里?!”   空旷安静的停车场里,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虞泽不会认为是唐娜神经过敏,他放下唐娜,将她挡到身后。   唐娜的目光在停车场里扫视了一遍,神色越来越凝重。   虽然看不见,但是危险感来自四面八方,埋伏在这个停车场里的,绝不是一个人。   难道是那个阴险狡诈的老妖怪带着妖回来寻仇了?   来者不善,唐娜闻到一股不寻常的气味。她眯着眼,在心中快速地搜寻对策。   至今还不现身也不动手,不外乎是想看她的实力,野兽碰到挑衅,只会有两个选择,一是露出后背逃跑,二是露出獠牙进攻。   唐娜对着虞泽耳语了一句,他愣了愣,随后表情严肃地点点头,把她抱了起来。   唐娜双手打出一个四不像的手势,扬声大喊:“忍术、秘术、傻瓜术——超级螺旋丸!”   咻——她话音未落,一个黑色的东西从她手中扔出。   估摸着隐藏在暗处的人都被她丢出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后,唐娜抓住虞泽衣领:“快跑!”   不用她提醒,虞泽已经旋风一般朝紧急通道跑去。   “站住!类管处办案!”   身后远远地有声音传来。   虞泽抱紧唐娜,三步并作一步,飞快地往楼梯上方冲去,从她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让她想起用魔法飞驰在空中的滋味。   “快回房间!”唐娜心情焦急,顾不得回味这久违的感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类管处的人怎么找到这里了?!   虞泽分不出时间说话,用更快的速度回应了她的要求。   空旷的停车场里,一行衣着各异的人从波动的空间中走出。   其中一个男人走上前,捡起唐娜刚刚扔在地上的黑色东西。   “……是话梅糖。”他回头看着众人。   “草,被那个小妖怪耍了。”另一个矮个子的男人说。   一个剃着平头的健壮男人从紧急通道口走了回来:“副处,人跑了,小张小陈已经去追了。”   “跑了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大家精神点!赶紧把人拿下,副处请你们吃油条!”赵爽颉把话梅糖抄在兜里,转身朝紧急通道跑去,转瞬间,人影消失,一只矫健的金钱豹奔进了通道口。   虞泽抱着唐娜一路狂奔,眼见着就要跑回他们所住的楼层了,一只黄毛的猴子顺着楼梯栏杆直线攀爬,一个利落的翻身,堵住了上行的楼梯。   “类管处办案!再跑我们可就要动用武力了!”猴子尖声喊道。   身后的道路也被堵上了。   一个男人追了上来,他喘着粗气,举枪瞄准虞泽:“最后一遍警告……你他妈再逃跑我就要开枪了。”   前有狼,后有虎,虞泽被迫停下了脚步。   “你们是什么人?”虞泽神情严肃。   “我不是刚说了吗?我们是类管处的,你抱着的那个女孩儿是个妖怪,你不知道吗?”猴子说。   虞泽抱紧了唐娜,没有回答猴子的问题。   “我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合法机构。”虞泽说。   “你现在就听说了。”拿枪的男人说道:“顺便再告诉你一个事实,在类管处,你没有沉默的权利,也没有寻找律师的权利,但是我们却有击毙暴徒的权利。”男人若有所指地威胁道:“我劝你配合我们办案,不要进行无谓的反抗。”   虞泽冷笑:“你们是国家机构还是流氓土匪?”   男人还未开口,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面对有些人,我们以理服人,而另一些人,我习惯以暴制暴。”   猴子和男人都看了过去:“赵处。”   一只金钱豹逐渐现身,他摇身一变,成为一名高大的男人。   “你们好,我是类管处行动大队队长兼处长赵爽颉。”由金钱豹变成的男人扬声说:“猴子,你来。”   楼上的猴子接着他的话说:“……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妖怪管理法》,类管处有权对没有登记的黑户妖怪进行逮捕、拘留、强制上户等措施。如果你们不希望类管处采取过激的措施,还请你们配合我们调查办案。”   “是啊,别到处乱跑了,我还没吃早饭呢,早点处理完,我请你们在处里吃油条。”赵爽颉摸出兜里的那枚话梅糖,撕开糖纸后,把糖吃进嘴里。   虞泽刚要说话,唐娜悄悄掐了他一把。   面对类管处的人,不能像面对自由天国的人一样,唐娜需要做的是打消他们的怀疑,而不是用出魔法,坐实他们的怀疑——除非直到她复活之前,她都打算活在类管处的追捕之中。   “你们抓妖怪为什么要来找我?”唐娜怯生生地说:“那边的猴子不才是妖怪吗?你自己不也是猫妖吗?”   赵爽颉差点被滑下喉咙的话梅糖给噎死:“我是豹子!你他妈什么眼神!”   虞泽神色一冷:“你家没人教你怎么说话?”   赵爽颉被他呛得脸色一黑。   “别装了,这是你制作的吧?”拿枪的男人用另一只手拿出一个抱着香蕉的猴子戳戳乐:“否认也没有用,我们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   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是戳戳乐暴露了他的身份,唐娜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声。   “我不是妖怪,我是忍者。你们抓错人了。”唐娜抓紧虞泽的衣服,用哭腔说道。   “你们抓人总要有逮捕令吧?”虞泽开口。   “抓人需要逮捕令。”赵爽颉说:“抓妖不需要。”   “你要是实在想要,我可以口头给你念一遍,但是那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赵爽颉缓缓走上楼梯:“只是上个户口而已,你们不用那么紧张。连人类都要上户口,妖怪上个户口又有什么奇怪的?我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但是如果我真的将你们带上警车,虞泽,你想想最受影响的会是谁?虽说你的名声也够臭了,但你应该也不想拿到一张广电的限制上镜令吧?”   赤裸裸的威胁。   唐娜不知道虞泽对这个威胁怎么想,但换位思考,如果她是虞泽,那么这个威胁还真是粗暴简单又有力。   唐娜看了虞泽一眼,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赵爽颉,片刻后,问:“上户口是什么意思?”   一般问出这句话就代表他已经在思考妥协了。唐娜无所谓失望,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让别人来救她。   赵爽颉避重就轻地说:“上户口就是上户口呗,你让这个小妖怪和我们走一趟,晚上我们就给你全须全尾的送回来。”   沉默半晌后,虞泽说:“好吧。”   赵爽颉松了一口气:“太感谢你了,我最喜欢的那家油条摊只在九点前开门。”   虞泽慢慢放下唐娜,在她踮着脚尖想要够到地面的时候,虞泽忽然提起她就往楼上跑。   “妈的,老子的油条要来不及了!”赵爽颉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启用b计划!”   唐娜还没回过神来,虞泽已经抱着她跨上阶梯,飞起一脚踹飞了猴子,正当他即将跨进公寓走廊的时候,一只豹子从后将他扑倒。 第28章   在往前扑倒的时候,虞泽下意识地护住了唐娜的头,他的脸则毫无防备了撞向了地面。   唐娜看着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尽可能地护住虞泽的脸。   ……她疯了吗?   唐娜回过神来,迅雷一般收回手,同时为了弥补她的失误,收手之前她还往虞泽脸上糊了一巴掌,好像从一开始,这就是她的目的一样。   虞泽:“……”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一瞬后,唐娜的后背撞上坚硬的地面,虞泽加上豹子的重量尽数压在她身上,虽然能够感觉到虞泽已经尽可能地减轻了他自身的重量,但豹子可没一点收手,一个成年男人和一只豹子带来的冲力,泰山压顶一般落在唐娜身上。   下一秒,她就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一群人和妖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快点儿!抓紧时间,小许说楼下来人了!”   “别催,扎错了地方可就要出人命了。”   现场嘈杂不已,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声音。   唐娜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刺进了她脖子和肩部相邻的地方,她猛地瞪大眼,瞪大的双眼中映入刺进虞泽脖子里的注射器。   试图反抗的虞泽在药剂注入后明显放缓了动作,那管药剂像是带走了他的全部力气,让他慢慢瘫软下来。   注射进唐娜身体里的药剂对她没用,但她看着虞泽的反应主动放弃了挣扎。   “我操,赵处,这孩子吐血了。”猴子发出一声吃惊的声音。   “不会吧,就摔了一下,这妖怪怎么这么虚弱?”   “我日,这血流得也太多了,是不是嘴里藏了血袋……”   “……像是伤到了内脏。”   “放屁,妖怪哪有这么容易受伤的。”   “……她真的是妖怪吗?我没有感觉到她身上的妖气。”   “是不是妖怪也得带回去处里让副队长来判断……”赵爽颉的声音停顿片刻后,说:“给王医生打个电话,问她在不在处里。”   “……要是不在呢?”   赵爽颉骂道:“你他妈傻啊?不在就让她赶紧回来呀!”   在一片混乱中,唐娜和虞泽被人带到了楼下停车场,塞进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里。   唐娜假装失去意识,在一路奔波后,被人抱进了一个偏僻的居民楼。   一楼的住户门大开着,一个老头坐在玄关看报纸,虽然穿着寻常的衣服,但他敏锐的眼神和守门般的姿态都显示了他的身份并非寻常住户。   他看了涌进小区楼房的一群人一眼,神色如常地低下头继续去看报纸了。   唐娜眯着眼睛,从眼皮缝里偷偷打量着周围的情景,赵爽颉抱着她的身体,大步往楼上走去。   在楼梯的拐角处,唐娜看见了摄像头,她不敢再轻举妄动,闭上眼,将自己的身体机能调到最低。   很快,唐娜感觉自己被放到了一张冰冷的桌子上。   有两只手在轻轻地给她做着检查。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殴打小孩是你们类管处的新业务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就是摔了一下,谁知道这小妖怪这么脆弱?”赵爽颉小声辩解着。   一系列检查做完以后,女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怕是从楼顶摔下来的吧?你们心可真狠,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了手。”   “我冤啊!都跟你说了就是摔了一下!我没吃着油条我还委屈呢!今天是那老板旅游前营业的最后一天!”   “就摔了一下就把人小姑娘的肋骨给摔断了?赵爽颉,你可真行呀。”女人冷嘲热讽道。   “肋骨断了?不可能呀……能治吗?”   “我刚开始行医的时候,你这家伙还是个胚胎呢。这点儿小伤,我马上就能解决。”女人没好气地说。   “那她还能接受审讯吗?”   “悠着点儿,别动刑,要想完全恢复,还得过上四五天的时间。”   “……要这么久呀?”赵爽颉不满地嘀咕。   片刻后,赵爽颉的求饶声响了起来,似乎是被女人用暴力驱赶出了房间。   听到房门声关闭后,唐娜装出虚弱的样子,慢慢睁开了眼。   一个将黑色鬈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的年轻女人和她对上了视线。   “大姐姐,我这是在哪儿?”唐娜弱声问。   “别害怕,这里没人会伤害你。”年轻女人走了过来,轻抚了几下她的头发:“你受伤了,现在我要治好你。”   随着她的轻轻抚摸,唐娜觉得一阵倦意朝她袭来。   人类的药剂对他没有用,妖术却能奏效。   如果抵御这股力量,唐娜没把握不会被对方察觉魔力波动,犹豫过后她选择了随波逐流,跟着女妖怪的妖力渐渐陷入沉睡。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到再次睁开眼时,唐娜身在一个全金属的封闭房间里,他坐在一把同样是金属材质的扶手椅上,在五米开外的地方,之前那个治疗了她的鬈发女人坐在一把一模一样的椅子上,神色友善地看着她。   “大姐姐,你是谁?”唐娜怯怯地问:“虞泽呢?”   “我是王盈,是类管处的医疗大队队长——顺便告诉你,医疗大队里只有我一个人,偶尔我也像这样,做点医疗以外的工作。”王盈没有回答唐娜的另一个问题,反而问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逮捕你吗?”   唐娜茫然地摇了摇头,过了几秒,又补充道:“他们说我是妖怪。”   “是没有登记身份的妖怪。”王盈补充道。   “可是我不是妖怪呀。”唐娜睁大眼睛:“我更喜欢当忍者。”   王盈看起来好说话,但实际对她无辜的伪装却不为所动。   “如果你不是妖怪,你要怎么解释你的手工制品带有妖术?也许你不相信,这样的否定我几乎每天都要听一次。对每个妖怪进行身份记录是大势所趋,人类需要守法,妖怪同样需要,上户口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坏处,你瞧——”王盈抬手,露出手腕一侧给唐娜看,那里有一排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刺青:“我们只是在你的手腕上留下一个由特殊药水刺下的标号,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困扰,当然——我保证,这个过程是完全无痛的。”   “可是我不是妖怪呀!”唐娜一副快急哭的样子:“我是人,我不是妖怪!”   王盈放下手腕,问:“那你的身份证呢?   唐娜装傻:“什么是身份证?”   唐娜在心中恨得牙痒!   小小一张身份证,一天难倒她两次,没有身份证,取不出她的300万就算了,还成了她不是人的证据!   “不止身份证,在你和虞泽扯上关系之前,国家系统里没有留下你的任何痕迹,没有出生证明,没有入院记录,如果你是外国人,你也应该有出入境证明。”王盈身体向后靠,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娜,缓慢地说:“……然而你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压根儿没有过去一样。” 第29章   唐娜被她问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该如何辩解,最后,她开始耍横。   “呜呜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见虞泽,我要虞泽,你们把虞泽还给我!”   豆大的泪珠从唐娜的眼中滑落,她伤心的哭泣着想要走下椅子。脚尖触到地面的瞬间,一阵麻痹的疼痛让她触电一般缩回了脚。   “这是什么东西?”她惊慌看向王盈。   “一些安保措施,毕竟我对你还不是很了解。”王盈笑了笑,转而说起了虞泽:“虞泽就在隔壁房间接受审讯,你觉得他会说些什么呢?”   看着愣住的唐娜,她笑着说:“一个马上就能翻身的劣迹艺人,你觉得他会为了你放弃眼前的大好机会吗?”   “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刚刚认识没多久的妖怪放弃你翻身的大好机会?据我所知,明天你就要和一个叫陈韬的综艺制作人签订出演合同了。怎么着,这个机会不想要了吗?”   一墙之隔的审讯室里,类管处的处长赵爽颉正在试图从虞泽的嘴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   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卖油条的老大爷此时也都在回老家的长途车上了,而眼前的这位过气明星呢?他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神色冷漠地垂眸看着桌面——就是鹦鹉,这时候也该蹦出两个字了,而他就像是锯嘴葫芦似的,这么久了,连一个音节都没有从那张紧闭的嘴唇中发出。   赵爽颉恼怒地说:“虞泽,你别给我耍花样啊,难道你还想装哑巴不成?我是不想动用私刑,不是不能动用私刑,这一点你给我搞清楚!”   虞泽终于抬眸看向他,赵爽颉不由升起一丝期待,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然后,他看到虞泽对他扯了扯嘴角:“……”   单边的。   即使他什么都没有说,赵爽颉也从这个冷笑里品出了他浓浓的嘲讽。   “你他娘的出了事儿以后,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你说话还是挺有道理的。”赵爽颉说:“你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赵爽颉从兜里摸出烟,点燃一支后,故意把烟云吐在虞泽脸上挑衅他。   虞泽面无表情,从缭绕的烟云背后冷冷地看着他。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在这里先住上一晚吧。我倒要看看,明天你的嘴巴是不是还像现在一样紧。”   赵爽颉冷笑道。   没有人意识到曾经的流量偶像正陷入了困境,当天晚上的网络上,所有人都在讨论池羚音杀青的新戏,而池羚音本人先是于第二天参加了位于横店的杀青宴,晚上回到上京后,又被当地热情的朋友们拉去小聚了一场,她下午3点到的上京,直到夜里11点,才终于拖着行李箱回到独自居住的公寓。   一开门,她就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多出的存在。   她拉着行李箱进门,语带无奈地说:“卓先生,阳台上好玩吗?”   玻璃门外的阳台在池羚音开灯后亮了大半,一只倒挂在自动晾衣杆上的蝙蝠开口后发出沙哑的男声:“一个真正的绅士应该在获得女士同意之前安静的等待门口。”   “谢谢你的善解人意。”池羚音走到阳台,拉开了玻璃门:“下一次你可以进来等。阳台上总是挂只蝙蝠也挺奇怪的。”   蝙蝠飞进房间,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成熟男人。   “你就不怕房子里少了什么东西?”   池羚音笑道:“与其说我信任卓先生的人品,不如说我对池先生的财力有着充足的信任。”   “感谢羚音对我的信任。”卓宇优雅地开口:“这次被你的朋友们抢先,下次我会提前一周预定你的接风宴档期,到时候还请你一定要赏面出席。”   “当然。”池羚音挑起秀美的眉毛,似笑非笑地说:“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在这里和我喝上一杯。”   卓宇说:“乐意至极。”   “我先整理一下,请稍等。”池羚音推着行李箱进了卧室。   卓宇留在客厅里走了走,他欣赏的目光从展示柜中精致的珍品文物一直到错落有致,连书本色彩都进行了仔细排列的书架。   在这样高雅又井然有序的屋子里生活,真是一种享受。   池羚音的每个小细节都在说明她是一个有涵养的聪明人,卓宇最为欣赏的就是这一点。   只有看见池羚音,卓宇才能够欣慰地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蠢货。   他在外面等了没一会儿,池羚音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在酒柜前拿出了一瓶红酒。   卓宇看着池羚音手中的红酒瓶,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果然是明白人,无知的大众总是去追求一些口口相传的东西,却不知道这里面总是存在谎言。真正的好东西,往往是不为人知的,因为他们的数量少到只够极少数人享受。”   池羚音请卓宇在餐桌前坐下,为他倒上了一小杯红酒。   清澈鲜红的酒液像是最纯净的鲜血,在郁金香型酒杯的光线折射下,发出璀璨的诱人光芒,卓宇从来不喝人类鲜血以外的东西,只有红酒是个例外,出色的红酒就像新鲜的血液一样让他着迷。   卓宇端起酒杯,深深的嗅了一口后,先对红酒的气味和色泽进行了一番专业的评价。   即使是业内最专业的人士,也挑不出他说的一丝不妥。   毕竟就在40年前,他还心血来潮在法国波尔多大学担任过葡萄酒学院的专业教授——当然,用的是另一张面孔。   卓宇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池羚音:“……不问我不请自来的原因吗?”   餐桌上方的柔和灯光打亮了她毫无瑕疵的面孔,出身玄学世家的千金大小姐,从出生起就以天赋绝佳而闻名遐迩,她冰雪聪明,信奉绝对中立,对人和妖同样公平公正,和许多倾慕她的人和妖一样,卓宇也将她视作自己妻子的最佳人选。   他需要一个同样聪明的人帮他管理自由天国,虽然池羚音几乎没可能改变她的中立政策站在他这方,但如果是池羚音的话,卓宇觉得自己能够忍受她站在人和妖之间袖手旁观。   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信任,他相信自己能够独立处理好一切——虽然这会面临有些困难,比如要把大量时间花费在管理蠢货上面。   “是小妖怪的事吗?”池羚音一语道破他的来意。   “小妖怪?”卓宇想起那个让他吃了闷亏的金发妖怪,哑然失笑:“除了外表,我看不出她哪里像是一个小妖怪——你知道,很多妖怪的外表都是虚假的。”   池羚音笑着看了他一眼:“在她身上吃亏了?”   卓宇盯着池羚音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笑容,灵光忽然闪现:“……你早就知道她不简单。”   池羚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微笑着说:“她很特别,和我们都不一样。”   卓宇盯着她嘴角的一丝鲜红:“难道是上古妖神的血脉?”   池羚音说:“我只知道她看起来和你们不一样,具体是什么,只有她本人才知道答案。”   “你如果早一点告诉我你的看法,我就会亲自去邀请她加入自由天国。”   “我可是问过你的,你要亲自去接引她吗?”池羚音笑道:“你的回答是,她不配。”   卓宇摇了摇头,颇感遗憾地说:“是我太自大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教训。”   池羚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被类管处的人带走了。”   “……果然。”池羚音说。   卓宇看了她一眼:“你在类管处有人?”   池羚音摇了摇头:“我只是听说,袁梦曾出现在横店镇。”   “这我倒不清楚。”卓宇说:“这小妖怪也是倒霉,没被类管处发现她的存在,但是被类管处发现了她制作的妖术物品。”   “你会怎么做?”   卓宇摊开双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我提醒过她了,如果被类管处的人抓走,我们自由天国鞭长莫及,救不了她。”   “你救了她,不就在她那里留下了恩情吗?到时候你再邀请她加入自由天国……”   池羚音话音未落,卓宇先笑了。   “羚音,你真天真。有的妖怪可以用恩情来驱使,有的妖怪不可以,别的我说不准,但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唐娜,我可以肯定,绝对是翻脸不认人的类型。”卓宇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咽下口中清爽的红酒,卓宇笑着说:“自由天国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不愿归顺自由天国的妖怪,命运和他无关。   戳戳乐是唐娜的。   将戳戳乐送进类管处的却是卓宇。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卓宇长久以来的生存之道,要怪,也只能怪唐娜目光浅薄,不愿投身自由的大业。   她最后的用处,就是用鲜血来告诉所有想当缩头鸟的妖怪——   不反抗人类的暴政,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上京市的另一头,在日出大道一栋豪华大气的写字楼大厦中,有一个神色焦急的男人在总裁办公室门前原地打转,时不时地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他是虞书的私人秘书,刚刚通过虞家的特殊渠道得知一个叫类管处的公安特殊部门在昨日忽然扣押了虞泽。   今年是他为虞书工作的第13年,加上这一次,他已经见过虞泽进三次局子了,在美国的那一次还是他亲自去接的人——他真是想不明白,虞家的这位大少爷喜欢什么不好,为什么就偏偏喜欢把自己往局子里搞呢? 第30章   “小虞总,您刚从芝加哥回来,不在家好好休息怎么到这儿来了?”秘书快步朝来人走去。   虞书的二儿子虞霈拄着一根深咖啡色的拐杖,慢慢走了过来。   他有着一张和虞泽毫无相似之处的面孔,五官不同,发型不同,气质不同,身体健康的虞泽冷漠寡言,天生跛足的虞霈反而开朗外向。   虞霈笑着走了过来:“快半个月没见爸了,我过来看看他。”   秘书知道虞霈不需要他的搀扶,所以只是走在虞泽身边,十三年的相处让他除了当虞霈是公司领导外,还是一个身有不便需要照顾的孩子。   对虞泽他就没有这种感觉,毕竟虞泽十八岁就离开了家,而且那孩子从小独立,身体健康,也不需要额外的照顾。   “虞总正在和贵客谈事呢。”秘书说:“要不我带您先回办公室坐坐?”   “行,那我就先回办公室看看。”虞霈说:“我看你好像有些着急,是公司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公司的事。”秘书略一犹豫后,觉得这也没有瞒着虞霈的必要,说:“刚刚我得到消息,一个叫类管处的公安部门逮捕了虞泽。对方虽然没有说为什么,但是他特意提醒我赎人的话要尽快,否则发生什么事就说不准了。”   “类管处?”虞霈停下脚步:“公安系统里有这个部门吗?”   秘书说:“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这几年才新成立的部门。”   虞霈想了想,说:“爸既然在忙着谈事,那就由我走一趟吧。”   秘书愣了愣:“这……”   “大哥出事了我也不能就这么坐着,等爸出来后,你就说是我的主意吧。”虞霈说。   “可是……小虞总您也刚刚回来,您的身体受得住吗?”秘书犹豫。   虞霈虽然性格开朗,但是身体天生孱弱,秘书很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连续奔波的疲惫。   “我哪有你想的那么柔弱。”虞霈笑了笑:“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见到大哥后,会直接给爸打电话汇报这件事的。”   脚长在别人身上,秘书虽然担心但也只能同意:“那我把地址发给你,就麻烦小虞总跑一趟了。”   虞霈点了点头,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走出几步后,他停下脚步,回头对秘书说:“爸一会肯定又会图省事不吃午饭,陈叔记得提醒他。”   秘书点了点头:“我会转告虞总的。”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和来时一样,慢慢地远去了。   时间仍在1分1秒的消逝。   审讯室里坐着两个沉默的男人,其中一人不动如山,一人心急如焚。   焦急的人是赵爽颉。   法律给类管处的48小时拘禁时限马上就要过去,而对面坐着的虞泽依旧一言不发。   赵爽颉完全无法理解,马上就要到他和陈韬约定的时间了,为什么虞泽丝毫动摇都没有出现?   难道他一点都不担心失去这次机会吗?   赵爽颉都想问问他了,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是那个一呼百应的流量偶像,只要他招招手,无数通告就会像雪花一样朝他飞来?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你和陈韬约定的时间了,据我所知,陈韬是一个无比厌恶被人放鸽子的人。”赵爽颉盯着虞泽说。   虞泽面不改色,脸上只有冷漠。   “你的救命稻草马上就要从眼前飘走了,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很恐慌。”赵爽颉逼问。   虞泽斜视向他,眼中露着一抹讥讽。   “一个综艺就能救我的命?”虞泽冷声说:“你把我的命也看得太轻了。”   赵爽颉如果是个气球妖怪,此刻一定已经被虞泽气爆。   他扔下手中燃尽的烟头,怒气冲冲地走出审讯室。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被虞泽叫住,赵爽颉以为他终于醒悟,惊喜地转过了头。   虞泽看着他,问:“唐娜吃饭了吗?”   赵爽颉忍下到了喉咙眼的一句脏话,脸色难看地走出审讯室后,像是和门有八辈子大仇似的,狠狠地砸上了门。   不砸门,赵爽颉怕忍不住自己的怒火,先砸破虞泽的脑袋。   工作大厅里的同事们看见赵爽颉的表情,明白他再次无功而返,自觉地闭紧嘴以免引火烧身。   在排列着一张张独立书桌的工作区外,一个女妖正对着墙上的全身镜梳理她的一头秀发,两只猫耳因为发梳的动作而不断颤动,正当她心情愉悦地欣赏着自己柔顺的秀发时,光滑平静的镜面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水面,忽然漾起了层层波澜,一个银发银眼的高挑女人从镜中径直走出,穿过露出惊喜神色的女妖。   “副处长,你回来啦!”一声声招呼声在办公大厅里陆续响起。   赵爽颉转头看去,已经变回黑发黑眼的袁梦正朝他走来。   “有新的黑户?”袁梦问。   赵爽颉烦躁地说:“不承认。还得你去看看。这一趟你抓了四个黑户,收获不小啊。”他的语气有些酸溜溜。   袁梦选择性无视了他的话:“关于三年前发生的始皇恶灵特大灾难事件,我有了新的线索。”   “什么?”赵爽颉一下变了脸色。   “三年前,我在被大肆破坏后的灾难现场第一次发现了和妖气粒子截然不同的粒子,就在昨晚,我在横店发现了同样的东西。”袁梦拿出百合花模样的戳戳乐:“虽然上面的灵术已经失效,但是仍残留了不少灵气粒子,这是自‘始皇恶灵’之后,灵气粒子的第二次现世,我们必须把这个戳戳乐的主人带回来,这意味着——”   袁梦忽然止住话头,因为她注意到愣住的赵爽颉。   她问:“……你对我说的话有什么疑问吗?”   “戳戳乐的主人……”赵爽颉回过神,用大拇指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间审讯室,说:“已经被带回来了。”   已经带回来了?   袁梦皱起眉,立即走了过去。她没有推门,而是站在门旁的单边玻璃前观察屋里的唐娜,赵爽颉看到她的头发和眼睛又变成银色,每当使用她的天赋能力时,她的瞳孔和发色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赵爽颉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往里看去,金发的小女孩蜷缩着身体睡在座椅上,红红的眼眶里还有泪光在闪烁,就像一只茫然无措、被无辜伤害的小奶狗。   赵爽颉点燃香烟,抽了一口,看着玻璃里的唐娜:“你不在,我让王盈去审了,结果又是一个死咬人类身份不松口的。四十八小时的合法拘禁时间马上就到了,你看看,她的原型是什么?”   袁梦转头看了赵爽颉一眼,在她眼中,人形的赵爽颉头上有豹耳,皮肤上也有金钱豹的斑纹,在他甩来甩去的尾巴背后,若隐若现地露着一个豹子的虚影。   而当她转头看回审讯室里的唐娜时,五岁的小女孩依旧是五岁的小女孩,皮肤嫩如牛奶,雪青色的大眼睛像是清澈的湖面,一张圆圆的脸盘上干净无瑕。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异族的特征。   她是人类,却又不可能是普通的人类。   尽管袁梦一开始带着先入为主的“她肯定不是人类”的念头,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是如假包换的人类。   袁梦说:“她是人类。”   “不可能!”赵爽颉的声音一下提了起来,他瞪大眼睛看着袁梦:“那些带有灵气粒子的戳戳乐都是她的作品!我调查过,制作戳戳乐的材料是她用虞泽的账号购入的,还有人亲眼见到她在横店影视城门口制作戳戳乐!更何况——”   赵爽颉掷地有声地说:“自由天国的领导人卓宇也和她打过交道,卓宇那个人你还不了解?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狡猾家伙!他从来不会对普通人多费心思!这个唐娜肯定有问题!”   袁梦认同他的观点,唐娜肯定有问题,在她的真实之眼中,她的确不是妖……但也不是普通的人类。   袁梦沉默片刻,说:“让我见见她。”   开门声响起的一瞬间,唐娜从椅子上爬了起来,期待地看着走进来的陌生女人:“我们能走了吗?”   “抱歉,还不能。”打扮古板的女人走了过来,在赵爽颉之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唐娜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袁梦无视了她的问题,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是什么东西?”   唐娜大怒,忘了自己还在伪装小白兔,一句“你才是东西”差点脱口而出。   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从眼中落下两颗金豆子,一脸委屈地说:“……我是可爱的娜宝宝。”   “别和我说谎。”女人的黑发黑眼像是被水银浸透,渐渐变成冷冽的银色,银白色的眼睛很难分出眼白眼瞳,被这样的眼睛注视,唐娜露出害怕的神色,心里却在鄙夷地想——就这种过时的吓人把戏,也想吓到身经百战的血腥魔女?   这是在恐吓她还是在侮辱她?   还是说,眼前这个女人其实是个变色龙妖怪?   变色龙——唐娜一愣。   龙——龙耶!!唐娜忽然兴奋起来,差点抑制不住想要叫女人变出原型的冲动。   恐龙、变色龙、鳄鱼——对唐娜来说,这些都是可爱无比的小动物!   可爱到想搓搓,想揉揉的小动物……   在唐娜火热的目光下,会变色的年轻女人说:“……世上所有都可以伪装,唯有施法后留下的粒子无法伪装,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告诉我,这个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拿出一个白色的东西,唐娜认出那是她送出的其中一个戳戳乐。   什么毛病!她的戳戳乐成精了想要下克上吗?怎么一个个都往这鬼地方跑!   “这是我做的啊。”唐娜一脸天真地看着她手里的戳戳乐:“你想要吗?我送很多很多给你,你能让我回家吗?”   “别装傻。”年轻女人向她前倾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想知道的,是戳戳乐上面的灵气粒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唐娜愣了愣:“灵气粒子?那是什么东西?”   袁梦目不转睛地盯着唐娜,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袁梦慢慢开口:“……所有法术都会留下痕迹,构成痕迹的东西就是粒子,我们一直以为妖气粒子构成的妖术是世上唯一一种法术……直到灵术现世。”   “和灵术一起现身的是引起特大灾难,史无前例的超强恶灵,正是因为它的肆意作恶,类人生物的存在才会进入政府眼中,从某种意义上,它开创了人妖和谐共处的‘新世纪’,所以这只恶灵也被我们命名为‘新世纪恶灵’。在我解析了它留下的施法痕迹后,我发现一种和妖气粒子截然不同的粒子,我曾以为它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然后……我发现了这个。”她拿起唐娜的戳戳乐:“请你现在回答我,为什么你制作的戳戳乐上,会留有和‘始皇恶灵’一模一样的灵气粒子?”   唐娜盯着袁梦手中的戳戳乐,陷入惊涛骇浪般的震惊中。   如果说魔法等于灵术,法力等于灵气粒子,那么谁会和她一样,在这个没有魔法的世界使用魔法?   一个脸上永远带着高人一等怜悯的白发老头出现在她脑海中,拜他所赐,她才会命悬一线,流落于异时空中,要靠寄居在魔法书中才能生存!   一想到他,唐娜的牙齿就紧紧咬了起来,愤怒从心头油然而生,一定是他——一次又一次坏她好事的光明教会死敌,红衣大主教尼贝尔!   如果他真的不幸在时空乱流中丧生,又好运气地变成了有灵智的恶灵,那么出现在虞泽家中的魔法书可能就是他的杰作,但是——为什么会是虞泽?   电光火石间,有一条线串起了唐娜心中所有线索,串联出一个合理的推测。   这里是没有魔力的世界,理论上没有人可以从书中唤醒她——除了拥有禁魔体质的人!禁魔体质千年一例,虞泽很可能是这颗星球上唯一一个能够从书中把她唤醒的人,尼贝尔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将魔法书送到了他的面前——为的就是把她从书中唤醒!   然后呢?唐娜陷入疑惑。   如果尼贝尔做这一切是为了将她从书中唤醒,那他把她唤醒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唐娜心底阵阵发寒,如果尼贝尔想要对她做什么,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为什么不说话?你想到了什么?”   袁梦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唐娜放任自己心底的恐惧出现在眼中:“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只想回家……”   “……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这个戳戳乐,是你制作的吗?”袁梦拿着戳戳乐问她。   狡辩也没用,唐娜害怕地点了点头。   袁梦起身,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门外的赵爽颉已经久等,他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袁梦看着单向玻璃里的唐娜,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唐娜没有丝毫破绽,就像是一个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有的时候,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袁梦依旧怀疑她,比之前更甚……但是怀疑却不能成为逮捕的理由。   “放人吧。”她说。   “啊?你说什么呢!”赵爽颉一副难以置信地表情:“我们费这么大力气抓来,就这么轻易放走?”   袁梦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48小时马上就要到了,你想非法囚禁还是怎么?”   “你什么都没问出来?”赵爽颉不敢相信,这可是他最得意的手下!有她出手,从来没有无功而返的时候!   “问出来了。”袁梦平静地说:“但是问出来的答案应该你不会想听。她的确不知道灵气粒子的事。”   “不可能!”赵爽颉下意识地反驳。   袁梦没有辩解,沉默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后,赵爽颉冷静下来,不甘心地问:“真的没办法了?”   袁梦摇了摇头。   赵爽颉不想让自己一天一夜的付出打了水漂,更不想让他错过的油条失去价值,追问:“她真的是人?”   袁梦露出不快的神色:“真实之眼不会错。还是说——你有能够向政委证明她不是人的证据?”   提到政委,赵爽颉就焉了,那个不好说话的人类政委恨不得让他们每说一句话都拿出证据来,他才不会自投罗网去和对方打交道呢。   赵爽颉无精打采地说:“……好吧,那现在放了他们?”   袁梦点了点头。   人是赵爽颉带过来的,自然也该由赵爽颉把他们从审讯室里带出来。   赵爽颉打开审讯室的门,对里面的虞泽不情不愿地说:“出来吧,放你走。”   虞泽坐在座位上不动,那镇定的姿态,就像是龙椅上养尊处优的老皇帝。   他冷声问:“唐娜呢?”   “当然是你一起带走了!我们类管处可不是吃闲饭的地方。”赵爽颉看的火起,不耐烦地说。   虞泽这才从椅子上起身,朝门口走来。   赵爽颉带着虞泽走出审讯室的时候,袁梦已经带着唐娜站在了门口,一见到虞泽,唐娜就猛扑了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虞泽皱着眉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真是倒霉。”赵爽颉搔着脑袋,对袁梦抱怨道:“今天白忙活了一场。”   他等着袁梦的回答,没想到对方却直直地望着他身后的虞泽。   赵爽颉回头看了一眼,没从虞泽身上看出点儿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有白跑一趟。”袁梦说。   “……什么?”赵爽颉皱起眉头,一脸狐疑。   袁梦看着虞泽,神色平淡地说:“……没有白跑一趟,我们的确抓回了一个黑户。”   老旧的居民楼前,一个蓝色的空可乐易拉罐被一辆缓缓停下的豪华宾利哐一声压扁。   身穿黑色西服的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后车厢里闭目养神的顶头上司,小心翼翼地说:   “小虞总,到了。”   后车厢里坐着的虞霈没有睁眼,他的嘴唇张开了一条细缝,低若蚊吟地说:“你说……他这么喜欢进局子,怎么就不直接住到里面去呢?”   司机不敢说话。   半晌后,虞霈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瞧把你吓的,连怎么开门都忘记了吗?”   司机这才连忙下车,从外打开了车门。、   虞霈慢慢起身下车,他的拐杖敲击在凹凸不平的烂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部门的办公点怎么设在了乞丐窝里?”虞霈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漫不经心地用拐杖敲了敲翻起的红砖,直到把凸起的那一头重新敲回地面:“你确定没找错地方吗?”   “我再三确认过了,就是这里没错。”司机恭恭敬敬地说,在他西装下鼓起的肱二头肌就像是壮汉的拳头,粗暴简单地彰显着存在感,对外界所有人宣告“点子扎手”。   站在灿烂夺目的阳光下,虞霈慢慢地理了理衬衣的领口和西服袖口。   他神情轻松地说:“你在这里等我,不用熄火了,最多十分钟我就出来。”   “好的,我就在楼下等您。”保镖没有丝毫置疑,从顺地说。   虞霈杵着拐杖,慢慢朝居民楼内走去。 第31章   他刚刚走进一楼的通道,一个开着门看报纸的老大爷朝他不冷不热地开口了:“小伙子,走错了吧,这里不欢迎你。”   虞霈不以为意,扬起随和的笑容:“您好,请问类管处办公点在这上面吗?”   老大爷眯眼打量着他,目光在他的跛足上多停留了一会:“……你找类管处有什么事?”   “我哥哥被类管处的人押走了,我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虞霈杵着拐杖,慢慢地走了过去,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老大爷:“这是我的名片。”   老大爷没有接过名片,只是用眼神在上面瞥了一眼后,面不改色地收回了目光。   他没有再说让他离开的话。   虞霈转身朝楼上走去。   腿上有残疾的人怕走路,更怕上楼梯,在平地上伪装得再好,面对楼梯也会现出原形,尽管虞霈已经十分注意,他一高一低的姿势依旧十分明显。   类管处在四楼,常人只需一分钟就走完的路,虞霈走了五分钟不止,拐杖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清脆而节奏分明,虞泽一边往上走一边思考。   究竟是什么样的部门,才会把办公地点设置在一栋破破烂烂的居民楼里?   虞霈充满怀疑,在心里猜测虞泽这次又惹下什么不寻常的麻烦。   虞霈推门进入类管处的时候,正好看见虞泽正在和一群人对峙,和虞霈想象的不同,这里没有一个穿着警服的人,他再次对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而疑惑。   在场众人中最为醒目的是一个身高最矮,发色最为鲜艳的金色脑袋,他抱着他那蠢大哥的大腿,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   这应该就是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蠢大哥身边,和他形影不离的女童了。   虞霈想了又想,才想起她的名字——唐娜。   他在心中发出一声嗤笑,真是一个老土的名字,她的父母大概是七十年代美国流行的忠实拥护者。   虞霈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带着微笑走了进去。   “大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房间里对峙的七八个人都朝他看了过来,刚刚因为角度问题,虞霈没有看见其中还有一个银发银眼的女人,现在看见了,这个地方就显得越加古怪。   几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几个奇装异服的女人——与其说这里是某个公安部门的办公地点,还不如说是藏在居民楼里黑社会性质的组织。   虞霈开始后悔没有带司机上来了,他一个跛子,可不擅长逃跑。   除了虞泽和唐娜,没有人对他的出现表示吃惊。   虞泽的眉头紧紧地扭成了一个川字,他看着忽然出现在这里的胞弟:“你来这里做什么?”   “救星来了你还不欢迎?”虞霈走到虞泽身边,说:“陈叔说你被类管处的人押走了,爸有事走不开,我替他过来看看怎么回事,这次你又犯了什么事?”   虞泽避而不答:“这里没你的事,你走吧。”   “不好意思,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赵爽颉放下抱臂的双手,脸上露着得意的笑容:“现在看来,不仅你弟弟走不了,你父亲也必须来一趟了。”   赵爽颉喜笑颜开地拍了拍身旁袁梦的肩膀:“捉了大的,又来个小的,说不定一会还有个老的!一箭三雕,这还要多亏了我们袁副处长!”   虞霈看着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两人笑了。   “这又是演的哪出戏?你们先扣押我哥,后又要扣我,还暗示要继续扣我爸,尊重是相互的,如果你们想取得我们的配合,还请你们先尊重我们。”   赵爽颉给了袁梦一个眼神,后者朝着虞霈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证件。   “我是类人事务管理应对处的副处长兼行动大队副队长袁梦,那位是我们的处长兼大队长,其他人或妖都是我们的同事,虽然我们没有身穿警服,但我们确确实实是公安系统中的一员。”   虞霈忽略袁梦话中那个刺耳的“妖”,挑眉问道:“我能看看吗?”   “当然。”袁梦将证件递给虞霈。   虞霈仔细看了许久,确认无论是从样式还是质感上来说,这都是一张真真正正的警官证。   他把证件还给袁梦:“我从没有听说过公安系统里还有这样一个部门。”   赵爽颉耸了耸肩:“没听过很正常,因为我们三年前才成立这个保密部门。”   他的话没有完全打消虞霈心中的疑问。   虞霈又问:“类人是什么意思?”   赵爽颉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你有高血压或者心脏病吗?”   虞霈盯着他,心里忽然冒出不妙的预感,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然而赵爽颉已经亲力亲为的为他解答了未出口的疑惑。   “看来是没有。”   虞霈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咧嘴一笑,忽然变成了一只健壮的金钱豹,动作灵敏地跃上不远处一条枣红色的长沙发,豹子在沙发上磨了磨肉垫,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虞霈的拐杖不知什么时候脱离了他的控制,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虞霈呆呆地注视着沙发上的金钱豹,千言万语全部堵在了喉咙口。   这还不够,围观人群中一个矮个子男人似乎觉得这还不够热闹,他啸叫一声,在所有人看去的时候变成了一只猴子,他灵活矫健,就像山林里真正的猴子一样,轻轻松松地爬上书架,从书架跃到头顶的老式吊扇上,一转眼,又消失在了窗外。   他看了看其他人,他们神色如常,见怪不怪。   就连他那个蠢大哥和金毛的小鬼都神情平静,仿佛人能变成动物是天经地义的事,仿佛不会变豹子也不会变猴子的他才是这个世界的另类。   虞霈听见了自己世界观片片破碎的声音。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如你所见,就是这个意思。”袁梦对虞霈说。   虞霈张了张口,仍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日出大道上的豪华大厦里,顶楼集团总裁的办公室终于打开了大门,西装革履的虞书送走贵客后,秘书慌慌张张地走到他身边。   虞书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是小虞总……”   虞书走到书桌前坐下,再次审阅着刚刚敲定的合同,他漫不经心地问:“虞霈怎么了?”   “是小虞总,又不全是小虞总……”秘书纠结地说:“一开始是虞泽出了事,被一个叫类管处的公安机构给扣押了,因为您在谈事,小虞总就替您先去看看情况,结果不知发生了什么……”秘书顿了顿,一脸尴尬:“现在小虞总也被扣押了。类管处那里要求您亲自去一趟说明情况。还有夫人那里……”秘书顿了顿,打量着虞书的脸色:“夫人说今晚她亲自下厨准备了晚餐,让您下了班就早点回家。”   虞书注视着手中的合同,心思却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他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秘书不敢打断他的思路,沉默地等着他开口说话。   过了半晌,虞书起身走向门口,冷硬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备车吧。”   郊区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今天迎来了它的第二位客人,一辆平平无奇的奔驰在豪华宾利的前面停下,豪华宾利外惴惴不安的司机一看见奔驰就快步奔了过来。   虞书将刚刚进行过通话的手机放下,从拉开的门里起身走出奔驰。   虞书的贴身保镖,全国散打总冠军金成祥关上车门,恭敬地跟在虞书身边。   虞霈的司机跟在两人身后:“虞总,小虞总之前和我说过最多十分钟就能出来,可现在都快一个小时了,他还……”   “这事儿你不用管了。”虞书不动声色地说。   虞霈的司机松了口气,停下脚步没有再跟。解决事情,还是让大人物去吧。   两人走进居民楼,一楼的老大爷看了虞书一眼:“只能你一个人上去。”   金成祥看向虞书:“虞总……”   “你留在这里。”虞书说着,继续往上走去。   金成祥不得不停下脚步,目送虞书离去。   虞书走上三楼,对门上张贴的“保密场所,请勿不请自入”的字条视若不见,如入无人之境般,毫不迟疑地走进类管处大门。   宽敞的大厅里聚着十几个奇装异服的人,他的两个儿子不见踪影,沙发上还有一只醒目的金钱豹在甩着尾巴,虞书对他们视若不见,径直走向最深处的处长办公室。   金钱豹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挡在虞书面前,不满地朝他出威胁的嘶嘶声。   袁梦从椅子上起身,说:“虞总,江政委不在,我们赵处长在。请您到处长办公室和我们处长谈话。”   虞书看了眼手上的时间:“江政委正在赶来的路上,预计十分钟后到达,我会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   “你没听见副处长让你先和我们处长谈吗?这里是保密机构,不是你虞家的后花园,谁允许你乱走乱看的?”一名小个子的女人走了出来,不快地说。   “让我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这是你们江政委的邀请,有什么不满意,就和你们江政委说去。”虞书冷冰冰地说:“我从不和小喽罗谈判。”   这句暗示赵爽颉是小喽啰的话,让在场几个妖怪都变了脸色。   而那些面无异色的,则都是类管处中的百分百人类。   “既然是江政委亲自说的,那就让他进去吧。”一名人类干部打着圆场,立即引来其他几人的赞同。   小个子的女人面露怒色,刚要说话时,一个胖胖的女人放下手中的座机电话,从座位上起身,扬声说道:“虞总,刚刚江政委来电话了,让我带您去他的办公室。”   虞书跟着胖女人往政委办公室走去,这一次没有人再拦他。   政委办公室的房门关上后,赵爽颉从豹子变回人,愤愤不平地说:“老子刚刚都想装作普通豹子咬他一口了。”   袁梦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那你就等着以故意伤害罪进监狱吧。”   "妈的,当个遵纪守法的妖怪真累。”   人又变回了豹子,无精打采地躺回了沙发。   再是性格迥异的双胞胎,本质上也会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就虞泽和虞霈来说,这相似之处就是对神展开的快速接受度。   大变豹人和公然返祖的惊悚画面粉碎了虞霈一直以来的科学世界观,他用了五分钟捡起碎落一地的三观,又用了五分钟重新拼凑成型,在看到人变动物的十分钟后,被扣押在审讯室里的虞霈迅速接受了一切,不仅和负责看守的龅牙女妖怪聊上了,还撩得女妖怪阵阵脸红,连祖上三代都不知不觉的交代了出来,甚至还在他的盛情邀请下,变出了她的原形以满足虞霈的好奇心。 第32章   “我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松鼠,我能摸摸你柔顺的皮毛吗?”虞霈笑着问,在得到松鼠的点头同意后,他让松鼠站到了他的手掌心里,在他的轻柔抚摸下,唐娜第一次看见了一只松鼠幸福到快要晕厥的表情。   唐娜看得叹为观止,她戳了戳一脸冷漠的虞泽,感叹地说:“你的双胞胎弟弟和你一点都不像。”   虞泽毫无兴趣,皱起眉心:“别玩了,想想怎么出去吧。”   “我为什么要想怎么出去?他们要抓的又不是我,我只要乖乖等着,他们自己就会放我出去。”成功摆脱了妖怪身份的唐娜一脸幸灾乐祸。   虞泽白了她一眼:“我是因为你才进来的。”   唐娜一脸惊奇的样子:“我求你陪我进来了吗?”   “你变强以后,身体会跟着变大吗?”虞泽沉默片刻后,问出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书精一脸惊恐地捂住平坦的胸口:“你想干什么?”   “……揍你。”   他伸出双手,面无表情地揉搓着书精的面孔,胖嘟嘟的脸颊在他手中像一个气球,被他揉圆又搓扁。   欺负别人是天经地义的书精,一到别人欺负自己的时候就不干了,她瞪圆了眼睛,用肉呼呼的拳头愤怒地捶着他的身体,从嘟起的嘴巴里发出变形的威胁:“我要杀了你!你这只胆大妄为的爬虫——”   “想想办法怎么出去。”虞泽再次重复。   书精终于挣脱了他的双手,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出去?杀出去呗!”   虞泽皱起眉头。   “然后你就会成为家喻户晓的通缉犯,被写进学校的历史课本里遗臭万年!”   唐娜还记恨着他刚刚揉自己脸的弥天大错,仅仅是变成通缉犯怎么够弥补他的过错?   她踩着椅子站了起来,站在椅子上的高度差也不足以让她俯视虞泽,她干脆一脚踩上虞泽的大腿,状似亲密地抱住他的脖子,然后——   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愚蠢又无礼的小爬虫!伟大的血腥魔女诅咒你将会在接下来的余生中永远东躲西藏,在下水道中苟且偷生是你的最佳结局!哈哈哈哈哈!”   笑得狠了,唐娜平衡不稳,从虞泽身上一脚踩空,在椅子上摔了一屁股墩。   “……这时候还能玩,你们心理素质可真好。”一旁传来了虞霈的声音。   唐娜转头一看,松鼠已经变回了人,龅牙女妖怪脸红红的,一脸春心萌动的表情看着虞霈。而虞霈则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们俩。   唐娜一秒变回甜甜的笑容:“大哥哥你的心理素质也不错呀。”   虞霈谦虚地说:“哪里哪里,还是敌不过你。”   唐娜也一脸谦虚地说:“就是就是,看来你这只小爬虫还有点自知之明。”   虞霈:“……”   唐娜甜甜地笑着:“好孩子就应该像我一样诚实。”   虞霈嘴角的笑容摇摇欲坠,几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虞泽究竟是从哪儿捡回这样一个伶牙俐齿,让人讨厌的小鬼?   他希望虞泽站出来说些什么,然而虞泽紧皱眉头,对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只顾执着地拍打着裤腿上始终留有痕迹的小脚印。   “这里的副处长说我们是半妖——一半人类一半妖怪的血脉。”虞霈问:“你觉得谁是那个妖?”   你觉得我们的父母,谁是那个妖?   虞霈的问题让虞泽忽然停止了拍打的动作,他看着依然留在裤腿上的脚印痕迹,低声说:“……不知道。”   审讯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虞泽抬起头,在门口看见了面无表情的虞书和一个胖胖的女人。   “小美,让他们出来吧。”胖胖的女人对松鼠妖笑着说。   松鼠妖怪有些犹豫,但还是对虞霈说:“走吧,一定是江政委在叫你们。”   唐娜跳下椅子,拉了拉虞泽的袖子。   虞泽看了她一眼,从椅子上起身,第一个朝他们走了过去。虞霈跟了过来。   走出审讯室后,唐娜马上就听见了赵爽颉和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即使不能使用妖术,他们两人也是妖怪的后代!应该一视同仁的上户,视做妖怪的一员!”   “不能使用妖术的妖怪还叫哪门子妖怪?这两人你就不用管了,他们归于人类系统。”穿着笔挺西服,有着地中海式秃头的中年男人不耐烦地说。   “虽然他们是不能使用妖术的半妖,但他们依旧有着妖怪的血脉啊!”赵爽颉不依不饶,气得脸红脖子粗,一脸固执地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厌烦,皱眉说:“我们对妖怪的定义是有能力使用妖术对社会稳定造成破坏的类人存在。显然虞家的两位公子都不在这个范畴内。”   不等赵爽颉开口说话,中年男人不容置疑地说:“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我不想再听见你的质疑,如果你怀疑我的决定,尽管向上面报告。但是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赵爽颉脸色难看地盯着他看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会的。”   类管处里的所有执法人员此时都径渭分明的站在赵爽颉和中年男人的身后,唐娜一眼就看出分界线的一边是妖,另一边是人。   类管处虽然看似人妖和谐,但深层次的种族矛盾一点不比自由天国少。   江政委扔下咬牙切齿的赵爽颉,朝虞书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   “虞总,处里还有事,我就不送了。有机会的时候,我们再坐下来好好喝一杯清茶。”江处长笑着和虞书握了握手。   虞书露着罕见的笑容:“这次我们能够解除误会,还要多谢江政委的周旋,这个人情我一定记在心上。”   “别客气,我也只是照规矩办事。”江政委笑着说:“妖怪的存在还不宜于公之于众,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在官方正式公开之前,为国家保守这个秘密。”   “当然。”虞书说。他抬眼看了眼身后几人,虞霈马上说:“我们都知道事情轻重,一定会保守秘密。”   唐娜看了眼虞书,又看了眼对虞书无动于衷的袁梦,推断虞泽的妖怪血脉应该是来自他的母亲。   有了类管处政委的保驾护航,唐娜和虞泽在被软禁四十七小时后,终于得以走出这里的大门。   面对陡峭的楼梯,唐娜习惯性地对虞泽伸出双手求抱。   虞泽正要去抱她的时候,虞书朝唐娜投来冷冷一眼:“她没有长脚吗?”   面对虞书的责难,虞泽没有犹豫地把唐娜抱了起来,率先往楼下走去。   唐娜正在欣慰□□出了一只忠心护主的小爬虫时,虞泽说:“楼梯太高了,她腿短。”   唐娜欣慰的笑容立即转为愤怒的表情。   虞霈因为腿脚不方便,最后一个从类管处的大门里走出。他看着虞泽的背影,笑着说:“大哥真疼唐娜呀,自己亲生的孩子也不过如此了。”   虞书冷冷地看了虞霈一眼,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去。   虞霈在所有人下楼之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是那个龅牙女妖怪跟了出来,她担心地看着虞泽,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我扶你下去吗?”   虞泽抬起头来,脸上露着毫无阴霾的笑容:“谢谢,你真善良。”   虞泽抱着唐娜走出居民楼后,把她放了下来,自己拿出手机查看这几天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   越看,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陈韬给他发了几条信息,也打了许多通电话,他的最后一条信息来自一小时前,那是对他的最后通牒:“我最后再等你十分钟,如果你还不来,那就不需要再来了。”   虞泽给陈韬打电话,听到的却是无尽的忙音。   他猜测陈韬已经拉黑了他的号码。   唐娜在夕阳下眯着眼问他:“怎么?”   “打不通。”虞泽说:“先去约定的地方看看吧。”   唐娜马上说:“你真傻,他怎么可能还在那里等你呢?”   虞泽神色坚定:“那也要去看看。”   “怎么去?飞过去吗?”唐娜皱眉看着坑坑洼洼的小路:“这鬼地方连个的士都看不见。”   虞泽打开叫车的软件,却发现这周遭连个拉客的私车都没有,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门口的两辆轿车。   他就是骑自行车去市里,也不想和虞书坐在一辆车里,所以他的选择只剩下唯一一个。   正巧这时虞霈被松鼠女妖搀扶着走了下来,虞泽朝他走了过去:“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虞霈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打算回公司,你也要去吗?”   “你能坐他的车走吗?我有点急事,想借用一下你的车。”   虞霈一脸为难地说:“我倒是可以做爸的车走,但是张助理还要开车去机场接一个重要的客户……”   “那算了,我自己再想想办法吧。”虞泽的神色有些失望。   和虞泽垂下的嘴角相反,虞霈的嘴角刚刚翘起,他就看见虞泽身旁的金发女童正在对他做着无声的口型。   她一脸鄙视地说:“谎话精。”   虞霈:“……”   正在此时,居民楼背后的通道里走出了黑发黑眼的袁梦,她站在路口,对虞泽和唐娜扬了扬下巴:“走吧,我送你们。”   虞泽还在犹豫,唐娜率先朝袁梦走去。   送上门来的顺风车,为什么不搭?   虞泽刚要跟上,虞霈伸手拉住了他。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里来?”虞霈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道:“我们兄弟有多长时间没坐下来好好说会话了?”   “你不用管,做好你自己的事。”虞泽不想多谈。   虞霈笑了:“大哥,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能不管你?”   虞泽沉默着没有说话。   虞霈接着说:“虽然爸什么都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很想你回来帮他。当年妈妈的去世只是一个意外,谁都没有怪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心里的芥蒂?”   虞泽避开他的视线,伸手按掉他的手,低声说:“离开家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他人无关……我既然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去。”   虞泽转身离去,虞霈在他身后说:“你都不好奇我们的半妖身份吗?”   虞泽头也不回地说:“知道了又有什么不同吗?”   虞泽走了。走得毫不留恋,干脆利落。虞霈望着他冷酷的背影,拳头在裤腿旁攥得发疼。   黑色奔驰里,金成祥从后视镜里看着虞泽两人跟着袁梦消失在小巷之中。   “虞总,虞泽跟着袁梦走了。”   坐在后车厢里闭目养神的虞书睁开眼,古井无波地说:“……走吧。”   金成祥望着后视镜,说:“虞霈过来了。”   虞书沉默。   过了一会,奔驰车门被虞霈从外打开,他带着笑容坐了进来。   “爸,不介意我搭个便车吧?”   虞书没有说话,沉默就代表默许,于是金成祥启动了汽车。   “二公子,你要去哪儿?”金成祥问。   “都可以。”虞霈说:“你们是回家还是去公司?”   金成祥从后视镜里瞅着面无波澜的虞书,后者张开薄唇,低声说:“回家。”   “那我也回家吧。”虞霈神色轻松地说:“出门在外这么多天,我可想念赵姨的好手艺了。爸,她收到我寄的礼物了吗?我猜她会喜欢那瓶香水的。”   虞书想起新妻子前几天似乎是对他说过香水的话,说:“那是你送的?”   “对啊!我还在当地的一家百年手工定制店给您定了一套西服,回去就拿给您试试。”   虞书点了点头。   虞霈又详细地说了说这次出差的收获,虞书面无表情地听着,等他说完后,再统一指出他行动中的不足之处。   不像父子,父子的对话不会这么冷冰冰。。   也不像上下级,虞书对下级不会这么耐心指导,不好用就换新的——他只会挑人才,不会费心去□□人才。   虞霈知道他们之间的相处不像普通父子,但他从来不会因此感到失望,因为他们本来也就不是普通人,在豪门之家,冷淡的家庭关系才是常态,大家拥有得越多,替代也就越多,亲密无间的关系只能是不可及的奢望。 。   半小时后,黑色奔驰停在了虞家的别墅门口,虞霈开门下车,看见他的新继母就站在别墅门口,像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女佣,等着接过男主人的公务包。   自取其辱,虞霈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果不其然,虞书无视新继母伸出的手,将重要的公务包交给了他的心腹金成祥。   新继母尴尬地收回手,转而对虞霈嘘寒问暖起来。   在途径花园的时候,虞书忽然停下脚步,虞霈从他鼓起的面部肌肉上看出了他隐藏的磅礴怒火。   他沉声问:“这是谁动的?”   新继母愣愣地看了眼花园,茫然无措地说:“你说什么?”   “爸问你,是谁动了花园。”虞霈说。   他从出生起就住在这栋别墅里,偌大的花园里永远只有玉兰树林,春天的时候,花园里满树花朵、芳香扑鼻,夏天的时候郁郁葱葱,秋冬的时候冷肃寂寥,每一年都是同样的景色,从来没有变过——除了今天。   玉兰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如火盛放的灌木玫瑰和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娇艳花朵。   这个新继母内心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欲无求,刚刚结婚没多久,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个家中证明自己的地位了……真是愚蠢。   “金成祥。”虞书说。   金成祥预料到了什么,把公务包转手递给了虞霈,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到虞书身旁:“您说。”   “把这里恢复原貌,那些玉兰树应该还没有被转手或者销毁。”虞书说。   “是。”金成祥点头。。   虞书看也不看另外两人,冷着脸朝大屋一旁的独栋书房走去,金成祥也接着离开,为了还原虞家的花园。   “赵姨,你做这些事之前怎么不先问问我呢?”虞霈等两人都走远后,故作惋惜地说道:“院子里的玉兰树是爷爷奶奶时代起就有的东西了,你扔掉了玉兰树,不就相当于扔掉了爷爷奶奶留给爸最后的东西吗?”   “这可怎么办……”赵姨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触犯了虞书的逆鳞,她满脸不安和焦急,只能求助于她唯一能够求助的人:“虞霈,你一定要帮帮赵姨……”   “玉兰树如果死了,谁也帮不了你。”虞霈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我会帮你祈祷的。”   留下无措的新继母,虞霈向着主屋走去,身后传来微弱的哭泣声,他却反而露出微笑。   真是愚蠢,比上一个继母还要好收拾,上一个继母好歹在虞家呆了半年,这一个,连一个月都没撑到就要灰溜溜地滚出虞家,这样的女人,为什么能被父亲看中?   “我回来啦!”走进空荡荡的主屋,虞霈大声喊道。   没有人回应他的声音,他也不以为意。在玄关换上室内拖鞋后,他走上二楼楼梯,推门进入自己的卧室。   房内一切如旧,虞霈坐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母亲笑颜如花的单人照。   “我回来啦,妈妈。”他轻声说。   虞泽和唐娜跟在袁梦身后,朝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他心不在焉地跟着,尘封的记忆因为虞霈的问题而被撬动。   满树芬芳的玉兰,在风中纷扬而落的白色花瓣,在皮肤上流淌的春日乍暖还寒的空气,还有树下那个蹲着小心照料新树的纤薄身影。   “妈!我们找遍了房子,你居然在这里——”穿着校服,连书包都没有放下的虞霈拉开木门,冲身后的虞泽喊道:“大哥,妈妈在庭院里呢!”   同样装扮的虞泽从楼梯上走下,他故意放慢脚步,让腿脚不便的虞霈能够走在他前面。。   虞霈把书包随手扔在木质的门廊下,小心地跨下台阶朝母亲奔去。虞泽经过的时候,脱下书包,把包括虞泽歪道的书包在内,将两个书包端端正正地摆在了一起。他抬起眼眸时,虞霈已经奔进了母亲的怀里。   虞霈抱住母亲,撒娇地说:“妈妈,我们到处找你,你怎么不回答我们呢?”   虞泽看见母亲娴静温柔地笑着,轻轻搂住虞霈:“妈妈没听见呢,是不是小霈和小泽喊得太小声了?”   虞霈指着他,大声说:“哥哥才不会喊呢!都是我喊的!”   “那小泽以后要加大音量了,下次你们回家的时候就大声喊’我回来了’,妈妈保证第一时间出现,好吗?”母亲笑着对走来的虞泽伸出手,将他揽在另一边,问:“今天是你们第一天上小学的日子,过得还开心吗?”   虞泽下意识地看向虞霈,跛足的虞霈在上学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来自同学的嘲笑,只要他站起来,好奇、同情亦或嘲讽的目光总是和他如影随形,他的同桌是个颐气指使的小胖子,毫不掩饰地对老师要求换座位,理由是“不想和残疾人坐在一起”。作为双生子之一的虞泽,能够感同身受到掩藏在虞霈不以为意笑容下的屈辱和刺痛感。。   虞泽不觉得和那么多人一起上学是件开心的事,更何况在他用厚重的英文教材差点砸破小胖子的脑袋之后。   “弟弟……”虞泽开口。   “我很开心!”虞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虞泽惊讶地看向撒谎的虞霈,他目不斜视地看着母亲,笑眯眯地说:“同学和老师都很好,上学比呆在家里好玩多啦!倒是妈妈,天天照顾这些树,不会无聊吗?还是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虞泽不赞同地碰了碰他的同胞弟弟:“医生说了,妈妈要在家里好好静养。”   “都静养几年了,还静养什么?”虞霈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就是因为天天呆在家里,妈妈的身体才会一直好不起来!”   “妈妈在家里也很好玩啊。”母亲为了不让他们争吵,把他们搂得更近,她笑着说:“妈妈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虞霈马上好奇地问道。“什么秘密?”   “妈妈啊,是从树里来的呢。”母亲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虞泽愣住,而虞霈则放声大笑起来:“我们不是小孩子啦!这种骗小孩的话我们不会信的!”   母亲用手指轻轻刮了虞霈的鼻梁,笑着看向虞泽:“你看,小泽信了。”   虞霈看了过来,难以置信地说:“大哥,这种话你都要信,你是傻瓜吗?”   “小泽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善良,轻而易举就相信别人。”母亲笑着搂紧虞泽。。   他感觉耳根在迅速发热:“……不温柔。”   虞霈抱紧母亲,说:“是啊,大哥冷冰冰的,哪里温柔了?”   “你们长大以后,一定要互相帮助,妈妈不放心小泽心软又嘴笨,也不放心小霈太过争强好胜,只有你们兄弟互相帮助,妈妈才能……”母亲中断了说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妈妈,你怎么了?”虞霈连忙用小手在母亲背上轻拍。   “……要吃药吗?”虞泽马上说:“我去拿。”   他快步走回门廊,走进大厅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已经止住了咳嗽,正在小声安慰依偎在怀中的弟弟。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母亲抬起了头,赶在她看见之前,虞泽连忙转身快步跑上楼梯。   回忆渐渐淡出,虞泽的耳边响起女孩软软的童音。。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唐娜狐疑地问。   “放心吧。”袁梦回头瞥了唐娜一眼:“你想的那些事不会发生。我是一个执法人员,不会知法犯法。”   “袁姐姐,我们真的已经没事了吗?”唐娜拉住她的衣角,状若天真地问道。   袁梦低头看着她,面无波动地说:“虞泽和虞霈的事类管处不会再干涉,他们已经被定义为人类,而你——我对你的身份仍保有疑惑,但如果你能够有始有终的坚持人类身份,不以非人的手段去干涉人的命运轨迹,类管处可以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你的行为超出了人类的范畴,那就别怪类管处把你归类为类人存在了。”   唐娜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某种共识,那就是彼此都不想把事情闹大。   经过一个拐弯后,袁梦带着他们来到了类管处大楼的背面,唐娜原本以为那里会有一辆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没想到背后只有一面宽阔如庄园大门的镜墙。   “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唐娜谨慎地站在原地,用视线仔细观察着这面巨大的镜子。   “这是交通工具,准确来说,是我专用的交通工具。”袁梦半遮半掩地说。。   唐娜在她自己的世界博览众书,听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魔法,触类旁通,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答案——她可以在两面镜子之间进行移动!   “很少有妖使用双脚来移动,我也不例外。”袁梦说:“对于我来说,我最常用的交通方式就是镜面穿梭。”   看见唐娜脸上的兴奋和好奇,袁梦问:“想看吗?”   “想想想!”唐娜兴奋地蹦了起来。   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想要进行快速传送只能依托于在出发地和目的地提前设置的魔法阵,设置传送魔法阵需要时间和大量金钱,而袁梦的传送只需要两面镜子,这个技术如果能拿回她自己的世界进行推广,她一定能通过传送阵的生意成为不亚于教皇和世俗皇帝的大富豪!   唐娜瞪大眼睛看着袁梦,试图在她施展妖术的时候看出个门道。在学习魔法的道路上,她一直被称为绝世天才,唐娜有理由相信,她也能破解袁梦的传送秘术!   袁梦伸出手,在唐娜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触碰了墙上的镜子。   唐娜等着她念出咒语,而袁梦只是继续前进。。   光滑的镜面像是平静的水面,被袁梦的手指触碰后荡起了层层波澜,她继续前进,直到整个手掌都没入镜面。   “来吧,牵住我的手。”袁梦的一只手保持着没入镜面的状态,另一只手则伸向两人,她看着虞泽和唐娜,问:“谁先来?”   “这就完啦?”唐娜难以置信地看着袁梦:“你不用……不用什么咒语——或者手势吗?”   袁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鱼需要特意学习在水中怎么呼吸吗?所有妖怪的妖术都通过血脉的力量传递了下来,他们无师自通,所有妖都是如此。”   唐娜不肯死心,又追问道:“那就是说,豹妖永远学不会你的妖术,而你也永远学不会豹妖的妖术吗?”   “……不然呢?”袁梦颇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唐娜虽然身份成谜,但对妖怪世界的了解一片空白,如果说她身边生活着某个不愿现身的大妖,或是像“始皇恶灵”那样拥有灵智的可怕恶灵,那么她也不该对这些妖怪的常识如此陌生。   她这样子,倒真像是一个热爱游戏和动漫的人类小孩,脑子里充满了许多人类对于未知生物的奇怪想象。   虞泽看了一眼袁梦伸出的手,把唐娜推了过去。   袁梦握住唐娜的手后,对虞泽说:“你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在穿梭过程中,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松开手,以免迷失在空间的碎片之中。”   虞泽点了点头,握住唐娜的另一只手。   袁梦最后提醒了他们一遍穿梭过程中不要松开手后,率先进入了镜面。   第二个进入镜面的是唐娜,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她像是进入了一团果冻之中,周遭都是黏黏糊糊的半凝固物体,虽然她尽力睁大眼,但在一片漆黑中,她什么也看不见,要不是牵着人的触感还在,唐娜都快错以为自己被一个人丢在了黑暗中。   过了半分钟或者一分钟,唐娜的眼前忽然出现刺目的光芒,等她适应了强光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镜子外面。   面前是一排隔间,身后是他们来时的落地镜,洗手台下一枚小小的香薰蜡烛正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袁梦把他们送到不知哪里的公共洗手间来了。   店里正好在播报娱乐新闻,声音大得连洗手间这里都能听见。   “昨天晚上9点,于心工作室爆料正在拍摄都市律政剧《户海风云》的已婚女演员吴雨萱出轨该剧的搭档男演员赖航,结合双方经纪人之前言辞激烈的辟谣来看,他们对两人的私交毫不知情……拥有5000万粉丝的知性女王一夕之间受万人辱骂,粉丝一度锐减700万,如此大规模的脱粉程度,只有两年前一夜脱粉1400万的虞泽可以与之争锋……”   袁梦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虞泽:“娱乐圈也挺难混的。”   “……哪一行又好混?”   袁梦笑了笑,对虞泽的话不置可否。   “这里离你和陈韬约定的咖啡厅只有一百米不到的距离,接下来的路,我就不送了。”袁梦说。   虞泽点了点头,走出一步后,发现唐娜站着一动不动。   “你……”虞泽话音未落,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唐娜秒变虚弱,突然之间失去平衡,有气无力地歪倒在了他身上。   “你脚麻了?”虞泽问。   唐娜按下一脚踢飞这个没心眼的愚蠢人类的冲动,柔弱无力地说:“……我胸口疼,你抱我起来。”   “是之前的伤还没好吗?”袁梦看着她。   唐娜如愿被抱了起来,她靠在虞泽身上,像是一个时日无多的病人,恹恹地看着袁梦:“袁姐姐,你不用在意,反正我这病殃殃的身子本来就活不长,猫咪大哥哥一定是看我难受才会送我一个痛快。我要是死了,绝对和猫咪大哥哥没关系,你放心……”她顿了顿,有气无力地接着说:“我一定会在我公开发表的遗书和个人自传里澄清这一点的。”   中文博大精深,袁梦立刻就听懂了她的潜台词。   “你是想威胁我?”她面不改色地说破了唐娜的真实意图。   “我怎么会威胁你呢?”唐娜咳了咳,嘴角流出一声血迹,她叹息着说:“我都要死了,威胁你又有什么用呢?”   袁梦沉默地看着她。   要不要笼络她呢?   唐娜的确身份可疑,虽然是人类,但从她手中流出的戳戳乐无一例外都有灵气粒子的存在,即使灵气粒子不是她留下的,也绝对是和她有关的人留下的,要想破解灵气的秘密,唐娜就是她唯一的线索。   和数目庞大的人类以及蠢蠢欲动的妖怪相比,唐娜的威胁度约等于0,片刻的思考后,袁梦决定暂且和她握手言和。   袁梦看着唐娜说:“现在时局特殊,为了达成理想的结果,我们不得不在过程上有些粗暴,我代赵处长向你道歉,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我可以满足你一个不违背我原则的要求。”   她会提什么要求呢?袁梦希望她不要提出让自己太难办的要求,她绝不是为了息事宁人就会破坏自己原则的妖。   唐娜想了想,说:“你能给我办一个身份证明吗?”   “户籍部门的事不归我们管。”   唐娜失望地问:“那你能赔多少医疗费?”   袁梦拿出手机,看了下自己这个月的银行短信。   “除去这个月要还的房贷,我能赔你五万元。”袁梦说。   唐娜一脸嫌弃,卓宇挥手就是300万支票,袁梦还在还着房贷,银行余额只有5万元,同样都是妖怪,眼前的这个怎么就这么寒酸呢?   唐娜抱住虞泽的脖子,虚弱地咳着:“蛋蛋,你听见了吗?这个公职人员要用5万元来买我的命,虽然他们不仁,但我们不能不义,你接受采访的时候一定要为他们美言几句,千万不能因此就诋毁他们……”   虞泽:“……”   袁梦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唐娜虚弱地看着袁梦:“你能提供什么?”   袁梦刚要开口说话,一个打着哈欠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她漫不经心的神色在看见洗手间里的三人后陷入凝固,如同网游里掉线的人物般,呆呆地保持着她进门时的动作,动也不动。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在片刻的沉默后,年轻女人瞪大眼,颤抖的手指指指虞泽,又指指黑发的职业女性,张开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有什么可怕的怪兽即将从那里面冲出。   虞泽:“等等,不是你想的这样……”   年轻女人不等他说完,已经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洗手间外响起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天啊!你们猜我在女厕所里看见了什么?!”   虞泽的脸立即黑了下去。   为了从根本上消灭“虞泽出现在女洗手间”的谣言,袁梦带着他和唐娜再次转移,这次三人出现在了一家快消服装专卖店的试衣间里。   “这个东西就算作是我赔礼道歉的诚意吧。”   袁梦的手指尖上凝出一颗半透明的玻璃珠似的东西,唐娜伸出手后,那枚珠子就落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不冷不热,看上去就是一粒普普通通的玻璃珠,唐娜疑惑地看向袁梦。   “这是镜妖的结晶,你可以在携带它的情况下进行镜面穿梭一次。”袁梦说:“使用的时候,想着你要到达的另一面镜子——记住,你最好对目的地十分熟悉,如果你冒险想去一个你没有去过的地方,你会迷失在无限的空间之中。”   “到那时候,连我都救不了你。”她说。   “哇!果然不能相信别人啊!她还说妖怪的妖术都在血脉里流传呢,那这个玻璃珠珠是什么东西?!”   唐娜被虞泽牵着走出快消品牌专卖店的时候,她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着妖和人一样,个个都是谎话精。   虞泽:……最大的谎话精就是你好吗?   “愚蠢的人类,赐予你抱我的权利。”面对车流不息的马路,唐娜向虞泽伸出双手。   虞泽任劳任怨地把她抱了起来,马路对面的红绿灯亮起绿灯,他单手抱着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书精向对面走去。 第33章   旁边一起等红绿灯的某个行人用手机偷偷拍着过马路的虞泽——严格来说,偷拍的是唐娜。   虞泽那个臭狗屎有什么好拍的?唐娜这么可爱,当然是拍唐娜啦!等她回去后,就把视频上传到微博,哦——s也传一份,让国外的友人也有幸欣赏欣赏可爱的娜娜!路人兴奋地看着手机里的唐娜,连马路都顾不上看了。   唐娜抱着虞泽的脖子,依偎在他宽阔的怀中,她望着镜头,似乎发现了偷拍的手机,但也只是好奇地看着它。她湿润的眼睛浅紫偏蓝,像是浸润在水中的宝石,又像是刚刚盛开的青莲花瓣,纤尘不染,清澈无暇,她眨巴眨巴眼睛,浓密纤长的金色睫毛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沾满碎金般的光芒。萌得路人想要就地尖叫。   路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直到看见镜头里的虞泽朝她看来,不快的皱起眉头。   惨了……他不会当着这么多人就要打人?   路人下意识地往人群里挤去,虞泽眉头皱得更紧了,路人有些害怕地抬起眼,撞上他令人生畏的冷冰冰目光。   “快红灯了,注意车辆。”虞泽说。   从马路走上人行道,虞泽加快脚步,大步向约定的咖啡厅走去。   进入咖啡厅后,虞泽快步走完了一楼和二楼,没有见到陈韬的人影,在向招待询问过后,得知下午的确有个符合陈韬样貌特征的男人在窗边坐了两小时,不过已经走了许久了。   “你看!我就说他肯定走了!”唐娜说。   虞泽沉默地在咖啡厅门前站了片刻,拿出手机试着又给陈韬打了个电话,依旧是无尽的忙音。   他放下手机,沉默地看着自动挂断的通话,夕阳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黯然的阴影,唐娜看着他失落的神色,不屑地说“瞧你这傻瓜模样,你是忘了还有伟大的血腥魔女给你撑腰吗?”   虞泽……你有撑过吗?   他用平静的语气提醒她一个事实“你前不久还给了我一巴掌。”   “那是因为你之后把我压吐血了!”   “你打我在前。”   “那是因为我预知到你该打!”唐娜理直气壮地说。   虞泽懒得和她争执,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   “你要去哪儿?”   “去上京电视台。”   “这才像是打不死的小爬虫嘛!”唐娜满意地伸出小肉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深亚麻色的头发蓬松柔软,唐娜觉得手感不错,从轻轻一拍变成用力一揉“安心!关键时刻,伟大的血腥魔女会救你于绝境中的。”   坐上出租十几分钟后,两人在上京电视台门口下车,虞泽牵着她的手刚刚走进大楼,就被一个保安在安检口给拦了下来。   “有预约吗?”保安怀疑的目光看着虞泽。   周围过往的人都朝虞泽投来惊异的目光,前台小姐的窃窃私语时有时无地传来   “……虞泽接了我们电视台的工作?”   “不是……他不是……”   “谁这么想不开找他……”   虞泽无视周遭的非议,他刚要如实开口,唐娜在他手心暗暗掐了一把。   唐娜抢先说“是《我家的小祖宗》节目制作人陈韬叔叔叫我们来的。”   “是陈韬啊!我看见你的时候就在猜是不是这个节目,果然!”保安恍然大悟地看了眼虞泽抱着的唐娜,让出了过闸口的通道。   “陈韬叔叔在电话里告诉过我他在几楼,但是我忘记了,叔叔,你知道陈韬叔叔在哪里吗?”唐娜眨巴着大眼睛问。   “陈韬下午出去了一趟,刚刚才回来……”保安思索片刻,说“现在应该在五楼节目组办公室里。”   “这样啊,谢谢叔叔!”唐娜甜甜地笑着,朝保安挥挥小手。   保安也笑着挥了挥手作为回应。   虞泽转身后,听见保安和同事的对话   “那就是虞泽的私生女?”   “你开什么玩笑?”保安毫不犹豫地反驳“虞泽怎么可能生得出来那么可爱的孩子?”   ……可爱?   虞泽低头看了眼窃笑不止的小恶魔,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正在心中嘲笑“愚蠢的人类”。   ……呵呵,果真是愚蠢的人类。他绝不是被书精迷惑的其中一人。   自认十分清醒的虞泽对其他人产生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同情。   “哎呀,好疼!”唐娜忽然停下脚步。   虞泽马上看了过去“怎么了?”   “我在那个坎上崴了一下。”唐娜含着眼泪,委屈地指着刚刚经过的地方。   虞泽定睛一看,说“……那不是平地吗?”   “谁规定平地就不能崴脚了?毕竟娜宝宝弱小、无助、又可怜……”唐娜说着说着,眼中的泪光颤颤悠悠,眼见着就要落下。   虞泽好笑又无可奈何,只能把她抱了起来。   “好了,把你的眼泪给我收回去。”虞泽说。   唐娜目的达成,干脆利落地把脸按到虞泽肩上左右移动。   “……你想挨揍吗?”感觉到液体浸入肩部的衣服,虞泽黑着脸问。   唐娜一脸惊恐地抬起脸“你是什么魔鬼?!居然想揍可爱的娜宝宝!”   路过的行人朝虞泽投来非议的目光。   正好电梯门开了,虞泽连忙抱着唐娜走进空荡荡的电梯,他按下5楼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关闭。   “你还嫌我丑闻不够多吗?”虞泽咬牙说。   电梯门关上,唐娜立即露出本性“愚蠢的人类,不想有黑料那就好好侍奉伟大的血腥魔女!”   叮——   电梯门忽然又开了。   虞泽抬起眼眸,看到门外露出意外神色的两个男人,想起冤家路窄四个字。   “哟,这不是我们大流量吗?在这里碰见你可真稀奇——”马脸的男人阴阳怪气地说着,和身旁年轻俊俏的青年走了进来。   唐娜盯着马脸的男人看了一眼,认出他是虞泽的前经纪人赵健,他旁边有着狗啃刘海的青年则是在虞泽跌落神坛后迅速飞升的白亚霖。   百度百科上写着身高182的白亚霖站在虞泽身旁矮了半个头不止,明显又是一个谎话精!唐娜借着虞泽的身高优势,不屑地俯视着他,在白亚霖看来的时候,这种不屑的目光毫无障碍地转换成了好奇。   白亚霖皱了皱眉,移开目光。   唐娜立即了然,这是一个对小孩子初始好感就不高的人,想要凭孩子外貌在他那里占到便宜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她在心里给白亚霖画上一个叉,毫不留情地从她的社交范围内踢出。   电梯门关上后,赵健嘲讽地说“听说你在横店那里没找到工作?这不是当然的吗?你一个歌手,还是深陷丑闻的歌手,去横店——谁敢找你拍戏?敢找你拍戏的那些个博眼球的垃圾网剧,你又肯定瞧不起——你啊,从以前就是这样,眼高手低,永远都没有规划……”   “你说够了吗?”虞泽冷眼看向赵健“ 我现在不是你的艺人,我再没有规划,也比你给我的规划强。”   “不见棺材不掉泪,行,我看你还能嘴硬多久。”赵健冷笑,目光从虞泽身上落到唐娜身上,又看了一眼电梯上的“5”,忽然露出恍然的神色。   “不是,陈韬那个疯子竟然要你参加亲子综艺?他就不怕家长们的投诉信把他淹没吗?”赵健啧啧两声“……我看他这个制作人是不想干了。我现在就能断定,这个周末综艺扑定了,还妄想和户海电视台的《疯狂星期六》打擂台,真是搞笑……我实话告诉你,我们亚霖刚和《疯狂星期六》的节目组签下合约,从下个月起就会正式成为他们的常驻嘉宾之一,看在过去的交情上,我劝你还是别自取其辱了,哈哈……”   看着虞泽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赵健更加嚣张愉快,他的第三声“哈”还没出口,突然变成一声痛叫。   狭窄的电梯里,唐娜忽然探出身子,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干脆利落地一拳揍上赵健的右眼。   一个小孩子的拳头,不至于毫无感觉,毕竟是打在眼睛,但要说有多疼,也不至于,赵健红了眼睛,更多是感觉受到了羞辱。   赵健气红了眼,顾不上白亚霖忽然变色的面孔,怒吼着抬起了握紧的拳头“老子摁死你个小兔崽子——”   白亚霖伸手想要阻拦,但依然晚了,电梯门以不同寻常的迅捷速度打开,电梯外原本正在说笑的三个男女惊讶地看着高举拳头的赵健。   唐娜无辜的大眼睛里飞快蓄起泪水,等赵健发现自己落入唐娜的陷阱时,她已经张嘴“呜——哇!”   唐娜的第一声哭声还只是试探,等第二声震天动地的哭声出来时,附近办公室里的人都被吸引了出来。   “你——你干什么!你给我闭嘴!”赵健急了,向唐娜伸手。   虞泽脸色一沉,护住唐娜,充满攻击的目光如刀子般飞向赵健“别逼我在这里动手。”   白亚霖拉住赵健,从进入电梯后始终沉默不语的他终于开口“赵哥也是气急了,唐娜那一拳刚好打到他的眼睛,我看他眼睛都红了。”   “你说谎——”唐娜抢在虞泽面前开口,她哭着的声音比先前更响亮“我没有打他,是他打我,呜呜呜呜……”   白亚霖看着虞泽“电梯里有监控摄像,事实怎么样一查就能清楚。”   “是啊!你要是不让她向我道歉——我就公布监控,我就去告你们!”赵健奄奄一息的气焰在听到“监控”的时候瞬间高涨。   “查就查!我才没有说谎,呜呜呜……娜宝宝没有说谎……”唐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没有说谎……”   虞泽见唐娜的反应,心里也有了底气,他用没有抱着唐娜的另一只手揪起赵健的衣领。   砰地一声,赵健双脚离地,被虞泽用力按到电梯上,电梯门外发出几声压抑的惊叫。   赵健下意识地双手抓住虞泽的手,满脸惊恐和不敢置信。   白亚霖低声说“虞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当然知道。”虞泽看也不看他,锐利冰冷地俯视着吓得脸色发白的赵健“再有下次,我让你爬着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出,皱着眉的陈韬出现在电梯门口,他看见暴起的虞泽和哭泣不止的唐娜,愣了愣“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虞泽的前经纪人要打孩子,真是好可怕……”最开始就站在电梯门前的三人中的一名女人开口说道,鄙夷的目光无声地表明着她的立场。   虞泽松手,赵健的双脚重新落回地面。   “我没有打人!是这个小骗子先打我的!”赵健脸色铁青地指着唐娜。   回应他的是更加伤心的一声嚎哭。   门口围观的一个男人看不下去,带着火气开口了“你这人,有完没完?大男人一个,你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就是,小孩子不懂,虞泽也不懂吗?电梯里有监控,谁会傻到在监控底下说谎?”   “真是见识了,天底下居然有这么无耻的人,冲小孩子发火是什么本事?”   围观群众的非议像是雪花一样,接二连三地朝赵健飞去,他铁青的脸色现在泛白了,气得浑身颤抖。   如果目光能杀人,那么唐娜的背上一定充满了血窟窿。   “行!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看监控,现在就……”   白亚霖按住赵健“许导还在等我们,我们先去许导那里,回来再去调监控也不迟。”   赵健怀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不当场调监控。   “记住我说的话。”虞泽最后看了赵健一眼,抱着唐娜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   门外等电梯的那三人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电梯里的两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白亚霖神色漠然地按下关门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合拢,和先前迅速打开的利落劲截然不同。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去调监控?”电梯门关上后,赵健气愤地问。   “一会我去见导演,你就去调监控。”白亚霖冷声说“你以为虞泽是蠢货吗?他能有恃无恐,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你带着一群人,万一虞泽的笑话没看到,反而给自己踩实污点怎么办?”   赵健冷静下来,承认白亚霖说得有道理。   “你看见她哭的样子了吗?那是什么妖魔鬼怪?小小年纪就这么阴险,长大了还得了?!”赵健揉着自己的眼眶,怒声说“这他妈绝对不可能是虞泽的种!虞泽那个直肠子生的孩子不可能肠子十八弯!”   虞泽心眼要是有那可怕的小孩十分之一多,他还能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赵健喋喋不休地怒骂着“太可怕了!你看见了吗?那孩子说谎眼都不眨,那眼泪,说来就来!她是干嘛,准备冲击今年的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   白亚霖皱眉,戴上了耳机隔绝噪音。   闭上眼,他又想起刚刚电梯里虞泽那宛如困兽一般愤怒而不知所措的表情。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天之骄子,众人目光的焦点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白亚霖和虞泽同期出道,整整6年啊,他始终生活在虞泽的光芒之下,他们都是冷漠少言的类型,偏偏因为虞泽比他红,他就要被硬生生地逼着改性格,迎合公司给他设定的忧郁王子人设——忧郁?白亚霖的嘴角不由扬起冷笑,在这个名利场漩涡里,谁有空去忧郁?随时面临着被市场淘汰的危险,谁会把时间花在思考人生上?   白亚霖那时候满脑子想的怎么红,怎么写出市场喜欢的歌,怎么维持商业性和艺术性的平衡,面对镁光灯,却要摆出忧郁的神情,一份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连说话,也要有气无力——模仿超级i《流星花园》里花泽类的样子。   同期的练习生里还有张紫娴,她被公司当做超级新星来打造,一开始就确定了她的实力女演员路线,如果说虞泽是练习生中的太阳,那么张紫娴就是练习生中的月亮,张紫娴利用他对她的好感来获取便利,却只对虞泽热脸相迎。   不论是事业还是恋爱,白亚霖始终都处在太阳的阴影之下。   白亚霖受够了,他忍了6年,终于在6年前等到了曙光,太阳——坠落了。   他睁开眼,看见镜面中的自己。   冷漠、英俊,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没有那些虚伪到令人想吐的忧郁,镜面中的他是如此顺眼。   太阳坠落,他终于可以自由地做自己。   曾经的他和虞泽相像是自绝死路,现在的他和虞泽相似却是如虎添翼,虞泽倒下,他曾经的粉丝们纷纷转投到类型相近的他身边,曾经属于虞泽的那些代言,他捡去了大半。   他带着曾经说要永远支持虞泽的粉丝,穿着虞泽曾经的顶级装备,一剑又一剑,把虞泽钉死在泥泞中。   跌落泥潭的太阳还想重新升起?   开什么国际玩笑呢?   天上有了新的太阳,自然不再需要旧的太阳。   虞泽不可能战胜他——   永远。   虞泽抱着唐娜走出电梯,对上陈韬不怎么友善的目光,他顿了顿,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要怎么解释迟到的原因?   离开前类管处的人再三强调要保密,就算不考虑和类管处达成的保密协定,单就说世上有妖怪这个事实,陈韬会信吗?   没亲眼见过的人,谁会信?   在短暂的缄默后,陈韬先打破了尴尬“跟我来。”他看了仍在抽噎的唐娜一眼“让孩子喝口水。”   虞泽说“……谢谢。”   陈韬转身后,虞泽低声问唐娜“电梯里的监控……”   唐娜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他彻底放心了。   两人跟着陈韬进入一扇贴着“《我家的小祖宗》节目组办公室”纸张的门扉后,宽阔的办公室里或站或坐的人都朝他们望了过来。   人们表情各异。   “我的办公室在里面。”陈韬说着,率先往里走去。虞泽抱着唐娜跟上。   身后传来故意压低的讨论声   “哇……是虞泽……”   “……虞泽怎么来了?”   “天啊,不会是我想的那样……老大怎么想的?”   唐娜趴在虞泽肩上,泪眼朦胧的朝发出议论声的地方看去,议论立即转了方向   “娜娜太可爱了!”   “想抱抱娜娜……”   “谁欺负了娜娜?把我的百米大刀拿来!”   虞泽抱着唐娜进了陈韬的私人办公室,陈韬关上门,挡住了外面如痴如醉的议论声。   陈韬说“在沙发上坐。”   办公室里有一条皮沙发,虞泽拉着唐娜在沙发上坐下,又从茶几上的抽纸盒里抽出纸巾给她擦掉脸上的眼泪。   陈韬端着两杯水走来,一杯递给沙发上的唐娜,另一杯直接放到了茶几上。   唐娜接过水杯后,陈韬在另一条沙发上坐了下来“电梯里发生什么事了?”   虞泽刚开口,旁边已经响起唐娜的声音,虞泽吃惊地发现,他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只要唐娜想,她永远比他会说话,那么不如干脆闭上嘴,把说话的任务交给唐娜。 第34章   唐娜捧着水杯,抽噎地说“他们说虞泽什么棺材,什么不落泪……还说陈韬叔叔的节目什么扑定了,说大家只会去看他们的星期六,让虞泽不要自取其辱……”   陈韬面不改色,目光却沉了下去。   “我不想他们这么说虞泽和陈韬叔叔,我就说你们才到棺材里呢,然后赵健就要打我。”唐娜扁了扁嘴,声音带着哭腔“呜——我好怕……怕他们打我,也怕他们打蛋蛋,蛋蛋这么弱,又不会打架……”   “蛋蛋?”陈韬下意识看向虞泽。   “蛋蛋就是虞泽!饼饼也是虞泽,还有鸡——”   唐娜毫无不意外被虞泽捂住了嘴。   陈韬看了眼“不会打架的黑脸蛋蛋”,刚刚他没看错的话,这人可是单手把一个成年男人举起来了,赵健虽然不高,但60kg总该有。   这样的人如果叫“不会打架”,那么连一个西瓜都提不起的他算什么?弥留之际吗?   “陈韬叔叔,对不起……”唐娜扒拉下虞泽的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他们会不会出去对记者诬陷蛋蛋?蛋蛋都要靠卖鞋子吃饭……”   唐娜话没说完,只剩下“呜呜”声,虞泽黑着脸看了她一眼“够了,你已经解释得很充分了。”   陈韬不由多看了两人一眼,心直口拙、冷面热心的成年人和古灵精怪、能言善辩的女童,多么具有化学反应的神奇组合,如果能放进节目里,一定能催生出大量的话题和热度。   可是……想起今天下午被人放鸽子的不愉快经历,陈韬又沉下脸。   忽然,他注意到唐娜的侧颈有着红红一片红疹。   “……孩子的脖子怎么了?”陈韬皱眉问道。   唐娜用力握住虞泽的手,抢在他前面开口“这是过敏,陈韬叔叔,没关系的!今天我在医院输了一天液,医生说今晚再吃一次药就会好的!”   “……你今天迟到是因为孩子入院了?”陈韬看向虞泽。   虞泽下意识想要否认,声音到了喉咙眼却又堵住了,他无视唐娜的眼神示意,盯着她脖子另一边的红疹,终于明白她走出快消品牌店之前拿着丝巾到处试戴的用意。   他不愿说谎,代价是书精说。   他不愿低下头颅求人,代价是书精为他低下头颅。   他以为能逃过的,其实一件都没能逃过。   他躲避的压力,只是转嫁到另一个人身上。   虞泽终于开口,低声说“当时太着急了,没注意到手机。”他顿了顿,垂下眼,起身朝陈韬鞠了一躬“对不起……让你浪费了宝贵的时间,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唐娜被他吓了一跳,陈韬也不例外,他看着一向心高气傲的虞泽在他面前弯下腰,忍不住看了眼窗外的夕阳。   太阳没从西边出来。   陈韬还能说什么?他起身扶起虞泽“行了,既然是孩子病了,那就放过你小子一次。”   陈韬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两份合约走回“拿回去让你经纪人好好看看,对合约内容没问题的话签了字带过来,期限是三天。”   虞泽接住陈韬扔来的合约,看见上面写着节目组的名字,这是出演合约,他还来不及细看,合约就被唐娜抢了过去。   唐娜拿着合约,嗒嗒嗒地跑到书桌前,抽出一支笔就利落地签上了她的大名。   “我相信陈韬叔叔!”唐娜不等虞泽阻挠就签好了两份合约,她朝虞泽连连招手“蛋蛋,该你了!”   陈韬说“拿回去给经纪人看看也没事……”   “我就是蛋蛋的经纪人!”唐娜大声说,朝虞泽喊“蛋蛋,你的经纪人叫你过来签字呢,快点!”   虞泽咬牙切齿地说“我说了很多次了,别叫我蛋蛋。”   嘴上很不乐意,陈韬却还是看见虞泽听话地走了过去。   陈韬……真是口嫌体正直的代表啊。   大众印象里的虞泽,暴力、冷酷、有吸毒嫌疑,陈韬见到的却是面冷心热,被一个五岁女孩吃得死死的虞泽,陈韬想不到,他相信观众们同样意想不到,这就是讨论度和热度的来源。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我家的小祖宗》播出了,到时候一定会叫白亚霖和《疯狂星期六》那群目中无人的家伙明白,擂台上收视率扑街的到底是谁。   虞泽粗略地看了看合同内容,在两份上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们爽快,陈韬也爽快,三人当场就敲定了出演合同,确定了节目开拍的大概时间。   陈韬收下他自己的那份合同后,脸上多了些笑容,他好奇地看着唐娜在合约上留下的蚯蚓字,问“娜娜今年上小学了吗?”   一句简单的问题,半晌都没人回答他,陈韬抬起头一看,虞泽和唐娜正面面相觑。   唐娜先看向他“陈韬叔叔,我还在上幼儿园呢。”   陈韬点了点头“五岁了,差不多该上小学了。”他看向虞泽“有心仪的学校吗?”   虞泽张了张口,想不到能说什么,不自觉就把自己上小学的地方说了出来。   “那地方难进,不过你应该有门路。”陈韬一点也不惊奇“我认识的好几个富家孩子都是在那里上的小学。”   唐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陈韬“陈韬叔叔,我能不上学吗?”   陈韬在她头上摸了摸,笑着说“那可不行,所有小孩子都必须上学,这是法律的规定。”   走出上京电视台后,夕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上,宽阔的马路上充满了下班高峰期的车辆。虞泽给自己戴上帽子,也给唐娜戴上同款小帽子,在唐娜伸手求抱的时候,他考虑到她这两天的精力消耗,什么也没说就把她抱了起来。   虞泽说“你不该这么快就签下合约,万一里面有什么陷阱,后悔也来不及了。”   “谁稀罕算计你?”唐娜递给他一个“没有点ac数”的目光“你会算计路上一坨臭狗屎吗?”   虞泽黑下脸“……你想自己下来走路吗?”   唐娜眨眨眼,抱住他的脖子“是娜宝宝疏忽了,白亚霖——白亚霖那坨烂狗屎一定想算计你。”   虞泽看了她一眼,暂且放过这个满嘴谎话的书精。   他走到临时停靠点刚想拦下一辆的士,抬起的手臂动作忽然顿住。   “怎么了?”唐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林立的大厦间发现一块耸立的巨幅广告牌,白亚霖的大脸在广告牌上笑得十分开心。   “那里原本是我。”虞泽自嘲地笑了笑,轻声说“太久没来这边了,连什么时候被撤了都不知道。”   唐娜看了看虞泽眼中的黯然,又看向远处的广告牌,她的手刚动,就被看穿她想法的虞泽按住了。   他望着远处的广告牌,目光变得坚定沉着,灿烂的夕阳为他冷白色的肌肤染上一抹温度,唐娜看见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眸中,有什么在执着地燃烧。   他轻声说“总有一天……我会重回那里。”   唐娜回到舒适的家中后,如隔三秋一般兴奋地在家里跑来跑去。   而虞泽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则是拿出擦鞋巾心疼地清洁他穿了两天,混乱中不知被人踩了几脚的球鞋。   他一边擦鞋一边瞥着像个小麻雀一样,吵吵闹闹地飞来飞去的唐娜“有这么想家吗?”   “当然!”唐娜大声回答“毕竟以后都没什么机会见了嘛!”   虞泽停下擦鞋的动作“怎么会没有机会再见?”   “我们要搬出了,你不知道吗?”唐娜停下飞奔的脚步,一脸无辜地看着虞泽,脸上仿佛写着“你是傻子吗”几个嘲讽的大字。   “搬出去住哪儿?别说傻话了,我们哪儿也不去。”虞泽说完,提着擦完的鞋站了起来。   “你不搬出去,难道想和新的租客住在一起?”唐娜瞪大眼睛,显得更无辜了。   “……你说什么?”   “你不搬出去,难道想和新的租客住在一起?”一字不差,她还补了一句“可是新租客不一定想和你住一起啊。”   虞泽“……”房子都租出去了,为什么他这个房子的主人却一无所知?   沉默许久后,虞泽问“你租给谁了?”   唐娜理直气壮地说“我怎么知道?委托给中介公司了。”   “你联系他们,房子不租了。”虞泽说。   “这怎么行?”唐娜说“不租房子,我们吃什么?你真想卖鞋子来维持生活?”   虞泽皱起眉“我们已经签了综艺节目,马上就会有收入进账了。”   “真是愚蠢,愚蠢小爬虫里的愚蠢小爬虫。”唐娜爬上沙发,冲虞泽招手“你过来,让伟大的血腥魔女给你上一课。”   虞泽把球鞋放进鞋柜,朝她走了过去。   等虞泽在身旁落座后,唐娜一本正经地开口了“想要在娱乐圈立足,必须要有独特的标签。”   她的神情和说的话都太过严肃正经,让虞泽也不由地露出认真的表情。   “你承认这一点吗?”唐娜问。   虞泽点点头。   唐娜问“你知道你身上的标签是什么吗?”   “歌手、流量……”他犹豫了一下,说“劣迹艺人。”   “不,大错特错。”虞娜说“是败类、人渣、大猪蹄子、除了脸一无是处的人造垃圾。”   虞泽“……”   “根据我这段时日对你们娱乐圈的研究,恕我直言——”唐娜特意用上了一个现在流行的网络用语来显示她的专业“你完全臭了,别家偶像香喷喷的炒作路线不适合你。为了逆天改命,今后你要启用全新的一套人设。”   虞泽忍住心肌梗塞发作的感觉,艰难地发出他的疑问“……新人设是什么?”   “问得好!”唐娜从沙发上一咕噜地站了起来,用力一跳,嚣张地叉腰大笑“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 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你的新人设是——”   虞泽心惊地竖起耳朵,生怕从她嘴里吐出什么耸人听闻的词语。   唐娜到了紧要关头又不说了,神神秘秘地要虞泽附耳过去。   ……她到底想说什么?虞泽对接下来要听到的话更觉不安。   他过去后,听见她极其小声地,极其认真地,在他耳边说   “……求我啊,大笨蛋。”   虞泽起身,无视见势不对开始撒娇耍无赖的唐娜,拦腰将人抱了起来,在她徒劳无功的挣扎中走进卧室,面无表情地将人扔到床上。   “你居然敢扔伟大而可怕的血腥魔女!你这个愚蠢的凡人,你——”愤怒的血腥魔女想起从床上爬起来,却被羽绒被一脚绊倒,在床上再次摔了个狗吃屎。   “你找的哪家中介?电话给我。”虞泽说。   唐娜从雪白的被子里抬起头,凌乱的金色发丝沾在她愤怒的小圆脸上,她毫无威慑力地扔出随手抓到的枕头“才不告诉你!”   虞泽准确抓住扔来的枕头,随手又扔回床上,从兜里拿出手机“难道我不会查通话记录吗?”   “你敢!”唐娜气得跳脚。   虞泽已经拿着手机转身走了出去。   虞泽最后还是被迫搬了出去。   他万万没想到,唐娜在连房产证都没有的情况下,忽悠着租客连租房合约都签下了。   他万万没想到,当他正在和中介公司扯皮的时候,搬家公司已经上门了。   他万万没想到,在他站在公寓楼下,和搬家公司协商着取消搬家服务的时候,娱乐圈娱记界的半壁江山徐柴,带着工作室里的好几个小狗仔出现在了面前。   虞泽吃惊“你怎么也来了?”   狗仔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获取被采访者最真心的回答,徐柴没有任何铺垫,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打算搬到偏僻的前海新村去……”   虞泽“???”他要搬到前海新村去吗?   “这是不是和你窘迫的事业现状有关?”徐柴问。   虞泽“……”只和一个金色头发的书精有关。   他低头看了唐娜一眼,对方一脸无辜,在他看来的时候还扬起圆脸朝他甜甜地笑了,仿佛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毫无关联。   “别担心——”书精扯扯他的衣袖,一脸天真善良的表情“虽然你穷得快吃不起饭了,但是娜宝宝不会离开你。”   虞泽“……”   事到如今,不搬也得搬了。   他叹了口气,对等着他做最后决定的搬家公司说“你们跟我来。”   虞泽带着一群搬家工人上楼后,唐娜看向徐柴。   徐柴谨慎地看着唐娜,不知为何居然有种面对洪水猛兽的紧张感“娜娜,你告诉叔叔,你们是不是要搬到西区的前海新村去啊?”   “对啊对啊,徐柴叔叔要去我们的新家玩吗?”   “你要邀请叔叔去你家玩吗?但是虞泽可能不会同意啊……”何止不会同意,徐柴觉得他要是敢跟到虞泽新家大门,虞泽一定会用不和平的手段来强行请他离开。   “叔叔,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唐娜笑眯眯地看着徐柴,甜甜地说“娜娜又不是吃人的大怪兽。”   徐柴咳了一声,心不在焉的目光盯着公寓入口“虞泽什么时候出来?一会你帮叔叔劝他,抽几分钟时间接受我们一个简短的采访怎么样?”   “你可以采访我啊!”唐娜挺起胸脯“我很有空!”   徐柴“……呵呵。”不太想。   徐柴身旁的摄影师说“那个匿名爆料挺准的,看来他们的确是要搬到前海新村去,我们还跟吗?”   徐柴沉吟片刻后,说“算了,搬家少说也要个大半天时间,我们去前海新村去拍点破破烂烂的街景,回去加工一下就行。”   他刚准备转身离开,唐娜拉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徐柴回头看着她。   “叔叔,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唐娜甜甜地笑着“你和虞泽连在一起了哦。”   徐柴一愣,接着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   “记得,记得。”他敷衍地说着,扯回自己的衣袖“叔叔先走了,你记得帮叔叔转告虞泽,有时间约个专访。”   徐柴离开后,唐娜蹦蹦跳跳地走进公寓楼。   虞泽忙着指挥工人们搬东西,唐娜就拿着他的手机在一旁玩,久未登录她的公众号,这次登录后,唐娜发现“娜也太棒了”的唯一一篇文章已经有了数百条评论,点击数和分享数更是突增到了近百万。   唐娜只看了排在前面的高赞评论   “在双方经纪人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领先狗仔界的霸主于心一周爆料,你是吴雨萱本人还是她情夫还是她老公?”   “想看白亚霖的爆料!他和张紫娴真的有过一段吗?”   “请告诉我娱乐圈三大未解之谜之一的答案——温博风孩子他妈是谁?”   “我想知道唐娜真的是虞泽的私生女吗?!”   闲着无聊也是无聊,唐娜坐在沙发上,在一群因为她而忙来忙去的人们身边,悠然地坐在沙发上开始书写她的第二篇文章。   写什么好呢?唐娜想了想前段时间窃听到的内容,过了一会,写下文章标题“粉丝数过四千万的当红小花不到二十岁就要生孩子啦?娜也太棒了!”   唐娜奋笔疾书,在事实基础上进行艺术加工,写得不亦乐乎。   两个小时后,正在前海新村拍摄破烂街景的徐柴收到工作室员工提醒他要求关注的“娜也太棒了”发表新文章了。   徐柴立即拿出手机,点开订阅号中的第一条新文章。   看完爆料后,徐柴通过里面透露的线索迅速圈出了四个符合条件的小花,再根据他自身对这四人的了解,徐柴锁定了其中一人——还差两个月满二十,从三个月起就开始以拍戏为由深入简出的当红小花孙希月。   徐柴当机立断,立即向身旁的小狗仔下达命令“马上去跟孙希月,她很有可能怀孕了,重点调查她最近有没有去过医院,衣着风格是否有向宽松转变。”   小狗仔有些不解“老大,我们真要相信这个公众号说的话?我们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赶在于心那个老鬼前面爆出大料。”徐柴说。   小狗仔对徐柴还是很信服的,他点点头,转身就给自己买了最近一班去杭州的机票。   徐柴看着手中的文章,心里满是狐疑,文章中如此详尽真实的爆料,不像是道听途说,这个“娜也太棒了”一定是吴雨萱和孙希月的身边人,和这两人同时有交集的……会是谁呢?   徐柴在脑中绞尽脑汁地想着也没想出个名字。   这两个被爆料的女星,一个主演精英女性,一个主演标准傻白甜,彼此几乎没有交集,所用的工作人员也没有重合,究竟是谁爆出了她们的秘密呢?   如果孙希月的爆料也被坐实,那么很明显——娱记界的楚汉相争要变成三足鼎立了。   他的半壁江山,也要变成三分之一江山。   这个“娜也太棒了”,不可小觑。   徐柴觉得自己被一个横空出世的小狗仔碾了一头,为了扳回一局,他决定在今天虞泽的报道上再多上一点“艺术加工”。   至于离开前唐娜的警告?   徐柴认为那只是一个小孩幼稚的威胁。现在可是科学文明的时代,他不信神也不信鬼,要是算命的能算到别人的福祸,算命的怎么会只是个算命的?   怀着轻蔑的心思,当天晚上八点,徐柴发布了今天的视频和文字爆料,在虞泽搬家的事实上,他夸张了虞泽的经济问题,用更加耸人听闻的说法,报道了虞泽出租豪华公寓,搬到房租便宜的城中村的事情。   报道一出,如他所料果然红了,虞泽迅速被拱上热搜第一。   徐柴心里美滋滋,虞泽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虽然砖上有屎,但耐不住观众们就是喜欢看这块有屎的砖,想吸引眼球的时候,搬出这块砖准没错。   其实虞泽要是能放下面子,去接那么几个轻松钱多微商广告,哪里会沦落到今天不得不搬出高档公寓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这人轴。   徐柴从来都不相信虞泽这样刚直的人会去做藏毒的事,包括他的那些黑料,徐柴也全都不信。   徐柴看着飞涨的数据,满意地将手机放进兜里。   “老大,今晚还要加班吗?”跟在身旁的另一个小狗仔问。   徐柴看破小狗仔想下班的小心思,挥挥手,说道“行了,早点回家休息,池羚音最近不知道在干什么,明天一早我们去她家楼下蹲守。”   “yes……”小狗仔的尾音还没完全说出,从天而降砸到两人面前几步远的店招让他吓得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周围发出几声惊叫,店里的老板急忙跑出,先查看了两人无碍后,又跑去看自己砸得变形的店招,店里另一个工作人员跑出,对两人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没伤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这大铁块要是砸我们身上我们还有命吗?你们怎么搞的!”小狗仔怒声说着,转头寻求徐柴的赞同“你说是,老……”   “大”字没能出口,因为小狗仔被徐柴惨无人色的面孔给吓住了“你脸色好难看,要去医院吗?”   去个毛线的医院,店招又没砸到他身上,徐柴想要反驳,张开嘴唇却发现嘴唇哆嗦得厉害,于是他又紧紧抿住了。   “……老大?”小狗仔疑惑担忧地看着他。   “走……”徐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老大,老大,等等我!”小狗仔忙跟上去,他和上次看见徐柴差点被花盆砸的小狗仔不是同一人,但这件事在徐柴的工作室里几乎人人皆知,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徐柴,满腹惊疑。   小狗仔试探地说“老大……离你上次被花盆砸也没多久,我知道一个很灵的大仙,你要不要去拜拜……”   徐柴心中慌乱,根本听不进小狗仔的话。   他在心里胡思乱想半晌后,喃喃自语地说“唐娜说过我和虞泽连在一起了……所以他倒霉,我也会倒霉?”   “你说啥?”小狗仔没听清。   徐柴没回答小狗仔的问题,他在想,要不要再发个虞泽捕风捉影的新闻来试试,一抬眼,却看见混在人群中露着意味深长笑容的唐娜和虞泽,他震惊地揉了揉眼睛,两人又不见了。   徐柴呆呆地说“……他妈的见鬼了?”   小狗仔这次听清了,他同情地说“老大,我送你先回家休息。”   可怜的老大,一定被吓得不轻。   小狗仔和徐柴坐上他们的车离开后,躲在街角看戏的血腥魔女发出无情的嘲笑声“就这鼠胆也敢和我叫板?笑死人了!”   站在墙边的虞泽不等她笑完,一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快走,小心类管处的人。”   “哼!我才不怕他们!”   这么说的唐娜,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棒球帽往下按了按。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低调地消失在街角。 第35章   自由天国的大本营里,一群妖怪聚在一起,在夜色中把酒言欢,交换着彼此的情报。   他们的领袖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看着手机上的新闻,身旁坐着他的左右手,干彭。   卓宇看完了徐柴工作室发布的微博,唐娜和虞泽在视频里一如往常,仿佛之前的两天什么都没发生。   干彭看着播放完毕的视频,一脸肯定地说“我不相信她不是妖,她明明就能使用妖术。”   卓宇平静地放下手机“真实之眼不会错,除非袁梦在为她说谎——但是袁梦没有为她说谎的理由。我相信她不是妖。”   “难道她羞辱我们的事就这么算了吗?!”干彭愤怒地说。   “……我确实没想到她进了类管处还能被放出来。”卓宇说“更没想到看似是个人类的虞泽居然是个体质特殊的半妖。”   干彭难以置信地说“我最没想到是,居然会有自甘堕落的妖怪给人类生孩子!她难道不知道生下半妖会夺去她自身的全部妖血吗?没了妖血的妖怪,和弱小的人类有什么区别?!”   提到两个半妖,卓宇不由想起,他一开始还考虑着曲线救国,先把虞家两兄弟拉进自由天国,再用虞泽去制衡唐娜,但是类管处的眼线传回情报说他们两人都是徒有血脉没有妖力的废物,卓宇立即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这次没解决唐娜,卓宇也不准备再试下次了,原本就是顺手试试,不成就不成,他和唐娜也没有必须要你死我活的死仇。   他拿起桌上的啤酒杯,一仰而尽。   “我把唐娜送进类管处接受人类管制就是我的反击,类管处怎么处置唐娜和我没关系,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卓宇说完,不等干彭发出异议就放下杯子,离开了嘈杂的大厅。   干彭郁闷地看着卓宇的背影,只能承认唐娜运气好,就这么在人妖两道都取得了通行权。   卓宇没有去找唐娜,当天晚上唐娜却主动联系了卓宇。   开门见山,她的第一句是“告诉我关于‘新世纪恶灵’的事。”   卓宇坐在书桌前,目光从一本高价收购来,准备当做礼物送给池羚音的古籍上移开目光,问“关于这个恶灵,你知道多少?”   小女孩软萌软萌的童音从电话中传出“不多。袁梦告诉我,它有着独特的施法痕迹……是什么栗子来着?”   “灵气粒子。”卓宇接上她的话“现在也不算独特了,不是出现了一个你吗?”   “你消息可真灵通,说,类管处里谁是你的钉子?”   卓宇笑而不答,说“‘新世纪恶灵’的首次出现是三年前,它多次作恶,引发了许多灾难**件,就是因为它,类人生物的存在才会暴露在政府眼中,类管处一开始就是为了联合玄学世家一起铲除这只超强恶灵而成立的,后来恶灵被镇压,类管处也就变成了专门管理类人生物的组织。”   唐娜问“被镇压是什么意思?它死了吗?”   “没有死,它太强了,所有玄学世家中的精英联合起来也只能勉强将它封印。世家里不出世的老头子们自那以后每年都要举行一场’圆桌会议’,就是为了研究彻底杀死‘新世纪恶灵’的方法。”卓宇说“虽然玄学世家们这次元气大伤,但也不是没有人获得好处,池家的天才少主池羚音就在这场恶战中大出风头,成了玄学界公认的新生代第一人。”   “池羚音也和这有关系?”唐娜疑惑地问。   卓宇笑了一声“没有她,那群庸才根本封印不了‘新世纪恶灵’。”   “你知道恶灵封印在哪儿吗?”唐娜问。   “这属于玄学世家和类管处的顶级机密,你问这个想做什么?”卓宇狐疑地眯起眼。   “……好奇呗。”唐娜中止了这个话题,转而说“我有个大师级别的防御宝物想出手,你有兴趣吗?”   卓宇沉默半晌,唐娜催促着又问了一遍,末了还威胁道“没兴趣就早点说,你不要我就去问类管处。”   “抱歉,只是有点意外……”卓宇咳了一声,温文儒雅地说道“我没想到,我们已经成了可以做生意的关系。你说的那个防御宝物——能详细说说吗?”   “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完全防御大师级……防御十个干彭发出的全力一击。”电话那头传来小女孩嚣张且不以为意的童音“为了开拓市场,这次给你个优惠价,只要三百万,外加帮我弄个合法身份。”   卓宇庆幸干彭没有听到这话,不然这仇就真的结死了。   “如果效果真的有你所说的那么惊人,那么我当然有兴趣。”卓宇笑着说。   “那我现在叫同城送给你寄过去。”唐娜说“你满意就给我打款,不满意就把东西给我寄回来。”   “等等……”唐娜的爽快程度超过了卓宇的预料,让他反而生出疑心“你就不怕我拿着东西毁约?”   “你毁啊。”唐娜说“我手上可还有镜妖的结晶,我会直接出现在你家里,锤爆你的狗头。”   卓宇“……”这个不是妖怪又不是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产的奇葩?   卓宇开口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同城送就算了,你把东西放在窗台,我会派小妖来取。”   意见达成一致后,卓宇挂断电话,心里有些不屑。   可以抵挡十个干彭的全力一击?   她的大话说得未免也太过了,干彭如果没有几分本事,怎么可能以左膀右臂的身份在他身边呆这么久?等她的东西送过来后,他一定会摆事实讲道理,列数据举例子,让她狂妄的自信心碎成渣渣。   没一会,一只大鸟送来了卓宇要的东西。   没有精致的包装,没有小心的安放,所谓的能“防御十个干彭全力一击”的防御宝物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扔在快递盒子里,卓宇狐疑地伸手拿出盒子里唯一的东西——一块又黑又厚,像是由许多边角料拼接起来,深浅不一的“补丁”。   ……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这不是干彭的肢体一部分吗?   她居然用干彭的肢体一部分,制作成妖术道具反过来卖给自己?   ……活了几百年,卓宇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最嚣张大胆的妖怪。   肉眼看去,黑色“补丁”粗糙不堪,入手后却是冰凉的触感,卓宇轻蔑的心思在感受到“补丁”上流动的能量波动后收了起来。   灵气和妖力之间,究竟谁优谁劣?   他试着往里面灌入妖力,力量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馈传来,他皱眉,灌入更多妖力,“补丁”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卓宇彻底严肃了,他拿着“补丁”起身,从外面叫了一个小妖怪过来,和她一起走入练功室。   “这是我新得的防御至宝,你拿着站到那边,别动,我试试它的效果。”卓宇柔声说。   懵懂无知的小妖怪点点头,怀着对卓宇的信任,什么也没问就拿着丑陋的“补丁”站到了房间中央。   卓宇慢慢调动身体里磅礴的妖力,小妖怪因为空气中妖力的强烈流动而露出不安的神情,她祈求地看着卓宇,后者对她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   怀着想要看看这东西防御极限在何处的心思,卓宇向着小妖怪使出全力一击!   地动山摇,整个地下王国的地面都在震颤。练功室的特制墙壁被轰出一个大坑,小妖怪高举着丑陋的黑色“补丁”,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   “卓先生!怎么回事——”干彭带着一群妖怪从门外冲了进来。   他以为是遇到了敌袭,没想到却只看见了卓宇和一个弱小不堪的小妖怪。   “卓先生!你没事?!”干彭冲了过去。   “没事。”卓宇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装镇定地说“我在试验新功法而已,让他们都回去。”   让其他人都出去后,小妖怪兴奋地拿着“补丁”跑了过来“卓先生,这是什么宝物?真是太厉害了!刚刚它把我完全罩了起来,我连一丝风都没有吹到!要是这个宝物能在军队里推广,我们一定能够战胜邪恶的人类的!”   卓宇接过她的“补丁”,看了小妖怪一眼“我也希望如此,可是很可惜,世上只有这么一个宝物。”   “也是……”小妖怪露出失望的神色。   卓宇盯着这个青蛙化形的小妖怪,说“这件事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当然可以了!”小妖怪高兴地说。   卓宇这才笑了,他柔声说“这帮了我的大忙,谢谢你。”   小妖怪为心目中高高在上的领袖对她露出的温柔而红了脸庞。   让小妖怪离开后,卓宇的笑容在脸上消失,他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其貌不扬的宝物。   毫无疑问,这是足以惊世的宝物,别说三百万,就是三千万,他相信也有大把的有钱人和有钱妖排队想要购买。   卓宇不由地在心中再次发出那个疑问那个不是妖怪又不是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产的奇葩?   要不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战胜唐娜,卓宇都快控制不住内心的贪欲,想要将她掳来专门给他制作宝物了。   不能让唐娜成为他的私人奴隶,那么只能退而求其次,尽可能地保密唐娜的能力,以免类管处的人知道唐娜的特殊才能,也从她那里购买防具武器。   卓宇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给唐娜   “货已收到,我很满意,支票随后送上。请把阁下想要的身份要求发送给我。不知阁下还有其他类似的珍品吗?”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实不相瞒,我的名下有家全球闻名的商行,许多妖界的奇珍异宝都会在商行的暗市售卖,阁下有出售需求的时候,请优先考虑我们,我会给你最好的价格。”   放下手机,卓宇想起刚刚的小妖怪仍觉得不放心。   要想完全保密,只有一个方法。   让她没有机会再开口说话。   没过几天,唐娜终于拿到了她望眼欲穿的身份证,唐娜·埃文斯,也总算把两张各三百万的支票换成了银行存款。   卓宇给她安排的新身份严格按照她的设定,现在唐娜是西欧一个人口只有三十万人的君主立宪制岛国的王室小公主了,她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父亲早逝,现在王室的当家人是她的奶奶——女王洛芙·埃文斯。   虽然说是王室,但埃文斯显然是混得不太光鲜的那批王室,否则也不会沦落到用金钱向卓宇卖出王室公主的身份。   顺便一提,为了方便魔力恢复后的自由行走,唐娜也给自己长大后的人设在这一家买了个身份,也就是“唐娜”的姐姐“柏蒂娜”,王室的二公主。   在综艺正式开机前一周,《我家的小祖宗》官微终于宣布了最后一名还未露面的嘉宾,虞泽的官宣微博打破了此前节目组官宣嘉宾转发数不过万的定律,短短三个小时不到,该条微博的转发数就成功破了十万,虞泽和唐娜要出演亲子类综艺一事迅速被拱上热搜,当红明星一个月也上不了几次的热搜,虞泽这个丑闻缠身的过气偶像倒像是游览自家花园一样,时不时就出现在热搜榜前几上。   和所有人事前的担忧一样,观众对劣迹艺人出现在亲子类综艺中表达了强烈的担忧和反对,被顶到热评第一的评论是“虞泽可以上,但是拍完了能剪掉他,只留下唐娜吗?”   外界的压力都留给了焦头烂额的节目组和打定主意要用虞泽和唐娜的制作人陈韬,两个事件当事人则每天天不亮就离开小小的新家,前往离家不远的社区公园,和一群舞太极拳和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争奇斗艳。   第二天就是综艺开机的日子,今天一大早虞泽仍在公园广场里跟着恶灵朱仲学美观性大过实用性的拍摄用武术,经过一周的连续练习,本就有运动底子的虞泽进步神速,不愧是一拳击倒恶灵的男人,现在的他已经从朱仲那里学了几套武术,内行唬不住,唬唬不懂行的影视观众已经足够。   唐娜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一边吃棒棒糖一边看着专注严肃的虞泽,两条莲藕般的小腿在石凳下晃来晃去,身旁放着虞泽的运动水杯和她的卡通水杯。   最后一遍咏春打完时,虞泽身旁已经聚了不少穿白色练功服和桃红色舞服的大爷大妈,虞泽站直身体,周围的观众们纷纷朝他拍起手掌   “好!”   “打得真好!”   “小伙子,教教我们,你这个势是怎么起的?”   经过一周的相处,这群最开始对虞泽的出现表现出了不快的大爷大妈们蜂拥而上,央求虞泽教他们一些好看的“花样”。   虞泽好不容易从他们之中“逃出”来到唐娜身边,接过唐娜递来的水瓶拧开后,慢慢饮下小半瓶纯净水。   站在平息了一会呼吸后,虞泽把小恐龙的卡通水杯挂到唐娜脖子上,冲她伸出手。唐娜习以为常地牵住,跳下石凳,跟着他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晨起健身、练武,回家吃早饭,再一起出门去超市购物,下午大概率窝在家里,晚上会外出逛超市的晚市。这是他们一周的日常。   平凡而无趣,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可能有的日常,但绝不是观众对虞泽生活的想象。   徐柴从草丛中起身,对周围蹲着拍摄的两个小狗仔拍手说道“今天的拍摄到此为止,大家辛苦了!明天虞泽和唐娜的新综艺开机,我们也不必每天七点蹲守在这里了。”   两个小狗仔接连起身,摘掉身上沾到的草叶子。   其中一个小狗仔满脸担忧地说“老大,我们跟拍了七天,但这些视频好像没什么爆点啊,你准备怎么加工?”   另一人则对徐柴满怀信心“我都能找到无数爆点,更别说老大了!”   “你倒是说说这视频能弄出什么爆点?”一号小狗仔狐疑地说。   “把后面几天拍的都剪掉,就发前面两天的,前面两天多有爆点啊!”二号小狗仔兴奋地张口就来“虞泽收到投诉,社区工作人员来‘请’他换个地方晨练,因为有附近的住户投诉他给这里的未成年来带来不好影响,还有之前那个红衣大妈的蔑视和嘲讽,也别放虞泽的反应了,就把这些剪在一起,然后标题写\'虞泽成为前海新村的害群之马,众人情愿广电封杀劣迹艺人’……”   “别乱说话!”徐柴越听越心惊,急忙打断二号小狗仔的即兴发挥“我们是记者,不能为了博人眼球就扭曲事实!”   一号小狗仔“……”   二号小狗仔“……”   他们怀疑的目光都在表达同一个想法老大今天的人设不大对劲。   “那……”一号小狗仔小心地询问“老大打算怎么写?”   “该怎么写就怎么写,还原事实就足够有爆点了,大家都以为虞泽是个混球的时候,我们却站出来告诉大家,其实虞泽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你说,这是不是爆点?!”徐柴信心十足地说。   “……倒也是。”二号小狗仔看了一号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也是另辟蹊径的爆点了。   “……那我们要不要把虞泽扶老奶奶过马路的视频也剪进去?”二号小狗仔问。   徐柴拍了他戴着棒球帽的脑袋一把,觉得这一届带的小狗仔水平都不行“你傻啊!这不等于明明白白告诉大家我们在洗白虞泽吗?!”   两个小狗仔同时看了对方一眼“……”我们要洗白虞泽吗?   “老大……”其中一人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收了虞泽的钱啊?”   “你太庸俗了。”徐柴皱眉说“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讲真话是我们的义务,明白了吗?”   义正言辞地说完后,徐柴转身后,表情立即变得苦恼烦躁,洗白虞泽的这条路,肉眼可见的还很艰难险阻,漫长遥远。   为了自己的运势,他不得不帮着虞泽从臭水沟里爬出。   目前看来,虞泽翻身的唯一希望就是即将开拍的《我家的小祖宗》,根据徐柴从业多年的经验,此时放出爆料一定会沾上“开拍前炒作”的嫌疑,放在综艺已经播出,舆论开始好转的时候爆出是最好的时机,但这么做的前提是“舆论已经开始好转”。   即使徐柴拼上他的老命在虞泽后面为他造势,也得虞泽本人争气才能有用。   而娱乐圈的“争气”,永远和本人无关,有演技的人不一定红,有唱功的不一定红,长相出众的也不一定红,没人说得清下一个被观众青睐的人是谁,又是因为什么。   对于虞泽能否借此机会翻身,徐柴一点把握也没有,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在心里祈祷虞泽能够重登顶峰。   如果他和虞泽的运势连在一起,那么虞泽重新登顶的时候,一定也是他彻底压过于心那个狡猾老鬼,登顶娱记界金字塔的时候。   “你在看什么?”虞泽问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什么的唐娜。   “有三只狗走了。”唐娜说。   虞泽回头看了一眼,没发现她说的狗。   “回去后你再看一遍自己的行李,检查东西带齐没有。”虞泽说“别想着我会替你收拾。”   唐娜不屑地哼了一声,自己收就自己收,有什么了不起的?   唐娜和虞泽的新家在一个新修的中档小区里,和以前住的地方比起来,不管是居住面积还是环境都差了许多,唯一的好处就是新家里有两个卧室,虞泽在书精入侵后,时隔多日,终于在家里睡到了床。   虞泽自己要带的行李只有一个背包的量,他给唐娜准备了一个大行李箱,让她装自己的行李,书精显然没打包过东西,她想带走她的那套真丝床品,连着里面的蚕丝被一起往行李箱里胡乱地塞。   虞泽在旁边看得头大,最后还是不得不揽过了收拾书精行李的任务。   被子显然节目组会,虞泽拆掉了真丝被套里的蚕丝被,折成四四方方的薄被卷起后放入行李箱,然后接着收拾其他被书精暴力塞进去的衣服和杂物。   “哇哦……”唐娜在一旁叹为观止地看着虞泽迅速收拾好行李,原本乱成一团,连盖子都合不上的行李们,在虞泽干脆利落的整理下迅速变得整齐。   “看仔细了,下次你自己来。”虞泽盖好行李箱,将沉重的箱子轻松提起,立在墙边。   唐娜诧异地看他一眼“术业有专攻,我不是干这个的料。”   虞泽“……”难道我是吗?   唐娜看破他扑克脸下的心理活动,肯定地说“你是。”   第二天,虞泽和唐娜现身上京机场,意料之中地遭到常驻机场的狗仔一路跟拍,顺利通过安检后,他们意料之外地在候机厅遇见了同样出演《我家的小祖宗》的亲子嘉宾之一——天青娱乐公司的老总章春,还有他一身名牌,虎头虎脑的儿子章灵晋,章灵晋今年7岁,比身份证上的唐娜要大两岁,同时也是节目里最大的孩子。   两父子原本在候机室里休息,唐娜和虞泽的出现让候机厅嘈杂起来,先是吸引出了好奇心旺盛的小胖子章灵晋,他一看见坐在高高的行李箱上让虞泽推着走的唐娜,嘴巴就张成了鸭蛋大小。   这!这不是他的梦中妹妹唐娜吗?!他盼了这么多天,终于在现实看见她啦!   娜娜妹妹超出他想象的可爱!   章灵晋目不转睛地盯着唐娜,傻傻地看着她金子般耀眼的头发和水波般湿润潋滟的大眼睛——他当然想不出这么高级的形容,他是语文作文里不断出现“山真美啊,水真清啊,秋天真美啊”的类型,面对唐娜,他心中也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娜娜真可爱啊”!   章灵晋一声平地惊雷的“是娜娜啊啊啊!”,接着引出了他西装革履、一脸高冷的老爸章春。   章春看见虞泽,礼貌性地笑了笑,邀请他到休息室小坐,虞泽婉拒后章春重新进去了,还带走了不想离开,眼睛直勾勾盯着唐娜的章灵晋。   章家父子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后,虞泽才松开了唐娜原本想要用魔法戏弄章灵晋的手。   “你干嘛拦着我!”唐娜不满地瞪着他。   “他们又没惹你。”虞泽说。   “你没看见那个小矮子的眼神吗?他在明目张胆地挑衅我!”毫无自知自明的小矮子怒声声讨着另一个小矮子。   “那不是挑衅的目光。”虞泽解释不清一个小男孩的好感,转而用了另一个词“我只从他眼中看到了崇拜。”   “崇拜?”书精露出狐疑的表情。   “不是崇拜的话,他的眼神怎么会那么火热?”虞泽说。   书精的表情迅速由阴转晴,她嚣张地嘲笑道“区区一个愚蠢的迷你爬虫也配崇拜伟大的血腥魔女?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虞泽“……”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登上飞机后,两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章家父子不在商务舱,不是节目组区别对待,就是他们自费升级了头等舱,虞泽心里没有任何芥蒂,不论哪种可能,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飞机还未起飞的时候,唐娜的晕机反应还没出现,虞泽已经先一步戴上了降噪耳机,唐娜当然不会允许他这么早浸入一人的世界,她以骚扰虞泽为乐趣,直到飞机终于起飞。   飞机升上高空后,原本活力四射的唐娜立即有气无力起来,她虚弱地靠在座椅上,压抑着耳鸣和想吐的生理反应。   有一双手伸了过来,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   唐娜抬头看了一眼,戴着耳机的虞泽脸色也不怎么好。   “我还是喜欢用魔法低空飞行。”唐娜说。   “我只想用脚走在地上。”虞泽说。   “没出息!果然是卑微的爬虫!”唐娜身体不舒服,仍强撑精神发出无情的嘲笑。   “……你说谁呢?”   “……”是啊,笑过之后好累。   唐娜觉得扫兴,继续奄奄一息地靠在座椅上。   一个小时后,机组的乘务人员推着餐车经过,虞泽为唐娜要了一杯热牛奶。   牛奶是奶粉还原的牛奶,唐娜喝了一口就推给虞泽了。   蓝瘦,香菇。   唐娜在郁闷中想起从镜妖那里得到的结晶,下定决心接下来就将时间花在空间的结晶上,早日研发出可以进行远距离传送的魔法道具来。   说起魔法道具,唐娜还想起一件她差点忘记的事。   “把我的背包拿来。”唐娜有气无力地说。   “下飞机再说。”虞泽哑声说。   “不行,现在就给我。”   在唐娜的强烈要求下,虞泽只能起身,从头顶的行李架上拿下她的小恐龙背包。   唐娜拉开拉链,从中拿出一条黑色的皮革手链。   “给你。”她把手链扔给虞泽。   虞泽取下耳机,拿起这条粗犷简洁,没有多余装饰和花纹的黑色手链“这是什么?”   “防御宝物。以防万一你还是拿着,不仅能挡魔法,也能挡子弹。”唐娜说。   自从得知尼贝尔变成恶灵被封印后,唐娜就开始着手制作这个防御道具,虽然用这种程度的东西用来抵挡尼贝尔只能算作一个心理安慰,但有也比没有好。   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尼贝尔的封印之处,但她总会想办法知道的,亲手封印恶灵的池羚音就是一条线索,还有那个虚伪狡猾的卓宇,他也一定知道封印所在。想要知道封印所在不难,难的是去了以后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目前摆在唐娜面前最严峻的问题不是尼贝尔,而是她自身虚弱的实力。   马上就要开拍的综艺是虞泽的救命绳索,也是唐娜的救命绳索,只有虞泽翻红了,她的实力才会恢复,而如果在这个目的实现之前虞泽就死了,唐娜没有把握再遇到一个有禁魔体质的人,她也许就会永远地沉睡在书中了。   他必须活着。   唐娜亲眼看着虞泽戴上了手链,纯黑色的皮革手链在冷白的手腕上形成鲜明对比,不亚于纯白雪地上一只鲜红蔷薇带来的美感,唐娜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觉得小爬虫的观赏价值又上升了那么一点点。   “娜娜……娜娜……”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从前方微弱地传来。   唐娜抬眼一看,比座椅扶手高不了多少的章灵晋从前方头等舱的方向走出,朝着商务舱后排走了过来,一边用眼睛四处搜寻,一边在嘴里小声叫着她的名字。   唐娜一声不吭,直到虞泽看不过去,探头朝章灵晋招了招手。   唐娜冷冷瞥了他一眼,这只同情心泛滥的小爬虫,长了一张冷心绝情的脸,却是一个会扶着老奶奶过马路的人,唐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快,她在心里愤愤地说心口不一,虚伪!   小胖子章灵晋兴奋地小跑过来,看见脸色不虞的唐娜后,神情转为担忧“娜娜,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头晕?”   唐娜懒得理他,虞泽说“她在晕机。”   章灵晋想和唐娜说话,她却心不在焉地看着另一个方向,让章灵晋颇感失望。   他不知气馁,又抛出新的话题“娜娜吃过午餐了吗?这里的红豆蛋糕味道还不错。”   唐娜觉得自己忽然充满活力,鹰一般的目光朝说话的章灵晋射了过去“红豆蛋糕?”   “是啊,红豆蛋糕……啊,我忘记了,这里没有!”章灵晋露出大喜的表情“娜娜你等等,我还有一个没有吃的,我去拿来给你!”   虞泽刚想让他留在座位上不要走动,唐娜迅速地用手肘打了他一下,让他没能说出自己的话,眼睁睁地看着小胖子跑走了。   没过一会,小胖子不顾空乘的阻拦,抱着锡纸包裹的红豆蛋糕再次走了过来。   空乘一脸为难地跟在他身后“头等舱就有洗手间,您不必绕到商务舱来……”   小胖子体型不小,脾气也不小,觉得在唐娜面前被扫了面子,气冲冲地回头说“我就是要在商务舱上厕所,你管不了我!”   气焰嚣张的小胖子一转过头,脸上的怒火就变成了讨好的笑容“娜娜,这就是我说的红豆蛋糕,你尝尝。”   看在红豆面包的份上,唐娜终于给了小胖子一个正眼,她朝他眨了眨眼睛,因为晕机而柔弱无力地说“谢谢章哥哥。”   “不谢不谢——”小胖子高兴得脸都红了,他趁热打铁地说“我这次带了好多零食来,都是特好吃的进口零食,等我们下飞机了我再拿给你吃!”   唐娜现在开始相信虞泽的话了,看来这个小矮子还真是十分崇拜自己,连最重要的食物都愿意和她同享,并视为荣光。   唐娜矜持地说“可以。”她看了一眼在小胖子身后为难的空乘,乐意顺水推舟既做个好人,又让没了用处的小矮子在她眼前消失。   唐娜说“章哥哥你快回去,我不想你摔倒受伤。”   章灵晋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7岁的他也许还不懂什么叫做喜欢,但是这不妨碍他发自内心地发出呐喊啊!这可真是个天使妹妹!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吃了蛋糕睡一觉,我们下飞机再一起玩!”章灵晋中气十足地说完,终于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在空乘护送下走回了头等舱。   等章灵晋和空乘走远后,唐娜敛了笑容,撕开红豆蛋糕的包装,大口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评价道“傻瓜。”   有了糖份摄入,唐娜觉得自己好受多了,她看着脸色比平常更苍白的虞泽说“你恐高?”   虞泽静静地看着她,过了片刻才说“还好。”   感觉也不是还好的程度。   看在他自己不舒服还给她揉太阳穴的份,唐娜大发慈悲,从红豆蛋糕上掰下一小块“张嘴。”   “你吃……”虞泽那声“”还没出口,唐娜已经不由分说地把蛋糕塞进了他的嘴巴。   “吃了我的东西,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唐娜得意地说。   “如果是这个道理……”虞泽费劲地咽下对他而言又甜又干的红豆蛋糕,说“那我和你的命不都是章灵晋的了?”   书精一愣,接着略一思索后,沉下了脸“这是凡人上供给我的贡品,当然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东西了。”她一手抓紧红豆蛋糕,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气势汹汹地说“你和蛋糕,都是我的。”   虞泽当然明白她的全话,“我的”后面应该还有个“东西”。他想自作多情都难。   书精的世界大多数时候都很好懂。   两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终于在目的地机场降落。唐娜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就要离开座椅成为第一批离开飞机的人。   虞泽把她按下,从背包里拿出羊羔绒的厚衣服给她套上,又取出粉色的羽绒服给她穿上。   经过书精两个月的磨练,虞泽已经从一开始的带娃新手变成了带娃熟练者,他快速地从两只羽绒服袖套里拉出她软绵绵的小手,整理好衣领,又利落地给她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接着是带毛球的彩色帽子、白色的厚围脖和手套,虞泽一直把唐娜裹成全副武装的毛球才停手。   “热死了!”金发的书精不快地扯着脖子上的围脖。   “外面零下三度。”虞泽说着,自己也披上了加厚的长外套。   “下雪了吗?”唐娜好奇地问。   “没有。”虞泽说“但是昨晚下了冰雹。” 第36章   虞泽换上厚衣服,抱着裹成团子的唐娜出了飞机。   一走出温暖的机舱,唐娜就拼命往虞泽怀里钻,这是什么鬼地方?!零下三度?零下三十度?!   外面寒风呼啸,目之所及的屋檐下都结着一层白色的薄冰,就连机场地面,都泛着一层冷冽的灰白色。一阵夹杂着冰渣子的大风刮来,打在她裸露的面部肌肤上,又冷又疼,她几乎想立刻逃回温暖的机舱。   在唐娜冷得尖叫之前,她终于进入机场大厅,拥抱了人造的温暖空气。   “娜娜!”小胖子章灵晋兴奋的大喊声从某处传来,唐娜却头也不抬,一点不想知道他的行踪。她缩在虞泽怀里,艰难地在暖气里回血。   从走进机场开始,虞泽和唐娜身边就出现了两个跟拍的摄影师,一人负责虞泽,一人负责不肯露脸的唐娜。   虞泽抱着唐娜大步走向人们聚集的地方——章家父子在那里,其他两对亲子嘉宾也在,还有无数节目的工作人员和拍摄机器,陈韬站在人群中,对他们点头打了招呼。   四对嘉宾之前都不认识,大人们彼此拘谨地问了声好,点到为止地打了个招呼后就不言不语,除了一个专演硬汉的实力派演员谢东万,生活中的他和荧幕上的铁血硬汉形象不同,大大咧咧,热心又话痨,听说唐娜没精神是因为晕机和受凉的原因后,马上说他那里有治疗风寒的中成药,让虞泽一会去他那里拿。   唐娜虽然不想说话,但这不妨碍她用眼睛去默默观察。   看到其他三对亲子嘉宾,唐娜忽然懂了陈韬甘愿冒着风险请他们出演的原因,原因无他——他们太符合陈韬的选角标准了。   反差强烈,这就是陈韬的选角要求。   看看着这里的三对亲子嘉宾硬汉演员谢东万大大咧咧,他的儿子谢昀和唐娜一样大,却比许多大孩子还要早熟,他梳着油头,高冷地站在一旁,像个小大人似的握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对周遭正在发生的事情仿佛没有丝毫兴趣;成功的企业家章春,神色严肃,言行举止一板正经,虽然开的是娱乐公司,但是娱乐气质似乎丝毫没有感染到他,他的儿子章灵晋却没有遗传到他的半点沉着冷静,横行霸道,直来直去;最后是节目中唯一一对父女,中国摇滚的开山人林培和他的独生女林萌,留着长发的林培从头到尾用点头和摇头来表示他的想法,半天都没挤出一个字,而他的女儿林萌蹦蹦跳跳,说个不停,不仅把三个孩子都cue了个遍,连大人和主持节目的主持人李静也不放过,问题不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谢东万看得叹为观止,不由羡慕地感叹“你的女儿真开朗,要是谢昀有她一半会说话就好了。”   就连虞泽,也不由被林萌吸引了目光,他看着林萌,忽然觉得牵着自己的书精是那么文静内向。   知足常乐,他应该为书精的吵闹没有到林萌的程度而感到庆幸。   小孩们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都在唐娜身上。   “我能叫你娜娜吗?”林萌亲近地看着唐娜。   林萌比唐娜大两岁,只比最大的章灵晋小两个月,个子却比章灵晋高出一整个头来,站在章灵晋身旁,把他衬得越发矮胖。小胖子一点自觉都没有,为了吸引唐娜的注意力,拼命往前面挤。   “娜娜,别忘了我这里有好多吃的,晚上我们一起吃!”章灵晋急急忙忙地说“你还想吃什么?我买了我们可以一起吃!”   谢昀站在原地,眼睛瞅着唐娜帽子下的金色头发。   在机场进行了综艺热身后,四对嘉宾分成两组,乘坐商务车前往正式开始录制的地点——西乡。   唐娜和虞泽最后跟谢东万父子分到了一组,李静公布分组结果的时候,章灵晋和林萌都发出了不情愿的呼声。   在出机场到上车的这短短几分钟里,唐娜又受了一次冻,变得更加怏怏不乐,她在心里第一百遍咒骂那个决定录制地点的人,不明白为什么不去温暖的海南录制节目。   要是知道这鬼地方这么冷,她打死都不会来参加这个节目的!   商务车开了很久,谢昀不主动对她说话,她也懒得去和对方搭话,她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路,虞泽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谢东万简直是性转和成年后的林萌,过度热情,过度健谈,让虞泽连戴上耳机的机会都没有,被迫和他就自然天气和娱乐圈风气的问题聊了一路。   漫长的四个小时长途后,商务车终于抵达目的地西乡镇,恢复了元气的唐娜在下车前自己拉紧围脖,戴上帽子和手套,背上毛茸茸的小恐龙背包,全副武装、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杀伤力巨大的寒风中。   “娜娜!”又瘦又高的林萌在风雪中朝她招手,唐娜震惊地看见她竟然脱下了机场穿的羽绒服,只穿着一件厚棉衣。   不用她发问,过度热心的谢东万已经替她开口“萌萌怎么把羽绒服脱了?小心着凉啊。”   “羽绒服太厚了,我穿着会出汗!”林萌快快乐乐地说。   震惊!唐娜瞪大眼睛看着她,她冷得要死,林萌热得出汗,这是什么神人?!还是说,她穿的羽绒服别有乾坤,自带暖气?!   唐娜决定有机会去把她的羽绒服给偷……借来研究看看。   节目组带着四对嘉宾去看了他们接下来七天要住的地方,以“忆苦思甜”、“体验生活”为由,节目组为四对亲子安排了窑洞的住宿。   唐娜虽然对这种没有暖气的地方很不满,但她又不是真正的5岁小孩,知道在镜头面前谨言慎行,章灵晋就不一样了,小胖子直白地表达着他的嫌弃。   “我们就住这种地方?天啊,我家的狗都住得比这里好!”   反对也没用,在这里度过7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在短暂的开场热身后,李静让工作人员拿出四个大纸箱,要求大人小孩都把“违禁物品”上缴。   “违禁物品”包括零食、玩具等非生活必须用品,唐娜的真丝床品逃过一劫,她带的糖果和点心却被迫交了出去。   小胖子再次发出最大的抗议声,他打开的行李箱里有大半都是零食和糕点。   抗议同样没用,所有人都交出了“违禁物品”。   “李姐姐,我能现在就把小点心吃掉吗?”唐娜知道不能来硬的,尝试折中解决这个问题,她抓着即将落入纸箱的小点心盒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主持人李静。   “不行哦,大家都已经交出来了。”李静摇摇头,抓住了小点心盒子的另一头。   “可是……”唐娜的眼睛肿迅速漫出泪光“小点心的保质期只到明天……”   “你把娜娜弄哭了!”章灵晋不顾他老子的眼神示意,怒声说“你就让她吃了!”   林萌担心地看着泫然欲泣的唐娜,谢昀则漫不经心地看着另一边。   李静看着唐娜的眼睛,再次说“不行哦,娜娜要听话。”   好,看来小点心是救不回来了,唐娜转而又心生一计,决定让这没吃到嘴里的小点心死得其所,在被扔进垃圾桶之前再发挥点用处。   唐娜扁起嘴,眼泪跟着落下“呜……”   她松开小点心的盒子,转身呜咽着抱住虞泽大腿,负责跟拍她的摄影师蹲下身,敬业地追踪着她伤心落泪的面庞。   下一秒,她就被虞泽抱了起来,她跟着抱紧他的脖子,他没有戴围巾,她贴着他的时候,冰冷的脸颊能够直接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虞泽对担忧她的大人们轻声说了句“没事的”,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纸巾,熟练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我的小点心……”唐娜委屈地在他耳旁嘟哝,不在乎其他人能不能听到她的话。   反正收音器听得到就行了。   “节目拍完后,我带你去店里吃。”虞泽说。   唐娜哭得更伤心了“我们还吃得起小点心吗?”   无数目光朝虞泽看去,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徐柴的那篇关于“过气偶像凄惨现状”的报道,他们的心中冒出同一个疑问——虞泽的经济情况竟然真的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虞泽感受到周遭同情的目光,咬牙说“……我们买得起。”   “你骗我。”唐娜在他怀里伤心地控诉“我不要你再去卖鞋子养我!”   虞泽“……”   众人“……”心酸……实在是太让人心酸了。   章灵晋唯恐别人注意不到他的傻头傻脑,大声说“娜娜!你别哭!我有钱!我给你买——”   他话没说完,因为被章春严厉地瞪了一眼。   混乱的综艺热身之后,四对亲子嘉宾分别进入他们的窑洞整理行李。   唐娜进入窑洞后,因为不流通的空气咳了好几声,她忧愁地在地洞里审视了一圈,觉得接下来的7天生无可恋。   虞泽把床整理出来后,就让她上床去呆着了,床是典型的土炕,节目组提前烧了火,炕是温暖的,唐娜裹着被子坐在炕上,看着虞泽有条不紊地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收拾出来。   两个摄影师和头顶的摄像头都在安静地拍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唐娜委屈地说“我喉咙疼。”   虞泽放下手中的事,起身给她找来水杯,皱眉看了看后,又去外面洗了杯子,再用干净得发亮的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唐娜。   唐娜喝了水,放到一边,过了一会,又开始嚷炕硬,硌得她屁股疼。   虞泽去看了看,炕上除了印花油布和他带来的真丝床品外,没垫东西,单就触感而言,和结实坚硬的地板没多少区别,对书精来说的确有些太硬了。   他想了想,把自己的羽绒服铺了上去,然后对唐娜说“你先坐在衣服上面,一会我去给你要床厚一些的棉被垫在下面。”   唐娜盯着他不说话。   “……怎么?”虞泽最怕书精不说话,她不说话的时候比话痨时破坏力更高。   书精伸出肉肉的小手朝他挥手。   虞泽狐疑地靠近,得到一个柔软且香喷喷的拥抱。   “蛋蛋,你真好。”书精像个普通小孩一样,伸出双手依恋地抱了抱他。   “说了别叫……”蛋蛋还没出口,书精松开他,唧一口亲上他的脸颊。   “……”   虞泽看着她。   她也看着虞泽。目光纯净而真诚,像是拥有真正的赤子之心“别叫什么?”   “……”算了,她和赤子也没什么区别。虞泽说“在上面别乱蹦,小心摔下来。”   默默拍摄的两名摄影师一边拍摄一边心惊这是什么绝世孝父(?)啊。   虞泽忙着收东西的时候,隔壁窑洞的章灵晋迈着小短腿来串门了。他蹿到唐娜前面,自来熟地脱鞋爬上了炕,两只胖嘟嘟的手紧紧按在炕上取暖。   “娜娜,虞哥哥,你们听说了吗?今后的午饭和晚饭都要我们自己做了。”章灵晋献宝似的拿出了他的最新情报分享。   “谁说的?”唐娜问。   唐娜肯接他的话,章灵晋更来劲了“是李静姐姐刚刚来和我们说的!我看到她刚刚去林萌那里了,也许一会就来你这里了!”他的目光落到唐娜屁股底下的羽绒服上,好奇地说“娜娜,你为什么要坐在衣服上?”   “床太硬了,我坐得疼。”   唐娜略微流露出一丝悲伤,章灵晋就立即大吼着脱下了身上的羽绒服“娜娜妹妹,我的衣服也给你坐!”   啊!小胖子章灵晋在心中忍不住大喊娜娜真是太娇弱啦,果然是天使妹妹!怪不得妈妈一直说男孩要保护女孩,之后的一周里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娜娜的!   唐娜毫不含糊地把小胖子递来的羽绒服塞到了身下,既然对方上道,她也不介意给她的崇拜者一点言语上的激励“谢谢章哥哥,你真好。”   听见“章哥哥”几个字,小胖子都快飘到天上去了,他满脸傻笑,不自在地摸着后脑勺“谢什么,这是男孩子应该做的……”   章灵晋在唐娜和虞泽的窑洞里坐了没一会,李静果然带着摄影师来了。   “娜娜,在新家里习不习惯呀?”李静进来后没看见虞泽,先和坐在炕上的唐娜打了招呼。   “不习惯。”唐娜睁着大眼睛“床好硬,空气好闷好干。”   章灵晋马上说“李静姐姐,你能给娜娜换一个地方吗?”   “不行啊,大家都住一定的地方,娜娜也不能搞特殊。”李静笑着,从身后的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张毛毡,放到了炕上“这是垫在炕上的,虞泽呢?”   李静话音未落,虞泽和谢东万出现在了窑洞门口。   “哇,厉害了——”谢东万看见屋里这么多人,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我们刚刚商量了一下做饭的问题,我们四个大男人,居然只有虞泽一人会做饭,我已经和虞泽打好商量了,我要和他合伙吃饭,他主勺,我包揽其他杂事。”   “我也可以帮忙!”章灵晋举起手来,大声说道。   唐娜不关心晚饭怎么出来的,她只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吃晚饭?”   虞泽说“最快半个小时。”   旁边的谢东万惊了“不是,半个小时哪儿够?”   “我看见厨房有细葱和鸡蛋,还有小白菜和白萝卜、蒜苗和猪肉。”虞泽沉着地说,显然早就有了计划“香葱炒蛋、清炒小白菜、回锅肉和萝卜汤,速度快的话,半小时足够。”   谢东万默了默,对于一个洗菜切菜都要手忙脚乱花上半小时的人,实在想不到这是怎样的一种“速度快”。   李静向虞泽和唐娜传达了每天的午餐和晚餐都要自己解决后,又说“每天早上七点到八点的这个时间段,村长家门口都会有’早市’,我们早餐,也有需要付费的豪华早餐,你们还可以用每天获得的’好孩子币’来换取想要的东西,包括被收缴的物品和做饭的食材等,对了——”李静眨眨眼,俏皮地说“领早餐必须由小孩来领,大人陪不陪同都可以,但是孩子必须到场,否则我们不会发出早餐的哦。”   虞泽转身朝窑洞外走去。   “虞泽,你不听了吗?”李静叫住他。   “还有吗?”虞泽问。   “是啊,还有一些小规则。”   “那你和唐娜说。”虞泽不以为意地说“我去做晚饭了。”   谢东万为了他和儿子的晚餐,连忙跟上“我也去!有什么杂事就都吩咐给我好了!”   李静只能把没说完的规则给唐娜说了一遍,但大概是出于对孩子的偏见,她说得比较简陋敷衍。解说完毕后,她又说“我也住在村长家,有什么事要找我就来村长家。”   李静离开后,窑洞里剩下唐娜和章灵晋两人,小胖子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唐娜嫌他说话没意思,干脆利用他做苦力。   她从炕上起身,假装想要抖开毛毡,小胖子立即主动抢过毛毡,激动地说“娜娜妹妹,这么重的毯子还是交给我,你就在那里乖乖坐好!我力气很大的!”章灵晋炫耀地大力抖开毛毡。   唐娜得偿所愿,安稳如山地看着小胖子“谢谢章哥哥。”   “娜娜妹妹,你太客气啦!不用每次都和我说谢谢的!”章灵晋大声说。   唐娜这时候也不忘给虞泽拉个大众好感“要说的。”她又软又甜的童音认真说着“蛋蛋说过,别人帮助了我们,我们就要说谢谢。”   她等着章灵晋问“蛋蛋是谁”,这样她就可以借着机会再次澄清虞泽的“私生女疑云”,然而——   小胖子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   唐娜“……”他对蛋蛋是谁一点疑问都没有吗?   于是,她只能自己接上自己的话。   她状若天真地说“蛋蛋就是虞泽,我也叫他粑粑、饼饼、鸡……”   “唐娜!”虞泽沉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干嘛?”唐娜翻起眼皮朝他看去。   虞泽板着脸将手中刚洗出来的半个苹果塞到她手里“吃东西,少说话。”   另一半,他给了一旁的章灵晋。   小胖子理所当然地接过苹果后,想起唐娜刚刚说的话,连忙补了一句“谢谢虞哥哥!”   虞泽点了点头。   小胖子瞅着虞泽冷酷漠然的脸,觉得他一点也不像别人说得那么可怕嘛,毕竟是照顾娜娜的人,怎么可能可怕呢?   虞泽是专程来给她送苹果的,递了苹果后就走了,因为烧火的缘故,炕上越来越热了,唐娜终于舍得脱下围脖和其他装备,又过了十几分钟,小胖子热得头顶冒汗了,她才舍得脱下身上的羽绒服。   “唐娜妹妹,你身体真好,太扛热了,你去撒哈拉也一定能坚持下来的!”章灵晋敬佩地看着唐娜一滴汗未出的额头。   唐娜“???”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的?   她看着满头大汗的章灵晋,说“章哥哥,你回去你的新家,你看你浑身都是汗了。”   章灵晋果断摇头“我不回去,我爸炒鸡蛋都会炒成黑炭,我不吃他做的东西。”   还不知道已经被儿子出卖的章春,正在隔壁用科学的方法研究生火的技巧,他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刚刚燃起的火星瞬间熄灭了。   他看着始终燃不起来的灶,叹了口气,决定去隔壁已经开始烧菜的林家取取经。   虞泽做事的动作一向利落,这一点唐娜最为心知肚明,他说最快半小时就能吃饭,那吃饭时间的误差最晚也不会超过十分钟,果不其然,她安安心心地垫了毛毡的真丝床品上躺了半个小时,谢东万就来叫她起床吃饭了。   谢东万收起炕上的东西,摆上他从自己的窑洞里带来的矮桌,接二连三地从另一个房间带来做好的炒菜,香喷喷的饭菜香气勾出章灵晋的馋虫,他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偷偷咽下口水。   章灵晋摸了摸肚子,觉得这时候焦炭鸡蛋他也吃得下去了,说“娜娜,我先回去吃饭了,晚上我们在一起玩。”   章灵晋走后没多久,端着最后一盘炒青菜走进来的虞泽进来了,他看了眼炕上仅剩的一人,问“章灵晋呢?”   “他回去吃饭了。”唐娜盘腿坐在小桌子前,等着小爬虫上贡饮食。   虞泽在桌上放下餐盘后,谢东万带着谢昀走了进来。   “太香了!窑洞外除了你这里是饭菜香,其他地方都是焦炭味!幸好我早有远见决定和你搭伙,否则今天我也要吃水煮鸡蛋了!”谢东万大力拍着儿子的肩膀,希望听一句表扬“看!你老爸是不是很机智。”   “……呵呵。”高冷的谢昀抬了抬嘴角,他看了眼唐娜,又无动于衷地移开眼去。   两家人刚开始吃晚饭的时候,隔壁的林萌和林培来串门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脸尴尬的章春和满眼艳羡的章灵晋。   “怎么回事?大家咋都来了?”谢东万似乎是感觉到了威胁,用筷子刨了一大口米饭和菜塞进张大的嘴巴里,一边咀嚼,一边忍俊不禁地说“是不是来打秋风的,啊?”   林培不好意思说,张春也不好意思说,两个大人一脸尴尬,反倒是两个孩子毫无顾忌。   章灵晋委屈地大声控诉道“我高估他了!这次他连焦炭鸡蛋都没做出来!他还把锅都烧穿了!”   林萌则一脸真诚坦然地走到炕前,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饭菜“虞哥哥,娜娜——我们能和你们一起吃饭吗?”   主勺的是虞泽,谢东万看向虞泽,把决定权交给虞泽。   “我们那里有一只鸡,我可以用鸡来换。”章春发挥了生意人的头脑,采取交易的方法来游说虞泽。   章春启发了林培,他也马上说道“我那里有面粉和番茄!都给你们。”   章灵晋忽然想起什么,兴冲冲地从兜里拿出一个卡通布偶“娜娜!你看,这是我从我家找到的!是不是很像你?我送给你!”   林萌惊喜地叫了起来“真的好像娜娜!”   谢昀也罕见地发出了带情绪的声音“杰尼龟!”   唐娜气得差点掀桌“你们胡说!娜娜不是光头!”   惹怒了血腥魔女的后果就是,唐娜要求两家人上交原材料和加工费才能让他们一起吃饭。   林培和章春一愣,还有加工费?   章春还没想好怎么说,他那傻头傻脑的儿子已经抢着开口了“娜娜真聪明,当然应该交加工费了,怎么能白吃白喝呢!”   虞泽刚要开口,在一旁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睛的唐娜抢先说话。   “我知道了!是像海鲜市场那样吗?你们交原材料和加工费,我们帮你做好吗?”   林培和章春一愣,还有加工费?   章春还没想好怎么说,他那傻头傻脑的儿子已经抢着开口了“对啊对啊!娜娜真聪明!”   谢东万含着满满一口饭菜,含含糊糊地开口道“我们的钱都被节目组收走了,拿什么给钱啊?”   “李静姐姐不是说了吗?我们有’好孩子币’呢!”唐娜睁着大眼睛,脆生生地说“你们先欠着,等拿到币了再付钱好啦!”她甜甜地笑着,补了一句“我相信各位叔叔都是好叔叔,绝对不会赖账的!”   林萌和章灵晋两个饿肚子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各自的大人。   “那我们给多少?”林培看了眼章春。   虞泽对这种事感到尴尬,既然唐娜想收费,那就让她自己去谈,他起身走向厨房“你们和唐娜商量,我再去煮点鸡蛋面过来。”   章灵晋大声说“虞哥哥!我要三个鸡蛋!”   唐娜看着林培和章春,说“林叔叔交二十个鸡蛋的钱,章叔叔要交三十个鸡蛋的钱。”   “为什么我要贵一倍?”章春问。   唐娜对冲她傻笑的章灵晋努了努嘴“因为章哥哥吃得多。”   除了说“好”,两个大人还能说什么?毕竟是垄断生意,没得他们讨价还价的地方。   达成共识后,小桌子很快换成了两张小桌子拼接,大人们站着吃东西,四个小孩则坐上了炕,凡是吃了虞泽做的菜的人,对此都赞不绝口。   “刚刚你们没去看虞泽切菜的样子,又快又利落!”谢东万吃东西的时候,也空不下那张嘴。   “虞泽在家的时候也是自己做饭的时候比较多吗?”章春问。   虞泽还没开口,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又抢了他的话“我们没钱在外面吃饭。”   虞泽看向唐娜,想要用回锅肉封上她那张不停往外扔□□的嘴。   林萌的声音在她老爸阻止之前就响了起来“虞哥哥,你们没钱在外面吃饭吗?”   “这不是明摆的吗?你真笨!”章灵晋觉得显示他高超智商的机会来了,比林萌更大声的说“他们都穷得卖鞋了,还有钱在外面吃饭吗?!”   章春悄悄掐了章灵晋一把也被无视,只能装作这粗神经的不是自个的儿子,默默吃饭。   其他两个大男人都是实在人,林培神色复杂地感叹“你也不容易。”   谢东万则在刚刚的厨房战争中和虞泽培养出了战友情,他关切地问“听说你从东区搬到西区的前海新村去了,是真的吗?”   虞泽点了点头。   “是经济原因?”谢东万接着问。   虞泽犹豫了。   唐娜拼命朝他使眼色,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这傻子还准备抓着他那没用的自尊心不放到什么时候呢!   瞧瞧现在,多好的局面!   她敢打赌,剪出来的第一期,她和虞泽绝对是中心!当然了,血腥魔女不给他人作配,唐娜不仅要在第一期做主角,之后的数期,她也会想法设法成为其中的焦点。   虞泽看着她的眼睛,终于慢慢开口“……是。”   谢东万还想继续追问,但是再深的问题就不适合拿到现在来说了,唐娜正打算找个由头转移他的话题,谢东万的儿子谢昀先皱眉开口了。   谢昀夹了一块回锅肉到他老爸碗里“吃饭,少说几句。”   林萌看着谢昀噗嗤一声笑了。   林培说“你这儿子有意思。”   谢东万夹起碗里的回锅肉,忿忿不平地说“是啊,特有意思,周围的人都说他才像我老子。”   话题顺利转移,晚餐在愉快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   唯一没有付“加工费”就吃了晚餐的谢东万在晚餐结束后主动揽过了洗碗收拾的工作。   等到唐娜舒舒服服地穿着小恐龙睡衣躺上床后,她发现虞泽正在炕的对面墙边支简易单人床。   “蛋蛋。”她对着他的背影喊。   “这里没有人叫蛋蛋。”虞泽头也不回地说。   “鱼鱼。”唐娜又喊。   虞泽终于停下手中的工作,转头看向炕上的唐娜“你就不能好好叫我的名字吗?”   “叫名字不亲热,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叫爱称。”唐娜说。   虞泽无语地看着唐娜“……”蛋蛋、粑粑、饼饼、鱼鱼?这是哪门子的爱称?   “你睡在那里会冷的。”唐娜说,她裹着被子在炕上从头滚到尾,又从尾滚向头,最后停下时,她已经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大蚕蛹。   她仰躺在炕上,金色的柔顺发丝从炕上倾泻而下,像是一条灿烂的光带。   “看见没?”她问。   虞泽“……大蚕蛹?”   “你才是大蚕蛹!你这愚——”唐娜咳了一声,刚刚高昂起来的声音变成了娇嗔“鱼鱼!”   “那你想让我看什么?”   “床上还有很多地方可以睡啊!”唐娜眨巴着大眼睛说“你可以上来睡。”   “算了。”虞泽继续打开他的简易折叠床。   唐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是我想要你在旁边陪着我。”   虞泽回头,看见她瞬间悲伤下来的圆脸。   她低声说“我想家了。”   虞泽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谎话还是真话,不由松开了手里的折叠床。   她定定地看着他,似哭未哭,雪青色的大眼睛里仿佛有水光荡漾。   最后熄灯的时候,虞泽还是和唐娜躺在了同一张炕上。   窑洞里的两个摄影师都出去了,只剩下墙角的摄像头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虞泽给她捏好被角,看着她在黑暗中依然清澈湿润的眼睛,轻声说“睡。”   “我想要我的小点心。”唐娜在被子里小声说“你要把它赢回来,明天不吃就过期了。”   “好。”   “我睡不着。”   “……你闭上眼睛才能睡着。”   “你给我唱歌。”唐娜说。   在黑暗中,虞泽看着她闪着狡黠光芒的眼睛,他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   尽管知道她的行为最终是为了她自身,虞泽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丝感动。   为他忙前忙后,将他的事等同于自身的事,为他筹措谋划,为他好的——她是第一人。   “……你想听什么?”他在黑夜里轻声问。   “我想听你最喜欢的歌。”唐娜说。   虞泽酝酿了一会,开口轻声哼唱。   唐娜听着他低沉清澈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一汪夏日的清凉寒潭,在黑夜中静静淌过,让燥热的窑洞空气也变得凉爽湿润起来。   “我要你拍着我的肩膀。”她看着虞泽。   虞泽没有停止轻唱,他伸手落在她的肩膀,有节奏地缓缓轻拍着。   唐娜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的倦意比平常来得都快,仿佛这里是个比平常都还要让她安心的地方。   终于,她抵挡不住浓浓睡意,眼睫完全落下,她捕捉到的最后一丝光芒,来自他比黑夜更亮更深的狭长眼眸。   伴她落入睡梦的,是他低柔磁性的歌声   “……将温柔捐给你都怕未够。”   第二天一早,唐娜被鸡叫声吵醒,她在床上半梦半醒、紧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没一会,第二声鸡叫声响起,唐娜把自己藏到了被子里。   第三声穿透被子的鸡叫声响起时,唐娜愤怒地踢开被子,穿着小恐龙的睡衣跳下炕,杀气腾腾地往外走。   她要让这只嚣张的公鸡变成她餐桌上的烤鸡!   刚推开窑洞大门,寒风化作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打在唐娜脸上,她当机立断,马上关上了门。   下一秒,门又打开了,带着一身水汽的虞泽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你醒了?”   唐娜马上往炕的方向走“我没醒。”   虞泽无视她的鬼话,往厨房走去“起床换衣服,半小时后我们去领早餐。”   “你去晨跑了吗?”唐娜问。   “怎么?”   “你看到今天的早餐有什么了吗?”   “有糖包子。”   虞泽话音未落,唐娜已经冲进了卧室。   半小时后,虞泽抱着武装成团子的唐娜走出窑洞,他们在门口遇见了正要去领早餐的林萌。   “你爸爸呢?”虞泽看着独自一人的林萌。   “他还在睡呢,不管他,他不到中午是起不来的。”林萌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   虞泽顿了顿,说“那我们一起走。”   “好啊!”林萌一点都不怕生,爽快的答应了。   发放早餐和举行“早市”的村长家在山顶,而节目组的窑洞在半山腰,他们问了村人才知道,从这里到山顶要走上十五分钟,这还是对熟悉路况的村民而言。   山路崎岖不平,虞泽一路上都在注意着独自爬山路的林萌,所以才能在她一脚踩空摔倒的时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萌萌姐姐,你小心一些。”舒舒服服乘坐人力轿的唐娜送出一句不咸不淡的关心。   “没关系,姐姐没事!娜娜不怕!”林萌站稳了身子,立即对唐娜安抚地说。   唐娜“……”她一点都不怕啊?   虞泽沉吟片刻后,对林萌伸出手“你牵着我。”   缩在虞泽怀里的唐娜立即瞪大双眼,原本靠在虞泽怀里的身体也直了起来。   她看看虞泽,他看着林萌,她于是看向林萌,希望她有些正直的自知之明……然后她看到林萌大大方方地握住了她的小爬虫的手!   岂有此理!   这两个小爬虫竟敢……   “对了,我还有一个这个,给娜娜。”林萌忽然想起什么,用空着的那只手从兜里摸出一粒印着外文的牛轧糖“这是我今天早上从衣服口袋里找到的,听说你喜欢吃糖,我就留下来了。”   林萌警惕地看了一眼前后摄影的摄影师,飞快地剥下牛轧糖的包装,踮起脚,伸长了手臂,把牛轧糖递向唐娜“娜娜,你快吃!”   唐娜回过神时,嘴里已经开始扩散牛轧糖的香味。   唐娜嚼着甜甜的牛轧糖,心情飞速好转,再看了一眼虞泽和林萌牵着的手,她也没那么生气了。   哼,看在牛轧糖的份上,暂时外借一会。 第37章   半小时后,他们终于爬上了山顶,林萌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长期锻炼的虞泽因为“负重”登山的缘故,额头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明天你自己走。”虞泽对唐娜说。   “你觉得可能吗?”她瞥他一眼。   虞泽没说话。   唐娜满意地移开眼,看来他也只是说说而已。   “我看到李静姐姐了!”林萌歇了没两口气,又撒丫子朝着村长大门家开的“早市”跑去。李静在餐桌旁对着他们挥手致意。   虞泽放下唐娜,和她一起走到餐桌前的时候,李静正在对林萌说“萌萌是第一个来领早餐的人,恭喜你,获得了两枚’好孩子币’。”   听到获得游戏币,林萌却没有露出喜色,她马上说“我是和虞哥哥、娜娜他们一起来的。”   李静看着林萌,耐心地说“可是我们只奖励最先到达餐桌的那一个人。”   林萌面露纠结,虞泽开口“收下,是你先到餐桌的。”   林萌这才接受了两个好孩子币的奖励,她拿着两个游戏币,仰头朝虞泽和唐娜露出灿烂开心的笑容。   唐娜才不在乎别人得了几个好孩子币,反正林家欠她价值二十个鸡蛋的游戏币,章家欠她三十个——她作为债主,是最希望这两人获得代币的人。   她更为关心的是——她的糖包子呢?   唐娜踮着脚尖把餐桌上的东西都看了一遍,她的糖包子呢?!   话说回来,虞泽去跑步,怎么可能跑到山顶上正好看见她的糖包子?!   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唐娜转身,冲到装作若无其事的虞泽身前怒视着他。   “……”虞泽心虚地移开眼。   “娜娜,怎么了?”林萌走了过来。   有摄像机在,唐娜没有踢他,而是选择了潸然泪下。   “他骗我早上有糖包子,骗子,骗子……哇……我的糖包子……”   虞泽倒宁愿她踢他!   他看到她哭就头大如斗!   “别哭了,等拍完了我给你买糖包子。”虞泽试着安抚。   唐娜伤心哭泣“你居然敢骗我,我再也不信你了……”   “还不是你要赖床……”   唐娜闻言哭得更伤心了,她伤心地抹着眼泪,转身朝下山的路走去“爱淡了,心冷了,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已经失去娜宝宝了……”   虞泽从身后把她抱了起来“差不多得了。”他黑着脸说。   “还敢威胁我。”唐娜在他怀里啜泣“你等着,我会把这些都告诉姐姐,让她为可怜的娜宝宝出气……”   “娜娜!娜娜!”林萌在“早市”那一边叫了起来,兴奋地跳起来朝唐娜挥手“你快过来看,这里有糖包子!虞哥哥没有骗你!”   唐娜半信半疑地看了过去“真的?”   虞泽抱着唐娜走了过去,在由工作人员充当卖家的“早市”上,她果然看到了糖包子。   糖包子前面贴着标价“售价1币”。   “我没有钱……”唐娜泫然欲泣。   “你有啊!”林萌大声说“我们家还欠你二十个币呢!”   她高高举起刚刚拿到的两个代币,递给唐娜。   虞泽接过两个代币放到她手里,唐娜握紧代币,抽泣一声,不哭了,她对林萌说“谢谢萌萌姐姐。”   “不用谢,娜娜妹妹!”林萌开心得笑了。   铁血商人唐娜擦掉眼泪,用软萌的声音强调“你还差我十八个币。”   “放心,萌萌姐姐不会忘!”林萌拍着胸脯说。   唐娜我是怕你老子忘。   唐娜买了两个糖包子,其中一个自己吃,另一个则递给了林萌。   她打算等对方推拒一下的时候就把糖包子无损收回,没想到她只是递出糖包子,一句“林萌姐姐你吃不吃”都没说完,林萌就已经痛快地伸手从她手里拿走了糖包子。   唐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萌大口大口咬在她的糖包子上。   唐娜和虞泽在村长家领了早餐后,三人原路返回,遇见刚要出门的章春和章灵晋。   看见已经领到早餐的唐娜,章灵晋大叫起来“娜娜!”   小胖子迈着短腿快步跑到虞泽身边,看着被抱起的唐娜,说“怪不得你不在家里,我本来想叫你一起去领早餐的!”   林萌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她今天第一个领早餐并获得了两枚代币的事,小胖子更是懊恼“娜娜,你等着看,明天我一定会做领早餐的第一个人!”   唐娜“?”干她屁事?   告别了出门领早餐的章春和章灵晋后,虞泽和唐娜看见工作人员已经将一张用于吃饭的大长桌摆在了院子里面。   “娜娜你们先吃,我去叫爸爸起床!”林萌欢快地朝她住的窑洞跑去。   林萌这一去,过了快半小时,才牵着她半梦半醒的爸爸走出来。   “林叔叔,早上好。”唐娜甜甜地说。   “哦,娜娜早上好。”林培揉了揉眼睛,看向桌上已经摆好的稀饭和榨菜,说“你们这么早就起来了?”   “不早啦!”林萌抢先着说“是你起的太晚了!”   林培在桌前坐下后,说“另外两家人呢?”   虞泽把纸巾卡在唐娜的领口上,说“章春他们刚刚出去,谢东万他们我不清楚。”   唐娜一把扯下纸巾,不开心地瞪了虞泽一眼。   这是什么场合?他居然敢把口水巾塞到血腥魔女的领子里!她不要面子的吗?!   唐娜说“我是小大人了,小孩子才戴这个。”   虞泽看着她,说“你确定吗?小大人不需要别人帮她洗衣服。”   唐娜自觉地把纸巾重新塞回领口里“那我还是当个宝宝。”   一阵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忽然在空旷的院子里响了起来。   唐娜转头一看,林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公放着摇滚乐,他和林萌一边喝粥,一边摇头晃脑跟着节拍抖动身体。   真rock呀   唐娜看了看林家父女碗里的稠粥,又看了看自己和虞泽碗里稀饭一般的清粥。   她抱怨道“为什么我在碗里看不到米?”   虞泽看了一眼她的碗,说“你不是吃了个糖包子吗?”   “这和我的碗里没有米有直接关系吗?”唐娜嘀咕一声,端起碗,当水一样喝了半碗。   谢家的窑洞门打开了。打着哈欠的谢东万和脸色不佳的谢昀相继走了出来,看着院子里的众人,谢东万说“大清早的,这么有活力?”   “你们才起来?”林培跟着节奏摇摆着身体“这个时间点儿,可能赶不上领早餐了。”   “我早就起来了!”谢昀难掩怒色,锐利的目光直指谢东万“都是因为他睡得像头死猪一样!”   “我让你自己去,你又不去”谢东万说。   谢昀更为生气,这时林萌跑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说“谢昀弟弟,你别生谢叔叔的气,明天我们一起去领早餐好吗?”   谢昀的表情有所缓和,场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开朗善良的林萌身上。   为了重新成为视线的焦点,唐娜推出她那半碗清汤寡水的白粥“谢哥哥,你来和我一起吃。”   “我的也分给你!”林萌大声说。   谢东万说“你看萌萌姐姐和娜娜妹妹多懂事呀,你还不说声谢谢?”   谢东万的话再次点燃了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谢昀的怒火,他抬起头,怒视着谢东万“又不是因为我才错过早餐的!”   “行行行,我说谢谢,行了!”谢东万一脸头大的表情“这节目组名字取的真好,我的小祖宗欸!”他叹息一声。   在两家人的帮助下,谢家父子终于吃上了早餐。   等最后领到早餐的章家父子回来把早餐吃过后,四家人换上滑雪服,乘上同一辆商务车,前往紧邻西乡村的天然滑雪场滑雪。   根据四家人在滑雪比赛上的表现,节目组将给予他们不同的“好孩子币”奖励,一等奖有十个代币,二等奖有五个代币,三等奖也有两个代币,一等奖还有一个额外的奖励,可以从被收缴的个人物品里赎回任意一个。   商务车在雪白一片的辽阔雪地里停下,车门打开,四个全副武装的小孩陆续下车,接着才是四个装扮各异的大人,按照衣服厚度来排,小孩中唐娜赢了,大人里林培赢了,谢东万取笑林培把棉被穿在了身上,林培自认体弱,还把锅往摇滚身上推“职业原因,我习惯了室内活动。”   唐娜穿着白色的滑雪服,带着姜黄色的毛线帽,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把一张圆圆白白的脸庞露在外面,虞泽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走在雪地上,就像看见一只戴着小黄帽的大白鹅在欢快前进。   游戏竞赛先从小朋友开始,轮到唐娜上场,虞泽在身后对她说“加油。”   唐娜对一等奖势在必得,她还没忘记,今天是她的小点心保质期的最后一天。   她回头,满脸骄傲和自信的对他比了一个小case的手势。   下一秒,虞泽就看见她因为不看路而扑进了雪地里。   虞泽“……”   他走上去,把陷进雪地里的唐娜给提了起来,拍去她白嫩圆脸上的雪花渣。   书精眨眨眼,睫毛上的冰晶化为湿润的水光,在晃眼的光线中璀璨如流光。   “可恶!居然能让伟大的血……娜宝宝吃瘪,这地方有诈!”   她忿忿不平地说着,把脸凑了过来,将剩余的雪花在他的衣服上蹭掉。   虞泽恍惚间有种被养的猫蹭了的错觉。   他把唐娜的金发塞到她的滑雪服衣领里,以免游戏时挡住她的视线,不放心地叮嘱“尽力而为。”   身体协调能力为不及格的唐娜在之后的身体对抗赛中理所当然的输了,不仅输了,还光荣的沦为了四个小孩中的最弱体,连比她小一岁的谢昀都不如。   谢东万一脸担忧地看着在雪地里连路都走不好的唐娜,小声对虞泽说“我看你以后还是少抱她一点,小孩还是需要锻炼,你太娇惯了。”   虞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唐娜在听到李静宣布她淘汰后,扁着嘴巴,一脸不开心的转身走向虞泽。   还没走到虞泽面前,唐娜就朝他伸出了双手。   虞泽想着刚刚谢东万对他的劝告,故意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无视书精的后果就是被她故意踩上了自己昨晚刚擦干净的心爱跑鞋。   虞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低下头,撞上一双湿漉漉的雪青色眼睛,带着小黄帽的书精抱着他的大腿,就像一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奶狗,可怜巴巴地仰视着他。   如果是其他人故意踩了他心爱的鞋子,虞泽保证他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但对方是书精,他能怎么样呢?   唐娜的表情弱小、无辜、又可怜——打不能打,骂不能骂,他能怎么样?   尽管虞泽知道这是她故意在摄像机前展露的样子,却还是看不惯她闷闷不乐,开口说道“想要一等奖?”   “废话。”唐娜委屈的白了他一眼。   李静开始让大人们上场,虞泽和谢东万的名字被她叫到。   虞泽把她从自己的鞋子上抱了下来,整理好了她因为身体对抗而戴歪的帽子,说“你等着。”   虞泽上场,和体格壮硕的谢东万面对面地站在一起,站在一旁的李静宣布这一轮的游戏项目是雪地相扑。   四个聚在一起的小朋友议论纷纷   章灵晋一脸担忧地说“惨了,虞哥哥对上谢叔叔,他可怎么赢啊?”   林萌比较乐观,心直口快地说“可是虞哥哥年轻啊!谢叔叔都三十好几了!”   谢东万的儿子谢昀平日对他老爸没个正眼,这时却马上反驳“他五十岁也能赢过二十岁!”   唐娜听着他们的讨论,一点也不担心虞泽。   她跳着给场中的虞泽大声加油“冲鸭!冲鸭!赢了比赛,娜宝宝就亲亲你!”   章灵晋一个激灵,踱步到唐娜身边,犹豫不决地想要问问他赢了有没有这个待遇。   “没有。”唐娜转头对他说。   “?”章灵晋惊呆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天使妹妹难道有读心术吗?!   谢东万摆好姿势,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虞小弟,你可要小心啰,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虞泽扬了扬嘴角“我也是。”   李静吹响了哨子,两人都果敢地朝对方扑去。   一秒,只用了一秒,随着台下一阵震惊的惊呼声,谢东万被利落地放倒在地,台下观战的人甚至都没看见虞泽做了什么,这场比赛就决出了胜者。   “什么情况?!”林培瞪大眼,抄在滑雪服兜里的双手不知不觉拿了出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除了唐娜,她举着双手,兴奋至极地跳了起来“哦耶!”   谢东万目瞪口呆地看着虞泽,虞泽微微扬着嘴角,朝他伸出手。   谢东万拉着他的手,从地上一把爬起后,第一件事就是朝制作组喊“再给我一次机会!是我疏忽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其他嘉宾们纷纷看向虞泽,孩子们也纷纷开口,希望虞泽能再和谢东万比一次。   执行导演看向虞泽,后者无所谓地说“可以。”   第一次就当做热身赛,第二次雪地相扑开始了。   谢东万这次满脸谨慎,也不笑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虞泽,仿佛如临大敌,虞泽一如既往地冷静淡然。   李静吹响哨子后,谢东万沉住气,猛地朝虞泽扑去!   谢东万想要速战速决,看得出他用上了全身力气想要绊倒虞泽,虞泽却如泰山般牢牢站在地上,两只手用力抵抗着谢东万的力量。   两人的体型截然不同,虞泽比谢东万高,但谢东万的宽度是虞泽两倍,和谢东万比起来,虞泽就像是一个经看不经用的花花架子,难以想象这样的花架子,却能和壮硕的谢东万在力量上做到势均力敌。   林萌吃惊地说“虞哥哥力气好大啊!”   谢昀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内对决的两人,神色又紧张又惊讶。   推销员唐娜适时上线,用骄傲的口吻大声说“这算什么!虞泽还会打泰拳呢!我们家以前有健身房,后来家道中落,虞泽就只能和老爷爷们一起在公园里打太极拳啦!”   唐娜的话引发一阵笑声,就连最为不苟言笑的章春都忍俊不禁,他笑看着唐娜,说“娜娜,你知道家道中落是什么意思吗?”   唐娜睁大眼睛,毫不犹豫地说“家道中落的意思就是从东城公园旁搬到前海新村!”   章春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对身旁的林培说“我真羡慕你们这样有女儿的人。”   “想要女儿多简单?”林培笑了“回去就和夫人努力。”   唐娜身旁的章灵晋则满脸敬畏地看着场内互相对抗的两人“我也要学拳击,好好锻炼身体,成为像虞哥哥这样的人!”   林萌看了眼圆滚滚的章灵晋,再次直言直语“你先减肥。”   章灵晋红着脸反驳道“我妈说长大了自然会瘦的!”   在场外议论纷纷的时候,唐娜始终注视着场内的对决,虞泽的爆发力不如谢东万,持久力却远胜对方,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谢东万开始气喘吁吁,他仍气息平稳,余力充沛。   时机已经到来,虞泽从防守模式转为攻击,猛地向谢东万发动了总攻。尽管谢东万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却仍是被暴起的虞泽冲撞得乱了脚步,数秒后,两人在惊呼声中一起摔向雪地!   李静吹响哨子,场外的唐娜欢呼起来,先触地的是谢东万——他们赢了!   虞泽从谢东万身上爬起,再次对他伸出手。   谢东万拉住他的手,一边笑一边无奈地说“后生可畏,是我输了。”   虞泽赢了谢东万,又毫无意外地赢过另一场对抗赛的赢家章春,最终拔得比赛头筹,成功为唐娜拿回了二十个代币和她再不吃就要过期的小点心。   唐娜扯了扯虞泽的裤腿,让他弯下腰来。   虞泽一边把擦汗用的毛巾塞在衣领下,一边弯腰靠近她“什么?”   唐娜迅速在芒果点心上咬了一口,柔软的奶油在她口中爆开,她转头,唧一口亲在虞泽脸颊上。   “……”   虞泽转头无语地看着她,脸上还带着几点雪白奶油。   “奖励。”唐娜甜甜地说“娜宝宝的亲亲。”   “你们关系真好啊。”谢东万酸溜溜地看着两人,蹲下后揽住一旁的谢昀“你也亲亲爸爸,给个安慰奖?”   小大人的谢昀嫌弃地看了谢东万一眼,仿佛在说“什么智障。”   在经过一整天的户外活动后,四对亲子在日落时终于坐上回程的商务车。   唐娜已经累到动弹不得,靠在虞泽身上一动不动。   熊孩子章灵晋和活力果林萌依旧精力十足地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雪景,林萌发出一声“好可爱”的叫声,章灵晋马上来拍坐在一旁的唐娜。   小胖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唐娜分享他看到的东西“娜娜,娜娜,你快看外面有一群羊!”   唐娜动也不动,生无可恋的表情仿佛身体被掏空“别喊了,娜娜已经死了。”   “你怎么死了呢?!娜娜!你哪里不舒服吗?”章灵晋立即抛下窗外的羊群,紧张地扑了过来。   虞泽低头看着唐娜,轻声说“她累了。”   谢东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没怎么动?怎么就累了?”   不说还好,谢东万话音未落,唐娜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断了线的珠子迅速打湿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和牛奶般白嫩的脸庞。   “娜娜哭了!娜娜!娜娜!”小胖子急得手脚无措叫着她的名字,不被理睬后只能朝谢东万怒声喊道“都怪你,你把娜娜弄哭了!”   章春皱眉说“章灵晋,对叔叔怎么说话的?”   小胖子闭上嘴,脸上仍是愤愤的表情。   “娜娜你怎么哭了呢,叔叔也只是开个玩笑……”谢东万尴尬地说。   唐娜转身抱住虞泽,将脸藏在虞泽的滑雪服里。   “虞哥哥,你说点什么呀!”章灵晋被他老爸镇压,只能祈求天使妹妹的监护人站出来为她出气。   虞泽低下头,看着正在悄悄对他做鬼脸的书精。   他能说什么?说“请大家坐好,书精的好戏即将开场”吗?   唐娜巴巴地看着虞泽,该配合她演出的他却视而不见,将目光心虚地移向了别处!   没用的小爬虫!唐娜趁别人没注意,恨恨地一脚踩上虞泽的鞋子。   没办法,伟人当自强,唐娜独自一人,坚强地撑起这出好戏。   “娜宝宝也想动,但是饿得肚子咕咕叫。呜呜呜……大家都吃饱饱,娜娜只能喝米汤汤,娜娜想回家……”唐娜抱紧虞泽,伤心地哭着说“娜娜在家里从来没有饿过肚子……”   小女孩伤心的哭泣声勾起人类保护幼儿的本能,除虞泽看不出表情的扑克脸以外,其他三个大人都露出严肃的神色。   “米汤汤是怎么回事?娜娜早上吃什么了?”   林萌马上说“我知道!我和娜娜一起去领的早餐!”   唐娜在虞泽怀里欣慰地点头,干得好啊,小小爬虫。   “娜娜吃了一个糖包子!”林萌说。   这个愚蠢的小小爬虫!猪队友!大蠢蛋!   唐娜的笑容骤然变形,还好她藏在虞泽怀里,除了低头的虞泽外,谁也没看见她的颜艺表演。   不再寄希望于外界的助推,唐娜委屈地抽噎着说“娜娜的粥里连米粒粒都看不到,早餐没吃饱,所以才会路都走不稳,谢叔叔还说娜娜没有动,谢叔叔是坏蛋,呜呜呜……娜娜也很想动,但是没力气动……”   “谢叔叔是坏蛋!”章灵晋跟着唐娜,复读机一样重复道。   “好好好,是谢叔叔不对啊,谢叔叔不知道你早上没吃饱。”谢东万连忙说。   再哭就是蛮横了,唐娜松开虞泽,软软地哼了一声,抽泣着用手背擦拭眼泪。   谢东万抢在虞泽前面扯出纸巾给她擦脸的时候,她也没抵抗。   在谢东万给她擦干眼泪后,商务车在他们住的窑洞面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后,虞泽抱着唐娜下车时听到她肚子里传来咕咕两声。   虞泽皱眉“真的饿?”   “难道是假的饿?”唐娜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虞泽伸手拂去她睫毛上瞬间结晶的泪水,轻声说“再坚持一会。”   章灵晋悄悄走到虞泽身旁,伸手扯了扯唐娜的裤子,小声地说“娜娜吃……昨天我藏起来的,就这么一块了。”   小胖子费力地踮着脚尖,举着一小块巧克力。   唐娜伸手想要去拿,李静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行哦,小朋友们要遵守游戏规则。”   经过一天半的相处,李静已经和四对亲子嘉宾熟悉,作为节目的主持人和游戏裁判,李静的地位在孩子们心中自然和其他工作人员不同,听到她这么说,章灵晋放下踮起的脚尖,祈求地看着微笑的李静“李静姐姐,娜娜真的很饿了,就让她吃一口。”   唐娜收回落空的手,可怜兮兮地看向李静。   其他人也跟着看向李静。   “不行。规则就是规则。”李静笑着摆了摆头“灵晋,还记得昨天答应过李静姐姐什么吗?我们要遵守游戏规则,你还记得吗?”   章灵晋抿住嘴唇,陷入两难之地。   “过来,姐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李静朝他伸出手。   在犹豫过后,章灵晋最终还是走到李静面前,把巧克力上缴了出去。   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了结的时候,唐娜忽然小声开口“我也藏了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   虞泽皱起眉,因为他是最清楚她有没有藏东西的人。   在唐娜的示意下,他把她放下。看着戴小黄帽的大白鹅一摇一晃地走向李静。   “这是我最喜欢的宝贝。”唐娜从兜里掏出一只用糖纸叠成的千纸鹤,放到李静摊开的手掌里“送给李静姐姐。”   李静在她面前蹲下来,问“姐姐没收了灵晋给你的巧克力,你不生气吗?”   唐娜看着李静,五分钟前还在哭泣的她眼眶红红,此刻却已经忘记之前的不开心,甜甜地笑了起来“娜娜喜欢李静姐姐,所以不生气。”   当天晚上,洗漱好的唐娜穿着她的小恐龙睡衣爬上热烘烘的炕,舒舒服服地拿虞泽的手机刷着微博,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公众号“娜也太棒了”居然上了热搜,虽然排名不太靠前,但依然带来了一大波流量关注她的公众号,她通过底下的评论,才知道她上一篇文含沙射影的未婚怀孕女星已经被徐柴拍到实锤曝光,现在女星已经发表会去结婚生子退出娱乐圈的宣言了。   不知是谁在相关的热评下带出了唐娜的公众号,导致大家都知道她才是最近两个大瓜最初的爆料人。   “娜也太棒了”这个名字一夜之间出现在各大八卦论坛上,人人都在猜测这个号背后是何方神圣。   唐娜一边看着愚蠢爬虫们对她真实身份的猜测,一边对吹干头发走进卧室的虞泽说“娜宝宝也想有一个自己的手机。”   虞泽看了她一眼,说“买。”   唐娜放下手机,感动地看着一反常态,爽快的虞泽“谢谢蛋蛋!”   “……不用谢。”虞泽关灯,上床“是你自己给自己买。”   唐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在黑夜中隐隐发光的眼眸“……你居然要一个五岁的小孩自己买手机,你是魔鬼吗?”   “魔鬼就在眼前,你还不赶紧闭眼睡觉?”虞泽伸手拂下她长长的睫毛。   抬起手时,她的眼皮又锲而不舍地抬了起来,雪青色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她抓住他的手,说“我睡不着。”   虞泽“……你不闭眼,怎么睡得着?”   书精才不管他说什么,她一脚踢开身上的被子,精力十足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娜宝宝睡不着!我想去外面看星星!”   冷空气一拥而上,虞泽不得不从床上坐了起来“外面零下几度,你不怕冷了?”   唐娜眨巴着大眼睛,一把扑到他身上,抱住他的脖子。   “你抱着娜宝宝就不冷了。”   再三劝说无果后,虞泽只能一件件给她穿上脱下的厚衣服,他自己反倒没这么讲究,在睡衣外面拉上长羽绒服的拉链后,就抱着唐娜走出了温暖的窑洞。   入夜的西乡村温度零下几度,唐娜穿的厚实,一阵冰刀似的寒风吹来,还是让她不由一个哆嗦,把脸躲进虞泽的怀里。   “去哪儿?”虞泽在寒风下面不改色。   唐娜对他耳语了一个名字。   “……去那儿做什么?”虞泽神色有异“一碗粥而已,你想做什么?”   “愚蠢的人类!”没了麦克风的录音,唐娜说话也自在了,她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鄙夷“没了伟大的血腥魔女,你就是被害死了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虞泽抱着她往院子外走去,他低声问“你怀疑那碗清粥是李静故意的,所以才送了她千纸鹤?”   “算你没蠢到家。”唐娜说。   “你想窃听她?”   “我只想确认一件事。”   虞泽半信半疑地没说话,他始终觉得是唐娜过敏了,那碗粥说不定只是凑巧。毕竟,李静是综艺节目的主持人,在此之前他们没有丝毫交际,李静这么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很快,他就知道唐娜有没有过敏了。   在村长家外不远的地方,虞泽在唐娜的指示下,发现了草丛中一个小小的纸团。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唐娜用来折千纸鹤的糖纸。   “给我。”坐在虞泽手臂上,抱着他脖子的唐娜说。   虞泽把糖纸交给唐娜,看着她展开皱成一团的糖纸,在可以写字的那一面,他们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诅咒。   糖纸最中央,写着一行充满仇恨的凌乱文字“竟敢伤害紫娴,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居然喜欢张紫娴,品味有问题。”唐娜一脸嫌弃地把糖纸放进了衣兜里。   她抬起手,召唤出自己的魔法书,放出了恶灵朱仲。   “去,吃饭。”唐娜说。   看见虞泽变了脸色,唐娜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个软心肠的小爬虫在想什么,她开口说道“放心好了,像这种弱得要死的恶灵——”   被评价为“弱得要死”,恶灵朱仲恼怒地嘶吼一声,竟然向着唐娜扑来。   虞泽下意识地抬起脚,一脚踹倒恶灵。   在魔法书中温养了一段时间,已经恢复些许神智的恶灵朱仲感受到强烈的屈辱,伏在地上愤怒又伤心地捶着地面,流出不甘的泪水。   “……看,弱得要死。”唐娜看着倒在地上的可怜恶灵,继续说道“被这样的恶灵沾上,我猜她也只会打几个喷嚏。”   “再不去干活我就烧了你。”唐娜不耐烦地说,一簇火光在黑夜中闪现。   恶灵朱仲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飞快奔向院子里的大屋。   唐娜和虞泽回到窑洞时,发现综艺的制作人陈韬在屋子里等他们。   “外面太冷了,不介意我进来等?”陈韬从椅子上起身。   虞泽点了点头“当然。”   “陈韬叔叔!”唐娜让虞泽把她放下,快活地奔了过去“你是来看娜娜的吗?”   “小机灵鬼。”陈韬在她头上摸了摸“在这里还习惯吗?”   “习惯,大家都对我很好!”唐娜响亮地说“比家里好玩多啦!”   “那就好。”陈韬收回手,抬头看向脱下羽绒服的虞泽“外面这么冷,你们还有闲心散步?”   “她睡不着,出去走走。”虞泽简略地解释。   “我是和你确认一件事的。”陈韬说“拍节目之前,我们让你填了一张表格,还记得吗?里面有一栏是关于孩子的紧急联系人。”   在炕边坐下的虞泽平静地看着他“记得。”   “你什么都没有写。”陈韬说。   唐娜看看陈韬,又看看虞泽,主动插话“必须要写吗?”   “不是必须。”陈韬顿了顿,说“但我建议你们写。”   虞泽看向唐娜,唐娜说“那就写叭。”她凑到虞泽身旁,问“写谁?”   虞泽“……”他怎么知道?   唐娜想了想,说“写虞霈!”   “……是你的紧急联系人。”虞泽说。   “蛋蛋。”唐娜爬上炕,和他平视“你是傻瓜吗?”   虞泽“……”   “难道我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还要等千里之外的亲人飞来救我吗?”唐娜说。   ……虞泽必须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他在填虞霈还是虞书之间犹豫了一下,决定听从唐娜的决定。   “我是现在写给你,还是一会发给你?”虞泽转头对陈韬说。   “一会发给我。”陈韬说“我没别的事了,你们好好休息,节目里遇到什么问题就来和我沟通。”   虞泽送他走到门口,顿了顿,说“……谢谢你。”   陈韬回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机会给你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了。”   第二天开始,唐娜每天都在镜头下花式赠送一个千纸鹤给李静。   早上,在村长家领早餐的时候——   金发的小团子趁人不注意,把浅粉色的千纸鹤悄悄放进李静的防寒服衣兜,朝镜头得意地笑。   中午,李静来窑洞“家访”的时候——   金发的小团子把浅紫色的千纸鹤藏在游戏中获得的套娃里,满脸仰慕和期待地要李静帮忙拿出最小的娃娃。   傍晚,在大家下车走向大院的时候——   金发的小团子乘着“人力轿子”,从后面戳戳李静的右肩,然后迅速把浅绿色的千纸鹤放到李静的左肩头。   乐此不疲。   持续三天后,就连林培都忍不住问“娜娜这么喜欢李静姐姐吗?”   唐娜笑得又甜又灿烂,毫不犹豫地说“娜娜最喜欢李静姐姐了!”   谢东万打趣道“最喜欢李静姐姐?那虞泽呢?”   经过这么几天的接触,所有人都知道唐娜有张讨人喜欢的小甜嘴,谢东万这么问,就是想看唐娜怎么打圆场——他果然没有失望。   谢东万看见唐娜转身抱住虞泽,仰头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娜娜最最喜欢虞泽!娜娜要抱抱!”   虞泽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将她抱起。   四家人正走在陡峭的山路上,向着山顶的村长家进发。   今天是节目拍摄的第四天,李静在头一天神秘地宣布今天有特别活动,让大家在早上十点的时候,一起到村长家集合。 第38章   “这孩子也太会说话了。”谢东万感慨完,例行要低头看一眼伤透父心的冷酷儿子。   谢昀看到他的目光,翻了个白眼,看向一边。   “每个孩子都棒,各有各的优点。”落在最后的林培说“你儿子从小到大全科全优,有这样的省心孩子你还不满意?”   “我倒是想为他费点心。”谢东万嘀咕“生了个孩子,除了给他换尿片那段时间,我还没什么当父亲的实感。”   他拿手碰了碰执意要自己走山路,不需要人牵更不用人抱的谢昀,说“你也去打个架,让我被请一回家长?你看哪个男孩不打架?这是一种宝贵的人生经验。”   谢昀冷冷看了他一眼,“这傻瓜怎么是我爸爸”的意思溢于言表。   “算了。”章春苦笑起来“这种人生经验多了也不好。”   惹事精章灵晋缩起肩膀,颇有自知之明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一行人上到山顶,进入村长家宽阔的院子大门。   “你说,李静姐姐说的特别活动到底是什么呢?”林萌走到章灵晋旁边,疑惑地问。   章灵晋无所谓地说“不知道啊,进去不就知道了?”   小胖子只对唐娜的事有着高度关注度。   进入村长家,虞泽把唐娜放下后,李静戴着一个口罩出现了。   作为“仰慕者”,唐娜立即适时关心道“李静姐姐,你生病了吗?”   李静露出虚伪的笑容,在唐娜头上摸了摸“有点咳嗽,娜娜不用担心。大家都跟我来。”   李静将一行人引到了一间宽阔的大屋里,让他们在房间内先静待一会。   好奇宝宝林萌再次询问“李静姐姐,到底特殊活动时什么呀?”   李静离开前的回答让人更加摸不着魂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肯定是会让萌萌妹妹高兴得大叫起来的好事。”   他们在沙发上陆续坐下,各自说了会话后,李静再次回来,神采飞扬地说“小朋友们,看看是谁来了?”   众人的目光不由投向李静身后,李静笑着让开,三个风格各异的年轻女人接连走了进来。   “啊!!”林萌果然首当其冲地尖叫了起来“妈妈!”   其他两个小孩反应各异,但都是开心的,谢昀离开沙发站了起来,章灵晋已经飞快地冲了过去。   “妈妈,我好想你……”林萌抱着母亲,坚强又开朗的小女孩没说几句话就露出了哭腔。   “妈,你看我瘦了!我是不是要长大了?!”章灵晋掐着自己肚子上的游泳圈,骄傲地向母亲展示。   谢昀在认真地和母亲打着商量“你把他带回去,我可以一个人录节目。”   谢昀的母亲好笑地问他为什么,他同样十分认真严肃地说“我不想照顾他了,我累了。”   一旁偷听的谢东万表示他的心不累,只是好痛。   章灵晋看了看空荡荡的门背后,忽然说“娜娜妹妹的妈妈呢?”   小胖子的话一出,所有陷入重逢喜悦的人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来的只有三位妈妈,那么唐娜和虞泽呢?   他们朝两人的位置看去,唐娜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脸上喜色未褪的他们,那张总是充满甜甜笑容的洁白圆脸上,现在只有茫然和失落,而身旁的虞泽,他面无表情,只是神情比往常更加冰冷。   章灵晋不懂这尴尬的气氛,他见人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去问李静“李静姐姐,娜娜妹妹的妈妈不来吗?”   李静即使戴着口罩,也能从她弯起的眼睛上看出她正在笑,很开心的笑“今天是特殊的见面日,我们会邀请各位‘小祖宗’的紧急联系人来现场参与游戏互动。三位爸爸都很有默契,在孩子的紧急联系人上填写了妈妈的联系方式,虞泽填写的是弟弟的联系方式……”   谢东万吃惊的“哇哦”一声。   这也不能怪他大惊小怪,虞泽的出身背景在网络上一片空白,不知是他自己还是背后人的意思,所有公开采访中都没有提及他的出身背景,即使提及,也是作为背景出现,类似“虞泽十八岁那年离家……”   不知情的人们在不知不觉中有种虞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错觉也很正常。   虞泽已经猜到她会说什么,如果是邀请人到现场,很显然——   “弟弟因为不在上京,所以很遗憾不能来参加这次特殊的见面会。”李静笑着说“但是我们准备了一个小道具,可以让娜娜给自己想要联系的人通视频电话。”   李静拿着一个iad走了过来,坐到唐娜身旁“娜娜想给谁打电话?爸爸还是妈妈?”   唐娜在心中发出嘲讽的笑声。   想知道她是什么背景?她偏不告诉她!   唐娜摇了摇头“我不想打扰妈妈。”   “那你想打给爸爸吗?”李静问。   唐娜摆摆头,抱紧虞泽的手臂“娜娜不想给人打电话。”   李静看向虞泽“你呢?要给弟弟打个视频电话吗?”   虞泽同样拒绝了。   一家团聚的特殊见面会原本应该充满欢声笑语,但因为身旁就有一对孤孤单单的亲子的缘故,其他三个家庭里的大人都有些收敛。   孩子们想得没那么多,特别是林萌和章灵晋这两人,没一会就响起了响亮的大笑声。   在由父亲们上场游戏竞技的环节里,其他孩子们的父亲上台游戏了,他们身边还有母亲陪伴说话,唐娜在下面孤单一人,映衬得更加孤单可怜。   李静在这时坐到了她身旁。   她一脸关心,柔声询问“娜娜,和妈妈分开这么多天,你想不想妈妈呢?”   大灰狼来了,想要趁监护人不在趁机吃掉小红帽,却不知道小红帽的帽子底下是一只比她更狡猾的大灰狼。   唐娜小声说“想……”   “既然想,那么为什么不给妈妈打电话?”   “因为……”唐娜面露犹豫地看着李静“妈妈不许我在外面给她打电话,我怕她会生气……”   李静果然上钩,马上问道“妈妈怎么会不许你在外面给她打电话呢?”   唐娜一脸天真地说“妈妈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身份。”   李静问“娜娜知道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唐娜用童音软软地说“妈妈说她的工作就是喝茶购物晒太阳。”   “娜娜以后也想做妈妈的工作吗?”李静笑着问。   唐娜认真地说“妈妈说娜娜和她不一样,娜娜是小公主,以后要做公主的工作。”   旁听到这句话的人都笑了起来,连负责拍摄唐娜的摄影师都不例外,离王室生活太远的他们,把唐娜对身份的这句实话当做了童言童语,一笑而过。   李静也在笑,唐娜清楚她眼角露出的笑意是嘲笑。   唐娜看着他们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一点都不生气。   可劲笑,也就只能笑这段时间,等她的真实身份曝光后,他们可就笑不出来了。   李静搂住唐娜,状若亲密地问道“娜娜的性格这么好,爸爸妈妈一定功不可没,他们陪你的时间多吗?”   唐娜在心里冷笑,这是眼见直球没用,转而开始旁敲侧击地进攻了吗?   来鸭!谁怕谁!   唐娜顺势用双手紧紧抱住李静,比她更亲密,脸上仰慕的表情比戴着口罩的她更有说服力。   李静脸上的笑容有一瞬僵硬,被一个讨厌的人亲密地抱紧,任谁也不会感到愉快。   唐娜笑得更甜了“妈妈对娜娜超级好,虽然爸爸不在身边,但娜娜还是最最最喜欢他们了!”   “娜娜这么可爱的孩子,谁会舍得对你不好?”李静忍下心中的厌恶,满面笑容地继续刺探着她的出身“娜娜是在中国长大的吗?你的中文真棒,就像是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一样。”   “我的中文是小姐姐教的。”唐娜说。   李静精神一振,立即追问“你的小姐姐又是什么人呢?”   “我是小公主,小姐姐是二公主,大姐姐是大公主。”唐娜将真相隐藏在童真的话语下,意料之中的,谁都没有信她。   李静有些失望,她还没开口说话,唐娜看着她,慢慢松开手。   李静从唐娜垂下的嘴角上忽然感觉出一丝令人不安的第六感。   唐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李静姐姐,你不相信娜娜的话吗?”   李静连忙笑着补救“怎么会呢?李静姐姐最相信娜娜了,娜娜一直都是个乖孩子。”   她摸了摸唐娜的头,唐娜睁着湿润清澈的大眼睛乖乖看着她,仿佛这事已经翻篇。   翻篇?   开玩笑,这只是“魔女剧场”好戏开场的信号。   对另外三对亲子嘉宾而言,快乐的一天结束后,孩子们恋恋不舍地送别了妈妈,除了林萌掉了两滴金豆子以外,孩子们大多都愉快地告别了母亲。   一行人沿着来时的道路,踩着月光踏上了回窑洞的路途。   唐娜趁人不注意,关了麦克风,在虞泽耳边低声说“马上给我哭。”   虞泽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看着她“你说什么?”   “现在,马上,哭。”唐娜斩钉截铁地说。   虞泽难以跟上她风云变幻的思路,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哭——还是让他哭?   他在她眼中,是说哭就哭的人设吗?   虞泽神色复杂“……你以为眼泪是口水吗,说来就来?”   唐娜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虞泽眼睁睁地见着,在短短数秒的时间里,唐娜的眼眶中迅速聚起泪水。   ……好,对书精来说,眼泪就是口水那样易得的东西。   “我哭不出。”虞泽说。   他上一次流眼泪,大概得追溯到六岁那年了,在母亲的葬礼上,那是他最后一次流泪。   “哭不出也得哭。”书精威胁道“哭不出我就帮你哭。”   虞泽“……”流眼泪这种事,她想怎么帮?   用魔法吗?   在书精的小肉手揪住他鬓角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多么痛的领悟。   在虞泽努力和用力拉扯他鬓角的小恶魔斗争时,谢东万裹紧了羽绒服,将光着的两手抄在兜里,看了小小的儿子一眼“儿子,要老爹抱不?”   他冷酷不懂爹心的儿子再次用目光拒绝了他的请求。   “唉,让老爹抱抱,你看人家娜娜多会享受,你怎么就不知道享受呢?”谢东万叹息一声“你老爹自从你过完三岁生日,就再也没有机会抱过你了。”   林培在旁边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不要我抱啊!”谢东万忿忿不平地说“他说幼稚!”   谢东万的话让山路上响起了一阵笑声。   “都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林培笑着说“老谢要是在另外三个孩子里选一个当自己孩子,你选谁?”   谢东万毫不犹豫“娜娜。”   谢昀抬起眼看向他的老爸,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   章春看了唐娜一眼,这个商界精英开口“巧了,我的话我也选娜娜,虞泽有个贴心小棉袄太让人羡慕了。”   即将被贴心小棉袄把鬓角扯秃的虞泽“……”   敢穿这件小棉袄的人,一定是敢抱炸药包的勇士。   林萌对着章灵晋耳语几句后,章灵晋忽然大喊起来“不行!你不能选娜娜!”   章春看向儿子“为什么?”   “林萌说娜娜要是做了我的妹妹,我就不能和她结婚啦!”小胖子焦急地大声说道。   山路上立即引发一阵爆笑。   谢东万笑得都要抽筋了,他把笑出汗的手从兜里拿出,看向一脸无奈的章春“你这儿子有意思啊,来一趟节目,未来的妻子人选都找到了。”   章春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灵晋和娜娜年纪也差不多,说不定你和虞泽以后真能成为亲家呢!”谢东万说。   林培纠正道“虞泽又不是娜娜的爸爸,要结亲也不是和虞泽结。”   “你们懂我意思就行了嘛!对不,虞……”谢东万转头看向虞泽。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就停下了脚步“娜娜怎么哭了?”   虞泽接着就看到,那位差点把自己揪秃了的罪魁祸首,一脸“委屈但我就是不说”的倔强表情,抿着嘴唇,在月色下默默流眼泪。   这是书精还是戏精?某种意义上,虞泽对唐娜佩服得五体投地。   章春说“娜娜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和我们说说?”   “是啊!和我们说说!我帮你出气!”章灵晋努力蹦跶着,希望得到唐娜一个正眼。   “李静姐姐不相信娜娜的话。”唐娜哽咽着说“娜娜就是小公主,李静姐姐却不相信娜娜。”   其他人不清楚李静和唐娜究竟谈了什么,但是听到“我是小公主”这句话,一般人都会把它归纳为玩笑。   这里的人也不例外。   只有虞泽清楚,自称是贵族的书精,给自己在人世间也买了个尊贵的公主身份。   “李静姐姐一直问我爸爸妈妈的事。”唐娜抽泣起来,眼泪接二连三地从水波荡漾的眼眶中落下“……李静姐姐为什么不相信娜娜也有爸爸妈妈?”   “这怎么会呢?”走得最近的章春轻声安慰“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娜娜当然也有爸爸妈妈了,李静姐姐是不会这样想的,她可能只是怕娜娜一个人寂寞,所以过来陪你说说话。”   章春的解释非常有说服力,其他人的想法也和他差不多。   唐娜似乎也接受了这个解释,抽泣着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谢东万毫不犹豫地说。   和其他两个大老粗比起来,章春显然想得更多,他问“……娜娜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呢?”   唐娜拿手背抹掉眼泪,红着眼睛说“我听到有人在悄悄说,娜娜没有爸爸妈妈,娜娜是蛋蛋和外面的女人偷偷生的孩子。”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章灵晋愤怒地叫了起来“是谁这么说的?!我要揍死他!”   谢东万板起脸,露出一反常态的严肃表情“娜娜,是谁这么说的?”   唐娜不肯说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转身抱住了虞泽的脖子。   众人的目光自然地落到了虞泽身上。   “……她不告诉我。”虞泽说。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几个人都对虞泽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和虞泽走得最近的谢东万,在他看来,虞泽除了不爱说话、满脸冷漠以外,其实是一个各方面都值得称道的人,网上包括“私生女”在内的黑料,他由一开始的半信半疑已经转变为了丝毫不信。   虞泽不愿公布唐娜的真实身份,一定也是有他自己的苦衷。   这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让虞泽和娜娜都饱受伤害,真是太过分了!   再想起李静,谢东万不由开始怀疑,李静的问话是不是也是因为听信了那些没有道理的流言呢?   不管如何,在众人的安慰下,唐娜终于止住了眼泪。   一行人在回到院子后纷纷散去,各自回各自的窑洞中休整。   唐娜刚洗完热腾腾一个澡,不知从哪儿收到风声的李静就匆匆来了。   “娜娜,姐姐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一个人坐在那里有些孤单,所以来陪你说说话。”李静真挚地说。   戴着一个口罩显然影响了她情真意切的表演,李静伸手准备取下口罩,从外面拿回干衣服的虞泽皱眉说“娜娜身体弱。”   言下之意请你继续戴着。   李静尴尬地戴上取了一半的口罩。   唐娜惊喜地看着虞泽,难道这呆头虫终于开窍了?   呆头虫接收到她惊喜的目光,露出疑惑目光,原来他单纯只是在担心她被感冒病毒感染。   ……呵呵,呆头虫怎么可能会开窍呢?是她想多了。   李静大老远地披着夜色来给她道歉,她怎么能不领这个情呢?   作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天使,唐娜接受了李静的解释,不仅和她“和好如初”了,还亲亲热热地牵着她送到窑洞门口,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一遍又一遍,大有不到天明不放手的架势。   好不容易,李静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离去,她当机立断,飞一般地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后,绿色的小恐龙摇摇摆摆走到炕边,艰难地爬了上去,滚进自己的被子。   看见李静离开后,虞泽才去洗澡。   唐娜等他洗完澡,穿着睡衣熄灯上床后,瞄了眼头顶依然在勤勤恳恳工作的摄像头,从自己的被子里滚到了虞泽的被子里。   虞泽刚想把她赶回她的被子,唐娜小声开口了“蛋蛋,你是坏人吗?”   虞泽看她一眼,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怎么?”   唐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湿润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显得灵动非凡“我还听见有人骂你。”   “骂什么?”   “骂你是败类、人渣、大猪蹄子、除了脸一无是处的人造垃圾。”   虞泽“……”骂人的是不是一个手握三叉戟的金发小恶魔?   唐娜的童声柔软又天真,问出许多人都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他们说你吸毒,吸毒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本集的爆点!唐娜十分笃定,这爆点十足的一幕一定会出现在《我是小祖宗》的下期预告和本集提要里!   还会以动图形式出现在各大营销号的文章和微博里!   作为真正爆点的预热,这个问题在这里提出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她可真是个机智全能的魔法师!   在她为自己的智慧倾倒时,虞泽开口“吸毒是胆小鬼为了逃避现实而做的事……我永远也不会去做这样的胆小鬼。”   唐娜定定地看着他在黑暗中充满坚定的眼睛,小声说“我相信你。”   第二天早上,唐娜不知为何一直在炕上磨蹭,拖拖拉拉不肯起床。   院子里响起章灵晋和林萌活力十足的大嗓门,已经洗漱穿衣完毕的虞泽走到炕边,把藏在厚厚被子下的绿色小恐龙给拉了起来。   虞泽看到她睁着一双明亮湿润的大眼睛看着他,这才知道她早就醒了。   虞泽问“你不想吃早餐了?”   唐娜往屋子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起来了吗?”   虞泽说“只剩你还在赖床了。”   唐娜掀开被子,嘀咕道“我才没有赖床。”   这是策略,愚蠢的小爬虫是不会懂的!   唐娜走出窑洞时,章家和谢家两父子正准备出门,看见唐娜和虞泽,停了一脚,招呼道“快来,我们正要去领早餐!”   章灵晋隔得老远就开始热情地呐喊“娜娜!”   今天唐娜戴着一条姜黄色的羊绒围巾,奶白色的羊羔绒外套上,两个从雪白毛线帽上垂下的大毛球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晃晃荡荡。   “年轻人带娃就是不一样。”谢东万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节目刚开始时,谢昀梳着整齐光滑的油头,打扮得像个成熟的小大人,四天过去,谢昀的头发乱糟糟地炸开,上身穿着红色羽绒服,下身穿着蓝色羽绒裤,灰色毛衣和红色保暖衣的混搭在羽绒服领口里顽强地凸显着存在感。   再看看章灵晋,比谢昀好一些,但也就只是“好一些”了。   两个爸爸,一个“实习爸爸”,带着各自的小孩往院子外走去。   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没十分钟,唐娜就气喘吁吁地伸出手要虞泽抱。   章春看着被虞泽抱起的唐娜,说“娜娜身体太弱了,有带去看看吗?”   虞泽看着唐娜“……没有。”   章春说“抽个时间带娜娜去看看,我知道一个很优秀的儿科医生,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   听见医院两个字唐娜就浑身不舒服,她赶紧插话“娜娜长大了就好了。”   章春笑道“娜娜听话,要去看医生,把身体调理好了才能长得又高又漂亮。”   唐娜撇了撇嘴,没有继续争执。   她不看医生也会长得又高又漂亮的好吗!   三家人终于爬上山顶后,正在早餐台前等林培打包早餐的林萌一眼就看见几人,她马上跳着朝众人挥起手来“娜娜!灵晋!小昀!”   几人走到早餐台前,谢东万打趣道“林培今天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这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的预兆?”   林培说“早起有什么难的?我也是想做就能做到的男人。”   林萌在旁边补充道“但是一般不想做。”   谢东万噗嗤一声笑了“那我们可要珍惜这一幕,下一次出现说不定就要等明年了。”   在其他人闲聊的时候,虞泽把唐娜放了下来,去早餐台领取自己的早餐,李静正站在餐台前笑着等他,似乎是感冒好转,她已经取下了口罩。   自从看见千纸鹤上的诅咒后,虞泽对李静难有好脸色,冷脸已经是他克制过后的结果。   今天早上的早餐有六种,虞泽能选择其中三种,他在餐台上快速扫了一眼,说“咸花卷、鸡蛋、牛奶。”   流质食物容易被做手脚,固体的就不必担心被克扣重量,李静还不至于猖狂至此。   至于牛奶,两人份的量都是唐娜一个人喝,少一点也无所谓。   李静往他的饭盒里放下两个咸花卷,笑着问一直盯着她的虞泽“你很饿吗?”   虞泽不想搭理她,没有回答。   多说多错,书精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她功亏一篑。   见他不回答,李静故意说“你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如果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可以提出来,如果我真的错了,我会改正的。”   虞泽终于抬起头来。。   冷静,他对自己说,学学那个金发的影后。   他冷冷地看着李静,说“你误会了,我就长这样的脸。”   李静笑了笑“那……”   她还没说完,院子外忽然响起唐娜伤心欲绝的哭声。   虞泽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往外跑去!   唐娜哭着站在村长大院外的乱草丛中,看见虞泽率先从大院中冲出后,对他伸出双手。   珍珠般的泪水从她白净的圆圆脸庞上成串落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和脸都红了。   虞泽心里一紧,大步走到她面前蹲下,唐娜立即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眼泪接二连三地落到他的脖子里,一个连和别人握了手都会想要洗手的人,对她的眼泪却神奇地没有反感的感觉。   这一点或许还要感谢书精。   在迫不得已给书精搓了喷火龙内裤后,虞泽觉得自己的洁癖已经改善了许多。   落在后面的大人和小孩接二连三地从院子里走出,小胖子首当其冲,大步朝两人跑来“娜娜!谁欺负你了!”   谢东万跟在章灵晋后面,也走得很急,因为腿长的优势,他很快赶超了小胖子,第一个来到两人面前。   唐娜非同寻常的哭泣让谢东万一反常态地露出严肃表情,他在唐娜面前蹲下,严肃地问“娜娜怎么了?”   他还记得出门时娜娜天真可爱的笑颜,一个小时不到,娜娜却哭得伤心欲绝,连气都喘不过来,那双天真清澈的雪青色大眼睛盛满波光粼粼的泪水,被这样一双眼睛望一眼,即使再硬的心肠,也会因为她眼中的泪光而心软。   在谢东万和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追问下,痛哭不止的娜娜终于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草丛。   谢东万第一个站了起来“那里有什么吗?”   他刚刚朝唐娜手指的方向跨出一步,章灵晋就飞快地蹿了出去。   小胖子身手灵活地来到唐娜手指的地方,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瞪大眼,惊声叫了起来“娜娜的千纸鹤!”   谢东万走了过去“千纸鹤怎么了?”   千纸鹤在草丛中散落一地。   它们和肮脏的黄泥混在一起,藏在草丛中,不仔细看就难以发现,草叶子上面还落着一张已经拆开的千纸鹤,那是一张写满了字的浅蓝色糖纸。。   谢东万捡起蓝色糖纸,他的心跳在看清上面内容的时候猛地一滞。   他沉下脸,迅速捡起地上的几个千纸鹤,拆开后都是如此——写满了对虞泽和唐娜的诅咒。   跟着节目组从院子里走出的李静走了过来“娜娜怎么了?”   小胖子章灵晋怒吼“你还好意思说?你为什么要扔掉娜娜送给你的千纸鹤?!”   李静一愣,说“我没有扔掉啊……”   章灵晋更加愤怒,他捡起地上的一个浅绿色千纸鹤高高举起,高声质问李静“你还敢说谎!那你说这是什么?!”   李静看见千纸鹤,脸色一变,一直不紧不慢的脚步忽然加速,几步就来到了章灵晋面前。   看见地上散落的纸鹤,李静的脸都白了“不是我扔的!”   “不是你扔的?”谢东万朝她举起手中写满诅咒的糖纸,面色铁青地说“那这个,你又要怎么解释?这上面的诅咒,也不是你写的吗?”   林培皱眉走了过来“什么诅咒?”   他伸手接过谢东万手中的糖纸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章春从谢东万手里要来一个纸鹤拆开,看了片刻后,抬头看向面色发白的李静“这上面的字和任务牌上的字迹一样。”   章春慢慢地说“我记得,任务牌是由你写的。”   周围的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该继续拍摄下去。   跟拍的摄影师都拍到了纸鹤上的内容,但是——这种画面,能播出去吗?   如果纸鹤上的诅咒真是李静写的——主持人诅咒节目嘉宾,这事可不是一般的拍摄事故。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作为制作人的陈韬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他从工作人员中走出,来到拍摄中心,他先是安抚了在虞泽怀中呜咽不断的唐娜几句,然后从地上捡起一个鹅黄色的纸鹤拆开。   糖纸上熟悉的字迹让他沉下脸色。   李静看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急得快疯了,她连忙大声辩解“不是我!我没有写这种东西!我也没有扔掉她的千纸鹤!”   她是很想扔!   但在扔掉第一个写满诅咒的千纸鹤后,她就察觉到了不妥,之后唐娜送的千纸鹤,都被她原样不动地用一个盒子专门装了起来!   她只写了那么一只纸鹤,为什么眼前这些纸鹤上却都有她的笔迹?!   想起装纸鹤的盒子,李静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即对众人说道“我可以证明自己我没扔!我马上拿出来给你们看!”   李静慌忙往村长家跑。   院子里怎么会有千纸鹤?   千纸鹤上怎么会有她的笔迹?   她想不通,头脑乱成一片浆糊。   李静蹲在楼梯下的一个小木柜前,飞快地打开柜门拿出她用于存放千纸鹤的纸盒。   一定还在,一定还在……   打开盒盖,空荡荡的纸箱映入她的眼帘,她不可置信地瞪着空无一物的箱底,刺骨的冷气顺着脊椎而下,迅速扩散至全身。。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她把全部纸鹤都收集了起来放在一起!盒子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李静想要尖叫,但是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让她嘴唇开开合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对了,摄像头——   李静狂喜的表情在看到空无一物的吊顶时凝固了。   当初就是为了特意躲开摄像机,她才会把东西藏在这里。   谁能知道,当初的谨慎,会成为今天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身后传来脚步声,李静僵直着看去,陈韬为首的人们从门外鱼贯而入。   陈韬的目光落到她手上,她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空空如也的盒子。   陈韬问“找到了吗?”   李静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祈求的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滑过,发现平日里和自己交好的那些人都神色复杂地避开了她的视线,而那些平日里就和虞泽唐娜两人走得近的人,则面露厌恶地看着她。   她完了。   灭顶的恐惧笼罩了她。   在看到随后走进大厅的虞泽和唐娜时,李静扔下盒子冲了上去“娜娜!娜娜!你相信姐姐,你相信姐姐没有做那些事对吗?!”   她被谢东万挡在了外面,不被允许靠近唐娜,唐娜抽泣着转身抱紧虞泽的脖子,不论她说什么也不愿看她。   谢东万怒喝“如果外面的纸鹤不是你扔的,那你的纸鹤呢?娜娜那么喜欢你,你竟然狠得下心诅咒她早死!你还是人吗?!你简直狼心狗肺!”   李静猛地激动起来,她大声说“是啊!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没有理由做这些事啊!娜娜和我的关系你们有目共睹,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放弃对她横眉怒目的谢东万,李静抓住陈韬的手臂,声泪俱下地说“陈d,我没有做,你相信我……”   章春看了眼和唐娜比着哭泣的李静,开口说道“要查清是不是陷害很简单,把纸鹤拿去做笔迹鉴定就可以了。”   陈韬看向李静“你敢做吗?”   李静马上说“敢!”   陈韬叫来一个工作人员,让他去收集一张李静的笔迹,和纸鹤一起立即送去鉴定中心鉴定。   陈韬转头对众人说“在鉴定中心出结果之前,这件事暂且放下,节目拍摄还剩下短短两天,我希望大家能为了工作把私人感情先放一放……”   陈韬话音未落,谢东万就忍不住为虞泽出头了“放一放?怎么放一放?这东西如果是她写的,你觉得我们还能放心让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留在孩子们身边吗?!”   林培平静地开口“我同意这一点。”   陈韬求助地看向章春,对方开口“我认识鉴定机构的人,我说一声的话,来回只需一天时间就可得出结果。”   陈韬不抱希望地看向虞泽,他醒目地站在人群中,单手抱着哭得累了,只剩下小猫般呜咽的可怜女童。   看见他的目光,虞泽冷峻的面容无动于衷,他的眼神那么冰冷,动作却很温柔,左手在哭泣的女童背上轻拍,无声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看见虞泽的表情,陈韬就知道,他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换位思考,陈韬能够理解虞泽此时的心情。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我会让调派别的人来主持节目。”   李静难以置信地抓紧了他的手臂“陈d!”   “节目里会说是你感冒了,暂时离开一会。”陈韬说“等鉴定结果出来,只要上面的笔迹不是你,你就能够重新回来节目。”   李静满腹不甘,却也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够取得的最好结果。   她哑声说“好,我等……” 第39章   接下来的拍摄由陈韬在制作组中紧急启用的一名工作人员代为主持,因为李静的诅咒事件,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难以如常发挥。   处于事件中心的唐娜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面容苍白,不愿参加节目游戏,最后陈韬特许她在车上休息,虞泽为了陪她,也留在了车上。这两人的缺席在节目中的理由和李静一样,仍是“身体不适”。   节目组用于移动的工作人员大巴上没有摄像,取了麦克风后的唐娜正坐在椅子上费力地撕扯着一袋大白兔奶糖。   糖是陈韬给的,为了安抚她的受惊。   她想撕开包装,却发现糖果袋子异常顽固,正要用上牙齿时,旁边一只大手伸来,拿走了她的大白兔,轻轻松松就撕开了包装袋。   虞泽把撕开后的大白兔还给她,问“你怎么把那些千纸鹤弄出来的?”   唐娜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让我的东西回到我的手里还不简单?”   唐娜将裹着糖衣的奶糖扔进嘴里,嗒嗒地嚼着,说“要不了多久,这个敢向血腥魔女发起攻击的愚蠢蛆虫就要永远告别主持人这一行当了。”   “这件事不一定会流传出去。”   “天真。”唐娜将手中的奶糖高高扔起,准确无误地张嘴接住。她咬着香甜的奶糖,笑眯眯地看向虞泽,说“打个赌,这件事一定会闹得人尽皆知。”   当天晚上,回到窑洞后,其他三家人都聚到了虞泽和唐娜的窑洞里,以自己的方式安慰“伤心的娜娜”。   虞泽作为监护人反倒被挤到一边,而书精一脸无精打采的神情,获得了众多嘘寒问暖。   好不容易众人散去后,虞泽才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他换好运动装,打算出门跑步了,书精坐在炕上,用带哭腔的声音对他说“你还要出去跑步吗?”   虞泽自动补完了她的潜台词“伟大的血腥魔女还在流眼泪,你这个胆大妄为的愚蠢爬虫就敢丢下我出去跑步?!”   通过这段时间对书精的了解,虞泽知道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没打算善罢甘休了,即使他反抗——除了让自己血压升高外,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虞泽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坐到了炕上。   他静静地看着书精,书精也拿那双大眼睛看着他。   她的眼睛非常干净,像雪山,像山泉,像世界上一切纤尘不染的美好东西,每次看着她的眼睛,虞泽就有这种想法。   真奇怪,她明明是个鬼主意一箩筐,让人头疼不已的小恶魔。   她小声但坚定地说“我知道李静姐姐为什么不喜欢我。”   虞泽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夜晚的“书精剧场”开始了。   视若不见,鞋子可能被踩,鬓角可能会秃。   ……该配合她出演的他,无法视若不见。   虞泽问“……为什么?”   书精小心翼翼地将一张纸塞进他的手中,他低头一看,是最初的那张糖纸,中央写着“竟敢伤害紫娴……”   他抬起头,撞进书精清澈的雪青色眼眸里。   她满脸天真地问“她说你伤害了张紫娴,张紫娴是谁?”   “一个女明星。”虞泽放下糖纸,把她从炕上抱了起来“你该洗澡休息了。”   她又追问道“你伤害她了吗?”   虞泽抱着她,往大澡堂的方向走去“没有。”   “那她为什么会说你伤害了别人?”   虞泽说“可能她们做了同一个梦。”   唐娜差点要为虞泽鼓掌了,这一语双关的话真是秒,一箭双雕,一次性嘲讽了两个人。   唐娜相信,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一定会成为吃瓜群众的周小结测验。   24小时后,从上京传回了笔迹鉴定的结果。   鉴定中心的结果是,千纸鹤上的笔迹和李静笔记本上的笔迹出自同一人手。   李静对这个结果据不认同,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最后依然被为了平息风波的陈韬从节目主持人这个位置上挪了出去。   陈韬特意拜访了四家人,要求他们暂时为这件事保守秘密。唐娜估计他也同样要求了工作人员守口如瓶。   那个和她打赌的小爬虫因此有些得意忘形,居然对她说她一定会输。   开玩笑,伟大的血腥魔女就从来没有输过好吗?   陈韬的目的是把脱轨的节目重新拉回正轨,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伪装这是一出充满真善美的亲子节目。   唐娜的目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虞泽红,爆红,爆爆红。   他们的目的看似没什么关联,其实目的里都包括一件事,那就是《我家的小祖宗》爆红。   只是相较于陈韬而言,唐娜更不择手段。   真是愚蠢,没有丑恶,如何衬托美好?唐娜对陈韬的保守行径不屑一顾。   既然他不开窍,那就让血腥魔女来帮他开窍。   两天后,《我家的小祖宗》拍摄结束。   四对亲子在机场依依不舍地惜别,互相约定下次再聚的日子。   章灵晋黏在唐娜身边,他爸叫了几次也不愿走,他眼巴巴地看着唐娜,说“娜娜,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你了,你要给我打电话。”   天使妹妹眨巴这大眼睛,天真无邪地说“娜娜没有手机。”   天使妹妹居然没有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这怎么行?!   章灵晋立即豪气万丈地承诺“哥哥送你!你想要什么手机?”   天使妹妹眼睛一亮,软软糯糯地说“娜娜只用最好的。”   章灵晋被她水灵灵的眼睛一看,姓什么都快忘记了,激动地说“好!好!哥哥送最好的手机给娜娜!”   章灵晋被他老爸强制带走的时候,还在冲唐娜用力挥手“娜娜!周末我们一起出去玩啊!”   看着依依不舍、互相告别的嘉宾们,《我家的小祖宗》的副d对身旁的陈韬说“这一期的嘉宾都很有灵性,后期工作很顺利,亮点云集,大家都在称赞你当初的选择。”   陈韬面露苦笑“……只可惜主持人选错了。”   副d顿了顿,说“后期负责人托我问你,李静的事要剪进去吗?”   陈韬沉默了,他转身向机场外走去。副d跟在他身旁,耐心地等着他做出回答。   直到两人坐上除了司机只有他们两人的商务车后,陈韬才开口“你怎么想的?”   “明显利大于弊。”副d说“如果播出,这会是这一季的最大亮点,至少两年内,观众都不会忘记《我家的小祖宗》这个名字。”   陈韬的声音冷了下来“对,因为一桩丑闻,而不是节目本身。”   副d沉默片刻,说“《我家的小祖宗》并非国内第一个亲子类户外综艺,我们要想脱颖而出,必须要有一些和其他亲子类户外综艺不同的爆点。这只是我的建议,到底如何做,我们都听从你的决定。”   陈韬望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陷入沉默。   他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和其他商人唯一不同之处在于,他对自己的商品有着真心的热爱。   但是他的本职工作依然是个商人。   做出最后的决定并不难,他刚要开口,副d的电话响了起来。   对方接起电话,没几句就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李静的事?”   陈韬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朝副d看去。   说了几句后,副d挂断电话,神色凝重地用手机点开微博“李静在千纸鹤上诅咒虞泽和唐娜的事在网上曝光了……爆料者是一个叫‘娜也太棒了’的公众号。”   陈韬没有动怒,他在心中仔细地思考着这件事曝光后会造成的各方影响。   半晌后,他问“造成的影响大吗?”   “这是一个新开的公众号,但是因为已经爆过两则被狗仔确认的实料,在网上已经小有名气,再经过许多营销号的转发,目前’虞泽唐娜 被主持人诅咒’已经登上了热搜第十四。”副d说完,从手机上抬起头看向陈韬“我们要澄清吗?”   陈韬沉默,陷入思索。   一个没有实锤的爆料就能吸引这么多目光,可想而知事件如果真的在节目中公开了,会造成多大的轰动。   上京卫视打造《我家的小祖宗》节目,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同时段户海电视台的《疯狂星期六》打擂台,《疯狂星期六》是户海的常青树,收视霸主,要想顺利在收视之战中战胜对方,李静的这件事就是送上门来的秘密武器。   终于,陈韬开口“放着不管。”   副d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错愕地看着陈韬。   陈韬说“放着不管,人们此时的疑惑会转化成节目播出后的收视率。”   “那李静那边?”   “她?”陈韬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声,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该割舍的就要痛快割舍,他不屑地说“她算什么,不用管她。自己惹下的麻烦,自己担着。”   陈韬不再犹豫,快刀斩乱麻地说“给后期负责人说,该怎么剪就怎么剪,怎么有爆点就怎么来,我要让诅咒事件在节目中发挥出最大的光和热!”   虞泽也接到了询问“诅咒事件”的电话。   那时候他正在收拾行李箱的行李,他放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发出了震动声,屏幕上亮着“陈韬”两个字。   他和陈韬在机场分别还不过两个小时,虞泽疑惑究竟是什么事让陈韬再次打来电话,接起电话后,陈韬开门见山地道明了他的来意。   竟然是有人在网上爆料了李静的诅咒事件。   陈韬隐晦地说“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对外界回应,现在还不是时候,网上虽然议论纷纷,但大家都没有证据证明这是真事,风口浪尖上,你还是少露面为好。”   虞泽还记得陈韬当初在事情发生后千叮咛万嘱咐的模样,消息流出得这么快,很有可能是内部人员直接爆料。   他皱眉问道“知道爆料的是谁吗?”   “正在查。”陈韬说“发布消息的是一个叫‘娜也太棒了’的公众号,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已经连爆了两个大料,加上这件事,她已经爆了三个大料了……这人一定是人脉很广的业内人士。”   一墙之隔,客厅里看电视的“业内人士”打了个喷嚏。   虞泽挂断电话后,特意登上微信查看了那个所谓的爆料公众号。   对方的第一篇文章是爆料已婚女演员出轨,第二篇文章是爆料女偶像未婚先孕,这两条爆料都已经分别被狗仔界的两个半壁江山给敲实了,第三篇爆料是关于虞泽、唐娜在综艺拍摄中遭遇某工作人员诅咒的。   作为当事人,虞泽当然知道这一篇也是真实的爆料——虽然里面有不少对事实的扭曲和夸张。   和其他道听途说的爆料不同,这个公众号的每篇爆料都像是写这东西的人在现场观看了一般。   这个“娜也太棒了”,究竟是何方神圣?   虞泽抱着怀疑,将剩下的行李整理完毕,终于得以走出房间休息一会。   西乡村位于雪山下,常年温度只有几度,虞泽他们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寒潮,经历了一周零下三度至十度的窑洞生活后,现在回到盛夏的上京,吹着凉爽的空调,虞泽有种之前在西乡村的生活恍然如梦的错觉。   ……现代生活真好。   一个不和谐的怒吼声破坏了他舒适轻松的心情   “同志们!八年抗战开始了!敌袭的时候你们别怕,都躲在沟子里,看我用石头把飞机炸下来!”   虞泽“……”   他快步走过去,将唐娜正在看的抗日神剧调到了11台的动物纪录片上。   唐娜愤怒地叫了起来“你为什么调我的台!”   虞泽把遥控器放到她够不到的柜子顶上,说“智障片看多了,你也会变成智障。”   他转身走向厨房。   身后传来书精不服气的声音“真羡慕你,智障看了也不会再变智障!”   感受到风的流动,虞泽头也不回,习以为常地反手抓住从后袭来的靠枕,随手扔到了路过的单人沙发椅上。   虞泽走到开放式的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冷藏的苏打水,一边拧开盖子一边说“陈韬刚刚给我打了电话。”   “他要干嘛?”   虞泽喝了两口后,将冰爽的水瓶放下,说“李静的事被人爆到了网上,最近我们都要尽量减少出门的频率。”   书精说“影响这么大?”   虞泽说“爆料是一个名气不小的公众号发的,再加上有营销号推波助澜,这事已经上热搜了。”   陈韬和他说这事在热搜第十四,但是他上微博查看的时候,关键词已经升到了热搜第六。   这条爆料造成的影响显而易见。   书精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我已经红了。”   虞泽说“不是你红了,是那个公众号的影响力大。”   书精翻了个白眼“智障。”   虞泽刚想说话,手机忽然收到了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   《我家的小祖宗》节目组转来了剩下的一半出演费250万,因为没有经纪公司的分成,总片酬500万全部都落进了虞泽口袋。   看着到账的片酬,虞泽不由想起自己从前开演唱会时,分成以亿为单位的辉煌日子。   一个金色的脑袋从他的手臂下面拱了进来,盯着手机看“这里面也有我的片酬。”   虞泽也没想过独吞,看在书精出了不少力的份上,他打算大方一点,分一半给她。   他故意说“是,你是250。”   书精一定会很开心的。   虞泽等着她露出惊喜的表情。   他看到金发的小女孩抬起头来,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要和我五五分?你的脸怎么比洗脸盆还大?”   虞泽“……”   唐娜拱开虞泽的手臂,从他手里抢走手机,说“能者多劳,劳者多赚,你在节目里做什么了?”   真是一个异想天开、没有自知之明的小爬虫!   看着理直气壮的书精,虞泽有种从“大方的人”变成了“吃白食蹭片酬还欲壑难平的人”的错觉。   他说“……所有游戏我都赢了。”   书精说“国家领导挣多少,搬砖的民工又挣多少?智慧和苦力的售价能一样吗?”   虞泽“……”为什么她总是说得这么有道理?   事情的最后结果就是虞泽收到的500万片酬,有450万都流进了唐娜的个人账户。   上一刻还在感慨没有经纪人不用分成的虞泽,现在觉得自己遇到了史上最无法无天的黑心眼经纪人。   一个月后,《我家的小祖宗》如期播出了第一期。   就像唐娜预料的那样,节目第一期就引发了巨大的讨论热度,无论是上微博还是逛娱乐舆论,都能看到大量和节目有关的信息,唐娜养成了最新的兴趣,那就是和虞泽一起,在节目播出后实时网上的评论。   网络上开始流行“我不要你卖鞋子养我”、“铁血商人警告你”、“rock人生”等新梗。   好奇出自何处吗?好奇就去看《我家的小祖宗》。   第一期收视长虹,网上的讨论度也高到可以用“爆”来形容,微博上《我家的小祖宗》,会出来大量观众的即时微博,其中不乏有影响力的大v   “我命令你们都去看《我家的小祖宗》!!我女儿娜娜的动图九张分享给你们,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萌化了!”   “盼啊盼,盼啊盼,终于盼到了我的心肝娜娜上节目了。比我想象得更好,像个小天使。”   “第一期真是笑料频出,卖鞋子那里我真的要笑吐了,你们不要光看唐娜,配合另外几个大人的表情服用更佳,特别是虞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娜真的好会讲话啊,一个5岁的小朋友,比20几岁的我还会讲话……qaq”   “节目里两个小女孩都很会讲话,林萌也像个小大人,我感觉她就是喜欢照顾人的性格,和章灵晋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照顾人的一方……其实她比章灵晋还要小一点。”   “林萌养成那种性格很正常,看她爸什么样就知道她为什么了。”   “唐娜表现很惊人,她是我见过的语言组织能力最好的小孩,嘴甜又会看人脸色,和她的监护人完全是两极对比。”   “虞泽也没我想得那么不堪,对他有一点点改观了。”   “我觉得虞泽对唐娜真的好细心好贴心啊,看其他三对亲子,除了章春稍微细腻一些外,其他的完全就是大老爷们第一次带孩子的样子。而且虞泽对其他孩子也是这样,感觉他真的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章灵晋真是个人才……我越看娜娜越像杰尼龟,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谢东万和谢昀这对逗死了,我看到谢东万老是想到他演的那些硬汉角色,没想到私底下他是这种性格的爷们。”   “我发现这些孩子和父亲的性格都是刚好相反的,服了陈韬,要想找到四对这样的亲子太不容易了。”   “我不喜欢唐娜,太作了,虞泽千里迢迢给她带真丝床品,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碰,走两步就喘着要抱……恕我直言,这种娇生惯养的孩子只会激发我的不快。”   “好奇唐娜的父母到底是谁,一般人养不出这样娇贵的孩子?”   “镜头下的虞泽再好,我只要想想他的那些新闻就恶心得不行。他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当个演员?陈韬简直是个疯子,广电局负责过审的那些人都不管吗?”   “唐娜说要告状给小姐姐,没人好奇她的小姐姐和虞泽什么关系吗?为什么唐娜觉得小姐姐能帮她出气?”   “妈呀,过气偶像怎么可怜的吗?虞泽这个沙雕养个孩子都要卖鞋去养?”   过了一会,这个博主转发了自己的微博   “对不起大家,我去看了唐娜的衣着分析图,我要为我的狂妄向虞泽道歉。”   “之前有个料说虞泽被主持人诅咒了,坐等后续,我觉得不可能,等播出了再来挖坟。”   看网友的节目评论成了唐娜最近的快乐源泉。   综艺刚播出的时候,偶尔有人发出“虞泽会不会因为这个综艺就咸鱼翻身了”的疑问还会遭到嘲笑,等到每周两集的综艺渐渐播到最后几集时,再也没有人觉得这个问题可笑了。   每期播出都会百分百出现在热搜上的虞泽和唐娜成为《我家的小祖宗》里显而易见的人气王者。   虞泽因为这个综艺多了无数外号,除了唐娜取的“蛋蛋”、“饼饼”、永远都说不完整的“鸡……”外,还有“二十四孝老父亲”以及黑粉们爱用的,从“鸡……”衍生出的黑称“鸡某”。   他也因此众多的外号被称为“百变魔男”。   虽然网友们声称虞泽有毒,但黑着脸看到这些外号的虞泽觉得,网友们才是最有毒的人,当然……还是比不上一边看一边在他旁边拍着大腿,一边看一边笑到肚子抽筋的某个金发书精。   虞泽真的很想把她揍到质壁分离。   有些人只是单纯为了节目而在追更《我家的小祖宗》。   有的人却是为了验证“娜也太棒了”的爆料是否真实而在追更节目。   那一天终于来了。   在最新一期的《我家的小祖宗》片尾预告里出现了唐娜伤心欲绝的哭声和其他嘉宾们的旁白   “娜娜那么喜欢你,你竟然狠得下心诅咒她早死!你还是人吗?!你简直狼心狗肺!”   “要查清是不是陷害很简单,把纸鹤拿去做笔迹鉴定就可以了。”   “你觉得我们还能放心让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留在孩子们身边吗?!”   “我认识鉴定机构的人,我说一声的话,来回只需一天时间就可得出结果。”   这条片尾预告在网络上爆炸般迅速传播,再加上各大营销号唯恐天下不乱的强力助推,《我家的小祖宗》不仅创下上京卫视收视率最高的记录,在几大视频网站上的播放量更是破了近年来综艺点击率的最高记录。   许多人都在翘首期盼着下一集的播出——只除了一个人。   下一集如果播出,对事件的中心人物李静无异于灭顶之灾。   如果节目组没有利用剪辑来玩弄观众,李静真的诅咒了节目嘉宾,那么李静现在在做什么?难道她会束手待毙,就这么等着一期节目葬送她的名声和职业生涯吗?   所有吃瓜群众都在期待李静的反击,她久未更新的个人微博下满是好事者的留言。   谁也想不到她现在在哪里。   张紫娴打开她的保姆车车门之前,她也想不到。   李静竟然坐在她的车中。   张紫娴认出了李静,自从预告片发布以来,她的脸和名字在网上出现的频率堪比流量巨星,想不认识都难,但张紫娴还是疑惑地看向同在车里的经纪人王贞“……这是?”   李静朝她讨好地笑了笑,姿态卑微又忐忑,王贞则说“上车再说。”   张紫娴坐上车后,马上就有助理从外面给她拉上了车门。   保姆车缓缓启动,驶向了大路。   “她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诅咒嘉宾事件和你有关。”王贞看了一眼李静“你自己来说。”   李静不安地看向张紫娴,她一直以来视为努力目标的偶像,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这抹笑容稍微缓解了她的紧张压力。   自从被迫从节目里下车的那天起,李静就一直活在惴惴不安中。   她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觉得陈韬不会播出有争议性的那一段,她忘了,陈韬原本就是个疯子,否则也不会启用名声恶臭的虞泽来拍亲子综艺!   她拼命给陈韬打电话,给《我家的小祖宗》的后期负责人打电话,给所有她觉得能帮得上忙的人打电话,得到的却不是忙音就是顾左言他的婉拒。   “我真的没有扔掉千纸鹤!上面的字也不是我写的!”   不管她说多少遍,也没有人相信她。   李静走投无路之下,来到了张紫娴所在的电视台想要堵她,也许……她有办法能帮自己。   毕竟,她是为了给她出头才会做那些事的啊!   怀着一丝期待,李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张紫娴,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真的不能容忍虞泽那个铁石心肠的男人重新回到舞台,我只要一想到他伤害了你,我就又气又恨,最后控制不住自己,做了那些错事,让心怀不轨的人有机会利用……我现在好害怕,如果下一集真的播出来了,我的人生就完了……”李静哭着对张紫娴乞求“紫娴,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经纪人王贞听到现在,终于不快地说道“你自作主张干的傻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还把我们紫娴扯了进去!现在还好意思来让我们紫娴帮忙?”   李静被偶像的经纪人毫不留情地责备,难堪地愣在原地,只有眼泪不停地流着。   王贞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会让紫娴很难办!网友们要是造谣我们紫娴和那个藏毒的劣迹艺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对我们紫娴的声誉造成不好的影响,你能负责吗?”   “别说了,贞姐,她也是没有办法了。”   李静看到她的偶像从车上的纸巾盒里扯出几张纸巾,递了过来,温柔地对她说“擦擦。”   李静接过纸巾,一股热流涌上心口,痛哭失声,断断续续地说“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那些纸鹤,真的和我没关系……”   王贞说“我们知道和你没关系,但是要想大众相信你,你必须拿出证据,你有证据吗?”   李静哭着摇了摇头。   张紫娴的手放到了她的膝盖上,她抬起头,看见偶像真挚的眼睛“我真的很想帮你,但是我还要为我的经纪公司和工作团队考虑……真的很抱歉。”   李静最后的希望熄灭了,但是和其他人拒绝她时不一样,现在她却没有丝毫怨恨。   李静哭着说“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只是想帮你出气……对不起……”   她拒绝了张紫娴送她回家的提议,在半路上就下车走了。   保姆车很快重新行驶起来。   从车窗里将哭泣掩面的李静甩在脑后后,张紫娴收回视线,经纪人看了面无表情的她一眼,默默将话吞回了肚子。   虽说在人前他们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但双方都清楚,谁才是那个真正的白脸。   抵达下一个杂志拍摄地点后,王贞将张紫娴送进私人休息室化妆,说“三个小时后,我来接你。有事情就给我联系。”   车上那个面无表情的张紫娴不见,在外人面前,取而代之的是微笑的张紫娴“好的,贞姐。”   经纪人离开后,张紫娴坐到了化妆镜前。   虞泽,虞泽,虞泽。   她望着镜子,在舌尖慢慢碾磨着这个简短却沉重的名字。   每当她以为自己快要遗忘这个名字时,它就会用爱欲和憎恶交织的长针深深刺进她的心脏。   不论她爱他或是恨他,仰望他还是鄙夷他,他的名字永远在她耳边萦绕,一次次提醒着她过去的可怜和可悲。   如果袖手不管,他很有可能因为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而东山再起,这不是她想看到的画面,那个人也不想。   她必须要做些什么,即使她不能阻止节目的播出,也要先一步影响舆论,断绝虞泽借此翻红的可能。   她的视线跟着化妆师手中的笔刷移动,看着镜中的人越来越精致,越来越明媚动人。   身后的两个小助理正在窃窃私语“虞泽原本就有人气的底子在,即使翻红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好气啊,这种人怎么能翻红呢,他对紫娴……”   两人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却不知道她们的谈话依然断断续续地传到了化妆镜前的两人耳中。   已经和张紫娴合作了五六年的御用化妆师由工具改用双手为她整理着长长的秀发,她一边整理,一边神色复杂地说“观众们的忘性真大,他们是忘记了虞泽曾经因为藏毒而进过美国警局吗?”   张紫娴露出苦涩的笑容。   从镜子里,她清晰地看到自己伪装的“失落”和“难过”是那么真实,不必开口说话,这些自以为聪明头顶的“局外人”就会替她找到无数合理的借口。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闷在心里,虞泽那种渣男有什么好的?赶紧忘了再找一个。追你的人那么多,我们紫娴配得上更好的人。”   化妆师最后整理好张紫娴发际线边的新生短发,拍了拍她的肩,说“好了。”   张紫娴道谢后,提起提包向着门外走去,关上休息室的房门后,她在门口原地不动,听着门内传出的声音   “你们看那个综艺了吗?撇开虞泽不提,综艺还是挺好看的。”   “你是紫娴的工作人员,你怎么能去给有虞泽的综艺贡献收视率?你看我,我都是在网上看别人的讨论!”   “aanda姐,你觉得紫娴还喜欢虞泽吗?”   “问这些做什么?我看你们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都敢问。”   “我们也是为紫娴不平啊!”   “就是,紫娴那么好,人美心善头脑聪明,他虞泽有哪点不满意?要我说,他还配不上我们紫娴呢!”   “行了,打住,这些话,以后别拿到工作场合来讨论。紫娴心善,不代表其他人一样好说话,要是被人听见这些闲话,你们都会有麻烦的。”   听到门里传来小助理无精打采的答应声后,张紫娴面无表情地转身朝外走去。   在避人耳目的紧急逃生通道里,她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经纪人王贞拨去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开门见山地说“给我找个靠得住的狗仔,我有重要的料要放。”   王贞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有了李静那一出,她凭直觉猜到张紫娴要爆的料和虞泽有关。   她习以为常,没想着要阻拦。   在她手里,张紫娴是最省事,投资回报率最高的艺人,因此她对她一直青眼有加,不介意给她最大的自由。   王贞痛快地说“你把要爆的料发给我,我找人给你放出去。”   挂断电话后,王贞以为很快就会收到张紫娴的信息,没想到过了快三个小时,她才收到来自张紫娴的回复。   看完张紫娴的“爆料”,经纪人目瞪口呆,连忙给张紫娴回去电话   “你要爆这个?你确定?你为什么要……”   张紫娴回答得很果断“我自己有分寸,你只管把料放出去。”   劝不住张紫娴,再次挂断电话后,经纪人吃惊又疑惑地看着张紫娴发来的信息。   她猜中了爆料对象之一,却万万没有想到,张紫娴要爆料的另一个对象居然是她自己。   经纪人又看了一遍,这时才慢慢品出味道。如果按照张紫娴的安排爆料出去,对她的确有利无害,炒作谁都可以,这年头什么都可以炒,但即使是再功利的艺人,也不会拿自己的真心去炒。   这样的狠人,经纪人从业十几年,还是头一回遇到。   她拿起手机翻看着自己的通讯录,在许多个狗仔名字上犹疑许久后,最后终于选定了某个名字。   她拨通电话,没一会,对方就接了起来   “王贞?”   “是我,大忙人,你现在有空吗?”   “贞姐找我,我敢没空吗?”手机那头的男人开起玩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次找我,是有什么生意送给我?”   “我们也合作了几次了,之前都很愉快,我也不说废话,我这里有个料希望你放出去。我的要求还是那样,一定要保证不透露消息来源。”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说,要黑谁?”   “虞泽。”   手机那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有些吃惊地说“虞……虞泽?”   王贞说“还有张紫娴。”   “我没听错,你要爆料自己的艺人?你炒作也不该和虞泽炒啊,你家紫娴得罪你了?”   “你别管那么多,就说一句话,这活接不接?”   男人爽快地说“接,活儿怎么能不接。你说说你要爆什么?”   王贞把张紫娴和虞泽的那些纠葛都和对方说了,包括张紫娴苦恋虞泽六年,为他掏心掏肺的各种事迹,虞泽却吊着她,利用她,害得张紫娴伤心到曾经为他割腕。   “……紫娴为虞泽做了这么多,他最后拿什么回报的?他对紫娴不屑一顾,冷漠绝情,最后还搞了个莫名其妙的私生女丑闻出来,这不是往我们紫娴的心上插刀子吗?我实在是忍不了这口气,要把事实公布出来让大家认清这个渣男的面孔!” 第40章   “在下周五之前,我要看到相关的新闻在全网爆炸传播。”王贞强调道“越快越好。”   听到电话里传来了忙音,男人放下了手机,一脸诧异的表情。   他自言自语道“虞泽怎么又碰上了麻烦?这可不行,他的运势和我绑在一起呢”   徐柴犹豫片刻后,拿起手机拨出了虞泽的电话。   唐娜正在观看她公众号下面的评论时,徐柴的电话忽然打进了虞泽的手机。   她想也不想地接了起来“hello,这里是世界第一小可爱娜宝宝,徐柴叔叔找我有什么事呢?”   徐柴“”想挂电话。   唐娜等了一会儿,手机那头才传来徐柴的声音“娜娜,你叫虞泽接一下电话。”   唐娜把手机调成免提后,拿着手机进了虞泽的卧室。   虞泽正趴在地上练习平板支撑,他一身干练的运动装,也不知道锻炼了多久,浑身大汗淋漓。   唐娜拿着手机坐到了他的床上,大声说“他在这里啦。”   徐柴半信半疑的声音响了起来“虞泽?”   虞泽从地上爬起,拿过一旁的毛巾擦汗,说“我在。”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徐柴顿了顿,说“有人花钱请我黑你,还了不少亮点十足的素材,这件事如果公布出去,对你刚刚有了起色的声誉一定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虞泽顿了顿,问“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是一个富有职业道德的记者,怎么能够容忍虚假……”徐柴话音未落,唐娜就甜甜地说“因为徐柴叔叔和你连在了一起,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徐柴干笑“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就不要去追究那些原因啦,反正你知道,你徐哥永远站在你这边挺你。”   唐娜坐到床上,晃悠着两条白白胖胖的小腿,问“张紫娴和你说什么啦?”   徐柴说“虞泽,你把扩音关了,我详细和你说。”   虞泽说“你可以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唐娜接着说道“我是虞泽的经纪人,你不和我谈,想和谁谈?”   徐柴那边大概是为虞泽的五岁经纪人惊呆了,过了一会才说道“那我真说啦?”   虞泽说“你说。”   “张紫娴的经纪人王贞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要我爆料你和张紫娴过去的情史……”   虞泽冷声打断他“我们没有情史。”   徐柴说“行行,那就你们的纠葛……王贞说你利用张紫娴的喜欢,利用她的关系去抢资源,你利用她,吊着她当备胎,玩弄她的心,甚至害得她割腕……然后又弄了个私生女的新闻出来往她心上插刀子……这女人狠啊,她是想捅死你的同时,给自己弄个痴情傻白甜的人设出来。”   唐娜问“你答应她没有?”   “我当然要答应啊,不答应的话她去找别人,我们不就陷入被动了吗?”   唐娜赞许地说“做得好,小爬……”   虞泽朝她投来视线。   她咳了一声,接着说“娜娜知道啦,谢谢徐柴叔叔的提醒。”   徐柴忍不住问“娜娜,你以前说我和虞泽连在一起,那是不是虞泽的运势起来了,我的也会……?”   唐娜用童声软软糯糯地说“徐柴叔叔放心好了,蛋蛋运势大火了,你的运势也会跟着大火的。”   “那……”   连敷衍都懒得继续,唐娜果断挂断电话,她不客气地说“废话真多。”   解决了徐柴后,唐娜拿着手机跳下床,对虞泽说“这个手机被伟大的血腥魔女暂时征用了。”   不等虞泽说话,唐娜就走出了他的卧室。   想黑虞泽是?   那就别怪她先黑为敬了。   她用申请公众号的方法,先申请了一个微博小号,再从“娜也太棒了”的公众号界面截了一张图,微博私信给了狗仔界的半壁江山于心   “我是‘娜也太棒了’,手里有个你肯定感兴趣的大料想卖给你,爆料文章已经写好,2小时内不回复我就卖给隔壁在线的老徐。”   仅仅十五分钟后,她发出的私信前面就显示出了已阅。   过了一会,她收到于心的回复“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唐娜把私信页面的截图放在微信公众号的编辑框中,再次截图后发给于心“可以了吗?再不行就算了,隔壁老徐一定比你爽快。”   对面似乎相信了她的身份,回复变得十分迅速“你手里的料关于谁?”   唐娜避重就轻地说了几句,作为狗仔界的霸主之一,于心当然能够辨明情报真假,也能明白其中蕴含着多么巨大的商业价值。   “这么重大的料,你为什么不选择自己爆?”   “这就是我的要求了,我可以用骨折价三百万把料卖给你,但我的要求就是不得透露消息源头是我,不得更改我文章里的一字一句,在事态扩大之前,不得撤下发布的爆料文章,只要三百万,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无论之后你从当事人那里敲诈多少,都不关我的事,如果我们这次合作愉快,下次合作也不会太远,你应该知道,我这里还有许多独家八卦。”   唐娜的这条私信发过去后,过了许久,于心那里才传来新的回复   “为什么先考虑我而不是徐柴?”   “你比他英俊潇洒更合我眼缘。”   过了两秒不到,于心的回复跳上屏幕   “银行账号发我”。   “不会被追查的银行账号?”   昏暗的废弃工厂里,月色从紧闭的窗户框里洒进,卓宇从黑暗中走进水泥地面上的光影,对着手机笑道“我当然乐意为阁下这样的小方便……不,不要钱,这只是朋友间随手就能帮助的一点小忙。”   有个流浪汉抱着一床被子从外走进,似乎打算在这过夜,卓宇迎着他疑惑的目光向工厂外走去。   他对手机说“一分钟之内,我会把账号发到你的手机上。”   挂断电话后,他已经走到了工厂门口,迅速把国外银行的空账号发去唐娜手机后,卓宇回头一看,流浪汉正在月光留下的光影前,满脸厌恶地看着地上的某个墨绿色物体   流浪汉的自言自语隐隐传来“这种地方怎么有这么大的死青蛙……”   卓宇微微一笑,在夜色中化为蝙蝠,眨眼间隐匿于夜色之中。   距离徐柴和虞泽通风报信已经过了许久,徐柴仍在火烧眉毛一般地寻找有没有在这时能派上用场的资料。   他这回真是亏大了,不仅为虞泽的情报和水军服务,还要充当虞泽的智囊,为他思考危急公关的方法。   他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偏偏和虞泽的运势连在了一起?   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他这个不要钱不要好处的义工还在战战兢兢地为虞泽思考救命方法,他却指不定已经睡觉了!想到这里,徐柴就一肚子气!   虞泽到底知不知道事情有多紧急?这时候就应该让公关团队出来加班加点的商量对策,亏他还这么着急地给他通风报信,结果本人倒好,不慌不忙的,一点都不急!   真是皇帝不急太……哎哟,他在说什么呢?   徐柴焦头烂额地浏览着硬盘里保存的资料,鼠标从一个个文件夹上移过,不时犹疑地停住,要不……把虞泽和老大爷们打太极的视频放出去?   和张紫娴的爆料比起来,虞泽打太极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完全没有一敌之力啊!   尊老爱幼——那又怎么样?照样是个玩弄人心的渣男。   或者……放个别的什么大料,把群众的视线给转移一下?   但是有什么大料能够抵挡得住虞泽加上张紫娴的爆炸攻击?   在徐柴为了想出能帮助虞泽渡过这次难关的办法而抓掉了不少他为数不多的头发时,他手下的小狗仔发来信息   “老大!于心发文爆大料了!!和虞泽有关!”   徐柴头都要炸了!   张紫娴那边他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于心怎么也跟着在这时候找麻烦?这是天要亡他吗?   他还没回过神来,小狗仔又发来一条   “老大,微博已经爆了!虞泽张紫娴白亚霖上了热搜第三!问鼎第一只是时间问题!”   不是爆的虞泽吗?和张紫娴白亚霖又有什么关系?   徐柴满腹狐疑,连忙在手机上登录微博,果不其然,于心工作室发表了新的爆料文章,大半夜的,这条微博下已经有了数十万的转发和评论,文章的标题是《详解千纸鹤诅咒的来龙去脉,张紫娴必须有姓名》。   徐柴有些狐疑地盯着这个标题,第一反应是标题风格有点不像那个喜欢诅咒人回家种白菜的家伙,大概是工作室里的人代为操刀。   徐柴点开文章,迅速地浏览了起来。   作为专业人士,徐柴很快就鉴别出这篇爆料是否属实,他又嫉妒又羡慕,不知道于心这条老狗是去哪里蹲墙角挖到的消息,他还没从虞泽那里抠出个什么线索,于心老狗居然已经知道得这么详尽了!   千纸鹤诅咒事件是否真实,对虞泽至关重要。   虞泽在综艺节目中的许多小细节里都表现出了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温柔和耐心,观众们对他固有的形象开始刷新,他在网络上的路人观感也已好转。   如果下周的节目内容和爆料一致,那么虞泽铁定会在节目播出后赚到一波同情,他漫长的洗白之路,会在这里立下一个里程碑。   ……只要节目播出之前,没有人先一步用丑闻摧毁他好不容易恢复少许的名声。   徐柴生怕于心的爆料是虞泽的黑料,万幸,文章内容和他想得不一样。   于心发布的文章前半篇都在写诅咒风波的缘由,徐柴都快以为这是诅咒风波的专文时,文章后半篇又由李静的动机延伸至一段匿名的三角恋上。   于心老狗为了避免同时遭到三家起诉,在后面这段模糊不清的绯闻上聪明的选用了匿名加上暗喻的方式。   徐柴相信,凭借文章里透露出的零星线索,浸淫八卦多年的吃瓜专业户很快就能联想到女主角是张紫娴,另外两名男主角则是虞泽和白亚霖。   经过网络传播后,大家都知道他写的是虞泽张紫娴白亚霖,但哪家都没法因此把他告上法庭,于心老狗大可在法院门口理直气壮地嚷着“我写的又不是你们”——只要他够无耻。   在爆料中,这段三角恋的箭头方向是白亚霖喜欢张紫娴,张紫娴却喜欢虞泽,虞泽谁都不喜欢。   徐柴震惊地发现,他前不久告诉虞泽的那些事,竟然出现在了于心的爆料文章里。   难道虞泽砸锅卖铁收买了于心为他应对危机?   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可能是除于心外,世界上最了解那条老狗的人。   这个人蹲墙角挖阴私可以,要让他进行危机公关,他只会把苦主剩下的**给全倒出来。   徐柴可以断定,这篇文章不是于心写的,也不是于心工作室的人写的,这绝对来自另一个高手!   电光火石间,一个名字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怀疑一升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徐柴再看文章,更是心惊胆战,他越看越像是那个“娜也太棒了”的文风!   如果这篇爆料文真的出自“娜也太棒了”,那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让他不方便大号爆料,非要透过于心来爆料的原因是什么?   怀着心惊,徐柴继续往下看去。   爆料文章取用了王贞口中的一半事例,对另一半——主要是衬托虞泽如何人渣的地方进行了重塑。   张紫娴的确倒追虞泽六年,但在虞泽反复拒绝的情况下,这种倒追还不如说是单方面的骚扰。   王贞说虞泽把张紫娴当做备胎,在爆料文章中,却是张紫娴把白亚霖当做了备胎,她一方面倒追虞泽,一方面又撩拨白亚霖,利用他去获得好处。   这篇文,简直就像是为了从各个角度封死张紫娴的爆料而量身定做!   即使王贞的素材真假掺半,那也不可能完全空穴来风,爆料文章先一步用过这些素材以后,如果王贞他们还是锲而不舍地想从虞泽和张紫娴的绯闻里入手,他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不就用同样的素材,要不就只能去捏造完全虚假的素材。   前者的话,观众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直接大幅降低后出的爆料真实度,后者的话,漏洞百出的假料不堪一击,想要击破还不简单?   面对爆料文章的攻击,如果张紫娴在这里一一反驳纠正,只会让这则爆料更添真实度,这则爆料会逐渐变成丑闻泥泞,虞泽和白亚霖最多沾上一点泥点,作为中心人物的她却会深陷漩涡,成为心机女和黑莲花的代言人。   在这种情况下,张紫娴和她的公关团队能采取的最优对策是全盘否定这篇爆料,包括王贞亲口讲述的那些料!   一经否认,他们今后再想利用这一点来攻击虞泽无异于自找死路。   这样惊才绝艳的反击可能是于心那条老狗想出来的吗?   他想上两辈子也不可能!   徐柴激动不已,写这篇爆料文章的人简直是个天才!   虞泽竟然能驱使这样的人才为他出谋划策,徐柴对他的能力不禁有了全新的认识,有这样的人在背后为他保驾护航,虞泽翻红的几率更是大幅上升!   徐柴越发坚定了要站在虞泽这方的想法,虞泽要真翻红了,他可有“从龙之功”!到了那时候,虞泽的各种独家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什么狗屁于心,还有和他竞争的实力吗?到时候狗仔界的江山,还不是他一人独……   等等。   “娜也太棒了”的名字在徐柴心中浮起,他狂喜的脸色又哭丧了下来。   难道他注定这辈子都只是个半壁江山吗?   正在丧气时,徐柴的电话忽然响起,王贞打来了电话,徐柴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快速地酝酿好心情后,接起电话不等对方开口就先发制人,怒声说道“你们在搞什么?!”   于心工作室的一篇爆料,让两个人气明星和其公关团队在半夜鸡飞狗跳。   白亚霖也许是其中最无辜的一个人。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在工作室里为自己下一张专辑的原创歌曲绞尽脑汁时,扔在沙发上的电话不断震动,他恼怒灵感被打断,干脆直接把手机关了。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白亚霖沉浸于他的音乐世界,对着乐谱修修改改,眼看着一首脍炙人口的热歌就要诞生……工作室的门忽然被从外打开了。   经纪人赵健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将亮着屏幕的手机放到他面前。   白亚霖家里的钥匙赵健也有一份,他对赵健的出现只是因为没有提前通知而略感不快,当他看完手机界面上显示着什么东西,他就不是不快了——而是愤怒。   白亚霖夺过赵健的手机,迅速看完了整篇文章,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他取下隔音耳罩,用力砸向地面。   “于心疯了吗?!”   赵健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愣了愣,说“他说是实习员工的失误,把还在核实的稿子直接发了出去。”   白亚霖抬起头来,气得冷笑“他是不是还说,这个实习员工已经被开除了?”   “……你猜的没错。”赵健紧皱着眉头说“于心不承认这上面写的是你和虞泽、张紫娴的事,在删掉文章一事上也含糊其辞,估计是对价钱不满意,不愿立即删除。我咨询了法务团队,这样的文章的确很难认定是特指的我们。”   白亚霖气得冷笑“就这还不能认定是特指的谁?是不是只有对方把我的名字大大方方写上了,法务部那群饭桶才能作用?!”   徐健对眼前的现状也是束手无策,他皱眉说“我已经联系了张紫娴的团队,她那里也在积极接触于心,现在她们比我们更着急。和张紫娴的麻烦相比,我们已经算是小麻烦……”   “小麻烦?!”白亚霖怒声说“我在整篇文章里都在冒绿光,你说这是小麻烦?!”   涉及到男人最深的自尊问题,徐健理智地选择了避其锋芒。   作为经纪人,白亚霖遇到的麻烦无伤大雅,但是作为男人,他感同身受白亚霖的愤怒和耻辱。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给张紫娴当过备胎了,借机炒个痴情人设,一个备胎人设也不是那么好意思拿出去到处发通稿,更何况,是当了一个被蒙在鼓里利用的备胎。   如果爆料里的都是真事,那么张紫娴也是厉害,前脚利用白亚霖挖走资源,后脚就去堵虞泽下班……赵健看白亚霖,也觉得对方头顶泛绿。   白亚霖怒声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于心家里堵人也行,必须要在登上热搜之前解决这件事!”   赵健说“……一个小时前就已经登上了。”   白亚霖一口气没上来,他立即打开自己的手机查看,果不其然,微博热搜第一挂着他的名字。   ……还是排在最后。   一段瞎几把编的三角恋,他的名字还要排在最后?!   再看看别的,他的微博粉丝涨了,但是他一点都不开心!最新微博下一水的绿树叶是什么意思?!   白亚霖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上面的有些事,除了你和张紫娴本人外,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才对。我和张紫娴的经济人王贞联系过了。”赵健说“王贞说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在放狗屁!”白亚霖面色难看至极“有些事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就算走漏消息,也是从张紫娴那里走漏的!”   赵健紧紧皱起眉头没说话。   白亚霖又拿起手机,把爆料文章细细看了一遍。   越看他越生气,狠狠一脚踹在书桌上,踹得桌子猛地摇晃,上面的纸笔落了一地。   另一个当事人,她的心情只会比白亚霖更坏。   “他怎么说?”   张紫娴的家中,她的经纪人王贞放下电话,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终于谈妥价钱了,我们打钱过去后他就马上删除文章。”   闷声吃了大亏,张紫娴心中的愤怒如同闪电狂舞,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却压抑着不露分毫。   她在意的不是破财,而是事情的真相。   张紫娴问“于心的消息来自哪里?”   王贞摇了摇头“于心只说是从别处听来的。”   张紫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是虞泽。”   从动机上看,只有虞泽才有可能做出这件事。   文章里的某些事只有三个当事人才知道,而三个当事人里,又只有虞泽才从这篇爆料里获得了好处。   只可能是虞泽。   “虞泽……”王贞犹豫地开口“他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他有这么大的能耐,当初还会被黑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吗?   张紫娴低声说“……不是他,还会是谁?”   虞泽有充足的动机,但是他没有足够的实力。   只可能是虞泽。   但是连她自己都不相信,那个被她玩弄在股掌上的虞泽,能做出这么迅猛有力的反击。   张紫娴看向王贞,问“徐柴那里怎么回复的?”   王贞说“我们中止合作了,他退回了定金。”   张紫娴眯起眼,问“可能是他和于心做局设套吗?”   王贞摇头,肯定地说“这两人是死对头,不可能合作。”   “那我们告诉他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于心的文章里?”   “……不知道。”王贞说“但是以我对徐柴的了解,除非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否则他不可能把头条送到于心手里。”   事情坠入迷雾。   虞泽最有动机,但是他没有能力实施。   白亚霖有能力实施,可是他没有动机。   知情的徐柴虽然有能力实施也有动机,但是爆料的却是他的死对头,而王贞声称,除非有刀架在徐柴脖子上,否则他和于心不可能联合起来敲诈她。   谁在说谎?   或者,大家都在说谎?   张紫娴看谁都有嫌疑,每个人都想着把她从现在的位置上拉下去,和他们一起跌入泥泞。   她原本以为就在掌中的事态,慢慢脱离了她的控制。   在另外两家一团乱的时候,始作俑者唐娜正在被窝里看网络上的评论看得嘻嘻笑   “都散了,张紫娴和白亚霖的工作室已经辟谣了。于心那个老贼也删微博了。”   “删了又怎么样,文章已经全网流传了,哪个吃瓜群众手里没个备份?你们猜于心借着这次机会能赚多少?”   “如果料是真的,我好同情白亚霖,一腔真心都喂了狗。”   “原来这就是虞泽说的‘她们做了同一个梦’的意思。”   “……虞泽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为什么连张紫娴这样的美女都不能打动他?”   “我只关心公关费是张紫娴出的还是白亚霖出的,如果钱是白亚霖出的,那他真是绝世好备胎了。”   “白亚霖以前是和张紫娴走的很近,我还当过一段时间的c粉,后来白亚霖红了以后,两人再在一起就没有以前的那种感觉了。”   “我不相信紫娴会做这样的事,坐等律师函。于心这条老狗早就该被告上法庭了,天天造谣,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今年的瓜质量真好。”   “亚霖快去告他们!!真是欺人太甚!”   “蠢货,蠢货……”金发的小魔女在被窝里开心地滚来滚去。   直到一只手掀开了她的被子,抢走了她的手机。   唐娜生气地瞪着出现在视野中的愚蠢小爬虫“我的手机还我!”   “我的手机。”虞泽冷声说“你还没去洗澡。”   唐娜撅起嘴“明天又没事做,这么早睡做什么?”   虞泽直接把人给提了起来,抱着走向浴室“已经凌晨三点了。”   唐娜被收走手机,强制性赶进浴室后,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始洗澡。   在浴缸里又玩又洗地洗白白后,唐娜哼着歌,趿拉着**的小恐龙拖鞋踩上她的专用小板凳。   镜子里雾蒙蒙一片,唐娜依稀看见了自己小圆脸的轮廓,她愉快的心情一滞,嘴角随之垂了下来。   魔力微弱,只能靠魔法阵出其不意制胜,连大人模样都无法保持。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想起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就恨得牙痒痒。   一方面,她巴不得尼贝尔马上出现在眼前,好让她报仇雪恨,一方面,她又害怕尼贝尔突然出现,因为现在的她还没有自保之力。   尼贝尔想方设法让她苏醒了,为什么又不露面?他到底想做什么?   唐娜满腹狐疑,却又不得不按兵不动。   在尼贝尔现身前的这段时间,她必须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虞泽就是她提升实力的唯一途径。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五天后,《我家的小祖宗》最新一期播出,收视率轻松碾压同时段所有有线电视台节目,包括户海卫视的王牌综艺《疯狂星期六》。   新的八卦取代旧的八卦,综艺主持人公然在节目中诅咒嘉宾的爆炸性新闻彻底盖过了匿名三角恋的风头,只要接触网络,就必定会看到关于这件事的讨论   “有什么样的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现在看来,前几天张紫娴那个料也多半是真的。”   “粉丝行为,偶像不买单,关我们紫娴什么事?黑粉也太过分了。”   “一定是虞泽的把戏,他为了翻红就这样不择手段。”   “以前我还骂过虞泽,现在我觉得他好可怜。”   “最可怜的明明是娜娜好吗?那么喜欢一个人,天天折纸鹤变着花样送给她,结果却被她在纸鹤上面写诅咒,是我,我都要对人生产生怀疑了。”   “娜娜太可怜了,喜欢上那种人,她哭的时候我也想哭。”   “这一季太暖了,三个大人都非常讲义气,谢东万就不说了,典型的东北大老爷们,林培和章春真的让我震惊了,特别是章春,感觉他是很冷血的商人,没想到也会站在虞泽和唐娜那边。”   “章春本来就看得出来很喜欢唐娜,他自己都说回去就准备要个女儿了。”   “好喜欢章灵晋和唐娜这对c,娜娜向日葵真是太暖了,小胖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以唐娜为中心,好希望看见他们快快长大,章春虽然不能拥有唐娜这样的女儿,但是他还有机会拥有唐娜这样的儿媳呀。”   “对虞泽真的路人黑转路人粉了,小细节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我觉得他本性不坏。”   “虞泽真的好温柔啊,娜娜哭的时候,他一直在轻拍她的背。之前和林萌一起爬山路的时候也是,因为林萌一个人,所以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她,林萌差点摔倒的时候,他马上就发现了。这真的不是可以装出来的细节。”   “你们都说他藏毒,可是藏毒事件不是无疾而终了吗?明明没有证据证明车上的毒品是他的,为什么我们的印象里他都是确凿无疑的藏毒犯?”   “虞泽都沦落到卖鞋子来维持生活了,谁能想到仅仅在两年前他还是风光无限的流量明星?仔细想想,他的那些黑料都没有实锤,我很难相信没有人在背后刻意黑他。”   “虞泽为什么就是不肯公布唐娜的真实身份?只要公开了,他的私生女丑闻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我才不信有什么苦衷必须要隐瞒唐娜的身份才行,难道她是什么国家领导人的女儿或者是哪国王室的公主吗?”   “唐娜说她是小公主,还说姐姐是二公主,说她妈妈的工作就是天天喝茶晒太阳,感觉她在家里生活的很幸福,家庭经济条件肯定也不错,不知道她家里怎么想的,把孩子交给虞泽照顾,他们不知道虞泽已经要靠卖鞋子吃饭了吗?”   “就是这一点我才说虞泽温柔,都要靠卖鞋子吃饭了,他还给唐娜买一身名牌,一点儿都没让她的生活条件下降。要是没有唐娜那些杂七杂八的花销,他明明可以活得很轻松。换位思考,我做不到那么舍己为人。”   “会不会虞泽和唐娜家里是世交,所以唐娜父母才放心把唐娜交给虞泽照顾,否则这说不通呀,唐娜这么小的孩子,父母怎么放心把她交给别人?要是唐娜真的是虞泽的私生女,那么这句话当我没说。”   因为综艺大爆的缘故,除开上京卫视以外,许多综艺都购买了版权,在本台开始重播。   所有地方都能见到关于《我家的小祖宗》的讨论,好像人人都该看过这部现象级的综艺——只除了一个地方。   夜幕降临,富人云集的卧龙山上鸦雀无声,两辆黑色的轿车打破了夜晚的平静,在虞家大宅门口狭路相逢。   虞霈拄着手杖从加长林肯上走下,笑着走向从黑色奔驰上走下的父亲。   虞书将手中的公务包递给金成祥,沉默的站在原地,等到他杵着手杖慢慢走近后,才和他一起向着家门走去。   他心情雀跃的和父亲报告着今天下午刚签下来的技术进口合同,这单生意将有助于降低他们的生产成本,提升产品在同类市场中的竞争力。   虞书面无波澜的听着。   两人推开大门走进的时候,虞霈听见了虞泽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出。   从小照顾他们长大的阿姨正坐在客厅里,打开的电视机里放着虞泽参演的综艺《我家的小祖宗》。   阿姨一脸尴尬的伸手去拿遥控器“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做点什么?”   虞书的视线从电视机上无动于衷的移开,说“十点的时候,为我准备一碗热粥。”   每当虞书这么说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带了很多工作回来,今晚说不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虞书是一个工作狂,作为他的儿子,虞霈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纠正他不良的生活习惯。   赚钱是一件快乐的事,虞霈热爱他的工作,他相信自己的父亲和他一样,同样热爱着这份工作。   叱咤在商海中,淋漓尽致的发挥着自己的才能,享受他人的崇拜和敬仰,让所有轻视他的人都低下头颅,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快乐的事吗?   父亲离开后,虞霈对神色尴尬,想要关掉电视的阿姨说“放着,我也想看。”   “小虞总您看,我去给虞总准备晚上的夜宵。”   阿姨尴尬的笑着,留下打开的电视机,走向了厨房。   虞霈杵着手杖,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   清晰鲜艳的荧幕里,虞泽对因为输了游戏而不开心的唐娜说   “有我呢。”   对虞霈而言,这是他像唐娜那么大的时候,再熟悉不过的一句话。   在他因为跛脚而被人欺负的时候。   在他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因自己的缺陷而偷偷哭泣的时候。   在第一次上秋游爬山的路上,他望着长长的阶梯而望而生畏的时候——   虞泽在他面前,背对着蹲了下来“有我呢。”   小小的背影,却可以那么可靠,那么强大,那么让人羡慕。   在虞霈的人生里,生来就有两座大山,一座高不可攀的珠穆朗玛峰,一座坚若磐石的泰山,而他,只是两座山下艳羡仰望,用一只跛足,拼命想要向着他们靠近的凡人。   虞泽不善言辞,天生一张冷脸,总是会被人误认为冷漠不好相处,只有他知道,在这张冷冰冰的面孔下埋藏着数不清的温柔。   他又是哥哥,又是父亲。   他曾经那么依恋他。   不知什么时候起,却成了他最大的痛苦。   也许是从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以为天生的缺陷,其实是因为他的营养都被同在一个子宫中的哥哥抢走所致。   也许是因为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更喜欢哥哥,唯一那个更喜欢自己的人,最后也被哥哥夺走所致。   虞霈默默的看着荧幕中热闹的世界,看着被人环绕的虞泽,看着他嘴角那一丝只有最亲近之人才能看出的微笑,孤独忽然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拿起电话,看着通讯录中数千个号码,却不知道能够打给谁。   自嘲的笑了一声,虞霈正准备放下手机,一个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光照亮了他的脸庞,他沉默的看着手机上的名字,过了许久,在通话自动结束的前一秒,终于接起电话。   “喂?”   他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半晌后,笑着开口道   “不用明天,就现在。老地方见。”   月色从遮光窗帘中的缝隙钻进,在五星级酒店昂贵的长毛地毯上留下一线柔和的光影,男人的黑色西裤和女人的酒红色蕾丝文胸,又在中途将光影截成数段。   房间里响着暧昧的呻吟。   在一声似哭似笑的声音之后,只剩下轻微的喘息。   张紫娴睁开眼,轻轻抚上他俊逸的面庞。   他脸上细密的汗珠不使她觉得厌恶,反而觉得更加可爱。   这是她爱的男人,每每想到这一点,她的心中就充满骄傲。   他从她身上翻下,而她转身攀上他平坦的胸膛。   张紫娴将头枕在他的身上,低声说“你看了那条爆料吗?”   他心不在焉地问“什么?”   张紫娴立刻就知道了,他不知道那条三角恋的爆料。   她从枕头下拿起自己的手机,调出爆料文章关于三角恋的那一段,拿给他。   他接了过去,默不作声地浏览着。   张紫娴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说话,她抬起头来一看,他已经在看文章上半段,关于诅咒千纸鹤的爆料了。   好像和有人诅咒虞泽比起来,她在三角恋中的不光彩行为无足轻重一样。   他丝毫不在乎她做过什么。   这早就在她意料之中。   “与其让你在别的地方看见,还不如我直接告诉你。”   张紫娴知道他在听,虽然他的眼睛在看着别的地方。   “我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带着爱怜“你和他们不一样。”   身下的胸膛颤抖了一下。   他发出一声嗤笑“不一样在我比他们多了一根手杖吗?”   他推开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开始穿衣。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紫娴坐起身,看着他在黑夜中模糊的身体轮廓。   他单薄纤瘦的身体让她心疼,就像他引以为耻的跛足一样,在她爱上他之后,也变成了她深爱他的理由之一。   她深深地被这个身有缺陷、喜怒不定的男人吸引,如果她在遇见虞泽之前先遇见他,她根本不会有对虞泽动心的机会。   他起身,开始扣衬衣的纽扣“无所谓,我不在意。”   张紫娴站了起来,任由被子从她裸露的身躯上滑下,她赤脚下床,贴上他温热的身体。   “你不能明天再走吗?”   他漠不关心地说“我们还有没做的事吗?”   “我们可以聊聊虞泽。”她抬头看着那张和虞泽毫无相似之处的俊逸面容,轻声说“他就要重新红了,你不想做点什么吗?只要你想,我还有很多……”   虞霈推开她,冷声说“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你再像上次藏毒那样,不经我同意就擅自行动……”   他顿了顿,在这不应微笑的时刻微微一笑,说   “我保证,你会非常后悔的。”   几天后,唐娜和虞泽出现在了香港机场,他们错估了自己的人气,差点在机场被挤成人饼,直到机场派出安保,才好不容易逃出尖叫声不断的机场大厅。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唐娜还在兴奋地看着窗外蜂拥而来的人群“他们都在喊我的名字!” 第41章   而虞泽的名字,则稀稀疏疏地响在许多声“唐娜”中,可怜又虚弱,一不注意就会被漏听。   一小时不到,他们就出现在了香港狗仔的即时路透中。   和他们同样在香港机场被拍到的,还有谢东万父子、章春父子、林萌父女三对亲子。   消息一出后,人人都在疑惑难道《我家的小祖宗》在香港拍特别篇了?   网友们的各种猜测层出不穷,以至于《我家的小祖宗》官微不得不出来说不是特别篇,是艺人的私人行程。   四对亲子能在节目拍摄后依然相约出行,那么节目中表现出来的应该也不是塑料友谊了,网友们看《我家的小祖宗》越看越可爱,网络上因此又引发了一波热潮。   唐娜的这次香港之行的确是私人行程,在好不容易把虞泽这坨烂泥扶上墙后,伟大的血腥魔女认为应该给勤勤恳恳工作的自己放一个小长假。   正好谢东万给虞泽打来电话,说他们三家计划在暑假结束前带孩子一起去香港迪士尼乐园玩,邀请虞泽带着唐娜一起加入。   大约是考虑到虞泽不太乐观的经济状况,谢东万体贴地强调“这次旅游的费用,章春说了他全包!”   虞泽当然没有接受,他在某些古怪的地方一直有着强硬的坚持。   如果是唐娜的话,早就二话不说答应了。   送上门的好处,不占是傻瓜。   小爬虫就是傻瓜。   当天晚上,他们四家住进了迪士尼官方的乐园酒店,纯白典雅的宫殿式酒店让林萌兴奋不已,大声说着“我觉得自己好像公主!”   真正的公主在一旁笑而不语。   两个男孩子则不那么高兴了,他们更青睐新开的探索家酒店,非洲大草原风格的酒店更适合男孩子在其中疯跑探索。   谢昀倒不一定是喜欢当个大草原的探索家,但显然,他不喜欢在华丽宫殿里陪女孩子做公主梦。   在翠乐庭餐厅吃自助晚餐的时候,米奇、米妮、高飞和唐纳德穿梭在各个餐桌前,和兴奋的小孩们纷纷合影或拥抱。   穿着红裤子的米奇来到唐娜这桌,摇头晃脑地欢迎他们来到美妙的迪士尼乐园,又一一询问桌上的小朋友的名字。   唐娜对这些丑东西没兴趣,她专注于面前的芝士蛋糕,以至于成了最后一个没有报上姓名的小朋友。   米奇走到她面前,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放到下巴底下,说“这位文静可爱的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呢?”   缺乏童心的魔女大人嫌弃地看了一眼丑东西故作期盼的矫揉姿势。   林萌抢着替她开口“她叫唐娜!我们都叫她娜娜!”   “哦!”丑东西再次浮夸地捂住胸口“你和我的朋友名字真像!”   唐娜看见丑东西朝身后连连挥手,唤来另一个穿着水手服上衣却没有穿裤子的丑东西二号!   丑东西一号说“嘿!唐纳德,你看,这是唐娜,多棒的缘分!”   丑东西二号直接把唐娜抱了起来!   “不……”   唐娜抓着叉子,眼睁睁地看着芝士蛋糕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一张放大的丑脸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有裸露癖的奇怪鸭子把她高高举起,陶醉地说“看看这可爱的小东西!你长得和我真像,你也是鸭子家族的吗?”   唐娜“???”   “她和你不像。”   是谁?是谁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唐娜立即朝发声的地方看去,小大人打扮的谢昀笔直地坐在餐桌前,面无波澜地用刀叉切割着盘中的牛排。   他说“她和杰尼龟才是一家。”   唐娜我恨!   唐娜泫然欲泣地说“娜娜不是光头!”   谢东万轻打了谢昀一下,不赞同地说“怎么欺负妹妹呢!”   谢昀白了他老子一眼。   唐娜朝她的小爬虫伸出手,一脸委屈地喊“虞泽!”   虞泽起身,从唐老鸭手中接过唐娜,她立即抱上他的脖子。   丑东西二号还在说“啊哈,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他不知道,害羞的小姑娘正在心里酝酿怎么不为人知的锤爆他的鸭头。   好不容易,两个丑东西终于走了,唐娜松了一口气,继续享用她甜蜜的芝士蛋糕。   桌上的话题风云变幻,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转移到了唐娜的学习问题上。   首先是林培问“娜娜快上小学了,准备在哪里上?”   章灵晋马上喊道“来我的学校!我罩着你,有人敢欺负你我就打——”   小胖子先被章春在头上打了个响栗。   唐娜不乐意地说“我不上学。”   林培说“哪个小朋友不上学呢?娜娜去了学校,才会认识同龄的新朋友。”   唐娜顽强抗拒“我又不是普通的小朋友,我是小公主!”   林培看向虞泽“她家里怎么安排的?让她在哪里读书?”   现在大家都知道唐娜国籍不在中国,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谢东万问“国外应该也是九月开学?唐娜要是回去读书了,我们谢昀想再见娜娜妹妹就难了。”   正在喝牛奶的谢昀差点一口呛死,他顾不得擦流出嘴角的牛奶,又急又慌张地否定“谁说我想见她了?!”   谢东万一脸“敢做不敢当”的嫌弃,看着恼羞成怒的儿子“啧啧啧……”   唐娜才不去学校读书!   让她把时间花在那种无意义的事情上面,她会忍不住一把火烧了学校!   她转身抓住虞泽的衣服,仰头威胁地怒瞪着他。   这只小爬虫是死的吗?!快来护驾!   虞泽咳了一声,说“……她接受的是家庭教育,每天都会有家庭教师在网上给她上课。”   唐娜立即转头看着吃惊的几人,大声说“对!”   谢东万耸了耸肩“还真是个小公主呢。”   所有人吃过晚饭后,又参加了酒店的康乐设施,直到夜里很晚,孩子们才依依不舍地在酒店走廊上分别。   林萌特意跑了过来,牵着被虞泽抱在怀里的唐娜的手晃了晃,说“娜娜妹妹,明天见!”   唐娜又甜又糯地说“萌萌姐姐再见!”   回到房间后,虞泽从行李箱里拿出她惯用的床品给她换上,而她则无所事事地跪在扶手椅上朝窗外看去。   洁白的城堡在深夜后依旧灯火辉煌,楼下的花园和夜色融为一体,每当有风吹过,林中就像有黑影穿梭。   唐娜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楼下花园,忽然在一角猛地停住。   在昏暗的夜色中,六张或哭泣或狞笑的面孔在远处的林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再一眨眼,六张面孔隐入黑暗,仿佛刚刚出现在那里的只是她的错觉。   那是什么东西?   唐娜睁大眼睛仔细地扫视着楼下花园,却再也没有看见刚刚的六个人。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激起唐娜后背一阵刺骨寒凉。   在给她套被子的虞泽说“去开门。”   唐娜走下扶手椅,缓缓走向套房大门,她的所有魔力都汇聚在一点,蓄势待发。   握住门把手后,唐娜顿了顿,门外又响起了催促的敲门声。   她猛地拉开了门!   小胖子章灵晋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   “娜娜,这是我答应你的……送你!”   小胖子红着脸把一个浅粉色的苹果手机塞到她的手里。   唐娜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谢章哥哥!”   小胖子得到她的道谢后还站着不走,红着脸,吭吭哧哧地想说什么。   唐娜等了一会,终于听到他低若蚊吟地说“娜娜……我……我能亲亲你的额头吗?”   唐娜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在小胖子露出惊喜表情的瞬间,说“不可以。”   小胖子立刻像漏气的皮球一样,灰心丧气地缩起肩膀。   唐娜说“但是你可以摸摸我的头发。”   章灵晋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虽然亲不到天使妹妹的额头,但是摸摸头发好像也不错!   天使妹妹的金色头发多好看啊!   章灵晋立即把小肉手放上天使妹妹的金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感受到手里光滑的触感,他忍不住感叹道“像我妈妈的绸子一样!”   天使妹妹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不是所有人都能摸娜娜的头发。”   章灵晋顿时觉得手里的金色长发更为珍贵了,他越摸越爱不释手。   天使妹妹盯着他领口说“章哥哥,你戴的玉坠子真好看。”   那是在他本命年生日那天,爸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听说是爸爸从哪个大师那里重金求的,能够保他平安,他对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一点都不在意,只是这玉老虎惟妙惟肖,很得他的喜欢。   但是现在他有天使妹妹,还要什么狗屁老虎   章灵晋想也不想,豪气万丈地解下脖子上的玉老虎就往她雪白的脖子上戴“哥哥送你了!”   天使妹妹感动地看着他“章哥哥,你对娜娜真好。”   章灵晋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那娜娜愿意长大以后……嫁……嫁给章哥哥吗?”   天使妹妹没说话,视线盯着他手腕上的星星手链不放。   那是他出门前妈妈给他戴上的,好像是白金做的,某个名牌的最新款——   无所谓了,在天使妹妹面前,他还要什么狗屁星星?   章灵晋的脑子从来没有转这么快过,他毫不犹豫地取下手链,戴到天使妹妹白白嫩嫩的手腕上。   他期待地看着天使妹妹。   她满意地欣赏着手腕上的手链,终于抬起头来,对他甜甜笑道“好呀,等唐娜长大了就嫁给章哥哥。”   千言万语,在章灵晋心中汇成一句“啊”!   他觉得自己要幸福得晕倒了。   唐娜回到房间的时候,刚刚给她换好床品的虞泽从主卧里走出,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多出来的玉坠子。   他皱眉“谁给你的?”   唐娜摸着脖子上的玉老虎,美滋滋地说“爬虫的贡品。”   虞泽的目光接着落到她手腕上的白金手链上,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不能要章灵晋的贵重礼物。”   唐娜警觉地看着他,缩起手腕往身后藏去“凭什么,我又没强迫他!”   “一,他不知道礼物的价值;二,礼物不是他的,他是在用他父母送给他的东西来送你。”   虞泽走到不小心退到墙角,退无可退的她面前,蹲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章灵晋的年纪不懂,他的父母懂,如果他们知道你的行为,会看轻你。”   唐娜不以为意地说“看轻我又怎么样?我会少一块肉吗?”   虞泽把她抱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朝着门口走去“……我不想他们看轻你。”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还东西。”   “我不!”唐娜挣扎起来“我凭本事骗……赚来的,凭什么让我还回去!你是个傻子,我不要当和你一样的傻子,你放我下去!”   虞泽不停脚步,她就扯他的头发,试图暴力拒捕。   虞泽终于停下脚步,他紧紧地绷着脸,不同寻常的严肃目光让唐娜手中的力气不由自主小了下去。   如她所愿,他终于把她放了下来,她却没有感到丝毫轻松。   虞泽在她面前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说“你如果喜欢这些东西,可以用自己赚的钱去买,但是不能去骗。”   唐娜委屈地说“我才没有去骗,他自愿给我的!”   “他没有经过父母的同意就送贵重的东西给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虞泽说“这是他从他父母那里偷来给你的。”   虞泽说“他不知道这是偷,可是你知道,你知道还让他送给你,这就是骗。”   唐娜不想听他说这些讨人厌的话,为了蒙混过关,她打算大哭一场。   她的嘴角刚刚撇下,虞泽就皱起眉头,冷声说“哭也没用。”   他说没用,那多半就是没用了。   唐娜扁着嘴巴,忍住眼眶呼之欲出的泪水。   虞泽沉着缓慢地说“我不知道你从前生活在什么环境里——或许就如你所说,你是一个邪恶的血腥魔女。”   唐娜气鼓鼓地说“我就是邪恶的血腥魔女!讨厌也晚了,我们已经签下契约!惹我生气,我就杀了你!”   虞泽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即使你是邪恶的血腥魔女,我也相信,那是因为没有人给过你成为其他角色的选择机会。”   上一秒还嚣张不已的书精,因为这句话而愣在原地。   “这已经不是你原来的世界了,你有选择做一个什么人的机会。”   虞泽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泪珠,说   “忘掉你的魔女法则,用你的本心,做一次选择。”   二十分钟后,一头雾水的章春从虞泽手里接过他儿子的玉吊坠和手链。   虞泽还了东西后,回到套房主卧,把仍藏在被子里不肯露面的唐娜给拉了起来。   唐娜满脸发烫——因为羞愧,别人做坏事羞愧,她是做好事羞愧,更何况是人生中第一回 做好事,更是感到强烈的羞愧情绪。   她恼怒地想要抢回自己的被子“你走开!”   虞泽从他的脖子上取下一根红绳放到她的眼前,红绳上穿着一颗绯红色的漂亮石头。   唐娜愣住,狐疑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东西?”   “玉兰树的果实。”虞泽说“喜欢吗?”   唐娜的眼神飘忽不定“呵呵……勉强入眼。”   虞泽把红绳戴到了她的脖子上,她摸了摸,绯红色的东西光滑干燥,轻若无物,又不似石头。   虞泽“先借给你戴。”   唐娜不乐意了,紧紧握住绯红“石头”“这是我的了!”   虞泽无视她的话,继续说“以后要还我。”   “想都别想!”   唐娜抓回被子,重新躲了回去。   唐娜在迪士尼乐园一共玩了四天。   大概是见多了丑东西,在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专门到酒店大门来送她的丑东西们,居然升起了一点不舍。   除了谢昀依然冷静外,章灵晋和林萌都激动地和丑东西们挥手再见。   在回上京的飞机上,谢东万忽然说“等虞泽找到女朋友之后,我们就可以带上家属一起,四家人一起玩了。”   章春从笔记本电脑上抬起目光,笑着加入话题“虞泽想找个圈内人还是圈外人?”   章灵晋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小胖子已经呼呼大睡,打起了鼾声。   林培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说“我打赌是圈内人!虞泽喜欢哪个女歌手?要是没号码,林哥马上给你问,不是我吹,圈子里起码一半女歌手的电话号码都在我手机里。”   身旁的林萌马上说了一句“我要告诉妈妈。”   林培连忙说“是夸张手法,夸张手法。”   谢东万一听,不服气了,说“你怎么知道就是女歌手?万一是演员呢,谁不知道我们女演员颜值最高?”   两个人很快就因为圈子里到底是女演员颜值高还是女歌手魅力高而争了起来。   虞泽因为高空不适,言简意赅地说“……没想过。”   章春笑道“二十六岁,该想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和灵晋他妈妈订婚了。”   林培不以为意地说“我们圈子里结婚晚才是常态,急什么,让虞泽慢慢挑。”   章春无可奈何地笑了。   谢东万故意去逗无精打采地靠在虞泽身上的唐娜“娜娜觉得你的蛋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唐娜白了他一眼,抱紧虞泽的手臂“蛋蛋喜欢我小姐姐那样的。”   谢东万兴奋起来,对虞泽喊“有情况!快老实交代,你和娜娜的小姐姐是什么关系!”   章春拦住过于兴奋的谢东万,对他苦笑着说“这次他人不舒服,就放过他。”   谢东万看了眼脸色的确不好的虞泽,只好作罢。   他放弃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行为,却仍不忘叮嘱“你以后要多坐飞机锻炼,身为明星,坐飞机就跟打的一样常见,你怎么能晕机呢?”   坐在谢东万旁边睡觉的谢昀忍不住拿下脸上遮的帽子,不耐烦地指责他老爸“吵死了,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在和谐的吵吵闹闹中,飞机在上京机场降落,机场外面就是一大群闻风而来的狗仔,为了方便行事,四家人在道别后,从不同的出口迅速离开了机场。   虞泽抱着唐娜坐进一辆出租后,司机看了眼蜂拥而来的狗仔,马上启动汽车离开了路边。   “去哪儿?”   “前海新村。”   小长假结束了,他们又重新回到熙熙攘攘的名利场。   史上最伟大的血腥魔女已经准备好迎接新的挑战!   因为千纸鹤诅咒事件的风波,李静不得不销声匿迹,自此退出了娱乐圈,而虞泽的人气却直线攀升,在《我家的小祖宗》播出之前,他的微博粉丝数是400万,综艺播至第六期时,虞泽的微博粉丝数回涨至900万,有着千纸鹤诅咒事件的最新一期播出后,徐柴趁热打铁,放出了节目开拍前偷拍的虞泽和唐娜的一周生活,他在一周内直接暴涨了600万粉丝,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虞泽的微博粉丝数从150万不到一跃至1500万。   难怪人们总是说真人秀是明星圈粉的最佳途径,虞泽的黑粉仍在,但这并不妨碍他以一种相较而言更为正面的形象重回大众视线。   要想成功,靠的是一分天赋,九分努力。   这话说的没错。   唐娜认为其中的8999分努力都是她自己的。   为了最大可能的给虞泽吸粉,她连自己的个人微博都没有开,虞泽新增的微博粉丝中有大部分都是奔着她来的,证据就是她发自己的照片,底下的粉丝们纷纷留言   “瞧瞧我刷到了什么宝藏!!”   “娜娜,妈妈永远爱你!!”   她在微博里发偷拍虞泽的生活照时,底下的粉丝们留言是   “已阅,下一个。”   “娜宝,不要拍你的保姆了,让妈妈看看你可爱的小脸蛋。”   唐娜时不时地在虞泽微博里发布自拍照和明显童言童语的微博就是为了告诉那些喜欢她的人   “想看更多吗?那就来关注虞泽的微博呀。”   事实证明,这种二合一的政策很有效。   借着这股大众同情虞泽的东风,有不少工作机会都找上了虞泽,再卖穷就有些矫情了,唐娜和虞泽在8月份的时候再一次搬家,从低廉的城中村居民楼搬进了位于市区的一间中档公寓。   自从《我家的小祖宗》大爆之后,类似的综艺节目邀约来了不少,唐娜最终为虞泽选择了科普民间技艺的《指尖的记忆》作为他第二个常驻的综艺节目。   这个综艺节目不算热门,胜在充满重量级嘉宾,主持界一哥宣乐和影帝黎弘都是圈内著名的人脉王,唐娜希望虞泽能搭上这两人的线,打开综艺界和影视界的大门。   除开客观原因,唐娜选择这个节目的最主观原因是,在众多“请虞泽带着唐娜参加录制”的一拖一邀请中,只有《指尖的记忆》在邀请他们时,说的是“请唐娜带着虞泽来参加录制”。   知情识趣的《指尖的记忆》最终脱颖于众多综艺之中,成为虞泽在《我家的小祖宗》后接受的第一个综艺。   在搬家的第二天晚上,唐娜和虞泽一起前往了上京电视台参加节目拍摄。   在节目开拍前,唐娜和虞泽在演播室一现身,就受到了节目组和嘉宾们的热烈欢迎。   对唐娜而言,千纸鹤诅咒事件已经发生了很久,对这些刚刚才看过节目的人们来说,唐娜受委屈却还是不久之前的事。   一群不认识的人围上来对着她嘘寒问暖,鼓励她、安慰她、义愤填膺地声讨可恶的李静。   唐娜在演播室里扫了一眼,只看见了在和制作人说话的宣乐,却没有看见黎弘。   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宣乐和制作人一起走了过来。   制作人抱歉的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各位要稍微再等一会儿。黎弘在楼上参加颁奖典礼,晚会出了一点情况,比预期要结束的晚一点。”   其他嘉宾们都表示能够理解,唐娜和虞泽也不急着那么十几分钟,同样表示配合节目组的安排。   宣乐主动和唐娜两人打了招呼,和电视上表现出来的一样,他是一个随和友善的人。   人们的话题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楼上的颁奖典礼上。   “黎弘会拿到这一次的最佳男主角奖吗?”   “难说,这一次被提名的另外三个男演员都很有实力。反倒是这次的最佳女主角奖毫无悬念,肯定是池羚音。”   “王坤他们这次是发挥不错,但要说演技突破最大的,那还是要看黎弘。”   “我也觉得应该是黎弘拿奖,毕竟实力和人气都在那里放着,选其他人的话恐怕会遭到外界质疑。”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演播室门口一阵嘈杂,话题的中心人物姗姗来迟,衣着光鲜的黎弘在经纪人和助理的簇拥下大步朝他们走来。   唐娜在电视上见过黎弘不少次,见到真人却是头一回。黎弘和虞泽年纪相仿,因为中德混血的缘故,有一双优雅的灰色眼睛,身材高挑的他在工作人员中间鹤立鸡群,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黎弘走到众人面前,面露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耽误大家时间了。”   一个当红影帝为了迟到几分钟的事向大家道歉,谁还会有意见呢?   在大家都说着没关系的时候,被虞泽抱在怀里的唐娜也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没关系。”   好几人都被唐娜可爱的行为给逗笑了。   黎弘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娜娜难道不想睡觉吗?”   唐娜认真地说“娜娜是忍者,忍者都是在夜里活动的。”   其他人忍俊不禁,黎弘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无聊的寒暄过后,节目终于开始拍摄,根据节目组的安排,唐娜只需要在节目前半段出场,后半段则可以在台下自由休息。   拍完前半段后,其他出演嘉宾们继续拍摄,唐娜则可以在附近自由活动。   因为临近11点的缘故,编导还特意来了一条小毯子,要她困了的话就回休息室睡会儿。   唐娜一点困意都没有,她虽然拿着毯子回了休息室,但没一会儿就溜了出来,借着儿童身体的便利,在这层楼的各个休息室之间肆意穿梭。   在所有不请自来的陌生人中,唐娜是唯一一个不仅不被里面的明星怪罪,还总是能够得到热烈欢迎的例外,因为太过受欢迎,唐娜在逛到最后一个休息室时,满脸惊喜的女主持人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个还没塞满东西的兜,不得不将她刚买的一盒菠萝蜜放进她的衣服帽子里。   唐娜满载而归,重新回到演播室。   她一边吃着化缘化回来的食物,一边看着台上正在亲手学习核桃雕刻的的虞泽,身旁还围着许多殷勤的工作人员,想要为伟大的血腥魔女服务   “娜娜,你渴吗?你要喝姐姐的奶茶吗?”   “娜娜,你在中国生活多久了?”   “娜娜,姐姐能不能抱抱你?”   “娜娜,你能和我合张影吗?”   愚蠢的小爬虫们臣服在伟大的血腥魔女的魅力之下,以贡品被选中,获得合影资格为殊荣。   看着一个个和她合影的人们露着兴奋的神情,纷纷把合照上传至朋友圈或微博,唐娜想起什么,也拿出了她的新手机。   她把昨天拍的新家照片上传至微博,说“他说再也不用卖鞋子养我了。”   不到五分钟,新微博下面就有了大量的网友留言   “快跑娜娜,黑脸蛋蛋又要来了。”   “虞泽这狗逼终于挣到钱了,老子为他花的钱没白花,我的娜娜搬出狗窝了。”   虞泽的微博粉丝数又往上蹦了几十个。   唐娜满意的放下了手机。   她刚刚拿起崇拜者上供的鲜榨果汁打算喝上一口,一阵沉重古怪的脚步声从演播室对着走廊敞开的窗外响了起来。   唐娜抬起头的时候,脚步声正好停止。   一双遍布血丝,充斥着邪恶和冷酷的可怕眼眸映入她的眼帘。   演播室内的温度似乎骤降,唐娜感觉到鲜榨果汁的凉意跟着爬上她的皮肤。   夜幕降临,被月光唤醒的恶灵游荡在人间。   哪里都可能有它们的身影,包括此时、此刻、此地。   演播室内热闹如常,倚在窗边偷偷聊天的两个工作人员对就在身旁的怪物视若不见,仿佛除了唐娜,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唐娜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六手六脚,连人形都已经不再具备的强大恶灵。   越是强大的恶灵,其形象越是扭曲,因为在它们进化的过程中,吞噬了难以计数的生灵,其中包括他们的同类,他们吃的越多,能力越强,外形也就越怪异,从眼前这个六手六脚的恶灵外表来看,这起码也是一个公爵级的恶灵。   如果说恶灵朱仲只能让人倒个小霉,那么公爵级别的恶灵已经可以直接危及人的生命。   恶灵本就不常见,公爵级别的更是稀少,怎么偏偏被她在这个时间遇上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在心里不断默念着“快走,快走”   随便去哪儿都好,只要不来找她的麻烦。   虞泽在翻红路上的一大步让她恢复了不少实力,只要再过上半个月,她就能将愿望之力完全转化为自己的魔力,到时候别说公爵级恶灵,就是国王级恶灵她也有把握一战。   但是现在?   她只想转身就跑。   唐娜转头看向虞泽,台上的微雕大师正在投入的讲解着从业经历,黎弘和其他人都专注的倾听着,唯有虞泽紧皱着眉头,定定地看着台下的她,不安定的姿势仿佛下一秒就会起身向她走来。   唐娜定了定心神,朝他摇了摇头。   不能让小爬虫看扁,她可是伟大的血腥魔女,镇定……镇定……唐娜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这么大一层楼,演播室里这么多人,不可能就偏偏挑……   她的话中止了。   唐娜眼睁睁地看着恶灵快顶上吊顶的庞大身躯如同一块柔软的凝胶,从窗子里轻松地挤了进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十步不到。   唐娜放下手中的鲜榨果汁,故作镇定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步到离恶灵最远的对角上。   她回头一看,恶灵也慢慢移动过来。   一个被它穿过的工作人员毫无所察地和同事说着什么,不知道自己的脖子上已经滋生出一条条浅黑色的恶灵印记。   不出一月,她就会遇到让她大伤元气的厄运,她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这是误伤,不至于因此丢掉性命,如果这只公爵级的恶灵想要她的命,深黑色的恶灵印记足以让她在十天内因意外去世。   唐娜没空关心别人,她再次移动,这次到了另一条对角线上。   回头一看,恶灵居然又跟了上来!   什么情况!为什么只跟着她跑?!   “楼上有池羚音,池羚音更好吃,别吃我……别吃我……”   唐娜小声念叨。   她又换了个地方,恶灵依然跟了过来。   见鬼了!唐娜在心里怒骂。   恶灵粗犷沉闷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它扭曲的脸上露着不耐的神情,停下脚步,和唐娜面对面地对峙着。   一个工作人员发现了在演播室里走来走去的她,笑着问“娜娜,你走个不停是在做什么?等得无聊吗?”   唐娜刚想开口敷衍几句,对面的恶灵趁机朝她扑了过来!   唐娜在心中尖叫起来,条件反射地转身就跑。 第42章   身后传来几声惊呼“虞泽!”   唐娜刚刚跑到演播室门口,焦急地踮着脚尖想去够门把手,一只熟悉的手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虞泽!你去哪儿?!”   综艺制作人惊疑交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虞泽用另一只手打开了门,抱着唐娜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   背后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六手六脚的恶灵从门中撞出,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追来。   唐娜趴在他的肩上,对着追来的恶灵抬起右手,三个幽蓝色的魔法阵接连飞射而出,全部打在了追击的恶灵身上!   恶灵不得不停下脚步,因吃痛而狂怒地咆哮着。   借着这好不容易抢来的几秒时间差,虞泽和唐娜冲进电梯里。   虞泽按下地下停车场的楼层,电梯门缓缓向着中间合拢,而恶灵已经近在眼前。   电梯门闭上的同时,恶灵狠狠撞了上来,让正在下降的电梯一阵地动天摇。   虞泽的背撞到电梯壁上,他紧紧抱住怀中的唐娜。   面临生命危机,他的神色依然冷静。   他问“门开后我该怎么做?”   唐娜忽然想起镜妖的结晶,喊道“镜子!门开后我们就去找镜子!”   镜妖的结晶虽然珍贵,但是和她的命比起来,还是不值一提。   虞泽紧皱着眉头“汽车的后视镜能用吗?”   唐娜也不知道那么小的镜子能不能行得通,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试了再说。   从十二楼到负一楼,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唐娜觉得无比煎熬。   恶灵为什么会追着她不放?   朱仲那时只攻击她是因为虞泽是禁魔体质,他对恶灵来说就像空气。   眼前的这个恶灵为什么会放着几十个鲜活的生命不管,偏偏对她穷追不舍?   来不及多想,电梯门打开了,与此同时,他们也听到了从紧急逃生通道里传来的恶灵怒吼。   “快!”   在唐娜的催促下,虞泽跑向最近的一辆车辆。   唐娜握住镜妖的结晶,在心中默默想着家中浴室的镜子,一边学着那天袁梦的样子,向镜子伸出手。   她的手指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后视镜,然后卡在了她的肩膀处。   唐娜变了脸色,这辣鸡镜妖结晶居然对镜子的大小还有要求!   身后响起恶灵的咆哮,唐娜抬头一看,忍不住喊“它来了!”   虞泽转身看着狂奔而来的恶灵,它以一个奇特的姿势,手脚并用地朝着两人飞奔而来。   唐娜脸都急白了“快跑啊!傻站着干什么!”   虞泽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飞速拉近距离的恶灵,在它飞扑而来的瞬间,猛地弯腰从它身下穿过!   恶灵狠狠撞上了身后的水泥墙,发出沉闷的咚声,虞泽头也不回,朝着他停在不远处的法拉利跑去。   身后传来恶灵狂怒的吼叫,它已经被彻底激怒。   虞泽把她塞进法拉利副驾,自己紧跟着坐进车里。感谢跑车强大的引擎,几乎是虞泽踩下油门的瞬间,跑车就如离弦之箭般飞射了出去。   唐娜被强大的惯性按倒在汽车座椅上,她看了眼虞泽,他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六手六脚并用,对他们穷追不舍的恶灵,再次提升了跑车的速递。   虞泽沉着脸说“系安全带。”   “这时候还系什么安全带!”   虞泽怒声说“系上!”   “系就系,为什么吼我!”唐娜不甘示弱地叫道。   几秒后,跑车冲出了地下车库,深夜的传媒大道上空荡寂静,只有街边的路灯洒下昏黄的灯光。   “我们怎么办?”   系着安全带的唐娜问出这个问题后,想自己给自己一巴掌。   她问小爬虫怎么办,疯了吗?小爬虫除了逃跑,还能知道怎么办?   虞泽板着脸“别怕。”   她才不怕!   虞泽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取下手腕上的黑手链递给唐娜。   他简短地说“戴上。”   唐娜没有犹豫,拿来戴上了手腕。   现在的情况,她比虞泽更需要这个手链。   唐娜戴上手链后,在心里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对了!不是有专管闲事的类管处吗?   要论谁最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帮助他们,不就是可以快速穿梭的袁梦吗?!   唐娜迅速拿出手机,拨打了袁梦的电话。   在漫长的二十几秒等待之后,电话终于被人接了起来。   唐娜不等她开口就打断她,飞快地说“上京电视台这里出现了强大恶灵,你们类管处管不——”   一阵恶心的臭味从头顶飘来。   唐娜抬起眼皮,看见六手六脚——还有六张藏在腹中的脸。   ……是她在迪士尼乐园那晚看到的六张脸。   耳中传来袁梦严肃的声音“上京电视台有恶灵?你在哪里?”   恶灵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   飞跃而起的恶灵砸到了他们的引擎盖上,跑车的前盖整个都被打击变形,跑车猛地一晃,唐娜的手机跌落在座椅下面。   六对黏糊糊的手脚从两边围绕过来,牢牢地遮住了前车窗的视野。   六张脸一起贴在车窗上,对着车里的两人狞笑。   唐娜隔着一张车玻璃都似乎闻到了它们嘴里的恶臭。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体会到命悬一线的恐惧。   她不要死在这里。   她熬过了那么多地狱,熬死了那么多想要她死的人,她怎么能够死在这里……   “等车停稳后,有多远跑多远,别回头。”   她愣愣地抬头看向旁边的虞泽,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他看也不看她,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平静“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唐娜愣着。   “现在,是你贯彻魔女法则的时候了。”   虞泽用力打下方向盘。   恶灵刺耳的尖叫一声,随着跑车的高速打转被惯性猛地甩了出去!   跑车在大道上转了好几圈,唐娜被转得头晕眼花,根本看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数秒后,失控的跑车不知撞上了什么,发生了猛烈的撞击,不知是哪里的玻璃碎了,唐娜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是虞泽强迫她系上的安全带拦住了她想要飞出座位的身体。   “虞……”   她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看向身旁的虞泽,话未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虞泽左侧的车窗碎了,在刚刚的冲力下,他的头似乎撞上了车窗。   碎玻璃擦破了他冷白的脸颊,而在那些又细又短的伤口之上,还有更为刺目的鲜血从他头上缓缓流下。   唐娜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虞泽的眉头痛苦地紧皱着,他用染血的左手握住车门,回头看了她一眼“……别忘记你该做的事。”   唐娜忽然明白了他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呆呆地,情不自禁地开口说出对自己完全没好处的话“你是禁魔体质,不会染上恶灵印记,但也一样能被它杀死……”   虞泽无动于衷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着开门下车。   他径直向试图从地上爬起的恶灵走去。   他的步履虽然踉跄,但却丝毫没有停顿。   没有犹豫,没有害怕,他向着狂暴恶灵迈出的每一步,都那么坚定。   唐娜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后回过神来,解开安全带后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向着虞泽去的相反方向跑出去。   “别回头。”   虞泽的声音在她的心中响起。   别回头。   她在心中说。   虞泽忍着不断上涌的呕吐感,终于走到了因为手脚太多而难以保持平衡的恶灵面前。   他发现了,这只恶灵因为身体构造的原因,走比跑要迟缓许多。   只要不让它有机会跑起来,他就有机会为她争取出更多逃跑的时间。   恶灵充斥着血丝的六双眼睛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再次移向他的身后,它嘶吼一声,六手六脚终于同时撑住了地面,即将重新站立起来。   下一秒,一记重拳就让它失去平衡,重新摔在了地上。   恶灵狂怒的大吼着,腥风吹动出现在头顶的人类男人的短发,在震耳欲聋的分贝声中,更多的鲜血从他脸上流下,他冷漠的表情却无动于衷。   恶灵怒吼一声,一侧的三只手臂一齐向他挥去,人类男人在它的猛击下猛地飞了出去!   它嘶吼着,六对手脚撑在地上,慢慢爬起。   它还没有忘记它的目标!   恶灵狂怒的吼叫声响彻天际。   在它准备冲出的时候,一只染血的手如同铁箍,抓住了它的其中一张脸。   “给点面子……我还没死呢。”   人类男人话音未落,手指狠狠插入它脸上的眼睛!   被捅瞎眼睛的脸张大嘴,发出尖利可怕的尖叫,人类男人的双耳都接连流出鲜血,他手下的力量却丝毫没有减弱。   恶灵弯下头颅,位于头顶的扭曲人脸张开口,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   “不能杀死魔女……不能杀死祭品……不能杀死……驱赶……驱赶……主人说,驱赶……”   虞泽一愣,手下的力气不由自主松懈,恶灵趁此机会,狂吼一声,六对手臂如同闪电,飞快地朝他刺去。   十二个幽蓝色的魔法阵凭空出现在虞泽身体各处,随着金属震荡的清脆声音,十二个魔法阵在恶灵的攻击下化为齑粉,幽蓝色的星芒纷扬升起,在夜空中漫天飞舞。   虞泽怔怔地回头一看。   小小的书精站在飞散的幽蓝色星芒中,长及腰间的金发无风自舞。   “不准动我的人啊啊啊啊!”   数个魔法阵从她抬起的右手手掌中飞出,接二连三打在恶灵身上,恶灵痛叫着从虞泽身边连连后退。   书精的魔法阵灼烧在恶灵黏黏糊糊的躯体上,留下焦黑的法阵痕迹。   恶灵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如同蚂蚱那样一跃而起,向着远处的书精飞扑而去!   一束幽蓝色的电光游蛇般朝恶灵飞射而去,捆住了空中的恶灵。   电光只坚持了两秒不到,碎成星芒。   又一束电光朝恶灵飞去!   电光化为的绳索阻碍了恶灵的攻击,在此期间,幽蓝色的魔法阵不断击打在恶灵身上,迟迟无法降落的恶灵成了一个嘶吼的活靶子,不断承受着书精的攻击。   虞泽看着被幽蓝色星芒包围的唐娜,看到了她平时藏在天真烂漫、娇蛮任性之下的另一面。   她白皙的面庞在蓝光照耀下苍白如纸,亮如星辰的雪青色眼眸中燃烧着强烈的生念。   他忽然开始相信她一直挂在嘴里的话。   她是一个伟大的魔法师。   唐娜对着半空中的恶灵不断发射着魔法阵,所剩无几的魔力让魔法阵的威力越来越小,恶灵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被吊打了半天的恶灵伸长手脚,无数扭曲的躯体从那黏黏糊糊的身体下浮现出轮廓,它们都向着唐娜的方向挤压,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这个让它们感到疼痛的小虫子。   唐娜将最后的魔力汇聚于手掌,向着即将碰到她的恶灵发出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恶灵撞到法阵上,浑身出现焦黑痕迹,震耳欲聋的痛叫声响彻于苍穹。   虞泽趁此机会捞起她,向着前方疾冲而去。   唐娜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口中涌出,浸湿了虞泽的衣服。   她张开一直紧握的左手,镜妖的结晶已经失去光泽,碎成几块。   能够穿梭空间的宝物就这样被暴殄天物地吸干了力量。   唐娜扔掉已经变成废物的镜妖结晶,看着飞速追赶而来的恶灵,边咳边说“都怪你这个没用的小爬虫,要不是你,堂堂的血腥魔女怎么会这么狼狈……”   虞泽低哑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对不起。”   真蠢,唐娜在心里想。   他怎么这么蠢呢?   他难道已经忘记,这恶灵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吗?   要说被无辜卷入的人,明明是他才对。   “我救了你。”她用手背擦掉嘴边的血迹,一字一顿地说“你要记住,这条命,以后就是血腥魔女的了。”   “……好。”   “在前面的十字路口中间把我放下。”   半分钟后,虞泽在宽阔的十字马路交汇处将她放下,这里是半径百米内最为明亮的地方,四周的路灯灯光都集中在这一点。   唐娜说“到我后面去,别拖我的后腿。”   虞泽犹豫片刻,站到了她的身后。   唐娜看着朝他们飞快奔来的恶灵,默默运转身体里残存的魔力。她张开口,低若蚊吟地念着什么。   虞泽听到了她的声音,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像是吟唱,又像是呢喃,温暖圣洁,像是教堂的圣歌。   一个白色的光点从她面前缓缓升起,它吸收着周围的光芒,在上升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大。   恶灵对白色的光球似乎感觉到了威胁,它的六张脸上都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处于它胸口的那张脸长大血盆大口,三个带着湮灭之力的鬼影从它口中争先恐后地冒出,向着默念咒语的唐娜疾驰而来。   鬼影在距离唐娜仅剩数米距离的地方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拦了。   她曾赠送给虞泽,此刻又回到她手上的手链正在发着微弱的光芒。   又有三颗光球挂上了夜空。   距离大阵完成还差三十七颗光球,而她已经榨不出一丝多余的魔力。   最后的希望,是她保存在魔法书中的生命本源。   动用生命本源,这具躯壳就会毁灭。   没有了真实的躯壳,她只是一抹寄生在魔法书中的幽魂。   即使最后达成了虞泽的愿望,她也只能成为类似巫妖的邪恶灵体,再也无法复活成人。   唐娜咬紧牙关,强迫已经运转到极限的身体继续向她魔力。   她的嘴里充斥着铁锈的味道。   她不能死。   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又一颗白色光球冉冉升起,唐娜再次强制运转已经干涸的魔力,一口鲜血涌出,又被她用力咽下。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不断冲击着防御屏障的恶灵,一字不停地念着魔咒。   她不会放弃。   她永不认输。   她从血海地狱中好不容易走到这里——   她绝对——   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隐隐的,胸口传来一阵炽热的灼烧感。   她低下头,看见绯红色的玉兰果实中流转着红色的光芒。   “找到他们了!”   一只秃鹫盘旋着飞进一辆疾驰的黑色悍马中,口吐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就在前方一千米处。”   赵爽颉叼着香烟,再次猛踩油门“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乐观。”秃鹫说“他们遇上了高危级别的恶灵,强度仅次于三年前的始皇恶灵。”   赵爽颉拿出对讲机,说“猴子,你那里准备得怎么样了?”   “头儿,我们的电磁炮车预计五分钟后抵达战场!”   “我们遇上了高危级别的恶灵,再调五辆洛伦兹炮车和一车电浆□□过来。”   “我马上去打申请……”   赵爽颉怒骂“等你申请好,老子的尸体都凉了!”   “可政委那边……”   “打晕他!”   赵爽颉取下烟头扔出窗外,猛地一打方向盘,在弯道上急速漂移。   他恶狠狠地说“老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在十分钟内看到五辆洛伦兹炮车和一车电浆□□,出了事老子给你担着!”   袁梦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上,手中握着碎成几块的镜妖结晶。   她忍不住想,唐娜能坚持到他们赶到的时候吗?   在漫长的数分钟等待后,终于,前线传来了恶灵隐约的咆哮声。   “到了!”   赵爽颉将车在路中央停下,他还在熄火的时候,身旁已经传来了开门声。   他的余光只来得捕捉到一抹银色的流光,身边的位置上就已经没了人。   “你急什么,等……”   赵爽颉紧跟着下车,话没说完就愣在了原地。   七八辆相同型号的悍马车在十字路口急刹车,关门声和脚步声纷纷响起,全副武装的人和妖下车后,和他们一样,纷纷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十字路口中央的景象。   一只黄毛的猴子从满载着电浆□□的悍马车里爬出,站到汽车的引擎盖上,目瞪口呆地望着将整个夜空照得亮如白昼的几十个白色光球。   赵爽颉震惊地看着路口中央的金发女童,她正仅凭一己之力,对抗着让整个类管处都如临大敌的高危级恶灵,她的身后站着和她一起生活的人类男人,他呼吸急促,从头顶流下的大量鲜血染红了他苍白的面颊,明明已经大量失血了,他还强撑着身体站在原地,以保护者的姿态,一动不动地屹立在女童身边。   “你不是说她不是妖吗?!”   赵爽颉转过头,对袁梦怒声说。   “……她不是妖。”袁梦看着夜空中明亮如日的白色光球,轻声说“她也不是普通的人。”   秃鹫盘旋着落到了赵爽颉身旁的车头上,说“炮车正在启动,三分钟后可投入战斗。是否先让装备电浆□□的分队展开攻击?”   秃鹫的话音刚落。   金发女童面前的屏障在恶灵的又一次强力撞击下应声而碎,一根断裂的手链从她手腕上落下。   她和恶灵之间,再没有任何阻碍。   所有人脸色大变!   一只金钱豹从袁梦身边奔出,发出一声凶猛的咆哮“攻击!”   无数电光从四面八方射出,瞬间将庞大的恶灵打成一面筛子!   恶灵一声惨叫,无数黑影从它的身体里钻出,发出尖利的啸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金发女童俯冲而去!   第四十颗光球在这时升上夜空。   这个数字在光明教会中有着特殊的含义。   四十,代表着神明的制裁。   在人们的印象中,光和暗的泾渭一向那么分明,光明教会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不会使用黑魔法,被视作邪恶象征的黑法师似乎也天生和白魔法犯冲。   有一个人是数千年来的唯一一个例外。   她既可以使用最残忍的黑魔法,也可以使用最慈悲的白魔法。   尽管她现在不得不保持幼童的外貌,但她内里,依然是史上最惊才绝艳的传奇级魔法师。   唐娜抬起头,看着夜空中无数朝她俯冲来的黑色鬼影,神色平静地念出最后一句咒语。   四十颗光球应声而动。   夜空中突然绽放出刺目的白光,所有人都不由闭上了眼睛!   不知从何处刮起了飓风。   接二连三的巨响在平地上响起。   地面在颤抖。   袁梦用手臂挡在眼睛前面,努力睁开眼往外看去。   这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灵气粒子留下的美丽轨迹充斥在她的视野中,轨迹周围漂浮着星星点点的幽蓝色光屑。   世界化身璀璨银河。   如梦似幻。   所有的黑影都被一把把光剑钉在龟裂的沥青路上。   它们无声的尖叫着,在光剑的威力下逐渐化为微弱的白光消散。   亮如白昼的苍穹下,金发女童傲立在飞舞的漫天星芒中——如同绝世强者。   ……不。   袁梦的心里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她就是绝世强者。   大地的颤抖终于停了下来。   赵爽颉从豹子重新化为人形,他呆呆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又惊又俱地看向战场中央的唐娜。   战场内鸦雀无声。   黄毛的猴子表情呆滞地看了一眼由红转蓝的炮车指示灯,国家机器还没来得及发挥力量,战斗就已经结束。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他还冒着被丢进监狱的风险,打晕了江政委……就为了来看这位大佬一人干死令他们类管处倾巢而出的高危级恶灵吗?   四十把光剑从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升起,调转剑尖,一齐对准四面的类管处人员。   寒气笼罩每个被光剑指着的人,紧绷的空气中漂浮着看不见的火星。   袁梦看着马路中央的金发女童,说“你现在,还要声称自己是忍者吗?” 第43章   唐娜后退一步,撞上虞泽的身体。   他扶住她不稳的身体后,挡在了她的面前,唐娜看见不断有鲜血从他紧握成拳的左手指缝中滴落。   和魔力枯竭的她相比,虞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换了旁人,早就因失血过多而倒下,而他还能顽强地站在原地,已经强过所有人和许多妖。   袁梦看着她,说“你不必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唐娜强撑着最后的力气维持传奇级光明魔法“史诗审判”,借此威慑类管处不要轻举妄动。   她在虞泽身后冷笑“只是想请我去类管处坐坐?”   袁梦陷入沉默。   赵爽颉紧锁眉头,压抑着怒气质问唐娜“你想和国家敌对吗?”   唐娜擦去嘴角的血迹,高高扬起嘴角“如果你们威胁到我的话。”   她拉了拉虞泽的袖子,他了然地把她抱了起来。   金发的女童被伤痕累累的男人抱在怀里,她的嘴边也沾着血迹,脸上却露着灿烂的笑容“应该是我来问你们。”   在无数枪口和敌视的目光下,她笑得灿若千阳。   “你们想和我为敌吗?”   全场寂静。   唐娜的耳边只有虞泽急促的心跳声。   她紧握着已经黯淡无光的玉兰果实,故作悠然地看着做决定的赵爽颉和袁梦。   激进的豹子妖面露纠结,视线悄悄飘向一旁炮车上的蓝色指示灯,相对而言更为保守的镜妖则直视着她的眼睛。   “保持社会稳定是我们的工作,而你——”   镜妖一字一顿地说“已经成了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唐娜的笑容消失,她定定地看着赵爽颉和袁梦。   又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一辆汽车忽然驶入火星四溅的路口,在一道长长的裂口前停下。   赵爽颉怒目看向黄毛的猴子“谁把车放进来的?”   猴子还未开口,一个清亮的女声先一步响了起来“赵处,是我。”   池羚音从车上走下,她穿着白色的礼服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和狼藉的战后现场格格不入。   赵爽颉的神色有了微弱变化“你怎么来了?”   “附近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池羚音像是看不见空中无数把对准类管处的白色光剑一般,笑着对唐娜说“你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难道不想休息一下吗?就算你还可以战斗,你也需要考虑下你的身边人。”她笑了笑,说“虞泽看起来不太好。”   唐娜下意识地看向满脸鲜血的虞泽。   他沙哑着说“……别管我。”   池羚音接着看向袁梦,说“你们之间没有必须开战的理由。”   袁梦说“我们不能放任这样强大的生物肆无忌惮地游走在人类社会中,她必须接受类管处的管理和约束,以防在未来某一天成为破坏社会稳定的危险份子。”   池羚音笑了笑“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妖怪管理法》,即使她应该接受谁的管理,也应该是玄学协会会长的管理……因为,她不是妖。”   赵爽颉皱着眉头开口“但她使用的力量也不是玄学。”   池羚音笑了。   “玄学博大精深,就连我也没法肯定她使用的力量不是失传的古老玄学,赵处一个没有学过玄学的妖,就能肯定她的力量和玄学无关吗?”   赵爽颉脸色难看却无法反驳,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中国玄学界的领头人,若说对玄学的了解,池羚音自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她是中国玄学界数百年来最为出色的天才,年仅二十四岁的时候就被推举为了第一届玄学协会的会长。   不管是因为她自身的实力还是她背后的整个玄学界,类管处都不能轻易驳了她的面子。   袁梦在这时开口“……你就不怕她给你带来麻烦?”   池羚音说“如果怕麻烦,我就不会担任协会会长了。”   赵爽颉直直地看着池羚音,思索半晌后,沉着脸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非要揽下这个麻烦,那么你就要为她担保,如果她今后做出什么违法的事——”   赵爽颉语带深意地说“她一个人,跑得了,你代表的玄学界,可跑不了。”   池羚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头对唐娜说“走,上车。你们都需要治疗。”   在类管处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唐娜和虞泽上了池羚音的车。   随着一阵引擎轰鸣,车子载着三人绝尘而去。   猴子化为矮个男人,走到赵爽颉身旁,疑惑地问“头儿,我们就这么放她们走了?”   赵爽颉不耐烦地说“不然呢?你是打得过池羚音还是打得过唐娜?”   他从兜中取出一根香烟点燃,吊儿郎当地叼在嘴里,满脸不快“白跑一趟就算了,老子还要写事故报告!池羚音带走的人,让她去写,老子什么都不知道!”   矮个男人快哭了“头儿,你不能什么都不知道,江政委这时还在办公室地上趴着呢!”   赵爽颉想起这茬,吓得烟都差点没含住。   “……你还真打晕了?”   “头儿,你不能赖账,以防万一我录音了……”   “什么?!你这个猴日的,你给老子过来,说!录音在哪儿?!”   袁梦皱起眉,打断了两个男人幼稚的争执“别吵了,还是想想怎么在天亮之前恢复这条路。”   赵爽颉松开矮个男人的衣领,看向宛如经历了八级地震的可怜马路“烂成这样,只能让路政局过来封路了。”   矮个男人神情复杂地说“那个小孩儿到底是什么来头……赵处,你能一个人对抗刚刚那个恶灵吗?”   赵爽颉说“可以——”他顿了顿,加了个“……。”   “哇!”矮个男人一脸莫得感情的崇拜“赵处真厉害!”   袁梦看了眼虚伪的臭男人们,化为一缕银光钻进悍马右侧的后视镜里。   池羚音将虞泽安顿在了她家的别院里,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男人负责他的治疗。   唐娜则被池羚音带到了她的书房,在她出去的时候,唐娜趁机观察书房里的摆饰。   池羚音住在一栋中式古典豪宅里,她的书房也是古色古香的中式风格。   房间的墙壁由四面高到天花板的书架构成,其中一面略微凌乱地摆满有新有旧的书本,甚至还有手抄本,唐娜快速扫过每本书的书脊,发现都是和玄学有关的书籍。   她走到书架前,踮起脚尖随手抽下一本翻了翻,书的内容和书脊上的标题没有差别,里面甚至还有手写的批注。   另外三面书架上则陈列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古董珍品,在黑胡桃木的书桌背后,居中悬挂着一幅雕金的百合花壁画。   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唐娜立即坐回实木的扶手椅。   池羚音走了进来。   “汪老说虞泽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今天晚上有汪老照顾他,你不用担心。”   唐娜忙问“那他脸上的伤……?”   虞泽的脸是他目前翻红的最大依仗,要是毁容了,她去哪儿给他换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池羚音笑道“我保证,两天后他的脸上会和受伤前完全一样。”   唐娜松了一口气。   池羚音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微笑地看着她。   唐娜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她才不相信这个神秘的女人在类管处面前为她出头没有自己的算盘。   “你不用紧张,我们不是敌人。”   池羚音笑着说“如果我要害你,何必大费周章从类管处把你捞出来?”   唐娜盯着她的眼睛,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公平一些,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你同意吗?”   唐娜用沉默回答后,池羚音开口说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彻底杀死始皇恶灵。”   唐娜凝目看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一毫表情变化,严苛地解析着她有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谎。   “你知道始皇恶灵的存在吗?”   唐娜简洁地说“知道。”   “玄学界和国家机器联合起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勉强将始皇恶灵暂且封印。封印很脆弱,最多只能困住始皇恶灵五年,如果始皇恶灵重回人间,后果不堪设想。”   唐娜问“为什么不加固封印?”   “自从那一战之后,玄学界元气大伤,即使我们找到加固封印的方法,也找不到可以加固封印的能人异士。”   “我从类管处那里得知,你和始皇恶灵用的是同一种力量,我无意追究你的特殊力量从何而来,我只是有种第六感,你一定知道彻底杀死始皇恶灵的方法。”   唐娜问“因为第六感,你就敢为我担保?你不怕我惹出事来连累你和你的家人?”   池羚音笑道“别小瞧第六感,对玄学界的人来说,第六感是比其他五感都要重要的东西。池家的家主看起来是个风光的名头,但是池家如今也只剩我一个人,即使你连累了池家,也只是我一人受累。我愿意冒这个险。”   “始皇恶灵封印在哪里?”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池羚音问“你和恶灵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唐娜犹豫片刻后,说“是。”   “始皇恶灵封印在静山脚下。”池羚音交换了答案,接着提出新的问题“你有办法杀死始皇恶灵吗?”   “有。”   唐娜不以为意地说。   等她恢复全盛时期的实力,杀死尼贝尔那个卑鄙的老不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这里可没有光明教会做他的后盾了!   唐娜接着问“你为什么要杀死始皇恶灵?”   “……在那场恶战中,始皇恶灵杀死了许多有才能的人和妖。”池羚音顿了顿,说“其中就包括了我的父母。”   池羚音再问“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   唐娜忽然警惕起来。   池羚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目前为止的所有行为,最终目的是为了什么?”   唐娜眼珠子一转,刚要开口,池羚音已经说“请说实话,为了我们之后的信任。”   唐娜的谎话卡在喉咙,她想了想,为了取得池羚音的信任,半真半假地说“只有虞泽重回人气巅峰,我才能恢复曾经的全部力量。”   池羚音点了点头“我没有问题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唐娜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份的?”   池羚音说“从第一眼。”   “什么?!”   唐娜惊呆了,她觉得自己一直伪装得很好啊!   就连类管处爱管闲事的家伙,也是因为发现了她的戳戳乐才发现她的存在。   池羚音是怎么仅凭第一眼就看破她身份的?   “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身上有另一个世界的阴影。”池羚音笑着说“这不是什么秘密,池家的人天生阴阳眼,能够看到有些人看不到的东西。”   唐娜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她暂时想不出还有什么问题,谈话陷入了沉默,而池羚音始终好脾气地等着她思考。   过了半晌,唐娜狐疑地问“你就不要我保证,不做违法的事吗?”   池羚音像是被她提醒一样,“啊”了一声,轻笑着说“你说得对,不要去做违法乱纪的事——”   黑发如瀑的美丽女人笑着说   “要做,也请不要被类管处抓到把柄。”   为了等待虞泽康复,唐娜暂时在池羚音家住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睡在陌生的床上,唐娜这一晚上都睡得不是很安稳。   第二天天不亮,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出门朝虞泽的房间走去。   池家虽然人丁凋零,但是依然财力丰厚,这一点从他们竟然在寸土寸金的紫禁城旁拥有一栋由王府改造而成的豪宅上就可以看出。   这不仅是有钱就可以办到的事。   唐娜凭着昨天的记忆,在经过七拐八拐的长廊之后来到虞泽住的院子。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个蠢蠢的小爬虫,唐娜的心情就欢快起来。   她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一把推开房门“虞……”   她的声音卡在半途。   半躺在床上的虞泽和坐在床前的池羚音一同朝她看来。   ……什么情况?   他们背着她说什么悄悄话呢?!   池羚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道“昨晚睡得好吗?”   “不好!”   唐娜沉着脸走了过去,挡在虞泽面前,不快地看着池羚音“我的。”   池羚音愣了愣,看了眼虞泽。   “大清早的,这房间真热闹啊。”   唐娜回头一看,白发苍苍的汪老端着一个小小的玉碗,从卧室的隔间里走了出来。   “汪老,你来坐。”   池羚音快步走了过去,扶着汪老过来坐下。   她转头对唐娜说“我是来看汪老的,他昨晚照料了一夜,我想看看这里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看见房间里还有个白头发老头后,唐娜心里的不快才散去,她转头看着虞泽,视线在他的头顶上打转。   她还记得昨天他头破血流的样子,小爬虫真的没事了吗?   虞泽轻声安慰“别担心,我没事。”   唐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即炸毛“我才不担心呢!”   汪老用柔软的小刷子蘸取玉碗里的膏药后,轻轻涂在虞泽面部的伤口,一边涂一边说“脸上的伤口今明两天内都不能沾水,这个药膏你拿去,时不时的搽搽,保你一点儿伤痕都不留。”   虞泽低声说“谢谢。”   汪老说“下次注意一点,别再逞能了,骨折的滋味好受吗?”   唐娜忍不住问道“他骨折了吗?”   昨天他不是还能走能动,除了流血外别的都好好的吗?   “折得还有点多呢。”   汪老涂完了虞泽脸上的伤口,将玉碗盖上了盖子,放到木质的床头柜上,说“几处粉碎性骨折加内脏大出血,说实话,他能坚持到我这儿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池羚音笑着说“汪老能把他救下来,又是另一个奇迹。”   “就你嘴甜。”汪老宠溺地看着池羚音,就像在看他的亲孙女。   唐娜好奇的看着样貌普通的汪老,他就像一个寻常的老人,但在池羚音口中,却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据池羚音说,中国医界圣手有三,其中两个是妖,用妖术救命,一妖是曾经诊治过唐娜的王盈,另一妖为自由天国效力。   三中唯一一个人类,用玄学救命,曾用不同寻常的手段救回许多普通医学无法救回的生命。   唐娜在魔力过度使用后依旧能够精力充沛,很大程度上也要归功于汪老昨晚逼迫着她喝下的那碗奇臭无比的汤药。   那大概会成为唐娜心中仅次于魔女窟的地狱。   唐娜问“他今天能够完全恢复吗?”   汪老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就算我是活神仙,他也不可能昨天断了骨今天就活蹦乱跳。凡人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呢,我只能让他尽快在一周内恢复行动能力。”   大约是看出了唐娜的失望,池羚音问“在你的世界,有更好的治疗方法吗?”   唐娜警惕地看着她。   池羚音笑了笑“只是好奇罢了,你放心,你来自异世界的事我不会和类管处透露的。”   “这小娃儿来自异世界?”   一旁听墙角的汪老疑惑的问道。   唐娜怒声说“我才不是小娃儿呢!”   池羚音帮着解释道“她已经五岁了。”   唐娜宁愿她闭嘴。   “我不止五岁!”她怒气冲冲的辩解道。   这可恶的幼儿身躯,什么时候她才能变回自己原来的模样?!   “如果是用你的方法……”池羚音说“你能让死人复活吗?”   唐娜想起她被尼贝尔杀死的父母,说“救不活,但是可以让他们以骷颅或者亡灵之类的形式留在人世……我提醒你一句,从亡者世界带回来的灵魂通常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没有个人意志只是最常见的那一种问题。”   汪老叹了口气,对池羚音说“逝者已逝,还是让他们安息。”   池羚音沉默,神色复杂难言。   汪老叹了口气,说“老头子我累了一晚,要回去休息了。”   池羚音说“我也要走了,我送您回房。”   她扶起汪老后,拿出两个透明的密封口袋递给唐娜。   密封口袋里装着唐娜和虞泽的手机等私人物品。   池羚音说“这是今天早上类管处送来的。你们的车已经报废,被拉到了垃圾处理厂。”   她看向虞泽“没有人知道你的车在昨晚发生了车祸。交通局会还你一个一模一样的车牌,但是法拉利,就要你自己去买了。”   唐娜接过密封口袋。   池羚音扶着汪老走到门口,回头说道“因为工作的缘故,我很少回来住,你们可以放心在这里养伤。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和汪老或者我说。”   “对了,有一点……”池羚音笑道“晚上十一点以后出门时,记得带上房间里的菩提子,因为宅子里的**阵会在十一点到清晨四点的时间段自动开启。”   一老一少离开了。   唐娜立即掀开虞泽的被子,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虞泽按住被子,说“我没事……你呢?”   唐娜闻言骄傲地昂起了头,像头金色的小孔雀   “我能有什么事?你忘记了昨天类管处那些蠢货们惊呆的样子吗?”   虞泽用离她较远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唐娜本想打开他的手,盯着他没有动弹的左手又忍了下来。   她问“是这里骨折了吗?”   虞泽轻声说“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你没事就好。”   他的手离开她的头顶“……如果我有妖力就好了。”   唐娜刚想说话,虞泽直接拿起了她脖子上的玉兰果实。   玉兰果实已经黯淡无光,表面满是深深的裂纹。   和镜妖结晶一样,玉兰果实也因为失去了所有能量而变为一个无用之物。   虞泽说“……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唐娜不知何为感觉到了心虚,真奇怪,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她偷偷观察着虞泽的神色,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上流淌着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玉兰果实取下来还给他的时候,虞泽已经收回了手,转而问道“把我的手机递给我。”   唐娜松了一口气,把他的手机从密封袋里拿了出来。   类管处肯定已经把两个手机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唐娜对他们——特别是处长赵爽颉的低劣人品充满信任。   他们应该不会对“娜也太棒了”的秘密感兴趣。   而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早就被谨慎的唐娜删得干干净净。   虞泽拿到手机后,第一时间给《指尖的记忆》节目组打了电话。   在电话接通的前一秒,唐娜把电话抢过去,按下了免提。   综艺制作人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喂,虞泽?”   “是我,今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今晚发生什么事了?你和娜娜突然冲走,吓了我们一跳。”   不擅说谎的虞泽哑口无言。   没用的小爬虫!   唐娜抢着对手机开口“制作人叔叔,是娜娜不好,娜娜又生病了,蛋蛋急着送我去医院,还在路上发生了车祸,蛋蛋也受伤了,叔叔对不起”   “虞泽也受伤了?”制作人的声音急促起来“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蛋蛋的骨头受伤了,医生叔叔说他需要静养。”   “骨折可不是件小事。”制作人声音变得凝重“虞泽,这事儿你一定要听医生的,好好静养。千万别心急,我认识一个朋友就是因为骨折后没有彻底养好就急着回归工作,现在手臂都还有点问题呢。”   这不是就ok了吗!说谎轻而易举!   唐娜得意的看向虞泽,却发现他凝目望着手机,因为制作人的关心而嘴角垂得更低了。   看到小爬虫不开心,唐娜也觉得说谎成功没那么值得得意了。   “真的很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不好,如果第一集 需要我补拍的话,随时都听从制作组的安排。”   制作人在电话里爽朗的笑道“我这里你别担心,昨天的拍摄本来就到尾声了,你后面不在的地方从前面剪几个镜头就行了,至于之后的拍摄,你运气挺好,昨晚你走了没多久,黎弘因为家里出事也先走了。”   “你打来之前,我刚刚才和他通过电话,答应把下一期的节目延期到下个月拍摄,所以只要你能在下个月回归节目,我们就用不着换人。”   等虞泽挂断电话后,作为一个怀疑主义者,唐娜狐疑地问“怎么这么巧?”   他们刚刚因为受伤要缺席节目拍摄,节目组就因为黎弘的档期问题要调整拍摄时间?   这和天上掉下五百万有什么区别?   虞泽说“这不是正好吗?”   “……我才不相信有什么正好。”   昨天的恶灵是什么来头她还没搞清楚呢,她又不是什么香饽饽,那个恶灵为什么放着几十条鲜活的生命不管,偏偏追着她跑了几千米?   这根本不正常!   虞泽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唐娜问“你想说什么?”   “昨天……”他说“你跑远之后,恶灵说话了。”   “它说什么了?”   “不能杀死魔女和祭品,还有‘驱赶’、’主人’。”   唐娜愣住,过了半晌后,她开口说道“……主人?”   几声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小爬虫现在是个废人,唐娜担起照顾他的重担,向着门口走去。   开门后,她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个半人高的木制人偶,人偶手里端着餐盘,里面放着唐娜和虞泽两人的早餐。   门开后,人偶目不斜视、姿态僵硬地走了进来,把餐盘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转身原路返回。   唐娜对这神奇的机关人偶颇感好奇,故意挡在它的路上,结果它还知道转弯,从她面前避开。   人偶背对她后,唐娜看见它的背上贴着一张她看不懂的符咒,她随手撕下符咒,木偶马上不动了。   “这是什么玩意?”   她看着手中的符咒,上面的字迹和她在书房里看见的批注一样。   虞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杂务灵偶,池羚音说它会给我们送来每日三餐,有需要清洗的衣物也可以直接交给它。”   唐娜把符咒贴上木偶的后背,木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接着往门外笨拙地走去。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娜转身走回床边。   虞泽说“在你来之前,池羚音正在和我说杂务灵偶的事。”   唐娜白了他一眼“少和她单独在一起。”   “你不信她?”   唐娜觉得他的话十分可笑。   “池羚音代表的玄学世家,赵爽颉和袁梦代表的国家势力,还有卓宇代表的自由天国……”   她冷笑一声。   “我谁都不信。”   她只信自己。   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当天晚上,唐娜在陌生的床上辗转反侧。   白天不知道吃了什么,她的身上又起了小红疹,痒个不停,越抓越痒。   她心烦意乱地从床上爬起,穿起衣服走向门口。   下意识地开门后,她才想起白天池羚音的警告。   无数的欢呼声从门外传来。   身穿麻布衣裳的人群背对着她,对广场祭台上被熊熊火焰包围起来的火刑架欢呼不断。   几个身穿光明教会圣袍的主教在观礼台上轻声安慰身穿紫色华服的贵族。   居中的那名白发苍苍的主教,就是十年后会成为最有希望接任光明教宗的主教长尼贝尔。   现在他还只是一名普通主教,但很快他就会受到重用,因为他从图灵公爵家中发现了一个隐匿的魔女。   观礼台下的观众席座无虚席。   四面八方的人们都涌来观看公爵家年仅六岁的女儿接受审判。   前一天,她还在享受华服美食。   今天,她就被绑上了火刑架。   冰冷的火刑架贴着她的皮肤,粗糙的麻绳死死勒住她的四肢,她哭泣着呼喊家人的名字。   四周却只有庆典的笑声。   砰——!   高高的火舌冲着蔚蓝的天边舔去。   门扉砸上,将一切阻挡在外。   她无声地喘息着,残留的声音依然在她的耳边盘旋不去。   风声、哭声、木柴燃烧的轻微噼啪声,还有人们的欢呼声、笑声。   声音快要将她淹没。   唐娜伸出手,用力握住就挂在门把手上的菩提子。   一股清凉涌入她的身体,赶走了她耳中嘈杂的声音,她紧紧攥着手中的菩提子,溺水一般,无声地喘息着。   虞泽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爬上了他的床。   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扒拉出他的手臂。   虞泽睁开眼,看见一头缎子般光泽柔顺的金发铺洒在他的手臂上。   书精枕在他的手臂上,无精打采地看着他。   他皱起眉,想要将手臂从她头下抽走。   书精轻声说“……我的喉咙好疼。”   话没说完,她就紧跟着咳了起来。   和“书精剧场”开演时恨不得把肺给刻出来的矫揉表现不同,现在的她却故意压抑着咳嗽声。   虞泽看着她脸上难得一见的恍惚,想要抽出的手臂不知不觉停住了。   他艰难地抬起受伤的那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她哑声说“……烟尘太多了,真脏。”   虞泽看了眼周遭,哪里来的烟尘?   他低声问“你做噩梦了吗?”   等了片刻,他看到她点了点头。   “……你已经醒了。”   她没有说话,无意识地伸手抓挠着肚皮。虞泽拉住她的手,看了眼她衣服下的肚皮,发现一片红疹。   他揭开被子,在她的四肢上发现了同样的红疹。   虞泽深深皱起眉头“你吃什么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像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不知道。”   换了全新的环境,虞泽也不能确定是食材还是别的什么让她过敏。   她总是在过敏,各种原因都可能导致她的过敏。   她刚从书里出来的那几天,连喝水都过敏。   虞泽从没见过这么脆弱的人,好像一阵风,都能要她的命。   她强大到可以独立战胜让整个类管处都全数出动、如临大敌的恶灵。   对他而言,她却更像是迷失在暴雨中的小猫,弓起**的背,因为害怕而对他露出獠牙。   在她的张牙舞爪下,他总是忍不住因她偶尔流露出的一丝脆弱心软,这丝脆弱告诉他,她不像她故意表现出的那么坏。   他握住她想要乱抓乱挠的小手,握在手里,低声说“睡,不会再做噩梦了。”   受伤的手在弯曲后传来刺骨的疼痛,他却视若不觉。   书精逐渐安静下来,他看着她慢慢垂下,又努力睁开,反复几次后终于闭上的眼睑,再一次想——   如果他有妖力就好了。   如果他有妖力,他就可以保护所有想保护的人。   握着书精小小的手,他闭上眼,黑暗的视野中浮现出被唤醒前的梦境。   在母亲的灵堂上,偌大的大厅中只剩下宾客离开后的狼藉和寂静。   冰棺是半透明的,玻璃下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和盛开的白色花朵,空气中漂浮着若隐若现的花香。   虞霈在灵堂中徘徊哭泣,而他宁愿站在院子里的玉兰树下发呆也不愿靠近灵堂。   因为他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   “既然她选择了你,那就由你拿着这个。”   他从玉兰树上抬起目光,身穿西装的父亲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西装和头发仍一丝不苟,仿佛母亲去世对他没有造成分毫影响。   虞泽看向他手中一颗绯红颜色,像是石头一样的东西。   他问“这是什么?”   “玉兰果实。”父亲顿了顿,说“你妈妈的遗物。”   他拿过玉兰果实,抬头看向父亲“弟弟的呢?”   “只有一颗。”   父亲转身走了,背影微微佝偻。   虞泽握住绯红色的玉兰果实,转过身后看见站在灵堂门口恨恨盯着他的虞霈。   他犹豫片刻后,朝他走了过去。   “……给你。”   虞泽冲他伸出手。   虞霈一把打掉他手里的玉兰果实“我不要,你这个害死妈妈的凶手!”   果实滚远了。   面对暴怒的虞霈,虞泽一声不吭地捡起滚落地面的果实。   握着果实重新站起来时,虞霈已经冲进了灵堂,庭院里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虞泽低头看着手中沾上灰尘的玉兰果实,怔怔地想如果他是个强大的妖就好了。   如果他有妖力,就不用母亲在危机面前面前选择救他还是救弟弟。   如果他有妖力,就不会看着母亲在万丈高空中化为花瓣消散却束手无策。   “你也做噩梦了吗?”   一个小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虞泽睁开眼,看见眼皮打架,仍强打精神看着他的书精。   他这才发觉他把她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虞泽松开她的手,轻声说“弄疼你了吗?”   她摇了摇头,握住他想要收回的手。重新闭上眼。   没过一会,浅浅的呼吸声再次响了起来。   虞泽看着她宛如蝶翼的睫毛,心中有种奇异的安宁。   他低声呢喃“睡,不会再做噩梦了。”   对她,也对自己。   虽然爱看八卦的吃瓜群众每个月几乎都能吃上一个瓜,但娱乐圈并不总是风起云涌的。   有的时候,瓜接二连三往嘴里送。   有的时候,张大了嘴也吃不到一口瓜肉。   这几天就是没有瓜吃的日子。   明星们活得有滋有味,营销号和狗仔却要饿死了。   于心带着他的团队在上京无所事事地转了一个星期也没拍到什么猛料,真是不科学,暑假应该是盛产八卦的时候,这个八月却如此平静。   那些恋爱的呢?   那些出轨的呢?   那些□□的呢?   那些躲起来吸毒的呢?   这些人不露出狐狸尾巴来,是想让他回家种白菜吗?! 第44章   工作室里的小狗仔抹了把头上的汗,小声抱怨道“于哥,这大热天的,谁还会到街上来转悠啊?”   于心一拍大腿“你说的对!他们不上街,我们就去他们家里拍!”   小狗仔“……非法入室会被告的。”   于心“你想回家种白菜吗?”   小狗仔没人权,于心不由分说地分配了任务,把工作室里十几个小狗仔一齐派了出去,分配在上京市各大明星聚集的高级公寓和豪宅外面。   于心本人选择去跟拍就在上京影视城拍戏的池羚音,他叫了一个小狗仔,风风火火地就前往了上京影视城。   池羚音上周刚在金龙奖上拿了最佳女主角奖,身价倍增,拍她的八卦绝对不会亏。   其实张紫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在三角恋风波后,于心工作室已经被张紫娴的工作团队给拉黑,别说张紫娴的独家爆料了,他们现在就是想靠近张紫娴三百米内都难。   白亚霖那里也是同样。   于心工作室成了这两家都不欢迎的人。   虽然被两个当红明星拉黑,但是于心想起自己从张紫娴那里敲来的巨款,还是觉得不亏。   张紫娴和白亚霖没戏了,于心自然就盯上了池羚音。   越是这种看上去纯白无瑕的艺人,挖出来的黑料才会越有价值。   于心野心勃勃,想要在千纸鹤诅咒和三角恋之后,再趁胜追击搞出一个大新闻,彻底压过死对头徐柴的风头。   他在上京影视城跟了池羚音两天都没抓到什么有价值的八卦。   作为一个成功的狗仔,于心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第七天的时候,他们终于有了收获。   池羚音戏还没拍完,却和剧组请了半天假,在周末那天下午离开了剧组。   她连保姆车都没用,自己开着私车离开的。   于心嗅到了秘密的气味,果断地让小狗仔驱车跟了上去。   小狗仔满脸兴奋地表情“这不是她回家的路!于哥,我们蹲了这么多天终于有收获了!”   于心经验丰富,已经从池羚音的行进路线上看出了她的目的地。   他皱着眉说“她是要回老家。”   果不其然,一小时后,池羚音的车开进了紫禁城旁的中式大宅。   坐在驾驶席上的小狗仔懊恼地拍了把方向盘“唉,白开心一场!于哥,我们还蹲吗?”   于心沉默地看着不远处气派的中式大宅。   池羚音戏都没杀青,为什么要请假回家?这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他做狗仔这么多年,得到最大的经验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妖,肯定有妖。   于心肯定地说“蹲。”   这一蹲就是整整九个小时。   九个小时后的于心简直想亲死九个小时前做决定的自己。   瞧瞧他看到了什么!   虞泽从池羚音家中走了出来!   虽然旁边还有个怪碍事的金色脑袋和白头发老头,但是没关系,他养着后期团队不就是为了做这种事的吗?   举着摄像机远远偷拍的小狗仔声音颤抖“于哥,这可是大、大新闻……”   不怪他这么兴奋。   连于心都快把持不住自己狂喜的心情了!   他看了眼微微颤抖的摄像机,不耐烦地把机器抢了过来,自己举着拍摄。   拉近焦距后,他疑惑地发现虞泽行动有些不自然,这是摔了还是伤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在他的报道里,只可能是肾虚。   小狗仔激动地说“于哥,你说池羚音会花多少钱来买这条新闻?”   “你觉得她请公关来处理她和虞泽的恋爱绯闻要花多少钱?”   “大概一两千万?”   “翻个倍,就是我的价钱。”   于心的语气漫不经心,视线却紧紧盯着镜头里的虞泽和池羚音。   两个小时后,于心拿着新鲜出炉的照片满意地欣赏。   切掉了金脑袋和白脑袋后,剩下的池羚音和虞泽在同框中无比和谐,虽说没拍到他们有什么亲密接触,但群众的脑补能力是无限的。   只要说明虞泽在凌晨一点走出池羚音的家门,他们就会瞬间脑补出几十出激情大戏。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半个小时前发给池羚音的微信还没有回复。   难道她正在和团队商量公关的方法?   多简单啊,直接给他打电话,他们彼此商定一个数字不就行了吗?!   文化人,真是讲究。   于心正要放下手机时,池羚音的回复来了。   “拍得真好。”   这是什么意思?某种意味深长的威胁吗?   于心想了想,打下回复“你想怎么处理照片?”   这次她回得很快   “你的照片,为什么要我来处理?”   于心看着手机上的回信半晌没回过神来。   因为池羚音向来和绯闻绝缘的缘故,他和她打的交道不多,池羚音这是什么意思?   于心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她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吗?   纵横狗仔界多年的于心久违地感觉到了被蔑视的滋味。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小狗仔,兴冲冲地说道“于哥,底片整理好了,现在发给池羚音吗?”   “发个屁,人家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于心放下手机,冷冷地说“准备爆料,让我们教教她做人的道理。”   小狗仔愣住,问“就这么爆了吗?要不要问问虞泽那里要不要买?”   “虞泽那个要卖鞋养孩子的穷鬼出得起什么价钱……”   话虽这么说,于心还是不由拿起电话拨出了虞泽的号码。   手机里的忙音响了一会后,被接起,虞泽的声音出现在另一头“喂。”   不太友好。   于心能够理解虞泽的敌意,毕竟有私生女的丑闻就是从他这里开始的。   他咳了一声,说“我是于心,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对方冷冷地说“说。”   于心开门见山,把今天晚上见到他从池羚音家中走出的事说了一下。   那头沉默了。   于心心中一喜,沉默就对了!沉默才意味着明白了事态紧急!   虞泽问“你想怎么样?”   于心意味深长地说“这就要看你想怎么样了。”   他等待着虞泽报个价。   考虑到虞泽令人同情的经济情况,他决定只要虞泽报个一千万以上的数字,他就便宜一点把照片卖给他。   杀鸡取卵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几秒后,手机里传出一个软软的女声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啪,电话挂断了。   于心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   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回事?!   是他们飘了还是欺负他于心拿不动刀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他从业后还是第一次遇上!   于心砰地一声把手机放到桌上,怒声说“马上准备爆料文章!”   第二天早上九点,于心工作室爆料的“虞泽深夜离开池羚音家中,步伐踉跄疑肾虚”的新闻在网络上掀起了舆论的惊涛骇浪   “池羚音怎么会和虞泽在一起?!你说池羚音和黎弘在一起了我信,和虞泽??”   “这个世界怎么了?口碑最好的艺人和口碑最差的艺人走到一起了。”   “虞泽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坏,他那些黑料都没个实锤。”   “光看脸……我觉得还可以?”   “池羚音也是个狼人,连虞泽都吸干了……”   “娱乐圈狗仔第一人果然还是要看于心,上一次是千纸鹤诅咒和三角恋,这一次是虞泽池羚音恋爱,徐柴那个废物究竟在干什么?”   “坚决不信,根正苗红的羚不可能看得上虞泽,话说回来虞泽是什么背景来着?”   虞泽和池羚音的绯闻传播得满天飞的时候,于心在工作室里满意地看着他搞出来的局面。   这就是小看他的下场!   他穿上马甲,亲自在评论下引导舆论“徐柴是个废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   开心开心!   这时的虞泽和池羚音在做什么呢?   想必正在和公关团队一起焦头烂额!想到他们不痛快,于心就觉得更痛快了!   被认为是不痛快的人,此刻的确很不痛快。   虞泽面色难看地浏览着网上的新闻,视线从一个个“肾虚”上滑过。   他看向一旁的金发书精,牙齿咬得咯咯响“你现在要怎么挽回局面?”   唐娜和他看的是同一条新闻,注意力也在“肾虚”上,不过和虞泽咬牙切齿的表情不同,她看得满面笑容。   “现在的局面怎么了?你都快半个月没动静了,正好借这个机会重回视线焦点,你看看,你的超话已经从第十四冲上了第五,‘虞泽肾虚’的热搜甚至在‘虞泽池羚音恋爱’上面……现在的局面多好啊!”   唐娜幸灾乐祸。   虞泽青着脸走了过来。在他把她的脸揉变形之前,唐娜大声说“急什么,池羚音还没死呢,你觉得她是吃亏的人吗?”   虞泽这才收回了他的双手。   “她怎么这么久还没澄清?”   “想得和我一样呗。”唐娜看着他问“知道我们为什么拖着不澄清吗?”   “……为什么?”   “因为你还是个糊逼。”   唐娜感慨地拍了拍无语的虞泽,语重心长地说   “赶紧翻红,翻红就不用借这些花边绯闻炒热度了。”   虞泽顿了顿,问“她为什么要帮我们?”   唐娜被他问得一愣。   是啊,池羚音为什么要帮他们呢?   看在虞泽的面子上?   还是因为她说虞泽重新变回流量了她才能恢复全部实力?   管她的呢,先把好处收下。   一小时后,池羚音的工作室终于发布了从街区监控录像中取得的画面,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着,虞泽的行动不便是因为右腿裹着石膏,而且同行的除池羚音外,还有唐娜和国医圣手汪孜伦,池羚音的工作室澄清,虞泽是来求医的,并非人们以为的两人私会。   唐娜一边看一边置身事外地评论“啧啧啧,拍得这么清晰,看来是早就打好了算盘。”   虞泽问“什么意思?”   唐娜肯定地说“于心那条老狗肯定是她故意带回来的。”   池羚音反击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她了。   也不看看这个小爬虫是谁罩?   敢动血腥魔女的人,是嫌生活太美好,要找点刺激吗?   稍等,刺激马上就到。   池羚音的工作室微博发布澄清后没多久,于心就在回家的车上看了那则完整的视频。   他不以为意。   同车的同事有些担心“于哥,我们要做什么吗?”   于心不以为意“澄清就澄清了呗,我们都拿到好处了,还管他做什么?”   他本来就发的是“虞泽深夜离开池羚音家中,步伐踉跄疑肾虚”,他一没说虞泽和池羚音在恋爱,二没说虞泽踉跄肯定是肾虚。   吃瓜群众的骂声算什么?他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就行了!   同事看了眼手机,说“我们在各个平台上的粉丝数都迎来了一段暴涨,微博粉丝数涨得最多,两小时就涨了三百万,现在还在上涨中。”   于心早就料到这了。   他蹲点蹲的那么辛苦,不捞点什么就亏大了,本来他想直接换钱,但既然池羚音和虞泽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也就别怪他拿去变现话语权。   话语权就是力量。   这个时代,话语权能换来金钱。   虽然绕了一圈,但他还是达到了他一开始的目的。   于心以挖掘别人**为生,他丝毫不觉得愧疚,这有什么?大家都是为了工作!   他心安理得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半夜三更被一个噩梦惊醒的时候。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满心后怕。   睡在一旁的老婆因为他的动作也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了?”   于心敷衍地说“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老婆“哦”了一声,说“你早点睡……”   于心重新躺回床,庆幸刚刚那个关于男性难言之隐的噩梦只是噩梦。   他没有想到,这只是开始。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都做了同样主题的梦。   那就是他不行了,慢慢的,头也绿了。   最新一个梦,他甚至梦到自己带着老婆去泰国做试管婴儿了。   梦境里的每个细节都栩栩如生,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因为太过真实,以至于第四天他正在和老婆为要一个龙宝宝而努力的时候,他想起了梦中他不行的时刻。   接着,他满身冷汗地发现,他真的不行了。   在百般刺激无果后,老婆失望地看着他“你今天心情不好?”   于心目瞪口呆。   直到刚才,他的心情都可好了!   老婆又问“你累了?”   于心刚想说不累,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是有点累。”   累了也总比不行来得好,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没办法,今晚他们只能搁置了制造龙宝宝的计划。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于心持续不断地做着那个花样百出但无一例外都是他不行了的梦。   当然,他在现实中也越来越不行了。   面对老婆异样的目光,于心只能谎称最近压力很大。   梦里的一切在灵验,他觉得离自己头顶发绿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虽然梦里的事让于心一天比一天憔悴,但他死守着秘密,连自己最要好的友人都没有透露。   ……没有哪个男人会告诉别人,他不行了的事实。   他忽然理解了虞泽看到铺天盖地“肾虚”新闻时的感受。   现在虞泽的“肾虚疑云”已经被澄清,他的肾虚又要怎么办?   难道是报应吗?   于心坚决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作为一个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者,他决定悄悄去男科看看,究竟是什么问题。   为了掩人耳目,他偷偷买了去泰国曼谷的机票,他就不信,在曼谷就医还能遇见国内的熟人吗?   “于心明天要去泰国看肾虚了。”   手机里传出的话让徐柴不由愣住。   “啊?”   小女孩的软糯童声说着不客气的话“徐柴叔叔,你赶紧买去泰国的机票,我们一起把这个天天制造热搜第一的人送上热搜第一。”   徐柴很懵。   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和他说这话,他都不觉得吃惊。   徐柴问“虞泽呢?”   虞泽知道他监护的5岁小女孩在和狗仔商量去跟踪另一个狗仔肾虚的丑闻吗?   “你爱上他了吗?”   “……没有。”   “那就别老是提他的名字,明明是我在跟你说话。”   徐柴仿佛看见她娇憨的面容,但是他一点没把她当做普通的小孩。   “你怎么知道他要去泰国?”   “我知道很奇怪吗?”   其他人知道很奇怪,但是唐娜知道……徐柴莫名其妙地觉得一点都不奇怪。   她连他和虞泽的运势连在一起都知道,再知道于心肾虚有什么奇怪的?   “你确定他明天要去泰国?”   “确定。”   “他要是没去呢?”   “放心,他不去会有人绑着他去的。”   徐柴“……”这要怎么放心?   他想了想,说“我会派个狗仔去一趟。”   “你亲自去。”唐娜不容置疑地说“只有像徐柴叔叔这么经验丰富的人,才能克住于心那条经验丰富的老狗。”   “……”   听起来像是好话,但仔细品品,总觉得被骂了?   徐柴听完唐娜的计划后,觉得十分可行,他在心动的同时又有一丝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5岁的小女孩。   犹豫一夜后,他还是买下了前往泰国的航班。   能够看到敌人进男科看肾虚,是多么千年难得一遇的好事?他左思右想,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特别是对于心那条老狗,他恨不得他肾虚一辈子!   别以为他不知道爆料微博下那么多骂他废物的评论是某条老狗拿小号发的!   另一边。   挂断电话后,唐娜转头看见虞泽复杂的表情。   魔女气势汹汹地说“干嘛?!”   “……没什么。”   为不长眼惹上书精的于心默哀三秒。   于心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前往了泰国。   他在被称为泰国男科圣手的医生那里挂了号,满脸苦涩地对医生叙述这几天的“不行”,旁边陪同的翻译尽职尽责地翻译着他的对话。   这名当地的中文翻译不认识他,只以为他是一名普通的有难言之隐的中国客人。   “我试着用一些影片来刺激了,但是不知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就……”   于心忽然冲窗外瞪大眼。   一只手举相机的猴子正挂在窗外的大树上,被他发现后,还嬉皮笑脸地冲他挥手。   坐在一旁的翻译问“先生,你怎么了?”   “那……那是!”   于心指向窗外的猴子,却发现窗外的大树上空无一物。   翻译露出疑惑表情“先生?”   见……见鬼了?   于心后背寒起,难道说,不是肾出了问题,而是……   徐柴躲在医院门廊里,远远拍下于心走入精神科的身影。   徐柴看着拍下的一张张照片,疑惑地嘀咕   “这老狗怎么不止肾虚,连精神都出问题了?”   难道是和虞泽作对的缘故?   徐柴忽然打了个寒颤。   仔细想想,他之前倒霉不也就是因为和虞泽作对的缘故吗?   虞泽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能惹的?   还不是唐娜出现以后。   话说回来,“娜也太棒了”也是在唐娜出现以后出现的,名字里还同时有个娜字……   如果“娜也太棒了”的确是唐娜在操刀——   细思极恐。   徐柴决定把自己钉死在虞泽的势力阵营里。   “怪不得大佬们都要养小弟,有小弟真轻松,什么事都不用亲力亲为。”   唐娜躺在家中的沙发上,一张张翻越着从前线传回来的照片。   不远处的小健身房里不断传出强力的拳击声。   虞泽在练拳,打得不是沙袋,是恶灵朱仲。   就像他为唐娜的敌人默哀一样,唐娜看见恶灵被虞泽当拳击对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也会在心里为它默哀。   她跳下沙发,走到健身房门前。   “别打了,过来玩于心。”   虞泽拒绝得很干脆“不来。”   恶灵朱仲正在用它的花架子招式努力防范虞泽的攻击。   它一开始还能教虞泽一些招式,后来没过多久就沦为了单纯陪练的沙袋。   唐娜还记得他们离开池家的时候,虞泽曾问池羚音“我能学习玄学吗?”   池羚音愣了愣,回答是“不可以”。   虞泽幸运地拥有禁魔体质,却也因此不能学习任何超能力。   他如果生在她的世界,可以去做一名高贵的圣骑士,但在这个世界,他做不成人,也做不成妖,他不能成为魔法师,也不能成为玄学家。   唐娜忽然有些同情他。   虞泽专注地和朱仲对打着,唐娜觉得无趣,走到健身房的墙角里,盘腿坐下,继续查看手机收到的照片。   猴妖大摇大摆挂在树上偷拍到的照片非常高清,高清到连医生电脑上的病历记录也字字清晰。   同样清晰的还有于心苦着脸的样子,这和他在百度百科上穿着西装的笑脸截然不同。   唐娜挑了五张照片出来,用上一次和于心做生意的微博账号私信给了他。   正在曼谷机场里等飞机的于心看到这几张照片的时候,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   他又惊又疑地往周遭看去,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平凡的他,更没有人在监视或偷拍他。   于心重新看向收到的照片,其中既有他看男科的,也有他看精神科的照片,拍照角度无一例外都是窗外。   于心不由自主想起那只在窗外闪现的猴子。   一只拿着相机偷拍他看肾虚的猴子。   他和心理医生说了这句话后,差点被送去做精神分裂的检查。   于心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的犯太岁。   莫名其妙天天做肾虚的噩梦真的把自己搞肾虚了不说,偷偷跑来泰国看肾虚还被同行逮个正着!   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他造谣虞泽肾虚。   虞泽肾虚不虚他不知道,但现在他自己肾虚了。   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于心回复“你什么意思?”   “娜也太棒了”回复“那要看你是什么意思了。”   于心狐疑地盯着手机上的回复,这句话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是他惯用的敲诈术语吗?   于心呵呵,都是同行,何必把事情搞的这么难看?   于心你这样搞我,太不讲行规了。会被圈里人抵制的。我在企鹅有人,想查出你的真实身份是轻而易举的事。   于心连发两条私信。   对方只回了一条“那我爆料了。”   ……别!   于心咬牙回复   “我们做这行的,虽然底线低,但也有一个共同的逆鳞,那就是同仇敌忾,不对同行出手,你这样破坏规则,难道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吗?”   娜也太棒了“没有。”   行!   算他栽了,遇上个狼人!   爆料号敲诈狗仔,他于心居然有朝一日会遇到这样狗咬狗、黑吃黑的事!   于心发誓!他一定要挖出这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狂妄小子的真实身份!   他要搞死他!   让他跪下来痛哭流涕着求他原谅!   但是在那之前……   他还要想办法买回自己看病的照片,这些照片要是流出去,给他的老婆、亲戚好友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被徐柴知道了……   于心打了个寒颤,似乎看到了自己被全网黑的未来。   于心打下“500万。”   “娜也太棒了”几张照片而已,要什么钱?   于心“700万。”   “娜也太棒了”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把照片洗出来寄到你家。   于心“……1000万,我劝你见好就收,我一个狗仔的黑料谁会在意?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娜也太棒了”上次你照顾了我的生意,所以洗照片的钱我就不收了,不用发地址给我,我知道。   于心你到底想要多少?!   “娜也太棒了”怎么又提钱!谈钱就伤感情了,说了!啊,你等等,照片洗出来了,我打电话叫个顺丰。   于心2000万!!!!   “娜也太棒了”哇,我发现一张新的照片。没想到你去治肾虚,还见缝插针地去了趟红灯区,怎么样,那里的人妖姐姐说你肾虚吗?   于心从候机室的座椅上跳了起来,他暴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就像在抓徐柴那厮的头发。   周围的乘客纷纷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于心拿着手机,颤抖的手指打下一句话3000万,一个子儿也不会多了,你要爆就爆。   很快,“娜也太棒了”发了个银行账号过来。   这意味着谈妥了。   用丑闻赚钱的大狗仔于心,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花重金从别人那里买回自己的丑闻。   3000万,他上次敲了张紫娴一笔才3000万,还是和工作室多人一起分的这3000万。   他最后到手也才2000万。   现在,张紫娴的2000万连着他自己的1000万血汗钱就这么随着一条银行转账的短信永远离开了自己。   大男人,不掉泪。   于心咬紧牙关,在心里流出一片泪海。   几个小时后,他所搭乘的航班降落在上京机场,于心打开手机后,无数信息和未接来电涌入手机。   这是又怎么了?   他打开来自同事的最新一条微信,只有短短一句问话   “老于,你知道你上热搜第一了吗?”   于心心神不定,下意识想到了“娜也太棒了”发来的那些照片。   他尽力稳住自己颤抖的手机,打开了微博。   他的私信和各种提醒已经爆炸。   于心点到热搜,发现自己的名字明晃晃地挂在热搜第一上“孽力回馈,于心肾虚”。   普通人谁他妈关键词会这么搜?   这要不是买的热搜,他于心的名字从此倒过来写!   他点进热搜第一,第一条就是徐柴工作室的微博“于心造谣虞泽池羚音深夜私会,网友去泰国治肾虚缺钱吗?”   徐柴这个狗杂种!   他不仅爆了自己出入医院和候诊的图,还爆了偷拍的视频!   于心花了3000万,还是没能把这件事压下来!   “娜也太棒了”和徐柴联手了吗?   于心不能肯定。   两套图无论是走位还是角度都截然不同,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徐柴拍了一套,窗外拿摄影机的猴子拍了一套,但是——   猴子怎么可能知道怎么拍他?   猴子又没成精!   于心百思不得其解,他把两套图对比着看了好几遍也没理出个头绪。   理不出头绪没关系,“娜也太棒了”敲诈他,徐柴爆料他,他只要记住这两点就行了,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两条狗!   于心咬牙切齿地给工作团队的微信群发去最新命令   “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娜也太棒了’的真实身份挖出来!!”   唐娜美滋滋地看着银行的到账提示,把后面的零圈圈数了好几遍。   从魔法书中苏醒不过3个月,唐娜先是靠绑架挖了第一个300万,接着靠走私武器挖了第二个300万。   在她英明神武的指挥下,养的奴隶给她赚回500万。她好心施舍他50万,入账450万。   最后再加上这刚刚到账的3000万,唐娜空手套白狼,3个月赚了4050万。   哇哦。 第45章   “原来我还是个被魔法耽误的商业天才。”   唐娜感叹道。   这么多钱,拿去做什么呢?   唐娜看向驾驶席上正在开车的虞泽“小爬虫,你赚了钱想做什么?”   虞泽头也不回,目不斜视地说“不知道。”   唐娜斥责“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他瞥了她一眼“你有上进心?”   唐娜说“那当然了!”   她刚刚成为魔法学徒那会,就想着要成为魔法师,成为魔法师后,她又想要成为魔导师,成为魔导师之后,她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传奇级别的大魔导师上。   现在她挣到了4050万,自然就想要挣到1个亿。   唐娜摇头晃脑着说“人啊,**都是无穷无尽的。”   她舒舒服服地瘫坐在儿童椅上,自言自语着计划要怎么把这4050万变成一个亿。   虞泽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不知不觉上扬。   虞泽的法拉利在上次恶灵袭击事件中彻底报废了。   类管处压下了这件事,也让保险公司按照意外事故的条款赔了他……不,赔了她一笔钱。   于是他们有了一辆新的车。   一辆拥有全黑涂装,全球限量499辆的旗舰级法拉利超跑在上京街头飞驰,带走无数艳羡的目光。   如果他们知道车主正在和德艺双馨的大明星池羚音打电话,他们一定会更羡慕的。   “于心家里的**阵可以撤掉了。”唐娜对着手机里说“这个阵法还挺有意思的,能付费学习吗?”   魔法世界里也有类似的魔法,更是限制更多,能像池羚音那样远程控制的,唐娜还没见过。   池羚音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这是池家的秘法,概不外传,抱歉了。”   唐娜嘁了一声“小气。”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外传了?   真没劲!   挂断电话后,黑色的超跑在上京电视台的地下车库里停下。   唐娜被虞泽抱下车,转头就看见从电梯里走出的白亚霖和他的经纪人赵健。   赵健又惊又羡的目光落在虞泽身后还亮着车灯的超跑上。   白亚霖看了虞泽一眼,皱了皱眉,径直往前走去。   赵健跟上后,又回头看了眼已经锁了车走向电梯的虞泽,露出冷笑。   “也不知道他是抱上了谁的大腿,热搜像包月一样天天上。”   白亚霖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拍综艺,他接的《指尖上的记忆》就在楼下拍摄。”   白亚霖过了几秒,说“没听过。”   “你没听过正常!”赵健面露不屑“本来就是一个小众的科普类综艺,有黎弘和宣乐坐镇才一点二的收视率!”   “他翻红了吗?”   赵健冷笑“他离翻红还远呢。”   虞泽要是有这么容易翻红,当初他就不会果断舍弃这颗棋子了。   白亚霖冷冷说道“他已经开始翻红了。”   世界上有很多人不愿承认这一点,赵健就是其中之一。   他要是承认虞泽开始翻红了,那他之前舍弃虞泽的行为不就变得愚蠢又短视了吗?   “他现在也就打开了综艺界大门的一条门缝,像陈韬那种疯子世界上有几个?不信你去问问他,我敢打赌虞泽至今没有接到一个入流的工作。”   赵健说   “虞泽上一张唱片让唱片公司血亏,表演上又没有特别的天赋,他就是要从地上爬起来,也要先经过几张单曲唱片和小成本影视剧的磨砺才行,这起码要两年时间?两年时间,你早就爬到他摸不到的高度去了!”   白亚霖沉默下来,赵健接着说道“你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如今流行乐坛已经是你的半个天下,你还怕他一个丑闻缠身的十八线做什么?”   白亚霖阴沉着脸看向他,目光像把锋利的刀子。   赵健干笑两声,识趣地闭上嘴。   唐娜拍了拍电梯里沉默不语的虞泽,说“会有回去的一天的。”   回广告牌,也回他心心念念的乐坛。   两人来到演播室时,制作团队正在做最后的调整,几个工作人员热情地和唐娜挥手问候,唐娜也挥手,用甜甜的笑容回应他们。   正在和制作人谈笑风生的黎弘看见他们后,笑着走了过来。   先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后,黎弘友善问道“我在网上看见你受伤的新闻,身体已经好了吗?”   虞泽说“好了,不是很严重。”   黎弘笑着说“当时你忽然抱着娜娜冲出去,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虞泽沉默以对,唐娜开口道“因为娜娜不舒服,要去医院。”   黎弘笑了笑“原来是这样。你们快去休息室化妆,化妆师现在一个人,一会就要排队了。”   虞泽抱着唐娜,说“谢谢。”   黎弘点了点头。   虞泽抱着她向休息室走去后,唐娜在他耳边说“我觉得他怪怪的。”   虞泽问“怎么怪?”   “他一直在拐弯抹角地打探那天的事。”   一般人总要说点什么,多说多错,谎言总会留下痕迹。   只可惜黎弘遇上虞泽,一个与其说谎宁愿沉默的人。   虞泽说“也许是好奇。”   唐娜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就一点怀疑都没有呢?!”   虞泽平静地垂下眼眸,理好她被小恐龙书包带子弄乱的领口,说“你不是把我的份一起怀疑了吗?”   在化妆的时候,唐娜见缝插针地看起了虞泽的邮箱。   因为没有经纪人的缘故,各种工作邀约都是直接发到了虞泽的邮箱里。   从中挑选出有价值的工作就是唐娜的工作之一。   她每次看,都怀疑自己是在垃圾堆里找东西。   瞧瞧邀请虞泽的都是些什么工作——   《小鲜肉和老腊肉》,脱口秀综艺,每期安排过气腊肉和新生代鲜肉才艺对决。   还有电子烟广告,要求是让虞泽在广告中说“自从有了xx电子烟,我再也不需要别的了。”   别的什么?   谁写的文案,让他出来接受魔女的教育。   影视剧的工作邀请也有,但要不就是一言难尽的《毒妃难囚》——给蛇精脸女星作配,要不听名字就让人想转台的《五好青年之曼谷代驾》——   垃圾堆里最好的邀请就是300万制作费却妄想冲击金龙奖的《上京陷落》。   嗯,很有理想。   剧本过关。   导演有才。   看似靠谱。   其实最不靠谱。   这是垃圾堆里最不可能出现在荧幕上的那个工作机会。   拍了也是浪费时间,唐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清空邮箱。让这些垃圾们都去见鬼。   工作不少,好工作难求。   愁鸭,愁鸭。   要怎么做,才能让虞泽接到一个可以让他更上一层的工作呢?   当天晚上,卓宇出现在唐娜家中。   “我的妖还让你满意吗?”   唐娜坐在沙发上,视线盯着手中的手机,心不在焉地说“还行。”   卓宇问“我的货在哪里?”   “桌上。”   卓宇看了好几下,不敢置信地拿起就那么随随便便扔在茶几上的纹章。   上次起码还有个纸盒子,这次连纸盒子都没有了。   纹章上还落着薯片渣。   卓宇想说几句,想到这是垄断生意,只能忍了。   他试着往里灌入妖力,纹章很快发出幽光。   卓宇说“妖气的流动没有上一次的好。”   暗指唐娜偷工减料,没有用心。   怪不得她那么大方地说要送给他,原来是卖不起价。   一直盯着手机的唐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没有上次的好,你心里没有一点ac数吗?”   卓宇“……”他还真没有。   “想要和上次一样的,很简单啊。”唐娜说“去荆棘妖怪那里再砍一段给我。”   “是材料影响了质量?”   “废话。用妖怪皮做出来的东西和用人造革做出来的东西能一样吗?”   卓宇“……”   她居然用人造革那样的东西来制造法宝?   他之前还说她在偷工减料,他要为此向她道歉。   这明明是在诈骗。   卓宇压下怒气,沉思片刻后,说“只要有妖怪出产的材料,你就能制造出和上次一样的宝物吗?”   “你看看工作环境——”她敲了敲玻璃茶几,又举起旁边的小锤子和小镊子,挑着眉毛对他说“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做出宝物,我已经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奇才了好吗?”   卓宇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环境?”   “我的要求不高,也就是一把用黑龙骨制成的15寸的小锤、塞壬牙齿打磨出的十二件银针套,精铁打造的工作台和秘银锻造的工作服,要是有一两种实现不了,忍耐一下也可以解决……”她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你能满足哪一项要求?”   卓宇“……”哪一种都不能满足。   黑龙的骨头?   人鱼的牙齿?   还有精铁,精铁是什么材料?   秘银——那就更没听说过了。   卓宇说“精铁——”   唐娜期待地看着他。   “用不锈钢来替代可以吗?”   她沉下脸,恶狠狠地说“你玩我呢?”   “我还觉得是阁下在玩我呢。”卓宇说“你说的这些材料,哪一种是世上有的?”   唐娜露出不服气的表情。   “不介意我坐下和阁下聊聊?”   唐娜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说“坐。”   卓宇在沙发上坐下后,收下粗制滥造的宝物,决定回去赏给干彭。   他的眼光被上一个防御宝物拉高了,但这不代表眼前的东西不好,拿给他手下的得力干将还是很合适的。   ……也算是奖赏他贡献出肢体一部分的功劳。   卓宇说“阁下前段时间的英勇表现震惊了人妖两界,听说类管处那群狂妄的家伙一直对你出言不逊。我再次诚挚地邀请你加入自由天国,和我们一起对抗那群扰乱妖界秩序的暴徒。”   唐娜头也不抬。   卓宇等了一会,她还是理都不理。   堂堂自由天国的领袖坐在这里低声下气地和她说话,她居然理也不理。   没关系,耳朵在听就好,卓宇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类管处的行事越来越张扬,在一群妖界败类的帮助下,他们在抓到的每一个妖怪身体里留下特殊的印记,无论这个妖怪身在哪里,他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他的行踪。我们被剥夺了自由,戴上镣铐,囚禁在一个巨大的监牢里……”   唐娜抬起头打断他的话“谁和你是我们?我是人!”   卓宇摇了摇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唐娜皱起眉“什么意思?”   玄关处传来关门声,夜跑回来的虞泽冷着脸走进来,说“妖界遭殃,同样属于类人的玄学界也不能幸免。”   唐娜纠正“我也不是玄学界的。”   虞泽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你怎么觉得不重要,他们觉得你是你就是。”   “没错。”卓宇趁热打铁,说“池羚音主动将你揽了过去,不管你怎么以为,从事实上,你就被归类到了玄学界。妖界被削弱之后,下一个就是玄学界,我们看似不相关,其实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唐娜问“那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联合起来,推翻当权人类的暴政了!妖界和玄学界可以联合起来,我们一起创立一个开明开放,没有压迫的新世界!”   卓宇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长串后,发现对方神游在外。   再好的涵养,也被磨没了,卓宇忍不住问“你究竟在忙什么?”   唐娜满脸疑惑地看着手机“为什么都没有收到唱片公司的邀请呢?”   虞泽一心想重回乐坛,所以唐娜也一直在关注唱片类的邀约。   自从《我家的小祖宗》爆红以后,虞泽的人气回复不少,她原本以为要不了多久就会收到唱片的邀约——垃不垃圾另说。   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她居然连一个唱片类的邀约都没有收到。   “这还不简单?”卓宇说。   唐娜狐疑地看向他“你知道原因?”   “虞泽上一张唱片正好出在藏毒丑闻爆发的时候,超一流的制作团队为他操刀整个专辑,全程国外制作,最后的专辑成本超三千万——这张算得上是乐坛最贵的专辑最后只卖出了几百张。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卓宇成熟优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虞泽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   墙上一片雪白,他却不知为何挪不开眼神。   “乐坛不景气,出专辑本来就不赚钱,唱片公司想的是用演唱会捞回这笔钱,结果虞泽因为丑闻糊了,演唱会的计划遥遥无期,这家原本在业内还名列前茅的唱片公司直因此直接破产……有前车之鉴在这里,你说谁会再找虞泽出唱片?”   卓宇因为池羚音的缘故,他对这十年来娱乐圈的变化也算是很了解了。   他真心劝道“虞泽外形不错,你要是真想捧他,还是让他去影视界发展,这年头,歌手就是比演员矮上一截。”   唐娜翻了个白眼“难道我不想吗?来找他的电视剧都是垃圾。我在垃圾堆里找来找去——除了垃圾还是垃圾。”   她心里的苦,谁能明白?!   卓宇沉吟片刻,说“这方面我确实爱莫能助,不如你问问池羚音,有没有好的影视剧可以推荐虞泽?”   唐娜回绝了这个建议。   卓宇化为一只蝙蝠,消失在窗台后,唐娜转身朝虞泽一进不出的卧室走去。   她进去的时候,虞泽正站在书桌前,看他那些画满鬼画符的稿子。   唐娜爬到他的床上坐好,问“你很喜欢唱歌吗?”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不知道。”   虞泽放下手稿,重新锁进了抽屉里。   说起来,他会进入娱乐圈完全是阴差阳错。   十八岁那年,他从家里搬出后需要工作糊口,他在快餐店打过工,也去兼职过快递员和外卖员,他和赵健就是在送外卖的时候遇见的。   赵健说他外形出色,送外卖完全是暴殄天物,进入娱乐圈一定能大火,挣大钱。   于是他一无所知地就进了娱乐圈,赵健一开始打算把他培养成演员,后来发现他在音乐上更有天赋,就将他往歌手的方向重点培养了。   他大学期间的所有课余时间都留给了各种商演和原创词曲的课程学习。   ……很喜欢唱歌吗?   虞泽低声说“也许只是不甘心。”   “说谎。”   床上的书精毫不犹豫地说道。   虞泽说“你难道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她言之凿凿地说“我就是比你还了解你。”   虞泽想要回乐坛,这是明摆着的事。   在祖宗似的跑鞋和新完成的乐谱之中,他最终选择了保留乐谱。   就算他一开始不是因为喜欢而从事这份工作,日复一日的接触下,他也真心爱上了唱歌和音乐创作的工作。   这不再是工作,是事业。   所以在他承受千夫所指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要就此退出娱乐圈。   唐娜翻过他的所有记忆,她是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人。   只是现在不是回乐坛的最好时机,没有粉丝买账,歌手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曲线救国,要从当演员开始。   唐娜虽然拒绝了卓宇的提议,但是他给她了一个很好的思路。   她不愿求助池羚音那个摸不清底细的女人,但她可以求助其他人啊!   朋友是用来干什么的?   朋友就是拿来利用的!   唐娜拿出自己的手机,溜回自己的房间打电话去了。   第二天一早,虞泽接到了谢东万的电话。   “虞老弟,你怎么这么见外呢,遇到麻烦也不给谢哥说,下次我可要生气了啊!”   谢东万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虞泽懵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什么麻烦?”   “还在装呢!娜娜都和我说了,你找不到合适的戏接,又要去卖鞋子了!”   虞泽“……不,我不卖鞋子,真的。”   以滋生出“虞泽好像又陷入卖鞋子的经济困境”谣言为代价,虞泽得到了一个武侠剧《侠盗》的试戏机会。   因为是谢东万推荐的人,虞泽的试戏就像是走过场,没费什么功夫导演就拿出了签约的合同。   唐娜不知道别人演得怎么样,但是虞泽的表演确实没什么亮点,如果不是有谢东万的推荐,他很难拿到这部戏的入场券。   林导把两份合约放到桌上,说“我和谢东万是多年的老交情了,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推荐人,说什么我都要给他这个面子。”   “根据你的外形和刚刚的试戏表现,我现在有两个选择给你,出演什么角色你自己决定。”   虞泽和唐娜聚精会神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司徒成景是和你以往演过的人设都差不多的冷酷性格,出身世家;伯赏是轻佻性格的市井小民,出身卑贱。这两人都是正面角色,戏份也差不多,严格排序的话,司徒成景稍重一些。我给你简单说说这两人的剧情梗概。”   林导用了几百个字简单概括了两人的生平后,轮到了虞泽说话。   虞泽陷入沉默。   两个选择,角色一他更有把握。   他出道后为数不多的影视剧大多是这种角色,赵健说他演戏没有天赋,如果和其他好高骛远的人一样,剑走偏锋挑个角色“突破”,很有可能最后突破的不是演技,而是作品的评分新低。   虞泽犹豫片刻,说“司徒……”   “伯赏。”   一个甜甜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他到了嘴边的声音。   林导在此之前都快忘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了。   带着孩子来签合同的,他从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孩子就是好友谢东万夸了许多遍的唐娜,正因为有着这层关系,在虞泽把她带进办公室的时候,他才没有阻拦。   他看着模样可爱的小女孩,不自觉露出笑容,说“为什么你想要伯赏呢?”   小女孩高高扬起嘴角,甜甜笑道“有漂亮的宝石在眼前,谁还会去选择平凡的石头?”   林沣思忍不住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你说说他漂亮在什么地方?”   “有情、有义、有小聪明——”唐娜掰着手指头,细细说着“有烦恼、有小缺点、也有梦想。娜娜就是觉得他比那个叫什么司徒的人要漂亮。司徒——司徒——”   林沣思说“司徒成景。”   “对!他……我不知道,娜娜就是觉得他很无聊。每个电视剧都有差不多的人。他不像个人。”   “像个纸片人。”林沣思补全她的说法。   他看向刚刚打断了说话的虞泽,问“你呢?你想出演哪个角色?”   虞泽看了唐娜一眼,她眨巴着大眼睛,状若天真地看着他。   虞泽不相信自己能演好伯赏这个角色。   就像唐娜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丰满的人物,但越是丰满的人物,对演员的演技也就越高。   轻佻?   虞泽长这么大,他的字典里还没录入过这个词。   如何演好一个轻佻的人,他更是丝毫经验都没有。   林沣思再次问“你怎么想?”   虞泽开口,顿了顿,说“……伯赏。”   ……真奇怪。   他不相信自己,却相信她的相信。   既然她觉得可以,那么他就一定可以。   半小时后,顺利签下合同的两人被林沣思送出了办公室。   站在门前,林沣思笑着说“伯赏这个角色是我亲自写的,虽然戏份不一定比其他角色重,但我可以保证,他一定比大部分角色都容易吸粉。你出演伯赏这个角色,对我们彼此来说都是一场挑战,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今天的决定。开机时间我晚些发你,记得在那之前把头发染回黑色。”   虞泽应声后,林沣思拍了拍他的肩“别让向我推荐你的两位朋友失望。”   两位朋友?哪来的两位?   虞泽疑惑地看向唐娜,唐娜却同样满腹狐疑。   她明明只给谢东万打了电话呀!   唐娜拉住林沣思的袖子,问“沣思叔叔,除了东万叔叔推荐了蛋蛋,还有谁推荐了他?”   林沣思笑着说“男主演啊。”   唐娜和虞泽互相看了一眼。   虞泽看向林沣思,问“请问这部戏的男主演是谁?”   “你不知道吗?”林沣思露出惊讶的神色,说“男主演是黎弘。”   一个月后,《侠盗》剧组在微博官宣演员全阵容。   虞泽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中引起不少争议,但是相比起《我家的小祖宗》官宣时的大量人身攻击而言,这次的反对声已经十分温和了。   在网友们忙着发表“虞泽根本不符伯赏的人设,选角导演被屎糊眼了吗”、“你还是回去拍综艺,不要来祸害影视界”等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言论时,被他们议论的中心人物已经坐在了前往横店的商务车上。   唐娜和虞泽在一小时前刚刚抵达杭州机场,马不停蹄地就坐上剧组派来的车往横店影视城赶去。   因为晕机的缘故,唐娜还有些恹恹的,虞泽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休息,他则争分夺秒地看起《侠盗》的剧本。   唐娜枕着他的腿,看着虞泽用中性笔不断在剧本上勾勒批注重点。   他已经染回了黑发,冷白的肤色在黑发的衬托下更加如雪,神情冷淡但专注,沉静深邃的眼眸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剧本。   他不缺勤奋。   但就像网络评论上的一样,唐娜也必须承认他在演戏一途上的确没什么天赋。   唐娜看着他“我给你找的剧都看了吗?”   虞泽仍盯着他的剧本,言简意赅地说“看了。”   “光看不行,你要记住那些浪子们都是怎么演的。”   唐娜抓着他的衣服爬了起来,说“来,用伯赏的方式微笑一个。”   虞泽抬眼看着她,似乎是在酝酿,半晌后,抿唇扬了扬嘴角。   这哪里是伯赏的笑,分明还是虞泽的笑……不,也不像虞泽的笑,虞泽从来不笑。   这明明是“虞泽的假笑”!   唐娜想了想,伸出她的双手——   左手食指把虞泽的右嘴角用力往上戳。   右手食指把虞泽的左嘴角用力往下按。   虞泽“呵”了一声。   一个扭曲的单边冷笑完成了。   真是可恶,伟大的血腥魔女抽出时间帮他,他还敢冷笑!   唐娜松开他的脸,说“你需要学习怎么做一个流氓。”   虞泽的眉头紧皱起来“你说什么?”   她已经拿出手机行动了起来。   “林培那家伙好像很懂的样子,让他教教你怎么调戏良家妇女……”   她还没拨出林培的号码,虞泽已经抽走了她的手机,他皱眉说“别犯傻。”   两人正在为该不该向曾经的浪荡子林培取经而发生争执的时候,商务车在一辆没有星级的商务酒店前停了下来。   虞泽暂时没收了她的手机,下车从司机手里接过两人的行李箱。   他说“谢谢。”   司机显然没料到还能从虞泽这里得到一句谢谢,愣了愣后,连忙说“不客气,不客气。”   虞泽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牵着唐娜,两人走进酒店大厅的时候,唐娜回头看了一眼绝尘而去的商务车,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总是很怕你吗?”   虞泽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唐娜说“因为你没有实锤的丑闻在网络上满天飞。”   虞泽沉默。   “虽然张紫娴已经承认是她在黑你,但是肯定有除爱而不得的其他原因——或其他人。”   “为什么?”   唐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你冷冰冰的爱情没有锲而不舍黑上两年的价值。”   “……你怎么知道我的爱情就冷冰冰?”   “我猜的。”唐娜翻了个白眼“和你谈恋爱肯定闷死了,无聊死了。”   虞泽光凭想象,他也想象不出不闷和不无聊的自己。   他的思绪飘到《侠盗》上,开始思考自己选择伯赏一角是否有些轻率。   唐娜抬头一看,就知道虞泽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外太空。   和魅力无限的血腥魔女谈话还能走神,没救了!没救了!   注孤身一辈子!   她啧啧两声,说“我宁愿去和卓宇谈恋爱都不和你谈恋爱。”   意味深长的“呵呵”一声,虞泽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她“白日做梦,等你先有卓宇腰那么高再说话。”   被戳了痛楚,唐娜气急败坏地抬手就是一记小拳拳。   虞泽像是被蚂蚁挠了痒痒,一点反应都没有。   气死她啦!   这具身体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一天后,《侠盗》开机。   唐娜跟着虞泽去了剧组,她被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娜娜不用上学吗?”   她每次都甜甜地说“娜娜是小公主,不用上学。”   虞泽则会补充“每天都有专人对她进行一对一教学。”   唐娜的真实身份在入组一天后,成为剧组中最大的谜团。   虞泽和唐娜走到剧组的化妆车前,看到化妆车房门紧闭,门前站着一个戴工作牌的工作人员。   虞泽问“里面有人在使用吗?”   工作人员忙回答“男女主演在化妆,你等会。”   化妆车前放着一排塑料椅,虞泽和唐娜各搬了一个坐下。   虞泽的手机在兜里响了一下。   他看手机的时候,唐娜好奇,问“什么东西?”   虞泽说“欠话费了。”   过了一会。   虞泽深深皱起眉,看向坐在对面小板凳已经玩起手机的唐娜。   《梦幻娃娃》轻快的bg叮咚叮咚地响着。   虞泽瞥了一眼,手机上的小女巫戴着一顶红色的尖帽子,骑着一把小扫帚,婴儿肥的脸庞上有一双圆圆的浅紫色大眼睛。   活脱脱一个q版的唐娜。   察觉到有人窥屏,唐娜一把捂住屏幕,圆溜溜的眼睛不客气地瞪着他“你这只无礼的小爬虫!竟敢侵犯血腥魔女的**权!”   虞泽说“……你好意思说别人吗?”   他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放到她眼前,说“这笔八百万的支出是怎么回事?” 第46章   唐娜看都不看,对这笔支出了然于心“有人在黑你,我还不得请水军给你洗回来?这笔钱你早该花了!”   理由他能接受,但是……   “我怎么会有八百万?”   虞泽看着自己的支付宝流水,他的流动资金明明连五十万都不到……   “我借你的,按照银行利率。”唐娜说“哭着感谢就不必了,这是魔女的慈悲。”   虞泽“……”   唐娜把手机放入身上的大白鹅包,从椅子上跳下来,说“我去附近转转。”   “你一个人要去哪儿?”   虞泽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一个还没自己腿高的小女孩,即使知道芯子里不是真的小孩,他还是忍不住把她当小孩对待。   “池羚音在这附近拍戏呢。”唐娜说“我去刺探刺探情报。”   刺探情报。   谈何简单。   身体病弱的魔女在步行十五分钟后就感觉到了疲劳。   她回头看了一眼。   要想回到虞泽那里,意味着她还要再继续走上十五分钟,而池羚音所在的《日月并肩》剧组还在两条街的转角后面。   她为什么要抛下她的人力轿子独自出门?   还不是怕被发现800万里有750万都拿去投资了一个魔法世界的养成游戏。   在这个世界里,她可以当魔法师,也可以做药剂师,她可以打魔兽,也可以养魔兽,她还可以换很多漂亮的小裙子。   现在想想,她为什么要怕?   她只是睹物思乡罢辽,她只是希望有个可以让她回忆故乡的东西,多么质朴的愿望。   再说了——   奴隶主剥削奴隶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唉。   唐娜犹豫。   唐娜忧愁。   唐娜悔恨。   一辆外卖的电瓶车从她面前驶过,带起一阵凉风,伟大而机智的血腥魔女望着外卖小哥的背影若有所思。   《日月并肩》剧组把整个片场都围了起来。   一个穿黄背心的外卖小哥把电瓶车停到门口,身着古装,仙气飘飘的黑发丽人朝他走了过去。   “池羚音小姐,你的外卖。”   小哥把装着一份芒果千层的外卖口袋递给她。   “我没有叫……”   池羚音话音未落,小哥背后就传来一个声音“我叫的。”   一双肉乎乎的小手从后面伸了出来。   “帮我一把。”   唐娜从外卖小哥身后探出头来,她尝试自己下车却失败了,不得不求助于一脸吃惊的池羚音。   池羚音帮着她下车后,唐娜接过外卖小哥手中的千层蛋糕。   “五星好评,谢谢小哥哥!”   池羚音看着让整个类管处都忌惮不已的危险人物,满脸甜甜的笑容和外卖小哥挥手再见。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我一个人怎么了?我可独立了!”   小小的金发女童背着大白鹅的挎包,提着千层蛋糕一甩一甩地往剧组里走去。   她说话的语气骄傲不已,仿佛那个双腿长在虞泽身上的人不是她一样。   池羚音说“我马上有戏要拍,你是在片场等我还是保姆车里等我?”   唐娜说“我要去车上吃东西。”   池羚音点了点头,把她亲自送上保姆车,交代车里的助理照顾好她。   池羚音看着唐娜“那我就去片场了?”   唐娜在皮椅上舒舒服服地坐好,已经在努力地拆千层蛋糕的塑料盒了。   她头也不抬,说“你去呀。”车里还有池羚音的助理,她又补了一句“娜娜在这里等羚音姐姐。”   池羚音笑了笑,关上车门。   唐娜拿起叉子,叉下一小块千层蛋糕,先递给车里的女助理“漂亮的小姐姐,你要吃娜娜的蛋糕吗?”   女助理惊喜地笑成一朵花儿“不用不用,谢谢了,娜娜吃就好了。”   唐娜收回叉子,心满意足地一口咬下。   有了良好的开始,女助理开始主动和她闲聊。   “娜娜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   “蛋蛋在隔壁拍戏,我过来看看羚音姐姐。”   “下次还是让大人陪你来,这里的陌生人太多了,如果娜娜遇上坏人怎么办?”   “娜娜是忍者,坏蛋不敢欺负我!”   唐娜的童言童语让女助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下一秒,她忽然变了脸色。   “小心!”   唐娜咬着塑料叉,无辜地看着她。   女助理急忙扯出几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去了落到皮椅上的奶油。   “娜娜吃东西要小心一点哦,羚音姐姐很爱干净的。”   唐娜看着用纸巾擦完,又拿出湿巾擦拭的女助理,问“羚音姐姐很爱干净吗?”   “是啊。”女助理没什么戒心,边擦边说“所以娜娜要注意一点,不要弄脏弄乱了羚音姐姐的东西。”   唐娜的目光扫过车内内饰。   干净整洁,所有东西都放得井然有序。   她的目光落在车上的置物袋上,趁女助理没注意,她抽出了《日月并肩》的剧本。   她随意翻了几页,观察着剧本上留下的笔迹。   和她在池家看到的笔迹一样。   看上去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女助理扔掉用过的湿巾,抬头看到金发的女童正在看剧本,笑着说“娜娜也对演戏感兴趣吗?以后想不想和蛋蛋一样,进娱乐圈做个大明星呢?”   唐娜把剧本原样放回置物袋,正要说话,保姆车的门被忽然打开了。   一个络腮胡的男人还有几个陌生男女站在门前,满脸焦急。   女助理满脸意外“李统筹……”   这些不请自来的人的目光焦点都是唐娜。   “这就是池羚音带来的小孩?这不是唐娜吗?”   李统筹毫无阻碍地叫出唐娜的名字,他的语气很是惊喜。   女助理愣愣地看着几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统筹说“有个小演员突然病了,她的角色必须马上找到人代替!”   “羚音姐怎么说?这是她的客人,我不能……”   “池羚音让我们征询本人的意见。”李统筹向坐在皮椅上一言不发的女童恳求“娜娜,我们这里有一个小角色,你能帮帮忙吗?我保证要不了多少时间!”   唐娜有些好奇,问“什么角色?”   “来来,时间紧急,我们边走边说。”   干坐着也没事做,唐娜想了想,吃掉最后一口芒果千层。   “好。”   门外的几人立即露出喜形于色的表情。   唐娜下车后停住脚步,对天边灿烂的太阳皱眉“哎呀,太阳好大。”   李统筹马上转头看向同事“伞呢?!”   没过几秒,一把大伞打在了唐娜头顶,李统筹对她讨好地笑着。   真识时务。唐娜满足地向前走去。   “是这样的。你要饰演的这个角色很简单,她是一个大宗门的宗主,不过因为练功走火入魔的缘故,一直都是小孩子的外表。”   哦?这不是和伟大的血腥魔女一样吗?   唐娜有了兴趣“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嗯,她……这个,不太好……”   李统筹小心地观察着唐娜的反应,生怕小女孩听见说要演坏人就撂担子。   这一场戏马上就要开拍,百来号演员都已经到位,如果唐娜不演,他要去哪儿再找一个符合条件的女童?   还好,唐娜没有他担心的那些反应。   她问“我有片酬吗?”   李统筹忙说“当然有!我们会按照特约演员的片酬付给你。”   “有多少?”   “两千一天。”   “我不化妆,我会过敏。”   李统筹犹豫了片刻,咬牙说“可以!”   反正这只是全剧只露一面的小角色,谁规定走火入魔一定就是白发?   从《日月并肩》这里开始,走火入魔就有可能变成金发紫眼!   唐娜说“行叭,就当帮羚音姐姐一个忙。”   终于得到首肯,李统筹松了口气,第一时间把她送上化妆车。   妆不用化了,服装还是要换的。   在化妆车上,听到说不用化妆的服化人员迅速更换了唐娜原本的戏服来配合她原本的外貌。   唐娜脱下外衣,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穿上剧组的红色衣裙,李统筹一直在旁边给她介绍这个玄幻世界的世界观和她应该在镜头下表现出来的样子。   工作人员争分夺秒地把她装扮好后,一直频繁看表的李统筹马上从椅子上抱起唐娜,急速冲向就等她一人的片场。   李统筹不放心地再次确认“你记好你的台词了吗?”   “记好啦!”唐娜大喊。   李统筹飞一般地冲入片场。   “来了来了!飞天宗的宗主来了!”   李统筹大喊着,把唐娜在片场放下。   临时救场的唐娜得到许多以为今天又要推迟下班的人的热烈欢迎。在导演因为她的金色头发而皱眉时,他们纷纷表示走火入魔能变白头,当然也就能变金头!   在群众的意见下,导演只能决定拍下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走火入魔而变成一头金发的角色。   拍戏的过程很顺利。   唐娜的表现比现场大部分人预料的都要好。   导演高喊出“cut”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一场戏总算过了。   许多人都围了过来,恭喜唐娜第一次演戏就这么顺利,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没人考虑被无数条大腿围在中间,只能呼吸二氧化碳的唐娜的感受。   唐娜再次怀念她的人力轿车。   被虞泽抱着的时候,她总是呼吸的一手空气。   好不容易,她才摆脱了过于热情的人群,她走到人数稍微稀少的一边,把外衣脱了下来还给工作人员。   虽然时间不久,但她的胳膊上还是因为和粗糙戏服的直接接触而出现了一条条红痕。   在她皱眉搓着胳膊上的红痕时,池羚音走了过来“娜娜怎么了?”   她看到唐娜手上过敏的痕迹后,皱起了眉“这是怎么回事?需要去医院吗?”   唐娜放下胳膊,把起了红痕的那一面藏在身后,说“过会就好了。”   池羚音叫住一个路过的人问了时间,笑着对唐娜说“等我换回私服,我们可以一起吃个便饭。虞泽呢?叫上他一起。”   唐娜马上警惕起来。   她说“我不饿,我要先走了。”   池羚音也没有强留,她笑着说“我送你。”   唐娜这次没有拒绝。   把唐娜送上保姆车后,池羚音也跟着坐了进来。   她笑着说“这段时间我都在这里拍戏,你要是想来玩,就给我打电话,我派人来接你。”   唐娜回到《侠盗》的片场时,正好赶上林沣思连连拍着虞泽肩膀的时候。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武术功底,让我太惊喜了!看来今后我不用担心你的动作戏了,你要是有时间,也可以指点指点黎弘,他的表演好,就是动作戏上僵硬了点,你们正好可以学习互补。”   “刚刚那段出来的效果我非常满意,可以把它剪进片花里,然后再配上一场激昂顿挫的音乐……”   林沣思的话没说完,唐娜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虞泽的腿,撞得他身体一晃。   她大声说“蛋蛋!”   林沣思看到唐娜,喜笑颜开“娜娜回来啦?你去哪儿玩了一天?”   “我去池羚音姐姐的剧组玩了。”   唐娜说着,朝虞泽伸出双手。下一秒,她就被抱了起来,回到熟悉的高度,拥抱她的一手空气。   虞泽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红痕,皱眉说“这是怎么了?”   唐娜勾住他的脖子,懒懒地说“娜娜累了。”   “那你就先走,今天你的戏也拍完了。”林沣思见此,主动说道“回去再看看我给你列出的那些电影,你现在还不大放得开,在房间的时候多练练,争取早日进入状态。”   “好的,谢谢林导指教。”虞泽说。   告别林沣思后,虞泽牵着唐娜走向露天停车区域里他们租来的那辆银色轿车。   “你穿了什么衣服过敏了?”   “戏服。”唐娜打了个哈欠“我在池羚音的剧组还客串了一把霸道宗主,好累,想睡觉。”   “什么宗门需要……”虞泽看了眼她“你这样的宗主?”   “什么我这样的!”唐娜握起小拳头,打了他一下“我怎么了?”   虞泽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笑了一下。   唐娜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你有梨涡!”   虞泽抿住嘴唇,将她从右手换到左手。   他不理她,她的手指就直接戳上脸颊“你有梨涡!”   虞泽瞥了她一眼“……不行吗?”   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唐娜盯着他已经消失的梨涡看个不停。   没想到小爬虫居然还会笑,笑起来还会有梨涡。   她问“你怎么以前不笑?”   “不想笑为什么要笑?”   唐娜仔细想了想,说“我也不是因为想笑才笑啊。”   虞泽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后,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干嘛!摸上瘾了吗?”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气势汹汹地说   “伟大的血腥魔女向你发出最高级警告——”   “……”   “你又笑!不准笑!有什么好笑的?!”   可恶,气死她了!   总有一天,她要重振血腥魔女的威严!   第二天。   手机闹钟在五点准时响起,虞泽按掉闹钟,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   洗漱、穿衣、换上跑鞋。   虞泽锁上家门,在五点半准时外出跑步。   附近的小公园空无一人,虞泽绕着人工湖跑了十圈,在旭日初升的时候踏上了回家的路。   开门进屋的时候,房间里依然鸦雀无声。   虞泽习以为常地回到房间冲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用牛奶冲开半碗杂粮麦片。   做完这一切,他打开唐娜的房门叫她起床。   他喊了两声,床上拱起的被子依旧一动不动。   虞泽走了过去,抓住被子一掀“你昨晚又熬——”   没有说完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   灿烂的金发和窗外照进的朝阳共同铺满在少女洁白无瑕的后背上,虞泽的眼睛被这抹雪白刺了一下,下意识就松开了蚕丝被。   被子落回了床,重新遮盖了床上的风景。   虞泽目不转睛地盯着蚕丝被下的轮廓,一动不动,仿佛时间暂停。   过了一会,他慢慢伸出手,握住了被子一角。   又过了一会,他试探着,慢慢揭起蚕丝被——   金发露了出来。   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   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他松了口气,继续往上揭——   少女还保留着婴儿肥的面孔露了出来,似乎是明亮的光线刺激了她,浓密的睫毛忽然颤了颤。   虞泽条件反射,猛地把被子盖了下来!   他脸色铁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从床上的被子一直落到对面床下的大白兔睡衣和荷叶边内裤,表情如风云变幻。   冷静。   他快步走回浴室,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   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餐桌前吃了那碗本来是给唐娜准备的牛奶麦片。   最后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再次回到了唐娜的卧室。   冷静——   他望着一动不动的大蚕蛹,再次对自己说。   虞泽伸出手,握住他刚刚提起的还留有小尖尖的被子一角。深呼吸数次后,沉着冷静地慢慢提了起来。   柔顺的金发。   光洁的额头。   少女的面孔。   饱满的红唇。   虞泽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沉睡的少女。   ……是他承受不住生活的压力,终于疯了吗?   少女浓密如羽的睫毛抖了两下,忽然睁开了。   虞泽的手抖了一下,被子再次落下。   “你干什……”   被子下传出少女不满的轻呼声。   与此同时,玄关处的门铃响了起来。   谁会在这个点来?   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   虞泽火烧眉毛一样快步走回玄关,从可视电话的屏幕上看见站在门口的虞霈。   虞霈怎么来了?!   虞泽冲回书精的卧室,将吃了金坷垃一夜抽条的书精连带着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书精从被子里伸出白白的手臂,裸露的圆润肩膀一齐从被子里漏出,她正要发作的起床气在看到自己的手臂后烟消云散。   她惊喜地咦了一声“我怎么……”   虞泽顾不上给她解释那么多,把她塞进了浴室后,言简意赅地说“虞霈来了,别出声。”   “我为什么要躲……”   虞泽关上浴室的门。   为什么?   一个□□的少女出现在他的家里,还用得着问为什么吗?!   他站在门边深呼吸几次,确保胸口的急促起伏已经平静下来后,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大门。   “哥。”虞霈在门外对他笑道“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以为你出去运动了呢。”   “……上洗手间。”   虞霈走了进来,目光看向鞋柜“有鞋套吗?”   “……有。”   虞泽打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两个鞋套给他。   虞霈接过鞋套,多看了虞泽一眼“……你怎么了?”   “我……?我没什么。”   “……是吗。”虞霈的目光带着怀疑。   向来不擅长说谎的虞泽手心开始发汗。   好在虞霈没有追究。   他放下手杖,开始穿鞋套。   虞霈没有问题的那只脚很快就套上了鞋套,轮到另一只肌无力的跛足时,他更加吃力地弯下腰。   下一秒虞泽就拿过了他手中的鞋套。   虞泽蹲在他身前,给他的另一只脚套上鞋套。   虞泽起身后,虞霈笑着说“谢谢大哥。”   虞泽说“你怎么在这里?你一个人?”   “我的司机在楼下。我到杭州出差,顺道过来看看你。”虞霈笑着说“娜娜呢?”   “她……她去楼下买早餐了。”   虞霈笑着说“我也没吃早餐,不如我们去吃早茶,你知道这附近——”   “不用了。”   虞霈愣住。   “我的意思是……我去晨跑回来之后就吃过了。”虞泽说“我给你泡麦片。”   “……你有什么事吗?”虞霈看着他。   “没有。”虞泽为了不被他看出什么,转身走向厨房“我给你泡碗麦片。”   “不用了,给我倒杯水。”虞霈说。   虞泽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后深呼吸几次,才从中从中拿出一瓶苏打水。   他走回客厅,把苏打水递给坐在沙发上的虞霈。   虞霈接过水瓶,说“你也坐啊。”   虞泽在沙发另一边坐了下来,他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紧闭房门的浴室,听到胸腔里心脏砰砰直跳。   “最近过得怎么样?”   虞霈的声音让他收回目光,他心不在焉地说“还行。”   “郭阿姨前段时间每天都在看你的综艺,你要是回家吃顿饭,她一定会开心地拉着你说个不停。还有爸,他虽然是那副臭脸,但是我看见他在办公室里用手机偷偷看你的新综艺。”   虞泽的心情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看了,你带孩子的那个综艺。我想起了我们小时候的事,大哥,你还记得吗?”   虞泽朝他看去,虞霈露着笑容。   “……当然记得。”   “我看到你抱娜娜上山的时候,就想起以前你也是这么照顾我的。”   “……嗯。”   虞霈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你还记得学校门前那段阶梯吗?”   虞泽想起童年的回忆,嘴角不由扬了起来“上学的时候,我们每天……”   “我在那里摔过一跤。”   虞霈的声音并不响亮,却轻而易举地湮没了虞泽的声音。   “那天放学的时候,大家都急急忙忙地往校外冲去,不知是谁挤了我一把,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我还记得那天人很多,我却没有碰到一个人。你在背后大喊我的名字,我身边的人却不约而同地第一时间躲开了。那段阶梯现在看来并不长,当时我却感觉滚了很久。等我灰头土脸地从地上抬起头时……我看见很多张笑脸,他们没有恶意,他们只是在单纯的笑,单纯的因为我的身体而感到搞笑而已。”   虞泽沉默不语。   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   “你在老师前面先冲了过来,你把我扶起来后,还帮我拍身上的灰,问我有没有摔伤,我很感激你……但是我却因为太过羞耻和难过,把你推开了。那个时候……真幼稚啊。”   虞霈自嘲地笑了笑。   虞泽想做点什么,于是他接过虞霈手中的苏打水,拧开了递给他。   虞霈喝了一口后,把水瓶放回桌上,笑着说“我已经不难过了,别为我担心。反倒是你,为什么到需要变卖球鞋的地步,也不向我求助?你为什么到这地步都不愿意回家?”   “……”   虞霈又问“你是因为我才不回家吗?”   虞泽沉默片刻,说“不是。”   “我总是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虞霈定定地望着他,脸上露着没有意义的笑容“明明同是双胞胎,为什么你可以感觉到我的心情,我却感觉不到你的心情呢?”   虞泽说“……感觉不到了。”   从很多年前。   虞霈笑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我们有着同一个心情,所以才会感觉不出来了。”   虞泽正要说话,浴室里忽然传出一声声响。   虞霈的目光投向房门紧闭的洗手间“……什么声音?”   虞泽说“可能是风吹落了什么。”   虞霈盯着他“你要去捡吗?”   “……我一会再去。”   虞霈沉默片刻后,撑着手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去上个洗手间,正好帮你捡起来。”   虞泽炮弹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把虞霈都给弄愣了。   “……我肚子疼,我先上。”   虞泽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浴室。   门打开,又在转瞬关闭,虞泽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虞霈拄着手杖,慢慢走到浴室门口“大哥,我来之前你不是才上过洗手间吗?”   “……拉肚子。”   虞泽僵硬的声音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扉传来,虞霈不由露出微笑。   时隔多年,他还是没学会说谎。   虞霈走到虞泽居住的次卧门前,站着往里看了一会。   没有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难道是他想错了吗?   一墙之隔,虞泽正在用被子将书精重新打包。   “我不要——热死了!”   一夜抽条的书精不仅身体大了,脾气也大了,她努力从被子里挣扎出来,挥舞的双手愤怒地表达着她的意愿。   虞泽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安静!” 第47章   “放肆!我堂堂血腥魔女,一个高贵的传奇魔法师,在你这里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吗?!”   两只纤瘦白皙的手捏住他的脸颊,用力往两边拉扯。   金发少女的脸上露着得意又张狂的笑容   “你死定了,今天我就要用物理攻击把你——”   下一秒,她的双手手腕被轻松固定到头上,高出她不少的虞泽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把我什么?”   唐娜的后背贴着蚕丝被,蚕丝被又贴着洗手间冰冷的墙壁,她试着挣脱他的禁锢,他的左手却像铁箍一样,牢牢地束缚着她的行动。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虞泽,愤怒地屈膝抬脚——   虞泽脸色一变,用身体的力量压制住她的暴动,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让你别闹!”   “大哥——你在和谁说话呢?”   门外传来虞霈的声音。   虞泽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听错了。”   门外响起虞霈的笑声“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带你上医院看看?”   虞泽捂住书精即将出口的呼声,咬牙说“我没事。”   书精不甘示弱,对他怒瞪着眼睛。   “我看你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虞霈说。   门外没了声音,但是虞泽知道他没走。   他们是双胞胎兄弟,他知道他就在门外。   “大哥,你知道我一直都希望你回家吗?”过了一会,虞霈说。   虞泽手里的力量不由一滞,书精趁机一口咬上他的手掌。   虞泽咽下到嘴的闷哼,看着书精没说话。   “我现在是集团的行政总裁,父亲是董事长,你要是回来,挂董事头衔还是去基层锻炼都随你,等你对公司的经营有点把握了,就来帮我,我们一起管理父亲的公司,有什么不会的我都教你,我们兄弟合力,一起把公司做大做强,做成业内的龙头企业不好吗?”   “……我对经商没有兴趣。”   “大哥……”虞霈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说“你看见妖怪也不吃惊,是不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母亲是妖?”   虞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他张开了口,最后却只能紧紧地抿住。   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虞霈说“本来还想和你吃个早饭,看样子只能下次了。我先走了……大哥,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下次在家见。”   虞霈拄着手杖,慢慢走向玄关。   正要开门离开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目光落向一旁的鞋柜。   他伸手打开鞋柜门,视线从虞泽排放整齐的一双双球鞋上扫过,落在最底下的那层鞋柜上。   几双女童鞋依次排列。   虞霈眯眼看着。   她的拖鞋呢?   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关门声后,虞泽看向咬人的书精,冷声说“放手。”   书精松口,不屑地说“真是胆小鬼,有什么好躲的?我就坦坦荡荡……”   被子从她身上坦坦荡荡地滑下,虞泽眼皮一跳,马上给她拉了起来。   这样也不是办法,被子半落不落,显得更奇怪了……   虞泽干脆把人拦腰抱起。   把她扔回她自己的床,虞泽又去他的房间里找了一件宽松的大t恤出来给她“先把衣服穿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   虞泽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唐娜穿着他的衣服出来了,t恤的下摆刚好盖住半个白嫩嫩的大腿,她趿拉着恐龙头的棉拖鞋,大半个脚后跟都在鞋子外面,一边抱怨一边走了过来“怪不得我昨天那么累,原来是身体正在进行重塑。”   虞泽不关心她的再发育问题,他沉着脸说“你今后打算怎么出门?”   “我也不知道重塑阶段要持续多久。”唐娜不以为意地说“也许一个月也许半年。在重塑完成之前,大多数时候我都会保持原来的样子,现在只是暂时的。而且我要是想变回去,随时都可以……”   她顿住了。   过了一会后,她一脸狐疑地看向虞泽“我怎么变不回去了?”   虞泽“……”他怎么知道?   “肯定是你弄坏了我的书才会这样!”她一脸气愤,一巴掌朝他拍来。   虞泽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腕。   她挣了几下都挣不掉,转换策略,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小爬虫,竟能毁了我的一世英名和清白。”   虞泽心头一跳,简直想把她老是往外扔□□的嘴给堵上。   他往周围看了看,没看到能堵嘴的东西,只能转头咬着牙威胁“注意你的用词。”   “……呵呵,红了,膨胀了,不需要我了。还威胁我。”   她不再挣扎,一脸自暴自弃的表情   “来,打我,心已经死了,要这空虚的躯壳做什么?”   虞泽“……”   书精剧场已经开始了吗?   现在离场还来得及吗?   他松开她的手“……我什么时候威胁你了。”   “有。”她泫然欲泣,眼中闪烁着时隐时现的水光。   “……我没有。”   “真的没有?是你口误了吗?”她挑起眼皮,波光粼粼的雪青色眼眸专注地看着他。   他能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是我口误了。”   她马上跳了起来,勾住他的脖子“我饿了,我要吃煎牛排。”   虞泽弯着脖子,试图从她滑腻腻的胳膊弯里逃出。   “吃麦片。”   她撒娇“人家在长身体。”   虞泽无动于衷地说“只有牛奶和麦片,不吃饿着,正好清肠排毒。”   “哼!”   她甩开他的脖子,气冲冲地回房了“泡好了叫我!”   第二天一早,虞泽习惯性的去叫赖床的书精起床。   他想也不想地掀开蒙在金色长发上的被子——又在下一秒原样盖了回去。   ……他忘了书精已经不能和他一起出门了。   虞泽正打算离开,穿着他衣服的书精挥开被子,眯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该起床了吗?”   她一脸迷糊,乱蓬蓬的金发中央,飞着一根过于活泼的呆毛。   虞泽忍不住给她理了理头发,她半梦半醒地乖乖坐着,就像一只温顺的猫咪。   虞泽看了眼她精致的五官和灿烂的金发。   还是一只华贵娇美的猫咪。   虞泽开口“中午我给你叫外卖,你只要开门就行了。”   她迷迷糊糊的“哦”了一声。   “这两天你在家里不要出门,明天下午我有空,你要买什么想好,我们一次性去买。”   虞泽看了一眼她脸上茫然的神情,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可能只是一只在耳旁嗡嗡不停的蚊子。   他放弃交代更多的事项,转而说“呆在家里看电视,不要给我惹祸,我尽量早点回来。”   书精终于对他说的话起了反应,她撇着嘴角,一脸不开心地向他伸出双手“我也要去。”   虞泽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向他靠来的身体。   他的脖子被一双柔软滑腻的手臂勾住,少女灿烂的金发和宽大的t恤上传来和他一样的味道,她跪在床上,习惯性地在抱住他的脖子之后,将脸贴上他的肩窝。   “我也要去。”她又重复了一遍,委屈的,撒娇的。   好像他是一个即将抛下她一人逃跑的大坏蛋。   虞泽觉得被她贴脸的那一块皮肤怪怪的,他的所有注意力好像都集中在了那里。   他拉下她的手,让她好好坐着,言简意赅地说“去洗把脸,照个镜子。”   她满脸不快,不依不饶地再次对他伸出了双手。   “自己去。”虞泽按下条件反射就要去抱她的冲动,转身就走。   他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书精分开双腿坐在床上,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就像还没有了解事态一样。   虞泽心里一软,说“你已经大了,自己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虞泽趁机走出房间,为她关上房门。   就像他从前学着怎么照顾一个小女孩一样,现在他也要重新学习如何照顾一个少女。   站在门外,虞泽叹了口气。   书精总是会在他习惯一个陌生世界后,又带他进入另一个陌生世界。   虞泽在客厅里看了好几次墙上的挂钟,才等到磨磨蹭蹭终于走出主卧的书精。   他从沙发上站起,走向玄关“早餐在桌上,我去片场了。”   身后安安静静,虞泽转头看了一眼,她打着哈欠进了浴室,浴室里随即传出水流的哗哗声。   虞泽本以为她会缠着他要一起去片场。   这样也好,免得绞尽脑汁地向人解释她的身份。   虞泽站在门口,手握着门把却始终关不上去。   他犹豫片刻,咽下更多的叮嘱,关门走了。   关门声响起后,唐娜不快地关上哗哗流水的水龙头。   她能感觉到虞泽对她的抗拒,自从身体变大后,他就开始故意避着她,但是唐娜不信虞泽的托辞,两个年龄段的身体里面都是同一个灵魂,这和身体大小有什么联系!   她笃信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难道是小爬虫自信心爆棚,想要翻身当家做主人了?   可能性极低。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他疏远自己的理由?   唐娜左思右想都无法找到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她眯眼看着镜中眉头紧皱的少女,下定决心一定要弄清楚这个秘密。   上班路上从没这么安静过。   独自生活了许多年的虞泽第一回 感到有些不习惯。   除开生活上的新变化,虞泽的工作也遇到了挑战。   “你的表演及格线到了,但还差了点什么。”   林沣思拿着剧本,在拍戏的中场休息时间里给他讲戏。   为了获得私人空间,他们站在片场边缘,无数工作人员在不远处忙里忙出,刚刚拍完一场戏的黎弘站在轨道车旁,正和一位叫不出名字的女演员说话。   林沣思说“我给你开的电影单子你都看完了吗?”   “看完了。”   林沣思强调“认真看了吗?”   “……认真看了。”   “我知道你很努力,拍戏的时候也想着要演好这个角色,但你就是想得太多。”林沣思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揣摩透角色之后不要再想怎么演,而是把自己当做这个人。”   虞泽默默听着。   “你在镜头下不管是调戏良家妇女还是杀人,那都和你虞泽无关,不要让自己的道德观影响角色的发挥。我让你演伯赏,就是因为你们都有沉着冷静的一点,只要你再放开一些,演出伯赏的轻佻风流,这个角色很容易就能活了!”   “对不起……我会努力的。”   林沣思说“我听其他演员说,你都不参加私下的交际活动?有机会的话跟着他们去玩玩,横店镇明星挺多的,有不少会员制的夜店,可以去看看。电影始终是假的,你可以去现实中学习轻佻的人怎么说话做事。”   “虞泽平日哪有时间去夜店?他家里还有一个等着吃饭的小公主呢。”   虞泽抬眼一看,黎弘笑着走了过来。   “今天怎么没看见小公主?”   虞泽顿了顿,说“……她在家里学习。”   “没有娜娜在,总觉得剧组少了什么。”林沣思笑着对黎弘说。   “是啊。”黎弘看向虞泽“除了夜店,横店还有不少带上孩子也可以去的好玩地方。”   “你知道那么多好玩的地方,给虞泽介绍介绍——算了,别介绍了,你们哪天约着一起出去玩——”林沣思看向虞泽“让黎大影帝给你展示展示什么叫做轻佻风流。”   黎弘笑着拿手肘撞了林沣思一把“小心黎大影帝告你造谣。”   林沣思也笑“那我为了自保,只能爆料影帝和小演员的花边绯闻了。”   虞泽想起刚刚看见的画面,和黎弘说话的女演员满脸春色。   “别乱说话。”黎弘笑着说“我只是向她借两本书看看。”   林沣思转头对虞泽说“他是个书痴,你要是有什么珍贵的藏书——越老越好,最好是神神叨叨,讲牛头鬼神的那种,坐地起价卖给他,绝对能暴富。”   统筹在这时走了过来“十五分钟了,林导,开工了吗?”   林沣思拍起手掌,扬声道“行,大家打起精神,争取今天早日下班。”   工作再开。   短租公寓里,一人留在家中的唐娜逐渐对电视里的剧情失去了兴趣,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她中午的外卖,一份营养均衡的海鲜沙拉,往常她能吃一整份,今天她只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好好留在油纸盒里。   她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吃饭了。   “王小锤,你失去的不过是一条腿,紫冰殇失去的可是她的爱情啊!”   电视机里被众人指责的女人痛哭流涕,她的观众却对她无动于衷。   电视虽然好看,但是看久了也就那个样。   唐娜的不耐烦在四点的时候爬上了巅峰。   她拿起手机刚想给虞泽打电话催他回来,一条微博的最新新闻推送出现在了她的屏幕上方   “网逃男子迷上直播,被民警抓获时正在直播,他想让民警先关注他女子因螺蛳粉被邻居投诉粪池爆炸“娜也太棒了”因盗用他人信息被炸号,企鹅注册人已有九十高龄,不知网络。”   唐娜的视线紧紧盯着最后一条新闻。   她被炸号了?开什么国际玩笑?   唐娜立即登录了自己的微信公众号,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条该微信号已经被限制使用的官方提示。   莫名其妙!企鹅怎么会突然想起查她的身份信息?!   一定是有人在捣鬼!   唐娜立即就想起被她敲了三千万的于心!   唐娜回到微博网友们对此事的评价,营销号们不约而同的发着相识的通稿,随处都可以见到带节奏的水军说她造谣传谣,被唐娜爆料过的已婚□□和未婚先孕小花的粉丝纷纷打了鸡血一样,四处发表着“自作孽,不可活”、“造谣的都被封号了,你还信他的谣言”等等言论,意图为她们的主子绝地翻盘。   看着组织分明的营销号和水军留言,唐娜更加相信背后的幕后黑手就是被她敲诈了3000万的狗仔于心。   换位思考,要是唐娜被人敲了3000万,炸号已经是高抬贵手了,她会直接送他“青春不老”。   但是那又怎么样?   敢在血腥魔女头上动土的人,她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唐娜正在冥思苦想如何让于心跌个大跟头的时候,阳台上一阵敲击玻璃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只猴子蹲在玻璃门前,朝她挥舞着手中一封信函。   唐娜开门,把猴子放了进来。   这只服务于自由天国,为唐娜敲诈到3000万立下汗马功劳的猴子皱着眉头,脸上露着人性化的疑惑,目不转睛的上下打量着唐娜。   看在那3000万的份儿上,唐娜拆着手中的信函,头也不抬的说“说。”   猴妖最是好奇心重,听到唐娜主动开口,他眉心一松,问“您的身体怎么变大了?”   “这才是我该有的样子。”唐娜看着手中宇舟商行拍卖会的邀请函,问“这是卓宇的商行?”   猴妖的目光看向她手中的邀请函,毕恭毕敬的说“是的。我们的拍卖会分两场,白市出售人间的珍品,黑市出售妖界的宝物,卓先生希望您能到场。如果您有想要出售的宝物,也可以通过我们在这次的拍卖会上售出。”   唐娜收下邀请函,说“我想想。”   猴妖说“拍卖在两个月后举行,届时我们将恭候您的大驾。”   这只猴子和他的顶头上司卓宇一样,说话都文绉绉的。   猴腰向她鞠了一躬,正要走向阳台,唐娜忽然叫住他。   “等等。”   猴妖转过身来,毕恭毕敬地说“您有什么吩咐?”   唐娜说“我想让你去跟踪一个人。”   猴妖露出为难的表情,说“卓先生让我听您的吩咐,但是我手上正好也有干先生交代的任务,这个人一定要我亲自去跟踪吗?”   “不用。”唐娜说“你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别的妖。”   “您想跟踪谁?”   唐娜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晚上7点,虞泽拍完了今天他的最后一场戏。   他和林沣思说了一声后,正要离开片场,和他演对手戏的女演员走了过来。   “虞泽,这么早你就要走了吗?”   虞泽停下脚步,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阮柔问“你晚上有时间吗?”   “……怎么?”   “我住的地方电灯坏了,好像是短路的问题,你能不能来帮帮我?我从小就对这些东西不太擅长,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   阮柔朝他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忽上忽下的扇动着。   虞泽皱起眉头“……我又不是电工。”   她为什么觉得自己能懂电线短路的问题?   阮柔脸上的笑容一滞,变得有些僵硬,她说“应该也不是太严重的问题,有一次我就以为是电路出问题了,结果是我电源开关没开呢,我总是这样马马虎虎的你不能帮我看看吗?我保证要不了多久的。”   阮柔顿了顿,一脸失落的说“主要是我人生地不熟,除了你,也不知道该找谁才好。”   虞泽想了想,对面的阮柔因为他的暂时沉默而露出期待的表情。   “手机给我。”虞泽说。   阮柔迫不及待的拿出了她的手机。   她一脸雀跃的看着虞泽在手机上输着什么,说“我有你的手机号码。”   “嗯。”   “你在做什么?加微信吗?”阮柔垫起脚尖,往手机上望去。   虞泽把手机还给了她。   “你”   阮柔的笑容在看到手机浏览器上同城生活的页面后僵住。   虞泽说“找电工师傅。”   “谢谢。”阮柔扯着嘴角。   阮柔还想说什么,虞泽已经越过她走了出去。   他记挂着家里还没吃晚饭的那张嘴巴,一路都走得很快。 第48章   回到家后,虞泽看着安然无恙的门锁,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书精趴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开门声,立即从沙发靠手背后支起金色的脑袋。   问“晚上吃什么?”   “楼下超市随便买了点,将就吃。”虞泽换鞋,提着装有食材的塑料袋子往厨房走去。   番茄炒鸡蛋、凉拌青瓜、小菜汤——虞泽手脚利落地完成了简单的两菜一汤。   叫书精来吃晚饭后,虞泽坐在她的对面看手机,林沣思今晚做了个局,邀请几位主创去横店最热门的夜店rah玩,虞泽心知肚明,这是林沣思对他的好意。   他的表演,始终都差了那么一点。   虞泽犹豫片刻,回复了“好”。   “你在看什么?”书精问。   “……没什么。”虞泽放下手机,看着她停下的筷子,问“不饿?”   “我想喝水。”她说。   虞泽放下筷子,去厨房给她拿水。   等他走进厨房后,唐娜立即拿起他的手机,用自己的指纹解了锁。   手机上停留着虞泽和林沣思的聊天界面,唐娜点进其中一个点评链接,出来的东西让她瞪大了眼。   她再三确认这是一家灯红酒绿的夜店,而不是充斥壮汉的健身房。   唐娜震惊地看着虞泽的手机,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他冷淡的原因了。   她用力鼓起脸颊,就像充气的海胆。   是谁!敢到她的地盘松土?!   是谁!敢给血腥魔女染发?!   她一定要找出这个人,送她去地狱旅行!   厨房里传出关冰箱门的声音,唐娜压下怒气,迅速把手机放回桌上。   虞泽从厨房里走出,把手中的苏打水递给她,唐娜没接,盯着他看个不停。   “怎么了?”虞泽问。   “……给我拧开。”   虞泽拿了回去,这次拧开瓶盖再递了过来。   唐娜接过,若无其事。   虞泽吃了一会,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她,主动问道“……不开心?”   唐娜回以冷笑“开心极了。”   “……”   虞泽还在看着她,她却先移开了视线。   吃完饭后,唐娜趴在沙发上假装玩手机,悄悄竖着耳朵,等着虞泽叫她一起出门。   虞泽在厨房里洗完碗。   虞泽在卧室里换衣服。   虞泽走到玄关穿鞋,留下一句“我走了”。   关门声响起。   唐娜从沙发靠手后探出头,玄关已经空无一人,她目瞪口呆——   他居然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连问都不问自己?!   这小爬虫,他是活腻了吗?!   在震惊过后,唐娜变得气愤不已。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不叫她去,她就自己去!   唐娜踢开被子,立即拿出手机,在地图上输入了刚刚看到的夜店名字。   这家夜店位于横店镇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楼下,打车过去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   唐娜对这家酒店很有印象,因为她最爱的拿破仑就出自这家酒店的餐厅。   心动不如行动。   唐娜跳下床,跑到虞泽的衣柜里翻出一条黑色的耐克运动裤套上,看了眼窗外摇曳的树枝,她又拿出一件黑色外套披上。   她把身上穿的黑色大t恤扎进运动裤,然后拉上了运动外套,完成全黑的夜行装。   虞泽的裤子对她而言太长了,以至于她不得不提着裤管跑向鞋柜,在这个过程中,她还险些踩到裤管跌倒。   可恶!   她在玄关处把裤管一层层的向上折起,又从鞋柜里翻出一双虞泽的运动鞋穿上。   唐娜没去过夜店,虞泽的记忆里也没有相关画面,但是她依然有自信,自己能hold全场。   新世界,伟大的血腥魔女来了!   穿着像船一样宽大的鞋子,唐娜快步走出家门,她要去把那个敢在魔女头上烫头的家伙送上开往地狱的列车!   唐娜走出小区门口时,一辆路过的空的士正从道路另一头朝着这里缓缓驶来。   她快步冲到路边,拦下这辆车。   “去rah!”唐娜坐上车后,立即报上夜店的名字。   司机启动了汽车,从后视镜里诧异地看着身穿运动服的唐娜。   唐娜问“你知道位置吗?”   “知道,知道。”司机移开双眼。   过了一会,的士在一条两边都闪耀着璀璨霓虹灯光的路边停下。   唐娜掏出手机“扫一扫。”   的士司机一边打开收款码,一边用眼角余光瞅着唐娜。   在唐娜输入具体金额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你就准备穿这身去rah?”   “这身怎么了?”唐娜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除了大了一点,有什么问题吗?   司机看着她的打扮,神色复杂的摇头,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声“唉”。   唐娜付了车费,兴奋地走向夜色中最为闪亮豪华的一家门店。   在人山人海的夜店门口,人们正在排队入场,四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彪形大汉站在红色的隔离带旁,锐利的目光盯着每一个从他们面前走过的人。   唐娜想也不想的加入了排队。   附近的人都在看她。   谁看她,她就直率地看回去,血腥魔女不能吃亏。   排在唐娜前面,侧身站着的黑发女人在她看去的时候,朝天翻了一个白眼,紫红色的厚嘴唇向上扬起,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rah的档次也跌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泡,下次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她对身旁的友人说。   红色大卷发的友人掩嘴笑了。   阴阳怪气的,说谁呢!   唐娜正想给她们一点教训,入场顺序却已经轮到她们。   “请把手机、相机、录音器等拥有拍摄录音功能的设备放在框里。”穿着小礼服的女服务生拍了拍桌上的空篮子。   两个年轻女人习以为常的从衣服兜里拿出手机放进塑料筐,女服务生拿了一个挂着号码牌的皮筋给她们,她们随手套在了手腕上。   唐娜为了不被误会是初来乍到的新人,看得聚精会神。   轮到她的时候,她正要主动交出手机,保安之一拦住了她。   “你的着装不合规定,不能进入。”保安说。   “什么?”唐娜再次看向自己的衣服。   前面还有穿校服和护士装的呢,为什么只拦她?!   “下一个。”保安说。   不由分说的,保安将唐娜推出了排队队伍,周围还在排队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穿成这样来rah,疯了?”   “你不懂了,这就是剑走偏锋,结果偏失败了……”   “估计是想来见世面的乡下土包子。”   “土包子长这个样子?你去给我找一个这样的土包子来,老子愿意在她身上砸一千万。”   唐娜看向说这句话的年轻男人,对他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   浑身名牌的年轻男人朝唐娜吹了声口哨,说“hi,需要骑士救场吗?”   “孙达泽……你行啊!”他身旁的朋友笑着用手肘打了他一下。   唐娜看着这名叫孙达泽的男人,小声说“你能帮我吗?”   “当然,我乐意为美女服务。”孙达泽从排队的人群里走出,他的朋友在后面喊了一声“我们还等你吗?”   孙达泽回头“看情况。”   和他一起的男女们都意味深长的哄笑起来,除了几个打扮清凉的女人脸色不虞。   “你把我们叫来,自己就这么走了?让我们茵茵怎么办?”穿吊带衫和豹纹裙的女人问。   被她揽着的女人脸上毫无笑意。   “自己看着办呗,我又不是你们的爹,买单还不够,连你们的吃喝拉撒都要管?”孙达泽说。   “你!”出头的女人变了脸色,被身边人拦住,冲她摇了摇头。   “走,美女。”孙达泽伸手朝唐娜肩头搂来。   他搂空了。   孙达泽看了眼后退的金发尤物,摸了把鼻子,笑道“这里人多,我怕把你挤散了。我的车就在那里,我们走。”   “去哪儿?”金发的少女看着他,神情天真无畏,清澈湿润的紫水晶色眼眸中毫无心机,坦荡的目光反倒让心里有些小阴谋的孙达泽觉得有些不自在。   “带你去买衣服。”孙达泽说“你现在的衣服不能进去这里。”   “为什么?”金发少女的脸上露出疑惑“穿校服的都进去了。”   “她……那是一种情趣。”   金发少女似懂非懂的看着他,这种懵懂的眼神就像是一根小羽毛,把孙达泽的心勾得痒痒的。   “美女,这里离最近的商场起码有四千米的路程,你走不过去的。不如让我送你。”   金发少女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孙达泽趁热打铁,说“别想了,和我走,正好我今晚也在这里玩,赶紧买了衣服我们再一起回来。”   “……谢谢,你真是一个好人。”金发少女感动地说。   “你真有眼光,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好人卡。”孙达泽耸肩。   说服了金发少女和他一起走后,孙达泽和她并肩向他的跑车走去。   “你是演员吗?”   “不是。”她摇了摇头。   “怪不得,要是你做了演员,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孙达泽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对方问“为什么”,他只能自己接上这句话“我叫孙达泽,是黑马影视的董事之一。”   孙达泽期待着她惊喜的反应,而她只是“哦”了一声——怎么这么平静,难道她没听过黑马影视的名头?   不大可能。   最近一年,黑马影视推出了好几部脍炙人口的高票房高口碑电影,他这个“黑马影视董事”的名头也因此更受女星和有明星梦的女人欢迎,只要今年看过两部热门电影,怎么可能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孙达泽心中猜测不断,面上却只有热情的笑容,他带着金发少女走到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轿跑前停下。   随着滴滴一声,车门自动打开,孙达泽故作绅士,体贴地护着金发少女坐进车里。   孙达泽随后上车。   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副驾,神色如常的金发少女。   穿得像个土老帽,却对保时捷轿跑和男人的殷勤习以为常,孙达泽在心里下了结论,看来还是个钓凯子的女人。   他有些失望,又觉得再正常不过,真正清新脱俗的女人怎么可能到夜店来呢?   “你成年了吗?”他确认最后一个紧要的问题。   她点了点头。   很好,最后一个可能阻挠他的问题也被解决。   虽然她可能是在说谎……孙达泽看了眼少女姣好的稚嫩面容和隐藏在宽大衣服下的娇嫩肌肤,决定这一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保时捷径直开到了一家金碧辉煌的大酒店前停下,道路两旁的街道都隐于夜色,酒店的金色旋转大门缓缓转动,折射着流光溢彩的灯光。   金发少女看着辉煌的酒店大门,问“这里有衣服卖吗?”   “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孙达泽拉下手刹“我这个人不喜欢对还没睡到的女人花费精力,如果你想着偶像剧一样的展开能帮你飞上高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金发少女安静地看着他。   孙达泽更加自信,他说“你要是愿意和我日久生情,我们这就下车,这辆车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你要是不愿意,那……”他看了眼手上的腕表“我也挺忙的,就只能麻烦你自己在这里打车了,当然,我会承担你的车费。”   孙达泽放下腕表,取下保时捷的车钥匙,另一只手的食指和无名指中夹着一张百元大钞。   “选,你要哪一个?”他笑着说。   少女脸上露着伤心“你说商场有四千米远,是骗我的?”   孙达泽不以为意“是真的,你可以收下车钥匙,明天我就带你去买衣服。”   “你居然是坏人……”金发少女泫然欲泣。   孙达泽看到美人伤心,于心不忍,他还是耐着性子安慰道“我还算不上坏人呢,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不是我吹,你出去问问我孙达泽的名号,我这里已经是好去处了,有得是女人想上我的床!”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我对自己的女人还是挺大方的,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性癖,你要是跟了我,我就让你当下部电影的女主角——你别装了,我都知道,这里的女人一百个里有九十九个都有明星梦!”   “女主角?”少女抬起湿润的眼睛瞅他一眼“真的吗?”   看!他就说过,出现在横店的美女没哪一个不是奔着做大明星来的!   他笑道“当然。我孙达泽从不说假话。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冲他招了招手。   孙达泽哂笑道“什么名字这么要紧,还要说悄悄话?”   “我是公主,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名字。”少女满脸神秘。   别人这么对孙达泽说,他只会“呸”上一声——哪来的沙雕白日做梦?   金发少女对孙达泽这么说,他只想迫不及待地脱下和她不配的运动衣,亲吻她花瓣般饱满红润的嘴唇,再用身体撞坏她脸上天真无畏的表情。   孙达泽的某个身体部位因为脱缰的想象而开始发烫肿胀。   有求于人的时候,孙达泽态度非常好。   他凑了过去,目光盯着少女外套下露出的一抹洁白“你在我耳边悄悄说。”   他等着少女软软的声音说出她的名字。   他竖起耳朵,终于听到——   “你这狗逼,居然敢骗我。”   孙达泽还没回过神来,右眼突然传来的剧痛就让他差点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那感觉就像是有谁贴着他的眼皮子,用皮筋用力弹了一下一样。   “你居然敢打我?!”孙达泽大怒,下意识地就朝少女抓去。   这婊子!他今天一定要她在床上付出惨痛代价!   在他抓到少女之前,第二下疼痛在他不可言说的部位出现,这次孙达泽真的在痛叫中跳了起来。   他的头重重撞上车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就你还想碰我?”高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孙达泽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她碰都没碰到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孙达泽看着少女,右手伸到背后,偷偷摸摸地摸索着车门开关。   “我是能轻松取你狗命的人。”金发的少女撑着下巴,嘴角高高扬起,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孙达泽的手刚刚摸到车门开关,少女就露出亲切甜美的笑容“我是你的话就不会那么做。”   “……什,什么?”孙达泽不由停下动作。   少女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知道轻举妄动的后果是什么吗?”   “……会怎么样?”孙达泽屏住呼吸,准备在下一秒就打开车门。   就是现在!   孙达泽果断打开车门——   几乎同时,一股剧痛在他胯下产生。   孙达泽像上岸的弹涂鱼一样,身体再次跳起。   随着砰的一声,他的头和车顶又一次发生亲密接触,保时捷猛地一晃。   孙达泽落回驾驶席后,这股疼痛依然没有过去,他用双手捂住让他疼得死去活来的那东西,蜷缩着身体,死死盯着对面的少女。   “快……快停下……”   如果要准确的形容这股疼痛,孙达泽觉得就像是有一头大象一脚踩爆了他的蛋蛋,然后又有一百头大象,接连从他爆掉的蛋蛋上走过。   金发的少女——   不。   金发的魔女一脸恶劣的笑容“……喏,会这样。”   孙达泽忍着剧痛,颤抖着声音说“我身上有四千现金,车你也可以拿去……”   魔女沉下脸“你觉得我缺钱?”   又一阵剧痛在胯下爆发,孙达泽痛得惨叫一声。   有两个途径这里的年轻男人从窗边走过,他们走到车头的位置时,还特意回过头来,暧昧地朝着车里挤眉弄眼。   孙达泽张口刚想呼救,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只能发出低哑的“嘶嘶”声。   孙达泽从未像此刻一样,希望有人在他车里发生震动的时候报警抓他。   两个男路人没有听到他的求救声,在车外对着看不见的内景评头论足   “这也太激烈了。”   “开香车,睡美人,日的天摇地动,这些有钱人的日子真是舒坦。”   热泪盈眶的孙达泽想让他们也进来体验一下这把求死不得的舒坦。   “你应该感谢你的幸运,你对我还有点用。”金发的少女在这时开口,孙达泽朝她看去,她悠然说道“这次就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要是再有下次——”   剧痛再次向孙达泽袭来,他在强忍疼痛之中,似乎出现了幻觉,下面……好像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金发少女的眼神转为厌恶“狗东西,这也能有感觉?”   孙达泽瘫在座椅上倒抽冷气——不全是疼的。   他仿佛看见有扇新世界的大门在向他打开。   眼前金发少女厌恶的眼神和身体的疼痛交汇,他停下挣扎,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   他发现顺应这股疼痛,比挣扎着想要赶走这股疼痛要好受的多。   金发少女说“我已经对你用了遗忘的魔法,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   孙达泽犹豫片刻后,点头。   更强烈的疼痛向他袭来,那微妙的快感被掩盖,只剩下纯粹的痛感,孙达泽这下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少女温柔问道。   疼痛暂缓了一下。   孙达泽用全身力气用力摇头。   “很好。”少女微笑。   疼痛如潮水般减弱,孙达泽终于从断子绝孙之痛中解脱出来,他满身大汗,如同一滩烂泥瘫在座椅上。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居然不自觉地有些失望。   金发的少女微笑着看着他“你要是哪天想起来了,我就让你连做狗东西的机会都没有,明白吗?”   孙达泽拼命点头“明白……明白……”   少女问“你很熟悉夜店吗?”   孙达泽不知道她的用意,犹豫着回答“……还行。”   “还行?那我要你这狗东西有什么用?”少女皱着眉头。   “行!很行!非常行!不是我吹,我的外号就是夜店小王子!”孙达泽大叫道。   “夜店都是玩什么的?”她问。   “玩什么?”孙达泽犹豫了片刻,畏畏缩缩地说“玩男人……玩女人……”   不知为何,他觉得周遭的气温忽然骤降。   沉默片刻后,她说“读档重新开始。”   “……什……什么?”   “就从车停在这里开始。”少女看了眼外面金碧辉煌的大酒店,转过头来,天真懵懂地看着他“我们为什么要停在这里?这里有衣服卖吗?”   孙达泽打了个寒颤,从座位上挣扎着爬起“不不……我只是开累了歇一歇,我们现在就去商场。”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孙达泽“……”   和上一次听到这句话的心情截然相反,孙达泽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就接受了她的好人卡。   ……和她比起来,他还真的是个好人。 第49章   红色的保时捷在马路上压着超速线飞驰,孙达泽悄悄瞅着坐在身旁的人。   他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望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说“怎么?”   “我们不打不相识,也是一种缘分,我听说某些气功大师就可以隔空伤人,你是不是……”   他话没说完,少女就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是不是也是气功爱好者?”孙达泽说。   “不是。”她又转过了头。   孙达泽擦去额头的冷汗,刚刚他还以为要死了!   这些能人异士,脾气怎么这么古怪!   “离商场还有多远?”少女问。   “十五分钟。”孙达泽看了眼窗外“如果不是一桥在修路,我们早就到了。”   唐娜急着进夜店,不想把时间花费在坐车上,在看到路边一间打着“fashion boo 原创女装”招牌的店铺时,她果断开口“停车。”   孙达泽不敢跟她叫板,立即在路边停下。   少女头也不回地开门下车了。   孙达泽纠结了半晌,最终选择熄火下车,追着少女的背影而去。   唐娜推开玻璃门,走进亮堂宽敞的店铺。   挂在玻璃门上的维尼熊发出机械的声音“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一个画着精致妆容,衣着时尚的女人坐在柜台后玩手机,头也不抬,懒洋洋地说“欢迎,随便看。”   唐娜走到她面前,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去夜店,看门的不让我进。”   时尚女子这才从手机上抬起头。   她上下打量唐娜一番,赞同地点了点头“……是我我也不让你进。”   “我想买能进夜店的衣服。”唐娜说。   “ok。”她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我这里的衣服都可以进夜店。”   孙达泽在这时走进店里,唐娜冲他招了招手。   “你不是要把身上的现金送给我吗?”   孙达泽脚步一滞。   “我记错了?”她歪着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没记错,没记错,是我忘了……”孙达泽干笑着拿出他的鳄鱼皮钱包。   唐娜抽出里面的一沓百元大钞,把空钱包还给孙达泽,笑眯眯地说“谢谢你。”   孙达泽“……不客气?”   在时尚女子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唐娜把四千元拍在柜台上。   “你来给我搭配。”唐娜盯着她身上勾勒出曼妙曲线的衣服。   时尚女子慢慢起身,一只指甲上涂着红色甲油的手盖在柜台上的百元大钞上。   她摸了摸钞票的厚度,看向孙达泽“……这是你男人?”   唐娜说“我的马仔。”   孙达泽“……”   “你去夜店是找你的男人还是找别人的男人?我会根据这一点决定你穿什么衣服。”   唐娜觉得她问得很奇怪,想了想,她说“找我的男人。”   “又是一个傻姑娘……好,跟我来。”时尚女子从椅子上起身,说“我会把你变成夜店里最靓的崽,让那个没有眼光的臭男人心甘情愿趴在你的脚下。”   唐娜试想了一下虞泽心甘情愿趴在她脚下的场景。   ……趴就算了,不太美观,她只想让他深刻认识到丢下她独自快活的严重后果。   她决定让他单膝跪着,这样她就像个公主。   她打定主意,兴冲冲地跟上时尚女子。   晚十一点整,rah门前过了排队高峰,几名维持秩序的保安正在就刚刚发生的事插科打诨。   “孙哥会睡了那女的吗?”   “你说呢?看看时间,买衣服买得了这么久?怕是买到床上去了!”   “你们看见孙哥之前带来的那几个女的了吗?我看见许茵了,演青蛇那女的。”   “怎么没看见?金主在眼前被别的女的勾走,那脸可难看了。”   “那个外国女孩看起来有点小,不知道成年没有。”   “灯一关谁还在乎她穿什么,有没有成年。”   几人低声哄笑起来。   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开上马路,径直向着店前的停车位开来。   其中一人用手肘捅了捅另一人“这不是孙哥的车吗?”   “什么?”   另外三人都朝保时捷看去。   那个赶走金发少女的保安咂舌“不是,吃到嘴里的都给吐出来了?”   亮眼的红色保时捷在rah门前停下,在横店夜场里名头响当当的阔少开门下车,一路小跑到副驾的位置,为里面的人殷勤开门。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几个保安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副驾位置。   一只璀璨的银色高跟鞋落在地上,接着是另一只。一个长发微卷的金发少女从车中走出,年轻男人伸手想扶她,却被毫不犹豫拒绝。   少女雪肤红唇,挂脖吊带裙的银链在她纤柔的脖颈上缠了数圈,顺着雪白无暇的肌肤垂落进半开的饱满胸口,她貌若少女,却又比少女多出不寻常的诱惑。   带有亮片的吊带裙折射着美丽的粼粼波光,再加上少女贴在眼角的小亮片,她就像是月光中走出的女神,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前不久才拒绝了少女的保安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他敢肯定,只要她走进这道门,里面的男人都会为她疯狂。   “挡着干什么?”孙达泽皱眉看着他。   保安这才发现他挡了两人的路,他急忙让开,看着孙达泽护着金发少女走进铺着红地毯的通道。   “请把手机、相机、录音器等拥有拍摄录音功能的设备放在框里。”女服务生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人说。   唐娜把手机放入框中,孙达泽随后。   “会费……”女服务生又说。   孙达泽抢着回答“记在我的账上。”   孙达泽显然是常客,女服务生了然地说“好的,这是您的手环,祝您和您的女伴玩得愉快。”   孙达泽接过穿着号码牌的皮筋后,觍着脸对唐娜说“你也可以打给我。”   唐娜视若未闻,径直向里面走去。   “等等我!”孙达泽追了上来。   唐娜穿着不习惯的高跟鞋,快步走进喧闹的夜店,她的目标很明确,那个胆敢扔下她一个人来找乐子的小爬虫呢?   她走得太快,差点崴脚,孙达泽在她停下的期间追了上来,说“你要找谁?你跟我说说,我叫我的兄弟们帮你一起找。”   “不用。”唐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个角度看过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脑袋,香烟的味道漂浮在空气中,让唐娜感觉强烈的不适。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挤去。   快挤到楼梯下的时候,她撞到一个戴着金链子的花臂青年,对方恼怒的表情在看到唐娜后变得惊喜。   “美女!一个人?!一起玩啊!”他大声说。   原本和花臂青年正在贴身热舞的黑发女子停下舞步,面色难看地看着唐娜。   对方中毒般的紫红色口红让唐娜想起,她就是排队时嘲讽过自己的女人。   孙达泽挤了上来,一把打开花臂青年想要往少女大腿根摸去的咸猪手“滚!没看见老子吗?!”   花臂青年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孙达泽浑然不惧,冷笑着说“你孙爷爷让你滚,没听见?”   听见孙爷爷几个字,花臂青年脸色变了变,转身走了,黑发女人恨恨地看了唐娜一眼,也转身跟上了花臂青年。   唐娜推开剩下的人群,终于挤上能够望远的楼梯,孙达泽跟了上来。   他大声说“你找到了吗?”   唐娜摇了摇头。   “也许他没来这里——”孙达泽说。   唐娜再次摇头,根据她和虞泽的联系,她很肯定他就在这栋大楼里。   孙达泽灵机一动,说“也许他已经跟着别的女人走了。”   “走了?去哪儿?”   “去酒店开房啊。”孙达泽喊“从后门出去就是酒店大厅,多方便啊!”   开房?   电光火石间,唐娜猛地懂了。   如果虞泽在这栋楼里,却又不在rah,那不就是去了楼上的酒店吗?!   是她低估这只小爬虫了,他不仅能丢下她一个人去夜店找乐子,还能带着别人去酒店找乐子!   好!非常好!   唐娜咬牙切齿地往楼下走,她要回去烧了他的鞋子!   孙达泽忍着窃喜,拦住气鼓鼓的少女,说“你现在回去不就给他看了笑话吗?他可以在外面玩,你也可以啊!”   唐娜一想,对啊,他可以找乐子,她也可以找!不带她玩又怎么了?   她也可以找别人玩!   孙达泽常年混迹女人堆,一眼就看出了少女的态度软化,他趁热打铁鼓吹了几句,终于把少女带到了台前。   “孙哥,今天来得有点晚啊,你朋友们都已经转场了。”酒保笑着对孙达泽说,余光多看了几眼他身旁的金发少女。   “我还是老样子,给她来杯长岛冰茶。”孙达泽说。   “了解。”酒保露出有深意的笑容。   混夜场的谁不知道长岛冰茶酒劲最大?男人的小计谋,酒保心知肚明。   “我要和你一样的。”少女警惕地看着他。   孙达泽故意说“我是喝威士忌调的烈酒,很容易醉,你真的要喝吗?”   “……算了。”   他点的两杯酒很快上上来了。   “说,在夜店玩什么?”少女板着脸说。   “玩什么?就是喝酒、聊天、跳舞……”   孙达泽话音未落,他就看到金发少女拿起酒杯,一口气闷掉了半杯长岛冰茶。   孙达泽心花怒放,紧抿嘴唇也快压抑不住笑意。   “……你笑什么?”她危险地眯起眼。   孙达泽立即换上死了亲妈的悲痛表情。   在他表演悲痛的时候,少女继续一口闷掉剩下的半杯长岛冰茶,孙达泽不得不咳了一声,用抬起的手来遮掩自己飞扬的嘴角。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气功大师又怎么样?他就不信她还是个酒神!   孙达泽说“你现在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们也算认识一场,交换个电话号码,大家做个朋友……”   “只有朋友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少女说。   “我们经过这一遭还不算朋友吗?”   少女想了想,说“……如果你正确念出我的名字,我就告诉你我的电话号码。”   孙达泽充满信心,一口应承“可以!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一定能念对!”   “我叫……”   孙达泽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叫阿娜斯塔西娅·格拉夫诺夫斯卡娅·叶列娜·加加林娜。”少女一口气说完一串名字。   “……”   孙达泽觉得这串名字就像是一团浆糊,流进了他的大脑,把他的思绪都黏在一起。   “阿……”孙达泽迟疑地说“阿加莎。”   英国悬疑作家的名字从他嘴里跑了出来,孙达泽想给自己一巴掌。   孙达泽看着她“你撒谎也走心一点,你还记得你刚刚说的名字吗?”   “我自己的名字怎么会不记得?”   “你再说一遍。”   “尼娜·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娜。”   “……和上一个名字明显不一样?”   “你说我上一个什么样?”   “……”   少女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半遮住清澈的瞳孔“……还说想和我做朋友,假的,都是假的。”   银色高跟鞋的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酒台。   孙达泽就算知道她是在故意糊弄他,看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也生不起气。   孙达泽之前看着她,想睡她,现在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奇怪的怜爱。   花花公子孙达泽虽然觉得有很多女人性感、美丽,但还是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某个人可爱。   尽管这个人之前让他尝到了蛋蛋被大象踩爆的痛苦。   他再想起那杯长岛冰茶,心里就有些怪怪的。   “我已经喝了酒了,接下来是什么?”她问。   “聊天。”孙达泽马上说“我已经介绍过自己了,我没骗你,我是黑马影视的董事,我爸是公司的董事长,你可以问问,我孙家在中国电影公司里也是排得上号的——”   见少女没有打断,孙达泽立即来劲了,他接着说道“我真的觉得你很适合进娱乐圈发展,我可以捧你做女主角,你想和哪个明星合作?我请他来给你作配!我让你上贺岁片,送你去好莱坞……”   少女依然闷闷不乐。   孙达泽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你别不开心了……”   少女抬头朝他瞪了过来“我没有不开心!”   “行行行,你没有。”孙达泽举双手投降。   酒也喝了,天也聊了,现在就剩下跳舞了。   少女看了眼人贴人的舞池,露出意兴索然的表情,她走下高脚椅,踉跄一下,孙达泽刚想扶,她已经自己站稳了。   “你要去哪儿?”孙达泽朝她喊道。   她头也不回。嘈杂的环境让他拿不准她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孙达泽快步跟上试图挤出人群的少女,用手护着她不让附近的男人搓油——这样的事他以前也做了不少。   他觉得少女的好人卡发得真对,他孙达泽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好人。   唐娜快步走出夜店,终于呼吸到了凉爽清新的空气。   夜店中烟尘的味道让她如鲠在喉,坐立不安。她讨厌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好玩。   孙达泽从夜店里走出,在门口换回了两人的手机后,快步来到她的身边“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唐娜接过他递来的手机,没反驳。   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惹了事就想跑?有这么容易?”   花臂青年和紫红色嘴唇的女人从夜店中走出,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神色不善的男女。   孙达泽皱起眉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就是借着老爸威风到处撒种的孙子吗?”花臂青年笑着,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出来。   唐娜看见一根钢棍。   孙达泽问“……我和你有仇?”   “你和我哥们有仇,你睡了他的女人。”花臂青年说,他松开手中垂直的钢棍,等棍头敲击地面后,又提了起来,再次松开。   从夜店通道里隐隐约约传来的音乐声中,夜色中反复的“咚”声加剧着紧张的气氛。   “家里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敢在这里混的,谁家里没几个臭钱?”花臂青年冷笑“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有钱也不能避免挨打的结果。”   孙达泽面色几变,慢慢挪到唐娜的身后。   “你能解决他们吗?”   唐娜果断走到一旁,让出身后的男人“能。但是为什么要?”   孙达泽审时度势,果断转身跑了。   “追!”花臂青年一声怒吼,身后许多男女向着孙达泽追去。   花臂青年和涂着紫红色口红的女人,还有七八个吊儿郎当的男女留在了原地。   “你怎么不去?”花臂青年看向身旁的黑发女人。   黑发女人冷笑着说“你又为什么不去?”   “我们的目标是同一个吗?”花臂青年看向唐娜。   “应该是。”黑发女人说。   “别闹了,她是我的猎物。”   “我怎么不知道我的男朋友今晚有了新的目标?”   花臂男子轻笑着安抚嫉妒的黑发女人“乖。明天我再来找你。”   黑发女人狠狠拍开他伸来的手,眼角余光看到少女刚刚站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怒声说“她跑了!”   除黑发女子外,其他人都跟着花臂青年跑了出去。   黑发女人恨恨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转身走回夜店,三个从隔壁酒店大门里走出的年轻男女和她交错而过。   “我上一次吃拿破仑,还是在十几年前呢。”   黎弘看着手中的拿破仑蛋糕盒,若有所思地说,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虞泽,说“多谢啦。”   虞泽手里也提着一盒拿破仑。   “没什么。”   “要不是虞泽,我还不知道酒店上面有这么棒的蛋糕屋呢。”阮柔捧着小小的蛋糕盒子,仰头看着虞泽,满脸笑容“这个拿破仑一定很好吃,今晚我就会把它吃掉!谢谢你了,虞泽!”   虞泽还是那句话“没什么。”   黎弘看了眼就在不远处的夜店大门,林沣思和其他主创们还在里面玩乐。   “你们还要回去吗?”黎弘问。   阮柔立即看向虞泽。   虞泽摇头“我要回去了。”   “是啊,娜娜还在等你。”黎弘点了点头“虞泽没开车?我送你好了,阮柔你呢?”   阮柔还没开口,虞泽先说“不用了,我打的就行了。”   “你看看路上,现在哪来的的士。我送你好了,本来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了。”黎弘笑道“我不是在担心你的人身安全,是担心娜娜的拿破仑的安全。她还在家里等你呢。”   虞泽被他说服。   三人走向黎弘停在夜店停车区里的汽车时,阮柔不停地向虞泽抛去话题。   “平时你在家里怎么打发时间的?”   “写歌、锻炼……”   “不会无聊吗?”   无聊吗?   不无聊的时候,家里的书精不是在敲诈别人就是在敲诈别人的路上。   虞泽宁愿多无聊一些,也不想承受同居人在法律边缘疯狂试探的道德压力。   “还好。”虞泽说。   他低头看了阮柔一眼,这个小有名气的女演员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似乎对这场聊天非常投入。   他只觉得很无聊。   不如沉默。   他想起独自留在家中的书精,今天她很安静,似乎不太开心,他回家时看到只吃了一半的外卖,也许她这时已经饿了。   细碎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里,归根结底都是同一个动机。   如果他带回一个她最爱吃的拿破仑,她一定会很开心。   虞泽轻轻摩挲着拿破仑包装盒上的丝带,心思已经飘回了家。   她会开心吗?   三人走到黎弘停车的地方后,虞泽坐上黎弘的宝蓝色跑车后座,阮柔随后坐进了后座另一头,黎弘则坐进了前面的驾驶席,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今天晚上你有什么收获吗?”   阮柔看向虞泽,虞泽看着窗外,那里有两个夜店的保安正在说着什么。   “没有。”他说完,觉得反应太过冷淡,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都不是我想象中的伯赏。”   伯赏的轻佻是假轻佻,这里的轻佻都是真轻佻。   黎弘笑了一声,启动了汽车引擎“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虞泽静静望着窗外。   黎弘说的没错,他总是在学其他人的轻佻,想要在上面盖上伯赏的印章,他不断寻找想要的伯赏,又不断失望。   在看过数十种轻佻后,他忽然醒悟,为什么要去模仿别人呢?   他觉得那些轻佻的角色都不是伯赏,不正是因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他想象的伯赏吗?   “明天我能期待一个全新的对手吗?”黎弘笑道。   虞泽看着窗外,说“可以。”   他会尽力让心中的伯赏得到认同。   因为有个人相信他能做到,他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跑车转了个弯,慢慢开出停车区,路过那两个说话的夜店保安时,他们的谈论声传入虞泽耳朵   “外国妞今晚怕是逃不过被辣手摧花了,范哥别的都好,就是在床上对女人太狠。”   “他女朋友还不是对他痴心不改。唉,我们这种好人反而找不到女朋友。”   “醒醒,你和范哥能比?人家是这片的黑老大,看上那金发妞还不是想睡就睡,孙达泽吃了闷亏也只能忍着。”   “孙哥肯定气死了,马子还没焐热就被抢了……那金发妞看起来十七八岁……熬不熬得过去……”   跑车将两人远远抛在身后,谈话声也听不见了。   “虞泽,你看什么?”阮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虞泽置若未闻,回头看着远去的两个保安,眉头紧皱。 第50章   唐娜独自走在安静的街道上,世界好像在经历4级地震,震得唐娜像是踩在云朵上,连走路都歪歪扭扭。   今晚的夜店之行并不愉快,她再也不要把时间花费到这些无聊的地方了。   同样的时间,用去发家致富不好吗?看两集《今日说法》,也许她又能找到暴富的点子。   还差六千多万,她才能达成挣到一个亿的小目标呢。   还有谁能让她挣到六千万呢?   还有谁……   唐娜的目光瞥到街边一家手工制品的店铺,她不由停下脚步,片刻后,向着玻璃上映出的人影走去。   她看着对方迷离的眼神,觉得这人长得有点眼熟。   就是表情有点傻。   脸上是什么鬼,腮红在脸上打倒了吗?   她在玻璃前摇晃了一下,对方也摇晃一下。她垂下目光,看见对方也穿着和她一样的高跟鞋。   同病相怜。   她忍着脚后跟传来的不适,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全横店的出租车都死绝了吗?她居然在路上看不到一辆空车。   她怀念她的人力轿子。   她的人力轿子去哪儿了?   唐娜停下脚步,想起她的人力轿子。   她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花臂青年和一群人在这时追了上来,把她团团围住,黑发女子不在其中。   “美女,别急着走啊,这才这么早,我请你喝两杯。”   花臂青年走了上来,神色不怀好意。   “滚开。”唐娜不耐烦地说“我要回家了。”   “别这么暴脾气,免得一会我比你更暴脾气,没人想惹怒我……相信我,你也会这么想。孙达泽扔下你一个人逃了,你也别期望他会带人回来救你……不如乖乖跟了我。”花臂青年的目光在她光洁无暇的肌肤上流连忘返,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抹坏笑“我保证,我不是那种在危险面前抛下自己女人逃跑的人渣。”   唐娜欲穿过他离开,花臂青年抬手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给个薄面,我们去哪个地方喝一杯,好好聊聊……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个国家?”   花臂青年笑容不改,伸手抚向那勾得他口干舌燥的雪白肩膀。   “……别碰我。”唐娜低声说。   花臂青年只当做是寻常的虚张声势,对她的警告充耳不闻。   在他接触到少女皮肤的前一秒,一股强电先一步涌进了他的身体,他忽然失去和身体的连接,眼睁睁地看到视野大幅歪斜。   他重重摔在地上,激起无数飞扬的灰尘。   一股热流从裆下流出——他失禁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电流仍流窜在体内,他的四肢诡异地抽搐,而他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上一秒还不可一世的花臂青年此刻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口水从闭不上的嘴里慢慢流出。   他明白自己是惹上麻烦了。   先前的轻视化为翻倍的恐惧,他眼泪鼻涕流了一地,想要开口求饶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金发的少女依然站在原地,整个过程中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她垂眸望着地上的他,眼神冰冷漠然。   “我警告过你了。”她低声说。   花臂青年带来的那一群人里,有四五个人立即喊着“范哥”冲出,蹲到花臂青年身边检查他的伤势。   面对一叠声询问,花臂青年只能大张着口,痉挛不断,惊恐的目光投向他们身后的金发少女。   快撤啊!   他在心中吼破了天,这群傻逼们也没能体会他的意思。   一个剃着光头,脑门上纹着骷颅头的男人走到唐娜面前,用钢棍指着她的鼻子,满脸铁青地说“臭娘们!你对范哥做了什么?!”   下一秒,他就惨叫起来。   钢棍从他手中掉落,落到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到,男人刚刚拿着钢棍的右手手掌姿势古怪,似乎被一股力量强迫着极力弯曲,手背几乎要贴上他纹着黑蛇的手臂皮肤。   光是用双眼看,他们就感觉到了那股让人不由自主变了脸色的剧痛。   “我最讨厌被人指着鼻子……”唐娜说。   随着她平静的声音,围在少女周围的男女纷纷跌倒在地,仿佛正在承受什么泰山压顶的力量,每个人都维持着倒地的姿势一动不动,他们痛苦地大张着嘴,却像是被掐住了气管,只能发出低哑的“啊啊”声。   转瞬间,少女成了这里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   唐娜看着眼前倒下的十几个满脸惊恐的男女,抬起手后又顿住。   她要是杀人了,虞泽知道了会生气吗?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个断断续续的喃喃声响起。   唐娜朝说话的黄发男人看去,他眼中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她记忆中父母在魔女审判前最后的眼神重叠。   还是杀了。   人力轿子的心情,她为什么要在乎?   反正他最后……   唐娜刚要行动,忽然察觉到虞泽的气息正在靠近。   她猛地转过身,手掌中已经聚集的幽蓝色法阵在一瞬湮灭,地上还在挣扎的人们也纷纷失去了意识。   虞泽找了个借口下车,倒回头去询问了两名聊天的保安后,提着一个拿破仑蛋糕盒,一路小跑着搜寻唐娜的身影。   他四下张望着,终于在转过一个街角后,看见不远处的金发少女和倒在她身旁的一群不良青年。   他立即跑了起来。再也顾不上拿破仑在盒子里会变成什么样。   离得越近,他就看得越清,她站在一群倒地的男女中间,突兀不已。   少女穿着银色的亮片吊带裙,脚上是纤细高挑的高跟鞋,她背对着他,虞泽看见少女背上那对纤细的蝴蝶骨,仿佛即将展翅高飞的蝴蝶,一头长长的金发被拨到肩前,折射着月光柔和的光泽。   忽然之间,她像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朝他转过身来。   她的眼睛亮如星辰,击中虞泽心中最软的地方,在看到她两颊的酡红时,他刚刚柔软的心里又升起一股愤怒。   虞泽改跑为走,大步走到少女面前。   她忐忑地站在原地,心虚的目光瞅着倒了一片的流氓们。   少女还没来得及说话,虞泽就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受伤了吗?”他问。   少女的眼神马上亮了起来,她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虞泽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   “怎么回事?”他问。   “我来找你……他们不让我进,我就去换了衣服……”她的眼神闪躲着。   虞泽看向地上瘫倒的一片男女,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问“他们逼你喝酒了?”   她愣了愣,连忙点头,伸手指向其中一个花臂的青年“就是他!逼我喝酒,还对我动手动脚!”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就……就是让他们失去意识。”   “就这样?”他问。   她的脸色越来越红,支支吾吾。   她真的醉了,虞泽意识到。清醒的时候,她说起谎比说真话都流利,除了她自己,谁都分辨不出她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太轻了。”虞泽说。   少女露出疑惑神情,他伸手挡住她的眼睛“闭上眼。”   长长的睫毛在他的掌心划过,虞泽放下手,看到她听话的闭上了眼。   虞泽转身走到花臂青年身前,对着他猛地踢了下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唐娜站在原地看着他,见他看来,立马又闭上了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虞泽抓住花臂青年胸口的衣服,拖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青年一路走到街边的垃圾桶前,把他头朝下扔进了桶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回到她的面前,沉默地拉上了她身上的外套拉链,挡住少女胸口乍泄的春光。   她默默地看着他,虞泽看出她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虞泽往前走出几步,回头看着还停在原地的少女“不走?”   她仍一动不动。   虞泽停下脚步,冲她伸出右手“回家了。”   她的脸上绽出笑容,向着他跑来。   虞泽看着她的笑容,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明明没有任何好笑的事情。   她跑得急了,身体忽然向一旁歪去,虞泽变了脸色,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她。   “我脚疼。”唐娜哭丧着脸,对他伸出双手。   虞泽下意识地就抱住了她,等他意识到眼前的已经不是五岁女童时,她已经踮着脚尖抱住了他的脖子。   少女的香气和酒气混合在一起,慢慢侵入他的嗅觉。   她蹬掉脚上的两只高跟鞋,光着脚踩上他的鞋,两人的身体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   她的手臂在发烫,烫到了他的脖子。   她的脸颊也在发烫,烫到了他的胸口。   虞泽还没从这陌生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她已经开始四肢并用,试图爬上他的身体。   虞泽黑着脸按下她不安分的大腿,又握住她乱攀爬的双手。   她是又忘了已经变大的事实吗?   “我脚疼。”她被限制行动,只能满眼委屈地看着他。   虞泽低头朝她脚上看去,少女白嫩的脚后跟又红又肿,还有破皮的伤口。   他抬起头,她无辜地看着他。   十分钟后,虞泽背着醉酒的少女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街道两旁的居民楼里亮着稀稀落落的灯光,虞泽一只手提着两只高跟鞋,一只手提着一盒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出形状的拿破仑,一步步踩着自己的影子向家走去。   从前他在说起回家的时候,没有丝毫特殊的心情。   家,不过是一个暂住的地方。   在一个人的时候,哪里都可以是家。   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候,只有对方在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   自从家里有了温度,每当说起回家,他的心里就会自然而然地泛起温暖的波澜。   不知名的曲子在他耳边轻轻响了一路。   虞泽侧过头,看着一路都在彰显存在感的少女。   她靠在他的肩上,金色的波浪从头上倾泻而下,红彤彤的脸上一张不断张合的小嘴,哼唱着不知名的歌曲。   她湿润的小狗眼定定地看着他,眼角下方有熠熠生辉的星星在发光。   虞泽问“为什么不换一首?”   “我只会这一首。”她收紧缠绕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说“是我母亲哄我睡觉唱的,是教会的曲子。”   虞泽顿了顿,问“……你妈妈还在吗?”   “不知道……”她停顿了一下,轻快地说“肯定死了,她又不会魔法。”   “……你想家吗?”   虞泽感到肩上的脑袋大幅度地摇了摇。   “我闻到了甜甜的味道。”她说。   “是拿破仑。”虞泽说“草莓味的。”   “我喜欢。”   “嗯。”他说“我知道。”   她在他背上安静了一会,又对他的喉结产生了兴趣。   虞泽说“别闹。”   他摆了几次脑袋,都没摆脱喉结上如影随形的手。   “你去酒店是为了买拿破仑?”她趴在肩头望着他。   “嗯。”他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不然呢?”   少女轻轻摩挲着他颤动的喉结。   “你还记得吗,你的命是我的。”   “记得。”   虞泽过了很久都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他转头一看,她已经歪着头睡了过去。   他的嘴角不由浮现微笑。   开门回家后,虞泽打开鞋柜,想要把手中的银色高跟鞋放进鞋柜。   他看着满目的男鞋和放在最下面一排的童鞋,顿了顿,将高跟鞋整齐放进他的男鞋旁边。   他换上拖鞋,背着熟睡的唐娜往她的卧室走去,路过餐桌的时候,他顺手将拿破仑蛋糕盒留在了餐桌。   虞泽把她在床上安置好了以后,去拿了处理伤口的药品,再回到她的卧室想看人时,床上只有一床掀开的被子。   虞泽找遍客厅和其他地方,最后在他的房间里找到金发的少女,她屈膝坐在地上,背靠着身后的大床,双手抱着膝盖上的拿破仑盒子。   他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怎么不在自己的房间?”他在少女身旁的床边坐下。   “拿破仑。”她递出手中的蛋糕盒。   虞泽以为她是要自己打开,他解开上面的丝带后,看见盒壁上全是奶油,原本精致的草莓拿破仑在一路摇晃撞击下变得惨不忍睹。   “还吃吗?”他把上面的盖子取下,把装着拿破仑的盒子递给她。   “吃。”   少女接过盒子,用送的叉勺插进蛋糕,挖下一大块拿破仑。   她举着有拿破仑的叉勺,转头就伸给了虞泽。   虞泽看着她理所当然的表情,犹豫片刻后,低头吃下叉勺上的拿破仑。   “好吃吗?”她像个孩子,天真地问道。   “嗯。”虞泽点了点头。   她用叉勺又挖下一块拿破仑,这次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好吃。”   她偎依过来,金色的脑袋正好靠在他的膝盖上,看着那头丰盈柔亮的金色波浪,虞泽回过神时手已经轻轻抚在她的头顶,她一动不动,温顺地接受他的抚摸。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盒子里的拿破仑,姿态优雅秀气,仿佛贵族在品尝精致佳肴。   拿破仑不大,她也吃了好一会。   吃完以后,她呆呆地看着空空的蛋糕盒,开始用叉勺刮盒壁上的奶油吃。   “你是怎么成为血腥魔女的?”虞泽问。   她低着头说“活着,比她们都活得久。”   “……她们?”   “她们都死了……血腥魔女也死了。”她笑了一下“只有我活下来了,所以我是血腥魔女。”   凌乱话语中隐藏的逻辑让虞泽的心沉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又认真地刮着盒壁上的奶油,虞泽看得心里难过,说“明天再给你买。”   她从他膝上抬起脸来,定定地看着他“真的吗?”   “嗯。”他摸了摸她的头。   “你对我真好。”她把下巴撑在他的膝上,抬着眼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轻声问。   “虞泽、蛋蛋、饼饼、鸡……”虞泽还没来得及捂她的嘴,她先笑了,虞泽从她古灵精怪的笑容上看出她在故意逗着自己。   她看着他“愚蠢的人类、人力轿子……我的小爬虫。”   “以后不要一个人去夜店。”虞泽说,他看了一眼她外套下面的吊带裙,说“不要穿成这样一个人去夜店。”   “为什么?”她歪了歪头“不好看吗?”   她盯着他的眼睛,让他说不出来假话“……好看。”   得到满意的回答,少女露出得意的笑容,雪青色的眼眸在婴儿肥的面孔上闪闪发亮。   “应该的。”她一脸骄傲。   虞泽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空盒子放到桌上,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干什么?”她迷糊地看着他。   “涂药。”虞泽让她坐到他刚刚坐的位置。   他在她身前单膝跪下,让她的脚可以落在自己的膝盖上,下一秒,她就把脚缩了回去。   “别动。”他抬眼看着她。   “疼。”她小声说。   “我轻一点。”   虞泽握住她闪躲的脚腕,再次把她的脚捉到了自己膝盖上。   “……那你轻点。”她可怜兮兮地说。   虞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凌虐少女的罪人。   “别怕。”他轻声说“不疼。”   虞泽用沾了碘伏的医用棉签轻轻擦着少女红肿的伤口,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虞泽抬起头,她紧闭着眼睛。   他不由想起他们相遇的第一天,他想把她拉出家门,她却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就像挨打挨惯了的孩子。   虞泽的棉签顿了顿,接着更轻柔地点在她的伤口。   他依然不知道她的过去,但是他一点一点瞥见了过去留给她的伤痕。   他想保护现在的她,还有未来的她。   就像曾经保护虞霈一样。   他放下棉签,为她的伤口轻柔地贴上创口贴。   他细心地按好创口贴的边缘,抬头看向金发的少女,她也在看着他。   “想睡了吗?”   她点头,朝他伸出双手。   虞泽顿了顿,将她拦腰抱起。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虞泽把少女抱回她的房间,让她在床上躺下。   “明天起来洗澡,再把衣服换回去。”他给她盖好被子。   她的下巴点着雪白的被子,点出一个小凹陷。   “早上我有戏,早餐给你留在桌上。”   点头点头。   “别乱跑,等我回来。下午我们去买衣服。”   再点再点。   “睡。”虞泽轻声说。   给她掖好被角,他关灯后,轻轻走出卧室。   唐娜发觉自己正在一条灰蒙蒙的通道里狂奔。   她刚刚想停下脚步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跑,身后就传来了尼贝尔那个老贼的声音。   “邪恶的魔女啊,听说你在打听我的消息,难道是终于醒悟,想要投入光明神的怀抱了吗?”   她回头一看,白发苍苍但仍步伐有力的尼贝尔向她逼近。   她奋力运转魔力,却发现身体里的魔力像是凝固了一般,当机立断,她转身就跑——现在她知道自己在跑什么了。   她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没用的,今天,我就要弥补曾经的失误。”   尼贝尔一挥手,她就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脸朝下地按到地上。   “你想做什么?!”   唐娜奋力挣扎。   “也许你听过,这个词叫……严刑拷打。”   尼贝尔从身后拿出一个红得发亮的烙铁。   “不……”唐娜瞪大眼睛。   尼贝尔无动于衷,把烧红的烙铁用力按在她的屁股上。   “啊!!我杀你全家!”   一声悲愤的大喊响彻公寓。   唐娜从床上睁眼坐起,茫然地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被人烫了屁股的屈辱感就像一脚踩空楼梯,不上不下地悬在胸口里。   不远处的窗帘大开着,一束明亮温暖的阳光正好铺在她身上。   她摸了摸被阳光烤得发烫的屁股蛋,放下屁股开花的恐惧,掀开被子往床下踩去。   有什么绊住她的腿,让她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下彻底摔醒了她,唐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银色吊带裙歪歪斜斜地挂在她身上,裙子胸口的位置都快吊到了她的肚脐眼。   她低头,看到两只肉肉的小手。   她又变回去了。   她试着变回少女模样,发现不能随心所欲地切换。   魔法书里保管着她的魔力本源,魔法书被损坏了,她在魔力上也出着各种小问题。   她召唤出自己的魔法书,将书摊在床上一页页翻开。   经过这段时间的温养和虞泽那边转化过来的魔力修补,魔法书散落的书页已经逐渐粘合在了一起。   她看了看恶灵朱仲,他已经恢复到拥有基本神智了。画框里的他正在用自己变出来的两个哑铃锻炼肱二头肌,下面的小字变成了   “朱仲,人类,高空跌落而死,特长动作指导,愿望是战胜虞泽。”   ……真有志向呢。   唐娜收起魔法书,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衣服穿上,她走出卧室,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喊了声“愚蠢的人类,血腥魔女要用膳了!”   家里静悄悄,没人回答她。   唐娜走到餐桌前,踮脚一看,桌子上摆着已经泡好的牛奶麦片。   他已经出去了吗?   唐娜觉得脚后跟痒痒的,她低头一看,发现上面贴着创口贴。   谁贴的?什么时候贴的?唐娜茫然。   昨天——她想起昨天虞泽来找到她了,他背着她回家……然后呢?   想了好一会也是一片空白,唐娜只记得最后听见一声温柔的“睡”。   是他吗?   哎……管他的呢,他居然敢不叫她就一个人走,难道以为她不会打车去剧组吗?   她的手机忽然响起,是拖车公司的人。   唐娜叫了车把她的法拉利超跑从上京运来,现在已经到了横店。   “我们马上就送到指定地址,请问您在家吗?”拖车公司的人在手机里问道。   唐娜直接让他们送去影视城。   挂断电话后,她把自己收拾整齐,一口气喝完桌上的麦片后,背着她的大白鹅背包出门了。 第51章   “虞泽、阮柔,都准备好了吗?”林沣思在监视器后问。   他的声音随着扩音器响彻片场。   无数镜头准备就绪,对着阁楼中的两人。   “准备好了。”两个声音响起。   虞泽穿着靛青色的长衫,黑发半披,额前一抹斜刘海,冷漠的神色加上腰间佩剑让他像个侠客,而他身前的阮柔长发披肩,只在中衣外披着一件薄纱。   林沣思在对讲机里最后一遍确认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action!”   随着林沣思话音落下,阮柔变了神色,她已经是剧中妩媚率性的灵寿郡主,在一场意外中,她对英雄救美的伯赏一见钟情。   她忽然拉近和虞泽的距离,伸手勾上他的脖子。   郡主笑道:“小毛贼,深夜闯入郡主闺房,有什么目的?”   这场戏是伯赏为了探明藏宝图的所在,深夜潜入最后一个和藏宝图有过接触的郡主闺房,被守株待兔的郡主逮个正着。   接下来轮到虞泽说出伯赏的台词。   他是伯赏的话……   虞泽深深地看着阮柔的眼睛,因为这时的伯赏在思考如何从戒备森严的郡主府全身而退。   那双眼睛在他的注视下有片刻慌乱,捕捉到这抹慌乱,虞泽挑起半边唇角。   因为伯赏已经找到脱身方法。   片场门口,通过询问多人才找到今天拍摄场地的唐娜正从红色漆门外一脚跨进。   她看到一大群人都围在院子里,走进一看后,发现正好在拍虞泽的戏。   林沣思集中监视器里的画面,周围看见唐娜的工作人员纷纷惊喜地和唐娜小声打招呼。   坐在林沣思旁边的黎弘看见她,笑眯眯地冲她招手。   唐娜走过去后,他把她带到监视器面前,小声说:“别打扰林叔叔,悄悄看。”   她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穿着古装的虞泽在一个漂亮的反手后,将被子将阮柔裹住后压在床上。   阮柔挣脱不出,怒瞪着他。   两人姿势暧昧,但因为被子的缘故,两人肢体接触的部份只有阮柔被虞泽握住的手腕。   林沣思看着监视器,自言自语地说:“他怎么想到用被子的?”   他的脸上挂着笑意,看得出虞泽擅自增添的细节让他很满意。   “他开窍了。”黎弘说。   “看来昨天还是有点用。”林沣思笑道。   唐娜盯着虞泽握着阮柔的手,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看他们挺有cp感的,要不要加个吻戏?”林沣思看着监视器若有所思。   吻戏?   这还得了?   唐娜觉得林沣思这个愚蠢的人类正在试图给她染发,瞬间觉得他面目可憎。   她按下锤爆他狗头的冲动,说:“蛋蛋拍吻戏会吐。”   “拍吻戏会吐?”黎弘问。   唐娜一脸认真地散播谣言:“蛋蛋说他上一部电视剧里没有吻戏就是因为他吐到别人身上了。”   林沣思露出纠结的表情,说:“……那还是算了。”   监视器里的阮柔看着虞泽,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虞泽挑唇一笑,在她耳边低声说:“……盗窃芳心。”   “cut!这条过了,大家休息一下!”林沣思冲对讲机里说:“叫虞泽过来。”   没过一会,虞泽被工作人员领着走了过来,他看见林沣思身旁的唐娜,脚步一顿。   “蛋蛋!”唐娜笑容灿烂,朝他挥着双手。   “……你怎么来了?”虞泽走到她面前,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的身躯。   “家里无聊,我也要来剧组玩。”唐娜拉了拉他的裤子,他弯腰将她抱起,唐娜呼吸着一手空气,觉得瞬间舒坦了。   “刚刚那段打斗戏非常精彩,是武指教你的吗?”林沣思问。   虞泽刚刚点头,武术指导从人群外走了过来。   “哪里是我教的,这段打戏是我们商量着一起安排的。”武指笑着说。   “你以前学过?”林沣思看向虞泽。   “……在一个武指那里学了一些。”虞泽说。   “哦?”林沣思好奇地问:“谁?”   “朱仲。”武指的话一出,林沣思表情一凝:“怪不得。”   朱仲生前是圈内最有名气的武术指导,因为一次高空拍摄时发生的事故去世,在他出事前,国内上映的功夫片大多都有他的身影。   林沣思生前和他有过合作,甚至还去参加过他的葬礼,他一直为这个年仅三十就英年早逝的人才惋惜。   “我想和林导商量一下。”武指说:“虞泽自从电视剧开拍以来,一直在帮助我完善武术设计……”   虞泽一愣,说:“谈不上帮……”   唐娜立即掐了他一把,瞎谦虚干什么,这是好处要送上门的节奏啊!   “之前的好几场戏都是多亏虞泽给我提意见,我才找到更好的表现方法。”武指笑着看向林沣思说:“可以的话,我想在演职人员表后面的特别鸣谢里加上虞泽的名字。”   林沣思爽快地说:“行啊!我花了一个武指的钱,请回两个武指,怎么也要给虞泽发面锦旗才行。”   唐娜抢在虞泽前面开口:“谢谢沣思叔叔!”   她决定看在他这么识趣的份上,原谅他想要给她染发的愚蠢行为。   “娜娜打算怎么谢我?”林沣思笑道:“金发的魔女可都传遍整个横店了。”   唐娜怔住:“……魔女?”   “走火入魔的女人。”虞泽看了她一眼。   “啊!飞天宗的宗主啊!”唐娜恍然大悟。   林沣思说:“是啊,他们都说你是个出色的小演员,你打算什么时候在叔叔的戏里也客串一把?”   唐娜抱住虞泽的脖子,眼睛盯着林沣思:“沣思叔叔好好对我的蛋蛋,娜娜就给你拍戏。”   林沣思忍俊不禁,说:“你放心,叔叔不会让你的蛋蛋再吐到别人身上。”   “我什么时候……”虞泽的声音中断了。   因为有一只小手摸上他的鬓角。   继续说话,后果不言而喻。   他默默抿住嘴唇。   “沣思叔叔,蛋蛋今天还有戏吗?”唐娜问。   “刚刚就是最后一场,怎么了?啊——对,虞泽和我说过下午要带你去买衣服,对?”林沣思拍了下手掌,笑道:“这里没事了,你们可以先下班。”   虞泽和林沣思道别后,抱着唐娜往剧组化妆车走去,在离开之前,他还要卸妆换回私服。   武指和林沣思聊了一会后,也回到他的本职工作,监视器前剩下黎弘和林沣思。   “我推荐的人没错?”黎弘笑着说。   “没错——从你和谢东万推荐同一个人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人准没错。”林沣思也笑了:“当时你怎么会和我推荐虞泽呢?我还以为你们是好朋友,结果虞泽说不是。”   黎弘意味深长地说:“那时候不是,以后会是的。”   “为什么?你欣赏他?”林沣思说:“和他接触久了,我也觉得他人品很不错,就是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黑料……”   “我欣赏的不是他。”   林沣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欣赏他,那你还给我推荐他?难道是黎大影帝瞄准了今年的娱乐圈最佳好人奖?”   “醉翁之意不在酒。”黎弘笑道:“你不会懂的。”   林沣思笑骂:“少看点神神叨叨的书,我看你脑子也要变得神神叨叨了。”   “不说了,我先去车上准备。”   黎弘刚刚从椅子上起身,换好下一场戏服的阮柔过来了,她没看到虞泽,露出失望的表情。   “虞泽呢?”她问。   “虞泽刚走。”林沣思说:“你找他有事?”   “刚刚他的表现惊到我了,我想问问他进步的诀窍。”阮柔笑道。   “你上次和我说的加戏,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林沣思说。   “怎么呢?”阮柔脸上笑容一滞。   “我也觉得加场吻戏不错,但是虞泽那方……”   “他不同意?”阮柔追问。   “他拍吻戏会吐。”黎弘耸了耸肩,替林沣思说:“难怪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吻戏。”   “是吗……那就算了。”阮柔失望地说。   黎弘走向他的保姆车,过了一会,他听到阮柔的声音在身后叫他。   “嗯?”黎弘回头。   “黎弘前辈。”阮柔快步走来,笑着说:“我听说虞泽是你推荐进组的。”   黎弘笑了:“我只是随口一说,他能进组是他的实力。”   “是,我知道……前辈和虞泽关系好吗?”阮柔问。   “没有你想象中的好。”   黎弘脸上狡黠的笑容让阮柔脸上有些发热,她踌躇了一下,红着脸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不知道。你可以问问他——”   黎弘话音未落,片场门口忽然嘈杂起来。   “出去出去!这里在拍戏,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   “哎,你不能开进来!”   黎弘心里好奇,向发生争执的地方走去,阮柔跟了上来。   他没走几步就知道起争执的原因是什么,一辆载着纯黑色法拉利超跑的巨大拖车硬是要开进片场。   林沣思也被这场争执吸引过来,他皱眉走出人群,对开车的司机说:“你怎么回事,外面拉了隔离线你看不到吗?”   拖车司机开门下车:“不好意思啊导演!我是来送车的,我把车送到就走,客人指定位置就在这里,我也没办法啊!”   司机态度还不错,又是低声下气又是双手合十,让林沣思脸上的怒意减缓不少。   林沣思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拖车上的黑色超跑,问:“这是给谁送的?黎弘?”他转头看向人群里的黎弘。   黎弘笑了起来:“你还真看得起我,法拉利今年限量发售的新款超跑,低配也要一千多万,我买不起。”   买不起当然是夸张手法,买这辆旗舰级超跑的一千多万黎弘还是有的,只是他更愿意用这笔钱去收购失落的古籍或奇珍异宝。   “是……”拖车司机拿起副驾驶上的一个单子看了一眼,大声说:“是唐娜的!请问唐女士在吗?”   “谁?”林沣思眯着眼睛,不可思议的扬声。   “车主唐娜女士!在吗?!”司机再次大喊。   “在!”软软糯糯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一个背着大白鹅的小矮子从人群中挤出,蹦蹦跳跳朝拖车上的超跑跑去。   “你……你就是唐女士?”拖车师傅问出了围观众人都想问的问题。   座驾最少价值一千万的唐女士……就是一位五岁的孩子?   “是虞泽的车?”林沣思说出了他唯一能接受的答案。   “不是。”后一步走来的虞泽说。   “是我的车,我是车主!”唐娜纠正:“蛋蛋是我的司机!他穷得卖鞋子养我,怎么买得起这样的车?”   林沣思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虞泽黑着脸把她从身后抱了起来,塞进超跑的副驾驶。   “……别提卖鞋子的事了。”虞泽在她耳旁咬牙说道。   “那怎么行!”唐娜理直气壮:“你一个立志红遍大江南北的艺人,怎么能把自己重要的人设给丢掉?”   虞泽:“……”   “唐女士,来,麻烦你签个字。”拖车司机拿着货运单走来。   唐娜接过单子和圆珠笔,利落地签下大名。   人群里,阮柔又惊又羡,不可思议地看着慢慢倒车下地的纯黑色超跑,喃喃自语:“她怎么可能有一辆这么好的跑车?”   黎弘笑着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才五岁……我是说,哪有父母会给五岁的……”   黎弘看了眼车里叽叽喳喳说话的金发女孩,笑道:“她自己买的。”   阮柔更震惊了,她转过头去还想追问相关的话题,黎弘已经转身走远了。   下午三点,横店镇最大的奢侈品专卖广场上人来人往。   在和缓浪漫的音乐下,广场中央的喷泉不断喷洒着浪花和水柱。喷泉旁,一个手提满满一桶鲜花的卖花姑娘正在等待下一个顾客,两个年轻男女各拿一杯奶茶,有说有笑地走来,边上有个落开一段距离的小男孩,一脸闷闷不乐。   “那什么气功大师,都是人类鬼吹的!”年轻男孩挥舞着空着的那只手,一口咬定:“肯定是那群醉鬼喝多了产生的幻觉!”   “如果是幻觉,为什么他们看见的气功大师都是金发的?”年轻女孩问。   年轻男孩一沉吟,说:“集体幻觉!要不就是他们在说谎!”   “可是,我听说黑马影视那里也在找一个金发的气功大师……”   “巧合!巧合!”年轻男孩说。   女孩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们走到广场中央,脚步慢慢放缓。   “我们到那里去坐坐!”年轻女孩指着广场上一条空长椅说道。   小男孩满脸不快,正要提出反驳,年轻男孩已经开口:“行!我也想休息了。”   小男孩咽下到了嘴边的抱怨。   三人走到那条没有靠背的公园长椅前坐下,年轻男孩坐在中间,小男孩挨着他坐下,另一头则是年轻女孩。   他们对面是停满豪车的购物广场停车区,一辆纯黑色的超跑在其中最为醒目,酷炫的车型在阳光下折射着金钱的光芒。年轻女孩看着超跑,露出羡慕的眼光:   “这车一定很贵,真好看呀。”   化为人类男孩的鼠妖嗤笑一声:“……一辆法拉利而已,至于吗?”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起坐过牢的朋友。   “这你就没见识了,这是法拉利今年新出的旗舰级超跑,你有钱都买不到!全球只发售了499辆!”蟹妖说。   “哇,蟹蟹连这个都知道吗?好厉害!”花妖满脸崇拜。   “呵呵,这算什么,我知道得多了去,不然怎么有个’人类百事通’的名号呢?”蟹妖谦虚地说,实际心里美得冒泡。   “知道人类的事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小心被他们的文化腐蚀,成为妖界败类!”鼠妖愤愤不平地说。   “话不能这么说,不能知己知彼,如何百战百胜?”蟹妖故作深沉。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们要了解人类的文化,但不能被他们同化!”花妖一脸严肃。   “是啊,上次的那个女妖怪就是被人类的文化荼毒了,竟然反过来对同胞出手!我们千万不能像她那样自甘堕落。”   花妖露出忧郁神色:“她还在为虎作伥吗?真希望她能早日醒悟过来呀。”   “你管她做什么?!她没救了!她居然敢攻击卓先生!”鼠妖满脸不快:“我下次遇见她,一定饶不了她!她叫什么来着?唐……对,唐娜!我告诉你们,等我成为厉害的大妖,我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小声点!你想把那个邪恶的女妖怪引来吗?!不要叫她的名字,我们说好不叫她的名字!”蟹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瞪成铜铃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是啊,我们不是说好,今后就叫她‘你知道她是谁’吗……”花妖怯怯地说。   “谁和你们说好了!你们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鼠妖气得暴跳如雷。   花妖害怕地缩起肩膀,胆怯地看着鼠妖。   蟹妖从长椅上跳了起来,挡在害怕的花妖面前:“你凶花花做什么?!花花不过是在发表自己的评论,又没有恶意——是,花花?”他转过头看向秀气娇小的花妖,怒色瞬间转化成满脸柔情。   “谢谢蟹蟹……”花妖一脸感动,眼中blingbling。   “花花你真可爱……”蟹妖傻笑。   瞎几把说什么呢?!   一旁的鼠妖看得咬牙切齿。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为什么他却不能有姓名。   就因为他晚生了那么十几年吗?化形成小男孩又不是他愿意的!   就因为他是人人喊打的老鼠吗?   这该死的花妖,为什么走哪儿都要缠着他的蟹蟹?   在醋海中游来游去的鼠妖看着不远处的超跑冷笑:“呵呵,装什么装,婊里婊气,今天你鼠爷爷就要好好收拾你——”   两抹银针般的光芒从他的手指中弹出,人不知鬼不觉地飞射向超跑轮胎。   砰砰——   跑车一侧的轮胎肉眼可见地瘪了,跑车重心倾斜,立马矮了一头。   鼠妖露出得意的笑容。   花妖越过蟹妖看着他,满脸紧张的神色:“会被人类发现的!”   鼠妖不屑地说:“人类蠢死了,他们怎么可能发现!我就是站到这个蠢车主的面前,他也只会傻乎乎地问我有没有看见谁刺破了他的轮胎——”   “你在说我吗?”一只小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鼠妖回过头去,看见一个背着大白鹅挎包的金发小女孩。   鼠妖:“……”   you know who来了。   “你你你……”蟹妖指着唐娜,满脸惊恐。   虞泽走到唐娜的跑车旁弯腰看了一眼,鼠妖那两下没留力,两个轮胎完全瘪了,补都没法补。   唐娜看着魂飞魄散的三妖,冷笑。   “胆子挺大啊,敢攻击我的车……看来,你们很想坐上开往地狱的单向列车?”   三道幽蓝色的光芒从地上钻出,牢牢捆在两个想要偷偷溜走的妖怪脚上。   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正在发生的超自然现象。没有天赋的人听不到超自然的声音,也看不到超自然的景象。   卖花姑娘仍在喷泉边勤勤恳恳地等待着她的下一位客人。   蟹妖被幽蓝色的绳索牢牢捆着,一步都动弹不得,他痛哭流涕着说:“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救命啊!这个邪恶的女妖怪怎么又回横店镇来了?!   类管处呢?类管处不管吗?!有妖在作恶啊!   “你……你怎么又来横店了……”鼠妖结结巴巴地说。   “我乐意,怎么,你们有意见?”唐娜眯起眼。   “不不不……没有意见!没有!”蟹妖忙说:“欢迎!”   “求你别伤害蟹蟹,小老鼠也不是有心的,你放过我们……”花妖乞求道。   “我才不要你假好心!”鼠妖叫道:“要杀要剐就冲我来,我才不怕!”   唐娜满脸嫌弃,说:“我才不要你的臭老鼠皮。”。   “呜呜呜……我的皮也不香。”花妖哭道。   “我没有蟹黄!”蟹妖魂飞魄散。   “看在你们的首领和我关系不错的份上——放你们一把也不是不可以。”唐娜拖长了声音说道。   “你有什么要求?!”蟹妖忙问。   他仿佛听到旁边的人类男人,you know who的随从叹了口气。   “你们三个,每个都给我一个你们身上的东西。”唐娜冲他们伸出手。   蟹妖和同伴面面相觑着看了一眼,无声地交换着意见。   他们是不是遇上了人类社会中传闻已久的“勒索”?   给什么呢?   她想要什么呢?   难道……   蟹妖小心翼翼地把手里喝了三分之二的奶茶放到唐娜手里。   转瞬,奶茶就被扔到了他的脸上,金发的小女孩一脸杀气腾腾的表情:“你想死吗?”   被小半杯奶茶砸了一下的蟹妖吓破了蟹胆:“我真的没有蟹黄!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没有蟹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唐娜反问。   蟹妖想哭。   他第一次觉得类管处要求妖怪进行身份登记是个好事。   他悲怆地说:“天啊!地啊!我没有出生证明要怎么证明自己是一只公蟹?难道你想看我的生……”   话没说话,他就被从天而降的一巴掌拍了一下。   要不是他的双脚还被牢牢捆在地上,蟹妖此时已经摔了个蟹吃屎了。   蟹妖捂着被拍的后脑勺,又怂又怕地看向打蟹的罪魁祸首。   女妖怪的随从满脸漆黑。   唐娜清了清喉,说:“上一个惹恼我的妖是袁梦——类管处的副处长,知道这号人物?她为了平息我的愤怒,哭着求我收下了镜妖的结晶——你们知道怎么做了吗?”   半晌沉默后,花妖怯怯地递出了一个东西。   “这……这是我的一枚花瓣……”她眼泪汪汪,伸出的手在空中抖个不停,生怕步上蟹妖的后尘。   “嗯哼,普普通通。”唐娜说。   花妖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礼轻人意重,我就勉强收下。”唐娜从她手中拿走花瓣。   花妖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是鼠妖。   唐娜的目光意味深长,她说:“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这是个问题吗?!鼠妖在心中呐喊。   生存!生存!他要生存!   他伸出颤抖的手,从嘴里掰下一颗带血的门牙。   鼠妖的牙和花妖的花瓣一样,都是掉了还会再长的东西,他怀着不情愿的心情,慢慢地将牙齿递了过去。   “脏死了,擦干净给我。”唐娜恶声说。   哪有这样的道理?真是欺妖太甚!鼠妖的手和花妖一样抖个不停——气的。   他拿着自己的牙齿在衣服上来回擦了好几下,放进唐娜手心里。   蓝瘦,香菇。   鼠妖倔强地忍住眼泪。   唐娜看向浑身颤抖,满脸惊恐的蟹妖,,说:“嗯……没想到,你居然是最有骨气的一个。”   “我没有……我没有……”蟹妖惊恐地连连摇头。   镜妖能给镜妖的结晶。   花妖能给花瓣。   鼠妖能给牙齿。   这些都是能再生的东西。   他能给啥?!   就在刚刚,那个人类随从在他耳边说:“如果你给蟹膏……呵呵。”   “呵呵”两个字,尾随着一声冷笑,含义不言而喻。   ……神啊,救救他!   他为什么不是个母蟹?!他向上天祈求,就这一秒!   他要成为母蟹!   他要长出蟹黄!   他要用蟹黄来换取自己宝贵的生命!   唐娜看着他,“嘁”了一声。   “那就赔钱。”   唐娜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后放到他的眼前。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二维收款码,二维码上面的数字是——300000,他数了两遍,三十万。   太贵了,太贵了,这是他一年的收入,蟹妖盯着这串数字,内心在滴血。   轮胎又不是他弄坏的,为什么他要替鼠妖赔钱?!   唐娜像是看破他在想什么,扬声说:“看来你的命不值三十万?”   “值!值!”蟹妖忙说着,战战兢兢地拿出他的手机。   扫码付买命钱。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敲诈勒索……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   唐娜勒索了他三十万,终于遗憾地说:“就这样,算我吃了个大亏,这次就放过你们。”   失去花瓣、失去门牙、失去三十万的三妖:“……”你还吃了大亏? 第52章   身体在慢慢重塑,魔法书也在逐渐稳定。   一切都已经驶上了正轨。   唐娜依然没有得闲,伟大者总是繁忙,作为一个伟大的魔法师,唐娜除了要帮一名过气偶像翻红外,还要和狗仔、营销号抢生意,不放过一个敲诈机会,勤勤恳恳地为自己的一个亿小目标添柴加火——更别提最近她为了一解乡愁,成立了一个工作室,出任ceo,开始进军手游界。   还有那些觑视她美貌,争先恐后发来邀请,重金请她客串角色的剧组。   这些剧组为了让她从繁忙的日程中抽出时间,不惜放下原则,忍痛承诺:“你来,只要你演,我给虞泽找个角色。”   这段时间里,唐娜曲线救国,以买唐娜送虞泽的一拖一策略,给虞泽接了许多他以前从未接触过,有挑战性的小角色,虞泽也很争气,不抱怨不质疑,唐娜接什么他就演什么,她作为旁观人觉得,虞泽的演技真的进步不少。   唐娜觉得,他以前被批评为画报演技就是缺了个锻炼的机会。   这样磨砺下去,说不定以后他还能捡个漏,拿个最佳男主角奖回歌坛。   未来还很长,她肩上的重担也很重。   “忙,真忙。”唐娜感叹道。   “什么忙?”   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   唐娜从正在打怪的《梦幻娃娃》上抬起眼,看见池羚音和虞泽走到了面前。   她收起手机,诧异地看着池羚音:“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下班早,来看看你们。晚上一起吃饭吗?”池羚音笑道。   虞泽刚刚才结束一场戏份,已经换回了私服,他和池羚音站在一起,俊男美女,十分亮眼,附近的人偷偷看着这里,窃窃私语着唐娜用脚指头都猜得到的八卦。   当红实力女星来探过气男偶像的班,如果两人再有说有笑一起下班离开的话——就算彼此之间壁再厚,群众无限的想象力也能击碎这看似固若金汤的次元壁。   唐娜刚要拒绝,忽然改变主意:“我要吃诺澜餐厅。”   诺澜餐厅在merah楼上,是诺澜大酒店的一部分,唐娜最爱的草莓拿破仑就出自那里。   她答应池羚音的邀请,是因为她正好有问题想问问她。   唐娜虽然答应了邀约,但又不想看见“一家三口”的新闻,她说:“我再叫一个人。”   “你要叫谁?”虞泽问。   “一会你就知道了。   唐娜从塑料椅子上跳下,把移到肚子前的大白鹅往身后一甩,跑了出去。   她蹦蹦跳跳地来到黎弘的保姆车前,敲响了这位双料影帝的车门。   她敲了两下没人理,正要敲第三下的时候,黎弘的助理小张走了上来,惊讶地看着唐娜。   “娜娜,你要找谁?”   “黎弘哥哥呢?”唐娜问。   “黎哥啊,他刚刚还在车里呢——不在吗?”小张走上前来,在车门上敲了敲,大声说:“黎哥!娜娜找你!”   车里静悄悄的。   小张打开车门,探头往里看去。   唐娜趁机把小短腿踩在车门上,一使劲儿,吃力地上了车。   她在车里探头探脑:“黎弘哥哥,娜娜来找你啦!”   黎弘的保姆车内部空间很大,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豪华内饰,而是几乎占据半个保姆车大小的迷你书房。   唐娜见过不少明星的保姆车内部,一般他们都会选择把这片空间改装成化妆室或者衣帽间,要不就是一个多功能卧室,改造成书房的,唐娜还是第一次见到。   书架上放的几乎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上了年限的书本,连书脊上的书名都有不少是手写,唐娜扫了几眼,发现书架上尽是《中国民间传说》、《神话 : 希腊、罗马及北欧的神话故事和英雄传说》之类考古各国神话传说的书籍。   唐娜的视线在一本叫《异世幽魂》的手抄书上顿了顿。   “娜娜快过来,黎弘哥哥不在车里。”   小张呼喊后,唐娜转身回到了车门边:“黎弘哥哥去哪里了呢?”   “我也不清楚。”小张满脸疑惑:“奇怪,刚刚还在呢——娜娜,你找黎弘哥哥有急事吗?是不是导演叫你来找你他的?”   “不是的,是娜娜想叫他一起吃晚饭。”唐娜说:“我给黎弘哥哥打个电话。”   唐娜拿出手机打电话,而小张就站在面前等着她打电话。   唐娜只能按下在保姆车里调查更多的心思。   “喂?”黎弘的声音在手机中响起。   “黎弘哥哥,你在哪儿呢?”唐娜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娜娜啊,你找我有事?”   “我来叫你一起吃饭,你怎么不在车里?”   “你们去吃,我晚上有约了。下次我再请你吃饭。”   电话那头安静得只有黎弘的声音。   唐娜虽然狐疑,却摸不出更多线索。   “行叭,黎弘哥哥要说话算话。”唐娜说。   挂断电话后,唐娜跳下车,冲在她面前关上车门的小张道别后往回走。   回到摆满塑料椅的休息区后,虞泽和池羚音正在说什么,不远处一群人掩嘴看着两人,不知在编造什么八卦。   唐娜走近后,听见他正在向池羚音请教演戏的技巧。   真是没眼光!   难道她的演技不好吗?   池羚音看见她回来了,笑着问道:“人呢?”   “黎弘不在。”唐娜抓住虞泽裤腿,小爬虫自觉地弯腰把她抱起。   池羚音的眼中露出意外:“你和黎弘很熟?”   “一般。”唐娜说:“我想让你看看他,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比如?”池羚音挑眉。   “比如——”唐娜说:“是人是妖。”   关乎妖怪的话题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热聊,池羚音说:“边走边说。”   “坐我的车。”唐娜说。   池羚音笑道:“5岁的唐娜有辆千万级豪华超跑,这件事都传遍横店了。”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你家里一定很有钱。”   唐娜不屑地撇了撇嘴:“我不止有钱。”   她可是集美貌、财富、家世、才华、智慧于一身的传奇魔法师。   三人上车的时候,池羚音主动坐到了后座,把副驾让给唐娜。   虞泽给唐娜绑好儿童椅上的安全带后,池羚音说:“分辨妖怪,你应该去请教袁梦。”   “你的阴阳眼看不出来?”   “我只能看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妖怪和人类同样,都是世界诞生的生命,在我眼中没什么区别。”   超跑杰出的性能让他们转眼就来到了影视城的主街道上,不远处已经能看见影视城的大门。   “可是你能看见恶灵。”唐娜用肯定的语气说。   “恶灵是早该离去,却偏偏流恋人间的执念。”池羚音笑道:“从它诞生之初,恶灵就是被世界排斥的存在。”   “你怀疑黎弘?”虞泽握着方向盘,眼角余光瞥她一眼:“为什么?”   “直觉。”唐娜避重就轻地说。   怀疑人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对唐娜来说,怀疑早已是她的本能。   在初步降低池羚音的可疑度后,她就将目光转向了正和虞泽同组拍戏的黎弘。   他的可疑简直要从每个毛孔里冒出来。   恶灵袭击那晚,他在。   事后他主动和节目组说延期拍摄,正好让虞泽有了养伤的时间。   之后更是像林沣思推荐虞泽,成为虞泽接拍《侠盗》的助力之一。   巧合多了,就不可能再是巧合。   唐娜将他列为高危对象,打定主意要抓到他藏在身后的小尾巴。   她正在思考的时候,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虞泽看了她一眼,从一旁扯出两张纸巾递给她。   “不知道……”唐娜话音未落,忽然被虞泽脚下一根黑色的笔吸引了注意。   那似乎是虞泽刚刚拿纸时,从小抽屉里落出的。   虞泽跟着她往下看了一眼,说:“停车再捡。”   唐娜问:“这是你的笔吗?”   “不是。忘了哪儿拿的,也许是林导那里——怎么了?”   “太丑了,不配我的车。”唐娜一脸嫌弃。   她用虞泽递来的纸巾响亮地拧了把鼻涕。   池羚音问:“你们知道宇舟拍卖会就快召开的消息吗?”   虞泽看向后视镜里的池羚音:“那是什么?”   唐娜开口:“卓宇策划的拍卖会,明面上和普通拍卖会一样,私底下卖妖界的东西。昨天我刚收到邀请函。”   池羚音说:“这次卓宇拿出了不少压箱底的珍宝出来拍卖,你要是有意,最好确保在拍卖会开始前有足够的钱。”   唐娜不相信其中有自己看得上的东西,她漫不经心地扔掉用过的纸巾,问道:“什么珍宝?”   她随便搞个破烂出来都被卓宇视若珍宝地收藏起来,这么落后的社会,她能期待卓宇拿出什么好东西?   “我听说,这次拍卖的货物的确里有不少奇珍异宝,因为三年前始皇恶灵的事,妖界也死了不少妖。”池羚音意味深长地说:“他们遗留在人世间的东西开始进入市场了。”   妖遗留在人间的东西无非就是财宝和尸骸,池羚音说得这么晦涩,唐娜估计她指的是后者。   看来这次的拍卖会是原材料大会。   唐娜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她可以去拍卖会买了原材料回来加工,再转手高价卖给卓宇,转眼又是一大笔钱。   在她思考如何敲诈卓宇的时候,池羚音说:“我猜有一件东西你会感兴趣。”   “什么?”   “时空之门,据说可以打开通往异世界的通道。”   唐娜眯起眼。   “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我现在不了解,我也只是从卓宇那里听了只言片语。听说这东西已经引起了类管处的注意,所以卓宇才会把拍卖会地点设在台湾海峡,就是为了钻法律的空子。”池羚音说。   “你的耳朵听得挺远。”唐娜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池羚音一眼。   “说得少了,你会怀疑,说得多了,你还是怀疑。”池羚音笑道:“你叫我怎么办呢?”   她瞥了眼沉默是金的虞泽,玩笑道:“像他那样闭口不言,就能取得你的信任吗?”   唐娜看了虞泽一眼,他也在看她。   “谁说我信他了?”她嘟哝着,把横在一边的大白鹅拉了过来,挡在胸口:“那个时空之门,你知道要多少钱吗?”   “起拍价五千万。”池羚音说。   “卓宇这狗东西——”唐娜咬牙切齿:“他怎么不去抢呢?!”   抢劫惯犯说这话的时候,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心理不安。   在诺澜餐厅吃过晚饭后,池羚音叫来保姆车接她回宾馆,唐娜和虞泽再次坐进超跑中。   虞泽问:“你要去参加拍卖会吗?”   “去,为什么不去?多好的机会。”   “池羚音说要许多钱,你够吗?”虞泽问。   “现在不够,等我在拍卖会上卖出我的的最新作品就够了。”   虞泽皱起眉头:“池羚音说五千万起拍,你最少要准备七千万,你卖什么能凑到七千万?”   “我有一样不输给时空之门的宝贝。”唐娜说。   “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唐娜的声音里满是骄傲,她打开车上置物的小抽屉,里面放着用三妖贡品做出来的宝物。   她欣赏了一会,啪地一声关上抽屉门。   “谁也猜不到,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   虞泽深深看了她一眼。   夜幕低垂。   横店镇的一处连锁短租公寓群中已亮起万家灯火,公寓楼下却是灯光昏暗,树影憧憧。   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沿着路边走走停停,不断向四周张望。   他走到一辆纯黑色的法拉利旁,假装无意地在车窗上一拍,留下一张黄色的符纸。   确认符纸留在车上后,男人在副驾门前蹲了下来,从身上掏出一把小锤,向着车窗用力砸了下去。   超跑内的警报亮起红灯,车窗上的符咒跟着发出微微的白光,明明应该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却连远处的猫叫声都比不过。   忽然间,一束手电筒的灯光刺向他的眼睛。   男人用手挡住强光,眯着眼睛努力向外看去。   金发的女童和黑发青年站在不远处,青年面无表情,女童的脸上却露着冷笑。   “你想好自己的遗言了吗?”   男人面色大变,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虞泽飞身追上,几秒后就将他反手按倒在地。   他把男人的脸按在地上,用身体制住男人激烈的反抗,冷声问:“是谁派你来的?”   虞泽话音未落,男人的身体忽然一阵痉挛,他停止挣扎,绿豆小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唐娜沉下脸,目不转睛地看着表现异样的男人。   “……他怎么了?”虞泽不由放松手里的力量。   男人的痉挛渐渐停止,当他完全安静下来后,他就像睡着了一样,但仅仅三秒钟后,他猛地抬起了头。   “你们是谁?你压着我干什么?!”男人再次挣扎起来。   “你砸了我们的车,你还记得吗?”虞泽把人提了起来。   男人被虞泽揪着后背衣领,看到车玻璃碎了一地的法拉利超跑后,脸都白了。   “是我吗?不是,我不记得,不是我砸的!”   男人挥舞着双臂,对虞泽拳打脚踢,想要从他的桎梏下逃走。   唐娜刚想嘱咐虞泽不要太温柔了,就见虞泽利落地反剪男人的双臂,将他的身体砰的一声按到充满玻璃划痕的法拉利前车盖上。   “说,谁派你来的?”   他的声音如月光般晦暗清冷。   男人看着虞泽寒冰般的目光,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不是虞泽吗?你不能打我,我要爆光你……”   “你想爆料给谁?娜娜帮你打电话。”唐娜拿出手机:“不过在那之前,娜娜要先报个警,毕竟有人砸坏了刚买不久的跑车,还好我安了行车记录仪,虽然车不贵——也就一千三百万,但是娜娜的感情受到了伤害,他要是不照价赔偿我的车和精神损失费,娜娜就让他去小黑屋里捡肥皂……”   男人一听这车的价值,立马就怂了,脸色惨白地从早上自己踢翻路边垃圾桶的事,一直说到现在。   按照他的说法,他是个瘾君子,晚上也是去“嗨了一把”,兴奋之后到底做了什么事,他什么记忆也没有——包括砸车的事。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砸车……可能是觉得这辆车里面有值钱东西……我没有钱,你放我一把,我老妈八十好几了,我要是进局子里,谁来照顾她?求求你们大发善心,放我一把!”   男人红着眼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   唐娜看着他的狼狈模样,内心毫无波澜。   她打开车门,拉开车上的小抽屉。里面的东西没了。   “看看他身上。”唐娜说。   虞泽翻开他紧握的手掌,又看了他身上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搜出零零碎碎许多东西,甚至还有一小包白色粉末。   “……没有。”虞泽抬起头。   唐娜扯下粘在破碎车窗上的那张黄纸,说:“……没有也正常,已经被转移了。”   刺耳的警报声霎时响彻小区。   虽然送上门来的是个弃子,但是让弃子发挥超乎寻常的功效正好是唐娜擅长的事。   唐娜关掉车身的警报,拿出手机拨通了110的电话:“警察叔叔,我想报警!”   凌晨一点,短租公寓群楼下却停满闪烁着警灯的车辆,许多警察在勘察现场,两个男警扣押着哭哭啼啼的嫌犯上了警车。   唐娜将这里交给警察,转头要虞泽抱起她,两人向家中走去。   “这里的安保太差了。”唐娜说。   “剧组有安排酒店,但是环境不太好。”虞泽顿了顿,说:“明天我去问问黎弘,这附近有没有条件更好的公寓。”   “不用。”   虞泽朝她投来不解的眼神。   “一会你当面问他。”   透明的玻璃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个不知用处的金色小球。   一名英俊成熟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浅灰色的瞳孔中静静映着玻璃盒的影子。   他已经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测出这个小球的作用是什么。   自从白天听到唐娜和虞泽的对话后,黎弘就想了很久。   要不要出手呢?   他不得不承认,唐娜那句“我有一样不输给时空之门的宝贝”动摇了他。   时空之门他志在必得,唐娜的宝贝他也想一看究竟。   他望着金色小球看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伸手朝盒中探去。   他的神经绷成一条直线,防备小球忽然生出异变。   纤长苍白的手指试探地触到小球上。   小球圆润冰冷,像是刚刚才从冷冻库中拿出,黎弘见没有异状,把它从玻璃盒中拿了出来。   下一秒,原本安安静静的金色小球白光大放!   黎弘脸色大变!   白光笼罩了整个屋子,将没有开灯的卧室照得亮如白昼。半晌后,白光渐渐消弭。   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黎弘被卷进一阵白光里,浑身警戒拉到最高,他觉得自己在什么凝胶里挤了一遍,这感觉只有短短一瞬,他又回到了正常的空间。   他从举起的右手后睁开眼,看到一排幽蓝色的电光和两只凶神恶煞的大嘴绿恐龙。   “……”   黎弘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他放下手臂,笑看着囚牢外的唐娜。 第53章   小小的金发女童坐在沙发上,眯眼看着他,手中把玩着他刚刚拿在手里的金色小球,身旁坐着她脸色难看的守护者。   从周围的环境来看,他应该是正在虞泽的家中。   身后的电视机传来声音:“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黎弘头也不回。   “晚上好啊,娜娜。”黎弘笑着,又和他的同事打招呼:“晚上好,虞泽。”   “……原来真的是你。”虞泽面色冷厉。   “冷静一些,我可以解释。”黎弘说。   他刚刚举起双手,一缕幽蓝色的电光就像鞭子一样抽了过来,黎弘不得不重新放下双手,说:“我无意伤害你们。”   唐娜对身旁的守护者笑呵呵的说:“黎弘哥哥真会开玩笑,好像他有意就能伤害我们一样。”   金发的女童转过头来,瞬间变脸。   “脸可真大。”   “你手里真的是可以和时空之门相媲美的宝物吗?”黎弘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手中的金色小球。   “你不是已经体会过了吗?”唐娜讽刺的说。   黎弘想起自己被卷入的那道白光,心里明白了。   “那是一道迷你时空之门。”   唐娜说:“简单一点。我称它为传送宝珠。”   “你们怎么怀疑到我头上的?”黎弘耸了耸肩,说:“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足够友好。”   “我习惯将所有出现在我半径一千米以内的人都怀疑一遍。”唐娜冷笑着举起一支黑色的圆珠笔:“窃听器,这是我玩剩下的东西。”   “我没有恶意。”黎弘再次宣称:“这一点你们应该最清楚。”   “出现在上京电视台的恶灵和你有关系吗?”   “没有。”黎弘笑道:“我说了,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对,最多就是做点偷窥、窃听、偷人东西的小事情。”唐娜拿出一张黄色符纸,问:“你是玄学家?”   “我不喜欢和那群耍把戏的相提并论,我自称学者,我学习所有值得学习的知识并化为我自己的力量。”黎弘笑了起来:“包括炼金术。”   炼金术?   这个世界或许有类似的职业,但它们都不叫炼金术,炼金术和炼金术士都是唐娜的世界才有的东西。   这就像是有一个人突然站在唐娜面前,告诉她,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魔法师一样。   荒谬。   唐娜沉下脸,一根幽蓝色的鞭子朝黎弘打去。   鞭子被黎弘身上浮起的淡淡光彩拦住了。   “……你开什么玩笑?”唐娜盯着他不放。   “别误会,我没有开玩笑,但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黎弘说:“我的炼金术学自一本古老的手稿,我是这里的原住民,但我相信手稿的主人应该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   “证据。”唐娜说。   “我希望我们能有一个更体面的谈话方式。”黎弘看着面前的幽蓝色囚牢。   话音刚落,整个客厅都闪起了幽蓝色的光芒。   那是用肉眼数也数不清的,大小各异的魔法阵。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黎弘沉默半晌后,开口说道:“手稿中有一个预言。”   他停顿了片刻,然而没有人追问他接下来的话。   黎弘咳了一声,继续说道:“红色海洋中走出金发的魔女,神的制裁穿透她的身体,她将带着诅咒沉睡,当她睁开双眼,世界将迎来毁灭。”   客厅陷入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后,唐娜说:“你觉得我是预言的主人公?”   “一开始没有。”黎弘说:“直到亲眼见到你让那么强大的恶灵化为飞烟。”   “我要看那本手稿。”   “可以。”黎弘答应得很爽快:“现在你能收走这个东西了吗?”   “你以为这就完了?”唐娜冷笑一声:“重头戏现在才开始。”   “……还有什么?”黎弘愣住。   “我买来还没超过两个月的超跑,被你控制的那个瘾君子砸得稀巴烂,你要怎么赔偿我的损失?”唐娜冷笑。   黎弘笑了,仿佛她说的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给你换一辆一模一样的。”   “你砸坏了我的车,赔我一辆一样的?说得好听,世上没有两片一样的叶子,也不会有两辆一样的车,我的丧车之痛永远也好不了了!”唐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怒声说:“别以为臭钱就是万能的!”   “翻倍赔。”黎弘说:“两辆同款,或者其中一辆折为等价现金。你说呢?”   “行。”她迅速坐了下去:“一辆同款,一辆折算现金打我账户。”   黎弘点头:“可以。”   唐娜拿出手机点了点,黎弘身上的手机随之响了起来。   他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张微信收款码。   “……”   “先付现金,车,我要在一周内看到。”唐娜说。   虞泽看着窗外的风景,假装没有看见眼前的敲诈现场。   过了一会儿,唐娜的手机叮咚一声,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收款提示,幽蓝色的囚牢化作点点星芒消散。   唐娜收起手机,“这次算我吃了个亏,等我看到我的车了,你偷窥窃听的事就一笔勾销。”   “今天太晚了,不适合长谈。”黎弘彬彬有礼地说道:“明天下午七点,诺澜餐厅见。”   黎弘看着唐娜,问:“你的宝珠能把我送回家吗?”   “只有通向地狱的单向列车。”唐娜眨眨眼,恢复天真可爱的做派:“黎弘哥哥想去玩吗?”   “……我还是出门打车。”   黎弘向门口走去,身后传来唐娜的声音:“妖不是都有自己的出行方式吗?”   黎弘头也不回,笑道:“我从没说过自己是妖。”   玄关的大门打开又合上了。   唐娜脸上的天真表情消失,她觉得这句话存疑,刚刚她打向黎弘的一鞭子就是为了逼他露出马脚,没想到却被他拦了下来。   唐娜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是一个不可小觑的男人。   所以他走的时候,她没拦。   如果黎弘没说假话,手稿有极大可能是尼贝尔留下的,如果他得了尼贝尔的真传,势必又是一个难缠的敌人。   目前看来他对她没有敌意,她也没必要在这时挑起战火——多料影帝呢,拿来利用不是比推开更好?   现在就连堂堂血腥魔女,为了扑街偶像能翻红都不惜踏入娱乐圈以一拖一,难道身为多料影帝的他还能幸免于难吗?   唐娜转头看向虞泽。   “徐柴派去的小狗仔应该已经在警局了,他会故意把这个料歪曲后全网散播,等到明天一早,你和毒品的丑闻就会传播得沸沸扬扬——”   这番话不管放到哪里都是不妥,唯有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说的人理直气壮,听的人平静若常。   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到的只有信任。   她下意识地避开他坦荡的目光,说:“上一次就是因为错过澄清的最佳时机,藏毒谣言才会屡禁不止,再来一次,你有信心打赢这场仗吗?”   虞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和你一起……有。”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星期天。   早上九点的时候,已经开拍数月的《侠盗》在万众期待中发布了第一个片花。   谁也没想到,片花中最具看点的不是双料影帝的黎弘的表演,而是时隔多年再次触电的虞泽。   黎弘演得好,在所有人意料之中,虞泽演得好,却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在他被黑得最厉害的时候,他那些画报式演技的动图在网络上到处流传,就算没看过他演过的电视剧,网友也大多都看过他苍白的演技动图。   发布片花后,林沣思一直挂在微博上实时刷新网友评论,如他所料,片花中最出人意料的虞泽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   《侠盗》的演员片酬都不高,所以林沣思得以将预算都花在了电视剧上。   仅仅是一个两分多钟的电视剧,就足以窥见这部片子在制作上投入的“大手笔”。   林沣思把已经播完的片花拉到最初,再一次从头看起。   第一个片花决定片子氛围和观众第一印象,对开播后的结果至关重要,后期团队一共出了几十个版本,现在公开的这个是他征询了多人意见后,左思右想后最后敲定的版本,他相信即使再剪一百个出来,也不会比眼前的版本更让他满意了。   凛冽萧瑟的前奏声起,水墨江湖在眼前渐渐展开画卷。   夜风刮起,血雨落下,在乱世中,英雄和小人物有着不同的选择。   金戈铁马中,儿女情长何去何从,长剑上滴落的水滴,是雨还是美人泪?   一个个豪杰依次登场,在这个大时代中开辟不同的人生。   虞泽的出场顺序不算前面,他甚至排在接近片尾的地方,但是他一登场,就顺理成章的吸引了人们的视线注意。   因为他是伯赏,他旧衣旧裳,浪荡不羁地半披长发,轻佻言笑,上一刻他挑着嘴唇坏笑,下一刻却会在不公面前挺身而出,孤身一人,挑衅屠城的十万雄兵,当鲜血染红他冷白的脸颊,当万剑穿身,他却反而露出笑容,拖着残破的身躯越战越勇。   他是时代的剪影,是悲剧的英雄,在“家仇”和“国恨”中,他代表的是“乱世之人”,是“侠盗”中真正的“侠”。   林沣思无论第几次看这个片花都会觉得热血激荡,他相信所有观众也会和他一样!   为伯赏这个人物会心一笑,为他倏然落泪。   是虞泽为伯赏赋予了生命。   在亲眼见到之前,他都不敢相信入组前的虞泽和片花里的虞泽是同一人。   虞泽不是天才,但他绝对是努力的天才。   林沣思一步步见证了他如何演活伯赏,心中的震撼更加难以言喻。   片花下的评论在一个小时后已经积累起了数十万转发,点赞数名列前茅的评论里,虞泽的名字超越黎弘,成为最频繁出现的单词:   “这才是古装剧!片花精彩得超出我的预料,无论是演员的表演还是片花都无可挑剔!特别表扬虞泽,他的表现只有一个词能形容我的心情:绝了。”   “我还以为看得是电影!希望正片也能保持这个水准!虞泽的表现确实不错,顶锅盖说一句,比黎弘更吸引人,可能是悲剧美。”   “虞泽脸上染血的画面击中了我!我的心跳现在还没缓过来!伯赏最后死了吗?不要啊!”   “表面上平静如水,暗处暗流涌动,演员们的每个眼神都是戏,虞泽这次的表现让人惊讶。”   “好热血!画面和音乐都江湖气十足,坐等开播!虞泽是不是去报了什么演员进修班,能不能让他对外分享一下,让剩下的画报演员们一起进步?”   有好事者@了林沣思,问:“虞泽的演技是不是只存在于片花里?”   这条评论淹没在成千上万条评论里,一开始没有引起网友注意,直到林沣思直接挑出来转发回复了:   “正片播出后,没有人会再去质疑虞泽的演技,就像他让我震惊一样,他也会所有怀疑他的人震惊。”   能让林沣思背书的人不多,黎弘算一个,虞泽算第二个,林沣思的宣言一出来,全网直接沸腾,虞泽的演技究竟如何成了全网讨论的热点。   固守成规的人依然认为虞泽是画报演技,但更多的人已经被这条精彩至极的片花扭转了看法,他们开始期待,虞泽在正片里究竟会拿出怎样的演技来让他们惊艳。   在舆论形式对虞泽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当天中午两点过,网上再次爆出了虞泽的丑闻!   刚刚沉静下来没多久的网络再次沸腾,成百上千的营销号都在爆料同一件事情:虞泽再次卷入吸毒丑闻!   作为早上才大出了风头,已经一只脚踏进了翻红门槛的过气偶像,虞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丑闻,痛心疾首的人有,拍手称快的人也有。   赵健在移动的保姆车上看到这条新闻时,险些把脸都笑开了花。   他和白亚霖坐在同一辆车上,正在为了《疯狂星期六》的拍摄而赶场,赵健看到这条新闻后,立即推醒了躺在旁边座椅上闭目养神的白亚霖。   白亚霖取下眼上的眼罩,不悦的看向他。   “你来看看这条新闻。”赵健把新闻分享给他。   白亚霖拿起震动的手机,神情由一开始的漫不经心转为凝重。   “还好当初我跑的快,不然现在连你也要被连累。”赵健自鸣得意的说。   白亚霖问:“警方出通告了吗?”   “还没有,不过快了。狗改不了吃屎,我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天。”赵健从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   白亚霖没有搭赵健的话,他迅速用手机上网,查看网友们对此事的态度:   “有了第一次就肯定会有第二次,特别是在吸毒这件事上。我从来都没信过虞泽能洗白。”   “救救孩子,娜娜怎么能被这种人照顾呢?!”   “狗逼,快出来澄清!”   “我不信。美国藏毒那件事就没有实锤,现在又来一次,我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黑他,现在被抓进警局的也不是虞泽,他砸了虞泽的车,难道就说明他认识虞泽吗?”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我再也不相信电视上的东西了。我现在还每天靠《我家的小祖宗》下饭呢!!”   白亚霖想找消息最开始的出处,但是最先爆料的博主已经删博,原始消息究竟是什么样,现在已经没人知道。   目前最主流的说法就是虞泽和毒友一起吸毒,毒友吸嗨了,把他的车砸了。   有小道消息称,虞泽被罚的这辆车是法拉利的限量超跑,最低配置也要1300万,虞泽之前卖鞋子的说法都是为了草贫穷人设,实际上富的流油。   卖鞋子这个说法是从唐娜那里传出来的,于是又有了一种猜测,这两人串联好了演戏,为了就是翻红。   不过这种猜测属于非主流,很快就遭到了网友们的驳斥:   “放你娘的屁,五岁要是有这个演技,老子被骗也服了,国家要颁给她一座最佳女主角奖。”   赵健在一旁冷笑:“等警方的通报一出来,虞泽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白亚霖看着手机,没有说话。   手机忽然一震,顶端出现一条最新新闻:   “@虞泽发律师函,状告134个营销号及网友!虞泽表示网络上流传的聚众吸毒事件与事实完全不符,严重侵犯了自身的人身权利,要求各大平台及转发谣言者立即停止侵权并道歉。且已对所有侵权证据进行收集和保全,会立即通过法律途径追究法律责任。”   “不。”白亚霖看着手机上的新闻,目不转睛的说:“这一次,他真的要翻身了。”   “各位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正在杭州的司法鉴定机构外面,现在虞泽已经进去一个小时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得而知——”   摄像机镜头慢慢扫着警卫森严的机关大门,入镜的还有许多抱有同样目的的记者,他们举着相机,不约而同地对高墙内探头探脑。   徐柴站在自家摄像机旁,对着正在直播的手机解说现在的情况。   “根据可靠线人的情报,虞泽这次主动要求的是毛发检测,一般为了检测嫌疑人有没有吸毒都是尿检,老徐在这里给大家科普一下,尿液检查最简单,可以查出嫌疑人一周内有没有使用毒品,血液检查可以查出一个月的,毛发检查可以查出半年的。”   目不暇接的弹幕从画面中闪过:   “虞泽敢用头发做检测,说明他真的没碰过毒品啊。”   “上次美国被抓时他只做了血液测试,因为时效性的问题之后一直被黑粉抓着攻击,这次他是学到教训了,直接上时效最长的。”   “这么刚?刺激。”   “哥哥,我一直都相信你!!”   “虞泽在综艺里说吸毒的都是逃避现实的胆小鬼,这话说的真好。”   直播镜头从一个个苦等的记者身上移过,徐柴感叹:“这些狗仔,深秋十一月的寒风里,冻得直哆嗦,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看到正主,真是可怜。”   几条弹幕飘过:“说得你好像不是其中一个一样???”   徐柴叹了口气,拿着手机,走向街对面:“我还是去喝杯热咖啡。”   弹幕:“大哥,你还在直播呢?这样好吗?”   徐柴在街道对面的小咖啡厅里叫了一杯热咖啡,又买了几个小蛋糕。   “谢谢。”他对一脸好奇的咖啡师飞了一个wink。   徐柴单手托着托盘,径直朝咖啡厅深处走去,弹幕里已经疑问爆炸,徐柴无视其中的疑问,对正在直播的手机说:“在等待虞泽出来之前,我们先和约好的这个人吃个早茶。”   弹幕里铺天盖地的质问辱骂在镜头里出现金发小女孩后统统销声,片刻的空白时间,弹幕纷纷变成:   “徐干大!”   “牛逼!!真的牛逼!!居然约到娜娜的独家,狗仔界一哥果然还是徐柴!”   “虞泽居然把娜娜也带来了,这个环境不合适?”   “综艺里虞泽就和娜娜说过,吸毒的人都是逃避现实的胆小鬼,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我相信他。”   “心里没鬼才会带孩子过来啊,这环境怎么了,多好的禁毒教育。” 第54章   徐柴把托盘里的咖啡和小蛋糕一一放到桌上,将托盘放至一旁的托盘架上后,在唐娜面前坐下。   徐柴拿出一个桌面支架,把手机架起来,后置摄像头正好对着唐娜。   小女孩穿着内里粉色羊羔绒的牛仔外套,一头自然微卷的金发随意散在肩上,头上戴着一顶杏色的棒球帽,她望着手机镜头,浓密纤长的睫毛就像一把带着阳光的羽扇,在雪青色的大眼睛上扑扇扑扇。   直播画面里立即飘过无数弹幕:   “娜娜!!是妈妈啊!!”   “我的娜宝可爱死了啦!!”   “娜娜!!别怕!姐姐保护你!”   “娜娜早上好啊!!”   徐柴端起咖啡,嘴唇刚碰到咖啡杯,看到一条弹幕飘过:“徐柴再不给我们传话,我就当他死了,取关他以后只看于心的爆料。”   徐柴在寒风里站了一小时,这时刚想歇息一会,看到这条弹幕差点把咖啡喝进气管里。   他放下到嘴边的咖啡,赶忙说:“娜娜,叔叔正在直播,网友们都在对你问好呢。”   唐娜闻言,露出灿烂微笑,对着镜头举起胖乎乎的小手挥了挥。   弹幕:   “啊,我死了,我因为小甜心死了。”   “我的娜娜可爱死了!!我这颗老母亲的心啊!!”   徐柴咳了一声,对唐娜说:“娜娜,叔叔听说你爱吃蛋糕,这些都是给你买的,吃。”   “谢谢徐柴叔叔。”唐娜甜甜一笑,拿起刀叉。   “你有没有告诉虞泽,你要接受叔叔的采访?”   唐娜仔细切下蛋糕一角,头也不抬的说:“娜娜是小大人了,可以自己做决定。”   一行弹幕飘过:“怪不得呢,等黑脸蛋蛋出来了,徐柴就可以进医院急救室了。”   徐柴问:“你知道虞泽是去里面做什么的吗?”   唐娜点点头,说:“用证据说话。”   “这是虞泽告诉你的吗?虞泽还说什么了?”   “蛋蛋说,他会告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只要还有一个人在身后支持他,他就永远不会倒下。”唐娜掩嘴一笑,说:“明明是两个人。”   “哪两个人?”   “娜娜和娜娜的小姐姐。”   徐柴听到这里精神一振,连忙追问:“娜娜的小姐姐是谁?”   不断闪过的弹幕也在追问同一个问题。   虞泽的女友粉已经所剩无几,如今还在吃瓜看热闹的大多都是八卦的路人,他们听见唐娜的话,纷纷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是谁?娜娜的小姐姐是谁?!”   “我记得!唐娜在综艺里面就提过,要向小姐姐告状!所以,这个小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唐娜到底是什么身份?真是让人抓心挠肺啊!”   “网友们有很多想问的问题,叔叔问,你就回答叔叔——”徐柴顿了顿,加了一句:“不想回答就说不想说,好吗?”   徐柴不怕被黑脸蛋蛋揍,却怕没给下台台阶而被唐娜咒。   和虞泽锁上就算了,虞泽眼看着就要翻红了,他可不想再和其他扑街十八线再锁一次。   经过种种匪夷所思的事件后,徐柴现在觉得,这个圈子里得罪谁都行——   千万别得罪唐娜。   看看于心,泰国一行后,至今还没恢复元气。   前不久他对“娜也太棒了”出手的时候,他就知道于心这老狗要栽,果不其然,虽然“娜也太棒了”公众号消失了,但于心老狗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于老狗还活着吗?   徐柴打了个寒颤,在金发女童面前坐得更加端正笔直。   他从充斥着无数提问的直播画面里挑出一个比较和缓的,问道:“你担心虞泽吗?”   “不担心。”唐娜笑得甜甜的:“我相信蛋蛋,他不会骗人。”   “听说你们刚买的豪车被砸了?”   “是我的。”唐娜纠正:“我买的,蛋蛋是我的司机。”   ……壕。   徐柴在心里发出和满屏弹幕相同的感叹。   “最近各大剧组的演员表里频频出现虞泽的名字,这里有网友提问,虞泽身后是不是有某个……”   徐柴停顿片刻,将弹幕中的“包养”换了一种说法:“某种神秘力量在提携他?”   唐娜爽快地说:“有。”   “谁?”   “我鸭。”她歪着头,眨了眨明亮湿润的大眼睛:“叔叔阿姨们请我去演戏,蛋蛋去我才去,娜娜要和蛋蛋在一起。”   弹幕上立即飘过一串弹幕:   “我的娜宝真是太善良了!”   “虞泽现在好像没有代言?没关系,妈妈去给你的蛋蛋草收视率!乖宝,你等着!妈妈一定会让你的蛋蛋翻红!”   “人间天使,呜呜呜。”   徐柴又问:“以后会经常演戏吗?”   唐娜摇头:“不想演了,娜娜很忙。”   “你的姐姐和虞泽是什么关系?”   “很好的朋友。”   ……有多好?   徐柴心里的疑问再次和弹幕的疑问不谋而合,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他识趣地咽下了这个问题。   徐柴和唐娜一问一答的时候,桌上的小蛋糕渐渐消失,当她吃完最后一口草莓芝士蛋糕后,徐柴看了眼时间,开口道:“虞泽快出来了,你要和我一起去接他吗?”   “要。”唐娜点头,跳下椅子:“谢谢徐柴叔叔请娜娜吃小蛋糕。”   光看外表,徐柴险些又要以为她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了。   他赶紧摇头,驱赶走这可怕的幻想,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是小祖宗!   他想起虞泽和她相处的时候,主动问:“要不要叔叔抱你?”   唐娜摇摇头,一脸乖巧:“娜娜自己走。”   金发的小女孩背起放在卡座上的小恐龙背包,原地跳了跳,小恐龙肚子里稀里哗啦一阵响。   “走叭,徐柴叔叔。”唐娜抬头眨眨眼。   弹幕里一群老母亲又一次发出尖叫。   徐柴和唐娜出现在司法鉴定机构门口的时候,毫无疑问的引发了轰动。   无数记者朝徐柴投来写作“羡慕”,解读为“你这狗比居然约到了独家”的强烈目光。   唐娜和徐柴挥了挥手,独自进了机关大门,徐柴举着手机继续直播。   有面熟的记者挪了过来,讨好地笑着,问:“徐哥,您是怎么约到独家的?也和我们分享分享您的经验。”   “这还不简单?”徐柴露出虚伪的笑容:“努力!刻苦!总有一天独家也是你的!”   对方讪讪地回去了。   徐柴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看向安安静静的机关大楼。   不远处等待的记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已经聊起了天:   “还有多久?”   “唐娜都进去了,快了。”   “这次虞泽能翻身吗?”   “要是有神转折就好了。”   “没有神转折这也会是今天当之无愧的头条。”   “为什么?”   人群忽然一阵骚动,无数声“他出来了”陆续响起。   被问“为什么”的记者来不及回答,立即抓着摄影师冲了上去,他还没跑出两步,一个身影猛地从眼前蹿出,朝走出机关大门的虞泽飞快冲去。   徐柴身手灵活地避过几个同行,目标明确地冲向抱着唐娜站在大门口的虞泽。   为什么?   因为这是虞泽昭告天下的宣言——   曾经的流量神话卷土重来了。   “……我从前没有屈服,今天更不会为流言屈服,再有污蔑,我们法庭见。”   波士顿希尔顿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里,黑黝黝的空间里亮着一抹黯淡的光。   酒红色天鹅绒窗纱遮蔽的落地窗外,响着微弱的风声。   风吹不动沉重的天鹅绒,也吹不动虞霈几近凝固的冰冷血液。   虞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中光彩飞扬的大哥,心里像是灌满趋于凝固的混泥土,沉甸甸的,压得人透不过气。   他睡不着,关掉手机,取下耳机扔到一旁,从床上慢慢坐起。   他起得很慢,右腿依然传来肌腱拉扯的疼痛。   每一下,都像是有人用弹弓狠狠打在他的肌肉上。   每到夜晚,他都无法安眠,长则三个小时,短则两个小时,堵塞的血管总是会让他从睡梦中醒来。   每个夜晚,他都不得不面对自己令人厌恶的缺陷。   他讨厌夜晚。   夜晚留给他的大多是大汗淋漓的疼痛和噩梦,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夜晚给他留下一丝美好。   “小霈为什么会讨厌夜晚呢?”   温柔的母亲坐在床边,为无法入眠的他轻轻揉着麻痹的右腿。   “……只有我睡不着。”躺在床上的他低声说。   为什么……只有他睡不着呢?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另一张儿童床,虞泽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对他的痛苦毫无所察。   “妈妈也睡不着。”母亲柔声说:“小霈有妈妈陪呢。”   虞霈默默无言地看着隔壁虞泽的睡颜。   为什么周围都是正常人……为什么只有他一人天生残疾呢?   他知道这是无理的问题,所以他从来不问也不想。   不想去想的问题总是会在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冒出,逼迫他一遍一遍自问这个问题。   他知道不能对别人问这个问题。   所以他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只有他是跛足?   他明明不想去想的。   每到夜晚,他就陷入一个无法走出的迷宫,这个迷宫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在里面撞得头破血流,大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但是谁也不在。   他始终是一个人,他本来就是一个人。   所以他讨厌夜晚。   如果哥哥不在就好了。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对比也就不会这么强烈,为什么别人都不是——为什么连同胞兄弟都不是——   只有你一人。   只有你一人。   但是哥哥不在的话,同样那些庇护和关爱也不会存在。   入校时必经的那段长阶梯前,只会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同学们欺负他跛足的时候,也没有人再挺身而出,夜里被血脉不通的右腿疼醒,睁眼也不会有人就在身边。   “小霈。”   母亲的声音让他怔怔地望了过去。   “你嫉妒哥哥吗?”母亲眉头微蹙,脸上露着担忧。   他嫉妒虞泽吗?   嫉妒吗?   虞霈从床上走下,他的目光扫过大床另一边,轻薄的羽绒被下露出一头长发。   他转身走向浴室,没有手杖的帮助,他的身体大幅度歪斜,每走一步,肩膀都一高一低。   他越过电灯开关,摸黑进了浴室,摸索到铺洒着月光的大理石台面上坐下,身旁就是宽敞的双人浴缸,在月光下折射着皎洁的光芒。   他一点一点卷起右腿上的睡裤,在月光下露出那条布满粉红色血管瘤的腿。   有这样一条腿,和干脆双腿残疾坐轮椅比,谁更好?   有一个坚定执着,永远向着目标无畏奔跑的哥哥,和没有哥哥比,谁更好?   “你睡不着吗?”   一个声音响起,虞霈朝浴室门口望去,穿着真丝浴袍的张紫娴走了过来。   “滚出去。”他冷冷说。   “又疼了?”   她视若未闻地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蹲下。   在他预料之外,张紫娴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了那条丑陋的右腿腿肚。   “我去学了康复推拿,康复中心的医生说你的腿疾时不时就会疼,按摩会促进血液流通,能让你舒服些。”她抬起头来,期盼地看着他:“试试。”   虞霈冷冰冰地注视着她,几秒后,她低头扬起嘴角,轻轻按起了他的小腿肌肉。   她的手一看就是活在锦衣玉食里的人的手,白嫩光洁,宛如一块带温度的玉石。   这只白嫩的手轻轻按在他丑陋的右腿上,对那些凸起的难看瘤子小心翼翼的按摩着。   虞霈觉得腿部的麻痹和疼痛缓解了,心里却没有因此觉得好受。   相反,张紫娴让他感到厌烦。   “你也是这么对待你以前的金主吗?”他讽刺地说。   张紫娴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我不缺钱,我也不需要金主,不管你去问谁,我没有过金主,我凭自己的实力就可以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   虞霈冷笑:“那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爱情——你的。”张紫娴说。   虞霈抬起跛足,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没有防备的张紫娴一下跌坐到地上,而他腿上一片片的粉红也开始冒出真正的红色。   他笑着说:“别在晚上恶心我,我有失眠气,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张紫娴无视他的恶言恶语,皱眉看了他的腿一眼,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出去了,虞霈冷冷看着她的背影。   没过一会,她重新回到浴室,拿着一包酒精棉签。   她就像没有听到他刚刚说了伤人的话一样,撕开包装,拿出一根酒精棉签轻轻点在他出血的瘤子上。   他厌恶这条腿。   也厌恶自己的生活。   他还厌恶自己,连带着这个世界。   每到夜晚,他藏在心底的厌恶就会从光鲜亮丽的衣服下钻出,用带着毒液的利齿啃噬他的心灵。   他看着张紫娴温顺垂下的脖颈,低声问:“……嫉妒是什么?”   “嫉妒是人之常情,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感情。”张紫娴轻声说:“你没有错。”   “我没有错?”他冷笑一声:“那么谁有错?”   “虞泽有错,他身为同胞兄弟,却没有分担你的痛苦。”   张紫娴的话如同一根银针,刺入虞霈心中最深的黑暗。   说出了黑暗中一直回荡的那句话。   虞霈忽然伸出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她猛地抬眼看着他,神色中却没有慌张,随着他不断加大力量,她依然乖顺地跪在他丑陋的跛足面前。   在许久之后,他终于松开了手,她捂着脖子低声咳了起来,他看着她指缝中露出的红色指痕,喃喃自语:“……我不嫉妒。”   “我不嫉妒。”   他回答母亲。   他或许有一点点嫉妒,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对的。   所以他会努力去不嫉妒。   因为即使全世界都最喜欢哥哥,他也知道——   “妈妈……”他屏息凝神望着床头的母亲,小声问:“我和哥哥,你最喜欢谁?”   母亲露出温柔宠溺的笑容,在昏暗的月光中对他无声地说:“妈妈最爱小霈。”   因为最爱小霈的妈妈,所以他决定将那些阴暗面都深深地藏起来,不给别人看见,也不给自己看见。   只要看不见,一定慢慢就会不见。   后来,锁住这些阴影的锁消失了,世间哪里都找不见了,夜晚他再醒来,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他再怎么寻找,也没有人再在无眠的夜里为他按摩疼痛的右腿,说最爱他一人。   剩下的那些人们,虞霈甚至比他们自己都清楚,他们更喜欢不善言辞却内心温柔的虞泽。   他在每个充斥着痛苦无眠的夜晚之后,露出最灿烂的笑容迎接亲近的人们,他们却依旧更喜欢虞泽。   喜欢虞泽没有错,他也喜欢虞泽。   可是虞泽没有错,那么是他有错吗?   究竟为什么,他要独自承受这些沉甸甸的夜晚?   张紫娴顺气之后,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掐她,她把脸轻轻贴了上来,贴在他布满血管瘤的右小腿上。   “你需要爱,正好我有很多很多爱。”   他的手被一只手轻轻握住,虞霈冷眼看着她和自己十指交叉。   “我爱你,因为你需要我,因为我会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爱你……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义无反顾的爱你。”她哑声说:“我永远不会抛弃你,我愿意为你燃成灰烬……如果你敢背叛我,我也会不惜代价毁了你……因为我爱你。”   “是吗?”虞霈冷冷地说。   张紫娴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   “……真可惜。”   他冷笑,甩开她的手。   “虞泽不要的爱……我也不要。”   虞泽的宣言和司法鉴定机构得出的结果让黑了两年的他第一次经历了舆论触底反弹。   唐娜请的公关功不可没,除了否认这次的聚众吸毒谣言外,还把两年前没有实锤却闹得沸沸扬扬的藏毒事件一并澄清了。   直到这时,才有很多无知的人第一次知道:原来美国发生的藏毒事件并非证据确凿。   虞泽的名字冲到热搜第一,虞泽的超话也一跃成为同类第一,虞泽曾经的数千万粉丝好像一夜苏醒,整个网上都在哭喊“哥哥的声音终于被听见了”。   新浪微博在庞大的流量涌入下创下瘫痪六分钟的最长记录。   所有人都知道。   曾经的流量神话——他回来了。   所有类型相近的男星都感觉到了笼罩头顶的阴影。   所有人。 第55章   “真他娘邪门!虞泽怎么翻身了?!”赵健说。   他坐在保姆车的折叠小桌前,焦头烂额地查看着白亚霖的所有合同——已经签下的和正在洽谈的。   白亚霖一言不发,沉着脸翻阅网上的评论:   “虞泽还会回歌坛吗?想听他唱歌。”   “我早就说了虞泽不可能吸毒!”   “被骂了两年脑残粉,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相信哥哥没有错!”   “levis能找回虞泽代言吗?恕我直言,白亚霖不适合品牌风格。”   虞泽在自己微博发出的宣言和律师函已经转发过百万,其中不乏知名人士的转发:   实力派演员谢东万:“虞泽是我见过最认真活着的人。”   知名电视剧导演林沣思:“好演员,继续加油。”   成功企业家章春:“愿提供律师团队。”   摇滚开山人林培:“挺你。”   新晋小花阮柔:“相信前辈的人品。”   白亚霖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作为曾经的同公司后辈,什么都不说也未免太过难看。   白亚霖默默冷笑,转发了虞泽的微博,附言:“王者归来。”   ……欢迎回来。   他会让虞泽知道,谁才是流行乐坛如今的王者。   “你和虞泽的类型相近,他翻红后,首当其冲被影响的就是你!”赵健拿起一份合同,眉心紧紧皱在一起,满脸焦虑:“beats的代言很危险,现在的代言人三个月后就到期,听说他们内部已经有邀请虞泽代言的声音了,这个机会我跟了一年,说什么也不能让它落到虞泽手里,今晚我就订机票去品牌方那里走一趟,你等我的消息,千万不能乱了阵脚。”   见白亚霖没说话,赵健继续叮嘱:“虞泽的人气还没稳定,谁也说不准是不是虚假繁荣,你这两年积累下来的人气却是实打实的,你一定要保持自己现在的优势,每周六播出的《疯狂星期六》就是一个好机会,这个综艺极大的扩大了你的国民度,我已经给你签下续约的合同,等新专辑提上议程,你还可以借这个便利在节目上宣传打歌,你在节目组的口碑不错,制作人已经说了会在专辑宣传期的时候多给你宣传的机会,你做好自己,我这里也会给你努力,为你争取更好的通告。”   “虞泽那里……你不做点什么?”白亚霖看向他。   “我正在联系于心……”赵健看了眼放在合同旁的手机,烦躁地说:“这于心最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老联系不上人!”   保姆车在电视台门前停下,白亚霖开门下车,留下一句“都处理好”后,关门离去。   什么都处理好?   想下阴刀子搞虞泽又遮遮掩掩不肯明说,把脏事一股脑都推到他脑袋上,自己做朵清清白白白莲花。   真行。   赵健对着已经关上的车门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他挂掉一直没接的通话,转而打给了张紫娴的经纪人王贞。   “看到新闻了?”赵健开门见山地说:“你们打算怎么办?”   “……你这没头没脑的,什么怎么办?”   赵健不耐烦地说:“别和我打哈哈,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搞臭虞泽有你们的一份功劳,他翻红了,你以为他不会和你们算账?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们打算怎么办?”   “边走边看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这话说得,我还能杀了他吗?”王贞冷笑。   “你就是仗着你手里是女艺人才有恃无恐。”赵健冷笑:“虞泽能翻红,背后要是没有神秘势力为他操盘这一切,我赵健的名字今后倒过来写!”   他肯定地说:“虞泽虽然和白亚霖是竞争关系,但白亚霖没陷害过他,大不了就是被抢走代言而已,你自己扪心自问你家艺人做了什么,虞泽攀上的大腿会放过张紫娴吗?你不想和我说实话就算了,我们就各自为战,看看谁最后死得更惨一点。”   赵健作势要挂电话,他屏息片刻,果然听到那头王贞迟疑的声音:“你别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各自为战了!那你说……你怎么打算的?”   赵健恶狠狠地说:   “我们把两家的力量合起来,趁着虞泽人气还没稳固前把他彻底击倒!”   虞泽翻红的第一个晚上,许多人都猜测本人应该在外面的某个地方为这件喜事庆祝。   虞泽的确在外面,但却不是为了庆祝。   诺澜餐厅角落的一处雅座上,黎弘和唐娜、虞泽两人面对而坐,桌上两杯咖啡一杯牛奶。   唐娜首次对近在咫尺的甜点失去兴趣,目不转睛地专注于眼前的古老手稿。   她看了快一个小时,谁也不敢催她,黎弘尴尬地喝着咖啡,抬起头就会迎上虞泽冷冰冰的视线。   ……真记仇啊。   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黎弘主动说:“丑闻澄清后,你打算回乐坛还是继续在影视圈发展?”   “和你无关。”他毫不留情地说。   黎弘笑了:“你还没消气?就因为我骗了你?”   “就因为骗了我?”虞泽轻声重复他的话。   黎弘问:“世上谁不说谎话?难道你从未欺骗过别人吗?”   虞泽嘴唇翕动了一下后,用力抿上了,神色更加冰冷。   片刻后,他重新开口,还是那句话:“和你无关。”   黎弘刚要说话,唐娜啪地一声合上手稿,那响亮的声音,听得黎弘心疼得一颤。   唐娜无视他脸上的肉疼,把手稿推了回去,黎弘连忙宝贝似的收了起来。   “你看了手稿,有什么想法?”黎弘打量着唐娜的脸色。   “这就是全部的手稿?”唐娜盯着黎弘的眼睛。   他不避不让,坦然地说:“当然。”   暂且就当做是这样。   唐娜拉过桌子中心的抹茶提拉米苏吃了起来。   黎弘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我的想法就是——”唐娜一叉子插进小蛋糕里:“再来个草莓拿破仑。”   黎弘看了她一眼,叫来招待再点了个草莓拿破仑,招待走后,他看向唐娜,说:“我们认真聊聊。”   “手稿的作者的确和我来自一个世界。”唐娜埋头吃着蛋糕,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虽然手稿是用这个世界的文字书写,但是唐娜一眼就认出了尼贝尔的笔迹。   他果然和自己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手稿给出了最后一块拼图。   手稿上除了记录有一些炼金术配方外,还草草记录着尼贝尔来到这里之后的生活。   原来那日大战后,尼贝尔被她卷入时空洪流,阴差阳错也来到了这个异世界,在穿梭时空中受了重伤的尼贝尔拖着病体试了很多种方法也无法拯救自己逐渐迈向死亡的身体,他的最后一篇日记应该是死之前留下的:   “神的光芒照亮地狱,信仰不灭,灵魂不堕,神迹将使我重生。”   寥寥一句,手稿到此结束。   之后尼贝尔死亡,化身恶灵作恶人间,最后被池家人封印了起来。   一切都可以联系起来了。   黎弘试探地说:“预言里的魔女……”   “不是我。”唐娜说:“如果预言是我,那么半年前世界就该毁灭了。”   黎弘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片刻后,他开口说道:“你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唐娜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看来我们有相同的目标。”黎弘说:“我早已说过,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接近你——”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娜:“是因为我认为你有帮我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唐娜皱起眉头:“你想离开这个世界?”   “我早就对这个进入末法时代已久的世界厌倦了,自我得到这本神秘的手稿后,我没有一天不想去那个瑰丽神奇的世界游学。”黎弘看着唐娜:“我们目的相同,为什么不结为盟友?”   “……我从来都不需要盟友。”唐娜忽然笑了起来,她圆脸蛋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天真灿烂:“就像你说的那样,谁不说谎话?我不相信任何人,更不需要比我还弱的盟友。”   “后背没人,就永远不会被背刺。”黎弘耸了耸肩:“我理解,但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下我的请求。”   一位女招待端上草莓拿破仑,唐娜立即把吃剩的抹茶提拉米苏推给虞泽,自己把草莓拿破仑的盘子拉了过来。   “我考虑看看。”唐娜说:“你先展示自己的价值。”   “你想要时空之门,但是资金不够。”黎弘说:“我可以提供资金。”   唐娜一叉子戳到盘子底部,眯眼看向黎弘:“……你说我穷?”   “不是……我是说,”黎弘看着被残忍腰斩的拿破仑,停顿片刻,说:“现金周转不灵。”   “嗯哼。”唐娜叉起其中一块拿破仑塞进嘴里,鼓起半张脸颊,含含糊糊地说:“好,只要你能买下时空之门,我就勉为其难成为你的盟友。”   两人初步达成战略性合作后,还算和谐地结束了这顿下午茶。   在酒店大门口,黎弘告别后独自离开,唐娜刚想让虞泽把自己抱起来,小恐龙背包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她的小短手摸不到背包拉链,摸空几次后,看不下去的虞泽弯腰打开她的背包,从恐龙肚里里摸出她的手机递给她。   他瞥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徐柴”两个字。   她曾说自己是他的经纪人,那时候他只以为是戏言,没想到今天成真,就连不知真相的狗仔头头也开始略过他这个当事人直接和她联系。   “娜娜。”   在她按下接听键之前,他忽然叫出她的小名,他从没在私底下叫过这个名字,这是第一次。   她愣愣地抬头看向自己。   金发的小女孩脸蛋圆圆,满脸天真,湿润的小狗眼让人心生温柔,在唐娜面前,虞泽第一次认识到,可爱是比美丽更强大的力量。   可爱会让人想要温柔以对,让人不自觉地就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他之前从没在私底下叫过这个亲昵的叠词,他自己也愣了愣。   “……干嘛?”她神色狐疑地嘟囔。   虞泽摸了摸她的头,说完未尽的话:“……谢谢你。”   至今所做的一切。   片刻后,唐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朝虞泽气急败坏地瞪眼:“不许摸我的头,你这个狂妄的小爬虫!”   唐娜转身背对他,飞快接起徐柴的电话:“干嘛?!”   徐柴似乎被唐娜没好气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机里陷入沉默。   “说话呀?”唐娜催促。   “咳……你上网了吗?”徐柴迟疑地说。   “怎么了?”唐娜问。   “虞泽的黑料又大规模爆发了,都是些不入流的营销号和水军在转发,虽然现在还没有大v跟上,但是放着不管,时间久了的话恐怕……”   “知道是谁做的吗?”   “我打听出来了,是白亚霖和张紫娴那方的人请的水军,他们似乎联手了……这个张紫娴,人在波士顿休假还不安分。”   “你有他俩的黑料吗?”   徐柴说了好几个,唐娜都不太满意,这些屁大点的黑料,怎么够她以牙还牙?   “算了,你去找于心,让他过来见我。”唐娜说。   “什么?”手机里徐柴的声音立即扬了起来:“找谁?”   “于心。”唐娜不耐烦的神情在两个客人路过时变得甜美:“你需要娜娜帮你通通耳朵吗?”   两个路过的女性客人见到虞泽后,露出惊喜的表情,犹豫片刻后走了过来,询问能否合影一张。   唐娜趁他们合影的时候悄悄走到一边,继续和徐柴打电话。   徐柴满腹狐疑地说:“于心会答应过来见你?”   “你见到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唐娜言简意赅地说完,挂断电话,身后的虞泽也正好和两名客人合完影。   两名客人见唐娜打完电话,立即询问能否和她一起合影,唐娜爽快地答应了她们的请求。   要求一一被满足的两名女性兴高采烈地和他们挥手道别后离开了。   唐娜放下挥舞的手臂,转身向她的人力轿子伸出手。   虞泽把她抱起:“发生什么事了?”   “白亚霖和张紫娴闲得慌。”唐娜说:“我们给他们找点事做。”   小祖宗的指示无异于圣旨。   徐柴当即就赶往机场,搭乘最近的航班飞回了上京。   通过多位朋友的辗转,他终于打听到于心的现状,得到的消息让他惊讶,于心居然和老婆分居了,到处搬家,这几天正一个人龟缩在上京一间酒店式公寓里,闭门不出。   这老狗转性修佛了?徐柴百思不得其解。   他按照从朋友那里得到的地址,赶到于心居住的公寓门前,满腹狐疑地按响了门上的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久到他都快以为屋里没人时,紧闭的房门毫无预兆地拉开了。   满眼血丝的于心和他对视,一股混杂了许多味道的古怪气味从屋里传出,其中老式蚊香的刺鼻气味最为明显。   徐柴目瞪口呆地看着于心,一时无法把眼前这个仿佛苍老了十岁的人和那个打不死的生涯宿敌联系起来。   ……他都快忍不住感到一丝愧疚了。   不就是被爆了肾虚的新闻吗,至于么?   ……可能有点至于。   徐柴连忙赶走心里的那点愧疚。   不不不,一定不是他太残忍,这还是要怪于老狗心理素质不够坚强,做狗仔这一行的,怎么就被个肾虚丑闻打击成这样了呢!   “于……”徐柴刚想说两句好话进个家门,于心就一脸紧张地捂住了他的嘴:“嘘!”   于心一把将他拉进了乌漆嘛黑的家门,砰地关上了门,好像门外有洪水猛兽。   “你干什……”徐柴有些不安了,在于心向他逼近的时候,下意识地捂住了屁股蛋子。   “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于心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   徐柴看着神经兮兮的宿敌,神色复杂地说:“……你终于疯了?你还认得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仍不忘保护自己的屁股蛋。   “你才疯了!你这个狗杂种就是化成灰了老子也认得你!老子出道的时候你还在宿舍床上打手枪呢!”于心说。   行了,于老狗没疯,徐柴放下心来,转瞬又感到疑惑不已:“你没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他看了看乌漆嘛黑的房间:“你不开灯等着见鬼啊。”   徐柴刚刚走向电灯开关就被于心拦住,他再次说:“别开!小心把他引来!”   徐柴愣了:“你说的到底是谁?你惹上了什么麻烦?”   ……看这架势,不会是黑道?   徐柴想溜了,但是一想到唐娜“甜甜的”笑容,徐柴瞬间就站稳了脚步。   ……和唐娜比起来,他还是更愿意面对黑道。   “嘘!”于心忽然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徐柴吃痛,“嘶”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干啥啊!有话说话!”   “你听——”于心根本不在意被他甩开了手,他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看着黑暗,片刻后,一脸凝重地说:“他来了。”   徐柴被他这神经兮兮的架势给搞来也有点心虚了,他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四下扫视着光线昏暗的房间:“谁来了?哪儿?”   于心小心翼翼地靠近不远处的一个单人沙发,在面前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沙发扶手上的一点。   徐柴看见他的右手慢慢摸向背后,从裤腰带里摸出一把乒乓球拍一样的电蚊拍,然后——打开电蚊拍的开关,猛地大力扣向沙发扶手!   徐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条,震惊地看着于心。   “你别……别这样……”他结巴了一下,说:“不就是一个肾虚的新闻吗,大不了我帮你澄清……”   “你懂个屁!像你这么迟钝的人,居然还没回家种白菜,真是狗仔界的耻辱!”于心直起身来,冲着他痛心疾首地直摇头。   “……你、你到底怎么了?”   于心拿着黑暗中幽幽发光的电球拍左右空挥了好几下。   “……要不我下次再来,呵呵,呵呵……”   徐柴干笑两声,转身就想跑,于心一个跨步走到他前面把他拦下。   “你急什么,刚刚是为了我说的话不被偷听。”于心紧皱眉头,又在空中挥舞了好几下,然后走到徐柴面前,贴近他的耳朵。   徐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小祖宗,救命啊!   “我告诉你实话,你一定要相信我。”   徐柴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我……被跟踪了。跟踪了很久,快两个多月了。”   “谁跟踪你?”徐柴震惊地看着他,居然有人去跟踪狗仔?这是什么世界?   “你看——他就在那里。”于心拉着他在黑暗中蹲下,他的电球拍指着不远处留下焦黑痕迹的沙发扶手,咬牙切齿地说:   “那只蚊子……跟踪了我两个多月。”   徐柴:“……”   他好像知道该做什么了。   当天深夜,于心就跟着徐柴一飞机坐到了杭州,又从杭州不辞辛劳地坐商务车前往横店镇。   就在一天之前,他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不得不对着毕生宿敌低下头颅。   “你说的那位大师,真的有办法救我?”   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于心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咖啡色大衣的腰部下隐隐约约露着电蚊拍的轮廓,越看越像有异常爱好的变态。 第56章   “你就放一百个心,她是这方面的专家。”徐柴不耐烦地停下脚步,看着行迹可疑的老狗仔:“行了快走,谁认得出你?!不知情的看了你,还以为下一秒你就要冲人拉开大衣了!”   “你别嚷嚷!那蚊子可精了!”于心立即朝他瞪了过来:“我从东城搬到北城他都能找得到我!”   徐柴很想说他在说梦话,又怕刺激他脆弱的神经,只能咽了下去。   什么蚊子能从上京东城跟到北城?   那是蚊子还是蚊子精?   徐柴觉得啊,还是那个肾虚新闻把这个纵横狗仔界的老狗给搞垮了。   真是没出息,天天喊别人回老家种白菜,他看于心才是最该回家安安稳稳种白菜的那一个。   他把于心带到唐娜住的公寓门外,按响了门铃。   “一会……咳,你见了大师别吃惊。”徐柴提前给于心打预防针:“大师外形不似常人,你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触怒大师,否则就是我也救不了你……”   “知道。大师脾气都特别,只要他能救我,我一定把他当老祖宗伺候……”   于心话没说完,公寓门忽然打开了。   于心瞬间堆积起来的讨好笑容投递落空,他一眼望到了公寓客厅。   “人呢?”他下意识地问。   一个不悦的声音从下方响起:“你看哪儿呢?”   于心低头一看,一个只比他膝盖高出一头的金发小女孩看着他。   “这不是唐娜吗?”于心反应过来,他猛地看向旁边的徐柴:“你带我来虞泽这里做什么?!虞泽就是你说的大……”   他的“师”字还没出口,就看见他的同行劲敌弯下腰去,一脸恭敬地说:“大师。”   于心:“……”   “进来。”唐娜看了他们一眼,往里走去。   “你他妈疯了……你说的大师,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于心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柴,简直想立刻转身离开!   他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相信这狗杂种的话,千里迢迢从上京赶到这里!   “一个自称被蚊子跟踪的人有脸说我?”徐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爱信不信,除了她,没人能救你。”   徐柴率先走进家门,于心犹豫半晌,咬牙跟了进去。   “穿上。”他刚想穿过玄关,徐柴就把他拦下,递来一双蓝色鞋套。   “真讲究。”于心冷嘲,接过鞋套给自己套上。   “大师脾气怪,你说话可得小心一点,我这是看在同行的面上,最后一次劝告你。”徐柴看他一眼。   于心被他说得半信半疑,不由吞下更多抱怨。   万一……万一呢?他安慰自己,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于心跟着徐柴走进客厅,看见唐娜抱着烧烤味山药片坐在沙发上。   “坐。”她说。   徐柴说:“我还在这儿?”   “徐柴叔叔想去哪儿?”唐娜看向他。   “……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徐柴假笑,忙拉着于心坐了下来:“虞泽呢?”   “在剧组,今天杀青。”   徐柴若有所思:“那我一会还可以顺便去影视城报个到。”   唐娜看向于心:“于心叔叔眼睛怎么这么红?”   于心心里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徐柴默默想,这么荒唐的事,谁会信?   他说唐娜是大师,也是为了把于老狗骗到横店来,唐娜虽然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但要说能够驱蚊……驱蚊器做不到的事,徐柴觉得唐娜也无能为力。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于老狗自己的幻觉,唐娜要如何帮忙?   于心左看右看后,压低声音说道:“我被一只蚊子跟踪了……”   唐娜一脸认真,没有打断他也没有取笑他,于心因此多了些勇气,把这两个多月来发生的诡异事情都说了出来。   “……一开始我以为是秋天的蚊子,后来我发现不论我去哪儿,他都如影随形,我去洗澡,他就落在洗手池边上,我去吃饭,他就落在桌角,我闭眼睡觉,他就在我耳边飞来飞去——”   于心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觉得荒唐,一只蚊子,为什么会跟踪他呢?   这个问题,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真的是同一只蚊子!同样的振翅频率,这声音折磨了我两个多月,我能分出他和其他蚊子的区别,跟踪我的,真的一直是同一只蚊子!我试了很多种方法——我买了市面上所有的驱蚊药水,什么物理的化学的我都试过了!他就缠着我不放!我从城东搬到城西,从低层搬到高层——没用——没用,他就是缠着我!”   于心说得激动,连手都在颤抖,他似乎又听到那令人发疯的振翅声在耳边响起。   他握住别在裤腰带里的电蚊拍,希望赶走耳里的幻听,没想到这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进他的耳朵!   “啊——他来了!他来了!”于心崩溃地跳了起来,挥舞着电蚊拍一阵乱打。   徐柴生怕被殃及池鱼,连忙弯着腰换到了唐娜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   他心有戚戚地说:“于老狗怕是没救了……”   于心忽然停住,用电蚊拍指着茶几上一点,颤抖地说:“他真的来了!你们看!他就在这里!”   徐柴眯眼望去,竟然真的在于心所指的茶几位置上看见了一只黑蚊子。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蚊子还好好地站在茶几上。   于心的疯难道还会传染吗?   “我要杀了你——”于心举着电蚊拍朝茶几上的蚊子打去。   他这么一拍子下去,玻璃的茶几肯定会碎成片片。   徐柴刚想去拦他,他就像被动作定格一样,瞪大眼睛,一动不动了。   高举起的电蚊拍还在发着幽幽电光,却始终落不下去。   “我……我这是什么了?!”于心的眼珠在眼眶里惊恐地转动。   唐娜从山药片袋子里抓出几片山药片,一起扔进了嘴里,咔嚓咔嚓的都咽下后,才开口说道:““娜娜不喜欢有人大嚷大叫,所以……于心叔叔能安静一点吗?”   徐柴呆若木鸡地来回看着唐娜和于心,他脸上的表情比呆若木鸡的于心好不了多少。   “于心叔叔,你冷静了吗?”唐娜拍拍手上的山药渣,笑眯眯地说。   “冷……冷静了。”于心说。   冷静个屁!   他现在心里就像有一百个陷入混乱的八婆在大喊大叫好吗?!   唐娜打了个响指,他又恢复了行动能力,于心又惊又畏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女童,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唐娜把山药片放到一旁,从沙发上跳下,蹲到了落着黑蚊子的茶几旁。   她说:“正好这只小蚊子也来了,娜娜刚刚听了于心叔叔的说法,也问问小蚊子发生了什么事。”   徐柴:“……”居然真能驱蚊?   于心:“……”大师在人间啊!   唐娜侧耳对着蚊子,仿佛正在倾听他们听不到的东西,她一边听一边点头,悲伤的眼泪渐渐盈上眼眶:   “原来是这样,小蚊子你真不容易……”   徐柴:“……”一只蚊子有啥不容易的?   于心:“……”这心机蚊究竟和大师说了什么?   几分钟后,唐娜抬起头来,用带哭腔的声音说:“于心叔叔,娜娜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你不放了。”   “为什么?!”于心忙问。   徐柴也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唐娜扯出桌上的纸巾擦了擦眼泪,抽噎着说:“你是不是在两个月前打死了一只和他长得差不多的蚊子?”   “两个月前?有吗?”于心一头雾水,迟疑地说:“好像没有,我没有打蚊子的习惯……不过我几个月前用鞋底板拍死了一只蟑螂……”   “那就对了……你打死了小蚊子的结义兄弟,所以他才会追着你不放,这真是一只有情有义的小蚊子!”唐娜把纸巾按在鼻子上,响亮地拧了声鼻涕,强调道:“太感人了!”   徐柴:“……”感人吗?   他疑心自己听错了,挖了挖耳朵,眯着眼一脸狐疑地看着唐娜。   这种鬼话,谁会信?   “原来是这样!”徐柴身旁爆发出一个激动不已的声音:“大师!你救救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摆脱这只蚊子?!”   他看向于心,对方一张脸已经皱成洗手池里刚用过的擦碗巾,好像下一秒就会痛哭流涕起来。   徐柴开始怀疑世界,是他太铁石心肠了吗?   也许……其实……是挺感人的?   “难。”唐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大师!你一定要救我!你看看我这红血丝,我已经两个多月没睡过一次好觉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忍不住发疯的!”   于心大喊道,憔悴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渐渐涨成了猪肝色。   徐柴同情地看着于老狗。   “大师,只要你救我,别的都好说!你救救我!我再也不在网上黑虞泽了,从今天开始,我于心,还有于心工作室里的每个人甚至门口看门的狗!我们都是虞泽和你的忠实粉丝!自来水!水一生!谁要黑你们,谁就是我于心最大的敌人!”于心大吼。   “我试一试。”唐娜一脸为难地看向茶几上的蚊子:“你有什么要求,娜娜替你转达给他,逝者已逝,你就不要伤心了,人……蚊也是要向前看的……嗯,嗯嗯嗯,知道了,好……娜娜替你转告他。”   唐娜转过脸来,看着于心。   于心一脸期待:“他说什么了?!”   “他说义兄弟的去世和曝尸荒野是他蚊生永远的痛……”唐娜说。   于心聚精会神地看着她。   “他说言语已经不能抚慰他内心的创伤……”   于心点头点头。   “他说想去周游世界,无论花费什么代价也要找回义兄的遗骸,所以……”   于心迟疑了:“……所以呢?”   唐娜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真诚地说:“他希望你赔偿他一千万的精神损失费。”   于心、徐柴:“……”   徐柴震惊到呆滞,傻傻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女童,觉得这不是小祖宗,这分明是祖师爷。   做他们这一行的,严格来说,娱记才是报道新闻的,狗仔说穿了就是行走在灰色地带的敲诈犯。   眼前的小女孩显然已经站到了狗仔这一金字塔的顶端!   已经掌握了登堂入室的狗仔绝技!   已经傲视群狗!   这狗仔界的半壁江山他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   至于另外那一半——他看向二话不说就开始掏手机的于心,明白也妥了。   一统狗仔界的人终于出现了。   ……可惜不是他。   “大师,他有银行账号吗?”于心问。   “娜娜转述,你记下来。”唐娜看向茶几上的蚊子,开始念一串数字。   于心连忙记下。   唐娜念完了,还认真地看着桌上的蚊子问:“小蚊子,娜娜念得对吗?对的话,你就搓搓手,让大家都看见。”   徐柴不赞同她的做法,虽说这样做戏是做全套了,但是蚊子哪会配……   他心里的念头还没闪过,茶几上的蚊子就搓了搓手手。   徐柴:他眼花了吗?   “于心叔叔,你看到了吗?”唐娜转头看着于心。   “我……好像……看到了?”于心回答得丝毫没有底气。   唐娜又对蚊子说:“你动作大点。”   徐柴看见那只蚊子,像是无声蹦迪一般,在原地疯狂搓手。   “……”   徐柴在这一刻,听到了马克思唯物主义彻底破碎的声音。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或者谁都没疯,纯粹是祖师爷太牛逼?   “好好,我已经转过去了。”于心把转账记录拿给唐娜看,诚惶诚恐地说:“大师,你让他走,再也别来烦我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我就想好好睡一个觉……”   徐柴听到这位昔日宿敌的声音委屈到哽咽了:   “我现在真的……躺在街上都能睡着。”   “钱已经转了,恩怨两清,小蚊子,你不能再来纠缠于心叔叔了哦。”唐娜软声说。   那只小蚊子振动翅膀,飞出了窗外。   于心看到困扰他两个多月的黑蚊子终于离开,这一刻他感动得想哭。   一千万算个什么,只要能赶走这只该死的蚊子让他睡个安生觉,他愿意把自己的房子和银行存款甚至老婆都一并送上,谁能让他好好睡上一觉,谁就是他于心的救命恩人!   想哭,但是不能哭,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钢铁直男于心最后的倔强。   他再一次在心中流出泪海。   今年是怎么了,他是不是应该去找个大师算算水逆,先是偷拍的猴子,再是跟踪的蚊子……   于心忽然一个激灵,眼前不就有现成的大师吗?!   “大师,你给我看看,我最近这是怎么了,你看我是不是印堂发黑?我总感觉我被什么晦气的东西给缠上了!”于心猛地抓住唐娜双手:“大师!拜托了,大师!救人救到底,给我想想办法,让我转运!”   徐柴盯着唐娜,她该不会要说……   唐娜说:“于心叔叔,你和虞泽的运势连在一起了。”   徐柴:……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于心一脸惊疑:“我和虞泽的运势?”   “你阻碍他的运势,也就相当于是在阻碍自己呀。”唐娜认真地把于心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虞泽倒霉,你就会更倒霉。”   于心立即指天发誓:“我再也不了!我于心发誓,今后我就是虞泽的脑残粉,谁要是敢黑虞泽,我于心第一个饶不了他!”   “真的吗?”唐娜一脸懵懂地看着于心:“徐柴叔叔昨天才和我说,现在又有人在网上黑蛋蛋,娜娜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总是为难蛋蛋,又不能叫警察叔叔把他们抓起来……”   徐柴:不……相比她的制裁,他们一定宁愿被警察抓起来。   徐柴到了现在,总算明白了唐娜让他千里迢迢把于心带来横店的原因。   祖师爷果真神人,在反击敌人之前还能顺手入账一千万,并且把狗仔界给统一了。   一箭三雕。   于心赶走了该死的蚊子,此时觉得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力气,他大手一挥,豪气万丈地说:“谁敢黑大师的蛋蛋?!我于心第一个饶不了他!”   徐柴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在祖师爷面前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他下意识地盖过于心的声音,大声说:“我徐柴也饶不了他!”   唐娜清澈的大眼睛看向他,徐柴以为自己要被表扬了,刚刚雀跃起来,小女孩说:“……你吵得娜娜耳朵疼。”   于心那个谄媚的狗东西,立即一把推开他,对他怒目而视道:“小点声,别吵到大师!”   徐柴对他瞪大了眼睛,于心还记不记得——他口口声声喊的这位大师还是他给引荐的呢?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小柴柴说张紫娴和白亚霖两人联合起来了,他们在网上到处放黑料,想要搞臭蛋蛋。”唐娜脆生生地说:“小心心那里有他们的黑料吗?”   徐柴:……他怎么就成小柴柴了? 第57章   “有!全网所有艺人,包括十八线和没出道的!只要大师想要,我小心心手里都有!”于心答得响亮。   徐柴看着于心,默默咽下了到了嘴边的称呼意见。   他今天不当这个小柴柴,明天祖师爷心里就只有小心心了,两害择其轻,徐柴决定当这个小柴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早已决定把自己钉死在唐娜的阵营里,叫个小柴柴又怎么了呢?!   “你有什么黑料?”唐娜问。   “当初向我爆料你是虞泽私生女的人就是白亚霖的经纪人赵健,我这里还有录音呢!我都不用说什么,只要让录音‘自然泄露’,网友们自然就会猜测这件事是白亚霖指使,他想当与世无争白莲花,我呸,敢和大师的蛋蛋过不去,我让他摔泥坑里出都出不来!”   唐娜点头:“张紫娴呢?”   “张紫娴……”于心露出为难的表情:“娱乐圈里有一男一女两条出了名的光滑泥鳅,一个是黎弘一个是池羚音,在这两人之下,最狡猾的就是张紫娴了,她出道这么多年,还真没人拍到过她的丑闻。所以那时候‘娜也太棒了’爆料出那么详细的花边绯闻,我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因为张紫娴太狡猾了,也不知道‘娜也太棒了’是怎么知道那些只有三人才知道的阴私的……”   徐柴心想,你知道被你炸号的‘娜也太棒了’就坐在你面前吗?   想到这个秘密只有他小柴柴知道,他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   唐娜想了想,说:“张紫娴那就先不管了,小心心能帮娜娜对付讨人厌的白亚霖吗?”   “当然!大师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肯定要为大师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于心哐哐拍着胸口。   徐柴看得咋舌,老狗就是老狗,不要脸起来,他这条小奶狗还真比不上。   唐娜说:“小心心去影视城,我想看到蛋蛋帅气的路透图出现在网上。”   “我马上就去!打的去!”于心向门口冲去。   过了片刻,玄关传来关门声后,唐娜转头看向徐柴。   “呵呵,祖……大……呃,我该怎么称呼您?”徐柴讨好地笑着。   虽然别人驱鬼她驱蚊,天赋上有些骨骼清奇,但四舍五入一下,唐娜是玄学界的人应该没跑了。   虽然中国玄学界为什么出了个五岁的外国选手让他生疑,但是这些都是细微末节的小问题……当务之急,还是要稳稳站在这位奇人异事的阵营里。   “少来那套,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唐娜笑眯眯地说:“你觉得我留你下来做什么?”   徐柴一脸壮士断腕的决绝:“全凭吩咐!”   “我让于心去对付白亚霖,张紫娴就交给你了。”唐娜说。   徐柴一时有些迟疑:“可是我这里没有张紫娴……我知道了,是要去编吗?”   无中生有,这个于老狗擅长啊!   他是正经狗仔,更擅长对事实进行“艺术加工”。   “黑料过段时间我会提供的。”唐娜说:“之后的加工你来。”   “你……”徐柴试探地说:“你不自己写吗?”   唐娜一眼就看穿他的潜台词,不屑地说:“你看我很闲吗?”   “不!你一看就是日理万机的人!”徐柴忙说。   “于心在泰国发生的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   徐柴点头如捣蒜。   唐娜走向玄关:“送我一程。”   “没问题!送回上京都成!你要去哪儿?”徐柴立马跟上。   “去劳动市场。”   徐柴:???   自由天国的总部设在上京,分部遍布全国。   唐娜在横店频频遇见三妖后就猜到,横店肯定也有自由天国的分部。   她找卓宇一问,果然问到了自由天国设在横店镇的接待处。   她推门进入这家旧得连招牌都快摇摇欲坠的小快餐店后,看见三张熟悉的脸庞。   小个子的鼠妖忿忿不平地擦着桌子,撅起的嘴唇高得可以挂个油瓶,蟹妖和花妖正在结算的柜台后你一言我一语的打情骂俏,三妖听见开门声,朝门口望来,看见身上背个大白鹅挎包的金发小女孩,一起露出惊掉下巴的表情。   “花花……你掐我一把,我好像产生幻觉了。”蟹妖呆呆地说。   “蟹蟹……好像不……不是幻觉……”花妖结结巴巴。   “你这个抢劫犯!你来这里做什么?!”鼠妖扔掉手里的抹布,暴躁地跳了起来。   下一秒他就被一股力量给扔到了墙壁上贴着。   真是挨打不长记性。   唐娜摇摇头,蹦蹦跳跳地走到鼠妖刚刚擦过的方桌前坐下。   “我要一包大薯条,一杯中可。”唐娜说。   蟹妖和花妖面面相觑,片刻后,蟹妖拉着花妖想要从后门悄悄溜走,他还没走出柜台,背后就传来you know who的声音。   “谁敢没我的允许离开店铺一步——”金发的恶魔转过头,对他笑眯眯地说:“我就让他bo——”   蟹妖迅速甩开花妖的手回归一线岗位,开油锅拿薯条——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利落不已。   “你这个坏妖怪,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唐娜打了个响指,这下贴在墙上的装饰鼠紧紧闭上了嘴,他用力摇晃脑袋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这耗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唐娜对战战兢兢走来的花妖发出了真挚的疑问。   花妖瞥了墙上贴着的鼠妖一眼,犹豫地说出她的想法说:“小老鼠可、可能是有点笨……”   “不是有点,是非常。”唐娜纠正。   难以想象,这蠢耗子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死的?   “你、你这次是来做什么的呀?别欺负我们了好吗,我们、我们……”   花妖对着一个还没她腰高的小女孩,眼看着就要害怕得哭出声来,唐娜不耐烦地打断她:“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找麻烦,你去把蟹妖换过来,我有话和他说。”   花妖抽泣一声,半信半疑地去叫蟹妖了。   过了一会,蟹妖用挪的速度慢慢走了过来:“你……你找我?”   “坐。”唐娜冲对面的椅子扬了扬下巴。   蟹妖不情不愿地坐下了,他大半个屁股都留在椅子外,似乎准备随时跳起来逃跑。   唐娜让他坐下了又不说话,拿出手机自顾自地玩起了最终版本的《梦幻娃娃》,叮咚叮咚的轻快bgm下,坐在对面的蟹妖依然面露害怕。   过了一会,花妖端上了唐娜点的薯条和可乐,唐娜在放下手机前给游戏工作室发去信息:“准备公测。”   蟹妖一直忐忑地看着她的行动。   在看到她开始悠闲地吃薯条了,蟹妖终于忍耐不住,问出了让他抓心挠肺不得安宁的问题:“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唐娜拿起一根薯条,往番茄酱里蘸去,漫不经心地问:“缺钱花吗?”   蟹妖瞪大了眼看着这个无耻的女妖怪。   这不是明摆着的问题吗?是谁敲诈了他三十万,让他连今年的房贷都还不上了?!   “给你个机会挣钱,去不去?”   蟹妖满腹狐疑,谨慎地保持沉默。   “去一趟波士顿,替我跟踪一个女明星,一口价一百万。”唐娜面前的薯条已经吃了小半包,她拿起盒子抖了抖,看也不看眼睛瞪成铜铃的蟹妖。   “给你五分钟考虑,一百万和开往地狱的单向车票……”唐娜慢吞吞地说:“选谁?”   蟹妖心中天人交战。   那可是一百万!他三年多的收入!   拿了这笔钱,他不仅可以还房贷,还可以风风光光地迎娶花花……不就是偷拍一个人类吗?   有什么难的?!   “我选一百万!”蟹妖说。   “爽快。”唐娜点了点头,拿起手机给他看:“我要知道她在波士顿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事无巨细都给我拍下来。”   “你要跟踪……”蟹妖眯眼看着手机上的女明星:“张紫娴?”   “你今天晚上就出发,什么时候拍到我想要的东西了,这场交易就可以结束了。”   唐娜把空薯条盒扔在桌上,跳下椅子。   “别耍花样,如果你敢跑,我就把你的螃蟹窝端了。”   蟹妖忙不迭点头保证自己会安分守己。   唐娜要来他的银行账号,当场就给他转了一百万。   没一会,蟹妖就收到了银行的到账短信,他犹犹豫豫地看着唐娜,小心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有钱?”   上次那个跑车也要一千多万呢……   唐娜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因为我会挣钱。”   蟹妖讪讪地笑着:“你能不能带带我……”   “看你表现。”唐娜调整了大白鹅的位置,转身往外走去,她的临时司机还在外面等她呢。   走出快餐店后,徐柴正在路边跺脚等她,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唐娜皱眉看了眼灰扑扑的天空。   见她出来了,徐柴瞥了一眼留在快餐店门口的陌生青年后,识趣地忘掉自己的疑问,转而问道:“现在去哪儿?”   “去影视城。”唐娜钻进徐柴的汽车。   她心里不太舒服,这是契约的反应,虞泽似乎不太好。   唐娜来到片场的时候,冰凉的雨幕已经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徐柴给她打着伞,她自己用双脚走进搭起的雨棚里。   《侠盗》剧组的工作人员都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   作为剧组的知名吉祥物,唐娜一出现就受到了剧组工作人员的热烈欢迎。   “小姐姐,请问蛋蛋在哪里?”唐娜拦住一个眼熟的工作人员问道。   “虞泽啊,他在演员大巴上休息呢。”工作人员停下脚步,看了眼唐娜身后的徐柴,说:“他约了专访吗?”   唐娜看出她脸上的欲言又止,问:“蛋蛋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事,他刚刚拍了最后一场戏,是要吊高空的,虞泽好像有点恐高症,下来以后脸色一直不太好。”   “谢谢小姐姐,我去车上看看!”唐娜转头对正欲跟上来的徐柴说:“徐柴叔叔,谢谢你开车送娜娜过来,再见!”   徐柴:???   工作人员一听只是送人来剧组,立即对徐柴板起脸:“不好意思徐先生,你没有采访许可,不能进入这里。”   徐柴被工作人员推搡到了片场门口,不想独自败退,趁唐娜不在,他不怀好意地说:“于心呢?我们约好一起来的,你看见他了吗?”   工作人员白了他一眼:“怪不得。于心十分钟前刚被我们从车底下揪出来,你们这些狗仔,不要太过分了,要采访就先正正经经向我们剧组提申请,别想浑水摸鱼!”   “哈哈!瞧你说的,我只是做个顺风车司机,我又不是来拍人的。走了走了!”   徐柴满意地转身离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工作人员。   唐娜推开演员大门虚掩的车门,费力地抬着小短腿迈上高高的阶梯。   车上空空荡荡,她一眼就望见坐在最后一排窗边的虞泽,他靠在窗玻璃上似乎睡着了,淋了雨后半湿的头发比平常更黑,他的肤色也比平时更冷更白,窗玻璃上挂着无数小水珠,不时有雨水顺流而下。   和车外嘈杂的世界相比,车里静得像是漂浮在辽阔的真空宇宙。   唐娜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   在她就快走到的时候,虞泽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他忽然抬起的眼皮下露出一双没有阴霾,坦然又淡漠的眼睛。   虞泽从座位上坐直身体,在她踩上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伸手扶住她的身体,以免她不小心摔倒。   “你怎么来了?”   “我感觉你不好。”唐娜看着他。   “我很好。”他平静地看着她,黝黑的眼眸又深又沉。   在他身上,所有色彩都那么泾渭分明。   唐娜在他身旁坐下,虞泽的跑鞋轻松着地,她的小皮靴却悬在半空。她不悦地脱下鞋,屈膝坐在座位上。   “你刚刚梦见什么了?”   虞泽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唐娜伸出手,擦去他睫毛上沾的泪珠,说:“……你哭了。”   雨声急促地击打着车玻璃,车里好半晌都没有声音。   片场和工作人员已经挪到了建筑内,停在空地里的演员大巴像是一座孤岛,越发显得与世隔绝。   虞泽将视线从她指尖移开,说:“……可能是头发上的水。”   蹩脚的谎言,唐娜不屑地把他的眼泪擦回他的身上,他安静坐着,任她在他衣服上擦了几次。   “娜娜——”虞泽开口叫她,她抬头朝他看去。   他顿了顿,像是牙缝变紧了似的,唐娜竟从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期冀。   “你的力量恢复后,有没有办法治好身体残疾?”   唐娜立即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天生残疾很难改变,即使是擅长治疗的光明魔法里也没有治愈天生残疾的魔法。”唐娜说:“他们认为天残和天赋一样,都是神赐予的礼物。”   “是很难还是不能?”   “……不能。”   虞泽眼中那抹期冀渐渐黯淡。   “你想治好虞霈的腿疾?”唐娜问。   虞泽点了点头。   “为什么?”   虞泽沉默地看了她片刻,说:“……你看过我的记忆,知道为什么。”   唐娜没说话,就像他说的一样,她看过他和自己相遇之前的全部记忆,知道他为什么恐高,也知道他为什么想要治好虞霈的腿,还知道他和虞霈之间最深的芥蒂。   她知道,可是她从来不说,她装得像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她也知道,这是他最深的伤痕。   虞泽转过头,无声地望着窗外雨幕,侧影宛如大师镜头下精心打造的画报。   遍布雨痕的车窗上映出他冷峻的面孔,他的下颌线锐利又清晰,像是一把开锋后的利剑,从他单眼皮上延伸出的睫毛却又纤长挺直,懒懒垂下,一如小婴儿柔软的睫毛。   他是矛盾的,是特别的,他看似是一块冰,实际却是温暖的春水。   “虞霈的腿是因为我造成的。”他低声说。   窗外的雨越下越密,不分方向地乱飞,无数雨点像是迷路的无头苍蝇,一头撞上车窗。   新的雨痕掩盖旧的雨痕,重重叠叠,模糊了车窗上的面孔。   “我们是双胞胎,在正常的情况下,双胞胎之间的血流交换是平衡的,但是我和虞霈之间的动静脉吻合了,虞霈成了我的供血儿。”他哑声说:“……腹中十月,我一直在从虞霈身体里抽血来供养自身。”   “你又不是故意的。”   唐娜看见玻璃上映出的虞泽笑了笑,那是一个惨淡的微笑。   他垂下眼眸,低若蚊吟地说:   “……我知道。”   车里彻底安静下来。   直到两人一起吃完《侠盗》最后的杀青宴,结伴回家的时候,唐娜也不知道他究竟梦见了什么。   她在记忆中见到他最后一次哭的时候,是在他母亲去世的灵堂上。   他一直没有哭,却在捡起虞霈打掉的玉兰果实,独自一人走回空空落落的灵堂,望着那尊空冰棺时哭了。   她只能看到他的记忆,从他的视角里观察体会曾经发生的事,她还记得眼泪打湿脸庞的触感,还有心中那股排山倒海的悲伤。   他都浑身颤抖了,却还能握紧双拳,牢牢地站在地上。   眼泪从眼眶中止不住地冲出,他却依然能咬紧嘴唇,维持一成不变的表情。   她还记得眼泪和血液混合的古怪味道。   那一刻她恍惚了,因为她也曾成百上千次尝到这股血与泪的味道。   他们是那么相似。   又是那么截然不同。   她选择了拥抱黑暗,而他依旧身带光明,他身上的光芒,吸引着每个迷路于黑暗的灵魂。   回到家后,唐娜洗了头,虞泽把她抱到床上吹头。   金色的头发在眼前飞舞,温暖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唐娜眯着眼睛,忽然说了一句:“你太倒霉了。”   她说:“遇到我,遇到他们……你太倒霉了。”   吹风机的风盖过她的声音,她没打算得到回答。   虞泽的声音却依然从头顶传来:   “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虞泽杀青了,《侠盗》杀青宴的路透又上了一次热搜,林沣思趁热打铁,放出了第二个长达十三分钟的片花,再次将观众对《侠盗》的期待值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这次的片花除了虞泽有二十多秒的露面外,还有唐娜也在片花中现身了。   作为一名特殊的当红炸子鸡,唐娜在片花里的镜头长达三十六秒,也就仅次于几个主演了,是镜头最多的几个配角之一。   片花一出,毫无意外,再次引发网友的强烈反响:   “看完片花哭了半小时,结局如果团灭我就给导演寄刀子。”   “每一帧都是画报,每一帧都是泪点,我迫不及待了。”   “黎弘怎么那么帅啊啊啊!!”   “惊了,唐娜是什么神仙,这真的是她第一次触电?”   “萝莉为王!娜娜万岁!”   “虞泽在雪地里喝酒的画面让我从今天尖叫到明年。”   “我有生之年的最大愿望就是知道唐娜的出身、虞泽为什么白得发光还有让他突飞猛进的表演老师是谁。”   “阮柔和虞泽还挺有cp感的,女主角演成一坨狗屎,还没有五岁的唐娜演得好,不如让她下车,换唐娜演女主角,我能把这部剧翻来覆去看一年。”   “服化道都太美了,几乎所有演员都是原音的电视剧已经不多见了,虽然大家都在夸虞泽的演技,但我想夸虞泽的台词功底,比上一部好太多太多了。”   “上一个片花大家都把虞泽夸出了花,这一次的片花却都在夸娜娜哈哈哈哈哈,讲真,我也觉得她的演技秒杀娱乐圈绝大多数小花。”   网上议论得沸沸扬扬,现实里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转变。   唐娜和虞泽出现在上京机场的时候,险些造成了机场的人流拥堵。   好不容易,虞泽才抱着唐娜逃进了一辆崭新的白色保姆车里。   关上车门后,虞泽松了一口气,唐娜却洋洋得意,按下半边车窗,对着窗外蜂拥而来的人挥手致意。   保姆车驶离路边后,她才意犹未尽地关上了窗户。   她一屁股坐到柔软的真皮沙发上,问旁边的虞泽:“翻红的心情怎么样?”   “……不大习惯。”虞泽说。   “赶紧习惯。”唐娜白了一眼:“这算什么,伟大的血腥魔女会让你红得发紫,红到爆炸,红成刚出锅的炸子鸡。”   虞泽:……这就不必了。   唐娜满意地看着崭新的保姆车。   生活是新的,车也是新的,和车厢隔开的驾驶席里的司机也是新的,如果不是考虑到行动不便,唐娜本来还想再请四五个助理过来伺候她。   考虑到不能痛快地宣称“血腥魔女”,唐娜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让愚蠢的小爬虫独自担负这个光荣的任务。   顺便一提,这些费用都算在虞泽的头上了,他刚刚拿到的《侠盗》片酬正好用来做这件事。   剩下百来万不到,唐娜大方地和他平分了。   她拿出手机,清算自己的几个银行账户余额流水。   她这几个月的大笔支出分别是买超跑花了1300万,做游戏花了750万,给虞泽公关用了50万,买通蟹妖去跟踪张紫娴用了100万,剩下1900万。   接着她用1300万的超跑赚回一个同价的全新超跑和1300万现金,于心为她的一个亿小目标添砖加瓦了1000万,蟹妖那里给她贡献了30万,小奴隶也上交了50万。   三个月前,唐娜身价4050万。   三个月后,唐娜身价4280万外加一个籍籍无名的游戏工作室、一辆价值1300万的旗舰级超跑。   能不能完成一个亿的小目标,就要看她的手游上市后的反应了。   在游戏等待过审的这段时间,唐娜也不能让她的四千多万躺在银行金库里发霉,她决定做一件早就计划多时的事。   她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   显然,这个机会已经来临。   “我们现在去哪儿?”虞泽问。   “回家,换车,然后去梦想开始的地方。” 第58章   人流攒动的上京街头,一个烫着酒红色大波浪头发的年轻女人坐在车里等待十字路口的红灯变绿。   她不耐烦地看了久未变化的红灯一眼,拿出手机翻看微博。   刚一刷新,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转发数已经过三十万的营销号微博。   “插刀教再添新护法!有知情人士透露,当初爆料唐娜是虞泽私生女的人就是虞泽前经纪人赵健。”   截图是数张工作群流出的打码微信截图,这个营销号直接也爆过几个不大不小的真料,可信度还是很高,下面的热评很多都是在进行阴谋论:   “怪不得于心那段时间报了白亚霖不少正面新闻,原来是人情往来啊!”   “讲道理,这么大的事,白亚霖真的对自己经纪人做了什么一无所知吗?”   “好一朵清清白白的白莲花。”   都是业内人士,红发女人不用点进热评的头像就知道其中充满带节奏的水军。   白亚霖和赵健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让于心在三角恋绯闻之后,再一次对他们下手。   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狗仔,他们的公关团队今后有的忙了。   狗仔是无所谓口碑的,只要观众一天爱看,他们就一天倒不了,反倒是做明星的,口碑无异于生命。   口碑倒了,星途就没了,能够绝地逢生、死灰复燃的人,圈子里万中无一。   这么多年,她只看见一个虞泽。   回想起前不久黑虞泽还是全网政治正确的事,红发女人发出一声轻笑。   娱乐圈这里,从来没有非黑即白。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话不是白说的。昔日的流量神话复活了,有多少品牌和节目组正在为自己曾经的鼠目寸光而捶胸顿足呢?   毕竟,心胸宽阔的人始终是少数,人不一定记得所有帮助过自己的人,但一定记得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   她抬头看向前方的红绿灯,红灯正好变绿。   身旁冲出一道黑影,伴随着响亮的引擎声,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线条流畅如水的纯黑色跑车一马当先,飞驰在宽阔的大道上,远远甩下一群奔驰、宝马,和惊羡的一地眼球。   上京街头,从来不缺香车美人。   只有最顶级的香车美人,才能吸引路人们阈值已经被拉到很高的注意力。   红发女人疑惑地看着已经只剩下一个黑影的顶级超跑,在身后的鸣笛催促中回过神来,赶忙拉起手刹。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一心二用地将车开上大马路后,单手接起了手机:   “喂?我在路上了,刚刚堵车,人要是先来了的话你们接待一下……嗯,知道了,我尽快。”   挂断电话,红发女人扔掉手机,双手握住方向盘后,用力踩下油门。   一辆红色的保时捷从车流中飞速冲出,将匀速行驶的众车远远甩在身后。   中国的流行音乐,长期以来都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除了真正热爱音乐死磕歌手这个身份的人,大多数人选择做歌手,是为了转行爱豆,再从爱豆,跳到影视界去发展。   谁都知道,这年头做歌手是要饿死的,即使是三线的小演员,也比二线歌手活得滋润。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主营音乐不搞副业的娱乐公司实属凤毛麟角。   天音娱乐有限公司就是其中之一。   在乐坛,天音娱乐算得上是一流经纪公司,但在娱乐圈这个大环境里,它只能站在二流阶梯上。   公司旗下主签歌手中,实力派不少,偶像歌手也有,却都和公司一样,不温不火,单看乐坛还排得上号,放到娱乐圈中,也只是一个二流明星。   虽然都是二流,但维持运营还是不成问题。   最近两年,天音娱乐的年报好看一些了,不是因为市场的好转,而是因为他们和新晋流行小天王白亚霖达成了长期的合作关系。   通过出租在全国都数一数二的专业录音室,还有代理专辑的各项费用,从白亚霖的碗里流出的那点肉汁,已经够让他们的营收翻倍,但是这家公司最近遇上了新的麻烦。   他们的录音棚有了闹鬼的流言。   职员们在私底下议论纷纷,说是使用过录音棚的人都会霉运缠身,还列举出了好几个确实租借录音棚后遭遇滑铁卢的歌手,虽然公司高层严禁下面谈论相关流言,但不知怎么的,这则流言还是传到了白亚霖团队的耳朵里。   这下好了,白亚霖的团队对于什么时候签订下张专辑的代理合同支支吾吾起来。   如果失去这只肥羊,年底的年报又会恢复从前捉襟见肘的窘态。   巩念瑜是天音娱乐的音乐总监,也是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和实控人,她二十四岁成立了这家公司,花了六年时间让它在业内站稳脚步,她不想听从总经理的意见让公司转型。   她要是想赚钱,一开始就不会投身乐坛。   她前前后后为公司投了一个亿,又花了五千多万搭建全国数一数二的录音棚,为的是——   虽然很老土,但是没错,就是为了梦想。   可笑的是,没有钱,她的梦想也无法继续。   如果白亚霖决定不再和天音续约,那么她想要改变乐坛现状的许多设想和计划都无力实施。   巩念瑜在天音娱乐公司门口停下车,关门下车。   红车的保时捷在她身后闪了闪车灯,她收起车钥匙,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大步走向公司的玻璃大门。   走进公司大厅后,前台刚毕业的小妹妹站起来:“巩总监,有人找您,我……”   “我知道。”巩念瑜脚步不停,径直走向电梯间。   停在一楼的电梯一按就开,她走进电梯按了自己的楼层,抬手看了眼时间。   离会面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就已经到了?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向来迟到早退的小天王居然也会提前到场。   巩念瑜一边感叹,一边从打开的电梯门里走了出去。   高跟鞋底敲击在冷硬的石砖上,发出清脆有节奏的声响,她迈着坚定沉着的步伐,先是把包放回办公室,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妆容有没有不妥,然后迈着上战场一般的无畏脚步,走到会客室门前。   在门口深呼吸一口后,巩念瑜挂起职业笑容,推开了会客室的大门:“抱歉,我来晚……”   她的笑容愣在嘴角。   会客室坐着一大一小,两个意料之外的人和她六目相对。   “你好。”虞泽站了起来。   唐娜坐在椅子上,朝她挥了挥缩在袖口里的小手:“念瑜姐姐,你好鸭!”   巩念瑜立即联想到楼下前台小妹妹没说完的话,原来先到的人不是白亚霖,而是白亚霖的前辈虞泽。   在商场上浸淫多年的经验让巩念瑜收起多余的表情,顺势关上会客室的门,朝两人走了过去——好像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此行的目标是虞泽。   “欢迎欢迎,真是稀客。”巩念瑜走到虞泽对面,满面亲切的笑容:“请坐,喝水还是茶?”   “都可以。”虞泽坐下。   巩念瑜见到他坐,这才在他正对的位置坐下。   一位衣着干练,脸上只上了底妆的短发女子端着三杯茶走了进来,分别放到三人面前,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巩念瑜笑着推出一张简洁的白色名片:“初次见面,我是天音娱乐的音乐总监巩念瑜,你们两人的大名我久仰多时,这次到天音娱乐来,不知是想达成什么合作呢?”   “念瑜姐姐,虞泽出一张专辑要多少钱?”唐娜开门见山地说道。   巩念瑜愣了愣,看了虞泽一眼:“从几十万到几千万都有可能。”   “为什么?”唐娜问。   “只租录音棚的钱和代理整张专辑,或者只负责后期宣发的费用有很大差别,中间的,各种环节因为需求不同,也会有不同的价钱。”巩念瑜身体前倾,靠在桌边,一脸诚挚地看着两人:“如果你们和我说说这张专辑现在的筹备情况,我会有一个更准确的估价。”   唐娜看向虞泽:“我们自己有词曲,歌手也有了。”   巩念瑜点头,说:“也就是说除歌曲和歌手外,你们还差一个录音棚,一个制作团队,还有后期的宣发团队。”   “我要最好的录音棚,最好的制作团队,最好的宣发团队。”唐娜说:“多少钱?”   巩念瑜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微笑着说道:   “假设这张专辑里有六首歌,那么精打细算一点,我可以把成本控制在三千万以内,如果要想取得最顶级的专辑效果,成本恐怕会破六千万。我不建议你们采用这种聘用的方式,这对你们来说并非最划算的合作方式。”   巩念瑜一直都把目光放在成年的虞泽身上,但是他对她的话反应淡薄,反而是身旁只有五岁的唐娜在一直和她一问一答:   “你建议什么合作方式?”   “你可以将全专的版权交给我们代为运营,我们会为你提供一条龙式的服务——包括之后各项商演洽谈和演唱会事宜,这样的话,专辑的制作费用我们可以提供一个极低的价格——不超过一千万,而你们只需抽取专辑盈利的一半给我们。”   巩念瑜期待地看着虞泽,而虞泽低头看向思考的金发女童。   “六千万耶,好贵哦。”唐娜说。   “那就抽成。”虞泽说。   巩念瑜的心跳刚刚加速,唐娜又说:“对半分,好心疼哦。”   虞泽已经从座位上起身:“那就走。”   巩念瑜脸上的微笑一僵,别啊!怎么说走就走!   她为这两人的主从关系困惑不已。   虞泽怎么会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言听计从?   管她为什么,她现在已经明白了,从虞泽身上下手没用,她想圈下眼前的大肥羊,说动唐娜才是硬道理!   巩念瑜刚要出口挽留,会客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马脸的赵健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身后一步跟着身穿飞行员棉服和破洞牛仔裤的白亚霖,两人身后还有一脸为难的短发女子。   “巩总监……”   巩念瑜愣了一下,站起身来,对短发女说:“没事,你出去。”   短发女子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关上门出去后,巩念瑜笑着说:“亚霖和赵哥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叫人去楼下接你们呀。”   赵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整,我的手表应该没错,亚霖啊,你那里几点了?”   白亚霖的视线从虞泽脸上垂下,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十点。”   巩念瑜笑得有些尴尬,说:“不好意思,都是突发情况——”她转头看向唐娜,脸上露出一抹祈求:“不好意思,因为他们先和我约了时间,你们能不能在隔壁会面室等等?我结束这里一定马上……”   唐娜还没说话呢,赵健先开口了:“不必了,本来是想和你们洽谈下次合作的事宜,现在,这事悬了。”   巩念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赵哥,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说悬了呢?”   赵健看也不看她,转头对面无表情的白亚霖说:“你现在还想在这里录音吗?”   白亚霖视若未闻,目不转睛地看着虞泽。   两人的目光同样冰冷,不同之处在于,白亚霖的目光中藏着针尖般的敌意,虞泽眼中的冷意只是单纯的冷漠。   “你也要在这里发专辑?”白亚霖开口说道。   虞泽漫不经心:“也许。”   赵健冷笑一声:“金山唱片宣告破产还没两年呢,居然这么快就有人不长记性上赶着跳坑。”   虞泽沉下脸,冷冷地看着他,巩念瑜脸色不大好看。   赵健接触到那双寒冰似的眼睛,下意识移开了目光,为了保险起见,他站到了白亚霖身后,默默握住裤兜里的手机。   他巴不得虞泽被激怒,暴打前面的白莲花才好,这样他既出了气,又可以让白亚霖卖惨上头条,把白亚霖与世无争、处处退让,却被有暴力倾向的前辈暴打的新闻给全网散播,侧面洗清灰色交易的丑闻。   一个甜糯天真的诵读声打破了会客室里难言的缄默:   “赵健两面三刀,真是一个阴险小人,也不看看虞泽从前给他挣了多少钱,他的车子房子票子,哪一个不是虞泽给他挣来的?没用了说扔就扔,还要拿去给白莲花置换利益,简直无耻至极。”   赵健愤恨的目光落到对着手机朗诵的唐娜脸上——又是她!   他还没忘呢,上次她戳了他的眼睛却又倒打一耙,事后赵健去调电梯监控,监控却像见鬼了似的,偏偏在那关键的几分钟里黑屏了!   物业管理给的回答是“监控故障”,赵健压根不信!   怎么可能偏偏就那最关键的两分钟“故障”了?!要说没人捣鬼,他赵健敢把自己的头摘下来当球踢!   “嘻嘻。”她转头看向虞泽,牵住他垂在腿边的手,笑着说:“今天早上才发生的事,有人就不记得了呢。”   赵健真想撕烂那张恶魔一般可恶的嘴!   他的目光引起虞泽注意,虞泽上前一步,挡在唐娜面前,声音里像是混着冰渣子:“你看什么?”   “你瞅啥!”金发的小恶魔从虞泽身后探出头来,对他做了个鬼脸。   赵健气得快要发抖,心里恨不得下一秒就冲过去给这个嘴贱的小女孩一点颜色看看,他看了眼满面寒冰的虞泽,身体反而往白亚霖身后再后退了一步。   别以为他没发现虞泽藏在衣服下面的腱子肉已经绷紧了!   他才不傻!虞泽打拳击的时候他又不是没见过!   “我们的录音棚档期长着呢,就是再有几个人来租也能协调出时间来,肯定不会让你们撞档期的,放心。”巩念瑜打着圆场。   “不怕撞档期,就怕撞鬼。”赵健阴阳怪气地说:“每个来租了你们录音棚的工作团队里都有人出事,你找人来看过风水没有?”   巩念瑜再好的修养,听到自家录音棚被人这么贬低,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不快:“赵哥,咱们有事说事,那些流言蜚语怎么能信呢?”   “怕不是流言蜚语?”赵建说:“倪祥冠用了你们的录音室,他的经纪人第二天就出了车祸,邓河在你们这儿出了专辑,发售后立即遭遇滑铁卢——”   巩念瑜难看的脸色看得出压抑着怒气:“意外和市场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是,你们就只能控制棚里的调音台,其他事儿都和你们没关系。”赵健讽刺地说。   唐娜忽然开口:“这里的录音棚怎么了?”   “没什么事,都是乱传的……”   赵健打断巩念瑜的话,不客气地说:“谁用谁倒霉,你去用,你们胆子这么大,正适合在这种地方工作。我们亚霖啊就算了,碰伤手指头都是一大笔损失……”   他满脸嘲讽,眼神游移在天花板和地板,看来看去就是不看虞泽。   “赵哥,你别冲动,再考虑考虑。除了央视,像我们录音棚那么大的调音台你去哪儿找?墙的喇叭还是我发图纸到丹麦去量身定做的,声学墙也是全国只有我们棚里有一面,你去了外面……”   “录音棚再好有什么用?”赵健不耐烦地打断巩念瑜:“听众是给白亚霖买单,不是为了你这个录音棚买单!”   “v.e studios是不是给我们发过邀请?”白亚霖开口。   “是啊!人家都邀请我们几百次了,就连美国的天后苏珊娜·沃拉斯顿都慕名前往了,听说设备一流。”   赵健正想继续鼓吹几句,小恶魔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健叔叔好像收了回扣的传销人员哦。”   赵健怒视着和虞泽说话的唐娜,第一千次想撕烂那张讨厌的嘴!   “那就和v.e联系。”白亚霖说。   巩念瑜脸色一白,赵健则露出喜色,立马拿出手机:“我马上安排。”   白亚霖冷冷地看向虞泽,虞泽无动于衷地迎着他的视线,半晌后,他开口道:   “加油,前辈。说不定我们还会在打歌舞台上相遇。”   白亚霖转身走出会客室,赵健无视巩念瑜的挽留,也大步走了出去。   赵健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追上白亚霖的两条长腿。   “为什么不在这里录?”白亚霖冷冷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我可以让他亲眼见识到我现在的实力。”   “何必现在?既然他要回乐坛自取其辱,以后你把他踩在脚下的机会还多着呢!”赵健说:“这里的录音棚是真的邪门,倪祥冠和邓河就不说了,我们上次用了录音棚后,工作团队里有四个人不约而同患上感冒——”   “感冒会传染,这很正常。”白亚霖说。   “这一次我们准备和天音续约了,你看,我们工作室的聊天截图就流了出去!这邪不邪门?!”   白亚霖这次沉默了,他对赵健说的话依旧半信半疑,但谁也不想把自己的星路拿去赌。   赵健咬牙切齿:“要是让我知道了是谁在吃里扒外,我一定要他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关注一下虞泽专辑的制作情况,随时和我报告。”白亚霖说。   “你想做什么?”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究竟谁才是流行乐坛现在的王者。”   白亚霖和赵健走了,会客室里还剩下唐娜和虞泽,以及一个脸色不大好看的巩念瑜。   精致的妆容依然盖不住她发白的脸色。   她强撑起笑颜,对唐娜说:“……他们走了,我们坐下来继续聊?”   唐娜原本打算走了,但是经过白亚霖和赵健这么一打岔后,她改变了主意。   “我想先去看看你们的录音棚。”唐娜说。   “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去看?”巩念瑜说:“录音棚在南山边上,你要是现在想去,现在我就带你们去。”   唐娜朝虞泽伸出双手,下一秒她被抱了起来。   她揽着虞泽的脖子,回头看着巩念瑜,说:“现在。”   天音娱乐的录音棚坐落在南山边上,依山傍水,光是这片地价就价值不菲。   这座独栋建筑外形简洁,像是一个大别墅,里面却别有洞天,来此的团队既可以在这里工作,也可以在这里生活,几乎所有需求都可以在这栋大别墅里完成。   巩念瑜一边领着两人走进录音棚,一边介绍道:“……我们对录音棚的建造采用了最高标准,特别是在声音这一项上,国际标准是录音室上面的冷气出风口噪音不能超过0.5分贝,我们这里达到了0.3分贝,在我们这里录音,绝对不用担心噪音的问题。”   “我们有四个录音室,两个主要是做舞曲、流行歌,另外两个是做摇滚、爵士和古典音乐,看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们都能满足。”   “……我们还有一支专门从鲍勃·迪伦的录音室买来的话筒,只有这种话筒才能录出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声音,但是用得人比较少,要声音很够才录得出来那种效果。”   巩念瑜侃侃而谈,虞泽听得很认真,唐娜在他怀里却心不在焉。   她的视线扫过一寸寸地面,连墙缝都没放过。   赵健说“谁用谁倒霉”是真的,因为这里的地下某处潜藏着已经成型的恶灵,从能够让人发生车祸来看,它已经晋升成了领主级,最起码,也是伯爵级。   白天恶灵不会现身,到了晚上就会开始活跃,晚上仍留在录音棚的人被恶灵袭击后,就会沾上恶灵印记。   恶灵印记会带来灾厄,遇袭的人多了,传闻自然也就出去了。   恶灵现身的地方很有讲究,它们大多会在生前最有执念的地方流连忘返,活动区域也是固定的那一块,这只恶灵选择把录音棚当做老窝,看来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巩念瑜正打算在吹吹她全国仅此一块的声学墙时,唐娜忽然开口打断她:“用过这个录音棚的人里面,谁死了?”   巩念瑜毫无防备下接触这个问题,神色立即变了。   看见这个慌乱的神色,唐娜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她再次问道:“谁死了?”   巩念瑜看着金发女童笔直的视线,居然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去回避这个问题。   半晌沉默后,巩念瑜无奈地说:“……柯琛。”   唐娜转头看向虞泽:“谁?”   “五年前的流行天王。”虞泽说。   他看向巩念瑜,问:“柯琛也用过这个录音棚?”   到了这地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巩念瑜直接回答:“用过,在他去世前一个月。”   “他怎么死的?”唐娜问。   “自杀。”巩念瑜说:“似乎是因为抑郁症的原因,在家里……”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问话的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意识地吞下后面的话,看了眼虞泽。   “说。”虞泽说。   “……在家里割腕自杀了。”巩念瑜说。   虞泽沉默,柯琛的惊才绝艳谁都无法否认,他死后更是成为了华语乐坛神坛上的男人。   柯琛去世前租用过录音棚的事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因为他去世前就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发过音乐。   除了抑郁症外,当时也有人猜测他是因为江郎才尽而自杀。   不管如何,人死了,他生前留下众多脍炙人口的作品依然还在发光发亮。   柯琛是许多热爱音乐的人的偶像,虞泽是,白亚霖也是,可以说柯琛就是那个时代的流行乐化身。   唐娜终于想了起来,她看向虞泽:“你的偶像!”   虞泽点了点头。   巩念瑜不想将话题留在这里,她的目的不是缅怀前辈,而是圈下眼前这只肥羊。   白亚霖从羊圈里逃走了,她要是不能留下虞泽,她的雄心壮志都会成为一张废纸。   “我们再往里走,前面就是我们的声学墙,它的回应反射非常好,这个连很多国家级的录音室都没办法做到……”   唐娜打断她的话,直接说道:“娜娜喜欢这个录音棚……”   巩念瑜脸上一喜。   唐娜接着说:“但是娜娜要在这里住一晚上才能做出决定。”   巩念瑜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签合同之前看录音棚是天经地义的行为,但是要在录音棚里用一晚上来考察的人,巩念瑜就没有遇到过了。   从业六年,她遇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要求,唐娜的这个要求虽然新奇,但也不算强人所难。   她犹豫不过片刻,就答应了下来:“没问题。”   “我也要留下。”虞泽说。   “当然,当然——”巩念瑜很爽快地说:“这里足够容纳三十人共同生活。”   好说话也不代表人傻,巩念瑜当场就把钥匙留给了虞泽,同时委婉地表示,录音棚里所有东西都登记在册,每天都有专人清点。   “……精密设备,特别是调音台,没有专业人士在场的情况下,请别擅自触碰。”   再三叮嘱后,巩念瑜独自离开了。   房子里只剩下唐娜和虞泽后,虞泽开口:“今晚真的要住在这里?”   “看他什么时候来了。”   虞泽皱眉:“……看谁?”   唐娜的嘴角向着两边飞扬,虞泽看着她,心里不由冒出一句话:谢昀看人很准。   ……的确像杰尼龟。   唐娜不知道虞泽在想什么,否则她会锤爆这只小爬虫的虫头。   她一脸得意地说:   “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如果这只恶灵九点出现,他们就能九点过一分回家。   如果这只恶灵十一点出现,他们就能十一点过一分回家。   如果这只恶灵零点都不出现,他们就零点都不能回家。   零点过四十分钟了,恶灵还是没有出现。   唐娜打了个哈欠。   “想睡吗?”坐在客房沙发上的虞泽问。   唐娜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荧幕里正在播放的韩综画面,一行人正在冰天雪地中吃热气腾腾的拉面。   她说:“饿了。”   一串响亮的“咕咕”声从她肚子里配合得发出。   虞泽起身:“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唐娜跳下沙发,朝他追了上去:“我也要去!”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牵虞泽垂在腿边的手,虞泽也习惯性地在她手指碰到手心的时候,蜷起手指把她的手握在手心。   两人走到厨房,虞泽看了看冰箱,冷藏室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排矿泉水。   他又打开了顶上的橱柜,似乎发现了什么,他问:   “想吃什么?”他问。   唐娜踮起脚尖也看不到顶上的橱柜有什么,她放飞自己的想象,一脸快乐地说:“拿破仑!提拉米苏!奶酪蛋糕!”   “只有麦片。”虞泽从橱柜里拿出一包还没拆封的麦片:“吃麦片。”   “那你问我做什么?!”唐娜瞪大眼睛,片刻后,挥舞着拳头打在他的小腿肚上:“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每一次!你竟敢愚弄伟大的血腥魔女!”   小拳头接二连三落在小腿肚上,虞泽不动如山。   他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唐娜看见了那个小小的梨涡:“……不长记性。”   他露着淡淡的微笑,垂到眉骨的黑色碎发交映着单眼皮下发亮的星星。   唐娜气得抬脚,还没来得及踢出去,她的视野就忽然变高了。   虞泽单手把她抱了起来,眼睛望着麦片背后的生产日期。   她刚想斥责小爬虫的狂妄,忽然注意到橱柜里的一排泡面,唐娜立即伸长手臂抓了一包出来。   “不能吃拉面。”虞泽沉下脸。   “我就要吃拉面!”唐娜把拉面紧紧抱在怀里。   “不健康。”   “我又不会生病了!”唐娜理直气壮地说。   虞泽扭不过她,只能说:“就这一次。”   “这个月就这一次。”唐娜补充。   胳膊扭不过大腿,虞泽只能拿锅烧水。   唐娜是第一次吃泡面,一定要全程观看,虞泽只能单手抱着她,单手去撕泡面包装。   唐娜见他费力的动作,不屑地说:“笨!拿来!”   虞泽把泡面袋子拿了过来,唐娜抓住一边,说:“撕——”   两人合力,一人向着一边拉去,嘶拉一声,塑料袋轻松撕开了。   明明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因为不愿下地的唐娜而变成了需要两人合力解决的任务。   两个面饼一起放进沸腾的锅里,和各色调味品一起渐渐散开,香气开始从锅中飘出,金色的脑袋受此诱惑,越垂越近,越垂越近——   “小心。”虞泽扶住这颗就快掉进锅里的小脑袋。   “要等多久?”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又湿又亮,就像不知世事的天真孩童,无论谁被这双眼睛注视,都会忍不住软了心肠。   “三分钟。”他柔声说。   唐娜刚要说话,忽然变了脸色。   她看向厨房门外,低声说:“他来了。” 第59章   唐娜拉了拉虞泽的袖子,让他把自己放下。   双脚落到地面后,她推开虞泽,率先往门外走去。   门外空空荡荡,安安静静,仿佛一切如常。空气中流动着异常的能量波动。   唐娜径直走向三楼,她一眼就看到,四间原本紧闭着门的录音室中,有一扇的门扉虚掩着。   她头也不回,问身后的虞泽:“还有多久?”   虞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还有两分钟。”   上楼就要接近1分钟,那么下楼也同样了,留给唐娜收服恶灵的时间,只有1分钟。   “呵呵。”唐娜抬手一扬金色长发,发出嘲笑:“小case。”   她大步迈出一步,忽然回头,狐疑地看着虞泽:“你不介意偶像被揍?”   “……不介意。”   “很好。”唐娜回头,朝着虚掩的房门走去:“拯救泡面计划,开始——”   她抬起手,手心对着门扉:“59。”   幽蓝色的法阵撞开了房门,几乎同时,门内传来野兽般愤怒的咆哮。   “58。”   依稀还保留着人样的恶灵在嘶吼中冲出录音室,和唐娜预料的一样,这是一个伯爵级恶灵。   它的四肢已经长合,整个人就像是一根由肉块组成的棍子,如果再放任一段时间,很有可能就会晋级为公爵级,到时候要再想收服就难了。   “55。”   无数电光般的绳索凭空钻出,接二连三地缠上恶灵的身躯。   幽蓝色的绳索像是有生命的荆棘,不断勒紧恶灵,绳索上生出数也数不清的小头,顺着恶灵的身体往里钻,恶灵吃痛,发出暴怒的尖叫。   走廊和录音室的灯光一齐闪烁,敞开的录音室大门里面,调音台的控制键自己上下滑动起来。   恶灵的尖叫声被扩大了数十倍,远远超过普通人身能承受的极限。   虞泽后退了一步,唐娜回头,看见小爬虫双手捂耳,紧皱的眉间露出一丝痛苦。   唐娜回头就是一个大师级火系魔法朝恶灵甩去。   恶灵更为剧痛,怒吼变为哀鸣,依然刺耳,唐娜默念咒语,恶灵的身体越来越低,幽蓝色的绳索将它牢牢困在地上。   一个巨大的魔法阵正在它的头顶成型,庞大的威压扼住它的喉咙,它大张着口,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哀鸣。   “10。”   唐娜走向已经难以动弹的恶灵,它惊惧地看着她,被紧缚的身体徒劳地在地上拼命蠕动。   “狂妄的蛆虫,竟敢欺负我的人。”   巴掌大的运动鞋踩上这位曾经的流行天王的脸颊。   “time over,到魔法书里忏悔去。”   一声踩破气球的砰声,她的脚落到了地上。   巴掌大的运动鞋气垫里闪起彩色的光芒,像是在庆祝魔女的再次胜利。   金发小女孩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持续三秒,转瞬变成了惊慌,她转身,张开双手朝人力轿子奔去——   “我的泡面!”   铝锅里的泡面已经煮好了。   虞泽两手端着铝锅把手,把锅移动到了客厅,一个金色的小矮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小矮子眼巴巴的目光。   虞泽把铝锅放到餐桌,小矮子自觉地爬上了高高的餐椅坐好。   当他回到厨房拿了碗筷出来,看见的就是小矮子趴在桌子上,正试图拿手指去捞泡面的画面。   “小心烫。”   虞泽话音未落,唐娜就触电般地收回手指,“啊”的叫了一声。   “烫到了吗?”虞泽加快脚步走到餐桌前,放下碗后,拿起她的手来查看。   小手指白白胖胖,没有烫红,虞泽放下心来,说:“下次别这样了。”   唐娜不服气地说:“我又不会受伤。”   虞泽摸了摸她的头:“你会疼。”   她愣了愣。   虞泽站着给她挑了一碗泡面,连着筷子一起在她面前放好。   唐娜拿起筷子,偷偷看了眼虞泽,他低着头,正在给自己挑面,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停下动作,说:“不能再多吃了。”   “不吃就不吃。”她撇了撇嘴。   她挑起一筷蜷曲的泡面,啊呜一口吃进嘴里,鼓着脸颊看着虞泽。   “好吃吗?”虞泽问。   “好吃。”她点点头。   吃完夜宵后,虞泽把锅碗都收起来,端进了厨房。   唐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一包从电视机橱柜下翻出的杏干,翻开了魔法书。   朱仲正在画框里做仰卧起坐,下面的那行小字还是没变:“朱仲,人类,高空跌落而死,特长动作指导,愿望是战胜虞泽。”   她往后翻了几页,看见新收的恶灵。   曾经的流行天王恢复死前的普通样子,一脸茫然地坐在画框中央。   下面一行小字:“柯琛,人类,失血过多而死,特长音乐制作。”   居然不是音乐创作而是制作?   唐娜扔了一颗杏干进嘴里,嚼嚼,抬手把柯琛从书里放了出来,想要听听这位前流行天王怎么说。   柯琛是个年过三十的成熟男人,油头三七分,五官俊雅,从魔法书里出来后,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目光看见唐娜也像没看见。   片刻后,他转身,二话不说地就往楼上走去,唐娜跟着他上楼,发现他走进了录音室,然后……   面向墙角蹲了下来,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怎么了?”虞泽从身后走了过来,看见蹲墙角种蘑菇的偶像,他愣了下:“……他在做什么?”   “你去问问。”唐娜说。   虞泽朝柯琛走去,面对偶像,他心存敬意,在柯琛背后站了片刻后,他才伸手轻轻拍了拍柯琛的肩:“前辈……”   柯琛理都不理,虞泽又拍了好几下,他才终于抬起头来,满脸不耐地说:“干什么?”   “前辈,你在做什么?”虞泽问。   “你没长眼睛,看不出我在发呆?”柯琛没好气地说。   虞泽有资格和柯琛站在同一个舞台的时候,柯琛已经逝世了,虞泽虽然早就听闻这位天王的喜怒不定,但真正直面却还是头一次。   虞泽还没说话,柯琛先捂着后脑勺叫了起来:“谁打我?!”   一颗杏核落在地上,滚了几滚。   “你有什么擅长的,都说出来。”唐娜说。   “你让我说我就说,你是谁?”柯琛扭着嘴唇冷笑起来。   唐娜看向虞泽:“你不介意我再揍一次?”   “……不介意。”   唐娜唤出朱仲,说:“去,你找回自信的机会来了。”   朱仲毫不犹豫地朝虞泽扑去,虞泽毫不犹豫地抬脚。   朱仲被一脚踢飞后,望见离得最近的柯琛,恶灵的好斗天性让他立即朝着瞪大眼睛的柯琛扑去。   五分钟后,惨遭暴力教育的柯琛站在墙角,因为在教育过程中脱口而出“打死虞泽”,恶灵朱仲也被要求贴着墙角罚站。   “说,你的特长是什么?”唐娜问。   柯琛无精打采,恹恹地回答:“做音乐。”   “详细一点。”唐娜说。   “呵呵,还要怎么详细?”柯琛垂下眼睑,嘲讽地看着还没他半个人高的唐娜:“整张专辑的制作名单上可以只有我的名字,够详细了吗?”   阴阳怪气。   唐娜看向朱仲:“上。”   又过了五分钟,鼻青脸肿的柯琛老实了许多,一样一样地数着自己擅长的才艺:“唱歌、写词、作曲、和音、编曲、录音、混音、母带制作、架子鼓、吉他、电钢琴……”   “行了。”唐娜打断柯琛的清点,转头看向虞泽:“明天就开始工作。”   第二天一早,巩念瑜来到录音棚的时候,只在别墅里见到了唐娜一人。   “虞泽在上面?”她好奇地看着二楼楼梯。   “他回去收拾要搬过来的行李了——”唐娜顿了顿,看着巩念瑜惊喜的表情,接着说:“如果我们谈妥合约的话。”   “你和我谈?”巩念瑜问。   “有问题吗?”唐娜甜甜笑。   “……当然没有。”巩念瑜笑道:“你想好采用哪种方案了吗?”   “我要单租录音棚,再聘用你们负责专辑的宣发。”唐娜说。   巩念瑜一愣:“单租?你找到了其他制作团队吗?”   唐娜说:“我们不需要制作团队。”   “不需要?”   “不需要。”唐娜肯定地说。   巩念瑜说:“这样不划算……”   “不划算就找别家。”唐娜甜甜地笑着:“娜娜希望念瑜姐姐给一个划算的价格,这样之后蛋蛋筹划演唱会的时候,娜娜说不定还会考虑念瑜姐姐呢。”   巩念瑜看得出不太满意这方案,她犹豫半晌后,说:“租别墅十万一天,整个别墅都可以自由使用,单租录音室的话,一间录音室每天一万,后期宣发预计在三百万左右。”   她停了一下,主动说道:“你们如果只有两个人的话,可以租单间录音棚,这样可以省下一大笔费用。”   这样一来,唐娜就把制作费从六千万缩减到了三百万。   她还是觉得贵了点,说:“一口价三百万,宣发和单个录音室。”   “……你们租多久?”   “一个月。”   巩念瑜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看在吊在面前的“演唱会”胡萝卜的面上,点了头。   “行,这一次我就不赚钱,当交个朋友,日后蛋……虞泽开演唱会的时候,请优先考虑我们。”   巩念瑜无奈地笑道。   “当然。”笑眯眯的唐娜伸出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巩念瑜伸手,握住那只小小的手掌:   “祝我们合作愉快。”   当天,虞泽和唐娜就带着行李搬进了别墅。   虞泽像个等待上课的小学生一样,背对着宽大的调音台,坐在椅子上看着双手抱臂的三个人。   柯琛放下虞泽的创作手稿后,唐娜问:“怎么样?”   她问出了虞泽最想问的问题,虞泽目不转睛地看着柯琛。   能够得到柯琛的肯定——即使是柯琛死后的亡灵的肯定,对于本世纪的流行歌手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荣耀。   “写出这种东西,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柯琛满脸嫌弃。   唐娜给朱仲一个眼神,站在柯琛旁边的朱仲抬手,对着前流行天王,现抑郁病人的柯琛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柯琛被降龙伏虎掌打得眼泪花花,他捂着后脑勺,仍不愿闭上那张惹祸的嘴:“活着不痛快,死了还是不痛快,天地之下,就放不下我痛苦的灵魂吗?”   唐娜无视他的话,对虞泽说:   “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你需要在柯琛的协助下,完成录音和后期制作所有工序,你有信心吗?”   虞泽说:“有。”   “没有按时完成怎么办?”唐娜问。   虞泽还没回答,站在唐娜边上的柯琛就先一步说:“没完成就去死,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唐娜还没给眼神,朱仲已经摸清主人的心思,又一巴掌拍到柯琛后脑勺上。   “没完成就再给我煮泡面。”唐娜打了个响指:“工作开始。”   吃瓜的季节过去了,娱乐圈跟着时节变化,一起进入了沉闷的冬季。   徐柴工作室在报道池羚音工作的剧组路透,于心工作室刚爆了一个十八线小鲜肉和粉丝恋爱,网友们每次看见这种无聊的八卦爆料,就会怀念从前“娜也太棒了”还没炸号的时候。   快、准、狠,“娜也太棒了”的爆料从来不会叫人失望。   唐娜暂时没有复活“娜也太棒了”的想法,她已经统一了狗仔界,手下两大狗仔等着为她服务,她还自己去做什么狗仔?   作为一个用头脑取胜的高智商魔女,她只需要躺赢就可以了。   在她躺着观看虞泽向柯琛学习混音技术时,她新收的小蟹仔正在波士顿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新手侦探。   在位于波士顿市中心的内曼·马库斯百货公司里,蟹妖装作逛街的样子,远远跟在张紫娴的身后。   作为娱乐圈当红小花,张紫娴的外貌不会差,加上她得体的衣装,无论步入哪个柜台,她都受到了柜员的热情接待。   蟹妖就不同了,他长相普通,衣着普通,连最基础的日常英语都说不流利,在装修豪华大气的高级商场里,他看起来就像是进来专蹭暖气的无业青年,势利眼的柜员们连一句“hello”都鲜少给他。   这正和蟹妖的心意,他装作漫不经心,嘴里嗒嗒嚼着一块口香糖,眼神余光却牢牢跟着前方的张紫娴。   她不去看衣服看包,在男装这一层转了好一会了,是想干什么?   在他装模作样拿起一件黑色西服时,他的视线和全身镜里的张紫娴相撞了,蟹妖心中一凉,立马垂下视线。   被发现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过了一会,再抬起头时,张紫娴已经侧身去看另一件衣服了,蟹妖松了一口气,就说不可能……   “被跟踪了。”   张紫娴的心里升起这个念头,脸上依然不动声色,保持淡淡的微笑。   是狗仔吗?她猜测着。   “这一套,麻烦给我包起来。”她对服务在一旁的金发柜员说。   “您太有眼光了,这一套是我们今冬高级成衣中销售得最好的一套!”柜员满脸热情的笑容。   张紫娴忽然伸手拦住欲取西装的柜员,问:“销得最好?”   “是呀。”柜员不知所以,说:“这一款是我们本季的人气款……”   “算了,我再看看。”张紫娴笑着说:“他最讨厌和人撞衫。”   最后,张紫娴选中了另外一套西服,她喜欢袖口隐晦的那一条紫色纹路。   她还从数十条类似的领带中挑出一条有着黑色暗纹,低调却不失奢华的长领带。   她面带微笑,看着柜员小心地把衣服和领带折好放进礼盒,连发现狗仔都没能影响她轻快的心情。   柜员把礼盒放进纸袋,双手递给她后,笑着打趣了一句:   “你看起来很幸福,这个礼物一定是送给很爱的人。”   张紫娴接了过来,笑着说:“谢谢,这是我爱人的生日礼物。”   柜员又是一阵殷勤的恭维,张紫娴抿唇微笑着往外走去。   她原本还想去别的品牌再逛逛,手机在她包里响了起来,她拿出看了上面的来电显示一眼,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她接起电话,声音已经不如刚刚和柜员说话时温柔:“喂?”   “娴娴,你还在国外吗?”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从手机中响起。   “嗯。”   她惜字如金。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爸马上要生日了……”   “我爸?”   张紫娴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她望了路过的玻璃一眼,上面的人神色冷漠,她旋即提起嘴角。   宛如在打一个令人愉快的电话。   “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爸爸。”脸上微笑,她的声音却如寒冰。   “他再怎么样也是你的爸爸……”   手机那头的声音还没说完,张紫娴就打断了她的话:“他离婚娶你了吗?他是我的哪门子爸爸?”   “娴……”   “你要犯贱就去犯,但是我——死都不会成为你那样的人。”   她爱的男人,只能爱她一个人。   挂断电话,张紫娴直接关机,把手机扔进了包里。   她往前方反光的镜面上望了一眼,那个鬼鬼祟祟的中国男人还跟在身后,她此刻只觉得厌烦透顶。   没了逛街的心情,她提着纸袋直接往外走去。   张紫娴乘电梯下到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坐进黑色的跑车里,没等一会,她看见了匆匆从电梯里走出,四下张望的中国男人。   张紫娴握住方向盘,踩下油门,向着跑到车道中央的中国男人开去。   对方吓了一大跳,连忙朝一旁躲去,跑车侧面的后视镜和他的衣角贴着擦过,张紫娴面不改色,一踩油门,冲出了地下停车场。   她回到希尔顿酒店的时候,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她自己脱鞋发出的声音。   张紫娴打开鞋柜门,正要把脱下的高跟鞋放进鞋柜时,看见整齐摆放的一双男士皮鞋。   她愣了愣,片刻后,回过神来,把自己的高跟鞋放在了皮鞋的旁边。   她弯腰站在原地,看了两双鞋一会,忽然伸手把闪闪发光的高跟鞋往旁边挪了挪,紧紧贴着旁边那双敛着光泽的男士皮鞋。   望着两双紧靠在一起的鞋,她露出满意的笑容,提着购物纸袋,敲门推开了套房卧室的门。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明显的烟味,虞霈坐在黑胡桃木的书桌前,正在打电话,桌面上除了一台已经合上屏幕的笔记本电脑外,还有几本不知内容的纸质合同,半杯咖啡,桌上的烟灰缸里落满烟头,地上散落着十几张印满黑字和图表的a4纸张。   虞霈满脸寒冰,声音却一如既往的轻扬:“……既然他们不愿意谈技术转让,那就把公司连同技术一起收购过来。”   张紫娴把纸袋放到半人高的木衣柜上,蹲下身一张张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垒成一叠后放到虞霈面前的桌上。   虞霈抬起眼皮,冰冷的目光落到张紫娴脸上,她朝他扬唇一笑。   “不愿收购就找让他们同意收购的方法。”他的声音变冷。   虞霈垂眸,苍白的手指拿起桌上一只黑色的签字笔,笔头抵在刚刚叠好的一沓纸张上,往前一推——   纸张再次飞扬而下,散了一地。   “我花钱请你来就是为了听你问我‘怎么做’吗?下个月我回来的时候,我要看见桌上有收购合同——或者你的辞职信。”   虞霈挂断电话,手机砰地一声砸在桌上。   张紫娴蹲在地上,捡起了最后一张散落的纸张,重新放回了桌上。   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微笑着问他:“谁又惹你生气了?”   虞霈冷冷地看着她,丝毫没有要回答她问题的样子。   “别生气了,今天好不容易这么早回来,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呀。”   她走到虞霈身后,轻轻捏着他僵硬的肩部肌肉。   尽管他沉默,她仍不受影响,自顾自地说着:“你的肩都僵了,坐久了要记得起来活动活动。”   他不说话,她就一直揉,揉了好一会,她听到身下传来虞霈没有温度的声音:“不想出去。”   张紫娴不以为意,笑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吃,你想吃什么?我叫客房服务。”   “……随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吃午饭了吗?”   虞霈不说话,她已经猜到了答案:“你提前回来了就给我打电话,别忘记吃午饭,你的胃……”   “你还要说到什么时候?”虞霈打开她的手,满脸烦躁地推开椅子。   他推开她伸来搀扶的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他伸手去拿放在桌旁的手杖,一下没拿住,手杖直接落到了地上,他下意识地弯腰去捡,直接失去平衡,向前一头栽了出去。   “虞霈!”张紫娴伸手去抓,只碰到他的衣角。   他砰的一声砸到地上。   “虞霈——”她什么都不想了,伸手想要将他拉起来,他一把打开她的手。   “滚出去!”他说。   “虞……”   “滚、出、去。”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他脸色涨红,红得快要滴血,那红里又透着青色,脖子上青筋凸起。   张紫娴被打开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她握起拳头,垂下眼眸,不去看他狼狈的样子:“我去打电话叫客房服务。”   她起身走出房门,为他关上房门。   房间里只剩虞霈一人。   他一手抓住椅子,一手抓住书桌边缘,姿势笨拙,咬着牙使出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把自己摔到座椅上,胸口无声地急剧起伏。   半晌后,他抓起张紫娴放在桌上的那一沓纸用力扔了出去。   白色的纸张漫天飞舞,他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胸口的起伏却更加剧烈。   张紫娴走出卧房后,拿客房电话给服务台打了电话,要了一套烛光晚餐,她还特别叮嘱,要一个生日蛋糕。   打完电话后,她坐到靠近卧房的那张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坐着,望着那扇始终紧闭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门铃声,张紫娴走到门边,确认是酒店的服务人员后才开了门。身穿黑白制服的服务生推着移动餐桌走了进来。   “晚上好,女士,您想在哪里用餐呢?”白人服务生态度良好地问。   张紫娴让他把餐桌留下,对方鞠了一躬,礼貌地带门离开了。   张紫娴走到紧闭的卧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你想在里面还是外面吃饭?”   里面什么声音都没传出。   张紫娴走回移动小餐车前,打开上面的盖子,将食物依次移到餐桌,最大的那盘海鲜拼盘放在中间,精致的六寸小蛋糕在侧,她又在桌子中央点燃了蜡烛。   普通的烛光晚餐要相对而坐,她不喜欢这样,她把两个人的位置都安排到了一起。   她喜欢侧过头就能看见近在咫尺的爱人。   做完这一切后,她满意地看着餐桌。   新鲜的三文鱼片在烛光闪耀下折射着柔和的光泽,澄黄的大闸蟹压在三文鱼片上……   张紫娴盯着那只明晃晃的大闸蟹皱起眉,这是什么新型摆盘?   而且……波士顿也开始吃大闸蟹了吗?   难道是中国人特供?   她伸手想去去拿那只大闸蟹,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算了,还是之后直接打电话给服务台提意见,她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   她转身走到关闭的卧室门前,敲了敲门,问:“虞霈?”   等了一会也没人应她,她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卧室里没人,浴室亮着灯,她走进去,看见虞霈坐在浴缸旁的大理石地面上,面无表情地用纸巾擦拭右腿上压迫血管瘤出来的鲜血。   张紫娴拿过洗手台上收纳柜里的酒精棉签,朝他走了过去。   他抬起头,还是那句话:“滚出去。”   “过会再滚。”   她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推开他拿着纸巾的手,用酒精棉签轻轻擦在他的右小腿上。   虞霈把手里染着血的纸巾扔到一旁,那里已经有了一堆染有血迹的纸巾。   他冷声说:“你图什么?”   “图你。”   “图一个瘸子?”虞霈冷笑:“还是图瘸子背后的家产?”   他讽刺地说:“只要能嫁入虞家就行了?哥哥或者弟弟都无所谓?”   “有所谓。”张紫娴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现在只想嫁给你。”   虞霈的喉结滚了滚,他问:“为什么?”   “……因为我最爱你。”   虞霈的嘴角扬起。   张紫娴刚要露出微笑,虞霈打开了淋雨开关。   挂在顶上的淋浴头喷出冷水,劈头盖脸地打在张紫娴身上。   她从水花冲击中费力地睁开眼,水幕背后,是虞霈的冷笑,从天而降的水花同样打湿了他的下半身,水流顺着他血迹斑斑的右小腿滑下,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开出一朵绰约的血花。   “……说谎。”   她听到他沙哑的笑声。   “你们都是骗子。”   张紫娴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一声像是什么被碰倒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两人下意识看向门外。   张紫娴从地上站了起来,她随手抹了把脸,说:“在这儿等我。”   她把**的头发往后抹去,向着浴室门口走去。   在经过洗脸台的时候,她从镜子背后的储物柜里拿出虞霈的手动剃须刀,藏在裤兜里走了出去。   门外静悄悄的,一如寻常。   张紫娴把所有房间都找了一遍,每个房间都空无一人,她回到客厅的时候,虞霈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没人。”她说。   “那是什么声音?”   张紫娴慢慢走到餐桌前,扶起了被碰倒的酒杯:“风把酒杯吹倒了。”   她的视线扫过桌上的其他东西,在盛着一盘生鱼片的冰盘上凝固。   “怎么了?”虞霈冷声问。   “……这里的大闸蟹不见了。”张紫娴抬头看向他。   “不见?”虞霈冷笑一声:“难不成是成精后自己……”   他话没说完,脸上的冷笑渐渐消失。   蟹妖快步走出希尔顿酒店,一头冲进一个暖气开放的便利店,在暖气下蹦跶了好一会才捡回了半条命。   他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在心里直骂这侦探不是妖当的。   他掏出手机,把今天拍到的视频一齐发给了唐娜。   当红女星和一个男人孤男寡女住在一起,还共度生日、吃烛光晚餐,这应该算得上恋爱实锤了?   蟹妖由衷地希望这个料能让雇主满意,这样他就能尽早回家筹备蟹花联姻了。   他等了好一会,甚至在便利店里买的泡面都吃完了,唐娜都没有给他回信,蟹妖实在忍不住,拿起手机给唐娜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蟹妖刚激动地想表功,手机里传来小女孩低沉的声音:“……清晨六点给我打电话,墓地选好了吗?”   蟹妖这才想起两国之间的时差,他吓得电话都没拿住,下意识地就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唐娜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忙音,决定等蟹妖回国就请他吃全蟹宴。   她放下手机,刚想闭眼,眼角余光瞥到微信界面上蟹妖发来的一个视频。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给了蟹妖天都没亮就给她打电话的勇气。   如果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她会让他成为全蟹宴上的一员。   点开视频后,最先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一个酒店房间,镜头视角转了一圈后,慢慢向着有说话声的卧室靠近。   视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几分钟的时间唐娜就看完了整个视频。   虞霈和张紫娴搞在一起了,唐娜不吃惊。   她吃惊的是,今天竟然是虞泽的生日吗?   瞌睡都已经跑了,她干脆掀开被子,踩着自己的恐龙棉拖鞋跳下了床。   唐娜走出卧室后,冷空气让她不由抱紧双臂,她扫了一眼窗外,楼下的花园在清晨的光线下折射着露水的光芒。   她收回目光,一路小跑着来到虞泽卧室门前。   敲门?   要求魔女敲门,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唐娜握住门把手,直接开门闯进没有开灯的房间。   往常的这时候虞泽都已经起床准备出门跑步了,今天他却依然躺在被子里,唐娜觉得疑惑,但是在提出疑问之前——   “好冷啊啊啊!”   她甩开脚上的绿色小恐龙,跳上虞泽的大床,像是一个落到泥地里的蚯蚓,转眼就钻进了虞泽的被子里。   温暖的暖空气从四面八方袭来,虞泽的身体就在一旁,对她的突然侵入毫无反应。   她把发凉的双手伸入他的t恤下面,按到他温热的肚皮上取暖,他也一动不动。   唐娜把手心手背都在他肚子上烫暖和之后,泥鳅拱地一样,朝着被子上方拱了出去。   一只手把她从被子里拉了起来,她顺势就把自己的脑袋枕在了他的胳膊上。   她看着他黑黝黝的眼眸,说:“生日快乐!”   这双眼睛愣住了。   ……说错了吗?   唐娜产生了疑惑,这些小爬虫不是把这种叫“生日”的东西看得很重吗?   “……谢谢。”他回过神来,对她扬了扬嘴角。   “你怎么不开心?”唐娜问。   生日不应该都是开心的吗?对这些小爬虫来说。   真奇怪,明明是生日,视频里的虞霈不开心,眼前的虞泽也不开心。   虞泽轻轻摸着她的头顶,过了好久才说:“没有。”   唐娜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说谎的时候,每次都要停很久。”   这一次他依然沉默了很久,终于,他开口道:   “……今天是我妈妈出事的日子。”   “你妈妈不是后天……”唐娜话说到一半中断了,她想起来了,虞泽母亲去世虽然是车祸三天后,但车祸的日子却是今天。   双胞胎的生日。   唐娜忽然安静下来。   她看着虞泽沉静的眼睛,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在被窝里不安分地蹭了蹭后,她伸手抱住他的身体。   这是员工福利。   血腥魔女,恩怨分明,这只是看在他平常伺候她伺候得那么好的份上,给的一点福利——她在心里碎碎念着。   过了片刻,虞泽的另一只手伸了上来,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他问:“拍卖会的钱你准备好了吗?”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他说:“如果没凑齐,我租出去的那套房子可以在银行贷款四千万。”   唐娜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瞳孔。   他的眼睛那么冷,又那么静,像是辽阔的宇宙,黝黑深邃。   “为什么?”她问。   他伸手把落到她脸颊的金发别到耳后,轻声说:“因为你想回家。”   唐娜瞪着眼睛看他:“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那就留在这。”虞泽说。   她抬眼朝他看去,他神色认真,看着她说:“这里也是你的家。”   “你回去以后,还能回来吗?”他问。   唐娜不由自主避开他的眼神。   他等了一会,没等到她的回答,自己轻笑了一声,说:“以前巴不得你快走,现在想到有一天你不在了,居然会觉得……”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你希望我走还是不走?”她问。   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我希望你做对你最好的选择。”   “……你为什么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都不一样。   唐娜低下头,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冷冽清新,从前她没有认出,现在她知道了。   那是玉兰花的气味。   “你知道……”她顿了顿,才又说道:“你知道虞霈讨厌你吗?”   耳边的心跳声一如既往的平静。   “知道。”他说。   “我派人去跟踪张紫娴……拍到虞霈和张紫娴在一起。”唐娜说:“当年藏毒的事,说不定就是他指使张紫娴做下的。”   过了半晌,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唐娜抬起眼眸,他神色平静,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   虞泽知道虞霈讨厌他,但没想到他会恨他。   恨到要把他完全毁灭。   从孩童时分,每个夜晚隔壁床上投来的注视中,他就已经知道这个弟弟讨厌自己。   白天的虞霈和夜晚的虞霈似乎是两个人,他们一个依恋他,一个厌恶他。   每个夜晚,那间宽阔的儿童卧室里就会有两个灵魂在接受拷问。   虞霈在不远处辗转反侧,因病痛而发出呻吟或呜咽的声音,他除了闭着眼睛装作一无所知外,什么都做不到。   他除了视若不见、视若未闻,装作一无所知来保留虞霈最后的一丝尊严外,他对他的痛苦束手无策。   “你不伤心吗?”唐娜问。   “伤心。”   “你恨他吗?”   “……”   他沉默了。   “我和哥哥,你最喜欢谁?”   那个夜晚,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把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   内心深处,他也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他一直都以为,母亲更喜欢有残疾的弟弟。   他看见坐在月色下的母亲,用口型无声地回答了虞霈的问题,他看见了虞霈的名字。   感到失落的同时,虞泽又觉得释然。   母亲更偏爱弟弟是理所当然的行为,因为弟弟本来就比他更需要照顾和关心。   他不怪母亲偏爱弟弟,在内心深处,母亲的这种偏爱让他甚至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虽然他抢走了虞霈健康的右腿,但虞霈也因此有了偏爱他的母亲——   他忍不住这样想,为了给自己的负罪感一个出口。   直到车祸降临,母亲在他们两人中间,选择了飞身朝他扑来。   他永远也忘不了,从母亲身后看见的,呆呆站在原地的虞霈脸上的表情。   即使是在梦中,他也忘不了。   世界崩塌的表情。   他伸手,握住面前那只小小的,温暖的拳头,轻声说:“……我没有家了,所以希望你能回到你的家。”   他低若蚊吟地说:   “不管是这里,还是那个世界……我都希望你能回家。” 第60章   虞泽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无所适从,她灼伤般缩回了手。   “今天休息一天。”每天挥舞着小皮鞭监督进度的奴隶主罕见地大方了一回:“你想去扫墓吗?”   “不……”   “口是心非!起来!”唐娜一把掀开两人身上的被子:“我们扫墓去!”   两小时后,唐娜坐在副驾的儿童椅上,疑惑地打量着窗外的现代别墅:“这是哪儿?”   虞泽给她解开安全带,说:“我家。”   两人接连下车,虞泽牵着她按响了铁门外的门铃。   “你没有钥匙吗?”唐娜抬头。   “没有。”   虞泽话音未落,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女一脸惊喜地打开门,风一般地跑了过来:“小泽!”   她穿着绿色的人造绸裙子,围着一件灰色的围裙,挽着双手袖子,手指上沾了些面粉,似乎上一秒还在厨房做事。   “萧姨……”虞泽也笑了。   “你来得正好,阿姨正在做蔬果面呢,你等一等就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她忽然看到虞泽身旁的唐娜,脸上一愣。   “萧婆婆好!”唐娜对她露出灿烂笑容:“我叫唐娜!”   “娜娜好,娜娜好——”萧姨的脸上也露出笑容,她热情地拉着两人进门:“快进来,我昨天做得排骨汤可好喝了,今天拿来下面正好,你以前最喜欢吃萧姨做的排骨面了,正好你爸也没吃早餐,今天早上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面条……”   “不用了,萧姨。”虞泽说:“我们吃了饭来的。”   唐娜抬头瞪了他一眼,他们吃的空气早饭吗?   “那你是来找你爸爸的吗?你爸爸在楼上……”   “娜娜说想看我从前住的地方,我带她过来看看就走。”   “行,行,那萧姨去给你们泡两杯百香果水过来。”   不等虞泽阻挠,萧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急匆匆地转身走了。   “她很喜欢你。”等人走了,唐娜说。   “……她一直对我很好。”虞泽说,算是肯定。   虞泽牵着唐娜走进别墅大门,径直朝着建筑侧的花园走去。   她一直以为有钱人家的花园,一定是四季如春,开满漂亮的鲜花或有着精致的园林景致,虞家的花园打破了她的固有看法。   虞家的花园说是花园,但其实只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林。   唐娜站在一片光秃秃的树中东张西望,虞泽看出她心中所想,轻声说:“这些都是玉兰树……你看。”   唐娜朝他看去,看见他抬头望着面前的一棵树,她走过去后,虞泽主动把她抱了起来。   这下她终于看见,光秃秃的树枝上有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蕾,花瓣洁白如雪,在时不时吹来的寒风中释放着勃勃生机。   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飘来,她一时无法分清,是花朵的味道,还是虞泽的味道。   他抱着她继续往花园深处走去,直到走到一棵躯干笔直的大树前站定,比起其他纤细的玉兰树干,眼前的这棵玉兰树大得不可思议,粗壮的树干连两人都无法双手合抱,饱经风霜的树皮层层龟裂,流露出时光的气息。   其他的玉兰树没有树叶,但是唐娜知道它们还活着,眼前的这棵树同样光秃秃,唐娜却知道它已经死了。   它的整个身体都呈现出一种**的棕色,身躯因为失去水分而萎缩,树干上龟裂的树皮已经脱落了大半,毫无疑问,这就是一棵已经枯萎很久的玉兰树。   “……这是我的母亲。”虞泽轻声说。   唐娜定定地看着眼前枯萎的大树。   “母亲出事以后,人类的医院对她束手无策,在她的弥留之际,我父亲不顾所有人阻拦带她出院,虞霈哭得晕了过去,我则趁乱躲在了父亲的直升机里……看着他抱着母亲,一路跑进直升机里。”   虞泽的眼前浮现出那时的场景。   他从没见那个男人跑过一次,他总是不慌不忙,冷静非凡,好像世间一切都尽在掌握,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失态,也是唯一一次。   直升机上,一贯冷漠的父亲前所未有的慌张,他伏在母亲身边,不断在她耳边说话,让她再坚持一会,他马上就带她回家。   “后来他发现了我,但是直升机已经起飞,我以为会被骂,但是没有。”他说:“他第一次冲我招手,把我拉了过去,期盼地对母亲说……”   “淼淼,你看谁来了?小泽也来陪你了,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一定要坚持住——”   父亲像对孩子说话似的,柔声对母亲说,通红的眼中泪光闪烁。   “你不为自己,不为我,也为孩子想想……”父亲哽咽了:“你的孩子还这么小……你怎么能……”   “……母亲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住。”虞泽说:“在六千米的高空上,母亲的身体变成无数白色的花瓣,从窗户里吹了出去……我拼命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我有时会想,一个妖怎么会死呢?我一直想不明白。”他的声音逐渐变低:“直到我知道,妖生下人类的孩子,要付出全身妖血为代价。她选择生下我们……从那时起,她就不再算是一个妖了。”   “我们找到这棵树时,树已经枯萎,父亲把它移栽了回来,就栽在他的书房楼下,他一低头就能……”   虞泽抬头看向别墅二楼的一扇窗户,他愣住了。   唐娜跟着他抬头看去,只看见一帘在微风吹拂下,微微晃动的窗帘。   “这就是我母亲的墓……没什么好看的,走。”虞泽说。   他抱着她刚刚转身,萧姨急急忙忙地跑来了:“小泽,小泽,吃了早饭再走!你爸爸刚刚说,他不想吃,你就陪萧姨吃一次!”   虞泽刚要婉拒,唐娜勾住他的脖子:“娜娜想吃萧婆婆做的面条。”   萧姨趁热打铁,忙说:“是啊,孩子都说想吃,你就留下来吃顿面!”   萧姨拉着虞泽,不由分说地就往屋里走。   让两人坐下后,萧姨立即进了厨房忙活,不一会,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唐娜一闻排骨汤的香味,原本不饿的肚子,也立即被勾出了馋虫。   “快吃!”萧姨热情地把面碗放到两人面前,乐呵呵地说:“什么时候想吃萧姨做的饭了,就放心回来,想吃什么萧姨都给你们做!”   给两人端了面之后,萧姨又回到厨房,再次端出一碗面来,坐到虞泽对面。   她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地和虞泽聊以前的事,从虞泽从前最不爱吃青椒,到虞泽忽然有一天开始打拳击,从她充满爱意的回忆中,唐娜瞥见了一个比现在更沉默寡言的虞泽。   虞泽有些不自在,说:“……别说了,萧姨。”   “好好好,你大了,萧姨就不说那些事了,今年春节,你带着娜娜回家过年,阿姨给你们做一大桌好吃的……”   唐娜吃完大半碗面条,还剩下几根面条吃不下去,她推开碗,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我要去楼上玩。”   “楼上没有好玩的。”虞泽说。   “我要去看你以前住的房间。”她说。   虞泽还没开口,萧姨先说话了:“二楼楼梯旁的那间卧房就是!”她转头对虞泽说:“萧姨每天都给你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就等你哪天回来住……”   唐娜转身往楼上跑,绿色的小恐龙在她背上蹦蹦跳跳。   虞泽和萧姨的声音从身后同时传来:   “娜娜!”   “娜娜,别去书房,虞伯伯在工作——小泽你坐下,你让孩子去玩好了,萧姨好久没见你了,你和萧姨说说话,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唐娜奔上二楼楼梯,怪不得萧姨不担心她走错,楼梯旁只有一间房,她开门后,看见一间整洁的男生卧室。   她走了进去,率先走向房间里的书架。   她无论去什么地方,最喜欢先看书架,一个人在看什么书,就能大概猜到他的兴趣爱好,虞泽的书架上只有可怜的几本书,孤零零地靠在书架上,书脊上写着义务教育教材几个字,她在卧室里溜达了一圈,随手一拳打在墙角的沙袋上,沙袋动也不动。   萧姨说他突然开始打拳击,她知道为什么。   因为虞霈被学校里高年级的校霸勒索,仅仅是初中生的虞泽为了保护弟弟,毫不犹豫地向比他高出几头的学长挥出拳头。   他让对方的脑袋开花,校霸的狐朋狗友们也一拥而上,让他鼻青脸肿,他虽然打输了,但自那以后,学校里再也没人敢惹他,也没人敢欺负虞霈。   从那一天起,他就开始执着地练习拳击。   他是一个温柔的人,总是想着怎么去保护别人,而不是自己。   她走出虞泽的卧室,向着走廊尽头走去。   那里有一扇棕红色的大门,她站在大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她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沉重的门扉从里打开,虞书站在门里,握着门把手,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请她进门的意思。   “虞伯伯。”她笑着,从兜里伸出小手,手心中盛着一颗话梅糖,“这是娜娜最喜欢的糖,分一颗给你。”   虞书古井无波的眼神中起了一丝波澜,他没有去接唐娜手中的糖,说:“……有什么事?”   “虞泽在楼下吃面,我无聊,想和虞伯伯一起玩。”她看着虞书身后的书房,问:“娜娜能进去吗?”   她看着虞书,眨巴眨巴眼睛。   过了几秒,虞书沉默地让开了门。   她双手握着双肩包带子,步伐轻快地走进书房。   虞书的书房很宽敞,充满沉稳大气的棕色和黑色,玻璃书柜里面放着大量经济和政治相关的书籍,还有不少纯英文的原版书籍,唐娜的目光在扫过书桌上一张相框时,虞书走了过来,按下了明眸皓齿的女人。   从相框摆放的位置来看,直到刚刚,他都还在看那张照片。   唐娜从那个女人的梨涡上,看到了虞泽的影子。   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走到窗边,拉开紧闭的窗帘一角向下看去,毫无生气的玉兰树盘踞着绝大部分视野。   “好玩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过身,看见站在书桌旁的虞书,他冷冷地看着她。   唐娜都能猜出他的对话模式。   “不好玩。”   “那你就出去。”   她眯眼笑了,没有理会虞书的这个问题,转而说:“虞伯伯,虞泽和你好像哦。”   虞书扯了扯嘴角。   “我不是说长相,我是说性格。”唐娜握着一角窗帘,对面露嘲讽的虞书笑道:“虞伯伯的温柔笨笨的……和虞泽一模一样。”   虞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连脸上嘲讽的笑意都没有了,他说:“装孩子很有趣吗?”   眼前还没书桌高的小女孩一脸天真甜美,谁能想到她就是不久前凭一己之力战胜强大恶灵,惊动整个玄学界的神秘人物?   现如今知道妖怪一事的人中,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国家机器对她忌惮不已,派专人24小时监视行踪,自由天国想拉她入局,对她大开方便之门,玄学界的领军人物因为她,第一次选择阵营。   她手握足以改变现状的强大力量,却热衷于娱乐圈和蝇头小利,对另外三方关注的事态毫不在意。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唐娜对他的嘲讽视若未闻,阳光从她拉起的窗帘缝里穿进,洒在她的半张脸颊上,照得她左眼的眼瞳波光粼粼,像是沉入水中的耀眼水晶。   “虞泽想要让虞霈开心,就把家都让给他,虞伯伯想要让虞泽留下吃饭,就自己躲在书房里不出来。”她歪头,笑着说:“你们都把自己的温柔藏起来,生怕被人发现。”   最后的结果却是虞霈以为虞泽抛弃了他,虞泽以为虞书从来不爱他。   爬虫的感情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   她是冷酷残忍的魔女——是她自己选择去做这样的人。   早在还在魔女之家,和数千个魔女预备役一起自相残杀的时候,早在火刑架上熊熊烈火被点燃的那一刹那,她就决心抛弃那份低劣的人类之心。   与其被人抛弃,还不如一开始就抛弃所有人。   虞泽没有经历过她经历的一切,但是她有种奇怪的信任,即使虞泽经历过她经历的所有一切,他也依旧会活成现在的样子——无尘、无畏,在阳光中能够盛放,在暴雨中也能屹立不倒。   “……你留在虞泽身边的目的是什么?”虞书开口。   “你在意吗?”唐娜笑眯眯地看着他。   她松手,窗帘落下,落在她脸颊上的阳光被阴影取代。   她在阴影中笑得依旧灿若千阳。   虞书低声说:“他只是个普通人,不管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不要伤害他。”   “真正伤害他的人,是你们才对。”唐娜笑着说:“遇见你们这样的家人,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再加上一个她。   小爬虫真是倒了九辈子的霉。   “我讨厌你们这样的蛆虫,也不想去理解蛆虫的苦衷。”她说:“我做事随性,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不计代价。”   虞书定定地看着她。   “如果他的父亲只能带给他孤独和难过,那么我就帮他从生命中剔除‘父亲’这个毒瘤。”她毫无负担地笑着,用天真无邪的表情,说着冷酷危险的话:“长痛,不如短痛。”   “……你在威胁我?”   “不,这不是威胁。”她笑着,一字一顿地说:“这是命令。”   就像有两只看不见的大手同时拉住了窗帘,厚重的布料不约而同地向窗边退去,大片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枯萎的玉兰树依然遮天蔽日,依稀能够看见从前遮天蔽日的辉煌。   “我本来想替你做出选择,但是……”她顿了顿,说:“我再给你一次选择机会,要做什么样的父亲,你自己来选择。”   小女孩清甜的声音醒聩震聋,虞书眯眼,从刺目的日光中朝她看去,光圈模糊了她的轮廓,她和阳光混为一体,宛若神迹。   虞泽正要踏上二楼楼梯的时候,背着小恐龙书包的唐娜一路跳下楼梯。   虞泽伸手接住活泼好动的她,习惯性地将人抱了起来。   “怎么呆了那么久?”虞泽问。   唐娜靠近他的耳朵,小声说:“我去找你藏起来的小黄书了,为什么没有?”   虞泽板起脸:“谁告诉你我有这东西了?”   “电视上说男人床底下都有几十本——”   “遥控器我没收了。”   “你敢!”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出大门,唐娜忽然向花园探出身体:“我要再去看看那棵大树。”   “有什么好看的?”虞泽说:“……一棵枯树而已。”   “才不是枯树呢。”唐娜瞪了他一眼。   一只小小的手掌放到他的胸口,虞泽一愣。   抬眼迎上女孩认真的眼神。   “那是你会感到心痛……让你想流眼泪的地方。”   虞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他最终还是抱着她走回巨大的玉兰树面前。   玉兰树还是和之前一样,毫无生机,棕色的树干在萧瑟的寒风中散发着**的气息。   “她不止是一棵枯树。”唐娜看着枯萎的大树,轻声说:“你们血脉相连。”   她牵起虞泽的手,拉着他伸向树干。   男人冷白修长的手指蜷缩着,似乎不愿主动靠近,在唐娜的再三催促下,他蜷曲的手指终于伸直了一些,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触向树干。   指尖先碰到冷硬的树皮,接着是整个手心,虞泽的右手贴在冰冷的树干上,手心下忽然发出微弱的白光。   他刚要说话,抬起眼眸后,所有想说的话都湮灭在了喉咙里。   入目所及的所有玉兰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生出青色的花蕾,花蕾变成花苞,再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在风中热烈绽放出一树白雪。   转瞬之间,整个花园中开门了白色的花,难以察觉的幽香静静飘散在空气之中。   风来了,漫天的白色玉兰,无所畏惧地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唐娜伸出手,取下脖子上挂的绯红果实,握在手里按到树干上。   一大一小,两只手掌的边缘轻轻靠在一起,相互传递彼此的体温。   小手下幽蓝色的光芒大盛,和身旁的白光交至到一起,成为新的雪青色,和她的眼眸一样,清澈、绚丽、温暖。   雪青色的光芒穿透她的手掌,辐射到四面八方。   周围的玉兰树还在不断开花,旧的花瓣落下,又被新的花蕾取代,地上渐渐铺了一层薄薄的花瓣海。   光芒顺着枯萎的棕色树干往上爬去,逐步修复龟裂脱落的树皮和腐朽的凹洞,所到之处都留下出勃勃生机。   风停了。   虞泽呆呆望着头顶满头白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又被一只温暖的小手擦去。   “她的确消失了,但她也留下了特殊的眼睛,替她看着你长大。”   唐娜抱着他的脖子,朝二楼书房的窗户看去。   虞书站在宽敞的落地窗前,和虞泽一样,呆呆地看着落满白雪的大树。   阳光折射下,他的脸上泪光闪烁。   她收回视线,将脸颊贴在虞泽淋湿的脸颊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   每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都是主角。   但是她不想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理解别人的苦衷。   她只是希望能够活下去,这么多年来,她的愿望仅此而已。   就在今天早上,她的心里滋生出一个新的,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愿望。   她想要保护一个人——只有一个月也好,一天也好,一分钟也好,因为他伸出羽翼,不计代价地为她遮风挡雨,所以她也想——就算这份虚伪的感情之后会遭到唾弃也好——   这一刻,她想保护这个人。   不问为什么。   不想以后。   就这一刻,她放任人类低劣的感情操纵自己。   虞泽生日过后,一切都恢复平常的模样,他们重新投入繁忙的新□□作当中。   规律的生活眨眼就过去大半个月,不知不觉中,专辑制作进入尾声,虞泽已经拿到了最后的demo。   同样的歌,每天晚上,一个人和一个恶灵都在耳机里反复播放,唐娜一个人闲得无聊,每晚都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在距离租借录音棚合约到期的前一个晚上,虞泽终于决定了新专辑的主题曲。   “这首《破茧》,勉强能够入耳,寓意也还行。”柯琛一脸嫌弃地说。   虞泽取下耳机,说得也是同样的话:“《破茧》作为主题曲,电子摇滚的《impact》可以作为先行曲。”   “随你高兴,别再烦我了。”柯琛化为一阵白烟,迫不及待地回到了魔法书里。   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唐娜把飘在空中的魔法书收进身体,问:“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   “把demo交给巩念瑜,从宣传到发行,应该还有两到三个月的时间。”虞泽说。   “那就二月十三日发售,你们的白色情人节不是有男生送礼物的传统吗?”唐娜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十二月,跨年演唱会是你捞金的时候,恭喜你终于翻红了,有十几个卫视给你发来邀请,邀请你参加跨年演唱会录制,我接了价钱最高的两个,一个录播一个直播。”   虞泽安静听着。   “在那之前,你有两个代言广告需要拍摄,一个是乐事薯片的广告,请的是我们两个人,代言费八百万——别看我,我们一九分。另一个是华为p20,只请你一个人,代言费有一千二百万……居然比我的出场费高!”她愤愤地说:“没眼光!”   抬起头,望见虞泽的目光,她说:“……看什么?之前那笔八百万不是说好分你八十万吗?你居然还敢肖想之后的一千二百万?真是个欲壑难填的小爬虫!算了,那就两个广告打包,分你一百万好了,不用谢!”   不等虞泽发表异议,她接着说:“拍完两个代言后,还有两个封面拍摄和杂志专访,专访之后,是……嗯,我看看……”她看着手机:“《疯狂星期六》发来录制邀请,我已经答应了,录制时间就在下个月的二十号。”   “白亚霖也在《疯狂星期六》。”虞泽说。   “我知道。”唐娜抬起眼:“臭狗屎发来的战帖,难道你想不接吗?”   “你想去那就去。”   “当然要去。”唐娜对着手机念道:“人家写得明明白白,‘邀请唐娜女士参加《疯狂星期六》的录制节目,可带虞泽’。”   她放下手机,看向虞泽:“《疯狂星期六》的收视率一直居高不下,你去刷刷脸,有助于之后的专辑宣传。”   “我担心……”虞泽欲言又止。   谁知道那里的后期会把他怎么剪?如果这次邀请本来就是来者不善,他去了不就正中白亚霖的圈套?   “谁能陷害你?”唐娜睁大眼睛,一脸自豪地说:“伟大的血腥魔女才是陷害的行家!谁想陷害你,我先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虞泽看着她的圆脸蛋,忍不住笑了:“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唐娜爱听这话,嘴角扬得更高。 第61章   第二天,虞泽把demo发给巩念瑜,专辑这件事在他们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宣发就要靠天音娱乐发力。   休息了几天后,按照唐娜给虞泽安排的想行程表,他们先拍了两个代言的广告,华为和乐事当天就宣布了他们的新代言人。   在乐事发布的宣传图里,穿着羊羔绒白色外套的唐娜正在喂虞泽吃薯片,虞泽垂眼望着她手上的薯片,睫毛黝黑纤长。   华为发布的则是视频,视频中,虞泽身穿黑西服白衬衫,脸上神情冷漠,最简单的西服也被他穿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禁欲感。   在乐事的宣传图下,网友们大多为唐娜尖叫,在华为的宣传视频下,占据热评的却是虞泽卷土重来的女友粉:   “爱你啊哥哥!!!”   “太苏了,世上已经没有我了,我正好要换手机,华为就你了。”   “华为给哥哥开见面会!我一定会打飞的去参加的!买十台手机也去参加!”   “恭喜哥哥拿下华为,请继续走花路!”   既两个代言官宣之后,虞泽接着拍了《gq智族》和《elle》的一月和二月封面,前者单人,后人和唐娜一起,拍摄地点在滑雪场,让唐娜在《我家的小祖宗》之后,第二次体验滑雪的乐趣——并没有。   她决心再也不要踩上那两根板子了。   封面拍摄后,是两个杂志的专访,虞泽在接受专访的当天,也发布了自己的微博,正式宣布新专辑《破茧》将在明年2月13日发售。   结束这些工作后,十二月过了大半,转眼就到了《疯狂星期六》的拍摄日期。   距离开拍还有一小时,拍摄场地前就已经聚集了大量工作人员。   宣乐是主持界的老大哥,出道已经快三十年,在之前的《指尖的记忆》里就和虞泽唐娜两人合作了一次,他没有架子,又是来得最早的嘉宾,好几个相熟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跑去和他聊八卦:   “宣老师,听说虞泽爱在私底下耍大牌,是不是真的啊?”   “我也听说过,说他老是冷着一张脸,谁都不给好脸色。”   “我以前帮品牌搞活动的时候在后台见过他一次,他那张冷脸啊,可吓人啊,我都没敢多看两眼。”   工作人员们说个不停,宣乐忍俊不禁地打断他们:“你们都是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虞泽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宣老师和我们说说!”   “他人很好,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放心大胆地和他说,他绝对不会发火,他就是看着凶,其实很和气的……你们总看过《小祖宗》?私底下的他和综艺里的他一模一样。”   工作人员们半信半疑,忽然有人看着宣乐身后喊道:“白老师来了!”   宣乐转身,看见白亚霖朝他走了过来。   “早啊,亚霖。”   “宣老师,您来得真早。”   白亚霖在他身边站定,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人到齐了吗?”   “还早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陈的习惯,他今天肯定又会‘堵车’的。”宣乐笑道。   “白老师来得真早啊!太敬业了!”身旁的工作人员恭维道。   白亚霖笑了笑。   他又高又瘦,剪着一个当下最流行的狗啃刘海,留着寸头,平时不怎么笑,一笑起来,附近看见的女工作人都感到春心萌动。   又有才华又好看的人,谁不喜欢?   离得稍远一些的工作人员,掩嘴小声议论:   “你觉得白亚霖和虞泽谁好看?”   “白亚霖啊,当然是我们亚霖了,虞泽冷冰冰的,一看就是会让人热脸贴冷屁股的类型。”   “我看网上有些人是说,虞泽回来了,白亚霖的乐坛一哥就坐不稳了。”   “放屁,虞泽怎么能和白亚霖比?白亚霖才是认真做歌的人!”   另一名工作人员刚要开口说话,一阵响亮的跑车轰鸣声打断了她的话。   纯黑色的豪华超跑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风一般地开进了拍摄场地,稳稳地停在了节目组的大巴旁边。   片刻后,两边的车门向上自动打开,一个高挑的男人从驾驶席走下,阳光落到他的黑发上,折射出幽幽光泽,他走到旁边的副驾驶门前,抱下一个张开双手的金发女童,转身向节目组大步走来。   纯黑色的跑车在他身后自动落下车门。   黑发的男人神情冷漠,身姿笔直,修长的双腿走一步当别人两步,转眼间就走到了聚集着大批工作人员的场地。   “宣乐叔叔早上好!”他怀中的金发女童一脸笑容地向周围的人打招呼:“大家早上好!”   几乎所有人都对她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你们来得真早,吃饭了吗?”宣乐亲切地问道。   虞泽迟疑了。   节目组让他们别吃早饭,但是他让唐娜喝了盒牛奶……   “娜娜偷偷喝了一盒牛奶。”唐娜出声,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宣乐叔叔不要告诉别人。”   明明大家都听见了,她还这么严肃地交代,宣乐不由笑了:“好,叔叔给你保密,让这里所有人都给娜娜保密。”   附近的人接二连三地说要为她保密。   刚刚那个问同伴虞泽和白亚霖谁好看的工作人员,她的眼睛已经快黏在虞泽身上了。   有同框在眼前,她哪里还用得着问其他人?   虞泽是人群中身高最高的,五官最俊秀的,除了唐娜最白的,他站在宣乐面前,不仅衬得宣乐黑了几个度,还让他身旁的白亚霖看起来就像一个给漂亮哥哥提包的跟班。   人比人,吓死人。   白亚霖平常和其他男星同框的时候也从没被衬托到跟班的地步,站在虞泽身旁,高下立现。   虽说娱乐圈红不红看运气。   但能够爆红的,绝对有他自己的道理。   虞泽当年能成为流量神话,绝不是一时运气。   “虞前辈。”白亚霖说。   虞泽对他冷淡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马上传来不知是谁的一声低语:“架子真大……”   唐娜扬起笑脸,大声说:“哑铃叔叔好!”   白亚霖营业性质的嘴角扬到一半垂了下去,他脸上的尴尬谁都能看出。   宣乐本想打个圆场,综艺制作人已经开始叫人集合——其他两个常驻嘉宾的车也来了,拍摄马上开始。   几人走到片场中央,制作人正在安排站位,他让虞泽抱着唐娜站在镜头外,先集合了常驻嘉宾们拍了开场白,再由主持人宣乐带出了今天有飞行嘉宾出场的消息。   “让我们请出今天将和我们一起度过疯狂星期六的嘉宾——虞泽、唐娜!”   四个常驻嘉宾一起热情地鼓掌、吹口哨。   最后一个以“堵车了堵车了,不好意思,从天门安一直堵到花莲”的陈荣仑是来自台湾的综艺新人,综艺风格带着台湾式浮夸,戴上了麦克风的虞泽和唐娜刚一出场,他就用台湾腔花式叫了十几声“娜娜”。   “娜娜,这位陈荣仑哥哥是你的忠实粉丝,他可喜欢你了!”宣乐笑道。   “是啊!是啊!我可喜欢娜娜了!”陈荣仑叫道。   另一名扎着清清爽爽一个长马尾的运动型姑娘——她是上京电视台的著名女主持人,时常出现在上京卫视的各种综艺和晚会里,她说:“我证明,小仑子每天吃饭都用我……呃,不能提隔壁综艺的名字,咳咳,反正大家都知道的,那个综艺!小仑子每天都用那个综艺来下饭。”   “欸!意姐过分了,你是想我被户海卫视开除,回去主持保健节目?”陈荣仑故作生气地说。   石意忍俊不禁,连连摇头。   “以前虞泽和亚霖还是一家经纪公司的,怎么样,亚霖,在节目上看见老熟人的感觉?”宣乐把话题抛给沉默不语的白亚霖。   这个问题也只有作为大前辈的宣乐才敢问。   白亚霖和虞泽之间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在白亚霖工作室内部聊天记录泄密后成为人尽皆知的事实,虽说赵健出卖虞泽给白亚霖换取头条,白亚霖对这事儿知不知情还有待考证,但这两人关系尴尬却是没得跑的事实。   这段时间,虞泽的粉丝和白亚霖的粉丝为了谁才是流行乐坛目前和未来的一哥争得不可开交、水火不容,没有实际利益相关的粉丝都能争来吵起来,两个有着切身利益相关的人还能情投意合吗?   能在后台没人的时候做到点头之交就很不错了。   问这种问题容易得罪人,宣乐也不想问。   但他能走到今天,靠得就是敬职敬业,节目组和观众都想要看到爆点,嘉宾的工作就是制造爆点,而身为节目主持人的他还多了一个工作,那就是引发爆点。   “我一直都在等这个和前辈同台的机会,今天也算圆梦了。”白亚霖说。   高,唐娜在心里说。   虞泽对这句话毫无反应,没问题,他是一个钢铁直虫,对此类富含潜台词的话一向接收力为0。   让伟大的血腥魔女解析一下白亚霖的这23个字的含义。   含义一:我和虞泽不熟,在此之前连同台都没有过。   含义二:没同台是虞泽的原因,我一直都在期盼这个同台的机会。   含义三:没能同台是虞泽的什么原因呢?当然是虞泽看不上我这个小虾米了。   含义四:虽然虞泽看不上我这个小虾米,但我白亚霖正直善良,对此毫无芥蒂。   如果今年有白莲花奖,唐娜一定为白亚霖投上一票。   唐娜不急着还击,等到太阳下山才能知道谁能笑到最后。   开场白正式结束,所有人转移到身后的中式早餐店继续拍摄。   六个人,每两个人坐在一桌上等待制作组发出接下来的指示。早餐店的老板拿了三张菜单过来,每桌放了一张。   “我们可以吃早餐吗?”陈荣仑拿着菜单,狐疑地看着制作组。   “当然。”站在摄影机旁的制作人说:“节目组请客。”   “我不信。”宣乐露着苦笑:“你们会这么好心?”   石意也说:“我来了快一年,就没有一周不是‘疯狂星期六’。”   “真的,早餐费用记在节目组制作费里,你们随心点单。”制作人和旁边的女作家交头接耳了几句,补充道:“给一个小提示,今天一天的行动量比较大,中午和晚上都有一半的人吃不上饭。所以,早餐怎么点,你们自己想。”   另外两桌已经开始了战时会议,猜测节目组这次会怎么搞人。   只有唐娜和虞泽这桌异常和谐,他们像是没听到隔壁两桌的窃窃私语般,已经叫来了老板,唐娜拿着菜单,毫不犹豫地念着:   “娜娜要肉丸公仔面!白灼凤爪!炸云吞!牛腩炒面!扣肉炒粉还有排骨粥!”   她说的大声,隔壁两桌都不可思议地看了过来。   “你们不怕节目组使诈?”宣乐问。   陈荣仑帮腔道:“就是,娜娜你少点一点,节目组的大人很坏的,他们可能会让点得最多的那一桌来付所有人的钱。”   唐娜满不在意:“没关系!娜娜有钱!”   白亚霖和石意坐在一桌,他开口道:“点多了浪费也不好。”   唐娜看向白亚霖,在心里再给这只蛆虫记上一笔。   “哑铃叔叔,娜娜吃不完还有蛋蛋呢,你不用担心。”   虞泽看着唐娜:“我吃不完。”   “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加油。”唐娜举起握成拳头的小手,对他鼓气。   “……别点这么多,吃不完。”虞泽抬头对点单的老板说:“刚刚的不要……”   他话音未落,老板就一脸为难地对他指了指唐娜的方向。   虞泽转头看见,望见书精泫然欲泣的眼睛。   “……真的吃不完。”虞泽说。   “你吃的完,你要相信自己。”   “……我相信自己吃不完。”   “可是我想吃这些,这些——”她低头看向菜单,又开始念她的皇帝早膳:“这些肉丸公仔面、白灼凤爪……”   虞泽打断她的话:“选一个最想吃的。”   她默默看着菜单,半晌都没有拿定主意。   虞泽刚想催她,就见她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眼睛看着菜单,像是自己和自己说话一般,小声嘀咕道:“每天早上都让娜娜吃麦片、麦片、麦片,娜娜就是由麦片组成的有机分子,好不容易有机会吃顿好的,大坏蛋也不许……”   她一脸幽怨地说:“娜娜,你好可怜……”   在血压升高之前,虞泽转头,果断对老板说:“照她说的来。”   老板拿着三桌的菜单走了,隔壁两桌结束对点餐的讨论,宣乐向唐娜抛出话题:“娜娜,亚霖和虞泽差不多年纪呢,你为什么叫他叔叔?”   “哑铃叔叔多少岁了?”唐娜问。   “二十七——是二十七对?”宣乐转头向白亚霖确认,得到肯定的点头后,他又看向唐娜,笑着说:“亚霖才二十七呢,你叫叔叔不合适。”   “的确不合适。”唐娜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天真地点了点头:“娜娜才五岁呢,哑铃是公公了。”   陈荣仑正在喝水,闻言扑哧一声扑了出来,水还喝进了气管里,他站起来,拼命咳嗽。   白亚霖试图露出微笑,笑不出来,脸色有些难看。   “为什么虞泽是哥哥,哑铃……亚霖就是公公呢?”宣乐问。   “因为虞泽和我姐姐……”   虞泽盯着她,在心里犹豫要不要抢先捂住那张不知道会说出什么的嘴。   “嘻嘻,我不能说。”唐娜掩嘴一笑。   虞泽:“……”   她忽然看向他:“怎么了?”   虞泽愣住,他说话了吗?   唐娜撑在桌上,朝他靠了过来,片刻后,大声说:“我知道了啦!”   宣乐问:“虞泽说什么了?”   唐娜大声说:“蛋蛋说不能叫哑铃公公,要叫哑铃哥哥。”   虞泽:“……”他说了吗?   在不知不觉中,金发影后的演技已经精湛到他连开口都不必了。   给她一个舞台,她能演出一个世界。   “对呀,你应该叫哑铃……不对,来跟着我念,亚霖——不是哑铃——”宣乐说。   “嘻嘻。”唐娜歪头靠向肩膀,笑得狡黠又灵动:“娜娜是外国人,中文好难哦。”   宣乐说:“亚霖——”   唐娜跟着念:“哑铃——”   “不是,是亚霖,lin——”   “哑铃,哑铃,哑铃——”   唐娜欢快地重复。   白亚霖的脸上大写着“强颜欢笑”四个字。   一个外国人分不清亚霖和哑铃的区别,多正常啊?   再哔哔,就是强人所难了。   宣乐教了几次后,果断放弃,正好这时老板和服务生也开始陆续上菜了。   其他两桌点的菜很快就上完了,白亚霖和石意那桌,在白亚霖的提议下,他们只点了一个菜,宣乐和陈荣仑考虑到制作组的提示,点了两个主食,一人一份。   轮到唐娜这一桌,老板来了三次也没能把菜上完。   宣乐看得咋舌:“你们能吃完吗?”   唐娜很笃定:“蛋蛋能吃完。”   虞泽:“……”他会努力的。   唐娜很少有机会外食,像这种路边的早餐店更是没有机会,菜端上来后,她兴致勃勃地每种都吃了许多口,总的来说,她也吃了不少,但对减少桌上的份量来说,一个五岁身躯的努力无异于杯水车薪。   没过多久,唐娜就放下筷子:“蛋蛋……”   虞泽无奈地端过她面前的牛腩面。   “加油!加油!”唐娜开始摇旗呐喊。   虞泽觉得自己不是来参加户外真人秀的录制,而是大胃王节目的录制。   吃下最后一个炸馄饨后,虞泽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感觉一天都不用吃饭了”。   他撑得不想说话,用目光无声地指责着唐娜。   惹麻烦的小人从椅子上跳下,走到他面前想摸他的肚子,虞泽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摸,她就噘着嘴在他面前撒娇:“娜娜怕你中午吃不上饭嘛,你不要生气。”   虞泽拿她没办法,板着脸说:“回去坐好。”   唐娜坐回原处后,隔壁两桌也吃得差不多了,制作人开口说道:“大家都吃饱了,我要宣布今天的游戏规则了。”   “我有不好的预感欸。”陈荣仑对宣乐说:“我觉得我们就该和亚霖一样,只点一个菜。”   其他人都专注地看着制作人。   制作人接着说:“今天的星期六主题是‘金钱的战争’,六个人分为三队,和你们同桌的就是今天的队友。”   唐娜看了其他两桌一眼,按照餐桌来分队的话,她和虞泽是一队,陈荣仑和宣乐是一队,白亚霖和石意是一队。   “游戏结束时,所持资金最多的队获得胜利,拍摄结束后,我们会以获胜队伍的名义向盲人学校捐出十五万善款。”   “每个队的起始资金……”制作人顿了顿,在众目睽睽下说道:“就是你们早餐费的数额。”   制作人话音落下,三桌人一喜一悲,还有一个有着阿q精神,在庆幸自己没有只点一个菜。   “娜娜真是福星!”宣乐羡慕地说。   “哈哈哈,隔壁的亚霖……”陈荣仑拍着大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两个大清早的没吃早餐,可怜兮兮地分食了一碗海鲜粥的人坐在桌前,笑不出来。   石意摇了摇头,一脸遗憾:“失策了。”   说点一碗粥是白亚霖的主意,他脸色不虞,低声说:“意姐,对不起。”   “哎,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石意挥了挥手。   瞎猫碰上死耗子的那桌是过年的气氛。   刚刚夹起尾巴的金毛小猫咪耀武扬威地竖起了尾巴。   她又跑到虞泽面前,得意洋洋地拉着他的袖子邀功:“看,听我的没错!要不是我,坏蛋蛋你要就输了!”   “……走开。”他推开她。   腹胀,心累。   她站在原地,睁大**的小狗眼看着他:“你居然推我,难道娜宝宝不是你的宝宝了?”   无数双眼睛朝他看来,虞泽的血压开始上升。   “……是。”   她一脸满意地扑了过来,说:“你也是娜娜的好蛋蛋。”   “现在有三队,你们各自想一个队名。”制作人说。   三队交头接耳一会,石意说:“我们就叫白石。”   宣乐说:“那我们叫乐荣荣!”   唐娜大声说:“我们叫糖醋鱼!”   制作人开始叫各队的名字,分发各自的起始资金,唐娜拿到的鹅黄色小挎包里装有102元,相较其他只有22元和10元的两队,唐娜一开场就取得了巨大优势。   “走。”宣乐起身,招呼大家往外走。   六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了早餐店,一出门,唐娜就看见门口摆着三张桌子,桌子上分别有着一个盖着蓝色绒布的箱子。   “这是什么?”石意看着门口的三个箱子,最先发问。   “每一队选择一个箱子。”制作人说。   三队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率先迈出脚步。   唐娜竖着耳朵,已经听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她扭过头,拉了拉虞泽。   虞泽伸手把她抱起,她在他耳边说:“你的亲戚来了。”   虞泽:什么鬼?   唐娜已经举起手来:“娜娜选中间的箱子!”   唐娜做出选择后,另外两队也相继选出自己中意的箱子。   虞泽抱着唐娜走到中间后,宣乐问:“娜娜,中间的箱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有啊。”唐娜眨眨眼睛:“这是c位。”   旁边的石意忍俊不禁,发出扑哧一声,制作组的工作人员们也不由露出微笑。   宣乐笑着说:“那我们就先看c位的箱子里有什么。”   虞泽单手抓住箱子上的绒布,宣乐说:“开!”   绒布扯落,露出下面的玻璃箱,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石意在看见箱中的东西后,发出惊恐的一声尖叫,连蹦带跳地逃开了。   唐娜挑中的箱子里是几乎半箱黑乎乎的甲壳类虫子。   虞泽:“……”   这就是他的亲戚吗?   白亚霖的嘴角悄然无息地挑了起来,他刚刚暗自幸灾乐祸没两秒,宣乐点到他的名字:“亚霖,你看看你的箱子是什么。”   石意看到唐娜的箱子里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愿靠近自己的箱子,白亚霖只能一人掀开了玻璃箱上的绒布。   下面是半箱蠕动的青色小蛇。   白亚霖的笑意僵住了。   身旁传来嘲讽的笑声,白亚霖僵硬地转头看去,看见唐娜满面笑容地对虞泽说:“娜娜好久没见过这么蠢的小虫子了!”   虽然骂的是小虫子,但白亚霖不知为何,有种被指着鼻子骂了的感觉。   剩下宣乐那一队,宣乐和陈荣仑先双手合十对上天祈求了半晌后,才战战兢兢地握住了蓝色绒布。   “你拉啊!”陈荣仑喊。   “你怎么不拉?!”宣乐气笑了。   两个胆小鬼你催我,我催你,过了好一会,终于一起拉开了绒布。   绒布下的玻璃箱里装了半箱毛茸茸的大蜘蛛。   相较而言,虞泽和唐娜箱子里的虫子居然是最好的箱子。   三个箱子都开启了,制作人开口说道:“接下来的移动需要使用车辆,车钥匙就在你们……”   “不会!”陈荣仑一马当先的哀嚎起来。   制作人不为所动:“……各自的箱子里。”   一个工作人员跑上来,给每一队的桌子前都放了一只薄薄的乳胶手套。   “你们需要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到车钥匙,顺利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制作人说:“抵达时间的快慢对你们下一场比赛的输赢有很大影响。”   不等几位嘉宾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按下了计时的秒表:“计时开始。” 第62章   虽然秒表已经开始走动,但三队谁都没动。   石意向白亚霖猛地摇头:“不行不行,我真的怕这个,我绝对不要去碰,拜托你了——”   白亚霖笑得难看,望着不断蠕动,互相穿梭的半箱子青蛇挪不动脚步。   宣乐和陈荣仑在互相谦让,恨不得按头对方上场。   三队里面,虞泽本来想去拿桌上的乳胶手套,速战速决前往下一个场地,他刚刚伸手就被唐娜按住。   他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你怕不怕蜘蛛?”她问。   虞泽摇了摇头。   唐娜得到答案,转头笑眯眯地看着隔壁两张皱巴巴的脸:“宣乐叔叔。”   “哎……啊,娜娜,怎么了?”宣乐苦巴巴地看向她。   唐娜问:“你们想和我们换吗?”   话音未落,隔壁的石意就叫了起来:“我们想换!娜娜,我们想换!”   陈荣仑反应过来,赶忙大叫:“换!换!”   比起蜘蛛和蛇,谁不想换虫子?   和那两样东西比起来,黑色的甲壳虫已经十分亲切可爱了。   “谁出的价高,我就和谁换。”唐娜说。   “……”   另外两队的人对视一眼,石意先喊:“五!”   “七!”   宣乐话音未落,陈荣仑拉了他一把:“十!我们出十元!娜娜,和我们换,求你了!”   “我们也可以出十!”石意咬牙喊出了他们那队的全部身家,白亚霖没阻止她,从那难看脸部表情来看,他也很讨厌抽中的蛇了。   宣乐说:“十二!”   石意喊:“十五!”   陈荣仑怒了,喊了一声:“二十二!”   唐娜两只小巴掌一拍,大声说:“恭喜这位幸运的买家中标!”   宣乐一推陈荣仑,着急地说:“你怎么一下把价加这么高!”   “我、我想盖过他们啊……”陈荣仑说。   宣乐转身说:“不算不算,我们再拍一次……”   “哪有说重拍就重拍的,宣乐叔叔是欺负娜娜没有去过拍卖会吗?”唐娜不乐意了,冲他伸出手掌:“宣乐叔叔,说话要讲信用!”   宣乐试图糊弄这个五岁的小女孩,哄着说道:“娜娜,你看,重新拍一次,说不定会喊到更高的价格呢?”   铁血商人唐娜无动于衷,伸出的手掌稳如泰山:“二十二,买不买?不买我就卖给哑铃哥哥。”   白亚霖和石意立即看了过来。   宣乐终于明白垄断性生意是没有和卖家谈条件的可能,比起去摸蜘蛛,他宁愿让小挎包里空空如也。   无可奈何地,他从小挎包中拿出所有纸币递给唐娜。   唐娜一张张地清点了,叠得整整齐齐的,和自己的102元放到了一起,现在她就有124元的初始资金啦。   包括制作人在内,所有工作人员都被这一连串的骚操作给惊呆了。   游戏还未真正开始,富人就通过杠杆原理变得更富,穷人则变得更穷甚至面临破产。   唐娜——可怕如斯。   一个念不清“亚霖”和“哑铃”,却拥有可怕经商头脑的外国人。   唐娜和虞泽换到装有蜘蛛的玻璃箱前,在其他两队对着自己的玻璃箱犹豫不决时,虞泽已经神色平静地从桌上拿起一只手套递给唐娜。   唐娜习以为常,像合作泡面那次一样,帮助虞泽单手戴上手套。   宣乐皱眉看着准备出手的虞泽,问:“虞泽,你不怕吗?”   “不。”虞泽言简意赅地说。   话音刚落,他就伴随着石意的低呼声,毫不犹豫地伸手摸进了玻璃箱里。   他的运气不错,十几秒后,他伸出手,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车钥匙。   他把唐娜放了下来,自己取下手套扔在桌上。   “走。”他朝唐娜伸出手。   唐娜牵住虞泽的手,回头朝还未开始的两队笑嘻嘻地挥手:“娜娜走了,你们快些来哦!”   在其他人羡慕不已的目光中,唐娜和虞泽向着停在不远处的三辆一模一样的商务车走去。   第二个拍摄场地是科技馆,场内设置了大量答题卡,找到答题卡并回答出正确答案的人就能获得金钱奖励,绿色的答题卡最简单,蓝色的一般,红色的最难。   越早到达科技馆的人就越有优势。   毕竟每张答题卡只能使用一次,谁都想多找最简单的答题卡。   两人来到科技馆后,虞泽刚要走进大门,唐娜就把他叫住——她在大门口的花盆下发现了一张绿色的答题卡。   她大声念出问题:“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一只狗去沙漠旅行,带足了水和干粮,为什么它还是死了?”   虞泽愣住,带足了水和干粮,为什么还是死了?不应该啊……   他刚想拿过答题卡再看一遍,唐娜已经大叫起来:“因为没有电线杆!憋死了!”   “恭喜答对,糖醋鱼队获得2元奖励。”制作人说。   虞泽不由抬头看了眼头上的招牌。   到科技馆,来玩脑筋急转弯?   两人取得开门红后,顺利进馆,他们虽然在大厅没有收获,但在进入第一个馆藏后,唐娜立马找到第二张答题卡。   红色的答题卡上写着……一道高数题。   唐娜刚想把答题卡扔了,虞泽伸出手:“给我。”   “你会?”她意外地看着他。   “试试。”   虞泽的试试就是拿到笔后不到三分钟就给出了答案:“答案是四分之一。”   唐娜转头,期待地看向制作人。   “恭喜答对,唐娜队获得7元奖励。”制作人说。   有了良好的开端,两人所向披靡,席卷着目之所及的所有答题卡,他们分工明确,唐娜答脑筋急转弯,虞泽答学科上的难题,即使偶尔有答不出来的,到相关的馆藏里也能找到答案,不知不觉,他们就已经在这个环节收集了32元的资金。   这时,另外两队才姗姗来迟。   白亚霖和陈荣仑都是一副要吐的神情,看来摸出钥匙的任务落到了他们头上。   三队到齐后,搜寻答题卡的任务就变得激烈起来,馆内设置的答题卡越来越少,直至最后一张答题卡被白亚霖那队找到,游戏结束。   三队聚集到了一起,清点本次环节的战利品。   “乐荣荣队,你们一共回答正确了4个答题卡上的问题,获得11元奖励。”   “白石队,你们一共回答正确了9个答题卡上的问题,获得38元奖励。”   “糖醋鱼队——”制作人看向期待的唐娜:“恭喜!你们一共回答正确了34个答题卡上的问题,获得198元奖励。”   “耶!”唐娜反身抱住虞泽的腿。   “没看出来啊,虞泽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不是歌手吗?为什么连高数题都会?!”陈荣仑一脸学渣对学霸的敬佩。   “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是上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宣乐打趣道:“当年要是没进娱乐圈,说不定虞泽现在正西装革履地坐在帝都金融大厦里呢!”   虞泽摇了摇头,没有多解释。   宣乐看出他不想在这一点上炒作,识趣地移开了话题。   时针指向中午一点,科技馆的拍摄结束,一行人这次转移到了同一辆大巴车上,向着午餐地点开去。   嘉宾们坐在大巴的最后两排上,白亚霖坐在窗边,脸色不大好,上车后也始终一言不发。   从开拍到现在,话题的中心一直在虞泽和唐娜身上,就像从前虞泽还没过气那样,他再一次沦落成了虞泽的陪衬物。   身旁的石意以为他是为游戏输了而不高兴,安慰道:“游戏才刚开始呢,我们还有机会赢回来的!”   同样是注意到了白亚霖的不快,宣乐浸淫娱乐圈多年,早已是个人精,他一眼就看出白亚霖真正的不快是为了什么。   白亚霖状态不好,也会间接影响节目的效果,他身为节目的台柱子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坐着无聊也是无聊,我们来做游戏!”宣乐主动说道。   “好啊,玩什么游戏?”陈荣仑第一个捧场。   “玩白亚霖游戏好了,每输一次就罚5元,赢得最多的人可以拿到所有罚金。玩不玩?”宣乐问。   “玩啊!”陈荣仑说。   其他人看起来也没意见。   唐娜没意见,但她很好奇这个游戏为什么叫白亚霖游戏。   她提出这个问题后,陈荣仑赶着回答道:“因为亚霖最爱答非所问了,所以这个游戏是以他为灵感来的!”   “哦……”唐娜若有所思:“如果娜娜赢了所有人,这个游戏能叫娜娜游戏吗?”   宣乐愣了愣,下意识看向白亚霖,白亚霖的嘴角有些微翘起,那是讽刺的笑。   “可以。”制作人不以为意地说。   一个游戏名字而已,叫白亚霖还是叫娜娜有什么区别吗?   “那就开始。”宣乐说:“阿荣先来,给新人做个示范。”   “ok啊。”陈荣仑说。   “我来问。”石意主动说:“今天早上你吃了什么?”   陈荣仑脱口而出:“炒面。”   坐在他身旁的宣乐都气笑了:“你怎么连第一个问题都撑不过!”   “抱歉抱歉,我还没进入状态,再给我一次机会,拜托拜托!”陈荣仑双手合十,向所有人拜托道。   重新开始。   “昨晚几点回家?”   “我吃了炒面。”   “喜欢什么颜色?”   “喜欢你。”   虽然没失败,但车里立即响起了意味深长的哄笑声。   陈荣仑和石意都红了脸颊。   笑过之后,石意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陈荣仑乱答的答案恰好能对上石意的问题,他输掉了游戏。   宣乐只能交出5元。   “就像这样,只要能答非所问三个问题,你就赢了。”石意对唐娜说。   “娜娜明白了。”唐娜点点头。   接着是白石队出场,白亚霖轻松获胜。   “不愧是答非所问的高手!”陈荣仑感叹道。   “你们队谁出场?”石意看了虞泽一眼。   虞泽一动不动,唐娜举手:“我!我!”   白亚霖在座位上端正了姿势,看向坐在前排的唐娜,漫不经心地说:   “说起虞泽你会想起什么?”   唐娜迅速咽下提前准备好的“猪蹄子”答案,换成了“禁止通行”。   白亚霖眯着眼想了想,一副想挑刺又挑不出的表情。   好险,唐娜在心里松了口气,这臭狗屎真够精的,这个问题不管是回答“猪蹄子”还是“桃子”、“乌鸦”甚至“绿色”,都能被联想到一起,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狠,她不会放过他的。   “我学到了!我知道怎么提问了!第二个问题我来!我来!”陈荣仑喊道:“看到白亚霖你会想起什么?!”   “臭狗屎。”   满车寂静。   唐娜歪头,一脸天真地说:“怎么了?”   来鸭,说她答对了鸭,说她答对了,她今天就心甘情愿地从兜里掏出5元!   能从血腥魔女兜里掏出钱的机会不多,来!来挣她的钱!   宣乐推了陈荣仑一把:“你这个问题提得不好,答什么都能联系上。”   陈荣仑委屈地说:“刚刚哑铃……亚霖不也是这么提的吗?”   “重来重来,还是让哑铃……唉这名字有毒,让亚霖来问。”宣乐说。   白亚霖已经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扯了扯嘴角,勉强提出两个问题,却都被唐娜轻松答错。   通过第一轮游戏的白石队和糖醋鱼队开始第二轮决赛,被打乱了节奏的白亚霖很快就输在了唐娜角度刁钻的提问下。   10元奖金就这么进了唐娜的小挎包里。   下车时,三队的资金分别是糖醋鱼队300元整,白石队33元,乐荣荣队6元。   ……差距是巨大的。   制作人看着差距巨大的三队,恍惚看见了真实社会。   富人越来越富,穷人依然很穷。   为什么一个小小的金钱游戏,都能被玩出社会百态来?   是他这个制作人厉害,还是玩游戏的嘉宾厉害?   当然……最厉害的,显然还是那个分不清“亚霖”和“哑铃”,却能听懂各种规则甚至脑筋急转弯,牢牢占据首富位置不让位的外国人。   “早上在科技馆里跑了一天,又没有吃什么东西,大家想必都饿了。你们眼前的这家潮汕牛肉火锅是上周节目组里票选出来的高人气聚餐地点,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了全牛宴等着你们——”   制作人话音未落,好几位嘉宾的喉咙就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虞泽心不在焉地望着一旁,他刚刚才从“撑”的状态转为“胀”,除了水什么都不想吃。   “请大家依次进去。”制作人说。   陈荣仑和宣乐立马朝里走去,制作人开口:“一个一个进去。”   两人都刹住脚步,狐疑地看向制作人:“你们又玩什么把戏?”   “进去就知道了。”制作人避重就轻地说。   陈荣仑回到大巴车旁,宣乐一脸狐疑地往里走。   其他人就在大巴车旁等待制作人叫下一个人,他们等了快五分钟,里面还是没任何动静。   石意焦急地看着静悄悄的店门玄关:“到底是在做什么?太让人不安了……”   “我有点害怕了……”石意往白亚霖那里走了一步:“如果又是之前那样……”   想到先前玻璃箱里的触感,白亚霖深深皱起眉头,胃里一阵翻涌。   他看了眼唐娜……等等,他看唐娜干什么?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他把目光上移,落到唐娜身旁的虞泽身上,他看了虞泽那么多眼了,居然一次都没有看到他在看他。   虽说虞泽看他会让他不快,但是看都不看他,除了没把他放在眼里外还有什么理由?   陈荣仑看了看脸上毫无笑意的白亚霖,又看了看漠不关心的虞泽,似乎是感觉到了尴尬,他主动开口说道:“听说虞泽的新专辑做完了,亚霖的专辑也刚完成,你们搞不好连上市都会差不多时间呢!”   陈荣仑话音未落,石意露出尴尬的表情,认识的人明白他是想缓和气氛,不认识的还以为他是在故意搞事!   他那张嘴啊,就是会惹麻烦。   石意连忙转移话题:“宣乐进去那么久了,你们说里面发生了什么?”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白亚霖没有搭乘她递出的话头,居然真的回答了陈荣仑的话。   他歪着嘴唇笑了笑:“我也希望能和前辈同一时间发专,前辈呢?”   虞泽漠然的目光落到他脸上。   白亚霖等着他对他的宣战作出回应,没想到他居然说:“听娜娜的。”   ……娜娜是谁?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看向虞泽身旁的金发小矮子。   白亚霖觉得受到了深深的嘲讽,他对虞泽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深恶痛疾,虞泽红的时候是这样,丑闻缠身时也这样,不管他做什么事,虞泽都从来没有将他作为竞争对手看待过……即使是现在,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占据着明显优势的现在,虞泽依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明知道他和虞泽是同质明星,为什么节目组还会邀请虞泽到这里来抢他的份量?   白亚霖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了,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正在这时,制作人终于开口,让第二个人进去。   第二个是陈荣仑,他花得时间居然比宣乐的五分钟还久,这一次,其余人足足等了快十分钟才轮到制作人叫人。   从白亚霖到石意,最后剩下的是虞泽和唐娜。   制作人问:“你们谁先进去?”   虞泽还未开口,唐娜先举手:“娜娜先去!”   唐娜松开虞泽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店里走。她推开玻璃门,拐入玄关走廊,在通向二楼的楼梯旁边,一面手写的菜单小黑板出现在她的眼中。   “心有灵犀游戏。”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说道:“请从六种饮料中选择一种,只有和队友选择相同的人才能获得全牛宴的享用资格。”   唐娜恍然大悟,怪不得前面的人犹豫了这么久,这是考验默契度的小游戏!   小黑板上一共有六种饮料,可乐、雪碧、加多宝、苹果汁、菠萝汁、纯净水。   唐娜一眼就看中了菠萝汁,她想喝加了冰块,酸酸甜甜的菠萝汁!   “我选菠萝汁!”唐娜毫不犹豫地说。   整个选择过程还没有超过五秒。   工作人员都愣了,忍不住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鸭,娜娜想喝菠萝汁!”   唐娜说完,不再多看小黑板,径直走上二楼楼梯。   工作人员愣愣地看着小小的金发背影,她怎么这么自信虞泽会选菠萝汁?   唐娜爬上二楼楼梯后,一眼就看到了两条长桌,一条长桌上已经摆好火锅和菜品,一条长桌上空无一物,白石队和乐荣荣队就坐在空无一物的长桌前。   “过来坐。”宣乐一见唐娜就主动招呼道。   唐娜走过去,盘腿坐下后,宣乐问:“娜娜选了什么?”   “菠萝汁。”唐娜一脸乖巧地回答。   “你没有午饭吃了。”宣乐马上遗憾地说道:“我赌虞泽选纯净水,我就没见他喝过矿泉水之外的东西。”   “真的吗?”唐娜马上说:“你赌什么?”   “……啊?”宣乐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被唐娜问愣了。   “宣乐叔叔赌5元好吗?”唐娜说:“如果娜娜输了,娜娜给你10元。”   宣乐乐了:“我输了给你5元,你输了给我10元?你这孩子怎么算账的,你不是亏了吗?”   唐娜像个小大人,认真地说:“做生意嘛,偶尔也要回馈顾客积累口碑。”   “行,我就跟你赌一次。”宣乐忍俊不禁,从包中摸出5元放在桌上。   乐荣荣队总共才只有6元,宣乐敢拿5元来赌是因为他十拿九稳,他认识虞泽快十年了,这十年里,他就没见虞泽喝过水以外的东西。   虞泽不像是现代青年,他的身上太过干净,一点现代社会的尘埃都没有沾到。   这是宣乐喜欢虞泽的原因,也是他向《指尖上的记忆》甚至《疯狂星期六》节目组推荐虞泽的原因。   石意蠢蠢欲动,在原地换了换位置,说:“娜娜,我也能和你赌吗?我也赌虞泽会选纯净水。”   “可以鸭。”唐娜甜甜地笑着:“你输了给娜娜10元,娜娜输了给你20元。”   “为什么我的赌注比宣老师大?”石意好奇地问。   “因为你比他有钱。”唐娜说。   拥有33元的石意队是场内三队中第二有钱的。   石意笑了:“好,那我就赌10元。”   白亚霖看着她掏出10元却没有阻止,因为他也认为唐娜铁定会赌输。   他甚至比其他人都更确定唐娜会输,因为他知道,虞泽对菠萝过敏。   二楼正在聚众赌博,赌博的中心人物却对此一无所知,站在楼梯旁纠结地看着小黑板上的六种饮料。   看了一遍又一遍,虞泽的目光最后都会落在最后的那杯纯净水上。   毫无疑问,他想喝水。   在科技馆里抢答题卡,跑了大半天,再加上早上吃的重盐早餐,虞泽现在急需水分的补给。   他都要在小黑板前站出花了,工作人员刚要催促一声,他终于开口,说出了最后的选择。   虞泽走上楼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坐在了空桌前等他,他还没走到桌前,宣乐就迫不及待地问:“你是不是选了纯净水?”   虞泽在气定神闲的唐娜身旁坐下,说:“菠萝汁。”   他话音未落,雅间里就想起了一阵哀鸣声。   宣乐一脸吃惊,陈荣仑懊恼得猛拍大腿,石意哭笑不得,白亚霖脸色不好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有什么问题吗?”   宣乐有气无力地说:“有问题,你家娜娜让我们第二次陷入了破产危机。”   “你又做什么了?”虞泽看向正在收钱的唐娜。   唐娜把桌上的钱都收起来,整齐叠好放进自己的小挎包里,理直气壮地说道:“娜娜在教他们道理呢!”   “你教了什么道理?”宣乐问。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玩游戏一定要量力而行。”金发的小人认认真真地说道。   宣乐攥着包里仅剩的一元钱:“多么痛的领悟……”   石意还没是没想通,她问虞泽:“你怎么会选菠萝汁呢?你不是只喝矿泉水吗?”   “没有水的时候也会喝其他的……”   虞泽不知为何想起科技馆时,那只因为没有电线杆就被憋死的狗。   “而且,”他顿了顿,说:“娜娜喜欢菠萝汁。”   坐在一旁的唐娜得意地扬起眉毛。   所有人到齐,制作人开始公开六人的选择。   早上的时候,制作人提示中午可能有一半的人吃不上午饭,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他夸张了,现在他们才知道,那不是夸张,美好的幻想。   实际情况是除了唐娜和虞泽,其他四人没有一人和队友选择相同的饮料。   白石那队的情况是互相选了对方喜欢的饮料,乐荣荣那队则是各自选了自己想喝的饮料。   摆满火锅食材的长桌前,只坐了一个吃不了多少的五岁小女孩,和一个什么都不想吃的饱腹者。   陈荣仑悲痛地喊道:“这是暴殄天物啊!我能吃下那一整头牛!”   他和其他人一起坐在空桌子前,眼巴巴地看着隔壁桌丰盛的大餐。   水开了,香气也出来了,即使高冷如白亚霖,也禁不住喉咙自动的生理反应。   唐娜坐在桌前不急着吃东西,她从桌上探出头,对隔壁桌的石意说:“荣仑哥哥,娜娜用一筷子菜和你的加多宝换好不好?”   陈荣仑一愣,看了眼面前的加多宝,大声吼道:“好啊!”   他生怕唐娜后悔,亲自拿着加多宝过来了。   宣乐也跟着喊:“娜娜!娜娜!喝雪碧吗?叔叔拿雪碧和你换!”   石意看得发笑,也跟着喊:“我有可乐!”   “你想喝什么?”唐娜转头看着虞泽。   “……加多宝。”   中标的陈荣仑喜笑颜开,立马在唐娜的桌前坐下。   他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小心翼翼地把鲜切麻辣牛肉盘子里的牛肉片都堆了起来,一筷子几乎夹走半盘牛肉烫下锅。   “值了值了。”陈荣仑笑得合不上嘴。   唐娜早上吃的东西还没消化完,她看着一桌鲜牛肉和蔬菜没什么动筷的**,想了想,她转头看向隔壁桌,四个饥肠辘辘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不下筷子的人。   “石意姐姐,你想吃吗?”唐娜问。   “我可以吃吗?!”石意马上站了起来。   唐娜伸出手,笑眯眯地说:“十一元门票可获得一张自助餐入场券,石意姐姐,你们要买吗?” 第63章   “买!买!”石意冲了过来,毫不犹豫地交出22元。   她回头,冲还坐在原地的白亚霖喊:“亚霖,你快过来呀!过来一起吃饭!”   白亚霖脸色不大好看,沉声说:“我们只有二十三元了。”   石意不以为意地说:“不是还有一元吗?钱没了我们下午再去挣,快过来,先把牛肉吃了再说!”   白亚霖沉默片刻,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坐在石意旁边。   宣乐咽了咽口水,说:“娜娜,你还想换什么?”   宣乐那一队只有1元了,想买自助餐券也买不起,陈荣仑烫好了那一大坨牛肉,边吃边说:“老宣啊,你等着,我从牙缝里省点回来给你。”   宣乐笑得不行:“我宁愿饿死!”   唐娜问:“宣乐叔叔想吃吗?”   宣乐一听有戏,连忙啄木鸟式连连点头。   唐娜甜甜一笑:“娜娜不收宣乐叔叔的钱。”   石意和宣乐同时发出惊呼,宣乐从地上跳起来激动地比了个手势,一路小跑过来坐到桌前。   “为什么老宣就可以直接吃啊?不公平啊娜娜!”陈荣仑问出了大家的疑问,他话音未落就被旁边的宣乐打了一下。   宣乐笑骂道:“傻瓜!你和我到底是不是一队的?!”   唐娜说:“因为蛋蛋和我说过,在他过得不好的时候,只有宣乐叔叔还像以前那样对他,他一直想要报答他。”   唐娜的话让房间里出现了片刻安静。   宣乐挥了挥手,脸上露着感动:“应该的,你别放在心上,说什么报答!”   虞泽脸上的表情有些窘迫,他瞪了唐娜一眼,唐娜却有恃无恐,她说得都是实话,除了虞泽没有真的从嘴巴里说出过。   一桌人,除了白亚霖以外全都其乐融融的一起吃牛肉火锅。   有唐娜在的时候,焦点就不可能落到其他人身上,桌上的话题变了又变,中心人物却始终都是唐娜或虞泽。   白亚霖脸色越来越坏,桌上的火锅热气腾腾,他的表情却面若冰霜。   吃完中饭后,制作人让大家休息一会,一个小时后前往游泳馆继续拍摄。   摄影机关闭后,白亚霖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往火锅店外走去,宣乐走到制作人面前,苦笑着说:“要不要我去哄哄?”   制作人正在发愁呢,连忙说道:“还要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本来虞泽就是我推荐来的。”宣乐摆摆手:“我出去看看。”   宣乐走出去,在门口看见正在打电话的白亚霖,他下意识放慢脚步,接着就听见他压抑着怒意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玻璃门外传来:   “他们邀请虞泽出演的时候提前问过我了吗?既然他们觉得我无关紧要,虞泽才是提升这节目收视率的功臣,那就让他们请虞泽去!续约我不续了!”   宣乐走了上去,故意加大自己的脚步声,白亚霖听见声音,往后看了一眼,低声说:“宣老师来了……就这样,见面再说。”   他挂断电话,看着推门走出的宣乐,说:“宣老师,您怎么出来了?”   宣乐装作没有听见刚刚听到的话,走了上去揽住他的肩膀,说:“你怎么出来了?录的不开心?”   白亚霖说:“没有,我出来透透气。”   宣乐苦口婆心地说:“娱乐圈就这么大,想要完全避免同台是不可能的,他是临时嘉宾,大家把镜头让给他也是这个道理,他这一期露面露得再多,能和你比吗?”   白亚霖面有动容,宣乐继续说:“自从你来了这个节目,收视率提高了2.1%,谁不认为你是这个综艺的点睛之笔?你要是去和一个临时嘉宾计较,那多掉你的价?你为节目组做的,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宣老师……”   “回去,好好录节目,我们四个才是一家人。”   宣乐拍了拍他的肩头,不再多说。   二楼的雅间里,吃饱喝足的嘉宾们坐在餐椅上聊天休息,制作组在隔壁房间吃工作餐,白亚霖走了一会后,和宣乐一起回来了。   其他人识趣地视若不见。   唐娜对他们的动向毫无兴趣,她爬到虞泽身上,把头靠在他身上掩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困了?”虞泽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突然好困。”唐娜话没说完,又打了一个大哈欠,她无精打采地说:“好累。”   虞泽当她是早上在科技馆里跑多了,说:“睡一会,开拍了我叫你。”   唐娜的下巴微微点了点,卷翘浓密的睫毛越垂越低,越垂越低,好半晌后,终于合上了。   虞泽抱着唐娜坐了半个小时,隔壁吃饭的制作组吃完了,开始吆喝嘉宾集合。   他叫醒唐娜,抱着揉眼睛的她跟着其他嘉宾坐上了大巴车。   接下来的拍摄地在市立游泳馆,输掉游戏的人会被节目组用水枪滋,在十二月的游泳馆被水打湿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所有人都卯足了劲不想输掉游戏。   唐娜虽然没输,但是莫名其妙连打了三个喷嚏。   宣乐小声问:“娜娜怎么了?”   正在做游戏的虞泽因为唐娜的三个喷嚏分心,被白亚霖一把撂下水。   他从水里爬上岸后,看也不看让他下水的白亚霖一眼,大步朝唐娜走了过去。   一个下意识的伸出手,一个下意识的伸手去抱,虞泽看见自己**的手臂后才反应过来,忙收回双手。   “你过来,别站在水池边。”他皱眉对唐娜说。   唐娜依言远离了游泳池,她又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这下好了,宣乐、陈荣仑,还有石意,统统围了过来,关切地询问唐娜是否着凉了。   白亚霖脸色铁青地站在不远处,他赢了胜利,但没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虞泽!虞泽!只要有他在,永远没人看他!   “哎呀,娜娜的衣服湿了!”石意摸着唐娜的后背,忽然惊叫一声。   唐娜吸了吸鼻子,伸手往背后一摸,的确摸到一片润润的地方。   她都没有注意到衣服是什么时候湿的。   “应该是刚刚玩水枪的时候误伤了。”宣乐一脸凝重:“要不要让工作人员去买点感冒药回来?”   唐娜果断摇头:“不吃药,娜娜没生病。”   石意抬头问周围的工作人员:“谁带了多余的小孩衣服吗?”   当然没有了,节目拍摄,谁会带小孩的衣服?   虞泽也没带。   他皱眉看了唐娜一会,忽然快步走向制作人。   “我家离游泳馆只有十五分钟的车程,能不能让我带娜娜回去换件衣服再来?”虞泽开口说道。   制作人犹豫片刻,说:“要不让工作人员带娜娜回去换衣服,你和白亚霖正在做游戏,娜娜可以暂时不在,但是镜头里不能没有你。”   虞泽点头。   制作人叫来一个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后,她去牵着唐娜走了过来。   唐娜一边走一边打喷嚏。   奇怪,她这是怎么了?按理来说,现在的她应该不会生病的呀?   打喷嚏也算了,她还很累,工作人员说带她回去换衣服,她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她迎上虞泽担忧的眼神,说:“娜娜很快回来。”   唐娜被工作人员牵着走到游泳池大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虞泽还在看她,她虽然觉得身体很累,但还是举起手朝他挥了挥。   工作人员带她坐上制作组的商务车后,一边启动汽车一边问:“娜娜,给你买感冒药好吗?吃了就能很快好了。”   唐娜再次坚决地拒绝了。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绝不吃药!   工作人员开着车,很快就把唐娜送回了家楼下,唐娜婉拒对方的好意后,独自上门开了密码锁进门。   一进门,她就再次打了个喷嚏。   真是见鬼了。   唐娜决定在换衣服前先洗个热水澡,虽说应该不会感冒……但这个身体,谁知道呢?   每到这时她就要在心里把小爬虫拖出来骂上一百句,都怪虞泽!弄坏了她的魔法书!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出现这些莫名其妙的小毛病!   唐娜吸了吸鼻子,拿着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   “啦啦啦,啦啦啦,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   因为踮脚也够不到墙上的挂钩,金发的小团子随手就把干净衣服丢在盖上的马桶盖上。   “有一位坏魔女……”   一边哼歌,她一边把脱下来的脏衣服扔进装脏衣服的篮子里。   光着胖乎乎的脚丫子踩进浴缸,她一边哼歌一边打湿在游泳馆时已经湿润的长发,每天陪她泡澡的小黄鸭在浴缸里薄薄的积水里飘来飘去。   雾气渐渐爬满洗手台上的镜子。   唐娜想着还在楼下等待的工作人员,快速洗完头发后从浴缸里走出。   “她邪恶又美丽,她危险又可怕,她无法无天生活在那黑色的城堡里……”   纤瘦的脚丫子踩进恐龙头的凉拖里,半个脚丫子都踩到了地面。她趿拉着不合脚的鞋子,沉迷于自己的浴室演唱会中,悠然地走到洗手台前,取下毛巾架上的擦头巾擦着头发。   正对着面孔的镜子一片模糊,她擦完头发,用手中的擦头巾随手在镜子上一擦——   一张灿若春华的面孔露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转身将毛巾扔进有脏衣服的篮子,边哼歌边向门口走去。   “啦啦啦……啦啦……欸?”   唐娜转过身,快步奔回镜子前。   镜子里,一个金发的少女和她大眼对大眼,震惊的四目相对。   她……居然又变大了?   市立游泳馆里,数声惊呼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虞泽一个精彩的反攻,将压制住他右腿的白亚霖翻下了气垫。   白亚霖噗通一声落水,虞泽喘着气从漂浮在泳池里的气垫上站了起来。   “虞泽胜!”裁判大声宣布。   虞泽看也不看落水的白亚霖,自己跳下水向着岸边游去。   宣乐把他从水里拉起来后,虞泽看向聚满了工作人员的岸边,低声问:“她回来了吗?”   宣乐摇了摇头。   制作人从人群里走出,大声说:“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带了换洗衣服的就去换衣服,没带的可以借用这里的干衣设备,我们半小时后前往下一个录制地点。”   制作人说完后,其他嘉宾都去更衣室换衣服了,虞泽径直走向替他保管重要物品的工作人员,要回了自己的手机。   他解锁手机后,在拨号键盘上按下唐娜的号码,电话打通后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起。   虞泽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找到制作人,要来了送唐娜回去换衣服的工作人员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后,没几秒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我是虞泽。”虞泽开门见山地说。   “虞老师!啊,我正想和你联系呢!”工作人员说:“娜娜上去好一会了也没动静,我现在在你家门口呢,敲门了也没人来开,你需要我进屋看看吗?”   虞泽刚想说“好”,又想起唐娜那出人意料的个性,怕工作人员进去看到什么非现实的东西,顿了顿,说:“不用,我马上回来。”   他挂断电话,重新找到制作人,提出他要借休息时间赶回家看看。   “你衣服还是湿的呢。”制作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虞泽身上的衣服湿透了,现在还在断断续续地往脚边滴水,外面零下几度,他穿着湿衣服出去是想冻成一块冰吗?   虞泽说:“没关系。”   制作人看出他眉眼里的坚决和担忧,沉吟片刻后,说:“你先去把衣服弄干,一会我们跟你一起去借娜娜,好?”   虞泽一愣,制作人笑着说:“放心,我们就在楼下等,制作组不进去。”   没有犹豫的理由了,虞泽向制作人道谢,同意一会和制作组一起回去接人。   吹风机的声音充斥浴室。   唐娜歪着头,在镜子面前用吹风机吹拂着金色的长发。   摸着差不多都干了后,唐娜关掉吹风机,对着镜子撩了撩微卷的长发。镜子里的俏丽少女也跟着撩了撩头发,她眉眼精致,一双雪青色的大眼睛最为动人。   她冲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睛,裹着浴袍就往外走去。   上次买回来的大人衣服她还没来得及穿就变小了,这次她一定要把每一件都穿一遍!   她回到自己卧室,从衣柜中扔出上次买的所有衣服,挑来选去都不知道怎么搭配。   ……还不如穿虞泽的运动服呢。她的新鲜感因为麻烦迅速消退。   算了,还是先穿内衣。   她从包里翻出那个叫文胸的东西,学着教学视频里的样子穿上,拉着两条带子往身后扣去。   她扣了好几次也没扣上。   唐娜心情越来越急躁,她气愤地刚想扔掉这该死的破布,卧室的门忽然被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娜——”   唐娜转过头,和急匆匆走进,又猛刹在门口的虞泽对视。   “……”   她刚刚升起惊喜的表情,下一秒,虞泽退出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唐娜跳下床,文胸带子随着她的动作滑向手臂,她冲向门边,大喊:“你别走!过来帮我穿衣服!”   她握住门把手,想开门,门把手却纹丝不动,在使上吃奶的力气也不能转动门把手后,唐娜终于意识到有人在门外死死按住门把。   “你让我出去!”   她气急败坏地喊道。   虞泽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先把衣服穿好。”   “我不会这个!”   “不会就学,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出来。”   “我烧门了!”   “烧之前先把衣服穿好。”   唐娜一脚踢在门上,气哼哼地走回去继续和文胸奋斗。   门外,虞泽感觉到人远离门边后,终于松开紧握着门把的手。   他走到厨房,从冰箱冷藏室里拿出一瓶冰凉的苏打水仰头猛灌了几口。   他还以为唐娜生病了,焦急赶回看见的却是嫩豆腐般的雪白后背和窈窕紧致的女性腰线。   一想到刚刚见到的画面,虞泽感觉心脏跳动速度又不正常了,他拿起水瓶,将剩下的大半瓶水一饮而尽。   虞泽觉得,他有必要将男女有别尽快提上教育议程了。   唐娜不快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穿好了!你快过来!”   虞泽走出厨房,当他看见穿着白色蕾丝内衣套装的唐娜站着门口耀武扬威地看着他时,他立即把目光投向了地面。   她雪白娇嫩的肌肤和文胸上甜美的玫瑰花蕾依然在他眼中挥之不去。   铺洒在纤弱肩头上的金色长发也如阳光般无孔不入,无声无息地穿刺进他的胸口。   “你为什么不看我?”她气哼哼地说。   虞泽看也不看她,径直走进她的卧室,从床上摊开的一大堆衣服里迅速找出羊绒毛衣和牛仔裤,还有一件杏色的羊绒大衣,单独放到一边后,一言不发地走出卧室——不忘给她带上了门。   她更为气恼的声音从门里传出:“你为什么不看我?!”   告诉书精男女有别的教育,迫在眉睫。   虞泽沉默地走回厨房,再次拿出一瓶冷藏的苏打水,几口就干掉了大半瓶。   冷静,他想,这只是突然受惊的自然反应而已。   他放下只剩半瓶的苏打水,失去平静的呼吸连带着他的胸口也不太平静。   他望着墙壁上素雅的瓷砖花纹,忽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她听见他的心跳声了吗?   在唐娜换衣服的时候,虞泽接到了制作人的来电。   看到制作人的名字在手机上出现,他这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本来目的——楼下还有一大群人等着他们。   虞泽拿着震个不停的手机走出厨房,站到唐娜门前,敲了敲门。   “你还能变小吗?”   房门从里突然打开了。   穿好衣服的少女没好气地瞪着他:“我为什么要变小?”   虞泽拿起手机,制作人的名字出现在她眼前。   “我忘了。”她吃惊地睁大眼,片刻后,雪青色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我换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   虞泽说:“……我也忘了。”   因为受到了强烈的惊吓。   “你想气死我!”   唐娜挥起拳头朝他打去,虞泽条件反射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接着抬起右腿膝盖向他撞来,虞泽只能把她按到墙壁上,用身体力量压住她不安分的腿。   唐娜挣了几下没能睁开,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还敢还手了!”   ……这就叫还手吗?   如果还有人像她这样,对他挥舞拳头不说,还想用膝击来对付他,虞泽保证,一定会把对方的头按进抽水马桶里。   “这是正当防卫。”虞泽说。   “这是防卫过当!”她喊道。   他不能再一昧退让下去了,必须让她知道,撒娇耍横流眼泪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虞泽板起脸:“你……”   少女定定地看着他,雪青色的眼眸中闪起泪光,像是水波荡过初放的莲花。   他的声音不自觉就弱了下来:“……你别打人好吗。”   虞泽现在想把自己的头按到抽水马桶里去清醒一下。   手机上的来电因为无人接起而自动挂断了。   “不用掩饰了。”她泫然欲泣地说:“我都懂……”   虞泽:“……你懂什么?”   她侧过头,垂眸看着地面,哀伤地说:“呵,男人……”   “……”   虞泽想静静。   玄关处的门铃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虞泽下意识松开压制住她的身体力量,朝玄关处看去,少女抓住机会,一抬膝盖就朝他两腿中间撞去。   得逞之后,她像一条小泥鳅似的钻出他的手臂,得意洋洋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又是血腥魔女的胜利!”   虞泽站在原地,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被撞到的地方痛倒也不痛,她也不是真心想弄痛他,她在意的是有没有“赢”。对她来说,只要打到他,好像就是心满意足地一场胜利。   她总是这样,口口声声“血腥魔女”,好像做了许多人神共愤的坏事一样,但认识至今,她也只是个热爱恶作剧的小恶魔。   看着她向玄关跑去,虞泽在身后提醒:“先看看是谁,别直接开门。”   “我知道!愚蠢的小爬虫!”她头也不回地说。   唐娜快步走到门前,通过可视屏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站在门前。   她还没开口呢,就看到小男孩抬头望了镜头一眼,规规矩矩地说:“您好,我是替卓先生来送拍卖会竞品清单的。”   唐娜开门,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个还没自己腰高的小男孩:“卓宇怎么每次派来的人都不一样?”   小男孩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我们人手不够,杂事都是换着来做……”   “你说给我送信是杂事?”唐娜危险的眯起眼。   “不好意思……”虽然个头和鼠药差不多高,但眼前的小男孩却彬彬有礼,他的视线落在唐娜肩上的金发上,问:“我能进去说话吗?”   “把信给我,你可以走了。”唐娜说。   小男孩说:“抱歉,我还没有确认你就是收信人,还不能把信交给你。”   虞泽从客厅里走出,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小男孩,问:“怎么了?”   唐娜从门口让开,转身往里走去,不耐烦地说:“卓宇怎么总是派些死脑筋来办事?”   小男孩跟着走了进来,虞泽见他径直走进玄关,不换鞋他可以忍,但是不关门——   “把门关上。”虞泽皱眉说。   楼下还有一群摄制组呢。   小男孩直接朝着窗户走去:“我喜欢通风的环境,你们的窗户也应该打开,不流通的空气中会滋生许多脏东西,不管是呼吸还是……”   唐娜眯着眼说:“你敢打开窗户一条缝,我就给你的身体也开条缝。”   “……好,尊重你们的选择。”小男孩转过身来,看着唐娜:“我要找唐娜女士。” 第64章   虞泽走到玄关处把门关上。   “我就是。”唐娜对小男孩说。   小男孩不卑不亢地说:“卓先生告诉我,唐娜女士的外貌是一名五岁孩童。”   唐娜一脸嘲讽:“那你的卓先生有没有告诉你,唐娜女士是个一头金发的外国人?”   小男孩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你看看,这栋楼里有第二个一头金发并且能在你身上开条缝的外国人吗?”   唐娜威胁地竖起右手食指,一簇火苗跳了出来。   “……没有。”小男孩拿出一封信函,双手拿着递给唐娜。   唐娜接过后,小男孩对她鞠了一躬:“拍卖会将在一周后举行,届时自由天国恭候您的光临。”   小男孩完成任务后,不再停留,像他来时一样,干脆利落地走向大门。   虞泽皱眉看着不慌不忙打开信封的唐娜,说:“我们要抓紧时间,制作组还在楼下等我们,刚刚制作人给我打电话……”   “急什么?”唐娜头也不抬,拿起一个手机晃了晃:“我已经用你的手机给制作人发短信了,‘娜娜有些着凉,我给她换好衣服就来’。制作人还让我们别着急,要买药他就让工作人员去买药呢。你说他对你这么好——是不是想要等白亚霖合约结束后,直接邀请你来节目常驻呢?”   虞泽摸了摸裤兜,他的手机什么时候到她手里去的?   刚刚打闹的时候?   “你还能变回去继续拍摄?”虞泽问。   唐娜得意地说:“我——伟大的血腥魔女,已经恢复一半的实力了。变大变小都不过一个念头,颤抖,你这愚蠢的小爬虫!”   “那你还等什么?”   “急什么?让我先看看这里面写了什么……”唐娜低头看着从信封中拿出的精美小册子,过了片刻,她神色复杂地说:“时空之门……竞品清单上居然还真有这东西,起拍价五千万,卓宇这老蝙蝠怎么不去抢银行呢?”   她是买不起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黎弘,他长了一张住城堡的富贵脸,出手又那么大方,买下时空之门应该不成问题。   她放下竞品清单后,上面的字竟然像被水洇湿了一样,渐渐模糊乃至消失不见了。   这个自由天国,真功夫没有,小把戏倒是不少。   唐娜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皱眉看着手机的虞泽。   呵呵,现在是时候来收拾这个刚刚无视她的愚蠢小爬虫了。   虞泽放下手机,抬头刚想催促她变小换衣服,一双雪青色的大眼睛就映入了眼帘。   这双眼睛和他四目相对,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一眨——刷过他胸腔深处的某个地方。   虞泽条件发射推开她,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果然怪怪的!”她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图谋不轨?!”   “你想多了。”虞泽故作镇定地说:“赶快去换回来。”   唐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他的心脏吊到了半空。   “你讨厌我现在的样子。”她肯定地说。   虞泽:“……”   “你这坨臭狗屎,你居然敢讨厌我……”她不敢置信地说。   “不……我没有……”   “我哪里不好?”她对着玻璃窗上的倒影看了看,斩钉截铁地说:“我哪里都好!”   她转过头,怒气冲冲地朝他走了过来:“你居然敢不喜欢我?!你这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有眼无珠的臭虫子!”   虞泽连忙抓住她张牙舞爪的两只手:“你听我说……”   她停了下来,看着他说:“那你看着我的眼睛。”   虞泽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像一面清澈的湖,倒映出他怔怔的面孔。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从她坦荡的注视中逃了出去。   这下好了,她一脸悲愤地说:“你就是讨厌我现在的样子!你居然敢不喜欢我,你这只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爬虫,你就是想气死我,好继承我的千万遗产,你好狠!”   虞泽头都要炸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昨天还叫人家娜宝宝,今天就让我好好说话,行叭!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她扭过头,讽刺地说:“呵,男人!”   虞泽跟她说不通道理,他尝试通过求同存异,转移话题来解决问题:“你快去变回来,制作组还在楼下……”   “不行!你今天必须说清楚!”她转过头,恼怒地看着他:“为什么每次我恢复原样了你就不看我,还故意离得远远的?”   “我没有……”   “真的?”   “真的。”   “那你抱抱我。”她说。   “……”   虞泽迟疑了两秒。   就这么两秒,他看到唐娜脸上的表情,一个词从心里冒了出来:   糟了。   “你就是讨厌我现在的样子!”   书精一脸委屈地扑了过来。   公寓楼下,一群人和商务车等在门前的空地里。   制作人低头看了眼时间,虞泽和唐娜怎么还没好呢?   附近的一辆保姆车打开,难掩不耐的白亚霖从车上走下,问:“虞泽还没下来?”   “应该快了。”   白亚霖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来,往远处走了。   看他心情不快的样子,应该是去附近过烟瘾去了。   制作人刚想给虞泽打个电话催一催,一个小男孩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一楼玄关中了出来。   “卓先生,信已经送到一个金发外国人的手里了……她说她叫唐娜……好的,我马上回来。”   制作人连忙一个快步走上去,问:“你刚刚见到娜娜了?”   小男孩挂断电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娜娜?”   “就是你说的唐娜!”   “如果是这栋楼里唯一一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那么,是的,我刚刚见到了娜娜。”小男孩认真地说。   “她还好吗?”制作人问。   “我不知道她好不好。”他严谨地说:“我只知道她还活着。”   制作人:“……”   这是谁家的小孩?说话怎么这么奇怪呢?   小男孩转身欲走,忽然停下,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都是找唐娜的?”   也算是……   制作人点了点头。   “你们为什么不上去找她?”小男孩问。   制作人犹豫地看向一旁的宣乐,他点了点头,说:“不如我们就上去看看。”   要是唐娜在他们节目里生病或者出事,这事传出去节目组名声也不好听。   “嗯,上去看看。”小男孩点了点头,体贴地说:“我没有关门,你们也不要关,空气对流有利于身体健康。”   “你没关门……”   制作人刚要说什么,小男孩已经转身走远了。   最后,经过制作人和宣乐的协商,两人决定只他们上楼,其他人继续留在楼下。   两人乘电梯的时候还在打趣:   “你说我们会不会见到虞泽的金屋藏娇?”   “嚯——不可能,不可能。”宣乐笑着连连摇头。   “怎么不可能?虞泽长那么帅,有女朋友多正常!其实……我还在圈子里听见过虞泽隐婚有老婆的传闻。”   “他还隐婚?他能找到女朋友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不会,你怎么这么贬低虞泽?”   宣乐苦笑:“你要是见过他怎么对那些追求他的女生,就会和我一个想法了。”   电梯门打开,宣乐和制作人一同走出电梯。   制作人摇了摇头,说:“不一定,我可是听说阮柔在打听虞泽下一部要接的戏。”   都是人精,宣乐马上笑了:“她还想公费恋爱呢?”   “阮柔挺好的……”制作人边说边往走廊上唯一一扇虚掩的房门走去:“我和她合作过,人是真的温柔善良。”   两人已经走到了虚掩的门前。   宣乐看着制作人伸手去推门:“不可能的。她拿不下虞泽,我看人很准,虞泽注定是条单身……”   门开了,制作人抬腿走进:“虞……”   “狗”没有说出来。   “泽”也没有说出来。   一眼望到底的客厅里,一名金发少女骑在黑发青年身上,两人倒在沙发上,金发缠绕着黑发,画面河蟹。   听见声音,两人一齐抬头朝门口望来。   望见石化的宣乐和制作人。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宣乐和制作人呆呆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人。   黑发青年是虞泽,金发少女却是他们从没见过的人,她明眸皓齿,巴掌小脸,一双美丽的雪青色眼睛和唐娜如出一辙——   他们似乎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唐娜的小姐姐,那个始终不愿透露姓名却活跃在和虞泽有关的各种八卦爆料里的神秘女人。   制作人:单身狗?   宣乐:打扰了打扰了。   “……我们过会再来。”   宣乐拉着懵逼的制作人转身走了出去。   咔嗒一声,门锁轻轻合上了。   宣乐和制作人站在门外,望着对方相顾无言。   过了半晌,制作人低声说:“你不是说他……”   “对不起。”宣乐果断说:“我发现我看人其实一点儿也不准。”   几分钟后,大门从里打开了,穿着白色羽绒服,把自己裹得胖胖的唐娜出现了,她身后站着高挑瘦削的虞泽。   虞泽紧抿着嘴唇,目光望着地面,耳尖微微有些发红。   宣乐望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他本打算装作刚刚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万万没想到,身旁的制作人却已经按捺不住,直接问了出来:“刚刚那个是……”   唐娜开口,笑眯眯地说:“那是我的小姐姐,也是娜娜,她叫柏蒂娜。”   “你们……”制作人望着虞泽。   “一名普通的女粉丝罢辽。”唐娜伸手拉住虞泽,牵着他往外走去:“娜娜已经换好衣服啦,我们走?”   宣乐和制作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彼此的想法都很清晰明了:什么普通的女粉丝能把偶像按到沙发上缠缠绵绵?   “刚刚的事……是不是需要保密?”制作人试探地问。   “……我们只是跌倒了。”虞泽低声说。   “呵呵,我懂,我懂……”制作人乐呵呵地说。   虞泽:……不,你不懂。   他刚想开口解释一下刚刚发生的事,走在他身旁的唐娜开口:“为什么要保密?我的小姐姐让他丢脸了吗?”   “不不!当然没有!”制作人马上说:“娜娜的小姐姐真漂亮!”   “制作人叔叔你眼光真好!和某些臭虫子不一样,娜娜喜欢你!”   “叔叔也喜欢娜娜这样可爱的小孩子。”制作人笑容满面地摸了摸唐娜的头。   唐娜转过头,问宣乐:“宣乐叔叔呢?你觉得娜娜的小姐姐怎么样?”   “叔叔觉得你的小姐姐要是进娱乐圈,一定会大红大紫的!”宣乐说。   “怪不得宣乐叔叔能成为主持界的一哥,看人的眼光和某些臭虫子有天壤之别!”   “什么主持界一哥,过誉了过誉了……”宣乐不好意思地看了虞泽一眼:“你都跟孩子说些什么呢,哪有什么一不一哥的!”   虞泽:“……”   制作人笑过之后,忽然问:“臭虫子是谁?谁说你小姐姐了吗?”   唐娜愤愤地说:“一个没有眼光的讨厌鬼!他居然不喜欢我的小姐姐!”   制作人说:“那他真的太没眼光了。”   宣乐说:“可能有异于常人的审美。”   没眼光·异于常人审美·虞泽:“……”   宣乐看向虞泽:“虞泽怎么都不说话?”   虞泽:“……无话可说。”   宣乐朝虞泽挤了挤眼睛:“你小子……真是真人不露相。怪不得带了这么久的娜娜呢,原来是提前感受姐夫的生活。”   虞泽百口莫辩,干脆牢牢闭上了嘴。   四人回到楼下的时候,白亚霖刚好带着一身烟味回来,他看着虞泽,露出一个讥讽的单边微笑:“前辈在上面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宣乐刚想阻止,制作人就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我们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小姐姐了。”   唉,这大嘴巴!   宣乐看了虞泽和唐娜一眼,还好,两人都没有不快的反应。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虞泽难道没打算保密吗?偶像公开恋爱,可是不亚于吸毒□□的恶性丑闻啊。   白亚霖马上看向虞泽:“小姐姐?”   虞泽根本不鸟他。   宣乐打着圆场,说:“好了好了,都这个点儿了,快上大巴,我们接着工作,争取早点下班啊!”   大巴上车的门槛很高,至少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来说是如此。   虞泽已经养成了抱着唐娜上车的习惯,他伸手正要去抱她,没想到她抬眼朝他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自己走了!   “哑铃哥哥!哑铃哥哥!你抱娜娜上车好不好鸭?”她迈着小短腿,欢快地朝白亚霖跑去。   虞泽:“……”   白亚霖对唐娜突然的亲近有些意外,他看了愣在原地的虞泽一眼,露出笑容:“好啊,我抱你。”   唐娜伸手抱住蹲下的白亚霖,跟着他一起上车,还不忘对身后的虞泽做了个鬼脸。   拍摄再开。   大巴车上,六个嘉宾按照队伍坐到了一起。   另外四个人在专注地做游戏,唐娜挨着窗边,看也不看虞泽。   虞泽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气了。”   唐娜用鼻子回应他:“哼。”   “……我给你买拿破仑?”   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说:“我买不起吗?”   虞泽想了想她现在的身价:   “……是我狂妄了。”   “你们俩从刚刚起就在嘀咕什么呢?”陈荣仑看向虞泽。   石意笑着说:“刚刚娜娜是让亚霖抱上车的,怎么,你们闹矛盾了?”   “蛋蛋惹娜娜生气了。”唐娜气鼓鼓地说:“他想气死娜娜,娜娜要先气死他。”   虞泽幽幽开口:“……你快达到目的了。”   “家庭和睦最重要!来来,都别气了,现在轮到你们糖醋鱼队了,谁出场?”陈荣仑问。   虞泽看向唐娜,她立马转过头,用金色的后脑勺对着他,同时发出重重一声:“哼!”   虞泽:“……我。”   宣乐说:“好,三秒快答的规则你刚刚都看懂了?三个问题,分别在三秒内回答出来三个答案就过关!真假不论。”   “不赌什么吗?”投机分子立即从窗外转过头来。   “虞泽出战你也敢赌吗?”宣乐忍俊不禁:“据我所知,这个游戏不是虞泽强项啊。”   说不是强项已经算委婉了。   圈内圈外,谁不知道虞泽不善言辞?   让他来玩三秒快答这个问题,游戏还没开始,他们就已经望见结果。   “虽然蛋蛋伤透了娜娜的心,但是娜娜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他。”唐娜从小挎包里掏出所有纸币:“娜娜堵上自己的全部财产,押虞泽赢。你们敢压上全部财产和娜娜赌吗?”   经过中午的一番游戏,目前三队的总资产分别是糖醋鱼400元,白石队90元,乐荣荣队60元。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的比赛冠军就是糖醋鱼的囊中之物了,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唐娜输掉了400元,最后的赢家就会变人。   这个赌注对唐娜来说风险巨大并且没有明显好处,对另外两个本就无缘冠军的队伍却是一个转败为胜的机会。   特别是白石队,如果他们赢了赌注,他们就能摇身一变成为今天的最后赢家,成为那十五万善款的捐款人。   “不是?你这是来当送财小童子的吗?你太善良了!”陈荣仑不等宣乐说话,大声说:“我们赌!”   白亚霖也说:“我们也赌。”   三个队伍都把身上的所有钱交给了制作人。   肩负胜败重任的虞泽压力巨大,唐娜还笑眯眯地对他说:“你要是输了,嗯哼,你知道会怎么样?”   虞泽:……他不想知道。   “准备,要开始了!”宣乐说。   他们为了一举致胜,派出了四人中脑瓜子最灵活的白亚霖来提问。   虞泽看着白亚霖,第一次感受到了压力,他聚精会神地看着白亚霖,全身神经都绷紧了。   “开始!”宣乐喊。   白亚霖盯着虞泽的眼睛,问:“和哪三位女明星谈过恋爱?”   好狠!宣乐在心中感叹!   虞泽顿了一秒,飞快地说出三个大龄已婚已育女星的名字。   车里立即哄笑起来,宣乐说:“这可真是把虞泽给逼狠了。”   宣乐知道虞泽是瞎说的,陈荣仑却不知道,他还颇为兴奋地追问:“是真的吗?欸,是真的吗?!”   “你傻啊!怎么可能是真的!”宣乐给他头上来了个响栗。   白亚霖接着问:“圈内最讨厌的三个男明星?”   虞泽的目光从车里转了一圈:“白亚霖、宣乐、陈荣仑。”   白亚霖盯着他,总觉得他掺杂了真心话。   “亚霖加油啊!”陈荣仑叫道:“千万别让他挺过第三关!我们的希望可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唐娜不甘示弱,也对虞泽鼓劲:“虽然你是个坏蛋蛋,但你要是赢了这一次,娜娜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一次。”   虞泽深呼吸一口,目不转睛地看着白亚霖。   不管白亚霖这一把提什么问题,他都一定要回答出来。   世上不会有比哄好书精更难的问题了!他一定要靠游戏胜利来自救!   白亚霖终于开口了:“给唐娜的小姐姐取的三个外号?”   虞泽想也不想,高度紧张的神经让他脱口而出:“书精、戏精、磨人精……”   “……”   满车寂静。   虞泽强装镇定地说:“……不好意思,能重新来一次吗?”   不怕天塌、不怕地陷的虞泽,却怕看到身旁金发小团子此刻的表情。   他有种预感——   今天可能是他的忌日了。   当天下午六点,从《疯狂星期六》下班的白亚霖坐上了自己的跑车,他没有急着启动引擎,而是给自己的经纪人打了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辆纯黑色的豪华超跑从眼前呼啸而过,跑车身后,留下众多艳羡的目光。   白亚霖的心中充满阴冷的不快。   这才多久?他们就忘记虞泽曾经是个臭名昭著的劣迹艺人了。   耳边的忙音声消失,白亚霖从窗外收回视线,不等赵健那边开口,他先开门见山地说:“今天下午,唐娜的姐姐出现在虞泽家里了。”   “你看见了?”赵健惊讶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白亚霖还听见了车辆鸣笛的声音,赵健似乎正处于闹市:“你不在公司?”他问。   “我出来给你跑通告了,有个品牌的公关方对你还挺看好的……你刚刚说什么?你在虞泽家里看见唐娜的姐姐了吗?”   白亚霖说:“我当时不在。只有宣乐和制作人上楼了,其他人没有看见……我听制作人的口风,他们好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这可是大新闻……虞泽居然在这时候交女朋友,他是生怕自己真的红了?”赵健讥讽地说:“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找个人‘透露’给于心或者徐柴的……”   “别找徐柴。”白亚霖冷声说:“从《小祖宗》时期开始,徐柴就开始营销虞泽了……我怀疑他被虞泽收买了。”   “虞泽收买徐柴?不可能!”赵健难以置信地说:“虞泽那个榆木脑袋,会想到去收买狗仔这种事吗?”   白亚霖冷笑一声:“不是收买,难道还是徐柴发现他的人格魅力,自愿为他营销背书吗?”   赵健沉默片刻后,他的声音继续传来:“……你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半年来,徐柴明里暗里是给虞泽发了不少软文。娱乐圈的大狗仔又不是只有徐柴一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徐柴既然挺虞泽,那么徐柴的死对头于心肯定见不得虞泽好——”   “别让人知道是我们透露的消息。”白亚霖说。   “这你放心。”赵健说:“虞泽的女朋友啊……真是不敢相信,虞泽那个闷葫芦居然也能找到女朋友。你怎么没和制作人一起上去?你要是上去了,也能看到那女人长什么样——”   “能长什么样?还不是个人样。”白亚霖轻蔑地说:“虞泽喜欢的女人,想想就够了,我一眼都不想看。”   “算了,等狗仔挖出来我就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了……”赵健唯恐天下不乱,幸灾乐祸地说:“张紫娴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表情很精彩……”   “别和我提这个名字。”白亚霖不耐烦地说。   如果说以前他真心喜欢过张紫娴,那么现在的他,光是听见这个名字就会心情不愉快。   爱的时候,那些卑躬屈膝就是酸涩中带着甜蜜,不爱的时候,弯曲的膝盖就只会变成耻辱的印记。   他是如此,张紫娴是如此。   他和张紫娴唯一的不同,就是无心报复。   一旦不爱之后,他连报复的时间就不想浪费在那个女人身上。   “在我面前别提那个女人。”他强调道。   “行行。那我就和你说说下周的行程。”赵健说:“下周除了例行商演外,还有一场拍卖会要参加。主办方是宇舟拍卖会,背后的人是亚洲豪富卓宇,被邀请参加拍卖会的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今天我收到拍卖会的竞品清单了,一会我带给你看看。说不定有你喜欢的东西。”   “拍卖会之后有一场晚宴,主办方请你唱三首歌,打包三百万,你要是能在晚宴上搭上谁的线就好了——就是不成,光是被邀请参加拍卖会,也是一件脸上有光的事。”   白亚霖皱起眉头,不快地说:“我已经连续商演十六天了,什么时候才会有自己的时间?”   “才十六天,别的艺人都……”   白亚霖被这句话带起怒气:“我是原创歌手,我需要时间去创作!”   “何必呢?你这次的新歌不也是……”   “那也是被你逼的!”白亚霖打断他的话,怒声说:“我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好好好……”赵健听他真的动怒,忙说:“这周的行程走完以后,下周我就给你放三天假,行了?”   白亚霖这才不说话了。   自从虞泽出了藏毒丑闻,公司开始大力培养他后,他是红了,商演一个接一个,账户里的余额也飞速增长,但是与此相对的,他也失去了自己的私生活。   除了闭眼休息的时候,他不是在赶场,就是在赶场路上。   他明明是一个原创歌手,却连创作的时间都没有。   他现在有了名气,偶尔却会怀念以前没有出名时,整日整日泡在练习室时自由自在的生活。   赵健挂断电话后,望着手机嘀咕道:“你走商演的钱难道都到我手里了吗?又当又立,搞笑……”   他接着给公关团队里的人打了电话,指示他们私底下把唐娜姐姐出现在虞泽家里的消息传递给于心。   “找人悄悄递个话就行了,别让人知道是我们透的消息。”他特意叮嘱道。   公关团队的速度很快,这个消息在一小时不到后就传到了于心的耳朵里。   自从赶走那只该死的蚊子后,狗仔于心重出江湖,每天都奋斗在偷拍的第一线上,他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人还在跟拍正在休假的新婚女星。   “虞泽?女朋友?”他放下相机,将走进星巴克买咖啡的女星抛在脑后,诧异地问:“他和谁?”   “据说是唐娜的那位小姐姐。”   “据说?你从哪儿据说的?”于心问:“你看见了吗?”   “我当然没看见了。”于心工作室里的小狗仔说:“我是听一个在《疯狂星期六》里做后勤的朋友说的。当时只有制作人和宣乐上楼去了,他俩下来的时候,制作人亲口对大家说的呢!而且虞泽也没否认!”   小狗仔思路灵活,兴奋地说:“虞泽是临时决定回去的,一般人怎么会在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去家里找人呢?我觉得啊,他们肯定已经同居了!我们去公寓那里蹲点,一定能拍到大新闻!”   小狗仔说完,等了一会没等到于心回应,疑惑地问:“于哥?”   “这件事先放放,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以后……”   于心不等小狗仔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新婚的女星已经拿着咖啡从星巴克里走了出来,于心赶忙对着她凸起的小腹抓拍了几张。   在女星上车离开后,他马上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如果有认识的人在身旁,一定会吓到眼睛珠子都掉出来,平时趾高气扬,一不称心就会让人“回老家种白菜”的于心居然对着电话满脸笑容地说:“大师!”   “什么事?”   于心直觉今天大师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但是他没有多想,赶紧将刚刚小狗仔汇报的消息,转头汇报给了唐娜。   “……大师您放心,我小心心是绝不会背叛您的,不像徐柴那个两面三刀的狗东西——”于心激昂顿挫地说:“圈子里一有什么对蛋蛋不利的风吹草动,我都会第一时间汇报给您,不像徐柴那个没有屁用,种白菜都嫌他又蠢又懒的狗东西……”   他一边邀功一边中伤竞争对手,直到唐娜打断他的话。   “知道了。”她不以为意地说:“你派不派人都无所谓,你们拍不到我小姐姐的。以后你也像这样,装作和我们不同阵营的样子来麻痹敌人。”   “明白!我办事,您放心!就是……”于心顿了顿,试探地说:“您以前送的那种戳戳乐,除了好运和健康以外,有没有,咳……有没有送子的?”   “……明天让人带给你。”   “哎,真是谢谢您了大师!等我有孩子了,一定让他认您做教……”   于心的“母”字还没出口,电话就被啪一声挂断了。   于心望着手机,摇了摇头。   唉,大师的脾气真是古怪。   话说回来,大师今天的声音怎么不太一样?是感冒了吗? 第65章   唐娜把手机扔到一边,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个滚。   她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想起虞泽每次见到她原本模样的反应。   忍一时——越想越气。   退一步——越想越亏。   她气鼓鼓地翻身跳下床,冲到衣柜前拉出了柜子里折叠的全身镜。   她看着镜子里的金发少女,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这么讨厌长大后的自己?   讨厌到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唐娜生气,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他凭什么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她是哪点长得不好?   唐娜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觉得自己长得可好看了!金子般的头发和紫水晶似的眼眸是图灵家族的象征,他们这个家族出过废柴,却从来没有出过不好看的人!   臭狗屎一定是瞎了眼才会不喜欢她长大后的样子!   没错!一定是这样!   不喜欢就不喜欢!哼,谁稀罕!   唐娜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大步冲回床上。   有个名人说过,人只要躺下就快活了——放屁!唐娜躺在床上,觉得一点都不快活!   只要一躺下,她就想起他躲闪的目光,疏远的肢体动作,还有那可恶的三精绝杀!   可恶!可恶!可恶!该死的小爬虫!   敲门声响了起来,虞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吃饭了。”   “不吃!”她恼怒地说。   片刻沉默后,虞泽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唐娜抓起被子盖到自己头上。   虞泽无奈地看着身体已经变大,却依然像个小孩子那样躲在被子里的唐娜。   他走了过去,试图从她身上拉走被子:“晚饭有你喜欢的牛肉……”   “不吃!”她在被子下用脚来踢他的手:“饿死我好啦!心都死了,还要这没有灵魂的躯壳做什么!”   虞泽一把抓住她的脚。   裹在羽绒被下的她的脚也小小的,他一只手就握住了,以前他也没少抓这爱捣蛋的脚,但今天他却觉得有点怪。   不是手感怪,是心里的感觉怪。   虞泽松手,转而掀开了盖在她头顶的被子。   金发的少女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气鼓鼓地的脸颊像是一只藏了食物的仓鼠,一缕凌乱的金色发丝粘在她的嘴角。   虞泽刚想伸手帮她把头发拿下,手动了动又停下了。   “起来吃晚饭。”他说。   “不吃。”她转过眼,气哼哼地说。   “别发脾气了,起来吃饭。”他再次说。   唐娜转头看着他。   虞泽站在床边,因为身高的缘故不得不低头看着她,他面带无奈,长过眉骨的碎发掩映着乌黑沉静的眼眸。   “你拉我。”她朝他伸出手。   他不疑有他,握住她的手想要将她拉起来,她趁此机会,使上吃奶的力气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来。   虞泽不动如山。   “……”   四目相对,尴尬。   虞泽问:“……你想做什么?”   他配合一下?   “没意思!”她甩开他的手,再次翻身背对他。   “叫你起来吃晚饭了。”虞泽第三次说。   “不吃不吃不吃!”   唐娜话音落下,房间里有好一会都没了声音。正当她耐不住好奇和别的一些情绪,想要转头去看虞泽还在不在时,她的身体忽然凌空。   “啊!”   唐娜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出来吃饭。”他转身向卧室外走去。   “你居然敢强迫伟大的血腥魔女!”   她气愤地伸出双手,在他脸上揉来搓去,他任她搓揉,冷冷的眼神不变。   虞泽把她抱到餐椅上想让她坐好,她却勾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了——   “松手。”   “不松。”   “松手。”   “就不。”她说:“又不是没抱过!”   虞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委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他话音未落,她就打断他,说道:“以前是我,现在也是我,有什么不一样?”   的确如此。   只是形态不同,内里的灵魂依然是同一个年纪的她。   虞泽的声音不由软了下来:“男女有别,我可以随便抱小时候的你,却不能随便抱长大后的你。”   “你刚刚才抱了我呢!”   她不服气地说,呼出的热气直接洒在他的耳廓上。   虞泽除了觉得耳朵痒,忽然还觉得心里痒。   他用了些力,拉开她勾在脖子上的双手后,板着脸看她:“……那是因为你不吃饭。”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说:“不吃不吃就不吃。”   虞泽很想问她真实年龄有没有满三岁,忍了。   “……你不是说,我只要赢了游戏就原谅我吗?”   “呵呵。”她扯了扯嘴角:“书精、戏精、磨人精?”   “……”   虞泽在椅子前蹲下,抬头看着她:   “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她的金发灿若千阳,肌肤却很白,苍白的皮肤下隐约透着毛细血管的青色,一段雪白的脖颈像天鹅一样,细长优美,骄傲地挺着。   她稚气未消,脸上还带有婴儿肥,因为娃娃脸的缘故,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虞泽不知道她的真实年纪,如果他开口问,想必她也不会告诉他真正的答案。   “我脚疼。”   她看了他一眼,把双脚从拖鞋里退出,放到了他的腿上。   虞泽看着那两只雪白娇嫩的小脚,一时愣住,她误会了他的犹豫,委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真的,我走了一天的路,脚疼。”   “吃饭。”虞泽言简意赅地说:“饭后泡脚。”   “哼。”她没什么威势地哼了一声,抬起脚丫子轻轻踢了他肚子一脚。   虞泽看着那只与其说是发脾气还不如说是撒娇的脚丫子,半晌后抬头看着她:“……你对谁都这样?”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答案不言而喻。   他问:“你还对其他人这样过吗?”   唐娜定定地看着他,神色惊讶。   “……怎么了?”   唐娜盯着他,那种正在游刃有余的小恶魔笑容再次出现在她的脸上,虞泽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唐娜说:“……你吃醋了?”   “……”   漫长的两秒寂静后,虞泽面无表情地把腿上的两只脚给推了下去。   他站起来,说:“梦话留到晚上再说,吃饭。”   “没意思。”唐娜噘了噘嘴。   是她高估他了,钢铁直虫哪里知道什么叫吃醋呢?   虞泽转身往外走去。   她在身后问:“你去哪儿!”   “洗手。”他冷声说。   “我的脚比你的手干净!”她愤愤不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虞泽没回头。   他快步走进浴室,关上浴室房门。   他在原地顿了几秒,走向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将双手放入源源不断涌出的水流下。   接近零度的冷水带走了双手的温度,带不走心中的烦恼。   虞泽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他是怎么了?   越是接近年末就越是繁忙,每个行业都是如此。   对娱乐圈而言,年末是各大明星商演捞钱旺季,每个卫视都出价不菲,如何取舍不光要看价钱,还要看通常嘉宾有没有绝不同台的死对头。   在各种晚会之前,还要先度过一个圣诞节,圣诞节虽然无金可捞,但几乎每个未婚明星都有不可告人的私人行程。   再把时间往前调,在圣诞节之前,本年度最受人瞩目的拍卖会在台湾海峡开幕了。   在视野辽阔的厦门五缘湾码头边,一艘巨大的豪华游轮静静地停靠着,和这个庞然大物比起,码头上停靠的众多游艇、小船就像是围绕着大象的蚂蚁一般。   这艘游轮通体洁白,船身上无数华丽的金色窗户,偶有黑色的花纹在细节处点缀,穿着白色制服的水手在甲板上穿行,靠近岸边的游轮入口处站在两排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女侍者,笑意吟吟地对每一个通过邀请函验证的客人问好。   这张邀请函不仅是拍卖会的入场证明,还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祝您愉快。”   美丽的雀妖站在膘肥体壮的保安身旁,将确认过真伪的邀请函还给面前的贵客。   两名伪装成人类的妖怪嗅着互相的妖气,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贵客身旁的人类女人误解了两人的视线交流,狠狠瞪了雀妖一眼,雀妖微笑着,对人类女人的敌视视若不见。   两位客人向着游轮里走去。   他们身后还有数百名等着排队入场的各行各业精英,其中不乏政界大佬和手握地方经济命脉的豪富。   白亚霖虽然是被邀请来演出的,但他依旧只能规规矩矩地排在队伍里。   他能在十几度的海风中排队已经算不错的待遇了,和他同时到来的团队只能等在码头另一处,等所有贵客都上船后,再通过其他通道上船。   等到终于轮到他时,美丽的女侍者看过他的邀请函,递还给他,送上一句:“祝您愉快。”   白亚霖接过邀请函,大步迈入游轮。   又过了许久,游轮前排队的贵客已经只剩两三人。   一辆纯黑色的跑车带着跑车特有的轰鸣声而来,利落地停在了游轮入口前停满豪车的临时停车场里。   跑车的车门打开,青年和少女接连下车。   青年高挑瘦削,一头黑发,皮肤比好些精心保养的女人还要白皙,女的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一头金子般的长发,眉眼精致得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的美丽少女。   外形极为出众的两人站在一起达成1 +1=2的效果,他们一下车就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   雀妖眼前的三名贵客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目光惊艳或嫉妒,就连雀妖也不受控制地因为那两人而怔神了几秒的时间。   她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邀请函还给面前的贵客,一如既往地说:“祝您愉快。”   结伴而来的三名贵客恋恋不舍地看了走来的两人一眼,这才转身往游轮里走去。   雀妖灵敏的听觉让她捕捉到三人的谈话:   “那女孩是谁?”   “不知道,派人去打听打听。”   雀妖知道朝她走来的青年是虞泽,他身旁的少女呢?外形出众,但雀妖确定自己从没在网络或电视上见过这个人。   如果她进了娱乐圈,不可能籍籍无名。   雀妖笑着对走到面前的两人说:“您好,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少女拿出了邀请函,雀妖只是一看就暗里吃惊了,邀请函上的名字是“唐娜小姐和虞泽先生”。   唐娜这个名字在妖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说她残忍嗜血、作恶多端,无故扣留自由天国派去的使者,又据说她强大无比,可以独自战胜仅次于始皇恶灵的强大恶灵。   雀妖再次看向容貌冶丽的少女,犹豫地说:“抱歉……您是唐娜小姐?”   她也看过《我家的小祖宗》,唐娜的外貌明明是五岁的小女孩啊,怎么会变成眼前的少女?   少女刚刚开口,一个声音从游轮入口处传来。   “这是唐娜的小姐姐,柏蒂娜小姐。”   雀妖转头看向游轮入口,惊喜地说:“卓先生!”   西装革履的卓宇翩翩而来。   “柏蒂娜小姐,感谢你的远道而来。”卓宇彬彬有礼地弯腰行了一个礼,惊得一旁的雀妖睁大了眼睛。   “虞先生。”卓宇对推着行李箱的虞泽笑吟吟地说:“太巧了,我刚刚才在二楼宴会厅里见到你的父亲,他似乎还不知道你也要来,只带了秘书一人来参加拍卖会呢。”   虞泽没说什么。   卓宇用眼神示意雀妖把邀请函还给两人,虞泽收下邀请函后,卓宇领着他们往游轮里走去。   雀妖在身后惊羡地看着唐娜的背影,能够让卓先生出现亲自接待的,除了池小姐外,唐娜还是第一人呢!   “你们的房间是我亲自挑选的,在三层靠近船头的位置,风景和空气都是一流,在拍卖会开始之前,你们可以在一二三楼自由走动,我们的船上设施一应俱全,各个房间的功能和位置可以在邀请函背面的地图上看到,我就不多说了。”   “你不吃惊?”唐娜问。   “从你多要一个柏蒂娜身份的时候我就猜到会有今天了。”卓宇笑着说:“更何况,你的血的味道没有变。”   卓宇把他们带到三楼的客房门前,停下脚步,笑着说:“拍卖会在晚上七点开始,届时请到二楼宴会厅来参加拍卖,拍卖会结束后,我们还有一场盛大的晚宴邀请二位参加。”   卓宇离开后,唐娜率先进门,把自己摔向柔软的大床。   “我讨厌坐飞机!”她一脸不快。   谁说的坐多了就习惯了?她还是会耳鸣和心悸!   同样因为坐了飞机而倍感不适的虞泽看了眼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大床,选择了坐到床边的扶手椅上。   唐娜不乐意了,嘴唇一撅,质问:“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不远。”虞泽看了眼中间的距离:“不超过十米。”   “居然有十米!”她叫道:“你过来!”   金发的少女一翻身,滚到床的另一边,用行动示意“床大着呢”。   在拍《我家的小祖宗》时,她也这样做过,但是他的心情已经和那时完全不同。   虞泽:“……”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她睁着大眼睛,拍拍身旁的被子。   虞泽陷入疑惑,究竟是她想得太少,还是他想得太多?   在她的再三催促下,虞泽走到床边坐下,她立即滚了过来,把金色的脑袋枕上他的膝盖。   “我要揉揉。”她撒娇。   虞泽无奈地按上她的太阳穴。   “你要去找虞书吗?”她仰望着他,雪青色的眼眸中似有波光粼粼。   虞泽一不小心就陷入她清澈的眼眸,她的眼睛非常明亮、非常深邃,里面有一种外露的生命力,热烈而坦诚,无时无刻不在发出光辉。   她催促:“你说话呀?”   “……他不想见我。”他从她眼上移开目光。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喉结。   他忽然想起她醉酒那晚,也是对他的喉结执着不放。   感觉到手指触碰的喉结微微颤动,她颇感有趣地又摸了一下,收回手来,说:“我想睡会。”   窗外响起游轮起航的鸣笛声,虞泽向外看了一眼。   “睡。”他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我到外面走走。”   他想去找卓宇,问能不能给他另找个房间。   虞泽把她的头放到枕头上,又给她盖好被子,正要向外走时,他脚步一顿,走回窗边为她拉上窗帘。   做完这一切后,他走回床边,看着睁眼看他的金发少女,不知不觉放柔了声音:   “睡。”   唐娜愣了愣,觉得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她没想太多,虞泽常常说这句话,没什么奇怪的。   门关上了,她闭上眼,呼吸渐渐缓慢下来。   飞机上积累的疲劳让她很快陷入梦乡,唐娜这一觉睡了一个多小时,她醒来的时候,虞泽还没回来,她揉了揉眼睛,下床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已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了,天空清澈如洗,只有几片薄纱似的轻云飘拂,三只海鸥擦着皎洁无比的波浪飞过,微风吹拂着海面,在金光灿烂的水面上吹起温柔的波浪。   轮船行驶得很平稳,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正开在海面上。   卓宇所说的拍卖会在七点开始,那是白市的开场时间,此次的重头戏黑市开场时间在第二天的凌晨两点,船上只有一半不到的宾客才有资格参加黑市拍卖。   现在离第一场拍卖会开始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唐娜不想在房间里闷着,她拿出虞泽放在梳妆台上的邀请函看了一眼,这个时间点的二楼餐厅有下午茶供应。   她放下邀请函,转身朝门口走去。   闲着也无聊,她打算去找到虞泽,一起去吃下午茶。   唐娜走出门后,向着甲板的方向走去,一个穿着蓝黑色小西装的小男孩握着一个小瓶子,急匆匆地向她跑来。   唐娜看见了,故意不让开,没刹住车的小男孩直直向她撞来。   她用了个小魔法,让小男孩感觉像撞到了一面铜墙铁壁上。   “哎呀!”   男孩痛叫了一声,皱眉看向和他撞在一起的人,下一秒,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你认识唐娜吗?”章灵晋傻乎乎地看着她。   唐娜故意问:“你猜呢?”   小胖子章灵晋跳了起来,兴奋地东张西望:“我猜你是娜娜的小姐姐!娜娜呢?娜娜也来了吗?!”   “她没来。”   章灵晋的脸色立马黯然下去,他满脸失望,说:“我还以为娜娜也来了呢,我听爸爸说卓叔叔这次也邀请了娜娜和虞哥哥……”   “你找她做什么?”唐娜问。   章灵晋愣了愣,说:“我想她了呀!她答应长大后要嫁给我的……”他羞怯地看了眼唐娜,说:“你是娜娜的小姐姐,也是我的小姐姐……小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娜娜好的……”   唐娜笑而不语。   唐娜是不可能长大的,长大的唐娜叫柏蒂娜。   可怜的章灵晋陷入魔女的语言陷阱而不知,还傻傻地期待着“长大后”的事情。   唐娜问:“你手里拿着什么?”   “这个?”章灵晋看了手里的小瓶子一眼,不以为意地说:“刚刚上楼的时候,一个服务员送我的——肥皂水,土死了,现在谁还吹泡泡?”   他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想拿给娜娜妹妹看的,她一定没见过这种古董玩具。”   “我也没有见过。”唐娜说:“看起来好好玩啊。”   章灵晋一愣,他觉得这个场景似乎似曾相识。   小胖子也来不及多想,在他看来,小姐姐已经是他的小姐姐了,小姐姐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把泡泡水塞进唐娜手里,讨好地说:“小姐姐下次带娜娜到我家来玩,我家超大的——”   他夸张地比了个手势。   唐娜收下泡泡水后,忽然想起虞泽上次因为她收了章灵晋的玉坠和手链而生气的事。   她顿了顿,从兜里摸出一枚话梅糖递给章灵晋:“交换。”   章灵晋看见有糖吃,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远处传来呼唤章灵晋的声音,似乎是他的母亲找来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朝唐娜挥了挥手:“小姐姐再见,你以后一定要带娜娜到我家来玩!”   “章灵晋!你又跑哪里调皮去了?!”   章母的声音让章灵晋不敢再停留,如来时那样,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唐娜看了眼手中的泡泡水,抄进了外套兜里,她在心里理着自己的计划,找到虞泽,去吃下午茶,然后去顶楼天台吹泡泡,完美!   她继续朝前走去,毫不犹豫地走上了通往四层顶楼天台的楼梯。   虞泽的气息越来越近,她推开顶楼的小门,一眼就看见站在天台尽头的虞泽,还有他对面的虞书。   唐娜默默咽下到了嘴边的呼唤,她迟疑片刻后,选择退回到三楼楼梯边。   虞书找虞泽做什么?他终于想通了吗?   想不通也必须想通,想不通就只能让血腥魔女来暴力疏通。他如果还算聪明,就该自己想通。   远处传来海鸥的声音,唐娜走到栏杆边,百无聊赖地等着虞泽从楼上下来。   海风吹拂着她金色的长发,她把飞舞到眼前的发丝别到脑后,伸手掏出了从章灵晋那里拿来的泡泡水。   对这个时代来说,泡泡水已经是一个很久远的儿童娱乐手段了。   对唐娜来说,这却是她童年记忆里不可缺失的一环。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常常和哥哥姐姐们在图灵城堡中的大花园里一起玩耍。   姐姐们会用泡泡水来比赛谁吹得泡泡最大,最不易破,哥哥们则会乐此不疲地追逐泡泡,比赛谁打破得泡泡最多。   大哥好静,总是坐在一旁默默看书。   二哥好动,在打破泡泡的比赛中总是获胜。   三哥最爱恶作剧,他总是挑妹妹们最喜欢的泡泡去打。   四弟是被父亲承认的私生子,他总是在下午的游戏中坐在角落,沉默地看着其他兄弟姐妹进行游戏。   大姐是父亲的第一任妻子所生,她吹的泡泡常常是姐妹里最大的。   二姐不爱吹泡泡,但是爱穿着漂亮的裙子坐在一旁观看,她被誉为图灵家族的香槟玫瑰,刚满十三岁,求婚者就已经踏平城堡门槛。   三姐吹的泡泡不是最大也不是最持久的,但是她总是会在最后的比赛中获胜,因为她会软磨硬泡让哥哥们去打其他姐姐的泡泡。   漫天的泡泡飞舞在图灵城堡豪华的花园中,阳光照射下,这些泡泡折射出比宝石还要璀璨的七彩光芒。   那时候她不过三四岁,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哥哥姐姐们玩耍。   “等你大了,姐姐就教你吹最大最好看的泡泡。”温柔的长姐曾向她承诺。   现在的她已经不记得他们的面孔了,却还记得花园很美,泡泡很美,阳光很美。   一切都美好得宛若梦境。   她年纪最小,是父亲最宠爱的小女儿,出生那天,花园中百花齐放,父亲以为是吉兆,为她取了一个名字,那是花□□字,父亲希望她娇艳如花,也如花一样受尽宠爱。   她虽然年纪小,但大家都说她比被誉为图灵家香槟玫瑰的二姐小时候更漂亮,长大后,也一定会成为名动帝国的美人。   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帝国的王储,父亲说,她以后会成为高贵的皇后,图灵家族的荣耀都系在她身上了。   在成为皇后之前,她却成为了大逆不道的魔女。   她没有成为图灵家族的荣耀和另一株盛开的香槟玫瑰,变成了图灵家族徽章上的污点。   梦境碎了。   梦醒之后,她已经成为了魔女。   没有人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她打开泡泡水,对着广阔的海面吹出了她人生中第一个泡泡。   波光粼粼的泡泡晃晃悠悠地升上空中,在阳光下折射出的七彩光芒让她恍惚回到了图灵家族下午的花园。她轻轻吹气,越来越多的泡泡飞舞在她身边。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所有美好的赠予都标好了价格。   现在的她已经懂了。   虞泽还不懂。   她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懂,魔女的馈赠,也带有高昂价格。   白亚霖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凭栏站着的金发少女。   她年纪不大,冶丽和甜美中和得恰到好处,五官精致得就像下凡的天使,蔚蓝的天空和海面在她清澈如水晶的淡紫色眼眸下,也只能沦为寡淡的陪衬。   无数折射着七彩波光的大小泡泡飞舞在她身边,共同组成如梦似幻,让人连呼吸都忍不住放缓的一幕。   他从船的另一头走来,原本是要去楼上卓宇的房间和他商议晚宴上的表演,却在看见尽头的金发少女后再也挪不动脚步。   她美得不似凡人,就像阳光的化身。   心脏在他胸腔中激烈地跳动,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心动席卷了他。   她是谁?   白亚霖从未有像此刻一样想要迫切地知道一个人的名字。   他刚刚想要朝她走去,经纪人赵健走下四楼,诧异地看着他:“你不上楼在做什么?大家都在等你一人了!”   白亚霖下意识地朝少女的方向看去,她刚刚站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飞散的泡泡证明刚刚看到的不是他的幻觉。   “帮我找一个女人。”白亚霖说:“十六七岁、金发……”   他话没说完,赵健就皱着眉头打断他:“船上的金发女郎多得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你还是赶紧上楼,你要找人,难道今天晚宴还怕找不到吗?”   白亚霖沉默下来,在赵健的催促下走上楼梯。   赵健说得没错。   看她穿的衣服,应该是这艘船的宾客,看年纪大小,只能是某个贵人的千金。   白亚霖上楼,在赵健的带领下走进卓宇专用的房间。   偌大的客厅里,已经坐了好几个身穿昂贵礼服的男女,白亚霖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宇舟商会的高层,第二眼发现他们年纪有大有小,无一例外都长得赏心悦目。   他不由多看了他们一眼,心里多了些疑惑——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像是商人。   “坐。”坐在中心的卓宇微笑着说。   他矜持的微笑里透露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威严。   赵健连忙拉着白亚霖在下首坐下。   卓宇说:“今天的晚宴非常重要,在场的都是贵客,一点错误都不能出。”   赵健点头哈腰地说:“您放心,我们亚霖的业务水平那是公认的靠谱,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晚上唱哪三首歌决定了吗?”   “定了定了,《save》、《汽水》还有……”赵健正在说话,白亚霖的声音盖过他,说:“还有《心动》。”   赵健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好三首歌都是电子舞曲吗?怎么临时改变主意,要唱首抒情芭乐了?   卓宇不置可否,说:“唱。”   白亚霖变了变神色,卓宇的轻慢和不以为意,处处都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个路边卖唱的流浪歌手。   赵健殷勤地打开了手机播放器,《save》的前奏响了起来。   他压下心中不快,跟着节奏开唱。他的业务水平过硬,三首歌唱完后,卓宇脸上露出微笑。   “可以,就这三首。”   赵健拉着白亚霖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对卓宇说:“那我们这就先走了,祝卓总拍卖会一切顺利!”   卓宇笑了笑,稳稳坐在原地。   赵健拉着白亚霖走出房间,松了口气,絮絮叨叨地说:“这下事情就妥了,你不知道,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伊成诗和她的经纪人从卓总那里出来,他们肯定请了好几个艺人来船上,你要是表现不好,今晚上台表演的说不定就是伊成诗或者其他人了。”   赵健的话从白亚霖的左耳朵进,从右耳朵出。   他不由自主又想起刚刚惊鸿一瞥的少女。   不管她是谁。   今天晚上,他一定会找到她。 第66章   虞泽和虞书走下楼梯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等在楼下的金发少女。   她粲然一笑,跳到虞泽面前勾住了他的脖子,亲昵地说:“我们去二楼吃点心。”   被她视若无物的虞书紧紧皱起眉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虞泽拉下她的双手,打量着她被海风吹乱的长发,问:“你等多久了?”   “超级久。”她说:“晚上我能吃泡面吗?”   “不行。”虞泽面无表情地回绝。   虞书看着唐娜:“……你和唐娜什么关系?”   唐娜笑着说:“你既然猜到了,又为什么要问我?”   虞书看着从她衣领里掉出的玉兰果实,沉默片刻,看向虞泽:“回家的时候把她一起带回来。”   虞书不再看两人,转身向客房方向走去。   “他说什么?”唐娜问。   “……他让我春节的时候回家过年。”虞泽的眼中透出一丝疑惑。   “他主动来找你的?”   虞泽说:“……也不算。我们在四楼甲板上碰巧遇见了。”   “你去四楼做什么?”唐娜问。   “让卓宇再给我安排个房间。”   “为什么?”   虞泽看了她一眼:“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床很大呀!”她理直气壮地说:“你要是虫屁股实在太大,你还可以睡地上。”   虞泽自动忽略她前面的话,说:“卓宇安排了隔壁房间给我。”   唐娜面露不快,在心里给多管闲事的死蝙蝠记上了一笔。   两人去二楼餐厅吃了下午茶后,唐娜不想吃晚餐了,两人就回了客房,她本想拿出手机玩会游戏,虞泽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纸盒放到床上。   “把晚上要穿的礼服换上。”   唐娜立马放下手机扑了过去。   “这是给我买的?”   头顶传来淡淡的一声“嗯”。   唐娜揭开礼盒的盒盖,迫不及待地拿出了里面的裸色长裙,只是一眼,她就从这条华美的裙子上移不开眼了。   温柔的裸色长裙上开满繁花,精致的刺绣栩栩如生,裙子的风格华丽繁复,裙摆蓬松,就像每个女孩心目中公主的衣装。   她一眼就爱上了这条裙子。   是她人生中应该有,却始终缺失的那条裙子。   虞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不是想当公主吗?这条裙子像公主裙吗?”   她咽下涌到喉头的酸涩感,大声说:“我本来就是公主!”   虞泽看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反而笑了:“嗯,你本来就是公主。”   唐娜抱着礼服走进浴室换衣服去了,虞泽就坐在椅子上等她。听着浴室里传出的乒乒乓乓声,虞泽忍不住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   “你会穿吗?要不要我叫个人进来帮你?”   “我会!我会!”她在里面急急忙忙地说:“一条裙子而已,有什么不会的!”   又过了十几分钟,浴室门终于打开了。   她脸蛋红红地走了出来,看得出来和裙子有过一场艰难的搏斗。   “好看吗?”她期待地看着他。   虞泽定定地看着她。   少女一头耀眼的金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开到胸口的衣领绣满繁复的花朵和藤蔓绿叶,和她胸口嫩滑的洁白形成鲜明对比,宽大而蓬松的裙摆垂到地上,越发衬托得她的纤腰盈盈一握。   虞泽像被灼烧一样,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走到放礼服的礼盒前,从中拿出一条金色的水滴镶钻小流苏项链。   和她身上的礼服一样,项链也是繁复奢华的宫廷风,项链的坠子是镂空的,缀着十二颗粉色的水晶。   他问:“你自己戴还是我给你戴?”   她直接向他露出光滑的后颈:“你说呢?”   虞泽走了过去,给这只骄傲的小天鹅戴上项链,他的手指碰到她光滑的肌肤,像是碰到灼热的火焰。   他一时难以分清,是她的肌肤烫,还是他的指尖烫。   项链的锁扣终于扣上,他如释重负地收回了手。   “你还没回答我呢!”她转过身,不依不饶地追问:“我好看吗?”   “……好看。”虞泽哑声说。   得到满意的回答,她露出得意的笑容,走到梳妆镜前左右端详她的新裙子,得意洋洋地说:“你这只瞎眼虫的眼睛终于复明了!”   虞泽宁愿自己真的是瞎眼虫,这样就不会在看见她少女模样的时候,变得古古怪怪。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距离白市开始没多少时间了,他习惯性地朝她伸出手:“走。”   想起她已经是少女时,他刚想收回手,她已经习以为常地牵住,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一定是他想得太多,把事情反而搞复杂了。   唐娜身体虽然变大了,但她的心灵还是那个背大白鹅挎包的小女孩。   冷静,他对自己说,拿她当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孩就好了。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他觉得心里松快了许多,手里握的那只手也没那么烫人了。   两人来到二楼宴会厅后,门口的男侍者引领着他们上了楼上的贵宾平台,已经落座的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唐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其中的虞书。   虞泽也看见了,因为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柏蒂娜小姐,您想坐在哪里?”男侍者一看就得到了卓宇的吩咐,恭敬地问道。   虞书身旁正好还有两个空位,其他桌上也有空位,做哪里都行。   唐娜只是看了一眼,就朝着虞书身旁走了过去。   拍卖会是做什么的?是一掷千金的!她为什么不挨着钱包坐?   虞泽见她走向虞书,也跟着走了过去。   唐娜的身影吸引了二楼绝大多数人的目光,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在虞书身旁坐下。   即使全场的焦点都在他们身上了,虞书依旧面无表情,对旁边坐下的两人无动于衷。   “虞泽居然也来了……”   “这次没看见小虞总,我还以为虞总一个人来的。”   “没想到居然带了虞泽。”   “难道虞氏风向要变?”   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传入唐娜耳朵。   她听见了,虞泽自然也会听见,她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神色平静,和虞书一样视若未闻。   能够坐在隔层的都是上流人物中的上流人物,大家大多认识,对彼此心知肚明,虞泽在虞书身边坐下后,同桌应该是和虞书有过生意往来的人主动和他聊了几句,还夸他“年少有成”、“一表人才”、“家喻户晓”。   联系上虞泽前不久深陷丑闻,还真让人分不清这个笑容满面的人究竟是真吹捧还是真讽刺。   虞泽回应冷淡,对方商业性应酬了几句后就看向了虞书:“小虞总今天怎么没来呢?”   “项目还有点问题,赶不回来。”   “虞总这次大手笔啊,我估摸着已经往美国投了十几亿美元了,难道是打算将海外项目作为明年的重点目标?”   话题转向了商业,唐娜不感兴趣,没有再关注。   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侍者上前为刚落座的两人倒上香槟,她好奇地抿了一口,楼下一个穿着整齐西服的男人迈步走上高台,自我介绍是某博物馆的馆长后,他笑着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虽说白市是针对普通人类的拍卖会,但竞拍品无一例外都是人类社会中的珍品,最先展出的是书画文物,作为热身竞拍,第一个展出的是已故著名国画家齐抱石的作品《泰山雄姿》,起拍价就是3000万,这副大气磅礴的国画最后被楼下一名胖胖的中年男人以1.6亿的价格拍下。   “那是谁?”唐娜问。   虞泽刚想说他不认识,回头才发现她居然问的是虞书。   虞书也没料到她会主动和他搭话,冷淡的视线扫了过来,说:“……你问我?”   金发的少女冲他露出略微有些吃惊又很甜美的笑容:“当然是在问虞伯伯呀。”   虞书:……你谁?   他看了一旁的虞泽一眼,他露着无奈的表情,显然对她的突变已经习惯。   虞书说:“朱谦,资深的藏家和专业书画经纪人,他有自己的美术馆。”   唐娜得到答案,也不再追问,继续观看下去。   接下来的三个竞品都乏善可陈,竞价最高的是一尊清代无量寿佛站像,拍出了4500万的价格。   唐娜正在打哈欠的时候,书画文物的拍卖终于结束,第一个主持人下场,第二个红发的白人男性上台,宣告进入第二个类品的拍卖——瑰丽珠宝。   第一个出场的就是白市竞拍的重头戏,一颗11.04克拉的紫钻原石。   唐娜的后背离开座椅靠背,目不转睛地看着主持人展示出的紫色钻石。   “这颗被开采者命名为叫紫月亮的钻石重达11.04克拉,纯天然颜色,gia钻石净度标准达到fl级——纯净无暇,众所皆知,纯正的紫色在彩色钻石中非常稀少,市面上出现的紫钻大多为偏紫灰的天鹅绒钻石和带有些许红色的紫钻。”   自我介绍为美国宝石学院教授的主持人在众人的注目下,对着玻璃展示柜中璀璨的紫色钻石侃侃而谈,台下戴着麦克风的同声传译用中文迅速为他翻译。   “目前在市场中,只有两颗紫色钻石众所周知,有关它们的信息相当少,他们分别是皇家紫心钻石和至尊紫心。皇家紫心是目前所知的最大的艳彩紫色钻石,重7.34克拉,净度等级为i-1,形状为完美心形,至尊紫心目前的拥有者还是个谜,我们只能从它在历史上的惊鸿一瞥上知道它的重量在2至5克拉之间。”红发白人笑了笑,说:“而我们即将拍卖的这颗‘紫月亮’,如果切割得当,买主将会得到一颗市面上已知的最大、最纯净,比皇家紫心和至尊紫心都要珍贵的紫色钻石。”   楼上楼下的宾客们都躁动起来。   “现在开拍,起拍价一亿,加价幅度不得低于一千万。”   主持人声音刚落,楼下就响起一个女声:“一亿四。”   接二连三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亿六。”   “一亿八。”   “两亿。”   价格节节攀升。   别说加价了,就是起拍价出售,唐娜也买不起。   紫钻做出来的魔法道具和便宜的白钻做出来的魔法道具也没什么区别,就是更好看一些,她要是想翻倍卖给卓宇,卓宇也不是智障,想必不会收。   虽然不能赚钱,但这颗紫钻石的确好看,唐娜在原来的世界也没有见过这么清澈纯粹的紫钻石。   想要。   没钱。   怎么办呢?   她眼睛珠子转了转,看向旁边的虞书。   “虞伯伯,那颗宝石真好看。”她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   虞书瞥了她一眼。   “虞伯伯,你别光喝酒,吃点东西。”她殷勤地从桌上拿了一个小点心放到虞书面前。   虞书:“……有话直说。”   “没什么呀,就是觉得无聊,和虞伯伯随便聊聊天——反正我也买不起那颗漂亮的紫钻石。”   “……”   “我戴虞泽送的这个就够了——”她举起左手,宽大的袖子从皎洁纤细的手腕落下,露出手腕上缠绕的一条红线,以及红线上吊着的绯红色玉兰果实。   她感叹道:“我天天戴,夜夜戴,二十四小时不离身——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可戴。”   “……”   “哎呀。”她凑近手腕上的玉兰果实,说:“是我洗澡没取的缘故吗?怎么果实上都有裂纹了?”   虞泽皱眉,说:“裂纹不是因为那晚……”   唐娜在桌子底下踢了老实人一脚,强行打断他的话。   她说:“如果有紫色的石头,说不定我就能把它修复好……”   虞书冷冷看了她一眼,伸手举起面前的牌子:   “三亿。”   虞书以亿为加价幅度,一语惊人。   楼下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小平台投去,他们只听见一个冷冰冰的男声,却看不到加价的人究竟是谁,而小平台上的人,则惊讶地看着从未在珠宝类竞拍中出过手的虞书。   片刻后,楼下又响起稀稀疏疏的竞拍声,虞书再举牌:“四亿。”   满堂寂静。   主持人等了一会也没有人再出声竞拍,他问了三次也无人应答后,小锤敲下:“恭喜9号牌的客人获得这颗绝世仅有的紫色钻石!”   同桌的宾客纷纷庆祝虞书拍得这颗珍贵的紫钻。   接下来的东西没有引起唐娜的注意,在竞拍一块天外陨石时,感兴趣的人寥寥无几,唐娜用比起拍价只高一点的价格拍下了这块五公斤重的陨石。   白市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在拍完最后一件中古收藏品后,白市落下帷幕。   唐娜在楼下付了四百万,完成交接手续,正式成为天外陨石的主人。   “您是想现在带走货品,还是我们送回您指定的地方?”声音甜美的女侍者问。   唐娜让他们给送回上京的家。   她转过身后,一名男侍者满面笑容地走来,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虞书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紫月亮’,现在它是您的了。您是希望现在拿走,还是送到……”   “送回我住的房间。”   “好的。一个小时后这里有盛大的晚宴举行,届时还恭候您的光临。”侍者彬彬有礼道。   “你要回去休息一会儿吗?”虞泽问。   宾客们都往外走,唐娜也往外走,她摇了摇头,说:“我们到甲板上去。”   甲板上已经聚了不少人,都是像唐娜这样不想回客房,等着参加一会儿晚宴的客人。   这些人大多互相认识,没一会儿时间,甲板上就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宴会场,有侍者端着酒过来,依次询问留在甲板上的客人,轮到唐娜时,她没要,虞泽拿了一杯后喝了两口。   月亮已经挂上了天空,靠近甲板边缘的地方被夜色笼罩,唐娜和虞泽走到人比较少的角落,依然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议论声从人群中传来。   “钻王的价格又被刷新了,虞书这次出价可真大方。”   “去年那颗13克拉的蓝宝石也才拍了三亿多的价钱。”   “他是要自己收藏还是送人?难道他又要结婚了?”   “是他儿子要结婚了,你们没看见坐在他身旁的那个外国姑娘吗?我听和他同桌的人说,那姑娘今年要上他家过春节呢。”   “原来是给准儿媳的见面礼。”   “一见面就是四个亿,谁家的姑娘让虞书这么看重?”   唐娜看见虞泽皱着眉,似乎对他们的说法颇有微词。   “你在和一名尊贵的公主传绯闻呢,你应该感到荣幸。”她不满的说。   虞泽皱眉看了她一眼:“我是担心你的名声。”   “你不用担心我的名声,担心担心我的胃。”她摸了摸平坦的肚子,说:“我饿了。”   唐娜下午四点过和虞泽吃了下午茶,之后没有吃晚餐,现在快九点了,她的肚子空荡荡的,开始想念各种美食佳肴。   虞泽说:“晚宴马上就开始了。”   她双手抓住虞泽的正装外套,向他贴了过去,仰头撒娇道:“可是我现在就饿了。”   虞泽无奈的说:“……我去后厨看看。”   她心满意足的放开了他,说:“那你快点。”   虞泽把手里的葡萄酒杯递给她,又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一开始她还不乐意,觉得男人的正装外套降低了她的裙子颜值。   “我又不冷。”她试图脱下外套。   “夜里风大。”他再次给她穿上。   “可是我不冷!”   她在他的眼中依然是个不能照顾好自己的小孩,在衣食住行上,虞泽觉得不能相信小孩的判断。   他不容置疑地说:“穿上。”   “哼。”她闭上嘴。   她的脸颊就像充满了气的河豚,娇俏又可爱。   虞泽交代她站在原地不要乱走后,他走回船舱,没走多远就看见了站在窗边静静望着海面的虞书。   虞泽的脚步一顿,在他想要接着视而不见走过的时候,虞书看见了他。   他从窗边转身,正对着他,像是有话要说。   虞泽迟疑片刻后,走到了他面前。   “……竞拍的四亿我会想办法还你。”他说。   虞书看着他,冷冷说道:“给儿媳的见面礼我还是买得起。”   虞泽愣了愣,说:“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不是?”虞书说:“那你母亲唯一的遗物为什么会在她手里?”   虞泽说不上话来。   他告诉唐娜,这只是暂时给她保管,可是过去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从唐娜手里把玉兰果实要回来。   “你一个人去哪儿?”虞书问。   “她饿了,我去后厨看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虞书闻言不带感情的笑了一声,目光投向幽深的海面。   虞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没见他说话,转身离开了。   在他转身后,原本看着海面的虞书转过头,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离去。   唐娜站在原地,百无聊赖的等着虞泽回来。   有一种冷叫虞泽觉得你冷。   有一种皮叫唐娜偏不愿意。   作为威名赫赫的血腥魔女,她怎么可能就这么乖乖听话?   等虞泽一走,唐娜立马脱下了披着的外套,让侍者代为送回了她住的房间。   她依靠在游轮的栏杆上,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   猩红的液体在澄净的玻璃杯中荡来荡去,她无聊地看着,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从一旁响了起来。   “hello。”   哈喽?   唐娜诧异地抬起头,看见白亚霖站在几步外的栏杆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平时穿着都比较随意的他今晚穿着长款的黑色西服外套,内里一件没有系扣的大红色印花衬衣,最里的内搭是一件黑白印花的t恤,t恤松松地扎进西裤裤腰,合身的西裤比他平时穿的牛仔裤更能衬托他的腿长。   平心而论,他长得也还行,肩宽腿长,穿着这身衣服也穿出了几分风流痞气。   但是这和他能出现在这里没有关系。   她只猜到今晚会在黑市见到池羚音和黎弘,却没猜到白亚霖也被邀请上船,他的身份没什么了不起的,又是普通人类,怎么也被邀请上船了?   “……哈喽?”她迟疑地回应道。   白亚霖打得什么鬼主意?   难道他是见虞泽不在她身旁,想上来找麻烦的?   白亚霖柔声说:“my name is harper。”   唐娜:???   harper?   who?   yalin bai?   白亚霖没有察觉她的异状,依然用英语说道:“下午的时候,我在三楼看见你了。”   唐娜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配合他的步调,说:“so?”   “我看见你在吹泡泡……”白亚霖笑了,融合着夜色的晦暗灯光下,她从他脸上看出一抹羞涩:“你是我见过最动人的女士,我有幸……”   他话没说完,一个男侍者从宴会厅里快步走出。   “白先生,干总找您,麻烦您过来和我们最后确认一遍演出相关。”   白亚霖看向金发的少女,他还没开口,少女就把手里的葡萄酒杯递到他手里,用英语温柔地说:“去。”   她的声音又甜又轻,像是一根温柔的羽毛,拂得白亚霖心跳如鼓。   她的态度给了白亚霖莫大的勇气,他不顾侍者还在一旁等待,说:“今天晚宴再见到你的时候,我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当然。”   白亚霖觉得有戏!非常有戏!非常非常有戏!   这名金发的少女一定对他也有着好感,不然怎么会笑得这么开心呢?   他心神激荡地跟着侍者走了,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少女的酒杯,里面的葡萄酒还剩一小半,显然已经被人喝过。   她为什么要把她喝过的酒杯递给他?   除了暧昧的暗示还能是什么?   他原以为她是天真无邪的天使,没想到她也有小恶魔的一面,他不仅没觉得失望,反而觉得她更加可爱。   白亚霖从前没有一见钟情过。   以前的他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等到如今亲身经历了,才明白一见钟情带来的激情和冲动是任何日久生情都比不了的。   因为不理智,所以比任何一种力量都更为强大。   白亚霖痴痴地看着手中的酒杯,直到干彭喊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干彭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酒杯需要人给你收走吗?”   “……不。”   白亚霖微微一笑,仰头喝完酒杯中残留的红酒。   是她的酒。   虞泽端着一碟小小的奶油蛋糕回来时,看见唐娜一个人笑得开心,她脸上狡黠又得意的笑容是他熟悉的,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   他走了过去,把手中的小蛋糕递给她:“你把我的衣服扔海里了?”   不然他想不出来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无聊的人?”   他没看见她手里的酒杯,以为她是不想拿,还给侍者了。   “那你是扔了谁的衣服笑得这么开心?”   “我刚刚看见白亚霖了!”她兴奋地说:“他居然没有认出我!他居然没觉得我眼熟!他还向我自我介绍,说他叫harper——笑死我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蠢的虫子!”   虞泽看了眼唐娜,金色的长发,雪青色的眼眸,标志性的外表没有变化,白亚霖居然都没联想到五岁的唐娜身上。   “是很蠢。”他说:“他来找你做什么?”   “不知道。”唐娜说:“他说一会晚宴再来问我的名字。”   虞泽皱起眉头:“他问你名字做什么?”   唐娜说:“难道他是被我美貌所摄,想要邀请我去做他的新歌mv女主角?”   虞泽沉下脸:“不许去。”   唐娜原本只是随口说说,就是白亚霖真的来邀请她去参演mv女主角也不可能去,她没想到虞泽居然会这么旗帜鲜明的反对。   她好奇地看着虞泽:“为什么?”   虞泽沉默片刻后,说:“我的mv呢?”   “你不是不拍mv吗?”   “……也可以拍。”   “你付不起我的出场费。”   “白亚霖也付不起。”他不快地说。   唐娜想了想,说:“你说得很有道理。”   让白亚霖滚一边儿玩,她快活地吃起虞泽特意去后厨给她拿的小点心。 第67章   她吃完点心后,宴会厅也重新向宾客们打开了大门。   灯火辉煌的宴会厅中播放着抒情的音乐,六张宽敞的自助餐台上摆满各式各样的小餐点,光是精致的外形就让人垂涎欲滴。   作为宇舟商行的代表人,卓宇上台作了一番简短的感谢词,他言谈风趣,把一个开场白说得笑声不断,直到他下台后,唐娜还能听见周围人对卓宇的赞誉。   随着时间过去,宴会厅中的人越来越多,相识的男男女女一会聚在一起,一会又相携着到处走动,连接财富和地位的人脉像蛛丝一样,在无声无息中拓展着。   唐娜和虞泽在走向自助餐台的路上遇到了池羚音和卓宇,两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吸引了许多艳羡的目光。   卓宇笑着说:“恭喜阁下喜提‘紫月亮’一颗,只有钻王才配得上阁下高贵的身份。”   唐娜瞥了他一眼:“你赚了多少?”   卓宇笑而不语,看得出来四亿里面有他不少的抽成。   池羚音看来也知道了钻王的事,她笑着看了虞泽一眼:“现在大家都在传,虞家的长媳已经定下了呢。”   “谣言。”她说:“我才值四个亿?”   “当然不。”池羚音笑着说:“身份高贵、容貌美丽,倾国来聘也不过分。”   唐娜四下张望了一下,问:“你们看见黎弘了吗?”   怎么上船都一天了,她还没看见他?   卓宇说:“小妖说黎先生身体不适在房里休息。”   “那他还来参加晚上的拍卖吗?”唐娜问。   卓宇点了点头:“他说会的。”   唐娜放下心来,要是到了节骨眼上黎弘才说他不参加竞拍了,她会拍扁他的狗头。   卓宇和池羚音一起离开后,唐娜走了几步没感觉有人跟上来,她回头一看,虞泽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群挤开了,通过契约感知他还在大厅后,唐娜自己往餐台走了过去。   反正他会找过来的,她还是先去吃东西。   如果她知道此时的虞泽身陷脂粉监狱,她一定会手握七米大刀去英雄救美。   “拜托啦,就一张合影而已,和我们拍一张!”   在唐娜兴致勃勃地挑选着甜点时,几个女孩正缠着落单的虞泽不放,她们都是陪家长来游轮参加晚宴的千金小姐,其中一人是名媛圈中著名的玩咖,最爱泡男星,这回好不容易在公开社交场合见到虞泽,说什么也不肯轻易放他离开。   “以前都没有在这种地方见到你,今天运气真是太好了,你是受邀来表演的吗?”年轻女孩轻车熟路地想要攀上虞泽手臂:“下个月我生日,我请你来我的party表演好不好?”   “别碰我。”虞泽变了脸色,用力甩开女孩的手臂。   几个女孩脸色不大好看,但也不敢再轻易碰他了。   等他好不容易摆脱这些花痴的女孩,眼前已经失去唐娜的身影。   他想了想,抬脚向着自助餐台径直走去。   白亚霖从宴会厅的后台出来后,不断穿梭在人群里,经纪人赵健跟在他身后,不耐烦地说:“离开唱的时间不远了,你唱完了再来慢慢找不行吗?”   白亚霖无视他的话,目光专注地搜寻着金发的少女。   他要上台唱歌了,他想先告诉她,那首《心动》是为她所唱。   他找了好一会,终于在自助餐台前找到了金发的少女。   她就像落入沙粒的珍珠,在人群中散发着令人瞩目的光芒。   白亚霖神色一喜,越过人群,不断向她靠近。   赵健诧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哎!你等等!白亚霖!你等等,那不是——”   他以为赵健又要说千篇一律的废话,他懒得听,头也不回地向着少女走去。   赵健眼睁睁地看着白亚霖走向了金发少女,而他被人群隔断,没能在最后关头拉住他犯傻的艺人。   他又吃惊又疑惑地望着短短一天时间就把白亚霖的魂给勾走的金发少女,觉得越看越像某个让人咬牙切齿的五岁小女孩。   这金色的头发。   这紫色的眼睛。   这种配置很常见吗?   眼前的少女,明明就是大了一号的唐娜啊!   白亚霖到底认出来没有?   没有。   “……从第一眼见到你起,我就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是真的。”白亚霖说:“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   听着白亚霖重读“never”,唐娜唯有用力捏紧拳头才能忍住快要冲出喉咙的爆笑。   她抿唇笑着,担心一开口就会破功,白亚霖却将这理解成了少女的羞涩,他觉得自己的脸上也有点红。   “一会我要上台唱歌了……”他说:“第一首歌是送给你的。”   少女微笑着点头,白亚霖踌躇了一下,他觉得唱完以后再来问她的名字和联络方式应该比较浪漫,但是他实在是太想现在就知道她的名字了。   犹豫过后,他开口说:   “希望你不要觉得冒昧,你是我见过最动人的小姐,我能……虞泽,怎么又是你?”   白亚霖变了脸色,盯着挡住他和金发少女之间的黑发青年。   虞泽比他还高出半个脑袋,他站在金发少女前面,如同一座不可跨越的大山,把她遮了个完完全全。   他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虞泽?!   他这回又想干什么?   “亚霖……亚霖……”他的经纪人这时才从人群中挤出,哼哧哼哧地来到他身旁:“快到时间了,快跟我过来……”   赵健拉了一下,没拉动他,他刚想再拉,白亚霖直接把他推开了。   白亚霖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虞泽,声音阴冷:“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泽寸步不让,面无表情地说:“离她远点。”   白亚霖看了眼虞泽,视线落到从他身后探出头的金发少女身上,说:“……你和她什么关系?”   白亚霖的问题问倒了虞泽。   他们是什么关系?   “监护人”三个字都到喉咙口了,虞泽却突然想起现在的唐娜是少女形态,她哪里需要他的监护呢?   “我们是偶像和粉丝的关系。”唐娜用中文,笑着说。   “你会说中文?”白亚霖吃惊地看着她。   她笑了:“我妹妹的中文还是我教的呢。”   白亚霖一头雾水:“你妹妹?”   “她妹妹就是那个啊!就是那个啊!”赵健真是急死了,他怎么就是想不起呢!   白亚霖没想起“那个”是“哪个”,他倒是先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看了看虞泽身边,和虞泽形影不离的那个小矮子呢?   那个小矮子……   白亚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因为虞泽的关系,他都没正眼看过那个小矮子,现在他突然想起小矮子,心里一凉——   “你是——”白亚霖脸色难看,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娜。   “我是唐娜的姐姐柏蒂娜,你好。”她笑颜如花。   晚会散场了。   结伴离开宴会厅的宾客都在讨论今天发生的事。   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仍对拍卖会上拍出的钻王念念不忘:   “听说拍下钻王的9号是虞氏集团的虞书买来送儿媳的,真大方啊,想做他的儿媳。”   “做梦去你,能做虞霈的老婆,我愿意倒贴我父母的公司。”   “是虞霈吗?我怎么听说是虞书的大儿子呢?”   “虞书的大儿子是谁?他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你回去问问你爸爸呗,我是听说小虞总还有个双生哥哥。”   前方走着一群十**岁的少女,她们的谈话重点却在今晚的表演上:   “白亚霖好帅啊,怪不得人气那么高。”   “他唱歌好好听。”   “他是不是遇上伤心事了?怎么把《心动》唱得像失恋了一样呢?”   “你真是不会欣赏!哥哥的声音一直都那么忧郁!”   一群小女生叽叽喳喳地走了,留下甲板边一动不动隐于黑暗的白亚霖。   赵健站在一旁,识趣地没有说今晚表演的事。   虽说他也觉得白亚霖今晚发挥得很不好,但他试想了一下,就是把曾经的天王柯琛放到台上,柯琛也不可能表现得比今晚的白亚霖更好。   喜欢的人在台下和别的男人亲昵互动,而他在台上唱别人的《心动》。   ……太惨了。赵健觉得他应该对今晚的白亚霖多些宽容。   “你也别生气了,我刚刚把偷拍的虞泽和柏蒂娜的亲昵同框照用小号发到网上了,你就等着看好戏,虞泽的女友粉会……”   赵健话没说完,坐在木箱上的白亚霖猛地抬起头来:“谁让你发的?!”   “谁……”赵健被吼懵逼了,他说:“柏蒂娜出现在虞泽家里的消息还是你告诉我的呢,爆他俩恋爱的消息不是你授意的吗?”   “现在和之前不一样。”白亚霖烦躁地说:“而且他们也不是在恋爱!”   上一秒还决定对他多些宽容的赵健,现在心里又充满对白莲花的不屑。   “哦……”赵健讽刺地说:“你还真信他们是纯洁的女粉丝和男偶像呐?你没听这来来往往的人说吗?虞氏集团的老总拍了四个亿的钻王送给她呢!为什么?就以为她是虞泽的粉丝?”   白亚霖冰冷的目光箭一样的射向他:“不会说话就闭嘴。”   赵健一脸无语地摊手:“我闭嘴了事实就会改变吗?”   “她说他们只是偶像和粉丝的关系。”   “你信她——哎,那可是唐娜的姐姐,有其妹必有其姐!”赵健还想再劝,白亚霖已经从木箱子上起身。   “你去哪儿?”赵健追了上去。   “别跟着我!”白亚霖转身怒声说。   赵健讪讪地停下脚步:“你别喝醉了出什么丑闻……”   白亚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现在谁也不想看见,只想一个人静静。   他喜欢张紫娴那会,是因为张紫娴出众,她是数百名精挑细选的女练习生中永远的综合素质NO.1,当之无愧的女ACE,白亚霖喜欢上她完全是一种理所当然。   但是柏蒂娜不一样,他对她没有附加的价值评判。   他就是喜欢她。   真奇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她。   她就像下凡的天使,像漫画书里走出来的公主,像……世上最美好的女子,白亚霖又释然了,他喜欢上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第一次在了解一个人之前先一步喜欢上她,她却是和虞泽关系暧昧的女人。   刚刚因为想起柏蒂娜而变得柔软的心脏瞬间灌满沉重的水泥,白亚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停下脚步,狠狠一拳砸到墙壁上。   为什么!不管他到哪里,虞泽都会阴魂不散?!   从他进入公司成为一名练习生起,男练习生的一名永远是虞泽的,老师的赞赏永远是虞泽的,女生们的目光也是虞泽的——明明他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蠢蛋!   张紫娴宁愿跟在虞泽屁股背后热脸贴冷屁股也不愿看他一眼!   出道后,虞泽抢走最佳新人奖,这只是开始,在接下来的每个打歌舞台上,他都会因为虞泽而无望一位。   “万年老二”,这是网友送他的外号。   好不容易,他终于等到虞泽扑街了,他如愿以偿地站上了虞泽曾站的位置,成为新一代的流行乐小天王,现在他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像从前一样,甚至比从前更强,随时都可能一脚把他踹下现在的王座。   不仅如此,他喜欢上的女孩,还是和从前一样,只看着虞泽。   为什么?为什么?   白亚霖怒不可遏地一拳拳砸着墙壁。   事业就算了,为什么感情上也总是被虞泽捷足先登?这个世界难道是围着虞泽转的吗?   他不甘心!   白亚霖用光了所有力气,气喘吁吁地停下,他握紧疼到麻痹的拳头,决心忘记今天在三楼的惊鸿一瞥。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现在的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虞泽看中的女人,他一眼都不想看,想起来就恶心!他发誓,他绝不会再看她第二……   “你弄疼我了!”   一个记忆深刻的清甜声音让白亚霖猛地抬头朝前看去。   走廊尽头的楼梯前,虞泽背对着他,低头不知做着什么,和他亲密贴在一起的,是一袭繁复华丽的刺绣礼服,长长的裙摆垂到楼梯下。   白亚霖忍无可忍,朝他大步冲去。   “你在干什么!”   虞泽听见白亚霖的声音,诧异地回过头,手里拿着一条水滴型的镶钻小流苏项链。   白亚霖醒悟过来自己是误会了,但已经来不及了,金发的少女从虞泽身后探出头来,笑着对他打了声招呼:“harper。”   迎着虞泽探究的目光,白亚霖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他只能装作无事发生,对虞泽身后的金发少女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   “我的头发卡到项链里了,虞泽正在帮我弄呢。”她笑道。   白亚霖提起嘴角,讽刺的目光看向虞泽:“这种事情你拜托虞泽,太难为他了,他不会戴项链,只会系球鞋带。”   唐娜深表同意地点了点头,虞泽这大老粗,让他把卡住的头发拉出来,他还真的给她“拉”出来了!   断了三根呢!   她没有取他虫命已经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刚刚点头,虞泽就朝她看了过来,看他那表情,还挺不乐意!嚯,他扯断了她的头发,她还没怎么样呢,他居然还敢不乐意!   唐娜伸手装作扶住他腰的样子,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虞泽反应巨大,用力握住她的手不说,还瞪了她一眼!   唐娜吃惊地瞪大眼睛,这小爬虫真是要反了天了!   白亚霖看着虞泽握在少女手腕上的手,怒气蹭蹭往上冒,他一把抓住虞泽的手:“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朝一个女孩发脾气算什么本事?!”   虞泽:“……”   他懒得跟白亚霖多费口舌,松开唐娜的手腕后,反手握住白亚霖手腕向后拧转,白亚霖一声痛叫,转眼就被虞泽按到了墙上。   “别碰我。”   虞泽放开挣扎的白亚霖,皱着眉头把白亚霖刚刚抓过的手腕在裤子上擦了擦。   白亚霖在唐娜面前失了面子,愤怒地盯着虞泽,右臂的疼痛告诉他不该再轻举妄动,但是作为男子汉,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他还是忍不住朝虞泽走了一步。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白亚霖抬头,看见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眸,那双雪青色眼睛里湿润的水光像一把利剑,瞬间穿透他的心脏。   他傻傻地站在原地,忘了该干什么。   “……我只是想保护你。”白亚霖说。   “我知道,谢谢你。”唐娜一脸悲伤:“但是我不想有人因为我而受伤。”   虞泽沉下脸,一把拉着她往楼上走去。   “虞泽!”白亚霖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头也不回。   “你走这么快干什……”   唐娜穿着及地的长裙,跟得踉踉跄跄,一不注意就踩到自己的裙摆向前扑去,她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身体就陡然悬空。   白亚霖在楼梯下看得目眦欲裂!   他的死对头,他毕生的阴影——该死的虞泽在他面前抱起他一见钟情的女孩,大步流星地走上三楼。   混蛋!   白亚霖狠狠一脚踢在墙上。   虞泽抱着她大步走到客房前,用力按下密码锁数字,从二楼楼梯到三楼门前,他始终一声不吭   如果是常人看见虞泽结霜的冷脸,说不定就夹起尾巴好好做人了,偏偏唐娜对他的冷脸一点都不怕。   她不仅不怕,还觉得很有意思。   “你为什么生气?”她用没有搂他脖子的那只手捏着他的脸颊,在这张冷冰冰的脸上搓来揉去:“你不觉得看他像个傻子似的很有趣吗?”   虞泽大步走进卧室,将她扔到床上。   “不觉得。”他面无表情地说。   他转身欲走,唐娜拉住他的领带往自己方向一拉,他一时不察,被她拉得重心不稳,往她的身上压去。   虞泽最后还是没压在她身上。   他双手撑在金发少女的头边,看着近在咫尺的小恶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颜。   唐娜抓着他的领带,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们离得很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温暖的呼吸。   “……不是。”   她笑得更开心了,没有抓住领带的那只手直接摸上他的胸口,她抬起眼,卷翘浓密的睫毛像只翩飞的蝴蝶,蝶翼下是一双动人心弦的眼眸:   “那这里怎么有只小鹿在碰碰乱撞?”   虞泽猛地站了起来,领带从她手中脱落,落到他喧嚣的胸腔上,他后退两步,抓起挂在衣架上他的西服外套,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小爬虫!”   唐娜在身后喊了两声他也没回头。   门关上了。   唐娜疑惑地看着关上的门扉,小爬虫怎么了?是她玩笑开过火了吗?   虞泽大步走回隔壁他的房间,用力关上门。   他走到卧室里,把外套扔到床上,随手扯松领带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股躁动不安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扔到一旁,又解开胸口的几颗扣子,抬起眼后,他无意中瞥见镜中的自己,神情烦躁,耳垂泛红。   他站了起来,走到镜前看着陌生的自己。   冷静——   冷静不下来。   那就从头捋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晚上他冲动了两次,一次是因为他不想她继续和白亚霖说话,当着白亚霖的面把她抱走了,至于为什么……他想了想,觉得是白亚霖人品不过关,所以他才会不想她继续和白亚霖说话。   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第二次冲动是因为……因为什么?   一男一女的距离近到咫尺,心跳加速难道不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吗?   他盯着镜子里的人,觉得越看越像禽兽。   虞泽转身,快步走进浴室,用冷水给自己洗了个透心凉的脸。   水珠滴答滴答从他脸上落下,打湿了白衬衣的衣领。他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男人,在心中无声地说——   别做禽兽。   一点半的时候,在房间里打游戏打到睡着的唐娜在迷迷糊糊中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我还要再睡会……”   她再次向床上倒去,倒了一半就被人扶正了。   虞泽站在她面前,说:“还有半小时,黑市就开始了。”   她打了个哈欠,懒懒地不想说话。   他把小白鞋提到了面前,说:“穿鞋。”   虞泽没给她准备高跟鞋,他说忘了——谁不知道高跟鞋和礼服是一套装备,他准备了项链却忘记高跟鞋,真奇怪。   这样也好。   她对高跟鞋心有余悸,那种难走又磨脚的感觉实在太不舒服了。   反正长裙及地,她在里面放心穿板鞋也没有人知道。   唐娜抬起右腿,把脚丫轻轻踩到他膝盖上,说:“帮我穿。”   虞泽冷声说:“你的手呢?”   “帮我穿嘛。”她撒娇。   “……”   他一声不吭站了几秒,臭着脸蹲下身开始给她穿鞋。   唐娜望着他黑色的脑顶,露出得意的笑容。   穿鞋谁不会?但她就是喜欢折腾小爬虫,看他每次在她面前折戟而归,都会让她有种特别的满足感。   虞泽给她穿好鞋后,她勾住他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等等。”虞泽说。   唐娜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走到墙角的行李箱前翻找行李。   “你找什么?”她问。   他不回答。   过了一会,他终于找到他要找的东西,他拿着那东西走了过来……   “你拿我的包做什么?”她不解地看着手拿大白鹅挎包的虞泽。   “背上。”他不由分说地把大白鹅挎包套进她的脑袋。   唐娜对他莫名其妙的行为很茫然:“我们没有要放进包里的东西啊?”   手机可以拿在手里,付款也不用钱包,她带个空空的挎包去做什么呢?   不是因为功能性的话,难道是因为时尚?   她看向镜子里的人。   金发紫眼,穿着华丽繁复的刺绣长裙,画风突变只需要在腰上加一个胖胖的大白鹅。   虞泽不看她的眼睛,看着她腰上的大白鹅:“你背这个好看。”   唐娜捏了捏胖胖的大白鹅,狐疑地说:“好看?”   “嗯,好看。”虞泽说:“现在流行这种混搭。”   唐娜又看了眼镜子里,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现在流行的就是白亚霖那样,西装里面穿T恤。   她的大白鹅挎包好看,礼服也好看,一加一的效果大于二,混搭起来,她一定就是今夜的时尚弄潮儿!   “好,那我就背个包。”她开开心心地说。 第68章   两人走出客房,船舱的走廊亮如白昼,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彼此的脚步声。   空气中流动着不寻常的力量波动,唐娜猜测有某种范围魔法——他们所说的妖术笼罩了整个船,让不参与黑市拍卖的宾客陷入梦乡。   两人走下三楼后,空气明显喧闹了许多,白天的宴会厅已经大变样,大门拓宽了两倍不止,优雅的音乐从厅内隐隐传出,衣着高贵的俊男美女结伴而行,有条不紊地走进宴会厅。   卓宇作为主办者,颇为郑重地站在门口,对每一个前来参加拍卖会的宾客寒暄致谢。   唐娜和虞泽被男侍者领着进入宴会厅,一楼被清空,只剩下位于中心的拍卖台,楼上的小隔层则立起了许多独立的小房间,两人被领进了一个小房间后,侍者笑着交给他们一个小按钮。   “玻璃窗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单向玻璃,请放心观看拍卖,如果您想要参与竞拍,只需按下按钮即可,桌上的麦克风可以向全场传递修音后的声音,欢迎您畅所欲言,最后,祝您今夜心想事成,满载而归。”   侍者微笑着带上门离开了。   唐娜在摆着瓜果甜心的桌前坐下,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虞泽则走到窗前看着楼下。   关上的门扉忽然又被推开了,穿着正装的黎弘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刚刚为唐娜服务的男侍者。   “我还以为你死了。”唐娜啃着苹果,不客气地说。   “在去到异世界之前,不敢死。”黎弘笑着说:“我能和你们拼房吗?”   唐娜点了点头,男侍者这才带上门再次离开。   黎弘在唐娜对面坐下:“这是你原本的样子?”   “好看吗?”她盯着他。   黎弘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着看了眼窗边的虞泽:“他说你不好看?”   “他敢。”唐娜咔嚓一声,清脆地咬下一口苹果。   “质疑你的美貌实属自取其辱,我不希望被人怀疑有眼无珠。”黎弘摇了摇头,说:“我和世人一样,都认同你的美貌……只是,你这个包……”   她拍了拍大白鹅的胖屁股,说:“好看吗?”   黎弘看向大白鹅的主人,她一脸骄傲,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给出否定回答,会受到多么不公正的待遇。   “好看。”他温柔地说:“真配你。”   “你很有眼光。”她满意地看了他一眼。   九点整,真正的宇舟拍卖会开始了。   唐娜零零碎碎买了八百来万的原材料后就收手了,她无聊地撑着下巴,等着黑市真正的重头戏“时空之门”亮相。   作为拍卖会的压轴之宝,“时空之门”是最后一个拍卖的竞拍品,其他竞品都是由一名蜂腰翘臀的美艳女性主持拍卖,到了“时空之门”的时候,换了一身西装的卓宇亲自上台了。   两个性感女人端着一个透明玻璃箱上台了,唐娜看得仔细,玻璃箱里只有一张古老的牛皮纸,所谓‘时空之门’难道就是那张纸?   传送卷轴?   唐娜从没听过可以穿梭世界的传送卷轴,就算做卷轴的是黑龙皮,也不可能承担得起如此巨大的魔力。   “没错,就像你们怀疑的那样,我们的竞品‘时空之门’不是一道门,而是一张可以开启时空之门的阵法图。只要掌握了这张阵法图,就掌握了通往异世界的钥匙。”   卓宇话音刚落,一声不辨男女的嗤笑在全场响起:“能打开通往异世界的门又有什么用?征服异世界吗?”   他的问题太蠢,全场没有哪个宾客去回答他的问题,连卓宇都自动无视了这个提问。   征服世界?   当然是征服世界了!   光是想想发现新大陆的欧洲获得了多少财富和资源,就可以知道征服异世界能带来多少财富!   厅里的不少人都因此心情激荡,也有一些人对此抱着怀疑态度。   谁能保证,时空之门开启后,对面的世界是落后的土著,而不是强大的文明人呢?   “卓先生的人品我们信得过,只是你怎么能保证,我们拍下阵法图后能成功打开时空之门呢?”又一个声音在大厅上空响起。   卓宇笑道:“我不能保证。”   他环视着楼上环绕的众多小单间,微笑着说:“我出售的只是打开时空之门的钥匙,能不能找到这扇门,要看你自己的造诣。”   半晌寂静。   卓宇面不改色地说道:“此次竞品的起拍价是八千万,加价阶梯为一千万,请各位应价。”   好一会大厅里都没有声音。   黎弘笑着按下桌上的按钮,一个机械的声音响彻大厅:“九千万。”   过了一会,响起了第二个机械的声音:“一亿。”   唐娜本以为没有几个人会铤而走险,加入这个不知道能不能获得回报的高危投资,没想到从第三个加价声音起,加价的声音停顿时间越来越短了。   卷轴的价格越来越高,转瞬就攀升到了5亿。   价格仍在上涨,速度却越来越慢,大厅里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   如果成功打开时空之门,那么获利可能是百亿或千亿。   如果不能打开,那么买下卷轴的钱只能当做扔进了河里。   唐娜看得津津有味,反正花得不是她的钱,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付钱的黎弘已经失去了笑容,目不转睛地关注着楼下的竞拍。   现在只剩下一个人还在跟他竞争。   “八亿九千万。”   冰冷的机械声响彻全场。   唐娜从果盘里拿起一颗车厘子扔进嘴里,好整以暇地看着神色凝重的黎弘:“你还能加价吗?”   黎弘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按下桌上的竞价按钮。   “九亿。”   大厅安静了下来,半晌都没有声音再响起。   卓宇笑着问了三遍,终于敲下了手中的小锤:“恭喜这位竞价九亿的客人获得‘时空之门’。”   黑市,尘埃落定。   凌晨三点,寂静的台湾海峡只有波涛汹涌的声音,黑黝黝的夜包裹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一艘亮如白昼的豪华巨轮悄然无息地屹立在夜风中。   巨轮三楼的一间客房里,三人坐在一张桌前看着摊开的羊皮纸。   “这不是阵法图,是魔法阵。”唐娜终于开口。   唐娜开口后,另外两个男人才敢张口说话。   “你确定吗?我看着和玄学的阵法没什么两样。”黎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羊皮纸。   “有放大镜吗?”唐娜说。   “……没有。”   “那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唐娜把牛皮纸扔给黎弘。   黎弘拿起羊皮纸,仔细看了一会后,他变了脸色,把羊皮纸拿得更近,就差糊到脸上。   “阵法里还有阵法。”他看向唐娜。   “不是阵法里有阵法。”唐娜纠正:“是阵法里有魔法阵。”   她说:“写下这东西的人,一定精通玄学和魔法两道。”   这意味着什么?   一切皆有可能。   在确定始皇恶灵就是尼贝尔后豁然开朗的世界,再次被迷雾笼罩。   “钥匙我找给你了,你有把握打开时空之门吗?”黎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唐娜伸出手后,黎弘将羊皮纸放到她手里,她不客气地把这个价值九个亿的宝贝给收到了自己的大白鹅挎包里。   “我唯一的把握就是——除了我,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更有可能打开这扇时空之门。”   第二天早上九点,豪华巨轮准时停靠在五缘湾码头。   码头上聚集了不少闻风而来的狗仔,想要第一时间拍到虞泽和他的“神秘女友”。   “虞泽恋爱”的关键词已经上了热搜第一,显示着它的超强流量。   事情还要从昨夜十点半说起。   昨天本来是风平浪静的一天,直到深夜十点半的时候,一个小营销号忽然爆料,虞泽携带女友参加了位于台湾海峡召开的宇舟拍卖会,除了文字爆料外,小营销号甚至还附了一张晚宴上的照片,照片上金发紫眸的少女挽着虞泽的手臂笑得开心,虞泽低头望着她,嘴边带着一缕笑意。   没有丝毫意外,这条爆料迅速被各大营销号转发,再经过无数网友的热心搬运,原博的转发数已经破了百万。   虞泽个人的微博下全是鬼哭狼嚎,只有寥寥无几的祝福:   “我不信,哥哥快出来澄清!”   “金色头发,紫色眼睛,看来是真的了,这就是娜娜口中的‘小姐姐’。”   “别告诉我是真的,你才翻红多久?就想谈恋爱?你的事业心都死了吗?”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能只骂一方……所以,这位‘小姐姐’是谁扒出来了吗?”   “我不脱粉,绝不脱粉,反正流水的女友,铁打的鱼粉。”   原博的评论区却和虞泽的个人微博景象截然不同,热评第一已经有了十万多的赞:   “人家郎才女貌,你一个妖怪有什么资格反对。”   排在热评第一后面的评论也大多是持支持态度。   “长得和娜娜好像,娜娜长大了也会这么漂亮!”   “虞泽谈恋爱我能接受,毕竟也到了恋爱结婚的年纪,有些粉丝脸别太大,人家都26了还不能谈个恋爱了?”   “神仙颜值,虞泽赚翻了。”   “真的假的?我一直以为虞泽和池羚音有点什么。”   “幸好我没睡,今晚的瓜真好吃,期待明天有更详细的爆料出来。”   “谁来手动艾特一下张紫娴。”   “可惜我和黎弘还不能公开。”   “可惜我和白亚霖还不能公开。”   狗仔们在巨轮前翘首以盼,却不知道他们要等的人已经飞过了他们头顶。   唐娜第一次坐私人飞机,新鲜感盖过了坐飞机的不适,飞机飞过码头群聚的狗仔时,她就趴在窗户上看。   这架近三十米长的私人飞机是虞书的资产,唐娜昨天在船上溜达的时候,在甲板的停机坪上一眼望见了这架最大最显眼的飞机。   秉承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人生理念,唐娜一大早就跑到虞泽房里,偷偷摸出他的手机给虞书打了电话,预定下两张回京的直达机票。   虞书还要在船上多停留半天时间,飞机正好可以先送他们回上京。   绯闻的消息漫天飞,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时候下船,不是往狗仔相机上撞吗?   让他们等,让网上炒,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在网上爆料了她的照片,但柏蒂娜曝光也是迟早的事,唐娜懒得计较了。   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借着这股热度,一鼓作气把虞泽豪门少爷的身份给踩实,经过她半年来的努力,虞泽已经成功拥有“贫穷”、“努力”、“自律”、“面冷心热”的人设。   如今,是时候把“贫穷”转换成“志坚”了,再加上一个“豪门贵公子”人设——   虞泽,一个有志气,肯努力,又自律,出身豪门却不愿承荫,面临绝境却不愿屈服,有着英俊冷酷的外表,却会在面对小孩时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温柔的贵公子。   这是什么神仙偶像?   伟大的血腥魔女已经发出魔咒,命令全天下所有女人都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飞机越升越高,失重的不适感也越来越强烈,唐娜转身,在长长的皮椅上躺了下来,她把头枕到虞泽腿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说:“到了叫我。”   虞泽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说:“睡。”   两个当事人,谁也没有把网上越传越烈的谣言放在心上。   身在上京工作室的徐柴在昨晚接到唐娜的电话后,花费了一整晚的时候伏案写作。   他字字斟酌,用交期末作业的心态去写,力争用最中立最不引人怀疑的句子,写出一个最吸粉最光辉的虞泽。   在徐柴抓秃后脑勺之前,他终于在早上九点的时候,写出了一篇针对虞泽的长达六千字的专题爆料。写完后,他一边看一边修改,觉得自己写出了职业生涯中登峰造极的一篇文章,一定可以凭此在年度狗仔考核中力压于老狗,成为狗仔王唐娜心中最看重的左膀右臂。   早上十点,徐柴的文章在微博发布,短短几分钟后,他的文章就成了最新热门,这篇文章甚至超过昨晚“小姐姐曝光”新闻的热度,上了热搜第一不说,尾巴上还挂着一个“爆”字。   文章下的评论像雪花一样激增着:   “现在知道虞泽的真实出身后,再看他以前的黑料,觉得好可笑。”   “听说虞泽从大学起就没要家里一分钱,连大学学费都是自己打工挣的。”   “虞泽想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提自己的背景,可笑某些黑粉,还要造谣他潜规则换资源,无脑黑也要有底线,虞泽想要资源的话,还需要潜规则置换?”   “我哭辽,这是什么神仙偶像?如果注定不能属于我,世上为什么要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有一条评论在短暂的时间里曾占据热评第一:   “一个家族弃子有什么好吹的,虞氏集团里人们只知虞霈不知虞泽,明明是被赶出去的,好意思说自己是贵公子?”   这条评论在宇舟商行宣布新钻王诞生后落到了热评第二,回复里清一色的“围观傻子”,评论者在留评一小时后灰溜溜地删掉了评论。   新钻王价值4亿,刷新了卓宇商行的两项历史拍卖纪录,新晋为世界上最贵的十颗钻石之一。   无数网友转发评论:   “这才是真正的豪门,送准儿媳的见面礼是四个亿。”   “还有人说虞泽是弃子,怕不是个傻子。”   “能够被虞书认可,娜娜的家庭背景肯定也不简单,你们还记不记得,娜娜说自己是公主,我有点信了。”   “我也有点信了。”   “+1”   “+1”   直到当天晚上十点半,距离“小姐姐曝光”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虞泽依然没有回应,看上去之后也不会做出任何回应。   这二十四小时里沸沸扬扬的议论,沉淀为400多万粉丝,加进了虞泽的微博粉丝数里。   虞泽爆出私生女丑闻的时候还历历在目,那时候昔日超级流量只剩150万粉丝的事还成为了圈中很长一段时间的笑点,没想到短短半年,扑穿地心的过气偶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模样。   在微博上“虞泽”两个字,粉丝这一栏后面的“3780万”,象征着昔日的过气偶像已经重新走上了流量的神坛。   王者归来,能够和他一战的只有现在坐在王位上的白亚霖一人而已。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白亚霖一把将手机扔到沙发,怒不可遏地看着赵健。   “你到底是我的经纪人,还是虞泽派来搞我的卧底?!”   “我当然是你的经纪人了……”赵健自知理亏,尴尬地陪着笑。   “如果不是你擅自曝光柏蒂娜的存在,根本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赵健一脸焦头烂额的表情:“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谁知道虞泽怎么突然就转了性,跟变了个人似的?他以前连出了藏毒丑闻都不愿求助家里,还有徐柴,这老狗居然还真的去给虞泽卖命了,虞泽以前分明最讨厌炒作和营销!”   “你说说这些没用,那你说,说什么才有用?等着虞泽一脚把我踹到地上去才有用吗?”白亚霖气得冷笑。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新专发售,当初我让你别把时间和虞泽定在一起,你偏要,现在改期也晚了,天音唱片那里都宣布《破茧》的发售时间了,你再改期就会被人说是怕了虞泽——”   “我怕虞泽?”白亚霖“哈”了一声,恨之入骨地看着赵健。   赵健怂了,忙给自己的话打补丁:“我当然知道你不怕了,我还不是怕那些无知的愚蠢网友乱说吗?明天我就去和你新专的发行公司谈谈,让他们加大后期宣传的投资,一定要给你压过虞泽的专辑宣传。借此机会,你也要调整一下自己的职业规划了,你单搞音乐是不行的——”   “我已经按你说的去上综艺了。”白亚霖说。   “综艺也不够啊,综艺哪叫作品呢?你想要长久留在观众脑海里,你得有作品!现在有点名气的明星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影视那里钻,虞泽心高气傲?为了吸粉,他还不是拍了连男三号都排不上的《侠盗》,你看光一个片花就给他吸了多少粉?你还在这里故步自封,难道非要等着粉丝都爬墙了,你才能醒悟过来吗?”赵健不屑地说。   “……我不是科班出身,没有演戏经验。”白亚霖神色有些动摇。   “虞泽拍戏的时候也没有,你看他在《侠盗》里的表现依然获得大家的好评。”   白亚霖沉默着。   赵健苦口婆心地说:“你好好想想,我手底下只有你一个艺人,难道还会害你吗?当然是你好,我才能好啊!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专攻某一行业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讲究遍地开花,如今哪个艺人不是什么都沾一点?”   见他不说话,赵健说:“年后有个大IP要公开选角,你要是想清楚了就早点告诉我,我好找人给你运作一下,别等什么都没了再来后悔,那时候就晚了。”   赵健从沙发上起身,拿起包离开了工作室。   赵健离开后,偌大的房间里一下变得很静,白亚霖起身走到调音台前,默默看着台上无数按钮和开关。   建造工作室的时候他雄心壮志,要在这里写出脍炙人口的一首首歌曲,实际情况却是,这两年多来,他有时间留在工作室里作曲写词的机会寥寥无几。   走红带给他的不止是财富和名声,还有分身乏术的疑惑,他想不明白,当年的虞泽是怎么做到遍地开花,还能保持每年两张原创专辑的速度的?   十二月的月亮高高地挂在浓黑的天幕之中,发出冷冽皎洁的光辉,都市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像是黑夜里伫立的群峰,在月夜里魏然耸立。   上京东城的一栋公寓已经全黑,唯有高层的一面落地玻璃墙里透出明亮的灯光。   虞泽拿着黑色的记号笔,在玻璃窗上书写着一个个音符。   他在玻璃窗上创作,一开始是为了节省五线谱的钱,后来就变成一种习惯。   这首曲子是昨晚写的,他从唐娜房间里落荒而逃后,用等待黑市开始的一个小时写出了前半首曲子,在从厦门飞回上京的路上,他利用空闲时间,写出了后半首曲子。   现在距离完成一首歌只剩下填词而已。   想起自己趁书精熟睡,把她饱满的脸颊当做桌子垫着写歌,虞泽的嘴角就不由勾了起来,意识到这一点后,他赶忙咳了一声,压下上翘的嘴角。   有什么好笑的?还是来做正经事。   虞泽看着映出都市夜景的玻璃窗,在心中默默哼着曲调,开始往玻璃窗上填词。   他从没写过hip-hop,这是他人生中创作的第一首hip-hop,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遭遇写曲填词时会忍不住翘起嘴角的冲动。   这一夜,虞泽房里的灯直到天色渐明才熄。   清晨七点,巩念瑜刚刚走到停车场拿出自己的车钥匙,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诧异地看了眼屏幕上显示出的“虞泽”二字,接起了电话:“喂?”   “我是虞泽,你现在有空吗?”   “有,出什么问题了吗?”巩念瑜问。   她原本以为是和昨天沸沸扬扬的传闻有关,虞泽可能想借这次绯闻的余热加大专辑前期宣传的力度,没想到他要说的事和昨天完全无关。   “昨天我写了一首新曲,想放到新专辑里作为Bonus Track,还来得及吗?”   “宣传物料已经出了大半了,如果要临时增加曲目,那成本……”   “记在我头上。”虞泽说,说完以后,他似乎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我单独出,结算后我再把多出的成本付给你。”   “还有……”他顿了顿,说:“这首歌我要拍MV。” 第69章   “你愿意拍MV了?”巩念瑜惊喜地说:“你想通那就太好了,一张专辑里一个MV都没有,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巩念瑜对虞泽的人品还是比较信得过,相信他不会为了损失的几万块物料钱出尔反尔,她毫不犹豫地拍板:   “MV的事情我给你安排,争取年前就把MV搞定,你有什么心仪的导演或者演员就提前告诉我,附赠曲目的事我也会马上通知制作团队,你先把小样发给我审一审,如果你半天能录完的话,就去我那录音棚录。”   “女主演不用找了,让娜……柏蒂娜来拍。”虞泽说:“租棚子的钱……”   虞泽话音未落,巩念瑜就笑道:“不用给了,半天而已。”   用几千块给虞泽示好,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了。   虞泽蹿红的速度肉眼可见,如果能拿下他的演唱会,整个天音都能在明年大口吃肉,巩念瑜大开方便之门,就为了提前预定虞泽的演唱会。   巩念瑜说:“对了,我之前收到你的歌却没有收到你发的歌曲制作信息,麻烦你还要一起打包发我。”   “好,我一起发给你。”   挂断电话后,巩念瑜没一会就收到了虞泽发来的新歌DEMO和专辑里另外六首歌的基本信息。   新歌取名《那颗星星》。   巩念瑜直觉这是一首抒情曲,趁着汽车等红灯的时候,她给手机插上耳机,在车上就听了起来。   虞泽从前的原创歌曲唱什么的都有,从没唱过爱情,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巩念瑜从还没听歌的时候,就把这是一首情歌的可能性从脑子里划了出去。   歌曲开始播放后,欢快的音乐响了起来,混杂着强节奏的鼓点,处处都在散发一种轻快的情感。   巩念瑜不自觉地跟着节拍开始抖腿。   这是一个好的开头,她喜欢这个前奏。   “I’m feeling good。”   虞泽的低音炮RAP响起。   巩念瑜一惊,下意识停下抖动的腿。是她的错觉吗?虞泽的声音怎么和平时有点不同?   往常的虞泽声线:冷酷低沉。   耳机里的虞泽声线:还是冷酷低沉……但是有点甜。   她的耳朵出问题了吗?   这可是她赖以谋生的关键道具,怎么能够出问题!   巩念瑜正打算把车停在路边重新再听一遍来确认时,耳机里音乐忽然中断,正当她疑惑时,一声低笑在寂静中响起。   低沉、性感、还是那个低音炮,炮中带着宠溺的甜。   一声击中巩念瑜。   “路灯倒影/变成心形   如果这是梦/一定不要让我醒   我的星星/总在她眼中blingbling”   她呆住了,抓起手机再三确认,这首歌的确是虞泽发来的。   ……难道是别人写的?   她打开虞泽发来的《那颗星星》基本信息,还没开始看,她就被密密麻麻的一串“虞泽”给震住了。   “词:虞泽”   “曲:虞泽”   “编曲:虞泽”   “制作人:虞泽”   “吉他:虞泽”   “爵士鼓:虞泽”   “和声编写:虞泽”   “和声:虞泽”   “弦乐编写:虞泽”   “录音师:虞泽”   “混音师:虞泽”   甚至就连母带的后期制作人都是虞泽!   虞泽是什么绝世神仙!一个歌手,连母带制作都自己上场!   她赶忙去看了其他歌曲的基本信息,其他六首歌也是,基本信息里全是虞泽的大名!   巩念瑜不由想起当初她问唐娜时,小女孩斩钉截铁的表情:“我们不需要制作团队。”   她以为只是对方的推辞而已。   ……没想到是真的不需要。   拥有虞泽,就拥有一整个制作团队。   巩念瑜的汽车后面响起一串催促的鸣笛声,她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红灯已经转变成绿灯,她赶忙把车朝前开去,耳机里的单曲播完,停顿两秒后从头播放起来。   听第二次,歌曲里心动的气息更加明显。   巩念瑜想起昨天曝光的“小姐姐”,虞泽口中的“柏蒂娜”,忽然笑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   不知道柏蒂娜是什么样的人,连虞泽这个不解风情的冰山男都拿下来了?   巩念瑜决定等虞泽拍MV的时候,一定抽出时间去探班,好好看看传说中的“小姐姐”到底什么样。   虞霈站在一间高级公寓的门前,轻车熟路地按下密码开门。   膘肥体壮的保镖穿着黑色西服站在一旁,待虞霈关门后,他右手抓着左手手腕,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虞霈拄着手杖走进玄关,闻到从厨房里传出去的鲜鸡汤味。   客厅里静悄悄的,他向厨房走去。   他站在厨房门口,冷眼看着燃气灶前的张紫娴,她把长发束在脑后,胸前围着一个浅灰色的围腰,不施粉黛,身上的首饰都取下了,只有耳上两颗小小的珍珠耳钉。   她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手里握着汤勺在锅里搅了搅,他看到一只鸡腿冒起来又沉了下去。   她说:“我还以为你会晚一点到呢,就快好了。”   不等他说话,她就在腰上的围腰上擦了擦手,说:“你饿不饿?我给你削个苹果……”   虞霈打断她的话,说:“你看新闻了吗?”   她笑着说:“看了呀,今天又有一个国家和中国建交了……”   虞霈冷冷地说:“你知道我在说虞泽的绯闻。”   “虞泽……”她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笑了笑:“所以呢?”   “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有。”她点了点头,重新看回锅里:“刚刚翻红就敢恋爱,他胆子真大,我以为他的粉丝会反弹得更厉害的。算他运气好,女方是唐娜的姐姐,粉丝看在这一点上缓和了不少……你吃得惯煮过的枸杞味吗?我收到一包宁夏的枸杞……”   她转过头来,虞霈已经不在门前了。   张紫娴握紧汤勺,任由蒸腾的热气烫在手上。   她爱过虞泽,将一颗心都为他献上。   如果不是她爱过虞泽,虞霈根本连一眼都不会对她多看,也正因为她爱过虞泽,所以虞霈永远不会爱她。   因为那是虞泽不要的心。   锅里的鸡在炙热的波浪中浮沉。   她的心也在炙热的波浪中浮沉。   虞霈走到露台,打开手机再次查看今天曝光的“小姐姐”和虞泽的那张合影。   他比任何人都熟悉虞泽的每一个微表情,因为他们是同胞兄弟。   不是角度问题,也没有后期加工,虞泽眼里的温柔,他切切实实的看到了。   虞霈目不转睛地看着画面上郎才女貌的两人,过了半晌后,他切回主界面,给虞泽拨去电话。   等待的时间比往常都要常,正当他疑惑虞泽怎么还不接电话时,电话接通了。   “……喂。”虞泽比往常更低沉更冷漠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   虞霈愣了愣,是他的错觉吗?   他停顿片刻后,故作轻松地说:“我看到网上的新闻……恭喜你交女朋友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有提前告诉家里。”   “不是女朋友。”虞泽说:“……就是朋友。”   “哥,你对我还要说这些话吗?不是女朋友的话,爸怎么可能送她那么贵重的礼物。”虞霈笑道:“你什么时候把嫂子带出来,让弟弟请你们吃一顿饭。”   “不是……算了。”虞泽说:“最近我很忙。”   “我知道,你们这两个月是很忙,各种晚会都走不开。”虞霈说:“吃一顿饭也要不了多久,你看什么时候能抽个时间出来……正好我也交女朋友了,带给你这个哥哥看看,帮我参谋一下啊。”   电话那端沉默许久,虞泽的声音终于传来:“……好。”   “那我就静候你的召唤啦。”虞霈笑着,轻快地说。   挂断电话后,虞霈脸上的笑容像魔术一样,渐渐消弭。   ……不是他的错觉,虞泽在抗拒他。   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鸡汤已经煮好了,你想先喝碗汤吗?”张紫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虞霈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向餐厅走去。   晚餐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虞霈放下筷子的时候,张紫娴说:“你没有要对我说的话吗?”   他抬起头,看着她黝黑深沉的眼眸,笑了。   即使笑,他的脸上也只有冷意。   “没有。”他说。   十二月下旬因为跨年的关系,对各大知名艺人来说都注定是个繁忙的一月。   唐娜跟着虞泽到处赶场商演,出现在镜头下的时候都是孩童的形态,被媒体问及“小姐姐”时,她除了说小姐姐叫柏蒂娜外,什么都不肯说。   媒体在她这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纷纷去围攻虞泽。   虞泽口舌没有唐娜厉害,但是他的冷脸比唐娜厉害,脸一板,就能让大部分媒体知难而退。   更何况现在大家都知道虞泽是虞氏集团的公子,不给虞泽面子也要给虞书面子,媒体见虞泽和唐娜都咬紧牙关,后来也就自觉地不再提了。   在通告和通告之间,唐娜原本以为能在圣诞节那天休息一下,没想到却被虞泽告知,还有一个MV需要拍摄。   一个MV而已,快的话两天就拍完了,唐娜不嫌麻烦,只是有些好奇,出了三张唱片都没有拍过几个MV的虞泽,怎么会心血来潮,想要给新专辑的附赠曲目拍MV?   在赶往片场的车上,唐娜问出这个问题。   “粉丝想看。”他说。   唐娜才不信呢,粉丝现在想看,难道从前不想看吗?   “你说谎。”她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我在开车。”他看也不看她。   “红灯呢。”唐娜趴了过去,吊在他握着方向盘的右臂上:“是不是因为我说白亚霖要找我拍MV?”   “不是。”虞泽果断说。   他回答得太果断,连一秒都没有犹豫,就像是提前演练好的答案一样。   “你真的相信白亚霖会找我拍MV?!”唐娜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居然把她随口说的话当真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天真无邪的小爬虫!   “我说了不是!”   唐娜看到虞泽脸上的冷静在败退,笑得更灿烂了。   她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偏头看着他,故意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当了你MV的女主角,就能一劳永逸地杜绝白亚霖找我拍MV的可能性?”   “……”虞泽充耳不闻,目不斜视,直直地看着远处始终不变的红灯。   他从没这么迫切地期待过绿灯的到来。   为什么还不变绿?   这次的红灯为什么这么漫长?   是不是一个世纪都过去了?   他认真地思考,现在打交通事故电话报告红绿灯故障能够打断身旁的穷追猛打吗?   书精不仅道破了他的真实动机,还热情地为他添加了心理活动,她幸灾乐祸地说:“你是不是还觉得,想出这个办法的自己挺聪明的?”   红灯终于变绿,纯黑色的豪华跑车一马当先冲出车流。   “……闭嘴。”   虞泽觉得自己的耳垂着火了。   两人抵达今天拍摄的片场后,发现摄影棚里除了此次拍摄MV的工作人员外,还有本来不用到场的巩念瑜。   唐娜见到巩念瑜,差点习惯性地喊出“念瑜姐姐”几个,还好中途抿紧嘴唇,化为一个羞涩的微笑。   巩念瑜见到她,呆了几秒,一脸感慨地朝她点了点头:“你好,我是虞泽新专的发行负责人巩念瑜。”   “你好。”唐娜笑道。   “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我以前见过你妹妹,你们长得真像,一样漂亮。”巩念瑜感叹道:“中文也是一样好。”她转头对虞泽说:“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会被全天下的男人都嫉妒死。”   巩念瑜不带一丝奉承,完全是实话实说。   柏蒂娜的照片已经足够好看了,好看到原本是黑虞泽的爆料微博下一众颜控吹捧她的美貌,而她真人还比照片闪亮百倍,巩念瑜想要形容一下她的美貌,却发现自己十分词穷,即使把中华词典堆砌起来,也不足以描绘她心中的感受。   柏蒂娜的外形极其出众,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漫撕女”,撕开漫画书走出的女人,她的眉眼精致得就像大师仔细勾画出来的杰作,五官位置生得恰到好处,严格遵循着黄金比例。   除了五官长得好,她的气质也很出众。   不论是挺直的脖子还是打开的肩膀,她仪态优美,微卷的金发自然散在肩上,灿若千阳,散发出一种自然而然的高贵。   虽然她轮廓还稍显青涩,但巩念瑜已经能预见到她完全长开后的风华,只要她站在这里,巩念瑜完全没办法将目光看向其他人。   ……当然,她腰上那个醒目的大白鹅也是原因之一。   “……不是女朋友。”虞泽重复着柏蒂娜曝光后他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话。   “对呀,我是虞泽的粉丝。”唐娜笑着,对巩念瑜眨了眨眼:“目前还是。”   巩念瑜心领神会,假装打了虞泽一下,说:“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愿意粉你,你还不赶快把她变成女朋友,被人抢走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虞泽百口莫辩,干脆沉默。   “来,我带你们认识一下今天给你拍MV的导演。”巩念瑜笑着把他们带向正在布置片场的导演身边。   简单打了个招呼后,MV导演开始和两人沟通今天的拍摄内容,大致讲了讲要拍的故事,按照他的安排,虞泽和唐娜今天要先在摄影棚里拍内景,等夜深了再去外面取外景。   唐娜对导演的安排没有意见,反倒是一直都很配合工作的虞泽罕见地发表了反对意见:“不要亲吻镜头。”   导演一愣:“就是亲个脸颊……”   虞泽皱眉:“不要亲吻镜头,太亲密的镜头也不要。”   如果亲脸颊也算吻戏,那么牵手是不是也算“太亲密”的镜头?   导演诧异地看着他,要是照他的要求来,这支MV还能拍什么?早就听闻偶像拍MV限制多多,但是想把情歌拍成□□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巩念瑜打圆场:“虞泽的意思是这首歌的情绪还不到亲吻,我们把吻戏去掉就行了,我也觉得加吻戏不大合适。”   行,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导演重新和两人说了一遍剧情,去掉亲密的动作,力争表现出一种心动刚刚萌发的氛围。   达成共识后,虞泽和唐娜被带到一间化妆室,里面有个小隔间是专门用来换衣服的,工作人员抱来拍摄用的服装后,唐娜最先进入隔间换衣。   由于专辑是白色情人节发售,所以借来的衣服也是春装,唐娜穿了几次这样的衣服,已经总结出了经验,当她把这件白色的露肩蛋糕裙穿上,一鼓作气地拉上裙子背后的拉链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头皮传来。   她条件反射地松开拉链。   似乎有头发被缠进了拉链里,唐娜握着拉链上下拉了几次都没把头发扯出来,反而把自己弄得越来越疼。   她放弃和拉链决斗,捂着被扯痛的头皮,眼泪汪汪地朝外面喊:“虞泽!虞泽!虞……”   “怎……”   小隔间的门被打开,虞泽刚刚开口就看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   他刚想退出,她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的头发被卡住了……”   她的哭音让他不由停住脚步。   外面有女工作人员,他也可以叫人来帮她,但是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虞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把她推给别人。   他叹了口气,反手把门关上,无奈地说:“转过来我看。”   她乖乖地转了过去,露出皎洁似雪的后背。两只蝴蝶骨在金色的长发下若隐若现。   虞泽吸取上次扯掉她头发的经验,在数次试探后小心地将卡在拉链里的头发扯出,解救了被困的金色发丝后,他顺手把拉链给她拉了上去,松了口气,说:“好了。”   她没有转过身,镜子里的她专注看着身上的衣服:“裙子好看吗?”   她提着裙摆,左右看了看。   虞泽看着雪青色的眼眸,说:“好看。”   他正想退出小隔间,唐娜说:“你为什么不愿意亲我?”   虞泽抬起眼时她已经转了过来,两只光溜溜的手臂亲昵地勾上他的脖子。   她一脸标志性的小恶魔笑容,说:“不愿意,还是不敢?”   她把全身重量都放到他身上,虞泽的后背抵上小隔间的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声响。   虞泽告诉自己要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   一般人做这种事叫调戏,书精做这种事,却只是为了好玩。   她就像是一只好奇的猫咪,而他是她新发现的毛球,她乐此不疲地踩着他的底线,只因为她想看他慌乱的一面。   她只是在探索一个新奇的世界,他明白这一点。   如果他装作不明白,顺势把这当成一种求爱,那他就是个禽兽。   就是因为前几次处置不当,才会让书精发现戏弄他的新游戏,这一次,他一定要让书精觉得无趣,从而放弃这种错误的行为。   “因为没有必要。”他故作平静地说。   “真的吗?”她踮起脚尖,白皙的面孔离他更近,那双湿润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根根分明的卷翘睫毛像是直接扑扇在了他的心上。   虞泽按捺住逃开对视的冲动,平直无波地说:“真的。”   她就像踩着羚羊却不吃的老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的神情:“你亲过别人吗?”   “……”   “亲过吗?”她的目光落到他的嘴唇上。   “亲过。”虞泽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松手?”   “亲谁?”   “太多了,不记得。”   “你骗人!”唐娜斩钉截铁地说。   “爱信不信。”   虞泽不由分说地拉下她勾在脖子上的手臂,冷声说:“赶紧换完衣服出来,我不想拍到明天凌晨。”   唐娜被赶出了小隔间,门扉在她眼前不客气地关上了。   她看着已经关上的门,不屑地撇了撇嘴。   亲过很多人?她才不信!   看似很镇定,实际慌得连她看过他记忆的事都忘了……真是个呆头虫。   她哼着小曲子,走向等待给她化妆的化妆师。   作者有话要说:  致敬省钱达人李荣浩。   四句话歌词来自中文歌《那颗星星》,略有改动   你们都是什么神仙,能闻到文的走向吗??我连这个剧情块的引子都没写完,你们就已经闻到接下来有巨糖要发了,佩服佩服   ————————   换文名是不得已之举,从大数据来看,我的首章点击和我的同一期文比起来,只有他们的一半(排除榜单造成的曝光率问题,同期都是同一个榜单)。   这明显是文名或文案的问题,希望大家能理解,我也很喜欢这个文名,但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这篇文,所以我决定改个文名试试,在多番考虑后,新文名不是上次说的那个,但是太羞耻了我说不出口……厚颜如我也说不出口……你们明天就能看见了,让我先保密一晚   明天开始日万更新了,希望日万的快乐能弥补你们看见陌生文名的遗憾!爱你们!我继续码字去了! 第70章   拍MV看似很简单,实际……也很简单。   毕竟是拍过电视剧的人了,唐娜能够很简单地理解导演的要求并完美执行,拍摄进展得十分顺序。   到了晚上七点的时候,他们拍完所有摄影棚里的内容,和工作人员一起吃过简单的工作餐后,一行人搭乘大巴前往取外景的日出大道。   日出大道是近几年新建的出城路,毗邻几个生态公园,环境优美洁净,在又干又冷的上京深夜里,即使不清场也没有人冒着严寒来围观拍摄。   唐娜从大巴上下车的时候,被虞泽叫住。   “你忘拿包了。”   虞泽走了上来,把戴着红领巾的大白鹅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本来就不拿包啊,我又没有要放进包里的东西……”她嘟囔着,正要取下挎包,虞泽眼疾手快地抽走她手里的手机,扔进大白鹅里。   “现在有了。”他说。   不由分说,他推着她和大白鹅下了车。   唐娜回过头来,不满地抱怨着:“你自己不肯背包,为什么每天都让我背包出门!”   不是大白鹅就是绿恐龙,他甚至还主动给她新添置了小黄鸡背包!   突然这么殷勤,他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难道……   她拉紧了胸前的羽绒服,警惕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虞泽被看得有些心虚。   他为什么要心虚?   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他立马垂下他刚刚抬起的目光,盯着她腰间的大白鹅看,那只大白鹅又白又胖,就像小时候的她。   虞泽瞬间找回冷静,没错,他没有需要心虚的地方。   “怎么了?”他问那只大白鹅。   “你死心!”她义正辞严地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请我出镜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没有谁要少你的出镜费。”   大白鹅被一只纤瘦雪白的手捏了捏,她沾沾自喜的声音从视线上方传来:“那就只剩一个原因了,你在讨好我!”   “……”   “因为你喜欢我!”   ……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不能再沉默下去了,虞泽决定开口纠正她错误的想法。   “我们一起生活半年了。”他对那只大白鹅冷静地说:“就算是养只鹅,也养出感情了。”   那只手用力地捏了捏大白鹅,和声音一起传达出主人的恼怒:“我是说男女之间的喜欢!”   “你一只鹅……”虞泽抬起眼:“你一个魔女,也懂男女之间的喜欢?”   “你敢小看伟大的血腥魔女!”她鼓起脸颊:“伟大的血腥魔女没有不懂的东西。”   虞泽:“呵呵。”   附近的工作人员艳羡地看着路灯下的两人,寒冷的冬夜里,少女的金发像是太阳一样吸引人们的注意,她鼓着脸颊,仰头看着高她不少的虞泽,虞泽虽然没有笑脸,但他眼中的无奈却比任何表情都强力地向身边的人表达少女对他的特殊。   ……毕竟是那个铁面无情的虞泽啊。   他们穿着同款羽绒服,不管是身高差还是外貌,看上去都般配无比。   “可以开拍了!”导演的声音在马路上响了起来。   唐娜脱下羽绒服外套和大白鹅挎包交给工作人员,为了拍摄,她里面只穿了一条薄薄的雪纺裙,在零下七八度的寒风里一吹,冷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喋喋不休地说:“冷死了!冷死了!你这只愚蠢又麻烦的小爬虫,这一次你别想跟我分专辑利润了,一九分也不行!全都是我的了!”   虞泽说:“好,都是你的。”   他也穿得单薄,卫衣加黑裤,最简单的装扮,他却穿出了最干脆利落的感觉。   唐娜一边往布置好的片场走,一边狐疑地问:“演唱会的收益也都给我?”   “都给你。”虞泽轻描淡写地说。   她原本只是随口疑问,却被他的回答给惊呆了:“你知不知道演唱会能赚多少钱?”   按虞泽现在的人气估量,举办一场演唱会至少能拉回十几亿,抛开成本和分成,落到歌手本人头上也起码有个三四亿。   虞泽说都给她,难道他不知道这是笔多大的钱吗?   “知道。”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给我留买鞋的钱,其他的你想要就都给你。”   她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他。   虞泽误解了她的意思,皱起眉:“买鞋的钱都不留给我?”   这就过分了。   “……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休想收买我!”她冲了上来,一拳打在他背上:“你这只狡猾的小爬虫!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的命!”   即使身体变大了,她打人的力量依然没有变大,轻的像一根羽毛,虞泽看见她颤抖的睫毛和微微泛红的脸颊后一愣,那轻得像羽毛的力量,进了身体就变成重锤,直接敲在他的心脏上。   他赶紧看向她腰间,但是那里已经没有大白鹅了。   他转身背对着她,大步走向片场。   “命不能给你。”   他不由自主地按住心脏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减缓心脏跳动的速度。   心也不能给你。   唐娜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的背影,这个出尔反尔的骗子!   当初遇到恶灵,她专程折返回来救他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恨。   早知道就录音了,每天都在他耳边放一百遍!   唐娜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袖子,说:“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他看了她一眼。   “你们小爬虫不是讲究为爱献身吗?”她狡黠地笑着:“如果我证明你喜欢我,你就把命给我。”   “无聊。”虞泽转过身,走到MV导演指定的站位前,唐娜的位置就在他旁边。   “你不敢和我赌吗?”她站在原地不走了,气鼓鼓地看着他。   “快过来,别耽搁拍摄。”虞泽皱眉说。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唐娜垂下了嘴角。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泫然欲泣地说:   “求人家拍MV的时候就叫娜娜,求到了就……”   虞泽黑着脸打断她的话:“我和你赌。”   然而为时已晚,唐娜的话引起周围好几声笑声。   他隐隐约约听见几声羡慕的议论:“好甜蜜哦……”   甜什么?   虞泽只感觉到血压突突上升的压迫感!   还有人说:“没想到虞泽私底下叫人娜娜,哎哟……”   这也就算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老牛吃嫩草……”   虞泽太阳穴一跳,他猛地回头,怒声说:“我没有!”   那个窃窃私语的工作人员讪讪地溜走了。   虞泽气得快突发脑溢血,回头一看,惹事的书精笑得一脸开心。   “相处半年,就是养只鹅也有感情了。”他苦口婆心地重复自己之前的说辞。   “我会证明的。”她志在必得的笑让他感觉不安:“你就是喜欢我。”   按照导演的要求,两人只要说说笑笑地走完这条几百米的大道就行,因为没有收音的需要,只有轨道摄像机捕捉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虞泽冷着一张脸,像是即将奔赴干架场所的恶霸。   唐娜绕到他面前,倒着行走。   “好好走路。”虞泽皱起眉。   “为什么?”   “……会跌倒。”他垂眼看向她脚上的高跟鞋。   “那你拉着我。”她朝他伸出双手。   虞泽看着她,没动,她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催促道:“拉着我呀!”   虞泽的理智觉得应该拒绝,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片刻后,他已经拉住她的双手。   她的手有点冰,虞泽默默握紧,从手背到指尖,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温暖她。   当初他说出的愿望是成为娱乐圈顶级明星,等他新专发售,在成绩上击败白亚霖后,这个愿望大概就实现了。   现在离新专发售只剩下短短两个月而已。   他们能够相处的时间,也只剩下短短两个月而已。   “契约结束后,你有没有想过要去哪里?”他问。   “打开时空之门回家啊。”她毫不犹豫地说。   她已经钻研出了羊皮纸上深藏的信息。   羊皮纸上的阵法里一共藏了十三个魔法阵,根据魔法阵旁的地图形状,她在世界地图上找到了十三个地点,如果羊皮纸上的魔法阵是真的,那么只要打开这十三个魔法阵,就能打开时空之门。   她就通过时空之门,回到原来的世界。   打开魔法阵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以她现在的魔力,就算一口气开启了十三个魔法阵,也无法承担开启时空之门的魔力。   “你回去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他问。   在虞泽眼中,唐娜脸上的笑意有短暂的僵硬,她的眼神也有片刻游移。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可能会想我。”   “嘁。”她说:“我才不会。”   “我一定会想你。”   唐娜愣住,下意识停住脚步。   虞泽跟着停下脚步,他松开她的手,转而在她的头上揉了揉,低沉的声音仿佛一声叹息:“……就是养只鹅,也养出感情了。”   更别说是会笑,会哭,几乎二十四小时粘在一起,平日里古灵精怪、做噩梦后会钻到他的被子里找安慰的小女孩。   只要想到就在短短两个月后,桌上的牛奶麦片只剩下一碗,多出来的碗筷再也没有人用,房间里静得只有他的呼吸声,衣柜里大白鹅挎包放到起灰也没有人背,他就觉得——   “……原来孤独也会变得难以忍受。”   他轻声说。   唐娜第一次露出了被动的神色,她慌乱地移开视线,可疑的加大了音量:“……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弃赌约!伟大的血腥魔女……”   她话还没说完,虞泽就接过她的话:   “血腥魔女永不认输,嗯,我知道。”   在没有星星的夜幕之下,他黝黑的眼眸中却闪着星光。   “所以我认输。”他说:“不用赌了。”   他笑了起来,唇角旁露出小小梨涡。   他说:“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不知为何,看着他毫不设防的笑容,唐娜反而觉得心里闷闷的。   “……你这只蠢虫子,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老被骗。”   虞泽对她的话不以为意,他握紧她的指尖:“冷吗?”   唐娜摇了摇头。   在这个室温下,她应该挺冷的,但奇怪的是,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冷。   “今天是圣诞节呢。”他抬头看向夜空:“……如果下雪就好了。”   她跟着看向头顶的夜空。   夜幕又深又重,一颗星星也没有,既没有下雪的迹象也没有下雨的可能。   “你命令它下雪就会下了。”她说。   他哑然失笑:“我又不是神。”   “可我是啊。”她说:“四舍五入,你也是这个世界的神了。”   虞泽还未说话,远处跟拍的工作人员里就响起一声声惊呼:   “下雪了!”   “快看天上!”   他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中落了下来,黯黯无光的天色,漫天的雪花在夜色里旋转飞舞,闷头冲进路灯的照射下,仿佛数不清的金砂,在灯光里灿灿生光。   虞泽怔怔地站在温柔的漫天金砂里,目光又落回她的脸上。   她背着双手,得意地看着他,像在等待摸头的嘉奖。   虞泽一句话都说不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堵住了他的喉咙。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自觉地握紧双拳,竭力和心中一种前所未有,毫无道德理智可言的冲动对抗。   而她毫无所察,依然天真地看着他。   “你还想要什么?”她问。   虞泽的喉结无意识的动了动。   不要再看他了。   不要再对他说话了。   不要再来撩拨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了。   她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他用最后的理智咽下真正想说的话,哑声说:“我想抱抱你。”   她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里若有深意。   金发的少女拉起他身后的卫衣帽子戴到他的头上,在他刚刚升起疑惑的时候,她双手抓住宽大的兜帽边缘,把他的头往下拉去。   他下意识地低头,下一秒,一张软软的嘴唇因为估算上的错误撞在了他的下颌骨上,她突然吃痛,喉咙里发出惹人怜爱的一声呜咽。   头顶是漫天的雪花,眼前是灿烂的千阳,虞泽溺于魔女非本意的诱惑,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禽兽。   他松开紧握成拳的手,抚上她的面颊,在她吃惊睁大眼的时候,低头吻上她娇嫩的嘴唇。   “卧槽……”   工作人员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感叹。   没有人去追责这声不和谐的声音,因为他们的心情同样震惊得无法言喻。   “雪下大了……”有人低声说。   可是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雪的大小了。   站在柳絮般大雪中的两人美好得如同一副画,如果不是纷纷扬扬的雪花,他们险些以为时间都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雪花中的两人终于分开。   虞泽目不转睛地看着脸颊泛红的金发少女,她**的眼眸里只有他的身影,仅仅如此,就让他感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满足。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过,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她呆呆地看着他。   “你知道接吻要闭眼吗?”他说。   她摆了摆头,脸上的表情像她最爱的那只呆头鹅。   “你现在知道了。”   他拉下兜帽,再次吻上她的嘴唇。   淋浴头源源不断地喷出冷水。   冰冷的水流涌过虞泽的黑发,从面颊上顺流而下,他呆呆地望着墙上的瓷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洗了多久。   在大冬天洗冷水澡,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干不出。   他不正常。   能够对着某种意义上自己带大的女孩吻下口,他不正常。   身上的体温越来越低,虞泽关上水流,拿毛巾擦干身体后走出淋浴房。   虞泽站在光亮清楚的梳妆镜前,看着水滴从他冰冷的脸上滑落。   他吻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   ……他真是个禽兽。   虞泽吹干头发,心情沉重地从浴室出来后,不敢见到唐娜的脸,头也不抬地径直走向自己卧室。   顺利关上卧室门后,他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屋里暗沉沉的,虞泽没有开灯,他走到床边把手机充上电后,也不睡下,就那么坐着发呆。   明天见到她,要说些什么呢?   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问问,她究竟知不知道这个亲吻的意义?   叹了口气,他在床上躺了下来。   算了,还是明天再……他翻过身,看见一双大大的雪青色眼睛。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数秒后,虞泽猛地向后退去,唐娜还没来得及开口,黑发的青年就从眼前消失了,地上传来咚的一声。   ……她有这么可怕吗?   虞泽从地上爬了起来,瞪着床上的她:“你怎么在这里?!”   她说:“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虞泽看着她坦率的表情,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知道啊。”她不以为意地说:“我们都亲过了,下一步不是该睡觉了吗?”   “谁告诉你的?!”虞泽不需要血压器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电视剧上都这么演的。”   虞泽咬牙说道:“……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睡觉。”   “为什么?”她不依不饶地说:“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想和我睡觉吗?”   虞泽:“……”   唐娜觉得他在昏暗光线中变化多端的脸色十分有趣,她自认十分温柔地拍了拍旁边空着的枕头,催促道:“快上来呀,我们就躺在一起,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虞泽:“……”   他不相信书精的人品。   以前他觉得自己的人品还值得信任,现在他连自己的人品也不相信了。   两个人品都信不过的人躺在一张床上会发生什么,虞泽不敢想象,他后退一步,坚决地说:“回去。”   她的眼神立即变得委屈:“再过不久你就见不到我了,你都不想多和我呆一会吗?”   虞泽被那句“再过不久你就见不到我”给动摇,犹豫片刻后,沉默地坐回床上。   “你坐着多累,躺下来啊。”一旁传来书精的蛊惑。   于是他顺势躺了下来。   正对着书精湿润明亮的双眼时,虞泽在心里默默想:他的人品果然信不过了。   唐娜扒拉出他的手臂,把头枕了上去,心满意足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虞泽。   虞泽:“……”   她的睫毛在眼前扑扇扑扇,就像缓缓翕动的蝴蝶翅膀,目不转睛看着他的眼眸中似乎有春水荡漾。   这是什么地狱难度的人品考验?   刚刚承认自己人品不过关的虞泽没有想到,转眼就遇到一道做禽兽还是做人的选择题。   他想做个人。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会用理智来压抑动物的冲动。   拜托了,让他做个人。   虞泽无语凝噎。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口问道:“你知道今天晚上的事代表什么吗?”   “代表你喜欢我。”她露出得意笑容,双手伸了过来,亲昵地揽住他的身体。   ……神啊,让他做个人。   “你喜欢我吗?”虞泽低声说。   “不告诉你。”她伸出手指,像挠狗那样挠着他的下巴。   虞泽满脸黑线,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我认真问的。”   “我也在认真回答啊。”她露出鬼马的笑容,拿出另一只手来挠他的下巴。   “我不是狗。”虞泽板着脸说。   她飞快地接道:“你是我的小爬虫。”   “……”   见他半晌都没说话,她停下挠下巴的举动:“你生……”   他抬起她的下巴,垂眸吻上少女的粉嫩嘴唇。   做人做久了,也想做个禽兽。   一回生二回熟,做个禽兽……也没什么不好。   第二天晚上,虞泽和虞霈约好,在中心大厦一间环境高雅,**性好的法餐厅见面。   到了约定时间,两人准时抵达中心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在乘着电梯坐上顶楼的时候,唐娜问:“见面后,如果他拿出五百万让我离开你怎么办?”   “……不可能。”虞泽说。   “怎么不可能?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你会为了五百万离开我吗?”   “不会。”她斩钉截铁地说:“考虑到你的赚钱能力,给我五个亿,我可以考虑一下。”   虞泽冷下脸:“不准考虑。”   她翻了个白眼,故意做鬼脸气他。   电梯门开了,她一秒变回温柔甜美的小姐姐柏蒂娜。   在她面前,已经演出不少戏剧的虞泽无颜自称演员。   两人走进光线黯淡的法餐厅后,很快就有服务员把他们引到靠窗的一桌。   虞霈坐在桌前,看见他们后,拄着手杖起身,对虞泽露出笑容:“哥……”他的目光落到唐娜身上,点了点头,说:“你好。”   坐在他身旁的女人忙跟着起身,那是一个看起来家教良好,会受家长喜欢但是没什么特点的年轻女人,大概二十四五岁,从衣着和气质上一看就是富家千金。   她的眼睛看着虞泽,神色里露出些许讨好。   虞霈没有带张紫娴来赴约算是唐娜的意料之中,她幸灾乐祸地想,如果蛇蝎女人张紫娴知道虞霈带着其他女人来赴家宴,脸上的表情一定不知道有多精彩。   虞泽冷淡地点了点头,反而是唐娜笑着捧场:“你们好。”   四人面对面坐下后,虞霈介绍了坐在他身边的女人:“这是方以玲,方伯伯的女儿。”   大约是看出虞泽脸上的茫然,他补充了一句:“我们和方家是世交,小时候我们三个人还在一起玩过。”   别说虞泽茫然了,看过虞泽记忆的唐娜也茫然,看来这个方以玲小时候还真是一点存在感没有。   “大哥,你不打算介绍一下吗?”虞霈笑着看了唐娜一眼。   “……柏蒂娜。”虞泽言简意赅地说。   “柏蒂娜。”虞霈从舌尖轻轻吐出这三个字,仿佛只是单纯复述了一遍她的名字。   他笑着朝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柏蒂娜。”   虞霈的肤色比他的哥哥更加苍白,他纤瘦的手指在黯淡灯光的照射下,发着玉石般莹莹的光泽。   唐娜刚刚伸手,一只冷白色的手就把虞霈的手握住了。   两只骨节纤长的手在半空中握在一起,虞霈吃惊地看向对面的虞泽。   虞泽说:“用不着这么客套。”   虞霈愣了片刻后,笑道:“好,听你的。”他看向唐娜,说:“那我就把她当家里人来对待了。”   “嗯。”虞泽收回手。   虞霈抬起落空的那只手,低声叫来招待,从招待手里接过手写的菜单后,他把单子第一个递给了斜对面的唐娜。   “Lady first。我不知道你的口味,随便点。”他笑的温柔。   “谢谢。”唐娜像个大家闺秀,接过菜单时抿唇一笑。   虞泽看着对面这个背地里和张紫娴搅和到一起陷害他,明面上又笑得人畜无害的弟弟,觉得心情复杂。   伤心已经伤心过了,没什么好在意的,虞霈不喜欢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事到如今,虞泽心中只剩下五味杂陈的感慨。   左边是金发影后,对面是黑发影帝,民间果然卧虎藏龙,真正的实力派演员们都在市井之间。   最没有演技的他居然去做了演员,真是羞愧。   他正在为自己的狂妄羞愧时,唐娜接了菜单转手就递给他:“我想吃甜的。”   虞泽接过菜单翻了几页,按照对她口味的了解,对招待点了几个菜名。   对面的方以玲羡慕地看着金发少女。   她也希望被虞霈照顾……   唐娜点完后,虞泽正要把菜单递给虞霈,虞霈抬起下巴,示意他把菜单拿给方以玲:“以玲先点。”   方以玲觉得让她先点也算是照顾她了,但她还是更羡慕柏蒂娜和虞泽之间透露出的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希望交往得久了,他们也能像虞泽和柏蒂娜之间默契十足。   虞霈盯着对面的两人,问:“……你们交往很久了?”   虞泽刚刚张开口,金发影后就揽过了唇枪舌战的任务。   唐娜避重就轻地说:“我们认识很久了。”她笑着把话题抛了回去:“你们一定交往很久了?”   “我们是前几天才确定关系的。”方以玲羞涩地看了虞霈一眼,虞霈笑而不语。   “我们也认识很久了。”虞霈说。   打补丁也没用,唐娜已经套话成功,为了吃这顿饭,虞霈还专门去找了个能带来吃饭的女朋友。   唐娜看出了虞霈的迫切,但是他迫切什么?虞泽找女朋友,他急个什么劲?   “上次躲在浴室里的,是你吗?”虞霈笑着说。   他问这话又是做什么呢?   是的话就算了,不是的话,他是想把虞泽架在火上烤吗?   唐娜面不改色,敌笑她也笑,她说:“你猜?”   虞霈嘴角笑意一僵,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她这个“你猜”是什么意思?   看她表情,他还真猜不出来这是肯定还是否定。   “你是哪个国家的人?”虞霈迅速收拾好状态,说道:“我看你中文说得一点口音都没有,应该在中国生活了很长时间?”   “没有,我第一次来中国。朋友告诉我想要学会外语,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外国男朋友。”唐娜挽住身旁的虞泽,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是虞泽教会了我中文。”   唐娜这话真假掺半,虞泽把她从魔法书中召唤出来的那一刻,他们就产生了联系,不是唐娜自然而然就能听懂中文和英文,是因为虞泽能听懂中文和英文,所以她才能自带两种语言能力。   虞霈笑眯眯地说:“我大学是在国外读的,说不定就在你的母国。”   唐娜也笑:“那不可能,我母国小到地图上都差点没有名字呢。”   “你的名字是柏蒂娜,姓氏是什么呢?”   “叫姓就太生疏了。你是虞泽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叫我柏蒂娜就好了。”   虞霈皮笑肉不笑,嘴角的微笑有抽筋的趋势。   谁是她的弟弟?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她满十八岁了吗?   虞霈说:“你看起来很年轻,就像十六岁的少女似的。”   唐娜从善如流:“谢谢,弟弟的嘴真甜。”   “……”   虞霈咬牙微笑。   方以玲看看虞霈,又看看金发少女,不知为何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坐在窗边的她往外看了一眼,瞧见夜色里的蒙蒙细雨,像是知道了什么劲爆的小秘密似的,迫不及待地分享给其他三人:“下雨了呢,你们带伞了吗,我忘记带伞出门了。”   虞泽看了眼窗外,一言不发,金发少女头也不抬,对她说的话丝毫不感兴趣,虞霈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我会送你回家的。”   她这才发觉自己说了多傻的话。   车里来车里去,下雨还是下冰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沉默了一会,又鼓起勇气说:“昨天夜里上京下雪了你们知道吗?只有日出大道那里下雪了呢,今天早上朋友圈里都在说这件事,好奇怪……”   大概是话题太无聊,这次连虞霈都不搭理她了。   方以玲尴尬不已,金发少女在这时笑着附和:“是挺奇怪的。”   她感激地朝对方笑了笑。   这顿饭吃到最后,方以玲总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是怪在什么地方,她只是竭力向虞泽和唐娜搭话,想要赢得两人好感。   她和虞霈认识多年,也暗恋他多年,本以为这辈子没有希望了,没想到虞霈居然向她告白,还邀请她来参加家族聚会。   方以玲知道虞霈没那么喜欢自己,他向她告白说不定是虞书叔叔的授意,但是她不在意,能有一个日久生情的机会她已经很满足了,这次家宴上,不善言辞的她不断主动说话就是想曲线救国,获得虞霈家人的肯定,从而获得虞霈的肯定。   可惜还是失败了。   晚饭后,虞泽和柏蒂娜坐车先走了,方以玲和虞霈坐进后座,健壮的司机坐进前排驾驶席启动了汽车。   方以玲刚想说说今天的餐点,虞霈笑着开口:“抱歉,以玲。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加长的黑色宾利稳稳朝前驶去,开车的司机面不改色,仿佛对后排发生的事一无所察。   “为什么?”方以玲慌了,她愣愣地看着虞霈:“说我今晚说错什么话了吗?”   “我以为大哥会喜欢你的……抱歉。”虞霈说:“家人对我很重要,我不愿和他们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原来她是被虞泽讨厌了吗……   方以玲伤心又失望,上一秒还因为能和虞霈交往而升上天堂,这一秒就又跌回冷冷的现实。   看着虞霈自责的表情,她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我能理解,没关系啦,我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你不用自责……”   “谢谢你,你真温柔。”虞霈轻声说。   方以玲躲开他的视线,用看向窗外来调节尴尬。   等她转过头后,虞霈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在分手之前,他叫住虞泽,拄着手杖朝他走了过去。   “哥,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奇怪?”他笑着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   “听爸说,你这次春节会回家吃饭?我就在家里等你啊。”   “嗯。”   柏蒂娜似乎想开口和他说话,被虞泽面无表情地拉走了。   虞泽不想和他说话,也不乐意看他,他对他就像对路上随处可见的一个陌生人。   就在上次见面的时候还不是这样,那时候,他还愿意弯下腰为他穿鞋套。   那只大闸蟹果然和虞泽有关。   大闸蟹不可能从盘子上消失,蟹妖可以,他打电话问了希尔顿后厨,烛光晚餐里根本就没有大闸蟹。   虞泽既然已经知道他和张紫娴联手,自然也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脏水有他一半功劳。   所以他对他视而不见。   “那是张紫娴吗?”   方以玲忽然吃惊地开口。   虞霈下意识抬眼向窗外看去。   宾利已经驶出地下车库出口,他和倚在出口指示牌上的张紫娴四目相对,她站在淅淅沥沥的冷雨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对视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   下一秒,宾利就已经驶上了大道。   “是她吗?那是张紫娴?”方以玲惊讶地说:“她在等人吗?为什么不进去等?”   虞霈收回视线,对转头看着他的方以玲笑道:“天太黑了,我没看清。”   在狭窄的空间里,方以玲被这个微笑晃了心神,她慌乱地避开他的注视,下垂的目光落到他一丝不苟的西服上,顺势称赞道:“这身西服很配你。”   虞霈笑了笑,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腕表。   方以玲看见他的袖口内侧隐隐约约露出一条紫色纹路。   “你还有事吗?要是忙的话,可以不用送我的。”方以玲主动说。   “没关系。”他抬头,对她笑道:“下着雨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家。”   又有好几辆豪车从她眼前呼啸而过。   其中不乏按下车窗“好心”邀请她搭车的成功人士,张紫娴一律微笑着用自己在等人的借口婉拒了。   雨水打湿了身上的衣服,沉甸甸冷冰冰地贴在她的身上。   她从兜里掏出火机和烟,她把烟叼在嘴里,拿着火机咔嚓咔嚓地打了几下也打不出火来。   洁白的香烟在雨中迅速变湿,她视若不见。   她固执地打着不知出了什么故障的火机,想要点燃火焰去燃烧已经湿润的香烟。   一簇火苗在她眼前蹿了出来。   她手中的打火机依然安静冰冷。   她抬起头,看着站在蒙蒙冷雨中的虞霈。   虞霈手中的打火机很快就被冷雨浇灭了火焰,紧接着,咔嚓一声,熄灭的火焰又燃了起来。   红色的小火苗在冷雨和夜风中摇摇欲坠。   “不要吗?”虞霈的声音比冷雨更冷。   张紫娴扬唇笑了:“不要了。”   她松开手指,打湿的香烟落进地上的水坑,她笑着说:“我本来也只是想闻闻你的味道。” 第71章   虞霈从水坑里的香烟上收回目光,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张紫娴说。   “等我?”虞霈提起嘴角,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轻笑。   “我想了很多借口,但是算了……”她笑着说:“我知道你不需要伞也不会喝醉,但我就是想等你。”   虞霈的目光落到她手里握着的银色火机上,说:“坏了就扔了。”   张紫娴把火机抄进包里,笑着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借我的那个打火机。”   “……原来你还有收废品的兴趣。”   她对他嘲讽的话视而不见,望了眼虞霈脚上被泥点溅脏的皮鞋,说:“你是中途下车走过来的吗?”   他讽刺地说:“你觉得可能吗?你大喇喇地站在这里,不怕被狗仔看见?”   “你见我怕过什么?”张紫娴笑道。   虞霈的确没有见过这个女人怕过什么。   “我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她问。   “等车。”   “你的宾利呢?”她笑道。   “……”   虞霈冷冷看了她一眼。   雨声吸收了远处灯火辉煌的旋转大门里传出的声音,他们站在偏僻的车库出口前,沐浴在身上的只有黯淡的月光。   虞霈只是在雨中站了一会,身上的温度就都被冬夜里的冷雨带走了,他难以想象衣着单薄的张紫娴是怎么在风雨中一直站到他出现的。   难道世界上就没有能让她怯步的东西吗?   “你冷吗?”一只手握上了他的手。   虞霈冷眼看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你的手更冷。”   “也是。”她笑着说:“我没有办法温暖你了。”   虞霈看着她。   她说:“我们可以回去一起泡脚,医生说泡脚对你的……”   虞霈变了脸色,沉声说:“不要多管闲事。”   张紫娴笑了笑。   无论他如何恶言恶语,她都像一块柔软的海绵,沉默无声地吸收着他的恶意。   她善良吗?   不,她是一个恶毒的女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你笑什么?你没有自尊心吗?”虞霈讽刺道。   “有。”张紫娴笑了:“可是我知道你是无心的。”   “无心的?”虞霈嘲讽道:“你真可怕。”   她脸上的笑意依旧。   “是。”张紫娴笑道:“我妈妈、我生父,还有被我爱过的那些男人们,他们都觉得我可怕。”   他们都觉得她不正常。   她却觉得他们太懦弱。   不敢飞蛾扑火,有什么资格说这是爱?   她奋不顾身的爱每一次让她心动的人,也毫不动容的去恨每一次让她伤心的人。   生她的那个女人为了爱委曲求全,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也不愿离开那个已婚的男人。   她告诉她,只有学会退让才能得到幸福。   张紫娴永远也不会退让,她不要中途半端的爱情,被爱的刀刃划伤也好,被爱的火焰灼伤也罢,她把自己奉献给爱的那个人,来等价交换爱的那个人毫无保留的爱。   虞泽伤害了她,因为她知道虞泽眼里的那些厌恶和抗拒都是真的。   而虞霈每一次对她恶言相向,冷眼以对,虞霈每一次对她说“滚”,她都知道,他想要的不是她滚,而是走过去抱着他,发誓永不离开。   他对虞泽也是一样。   藏在他拙劣演技下的真心对她而言昭然若揭,对虞泽却而言却不是这样。   她和他身边的其他人最大的区别是,虞霈让他们走,他们就真的走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虞霈,轻声说:“可是我知道,你不怕我。”   只有她能听懂他的真心,只有她会留下来,走到他身边抱住他,只有她会把脆弱的脖颈留给他,只有她会奋不顾身的去爱他。   她根本就不担心坐在他车上的那个女人会夺走他的心。   她是中国十四亿拼图里扭曲的那一块拼图,她寻寻觅觅,终于找到另一块扭曲到和她刚好契合的拼图。   他一定也发现了这一点。   “我也不怕你。”她说。   “那又怎么样?”虞霈冷笑。   一辆黑色奔驰在两人面前停下,虞霈在她面前拉开车门,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   雨幕挡在两人之间,像是一面无法跨越的墙。   “我永远也不会爱你。”   一周后,繁忙的跨年捞金晚会来了。   考虑到羽毛的问题,虞泽只接了两个跨年晚会的通告,一个直播一个录播,录播的早早就已经录制完毕,直播的户海卫视跨年晚会从早上九点就开始倒数第二次排练了。   虞泽和柏蒂娜外表的唐娜一大早就来到了户海电视台参与排练,到了下午五点过,最后一次排练都快结束的时候,白亚霖和他的工作团队姗姗来迟。   呼啦啦的一大群人,转瞬就从门外涌了进来。   虞泽当初接下户海卫视跨年邀请的时候,演出嘉宾的名单上还没有白亚霖的名字,听说白亚霖一开始推了户海卫视的跨年邀请,所以户海卫视才会转而邀请虞泽,后来白亚霖又不知怎么改变了注意,答应来参加跨年晚会,户海卫视能请到两个流量男星当然喜不自胜,一口答应了下来。   再加上两个男星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积年恩怨,户海卫视为了博热度,把今年的跨年海报做成了双C位,虞泽和白亚霖背靠背,毅然一副双王之争的模样。   单C变双C也没有什么不好,虞泽刚刚翻红,一人占据海报中央有很大可能会被老实力派明星的粉丝撕,加上一个白亚霖,既转移了视线又分担了战火,唐娜对此乐见其成。   见到白亚霖出现,虞泽皱起眉头,走向舞台旁观看的唐娜。   “不练了?”   唐娜看着身穿黑色短袖和黑长裤,一身黑的虞泽,顺手把自己刚喝过的矿泉水递给他。   “不练了。”   虞泽拧开瓶盖,仰头慢慢喝着,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   他出了一身汗,黑发黏在耳边,露出的脖颈和脸颊湿湿的,冷白的面孔在黑衣黑发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冷峻。   唐娜看了他一眼,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我刚刚在网上看到一个转发破五万的剪辑视频,你和白亚霖在里面是一对攻攻CP呢。”   虞泽差点被喉咙里的水呛死。   他放下水瓶,冷声说:“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乱七八糟了?下面的评论都是夸你A的。”她好奇地翻着评论:“A翻了是什么意思?”   虞泽根据字面意思猜了一下:“优秀的意思?”   “那我真是A翻了。”唐娜活学活用地说道。   白亚霖站在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旁亲昵说话的两人。   “哎呀,你看什么看,别被镜头拍到了。”赵健挡到他面前,故作自然地和他说话:“我刚刚去和总导演说了,下一个马上就轮到你了,这是最后一次排练,练完就可以开始去休息室等着上场了。”   见他依然望着那两人,赵健再次劝说:“你别想不开了,圈子里漂亮的女偶像那么多,何必盯着有主的不放呢?”   “我知道。”白亚霖转身走了。   赵健在背后啧啧摇头。   真是名气越大,脾气越大,也不看看是谁把他捧到这一步的!   唐娜和虞泽来到户海卫视给他们准备的休息室后,虞泽先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了,唐娜坐在休息室里等他。   门被打开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虞泽回来了,抬头一看,却是白亚霖。   唐娜笑了起来:“harper,你怎么来了?”   白亚霖走了进来:“……你一个人?”   瞧这无辜的眼神,装得跟真的似的,他要是不知道她是一个人在休息室的话,他敢过来吗?   唐娜装作不知,点了点头:“虞泽去换衣服了。”   “我想问问你……”白亚霖低声说,眼睛定定看着她:“我想邀请你来做我的新专辑女主角,你愿意……”   “她不愿意。”一个冰冷的声音从白亚霖身后响起。   唐娜看着白亚霖身后的人,说:“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怕你无聊。”虞泽说着,厌烦地看了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白亚霖一眼。   先是有虞霈,再是有白亚霖,怎么什么猫猫狗狗都敢来撩他的大白鹅?   “你有什么资格替柏蒂娜决定?”白亚霖冷笑着看向虞泽。   在没人的时候,他已经连装都不想装了。   白亚霖看向唐娜:“你们只是偶像和粉丝的关系。”   唐娜耸耸肩:“现在不是了。”   “什么?”白亚霖的目光猛地射向虞泽。   虞泽懒得和他费口舌之争,他说:“我没义务和你解释,请你出去,否则我送你出去。”   “……你们在一起了?”白亚霖问。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白亚霖站在原地不动,面色铁青地看着虞泽:“……你怎么什么都要和我抢?”   “你断奶了吗?”虞泽皱眉:“什么时候才能接受公平竞争的结果?”   “公平竞争?”白亚霖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发出讽刺的一声冷笑:“像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明白活在阴影里的感受。”   他说:“所以你弟弟才会那么恨你。”   虞泽脸色一沉,唐娜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抓起了白亚霖的衣领。   “……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他的声音像是凝着寒冰。   “怎么?”白亚霖冷笑:“你想在这里打我吗?来啊,你好不容易翻红,如果你舍得重新过气,我也愿意挨上你一顿打。”   虞泽盯着肆无忌惮的白亚霖,片刻后,将他推出了休息室:“滚。”   门重重关上了。   虞泽刚要离开,听见门外传来白亚霖低沉的声音:“你等着看,这次专辑我一定会把你压过。”   门外响起脚步声,白亚霖走了。   虞泽转过身,看见唐娜定定地看着他。   唐娜说:“我还以为你要打他呢。”   “他故意激怒我,外面一定有记者。”虞泽说。   “哎呀。”唐娜惊讶地看着他:“你居然也会怕记者了!”   他看了她一眼,说:“……我是怕你回不了家。”   唐娜愣了愣,跳了过去:“没关系,我去帮你教训他。”   虞泽拉住她,说:“别和垃圾计较。”   当事人都那么说了,唐娜也就暂时放过了上门讨人嫌的蛆虫。   上台唱一首歌只要几分钟的时间,化舞台妆却需要一个半小时。在一群人围着虞泽忙活的时候,同样在户海卫视参与跨年演出的黎弘来打了声招呼。   他已经化好舞台妆,穿着一件华丽的带亮片的衣服,浅灰色的眼睛在华服衬托下优雅又沉稳。   给虞泽化妆的工作人员本以为黎弘是来找虞泽的,还特意让开了一块地方让黎弘靠近,没想到这位炙手可热的新晋影帝直接走向了坐在沙发椅上的金发少女。   “准备得怎么样了?”   唐娜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急什么。”她刚想白他一眼,想起现在是柏蒂娜的身份,轻声说:“十三个地方遍布地球就是没一个在中国,我现在哪来的时间全球跑?”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二月,利用春假的时间。”她说。   黎弘说:“三月的时候,大IP《罪业》会开始公开选角,你可以替虞泽留意一下,要是那个时候我不在了——”他们都知道这个“不在”是什么意思,“虞泽说不定能顶替我成为男主演。”   唐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再说。”   “听说白亚霖来过了?”黎弘问。   “都传开了?”唐娜抬眼看着他。   “没有,放心。”他说:“只有小部分人在说,看见白亚霖脸色难看地从你们的休息室里出来。”   “自取其辱。”唐娜说。   “我先上台了,有什么需要就联系我。”   黎弘和唐娜说完后,向虞泽道了别,然后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黎弘走后不久,虞泽也化好妆了,唐娜和他一起出门,在后台的出口处分手。   虞泽现身的时候,偌大的演出会场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冰蓝色是虞泽的应援色,观众席上有大概七分之一的位置都是冰蓝色,而在他人气最旺盛的时候,任何一个拼盘演唱会,冰蓝色都能占据观众席的半壁江山。   他跌落神坛,现在再次触到了神坛的边缘,只差最后一点,他就能回到他原本该有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也能从书中复活,天大地大,再也没有能束缚她的东西。   她站在黑暗的舞台下,默默地看着舞台上光芒万丈的虞泽。   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在繁忙的一月结束后,春节假期在全国人民的热烈盼望下终于到来。   年三十那天,虞泽带着唐娜回了虞家过年。   两个大男人外加一个唐娜都十分淡定,反而是萧姨因为这难得的画面在饭桌上抹了几次眼泪。   “以后你也要多回来看看萧姨,阿姨没有子女,你和小霈就像是阿姨的亲人一样……”萧姨红着眼睛,伸手握住虞泽的手臂。   虞泽神色也有些动容,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应承。   唐娜忙着吃菜,萧姨的手艺没得说,每道菜她都爱。   她难以想象,虞书和虞霈居然在年三十的餐桌上进行工作会议:   “和去年相比,虞氏集团的股价上涨了三十二,市场占有率也提升了5%,但是我们的净利润却反而变少了……”   “……明年年底前要建立我们自己的物流仓。”   “……美国的项目年后就可以开工了,我们的资金链压力不小。”   “……方家也不能小觑,方显老谋深算,暗地里为阻挠我们的国外项目使了不少小伎俩。”   听他们两说话,唐娜饭都吃不香了,看虞书和虞霈天经地义的样子,仿佛每天的饭桌都是这么过来的。   和他们无聊的商业会议比起来,旁边萧姨的呜咽都要动听多了。   吃完饭后,虞泽带着唐娜走出家门,萧姨红着眼睛一路送到门口:“看完春节晚会再走,你急着回去做什么呢?萧姨把你的房间都收拾好了,今晚就在这里住下……”   “是啊,哥。”虞霈从后面走了过来,说:“我们多久没一起看春晚了?柏蒂娜也留下,家里客房多得是,何必这么快走呢?”   “不了。”虞泽对虞霈视若不见,他看着萧姨,柔声说:“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告别萧姨后,虞泽带着唐娜来到花园里的玉兰树前,就像在欢迎他一样,玉兰树在风中轻轻摇晃着树枝。   只是风吹而已,虞泽这么告诉自己,但他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升起一丝期待。   “她还有意识吗?”虞泽问。   “……没有。”唐娜看向夜色里的大树:“剩下的只是一棵曾经诞生过妖怪的玉兰树。”   虞泽沉默地望着大树,眼中闪过一抹悲伤。   “你和她打个招呼。”唐娜说:“像上次那样。”   在唐娜的鼓励下,虞泽把手慢慢放上大树粗壮的树干。   “……新年快乐。”他低声说。   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他刚要收回手的时候,一朵白色的玉兰花从天空飘了下来,慢慢落到他的手掌里。   虞泽朝她看了过来。   她背起施法的双手,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不是我。”   她看向一如寻常的大树,说:“说不定这棵树以后还会诞生一个妖呢。”   虞泽笑了笑,牵起她的手,说:“……走。”   他们转身后,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虞霈。   虞霈笑着看着他,说:“哥,我们谈谈。”   虞泽看向唐娜:“你去门口等我。”   唐娜看了眼虞霈,朝门口走去。   看着唐娜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虞泽冷眼看向虞霈:“什么事?”   “你真的不打算回家吗?”虞霈笑着说。   “……这很重要吗?”虞泽说。   “很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虞霈说。   “我说过,我既然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去。”   “为什么不回来呢?我和爸……”   “够了。”虞泽打断他的话,他冷冷地看着他,说:“够了,虞霈。”   “……”   虞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半晌后,脸上露出笑容:“那只大闸蟹果然和你有关。”   虞泽冷冷地看着他。   “你知道多少?还是都知道了?”他笑着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装着不知道的样子,什么都不说?”   虞泽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抬脚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你就这么厌恶我,为了不看见我,连质问都不想质问吗?”   虞泽停下脚步,他回过头,看着笑着的虞霈,说:“……是你厌恶我。”   他笑着看着虞泽。   “你让我变成这个样子……”他提起右腿的裤管,露出那条让他永远无法坦然接受人们视线的腿,笑着说:“我不该厌恶你吗?”   他笑着说:“你害死了我的妈妈……我不该恨你吗?”   “该,但是到此为止了。”虞泽说。   “……什么意思?”   “我欠你的已经还清,我不会追究你陷害我的事情……”虞泽看着虞霈,慢慢地说:“我也再也没有你这个弟弟。”   虞霈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欠我的已经还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欠我的……你永远都还不清。”   “我能还你的,只有这么多。”虞泽说:“不管你认不认同,我已经做了一个哥哥能做到的一切。”   虞霈握着手杖的手用力到青筋毕露,他定定地盯着虞泽,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明显。   “你能做的一切?”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无论我怎么求你,你都不愿意回家。”   “你扪心自问,真的想看见我吗?”虞泽说。   虞霈没有说话。   “……因为你不想看见我,所以我搬出了虞家,我把家和父亲都让给你……”   “我不需要你让!”虞霈忽然暴怒,他怒不可遏地瞪着虞泽,连身体都在颤抖:“你只是从这个家里逃了出去!不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只是无法面对我和父亲,所以从这个家里逃了出去!”   “……”   虞霈的眼眶通红,呼吸粗重,犹如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   “你抛弃了我……却好意思说是把这些让给了我?”   虞泽喉结动了动,半晌后,他转身就走。   “每次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你就只会逃跑。”虞霈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你就是这样的人,知道剪不断理还乱,那就干脆利落地全部不要,亲弟弟又怎么样,你真的把我当亲弟弟过吗……”   虞泽停下脚步,转身朝他大步走了回来,转眼后,他就来到他的面前,虞霈刚刚开口,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   他本就右腿有疾,虞泽的一拳打乱了他的平衡,他向后跌去却没有摔倒,虞泽抓着他的领口,用力把他撞在一棵玉兰树上。   玉兰树一阵摇晃,虞霈发出一声闷哼,苍白的嘴角上出现一抹血红。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虞泽说:“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我?”虞霈用手背擦去嘴角血迹,冷笑一声,目光阴狠地看着虞泽:“我只知道,即使你烂成一块淤泥……即使你堕向地狱,即使你变成我这个样子,我也不会松开你的手。”   “因为你是我的兄弟……所以我会陪你堕入地狱。”他恨恨地盯着虞泽,说:“……而你不会。”   两人目不转睛地对视着,都发了狠,像是僵持的两只猛兽。   花园里吹来一阵冷风,玉兰树的枝桠一齐晃动起来,冷风吹过空旷寂寥的花园,发出凄凉的呜咽。   虞泽终于开口说道:“……你说得对。我是因为无法面对你和父亲,所以逃出了这里。”   被抵在树上的虞霈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   虞泽低声说:“但是……如果遇到危险的是你,我也不会松开你的手。”   “……我既然把你喜欢的书包留给你,也会把最后一件救生衣留给你,只要你开口呼救,不管你是跌向悬崖还是火海,我一定会奋不顾身地拉住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但我不会陪你堕入地狱。”虞泽目不转睛地看着虞霈,锐利的目光像一束探照光线,能够穿破所有黑暗,“这里是人间,如果你看见地狱……也是因为你自己创造出了地狱。”   虞霈讽刺地笑了:“你想说,虽然我天生腿疾,虽然我从小受着异样的眼光长大,虽然我的父亲对我不闻不问,虽然我遇到的每一个人,最后都会更喜欢我强壮健康的哥哥——”   虞霈说得很快,显然这些都是在他心中积压已久的话,他笑着,却比哭还难看。   他急促的声音越到最后越颤抖。   “虽然我的母亲说最喜欢我,最后又在生死关头前选择了我的哥哥……”虞霈通红的眼眶中有水光闪烁:“虽然如此……虽然如此,我也应该长成积极、善良、温柔——像你一样的人吗?”   虞泽抓着他衣领的手也能感觉到从他身体上传来的颤栗。   “……没有成为一个温柔的人,是我错了吗?”虞霈笑着说。   虞泽心里充满沉重的令人无法呼吸的痛苦,而他分不清楚,这是虞霈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咬紧牙关,摇了摇头。   他从来就没有怪过虞霈的敏感和阴郁,他竭力照顾着这个弟弟敏感的自尊却总是适得其反,他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最后却总是起到反效果,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最后变成……他害怕面对他。   “……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错。”虞霈说:“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那么是谁的错?”他喃喃自语般,低声呢喃:“我不去恨你,又应该恨谁?”   “……谁也没有错,这就是人生。”虞泽哑声说:“如果你不能明白这一点,你就永远也无法前进。”   虞泽松开他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能明白这一点,就会永远只是那个在灵堂上嚎啕大哭的孩子。”   虞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你已经二十六岁了……该放下过去,往前看了。”虞泽说:“如果你想要走出自己创造的地狱,我会毫不犹豫地帮你,但如果你想拉我进去——”   他看着虞霈,一字一顿地说:“别怪我把你的笼子踹烂。”   虞泽头也不回地走了。   虞霈靠在树上一动不动,许久后,久到他的手指在寒风中冻僵,他才撑着玉兰树起身,用手杖稳住踉跄的身体,朝不远处那棵目睹了一切的巨大玉兰树走去。   粗壮的玉兰树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寒风中,仿佛对刚刚花园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虞霈慢慢走了过去,在玉兰树下站定。   他抬头仰望着一动不动的大树,脸上露出犹豫和忐忑的神情,半晌后,他伸手贴在虞泽刚刚摸的地方上。   树皮凹凸不平的触感从手下传来,他等了很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虞霈心中没有吃惊,也没有失望,悬在空中的心脏落回地上,没有砸出声音,只砸出一地血迹。   他抬起头,对光秃秃的玉兰树笑道:“……我没有花吗?”   从遥远的天边,远远传来世纪广场礼炮燃烧的炮声,震耳欲聋的礼炮声伴随着像是隔着一层厚玻璃的欢呼声,响彻寂静如坟墓的花园。   所有人都在欢度新年的到来,而他在一棵对他视而不见的玉兰树前笑。   所有人都在向着前方前进,只有他一个人留在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虞霈收回手,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留给玉兰树,拄着手杖慢慢往回走。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寻找他失踪的母亲。   只对虞泽回应的玉兰树不是他的母亲。   在死亡面前抛弃他的人也不是他的母亲。   虞霈走回卧室,在床边坐下,他把手杖靠在床头柜上,拿起柜子上的木制相框。   他的母亲,是那个不害怕他丑陋的右腿,每天晚上给他轻轻按摩,说最喜欢的孩子是他的母亲。   他望着相片上笑得一脸温柔的女人,轻轻笑了起来。   虞霈的笑声响在坟墓般寂静的房间里,下一秒,笑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什么东西砸到墙上,玻璃破碎的声音。   木制相框落到地上,和相片脱离,女人温柔的笑容被碎玻璃割碎,变成扭曲的面容。   虞霈望着碎玻璃下割裂的面容,目光从凶狠变成慌乱,他站了起来,一瘸一瘸地向地上的相片靠近。   他走得急,身体的不平衡也越发明显。   没有昂贵的西服和出众的家世衬托,他就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瘸子。   他走到相片前蹲下,无力的右腿无法承受全身的重量,几乎是在他尝试蹲下的瞬间,他就猛地跌坐在了地上。   他坐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朝相片伸出手。   被割碎的笑容在碎玻璃后看着他,这张面容有母亲的影子,却又不是母亲。   就像她飞身扑向虞泽的那一刻,她的面容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仿佛只是一个恰巧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从被抛弃的那天起,被抛弃的感觉就如影随形的伴随了他二十年。   连他以为永远不会抛弃他的母亲都可以抛弃他,还有什么人不会抛弃他?   事实证明也是如此,每个人最后都会离开他,即使是从他的身体里汲取鲜血来壮大自己的血亲兄弟也不例外。   他啊,憎恨温柔的女人。   她们满嘴谎话。   因为温柔,所以会把真心话藏起来,试图谁也不伤害,达到两全其美的结果。   真的能两全其美吗?   善意的谎言在破碎后,留下的又是什么?   苍白如玉石的手在相片上方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下了,他失去了拿起相片的勇气,转而落在相片上,抓住割裂笑容的罪魁祸首。   手掌慢慢握紧,玻璃割裂血肉,而她重新恢复温柔的笑颜。   “为什么?”他哑声说。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一滴水珠落到相片上,打湿了她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虞霈想问问为什么抛弃他。   他想问既然最后要抛弃他,那又为什么一遍遍地告诉他最喜欢他,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把他看得比所有人都重要。   他死死握着碎玻璃,像是握着人生仅有的东西。   下雨了。   雨水接二连三地落在相片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女人的笑容。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黑暗无光的房间里,响起一声低若啜泣的声音:“我真的会相信啊……”   他不想长大。   他固执地留在被抛弃的那一天,因为还想找到那个说最爱他的人。   新年的礼炮声源源不断地在遥远的天边响起,覆盖了房间里的呜咽。   他不想长大,他还没有找到那个人。   可是他知道,他不得不长大了,不得不朝前走了,没有人会等他,他没有办法改变,只能接受这一切。   接受这操蛋的人生。   春假七天,唐娜和虞泽过得十分繁忙。   十三个魔法阵,她开启了将近一半,还剩下7个也不急着现在就去开,等她从书中复活后,利用传送魔法就可以高效率地开启剩下的魔法阵。   ……等她从书中复活。   虞泽的目标是成为圈内的顶级明星,目前占据流行乐坛一哥位置的是白亚霖,只要他能把白亚霖从那个位置上踢下来,他的愿望就实现了。   契约也就结束了。   白色情人节的前一天,唐娜一反常态,从早上开始就情绪不佳。   虞泽的情绪也比往常更低沉。   他看着金发的少女漫不经心地舀着牛奶麦片吃,自己却没有动勺。   “你为什么不吃?”唐娜看了他一眼。   虞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问:“你在回家之前……有什么想完成的心愿吗?”   唐娜低头看着碗中的麦片,勺子慢慢搅了搅:“不知道。”   吃完早餐后,虞泽把又躺回床上的金发少女给拉了起来。   “干嘛?”她不满地瞪着他。   “出去玩。”他打开衣柜看了看,拿出几件衣服扔到床上:“把你没做的事都做了。”   唐娜还想问他,他已经转身出去了,不忘给她带上房门。   她心里狐疑他想做什么,换好衣服后出门,他已经站在比他人还高的鞋柜前神情严肃地挑鞋了。   唐娜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想,应该早一点联系耐克那里,想办法给他拿回一个代言广告的。   现在没有联系,以后也来不及了。   她的心情更加低落。   最后,她看着他拿出了一双从没穿过的跑鞋。   “换鞋。”他看了杵在玄关处的唐娜一眼,说:“光看我做什么?”   以后就看不到了啊,她在心里默默说。   心情越来越差,她垂头丧气地把脚塞进小白鞋里,整个过程只用了两秒,而先她开始穿鞋的虞泽还坐在门槛上,一丝不苟,用做手术那样的严谨手法慢慢系着鞋带。   根据他穿鞋要穿五分钟的日常规律,唐娜转身跑回卧室。   “你穿着鞋……”   虞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充耳不闻。   从衣柜里拿出大白鹅挎包后,她又走回玄关,虞泽还没穿好鞋。   “你怎么这么慢!”她抱怨道。   他没说话,有条不紊地调整好了鞋舌的位置后,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到大白鹅挎包上,皱了皱眉:“你带包做什么?”   唐娜吃惊地看着他:“你又不喜欢了吗?那我背小黄鸡好了……”   虞泽:“……”他什么时候喜欢了?   之前为了提醒自己做个人,他让她走到哪里都背着大白鹅,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拉住正要转身的唐娜,说:“你穿着鞋,别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那我的包……”   他叹了口气,说:“鹅就鹅,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虞霈和张紫娴挺有争议的,大家看文的时候带上三观,不管是厌恶他们还是同情他们,只要我们明确认识到他们做了错事,那么厌恶或是同情都没有对错之分的,只是看文时代入的立场不同而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性格决定命运。】这就是对他们的定义,做了好事所以得到好报的角色能激励人,做了错事所以得了坏报的角色也能给人警醒。   写虞泽,我希望表达【温柔的人也能被温柔以待】   写虞霈,我希望表达【回避型人格要不得,自己不往前走,谁也拉不动你。】   写张紫娴,我希望表达【飞蛾扑火容易同归于尽。】   我不喜欢龙傲天式惹了我就要灭你全家的故事,但我写的故事,做了错事的人都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第72章   虞泽带唐娜去的地方是上京游乐园。   纯黑色的超跑在游乐园外的露天停车场上停下,唐娜从副驾驶走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粉色的游乐园大门。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她问。   虞泽戴上口罩,走到她面前给她戴上卫衣帽子。他把她的金发藏起来后,用帽子上垂下来的两根绳子抽紧帽子,在她胸前系了个和他鞋带一样标致的蝴蝶结。   “你干什么?”她嘀咕道,脸颊不满地鼓了起来。   虞泽拉起她的手,往游乐园大门走去。   “约会。”   春假刚过,游乐园门口一丝人气都没有,虞泽牵着她走到售票窗口,说:“两张通票。”   售票的工作人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好的……”   在出票的过程中,窗口里的工作人员看了他好几眼,似乎是觉得有些眼熟。   两人拿到票进园后,依然没有看到除他们之外的第三个游客。   “你想玩什么?”虞泽问。   唐娜第一次来游乐园,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她一脸茫然地望着四周:“你来过吗?”   “……没有。”   两个没有来过游乐园的人,站在游乐园大门口面面相觑。   虞泽咳了一声,拉着她往里走去:“边看边说。”   走了没一会,他们看见了第一个路过的游乐设施,一块“穿越丛林”的牌子立在一个绿色的假山上。   虞泽觉得这大概是过山车那样的游戏,又没有过山车那么吓人——正好用来让唐娜适应游乐园的节奏。   他果断带着唐娜上去坐了“穿越丛林”。   五分钟后,唐娜坐在缓缓穿梭在假山群中的小列车里打了个哈欠:“原来你喜欢这种?”   面无表情的虞泽:“……不,我不喜欢。”   伤自尊了。   离开“穿越丛林”后,他们又玩了很多路上看见的游乐设施,可惜的是唐娜始终兴致缺缺,好不容易,虞泽终于看见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要吃热狗!”她抓着他的袖子,指着不远处的小吃摊说。   虞泽看了一眼:“我去买,你在这里等我。”   “我也要去看。”她兴奋地拉着他就想往小吃摊走去。   “你在这里等我。”虞泽把手里的游乐园地图塞给她:“你研究看看想玩什么。”   不等她说话,他赶紧走向小吃摊,走到一半时,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游乐园地图。   他有些想笑,随即又想到自己的处境,立马笑不出来了。   虞泽快步走到小吃摊前,看了眼车上的菜单,说:“两根烤肠。”   老板原本在打瞌睡,听到声音马上醒来,看见虞泽鬼鬼祟祟的装扮后又多看了两眼。   在老板串烤肠的时候,虞泽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唐娜,很好,她依然在皱眉研读地图。   “老板……”虞泽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女孩子会什么喜欢游乐项目?”   老板看了眼虞泽,了然地说:“带喜欢的女孩来的?”   虞泽藏在口罩下的脸有点发烫。   “往前走就是旋转木马,小情侣最爱坐那个。”老板串好烤肠,问:“要辣吗?”   “不用,谢谢。”虞泽接过烤肠。   “除了旋转木马,还有摩天轮,女孩们最爱的就是这两样。一看就是第一次带女孩来游乐园?小伙子,教你一招绝技,在摩天轮里接吻——老套但好使,绝对百试百灵!”   小吃摊老板说上瘾了,还要传授他这么多年的撩妹经验,虞泽看了眼明显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唐娜,赶忙拿着烤肠回到了她的身边。   唐娜接过他手里的烤肠就想吃,他提醒道:“还烫,吹一吹。”   烤肠拐了个弯,来到他的面前。   唐娜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吹呀。”   她本以为他会说“你连吹气都不会了吗”,没想到他沉默片刻,真的替她吹起烤肠。   “你被穿越了吗?”她踮起脚尖,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看。   距离过近,禽兽警告。   虞泽立即按着她的双肩,把她给按了下去。   “不乐意?”他把吹好的烤肠还给她。   “乐意。”她笑眯眯地接过,一手自然挽住他的手臂。   虞泽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的湖面,口罩下的嘴角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感到满足和心动呢?放在以前,虞泽根本不会相信自己有这么情绪化的一天。   唐娜刚刚咬了一口烤肠,虞泽就把她的手拉了下来,他的五指温柔地分开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她下意识朝他看去,他用后脑勺背对着她,似乎专注地看着对面的湖面,泛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唐娜看着那泛红的耳尖,好像被他传染了一般,觉得自己的耳朵尖也烫了起来。   讨厌!这是什么毛病!   她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另一边,心脏在胸腔里开始砰砰乱跳。   两人手牵着手走过一个转弯,足有三层高的巨大马卡龙粉色旋转木马出现在他们眼前。想起小吃摊老板的建议,虞泽说:“去坐那个吗?”   别的游乐设施唐娜不认识,旋转木马却鼎鼎有名,电视剧里一男一女凡是去游乐园约会的,旋转木马是必去的打卡地点。   她点了点头,两人走向安静伫立在湖边的旋转木马。   刷卡上车……马车。   虞泽十分庆幸自己出门时戴了口罩,他坐在蓝色的木马上,觉得像被公开处刑。   旋转木马慢慢转了起来,浪漫轻快的音乐响彻附近,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闪闪发光。   他看了眼坐在侧面的唐娜,她正好奇地打量着旋转木马上的南瓜小屋和公主马车,两手随着旋转木马播放的轻快音乐轻轻拍打着骑着的马头,红色卫衣帽子里的脸娇嫩又饱满,看得想盘。   ……她是一直就这么可爱,还是突然特别可爱?   虞泽掏出兜里的手机,说:“娜娜。”   她突然回头,他按下相机,拍下她呆萌的一张照片。   “……为什么拍我?”她一脸茫然。   “留点纪念。”他说。   她的表情变得有点难过,但又不像是为他们即将分别而难过。   片刻后,她已经扬起灿烂笑脸:“好呀,来拍血腥魔女的盛世美颜!”   虞泽按下心中疑惑,笑着给趴在木马上的唐娜连拍了几张。   他拍了以后,唐娜也从大白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对准他。   “别拍。”他马上扭过头。   “为什么?!我都给你拍了!”唐娜叫了起来。   “下去再拍。”他拿手挡着脸。   想他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子汉,坐在马卡龙蓝色的木马上拍照,是恶心自己还是恶心别人?   唐娜放下手机,泫然欲泣地说:“最后一天了,你都不愿意让人家拍一张照,还好意思说娜娜是你的心你的肝……”   虞泽“……”他说过吗?   她悲伤地说:“呵,男人……”   “你想怎么拍?”虞泽满头黑线。   唐娜立马精神起来,说:“取口罩!”   拍照就算了,还要取口罩……   虞泽无可奈何地取了下来。   她还不满,说:“你笑笑呀!”   虞泽:笑不出来。   她气势汹汹地说:“血腥魔女命令你笑!”   虞泽努力提起嘴角,最新假笑男孩出炉。   好不容易满足了她的拍照**后,她的新鲜感褪去,无聊地在马上晃着小腿:“这就不能转得快一点吗?”   “无聊?”   “无聊。”她点点头。   虞泽:说好的女孩子们都爱旋转木马呢?莫不是小吃摊老板在框他?   唐娜确实觉得无聊,再加上一个比老头子走路还慢的“穿越丛林”,她对游乐园充满了失望。   她决定自救。   她打了个响指。   “别……”   虞泽话音未落,旋转木马加速了,他的声音消失在风中。   唐娜:“啊哈哈哈哈……”   十分钟后,虞泽摇摇晃晃地走下旋转木马的台阶,身后跟着一串不断弯腰道歉的工作人员:“设备故障我们马上检修,很抱歉给您造成不便……”   “没关系,我们很愉快!”唐娜灿烂地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转头一看,虞泽已经站到了湖边的栏杆前。   “你怎么了?”身为罪魁祸首却一无所知的血腥魔女快快活活地跳了过去。   虞泽已经取下了口罩,正在用新鲜的空气平复心中的恶心。   他看了眼一点事都没有唐娜,觉得书精果然和常人不同,天赋异禀。   他缓了一会,重新戴上口罩,说:“走,我知道你喜欢玩什么了。”   飞天秋千——   虞泽:面无表情。   唐娜:啊哈哈哈哈……   尖峰时刻——   虞泽:魂不守舍。   唐娜:啊哈哈哈哈……   极速飞车——   虞泽:精神恍惚。   唐娜:啊哈哈哈哈……   风火大摆锤——   虞泽:生无可恋。   唐娜:啊哈哈哈哈……   从大摆锤上走下来,虞泽觉得自己快吐了,唐娜却玩出了兴致,拉着他一直说:“再玩一次!再玩一次!”   虞泽:“……好。”   再来。   风火大摆锤——   虞泽:求死不得。   唐娜:啊哈哈哈哈……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中午,他们一前一后走在拱起的石桥上,唐娜像荡秋千一样甩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娜娜!”虞泽忽然说。   她抬起头朝他看去,发现他看的不是她。   她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去,发现他叫的是桥下一只正要下水的白白胖胖大白鹅。   “我才是娜娜!”唐娜怒了,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虞泽忍不住笑,说:“你饿了吗?想吃什么?”   “不知道……”唐娜的目光落到不远处一家双层的麦当劳上,艳羡地说:“我想吃麦当劳。”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她还没吃过这种著名的垃圾食品呢!   “好。”虞泽牵着她往麦当劳走去。   唐娜惊了:“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他可是买牛奶都会仔细对比不同品牌背后蛋白质含量的人!   “最后一天……”他说:“我想让你开心。”   在客人寥寥无几的麦当劳餐厅里买了两个套餐后,虞泽端着盘子,和唐娜坐到了二楼靠窗的一张双人桌前。   油炸食品的香气让唐娜食指大动,她迫不及待地先吃了一根薯条。   虞泽撕开番茄酱挤在打开的汉堡盒盖里,唐娜见了,赶紧又拿一根薯条,蘸了番茄酱后放进嘴里。   “好吃吗?”取下口罩的虞泽脸上带着笑意。   唐娜用力点头。   虞泽笑了,在她头上摸了摸。   半人高的隔断背后,一个屏息凝神的年轻男人看着窗边说笑的两人,震惊到失语。   卧槽……他看见了什么?   那个一脸冰渣子的虞泽居然会笑得那么……温柔?   夭寿了,火星要撞地球了。   年轻男人收起藏在塑料假花后录像的手机,鬼鬼祟祟地溜走了。   在麦当劳吃完午餐后,虞泽又戴上口罩,牵着唐娜慢悠悠地走在山清水秀的游乐园里。   因为每一秒都是倒计时,所以每一秒都越显珍贵,虞泽牵着她的手,希望时间就静止在这一秒。   “我走累了。”她停下脚步,古灵精怪的眼睛盯着他。   “……有话直说。”   “背我。”   虞泽看了她一眼,转身在她面前蹲下。   唐娜开心地扑了上去,虞泽的手穿过她的膝盖内侧,轻轻松松把她背了起来。   他背着她,沿着宽广的湖边向前走去。   “你怎么这么轻?”   她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侧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因为我是小仙女。”   “不是魔女吗?”   “生活不容易,偶尔兼职小仙女。”   “一直做小仙女。”   她撅起嘴:“不要。”   他们在游乐园里泡了一整天,凡是唐娜的要求,虞泽有求必应。   她曾经说过,和他谈恋爱一定很无聊,虽然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这一点还存疑,但他依然不想让她觉得,和他在一起是一件无聊的事。   冬天的夜幕来得特别快,六点刚过,月亮就升上了天空,游乐园里张灯结彩,彩色的霓虹灯光四处闪烁,白天人烟稀少的游乐园在入夜后渐渐热闹起来。   虞泽和唐娜排队后上了一个空的摩天轮小房间,两人并排坐在长凳上等着小房间升上最高处。   唐娜等了没一会就失去耐心,她刚刚伸手,虞泽脸色一变,把她惹事的小手抓在了手心里。   “别急。”虞泽说。   “嘁。”她一脸不服气。   摩天轮缓缓转动,小房间越升越高,渐渐能俯视整个五光十色的游乐园。   唐娜虽然不爱这慢悠悠的老头步速,但她依然被梦幻的游乐园夜景吸引了目光。   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夜里总是寂静的,月光升起,大地就陷入一片漆黑,而在这个神奇的世界,夜晚比白天更热闹,夜晚比白天更明亮。   夜里的世界,更加绚丽,迷人。   他们马上就要永远分别了。   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忽然涌上她的心头,她鼻子一酸,回头抱住虞泽。   “不看了吗?”虞泽问。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傻瓜似的带她来游乐园,想给她美好的最后一天。   他那么好,她却一直在骗他。   “不看了。”她嘟囔着。   虞泽伸手抱住她,什么话都没说。   安静的小房间里,窗外是上京繁华斑斓的夜景,她咬着嘴唇扑在他身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玉兰香气。   过了今晚,她再也闻不到这个味道了。   她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   一想到这一点,她突然推开虞泽,转身捂住自己的眼睛。   好奇怪!她明明不想哭,为什么眼睛里会冒出眼泪?   “娜娜……”身后传来虞泽的声音。   他拉住她的手臂,想要让她转过身来。   “不许看!”她不愿转身,带着哭腔说:“不许看我!”   “我不看你。”   “我不信!”   虞泽沉下脸,强行把她转了过来。   她已经泪流满面。   虞泽看着她哭红的鼻子,心里难过得皱成一团,他宁愿她刁蛮任性,也不愿她因为真的难过而掉下一滴眼泪。   眼泪对她来说是一种随叫随到的武器,现在武器失控了,矛头对准她自己,打湿了她的卫衣帽子,她从长长的卫衣袖子里伸出手指,狼狈地擦着掉下的泪珠,眼眶里的泪水却越涌越多。   唐娜后悔了。   她不该找虞泽签订契约。   世上有那么多蛆虫,为什么从魔法书里召唤她的偏偏是一个灵魂洁白无瑕的人呢?   魔女的馈赠,带有高昂价格。   她给他圆梦,代价是他仅有一次的性命。   他是魔女的祭品,是魔女想要从书中复活的关键,是魔女一开始就决定舍弃的牺牲品。   契约一旦成立,在完成前不可逆,也不可解除。   他实现愿望的那一天,就是他为魔女复活而献出生命的那一天。   她明明那么期盼从书中复活,现在却后悔了。   ……她后悔了。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着窗外泪光闪烁的世界,心里充满害怕和慌乱。   “你不能不走吗?”虞泽看着她,问。   她哭着摇头。   “……不能回来吗?”   哭着摇头。   “……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唐娜呆呆地看着他。   “如果你不能留下,我能……去你要去的地方吗?”他牵住她的手,手指穿过她的指缝,温柔的,眷念的。   唐娜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接连落下,她咬紧牙关依然抑制不了喉咙里的哭音。   虞泽看她的反应,已经明白她的答案。   他笑着说:“……那就忘了我。”   她拼命摇头,从眼眶中垂下的晶莹泪珠渐渐打湿了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   她以为多给他补偿,就会在离开的时候心安理得一些。   根本没有。   她自作聪明地扑进他的怀抱,反被他的温柔沉溺。   “娜娜……”他低声喊着她的名字:“摩天轮升到顶点了,看看外面的夜景。”   “我不看!”她气急败坏地说着,眼泪流得更凶。   “娜娜……”他拉住她用力擦着眼睛的手,悲哀地说:“别这样。”   “不许看我!我讨厌你!”她挣脱不出他的手,眼泪更加肆无忌惮,她从没这么伤心过:“我讨厌你……”   话音未落,他已经吻上她沾着泪水的唇。   她脸上的眼泪沾到他的脸上,仿佛他也在流泪。   “我闭眼了。”他轻声说。   她从泪光朦胧中看出去,他近在咫尺的睫毛像条黑色的小毯子,静静搭在眼睑上,时而微微颤动一下。   她哭着迎上他的嘴唇。   眼皮合拢,又是一阵断了线的眼泪砸下,眼泪流入嘴角,她第一次知道,眼泪如此苦涩。   摩天轮缓缓下降,无论她如何祈求时间走得慢一点,永别的时刻还是越来越近。   两人的手机忽然同时震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震动打破了凝结的空气,他们逐渐分开,唐娜抽噎着拿出手机。   消息来自新浪微博的最新推送:   “路人爆料@虞泽携柏蒂娜现身上京游乐园甜蜜共餐!摸头杀、宠溺笑一个都不能少!”   唐娜愣住,赶忙打开微博。   这条路人爆料已经引发轩然大波,小视频录的是他们吃麦当劳时候的事,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虞泽的粉丝想洗成友情也无处下手:   “刚刚翻红,谈个JB恋爱啊,无语了。”   “我做错了什么,好不容易等你翻红,你又谈恋爱了。”   “不要方,我只相信哥哥的回应。@虞泽请你快点回应——直接否定,不接受其他答案。”   “粉丝戏真多啊 人家想和谁在一起要经过你们同意听你们的意见?”   “作为粉丝,如果是真的,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柏蒂娜……好叭,感觉我能接受呢。”   唐娜火速点到虞泽的主页上,一个下午不见,他的微博粉丝数蒸发了一百多万。   她抬头看向虞泽,虞泽打开的手机界面上也显示着微博主页,显然他也看到了蒸发的粉丝数。   两人四目相对。   唐娜还没开口说话,小房间的门先一步打开了。   虞泽扯下口罩扔在座位上,牵着唐娜大步走出。   摩天轮前已经排起长龙,这些人看见突然从小房间里走出的虞泽和唐娜时,不约而同地尖叫了起来。   “虞泽!”   “快看,是虞泽!”   一声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唐娜在他身后小跑,小红帽从头上掉落,落出一头金子般的长发,身后的人群响起一片惊呼。   虞泽在摩天轮入口处站定,他们头顶就是缓缓转动的巨大摩天轮,五光十色的色彩打在两人身上,像是梦幻的轻纱。   唐娜正想问他要做什么,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他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嘴唇。   唐娜愣了愣。   下一秒——   她踮起脚尖,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虞泽的新专辑《破茧》和白亚霖的新专辑《对我说》,在白色情人节这一天的零点准时发售了。   和大众预料中的腥风血雨完全相反,专辑刚一发售,两者的数字销量就拉开了大幅差距。   差距大到什么程度?   大到白亚霖准备的水军完全没派上用场。   “我又没用你们!凭什么不能退款!”   白亚霖的个人工作室里,经纪人赵健正对着电话口水飞溅:“定金……我知道是定金,但那是买专辑的定金,你们连鼠标都没碰,定金为什么不能退?!”   赵健激动不已,一旁坐在电脑前的白亚霖却面无表情。   他缓缓滑动鼠标滚轮,看着一条条评论从眼前滑过:   “虞泽这么牛逼,让柏蒂娜给他买专辑好了。”   “呵呵,姐妹们,这个事例告诉我们,不要真情实感粉偶像。”   “柏蒂娜和唐娜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久了,没有一个狗仔扒得出她们的身份吗?”   他轻而易举地赢了这场新专的战斗,因为对手主动认输。   白亚霖的心里没有丝毫获胜的喜悦,反而只有被轻视的愤怒。   虞泽根本不在意和他的战争——他甚至根本就没把这当做战争!而他为了赢得这一战,他不仅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买了别人的歌充当原创,还请了大量水军,准备在万一的时候对销量作假。   他全副武装,对手却脱下盔甲回家吃饭了——   白亚霖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赵健放下手机走了过来,对他说:“我和水军工作室说好了,定金退一半——我们亏惨了,说好拿来买专辑的那部分钱退不回来了。”   赵健等了一会也没见白亚霖说话,看了眼他正在看的新闻报道——虞泽和金发的少女在摩天轮下热吻。   他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说:“情场失意,好歹事业春风得意,想开点,请水军损失的那笔钱就当喂狗了。我走了,你调整一下状态。”   赵健的话就像是讽刺,在白亚霖冒火的心里火上浇油了一把。   赵健走后,他猛地砸了鼠标,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虞泽歌坛复出,新专辑再遭滑铁卢”,几乎每个娱乐频道都在播报同一件事。   许多人都在期望虞泽这次能和白亚霖打个平手或者胜出,谁也想不到零点一过,两张数字专辑的销量就迅速分出胜负。   除了伤心失恋的鱼粉女孩,此次事件中最为悲伤的大概是新浪程序员。   在几十条角度不同的虞泽和柏蒂娜在摩天轮下接吻的小视频陆续发布后,在短时间内,相关话题高达20万,量更是达到了十几亿。   涌入微博的流量暴增,没过多久微博就出现了不能访问,服务器瘫痪的情况。   无辜的程序员刚刚下班,躺上床还没睡五分钟就又爬了起来忙着紧急修复服务器。   不少失恋的前鱼粉蹲在电脑前不停刷新《破茧》数字销量,看着增长缓慢的数字又难过又快慰,她们相信虞泽一定也在守着这个数字唉声叹气,说不定已经为冲动地恋爱而后悔了。   只要粉得久,不怕不分手!   行程君已经在上线中!   微博上已经出现了“虞泽今天分手了吗”、“虞泽今天单身了吗”的打卡号。   反对偶像恋爱的粉丝声势浩大,她们对自己的力量沾沾自喜,觉得偶像一定会因为她们的行动寝食不安。   虞泽现在寝食不安是真的,但不是因为粉丝。   “还不睡?”   “马上睡。”   “马上动起来。”   “我不闭眼。”   她一脸小恶魔地看着他,说:   “闭眼你会亲我。”   虞泽:“……你在想什么?我是叫你马上回你的房间睡觉。”   “今天是情人节。”她枕在他的手臂上,仰着白嫩的小脸说:“你不想多看看你的情人吗?”   “这是两码事。”   “睡什么睡,一起玩嘛。”她挪动脑袋,离他更近。   虞泽:“……”   她究竟知不知道,不睡觉的一男一女在一张床上一起玩通常会玩什么?   是他思想太龌蹉还是她思想太简单?   虞泽用食指戳住那个不停朝他挪动的额头,平静地说:“你该回去睡觉了。”   她不满地说:“普天之下,莫非血腥魔女的土地——我就要睡在这里。”   “回去。”虞泽戳住再次向他挪来的额头。   “我不开心了!”她瞪大眼睛。   “哦。”虞泽很平静。   唐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今天才说过想要我开心!”   “……那是昨天的事了。”虞泽的态度很坚决:“回你自己的房间。”   “……你这只愚蠢的小爬虫!你给我记住!”   她跳了起来,跨过他下床的时候故意在他身上踩了一脚,气哼哼地冲出门走了。   虞泽捂住被踩的小腹,一脸无奈地坐了起来。   还好她没再往下踩,否则他就要从蛋蛋变成爆蛋了。   他穿着T恤和短裤起身,从她没关的门里走了出去,在浴室里冲了半小时的凉后,走到唐娜卧室前敲了敲门:“你睡着了吗?”   等了片刻也没人应声后,他开门走进,一只大白鹅迎头向他砸来,他驾轻就熟地抓住大鹅。   她蒙头躲在被子里,大喊:“我睡着了!”   虞泽又好笑又无奈地走了过去,把歪歪扭扭的的大蚕蛹搬到了枕头上放好。   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手心向上。   ……这是什么意思?   虞泽迟疑片刻后,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下一秒,她的手翻了过来,啪地一声打在他的手背上,发出响亮的一声。   唐娜掀开被子,理直气壮地瞪着他:“谁要你的臭虫脚了?我的情人节礼物呢?”   虞泽说:“……睡醒了就有了。”   “真的?”她狐疑地看着他。   “真的。”   好不容易把她哄好,虞泽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上床,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不由自主在黑暗中露出笑容。   等他回过神后,他立马垂下嘴角,回到冷冰冰的冰山脸。   想什么呢虞泽?   ……像个傻瓜。   他拉起被子盖到头上。   在黑暗里再次忍不住扬起嘴角。 第73章   卧室里的唐娜正准备睡觉,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若有若无地冒了出来。   她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走到窗边。   紧闭的窗帘拉开后,她迎上了一双隐藏在树林中的血红眼睛。   有着赤红眼睛的乌鸦向天叫了一声,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天空。   唐娜眉头一皱,一道幽蓝色的刃芒朝空中的乌鸦飞去,斩落数根黑色的鸦羽,黑影消失在天边。   唐娜目不转睛地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玄学里有没有办法控制动物。但是乌鸦赤红的眼睛让她想起一个黑魔法:万物之灵。   万物之灵可以熔炼生物的灵魂,让对方的身体成为自己的身外化身,被熔炼了灵魂的生物都会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就和那只乌鸦一样。   唐娜关上窗帘,重新坐回床上。   出现在上京电视台的恶灵知道契约的本质,它在喃喃自语中说出了“不要伤害祭品”的话,羊皮纸上的阵法里藏有十三个魔法阵,还有今天晚上出现在窗外,极有可能是某个人化身的血眼乌鸦——   一定有个人在暗中默默观看着一切。   不是和她一个世界的人,就是从和她一个世界的人那里继承了什么的人。   唐娜忽然想起一个假设,池羚音说始皇恶灵就封印在静山脚下。   ……如果没有呢?   如果始皇恶灵不在静山脚下,或是封印松动,他已经从静山脚下逃了出来呢?   唐娜不寒而栗。   这一夜,她给家里多覆盖了两倍的防御魔法阵,提防着还有不请自来的“客人”。   虞泽一觉醒来后,时间连六点都没到。   他起床后,和以往每一天一样,自己洗漱好就穿着短衣短裤出门跑步了。   因为春假结束的缘故,公园里比往常都要寂静,虞泽在被他包场的公园里跑完10KM后,带着一身汗水往家走。   街上的店铺大多店门紧闭,有一家宠物店已经打开了玻璃门。   路过这家和早点铺一样勤劳的宠物店时,虞泽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店里亮堂整洁,四排玻璃房叠在墙边,玻璃房里有十几只品种各异的纯种猫,其中一只通体漆黑,有着明黄眼眸的黑猫吸引了他的注意。   犹豫片刻后,他走进了宠物店。   年轻的女店主正在打扫店内的卫生,听见挂在门上的维尼熊发出欢迎光临的声音后回过头来。   “欢迎光……”   她呆滞地看着只可能出现在电视上的人,忘了接下来说说什么。   “这是什么猫?”虞泽说。   在他的注视下,那只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玻璃前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这是孟买猫……它很喜欢你呢。”店主惊讶地看着平时对客人们都不屑一顾的黑猫。   “在神话里,魔女养的黑猫是不是就是这种?”虞泽转头看着她。   店主露出吃惊的表情。   “……当我没说。”虞泽说:“喜欢这种猫的人多吗?”   “可多啦!没有哪个女生能抵御猫的魅力,你看网上多少撸猫的小视频呀!”女店主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哪个女生能抵御猫的魅力……虞泽犹豫了。   “多少钱?”他问。   “这只是赛级的,要一万二。”   虞泽什么都没说,把手机拿了出来。   付了钱后,他问:“我要怎么带它走?”   “你可以买我们这个包。”店主热情地转身介绍墙上一排帆布背包,背包们颜色各异,共同之处在于背包面上一层是透明的硬质塑料:“这是我们新进的太空包,特别时尚可爱,猫咪坐在背包里能看见外面,也不会太害怕。”   虞泽沉默地望着那一排背包,想象了一下自己背着这“时尚可爱”的帆布背包的样子。   ……猫不会怕,可他有点害怕。   十五分钟后,虞泽重新走在了回家路上。   出门的时候,他空着手。   回去的时候,他左手提着猫粮,右手提着猫砂,胳膊下还夹了个猫厕所……这些都算了,最让人难以启齿的,他背着一个马卡龙蓝的太空包,包里好整以暇地坐着一只黑猫,身后跟着两个四五岁却不去上幼儿园的小女孩,在对着太空包里的黑猫又惊又羡地“哇”。   还有一群路人在对他进行“随手拍”。   虞泽没有阻止,拍,再掉点粉才好。   ……在一片红色、紫色、粉紫色中选择蓝色是直男最后的倔强。   虞泽面无表情地走着,觉得今天这条路一反常态地长。   回到家后,唐娜还没起床,他先把东西放下,去浴室洗澡洗头。   换上干爽的衣服后,他看了眼时间,走到唐娜的卧室前敲了三下门。   早上敲门永远不会有人回应,虞泽习以为常。   他开门走了进去,把还在昏睡的唐娜从睡梦中叫醒。   “起床了。”   话音未落,一巴掌就朝他糊来,虞泽熟练地抓住那只暴躁的手。   “愚蠢的虫子,竟敢打扰血腥魔女的清梦……”   她闭着眼嘟嘟囔囔,一个小火球从空中蹿了出来。   眼看着小火球上火星子就要落到被子上,虞泽脸色一变,立即合掌拍死了这个还在不断变大的小火球。   “别睡了,醒醒!”虞泽转身把床上乱放魔法的罪魁祸首给拉了起来。   “咦……”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虚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来看去:“光明教会那些蛆虫呢?”   叫醒唐娜后,虞泽回到客厅里,把猫和其他东西都藏了起来。   他等了一会,唐娜揉着眼睛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一无所知地进了浴室。   虞泽泡好牛奶麦片,坐在餐桌前等她。   他有些忐忑,不停地低头看时间。又过了好一会,洗漱好的唐娜坐到了餐桌对面。   虞泽斟酌着开口了:“昨天你说的礼……”   唐娜忽然眯起眼,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   “……什么什么味道?”   “怎么这么臭?”她放下勺子,从餐椅上站了起来。   “臭?”虞泽下意识想起自己藏在储物间的黑猫。   “天啊,一股骚臭味!”她四处看了看后,瞪大眼睛朝他扑了过来。   虞泽脸色难看地看着金发少女抓着他的衣服,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她一脸狐疑地闻来闻去后,似乎是解除了对他的怀疑,转身向客厅里走去。   “这是什么味道?”她一脸狐疑地看来看去。   虞泽屏住呼吸,在看到她越来越靠近储物间后,他咳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说:“我想起来了,是猫的味道。”   “猫?”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我们哪来的猫?”   虞泽再不会察言观色,也能看出她脸上的神情绝对不是欣喜。   ……说好的没有哪个女生能抵御猫的魅力呢?   怎么接连两天老是有人框他?   “是……”他犹犹豫豫。   “是?”   虞泽怕她生气,盯着她背后的空气说:“……是我晨跑时,从公园里捡回来的。”   “你居然敢捡猫回来?”唐娜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知道猫毛有多可怕吗?你知道猫屎有多恶心吗?你居然敢捡猫回来!”   虞泽被这一连串的质问给弄晕了头,他觉得相信宠物店老板完全是自己石乐志。   卖瓜的王婆会说自己的瓜不好吗?   他从没养过宠物,为什么要心血来潮买只猫回来?   “猫在哪儿?”她问。   “……储物间里。”虞泽说。   一分钟后,两人站在储物间门口,无声地伫立着。   黑猫静静坐在太空包里舔着前爪,旁边是一同买回来的猫粮猫砂等。   虞泽转过身:“……我出去走走。”   “你站住。”唐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她紧皱眉头,说:“你捡回来的猫?”   虞泽目光游移着:“……”   “……还捡回了猫粮猫砂猫厕所甚至带猫外出的太空包?”   “……”   “多少钱买的?”   “……”虞泽小声报了个数。   “什么?!”唐娜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踮起脚朝他靠近:“多少?”   “……一万二。”   “一万二?你拿一万二买猫?!”唐娜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为什么要花一万二买猫?”   “情人节礼物……”他顿了顿,声音越来越低:“我看神话里魔女都有一只黑猫。”   唐娜睁着大大的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   发出一阵爆笑。   虞泽:“……别笑了。”   他无比后悔一小时前的心血来潮。   唐娜:“啊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虞泽把她举了起来,就像她还是个五岁小孩的身体一样,他握着她的腰,轻而易举把她举了起来。   唐娜惊呼一声,不由自主把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她散落的长发垂下,像一座金色的囚牢把他囚禁。   虞泽本来只是想吓吓她,让她停止无情的嘲笑,他凝视上那双清澈湿润的眼睛时,气氛却变得微妙。   她的嘴角也慢慢垂了下来,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脖子上的手臂在慢慢收紧,她慢慢垂下头来——   虞泽问:“你十八岁了吗?”   唐娜:“啥?”   他把她放了下来,问:“你满十八岁了吗?”   她的眼睛珠子往左转了一下,根据虞泽对她的了解,这是她开始睁眼说瞎话的前奏。   “说实话。”虞泽说。   “……快十七了。”   那就是十六岁,虞泽的血压开始上升。   他居然和一个应该在读高中的女生谈恋爱,他真不是人……   “不亲吗?”她撅起嘴唇,一脸期待。   “……”虞泽的喉结动了动。   “亲不亲?不亲我吃早餐去了。”她露出不满的神情。   “……亲。”   虞泽印上那张可爱至极的粉红嘴唇。   ……放弃做人,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人。   吃完早餐后,两人手牵着手出门了——带着虞泽之前带回家的那些东西,包括一个坐在太空包里的黑猫。   他们去到买猫的宠物店,女店长却说什么都不愿意退款退猫。   “你们要是不想养了,可以去附近的公园卖掉,那个公园的大门口每周日都有宠物市场。”女店长说。   没办法,两人只能提着东西又去了虞泽每天晨跑的公园。   时间已经九点过,公园门口人山人海,大量卖猫卖狗的人带着笼子和猫狗站在一起。   为了避免产生骚动,虞泽和唐娜都进行了不一的伪装,两人来到临时市场的角落,把太空包放了下来,里面的黑猫趴在太空包的塑料书包盖上,用爪子轻轻刨着,似乎想出来玩。   唐娜打了个喷嚏,厌烦地说:“空气里好多毛。”   她对细微的毛发很敏感,这一点即使是强化身体后依然如此,所以她从没养过长毛的宠物。   虞泽把自己的口罩取下来戴到了她的脸上,她滴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你怎么办?”   虞泽把外套和帽子都拉了起来,用衣领挡住大半张脸。   没过一会,有一个把手背在身后的中年男人踱步走了过来,审视地看着太空包里的黑猫。   “多少钱卖啊?”他试探地问。   他那贼眉鼠眼的模样,长得就像买了猫回去放在逼仄空间里疯狂配种的投机者。   唐娜说:“一万二。”   “一万二?你这猫怎么可能卖一万二?”   “不讲价。”   唐娜用不苟言笑的态度赶走了这个男人。   虽然她不能养猫,但还是想给这只猫找个好主人。   因为是虞泽送的。   接下来又来了几个成年男女,给她的感觉都和第一个男人一样,唐娜依然用高昂的价格吓退他们。   一上午过去了,他们还是没能把猫卖出。   唐娜有些灰心丧气。   “别着急,还有下午的时间,我们吃了饭再来。”虞泽安慰道。   正当他们想要收拾东西去吃饭的时候,一个穿着亮黄色假两件卫衣的年轻男人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唐娜早就注意到他了,想不注意到都难,整个上午他都在临时宠物市场里游荡,不是在这个摊子前瞅两眼,就是在那个摊子前瞄几下,跟考察市场的领导似的,每个卖主面前都要搭几句话。   年轻男人站到唐娜面前,瞅着太空包里的黑猫,说:“这是你们自己养的吗?”   虞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要买猫吗?”唐娜反问。   年轻男人留着比寸头长不了多少的短发,听到唐娜的问话,他摸了摸头顶,一脸纠结地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养宠物,养的话是养猫还是养狗好,是养会抓耗子会看门的土猫土狗好,还是养好看粘人的纯种猫狗好……”   唐娜无情地说:“那你想好了再来。”   她现在比起招揽客人,更想吃午餐。   这个年轻男人像是没听到唐娜的话一样,继续问:“这猫捉耗子吗?”   “我今天才买的,怎么知道?”唐娜说。   年轻男人露出吃惊的表情:“今天刚买的怎么要卖?”   “我对猫毛过敏。”唐娜吸了吸鼻子:“你不买就让开,我要收摊了。”   年轻男人往旁退了一步,像是在回应唐娜说的“让开”,实际还是站在摊子前。   “你多少钱买的?”   “一万二。”   “真贵,我半年的生活费了。”年轻男人咋舌,说:“不能便宜一些吗?”   “人好就便宜,人差就贵。”唐娜说。   虞泽一直盯着年轻男人看,这时忽然开口:“……你是上戏的步邱吗?”   “我是啊。”年轻男人吃惊地看向虞泽:“你认识我?”   虞泽把衣领拉了一点下来,露出他的脸:“我是虞泽,以前上京戏剧学院和上京大学合作新年晚会的时候我们在后台见过。”   “啊,是你啊!”步邱说。   然后立即恢复上一秒的表情,又问唐娜:“可是你怎么能知道买家人好人坏呢?万一是一个看起来是个好人的衣冠禽兽,那……”   “你们有联系方式吗?”唐娜问虞泽。   虞泽看了眼步邱,摇头。   “看见没有?知道该做什么吗?”唐娜问步邱。   “做什么?”步邱一脸懵逼。   “前辈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你还不把微信二维码拿出来给他扫一扫?”   “哦……”   步邱呆呆地拿出手机,真的点出微信二维码递给虞泽。   虞泽看了眼唐娜,拿出手机扫了他。   唐娜提起太空包和里面的猫,一把塞进步邱怀里:“给你了。”   “给我?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养宠物,养猫还是养狗,我……”   步邱话没说完,怀里已经陆续塞了猫砂猫粮,唐娜一个劲往他手里堆东西,最后把猫厕所往他脚下一踢,如释重负地说:“都是你的了,我会不定期抽查你有没有好好养猫,如果你没有……你不会想知道结果的。”   唐娜温柔地笑着:“现在,拿着东西消失,我要去吃午餐了。”   扔下茫然无措的步邱离开后,虞泽说:“步邱应该会照顾好猫的。”   “血腥魔女的猫,他敢不好好照顾吗?”唐娜翻了个白眼:“他要是敢,呵呵……”   唐娜看向虞泽,问:“你们以前有过来往?”   “一面之缘。”虞泽说:“在后台打了个招呼。”   唐娜惊奇地说:“你不记得世交方家的方小姐,却记得一个在后台打过招呼的名不经传的小角色?”   她要为可怜的方小姐掬一把同情泪了。   虞泽选择记人的方式真是清奇。   虞泽说:“他表演的舞台剧非常有才气,那时候我已经进了娱乐圈,但他的表演和我见过的所有演员都不同……所以在后台的时候,我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唐娜一听虞泽说舞台剧她就想起来了,在他的记忆里,是有这么一场观看校园舞台剧的经历,因为不大重要她就快进过了,没想到那场舞台剧还带给他这么大的冲击。   让他四年后依然对这个叫步邱的人念念不忘。   “他现在没做演员?”唐娜问。   步邱要是做了演员,不可能会至今默默无名,唐娜热爱各大狗血电视剧,却从没在电视上见过他的脸。   虞泽摇了摇头:“不清楚,我也没在圈子里听过他的名字。”   关于步邱和猫的话题到此为止。   唐娜把昨天晚上见到血眼乌鸦的事说了下,虞泽停下脚步:“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她很无辜:“……忘了。”   “我能做什么?”虞泽问:“搬家?”   “用不着,我们又不能真的搬到深山老林去。”唐娜说:“我已经把公寓里的安全等级提升了,如果还有不长眼的东西想要靠近,我会让它吃不了兜着走。”   她顿了顿,说:“我想找个机会去静山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虞泽牵起她的手:“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就来找我……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   唐娜定定看了他半晌,脸上渐渐红了起来。   虞泽正在惊讶她因为一句话害羞的同时,她也意识到脸颊红了。   她一拳朝他胸口打来,恼羞成怒地说:“你为什么要害我脸红!”   那一拳打在他胸口,不痛不痒,虞泽不以为意。   他只是比较好奇,为什么一个求吻不脸红的人,会对言语免疫力为0。   他看着唐娜,试探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唐娜呆呆地看着他,脸色越涨越红,像是一个熟透的红番茄。   在红番茄熟炸之前,她如一颗炮弹,一头栽进他的怀里,藏着不愿出来了。   虞泽伸手抱住她,不由露出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过二月十四,却不是第一次和她过情人节,和她在一起,每天都是甜蜜的情人节。   虞泽不知道爱情是不是灵感的催生剂,他只知道,在他怀里这个羞得不愿抬头的金发少女是他的缪斯。   回家后,他拿着笔再次站在玻璃窗前。   曲子就像早已印刻在他脑海中一样,他需要的只是将它写出来,填上脑子里自然而来流露出的词:   “无论看哪里都好像看见你/连一分一秒都无法隐藏   无论去哪里都听到你的声音/连一瞬间/一分一秒都是   I \'t let go(go go)”   他因为她变成了一个傻瓜。   即使如此,他还是\'t let go。   他知道自己有许多不足——他不善言辞,她舌灿莲花;他沉闷又无趣,她活泼又可爱;他没有丝毫魔力,她可以独立对抗强大的恶灵,他和她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不是他阴差阳错地从魔法书里召唤出了她,他们的确会是两个永远都不会产生交集的人。   他们或许不配,但他还是想努力和她一起走下去。   用尽全力,一起走下去。   今天,明天,后天,在和她相遇后的每一天,他都希望和她牵着手永远走下去。   不知不觉,距离白色情人节产生的风波已经过去一周了。   两张同期发售的新专辑依然没有停止明争暗斗。   虞泽的粉丝中,除开一半的白嫖粉,剩下那一半会真金白银消费的粉丝中又有一半是脱粉旁观的女友粉,最后剩下的那一小部分粉丝他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买了专辑。   依然没能追上白亚霖的专辑销售速度。   如果不和白亚霖同期发售的新专辑比,《破茧》的销售成绩已经算是一张优秀专辑。   购买者里除了虞泽粉丝外还有什么人呢?   有普通的听众,他们可能是在因缘际会的情况下得到数字专辑赠送——比如廖纨茗。   她是一名在跨国集团上班的白领,唯一可能有点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她在虞氏集团上班。   《破茧》发售的那一天,集团群里的每个人都得到了集团行政部赠送的五张《破茧》,廖纨茗送了四张给朋友,自己留了一张听。   她只是抱着“听听看”的态度打开了QQ音乐,万万没想到,这么一听就停不下来了。   有的听众是在网上听过试听版,觉得还不错,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买了,比如——卢希卿。   虞泽新专发售的时候,黎弘和池羚音都先后发微博为他宣传,卢希卿是池羚音的粉丝,自然要给偶像一个面子,她去听了试听版还不错,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买了一整张专辑。   她没有在主打歌《破茧》上陷落,没有在先行曲《Paradise》上陷落,万万没想到,她在Bonus Track《你的星星》上无可自拔地陷入单曲循环了。   在她印象中,虞泽的歌曲一向不涉及情啊爱什么的,这首歌的歌词也是通篇没有情和爱,但就是从头到尾都弥漫着一股甜甜的恋爱感。   甜到听者骚动,也想恋爱。   让人怀疑这是虞泽的作品还是买来的作品。   出于对这首歌的爱和好奇,卢希卿打开了歌曲的基本信息。   随后陷入虞泽地狱。   她不信邪地打开其他歌曲的基本信息,看完全部后,她已经认不出“虞泽”两个字了。   卢希卿把《你的星星》基本信息PO上微博,@了虞泽的微博:“你的整张专辑是不是就花了点电费?”   这条微博的转发数迅速破万,让她体会了小红一把的感觉。   还有一种人,是不得不听,别人可以空口打嘴炮,他不可以,这种人是乐评家——比如穆影。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穆影听第一首歌就能知道虞泽在沉寂的这两年里进步良多。   虞泽的声音在沉静中更有力量了,一种无形中爆发的力量,他的个人风格在《破茧》这张专辑中明显许多。   整张专辑都由虞泽一人操刀制作,在虞泽之前,穆影对这种唱了几首歌就以为会制作,演了几部戏就以为自己会导戏的半桶水最没好感,但是虞泽改变了他的观感。   如果不是他特意看了所有歌曲的基本信息,他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第一次接触后期制作的人制作出的音乐专辑。   虞泽的粉丝们还以为虞泽是两年前没有粉丝经济支撑就会大厦崩塌的人,真是天真。   按照惯例,穆影会写一篇对《破茧》的乐评,但是在那之前,他分享了这张专辑到个人微博上,附言:   “凤凰已经涅槃重生。”   按照听众分类来说,专辑有两种销售模式,一种是前劲猛,这种是粉丝群体在为偶像草销量,他们比起歌更爱偶像,还有一种是后劲足,这种是普通听众在给自己找歌听,他们不在意唱歌的人是谁,他们只在乎歌好不好听,好听他们就四处安利,一传十十传百,就有更多的普通听众加入到买歌的行列中来。   白亚霖的专辑在发售一周后,销售速度越来越慢,而虞泽的专辑却在最开始的仿若凝滞后,进入突飞猛进的状态。   白亚霖的专辑无功无过,听众觉得还行,没有让他们失望。   对虞泽的专辑,整个互联网上都洋溢着惊喜的声音:   “虞泽登上了一个新台阶,歌舞双全不要太**,《Paradise》编舞完全变态级别,跨年晚会上虞泽跳《Paradise》居然还开麦了,我都惊呆了,他上台之前我还和小伙伴说他肯定不会开麦。鱼的体力果然不可小觑,柏蒂娜的腰还好吗?”   “如果不是在发售前夕公开恋情,这张专辑一定会爆的,也因为这样更加感叹,虞泽对柏蒂娜肯定是真爱了。”   “本来看到虞泽恋爱想脱粉的,一夜夫妻百夜恩,走之前买了一张专辑,没想到……就这么被留下了,展现实力果然是最好的说话方式。作为一个霸道总裁style的少女饭,白色情人节已经给鱼鱼草了三十张砖了。答应我,《你的星星》一定要登上打歌舞台一位。”   “不知不觉,虞泽也出道八年了,八年可以发生多少事?的确发生了数也数不清的事,我看见了你最辉煌的时候,也看见了你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如今你甩出无可争议的实力来向人们证明你自己,也让我可以向周围不理解的人们证明,我粉你八年是最正确的事,我希望你好好唱歌,好好恋爱,好好生活,之后也能把花路一直走完,一个八年老粉致。”   《破茧》的销量的确输给了白亚霖的新专辑。   但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虞泽输给了白亚霖。   白亚霖看似赢了,实则在这场专辑之争中输了,不过是输的没那么难看,还剩下一块摇摇欲坠的遮羞布而已。   如果他还想保留这张遮羞布,那就要在下一次发专辑的时候避开虞泽。   不止白亚霖,从《破茧》开始,虞泽会是所有流行男歌手最想避开同期发歌的人。   总的来说,虞泽的新专辑波折不少,但结果是好的,就连巩念瑜都亲自打电话来祝贺他销量喜人。   巩念瑜打电话的时候,虞泽和唐娜正在拍摄《O》四月封面的休息间歇里。   因为之前拍摄的《GQ智族》和《ELLE》一二月刊反响良好,虞泽的时尚资源越来越好,许多时尚品牌都捧着钱上门,想要虞泽代言他们的产品。   唐娜在选择代言产品的时候一向谨慎,她只给虞泽接了一个雷朋的代言,回绝掉了来找虞泽的所有运动品牌——她还在等,等那个勾勾朝他们伸出橄榄枝。   那是有一柜子AJ的虞泽的小小心愿,伟大的血腥魔女一定会实现小爬虫的愿望。   在巩念瑜和虞泽通话的时候,唐娜拿着手机研究虞泽新专和白亚霖新专的销量涨幅,按照这个销售趋势,虞泽险险保住了二位的位置,祭品危机暂时解除。   难道之后就要让他起起落落起起落落来规避契约生效吗?或者干脆就退出娱乐圈隐姓埋名了?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天才魔法少女。   唐娜相信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一定能想出解除契约的方法。   在那之前——   那就先起起落落。   乐坛不能混了,乐坛事业先停一停,免得一飞冲天把虫命冲掉。   按照常规,下一张专辑在半年或者一年后,她可以利用这个时间让他先在影视界混出个人样来。   正好喜事逢双,虞泽出演的《侠盗》在春节期间已经开播了,到现在为止,电视剧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   作为导演的林沣思每一集都坐在电视机前跟着全国观众一起观看,每天发表几条拍摄时的小事趣事,还承诺《侠盗》收视率破1.5%就让男主演黎弘穿女装,虽然被黎弘回复“信号不好,听不见”,但还是因此吸了一大波关注度。   《侠盗》第一集 就创下可喜可贺的1.2%收视率,随着剧情进展至第十集,收视率攀升至1.6%,百万网友涌到林沣思的微博下要求他履行承诺,一天后,林沣思发布黎弘的女装照,泥塑粉迅速将《侠盗》和女装黎弘迅速被顶上热搜第一。   当晚的《侠盗》收视率直接破1.8%,除了收视上涨外,《侠盗》在网络上的口碑也在不断上升,除开几个主演外,其中话题度最高的就是虞泽饰演的伯赏一角:   “伯赏本就不存在于世界上,他只是万千侠义的一个化身,在残忍的人世间贯彻一个侠义,伯赏在市井之间是“侠”,在他孤身面对数万大军,面对必死的局面时,他又变成了“义”。”   “为黎弘去看《侠盗》,没想到爱上虞泽。”   “林沣思说看了《侠盗》后没人会再怀疑虞泽的演技,确实如此,我不敢相信演出的活灵活现伯赏的人就是两年前的著名画报演技者。”   虞泽在《侠盗》里的表现超出唐娜预料,她原本只是打算让他在这部剧里磨炼磨炼,没想到,他很有可能会给他自己磨炼回一个最佳男配角奖回来。   这样也好,借着《侠盗》的热度,虞泽接一部好的戏剧出演男一号就更容易了。   唐娜当机立断,给黎弘打了电话,要来他之前推荐的“会公开选角的大IP”联系方式,用邮件投递了虞泽的简历。   如果能当选男一号就好了。   “可以继续了,大家集合一下!”摄影师高声说着。   唐娜收起手机朝虞泽走去。   《O》这次选择的封面背景是一栋现代风格的别墅,充满冷酷都市感的客厅就是他们的拍摄地点。   “虞泽,柏蒂娜——刚刚你们的配合非常好,继续之前的感觉,我们一鼓作气拍完!”摄影师鼓励地看着两人。   没错,来拍封面的是虞泽和柏蒂娜。   公开恋爱后,女友粉大清洗,虞泽人气受损不少,但是——谁在意女友粉的心情?   毕竟,正牌女友在这里。   “再靠近一点,再亲密一点——”摄影师不断喊道。   虞泽穿着一套普鲁士蓝的西装,衬得他肤色更加冷白。有的人肤色白会显得没有力量感,虞泽白是白,却丝毫没有虚弱感,他没有穿衬衣,紧实有力的腹直肌线条袒露在一丝不乱的西服外套下,简单粗暴地刺激着观者的眼球。   他歪斜地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浪形骸,眼神却冷若寒冰地注视着镜头。   金发的柏蒂娜趴在他的身上,两条微微重叠的小腿向上翘着,望着镜头的神情狡黠又俏皮。   拍完这组照片后,摄影师还不满足,他喊:“你们调换一下强弱,换柏蒂娜占据主动。”   摄影师话音落下,虞泽还没想好要怎么“调换”,唐娜已经扬唇一笑。   转眼,他腰上的皮带就到了她手里。   唐娜用皮带勾住虞泽的脖子,双膝跪在他双膝之间的沙发上,低头看着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虞泽。   他被皮带勾着脖子,仿佛被套上了项圈,然而他的眼神依然充满野性,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让人充满了想要征服他的**。 第74章   唐娜慢慢低头,金色的发丝垂到虞泽光洁白皙的胸口上。   他们对视的眼神充满张力,一个野性十足,一个自信张扬,这场驯服之战究竟会是谁的胜利?   周围观看的女工作人员看得心跳加速、目不转睛。   唐娜的嘴唇越降越低,直到她的呼吸直接洒在他的嘴唇。   虞泽的喉结不由自主动了动。   唐娜见状,露出支配者的笑容,金发紫眼,再加上上位者的气质,少女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散发出高贵凛然的气质。   摄影师连拍数张后,满意地喊道:“好!非常好!大家都辛苦了!”   唐娜马上扑在虞泽身上,把他的西服外套拉到一起。   她小声说道:“拉紧,不准给人看了。”   立即就有工作人员给虞泽递来衣服。   “嗯。”   虞泽从沙发上起身,从对方手里接过宽大的运动外套穿上,拉链一拉就拉到脖子。   他抿着唇,上扬的嘴角带着笑意,和拍摄中截然不同。   “走,换衣服。”   他牵住唐娜的手,往化妆室走去,唐娜不忘回头对工作人员笑着挥手:“谢谢啦,大家工作辛苦了!”   两人走后,工作人员们笑着打趣道:   “百闻不如一见,虞泽真是宠女朋友狂魔啊。”   “你们觉不觉得,虞泽恋爱后人都要好说话了,我刚刚去问他拍摄花絮可不可以公开,他还让我多放一点呢。”   “人家有实力了,不差那点女友粉。”   “我听说他的团队在洗粉,这么看来还挺像的。”   一名稍微了解情况的工作人员马上反驳:“什么团队?他就一个人单干,哪来的团队。”   “一个人也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了不起了……”   他们不知道,虞泽不是一个人。   虞泽有一个魔女带领的军团。   在化妆室里卸妆的时候,唐娜手机里的“Magic游戏工作室”群传出了好消息,等了很久的游戏版号终于下来了,已经改名为《梦幻异界》的养成模拟手游会在今天凌晨同时上架苹果商店和安卓市场。   这一天她已经等了许久,连营销游戏的ABC方案都定下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东风来了,她的一个亿小目标也即将完成了。   唐娜打开另一个叫“三人行必有我师”的群,手指啪啪啪地输入最新指令,没一会,三人群里的另外两人之一就迅速回了信息。   大师的小心心:“收到,大师的事就是我小心心的事,我马上行动。”   大师的小心心:“群里有条狗没有回复,大师也不用等他了,心不诚,办事也不灵。”   大师的小心心:“强扭的瓜不甜,大师,我拉你去二人群?”   一秒后,剩下的最后一人也回了信息。   为大师献上心心:“某些狗比不要信口雌黄,我已经向着大师的目标出发。”   唐娜安排好接下来数天的行动后,在手机上买了两张前往江西赣州的机票。   封印始皇恶灵的静山就在赣州,她要亲眼去看一看,封印下究竟有没有始皇恶灵。   这件事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谁也不告诉。   池羚音有事瞒她,黎弘则来历成谜,事关重大,她谁也不相信——除了虞泽。   她刚刚收起手机,坐在一旁的虞泽把他的手机递给她。   唐娜接了过来,发现手机上是他和步邱的聊天记录,步邱发了一个视频过来,小视频里是愉快地和他一起玩猫薄荷玩具的黑猫。   一段时间不见,黑猫胖了不少,皮毛也更加油光水滑,看得出他养得很好。   唐娜见此也放心了。   虽然她对猫过敏,但还是希望猫能找到一个好主人。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她被绑上火刑架之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养一只小猫。   虞泽不经意的温柔总是能切中她的要害。   第二天一早,有一辆上京起飞的飞机飞向江西赣州,有两辆黑色的商务车分别开向上京影视城和位于上京朝阳区的豪雅高级公寓。   徐柴去的是豪雅高级公寓。   他出现在娱乐圈著名影帝兼三好男人龚宇家门前的时候,龚宇的下巴惊得都快掉了下来。   “你……你怎么知道……”在各大综艺上口齿伶俐的龚宇吓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   “阿宇,怎么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当然,不是龚宇那四十六岁结发妻子的声音。   “我们男人说话,就不要女人插嘴了。”徐柴替慌乱无措的龚宇拉上门,勾着他的脖子走向一边:“你别怕,我要是想害你,直接网上曝光,来这儿找你做什么?你说对?实不相瞒,我这次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   “报信?”龚宇镇定些了,问:“什么意思?”   “你这个地点,被于心那条老狗给挖出来了,他正准备派人来蹲点了,你知道我一向和他不对头,我不想让他胜我一头……”   于心和徐柴不和是圈内公开的秘密,龚宇没怀疑这一点。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徐柴,说:“你打个电话就好了,怎么亲自来了?”   “我正好就在附近啊,我在跟拍《再见上京》,你知道,他们剧组就在离你不远的街区取景呢!”徐柴言之凿凿地说。   龚宇听徐柴这么说已经相信了一半。   知道徐柴不是来曝光他出轨丑闻的后,龚宇放松了许多,狡猾的本性又冒出了头,义正言辞地说:“里面那个是我表妹……”   “哎,我懂,我懂。”徐柴连连点头,说:“我肯定信你,只是于老狗最喜欢歪曲事实,你今晚还是别呆在这里,赶紧回去。”   “你说的有道理,我马上就回去……”龚宇忙说,他感念徐柴大老远跑来跟他报信,感激地说:“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我这个人最记别人恩情,你放心,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和我开口!”   “我确实有点小忙想要你帮……”徐柴说。   龚宇脸色一变,以为徐柴说的“小忙”是百把万。   他就说,狗仔怎么可能做亏本生意!狗仔的本质就是诈骗犯,不管是于心还是徐柴都一样!   龚宇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恹恹地问:“什么忙?”   “看到了吗?”   于心拿出手机摆到面如白纸的新晋人气偶像赖仁磊面前。   入夜后的上京影视城依然灯火通明,无数正在拍摄夜戏的剧组正在繁忙工作,谁也没有注意到隐于夜色的一辆黑色商务车,和车里坐的于心,一副小学生受训姿态站在门外的赖仁磊。   “……看到了什么?”赖仁磊呆呆地看着手机上的苹果商店页面。   “梦幻异界!第一个这么明显的你看不到?”于心不耐烦地说。   “我……我看到了?然后呢?”赖仁磊一脸忐忑。   “接下来的365天,你都要在候机的时候、候车的时候、拍戏间歇的时候——所有你空闲的时候,见缝插针地玩这个游戏。”于心说。   赖仁磊懵逼了。   他呆呆地望着于心:“……为什么?”   “为什么?”于心拿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你需要我再帮你回忆一下,一周前你在清场后的金銮殿龙椅上做了什么吗?”   赖仁磊浑身一震,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是他错了,他错的离谱,他错的彻底,他不该为了贪图刺激和剧组里的美貌□□搞在一起,更不该贪图刺激,在龙椅上和美貌□□圈圈叉叉还自以为没人知道他俩的好事!   “后生可畏呀!”于心感叹道。   赖仁磊脸上烫得慌,他小声说:“于哥,我错了,你别曝光我……”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于心说:“如果有媒体拍到你在玩游戏,而手机上显示的不是梦幻异界,而是什么吃鸡游戏、抽卡游戏……”   于心说:“呵呵,知道我的意思?”   赖仁磊啄木鸟式疯狂点头。   于心说:“看你听话,我指点你一句。”   “什么?”赖仁磊竖起耳朵。   “对狗仔态度好点。”于心说:“知道我为什么得到风声吗?就是因为你得罪了徐柴那个阴险小人,他想借刀杀人才把消息透露给我。”   赖仁磊愤怒不已:“原来是这样!”   “你记在心里就行,现在的你还没有给他添堵的实力,一切要从长计议。”   赖仁磊感动极了,觉得人间还是有真情在:“于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冲动。”   狗仔界的半壁江山于心在圈子里口碑一直很差,没想到都是可耻的谣言!   于哥可好说话了,知道他的秘密居然没有拿来敲诈他,只是让他去打个游戏——打个游戏而已,有什么难的?他又没有代言吃鸡或者王者!   “加油,我看好你,小伙子长得帅,人也呆,现在的大佬就好你这款。”于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赖仁磊高兴地朝他鞠了个躬:“谢谢于哥鼓励!我一定会加油,早日混出个人样的!”   “嗯。”于心简洁地应了一声,关上车门。   他看着手机里的名单,寻思着,下一个找谁呢?   不过短短一周,所有人都知道了新上线的游戏《梦幻异界》。   原因无他,有太多名人在玩了。   好像一夜之间,《梦幻异界》就在娱乐圈走红了,那从来不打游戏的龚影帝、新近走红的人气赖小鲜肉、以性感舞姿闻名的歌坛陈小野马、还有黎弘、池羚音等知名度很高的艺人都被陆续拍到玩游戏的样子。   这些人的知名度带动了《梦幻异界》的蹿红速度,王者荣耀爆红都有个缓冲期,《梦幻异界》没有,几乎是刚一上线,这个游戏就冲上了苹果商店游戏下载排行榜第八。   随着明星的影响力扩散,大量的粉丝跟风下载游戏,不过三天,《梦幻异界》已经一跃成为排行榜第四的位置,在它前面的,仅仅只有吃鸡和王者荣耀等三个红了很久的游戏。   一个名不经传,成立不过半年的小游戏工作室是如何制作出让娱乐圈各大知名人物都为之沦陷的手游的?   神秘的Magic游戏工作室成了游戏制作业中一个无人能够回答的谜。   唯一毋庸置疑的是,这个Magic游戏工作室,赚翻了。   听说Magic游戏工作室是一个大佬投资着玩的,创意和世界观都来自这位大佬做的一个梦,想必这位大佬一定已经在开庆功宴了。   大佬的确在酒店,却不是在开庆功宴。   在山海大酒店顶楼的9999包厢里,金发的少女和她的保护者坐在宽大的圆桌前,静待着她的客人到来。   最先来的是卓宇和他的左右手干彭。   看见正襟危坐的唐娜,卓宇笑道:“这是怎么了?很少看到你这么认真的样子。”   两人走到唐娜对面坐下后,干将说:“直说,这次约我们见面是为什么事?”   唐娜说:“再等等,还有人没来。”   卓宇原本放松的姿态变得戒备,他一脸狐疑,说:“还有谁?”   “来了你就知道了。”   没过一会,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池羚音出现在门口。   卓宇见到池羚音,松了一口气:“人齐了吗?”   唐娜说:“还没有。”   池羚音笑着走到圆桌无人的另一边坐下,笑着说:“看来这是个大宴会。”   干彭忍不住了,不耐烦地说:“还没有?你到底叫了多少人?你想做什么?”   “还有……”唐娜刚要说话,笑了:“来了。”   干彭回头朝大门看了一眼,门扉合得严严实实,没有人敲门也没有人进来。   “你在找我们吗?”   赵爽颉和白发白眼的袁梦从包厢里的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卓宇和干彭脸色大变!   干彭炮弹一样站了起来,对唐娜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数黑色的荆棘从他的皮肤上冒了出来,缠绕着他的手臂,尖端对准对面的所有人。   “别急。”卓宇慢吞吞地说着,他抬起手臂挡在干彭前面,目光盯着对面的唐娜:“我相信阁下特意攒局不是为了把我们一网打尽,现在人齐了,能说说你这么做的用意吗?”   “还有一个人没来,算了,我猜他不会来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唐娜说:“丑话说在前头,我知道你们立场迥异,但我邀请你们来是谈事的,不是打架的,谁要是想惹事——”   她的目光巡视过桌前的每一个人,谁都知道她没有说完的威胁不是玩笑。   “既然是要四方聚齐才能谈的事,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池羚音笑着开口,说:“不如我们就坐下来听她说完。”   “你当然站在她那边了。”赵爽颉不屑地开口:“你这个分管领导当的真好,下属越过你召开四方会议。”   “难道我们要一直僵持下去吗?”卓宇看着赵爽颉:“我愿意退让一步,赵处长如何?坐下来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赵爽颉冷笑一声,走到最后一方没有坐人的圆桌前坐下:“我就听听,你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恢复成黑发黑眼的袁梦在赵爽颉身边坐下。   “我把你们叫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重头戏来了。   唐娜不放过另外三方脸上一丁点的表情变化,她一字一顿地说:“静山脚下的封印里,没有始皇恶灵。”   “什么?!”   干彭和赵爽颉第一时间叫了起来,脸上不约而同露着震惊。   袁梦和池羚音沉默不语,神色凝重,眸光像是正在思索。   卓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很快消失。   “你去了静山?”袁梦问。   “是,前段时间我在窗外发现了有着血红色眼睛的乌鸦,我怀疑被人跟踪。”唐娜说:“使用玄学或者妖术能控制驱使动物吗?”   池羚音和卓宇对视了一眼,说:“能。”   “有没有一种玄学或是妖术,在控制动物后会使它的眼睛变成血红色?”   “……没有。”   “魔法能。”唐娜说:“袁梦说过我的灵气粒子和始皇恶灵同出一辙……没错,我们用的都是同一种力量体系,来自同一个异世界。我怀疑这只乌鸦和始皇恶灵脱不了关系,所以亲自去封印它的地方看了看,结果发现封印破损,下面的始皇恶灵不见踪影。”   唐娜承认的是早已经在另外三方那里形成的猜测,事到如今,瞒不瞒也没有意义了。   有力量的就是大爷,如今的唐娜别的不说,从类管处和自由天国那里保存自己的实力还是有的。   即使他们贪图她的力量,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碰瓷的能力。   “魔法……”大约是身在其位,必谋其职,赵爽颉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普通人也能学习魔法,变得和你一样吗?”   “只有具有元素亲和力的人才能成为一名魔法师,有魔法天赋的人万中无一,即使能够沟通元素,绝大多数有天赋的人都只能变出火苗烧烧蚂蚁——变得像我一样?”唐娜挑起嘴角,嘲讽地笑了笑:“下一个万年也许会再出一个。”   虽然受到嘲讽,但赵爽颉一点没失望,反而蠢蠢欲动。   他忍不住想,如果魔法能在世间推广,多一些“特殊的人”,那么妖怪是不是就不会被人类戒备监控了呢?   “你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吗?”卓宇问。   “很干净。”唐娜摇了摇头:“什么都没留下。”   “怎么可能跑了?!”赵爽颉看向池羚音:“封印的事是你们玄学界在管,底下的恶灵都不见了,你们没得到一点消息?!”   池羚音不慌不乱,冷静地说:“我们每年三月都派人去检查封印,今年的检查还没开始,但去年派去的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你能判断封印损坏的时间吗?”袁梦看向唐娜。   “只能看出有一段时间了,至少半年以上。”她说。   席间陷入了寂静。   袁梦紧皱眉头,始皇恶灵每次现身都会引起血流成河,上一次为了封印它,玄学界、妖界、普通人组成的科技界使出了浑身解数依然死伤惨重。   如今的玄学界和妖界式微,他们还有再一次封印始皇恶灵的力量吗?   袁梦开口问道:“既然你和始皇恶灵有关联,那么你也清楚他的来历?”   “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唐娜说:“喊的是为神服务的口号,实际狼心狗肺、无恶不作,杀人跟儿戏,最爱跟教会里的年轻执事乱搞……”   唐娜信口雌黄,把这位在教会里德高望重的红衣大主教说得一无是处,宛如地上淤泥。   她不是为了过嘴瘾。   在她肆意胡掐的时候,她也在仔细地观察着桌上这些人的表情。   袁梦眉头紧皱,眼神像是在说“世上还有这种人?”   赵爽颉也眉头紧皱,除了皱眉,他还歪着嘴,一脸肉眼可见的厌恶神情。   卓宇似笑非笑,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样子。   干彭一脸恶心。   池羚音的微笑还是那么无懈可击。   没有人露出明显破绽。   唐娜召开四方会议,明面上的理由就是告知封印已破,恶灵消失的事实,实际真正的目的,却只有她和虞泽才知道。   始皇恶灵的逃逸是全人类和全妖共同的头等大事,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圆桌会议上,代表四个不同势力的人和妖达成共识,在重新封印始皇恶灵之前,四方联手起来,拒绝内斗。   卓宇和干彭站了起来。   “自由天国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追查始皇恶灵的下落,我希望在我们出力追查恶灵下落的时候,不会有人或妖在我们背后捅刀子,就像现在我走出门,不希望有一头豹子从背后把我扑倒。”他彬彬有礼地说。   赵爽颉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冷哼一声。   卓宇和干彭离开后,赵爽颉看向唐娜:“你需要国家保护你吗?”   “怎么保护?”唐娜说:“上次那种大炮拿几个给我?”   “做梦。”赵爽颉说:“我们只能派武装人手给你。”   “炮灰再多也不能质变,算了。”唐娜耸肩。   赵爽颉被怼得不爽也没法发作,人家说得是实话。   “我们先走了,如果有什么发现再联系。”袁梦说。   继自由天国后,代表着国家势力的赵爽颉和袁梦也通过洗手间里的镜子离开了。   最后剩下的就是池羚音。   “玄学界这里,我会让大家提高警惕,搜寻始皇恶灵的蛛丝马迹,我也会亲自去一趟静山查看封印,寻找线索。”她说:“恶灵和你有恩怨,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唐娜点了点头。   “保重。”   池羚音也走了。   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唐娜和虞泽两人。   “他们都走了。”唐娜伸展了个懒腰。   “现在让我们看看,究竟是谁在平静的外表下藏了不可告人的小激动。”   她抬手扔出一截绿色的含羞草,转瞬间小草就舒展着叶片开始疯长。   这是她在宇舟拍卖会上买下的含羞草妖的本体,除了活得久一点,这株含羞草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连竞价的人都寥寥无几。   唐娜买下它也只是心血来潮,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的有派上用场的地方。   柔软的绿色枝条迅速蔓延至长桌另外三方刚刚坐的地方。   枝条缠绕上五张餐椅,似乎是收到什么养分一般,含羞草越长越多,有的地方叶片紧紧合拢,有的地方则放松舒展。   唐娜走了过去,依次感受了叶片上传递来的情感。   和她预料的一样,在赵爽颉、袁梦、干彭三人的座椅上,含羞草只捕捉到了单纯的震惊和忧虑。   重点在剩下的池羚音和卓宇身上。   她一直觉得这两人有什么瞒着她。   唐娜走到卓宇坐过的餐椅前,从含羞草上扯下一片叶子。   叶子传来幸灾乐祸的心情。   唐娜皱起眉头,他在幸灾乐祸什么?要说人界遭难他幸灾乐祸,三年前始皇恶灵引发大乱,妖界同样死伤惨重,他有什么信心觉得逃逸后的始皇恶灵不会对自由天国出手?   是无所谓?还是另有倚仗?   唐娜走到最后的餐椅前,扯下捕捉了池羚音情绪的叶片,一阵尖锐的疼痛划过她的手指,她下意识地松开了叶片。   “怎么了?”虞泽马上走来。   唐娜拦住弯腰要捡的虞泽,说:“不用了。”   她知道那是什么情绪,是恨。   “池羚音如果对刚刚的对话产生恨,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唐娜说。   虞泽毫不犹豫地说:“如果听到杀父杀母的仇人从监狱里逃出来了,我也会产生恨意。”   每个人的情绪都有理可循。   虞泽问:“你觉得谁是尼贝尔?”   “……我不知道。”   没错,唐娜认为尼贝尔就藏在她的身边。   也许从一开始,就藏在她的身边。   也许是卓宇,也许是池羚音,也许是那个来历不明的黎弘,也可能是从她身边走过的那个相貌平凡的路人。   “你还记得吗?池羚音来《侠盗》探班的时候,我本来想叫黎弘一起吃饭,五分钟前还在片场的黎弘五分钟后就在外面正好‘有事’了。”唐娜说。   “我记得。”   “宇舟拍卖会的时候,池羚音和卓宇都来参加晚宴了,只有他不见身影。”唐娜说:“再加上这次的无故缺席……”   虞泽看着她的眼睛,说:“他在躲池羚音,或者……同时在躲池羚音和袁梦。”   池羚音的阴阳眼能看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袁梦的真实之眼能看出生物最原始的状态。   他在躲其中之一,或者,两者都躲。   因为他是妖,或者,他就是尼贝尔。   两人走出山海大酒店,月亮已经挂上梢头。   唐娜的手机震了起来,她拿出一看,黎弘的名字亮在屏幕上。   唐娜接起电话:“你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别生气。”黎弘带笑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他说:“很抱歉,我信你,但是不信其他人。”   “既然你信我,那我们私底下见一面?”唐娜说:“难道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出乎她的意料,黎弘干脆利落地说:“不想。”   他说:“我不想搀和进这些和我无关的恩怨,我只在乎能不能早一天打开时空之门进入异世界。”   唐娜说:“我要是被始皇恶灵找了麻烦,你觉得还有人给你开时空之门吗?”   黎弘迟疑了,他过了一会才说:“你希望我怎么做?”他抢先说:“我打不赢始皇恶灵,如果你想让我去对抗他,你就别说了,我不是战斗人才。”   唐娜沉默片刻后,笑了起来:“好,看在你一直以来的表现份上,这次我就放你一马。希望你不会继续加深我对你的怀疑,否则……我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黎弘的声音轻快起来,他说:“当然,我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挂断电话后,唐娜脸上的笑容消失。   她暂时放过黎弘并不是她消除了对他的怀疑,而是此时不适宜和他撕破脸皮。   如果他不是尼贝尔当然皆大欢喜,如果他是尼贝尔,因此狗急跳墙了呢?   “走。”虞泽朝她伸出手。   唐娜牵着他的手,心里沉重的疑云好像因此变轻了,她摇晃着他的手臂,一甩一甩,虞泽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真奇怪,他的脸依旧是那张冷冰冰的脸,但她就是能从他眼里看出温柔。   她没有把祭品的事告诉他,一个人要是太洁白无瑕,就会让人不由变得小心翼翼,唯恐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伤痕。   她会解决掉契约,另寻其他方法复活。   血眼乌鸦出现在白色情人节,那一天原本是祭品牺牲的日子,它的出现是例行监视,还是别有深意?   一切都像坠入了迷雾。   这个世界,人人都在说谎,就连她也不例外。   她握紧了手中温暖的大手,她只信两个人不会对她说谎,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虞泽。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这个世界多残酷。   她都会活下去——   和虞泽一起活下去。   深夜三点是一天中黑暗力量最强大的时候,最适合阴谋滋生、流血和死亡。   自由天国大本营里,身穿西服的卓宇坐在书房里依然没睡,他戴着细边的眼睛,仔细审阅着自由天国组织名下的产业变化。   书柜上的老式钟表在时针指向3点的时候弹出一只黄色的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声音打破了书房里的静谧。   卓宇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合上报表站了起来。   他走到镜前,理了理领结的位置,随后走到书柜前,抓住了刚刚弹出的布谷鸟。   他掰折了布谷鸟的脖子。   书柜发出轻轻的咔嗒一声,自动向着两边缓缓打开。   卓宇抬腿走进密道。   密道两旁的油灯自动点亮,身后的书柜在他身后合拢。   在安静得像个坟墓的密道里,只有卓宇的皮鞋后跟轻轻落在石面上的声音。   他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一扇石门面前,他扬起嘴角,将石门上的机关按下,石门像自动卷帘门一样向着上门慢慢升起。   一个黑色的影子从石门背后逐渐露出来。   空气开始流通,卓宇能看到有人坐在那里,却闻不到丝毫气味。   “晚上好。”卓宇微笑着走进石室:“始皇阁下。”   他轻车熟路地在石桌另一头坐下,看着对面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人”——暂且称之为人。   虽然他们已经见过数面,但直到现在,卓宇依然不知道传说中的始皇恶灵长什么模样。   每次见面,他们都在这间石室,穿着斗篷,浑身遮得严严实实的始皇恶灵就坐在椅子上,直到他离开也从不起身。   它的面孔隐藏在晦暗的阴影下,只能从苍老沙哑的声音暂时判断,是个男人。   卓宇微笑着开口:“请你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不为别的,封印损坏,您失踪的事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他等了一会,对面的黑影没有说话。   卓宇说:“接下来您有什么准备呢?”   “……做好我吩咐的事,其他不用你管。”   他的声音又干又涩,像是生锈的锯子来回在木头上拉扯,一种生命的腐朽感从这衰老的声音里油然而生。   “您吩咐的事我的确都做好了,不管是时空之门还是现在的通风报信。”卓宇说:“还请您也要信守诺言,在事成后统领万千恶灵助阵我推翻人类暴政。”   “用不着你提醒。”   卓宇问:“阁下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我能理解,我们合作了这么久,总该让我知道您的真正目的了?”   “你……”对面的黑影缓缓说:“还没资格。”   “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卓宇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阁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血腥魔女已经对我起疑,接下来换你派人替我盯着她的动向。”   卓宇微笑道:“愿为您效劳。”   他走出密室,回过头时,石门缓缓下降,它依然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想起唐娜今天在圆桌会议上说的“糟老头子”,卓宇心中闪过一丝轻蔑,面上却不露分毫。   转身向密道外走去时,卓宇的手机在兜里震了起来。   他拿了起来,看也不看地接起:“喂。”   “……方便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是让你没有十万火急的事都不要主动联系我吗?”卓宇的声音带上不悦。   “抱歉,卓先生!我也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想听听您的想法……”   “说。”   “今天的事,您怎么看?”   “什么?”   “如果我们能获得学习魔法的方法并且推广出去,中国十四亿人口里,总有那么十几万人能学会魔法?其中肯定也会有达官贵人或是他们的直系亲属,我们扩大了‘特殊’的人口基数……”   对方话没说完,卓宇已经露出冷笑:“你觉得单靠扩大异于普通人的人口基数就能改变妖的处境吗?”   “……难道不是吗?”对方的声音有些疑惑。   “纵观人类历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放在哪个时代不适用?人类连真正的民族平等都做不到,你还指望他们平等对待非人生物?”   “……”   卓宇苦口婆心地说:“我知道你的本心是好的,但是反抗人类暴政的这条路容不得一丝分裂思想,一步走错,全盘皆输——你是自由天国的股肱之臣,一定不要让我们失望。”   “……您说得对,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有时候……只有流血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 ”他失望地说。   “你的位置特殊,一定要坚定正确的信仰,相信我,现在的艰难险阻,都是为了妖族强盛光明的未来。”   “是,我会记住您说的话!”   电话挂断,豹妖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闪而过,卓宇扬起嘴角,将手机放回兜里。   所有妖的努力,都是为了一个强盛光明的未来,而这个未来的主人——   只会是他。 第75章   春天来了。   三月刚到,街上还有人穿着羽绒服,也有心急的人已经试探地换上春装。   上一个二月发生的影响最大的事不是虞泽和白亚霖的流行小天王之争,而是一款叫《梦幻异界》的游戏的一炮而红。   《梦幻异界》一开始席卷的是娱乐圈,再借由娱乐圈的影响力,病毒一般扩散向普通大众。   红到什么程度?   咖啡厅、车站、学校、地铁站,在这些地方,每十个拿着手机玩游戏的人,就有七个在玩《梦幻异界》。   不过短短一月,《梦幻异界》在苹果商店和安卓市场上的下载率就分别上升到了同类第三和第四。   人们第一次发现手游还有这么多玩法,他们既可以在小镇上当一名面包学徒,以成为为女皇服务的皇家面包师为目标,也可以选择做一名药剂师,以成为镇上首屈一指的药剂大师为目标,更可以做一名呼风唤雨的魔法师,学习光明魔法为教会效力,学习黑暗魔法效忠亡灵教廷。   善与恶的选择只在一念之间,你可以和任何你想对战的人对战,只要你不惧皇庭或宗教裁判所发布的追捕令。   《梦幻异界》强调的是高自由度,高到只要你拥有针线,就可以通过学习自制服装,服装上的纹路和图案都可以随心自定,如果你正好兜里有某种素材,你甚至还可以选择将素材加入你的服装,哪怕你的素材只是一根面包,你也可以选择将面包和麻绳组合起来,挂在腰间。   《梦幻异界》的“异界”目前只包括一个初始小镇,据说Magic游戏工作室下一步是加入皇庭地图,但就目前所有的小镇来说,玩法已经丰富到让玩家目不暇接。   整个小镇都由真实玩家组成,不论是旅馆的老板还是骑着黑龙从小镇上空掠过的黑魔法师,每一个角色都由玩家担任,其独特的Q版捏人系统让每一个角色外貌都有所不同,因此也被戏称为魔幻版的“模拟人生”。   每一个玩过《梦幻异界》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乍一看像是小女生游戏的手游有着让人不知不觉沉迷的魔力。   毫无疑问,开发这个游戏的投资商赚得盆满钵满。   没错,唐娜因此完成了她的一个亿小目标,不仅如此,她还超额完成了。   上次清算资产的时候,她有4280万现金,外加一个籍籍无名的游戏工作室、一辆价值1300万的旗舰级超跑。   后来她争气的小奴隶接连给她挣回片酬、代言费、专辑盈利等几笔不小的收入,加在一起就已经有7000多万。   《梦幻异界》发售了,在前所未有的超豪华宣传阵容下,短短一个月的盈利就高达……   5亿。   这还只是游戏发售第一个月,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个数字还会不断攀升,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破掉王者荣耀一季度净利润145亿人民币的神话。   今年刚满十七的唐娜不仅是个传奇级魔法师、狗仔皇帝、皇家公主、还是个身价过亿,坐拥实力与美貌兼备的人气男星的成功女商人。   “人无完人……错的,我就是这个伟大的完人。”唐娜看着银行发来的短信通知,由衷感叹道。   “别看了,已经到了。”虞泽说。   纯黑色的超跑停进地下停车场的空车位,虞泽单手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后,跟着探身来解副驾上唐娜的安全带。   唐娜从手机上移开目光,正好看见近在咫尺的虞泽。   他肤色白皙,纤长的睫毛和清澈的眼眸又暗含光泽,黑与白的对比简洁又强烈,怎么看怎么好看。   唐娜撞过去,唧一口用力亲在他脸颊上,在他抬眸看来的时候,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笑容。   她还没笑够两秒,虞泽就凑过来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迅捷而轻巧,她回过神时,他已经退回了原位。   唐娜愣住。   虞泽看了她一眼,说:“傻瓜,下车。”   安全带的锁扣发出咔嗒一声,她身上的压力骤轻。   虞泽已经开门下车,她连忙跟着下车。   她走到站在车头前等她的虞泽面前,噘嘴说:“你占我便宜,我还没有同意你亲我!”   虞泽朝她伸出手,神色平静:“我也没有同意你亲我。”   唐娜抓住他的手,故意荡来荡去。   “你见过奴隶请示奴隶主的吗?”   “奴隶主都能和奴隶谈恋爱了……”   “你竟敢和伟大的血腥魔女顶嘴,你死定了,我会用今年新出的AJ砸死你。”   “那我也不能束手就擒,一份Lady M的巧克力千层能堵住你的嘴吗?”   两人对视一眼。   唐娜先红了脸,她恼羞成怒地一拳打向虞泽的手臂:“你怎么这么幼稚!”   虞泽忍着笑,揉乱了她金色的头顶。   少女鼓起脸颊,对他又是一阵小拳拳攻击。   虞泽还是个流量偶像的时候,有个娱记曾采访他,看见街上甜蜜的情侣会不会觉得羡慕。   当时的虞泽只回答了两个字:“呵呵。”   现在的虞泽:“真香。”   两人打打闹闹地乘着电梯上楼后,刚刚恢复平静的停车场再次迎来新的客人。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停在虞泽的超跑对面,两边的车门打开,白亚霖和赵健从车上走了下来。   “剧本背齐了吗?”赵健问。   衣着休闲的白亚霖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赵健说:“你比其他人都要早二十四小时看到剧本,这就是你的优势,你要记住,你的目标是男二号程勋,程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看了剧本已经心里有数,我们只有目标明确,让才能在公开选角中具有更大选角。”   两人走到电梯前,白亚霖看着正在跳动的电梯层数,心里越来越紧张。   赵健看出他的状态,说:“《罪业》这次公开选角一定会吸引很多人来试戏,你一会见了人多也不要紧张,他们的人气支撑不起角色,顶多只能拿个小角色,有资格和你竞争男二号的演员是凤毛麟角。”   白亚霖沉默半晌,忽然问:“虞泽有可能来吗?”   赵健犹豫了:“这就说不准了,要是虞泽真的出现,你也别冲动,他现在今非昔比,我们……”   “我知道。”白亚霖不耐烦地打断他。   后面的话,他不想听。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进去。   电梯上的数字开始上升,白亚霖望着那个数字,不由自主地想,虞泽要来试戏的话,柏蒂娜也会来吗?   赵健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说:“如果柏蒂娜也来了,你别再……”   白亚霖再次打断他的话,赵健怎么嘴里就说不出一点让人高兴的东西呢?   “我知道。”他满脸烦躁:“虞泽的女人,我看一眼都嫌恶心。”   赵健瞥了他一眼,神色微妙,说:“……希望你说到做到。”   白亚霖看他那表情就生气,他什么意思,觉得他做不到吗?!   开什么玩笑,每次看到柏蒂娜和虞泽公开秀恩爱,他都像吃了屎一样恶心,即使有过心动,那也是无知的幻觉!   他再看柏蒂娜一眼,他就是虞泽的狗!   脚下一震,电梯门缓缓向门外打开。   白亚霖刚要一脚踏出电梯门,身体僵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门外那一抹金色。   金发的少女听见身后的开门声,回过头来,看见他:“harpe?”   唐娜惊讶地看着出现在电梯里的白亚霖,他一个歌手,也来参加电视剧选角?   “柏……柏蒂娜。”白亚霖说。   白亚霖身边的赵健闻言皱眉,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虞泽回头看了眼白亚霖,眼中露出厌烦,他抓着牵在一起的手,把唐娜拉到自己身前,让她正视前方。   白亚霖脸色有些难看,却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吞。   他就不明白了,整天臭脸的虞泽有什么好的?张紫娴愿意热脸贴冷屁股,柏蒂娜也愿意,那屁股镶了金吗?!   赵健去队伍前面走了一圈回来,对他说:“人太多了,从门口一直排到这里,只能先等了。”   等可以,他不愿意和虞泽一起等!   虽然不愿意和虞泽一起等,但是他不由自主看向前面那个金色脑袋,回答违背了他的决心:“……哦。”   不!他绝不当虞泽的狗!   “你在这里等,我下楼抽根烟。”   不等自己后悔,白亚霖转身按开电梯门,走了进去。   “注意手机,我随时给你打电话啊!”赵健喊。   “知道了。”他不耐烦地说。   他离开是对的,赵健站在虞泽身后,排队的一路上都在被冷冷的狗粮拍打。   赵健认识虞泽八年,简直都要怀疑面前这个表情无奈,声音无奈的人是被异世幽魂魂穿了!   他认识的虞泽,提提嘴角都是天大的面子,这个脸上微笑不断的人是谁?!   排队的整个过程里,赵健都怀着惊悚的心情看着前面打打闹闹的两人。   好不容易,终于排到大厅门口了,赵健连忙把白亚霖给叫了回来。   站在门口的一个工作人员递给他们一张A4打印纸,纸上印着号牌,赵健瞥了一眼就夹在了胳膊里,他和白亚霖走进大厅后,发现大厅坐得满满当当,每张桌前都坐满了人,连一张空椅子都找不到,不少人直接靠坐在墙边。   这种时候就要看会不会做人了,会做人的——   “白哥,你来坐我这儿,马上就要到我的号了!”一个相貌普通的平头男从不远处的圆桌前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道。   虽然赵健对那张平凡的脸毫无印象,但这不妨碍他们坐他的椅子。   白亚霖在大厅的入口处坐下后,先进大厅的虞泽和唐娜还站在过道中央,他们刚想站到角落去的时候,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送猫的那个!你们也来试镜啦?”   唐娜转头望去,步邱在不远处的一张圆桌前冲他们挥手。   他们走过去后,唐娜看见步邱的面前摆着一张A4纸,纸上的剧本片段和他们不一样,号码牌在他们后面不少。   “怎么了?”注意到唐娜在看他的A4纸,步邱问。   “和他的不一样。”唐娜说。   “真的吗?我还没看过其他人的纸张呢!我能看看吗?”步邱看向虞泽。   虞泽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纸张递给他。   “我的也给你看。”步邱把自己的递给虞泽。   剧本被打散了,分散在整个大厅,有天赋的不用提前准备也能发挥如常,对天赋一般的普通人来说,当然是剧本看得越多,越有把握。   “你来这里坐。”步邱还把自己的座位让了出来。   虞泽推让后,步邱说:“你放心,我找得到地方坐。”   看他很有信心的样子,虞泽对唐娜说:“你坐。”   唐娜不客气地坐下了。   这些小爬虫让来让去可真麻烦。   步邱转身离开了大厅,过了那么五六分钟后,他不知道从哪儿倒腾了两个苹果箱回来。   他把苹果箱重叠在一起放在唐娜身旁的空地里,自己坐了一头,大方地招呼虞泽也来坐下。   虞泽这回没客气了,在他身旁坐下。   “那是谁?”白亚霖眯眼看着和虞泽坐在一起的那个年轻男人。   “眼生,我也没见过。”赵健举起手机,装作自拍的样子拍了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发给熟识的圈内人,附文:“谁知道这个人?”   不一会,对方就回话了:“这不是步邱吗?你在哪儿看见他的?”   “罪业选角现场。”   赵健回复完,打开网页“步邱”这个名字,片刻后,咋舌道:“你知道这步邱什么来头吗?人家是演舞台剧的,毕业以后就进了上京大剧院,去年十月才离开剧院。”   “舞台剧?”白亚霖皱起眉。   “不自量力,舞台剧的演法和影视剧一样吗?”赵健说。   微信再次传回消息,熟人说:“他在业内还挺有名的,愣头青一个,业务水平可以,做人不行,傻头傻脑,去年得罪了剧院院长被赶出来,没想到跑去混影视界了。”   赵健回复:“他和虞泽关系看上去不错,果然是物以类聚,他们可以一起讨论得罪人的一千种方法。”   收起手机后,赵健对白亚霖说:“在舞台剧混不下去跑来影视剧投机的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   人群忽然一阵轻微的骚动,黎弘和一个著名男演员结伴走了进来,他们在门口礼貌友好地告别后,分别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黎弘朝虞泽和唐娜走了过去。   “你多少号?”黎弘站到虞泽身前。   虞泽从苹果箱上起身,说:“47。”   “那还有得等。”   “你也来试戏?”唐娜盯着他。   “已经试过了。”黎弘笑着说。   “你们认识吗?”步邱惊羡地说。   “这个圈子很小,你迟早也会认识的。”黎弘朝步邱伸出手:“步邱,我看过你的舞台剧,你是个很有潜力的演员。”   “谢谢……”步邱木讷地握住他的手:“我也是来碰个运气,他们都说我选不上……但万一选上了呢?我没演过电视剧,但我看过不少啊……”   黎弘笑道:“那就祝你心想事成了。”   他收回手来,看着唐娜:“还在为上回的事生气?”   碍于周围的人群,唐娜微笑:“你说呢?”   “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算是我的赔罪。”黎弘压低声音,对两人说:“男女主演已经定了,女主演是张紫娴,要不要试戏,你们自己决定。”   唐娜看向虞泽:“你还想试吗?”   虞泽漫不经心:“为什么不?”   唐娜和他想得一样,她对黎弘耸了耸肩:“那坨臭狗屎在我们心中没那么重要。”   “那就好。”黎弘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黎弘离开后,步邱激动地跟虞泽说:“黎前辈人真好。”   唐娜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你们和张紫娴关系不好吗?”   一般人问这个问题都会思量再三,只有步邱,直截了当地就这么问了出来。   “你还真是不关注娱乐八卦啊。”唐娜说。   虞泽和张紫娴的破事,她还以为经过于心爆料后应该众所皆知了呢。   “不怎么看。”步邱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被唐娜打岔了一下后,他也忘了继续追问他们和张紫娴的关系,转而继续钻研起了剧本。   虞泽也开始认真看剧本,唐娜闲得无聊,拿出手机开始玩《梦幻异界》。   步邱中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下好了,他又找到了好奇的话题:“你也在玩《梦幻异界》吗?最近这个游戏太流行了,我身边的朋友都在玩。”   唐娜看了他一眼:“你不担心接下来的试戏吗?”   步邱不以为意地说:“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报名了十几个剧组,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呢。我以前没演过电视剧,本以为要从龙套开始,没想到大家听说我演过几年舞台剧,都愿意拿配角给我试试,能演个男N号我已经很满足了!”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性格,唐娜倒是不讨厌,比起愚蠢的小爬虫,她更讨厌的是自作聪明、阴险狡诈的死蛆虫。   等了快两个小时,白亚霖先被工作人员叫走了,又过了一会,终于轮到虞泽的号。   虞泽从苹果箱上站起,对唐娜说:“我走了。”   唐娜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发挥失常,她伸出手后,他也跟着伸出手,唐娜捏了捏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说:“拿好,我分给你的好运。”   虞泽蜷缩起手指,笑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惊掉一众偷偷看着这里的小明星。   虞泽走后,步邱狐疑地看着唐娜:“你们是男女朋友?”   “干嘛?”   “……你成年了吗?”   唐娜从手机上移开目光,看向步邱:“你看我像多少岁?”   “十六,撑死十七。一个月都不能再多了。”步邱一脸肯定。   ……眼睛真毒。   唐娜咳了一声,说:“既然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那我们就赌一下?”   “赌什么?”   “你赌我成年没有,赌注就是你身上所有现金。”   步邱毫不犹豫:“好啊!”   唐娜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怼到步邱眼前:“拿钱。”   步邱的眼睛挤成斗眼,看清上面的出生年月后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捂紧裤兜。   唐娜收起身份证,说:“想耍赖?”   步邱一脸犹豫,片刻后,真的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其中所有的纸币,唐娜目测那厚度至少也有两千。   “我刚取的这个月的生活费。”步邱哭丧着脸说:“你的娃娃脸为什么这么逼真……”   唐娜本来就是开玩笑,现在谁还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啊?她自个身上连一元现金都没有,出行全靠刷,谁知道步邱这么不走寻常路。   她在步邱的注视下拿过那一叠纸币后又拍回他手里:“给我的猫吃顿好的。”   “你不要?”步邱吃惊地看着她。   “呵呵。”   年轻的传奇级魔法师·亿万富翁·一国公主·人生赢家不屑地撩了撩头发。   有人陪着说话,时间一会就过去了,在虞泽回来之后,步邱的号码也被念到,他从苹果箱起身,对虞泽和唐娜说:“我有点希望能被选上了,如果能和你们在一个剧组工作就好了。”   “以你的实力,一定可以的。”虞泽认真地说。   “借你吉言!”步邱说完,朝唐娜伸出手,一脸期待。   唐娜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傻头傻脑的人,她还没做什么呢,虞泽已经握住他的手:“嗯,去,加油。”   他把步邱朝大门方向推了一把,步邱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一脸遗憾地走了。   虞泽试完戏,现在就只剩下等结果了,唐娜从椅子上起身,问:“发挥得怎么样?”   “发挥如常。”   虞泽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他能听到附近坐着的人们中传来低声的议论:   “好黏糊……”   “真甜……”   “公开恋爱,胆子真大……”   初中生谈恋爱的时候,会在课桌底下偷偷摸摸地手拉手一节课,恨不得24小时都黏在一起。   成年人哪有随时随地都牵着手的,就是谈恋爱也不会随时随地都牵着手,但是虞泽已经习惯手里有一只小手,身旁有一个身影,习惯能将所有不寻常的东西变成寻常。   需要考虑的因素越多,感情越不纯粹,虞泽庆幸自己拥有的不多,所以还能纯粹的去爱一个人。   当天晚上,国剧盛典在上京大剧院召开了颁奖典礼,虞泽以《侠盗》伯赏一角从众多劲敌中脱颖而出,成功获得最佳男配角奖,成为当夜最大黑马。   在保姆车上观看了直播的白亚霖看得咬牙切齿。   虞泽永远都会恰到好处的领先他一步。   他们就像一前一后两个登山的人,看着距离相差无几,但无论他怎么追赶,虞泽都会刚好领先他那么一步。   《罪业》的男二号,不出意外也会是虞泽的囊中之物!   白亚霖越想越气,一脚踢在前面干净的椅背上。   谁也没有想到,一周后选角结果公布,男二号既不是刚得了最佳男配角奖的虞泽,也不是头次触电,拥有天然话题度的白亚霖。   中选的是一个从没在电视上出现过的小人物,步邱。   演员们还没发话,部分粉丝们先忍耐不住了,纷纷涌到《罪业》的官微下发表意见:   “没演过电视剧的人把刚拿了最佳男配角奖的人PK下去了?你怕不是在框我。”   “选角的人是谁?有毛病?”   “还是觉得虞泽更适合这个角色。”   “不如把试戏过程都公布出来,让网友自己来选。”   在其他试戏的演员都对这场小风波置之不理时,虞泽第一个转发了宣布选角结果的微博:   “支持。”   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这位传言十分高冷的流量男星居然在五六年就关注了步邱的微博。   ……而步邱直到前几天才回关虞泽。   别的被筛下去的男演员心情怎么样粉丝不清楚,虞泽的心情却已经很明显了,鱼粉们瞬间改了风向,纷纷恭喜步邱一出道就喜提大IP男二号。   一天后,《罪业》官微公布了十位男女演员的试戏视频。   这十位演员都是前来试戏的演员中演技最突出的那一批,步邱和虞泽就位列其中,白亚霖则不在里面。   试戏过程披露后,网上的质疑声瞬间没了。   展现实力,是让人闭嘴的最好途径。   虽然和《罪业》失之交臂了,但是虞泽丝毫没觉得失望,他能接受任何公平竞争的失败。   就像是为了补偿他似的,在虞泽接到落选通知的当天,他接到了人生中第一个电影的邀约,在试戏之后,对方爽快地和他签下男主演的合同。   对虞泽来说,还有比接到电影邀约更值得开心的事。   那就是——   耐克终于向他伸出了橄榄枝,邀请他成为为期两年的品牌代言人!   同时受到邀请的还有唐娜,耐克邀请她成为童鞋的代言人。   唐娜继一个亿的小目标之后,再次完成了一个小目标。   拍摄代言那天,唐娜和虞泽天还没亮就驱车前往了摄影棚,他们忙活了整整一天,终于在六点过的时候下班。   为了庆祝拿到耐克代言,他们本打算去餐厅吃顿好的,刚刚坐上车后,步邱的视频电话忽然打进了虞泽的手机。   虞泽把手机放到手机架上,按下通话键。   步邱有些紧张的脸出现在屏幕那头。   “虞泽——”他瞥到出现在镜头旁的唐娜:“柏蒂娜——”   “嗯,怎么了?”虞泽说。   步邱吞吞吐吐地说:“你们晚上有空吗?”   “你要请吃饭吗?”唐娜问。   “你怎么知道?”步邱愣了一下,说:“我做了一大桌子菜,你们要是有时间的话,来我家吃饭……我一个人住,很方便的!”   虞泽看向唐娜,唐娜想了想,懒懒地说:“你家在哪儿?”   步邱连忙报了一个地址,正好离他们拍摄的地方不远。   唐娜说:“-十五分钟后到。”   她挂了电话。   按着步邱说的地址找上门后,穿着咖啡色围裙的步邱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请进,请进——”   虞泽在门口停下:“有鞋套吗?”   “瞧我这记性!”步邱连忙从鞋柜里拿出两双鞋套递给他们。   唐娜站在玄关已经闻到了扑鼻的家常菜香味。   步邱住的地方不大,大概七八十平米的样子,只有虞泽现在住的公寓一半大,环境却比虞泽的公寓还要乱上两倍。   不知道穿没穿过的衣服,小山般堆在入门后就能看见的客厅沙发上,大概是发现了唐娜的视线,步邱“啊”了一声,小跑过去抱起沙发上的衣服。   “刚从阳台上收进来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挂起来!不好意思了!”步邱抱着一堆衣服跑进卧室。   中途还差点踩到一只彩色的编织球滑倒。   他把衣服都扔到床上后,又走了出来,热情地招呼着:“菜马上就好了,你们先喝点什么?可乐?雪碧?王老吉?”   唐娜说:“可乐。”   虞泽要了雪碧。   步邱乐颠颠地跑到狭窄的厨房里给两人拿了饮料出来,主动给他们打开电视后,才又匆匆走回厨房。   半小时后,步邱喊开饭了,唐娜走到餐厅,被满汉全席一样丰富的宴席给惊呆了。   长长的餐桌,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有唐娜爱吃的番茄炒蛋,也有通常只会出现在饭店里的狮子头,除了热菜,凉菜都有猪头肉和卤鸡爪、腊排骨等好几种。   虞泽问:“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是啊,地方小,人手也不够,我从早上就开始准备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步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唐娜不为所动,一屁股坐到桌前,问:“是谁放了你鸽子?”   “……你怎么又猜到了。”步邱耳朵有些发红。   唐娜耸肩:“很明显,这一大桌子菜是给七到十个人准备的。”   步邱说:“唉,说来话长,我们坐下边吃边说。”   步邱和虞泽接连坐下后,步邱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被《罪业》剧组录取了么,我就想邀请以前剧院里的朋友过来吃顿饭,也算是给自己的新生活庆祝一下……”   “他们都拒绝了?”唐娜问。   “他们都答应了。”   唐娜替他说完没说完的话:“然后临到六点了一起放你鸽子。”   “……没错。”步邱脸上有些落寞:“可能是我时间选得不好,周末了,大家都很忙……”   唐娜说:“你是被孤立了。”   虞泽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唐娜不服气地看了他一眼,她没有说错呀!   “我也这么觉得。”步邱一脸灰心丧气。   唐娜刚要说话,鼻子突如其来痒了起来,她在喷嚏打出之前,猛地转过头:“啊嘁——”   “奥利奥,你怎么出来了!”步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唐娜揉着鼻子回头,看见一只身形矫健优美的黑猫走到了桌边,睁着一双明黄色的眼睛看着她。   “它叫奥利奥?”   “是啊,要我把它关起来吗?”   “……算了。”她搓了搓鼻子,觉得还能忍。   “快吃,别等菜冷了!”步邱招呼道。   三人开始动筷后,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前不久的那次公开试戏上。   “……试戏后我一直走霉运,前天我睡觉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煤气都忘关了,要不是我起来上厕所发现,我只能去地底下接着演我的戏了。所以我收到复试通知的时候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复试!”   步邱激动不已地说:“真的去了以后发现就我一个男演员,我才相信这是真的!本来我只想着拿一个男配角,不管是男四号男五号还是男六号……只要不是龙套就行!没想到剧组居然把男二号的角色给了我!不怕你们笑话,剧组在微博官宣之后,我才敢告诉家里这个消息,我还把通知入组时间的信截图保存,发到家族群和朋友群了!”   要不是知道步邱说话不过脑子,唐娜都快以为他是故意在虞泽面前炫耀自己复试过关了。   听这话的虞泽也是个脑沟平滑的小爬虫,作为落选的演员之一,他还在为他由衷高兴,鼓励道:“以你的演技一定可以的。”   看着他俩,唐娜就觉得——世界和平美好亮堂堂。 第76章   她悠然地啃着卤鸡爪,黑猫在她腿边贴着走来走去,忽然,她注意到餐厅入厨房的门旁,在置物架上摆着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站在中间的那个显然是步邱,他穿着大学毕业的学士服,两侧的中年男女应该是他的父母,他们站在大学校门前笑得一脸灿烂。   “那是大学毕业时照的。”注意到唐娜的视线,步邱怀念地说:“一晃眼,几年就过去了。”   “你父母不在上京吗?”虞泽问。   “在,不过我不想住在家里,这么大一个男人,还住在父母家里,说出去多好笑呀。”步邱不好意思地说:“可惜这么久了,我还没混出个人样。”   “你在影视界出道的起点很高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在这一行出人头地的。”虞泽罕见地夸了人。   “希望如此。”步邱一脸腼腆:“离《罪业》开机还有一段时间,我打算下周用这几年打工攒下的钱带上父母去日本看樱花,他们两一直想去日本看看,可能是想给家里买个智能马桶盖……到时候我们肯定会去寺庙,我给你们也求个姻缘符啊!”   步邱拍着胸口:“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千万别和我客气,要买什么面膜也一并给我说了,我带两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去,就是你们要我带电饭煲,我也能带回来!”   唐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像虞泽这个收入的人怎么可能托人从日本带电饭煲,想要什么直接淘宝买了,有时间的话,打个飞的去日本逛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更别提唐娜了。   步邱望着忍俊不禁的唐娜和嘴角带笑的虞泽,讪讪地说:“我又说错话了吗?你们别往心里去……我这人是不怎么会说话……”   “谢谢你的心意。”虞泽说。   “哎,不谢,不谢,你们高兴就好。”步邱腼腆地说。   吃完饭后,虞泽和步邱在客厅说话,唐娜走到已经没人的餐厅。   她确认客厅里的步邱没注意她后,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个魔法阵。   幽蓝色的魔法阵在空中凝聚,转瞬后飞散,幽蓝色的星芒隐入各个房间。   这是一个小魔法,没有攻击性,却能驱逐不幸。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像忘关煤气之类的不幸不会再在这个家里发生了。   “娜娜。”   虞泽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唐娜小跑回去,牵住他的手。   “谢谢你的款待,祝你早日达成心愿。”虞泽用另一只手和步邱握了握。   两人离开步邱家后,天上已经挂满了繁星。   从楼下到停车场的这段时间里,唐娜慢慢晃着虞泽的手,他也配合地,跟着她的节奏一晃一晃。   没什么特殊的,但她依然觉得心脏充满了棉絮一样柔软的情感。   就是这么平凡的日常也能感到幸福,对从前的她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   她六岁到十六岁的这十年,宛如空中阁楼,她学到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怎么活下去。   在遇到虞泽之后,她才感觉到凝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在遇到虞泽之后,她才明白爱屋及乌的含义。   “我们什么时候也出国玩啊。”她说。   “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她顿了顿,说:“去有海的地方。”   “现在开始计划,放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虞泽握住她的手。   “嗯。”她说:“姻缘符是赎罪券一样的东西吗?”   “不是。”   “它不要钱吗?”   “要。”   “那它和赎罪券有什么区别?”   虞泽词穷了。   “……等步邱回来后你问他。”   “嘁。”唐娜不屑地说:“他那么笨,一定不知道。”   等步邱从日本回来,她还是亲自研究研究那所谓的姻缘符到底是骗人的玩意还是确有其事。   唐娜没有想到,她没有得到姻缘符,也没有办法询问那个傻头傻脑的呆头虫姻缘符和赎罪券的本质区别。   一周后,微博推送了一条新闻“《罪业》男二号步邱意外车祸成植物人,《罪业》选角或将再开。”   唐娜看到消息后,和虞泽第一时间赶去医院。   步邱名气不大,蹲守在医院门口的狗仔只有一个,他原本在开着门的商务车里昏昏欲睡,听到有刹车声才猛地睁大眼。   看见下车的金发少女和虞泽后,狗仔立即举着相机冲出商务车,围着两人照个不停:   “虞泽!你能说说现在的心情吗?!”   “你知道你是步邱出事后第一个来看望他的人吗?他的人品如何你能说说吗?”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   虞泽回过头,冰冷锐利的视线让狗仔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我就随便问问嘛……”狗仔讪讪地说着,抱紧了他的相机。   虞泽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一路匆匆来到步邱的病房,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人,他们走进病房后,才发现房间里不仅有人,还有三人。   步邱躺在病床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平静安稳,一男一女沉默地坐在床边,满脸疲惫老态,眼中布满红血丝。   听到有人进门,他们抬起头来,满眼悲痛欲绝后沉淀的麻木,就连看见虞泽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呆呆地看着虞泽和唐娜,就像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   虞泽走了过去:“阿姨,我们是步邱的朋友,今天看到新闻才知道他出事了——他怎么样了?”   “你们是来小步的?”女人回过神来,眼中忽然闪烁起泪花:“你们是小步的朋友?”   “是……对不起,事情太突然了,我们什么都没带……”   女人一把抓住虞泽的手,激动不已地说:   “不用带,不用带!小步知道有人来看他,一定很开心的!”   她松开虞泽,转身扑到步邱身上,说:“小步!小步!你看谁来了?你的朋友来看你了!你不睁开眼看看吗?小步,小步……”   女人不断叫着步邱的名字,声音渐渐哽咽,病床上的步邱依然神色安宁,一动不动。   “小步,你怎么不理妈妈了……”她匍匐在步邱身上,痛哭失声。   “谢谢你们来看步邱。”步邱的爸爸说话了,他的声音和他透出浓浓疲惫的脸一样衰弱:“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起身拍了拍步母的肩膀,把泪流不止的她从步邱身上拉了起来,沙哑着声音说:“别让客人见笑,小步的朋友来看他,你不削个水果吗?”   “你说得对,小步的朋友来了,我要招待他们……”步母用手背擦去眼泪,匆匆向房间一角的玻璃茶几走去,那里有一个果篮,放着堆成小山的橙子和苹果。   也许是刚买的,也许是探病的人来的时候送的,也可能是步父步母买了待客的,但是直到现在也没能送出去。   “不用麻烦了,阿姨……”虞泽说。   “不麻烦,不麻烦!我给你削个苹果,这是我们在进口超市买的,叫什么华盛顿蛇果的苹果,不吃还不是就浪费了,我先去洗洗,你们坐!”   步母拿着两个苹果匆匆走进洗手间。。   唐娜走到病床前,步邱一动不动躺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一根输氧的管子从他的鼻子一直连到床边的机器上,床头旁的一个检测仪器上显示着他毫无波动的脑电图。   步父看着床上的步邱,说:“医生说他的认知能力已经完全丧失了,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他都感觉不到,思维能力、脑电波……这些我不懂,只知道我的儿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步父红了眼睛,声音也变了样,他抿住嘴唇,侧头擦了把眼泪。   “胡说什么呢!小步他会醒来的,他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醒不来呢?!”步母拿着洗好的苹果从洗手间里冲出,用力瞪了步父一眼:“你不要在小步的朋友面前乱说!”   步父吸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小步这么善良,从来没做过坏事,他一定会醒来的,一定会……”步母含着眼泪,看着 床上昏迷不醒的步邱。   “医生说不排除有一天他会醒过来,但是……世上的植物人,又有几个最后醒来了呢?”步父面容疲惫,豆大的泪珠从发红的眼眶中滑出,他用力擦了把眼泪,束手无策地看着依然沉睡的步邱。   虞泽走了过去,握住步邱的手。   “步邱。”他说。   步邱一动不动,如今的他只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虞泽说:“你不是说要给我代购电饭煲吗?你的日本之行,你马上开机的电视剧,这些你都不想要了吗?别睡了,快起来。”   步母也站在床边,对步邱急切地说:“是啊,快起来呀小步,你的朋友都在催你了,你不听妈妈的话,你连朋友的话都不听吗?你不是这么想要交朋友吗?你起来呀……”   说到最后,步母再次泣不成声。   这次没有人再劝阻她的哭泣,因为步父也把脸埋进了手掌里,泪水不断从他的指缝里流出。   虞泽拉了拉步邱的手,然而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步邱……”虞泽哑声说出友人的名字,他却毫无反应。   他再也不会摸着后脑勺,一脸茫然地看过来了。   他已经没有意识,也没有思维能力了,他变成了一株只有生存本能的植物——还活着,仅此而已。   步母悲怮压抑的哭声在病房里持续不断地响着。   唐娜的心里像是泡在了步母的泪水里,也跟着沉甸甸的。   “他什么时候出事的?”唐娜开口问道。   “四天前,他带养的猫去打疫苗,没想到就在路上发生了车祸,撞人的是个酒醉的富二代,愿意给我们一大笔赔偿……但是我要赔偿有什么用呢?”步父哽咽了:“我只想要我健健康康的儿子回来……”   唐娜问:“猫呢?”   “跑了。”步父说:“车祸现场只留下笼子,我们也实在没有那个心情找猫了,希望它不要遇上坏人……”   唐娜问:“你们知道步邱出事那天都做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吗?”   步父说:“我只知道那天早上他去参加了剧本研讨会,中午小步和我打电话的时候,很兴奋地说黎弘和张紫娴都是没有架子的大明星,小步知道他妈妈喜欢张紫娴,还特意给她要了张签名,说下次见面时给我们……”步父含泪说:“他还说,其他演员和导演都很和气……谁也想不到,小步上午还那么活蹦乱跳,下午就在带猫去宠物医院的路上出事了……”   当步父说出黎弘两个字的时候,站在虞泽身旁的唐娜瞬间就感觉虞泽的肌肉绷紧了。   压抑的怒火从他蓄势待发的身体中传出。   唐娜伸手握住他的手,下一秒她就被虞泽握紧了。   无奈、愤怒、悲伤,种种复杂的感情在他眼底克制地翻涌。   唐娜追问:“你还记得他出事时的具体时间吗?”   步父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但儿子出事的时间早就被他铭记在心,他毫不迟疑地说:“下午三点。”   合上的病房门被人敲响,一个护士打开门,对步父步母说:“您好,关于步先生的病情,医生想要和你们谈一谈,请问有时间吗?”   “有、有。”步父连忙站了起来。   唐娜主动说:“叔叔阿姨放心去,我们会在这里看着的。”   步父步母感激地道了声谢,匆匆跟着护士离开了。   两人离开后,唐娜沉下脸,说:“快点,把他的衣服脱了。”   虞泽瞬间领会到唐娜的潜台词,二话不说掀开步邱身上的被子。   他解开步邱衣领的纽扣,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虞泽的手停住了。   唐娜目不转睛地看着中心为步邱心脏,呈辐射状向四周蔓延的黑色印记,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粗壮如黑色藤蔓的印记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慢慢蠕动着,虞泽试着伸手碰它,藤蔓如潮水般避开,然后重新汇合,继续在步邱的胸口蠕动。   “……这是,什么?”他哑声说。   “皇帝级的恶灵印记。”唐娜说:“印记产生后,最迟六小时内就会招来死亡。”   变成植物人,已经是可能导致的后果中最轻的一种了。   “……恶灵为什么会对他下手?”虞泽看向床上的步邱。   唐娜沉默不语。   这个世界的皇帝级恶灵,据她所知只有一个。   她也不明白,尼贝尔对步邱下手的意义何在?   “……你能救他吗?”虞泽说。   唐娜不想打破他眼中的期待,可是她不愿在这种时候说谎。   她低声说:“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死了。   只剩下**。   虞泽望着沉睡不醒的步邱,再也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步父和好几个护士推着移动床上的步母重新回来了,虞泽立即走了过去帮忙。   “阿姨怎么了?”唐娜问。   “哭晕了……她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步父沙哑着声音说。   虞泽轻松抱起步母,将她放上房间里的另一张病床。   现在看护的只剩下步父一人了,看他充满红血丝的双眼,随时倒下都不奇怪。   虞泽看了唐娜一眼,唐娜对他点点头。   虞泽说:“你回家洗个澡睡一觉,这里有我们照顾。”   步父刚刚摇头,唐娜说:“叔叔你放心,我们会在这里照顾步邱和阿姨的,现在是特殊情况,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再倒下了。”   唐娜的理由说服了步父,他抿了抿嘴唇,含着热泪重重点了下头。   步父说:“医生说小步还能对听觉刺激起反应,你们在这里的时候,就多和他说说话。”   虞泽毫不犹豫地应承了。   步父离开后,虞泽在步父曾经坐的地方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步邱。   过了许久,他沙哑着声音开口:   “……是黎弘吗?”   唐娜说:“他是最大的怀疑对象,但我们没有能够证实这一点的证据。”   越是混乱的时候,越是不能轻举妄动,这是唐娜的生存之道。   “我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步邱出事那天,从早九点到下午三点这个时间里见过哪些人。”唐娜说。   “我给导演打电话。”虞泽马上拿出手机。   很快,导演就给出了参加剧本研讨会的人员名单。   参加研讨会的十人中,唯有黎弘、张紫娴两人和唐娜产生过交集。   在虞泽打电话的时候,唐娜坐在副驾说:“问他,开会的时候,有人和步邱发生过任何肢体接触吗?”   恶灵印记不会凭空染上,只有发生了肢体接触,身上才会出现恶灵印记。   虞泽问出唐娜的问题后,按下免提。   “肢体接触啊……步邱在影视界是个没有名气的新人,其他演员都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只有黎弘和他握了手。黎弘一直这样,对新人没有一点架子,你问这个是怎么了?”   “有一点事想确认……谢谢。”   虞泽刚要挂电话,导演叫住他:“我正要联系你,你五月以后的档期还有吗?步邱出事了,我们需要一个人来代替他出演男二号陈勋,我们导演组商议过了,觉得你最适合这个角色。”   “抱歉,这件事之后再说。”   虞泽挂了电话。   他低声说:“……是黎弘。”   唐娜没有肯定或否定他的结论,过了半晌,她开口说:“……太明显了。”   太容易,太简单了。   所有线索都宛如一条直线,笔直地指向同一个人。   “……你知道尼贝尔多少岁了吗?”她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虞泽一愣,说:“不知道。”   “他已经七十六岁了。”唐娜说:“他从十二岁起效忠光明教会,从一个小小的预备执事,一步步走到了红衣大主教的位置,仅次于光明教宗一人,他的竞争对手最终不是离奇失踪、意外死亡就是身败名裂,即使如此,平民和贵族们提起他依然赞不绝口,他的名字总是和睿智、慈悲联系在一起。”   唐娜说:“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会放任所有线索都指向自己吗?”   虞泽陷入沉默。   还有一种可能唐娜没说,那就是尼贝尔已经猜到她的思考方式,所以故意将所有疑点指向自己。   这就像是薛定谔的猫,在揭开盒子之前,谁也不知道盒子里的猫是死是活。   他们想要判断尼贝尔的身份,还差一个决定性的证据。   “……让我再想想。”唐娜说。   晚上的时候,虞泽租来一张折叠床让她去休息,唐娜经不住他再三催促,最后还是躺上了床。   虽然她无法确认尼贝尔是否就是黎弘,但步邱身上的恶灵印记,却有极大可能是尼贝尔的。   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步邱出事,最明显的利益相关就是失去出演《罪业》男二号的机会,最大的受益人是虞泽,但是虞泽不可能是尼贝尔,换个角度来思考,如果说虞泽受益就是尼贝尔杀死步邱的目的,那么虞泽受益,尼贝尔会有什么好处?   电光火石间,一道灵光闪电般劈开她陷入迷雾的思考。   她想起了白色情人节那天出现在窗外的血眼乌鸦。   那只乌鸦在那一天出现在窗外不是巧合。   尼贝尔监测的不是她,而是契约有没有完成。   尼贝尔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复活她。   只有这样,一切才说得通。   尼贝尔阴差阳错来到这个世界,重伤不治后化为恶灵,虽然拿到了她的魔法书,但是已经身为恶灵的他无法将她从书中唤醒,更糟糕的是,在这个没有魔力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通过自然方法将她唤醒。   只有禁魔体质的人是个例外,他们可以通过“非自然”的方式,暴力将她从书中拖出。   于是尼贝尔找到免疫一切魔法的虞泽,诱使他从书中唤醒沉睡的她。   复活她是尼贝尔的阶段目的,血眼乌鸦就是证据,回到异世界是他的最终目的,羊皮纸上的魔法阵就是证据。   她接触过的所有人里,唯有黎弘表达出了对异世界的向往。   再一次,怀疑的箭头指向了黎弘。   这就是盒子里的真相吗?   她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在唐娜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步母醒了过来,她从床上坐起,沙哑着说:“……我这是怎么了?”   唐娜听到虞泽说:“你昏倒了,医生说是疲劳过度的原因。我让叔叔回家休息去了,我在这里看着,你再睡会。”   “谢谢……”步母哑声说,她顿了顿,说:“我的头太晕了,出去吹吹风再回来。”   虞泽让她放心去。   唐娜睁开眼朝床边看去,虞泽坐在步邱的床前,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透着一丝哀伤。   他们还算不上是很好的朋友,就连真正意义上的相识也不过短短一月,但是他们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下去,本来是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步邱没有朋友,虞泽也没有。   他们的内心都同样的洁净,只不过一个外放,一个内敛。从根本上,都是一个温柔的人。   如果不是她,步邱根本不用死。这一切也根本不会发生。   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死亡和灾厄,   口头上的共生死在生死危机来临之前根本无从考证,虞泽从前证明过他不会抛下她独自逃离。   这一次,他也会如此吗?   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虞泽朝她看了过来,发现她没睡后,虞泽走来坐到了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睡不着吗?”   唐娜点了点头。   虞泽轻声说:“再忍忍,等步邱爸爸回来了我们再走。”   他们握着手说了一会话后,唐娜觉得有些不对,说:“……她怎么还没回来?”   虞泽看了眼时间,距离步母外出已经四十分钟了,按理来说,她应该不会扔下植物人状态的儿子外出这么久。   步邱刚刚出事,正是亲属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步母一个人出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   “……我出去找找。”虞泽站了起来。   唐娜也从床上起身:“我也去。”   两人走出病房后,虞泽说:“你等等。”   唐娜看着他从不远处叫来一个值夜班的护士,拜托她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帮忙看护步邱。   虞泽的那张脸很容易就让护士红着脸答应了。   细心地交代好护士后,虞泽这才走了过来。   唐娜说:“我们分开找,你去楼下花园,我去楼上天台。”   两人约定随时电话联系后,在电梯处分开,虞泽去了楼下,唐娜则坐上了顶楼。   深夜的医院楼层越高越夜深人静,顶楼的电梯门开后,亮的晃眼的医院走廊映入眼帘,护士台空空如也,值班室开着门,看不到人影。   唐娜走出电梯的瞬间,一股异样的寒意如电流刺进她的毛孔。   这里有恶灵存在,几乎是条件反射,唐娜的脑中升起一个念头。   医院存在恶灵,再正常不过,唐娜张开手掌,浑身魔力加速运转,随时都可以对突然现身的恶灵发出致命一击。   现在的她虽然对付不了皇帝级,但公爵级已经绰绰有余。   唐娜走进电梯旁的步行通道,慢慢往上走去。   她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声仿佛是第二个脚步声,如影随形跟在身后。   唐娜走上楼梯的尽头,隔着一道虚掩的铁门感觉到了强烈的恶灵气息。   强度不亚于电视台遇到的六手六脚的恶灵。   唐娜深呼吸一口,右手掌心已经凝聚起幽蓝色的魔法阵,她缓缓推开铁门,下着毛毛细雨的世界映入眼帘,步母站在天台半人高的围墙前,呆呆地望着雨幕中的城市,一个人形的恶灵站在步母身后,正要伸手向她抓去。   唐娜当机立断,掌心大的魔法阵猛地一震,瞬间就扩大了数倍。   她正要朝着恶灵打出这记足以让它灰飞烟灭的灭灵阵时,仿佛察觉到空气中的异常波动,恶灵朝她回过了头。   唐娜已经举起的手臂悬在了半空,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恶灵,口中不由自主喃喃出他的名字:   “步邱……”   步母听闻儿子的名字,回过头来,看见唐娜,连忙抹去满脸的泪水,强笑着朝她走来:“不好意思……一时发呆忘了时间,小步没事?”   唐娜下意识朝步邱看去,他的身上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件假两件的卫衣,仿佛还是那个在宠物市场巡视的假老板,但是他的神色木然又懵懂,一副呆呆的样子,步母朝唐娜走来的时候,他也如行尸走肉般跟了过来。   他跟在步母身后,就像刚刚学走的小鸭,条件反射地跟着母亲。   “他没事……”唐娜顿了顿,说:“你先下去,我在这里站一会。”   步母没有起疑,说:“……外面下着雨,别呆太久,小心着凉。”   唐娜说:“如果你看见虞泽,帮我和他说一声,我马上下去,让他在病房里等我。”   步母愣了愣,说:“……好的。”   步母从铁门里走了,唐娜横跨在铁门前,对着想要跟进去的恶灵举起了右手。   幽蓝色的魔法阵光华大盛,挡在了想要前进的恶灵面前。   步母越走越远,脚步声逐渐消失。   步邱脸上呆滞的神情渐渐变得凌厉扭曲,他望着步母离去的方向,眼中露出一丝焦急,碍于魔法阵无法前进后,他对着唐娜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这时候的他,又变得和其他恶灵无异了。   唐娜保持着右手的攻击性魔法阵,左手在空中连续化下三个安宁术,幽蓝色的光圈以她为中心不断辐射,就连空中的雨点仿佛都慢了下来。   步邱脸上的愤怒慢慢转为疑惑,唐娜在他脸上重新看到往日那个傻头傻脑的小爬虫的影子。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唐娜迈出一步,步邱后退一步。   “你还记得你从哪里来吗?”   毛毛细雨打湿了她的长发和睫毛,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步邱,步步紧逼:   “你还记得未完的心愿吗?”   步邱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化,似乎是在思索,又因为思索不通,而露出暴躁狂虐的神情,他仰头怒吼一声,朝着唐娜猛扑过来。   公爵级恶灵庞大的威压不遗余力地朝她压迫而来,唐娜的双脚在咔嚓一声中陷入地面。   一面由魔法阵组成的墙壁出现在她面前,恶灵狠狠撞了上来,整面墙壁都在颤抖。   人们都说只有死亡是公平的。   死亡也不是绝对公平的。   有的人死后,安静逝去,有的人化为恶灵,从世间所有活物吞噬起,老鼠也吃,蛇也吃,人也吃,恶灵也吃,它们回归动物本性,一步步从杂鱼恶灵吞噬到公爵级恶灵,因为杂食的缘故,越是强大的恶灵,越不具人形。   有的人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也有的人,死后立即就成为了公爵级恶灵。   步邱就是那特殊的一个。   死后躯体仍在呼吸,灵魂化为神智未开的恶灵,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恶灵再一次向着魔法墙壁撞来,裂出根根细纹的墙壁应声而碎。   无数幽蓝色的星芒漂浮在空中。   唐娜已不在墙壁后。恶灵转过身,发现目标已经在他身后,唐娜手中的魔法光球接连打在他身上,恶灵发出吃痛的怒吼。   “小爬虫就该有小爬虫的样子,不要冲我龇牙咧嘴——”   无数闪现着符文的绳索紧紧捆住恶灵的躯体,他愤怒咆哮着,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   唐娜继续释放安宁术。   一个又一个的蓝色光圈扩散在偌大的天台上。   “难道你就甘心做一辈子恶灵吗?”   细雨打湿了她的脸庞,她望着如同困兽一般的步邱,说: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不断遭受逼问的恶灵露出头痛欲裂的表情,他发狂似的挥舞着手臂,带着符文的魔法绳索不断断裂,又不断生出新的绳索锁住他的行动,他仰天怒吼,眼角却露出泪水。   他是不幸的,飞来横祸,成了灵魂离体的植物人。   他是幸运的,离体的灵魂又再次被唐娜遇上。   以她目前的实力,只能杀死公爵级恶灵而无法将他收入魔法书,但如果是他自愿,那她就可以将他收入魔法书中,另寻方法让他回到他的身体里。   他还有救。   唐娜想要救他。   “娜娜!”虞泽冲出铁门。   他从步母那里听说以后,想要上楼来接她,刚刚踏出电梯就听到了天台传来的恶灵咆哮。   他马不停蹄地冲上楼来,看见的却是和唐娜战斗中的步邱。   “别过来!”唐娜头也不回地说。   她一步步朝步邱走去,左手的安宁术不间断地施放着。   她怒目圆睁,掷地有声地说:   “给我想起你的过去!”   “给我想起你未尽的遗憾!”   “给我想起你在人世中的依恋!”   “难道你就甘心做个浑浑噩噩的恶灵吗?!”   步邱的挣扎越来越剧烈,脸上的表情随着唐娜的话语越发痛苦难耐,带着符文的绳索深深勒进他的身体,磨出可怖的血痕,他捏紧双拳,在一声痛苦绝望的大吼声中,挣断了所有绳子。   数条黑色的触手从他身体里钻出,向着唐娜呼啸而来。   “娜娜,小心!”虞泽焦急的声音从后传来。   唐娜不为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黑色触手后面容狰狞的步邱,怒声吼道:“你这个蠢虫子,堕入地狱的话,就再也不能实现和父母去看樱花的愿望了!”   就像时间暂停一般,黑色的触手在空中忽然停住。   唯有不断落下的针雨还在证明时间仍在流动。   唐娜向着他慢慢走去,最终停在他的面前。   步邱的神情由混沌转为清醒,黑色的瞳孔重新有了焦距,他看着唐娜,两行眼泪从眼眶中涌出。   一本砖红色的魔法书缓缓升上半空,魔法书上空的所有细雨都像是淋在了一个看不见的罩子上。   魔法书从中摊开,无字的纸张哗哗地翻动。   唐娜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针雨藏在天台的夜风中,密密麻麻地扎在他们身上。   他艰难而迟缓地张开口:“……步……”   唐娜鼓励地看着他。   他似乎在和体内另一个野兽的灵魂在争斗,脸上表情一会痛苦一会狰狞,唐娜左手的安宁术始终没有间断,她和虞泽一起屏息凝神地期待着,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步邱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他的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牙缝里传出:“走……”   黑色的触手缓慢地蠕动着,慢慢攀上唐娜的身体,她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步邱。   “走——”他的眼中流出血泪。   “我可以救你,前提是你相信自己还能做个人。”唐娜直直地看着他,对身上慢慢收紧的触手视若不见:“如果你自己放弃了做人的希望……那就没有人再能救你。”   步邱露出咬紧牙关的表情,唐娜感觉到身上的触手停止了压缩的动作。   唐娜说:“恶灵会徘徊在他们生前最亲的人身边,难道你希望自己的父母死于自己手下吗?”   触手慢慢放松了。   “我……还能……活……吗……”步邱望着唐娜,口中发出破碎的话语。   “身体还在,灵魂也还在。”唐娜笑了:“为什么不可能?”   看着唐娜的笑容,步邱还隐约留有狰狞神态的脸上慢慢扬起一个微笑。   就像一个无法控制自己表情的病人一样,他努力提着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谢……”   他刚刚说了一个字,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六张符箓洞穿了他的身体,他未完的话永远消失于口中。   作者有话要说:  步邱会救回来的 第77章   “不……”唐娜口中溢出低若蚊吟的声音。   黎弘踩着悬在半空的符文跳了下来,落到被雨淋湿变色的石面上。   与此同时,步邱的身体像是砸碎的玻璃,分崩离析成数也数不清的黑色星芒。   死去的恶灵会彻底死去,堕入地狱,连转世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步邱在这里消失,他会永远陷于地狱。   “你没事?”黎弘想要朝她走来。   无数幽蓝色的箭影朝他射去。   唐娜怒不可遏:“你杀了他!”   黎弘动作灵敏地躲过了唐娜的魔法,他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怒,说:“你疯了吗?我救了你!”   “别装了!”唐娜怒不可遏,强力的魔法接连不断地默发。   黎弘不断闪避防御,模样越来越狼狈,他怒声说:“我是在救你!”   “我不需要你救!”   “难道你还想救那个恶灵?别傻了!我不管它是谁,从它化为恶灵的那刻起,它就不是个人了!”   “少在那里假惺惺了,你的演技怎么退步了?!”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黎弘看向站在一旁观战的虞泽,怒声说:“你倒是劝几句啊!”   虞泽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   黎弘又气又急:“你们都疯了!”   “不要再演戏了,你是什么时候起是尼贝尔的?还是从一开始,你就是尼贝尔?”   唐娜目不转睛地盯着黎弘。   他先是一愣,接着瞪大眼:“你怀疑我是尼贝尔?”   唐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选择,是露出真面目,还是死在这里。”   她毫不留情地接连使出强力魔法,攻得黎弘节节败退,黎弘被打得火起,开始还击。   他不像他表露出来的那么弱,他曾说过自己不是“战斗型人才”,但事实是他不仅能在唐娜的强攻下保存自己,还能找准间歇迅速反击,不落下风。   飞散的符箓和魔法阵不断撞击,燃烧的符箓残渣和幽蓝色的星芒漂浮在空中,红和蓝不断交织,残渣对星芒,空中不断闪现电光。   漫天的细雨下,两个似敌似友的人在这一刻扯破了脸皮,斗得你死我活。   终于,一条从雨中汇集的肥壮水蛇将黎弘的身体摔在了天台铁门旁的石壁上。   从石壁上伸出四个手铐脚镣,牢牢地禁锢住黎弘的四肢。   “你想干什么?!”   黎弘在墙上用力挣扎着。   一把看不见形容,被耀目的白光围绕的匕首出现在唐娜手里,她走到黎弘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杀了你。”   “玩笑到此为止……”黎弘说:“你真的要为了一个恶灵杀了我?”   “为什么不?”唐娜举起匕首,闪耀着白光的刀尖正对着黎弘心脏,她一字一顿地说:“选,是暴露身份,还是死在这里。”   虞泽朝她走了过来:“娜娜。”   他想告诉她,他们可以把黎弘交给袁梦或者池羚音处置,然而他刚刚喊出她的名字,她就朝着黎弘的心脏用力刺了下去!   黎弘脸色大变,说时迟那时快,他张嘴猛地在自己舌尖咬了一口!   一道白光瞬间包围了他和唐娜。   “娜娜!”   虞泽想也不想地朝唐娜扑了过去!   一道炽热的白光闪过整个天台,白光过后,天台空无一物,窸窸窣窣的细雨掩盖了所有喧闹存在过的痕迹。   夜,越来越深了。   唐娜的意识不知漂浮了多久,一股凉凉的感觉牵引着她的意识回到了身体。   渐渐的,她意识到有人在小心擦拭着她的脸庞。   闻到若有若无的玉兰香气,唐娜身体里条件反射汹涌起来的魔力又慢慢平息下来。   她头痛欲裂,试了几次才睁开眼。   虞泽正在用一块黑色的破布给她擦脸,他赤裸着上身,手臂上包扎了一段同样的黑色布料。   他脚旁的沙滩上散落着几根黑色T恤的残骸,还有一件平铺在太阳底下的牛仔外套。   沙滩?唐娜心里生起疑惑。   虞泽担忧地说:“你还好吗?”   “这是哪儿?”   唐娜抓着他的胳膊坐了起来。   “……不知道。”虞泽说:“看上去不像是在中国。”   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洋映入唐娜眼帘,皮肤上传来空气炎热的温度,她眯着眼,感觉到脸上有光影晃动,抬起头来,粗壮高大的椰子树在风中摇晃着宽大的叶片,树叶下结着好几串硕大的椰子。   ……这是被黎弘甩到地球另一边去了吗?   唐娜想要从地上站起,却发现头依然昏昏沉沉的,连路都走不稳,虞泽一把扶助踉跄的她,说:“你在发热,最好休息一下。”   唐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说:“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在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们已经在从高空坠落了,幸运的是下面正好是大海,不幸的是海里布满暗礁,还好我们坠落的地方离岸边不远。”   唐娜皱起眉,她只记得被卷入一阵白光,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的记忆中似乎是有溺水的感觉,如果不是身边有虞泽,伟大的血腥魔女怕就要死于溺水了。   要真这样,她去了地狱都无脸做人。   “我带着你游上了岸。之后你昏迷不醒又发起了热,我不敢走开,就一直守在这里。”虞泽从棉质长裤里掏出两个手机:“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我们的手机都开不了机了。”   唐娜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不仅精神疼,身体也真的疼。   她看向虞泽手臂上的简易包扎,仔细打量了一遍他的身体,发现在他右腿上也有同样的布条包扎。   她说:“布条取了我看看。”   希望以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的治愈魔法没有忘光。   虞泽解开布条,露出下面擦伤严重的伤口,他肤色白皙,衬得伤口更加刺目,看得唐娜不由皱起眉头。   她把手放到虞泽受伤的两处伤口上,幽蓝色光芒亮起,虞泽手臂上的伤口在缓慢地愈合。   要是放在学校,唐娜也是个偏科的学生,她的攻击类魔法会得不少,医疗类魔法精通的却寥寥无几,好在治个皮外伤还是没有问题的。   治好了虞泽手上的伤后,她又继续治疗他腿上的伤。   不知被什么尖锐物品割破的小腿快速愈合,细小的砂砾被愈合的血肉从身体里顶了出来,过了一会,伤口就消失无踪了。   唐娜说:“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虞泽看了她一眼:“你在说你自己吗?”   唐娜不服气地说:“我有把握才那么做的。”   她原本想要逼黎弘暴露真实身份,她有种感觉,玄学界的手段并不是黎弘真正擅长的攻击手段。   如果黎弘使出他的真正本事,也不至于被唐娜步步紧逼。   谁知道黎弘那个狡诈的男人还有保命的秘法,在被逼上绝路的时候干脆利落地金蝉脱壳了!   他说:“我想去附近看看,你留在这里等路过的船只。”   唐娜看了眼茫茫大海,觉得希望渺茫,她说:“我要和你一起去。”   虞泽心里也有些不放心唐娜一个人留在这里,最后,他同意了唐娜和他一起去探寻周边。   因为唐娜身体不适的缘故,虞泽主动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唐娜也不客气,直接趴了上去。   他轻轻松松地把她背了起来。   “注意背后。”他说。   唐娜不以为意地说:“放心,我看谁敢来找死。”   虞泽望了浓密的树林一眼,决定绕着海岸线走。   清澈蔚蓝的海水平静地冲刷着海滩,即使是在海南,虞泽也没见过这么蔚蓝的海水。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恐怕落到了中国境外。   虞泽问:“如果这是个无人岛,你有办法离开吗?”   唐娜叹了口气:“那就只能打架飞机下来了。”   虞泽:“……”   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那一步。   海岸线似乎永远也走不完,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景象还是大同小异,大海里不仅看不到一艘路过的船只,就连天上,也没有一架飞机飞过。   唯一不同的是,天边的太阳渐渐落下了,夜色开始笼罩大地。   虞泽当机立断,决定就在海边扎营。   他在海边选了一处高地,让唐娜在石头上坐下后,一头钻进林子里找了许多树枝出来。   唐娜愣住:“你要做什么?”   “夜来了,不知道岛上有没有野兽,先把火点上再说。”虞泽一边把柴火堆积起来,一边说:“篝火也能让晚上路过这里的飞机或船只发现我们。”   唐娜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最后又闭上了。   他说得没有错,她没有反对的理由。   虞泽把手里的木柴堆好后,又钻进了不远处的密林,他来回好几次,终于搜集齐足够燃烧一夜的木柴。   他做苦力,唐娜负责点火,两人分工合作,篝火在太阳下山前燃了起来。   虽然入夜了,但海边的温度依然没降下来,两人都坐得离篝火较远,虞泽一开始穿上了他的牛仔外套,后来热得不行,又再次脱了下来。   对同样坐得离篝火较远的唐娜来说,不只是因为气温高。   篝火燃起后,她陷入了沉默,木头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和记忆中的那一场大火不谋而合,她侧过头不去看它,火光依然在她脸上跳跃。   火星从燃烧的木柴中窜出,眼看着就要飞向唐娜光洁的脸庞,虞泽皱着眉挥手打灭火星。   他伸手把坐在一旁的唐娜拉了过来,说:“小心一点。”   唐娜任由他把自己拉到身边,不说话也不动,虞泽发现她的异常,说:“……你怎么了?”   有的话只有听到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在等它。   唐娜抬手抱住虞泽,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低声嘟囔:“我不开心……”   话说到一半,她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忧郁插翅飞走。   唐娜惊奇地在他背上摸了两把,说:“你身上好滑。”   刚要安慰她的虞泽变了脸色,黑着脸把身上那两只不安分的手抓了下来。   唐娜刚刚好转的心情再次变得恶劣。   她说:“摸两下能少块肉吗?我心情不好,你还不顺着我!”   “不行,坐好。”   唐娜一脸“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神情,再次抱住虞泽。   “你到底怎么了?”虞泽无奈地把手放到她的背后。   魔女审判是唐娜心中永远的疤,她不想把她最狼狈无力的一面展现给虞泽。   她抱着他精瘦有力的身体,像是在积蓄勇气一样沉默了好一会。   “如果的事啊,如果、如果——”唐娜终于开口:“如果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恨我吗?”   她不敢去看虞泽的眼睛,只能听到他沉默了半晌。   他问:“很严重的事?”   唐娜小声说:“你按照最严重的等级来设想。”   虞泽把她从怀里拉了出来,唐娜不得不对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神色郑重,火光在他眸中跳动。   他说——   “你把我的鞋怎么了?”   唐娜:“……”   一种既脱力又轻松的感觉涌了上来,唐娜忽然就对问题的答案失去了兴趣。   “你怎么到现在也没问我步邱的事?”她说。   虞泽沉默了。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不想问出来徒增伤感。   “从来没有人能在伟大的血腥魔女面前抢人头。”唐娜得意地说着,唤出了砖红色的魔法书。   魔法书在两人面前自动翻开,无字的纸张哗哗翻过,最后停在了飞散着黑色星芒的一页上。   “最后时刻,我把他的灵魂都收集起来了。”   “他还能醒来?”   “当然。”   她摸了摸肚子,说:   “……我饿了。”   已经习惯唐娜跳跃式思维的虞泽向四周看了看,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密林最外层的几棵椰子树上,说:“你能把树上的椰子打下来吗?”   “这有什么难的?”   唐娜抬手就是几道箭芒,打落了好几串椰子。   椰子砸在砂砾上,砸出不小的坑。   虞泽拖着几串椰子走了回来,在唐娜的魔力下,坚硬的椰子很快就被削了一个小孔出来,两人一人一个椰子,抱着一边喝一边看着和地平线融为一体的大海。   唐娜说:“……好好笑啊。”   坐在她身旁的虞泽问:“有什么好笑的?”   “我一个血腥魔女,怎么就……”她把剩下的话吞下,仰头喝了口清甜的椰子汁。   她一个作恶多端、残忍无情、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血腥魔女,怎么就喜欢上一只人类小爬虫,还和小爬虫从《今日开始做巨星》片场瞬移到了《虞滨逊漂流记》片场呢?   生活为何如此变化多端?   唐娜随口说:“要是有飞机路过,我真的要打飞机了。”   虞泽当然表示了反对。   唐娜也只是说说而已,她还没有能让几百吨的大铁块无损迫降的把握。   “好无聊……”她说:“来几个野人一起吃□□……”   “好的不灵坏的灵,你别……”   虞泽话音未落,身后的密林方向就传出某种东西破空而来的声音,唐娜浑身警铃大作,身为脆皮魔法师的她在身体反应能力上远赶不上虞泽。   当幽蓝色的防护罩从四方升起时,她已经被虞泽按到了地上。   足有一米长,带着毛糙倒刺的木箭带着破空的凌厉气势射在防护罩上,咔嗒一声落在地上。   无数赤身**,仅有下身用皮毛或树叶遮掩的黑皮土著从密林里钻了出来,他们人手一张大弓,二话不说就对着唐娜和虞泽进行密集射击。   幽蓝色的防护罩牢牢地把两人保护起来,唐娜推开虞泽站了起来。   “啊呀,我什么时候有预言能力了?”她吃惊地说。   面对一群原始时代的土著,唐娜毫无畏惧。   只是……   虞泽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冷肃凝重:“……我们还在地球上吗?”   “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唐娜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月亮:“希望我看到的月亮,和地球上看到的是同一个。”   荒岛上的月亮高挂,上京的太阳却已经升上枝头。   在看似平静的日常中,不亚于台风的舆论冲击波正在扩散,地铁上低头看新闻的上班族,公交车上的小学生,去菜场买了菜提着菜篮子回家,一手还拿着手机看个不停的全职主妇……每个人都在关注同一件事。   “虞泽深夜天台失踪,最后见到的人竟然是她……”   “虞泽早已去世,出演《侠盗》的其实是替身?”   “虞泽和其女友双双离奇失踪,这一细节被监控录下……”   “虞书长子虞泽被爆离奇失踪,虞书职业生涯中首次缺席董事会。”   “虞氏集团总经理虞霈:会配方警方调查,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大哥。”   “虞氏集团股价暂时稳定,未发生明显波动……”   只要你没有和社会脱节,就注定逃脱不了虞泽这个名字。   粉丝们大多都希望偶像红遍大江南北,成为家喻户晓的艺人,虞泽的人气虽高,但国民度不高,这是他的短板。   鱼粉们努力了八年多都不见成效。   “我不要你卖鞋养我”没有做到这一点。   诚意十足的《破茧》也没有做到这一点。   一场离奇诡异的失踪事件做到了。   十八线艺人的粉丝总是哭喊着:“哥哥你争点气,上个娱乐新闻头条啊!”   鱼粉就不一样了。   鱼粉哭喊着:“哥哥你怎么上了社会新闻、文娱新闻,财经新闻——连法制新闻头条都不放过!”   事情得从昨天晚上说起。   步邱的母亲在深夜报警,说虞泽和其女友上了天台后就没下来,她因为担心而调了监控,发现监控里只有他们上天台而没有下天台的录像。   步母不敢耽搁,马上报了警。   按理说来,两人失踪连十二小时都没到,一般不会这么兴师动众,但奈何有着诡异的录像证明他们的确在天台失踪了,再加上虞泽本身的高知名度,步母报警后没多久,消息就流了出去。   很快,网上就流传起了虞泽失踪的消息。   为了遏制流言传播,警方证实了虞泽失踪,已经展开调查的事。   医院天台已经被封锁,各种高科技诊断手段接二连三地上,却没人能说出虞泽和女友两个大活人是怎么从天台上插翅飞走的。   自由天国大本营里,卓宇正在对着电脑里播放的直播新闻皱眉头。   披着雨衣的记者在人山人海的医院门口激动地播报,在她身后的是大批维持秩序的警卫人员,虞泽的粉丝们聚在门口,每个都想往医院里挤。   场面十分混乱。 第78章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有多人视频电话打进,卓宇看了一眼,拿着手机走到书柜前打开了密道。   他背对着密道随处可见的水泥墙面,接起了电话。   池羚音工整殊丽的面容和赵爽颉、袁梦两人的脸分别出现在屏幕的小窗口里。   从背景上来看,池羚音是在她的保姆车里,赵爽颉和袁梦则是是类管处办公室里。   通话开启后,赵爽颉率先开口:“虞泽和唐娜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卓宇说:“想不知道都难。”   袁梦说:“始皇恶灵冲着唐娜去的,找到唐娜就能找到始皇恶灵,单就这一点我们就不能对她见死不救,更何况——她是我们彻底杀死始皇恶灵的最大希望。”   “我赞同。”池羚音说:“如果想要杀死始皇恶灵,唐娜的存在必不可少。”   卓宇笑了起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和你们的想法一样,你们没有说服我的必要。”   “那就好。”袁梦说:“既然你和我们想的一样,那要你找个人应该不难?”   “找人不是你们类管处的强项吗?”卓宇微笑着说:“当初你们可是抓了不少潜逃的同胞进去啊,连躲在地缝里的妖怪你们都能找出来,要找两个大活人反而找不到了吗?”   袁梦冷冷地看着他说:“你的回答是拒绝?”   卓宇笑而不语。   “卓先生也许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考虑。”池羚音微笑着开口。   “我是真的不行。”卓宇笑着摆头。   “卓先生,现在正是四方协议发挥效用的时候——”   池羚音话音未落,赵爽颉一脸不爽地开口:“池羚音,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别忘了,他是我们追捕的逃犯!”   袁梦闭口不言,显然赞同他的观点。   池羚音置若罔闻,继续说:“如果卓先生愿意加入搜寻虞泽唐娜的队伍,我们找到两人的成功率会变得更大。就算不提始皇恶灵在现世现身后可能造成的危害,单就看在唐娜是宇舟商会大客户的份上,卓先生是不是也该为营救她的行为出一份力?”   卓宇忍俊不禁,这还没完,池羚音接着说道:   “更何况卓先生朋友遍天下,我们这几个人里,除了你还有能谁担负起这个世界范围内的任务?”   “这些话我多希望能私下从你口中听到,我一定会二话不说,为你赴汤蹈火。”卓宇笑道。   袁梦一向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怒色:“卓宇,你别欺人太甚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别说铁面无情、威名远播的镜妖。   卓宇见好就收,说:“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得不展现出合作的态度了。找人可以,只要她还在地球上,我就一定能找到她的踪迹,但是我是个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你们不会不知道在全球范围内找人是多么耗费时间金钱的一项行为?”   “你想要什么?”赵爽颉问。   “今夜三点,我有一艘船要从中国境内离港,我帮你们找人,也希望你们能对我的这艘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可能。”袁梦想也不想地说:“你走私了什么?”   “当然不是走私,我是一个知法不犯法的人。”   “那你就走正常的海关程序出去。”   “你也可以自己去找失踪的那两人。”卓宇翘起唇角:“传说中镜妖不是通天下吗?”   “这是两回事。”袁梦一板一眼地说:“你知道自己在和执法人员谈犯罪行为吗?”   赵爽颉想了想,说:“你能保证船里的东西不在中国法律保护之内吗?”   袁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当然。”卓宇笑着说。   “三点到三点十五,你只有十五分钟时间。”赵爽颉说。   “赵爽颉!”袁梦对他横眉怒目。   “可以。”卓宇说。   “不然呢?”赵爽颉冷眼看向袁梦:“你还能找到第二个能够全球范围内找人的妖或人吗?”   袁梦无法反驳,也无法接受执法人员和罪犯进行利益交换,她冷着脸起身,从摄像头前离开了。   卓宇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声。   “贵处的工作人员脾气也太大了,竟然敢对处长摔门甩脸色。”他笑着说。   池羚音说:“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协议,还请卓先生现在就着手搜寻唐娜和虞泽。”   “可以。”卓宇当着两人的面叫来干彭。   人高马大的干彭走进密道后,空间立即变得狭窄起来。   “你去通知所有办事处,立即对失踪的唐娜虞泽发起搜寻。”   “我马上通知中国全部办事处。”   卓宇叫住要走的干彭,说道:“所有办事处——全球范围内。能动用的资源都用起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两人。”   干彭有些疑惑自由天国这么大费周章去找两个人类的用意,但是卓宇长年累积下来的威信已经让他习惯性服从,他看了眼卓宇手机屏幕里的两人,说:“我马上去办。”   卓宇点了点头,干彭转身走出了密道。   “我能问问,这样的办事处全球有多少个吗?”池羚音问。   “不相信我?”卓宇说。   “我当然相信卓先生的信誉,只是想多给自己增加一些信心。”   “全球范围内,百人以上的办事处我有几百个,数十人的办事处有几千个,十人以下的办事处就更多了。”卓宇笑着看了眼赵爽颉:“……碍于还有第三个人在,更详细的就请恕我保密了。”   这句撇清关系的话是专门说给池羚音听得,赵爽颉是他的人,池羚音却不是。   他虽然对池羚音有男女好感,但绝不会脑子发热就把什么都告诉她。   在有第三人存在的情况下,卓宇和赵爽颉表现得越是不和,越不会引人怀疑。   “我也不想听。”赵爽颉干脆利落地退出了视频电话。   卓宇说:“在我的人传回消息之前,我们先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我知道一家新开的西餐厅,那里的鹅肝非常鲜嫩,试试吗?”   “等人找到以后再说。”池羚音笑着说。   结束视频通话后,池羚音紧接着又接到了赵爽颉打来的电话。   “赵处长,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吗?”   “有些话不想让卓宇听见。”赵爽颉说:“静山脚下的封印你去看了有什么发现吗?”   “从封印损坏的程度和自然风化的规模来看,始皇恶灵逃出已经有八个月到一年的时间。”池羚音说:“我询问了静山周边的村民,在那段时间里,没有发现任何意外死亡事故。始皇恶灵应该是一挣脱封印就立刻离开了静山。”   “我听说你回来以后就翻修了池家墓园?”   “封印既然破开了,当日的战场也就开放了,我清理了战后现场,把父母的遗骸从地底带了出来,翻修墓园是为了掩人耳目,好重新将我父母下葬。”   赵爽颉皱着眉头:“其他人和妖的遗体呢?”   “能分辨身份的,我已经将遗骸送给他们的亲人了。”池羚音说:“但是地底的尸体白骨化严重,还有很多分辨不出身份的,我在静山旁买了一块荒地,把他们都葬下去了。”   赵爽颉说:“国家有专项抚恤金,不用你自费,回头你把买地的钱报一下。”   “一块荒地用不了多少钱,不必了……这也是我为当日牺牲的英雄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池羚音自嘲地笑了笑,眼中露出一丝悲伤。   “你也别难过了,现在跟三年前不一样了,只要始皇恶灵再现身,我们联起手来一定能把它彻底杀死。”   “谢谢,我知道。我一直在为这天努力。”   赵爽颉说:“如果有新情报的话立即通知我,我这里有进展也会告诉你。”   “好的,随时保持联系。”   两人约定好后,赵爽颉挂了电话。   池羚音收起手机,开门下车,面前是池家古色古香的祖宅,国医圣手汪孜伦就站在门口等她。   “汪老,你怎么出来了?”池羚音笑着走过去:“客人来了吗?”   “已经在会客室等你了。”汪孜伦说:“我觉得这还是一个骗子。”   两人走进池家大门,走在蜿蜒的竹林小道里。   池羚音笑着说:“是不是骗子,见了不就知道了?”   “还用得着见吗?哪有人能够生死人肌活死人血的?神仙下凡还差不多!”汪孜伦气哼哼地说,显然这个“客人”已经被他视为坑蒙拐骗的神棍。   他苦口婆心地说:“你的父母看见你至今还没有走出他们去世的阴影,在天上也不会安心的!”   “汪老。”池羚音苦笑,低声说:“我也想走出来,但是我做不到抛弃过去……我亲眼看着我的父母,还有一个个德高望重的长辈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汪孜伦重重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上京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海岛上却依然笼罩着无边的黑暗。   只有临海一点,闪着幽幽火光。   扑通一声,最后一个手握石刀尝试攻击唐娜的土著也倒在了地上。   这个土著中唯一一个用动物皮毛蔽体的男人浑身漆黑,脖子上挂着一串牙齿装饰,火光照耀了那一排白森森的人类牙齿,配合他脸上的狰狞表情来看,格外吓人。   地上的土著们纷纷惊恐地叫了起来,他们用力挣扎,却只能像弹涂鱼般弹跳,就好像有看不见的蛇缠上了他们的四肢一样   对土著来说,这一切都称得上惊悚。   对唐娜和虞泽来说,只是一根幽蓝色的魔法绳索把他绑成了一串,以防他们某一个忽然逃跑。   唐娜走了上去,想要从男土著脖子上撤下他的牙齿项链,这个黑皮肤的男人像凶猛的野兽一样,张着大嘴就朝她咬了过来。   虞泽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你干什么?”   “我想要看看那个项链。”唐娜说。   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忽略掉,男土著脖子上那串牙齿项链中间还缀着一颗小小的,灰白色的半月形石头。   唐娜觉得有点眼熟。   虞泽向男土著伸出手去,唐娜连忙交代:“别碰项链上灰白色的石头。”   虞泽避开和灰白色石头的接触,干脆利落地把项链扯了下来,地上的男土著大怒,发出他们听不懂的,夹杂着怒吼的语言。   “有什么问题吗?”虞泽把那根制作粗糙的项链递给唐娜。   “这东西……”唐娜接过项链,一脸狐疑地看着打量着在半空中摇摆的半月形石头:“有点像我们那里的秘银。”   “秘银?”   “一种金属制作材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为了它抢破头。”唐娜看向地上冲她龇牙咧嘴的男土著:“……这里怎么会有秘银?”   难道他们真的不在地球上了吗?   唐娜把项链给揣到了裤兜里,虞泽拦住她,说:“你不是说不能碰那颗石头吗?你的手……”   “你不可以,我可以。”唐娜说:“我是什么人?”   “……你是伟大的血腥魔女。”   “没错!”唐娜看向项链的原主人,说:“秘银有很强的毒性,铁匠锻造前都会做特殊处理,只有他无知无畏,挂在脖子上当装饰。”   男土著的嘴唇下透着青色,显然已经中毒许久。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又一群穿着树叶、皮毛,手握弓箭和匕首的土著们从密林中冲了出来。   唐娜一开始以为后来的土著是来营救第一批土著的,没想到地上被制服的土著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他们乌拉乌拉地喊着陌生的语言,满脸惊恐,仿佛死亡近在眼前。   后来的这批土著又惊又俱地看着被放倒在沙滩上的几十个土著,面面相觑着不敢靠近。   其中一人试探着朝唐娜射出了弓箭。   足有一米的长箭向着唐娜飞射而来,她动也不动,一面幽蓝色的魔法阵出现在空中,挡住了飞箭。   在土著们的眼里,只是箭矢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障碍物,裂成数段落到地上而已。   这下好了,一群土著哇哇大叫起来,后来的那群土著接二连三地拿起手中的匕首或长矛,一脸凶狠地朝唐娜走来。   “这里还在地球。”虞泽忽然说。   明明几十个来者不善的黑皮土著朝他们走了过来,但两人谁都不慌不忙。   “为什么?”唐娜问。   “你看他的手腕。”虞泽指着落在队伍后面的一个矮个土著。   “咦,他怎么戴着淘宝爆款?”   “……那是潘多拉手链。”虞泽纠正毫不关心时尚的唐娜。   “既然我们还在地球,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唐娜抬手一挥,气势汹汹杀来的土著们纷纷向立不了地的萝卜一样,扑通扑通地栽倒了。   唐娜跨过倒地的土著,来到项链的原主人那里。   “让他站起来。”她说。   她忠实的小爬虫护卫立即提起黑皮青年。   被抓起来的男土著哇啦哇啦地吼着什么,仿佛现代人类的破口大骂,他恨恨地瞪着她,眼中虽有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   唐娜收回其他土著双脚上的绳索后,让虞泽牵着这一大串土著的绳子一头。   她释放了项链原主人,拿出兜里那颗半月形的石头,说:“带我去产石头的地方。”   土著当然是听不懂中文的,他毫不犹豫地扔下同伴们撒腿就跑。   结果不言而喻。   唐娜走到再次跌倒的土著面前,蹲下来,举着石头,笑眯眯地说:“鉴于语言不通,我就破例再给你两次机会,机会用完的话……”   一道寒光从土著面前闪过,他浑身哆嗦着,眼睛死死盯着差一点就插到他脸上的匕首。   唐娜收回威吓的匕首,得意地朝露出无奈神色的虞泽看去。   语言不相通,杀意也相通嘛。   带着变得老实的一串土著,唐娜和虞泽走在只有月光照耀的密林里。   他们离开海边不知走了多久,树林越来越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虞泽牵的那一串土著里,忽然有将近一半的土著惊恐地吼叫起来。   几乎是在他们吼叫起来的同时,又有几十个黑皮土著从山坡上的树林中钻了出来,他们人手一张大弓,蓄势待发地瞪着唐娜和虞泽。   “没完没了了。”唐娜叹了口气,一脚踢在走在他前面的土著屁股蛋上:“我让你带我去出矿的地方,不是让你带我回你老家的。”   现在情况已经差不多明了了,前后两批土著来自不同部落,看到救兵来临,第一批土著神情激动,乌拉乌拉地喊着话,后来的那批则如丧考妣,纷纷蹲在地上哆嗦不已。   虞泽脸上露着担心,朝她靠拢过来:“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唐娜抬眼看向山坡上的黑皮土著们,抬起双手。   她扬唇,微笑着说:“他们到死都忘不了伟大的血腥魔女今天到此一游。”   山坡上的土著一声尖利吼叫,无数箭雨带着凌厉尖锐的破空声从天而降。   两声小小的响指声在呼啸的风声里那么微不足道。   下一秒,无数火弹凭空冒出,一条水龙咆哮一声,冲向山坡上惊慌失色的土著们。   散发着炽热温度的火弹以极快的速度游走在空中,转瞬就吞噬掉了所有飞射的箭矢,而水龙冲上山坡,一尾巴将所有土著打下山坡。   黑皮土著像下饺子一样,接二连三滚到山坡下。   他们震惊又惶恐地看着唐娜走到哆嗦着不断后退的黑皮青年面前。   唐娜一脚踩在他的大腿上,再次拿出半月形的石头,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哦。你想好了吗,生——还是死?”   黑皮青年终于将目光移到了她手中的石头上。   一个小时候,唐娜终于见到了出矿的地方,让她想象不到的是,这群无知的土著人居然将部落修建在了秘银矿上。   看着裸露在地表外的大量秘银,唐娜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马上就要成为年轻的传奇级魔法师·一国公主·人生赢家·世界首富了。 第79章   她得想办法把这个秘银矿占为己有,但是一个人是没法开矿的,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想要离开海岛,首先需要一只船,没有船,木筏也行——反正推进力是魔法,如果不是怕走在海面上的离奇画面被卫星或者路过船只发现,唐娜甚至可以现在就离开海岛。   唐娜转身往回走,许多黑皮肤的土著躲在树枝树叶搭成的小屋,从门洞里胆怯畏惧地看着她,其中不少人的脖子上都戴着一颗灰白色的打磨成各种形状的石头。   天色已经很暗了,黯淡的月光被茂密的树林吞噬,部落里面还有火炬的光芒,外面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唐娜的身体还在发热,头疼也还在持续,她不想再走,决定今夜就歇在这里。   在秘银矿上休息,必要的手段不可少。   唐娜往四处看了看,踢开一个挡路的野兽骷髅头,径直走向空地中央的一块一人高巨石。   她把手掌贴上巨石,默念咒语。   幽蓝色的光芒从她手心中发出,爬满整面巨石,光芒消失后,巨石上留下一个足有六七厘米深的魔法阵。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寸草不生的黄土地面冒出一层生机勃勃的野草小花。   附近的土著们呆呆地看着唐娜的行动,一脸见到神迹的震惊,不知是谁先跪了下来,接着连锁反应发生了,部落里的土著接二连三地向着她的方向跪在地上,胡言乱语着她听不懂的词语。   金发的少女对此习以为常,她一挥手,解开了那批俘虏们身上的魔法绳索。   感觉到双手一松的土著们纷纷骚动起来,第二批抓到的土著毫不犹豫向着部落外跑去。   三只长矛向着逃跑的土著们掷去,唐娜皱眉,随即一只火球吞噬了朝着土著后背飞去的长矛。   她见血没什么。   但她知道,虞泽肯定不愿意见到流血事件发生的,更别说,那一长矛扎下去能把土著刺个透心凉。   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的那个土著惊恐地回头看了唐娜一眼,似乎不敢相信她保护了他。   唐娜出手后,再没有土著敢动手,那几个掷出长矛的土著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上喊着她听不懂的话。   唐娜靠着石头,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这里避风,又可以保护后背,用作暂时休息的地方足够了。   虞泽在她身旁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说:“……你的体温越来越高了。”   “没关系。”   唐娜在他肩上靠了一会,觉得还不够舒服,干脆躺了下来,枕在他的腿上。   “你在野外过夜过吗?”她说。   “没有。”   “我在毒虫洞里过夜过。”唐娜轻声说着:“和遍地毒舌毒蝎子比起来,这里已经不错了。”   虞泽没有说话,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明天要是没有船经过,我们就只能自己搭个木筏了,你会搭吗?”   “……应该……会?”虞泽想象着影视剧里见到的简陋木筏,一脸拿不准的神色。   “算了,明天再说。”她拉了拉虞泽的袖子:“你也躺下来啊。”   “你睡,我守着。”虞泽说。   “用不着你守夜,我……”   唐娜刚想动用魔力,虞泽就按住了她的手,说:“我不累,你别用魔法了,现在的你需要好好休息。”   他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即逝的疲惫。   虞泽说得对,她现在的确很累,疲倦像潮水向她涌来。   “好……我先睡一会……”她说:“有事就叫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变成轻轻的呼吸。   唐娜的意识渐渐模糊,思维能力停滞后,感知能力加强,头顶轻柔的抚摸仿佛带着魔力,一点一带你带着她向睡梦中沉去。   虞泽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土著们,他们大多数都躲在草屋里,唯有几个胆大的青年站在屋外敬畏胆怯地看着他们。   虞泽对上他们敬畏的目光,平静地对视片刻,在对方畏缩地移开视线后也收回了目光。   他低头望着呼吸平缓的少女,轻轻将她的金发抚到耳后。   也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眉头慢慢紧皱起来,虞泽想了想,轻声哼起了歌。   那是她醉酒后在他耳边反复哼唱的曲子,是她妈妈经常给她唱的歌。虞泽猜到她有个不幸的过去,这首歌应该是她过去里为数不多带着闪光的记忆。   果然,随着他的轻声哼唱,她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虞泽擦去她眼角渗出的泪水,将手放上少女柔滑饱满的脸庞,她的体温顺着手心传来,仅仅如此就让他感到心神安定。   流落荒岛,和现代社会失去联系他居然一点也不慌乱。   和她在一起,异世界去得,原始海岛当然也去得。   他的心之所向,早就变了方向。   唐娜的这一觉睡得很沉,当她睁开眼时,太阳已经照亮了荒岛,数十个性别年纪不同,高矮不一的黑皮土著零零散散地站在几十米外的地方,畏惧地打量着他们。   有了太阳光的照射,部落里的景象一览无余,数十个用泥巴和树叶糊成的草屋一圈圈分散开来,他们昨晚休息的地方正好在部落正中央,这块空地的周围围着几根石头,石头上叠放着一颗颗人类骷颅头,应该是他们举行集会或祭典的地方。   虞泽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一动不动地靠在石壁上。   唐娜完全清醒后,连忙离开他的身体,坐了起来。   虞泽因为一夜未睡,眼下浮着一层淡淡的青色。他在唐娜起身后,伸手揉着她刚刚枕着的左腿。   “你腿麻了就该叫我呀。”唐娜有些心疼。   她帮着揉了揉,但到底是没有伺候过人的手,不得其法地揉了几下,反而把虞泽揉得皱起眉头。   她讪讪地收回手。   “过会就好了。”虞泽不在意地说,他抬起眼,朝着不远处扬了扬下巴:“那是他们早上拿来的。”   唐娜望了过去,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放着一只盛着清水的泥碗,旁边还有一只鲜血淋漓的鹿腿,连皮都没剥,上面还粘着一根青草。   唐娜走了过去,拿起泥碗喝了几口,确认是清水后,拿着剩下的半碗清水走了回来。   “没毒,喝。”她把泥碗递给虞泽。   虞泽皱眉看着她:“不知道有毒没毒你就敢喝?”   “我本来就是喝药剂长大的,什么毒都毒不倒我。”唐娜不以为意。   “……小心要紧。”虞泽的眼中露出一抹心疼:“我不渴,你喝。”   唐娜说:“你喝了我再找他们要。”   虞泽这才接过了泥碗。   他应该是渴得狠了,一口气就把剩下的清水都喝光了。   唐娜拿着空碗,再走回刚刚土著们放食物的地方,对着看上去胆子最大,站得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土著喊道:“喂!”   唐娜的声音让所有土著都朝她看了过来。   她提起那只鲜血淋漓的鹿腿,扔给了土著,又拿着泥碗做了几下喝水的动作,对方也不知道明白了她的肢体语言没有,提起掉在地上的鹿腿,一溜烟地跑了。   唐娜发誓,他要是想从血腥魔女手里骗东西,她一定会让他的整个余生为此忏悔。   还好唐娜没有失望,过了一会儿,拿走鹿腿的土著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满了清水的椰子。   他想把椰子放到地上,但椰子又立不住,在他为难纠结的时候,唐娜向着他走了过去。   土著看到唐娜靠近,立即害怕地跪倒了。   唐娜从他哆哆嗦嗦的手臂里拿走椰子,转身向着虞泽走去。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完了半个椰子里的清水后,又拿剩下的水洗了脸漱了口。   周围围着一大群看着他们的土著,忽然间,唐娜有种自己在拍摄野外求生真人秀的错觉。   她要水喝的举动鼓励了观望的土著们,在同伴们的注视下,一个女人又送来了几个椰子,其中一个椰子里装满了野果,一个椰子装满了水,还有一个椰子装满了灰白色的石头。   这里的人酷爱将秘银打造成装饰品,这些灰白色的石头,已经被打磨成了半月形,菱形,还有狼牙等各式各样的形状。   这是在贡献祭品吗?唐娜隐约猜到了他们的用意。   秘银矿肯定是要开采的,小岛封闭的环境肯定也是会被打破的,和当地的土著有个良好的关系开端有助于魔女矿业的顺利开展,唐娜投桃报李,环视了附近的土著一圈,朝着昨天那个被他抢走了项链的黑皮青年招了招手。   他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在离唐娜还有三五米的地方停下脚步,不肯前进了。   他的大腿上有着很明显的被野兽爪子划伤的痕迹,虽然看得出涂了泥巴和草药作为止血药,但是感染的伤口已经发出了阵阵恶臭。   唐娜对着她腿上的伤口伸出手,一阵幽蓝色的光芒裹上他的伤口。   半晌后,干涸的泥巴和草药糊糊从他腿上脱落,露出下面完好无损的漆黑皮肤。   黑皮青年震惊地瞪着自己的伤口,久久回不过神来。   周围围观的土著们见此情景,纷纷跪在地上,双手朝天不断搓着,看着唐娜乌拉乌拉喊个不停。   唐娜对这样的情景已经习以为常,她在原来世界里,去到未开化地方时,原住民大多也这样的反应,真正会因为害怕而试图抹杀她的,只有半开化地方——比如光明教会统治下的世界。   她走回虞泽身边的时候,虞泽把已经洗过的野果递给他:“吃吗?”   唐娜接过野果,小小的啃了一口。   野果饱满多汁,甜中带酸,味道还不错。   她又吃了一口,递向虞泽,虞泽刚刚说了个“不……”字,她就眼疾手快地把果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看他开始吃果子,她满足地笑了。   虞泽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不由自主笑了。   唐娜觉得有些害羞,她为了转移注意力,向第二个果子伸出了手,就在这时,部落入口的方向伴随着一阵意义不明的土话,忽然嘈杂了起来。   附近的土著们激动不已地互相喊着什么,小孩和老人转瞬就躲进了草屋,其他土著纷纷拿起长弓和长矛,杀气腾腾的向着发生冲突的地方走去。   唐娜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虞泽已经掌握了事态。   他说:“昨天放走的那批土著又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唐娜吃惊地看着他,他有千里眼吗?   他一没有看见,二又听不懂当地的话,怎么这么有把握,是昨天放走的那批人又回来了?   “两个部落的语言不一样。”虞泽说。   搞音乐的就是不一样,对唐娜来说,他们都是相同的乌拉乌拉,她一点儿区别也听不出来。   “去看看。”唐娜当机立断。   两人走到入口处的地方一看,果然是昨天放走的那一批土著又跑了回来,两个部落的人泾渭分明地站着,互相之间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   除了跑走的那十几个青壮年又回来了以外,他们还带来了陌生的十几人,唐娜直觉他们不是来开战的,因为这些人不仅带来了一位穿着狼皮衣裳的老者,还扛着一些别开生面的“礼物”。   见到唐娜和虞泽出来,被土著簇拥的老者率先朝他们跪拜下去,他身后的其他土著也跟着跪了下来,嘴里乌拉乌拉不止,老者激动地大声喊着,不住地把地上的野猪,野鹿,还有野狼的尸体往唐娜面前推。   让唐娜意想不到的祭品还没送完,一个黑皮肤的土著从人群后面抓出一个白人女性,推搡着走了出来。   虞泽脸色一变,立即脱下身上的外套朝她走去。   棕发的女人大概二十七八岁,浑身赤裸,满眼含泪,见到虞泽后,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身体,她哽咽着说:“救我……求求你们……”   虞泽把外套披到棕发女人身上,虽然上面好歹是挡住了,但下面依然不着寸缕。虞泽和对待其他女土著一样,只将视线停留在她的面部。   虞泽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女人紧紧抓着虞泽的外套,身体不断哆嗦着,过了好一会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是一名研究者,我已经被困六十四天了……”   看她的模样,毫无疑问被吓坏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流落到充满野人的荒岛上,被囚禁,不着寸缕,却没有被伤害。   谁都能想象得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这时,唐娜才明白昨天那个土著手上的潘多拉手链是从何而来。   虞泽没有继续追问,他提起地上的一头狼,走到身后的一个女土著面前,比划着用狼换来了她身上的皮围裙。   他走回唐娜身边,把皮围裙递给恐惧不已的棕发女人。   女人接过虞泽手里的皮围裙,哆哆嗦嗦地穿上了。   “乌拉哇啦乌拉!”老者对棕发女人喊道。   “他们……他们想让你将神迹也降到他们部落……”棕发女人说。   “你还能听懂他们的话?”唐娜疑惑地问。   女人反复深呼吸几次,终于镇定了一点。   “我本来就是一名人类学家,我叫朱利安,为了逃跑,我一直在努力学习他们的语言。”她看向唐娜,说:“你们呢,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好像很怕你的样子……昨天部落里最强大的猎人回来了,说能召来火焰唤来雨龙的神明降临岛上了,你是用了什么现代科技吗?”   “一点油,还有打火机,人类畏惧未知的东西,他们总会用想象力说服自己。”唐娜给了个模糊的方向就让她自己脑补:“你知道的。”   朱利安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不再追问“神迹”了。   “和你一起的还有其他人吗?”虞泽问。   “本来还有个渔民,是他送我来岛上的,但是因为我们离岛太近……”她低声说:“他们在岸上就用长矛杀死了他,然后又把我拖上了岸。他们很凶残,非常排外,凡是靠近岛的外人都被他们杀死了,因为我是女人,他们才留我一命。”   “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虞泽追问。   “这里是布列塔尼海周边……你们不知道吗?”朱利安疑惑地看着两人。   “我们的船在海里就沉了,我们是被冲到这个岛上的。”唐娜抢过话,她转头看着虞泽:“布列塔尼海在哪儿?”   虞泽回忆了一下世界地图,说:“……欧洲。”   “准备说来,是欧洲西南部。”朱利安说:“我们正站在巴丽罗国的土地上。”   “巴丽罗国?这是什么地方?”唐娜皱眉。   “一个独立于欧盟的小国家,现任女王是洛芙·埃文斯。”朱利安看出他们不了解现在的情况,主动解释道:“这座岛叫罗法克岛,是目前已知的最后两个没有脱离石器时代的原始文明。在岛上的原住民杀死三个靠近捕鱼的渔夫后,巴丽罗国严禁任何人靠近这个岛,连船只和飞机都不例外……还好你们来了,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有人能救我了……”   朱利安又激动得流出了眼泪。   唐娜分析了一下她说的话,既然当地政府严禁任何人靠近了,她带着渔夫来到岛屿附近,显然是没有得到政府许可的非法研究。   简单说来,这就是一个作死肯定会死,不死是因为遇到了伟大的血腥魔女的冒险故事。   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令唐娜疑惑。   洛芙·埃文斯……她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呢?   “我的船还在海边。”朱利安说:“只要我们能去海边,就一定能逃出这座岛!”   唐娜的双脚定在原地没动,她盯着朱利安的眼睛,问:“你在这里,有见过什么灰白色的石头吗?”   朱利安愣了愣,说:“灰白色的石头?”她往地上看了一眼,地上恰好有一块灰白色的,平淡无奇的小石头,她说:“你说这种?海边到处都是。”   “哦,好,没什么。”唐娜说:“我们去海边。”   两边的土著都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谈话,后来的那批死死盯着朱利安,还等着她给他们答话。   唐娜说:“你告诉他们,神要外出征服异世界了,如果他们信仰虔诚,我会再回岛上来播撒神迹。”   朱利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说谎都不会吗?”唐娜不耐烦地说。   朱利安在此之前似乎从没遇到过唐娜这样信口雌黄的人,她花了几秒钟整理语言后,磕磕巴巴地向等待回应的土著们开口了。   两批土著听到唐娜的“异界征服说”,纷纷露出敬仰的表情。   唐娜继续说:“告诉他们,神还会回来的,让他们不要再自相残杀,否则神会降下怒火,惩罚部落分裂者。”   朱利安再次复述了一遍。   两批土著脸上表情各异,看得出很不情愿,但碍于唐娜的威慑,这座岛应该能平静一段时间,足够她想到开采秘银的方法了。   交代完了以后,唐娜让朱利安带他们去海边停船的地方。   一路上,她都在想一个萦绕在脑海中久久不散的问题。   洛芙·埃文斯……究竟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谁记得洛芙·埃文斯是谁吗?【doge】 第80章   朱利安的电动船就在海边,朱利安上船检查了一下,引擎声立即响了起来,她激动地说:“船没问题!”   船没问题,那还等什么?   唐娜和虞泽正要踏上船,随着一阵乌拉乌拉的声音,一群黑皮土著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朱利安对这乌拉乌拉的声音产生了阴影,双腿一颤就跌坐到了船上。   唐娜抬眼看去的时候,带头的那个黑皮青年已经冲到了她面前不远。   黑皮土著们就像有某种默契似的,都在离唐娜还有四五步的地方停下了,他们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把手中装满水、野果、生肉的椰子,还有整张整张的狼皮、鹿皮等东西高举过头。   “这是给我的?”唐娜看向朱利安。   朱利安战战兢兢地说:“是、是的……他们说这是贡品,祝你凯旋归来……”   唐娜拿走那个装野果和清水的椰子,转手递给虞泽,说:“让他们把别的拿回去。”   朱利安转达后,为首的黑皮青年一脸失望,他试探着慢慢站了起来,见唐娜没有发怒后,指着自己大腿一处,乌拉乌拉地说了一大段后,不知从身上哪儿抓出一把东西递给她。   唐娜从他黑色的指缝里看见了几块灰白色的碎石。   唐娜接受了这份礼物,把石头们揣进了兜里,朱利安在背后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收集石头有什么用。   最后,唐娜和野人们在海边上演了一场静穆版的“送乡亲”,一群黑皮们站在岸边静静目送着电动船呜呜开走。   朱利安在船上自己把自己感动坏了,她抹着眼泪说:“上帝啊,我不敢相信!我们是第一个从罗法克岛逃回现代社会的外来者!”   虽然死里逃生了,但虞泽和唐娜脸上却没有一点松快。   唐娜是在想怎么在异国他乡开采秘银矿,虞泽考虑的却是更紧迫的问题。   “巴丽罗国有中国大使馆吗?”虞泽问朱利安。   “中国大使馆?别开玩笑了。”朱利安诧异地说:“巴丽罗国是世界上二十一个未与中国建交的国家之一。”   虞泽:“……”   一夜之间不仅被甩到地球另一面的原始海岛,最近的国家居然还未与中国建交,他们一没身份证,二没现金或银行卡,要怎么从陌生的国度回到自己的国家?   在线等,确实挺急的。   “附近就是西班牙和法国,你们可以打求助电话等他们来救你。在那之前,你们可以先住在我家里。”朱利安热情地说:“请务必这么做!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把你们写进我筹备的新书《逃离食人岛》里!”   “……写进书里不必了。”虞泽说:“我想借用一下你的电话。”   “可以,没问题!我的手机之前进水坏掉了,你们可以先和我回家,我家里有座机。”朱利安说。   两个小时后,地平线上出现了海岸和城市建筑,朱利安再次激动落泪:“上帝!不敢相信我真的回来了!”   她注意到自己身上“不拘一格”的打扮,忽然有些脸红,她拉进身上的牛仔外套,小声说:“我知道这很让人为难……你们寻求帮助的时候能不提我吗?根据巴丽罗国的法律,私自靠近罗法克岛是犯法的行为……”   正好唐娜和虞泽也不想节外生枝,答应了她的请求。   在码头上岸后,朱利安捂着胸口迅速拦下一辆正要离开的空的士。   她的奇装异服和虞泽的□□上身都很挑战人的接受能力,再加上唐娜也挤上后排,司机一路上都在从后视镜里神色古怪地打量着这奇特的三人组合。   的士驶离码头后,渐渐开上了城市大道——所谓大道,只能相当于上京的居民区小马路。   唐娜趴在窗上好奇地看着陌生的城市。   除开充满异国风情的欧式建筑和灿烂阳光,这里的发展程度就像是上京周边的小镇一样,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一个国家的首都,王室所在。   朱利安在车上询问司机最近两个月发生了什么事。   “你问的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每天都有顾客向我抱怨踩到狗屎,这个国家的流浪狗已经多到要爬到你头上来拉屎了,还有女王一家依然每周四下午四点雷打不动地在王室大道上巡视也不肯去把这个国家糟糕的就业率解决一下——除此以外,抱歉女士,这个国家连一件值得称道的事也没有发生。”   愤世嫉俗的司机像说RAP一样,冷嘲热讽了一大段。。   朱利安在后排安慰:“往好的方向想,我们的出生率上涨了!”   “出生率上涨又有什么用?”司机在前排冷笑一声:“我连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都要养不起了,政府屁用没有,就知道喊口号!要我说,就该把王室撤了,我们连民众活口都难了,还养得起王室吗?”   朱利安皱起眉头,说:“只有我们大家合力,才能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你对王室不尊也没有任何用处……”   “没用就没用,我骂了我开心!”司机响亮地咋了一声舌。。   朱利安看上去是保王派,她还在试图为王室挽回尊严:   “其实今年已经比去年好过很多了……”她说:“埃文斯女王半年前和一个大商会达成进出口条约,我们的时代大广场就是他们出资修建的呢,我弟弟本来正在失业,也被聘到那个商户里做事了,这帮了他大忙——因为他原本正计划要换一个大点的房子迎接他们的二子。”   “这真棒,埃文斯起码在她卸任之前做了一件好事,对吗?”司机讽刺道。。   朱利安气得脸色发红,但她不善言辞,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她转过头来,气愤地对车上的另外两人说:“别听他胡说,我们国家的情况还是很好的。和我们做贸易生意的那个商会老大似乎就是你们中国人呢!”   可惜车上的两人都无动于衷。   对虞泽来说,一单生意里有中国人的身影太常见了,对唐娜来说则是——谁在意这点破钱啊,她的秘银矿一开采出来,把这破商会买下来都小菜一碟。   年轻的传奇级魔法师·一国公主·人生赢家·下一任世界首富没有心思去在乎这些爬虫们的小生意。   等等——唐娜忽然一个激灵。   她一把抓住副驾驶的椅子,把头凑近前面,看着朱利安和前座的司机,问:“巴丽罗国经济状况不好吗?”   “女孩,你往窗外看看,有几家商店在开门?这么简单的事你看不出吗?”司机没好气地说。   “这个国家出售海岛吗?”唐娜问。   “你不会是想——”朱利安震惊地看着唐娜。   “度假海岛吗?我们有,但是没有隔壁西班牙的多,你要是想买,去中介公司就能知道有哪些海岛出售。”   “没有挂牌出售的呢?我指的是,所有权还完全握在政府手里的那种。”   “哦,亲爱的,那你得去问问我们的女王陛下了。”司机抓住机会,再一次阴阳怪气地讽刺:“正好今天是周四,王室一家会在四点整的时候准时出现在王室大道,她一定会很高兴在之后接见你们的——因为去找她的民众不是倒王派就是哭着求她给个工作的,顺便一提,如果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我也会去参加这每周一骂。”   出租到达目的地后,朱利安对唐娜和虞泽说:“我回去拿钱,你们先留在车上等我。”   司机不耐烦地说:“你们三个都没有一个人有钱吗?”   “我们的钱掉到海里了。”唐娜说。   “……可怜虫们,这就是支持女王的下场。”司机看了一眼他们,不再催促。   朱利安跑回只有三层楼高的公寓后,过了十几分钟才穿着正常私服跑了出来,她用额外的小费堵住司机那张骂骂咧咧的嘴,接了唐娜和虞泽下车,领着他们走向她的公寓。   “你太疯狂了,你竟然想要买那个岛?我不明白,那个岛有什么好的?”朱利安困惑不解地问。   “有钱,任性,我开心就好。”唐娜说。   朱利安被这清新脱俗的理由给噎得半晌说不出话。   “可是上面的原始人是受国家保护的,他们不可能把岛卖给你。”   唐娜耸肩:“这可说不准。”   中国有句古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唐娜相信,钱能解决任何麻烦,不能的话,一定是你的筹码还不够打动交易对手。   朱利安劝不动她,正好他们也走到了家门前,她放弃劝说,转而打开密码门:“请进,你们一定急着想打电话,电话在……”   “不,我们不打电话了。”唐娜打断她:“我们需要洗一个澡,然后去见女王陛下。”   她看了一眼依然赤裸上身的虞泽,说:“如果你能为他提供一件男士上衣就好了。”   “哦!对,你的衣服还在我这里,真是太谢谢了,你还需要一件T恤,你可以穿我男友的T恤!”朱利安急急忙忙地进了卧室。   虞泽看向唐娜:“你真的要去见女王?”   “我想要那个岛。”唐娜顿了顿,纠正了自己的说服,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要得到那座岛。”   虞泽显得有些困惑:“因为那些矿石?”   “重要的不是秘银,而是秘银的伴生石。”唐娜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们能从这个秘银矿里找到数万年才出一块的伴生石‘红塔玛’,我就有办法破坏我们之间的契约。”   “……所以你看到秘银,才会那么在意?”   “不然呢?难道我会让我的小爬虫在绳子上起起落落起起落落落——被白亚霖那坨臭狗屎看不起吗?”   虞泽说:“……如果你换个称呼,我会更感动。”   “蛋蛋、饼饼,还是鸡……”   没有丝毫意外,唐娜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谢谢你,娜娜。”   唐娜对直率的好意总是很弱,她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言不由衷地说:“感谢我叫你小爬虫吗?”   “哦……上帝,抱歉。”朱利安一脚从卧室里走出,马上刹车:“我过会再来。”   “不用。”虞泽把唐娜推向浴室:“你先去洗澡。”   “我给你们找了点换洗衣服,都是全新的,不介意就换上。”朱利安把手里的衣服分别塞给两人。   “谢谢。”虞泽说。   “用不着客气,你们可是救了我的命。”朱利安说。   两人在朱利安家洗澡,换上了新衣服,除了唐娜把卫衣穿成oversize,虞泽把长裤穿成九分裤以外,一切都很顺利。   “你们真的要去找女王吗?”朱利安送两人去门口的时候,还在为两人担忧着。   “我们又不是去搞恐怖袭击的,你不用这么紧张。”唐娜说。   对朱利安来说,去找女王陛下提出要购买国土的一部分,这和恐怖袭击带给她的冲击也差不多了。   “好……我没什么能为你们做的,拿着这个。”她从兜里掏出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英镑塞到虞泽手里:“钱不多,够你们住几晚,吃点简单的。如果有麻烦,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她给了一张名片给唐娜:“只要不暴露我去过岛上的事实,我会尽力帮忙。”   虞泽犹豫了一下,最后收下了钱:“谢谢,我们的确需要这个。”   唐娜看了眼名片上的信息,把名片放进裤兜,和她的秘银放到一起。   两人回到大马路上,拦下一辆路过的空车坐进车里。   “王家大道。”唐娜说。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两人,说:“游客?来看女王一家的?”   “对。”唐娜不介意和当地的司机聊聊天,多掌握一些情报:“你了解他们吗?”   “哦,埃文斯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王陛下,虽然有不少人不满意她的政策,但怎么说呢,我觉得还好。”他握着方向盘耸了耸肩:“毕竟她的就业政策让我找到了出租车司机的工作。”   他回答完唐娜的问题后,看着两人,问:“你们来自哪里?”他看着虞泽说:“你长得像中国人……或者韩国人,对我们来说,你们都长得差不多。”   “我们来自中国。”虞泽说。   “我喜欢中国。”司机点了点头:“中国的大商会给了我们不少就业机会。我希望埃文斯女王不要那么固守成规,早点和中国建交,给人民带来更多的利益……啊哈,谈论政治,在你们国家是不可思议的事,听说他们会抓发牢骚的人去坐牢,对吗?”   “危言耸听。”虞泽皱眉。   在和司机的一问一答中,唐娜多少掌握了一下这个国家的情况。   巴丽罗国是个君主立宪制国家,目前的执政党是共荣党,共荣党是保皇派,目前的巴丽罗女王埃文斯在政事上有着不小的决策权。   巴丽罗女王一生只有一子一女,女儿不到成年就夭折了,她的儿子和儿媳倒是生育力惊人,居然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   对此,唐娜表示:“Amazing。”   “王储的两个小女儿从来没有露面过,她们不参加每周四的巡逻活动,说实话……我也是几个月前才知道王储还有两个女儿,听说她们在国外读书……也有说法是她们身体不好不能见人……坊间各种传闻都有,人们对秘密总是特别好奇。”司机再次耸肩。   的士在王家大道的尽头停下了,唐娜和虞泽下车的时候,司机好心从车窗里伸出头来,说:“往前走一点,在有仪仗队的地方,女王陛下会接见有需求的民众,你去那里排队就行。”   有个疑问在虞泽心里转了一路,他终于忍不住,问:“女王不怕遭遇意外吗?”   “意外?你指的什么?恐怖分子袭击女王吗?”司机爽朗地大笑起来:“拜托,中国人!一会坐在那里的是埃文斯,不是特朗普,没有人会闲得发慌袭击一个弹丸小国的女王的!”   的士车在眼前开走后,唐娜朝虞泽伸出手去。   虞泽注意到后,把她的手握在手心,牵着往前走去。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先联系中国大使馆。”虞泽皱着眉头,说:“我们没有签证——甚至连身份证明都没有,说不定会被当做非法移民。”   “我有身份证。”唐娜拍了拍裤子口袋,不以为意地说:“放心,没有事的。”   “我觉得埃文斯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虞泽说。   “我也是。”唐娜看着他,说:“是我们上周看的电影里女主人公的名字吗?”   虞泽不太确定。   “反正看了脸就知道认不认识了。”唐娜说。   他们走到有仪仗队的地方,那里已经有了十几个排队等着觐见女王的人,唐娜走到队伍后面,加入了等待的行列。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白人情侣,似乎是热恋中,黏黏糊糊地靠在一起,不是贴面耳语,就是笑成一团,时不时还深情对望几眼,来几口热吻,生怕恩爱秀得不够明显。   唐娜羡慕地看着他们。   太阳越升越高,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眯眼已经不能阻止强烈的日光,在她抬起手遮挡时,眼前忽然有阴影降下。   虞泽把她的卫衣帽子揭了起来盖到她的头上,挡住了刺眼的太阳。   “你饿吗?”他说。   “……有点。”   “你在这儿等我。”   虞泽转身走向远处的街道,唐娜看着他进了一间面包店,没一会,他回来了,带着一个金枪鱼法棍三明治和两杯咖啡。   “慢点吃。”他把三明治递给唐娜,她伸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虞泽看她把手背在身后,抬头冲他眨巴着大眼睛。   “……你想干什么?”虞泽有不好的预感。   “公主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一脸认真地胡说八道。   “……”   在底线被她踩了千百次后,虞泽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没什么底线了,他剥开三明治上的油纸,一脸无奈地把三明治递到唐娜嘴边。   她高兴地啊呜一口,法棍三明治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   虞泽正要擦掉她嘴角的鸡蛋黄,她突然把头一偏,不满地看着他。   “这种时候电视剧里的男主人公都是直接吻掉食物渣!”她撅起嘴巴,期待地看着他。   虞泽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存在意义。   “……油腻。”   他伸出手后,唐娜再次偏头躲过了他的手。   “来嘛,你都快两天没亲我了,你不想亲亲可爱的娜宝宝吗?”她快速眨着睫毛。   心跳因为她可爱的模样不断加速,虞泽觉得这双扑扇扑扇的睫毛是想直接把他杀死。   “巨人族的宝宝?”他板着脸说。   血腥魔女一秒上线,她恶狠狠地说:“……我看你是想死。”   唐娜一膝盖朝他撞去,虞泽反应迅速,立马就伸手按住了她图谋不轨的腿。   一击不成后,血腥魔女马上变回天使柏蒂娜,抓着他的手臂,雪青色的眼睛里闪着令人心碎的泪光。   她泫然欲泣道:“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   “你都不愿意亲我,肯定是不爱我了,没关系,我不是一个会强求的人。”她满脸委屈地推开他:“你走!我不会留你的,你尽管抛弃我好啦!反正你已经得到了我的一切,我……”   “你在胡说什么?”虞泽咬牙捂住她的嘴,顺便擦去了她嘴边上的蛋黄渣。   “你走!今天你不愿意亲我,明天你就会连我的手都不愿意牵,呵,男人!我懂,我懂!”   她捂住脸,悲声喊道。   虞泽:“……回去亲。”   唐娜转身往马路上走去:“心已经碎了,还要这被人嫌弃的身体有何用?!”   虞泽心里一跳,赶忙把她拉了回来。   “你走——我不要看见你!我放你自由!”   她一脸悲愤地推搡着他的胸膛,看动作像是全力以赴,看表情像是恨不得把他推上大马路,但实际作用在他胸口的力道却接近于0。   ……金发影后的演技总是能他惊叹。   “玩够了吗?”虞泽说。   就像有个导演在看不见的地方喊了声“CUT”,她脸上的悲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恶作剧得逞后的期待和得意,以及,一张撅起的小嘴。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直男,虞泽只在公共场合吻过两个人,两个都是同一个人,之前两次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一次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的底线总是一次次被她突破,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慢慢向她低头靠去,心脏砰砰直跳,仿佛在做一件违法的事。 第81章   在他即将吻上她的嘴唇时,人群忽然喧闹起来:“女王来了!”   虞泽下意识一顿。   她等得不耐烦,直接朝他撞来,唧一口亲在他的唇上。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踮起的脚尖,一脸狡黠地说:“下次记得要主动亲我。”   不等虞泽说什么,她就跟着旁边的游客一起欢呼起来:“女王!”   虞泽无奈地看着她孩子气的脸庞,心里充满不知如何是好的爱怜。   爱上一个人,心情会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轻易变化,他觉得她值得世上所有美好,也希望所有美好都由自己手里递出。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因为她而改变,也心甘情愿地接受这变化。   他也能感觉到,她也在因为自己变化。   他们都因彼此变成更好的人,这就是最好的爱情。   一辆路虎揽胜带队的车队缓缓开了过来,第二辆黑色路虎就是女王的座驾,唐娜还没看见女王就先看见女王的白手套从车窗里伸出,对着道路一边的游客挥手。   女王后面的那辆路虎也有人,随着车辆靠近,唐娜看见车上坐着王储和王妃,再后面的一辆车上,坐着未婚的公主和王子。   巴丽罗国王室的排场比起英国王室来差多了,在唐娜看起来有点寒酸,看来这个国家的经济状况确实不怎么好。   车队在唐娜排队的大广场前依次停下了,女王和她的一家下车,一边向民众挥手,一边走进了排队队伍最前方的那间屋子。   没过一会,门口的守卫就开始放人进屋了。   大多数时候,觐见女王的时间都不久,毕竟很多人的诉求都只是和女王一家子合个影,发到INS上吹嘘自己和一国女王是好友。   排在唐娜前面的那一对情侣就在说要把宝贵的合影机会用在王储还是女王身上。   唐娜现在明白了,所谓的星期四巡逻,其本质上还是女王为了吸引各方游客搞出来的“人文景点”。   唐娜都快同情这位女王了,为了拉高国家的GDP,她可真是操碎了心。   四十多分钟后,终于轮到唐娜和虞泽进屋了。   在门口,装备着真枪实弹的武装警察把两人摸了个遍,唐娜的秘银被摸出来后,警察紧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   “我的幸运石。”唐娜说。   警察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把她裤兜里的石头都掏了出来,放到了一个小盒子里。   “出来的时候再还给你。”警察说着,把小盒子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   唐娜不以为意地朝坐在高台上的女王走去。   她和虞泽走上高台,女王一家就坐在一条长桌前,女王和王储夫妇表情管理良好,王储的四个儿女却表现得有些百无聊赖,唐娜径直走向对她微笑的女王埃文斯,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虞泽在她身旁坐下,他的对面是王储艾伦。   “欢迎你来到我们国家。”女王埃文斯微笑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唐娜好奇地说。   “如果巴丽罗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我的两个孙子早就结婚了。”女王笑着说。   唐娜侧头看了眼坐在边缘的两位王子,他们都直愣愣地盯着她,唐娜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年纪更小的红头发那个王子立马红了耳朵。   “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唐娜开门见山地说:“我想买岛。”   “买岛?”女王埃文斯有些意外,她说:“我想我们的房产中介很愿意帮你。”   “不,我要买的岛是罗法克岛。”   唐娜话音未落,一桌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女王脸上的微笑渐渐收了起来:“你是在开玩笑。”   “我想要在岛上建个度假村,因此我想要这个岛的所有产权……”   “先生。”女王抬头对不远处随时待命的武装警察说。   武装警察立即走了过来。   唐娜无动于衷,看着女王的眼睛说:“为此我愿意出价五千万美元。”   “女王,有什么需要吗?”武装警察走到桌前。   “请这两位客人出去。”女王说。   “七千万美元。”唐娜说。   “小姐、先生,请跟我离开这里。”武装警察看着唐娜。   “八千万美元。”   “小姐,请别这样。”武装警察朝唐娜伸出手来。   “一亿。”   “等等。”女王抬起了手。   看,知名哲学家血腥魔女早就说过,只要钱钱到位,不管是女鬼还是女王,都得给她推磨。   她皱着眉头看着唐娜:“你为什么要花这个价钱购买罗法克岛?”   一亿美元,连斐济的小岛都能买几个,她为什么要买遍布暴力野人的荒岛?   “划算。”唐娜从兜里摸出朱利安给她的名片,放到女王桌上:“事实上,我决定资助这个人类学家的研究。”   女王眯眼看着名片上的名字,她对朱利安·法罗这个名字有印象,这不是几次三番因为违法靠近罗法克岛而被驱逐的学者吗?   “人权组织不会放任你伤害岛上的原住民。”女王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伤害他们了?”唐娜说:“我会教他们如何融入现代社会,还会在岛上建设学校,请老师……就那些高学历的人权斗士来当老师,他们品德高尚,应该不会介意我没有多少薪水发放。在中国,这种行为叫支教。”   “你来自中国?”女王埃文斯看了她和虞泽一眼:“这是你的男友?”   “我们般配吗?”唐娜马上倒在虞泽身上。   “你的女朋友真是一个有趣的姑娘。”女王笑着说。   “我也这么认为。”虞泽握住唐娜的手。   “虽然你的想法很有创意,但我还是不得不打击你的积极性。在你之前,也有不少人想要感化那群土著,但是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女王埃文斯说:“从发现土著以来的一百年里,合法或非法登岛的有十六人,活着回来的一个也没有,就连我们的飞机飞过罗法克岛上空都会遭到土著攻击,更别说靠近的船只。就在去年,我们还有两个渔民因为太过靠近罗法克岛水域而被土著用弓箭击杀。”   “朱利安会解决的。”   女王摇头:“抱歉,这……”   “我再加两千万,我想要这个岛的永久……产权?开发权?这种应该怎么说?”她想了没两秒,马上就感到不耐:“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一点二亿美元,我可以直言,除了我,再也不会有人出这么高的价钱买岛。”   “小姐,无意冒犯——”女王笑了,灰绿色的瞳孔上下打量着她:“你确定有能力付这么大一笔钱吗?”   “你在侮辱我。”唐娜举起虞泽的手,说:“你知道这位男士是谁吗?”   “……谁?”   虞泽试图把她的手压下去,几次都失败了。   “今年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四——”   女王的眼睛一亮。   “的长子。”唐娜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虞泽想捂住她的嘴。   他生怕她说出“血腥魔女”四个字,还好,她没有。   唐娜露出“我很厉害,但我就是不说”的微妙笑容。   “我的荣誉称号就太多了,不说了。你只要记住我叫柏蒂娜就好。”   虞泽:“……”   和唐娜在一起,她煽动的不仅是他的心跳,还有他的羞耻心。   “女王陛下,谈话已经进行七分钟了。”武装警察提醒道。   “你去核实一下,这位先生是否是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四的孩子。”女王对武装警察吩咐后,又对唐娜两人说:“请和班克罗福特离开,如果他核实了你们的身份,他会把你们带回王宫招待。”   唐娜接受这安排,和虞泽一起站了起来。   “我期待着和你进行进一步的商谈。”她说。   “……我也是。”女王微笑。   在一墙之隔的小房间里,警察局长班克罗福特正在用联网的手机核实虞泽的身份。   虞泽的家庭背景早就在“四亿钻王”之后就公之于众了,想核实不难,唐娜有恃无恐地等待着王宫一日游。   班克罗福特紧皱着眉头,一会看看手机,一会又抬头看看虞泽和唐娜,终于,他开口问道:“为什么关于你们的最新新闻是失踪报道?”   “因为我们秘密到巴丽罗来了。”唐娜说:“我们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你为什么想买罗法克岛?”   “警官先生,女王让你核实我们的身份,不是让你审讯我们。”唐娜说:“现在你确认完了,应该带我们去王宫了。”   “我可不敢这么轻率,如今的整容技术比我们想象得都要发达。既然你说他是虞的孩子,那么你们给虞打个电话,应该不算强人所难?”班克罗福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后,说:“我们有中国虞氏集团的联系电话吗?虞书……或者他身边人都行。李秘书?可以。”   他放下电话后,唐娜说:“你可以直接问我们要虞书本人的电话。”   “女孩,我不傻。”班克罗福特笃定他们是胡言乱语的骗子:“你们会打给你们的同伙,我不会受骗的。”   他拨通了同事发给他的电话号码,现在是中国时间下午六点,恰到好处的通话时间。   过了没一会,电话被接了起来,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出现在手机另一头:“你好?”   班克罗福特放下手机,按了免提,示意两人说话。   “李秘书……是我,虞泽。”虞泽开口。   “虞泽?!你终于有音讯了!你现在在哪儿!”   虞泽刚要答话,班克罗福特就不耐烦地说:“用英语。”   虞泽看了他一眼,换成英文:“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现在在巴丽罗国。”   “是谁在你身边?”李秘书的声音立刻警觉起来:“你……”   李秘书话音未落,手机里的声音就换成了另一个声音。   “你在哪儿?”虞书低沉冷漠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巴丽罗国。”虞泽用英文回道。   “你消失两天,不会说中文了吗?”虞书冷冷说。   “……这里的执法人员要我说英语。”   虞泽看了眼班克罗福特,他听不懂虞书的中文,正一脸狐疑。   “你在那里等着,我让法国办事处的人去接你。”虞书说。   “不用,我这里还有事没办完。”虞泽顿了顿,想起之前等唐娜洗澡时上网看的新闻,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担心的是虞氏的股价。”虞书冷冰冰地说。   这辩解有多苍白彼此都心知肚明,虞霈失踪才会影响虞书股价,虞泽失踪,只会影响娱乐圈男星势力排名。   “请用英文!”从一个人讲中文,到两个人都讲中文,变得完全听不懂的班克罗福特忍无可忍地说。   手机里传出班克罗福特如愿以偿的英语,男人的声音又沉又冷,带着长期身居高位的威严和冷厉:“我和欧盟财政部长会议的时候也说中文,你觉得你比他更高贵吗?”   班克罗福特被噎得满脸通红。   “她在你旁边吗?”虞书问。   “在!”唐娜响亮地回答:“放心,你儿子在我手里,不会有事的!”   虞书:“……”   过了片刻,虞书开口道:“现在虞泽失踪的事情人尽皆知,你打算怎么办?”   “过会我会微博报平安,警方那里,就需要你去处理了。”唐娜强调:“不要透露我们在哪儿,我们办完事自己会回来。”   “我为什么要帮你?”虞书说。   “你不该帮你的儿媳妇吗?”唐娜吃惊地说。   虞书:“……”   三秒后,电话被挂断了。   “真是个脾气不好的老男人。”唐娜摆着头说。   她抬起头来,看着脸色复杂的班克罗福特,不以为意地说:“现在你满意了吗,亲爱的小班?”   一小时后,唐娜和虞泽坐着女王的路虎揽胜来到了堡垒式的暗木色王宫面前。   唐娜开门下车,踩在了干净整洁的石路上。   眼前的堡垒式王宫坐落在一片绿茸茸的平原上,背后是层叠起伏的翠绿山峦,古朴大气的城堡外表显示了王室也曾有过一段辉煌的日子。   “这座城堡已经有3000年历史,一直属于埃文斯王室,我们很少接待外宾,你们是今年的首批客人。”班克罗福特领着两人往城堡里走去:“女王会在一个小时后回到王宫,你们可以选择参观城堡或是坐下喝一杯下午茶。”   “我想坐下休息。”唐娜说。   班克罗福特叫来门口一名女佣,红发的女佣快步走来,略带诧异地看着不常见的客人。   “下午好,尊贵的女士和先生们,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班克罗福特说:“这是女王的客人,请他们去花园里喝一杯茶,女王回来后会召见他们。”   “我的石头!”唐娜喊道。   班克罗福特猛地刹住脚步,回身把手里的小盒子递给她:“差点忘了,你的小石头,给。”   这次他真的转身走了。   “两位请随我来。”女佣说。   “我要回去向女王报告了,你们跟着她走。”班克罗福特耸耸肩,转身朝来时路走去。   唐娜在花园里刚刚喝完一杯红茶后,女王埃文斯带着王储和她的随从们从花园小径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今天天气很好,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就在这里谈。”女王笑着说:“我很愿意和你们一起享用我最爱的下午茶。”   “当然。”唐娜说。   女王的随从们殷勤地为他们拉开椅子,两人在白色铁艺桌的另一面坐下。   女王坐下后,笑着说:“你们应该知道,我叫洛芙·埃文斯,是这个国家的女王,这是我的儿子,王储艾伦。”   “我叫柏蒂娜,这是我的小……”唐娜说溜了,“小爬虫”差点脱口而出,被虞泽警告地看了一眼,临时换词:“男友。”   虞泽:“……”   女王和王储不由多看了金发少女已经是个青年的“小男友”一眼。   “你依然想购买罗法克岛吗?”女王微笑着问。   她的微笑十分标准,看上去无懈可击,掩盖了她的所有真实情绪,唐娜知道这是一个聪明人,拐弯抹角,试图蒙混过关在她那里起不了作用。   唐娜说:“我的条件不变,一点二亿美元永久购买罗法克岛除主权以外的所有权利。”   “你说你想在罗法克岛上开发度假村?”女王问。   唐娜点头。   “斐济和希腊都有远比罗法克岛更适合的海岛。”   唐娜说:“可是那里没有土著陪我玩。”   “……你真有趣。”女王摇着头笑道。   女佣在这时端上红茶和司康饼等点心,女王看着清澈的红色液体在玻璃壶里荡漾,半晌后,说:“卖岛的消息一旦传出,国内外的人权组织都不会对此视而不见,就算我能扛过他们施加的压力,等到登岛的时候,如果你们的人和当地土著发生冲突造成伤亡,这也会给我的政治生涯带来无法磨灭的污点。”   “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唐娜笑眯眯地说:“其实我们今天早上才刚从罗法克岛回来。”   “哦?”女王埃文斯有些惊讶,她换了个姿势,视线专注地望着唐娜:“你们知道,即使是在近海观望,也是巴丽罗国法律明文禁止的行为吗?”   “不是近海观望,因为某种意料之外的原因,我们上岛了——不仅在土著聚集地休息了一晚,还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唐娜说:“你担心的问题,完全不会发生。”   她拿起精致瓷盘里的一小块司康,蘸了蘸果酱,拿到嘴边咬了一口。   草莓味的果酱,她喜欢这个味道。   她咽下嘴里的司康,说:“机遇总是和风险并存的,你已经考虑了风险,不如让我们思考一下这个决策可能为你带来的机遇?”   “除了你的购岛费,我还有什么好处吗?”女王笑道。   “一旦朱利安成功开化罗法克岛上茹毛饮血的土著,作为当初顶住压力推进这个项目的你,又该得到多少赞誉?别说这一百年了,只要罗法克岛上土著的血脉没有断绝,你的名字就会永远受人铭记。现在已经没有你死我活的战争了,要想成为伟人很难,但是只要你把罗法克岛卖给我——”   唐娜一字一顿地说:   “你就能成为名垂青史的伟人。”   女王的表情有微弱的变化,她脸上无懈可击的神色动摇了。   她久久地看着唐娜,然后,说:“两亿。”   唐娜讽刺道:“人民币吗?”   “两亿美元。”   “你看我长得像傻瓜吗?”唐娜问。   “甜心,你当然不是。”女王微笑着说:“我也不是。”   她端起面前的玻璃茶杯抿了一口,不急不慢地说:“你在岛上发现了什么,对吗?”   唐娜撒谎不打草稿,顺手拈来:“对,我发现了野人,他们很可爱。”   对面的女王面对她的胡掐依然面不改色,说:“海岛买卖中所谓的‘永久’通常是指‘终身’,海岛所有人活多久,合约就有效多久。”   “两亿美元——我可以把时间延长至两百年,在这两百年里,不论你在岛上发现了什么,想做什么,巴丽罗国都不会干涉——除非你的行为为巴丽罗王室和政府带来恶劣影响。”   唐娜说:“一点五亿。”   “两亿。”   “一点七亿,见好就收!”唐娜怒声说:“这个价钱,你在全球也找不到第二个!”   埃文斯女王不慌不忙地说:“你也找不到第二个罗法克岛。”   ……唐娜不得不承认对面的确是个狼人。   “两亿美元,两百五十年。不干拉倒,你自己和土著玩去。”唐娜说。   “你竟敢对女王不敬!”女王的随从怒声说。   也许他是想讨好女王,可惜他踢到铁钉子了。   唐娜花了预想的两倍价钱去买岛,正心情不爽呢,有人主动伸脸过来,她毫不犹豫就打。   她眼睛一瞪,说:“瞎比比啥!没看见王储都安静如鸡吗!”   安静如鸡的王储:“……”   随从刚要发怒,女王抬起手来制止了他的冲动。   女王看着唐娜,说:“詹姆,去写合同。”   随从惊呆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匆匆往城堡里走去。   女王举起面前的玻璃茶杯,说:“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唐娜也举起面前的茶杯,说:“希望如此。”   “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女王抿了一口红茶。   “柏蒂娜。”   “你的姓呢?”   女王埃文斯问倒了唐娜,她根本没有报姓的机会,老早就忘了自己买来的身份姓什么。   她转过头,看向虞泽:“我姓什么?”   虞泽:“……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对了!我带了身份证!”   唐娜摸了摸双腿裤兜,从右边裤兜里摸到一张卡片,她掏出她的外国人居留许可证,看着上面的名字一栏,说:“我叫柏蒂娜·埃文斯!”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四个人面面相觑,陷入突然的顿悟和顿悟带来的尴尬。   女王埃文斯:“……”   王储埃文斯:“……”   公主埃文斯:“……”   驸马虞氏:“……”   唐娜轻轻咳了一声,看着女王,说:“……抱歉,你之前说你姓什么?” 第82章   女王说:“……洛芙·埃文斯。”   “好巧,给个亲情折扣!”唐娜睁大清澈的雪青色眼睛。   女王不为所动,微笑着说:“你嫁到埃文斯王室来,岛就送给你。”   “……你想得美。”唐娜说。   “你也想得挺美。”女王称赞道。   算了,唐娜放弃在这个狼人身上啃块肉下来的想法。   狼人埃文斯女王,怎么会生出一个安静如鸡的王储呢?   又过了一会,离开的女王随从拿着两份合同匆匆走了回来,他把合同递给女王后,再又女王递了一份给唐娜。   唐娜粗略浏览了一遍,说:“你在玩我?你们违约只需支付五千万美元的违约金?我可是光购岛就花了两亿美元!如果你们违约,我立马就要收拾东西去睡大街!”   “这是合理……”随从刚要辩解,唐娜没好气地打断他:“闭嘴!我在和女王说话!”   “我忍无可忍了!你真是一个无礼的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竟敢在……”   “我是埃文斯王室的公主柏蒂娜,你有什么意见吗?”唐娜说。   “你,公主?!女王陛下——”   “我和我奶奶、父亲还有男朋友一起进行家庭会议,哪有你这根韭菜的说话余地?”   “你——”随从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唐娜,眼睛瞪成铜铃大小,脸色涨成猪肝红,让人怀疑下一秒他就会突发脑溢血原地气死。   “詹姆,这确实是柏蒂娜公主,安妮和贝利卡的妹妹。”女王埃文斯开口为他解围。   随从难以置信地瞪着唐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违约代价必须加高,否则合同作废,我宁愿不做这单生意,也不愿意冒这么大的险。”   “甜心,你连岛上的土著都敢开化,这又算得上什么冒险呢?”   “抱歉。”唐娜义正言辞:“相信开化过的人比相信土著冒险多了,提高违约代价,这是我的底线。”   “好,如你所愿。”女王耸耸肩,说:“购岛款两亿,违约金一亿。”   “不行。”唐娜果断说:“违约金至少是购岛款的两倍,这才是正常的价格。”   女王埃文斯见蒙不到唐娜,也在心里感叹遇到了个狼人。   “你真是一个严格的甜心,那就两亿。”女王埃文斯说。   唐娜又看了一遍合同,觉得看不出问题后,抬头对安静如鸡的王储说:“借用一下你的电话。”   王储艾伦愣了愣,拿出兜里的手机递给她。   王储的手机,保密措施一定是非常到位的。唐娜拍下合同后,转手就把合同发了出去。   “这是具有保密性质的合同,你发给了谁?”随从詹姆说。   “我的律师。”唐娜抬眼看向这个多嘴多舌的随从,说:“你有什么意见?”   詹姆满脸不忿地闭上了嘴。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公主,实在是太会气人了!   在地球另一边,“公主柏蒂娜的律师”,身为中国福布斯富豪榜第四的跨国集团总裁虞书再一次因为震动的手机被打断了会议。   他拿起手机一看,太阳穴直跳,她把他当什么了?居然连买个岛也要他来把关?   他往后翻了几页,发现了这份合同的不同寻常,是什么遍布黄金的岛居然要价两亿美元?   他让下属们继续商议,自己拿手机拨了发来信息的异国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冷冷问道:“你什么意思?”   “买岛啊,你帮我看看合同有没有问题。”少女欢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你觉得我很闲吗?”   “我只是觉得,作为合作对象的你,应该在投资之前先看看合同。”   “……合作对象?”虞书都要气笑了:“梦话留在晚上来说。我给你买四亿的宝石,不代表我会继续给你买十几亿的岛。”   咔哒一声,集团工程部部长的茶杯盖子没拿稳,又砸回茶杯上。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气氛微妙。   除虞书以外的所有人都在用无声的眼神和动作交流——   挤眼:“豪门娶媳妇就是壕!”   摇头:“这个儿媳妇野心太大。”   虞书无视属下们的小动作,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会议室外。   李秘书就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和公安局长通话,想要撤销对虞泽和唐娜的。他看了一眼,转身走进大会议室旁边的小会议室。   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显示对方也在移动。   过了一会,唐娜不慌不忙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我在岛上发现了珍贵的金属矿,含量非常可观,即使加上后续开发费用……”   “你知道开一个矿要多少钱吗?更何况是在一个基础设施基本为零的荒岛……”   唐娜咳了一声,纠正道:“不是基本为零,就是完全为零……不过买这个荒岛有赠品。”   “什么赠品?”   “一群野人。”唐娜期待地问:“你要吗?”   虞书按捺下挂断电话的冲动,说:“你要胡闹随你去,让虞泽马上回国。”   “谁胡闹了,我认真的!那个矿开采出来,你马上就能跳出中国福布斯跳向世界福布斯!”   “好,既然你说你是认真的,那你知道岛上的矿量到底有多少吗?”   “……”   “矿产含量不知道,那么你所谓的贵金属,到底是什么贵金属?有多珍贵?金矿还是钻石?”   “秘银!那是最好的锻造材料!”   “……在人类社会的学名是什么?”   “我没在人类社会见过。”她说。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你想过没有,你所谓的秘银,如果没有你想象那么高的价值,你花两亿美元买岛的事只会成为一个笑话。”虞书不留情地说:“想要和我合作,先把你要投资的生意搞清楚了再来和我商量。”   虞书挂了电话。   唐娜握着手机站在花园里,不确定要不要马上回到谈判桌前。   虞书说得对,万一她以为的价值连城的秘银,其实没有那么高的价值呢?   毕竟罗法克岛在地球上,很有可能秘银不止罗法克岛一处。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花两亿美元买一个充满野人的荒岛就会沦为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会成为投资界、演艺界、名媛界、魔法界、玄学界、妖界的六界耻辱!   Oh no!   唐娜转身往小径另一头走去,多嘴多舌的随从在白色圆桌前呼喊:“还没签合同,你要去哪儿?”   “上洗手间!”唐娜把王储的手机揣进兜里,头也不回地说。   让驸马虞氏先撑着,她要去想想办法!   唐娜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联系卓宇,让他找人目测她身上的灰白色小石头在这个世界有没有正式的学名。   唐娜打定主意,决定先去找个洗手间,然后偷偷联系卓宇。   当她正要迈进城堡大门时,一个穿着鸡心领针织衫,内里搭着一件天蓝色衬衣的金发男人神色匆匆地拦下了一个路过的女佣,问:“女王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转告女王!”   唐娜下意识躲进城堡门里,偷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萨皮尔先生,女王正在会见贵客,现在应该没有时间见你。”女佣说。   “可是……班克罗福特先生让我检测结果一出就马上交给女王……”   班克罗福特那个狗东西!   唐娜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一定偷了她的石头!   唐娜躲在半开的门口,朝正在和女佣交谈的萨皮尔动了动手指。   紧接着,萨皮尔的脸上露出痛苦神色,他也顾不上询问女王什么时候有空了,捂着肚子冲城堡大步跑来。   他冲进走廊,没料到走廊里也有人走来,一个不慎就和对方撞到了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他刚想关心一下对方有没有撞到,肚子里又传来一阵绞痛,他再也顾不上其他,龇牙咧嘴地捂着肚子,再次向洗手间方向疾跑而去。   唐娜看了眼已经跑远的萨皮尔,拿出了已经复制到手的文件。   她看着看着,另一只手伸进兜里拿出了王储的手机。   在第三次被打断会议后,虞书忍无可忍地接起电话:“你到底想……”   “这是一个铍矿。”唐娜说。   虞书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没有出口的机会。   “虞总,我和张局长已经说好……”   李秘书快步走了过来,他话没说完,就被神色凝重的虞书一把推开。   虞书看也不看惊讶的李秘书,径直推门走入大会议室。   嘈杂的大会议室瞬间安静。   “刘部长,你马上准备带领地质勘察队伍前往欧洲巴丽罗国,许部长,你协助刘部长组织队伍。”   虞书一进门就点了集团工程部副部长和行政部副部长的名字,被点名的两人一愣,行政部副部长许乐先反应过来,马上起身:“好,我们马上组织队伍。”   她给还愣着的工程部副部长连连使眼色,才把依然震惊自己突然就被安排出国了的工程部副部长叫了出去。   两人离开大会议室后,虞书平静冷漠的视线扫过台下各疑惑的集团高管,冷声说:“会议内容临时改变,法务部正副部长、工程部和行政部部长留下,其他人可以散会了。”   在满室疑惑中,搬动椅子的声音络绎不绝,大部分高管都离去了,偌大的大会议室里最后只剩下虞书要求留下的人。   虞书把唐娜传来的合同发送到在座各位的电脑上,说:“现在,我需要你们在十五分钟内堵上这个合同内的所有漏洞。”   唐娜哼着小曲子回到下午茶小圆桌前。   埃文斯女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在对面重新坐下:“身体不舒服吗?我们有宫廷医师。”   “我好得很。”唐娜说:“现在我们继续说合同。”   有了虞书的律师团帮助,唐娜和女王的律师詹姆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最后终于让满头大汗的詹姆重新写了一份合理公平的合同过来。   唐娜审阅了新出炉的合同,确认无误后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她把笔和合同递给女王,笑着说:“该你了。”   女王的目光投向小径尽头,那里始终没有人影出现。   她决定遵从上帝的安排。   女王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从此刻起,这就是一份具有法律效应的合同。   合同一式两份,唐娜将自己的合同递给虞泽收下后,女王将十指交叉后置于膝盖上,望着唐娜说:“你们准备在巴丽罗国呆多久?”   唐娜说:“也许一周也许一个月,我要看着罗法克岛的事迈上正轨了再走。”   要想顺利开矿,必须和岛上的土著达成共识,想要做到这一点,唐娜必须在现场才行。   否则谁也说不准那群冲动的土著会做出什么事来。   幸好虞泽的工作都告一段落了,没有急着赶回去的必要。   “既然都是一家人,你们可以在事情办完前住在王宫里。”女王埃文斯说:“我会让女佣收拾出你们的房间。有什么需要可以和王宫里的女佣说——”   她朝身旁的王储抬了抬下巴,说:“当然,和你名义上的父亲说也是一样的。”   一直安静如鸡的王储对唐娜友好地笑了笑,看得出他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男人。   “和你一起的唐娜这次也回来了吗?”女王埃文斯问。。   唐娜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小孩模样的她。   “她没有和我一起。”唐娜说。   “真可惜,我们本可以一起照一张全家福。”女王说。   签完合同后,女王让女佣送金发少女和黑发青年去城堡二楼安顿,两人走后,捂着肚子摇摇晃晃的萨皮尔走来了。   女王皱眉看着他,说:“我已经交代班克罗福特,要用最快的速度检测了。”   “抱歉,女王……女佣说您在会见尊贵的客人,我又有些腹泻,所以……”   女王打断他的辩解,说:“结果是什么?”   “恭喜女王!这是高纯度的金属铍!”萨皮尔眉飞色舞地说:“铍是世界各国公认的十六种极为稀缺的重要战略物资之一,铍的每年全球产量仅为三千吨不到,埃文斯王室如果能拥有这个铍矿,我们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王室之一!”   王储艾伦惊讶地看向女王。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还要把罗法克岛外借两百年吗?   “你来晚了,我已经签下租赁合约了。”女王埃文斯端起面前的透明茶杯喝了一口,即使知道自己错失一个极其重要的机会,她也不慌不忙。   “怎么会?!”萨皮尔扑到桌上,红茶在玻璃茶壶里晃荡,女王不满地皱起眉。   “……我们拿得出两亿美元的违约金吗?”王储艾伦首次说话了。   “艾伦,我们不毁约。”女王说。   “不吗?”艾伦愣住。   “你是一国王储,考虑的不应该是当前利益。”女王不急不慢,悠然地品了口杯中红茶,慢慢说道:“目光放常远些,一个值得你去违约的铍矿不会在两百年内开采枯竭。一个不值得你去违约的铍矿,也不会值得你大费周章去迁移岛上的土著,得罪一个能够轻松拿出两亿美元的狡猾敌人。”   艾伦豁然开朗,不得不承认女王说得非常正确。。   女王放下剩下的半杯红茶,对萨皮尔说:“你去告诉外交部长,可以着手和中国建交的事务了。”   “我们要……”萨皮尔吃惊地看着女王。   巴丽罗国从建国至今,始终没有和亚洲巨龙接触。   巴丽罗国在中国旅行者眼中也不是最受欢迎的欧洲旅游地,如果巴丽罗政府真的要和中国建交,无论是对内对外,都会是一个难以预料结果的决定。   “如果我没猜错,铍矿开采出来后,第一个销往的地方就是紧缺铍矿资源的中国。”   女王伸出手,王储艾伦连忙扶着女王站了起来。   她看了眼萨皮尔,说:“埃文斯王室能存在至今,都是因为我们顺应时势的结果。这一次,也是我们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在虞泽失踪36小时后,上京警方发布已与本人取得联系的消息,虞氏集团也由总经理虞霈出面,向伸出援手的外界表达了感谢之情。   虞泽的个人微博也在半小时后发布新微博,对关注这次失踪事件的群众道谢。   但是不管是哪一方的公示,都没有提及民众这次最关心的问题:虞泽和柏蒂娜是怎么从天台上插翅飞走的?   对于三方含糊其辞的说法,包括虞泽的粉丝在内,有不少人都觉得受到了戏弄。   这就像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可乐和爆米花准备看一出好戏,电影院忽然停电了,所有人都必须立即离场。   他们既扫兴又恼怒。   他们的迫切地想要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虞霈也很想知道虞泽是怎么做到一夜之间出现在地球另一面,火速发现一个极其稀缺的铍矿并得到开采权的。   公寓客厅里的曲屏电视正在播放虞氏集团的回应,衣冠楚楚的他正在众多采访的话筒前侃侃而谈,真是讽刺,他知道得不比普通民众多多少,却要在电视上装出兄长的行踪尽在掌握的样子。   “你看这条裙子好看吗?”张紫娴特有的,带着一丝从容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虞霈看也不看,冷冷说:“不好看。”   “你看一眼。”她执着地说。   一抹孔雀蓝的礼服裙摆在视野边缘晃来晃去,虞霈抬眼看去,张紫娴提着长长的裙摆转了一圈,说:“好看吗?”   虞霈看了几秒,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不好看,滚。”   “你一共看了五秒。”张紫娴说:“决定了,就穿这件去白桦奖领奖。”   虽然他说了“滚”,但她一如既往地置若罔闻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你要去看我领奖吗?”张紫娴靠了过来,挽上他的手臂。   “不。”他毫不犹豫。   “虞泽也入围最受欢迎男演员奖了。你真的不想去看吗?”   虞霈沉默许久后,说:“……到时候再说。”   客厅吊顶上垂着精致华丽的吊灯,但是这个灯从来就没有亮过,至少虞霈从来没有见过它亮过。   他每次来的时候,公寓里都被一种静谧的阴影笼罩,这里就像是他一个人的垃圾桶,那些无法露在西装革履之外的东西,他肆无忌惮扔在这里。   除此以外,他想不到第二个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越来越频繁来到这里的理由。   外面的世界太过光鲜亮丽,他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只有呆在阴影里,他才会感到安全和舒适。   而虞泽无论何时都沐浴着阳光。   虞泽就像是上天的宠儿,任何人类应有的劣根性都避开了他。   他崇拜着这位大哥,羡慕着他,嫉妒着他,渴望着靠近,又像雪人害怕阳光那样抗拒着他。   虽然是同胞兄弟,但他和虞泽的运气一直都是截然不同。   他一直都在嫉妒他。   在他承认自己对现实的无能为力后,他终于承认自己一直都在嫉妒他。   他和虞泽就像是光和影一样,他输给了人性劣等的那一面,象征着光的虞泽就挥剑把他这个毒瘤割下。   对虞霈而言,这是残忍的,因为他期望着即使他腐烂成泥,他最爱的那个人也能握紧他的手不松开。   现在的他依然因为虞泽放弃了他而伤痛愤怒,但他比起一个月前已经多了一些变化,他开始承认虞泽的行为是正确的。   虽然对他而言是残酷的,但对虞泽而言,是理智而正确的。   在他承认自己并非生活的中心,人生这场电影中永远被选择的男主角后,他终于能够跳出自己的立场去理解别人。   他注视着电视中自信张扬的自己,心情和房间里的静谧一样平静,也许有一天,他会完全接受自己并非主角的事实,也许有一天,他还能和虞泽面对面站在一起,就像很多年前那样,坦然地相视一笑。   那一天真的会来吗? 第83章   墨一般黑的夜空下,一艘灯火辉煌的巨型客轮停靠在码头边等着出海。   两个码头装卸工结伴从船上走下。   “一个人都没有,船上开得这么亮堂做什么?”胖一些的装卸工不解地说:“大厅里还在放音乐,真是邪门,那么多红酒倒出来浪费,我还偷偷喝了一口……挺好喝的。”   “有钱人就是任性,人家喜欢,在乎你那点电费?”走在他身旁的装卸工又瘦又高,像根竹签。   “你要这么说,那他怎么不干脆把暖气一起开上!”胖装卸工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你觉不觉得,船上的气温要比岸上低许多?”   “好像是有一点……可能是因为在海上。”瘦装卸工说。   “放屁,老子在海上这么多年,没感觉过这么大的温差。”胖装卸工一脸不服气地骂骂咧咧。   “行了行了,别抱怨了。这已经是最后一趟了,赶紧下船回家睡觉。”   两个装卸工走出客轮,越走越远。   他们的脸和脖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就连手背也不例外,他们却对彼此身上的异象毫无所察,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嘻嘻,我赌他们活不过今晚。”   客轮宽敞的甲板上,两个奇形怪状的“人”正在谈话,他们还能看出个人形,只是身上多了许多不属于人的东西,就像是基因融合失败的产物似的,这里多出一只手,那里多出一个蛇头。   “那个胖子从大肚将军的身体里穿过去了,能活到明天就奇怪了。”   “哈哈哈,一群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蝼蚁。”   忽然,他们停下谈话,朝着不远处走来的人恭敬地弯下了腰。   走来的人看上去和人类无异,只是面孔太死板,像是死后凝结的死人面孔。   他看也不看甲板上的两个恶灵,走入灯火辉煌的大厅。   大厅里杯觥交错,衣着华丽的男人女人挽着手臂正在跳舞,偌大的大厅喧嚣拥挤,目之所及都是公爵级恶灵,有几处散发出强烈的威压,那是国王级恶灵的所在。   成为恶灵之后,人类的道德枷锁变成浮云粉碎,动物的**彻底压制人性,大厅里有人嬉笑,有人怒骂,有人在中央媾和。   他们都曾经是人。   现在只是追寻一时快乐的能量块。   餐台上装饰用的红酒晶莹清澈,酒杯上折射出的光芒被女人飞扬的裙角挡住,裙角下的蛇尾尖部指着大厅外浓重的夜色。   被乌云纠缠的月亮越升越高,黯淡的月光敌不过客轮亮如白昼的灯光,客轮的甲板和走廊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人影或近似人影的阴影。   一声低沉的汽笛从客轮身上响起。   长夜将至,世人依然在一无所知的放心熟睡。   虞书亲自带队,来自中国的专业勘测团队在一天后顺利抵达欧洲巴丽罗国。   在漫长的飞行过程中,团队的成员们除了睡觉,其他的时间都在讨论这个陌生的国度到底是什么样,要去的海岛又是怎么样,他们甚至还利用坐飞机的无聊时间,把统治巴丽罗的埃文斯王室都百度了一遍。   飞机降落在巴丽罗首都机场后,机上坐的人纷纷解开安全带,一个理着平头的矮胖男人走在最前头,他一边往机头出口走去,一边回头向身后的同事半真半假的打趣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下飞机后一定要小心些,巴丽罗这么多年都没跟中国建交,说不定这里种族歧视严重,我们……”   他刚刚迈出出口,同事忽然一脸紧张地把他拉住。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   同事指了指前方。他回头一看,吓得马上退回了出口。   飞机下,密密麻麻几十个人虎视眈眈等着他们下机,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笑容满面,手上都拿着鲜花,矮胖男人难以置信地瞪着下面意料之外的欢迎场面,说:“我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   站在人群最中间的那个人,怎么那么像他刚刚才在网上见过的王储埃文斯呢?   同事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有更多的人走出了机舱,走在前面的虞书看见他们堵在出口通道处,不悦地说:“怎么不下去?”   矮胖男人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眼前的景象,只能结结巴巴地说:“虞总……您看……”   虞书眉头一皱,穿过他走出了出口。   飞机下的人群看见虞书走出,立即热情地挥起了手臂。   虞书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唐娜和虞泽,还有两人身旁的王储夫妇。   他有些疑惑,只是来开发一个海岛而已,巴丽罗国有必要派出王储来热情欢迎吗?   他带着疑惑走下飞机,王储和王妃走了过来,微笑着将手中的花束递给他:“虞先生,我作为巴丽罗国的王储欢迎您的到来,同时向您传达女王埃文斯的问候。”   对方伸出手后,虞书和他握了握,心中疑惑越来越大。   王储话音刚落,他身边的金发男人就接着说道:“虞先生,我作为巴丽罗国的外交部长欢迎你的到来……”   他朝虞书伸出手,出于礼貌,虞书也伸手向他握去。   “希望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后,虞氏集团和巴丽罗能携手走向双赢的未来……”   外交部长的话没说完,虞书已经皱起了眉头:“……姻亲?”   谁和谁?   虞氏和巴丽罗哪来的……虞书忽然顿住,僵硬的目光落到一旁的唐娜身上。   金发的少女朝他眨了眨眼,靠在他儿子的身上,得意地对他说:“我早就说过,我是公主。”   在巴丽罗王宫,虞书一行人受到了女王热情的招待,在简单地会面之后,虞书带走了唐娜和虞泽,前往码头和他的团队汇合,连一晚都没有歇息,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罗法克岛。   原本还在惊喜于当地人对他们欢迎态度的团队成员们,一听说要去的是有原始土著的罗法克岛,立即就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是有虞书坐镇,这个团队很有可能在下飞机之后就分崩离析了。   在乘船前往罗法克岛的路上,加上板着脸的虞书和虞泽,除了唐娜以外,整艘船都是愁云惨雾的。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航行,罗法克岛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随着船只离岸边越近,船上的团队成员就越是不安,这种不安像是一根慢慢绷紧的线,最终在岛上密林里钻出无数穿着皮裙、草裙的土著时到达极致。   有胆子小的女性团队成员已经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虞书冷冷看了她一眼,她吓得咬紧嘴唇,不敢发声,结果他从身上掏了一包纸巾扔给她。   她受宠若惊地拿起纸巾,连流眼泪都忘记了。   因为罗法克岛没有码头,四条船只能在浅海停靠,靠两条腿涉水上岸。   在无数手拿长矛大弓的土著虎视眈眈注视下,船上的绝大部分人都牢牢坐在座位上,动也不敢动。   唐娜走上船头,看了眼船下的海水,正在犹豫间就已经被虞泽横抱了起来。   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声,船上的人既想惊呼,又怕船上的虞书事后给他们记上一笔,只能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曝光没多久的虞氏集团长子抱着金发少女一脚踩进水里,毫不犹豫地向着岸上的土著们涉水前行。   上岸后,虞泽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把唐娜轻轻放到地上。   唐娜还没站稳,不远处观望的土著就跪倒了一片:   “乌拉乌拉!乌拉!乌拉!”   他们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虔诚狂热地喊着什么。   后一步上岸的朱利安脱下进水的水,一边哗哗倾倒着鞋子里的海水,一边说:“他们以为船上的都是你带回来的奴隶。”   “你来解释,告诉他们不许攻击这些人,这些人也不会去攻击他们。”唐娜说。   朱利安对着土著中几个年纪大的,跟着乌拉乌拉边说边比划起来。   有了前面三人的示范,后面陆陆续续地也有人从船上走下,涉水上岸。   过了半个小时,船上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岸边。   虞书冲李秘书点了点下巴,李秘书一吆喝,勘测团队里最强壮的青年们搬出一箱箱中国制造——包括活的山羊、猪仔、义乌小饰品、基础生活日用品——甚至大白兔奶糖,朝土著们抬了过去。   “朱利安小姐,麻烦你和他们说一下,这是我们给他们的见面礼,我们还带了医生,可以治疗他们身上的外伤和不严重的疾病。”李秘书笑着对朱利安说。   朱利安转达后,两个部落的土著都议论纷纷,神色充满警惕。   信任不是一天就建立起来的,有个没有流血的开始就已经是不错的开端了。   唐娜带着他们前往了发现铍矿的土著聚集地,部落里还剩了不少妇孺没有外出,他们看见自家部落的人和一群陌生奇怪的外来人进入村子后,害怕地躲在了草屋里。   在见到大量裸露在地表的铍矿石后,虞书带来的人们都激动不已。   勘测工作马上开始,几个已经穿戴上义乌小饰品的女土著站在草屋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在矿洞前比划来比划去。   李秘书慈眉善目,领着团队中管后勤的几个年轻女人站在几大箱东西前,一有土著小孩试探着靠近,他就送糖送玻璃珠给他们。   甜头要给,鞭子也不能不准备好,为了保证团队里每一个人的人身安全,虞书还带来了一只装备着真枪实弹的保安队伍,肩上的枪是真正用于作战的,腰上亮堂堂的大刀是为了威慑土著的,虞书给他们下的命令是,只有危及生命,才能动用武器反击。   这么双管齐下以后,在平息了两场外来人员和当地土著产生的小纠纷后,罗法克岛上的勘测工作顺利走上了正轨。   坐落在铍矿上面的土著部落必须移走,在虞书带来的医生治好了部落族长因狩猎留下的旧伤后,土著们搬到了海岛的另一头,和另一拨土著的聚集地相邻。   朱利安每天都给闲暇的团队工作人员和愿意的土著上语言课,既教授英语,又教授土著语,现在虞书的勘测团队里,谁都会乌拉两声。   派出去找人的妖怪很多,消息传回来的比卓宇想象得要快。   他万万没想到,搞出那么大风波的离奇失踪人士正在欧洲一个荒岛上挖矿。   在虞泽和唐娜失踪一周后,他借着袁梦的镜妖力量,和她走捷径来到中国另一面的巴丽罗国,又在码头上高价请了一个渔民,送他们去传说中有野人的罗法克岛。   一个蝙蝠妖,一个镜妖,都输给了晃得像秋千的小渔船,卓宇面色惨白,觉得再不下船就要吐在船上。   好在在他颜面尽失前,罗法克岛出现在他面前。   “我只能停在这里了,再靠近会有危险,你们自己游……”   渔民话没说完,他和袁梦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船。   游上岸后,他们用妖力立即烘干了身上的湿衣服。再次踏上土地,两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向着林子里走了没一会就遇见了虞书的勘测团队成员,卓宇谎称是柏蒂娜邀请来的客人,轻松过关。   “你知道柏蒂娜现在在什么地方吗?”卓宇问。   对方爽快地说:“柏蒂娜和我们虞总正在听勘测报告呢,我带你们去。”   他的话正中卓宇下怀,他虚情假意地感谢两句后,跟着他往林中深处走去。   “是罗法克岛的勘测报告吗?”卓宇问团队成员,袁梦沉默地走在他身边。   “是啊,我们勘测了整个岛上的地质,结果应该挺好的,我们组长今天可高兴了。”成员一脸快活地说。   “你们来了多久了?”   “快一周了,你一定听说岛上有土著的事,你不用怕——”他看着袁梦,似乎误会是她对此有所恐惧,体贴地说:“只要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来招惹你。”   三人——主要是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勘测团队临时搭建的板房区,团队成员将两人领到其中一间板房门口,说:“他们就在里面了,你们等一下,要是有急事就敲门也行,我还有事,先走啦。”   成员离开后,卓宇看了袁梦一眼,抬手敲响了板房的门。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虞书低沉的男声:“进来。”   卓宇开门进去的时候,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朝他投来了诧异吃惊的目光。   他把地球翻过来找的人就好好坐在一张简陋的会议长桌前摇摇欲坠地打瞌睡,她身旁的虞泽看见他们,眼中露出吃惊神色。   除了唐娜和虞泽以外,在场唯一一个知道他和袁梦真实身份的人定定地看着他们。   虞书问:“你们……”   他的话被一个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的勘测团队成员打断了:“虞、虞总——”   虞书看他慌张的样子,深深皱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唐娜被一个慌张的声音从睡梦中叫醒,睁眼后,她看到计量人员磕磕巴巴的样子,第一反应也是出事了。   的确出事了,但是和她想的不一样。   计量人员涨红了脸,大声说:“我们在近海勘测到了大型油田!”   ……这么多钱,怎么花啊。   这是她的第二反应。   接着她眼睛一转,才看见站在门边的卓宇和袁梦。   “你们怎么来了?”她吃惊地说。   正好这里也没有她的事,她让虞泽留在板房里做监军,自己和他们走出了板房。   “你失踪了这么久,怎么不给我们报个信?”   “我不是在微博报平安了吗?”唐娜觉得这个要求很莫名其妙。   “万一有人盗了你的号呢?”卓宇说。   他话音未落,袁梦也冷声说:“不见到人,就无法确认你的安全,你的安全如今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像这次的事,你应该在平安后第一时间联系类管处。”   “你和虞泽突然失踪,再加上手机又一直打不通,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卓宇说:“既然我们现在是战时联盟,就应该视为一体行动。”   “我们的手机落水了。”唐娜说:“如果有下次的话……好,我会记得主动联系你们。”   唐娜的话让面若冰霜的袁梦脸色稍微好一些了。   “这个岛是怎么回事?”卓宇问。   “这不重要。”袁梦瞪了他一眼,盖过他的问题,问唐娜:“是谁在天台上攻击了你?”   唐娜反问:“你有真实之眼,难道不知道吗?”   “那天下着雨,一夜过去后粒子都消散完了,我只看得出来天台上发生过战斗。”   原来如此。唐娜了然地默默想,既然这样,那就隐瞒她藏了一个破碎灵魂的事。   “你知道黎弘吗?”她问袁梦。   “黎弘?”袁梦皱起眉,露出疑惑的神情:“影帝黎弘?”   “他不是普通人。”唐娜说。   她把那天医院天台上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对他们为何发生争执乃至于动手的原因半真半假的带过了。   “但我不确定他是妖还是玄学家,在这之前我就邀请过他来参加圆桌会议,可是被他逃过了,我怀疑他有着不能告人的阴谋。”   聪明人一点就透,用不着她去安排。   袁梦马上说:“我马上传消息回去,发布对黎弘的搜捕令。”   唐娜觉得她逮不到黎弘那个狡诈的狐狸,但是让她试试也好。   “黎弘这几天在做什么?”她问。   回答她的是卓宇:“我前天才在上京一个晚宴上看见他了,他一点也看不出异样。”   “要抓他就别惊动他,最好一击得手。”唐娜说:“他一直在躲你和池羚音。”   “知道了。”一眨眼,袁梦就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了。   卓宇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问:“阁下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快了,也许就在下周。”   “我打算在欧洲停留一段时间,你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要我叫人送你回码头吗?”唐娜问。   “不必了,我再也不想坐小船出海了。”   卓宇话音未落,已经变成一只白天难见的黑蝙蝠飞了出去。   失踪事件发生后的半个月里,虞泽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完完全全地在大众视野里消失了。   因为虞泽的销声匿迹,白亚霖重新获得最大的关注,他的歌曲很快就取代了虞泽的歌,成为各大打歌节目上的一位。   对于重新回到没有竞争者的一位,白亚霖总像走在云端。   脚下不踏实的人总想踩踏实,对白亚霖来说,他现在就想知道虞泽究竟在搞什么鬼。   一个发售专辑刚刚一个月的人,莫名其妙抛下专辑宣传突然消失,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要紧过专辑发售后的打歌宣传?   无论白亚霖怎么打探,虞泽就像真的消失了一样,没有人再见过他的踪影。   虞泽的消失让和他签订了代言合约的品牌公关人心惶惶,生怕他惹上了什么麻烦,又像从前那样再搞出一个难以挽回的大丑闻来。   他的经纪人赵健就利用这个机会接触了虞泽代言的耐克,和口风有所松懈的公关拉近了不少关系。   一旦虞泽再度垮台,他就会顶上虞泽的空缺。   现实社会哪有什么永远的朋友,大家都是合作伙伴,随时都可能换人合作。   “亚霖,你快过来看看,多么宽敞的场地!”赵健激动的声音让白亚霖回过神来。   此刻他们正站在上京飞天体育场的土地上,正午的太阳正照耀着广阔的绿茵草地,刚刚冒出的青草绿油油的,带着生机勃勃的光彩。   赵健带他来这里,是为了让他看看年底演唱会的场地是否满意。   “到时候这里人一坐满,摄像机拍过去全是你的应援色,绝对震撼!”赵健自信十足地说。   虽说是在给自己的演唱会选址,但白亚霖对此兴趣缺缺,他问:“虞泽有消息了吗?”   “虞泽?没听过他的名字,消失了不是更好?”   “网上什么消息都没有吗?”   “你关心他干什么……虞泽的消息没有,最近我的首页都是巴丽罗国的埃文斯王室要访问中国的消息。”赵健嘀嘀咕咕着说。   白亚霖根本没听说过这个王室的名字,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赵健却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了下去:“好像是星期二访问中国——”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咦,那不就是今天吗?”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让你打听虞泽的消息,你什么都没打听到吗?”白亚霖不耐烦地说。   “我真的没打听到一丁点消息,就是这么邪门。”赵健说:“十有**他惹上什么不得了的麻烦,不得不躲起来了,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管他干嘛?”   “他永远失踪最好!《罪业》的选角导演都联系我了,说要你去参加一次复试,步邱死了,虞泽失踪,这个角色啊,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他说。   白亚霖懒得和他再说,转身向外走去。   “你不看了?”赵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头也不回地说:“就这里。”   他是讨厌虞泽和他抢东西,但是虞泽不在,他又觉得一切荣誉都索然无味。   作者有话要说:  唐娜:……这么多钱,怎么花啊。   匹萨and读者:我帮你花。 第84章   白亚霖和赵健坐上他们的保姆车后,赵健随手打开了手机上的视频网站,APP打开后,飘在首页的就是“巴丽罗国首次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接机现场直播中”。   赵健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咋咋呼呼的广告声音马上响了起来。   白亚霖一般上车就争分夺秒地睡一会,他不快地看了赵健一眼,对方讪讪地调小了电视音量,说:“我想看看那什么王室的新闻。”   一个名不经传的弹丸小国王室,有什么好看的?白亚霖在心里鄙视他的大惊小怪,侧身对着窗合上了眼。   赵健跳过广告后,接机的画面立即出现在手机中,右上角显示着直播房间人数,目前正在观看同一视频的人有三百多万,这个数字还在缓慢上涨中。   中国外交部长率领着一干重要机构部长和许多中国企业的代表等候在机场,刚刚降落的波音747定制专机在摄像机的拍摄下缓缓滑行在跑道上。   那架飞机气派崭新,一看就是刚买没多久。赵健原以为这个弹丸小国王室的飞机一定是过时的二手货,没想到穷酸气没见着,豪气倒是从这架新飞机上看出了。   看来那个巴丽罗国一夜脱贫的玩笑是真的,他想。   一个小国王室而已,原本是用不着准备这么隆重的排场的,巴丽罗国的王室能被高规格接待,完全是因为它刚宣布发现了一个已探明地球上含量最大的铍矿。   铍是拿来做什么的?搞原子能核反应堆、制备中子原、做航天军工的,别说中国稀缺了,全球就没有哪个地方不稀缺的。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两国建交是板上钉钉的事。   看看站在飞机前等着奏国歌的仪仗队和蓄势待发的礼炮们,赵健看得咋舌,□□来访华也不过如此了。   主持直播的人正经地播报着这次活动:“应国家主席邀请,巴丽罗国王室于4月28日下午抵达上京,开始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这是巴丽罗国建国以来的首次正式访华,除了全套国事活动,中方还将安排两方进行小范围、非正式互动。”   网络直播的主持再正经也要掺杂一点娱乐,主持人不仅按流程介绍了这次国事访问的基本信息,还顺便扯了一把王室的八卦:   “此次访华的王储夫妇有四女两子,随同王储夫妇访华的是他们从未对外公开的三公主和她的未婚夫,对于这个神秘的三公主,我们对她的唯一了解就是前不久探明的已知最大含量铍矿和大型油田就在她的封地上,可以预想,这位公主在铍矿正式开采后会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公主。”   “关于三公主的未婚夫,他同样神秘,至今王室没有公开这位王室女婿的身份,据巴丽罗邮报报道,三公主的未婚夫是王室的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因为有消息称,这是一位中国人,也是巴丽罗国此次决定访华的最大因素。”   在主持人的报道中,一条条弹幕从屏幕里飘过:   “666,是哪位中国人用爱情推动了中巴建交?”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的铍也有希望了。”   “卖铍肯定要卖的,巴丽罗国刚发现了铍矿就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不可能没有丝毫关联。”   “这位朋友的名字不应该被写入教科书铭记吗?因为工作的原因,我知道中国真的极度缺铍。”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位中国人是虞霈。不然虞氏是怎么承包下矿产开发的大饼的?”   “我被前面猜是虞霈的弹幕惊了,难道这就是真相?”   赵健看得直皱眉,这些人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怎么可能是虞霈?王室公主怎么看得上一个瘸子?   在短暂的等待后,飞机舱门打开,镜头向着舱门不断推进,衣着端庄精致的王储王妃从走廊里走出。   王储和王妃姿态高雅,气质端庄,但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王储王妃身后。   所谓的世界最富有的公主——没有“之一”,这位神秘的三公主长什么样,她的未婚夫又是谁,居然能能够推动两国建交?   一条弹幕从屏幕里快速飘过:   “识图软件已经准备好,让我看看这位男版文成公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几秒后,两个身影出现在舱门。   “我艹!这不可能?!”一声又惊又怒的吼声响彻保姆车。   刚刚要睡着的白亚霖被惊醒,他忍无可忍,正想叫这位脑子有坑的经纪人滚下车,一眼瞥见赵健手机上的画面,像是有人掐住他的脖子一样,让他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金发的柏蒂娜挽着黑发的虞泽缓缓走下舷梯,她看见摄像机,歪头靠在虞泽肩上冲镜头甜甜地挥手致意。   再后面的他看不见了,因为画面已经被爆发的弹幕占满。   上京世贸滨江花园小区里,六单元的周围迎来了一只特殊的队伍。   秃鹫和雀鸟在空中盘旋,蝮蛇隐藏在楼下草丛中,赵爽颉带队,和他全副武装的队员沉稳谨慎地向楼上进发。   妖怪穿着轻装,纯粹的人类则腰配电浆□□,对于黎弘这个不知身份的可疑人士,赵爽颉不敢掉以轻心。   队伍终于站到了他们的目标门前。   所有人都静默地站在门前,赵爽颉伸出两根手指一挥,队员里听觉最灵敏的妖贴了上去,在门上静静听了一会,打了个“看电视”的手势。   赵爽颉深呼吸一口,看了眼身边的队友们,运起力气,一拳朝厚厚的防盗门砸去!   轰隆一声,看似坚实的防盗门在赵爽颉的一击中轰然向后倒去!   “上!”赵爽颉带头冲了进去。   他做好了恶战的准备,但是目之所及一个人影也没有。   身后的队员们分散到公寓里的各个角落,没一会,一人就回到赵爽颉面前,说:“赵处!跑了,这里没人!”   赵爽颉面色难看,紧握的拳头依然没有松开。   “搜,看能搜出什么东西。”他说。   “是!”   队员得令离开,向每个人或妖传达赵爽颉的命令。   赵爽颉站在原地,目光看向客厅里还在播放的壁挂电视。   金发的少女穿着和她瞳孔一个颜色的雪青色长裙,挽着英俊挺拔的黑发青年走下铺着红毯的舷梯,所有星光灿烂的红毯路,都不敌这一条短短的红毯路更让人肃然起敬。   他从兜里摸出一根香烟点燃,看着他们走在王储夫妇身后,穿过外交部长,走在这些政商两界重要人物的前方,在高大健壮的保镖护卫下坐上了接机的红旗汽车。   这风头,出的够大。   他的一只烟差不多都抽完以后,队员们纷纷在他面前集合,光看他们的表情,赵爽颉就知道他们无功而返了。   他把烟头扔在木地板上踩灭,转身朝门外走去。   这次没抓到,再想抓到黎弘就难了。   现在还不是公开非自然存在的时机,国家允许他们使用暴力手段搜捕一些“可能破坏社会稳定”的不法分子,这一切的前提在于在阴影中暗暗进行,这无疑给他们的搜捕工作增加了许多难度。   就像战争中杀死一个人不难,难的是活捉对方。   十四亿人口的庞然大国,一旦引发慌乱,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心中烦躁,赵爽颉也只得放弃这一次的行动,静待下次机会来临。   四个小时后,人民日报率先报道:“中巴建交。”   环球日报紧随其后,报道中国已经和巴丽罗国达成建国以来最大的一笔金属铍进口交易。   而在此之前,各大娱乐媒体就已经报道了“虞泽女友柏蒂娜实为巴丽罗国三公主”的爆炸性新闻。   微博因此三度瘫痪。   在虞泽公开恋爱的时候,以为已经见到流量威力的新浪程序员一边哭着修复程序,一边为自己的无知忏悔。   这一次,就连完全不关心娱乐新闻的老年人都对虞泽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了,更别提每天泡在网上的年轻网民们,每个人的首页多多少少都飘着和虞泽、柏蒂娜有关的微博:   “柏蒂娜不仅家中有矿,还是铍矿;柏蒂娜不仅有男朋友,还是虞泽,我酸了。”   “柏蒂娜请大家做柠檬精。”   “唐娜说自己是公主,还TM真是公主,我这个凡人服了。”   “照这样说,虞泽照顾唐娜的时候,两人就应该在一起了,那是虞泽最低潮的时候。”   “所有人都不相信你的时候,我留在你身边一如既往地相信你、支持你,今天的我也在为别人的绝美爱情流泪。”   “怪不得前不久什么都不解释就消失了那么久,这还真是机密,人家要娶公主的事,能随随便便让人知道?”   “我要向世界安利《那颗星星》,据说那是写给柏蒂娜的情歌!”   “我爱的哥哥,他不仅能上社会频道、文娱频道,财经频道、法制频道,就连中央一台也能上,我就问问,还有谁可与一战?”   ——没有人。   超级巨星,不过如此。 第85章   虞泽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望还在昏迷不醒的步邱。   许多媒体猜到了这一点,从虞泽走下飞机后就派狗仔蹲守在了医院附近。   反正都会被拍,唐娜和虞泽干脆没有丝毫伪装,坐着红旗大大咧咧地来到了医院。他们下车的时候,整个医院都轰动了,不仅狗仔对着他们拍个不停,就连医院里的病人和个别工作人员,都涌到医院门口对着他们看热闹。   唐娜还在对身后的狗仔不以为意地微笑时,虞泽已经牵上她的手往医院里走去了。   他们所到之处,围观群众都自觉地后退一步,带着对“王室公主”的尊敬和不可思议感,目送着他们离去——可能也有唐娜和虞泽身旁十几个穿黑衣戴墨镜,一身腱子肉的黑人保镖有关。   他们乘电梯来到楼上时,步父步母已经得到消息,提前站在门口等他们了。   他们神色有些忐忑,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应对变了身份的两人,好在聊了一会后,他们渐渐放松下来,变回原来自然的态度。   按照老方法,唐娜把步父步母支回家休息了,病房里只剩下她和步邱、虞泽三人时,她对虞泽说:   “你出去守着,别让人进来。”   虞泽不疑有他,看了眼床上的步邱就出去了。   等他关上门后,唐娜从空中召出砖红色的魔法书。魔法书像是在岁月的水流中长时间浸泡过一样,毛茸茸的封面上长着灰白色的霉点,唐娜翻开魔法书,发黄的内页蜷曲着页脚,住在书里的两个恶灵都变回了呆滞的表情,一动不动,像没有生命的图画一样。   在开发铍矿的过程中,唐娜如愿找到了伴生石‘红塔玛’,她用红塔玛’强行切断了魔法书和虞泽的联系,没有了祭品的生命联系,魔法书的魔力再次枯竭。   为了不陷入沉睡,她和自己订立了契约。   六个月内,她会手刃尼贝尔,作为复活的最后一步。   如果没有在这个期限内达成目标,她就会被自己的本命法器吞噬。   她擦拭着魔法书上的白色霉点,因为觉得太过不可思议而不由发笑。臭名远扬,令人闻风丧胆的血腥魔女有一天居然会为他人豁出性命。   不仅别人不相信,就连半年前的她也不会相信。   唐娜解开步邱身上的病号服衬衫,露出他胸口上宛如活物一般蠕动的恶灵印记,嘀咕道:“愚蠢的虫子,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恋爱中的血腥魔女……”   她伸出手,轻轻放在步邱心脏上方,幽蓝色光芒从她手掌中迸发,缠绕在他胸口的恶灵印记像潮水般飞快退去。   黑色的雾气不住升起,被窗外的太阳一照,无处遁形,统统消弭了。   印记消失后,她从书中小心捧出他的灵魂碎片,被她抚摸过的黑色星芒逐渐褪色,变回原来皎洁的模样,她把这纯净的灵魂逐渐放进步邱躯壳。   也许三个月,也许半年,等他的灵魂在躯壳里重新安定下来,他就会再次睁开眼睛了。   那时候,虽然日本没有樱花了,但是他可以带着家人去日本泡温泉。   ……那时候她还在吗?   唐娜马上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她当然在了,她才不会输呢,她一直赢到现在,以后也会一直赢下去。   驱赶恶灵印记和灵魂重归花了唐娜许多时间,她保持着同个姿势,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终于,最后一枚星芒回归步邱的身体,她咬破自己手指,在他胸上画了一个定神的魔法阵。   红色的血迹转瞬变得透明,融入了他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后,唐娜已经浑身乏力,气喘吁吁,她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门外传来步父步母的声音。   她起身走到门前,开门后见到步母正在将厚厚一沓装订成书的复印纸递给虞泽。   “步邱出事以来,你们是唯一来看他的朋友,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最后整理了这个……这是步邱这些年学表演的笔记,有他的一些心得和体会,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看看,说不定能对你有用……”   虞泽愣了愣,回过神后接过那厚厚一本复印的笔记,说:“谢谢阿姨,我一定会认真看的。”   步母说:“我希望小步喜欢的东西有人能帮忙传承下去,他那么喜欢表演,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站上舞台……”   说着说着,她红肿的眼眶中又含满泪水。   “有机会的。”唐娜笑着走了过去:“阿姨,你来之前步邱才刚刚动了动手指呢。”   “真的吗?”步母激动起来,连忙往病房里走去。   步母走进病房后,唐娜对门外的步父告别,说自己和虞泽要走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唐娜手里被硬塞了一个橘子,她和虞泽坐回车上的时候,她把橘子当球,在手里抛着玩。   虞泽就在一旁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在橘子没接住掉落的时候,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   他接住橘子,转手重新递给她。   橘黄色的橘子静静躺在他白皙的手心,唐娜没接,她靠了过去,把头歪在他肩上。   金色的长发瀑布般落下,像阳光般洒满两人身上。   “我们去日本看樱花。”她说。   “什么时候?”虞泽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现在。”   四月,正是樱花烂漫的时候。   “好。”   唐娜本来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说,没想到虞泽给出肯定的回答,她从他肩上直起脖子,吃惊地看着他:“真的吗?”   他们现在不是要去国宾馆参加晚宴吗?能在晚七点的新闻联播上露面,是多少超级巨星求也求不来的机会,他就这么痛快地放弃了?   “我们什么行李都没带。”她说。   “买。”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给你买。”   “机票也没订。”   他拿出手机,在唐娜眼皮子底下订了飞日本京都的飞机票。   他把手机拿到唐娜眼前,一脸平静地说:“现在订了。”   唐娜呆呆地看着他:“那我要天上的月亮……”   虞泽顺应心中“盘她”的冲动,面无表情地伸手揉碎她婴儿肥脸上怔怔的表情,毫不犹豫地说:“也给你摘。”   “麻烦在这里停车。”虞泽转头对司机说。   司机一愣,问:“今晚的晚宴……”   他明明没有踩刹车,车却向着路边停靠了过去。   “不去了!”唐娜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起来,她轻快地说:“我们会在日本吃好的,也请你转告他们,在钓鱼台吃好!”   虞泽打开车门,在下车的瞬间激起马路上一阵尖叫。   街边的路人停下脚步,捂着嘴却捂不住嘴里发出的尖叫,就连路过的车辆也纷纷按下车窗,年轻男女从车窗中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尖叫声在唐娜下车的时候达到巅峰,呼喊着他们名字的人络绎不绝。   “柏蒂娜小姐、虞先生……”   司机急急忙忙追下车,两人却已经牵着手飞奔了出去,金发的少女一边跑一边回头来看被扔在身后的车队,就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满脸快活又狡黠的光芒。   唐娜还没有看到樱花,看到粉色花海的粉色快乐就已经充斥在她心间。   人居然可以这么幸福,真是不可思议。   没有璀璨的宝石项链,没有华贵的衣裙,没有象征至高无上权利的王冠,她曾以为自己的生活永远都会是阴沉阴暗的,她决心不再信任任何一个人。   直到有人让她的心中开出花海。   有人拯救了她,所以她也想拯救这个人。   像他不惜代价保护她一样,她也想不惜代价地去保护他。   只是活着,没有意义。   和他一起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意义。   他们牵着手奔跑,所到之处都是人群的尖叫,有许多人开始跟着他们奔跑,拿着手机不断拍摄,渐渐的,唐娜看不见身后的黑衣保镖了。   她转头看着虞泽,问:“你喜欢我吗?”   虞泽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同样都是在奔跑,他呼吸不乱,神态悠然,而她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她说:“你还、你还没说过喜欢我呢!”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看和说怎么能一样?”   “你也没说过喜欢我。”这可恶的小爬虫一看就是怀恨在心,他还特意补充道:“你挠我的下巴,还说不告诉我。”   “就、就不、不告诉你……”唐娜说话越来越喘。   虞泽朝她投来嫌弃的眼神:“让你多锻炼……”   “你还说、说给我摘月亮!你现在就嫌、嫌弃我,你……”   唐娜话音未落,忽然尖叫起来。   因为她的双脚忽然悬空了。   停下脚步的虞泽脚尖一转,眨眼间就把她横抱了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路人爆发出强烈的尖叫和起哄声,无数人拍起掌来,好像看到的是多么可喜可贺的一幕。   唐娜勾着虞泽的脖子,看着附近的景象飞速后退而丝毫不费力,她心里窃喜,偏要故作生气地埋怨:“我没有同意你抱我!”   “我同意了就行。”   他抱紧怀中珍宝,甩下身后人群,远远向前跑去。 第86章   在三个小时后,来自上京的飞机在辉煌灿烂的夕阳下降落到今年刚建的京都机场上。   虞泽牵着唐娜光明正大地走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有少数人认出了他们,但也只陷于吃惊地对着他们拍摄,没有不识趣地上来打断他们心血来潮的休假。   四月的夕阳暖洋洋的,落在他们身上像是一条带着余温的轻薄毛毯,虞泽握紧她的手,在异国他乡走得毫不迷惘。   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做好了下飞机后的功课,在前往Airbnb订下的联排别墅之前,他要先带唐娜去附近的大丸百货扫货,除了购买这几天需要的基础日用品以外,还要给她买几身换洗衣服。   打车前往市中心后,唐娜艳羡地看着街上穿和服的亚洲女子,拉住了虞泽的手。   她看着可爱的和服女子们,说:“我也要穿那个。”   虞泽说:“先把别的买了……”   唐娜打断他,任性地说:“我要穿着和服去买!”   好,上帝发话了,他能怎么办?   虞泽拦下两个说说笑笑着走来的和服姑娘,用英文问道:“打扰一下,你们的和服是在哪里买的?”   两个年轻姑娘惊艳地看着虞泽的脸,其中一人注意到虞泽身后的唐娜,同样朝她的脸投来惊艳的目光。   一人热情地说:“你身后的大丸百货里就有一家和服店。”   虞泽道谢后,朝着唐娜走了回来。   他身后的两个日本姑娘用日语小声议论着:“羨ましい です……”   “走。”他朝她伸出手。   唐娜扬着嘴角,伸手抓住那只骨节分明、纤长白皙的手,即使有一万只手同时摆在她面前,她也能准确无误地从中找到她唯一会牵的那只手。   她抓住他的手后,虞泽蜷起手指,将她的手轻轻握在手心。   两人走进大丸百货后,虞泽在服务台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顺利找到了那家和服店,让人意外的是,这是一家出租和服的店铺,而不是他们以为的,出售和服的店。   通过和工作人员磕磕巴巴的英语交谈,两人得知这家名胃ョイフル的和服店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和服品牌,不仅他们是以出租的方式营业,大部分和服店也是以出租的方式来营业,如果他们想要订做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和服,需要提前一到两年预约。   既然这样,那就租,唐娜还顺便买了全套的服务,包括小物和造型。   一个小时后,唐娜穿着红色的振袖和服,踩着一双木屐,抓着虞泽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和服店。   她的一头金发都被盘到了脑后,金色的辫子像是一束象征丰收和喜悦的麦穗,精致地盘在她的头上,几缕微微卷曲的金发落在她的脸颊边缘,随着她弯腰的动作,跟着垂落下来。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裙摆,宽大的振袖随之摇曳晃动。   振袖上开满烟花状绽开的樱花,振袖上的樱花随着她的动作摇曳,裙摆上的樱花也在摇曳,生机勃勃的樱花一直开到她的肩头,和她盘发上盛放的绢花遥相呼应着。   她穿不惯又硬又平的木屐,没走几步就脚下一歪,虞泽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臂,扶着她重新站直身体。   唐娜干脆抱住他的手臂,像拐杖那样把身体都靠了过去。   她听到明显一声叹气声,她朝他狠狠瞪了过去,他怀疑地看着她脚上的木屐:“……你还能走路吗?”   “血腥魔女,就没有不能的事!”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说。   她敢去试,虞泽却不敢让她去试,摔倒事小,崴脚事大,到时候脚踝肿了,她不心疼,他也心疼。   “算了,我们走。”他揽着她往商场外走去,以防她忽然重心不稳摔倒。   “我们不买日用品了吗?”   “把单子给房东,让房东买。”   她忽然捂着嘴窃笑起来,虞泽低头朝她看去,问:“你笑什么?”   “你这样揽着我……”她说:“好像霸道总裁。”   虞泽说:“……少看点八点档。”   她吐了吐舌头,一副“我就看,你打我鸭”的俏皮表情。   如果他真的打她了——就算只是拿手指头在她额头上戳上一下,她也会立即泫然欲泣,痛心泣血地控诉他不爱她了,嫌弃她了,对她不耐烦了,居然还敢打她了……   怀中的少女古灵精怪,时而像天使一样惹人爱怜,时而像小恶魔一样惹人气恼,她有着丰盈的金色长发和紫水莲花瓣一样的雪青色眼眸,她常常把他气得血压升高又毫无办法,也常常把他撩得心跳加速依然毫无办法。   他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束手无策。   只能像被猫薄荷吸引的猫一样,用目光和行动时时刻刻追随着她的身影。   “你想回去休息一会吗?”他问。   她精力充沛地摇了摇头,杏仁般圆圆的眼眸中清澈得看不见一丝杂质。   他突然生出亲吻那双眼眸的冲动。   “怎么啦?”她天真无邪地问道。   他移开目光,揽着她向前走去:“我们走回去,你看看路上想吃什么。”   “金枪鱼寿司。”她毫不犹豫,眼巴巴地望着他。   “好。”   有的时候,他都在想,当她睁着这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时候,除了“好”,他是不是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他们在附近点评分数最高的日料店吃完了晚餐,虞泽本想带她回住宿的地方,却因为她立马就想看樱花的愿望,和她乘坐阪急线来到了著名的岚山公园。   因为夕阳西下又并非周末的缘故,公园里的人不算很多,心满意足的唐娜挽着虞泽的手臂,心情愉快地走在岚山公园里。   观景的小火车从他们面前慢慢开过,车上满满一车人,脸上都是快乐轻松的表情。   其中一人是中国人,她看见虞泽,瞪大双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表情夸张地指着他们大喊:“虞泽!柏蒂娜!”   虞泽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唐娜心情不错,倒是对她挥了挥手,又做了个“嘘”的动作。   女游客一脸激动地做了个往嘴上关拉链的动作。   唐娜和虞泽走了一会,大片大片的樱花出现在他们眼中。   烂漫的粉色樱花开满大树,娇艳夺目,不远处宽敞的水渠两边,樱花开满枝头,飘舞的花瓣撒落在水面上,风景如诗如画,许多游客都聚集在水渠旁拍照,其中不乏像唐娜那样身着和服的外国游客。   但唐娜和虞泽毫无疑问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两个。   金发的少女刚刚高到黑发青年的胸口,她说话的时候,灿烂大笑的时候,她总是微微仰着头,专注地看着比她高出一头的青年,那双雪青色的湿润眼眸里好像只有他的身影,而青年也总是用目光伴她左右,他不苟言笑,但是看着金发少女的时候,眼中却有融化寒冰的温柔。   周围人群不少,但他们都沦为了他们故事的无声背景板。   世界很宽广,但青年和少女的世界好像只有他们彼此。   唐娜率先发现一条向山上走的石路,她兴奋地拉着虞泽往山上走去。   “你穿着木屐不方便爬山。”虞泽说。   “方便。”她毫不犹豫地说。   虞泽问:“你走累了怎么办?”   “走累了有你。”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充满信任。   虞泽能感觉他的喉结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地动了一下,就像他现在蠢蠢欲动却又被理智压制的双手,他想把她狠狠抱进怀里,质问她为什么能够一天比一天可爱。   “……你不能再可爱下去了。”他哑声说。   她走在他的前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一脸疑惑地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他的心跳再这么加速下去,他会死的。。   漫长空旷的石路上只有他们的身影,樱花树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遍山枫树,到了秋天的时候,可以想象到这漫山的火焰,但是现在,这只是一条略显乏味的上山路。   这大概是山路上如此清静,只有他们两人的真正原因。   她明显已经失去兴趣,却为了已经爬完的那半条山路而继续支撑。   十五分钟后,他们终于爬上山巅。   整座岚山公园的粉色花海都匍匐在他们脚下,辉煌美丽的粉色花海在风中静静摇曳,奖赏着他们徒步爬山的决定。   他们站在山崖边的白色围栏前,尽情地欣赏着静谧柔美的花海。   “你还记得我们刚刚遇见的时候吗?”他忽然问。   “记得呀。”她握着白色围栏,转过头来看他。   “你骂我是虫子,用火星子烧我,往我身上吐口水……”   “我没有!不是我!别瞎说!”她瞪大眼睛。   “还烧坏了我的门,我的洗衣机,大手大脚花钱,让我不得不卖掉心爱的鞋子……”   “是谁?是谁这么大胆敢欺负你!让我血腥魔女为你撑腰!”她松开围栏,理直气壮地撸起袖子。   宽大美丽的振袖刚刚挽起就又掉落下来,一如她出口就会被戳穿,肥皂泡泡一样无力的辩解。   他用平静的目光拷问着她的良心,片刻后,她挽住他的手臂,把头靠了过来,闷声说:“你别生气嘛……”   虞泽叹了口气,她也不想想,他怎么可能对她生气?   他说:“把你丢到公园,对不起。”   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用低若蚊吟的声音说:“对警察撒谎说你是爸爸……对不起。”   “让你为我撒谎……对不起。”   “把你的钱花光了,让你只能买特价处理的紫菜包饭……对不起。”她说到后面,声音变了,雪青色的眼眸里闪起可怜兮兮的泪光。   在她金色盘发里的绢花跟着春风一起摇摆,就像开在她发间的又一处风景。   虞泽心里又酸又涩。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感动真的可以让人落泪。   他克制着不仅涌上心口,还想往眼眶涌的酸涩,继续说:“把你的魔法书撕坏了……对不起。”   “我骗你和我签订契约,假装是要帮你,其实是把你当做祭品,一旦你达成愿望了,你就会被契约拿走生命……”   虞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表情在她脸上崩溃。   “我差点杀了你……对不起……对不起……”断了线的眼泪珠子从她眼中接二连三地掉落出来,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紧闭着双眼,满脸伤心和害怕,泣不成声地说:“对不起……”   她哭着,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她平时总是喜欢抓他的手,但是就如她脸上此刻的害怕一样,她的手也只敢抓住他的衣角,她惶恐地看着他,害怕他下一刻就打开她的手。   她的害怕写在脸上,让他出口的声音都哽咽了。   “傻瓜……我早就知道了。”   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泪光,伸手把猛然睁大眼睛的她拥入怀中。   “恶灵说出‘祭品’两个字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他哑声说:“可是在你折返回来救我的时候,我看着你,决定再相信你一次……”   “还好,你没有让我失望。”他说:“我捡到一颗浑身毛刺的种子,后来她开出了世上最美丽的花……她没有让我失望。”   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哭得难以遏制。   “我喜欢你,喜欢你到再多喜欢一点这颗心都会爆炸,我喜欢你,喜欢你到想把全世界献给你,我喜欢你,比喜欢更喜欢……”他说:“我喜欢你,比起世界更喜欢你。”   她抬起一片狼藉的脸,抽泣着说:“我、我也喜欢你……”   比喜欢任何人都喜欢你。   比起世界更喜欢你。   全世界最喜欢你。   只喜欢你。   春风拂过,山下的花海波浪涌动。   他低下头,吻住她被泪水沾湿的嘴唇。   “我已经记住了。”他的吐息落在她的唇间,痒痒的,暖暖的,彼此唇间只剩下一毫米的距离。   他流连着她的嘴唇,哑声说:“……要主动吻你。”   他再次吻上她的嘴唇,最后的一毫米被热吻填满。 第87章   当太阳完全下山,月亮高高悬上夜空时,虞泽背着走累的唐娜走在回民宿的小路上。气派的联排别墅整齐地向着小路尽头延伸,他们租下来的别墅就是其中一个。   她慵懒地枕在他肩上,眼睛还有些红红的,嘴里哼着熟悉的歌谣。   虞泽不由露出笑意。   她哼着哼着,忽然停了下来,一脸疑惑地说:“这就是小爬虫们说的‘既视感’吗?我怎么觉得这样的事似曾发生过?”   “也许你梦到过。”虞泽说。   “你骗我。”她伸手拉扯起他的脸颊:“你在鬼鬼祟祟地笑什么?”   接连数声凄厉的猫叫声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虞泽皱起眉头,背着唐娜往猫叫声传出的地方走去。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草丛里,一群野猫正在围攻一只还没成年的幼猫,幼猫已经被打到地上,一只野猫咬住了它的喉咙,另外一只野猫正在用前爪拍打幼猫的脑袋,声音很大,即使幼猫在惨叫,实心的“啪”声也清晰可闻。   其他没有动手的猫则冷冷地看着侵入它们领地的虞泽和唐娜。   虞泽刚走了一步,想起唐娜对猫毛过敏,在原地把她放了下来。   “等我一下。”他对唐娜说完,转身朝猫群大步走去。   几只野猫而已,还用不着唐娜使用魔法,她看着虞泽一走过去,那群品行不良的野猫就飞快跑走了,留下一只毛皮都咬得湿乎乎的幼猫。   虞泽检查了一下,还好没有明显的外伤,他扶起呜咽的幼猫,把它往前面轻轻推了推,说:“快走。”   幼猫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虞泽,喵喵叫了几声后,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虞泽看它还能正常行走,松了一口气,回到唐娜身边后,重新把她背起。   唐娜趴在他背上,酸溜溜地说:“神可以爱世人,但你只能爱我。”   话音刚落,她就被颠了颠,虞泽带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傻瓜。”   “不准说我是傻瓜,你这可恶的小爬虫。”她气鼓鼓地捏起他的脸颊。   虞泽嘴角带笑,纵容着她孩子气的脾气。   他走回已经走过的别墅大门前,在大门上按下了密码。   进入玄关后,唐娜脱下木屐,欢快地跑在光洁平滑的木地板上,虞泽还在玄关脱鞋,无可奈何地说:“别跑,小心摔倒。”   她在别墅里跑了一圈,兴奋地每个房间都打开来看一遍,再回到玄关的时候,虞泽还在脱鞋。   “你的鞋长在脚上了吗?”她难以置信地说。   虞泽看了她一眼,继续整理鞋上的鞋带,确认每根鞋带都在它该在的位置和角度后,他把自己的鞋和唐娜随便脱下来的木屐整齐地放进鞋柜。   “快过来!庭院里有温泉!”她奔了过来,牵起他的手后,拉着他往后院走去。   客厅和门廊之间的推拉门大敞开着,宽敞的庭院角落种着一棵樱花树,树下有一个用圆圆的石头围起来的露天温泉,冒着热气的水面还漂浮着些许粉色的花瓣。   庭院被两米高的木制围栏围着,他们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到里面。   “我要泡温泉。”她朝露天温泉走去,两手伸向腰上的宽大腰封。   虞泽眼皮一跳,赶紧抓住想要在这里脱衣服的唐娜:“卧室衣柜里有泡温泉的浴巾,换上再来。”   她头也不回地往卧室方向跑去:“你也快点去换!”   整座别墅里有两间现代化的主卧,也有三间老日式的地铺卧房,虞泽避开那间关了门的现代卧室——谢天谢地,她终于有换衣服要关门的**意识了。   他走进隔壁那间开着门的卧室,反手关上后,揭起身上的T恤利落脱下。   穿衣镜上映出他精壮紧实的身体,清晰的人鱼线没入黑色长裤,他的肤色冷白,神色冷酷,和身上的黑色既形成鲜明的对比又遥相呼应。   他把脱下的T恤扔到床上,刚刚解开长裤上的纽扣和拉链,关着的卧室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虞泽差点魂飞魄散,他飞快地把拉链重新拉上。   “你又不敲……”他抬起头,那个“门”字被吞入喉咙。   她赤裸着脚,光着四肢,一张欲掉未掉的浴巾勉强遮住她的要害,她哭丧着脸,朝他走了过来:“它老是要掉!”   虞泽强迫自己从她白皙娇嫩的胸口移开目光。   要不就干脆两方都不懂,可是他懂,即使他不懂,他的天性也懂,然而她不懂——   不自觉的勾引,真是要命。   他把她拉了过来,眼睛瞅着空无一物的墙面,双手解开她松松垮垮的浴巾结,重新拉紧浴巾,在她身后打了个紧实的结。   他说:“好了。”   他把目光从墙上移下,看着她在地上蹦了蹦,试探浴巾的牢固程度。   跳完以后,她像是想起他的存在,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你得先出去。”   “为什么?”她的目光下移,定在他的小腹下:“你自卑吗?”   他脸一黑,强行把她推出了门。   “大虫子一个,有什么害羞的?”   她在门外嘀咕了一句,不情不愿地走了。   虞泽:“……”   无可奈何,束手无策,她总是能让他无话可说。   虞泽在卧室里用浴巾裹住下半身后,开门走出,他来到庭院的露天温泉时,她已经舒舒服服地泡在水里了。   虞泽下水后,还没坐稳,她已经把脚搭到他腿上来,说:“我脚疼。”   “……然后?”虞泽看向唐娜,已经猜到那张无辜的脸接下来要说的台词。   果不其然,她说:“给我揉。”   虞泽叹了口气,伸手按住她的脚,他刚刚按了没两下,她就哈哈大笑起来,两只白嫩的小脚丫在水里又踢又打。   “痒死我了哈哈哈——”   被泼了一脸水的虞泽:“……”   他伸手按住笑得无法遏制的唐娜,咬牙说:“你在玩我吗?”   她一点不怕,像是水中的泥鳅一样,转眼缠上他的身体。   唐娜的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虞泽的黑发被水打湿,黑得如墨,她的发梢同样被水打湿,闪着金子般的光泽。   她狡黠地笑着,说:“你才知道?”   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她滑腻腻的皮肤擦过他的皮肤,引起一阵微妙的感觉。   虞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喉结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这个时候,你应该说‘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她将他逐步虚弱的理智看在眼里,神色里的得意更甚。   “你知道自己在玩火吗?”他哑声说。   “我知道。”她亲了亲他的下巴,说:“来烧我呀。”   水中波纹荡漾,他伸手的时候,唐娜以为自己终于攻破他的理智城墙。   下一秒,她却被他拥入怀中。   他抱着她,什么都没做,两只手都在她裹着浴巾的后背上。   耳边传来他低哑的声音,他说:“……我舍不得。”   唐娜主动亲人不觉得羞,浑身赤裸不觉得羞,却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脸颊热气上涌,她抱着他的脖子,一声不吭地把发烫的脸颊藏在他的肩窝里。   在温泉里泡了一个小时后,两人离开温泉各自回房,虞泽正在换浴袍的时候,门再一次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   虞泽迅速拉好浴袍,他已经放弃训她,决定下一次不仅关门还要反锁。   金发尽湿的唐娜手里拿着吹风机,快快活活地走了进来:“给我吹头发!”   “出去吹。”虞泽拿过她手里的吹风机,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他们重新回到庭院,虞泽在门廊上给吹风机插上电,又让唐娜在门廊边坐下。   吹风机对准她金色的长发,金色发丝在风中飞舞,吹起一片水雾,正巧夜风吹过庭院,面前的樱花树也在摇晃,无数樱花花瓣从树上吹落,纷纷扬扬落在他们刚刚泡过的露天温泉里。   “我们下次还来这里玩,我喜欢这里。”她眯着眼,看着夜空中飞舞的樱花,不知道身后有个人也在把她飞舞的金色发丝当做风景欣赏。   “好。”   “这房子还不错。”她用超市购物的口吻说:“我要把它买下来。”   “我给你买。”虞泽说。   “你的钱难道不是我的钱?”她看不到人,依然不妨碍她朝天翻了个白眼。   “……”   她说得好有道理,虞泽无言反驳。   她继续说:“我还要去欧洲买个大城堡,不用住过皇帝,住过公爵就行。”   “都随你。”虞泽把她的头发吹到八成干,关掉了吹风机,说:“吹好了。”   她甩着头发站了起来。   “我要喝牛奶。”她踏踏跑向厨房。   虞泽等着她喝完牛奶,又把她送回卧室大床,约定明天去天龙寺玩后,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的袖子。   他回到卧室,关了灯躺上床,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依然忍不住嘴角带笑。   黑暗中,门忽然开了,少女的身影悄悄摸了进来,往他的床上爬。   虞泽心中无奈,转头朝她看去:“让你在自己的房间……”   他话没说完,借着月光看见了一张清丽但陌生的脸,黑发的少女羞怯地看着他,脸颊上带着一抹绯红。   虞泽的时间像被暂停了一秒,那一秒钟里,他呆滞地看着羞怯的少女,等到一秒钟过去后,他猛地跳下床,动作迅疾得仿佛床上着火。   在他正要质问少女是谁时,门又一次开了。   金发的少女穿着睡裙,光脚走了进来:“我睡不……”   她看见站在床边的虞泽,接着看见床上的黑发少女。   虞泽说:“不是你想……”   金发少女的身边窜出无数炽热的烈火,它们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卧室。   她一脸悲愤地喊:“我要杀了你们!”   陌生的黑发少女害怕地蜷缩在床边,含泪的双眼祈求地看着虞泽,虞泽的目光却只盯着已经开始燃烧的被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床上真的着火了。 第88章   黑发少女害怕得不断后退,直到从床上一屁股摔落。   跌落在地后,她马上逃进了床底。   虞泽叹了口气,说:“先把火灭了。”   唐娜瞪着他,空中的火球腾地变大一倍,她说:“她碰你了吗?”   虞泽飞快摇头。   她又问:“你碰她了吗?!”   虞泽拨浪鼓式摇头:“怎么可能。”   火球和床上燃烧的火焰一齐熄灭,只留下焦黑的床脚和躲在床底的少女。   “躲床底你就以为可以了吗?敢给血腥魔女染发,你好大的虫胆……”唐娜一挥手,木制大床像被飓风肆虐一样,直接掀翻了过来。   大床撞上衣柜,形成一个天然三角。   床被掀开,床下却空无一人。   暴露出的,只有一只瑟瑟发抖的幼猫,以及一条瘦骨嶙峋的烤秋刀鱼。   唐娜立马就明白了,她转头抓住虞泽领子猛摇:“看你制造的风流债!”   虞泽:“……”谁知道路上随便见到的野猫也能成精?   幼猫蜷缩成一团,一开始唐娜以为她是害怕,后来发现她在身下藏着什么。   发现唐娜的注视后,幼猫更加害怕了,她试图把爪子收得更紧,结果藏的东西却反而从怀中滚出了。   那是一颗绯红色的玉兰果实。   虞泽脸色一变,他快步走去,一把捡起地上的玉兰果实。   唐娜拉出脖子上的玉兰果实项链,和虞泽手里的那颗对比着,不知道是不是玉兰树的果实都一样,至少她眼前的这两颗果实,看起来一模一样。   “这是哪里来的?”虞泽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幼猫。   幼猫太瘦了,看起来比旁边的秋刀鱼大不了多少,因为害怕,连身上的毛都紧紧贴在身上,起伏的脊椎更加明显。   比起在乎“猫的报恩”,玉兰果实的来历显然更为重要,唐娜不至于这点也分不清。   她收起脸上怒色,在梳妆台前坐下,不耐烦地说:“不想死就回答他的问题。”   咦,她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日本的妖怪听得懂中文吗?   幼猫重新化人,还是那个瘦弱的黑发少女,她结结巴巴地说:“主……主人……”   “谁是你主人?话说清楚!”唐娜说。   “主人的……兰……”   虞泽眉头越皱越紧:“你知道主人的名字吗?”   “兰……兰……”   幼猫一直结巴,看上去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原本如此。   她做猫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她化人后,身上的各种伤痕都能看见了,不同的抓痕咬痕遍布她衣服外的皮肤,就连脖子上都不例外,脖子上的新伤刚刚凝结,连血还都是鲜红色的。   “兰……兰的,送……送给你……”她对手拿玉兰果实的虞泽说,然后又怯怯地看向唐娜,伤痕累累的手把秋刀鱼朝唐娜推了过去:“鱼……送……送给你……”   唐娜看着这只蠢猫,有火都发不出来了。   这只猫妖是怎么回事?   唐娜看了眼虞泽,觉得要想知道答案只有自己出手了。   “你为什么会说中文?”唐娜问。   “主、主人教……”   “你为什么要送果实给他?”   “救……救……谢……谢谢……”猫妖磕磕绊绊地说:“主、主人说……要报、报恩……”   “我的问题是,为什么我是鱼,他是玉兰果实?”唐娜追问:“为什么要把你主人的东西送给他?”   虞泽紧皱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猫妖少女。   “味、味道……”少女仰头看向他,露出由衷的笑颜,两颗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她问:“主、主人……回、回来了吗?”   “他和你的主人——”唐娜一脸狐疑:“有相似的味道?”   少女用力点了点头,再次期待地看向虞泽:“主、主人……在哪、哪里?”   “你妈妈和你说她养过猫吗?”唐娜看向虞泽。   “说过。”他看着猫妖,说:“她说,她以前养过一只叫橘子的猫……”   “橘子!橘子!橘子!”猫妖用少女的模样躺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后还试图用脸去蹭虞泽的腿,虞泽下意识后退一步,猫妖少女也猛地往后缩,因为他们中间蹿出一团火焰。   “……你敢碰他一下,我真的杀了你哦。”唐娜露着杀气腾腾的笑容。   猫妖恢复害怕的样子,重新缩成一团。   “不、不要生、生气……”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再次把地上沾到灰尘的秋刀鱼往唐娜面前推了推。   唐娜没动弹,冷眼看着她。   猫妖见唐娜没接受礼物,露出失望的表情,她目光下垂,落到唐娜手腕的那一段含羞草手链时,眼睛亮了起来。   在唐娜和虞泽反应过来之前,她伸手捏住嘴里的虎牙,用力拔了下来。   虎牙根部还沾着血迹,猫妖少女的笑脸里还夹着痛楚,她泪眼花花地笑着,讨好地把手里的虎牙朝唐娜递了过来:“送……送给你……”   唐娜盯着她,半晌没动。   虞泽忽然说:“我去倒杯水。”   深更半夜的,遇上“猫的报恩”,现在是喝水的时候吗?虞泽为什么找借口出去,唐娜心知肚明,正是因为心知肚明,所以她才生气。   他就这么相信她不会借机搞死这只蠢猫吗!   虞泽走出门,猫妖少女想留不敢留,眼巴巴地看着房门关上。   卧室里只剩两个少女时,猫妖少女鼓起勇气朝唐娜走了一步,再次露出讨好地笑脸,用漏风的嘴说:“送……你……”   “我不喜欢左边的,我要右边的牙。”唐娜说。   猫妖一愣,怔怔地看了她一会,伸手向右边的虎牙摸去。   看她那架势,还真打算把仅剩的虎牙拔下来送她。   唐娜一肚子无处可发的火,简直想把门外的虞泽捉进来暴打一顿,真是气死她啦!   在猫妖捏住她最后的虎牙之前,唐娜伸手一挥,猫妖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伸出去的手也放弃了她的右虎牙,紧紧缩在胸前。   暖暖的光照在猫妖的身上,她先是害怕地紧闭双眼,过了几秒怯怯地睁开,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后,她抬头好奇地看着从头顶沐浴下来的光芒。   幽蓝色星芒跳跃在猫妖的伤口上,光芒消失的时候,猫妖身上的伤口也都消失无踪了。   猫妖少女吃惊地看着手臂上消失的伤口,过了片刻,她朝唐娜冲了过来,目标是她的小腿肚。   唐娜猛地跳上梳妆台,尖叫道:“离我远——啊嘁!啊嘁!”   虞泽在厨房倒了水却无心喝,他度日如年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过去。   五分钟后,他把杯子里的纯净水倒掉,杯子放回橱柜,重新往卧室走去。   他觉得有两种可能等着他,一种是唐娜治好了猫妖身上的伤,一种是唐娜把猫妖暴打了一顿再治好她身上的伤。   他万万没有想到,打开卧室门后,见到的景象是黑发少女蹲在梳妆台前,两手扒拉在凳子上,一脸孺慕地看着贴着梳妆镜站着的金发少女。   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娜捂着鼻子,怒声说:“好好说话——啊嘁!别——啊嘁!别动手动脚!啊嘁!”   虞泽一进门,唐娜就朝他伸出双手,像是还是小团子时,自然的求抱姿势。   虞泽走了过去,抱起喷嚏不断的唐娜,对朝他看来的猫妖说:“她对猫毛过敏。”   “什、什么是过、过敏?”猫妖一脸懵懂地问。   “你靠她太近,她会打喷嚏,流鼻涕。”   “我才没有流——啊嘁!流鼻涕!”唐娜对他怒目而视。   猫妖依然一脸迷茫,但却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   “我、我没有毛的话……她、她还会过、过敏吗?”猫妖用天真的表情说着可怕的话。   “打住!”唐娜怒声说:“你要是敢把毛给拔了,我现在就烧死你!”   猫妖被说中心思,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缩在墙角。   “我要出去,这里的空气里都是猫毛!”唐娜喷嚏不断。   虞泽立马抱着她往外走去。   两人来到开阔的庭院后,虞泽把唐娜在门廊下的榻榻米上放了下来。   唐娜揉了揉鼻子,可恶的小爬虫,真的把她咒出鼻涕了。   她抬头朝门廊和客厅的出入口看去,纸门外一颗脑袋对上她的视线。   猫妖侧躺在地上,脖子以下的身体都在客厅里,唯独把一个脑袋伸出了客厅,又愧疚又担忧地看着她。   唐娜:“……”   这股面对步邱时一样的无力感是怎么回事?   “你说说,你和你的主人怎么认识的?”唐娜说。   猫妖被她主动搭理,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她刚爬出客厅,唐娜就说:“就坐在那儿说。”   猫妖失望地停住动作。   “主人……收养……橘子没有妈妈……”   凭猫妖的语言组织能力,要想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得等到明天了,唐娜不耐烦地开始审讯模式。   “你们是在中国遇见的还是日本遇见的?”   “樱、樱花树下……就在这、这里……京、京都……”   “你们一起呆了多久?几天?还是几个月?”   “年……两年……”   “两年?”唐娜有些怀疑。   猫妖用力点了点头:“就、就在这条街、街……橘、橘子一直等……一直等……主人的家还、还在……”她期待地看着两人:“主、主人回、回来了吗?”   唐娜看向虞泽。   她不能帮虞泽回答这个问题。   虞泽看着猫妖,神色深沉,过了半晌,他低声说:“她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激动,这真的不是配给虞泽的女角色。   晚上的现在发了,免得有读者气到晚上,新年高高兴兴的嘛,和气生财!祝大家都一夜暴富! 第89章   猫妖茫然地看着他们,过了半晌后,说:“什、什么是死?”   代替沉默的虞泽,唐娜说:“死就是睡着了,再也不会睁眼了。”   猫妖的表情似懂非懂,如同赤子听到“死亡”时的无畏无惧,没有悲伤也没有害怕。   “你、你想去主、主人的家吗?”猫妖抛弃了“死亡”的话题,转而期待地看向虞泽。   虞泽沉默。   唐娜主动说:“我想去。”   虞泽说:“……去。”   猫妖高兴地说:“那就走、走……”   “现在太晚了。”虞泽说:“明天再去。”   虞泽问了猫妖具体地址,发现她说的房子就在这条街的尽头。   猫妖有些失望,但她还是笑着说:“那、那我走、走啦……我一直都、都在主、主人家里,你、你们要是找、找我……来、来主人家……”   她把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往唐娜和虞泽面前推了推,那是她的虎牙和烤秋刀鱼。   “拜、拜拜啦……”她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一、一定要来啊……”   接着,她化作一只皮包骨头的猫往门廊下走去。   借着门廊上的灯光,唐娜看清她橘色的毛皮,如果能胖起来,的确像个橘子。   门廊的榻榻米对她来说太高,她试探着伸出前爪往地面探,直到从榻榻米上头朝下栽去也没有够到地面。   虞泽刚要起身的时候,一抹幽蓝色的光芒就兜住了摔下的橘猫,那抹幽光像是魔法飞毯,带着橘猫向庭院的围栏外飞去。   虞泽朝唐娜看去,她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就像做了坏事一样,心虚地移开目光,装模作样地拿来了猫妖的牙齿在手中端详。   做好事会羞愧的血腥魔女,让他心律不齐。   他伸手一揽,横抱起轻盈的少女,她小小地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   他抱着她进了他的卧室。   “你睡这里,我去别的房间睡。”   “不行。”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虞泽抬眼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万一她又回来找你呢?”   “她已经走了。”   虞泽想,不是你亲自送走的吗?   “猫妖走了,万一又来了狗妖、狼妖、狐狸精呢!”   她用力扯着他的手腕,扯不动,他站在原地,稳如磐石。   “……哪来那么多送上门的女妖怪。”虞泽黑脸。   “我不管,从今天开始,你必须睡在我旁边。”她睁大眼睛,眼中波光粼粼。   又来了,虞泽看着那双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再拉的时候,他半推半就地上了床,一边在内心深刻谴责自己,一边又忍不住在她的拉扯下顺势躺了下来。   少女立马像条光滑的泥鳅,轻车熟路地钻入他的怀内,婴儿肥的脸颊贴在他的颈窝,就在他的大动脉旁边,让他体内奔腾的血液更加炽热、激动。   “你身上真好闻。”她满足地说。   “……这是男人夸女人的话。”他哑声说。   “我不管,我就要夸。”她埋在他肩窝里,深深吸了一口,真诚地重复道:“你身上真好闻。”   虞泽:“……”   她是无师自通,天生就知道怎么剪断男人的理智之弦吗?   半晌后,他说:“我们用的一种沐浴露。”   她说:“味道还是不一样。”   虞泽承认的确不一样。   她的香气从金色的发丝、饱满的脸颊、优美的脖颈……从她身体的每一处传来,组成囚禁他五感的天罗地网。   她的味道更甜,更让人上瘾,如同一把锋利的小刀,轻轻磨在绷紧的理智上。   “……睡。”他轻轻抚摸着她金色的长发。   “嗯……嗯……我睡着了……你不准走……”   “我不走。”他低声说。   “不许走……”   “我不走。”他说。   虞泽倾听着她逐渐轻柔的呼吸声,低下头,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晚安,娜娜。”   第二天早上,他们如同计划的那样,去了岚山公园背后的天龙寺,快到中午的时候,天上却下起了细雨,考虑到穿着木屐的唐娜,两人决定在天龙寺休息一会等雨停了再走。   虞泽和穿着和服的金发少女坐在屋檐下,看着小雨淅淅,听着远处风铃轻响,游人们不知不觉散尽了,世界宁静得好像只剩下他们。   庭院池塘里的大锦鲤忽然蹦出水面,惊起涟漪无数,也惊起昏昏欲睡的少女一个。   她揉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几点了?”   随着她的动作,好几个御守从她怀中掉落。   “四点了。”虞泽说:“你买这么多御守送谁?”   “这是步邱、步邱爸爸、步邱妈妈的……等他醒了,我一定要收他一笔天价代购费。”她清点着怀里的御守,从中拿出三个御守,拉过虞泽的手,把御守放了上去:“这是给你送人的。”   “……送给谁?”   “你想送谁就送谁。”唐娜撇了撇嘴,说:“至于你——那就不需要御守了,你有魔女守。”   虞泽忍不住笑了。   唐娜望着好像没有尽头的雨幕,嘀咕道:“什么时候才会雨停啊……我饿了……”   虞泽起身,走下榻榻米后,背对着唐娜弯下腰:“上来。”   唐娜连忙站了起来,她抱着恶作剧的心思,重重跳了上去,压得虞泽闷哼一声。   不是摘掉教皇假发之类的大事,但她仍开心得笑了起来。   温柔的春雨还在下,她靠在虞泽肩上的时候,觉得雨一直下也无所谓。   雨很温柔。   他也很温柔。   下雨的时候,他背着她走在毛毛细雨中,让她第一次觉得,这是一个温柔的世界。   世界对她温柔以待,所以她也愿意尝试着,去温柔以待世界。   两人回到联排别墅区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后钻出,用赤色的余晖照耀着漫长的上坡路。   唐娜从虞泽身上下来,戴上从便利店里买的防雾霾口罩后,和虞泽手牵着手往山坡上走去。   越是靠近猫妖所说的地方,虞泽就越沉默。   “你不想去吗?”唐娜问。   “……没有。”他说完后,停了片刻,低声说:“我不知道。”   唐娜疑惑地看着他。   他默默地握紧了她的手,唐娜感觉到他内心的茫然,伸出手指和他十指相扣。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都是害怕的。   “……其实我对她一点也不了解。”他低声说:“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六年,直到她死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是个妖。”   虞泽从来不知道她去过日本,还在日本住过两年。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母亲只是一个体弱多病,鲜少出门,对旅游毫无兴趣的温柔女人。   她和虞书,永远相敬如宾。   他们两人不要说蜜月,就连婚礼也省略了,只领了一张民政局的结婚证来合法同居。   说是合法同居,他们却连卧室都是分开的。   虞泽从小就对自己的家庭关系有种深深的茫然。   他不明白自己的父母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疏远,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他们那么冷漠,不明白为什么弟弟时而亲近自己时而厌恶自己。   母亲在的时候,这个家庭还能维持虚假的平常,母亲去世后,这个家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只有一地心碎。   “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就回去看电影。”唐娜停下脚步。   “……没关系。”虞泽握紧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说:“我想知道她曾经住在什么地方。”   漫长的山坡终于走到尽头,一栋外观上和其他别墅相比明显更冷清老旧的别墅出现在两人面前。   虞泽一眼就确定,这是母亲住过的地方。   其他别墅的庭院里,都是种着樱花树,只有这一栋别墅的庭院里,是凛然的玉兰树伸出围栏。   虞泽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伸出院子的枝叶,唐娜没有催促,陪着他站在门口。   她的目光落到门口的邮箱上,上面有孩子的笔记,用黑色油性笔写着涂鸦和文字,其中最大的一个字是汉字,醒目的“鬼”字,旁边还有一个Q版的幽灵涂鸦。   邮箱旁的石壁上贴着一张出售中的告示,纸张已经泛黄,脱落了大半,和落满尘埃的门把手,从屋子里钻出的爬山虎一样,处处留着疏于管理的痕迹。   这里唯一显得生机勃勃的,只有那棵健壮的玉兰树。   “……走。”虞泽牵着唐娜的手,走到门前敲响了房门。   仅仅过了片刻,门就从里打开了。   猫妖少女洋溢着惊喜的面孔出现在门后五六米远的地方,她似乎是一打开门就迅速跑开了,她望着两人,手足无措地说:“请、请、请进!”   唐娜拉了虞泽一把,不动声色地走在了他的前面。   在任何地方都应保持警惕,这是她宝贵的生存经验。   “请、请进!”猫妖重复说道。   唐娜看了眼一脸兴奋的猫妖,猜到说一句“请进”就是她所知道的全部待客之道。   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目之所及的家具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遥控器就那么随意地放在茶几上,附近的沙发上还搭着一条素净的毛毯,好像主人上一刻还坐在这里看电视一样。   她往庭院看去,通往门廊的推拉门上挂着一个撕碎后又被拼贴起来的福字,缺了示字旁的那一点。   门外的庭院角落里还堆积着一座小山般的白布,因为长期风吹雨淋,白布已经发黑,变成了一堆让人不想靠近的垃圾。   猫妖注意到唐娜的目光,主动解释道:“主、主人走后,有不、不认识的人住进来……橘子把他、他们吓走……又有新的人住、住进来,橘子又、又吓他们……他们拿火、火来赶橘子,还有鞭、鞭炮,有、有毒的鱼……”   “橘子不、不怕……谁敢来,就、就吓谁……后、后来,没有人住、住进来了,但是有、有人把布蒙、蒙上……橘子不、不让他们蒙……到了晚上,就都、都扔掉……橘、橘子要看家……等主、主人回来……”   “他们撕、撕掉的画,橘子也拼、拼起来了,主人说房子里的东西不、不能变……可是有一块……橘子一、一直都找、找不到……橘子想等主、主人回来找……”她的表情变得有些茫然,有些悲伤,她说:“橘子一直等……一直、直等……等了好、好多年……主、主人一直没有回来……”   少女抬头望着两人,再一次问出那个问题:“主、主人什么时候才、才会回来呢?” 第90章   许久的沉默后,虞泽说:“……以后你会明白的。”   “是橘子长、长大后吗?”猫妖少女高兴地地说,一条橘色的长尾巴从身后钻了出来,在她背后晃来晃去:“主、主人说,橘子长大以后,有两、两条尾巴!橘子现在可、可以变成人了,但是还、还没有长出第二条尾巴……”   猫妖少女说话的时候,唐娜把一楼粗略地走了一遍,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少女正在热情地邀请虞泽坐到落满灰尘的沙发上:   “主、主人喜欢坐在这里……这是她、她的毯子……你坐、坐……”   她动作笨拙地用五根手指头戳着桌上的遥控器,看着依然漆黑一片的电视机,疑惑地嘀咕:“为、为什么没反应……”   这里早就断水断电多年,当然不可能有反应了。   “橘子……”虞泽说。   “橘、橘子!”猫妖少女被叫到名字,欣喜至极地抬起头来。   “没关系,我们不想看电视。”他说。   猫妖少女露出茫然的表情,似乎不知道还能怎么招待他们。   唐娜走到电视机前,看着墙壁上挂的一个泛黄日历,问:“你动过日历吗?”   猫妖少女说:“没、没有……主、主人在的时候会动,但是主、主人不在了……”   唐娜沉默地看着上面的日期,如果这个日历没有被人翻动过,那么最后一次翻动的时候就是虞泽母亲离家的那一天。   原来猫妖少女说的“等了好多年”,是二十七年。   唐娜说:“我想上二楼。”   橘子马上点头:“我、我带你去!”   三人往楼上走去,猫妖的脚步最为轻快,落在地上一丝声音都没有。   二楼和一楼一样,挤满灰尘,唐娜推开主卧房门,走了进去。   门内家具简洁,一张简单的木制大床靠在墙中央,床头两边的胡桃木床头柜上分别放着已经生锈的闹钟和压倒的相框。   虞泽朝着相框慢慢走了过去,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晌才拿起了压倒的相框。   相框里空无一物,虞泽的心重新落了回去,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失望多一些,还是安心多一些。   “主、主人走的时候,把里面的相、相片带走了……”猫妖少女说。   唐娜打开衣柜,看着里面已经腐蚀得不能穿的衣物,说:“这些都是她的衣服吗?”   “是、是!那些人把主、主人的东西都扔、扔掉了!但是橘子又捡了回来……他们说橘子是小、小偷猫,但是这本、本来就是主人的!”少女委屈地说。   唐娜忽然明白虞泽一开始的抗拒是为什么了,他已经预料到这里会有打破他既定认知的东西存在。   她往虞泽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空白的相框,垂下的纤长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唐娜关上了衣柜门,腐朽变色的男女衣物再次被时光尘封。   她走到浴室,打开梳洗的收纳柜,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刮胡刀等男士用品,她的目光移回卧室大床,加深了心中的猜测。   虞泽的母亲在这里居住的时候,还有一个男人和她一起同居。   他们用一张床,一个浴室,一个衣柜。   他们的关系呼之欲出。   唐娜关上收纳柜的柜门,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虞泽已经放下相框在门口等她,两人一起走出卧室后,目光被走廊尽头的一扇开着门的小房间吸引。   在狭窄的视野中,唐娜只看见一个有垂帘的小神龛,她认不出里面供奉的是什么神,但是她见过。   在池羚音家里,是一堆神龛中供奉的其中一个神明。   虞泽先向着小房间走了过去,唐娜紧随其后,猫妖顾忌着唐娜的过敏,一直注意保持着一段距离,远远走在两人身后。   走进小房间后,唐娜在小神龛面前蹲了下来,问虞泽:“这是什么神?”   虞泽看着小神龛,说:“……不知道。”   后进入房间的猫妖一听这个问题就精神了,高兴地说:“元、元始、始天尊!”   “……你母亲信道教?”唐娜看着虞泽。   虞泽依然只能回答:“……不知道。”   他从神龛上移开目光,心情复杂难言。   拜神的是她吗?   迎接新春的是她吗?   为什么在虞家,她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在意的只有两个儿子和庭院里的玉兰树?   虞泽从没见她开心过,虽然她总是在笑。   她和虞霈一样,总是在笑,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   虽然唐娜没有问猫妖,但她依然很高兴地回答了唐娜的问题,她说:“是男、男主人拜、拜!”   唐娜看着神像沉默无言,片刻后,她听到虞泽平静的声音:“男主人是谁?”   “男、男主人就是男、男主人呀。”猫妖一脸懵懂的表情:“男、男主人身、身体不好,主、主人说他生病了……主、主人很伤心,主人经常流眼泪……眼、眼泪是涩的……橘子不喜欢主人流、流眼泪……”   “你的主人和男主人一起离开的吗?”虞泽问。   “主、主人把男主人包、包在花朵里,说是要带、带他回家!”猫妖说:“男、男主人睡着了!橘、橘子想帮忙,但是主、主人让我走,不让我跟、跟着去……橘子只、只能留在这里,等着主、主人回来……”   “……她哭了吗?”虞泽低声问。   唐娜看着他,从那张平静的脸上,她难以感觉到他的真实心情,但她莫名就是很难过。   不由自主地,她走了过去牵起他的手,虞泽朝她看来,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男主、主人醒着的时候,没有哭……男主人睡、睡着以后,她哭、哭了……”   虞泽沉默地看着神龛,久久没有言语。   猫妖好奇地问:“你们不、不拜吗?主、主人和男主人每天都要拜……”   虞泽弯下膝盖的瞬间,唐娜用魔法吹走了草垫上的积灰。   虞泽在垫子上跪了下来,无声地看着蓄着长胡须的神像,在那短短几秒的沉默无言里,他觉得自己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半晌后,他勾下头颅,望着地面凝结的灰尘,数秒后,他直起脖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结束了这个不标准的跪拜。   “走,没有看的了。”他对唐娜说。   “你们要走了吗?”猫妖露出悲伤的表情。   她把两人送到门口,念念不舍地问:“你们还会再来吗?”   虞泽问:“你还打算在这里等吗?”   猫妖不明所以地笑了:“主、主人还没回来……橘子当然要一、一直等了……”   “如果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呢?”虞泽又问。   橘子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怎么知、知道主人不会回、回来了?不管要等多、多少年,主人一、一定会回来的……”   虞泽没有再劝,转身和唐娜走出了别墅,唐娜回头看了一眼,猫妖趴在门边,看见她回头,脸上的不舍和难过马上转为高兴的笑颜,用力向她挥手,一条橘色的尾巴像狗尾巴一样,欢快地摇来摇去。   猫有亲人的,也有不亲人的,显而易见,橘子是喜欢和人亲昵的那一种。   她失去了主人,独自在这栋空荡荡的房子里等了二十七年,期间不仅要应对人的侵占,还要面对野猫的欺负,庭院里的玉兰树生机勃勃,她却瘦得只有皮包骨头。   二十七年的孤独等待,让她忘记了如何说话,她每说一句话的时候,磕磕巴巴,但却满脸快乐。   唐娜的手指在腿边动了动,片刻后,她抬起手,对着猫妖少女小范围地挥了挥,然后脸颊发烫地飞快转过头来,假装无事发生。   她的手钻入虞泽手里,默默和他十指交叉。   从前的她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她被家族抛弃,在应该穿着漂亮裙子捉蝴蝶的年纪,被亲人送上火刑架审判,好不容易得救,救她的人是臭名昭著的血腥魔女,她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跌到另一个地狱。   她以为世界不会好了,自己的未来也不会再明亮了。   可是自从和虞泽相识后,她渐渐见识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在背叛和丑恶之外的另一面,闪着璀璨的光芒,美好又温暖。   而且不止她一个人怀抱着悲伤,在她哭泣的时候,世界上也有其他人在哭泣,在她痛苦的时候,世界上也有其他人在痛苦,看着光鲜亮丽的人,他们也会有自己无法言喻的悲伤。   她曾经失去一切,但命运给了她更好的东西来补偿。   图灵公爵家的小女儿,帝国继承人的未婚妻,和这些徒有虚名的名头比起来,手中牵着的大手比它们珍贵百倍,温暖百倍。   虞泽不仅教会她什么是爱,还教会她如何去理解他人。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黯淡的月光照亮着下坡路,两边的联排别墅灯光交错,不知从何处传来幽远的钢琴声。   虞泽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抬头看着广阔的苍穹,因为刚刚下过雨的缘故,星空清澈如洗,明亮的光点漫天散落,虞泽觉得又疲惫又轻松,就像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地上一样。   他一直无法理解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   身边的少女握着他的手,轻轻甩着。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一直在你身边。”   “……你没有想问的吗?”他笑道。   她顿了顿,问:“你难过吗?”   “……我不知道。”   虞泽踩着路灯的阴影前进,他垂着眸,面色平静地望着地面。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我的母亲不爱父亲,我的弟弟又爱又恨自己,我的父亲则对我和虞霈避之不及,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说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我们。”   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他始终是孤独的。   后来他习惯了孤独,将孤独当做理所应当,在繁华的人世中独来独往。   他并非不懂察言观色所以变得孤独。   正是因为他的神经如同扎入地面的大树树根一样密密麻麻,敏感地察觉到了周边的痛苦和无奈,所以才想要从人群中主动逃出。   把无法理解的事情都避开,也就避开了无法掌控的生活带给他的无力感。   “你知道刚刚在神像前,我在想什么吗?”   唐娜安静地凝听着他低沉的话语。   “……我在祈求,神能宽恕我的懦弱。”   虞霈的痛苦,虞书的痛苦,母亲的痛苦,他自己的痛苦,充斥在虞氏豪华宽阔的宅邸里,压得人无法呼吸,即使再怎么粉饰太平,那里依然是一个充满悲伤的地方。   所以他从虞家逃出来了。   即使虞霈和张紫娴联手陷害他,他也难以对虞霈产生恨意。   因为先抛下这个家,在沉重如山的痛苦面前转身独自逃跑的——是他。   他害怕触摸痛苦背后的东西,于是装作没有察觉到这些痛苦似的,以为这样就能掩盖痛苦的存在,这样就能将虚伪的和睦假象永远延续下去。   所以虞霈每晚辗转反侧,蜷缩着身体,抱着他有疾的那条腿低声抽泣时,他紧闭着双眼在一米之外假装沉睡。   所以父母相敬如宾,母亲对父亲的行踪和动向不闻不问,他们的交流局限在“我回来了”,“吃饭了吗”时,他从来没有对父母问过“为什么”。   他选择离开那个充满纠葛和痛苦的地方,对他个人来说,他做得没有错,对留下来的人来说呢?   他们真的是无药可救,坏到必须要从身体上剐出的毒瘤吗?   “你才没有懦弱!”她忽然用力拉住他的手,让他虚浮的脚步不得不停了下来。   虞泽朝她看去,她一脸生气地瞪着他。   “你在长着六条手脚的恶灵面前,豁出性命保护了一个整日欺负你的讨厌鬼!”   她雪青色的大眼睛里闪动着粼粼的波光,看得虞泽心旌摇曳,而她的话,深深撼动他的内心。   “我不会豁出性命去保护一个讨厌鬼。”他叹息般地说道,伸手将鼓着脸颊气哼哼的少女拥入怀中:“你什么时候才会对自己的可爱有清醒的认知呢?”   “我……可爱?”她瞪着眼睛,一脸狐疑。   “非常。”虞泽说。   “是吗?”她半信半疑地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说:“你也非常勇敢……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因为我保护了你?”虞泽问。   “因为你能直视不幸……再堂堂正正地超越它。”   虞泽苦笑:“我从来没有……”   唐娜仰起脸,坚定地直视着他怔住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你现在做的,不就是直视不幸吗?”   她想要去温柔待人,因为她知道被人温柔以待的感觉。   唐娜用力握紧虞泽的手,片刻后,她松开了他的手。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虞泽,说:“去做你想做的事,现在的你一定会达成心愿……因为你的心愿,就是魔女的心愿。”   没有魔力的人类青年用温柔驯养了史上最伟大的血腥魔女。   就像他将她从黑暗无光的世界里拯救出来一样,她也想将他从无奈的痛苦螺旋中拯救出来。   这不是单方面的施舍,而是报答,报答他先一步,将她从无尽的愤恨中拯救出来。   虞泽看着她,眼眸中风起云涌,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传达。   半晌后,他转身向着还未走远的别墅大门跑去,依然站在门边守望的猫妖少女惊喜地睁大眼睛。   虞泽跑到少女面前,从衣兜里掏出一枚御守递给她。   “我带你回中国见你的主人,你愿意跟我们走吗?”他说。   猫妖少女猛地一愣,过了好一会,她面色涨红,拼命点起了头,缺了一颗虎牙的笑容灿烂明媚,眼中却源源不断落出泪珠。   “橘子愿、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才是文名拯救过气偶像的意思   全方位的拯救一个人,并非他的偶像事业   这是一个互相拯救,温柔滋生温柔的故事 第91章   虞泽把猫妖少女带回了家,免得抢地盘的流浪猫又来和她打架。   他和唐娜商议后,决定第二天一早再去别墅一趟,看有没有能带走的东西,下午的时候,再乘飞机回国。   虽然嘴里口口声声“走开”、“离我远点”、“别和我说话”、“笨死了这是洗衣机不是妖怪”,但是在虞泽看来,围着餐桌而坐的两个少女相处的十分融洽。   虞泽看了眼桌前的两人,说:“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唐娜正在用现有的简陋材料对猫妖的虎牙作简单的“保鲜”处理,她头也不抬地说:“炸鸡。”   被幽蓝色泡泡包裹起来的猫妖少女正在试图戳破蓝色泡泡,她用双手飞快刨着结实的泡泡,想要从里面出来。   “想都别想,我不想打喷嚏了。”唐娜眼皮子都没抬就知道橘子在干什么,说:“你要留在这里就必须呆在泡泡里。”   猫妖少女失望地放下手:“……喵。”   虞泽在玄关坐下穿鞋,说:“知道了。”   唐娜意外地看向他:“你居然不说‘换一个’了?”   虞泽说:“……从这里开始改变吧。油炸食品,偶尔吃一次也没关系。”   “那泡面呢?”唐娜一脸期待地问。   虞泽凉凉看了她一眼,说:“见好就收。”   虞泽穿一次鞋子的时间,够唐娜穿五十次鞋子了,等唐娜用小镊子夹起晶莹的虎牙对天欣赏时,她发现虞泽还坐在玄关穿鞋。   “你要把鞋穿出花来吗?!”她震惊地问。   “好了。”虞泽慢条斯理地最后整理了一下那标致的鞋带,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唐娜:“……”   幸好恶灵和麻烦们都十分有眼力见,从没在虞泽穿鞋子的时候出现过。   虞泽离开后,唐娜继续加工那枚小虎牙,猫妖成精年岁还少,虎牙没什么妖力,如果是平常,唐娜根本瞧不起这虎牙,但是今天嘛……算了,她心情好,就做一次白工吧。   虎牙升入半空,发出幽幽光芒。   猫妖吃惊地看着飘起来的虎牙,好奇地伸出手想要触碰,身后的尾巴也翘了起来。   “咳!”唐娜重重咳了一声。   “……喵。”少女的尾巴和手臂一齐垂了下来。   唐娜凝神静气,对着半空中的小虎牙接连画出几个辅助魔法阵。   辟邪、提速、防御——唐娜还想往上面加魔法咒,虎牙却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附魔了。   虽说唐娜附魔的都是一些初级魔法,但是以猫妖的年纪来说,她的虎牙能同时承受三个魔法也够唐娜惊讶了。   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说不定还真能成为一代大妖呢。   幽蓝色的魔法阵逐渐缩小,镌刻在小小的虎牙上,一瞬后,光芒消失,虎牙落入唐娜手中。   她用魔法在虎牙上开了个小洞,正愁没有绳子时,她看见了橱柜里昨天刚买的小饼干,她跑了过去,把饼干袋子上的红绳借下,串入虎牙内。   唐娜用魔法加固了一下绳子后,把新鲜出炉的虎牙项链扔进了蓝色的泡泡里。   猫妖少女条件反射地接住。   “戴上。”唐娜说。   猫妖虽然不解,但仍笨手笨脚地套在了脖子上。   “为、为什么?我送、送的……”   “现在是我送的了。”唐娜肯定地说:“收了我的东西,记得给伟大的血腥魔女卖命。”   “卖、卖命?”猫妖先是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然后高兴地说:“好、好!”   唐娜:骗傻子真没成就感。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虞泽提着一口袋的食物回来了,隔着远远的,唐娜就闻到了油炸食品的香味。   “炸鸡!我的炸鸡!”唐娜跳下椅子,冲虞泽奔去。   “炸、炸鸡——伟、伟大的血腥魔女的炸、炸鸡——”猫妖少女也跟着向门口冲去。   虞泽把外卖袋递给唐娜,看着两个少女兴奋地朝里面探头,有种养了两个孩子的错觉。   唐娜提着袋子回到餐桌前,把里面的炸鸡薯条和可乐统统拿了出来。   猫妖少女盯着香气扑鼻的炸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以前怎么吃饭的?”唐娜随口问了一句。   “主、主人在的时候,吃鱼、鱼……”猫妖少女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后、后来……橘子吃到一条有、有毒的鱼……不敢再吃、吃鱼了……”   “为什么不敢吃?就吃,偏要吃!”唐娜朝天翻了个白眼:“我还被火烧过!你看我怕火吗?”   她随手唤出一团熊熊烈火。   “哇——好、好厉害!”猫妖敬慕地看着她。   “哼哼……这只是一个小把戏,算不上什么。”唐娜一脸得意的笑容,她眼神刚刚转开,就看见玄关处虞泽似笑非笑的笑容。   伟大的血腥魔女不乐意了,她噘着嘴说:“脱你的鞋!”   这个每次穿鞋脱鞋都要用十五分钟以上的多脚怪!   她才不等他呢!等他来炸鸡都凉了!   唐娜坐下,开始吃炸鸡。猫妖少女就坐在她对面,眼巴巴地看着却不敢动手。   “吃啊!”唐娜把其中一盒炸鸡推给猫妖少女,不忘叮嘱道:“……记得给我卖命。”   “好、好!”猫妖少女激动地向炸鸡伸出手。   唐娜怀疑她不明白卖命的意义。   ……唉,骗傻子真没成就感。   虞泽终于脱完他那难缠的鞋,洗手后坐到了她的身旁。   桌上几大盒炸鸡,他吃了两对鸡腿就停了手,坐在一旁看着唐娜和猫妖少女吃。   虞泽问:“好吃吗?”   “好吃!”   “喵!”   唐娜吞下嘴里的鸡肉,说:“我可爱吗?”   “可爱。”虞泽睇着金发的少女,知道她又在打鬼主意。   “那你天天给我买炸鸡好吗?”她眨巴眨巴眼睛。   虞泽拿起纸巾擦掉她嘴边的渣,说:“不好。”   “哼!”她气冲冲地挥开他的手,目光望到对面狼吞虎咽的猫妖少女时,她说:“你把她带回去,准备安置在哪里?”   “……”虞泽陷入沉思。   “我有个适合她的去处。”唐娜拍拍手,说。   第二天一早,他们又回到了那栋老别墅前。   唐娜和猫妖少女先行进入,虞泽站在门口,给告示上的房主打了电话,两人用英语交流,对方听见虞泽想要购买这栋砸在手里卖不出去也无人来租的房子时,激动地表示马上会派房产经理人来见他。   挂断电话后,虞泽也迈进了落满尘埃的老别墅。   屋子里的摆设还是和他上次来时一样,唐娜和猫妖少女正在视察厨房,一个接一个的开柜子,自从昨天一天的相处后,猫妖少女已经把他这个和主人拥有相似气味的家伙忘到了脑后,像个忠实的小跟班一样,跟在唐娜身后走来跟去。   虞泽没有去厨房,他慢慢走向墙上的泛黄日历。   日历在时间的流逝中,已经泛黄发脆,虞泽小心地拂去上面的灰尘,轻轻把它取了下来。   他慢慢往回翻。   12月24日,红色的细笔圈出一个心形,旁边画了一个简笔的烤鸡。   12月1日,在数字旁边,画了一个众星簇拥的月亮,旁边短短几个秀美的汉字:“月色很美。”   虞泽认出是母亲的字迹。   他继续往上翻,整本日历上都记录着她生活中的点滴,不论是“去看了电影”,还是“我们一起做了小饼干”,虞泽能从这些寥寥数语中看出她的满足。   他重新翻回最开始的那一页。   她最后的笔迹是“遇见你,我很幸福。”   虞泽的手指轻轻抚在发干发脆,变形鼓起的那一片上,仿佛触摸到了当年落在这里的泪珠。   他把日历放到桌上,朝二楼走去。   不知为何,他又回到了那个有小神龛的房间。   和昨天迷茫慌乱的心情不同,今天的他心情安定沉静。   他走到小神龛前,缓缓跪了下来。   是母亲在拜神,还是那个神秘的男人在拜神?   他注视着小神龛里同样蒙上厚厚一层灰尘的元始天尊,当然,没有得到回答。   虞泽垂下眼眸,慢慢俯伏叩首,头磕在双手背上。   她说幸福,那就够了。   咔哒一声,有什么落到了地板上的声音。   虞泽抬起头,看见一只纸叠的千纸鹤从神龛里滚了出来。   元始天尊依然安静地坐在神龛里,神色无喜无悲。   沉默半晌后,他拾起了那枚千纸鹤,慢慢展开。   “你和你的母亲一样勇敢,我为你自豪。”   落款是三个清秀飘逸的字:“池闻之。” 第92章   “池闻之?”   回到自住别墅里的唐娜皱眉看着手中的纸条。   要说姓池,她身边就有人姓池,但是天下这么大,姓池的那么多……不会那么巧?   “要让袁梦查查这个名字吗?”她问。   “……再说。”   唐娜把纸条还给他,看着他沉默地叠成千纸鹤,小心放进兜里。   过了一会,虞泽约的经理人来了,会说中文,对那栋闹鬼的老房子值多少钱心里有谱,给的价钱很公道。   两人正在签合同时,唐娜走到庭院外,一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鸟落到了温泉旁的大石头上,它的嘴里还衔着一本护照。   唐娜伸出手去,小鸟就松嘴让护照落进她的手心里。   “卓先生的东西送到了。”小鸟口吐人言,展翅飞向了高空。   唐娜拿着猫妖少女的护照回到客厅,虞泽已经在送经理人出门了,等他回到客厅,她把护照递给他。   在虞泽给猫妖买机票的时候,唐娜走回门廊下,心情复杂地看着繁花似锦的樱花树。   虽说这房子她已经买下了,随时可以回来住,但她还有机会回来吗?   “票已经买好了,三点整的一班。”虞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唐娜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走向客厅。   “那就走。”   重返战场。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消息就是保守不住的。   唐娜和虞泽的飞机落地前半小时,上京机场就挤满了闻风而来的狗仔。   于心和徐柴两人又一次冤家路窄,相逢于人群,两人身后都是各自工作室里的小狗仔,来机场做什么的,不言而喻,大家都带着同一个目的。   他们来得迟,出口外最好的拍摄位置已经一个不剩,见到两个狗仔大佬,聚在出口外的狗仔们自觉避出了一个缺口,足以让一方上前。   最近最好的站位只有这一个,来的人却有两方,徐柴和于心对峙着,他们身后的狗仔也不敢动弹。   徐柴一看见于心就心里不爽,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是什么风,把我们只拍大新闻的于大记者也给吹来了?”   徐柴内心:可恶的于老狗,一定是来拍曲线马屁的,真是居心叵测!   外面人多口杂,于心也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哟,这不是我前途无量的后辈吗?你最近爆了好几个大料,我可不敢在你面前自称于大记者啰!”   于心内心:徐混球怎么也来了?他果然是来和我小心心争宠的,真是该死!   “你也太谦虚了,你可不单是我的前辈,您可是‘老’前辈!”   徐柴内心:狡猾的老狗,一把年纪了,赶紧退休把机会让给年轻人(比如我)!   于心说:“不仅资历老,年纪也老啰!”   徐柴一愣,随后回过神来,糟了!   下一刻,自称“年纪也老”的于心一个箭步飞射到缺口前,他身后的小狗仔也迅速跟上,转眼就把缺口给堵满了。   于心故作惋惜,然而那一脸窃笑怎么也掩饰不住:“年纪大了,不能久站,总要靠着什么才舒坦,现在像你这样懂的尊老爱幼的年轻人不多啦!”   徐柴黑脸,无耻,太无耻了!他赢不了狗,因为狗是没有廉耻心的!   他转过身,咬牙说:“走!”   “走啦?我们不蹲了?”徐柴带来的小狗仔疑惑地问。   “怎么不蹲?换个地方蹲!”徐柴张望了一会,径直走到围栏前一名拿着相机的男人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兄弟,过去一点。”   虽然徐柴笑眯眯,但是被拍的那个小狗仔却笑不出来。   两边都是人,他往哪儿过去?   他犹豫片刻,考虑到自己长久的未来,只能悻悻地让出了位置。   徐柴带着他的人立即挤进了那个缺口。   小狗仔只能无奈地另寻他处。   抢站位、抢新闻……哪个小娱记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只能熬了,熬到他也能拍着新人的肩,笑眯眯说“让让”的时候。   于心望着还没有人出来的通道口,说:“虞泽现在在国内已经红得发紫了,估计演唱会就是今年年底的事了。”   他身边的狗仔无人敢答他的话,因为他们知道,于心不是在和他们交谈。   隔着四五个接机的普通人,徐柴漫不经心地说:“全国巡演跑不掉的,谁让人家既有实力又有运气呢?”   于心问:“最近大师有联系你吗?”   徐柴警惕起来,先反问:“你呢?”   “我最近比较忙,也没注意……大约没联系过。”于心睇着徐柴脸上的神情。   两人都在观察彼此,见到对方脸上放松下来的心情,他们也把心落回了肚子里。   谁都没联系就好!就怕单独联系了某一方……   “大师那么忙,哪有空和我们插科打诨!”徐柴说。   于心满意地说:“你明白就好。”   “听说嫂子最近有喜了,看来你的病也好了,真是恭喜啊!”徐柴故意戳他痛点。   周围气温陡然降了几度。   谁不知道闹得沸沸扬扬的于心泰国治肾虚的新闻?   于心:……狗日的狗杂种。   他咬牙笑道:“还要多亏大师的戳戳乐啊!身体不适还能医,人心坏了就医不了了,小徐你要多小心啊!”   徐柴说:“这就不牢于大记者操心了,我这人身强体健,肯定会活得好,活得久。”   “我想也是。”于心说:“不过也别活太久了,毕竟……祸害遗千年嘛!”   徐柴:……杀千刀的于老狗。   夹在中间被迫听了一段八卦的几个路人:不敢动,不敢动,这种后宫嫔妃撞在一起唇枪舌战的微妙感是怎么回事?   两人的暗中撕逼被一声激动的“出来了”打断,不用他们自己抬起相机,身边的小狗仔就已经开始连按快门。   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一身黑的虞泽左手牵着金发的异国公主,右手推着银色的行李箱,大步从通道里走出,身后除了跟着拍个不停的同机旅人,还有一个黑发及肩,神情茫然的少女追在柏蒂娜身边。   看神情和年纪都不像是助理,虽然她莫名其妙出现在虞泽和唐娜身边,但是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光彩夺目的两个人身上。   “虞泽!虞泽!虞泽!”   虞泽的粉丝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偶像的名字。   最开始得到虞泽和柏蒂娜回京消息的是记者,不知是谁把消息透露了出去,虞泽的粉丝也蜂拥而来,偌大的候机大厅里入目所及都是虞泽的粉丝,她们举着沉重的摄像机,一边狂按快门一边高声尖叫,眼见秩序越来越乱,一群身穿安保制服的机场工作人员赶了过来维持秩序。   在虞泽曾当红的时候,旅客通道外密密麻麻都是他的粉丝,而现在,不仅旅客通道,几乎整个候机大厅——入目所及都是神情激动的鱼粉,以及公主驸马的CP粉。   这就是顶流的力量,徐柴看得咋舌,就连如今的白亚霖现身,也不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放眼娱乐圈,还有能和他争锋的人存在吗?   虞泽的保姆车就在机场出口外等候,在闪烁不停的闪光灯中,虞泽三人接连上了车。   唐娜发现挤在人群最前面,朝着车里探头探脑的两位狗仔王,按下了车窗,笑着把两人招了过来。   徐柴和于心连忙走了过来,两人谁也不让谁,生怕落后一步,擦着肩挤到保姆车窗前。   唐娜露着“柏蒂娜的得体微笑”,说:“你们就是徐柴和于心?我听妹妹说过你们的事,她没给你们添麻烦?”   唐娜:送命题啊,你们好好回答。   “没有!没有!”徐柴和于心仿佛感觉到潜藏的生命危险,一个比一个摇头摇得厉害。   “令妹乖巧大方、人见人爱,反而是我给她添麻烦了!”于心讨好地说:“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怪想她的,她以前最爱叫我小心心……”   徐柴在旁边忍不住呕了一声,于老狗的脸皮一定是树皮做的!   “小徐,你怎么的,贵宾在面前你还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害喜了呢!”于心不快地说。   徐柴拿手顺着胸脯,说:“抱歉,抱歉……可能是听见了让人作呕的话,我这个人脸皮薄,嘴里忍得住,心里忍不住啊!”   猫妖少女一脸茫然地望着斗嘴的于心和徐柴,以她的阅历,实在分不清这似敌似友的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于心恨不得用眼神在徐柴身上开几个洞,徐柴已经看着车内的黑发少女发问了:“这位看着有点眼生,不是娱乐圈的人……”   唐娜用“朋友”身份避重就轻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后,说:“我还有点事……”   “行!不耽误你们了!”于心说:“请替我向大……唐娜小姐问好!”   徐柴也挤了过来,说:“祝你们一路顺风,要是有空了,请一定要接受我们徐柴工作室的专访!”   于心真想呸他一脸,这狗杂种,看不见他在和公主驸马说话吗!   唐娜含笑应了,把车窗关了起来。   坐在驾驶席的司机这才敢向他们搭话:“虞老师、柏蒂娜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虞泽答应过要带猫妖去看“主人”,他沉默片刻后,报出了虞宅的地址。 第93章   保姆车在宽阔大气的虞氏别墅前停下,虞泽交代他们把行李带回公寓后,带着两个少女走到了沉重的大门前。   他按响门铃后,过了一会才有人从里打开,萧姨疑惑的脸出现在门后,看见是虞泽后,她先是一愣,接着扬起惊喜至极的笑容:“小泽来了!还有……”她的目光移到虞泽身后的两名少女身上。   柏蒂娜公主她知道,电视上都传遍了,但是那个黑发的少女又是谁?柏蒂娜公主的朋友吗?   “柏蒂娜和橘子。”虞泽言简意赅地说。   “你们好,快进来!快进来!”萧姨请他们进门,又往他们腿后望了一眼:“娜娜没来吗?”   “小娜娜没来,大娜娜来了。”唐娜乖巧地说:“萧姨好,我经常从虞泽那里听说您。”   “哎哟,小泽还和你提起过我啊?”萧姨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快进来坐,阿姨给你们泡茶喝!”   “我们等一会再进去。”虞泽说:“我带她们去花园走走。”   “行,我先给你们泡茶!”萧姨热心地说。   萧姨重新进屋后,虞泽带着她们往花园里走去。   “我闻到了主、主人的味道……”橘子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一个不注意就飞窜了出去。   猫妖少女丝毫没有迷茫,径直奔向了最大的那棵玉兰树,虞泽和唐娜走到玉兰树前的时候,她正绕着大树,用肩膀和尾巴去轻轻摩挲树干,嘴里念念有词:“主、主人,橘、橘子来啦……”   她挨着树干擦了一会,没有得到回应,一脸疑惑:“主、主人,橘子来啦……你、你说说话呀,是橘、橘子……”   虞泽和唐娜两人都选择了沉默,对拥有赤子之心的猫妖来说,要理解生死之痛太难。   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的猫妖终于停止了在树干上摩挲的行为,唐娜本以为她放弃了,没想到下一秒她就变回了瘦弱幼猫的模样,两只前爪趴在玉兰树上,哀切地叫了起来:“喵……喵喵……”   她叫了一会,开始用肉垫轻轻拍打树干,猫叫声越发哀切。   虞泽在树干前蹲下,伸出手去挡在了幼猫面前,于是肉粉色的肉垫也就拍到他的手心。   他也经历过这一切。   在他还没明白生死距离的时候,母亲就永远离他而去了。   每个人都说她死了,可是死又是什么?对六岁的虞泽来说,他只知道母亲化作万千花瓣,飞散在了数千英尺的高空。   现在他二十七岁了,已经懂了生死真正代表什么,但是他不会亲口把答案说出口。   那太残忍了。   “你还记得男主人吗?”虞泽把猫妖的爪子放回地上,看着她金色的竖瞳,说:“你的主人和他一样,都睡着了。”   她会懂的生死,却不一定要在现在。   幼猫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变回垂头丧气的少女。   她问:“男、男主人也在这里吗?”   “他不在这里。”   “可是……我、我闻到了他的味道……”猫妖说。   虞泽愣住。   猫妖翕动鼻子,忽然扑向树下一角,双手并用地刨了起来。   虞泽看向唐娜。   “让开。”唐娜话音未落,一个幽蓝色泡泡就把猫妖少女裹了起来。   把橘子送到一旁后,唐娜用魔法分开树下那一块的地表泥土,没一会,一个金属盒子的一角就露了出来。   “男、男主人?”猫妖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虞泽刚刚向盒子伸出手,唐娜就说:“我来。”   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用。”虞泽说,看他神情,他已经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   虞泽沉默半晌后,望着沉重的金属盒子,说:“这是骨灰盒。”   下一秒,他已经揭开了盒盖,下面盛放的,果然是一盒灰白色的骨片和骨灰。   猫妖少女在一旁急得转来转去,焦虑地看着盒子里的骨灰:“不、不好了……男、男主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虞泽眼尖,看到骨灰盒中一抹黯淡的蓝色,他伸手把它夹了起来,那是一个蓝色的小笔记本,因为氧化和其他缘故,色彩黯淡,纸质发脆,再过几年,就会化为骨灰盒中的其中一部分残渣。   他翻看了几页,皱起眉来,递给唐娜。   唐娜也看不懂上面的鬼画符,但好歹比虞泽有经验,她皱眉研究了一会,说:“这是池闻之在玄学上的毕生心血。”   她快速翻阅,在最后一页的时候停了下来。   “写了什么?”虞泽问。   唐娜看向虞泽,说:“什么都有……包括怎么激发禁魔血脉里的妖力。”   虞泽的手不由自主碰了碰右边的裤兜,那里有着元始天尊神像后掉下的千纸鹤。   池闻之的骨灰就在眼前,可他却像是几十年前就预知到了今天一样。   是巧合吗?   ……会有如此多的巧合吗?   虞泽盖上骨灰盒,把盒子原样放进了坑里,唐娜伸手一挥,旁边的小土堆立即盖了回去。   唐娜在和虞泽签订契约的时候,看过他的全部记忆,她能肯定自己现在的想法和虞泽一样。   玉兰树的本体是虞泽母亲去世后虞书派人千里迢迢移栽过来的。   虞泽母亲先死,玉兰树后移栽,树下有骨灰,有很大可能是虞书授意的。   这算是另类的合葬吗?   虞书把自己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葬在一起,他在想什么?   池闻之又是谁?为什么连自己的墓地都没有,只能葬在虞家花园里?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向她涌来,然而现在不是寻找答案的时候,虞书远在欧洲,虞霈不见踪影,即使她想去找谁求证,也没有人给她这个机会。   更何况,虞泽才是有权利决定要不要追根究底的人。   骨灰盒被掩埋后,猫妖少女看向生机勃勃的玉兰树,说:“主、主人什么时候才会醒、醒过来呢?”   “以后你就知道了。”虞泽说。   猫妖少女一知半解,满脸懵懂。   三人重新回到大门,热心的萧姨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门口的三双拖鞋整整齐齐,客厅里的三个茶杯冒着热气,萧姨坐在沙发上,正在给他们剥柚子,见到三人回来了,连忙起身招呼:“快进来,小泽,鞋都给你们拿出来了,看见了吗?”   “看见了,萧姨。”虞泽说。   “我给你们剥了一个大柚子,快进来喝茶吃柚子。”萧姨说。   唐娜都穿上脱鞋进门了,虞泽还在脱他的大爷鞋,橘子学坏不学好,坐在玄关一边看着他,一边学着他的样子,全神贯注地解着鞋带。   萧姨注意到唐娜的目光,笑着说:“那孩子从小就这样,穿个鞋都能穿十几分钟,他还没搬出去的时候呀,鞋柜里几乎都是他的鞋,恼得虞先生都想单独开个房间出来专门放鞋呢!啊……对了,柏蒂娜小姐是外国人,我说中国话你能听懂吗?”   萧姨不好意思地在围裙上搓了搓手:“我没读多少书,不会说你们英格里洗……”   “放心。”唐娜笑眯眯地说:“娜娜的中文就是我教的。”   “你的中文怎么说得那么好呢?”萧姨好奇地问。   “我从小就喜欢中国文化,有专门教授中文的家庭教师。”唐娜半真半假地说。   萧姨的疑问得到解答,好一会没说话,她朝玄关看去,虞泽还在解鞋带,她感叹地说:“小泽有一房间的鞋,大半都是小霈送的呢。”   “小霈?”   萧姨误解了唐娜的疑问句,她说:“小霈就是小泽的双胞胎弟弟,你还没见过?他们哥俩小时候的感情可好了。”   说完这句话后,萧姨似乎自觉失言,脸上表情有些尴尬,她不等唐娜发问,先发制人地问道:“你们刚下飞机,一定累坏了,就坐在这儿休息,你想吃什么?阿姨晚上给你们露一手!”   唐娜张口刚想叫虞泽,迎上萧姨的视线后觉得这个称呼太生疏,改口叫道:“阿泽——”   虞泽朝她看了过来,神色有些意外。   “萧姨让我们晚上在这儿吃饭。”唐娜说。   “留下来吃顿便饭,萧姨一个人怪寂寞的,人多吃饭才香啊!”萧姨对虞泽说。   “……虞霈呢?”虞泽问。   “我不太清楚,虞先生去欧洲公干以后,他就没回来啦。”萧姨小心看着虞泽的神色,说:“我觉得从上次过年一起吃饭以后,小霈就有些奇怪……”   虞泽把脱下来的鞋整整齐齐放进鞋柜里,猫妖有样学样,也把她的鞋放进鞋柜里。   他终于走向客厅,说:“怎么奇怪?”   “以前小霈很爱笑的,那天之后不怎么笑了,有时候我都犯怵,不敢和他说话……”萧姨说:“虞先生这段时间不是在欧洲么,虞先生走后,小霈就没回来过了。”   她有心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想到自己的帮佣身份,最后还是没问。   她哪来的资格介入人家兄弟俩的私事呀! 第94章   “虞泽柏蒂娜高调返京。”   虞霈坐在窗边的沙发靠手上,沉默不语地望着手机上的最新推送。   他回来了。   下一秒,他又想,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高跟鞋的声音和皮鞋的声音同时响起,虞霈把手机放回西装兜里,抬头望去,张紫娴和房产经纪人一起从二楼走下,女经纪人喜上眉梢,看来已经得到理想的回复。   “你去二楼看过吗?河滨的风景很好,到了夜里一定很漂亮。”张紫娴笑着说。   她妆容精致,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房产经纪人看得出也有精心保养,但是先天条件差距过大,两个同龄人站在一起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虞霈知道不必再问她了,他对经纪人说:“签约。”   经纪人笑逐颜开:“那麻烦虞先生跟我们到书房里去一趟……”   虞霈撑着手杖站了起来,跟着经纪人走到书房里。   等虞霈走进门后,经纪人马上关上门,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数份文件放到桌上。   “不知虞先生的产权证上是想写谁的名字呢?两位应该都不是第一次购房,税费无法避免,随心即可。”经纪人说。   怪不得要把他叫到里面来签约了,原来是想问他,这房子是送给张紫娴呢,还是借给张紫娴用呢?   “写她的名字。”虞霈轻描淡写地说。   这是他第一次送她礼物,一出手就是4个亿。   也是最后的礼物。   完成过户手续后,虞霈走出书房,没有在客厅看见张紫娴的身影,他还没出声,她的声音就先一步从厨房里传出了:“我在这儿。”   虞霈走进厨房,看见她正认真地检查着各个抽屉的状况。   “柜子有什么好看的?”他问。   “柜子的学问大着呢。”张紫娴笑道:“厨房乱不乱,全看收纳空间合不合理。”   虞霈平素对这些细微末节毫无兴趣,收纳空间合不合理那也是家里萧姨在意的事,他只要能每日吃到热饭,进厨房不感到脏乱,收纳空间合不合理根本和他无关。   他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但不知为何,他罕见地没有不耐烦。   “不喜欢就重新装修。”   “不用,挺好的。”张紫娴关上橱柜门,说:“浴室的地板倒是要换,你的手杖会在那上面打滑。”   虞霈沉默片刻,问:“你怎么知道?”   “有心自然就会知道。”   张紫娴走了过来,双手刚刚环住他的腰,虞霈就拉下她的手,转身朝外走去:“既然看完了就走。”   张紫娴也没生气,神色如常地跟了出来挽上他的手臂:“挽上是在外面吃还是家里吃?”   她说的“家里”,是她的家。虞书走后,虞霈也没了回家的理由,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张紫娴家里,她跟着他来这里,是因为他说她住的公寓对两人来说太狭窄。   直到现在,她都以为她现在看的是两人以后同居的房子。   面对张紫娴的问题,虞霈沉默。   他默默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六点过了,他应该坦白这栋房子的真相了。   张紫娴又问:“你还有工作吗?”   “没有。”虞霈放下手。   “今天下午你看了好几次时间。”张紫娴低头,伸手理了理他的西服袖口,抚平内侧一道折叠的紫线后,她抬头看着他说:“你要是有事没处理完,可以先走。”   虞霈从她眼中看出了探寻,她起了疑心,正在揣测他的神色。   “车上说。”他朝门外走去。   加长的黑色宾利就停在宽阔的地下停车场里,虞霈的司机兼保镖正双手交握于身前,恭敬地站在车前等候。   司机打开车门,虞霈和张紫娴先后坐上车,车门关闭后,车里只剩下一片寂静,张紫娴定定地看着他。   “有什么事让你烦心吗?”   虞霈没有说话。   张紫娴伸手握住他放在腿上的手,说:“我可以帮你。”   虞霈忽然觉得她的视线灼人,他不由自主地躲开了她的视线,冷笑着说:“你以为你是谁?”   “不管我是谁,我都可以帮你。”张紫娴嫣然一笑,肯定地说:“我能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我。”虞霈甩开她的手。   气氛冷了下来。   虞霈望着车窗上映出的冰冷面孔,心情越来越烦闷沉重。   过了许久,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张紫娴状若无事地开口:“瞧我,忘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虞霈冷眼朝她看去,她从包中拿出一沓照片递给他:“这是董越私生子的照片,你不是烦恼拿不下他吗?董越靠岳父起家,当初是张大小姐执意要嫁给他的,他岳父并不满意,如果发现董越养小,董越的地位一定不保。你拿照片威胁董越,他会对你言听计从。”   从政之人,最怕的就是贪污受贿和桃色新闻,张紫娴说得很肯定,也很有把握,只要能把董越握在手心,虞氏在全国范围内的开发审批都会大开绿灯。   虞霈当初调查了董越很久都没能抓到他的马脚,他皱眉看着张紫娴,问:   “……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   张紫娴笑了,意味深长地说:“董越身边的新人,我认识。”   虞霈明白,不仅认识,恐怕还是她亲手送去的。   “我说过,我能帮你。”她再次握上他的手,脸上露出恳切的神色:“我不如名门贵女的出身,但我能帮你。”   虞霈心中更加烦躁,他看也不看,打开她的手。   该说了。   他的手机在这一刻响了起来,虞霈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如释重负地接起电话:“喂?”   萧姨小心翼翼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她说:“小霈啊,你今天晚上要回来吃饭吗?”   虞霈正要拒绝,听到她说:   “你哥哥也来啦,带着他女朋友和朋友,萧姨做了一大桌的菜,你要是有空名就回来吃顿饭……”   虞霈顿了顿,说:“他来做什么?”   “这……我也不太清楚。”萧姨说:“也许是找你有事呢?”   虞霈自嘲地笑了笑:“不可能。”   “那你还回来吃饭吗?”萧姨问。   虞霈沉默许久后,说:“再说。”   他挂断电话后,一言不发。   身旁的张紫娴还在看他,他应该说了,他究竟在拖什么?   终于,他张开口,说出的却是:“回我家。”   “好的。”前排的司机马上答话。   “……虞泽回来了?”张紫娴问。   他没有回答。   车里陷入漫长的寂静。   二十分钟后,加长宾利停在了虞家的大门外。   司机小跑着来给虞霈拉开车门,等他下车后,张紫娴也跟着下车,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跟来的张紫娴,冷声说:“你不会以为,我会让你进虞家?”   张紫娴愣了愣,笑着说:“……那我在车里等你。”   “不必。”虞霈看了眼她脚上足有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说:“你自己走。”   他没说让司机送她,自然也就不准司机送她,司机心中暗叫不好,连忙往远处走了一点,他一点也不想旁听上司和情人的是非。   张姑娘又是哪儿惹到小虞总了?司机百思不得其解。   前脚小虞总不是还买了几亿的豪宅送她吗?这脸色怎么说变就变?   小虞总对哪个姑娘都笑脸相迎,就是不愿意给张姑娘一个好脸色,要说小虞总讨厌张姑娘,他跟了小虞总这么多年,偏偏就这个看上去最不得小虞总喜欢的张姑娘成了宾利的座上宾。   他这位顶头上司的心思,真是怎么猜也猜不到。   有钱人的心思一向古怪,虞霈最古怪,司机一直都看不清他真正的心意,每天上班都战战兢兢,要不是小虞总对待下属大方,他早就想另谋高就了。   虞霈说完之后,紧紧盯着张紫娴的眼睛,她听到他的要求,不闹不怒,笑着说:“好。”   虞霈收紧手指,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潜意识动作后,他紧紧抿起嘴唇,转过身拄着手杖往门里走了过去。   司机看着虞霈进屋了才回过神来,小虞总还没安排他到底怎么办呐!这车,是停在外面等,还是开进车库然后他自个走啊?   “赵司。”张紫娴忽然开口叫到他的名字。   “哎,我在。”司机连忙答话。   她要是让他送她,他可以偷偷送她到山坡下,仅仅是山坡下,小虞总应该不会生气。   让司机意外的是,张紫娴根本不提离开的事,而是问道:“你说,血脉亲情,真的是无可替代的东西吗?”   “这……应该是。”司机谨慎地说。   “无论我用多少爱来补,都无法代替吗?”   司机不敢回答,沉默不语。   他怕张紫娴追问,但是张紫娴没有追问,她只是望着虞霈消失的大门,一动不动。   “你……你也别生气,小虞总可能心情不好,等过一晚就没事了,这里虽然偏僻,但是多等一会的话说不定能叫到滴滴……”   “谁说我要走?”张紫娴笑着看了他一眼。   “小虞总……”   “你误会小虞总了。”   “误会?”   张紫娴只是微笑,不再言语,司机也不敢追问。   虞霈开门进了玄关,一眼就看到了围在餐桌边其乐融融的几人。   他的开门声打破了餐厅里的和谐,萧姨脸上自在放松的笑容变得拘谨,她连忙起身,在围裙上拍了拍,说:“小霈回来啦,快过来坐,我们刚刚开吃呢!”   原本神色柔和的虞泽在朝他看来的时候,脸上的柔和也消失无踪。   柏蒂娜的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她身旁坐着一个正在大快朵颐的黑发少女,看见他,先是睁大眼,接着手握鸡腿就站了起来:“你身上有——”   “橘子。”虞泽一声制止,黑发少女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虞泽,吞下了后面的话,不解地坐回了椅子。   他们才像是一家人,而他只是那个不解风情闯入和谐聚会的陌生人。   “我吃过了。”虞霈低声说,垂眸走过餐厅,径直上了二楼。   他走回多日未归的卧室,关上房门,拄着手杖一步步走向落地窗,他刚要揭开窗帘,顿了顿,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他改变主意,走回床边坐下。   房间里很静,仿佛一个独立世界,即使楼下欢声笑语,也穿不透厚重的墙壁到达他的耳膜。   虞霈打开床头柜,从里拿出一张相片,母亲的笑脸一如既往的温柔,他沉默地凝视着相片,忽然门外响起了克制的敲门声。   是谁?虞霈朝门口望去。   过了一会,门外敲门的人又敲了两下,然后直接打开了门。   虞泽站在门外,一点也不意外和他的直接对视。   他身姿挺拔高大,神色冷漠平静,虞霈定定地看着他,像看一座坚韧不拔,永远不会动摇的高山。   虞泽的目光在他手中的相片上停留了一秒,说:“下来吃饭。”   “我吃过了。”虞霈平静地说。   “如果你的胃是平的呢?”   “那说明我吃的很少。”   “那说明你还可以再吃一点。”虞泽让开一半门口,再次说:“起来,吃饭。”   两人视线对峙数秒后,虞霈把相片放回柜子,握着手杖慢慢站了起来。 第95章   虞霈跟着虞泽下楼,他走到安静无声的餐桌前,一声不吭地坐了下去。   桌上眼生的黑发少女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按理说,他应该对她笑一笑,说两句俏皮话,但是他现在心烦意乱,哪有伪装的心思?   不仅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现在的他,觉得以前的自己滑稽得像个小丑,他没有兴趣再去讨人喜欢,也不再奢想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他放弃了一切,换来死一般的平静。   虞霈忽然有点想笑,因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无比像他死气沉沉的父亲。   面前已经摆出了一双碗筷,虞霈拿起木筷,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餐桌上的空气微妙而安静。   虞霈面无异色,这尴尬是他们自找的,和他没有关系。   即使在心中反复强调,他依然不能压抑心中越来越强的酸涩。   这明明是他的家——这明明是他的家啊!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也吃得虞霈如鲠在喉,他的心口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怎么呼吸,也出不了气。   好不容易,他终于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吃完,他立即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他拄着手杖,怀着战败的心情狼狈离开,他生怕被虞泽叫住,好在这一次他没有出声阻止。   虞霈离开后,餐桌陷入难言的沉默,唐娜叹了口气,按照这个进度,他们何年何月才能和解?   “我也吃完了,厨房里还有点事,我先过去一下,你们慢慢吃啊。”萧姨有意把空间让出来,端着自己的空碗和筷子站了起来。   早就坐不住的橘子也跟着开口:“橘、橘子想去看看主……”   “去去。”唐娜打断她的话。   猫妖少女如释重负,一脸欢快地往外跑了。   餐厅里只剩下唐娜和虞泽后,唐娜说:“傻坐在这儿干什么?上去找他啊。”   虞泽说:“……他不会想看到我。”   唉,真是傻瓜!傻虫子!   唐娜真想把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分一半给他,虞霈那样子,哪里是不想见他的模样呢?   唐娜觉得,虞霈是心灰意冷,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罢了。   这个时候,正是趁虚而入……咳,嘘寒问暖——让感情破冰的好时机啊!   “他不想看见你,早就把门甩你脸上了,还会跟你下来吃饭吗?”唐娜说。   “他只是不得不……”   “为什么不得不?你有什么他不得不听命的把柄吗?”   虞泽答不出来。   “所以说,是他自己想下来吃饭的。”唐娜肯定地说:“他就是死傲娇,听我的,对付这种人,打几顿就好了。”   在唐娜传授自己血腥魔女的驯人之道时,橘子已经跑到了院子里。   她跑到那棵有着主人味道的玉兰树前,在树下徒手挖了个坑,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包纸巾,把里面的东西都抖了出来。   排骨、鸡腿、鲶鱼肉……她在餐桌上偷偷藏起来的好东西都落进了土坑里。   “主、主人吃……快、快点睡醒,橘子在等、等你……”她念念有词,用双手重新把土给合拢埋上。   她东张西望确定四周无人后,又蹲到埋骨灰盒的上方,把唐娜刚刚埋好的骨灰盒给挖了出来。   她兴冲冲地揭开骨灰盒的盖子,望见盒子里的半盒骨片和碎渣犯了难,男主人变成灰灰,还能吃下东西吗?   “男、男主人,你怎、怎么变成这样了啊?”她哭丧着脸放下纸包,转而捡起盒子里的骨片,试图拼接起来。   奈何骨片无论怎么拼,都不可能拼出男主人的模样,她在多次尝试之后,终于明白这个道理。   她眼泪汪汪地把骨片放回盒子,期望这些骨片和碎渣能随着时间过去,重新愈合,长出她的男主人来。   猫妖少女把骨灰盒放回坑里,又把她辛辛苦苦从餐桌上偷偷带出来的纸包挨着放下。   “你、你饿了就出来吃,橘子放、放在这里了……”   她一边念叨,一边把土重新埋上。   她挖埋两次,做完以后白皙的两手都变得脏兮兮的,但是她的心思却根本不在弄脏的手上。   她站在粗壮的玉兰树下,头一次生出寂寞的心情。   她等了主人很久很久,但是从来没有觉得寂寞,因为她知道主人总有一天会回来,她要做的只是一直等,一直等下去。   但是主人现在就在她的眼前,她却不再抚摸她的脑袋,不再回应她的呼喊,她挨着主人亲昵摩挲,主人也只是一动不动地屹立在蓝天下,对她视若不见。   所以她生出了寂寞。   猫妖少女望着广阔的玉兰树,茫然地想,这就是“死”吗?   她有些丧气又有些难过,正要走回别墅时,忽然注意到大门外停的一辆黑色加长汽车。   一个漂亮的人类女人倚在车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猫妖少女的脚尖变换方向,朝她走了过去。   她站在铁门前,看着门外的人类女人,好奇地问:“你、你在这里做、做什么?”   人类女人避而不答,反而问道:“那么你呢,你又在做什么?”   “我……”她刚刚开口,忽然警觉地改口:“我不告、告诉你!”   “泥巴好玩吗?”人类女人带笑的目光落到她沾满泥土的手上。   橘子连忙把手藏到身后,又做贼心虚地在衣服上用力擦拭。   “你叫什么名字?”人类女人问。   橘子看着她一脸笑容,迟疑片刻,说:“……橘、橘子。”   “哦,橘橘子。”人类女人说:“真是可爱的名字呢。”   “橘、橘子!不是橘、橘子!”   话音刚落,橘子就羞红了脸,她明明不叫橘橘子,怎么她说出来的话,就是橘橘子呢?   “是橘、橘子!”她再次重复,却又一次说错,她呆住了。   过了片刻,她再一次开口:“是橘……”   “先别说。”人类女人打断了她慌张的辩解,不慌不忙地说:“你先在心里说出你的名字……说完了吗?”   橘子用力点头。   “你想好了自己的名字,慢慢的,一次性地说出来。”人类女人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橘子。”   橘子说完后,喜悦在她脸上炸开,她跳了起来,又惊又喜地说:“我说、说对了!橘子!橘子!我、我叫橘子!你、你呢?你叫什么名、名字?”   “张紫娴。”   “我、我……”   张紫娴打断她的话,说:“想好再说。”   橘子在心中默了一遍她想说的话,再次开口:“我叫橘子!”   张紫娴笑了:“我知道了。”   橘子的戒心大消,她朝铁门再次走进,在心里默了默,然后问出她的问题:“张紫娴,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人。”她笑着说。   “你在等谁?”   “等我的爱人。”张紫娴坦然地说。   爱人?橘子疑惑地皱起了眉,这房子里面,谁是她心爱的人呢?   “你为……为什么不进去找他?”她忘记沉思,又一次结巴了。   “因为有人不愿看见我。”她笑着说,好像对此毫不在意。   橘子更茫然了,她怎么一会说里面有她的爱人,一会又说里面的人不愿见她?   橘子自告奋勇,说:“你的爱人是谁?我、我帮你叫他出来……”   “不用了,他想见我,自然会出来,他不想见我,我就等他……反正他知道,我总会等他。”张紫娴说。   “……我听不懂。”橘子很是丧气。   自从她离开那栋房子后,听不懂的事情就越来越多。   “听不懂就对了。”张紫娴笑着说:“就是因为你不懂,我才会说给你听。”   橘子不解地看着她。   “你是柏蒂娜的朋友?”她上下打量着她。   “柏蒂娜?”橘子皱眉:“我只知道血腥魔女……”   张紫娴忍不住笑了出来,血腥魔女?这又是什么?   “你上过学吗?”她问。   “什么是上学?”橘子好奇地反问。   张紫娴被问住,再次看了叫橘子的黑发少女一眼,这是连六年义务教育都没有接受过的深山少女吗?   “虞霈吃过饭了吗?”她问。   橘子刚想开口回答——   “橘子!”   一声带着不悦的声音从别墅门前传来,张紫娴抬眼看去,虞泽的女友,那位大名鼎鼎的异国公主朝她走了过来。   那是虞泽选择的女人,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让张紫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一头灿烂如阳的金发,眉眼精致,眼中流动着生机勃勃的张扬光泽。   仅这一眼,张紫娴就可以断定,她和虞泽是一类人。   看柏蒂娜脸上的神色,她曾经对虞泽做的事,她都心知肚明。   世上最富有的公主,如果她想为虞泽出气,只要用铍矿来威胁政府对她全面封杀就行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行动,是还没顾上,还是她心地善良?   看着柏蒂娜眼中不加掩饰的鄙夷,她觉得原因应该不是心地善良。   在张紫娴打量她的时候,唐娜也在打量张紫娴。   他们上一次四目相对,还是去年在横店,她耀武扬威地拦在她和虞泽面前。   唐娜只是看了张紫娴一眼,就嫌弃地收回了视线。   “到处乱跑小心会有妖怪把你吃掉!”她恐吓着猫妖少女,不耐烦地说:“快点回去,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橘子顺从地往别墅里跑去。   唐娜转身往别墅走去,张紫娴上前一步,叫住她:“柏蒂娜……你不恨我吗?”   唐娜回过头,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恨你?”   “我害过虞泽。”她直视着她的眼睛。   “那也该虞泽恨你,他要是恨你,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唐娜说:“不过嘛……”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被挡在铁门外的张紫娴,说:“看你的样子,现在也不好过。”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张紫娴笑道。   “说给你自己听。”唐娜露出不屑的神色:“你有今天,完全是自作自受。”   唐娜懒得再和张紫娴废话,转身走回别墅。   橘子在玄关处等她,好奇地问:“我……”她顿了顿,一口气说了出去:“我们要去哪里呀?”   “去找你的铲屎官。”   别墅二楼的副卧里,虞泽正沉默不语地看着虞霈一件一件地收拾行李,他觉得,那不是出差的架势。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询问还是挽留?   ……要不,就用唐娜的法子揍他两顿?   终于,先打破缄默的是虞霈,他停下从衣柜里拿衣物出来的动作,冷眼看着虞泽:“你还准备看多久?”   “……你要去哪儿?”虞泽问。   “看不明白吗?”虞霈看了他一眼,从衣柜里取出最后一套西服放进行李箱里:“搬出去住。”   虞泽沉默半晌,说:“什么时候搬出去?”   “现在,马上——”虞霈笑道:“你不会是要留我?”   “这里是你的家。”虞泽说。   虞霈说:“当初你要搬走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求你的。”   行李箱被合上,虞霈把它粗暴地拉了起来,滚轮在干净光滑的木地板上砸出沉闷的声音。   他握紧行李箱上的拉手,看见手背上激动浮起的青筋,又立马把拉手放开了。   虞霈不想知道自己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也不想别人看见,他拄着手杖大步走到床边坐下,背对着虞泽,说:“……你可以走了。”   虞泽沉默一会,说:“你明天早上再走。”   虞霈气笑了,他回过头去狠狠地看着虞泽:“凭什么?”   虞泽平静地看着他,丝毫不为他所动。   “凭我背着你走了六年的上学路,凭我为你打了无数次架——”他目不斜视地看着他,说:“凭我是你大哥。”   虞霈气结,一张脸气得发红。   虞泽不管他脸色好不好看,他关上虞霈卧室的房门,转身向外走去。他遇到了正好带着橘子上楼的唐娜。   “你要留在这里吗?”唐娜问。   “我打算在这里住一晚。”虞泽问:“你有什么事吗?”   唐娜说:“正好,我要带她去医院,然后还有点事要去见老蝙蝠,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危险吗?”虞泽问。   唐娜笑了笑,扑进他怀里:“放心。”   虞泽一只手抱住她,一只手轻抚着她脑后的秀发:“一定要小心。”   “嘻嘻……”猫妖站在楼梯边,看着他们傻傻笑了:“主人和男主人也经常抱抱……”她期待地看着两人:“快点亲亲……”   虞泽抬眼朝她看去,猫妖少女连忙躲到镂空的楼梯栏杆后,傻乎乎地“偷看”他们。   “她怎么不结巴了?”虞泽问。   “话说多了自然就不结巴了。”唐娜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虞泽沉默片刻,欲言又止,唐娜知道他想问蓝色小本子上写的激发妖力的办法是不是真的。   但是他没问,她也就没有主动回答。   在发现蓝色小本子之前,她对池闻之是谁丝毫不在意,但现在不同了,池闻之是谁,关系着蓝色小本子上记载的东西是否可靠。   没有十足把握,她绝不会让虞泽冒险。   “我送你去医院。”虞泽说。   唐娜朝他身后的门努了努嘴:“他跑了怎么办?”   “他不会的。”虞泽说着,牵起她的手往楼下走去。   “我看见张紫娴在门外。”   “……那他就更不会跑了。”虞泽说。   虞霈的确不会。   出去有张紫娴,房子里有虞泽,前有狼后有虎,虞霈在屋子里烦躁地走了两圈,最后把自己摔到床上。   他想不明白,虞泽还想做什么。   他已经认输了,他已经把不切实际的奢望和期盼都扔掉了,他再也不会碍他的事,虞泽还想要做什么?   不过一夜而已。   难道他以为,一夜过后,他们之间的裂缝就能消失无踪吗?   他烦躁地起身,拄着手杖走到窗边,刚刚想要撩起紧闭的窗帘,手就用力握紧成拳了。   他抿着嘴唇,再一次远离窗边坐回床上,他拿出母亲的旧照,再一次凝视着那张熟悉的笑颜,心情由悲愤转为沉重的悲哀。   一个人也可以活。   没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人。 第96章   唐娜在车库里选了一辆深蓝色的法拉利,虞泽把车开出别墅的时候,张紫娴依然站在宾利车旁等待,虞霈的司机不知所措地坐在车里,看见门开了,脸色一喜,看见开车出来的是虞泽,又露出失望神色。   虞泽按下车窗,对宾利车里的司机说:“虞霈晚上不走了,你们回去。”   他用的是“你们”,所以即使他没有看着张紫娴,这句话也说给了包括张紫娴在内的人听。   司机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张紫娴则神色复杂地看着虞泽。   虞泽说完后,看也不看两人,重新关上车窗,将车驶向了山坡下。   安静的车里,虞泽眉头紧皱,半晌后,说:“……虞霈是不是真心喜欢张紫娴?”   唐娜说:“你比我更了解虞霈。”   虞泽没有说话。   法拉利疾驰离去后,虞霈的司机看向张紫娴,说:“张小姐,小虞总的哥哥都发话了,我送你回去。”   小虞总怪罪下来,那也是虞泽命令的,和他无关,想来小虞总也不会把气硬撒到他身上,谁让他发消息也不回呢?   司机有些无奈,唉,在外面光鲜亮丽一呼百应的人气女明星,被人拒之门外站着傻等像个什么事?要是换了他……司机沉默片刻,想起那四个亿的豪宅——好,换了他,他也要死等下去。   不过他和张姑娘是两码子事,他凭自己买不起四个亿的豪宅,张姑娘可以啊!他如果是张姑娘,就不会自己死等下去,以张姑娘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爱她的富二代,而不是死磕在小虞总这棵歪脖子树上。   阿弥陀佛……他怎么能说自己的上司是歪脖子树呢?给歪脖子树打工的他成什么啦?   张紫娴默默望着二楼唯一紧闭窗帘的那个房间,看都不看他一眼,司机有些尴尬,她这是走,还是不走?   “我们这是要、要去哪里呀?”橘子趴在后排的车窗上,好奇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   “我给你找了个铲屎官——”唐娜说:“知道铲屎官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橘子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诚实地摇了摇头。   “铲屎官就是专门负责照顾你的人。”唐娜说:“就像你的主人一样。”   “像我的主人一样?”   “是啊,你的主人睡着了,我给你找的铲屎官也睡着了,你把铲屎官照顾醒了——”唐娜狡猾地反问:“你说你的主人会醒吗?”   没有丝毫意外,唐娜扔下去的空鱼钩,钓起来了一只傻乎乎的橘猫。   “会!也会醒!”猫妖少女在后座弹了起来,兴奋不已。   虞泽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信口钓猫的唐娜,眉头紧皱,说:“……我觉得还是不太好,步邱和她非亲非故,更何况他还在昏迷,步父步母照顾步邱的压力已经够大了……”   “所以才要把橘子送过去啊!”唐娜理直气壮地说:“橘子先照顾铲屎官,等铲屎官醒了以后,就可以报恩反哺了嘛!不先付出,哪里有回报呢?我是在教她做人的道理,对不对?”她从后视镜里看向后排的橘子。   “对!对!”橘子高兴地说。   虞泽:“……”   你们开心就好,希望醒来的步邱也同样开心。   “到了外面,你不能暴露你不是人类的事实。”唐娜说:“人怎么生活,你就怎么生活,除非性命攸关,否则不能被人发现你是妖怪的身份——被人发现是妖怪,你会被送到研究所里去切片研究的,懂了吗?”   “切、切切切片?”橘子一脸害怕。   “不想被切片,就把你的尾巴和耳朵都收好。”唐娜说。   橘子立即摸了把屁股,还好,她的尾巴没有冒出来……   “橘子知道了……”她捏紧拳头,发誓绝不要变成切片猫!   二十分钟后,虞泽不仅把唐娜和橘子送到医院大门,还想跟着她们一起去步邱病房顺道看看,结果被唐娜无情撵走了。   唐娜带着第一次来医院,东张西望个不停的猫妖少女去到步邱病房的时候,步邱父亲去主治医生办公室了,只剩下步母坐在病床边照料步邱,她看见走进病房的两人,又是惊喜又是疑惑:“柏蒂娜,你们又来看小步了?”   唐娜露着满面笑容,猫妖少女只是呆呆地望着病床上的步邱,傻乎乎地连句话都不会说。   “阿姨好,我们来看看步邱。”唐娜乖巧地问好,她用手肘打了一下猫妖少女,早在车上接受了临时教育的橘子回过神来,连忙有样学样,跟着说:“阿、阿姨好……”   她紧张了一下,怕被拿去切片,所以又结巴了。   “这位是?”步母看着猫妖。   “她叫橘子,是步邱的……”唐娜话说一半就止住了,剩下步母疑惑地看着她:“步邱的……?”   橘子:“……的?”   “唉……”唐娜摇了摇头,说:“我不好说,还是等步邱醒了再和你说。”   不好说?步母心想,有什么不好说的?忽然,她脑中灵光闪过,猛地惊呆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心中的那个猜测一样,她听到柏蒂娜接着说:“橘子原本住在日本,今天和我一起回来的,她想留在这里照顾步邱……是,橘子?”   橘子用力点头。   步母越发肯定她心中的判断!   能让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赶来照顾成为植物人的步邱,除了爱情,还能有什么可能?   “难道你是……”步母生怕说错,小心又小心地说了出来:“步邱的女朋友?”   唐娜沉默不语,任由步母放飞想象。   步母一个健步走到一脸茫然的橘子面前,说:“你是我们小步的女朋友吗?”   “……女朋友?”橘子一脸茫然,她看向唐娜。   她崇拜的偶像,伟大的血腥魔女正昂头看天,对着空气下巴直点。   橘子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这个人的女朋友啊!她是雌……不,女的,她要把这个人给照顾醒,那么也算朋友了,怪不得血腥魔女要她点头,她的确是床上这个叫步邱的人类的女朋友呀!   “是!”她大声说:“橘子是步邱的女朋友!”   唐娜接着说道:“橘子之前一直住在日本,今天跟我一起回来的,要是步邱没出这回事,她就应该住到步邱家里去了。”   唐娜觉得自己说得是大实话,养一只猫是养,养两只也是养,她把猫妖扔……咳,拜托给步邱,善良的步邱想来不会介意。   步母惊喜地看着橘子,觉得感动极了。   橘子不仅是小步的女朋友!还是打算同居的女朋友!   小步不是随便的孩子,他决定和这个叫橘子的少女一起居住,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那么她这个母亲,也要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来对待了。   因为是自己的女儿,所以有些话不得不说。   “你这孩子……”步母拉起橘子的手,说:“难为你还愿意来看望步邱,但是医生都说小步……”步母哽咽了,忍着哭声说:“说小步他不一定醒得过来了,阿姨不想耽误你,小步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这回不用唐娜暗中指示了,橘子主动说道:“不耽误!橘子要照顾他,要等他醒过来……橘子能等,橘子最会等了!”   这下可好,步母直接哭得停不下来了。   橘子不解又为难地看向唐娜,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唐娜走到步邱的病床前,打量着步邱的脸色,肯定地说:“放心,他会醒来的。”   灵魂和身体融合得很好,比她想象得还好,傻小子步邱虽然遭遇飞来横祸,但好在还有伟大的血腥魔女为他理赔,不仅赔命,还赔猫媳妇,这波虽然不一定赚,但肯定不亏!   “你愿意等他,阿姨当然高兴,但是你老实告诉阿姨……”步母握着猫妖的手哭道:“……你满十八岁了吗?”   她瞅着橘子,怎么像是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呢?   小步要是昧着良心找了个未成年的女朋友,还骗人家同居……她该为小步有女朋友高兴,还是为小步知法犯法生气?   小步明明不喜欢太小的女孩子,这……是不是虞泽传染给小步的喜好啊?   她这傻儿子啊,人家欧美的国情和咱们不一样啊!要是这女孩没有十八岁……   步母哭得更大声了。   “三……”   橘子一脸自豪地刚要开口说出她的真实年龄,唐娜已经把她的护照递到了步母面前:“如假包换的18岁。”   步母接过护照看了上面的出生日期一眼,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她疑惑地看着橘子,说:“你怎么说你三……”   “三岁。她想说,朋友们都叫她橘三岁。”唐娜说。   自知差点被做成切片猫的橘子不敢言语,悻悻地傻笑附和。   “这孩子……心眼实,和我家步邱一样,怪不得能在一起。”步母抹着眼泪。   橘子心里记着自己照顾人的职责,左看右看后,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努力地擦着步母脸上的泪水:“不哭……不哭……”   “阿姨,我有点话想和你说,不如我们到外面去一会?也好让橘子和步邱说会话。”唐娜说。   步母当然忙不迭地答应了。   唐娜把步母叫出病房,为了给她打个预防针,不让她拉着橘子东问西问,编瞎话对血腥魔女来说可谓是信手拈来,她把步母哄得一愣一愣,先是为苦命的步邱哭,后又为苦命的橘子哭,连说要把她当女儿对待。   在唐娜和步母在外面说话的时候,百无聊赖的猫妖少女走到病床前,悄悄地打量着沉睡不醒的人类男人。   她觉得他身上的气息非常好闻,有一种柔软的,温暖的东西在吸引着她,那是他灵魂的气味。   就像在阳光下伸懒腰一样,他的灵魂气味让她感觉惬意。   “你还在睡吗?”她好奇地问。   “……”   “你什么时候才会醒呢?”   “……”   床上的青年一动不动,好像永远也不会醒来。   橘子挨着床边坐了下来。   她把头枕在自己一只手臂上,用另一只手轻轻挠着男人的手指,一触即离地逗弄,触碰了又缩回,缩了又碰,像是调皮的猫爪在邀请他一同游戏。   她继续说:“我叫橘子。”   “……”   “我、我喜欢吃橘子,你喜欢橘子吗?”   她的脸悄悄红了,她抬起头来看了眼病房门的方向,她们还没有回来。   真奇怪,她为什么会心跳加速呢?   她做贼似的勾住青年的手指,小声地问出她最想问的问题:   “……你喜欢猫吗?”   夕阳温柔,余晖倾洒进向阳的病房,无人注意,青年的睫毛微弱地动了动。 第97章   唐娜去医院的时候是两个人,离开医院时,只有她一个人。   她把猫妖少女托给步母后,独自走上了天台。   自从出了上回那档子事后,天台就被医院锁上了,人类的锁对唐娜来说丝毫不起作用,在她伸手推门的瞬间,锁就咔嗒一声自动打开了。   唐娜走出视野开阔的天台,随手关上房门,她打量着周围景象,上次她和黎弘大战时造成的破坏已经基本被修复了,只剩下墙上的裂缝和地上的碎石显示那一切真切发生过。   黎弘至今消息全无,虽说类管处还在抓捕,但唐娜不报以太大希望。   黎弘、类管处、自由天国、血腥魔女,四个阵营貌合神离,互相提防,忽敌忽友,把希望全寄托到对方身上是愚蠢的事。   唐娜不急,只要黎弘是尼贝尔,他就一定会自己现身。   如果他不是——那她还管他死活?   唐娜收回视线,走到天台边缘的铁丝网前。   夜幕深重,上京的灯火匍匐在黑暗中,如地上的星火,辉煌广阔。   她闭上眼,一道无形的魔力以她为中心扩散出去,飞快消失。   正在作战会议室里和干彭等人商量自由天国接下来发展路线的卓宇忽然停下话头,警惕地抬头看了起来。   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有一股微不可查的魔力掠过他的身体,让他有种被人窥视的不适。   “卓先生,怎么了?”干彭问。   “你感觉到什么了吗?”卓宇问。   “……感觉到什么?”干彭一脸茫然。   ……真是蠢货。   卓宇不再言语,而是走到门前拉开了门。   他叫住门前巡逻的妖怪,说:“传令下去,提高警惕,严防死守,特别是外围的防御,一只蚊子都不要……”   他话音未落,身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卓宇拿起一看,笑着接了起来:“阁下打来电话,难不成又要给谁上户口?”   “废话少说。”少女不客气地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我到你家大门了,出来接我一下。”   “我家大门……阁下真会说笑。”   “紫禁城大门。”唐娜说:“你不来接我,那我就自己进来啰?”   “呵呵……还是我来接你。”   卓宇挂了电话,心想刚刚那道不同寻常的魔力果然出自唐娜。   “算了,没事,你不用去传令了。”卓宇对还等在跟前的妖怪说。   他回头对会议室里的人交代了两句,干彭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说:“卓先生,不如我去接!”   “你继续主持会议。”卓宇说完,转身走出会议室。   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里,走廊复杂如蚁穴,除非长年累月生活在这里,否则轻易就会迷失,一旦有外敌入侵,自由天国的大本营就是他们埋伏的好地方。   唐娜今天刚刚回国就来造访自由天国,她是需要他帮忙,还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卓宇心中疑窦丛生,他理了理西装衣领,趁着这世间沉淀了脸上神色,随后化为一只黑色的蝙蝠贴着高耸的天花板向出口飞去。   在巍峨的紫禁城门口,卓宇见到单枪匹马来到自由天国大本营的金发少女。   他谨慎地扫过四周,各处防线依然健在,她的确是一个人出现,这是无知的狂妄,还是有把握的自信?   卓宇按下心中狐疑,笑着朝唐娜走去:“阁下这一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如果类管处人人都会你这手,自由天国立马就要国破妖亡。”   唐娜一眼听出他的潜台词,说:“我不会卷入你们的争斗,谁也不会帮,你不必在我耳边旁敲侧击,能够找到你们自由天国大本营的——除了我,只有始皇恶灵。”   “那我就放心了,希望阁下也能遵守承诺,不要卷入这个世界的纷争。”卓宇笑道:“既然阁下都到这里来了,不如进去,让我作为东道主招待阁下一杯清茶?”   “可乐。”唐娜补充:“冷藏的。”   嘻嘻,虞泽不在,当然要喝可乐啦!   曾经的血腥魔女千金难买一笑颜,现在的血腥魔女为了一口可乐也能笑逐颜开,她问:“有炸鸡吗?”   卓宇说:“当然有,阁下想吃什么自由天国都有。我们对待朋友向来大方。”   呸,几根鸡翅就想做她的朋友,做梦呢?不过,看在有炸鸡吃的份上,她决定让这棵塑料友情花再开得久一点。   卓宇脚下一点,仿佛不受重力约束般,轻松跳到了城墙顶上。   身穿西服的儒雅男人稳稳立于墙头,一轮皎洁的弯月挂在他身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下面的唐娜,说:“阁下需要帮助吗?”   这个死蝙蝠,跟尼贝尔一样,都是坏的流油的糟老头子。   “呵呵。”唐娜冷笑一声,脚下幽蓝色的魔法阵一闪即逝,她踩着看不见的空中阶梯,一步步优雅走到卓宇面前:“……你说呢?”   唐娜怎么也没有想到,自由天国的入口就在紫禁城金銮殿的龙椅下面。   卓宇把入口设立在这个地方,寓意昭然若揭,虽说他的野心从没掩藏过,但唐娜还是被他的大胆给惊到了。   “你就不怕类管处把你的老巢给端了吗?”   “只要阁下不说,他们就是再过一百年也找不到自由天国的真正位置。”卓宇笑着说。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一条向下的地下通道从裂开的地板后露了出来。   居然把大本营修在皇城里,唐娜都不知是该说他只手遮天还是胆大包天,他能做到这一步,凭的不可能只是避人耳目的能力,唐娜忽然灵光一闪,类管处里绝对有他的钉子。   她跟着卓宇进了通道,地下通道里亮如白昼,衬得外面的世界好像才是地底。   卓宇回头笑着看了她一眼:“阁下这么放心就跟我进来了?”   “当然是有把握才会放心。”唐娜说。   “是对自己有把握,还是对我有把握?”   唐娜笑了笑,不作回答。   看她悠然自得,宛如漫步在自家后花园一样气定神闲的神色,卓宇也不得不收起他的轻慢,虽然这是他的大本营,但唐娜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带着唐娜本来想去会客室,结果唐娜说要去他的书房——   “为什么呢?”卓宇问。   “你又为什么要带我去会客室呢?”   “因为你是客人。”卓宇微笑。   “伤心了,原来你说我们是朋友,都是骗人的。”唐娜黯然失色。   卓宇:“……”   他猜不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决定暂时顺从她的意思。   卓宇带她去了他的私人书房,又叫侍奉的小妖买来可乐和炸鸡,如同一个真正的朋友那样,热情地款待唐娜。   没了虞泽监督,唐娜吃了不少炸鸡,当然——虽然她认为卓宇不会傻到在炸鸡和可乐里下毒,但她还是谨慎起见,暗地里检测了食物才让它入口。   卓宇笑而不语地看着她吃东西,像是一点都不急似的,不动如山地坐在书桌对面。   “我这次来,是有点事想要问你。”唐娜边吃边说:“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人投靠了始皇恶灵。”   “……你说什么?”卓宇定定地看着她。   “这么久了,类管处、自由天国、玄学界三大势力都没传出始皇恶灵的丁点消息,你不觉得奇怪吗?”唐娜问。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自由天国的确动用了全球范围内的势力来搜寻始皇恶灵,在这么大规模的下依然没有马脚露出……是很奇怪,不排除有人在里面给始皇恶灵通风报信的可能。”   “你觉得叛徒是谁?”   卓宇笑了:“客观来说——我不清楚,主观上来说,我猜是类管处。”   “为什么?”   他摊了摊手:“类管处是自由天国的敌人,这还不够吗?”   唐娜看着他,忽然笑了:“那我猜叛徒是你。”   “……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最像叛徒。”唐娜一口咬伤大鸡腿,含糊地说。   卓宇松开桌下握紧成拳的手,面不改色地说:“别开玩笑了。”   唐娜吃完一整只炸鸡,把手套扔进盒子里,说:“我这次来,是想问问类管处和池家。”   卓宇眯眼看着她:“你连池羚音都怀疑?”   “看来你很相信池羚音嘛。”唐娜说。   “她连类管处和我都不帮,怎么可能去帮始皇恶灵……池家的家训就是明哲保身,要不是这样,他们怎么能在玄学界坐稳龙头百年?”卓宇说。   “就凭这一点?”   “还有。”卓宇说:“始皇恶灵几乎倾覆池家,池羚音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她恐怕比你更想杀死始皇恶灵,要她去帮始皇恶灵——那是绝不可能的。”   “池羚音的一家人都是被始皇恶灵杀死的?”唐娜问。   “基本上算是这样。”   “什么叫基本上?”唐娜皱眉。   “池羚音还有个叔叔,不过他叔叔早年叛出家门,不知道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家里点的魂灯二十几年前就灭了。池家人丁单薄,除开她这个叔叔,池羚音的全部家人都牺牲在了那场大战里。所以我说,池羚音绝不可能投靠始皇恶灵,他们中间有血海深仇。”   “她叔叔叫什么名字?”唐娜问。   “你有兴趣?”卓宇盯着她看,唐娜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随口一问,哪有说故事不讲角色名的?”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无妨。”卓宇说:“池闻之,池羚音的叔叔叫池闻之,是池羚音出生前的天之骄子,十二岁即可驱鬼安魂,十六岁即可对战高危级恶灵……如果不是他叛出池家,原本下一任的家主就该是他。”   “有这么好的未来,为什么要叛出池家?”唐娜问。   卓宇说:“这个问题,只有池闻之本人才能回答了,我只知道当时池家因为池闻之的叛逃闹了个天翻地覆,他们动用玄学界的全部势力去搜寻池闻之,可惜都无疾而终,过了几年,就传出了池闻之魂灯熄灭的消息。”   “还有人说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早夭也是因为看破天机——都是谣言。”卓宇露出嘲讽的笑容,说:“不过是手提半壶水的门外汉在以讹传讹罢了,如果他能预知未来,我不信他还会二十五岁就灭了魂灯。”   唐娜心中震撼,面上却维持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她甚至跟着卓宇一起讽刺地说:“我要是能预知未来,一定能成为世上最长寿的人。”   “这个我信。”卓宇笑了起来,唐娜能从他意味深长的笑容里看到他的潜台词——因为祸害遗千年。   唐娜懒得和他计较,她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又问了池羚音和类管处赵爽颉、袁梦的一些情报,卓宇每个问题都回答了,其中几分真几分假,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唐娜把手上的手套脱下,扔进炸鸡盒里。她起身边擦嘴边往房间里的书柜走去。   刚刚吃鸡聊天的时候,她就已经状若无意地观察完了整件房间。   书柜里的书光从外表来看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大多是玄学和妖怪相关的手抄书,除此以外就是各种奢华珍品,包括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珍稀文物,随便哪一个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此刻却被卓宇收藏在私人书房里独自欣赏。   “有发现你想发现的吗?”卓宇意有所指。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发现什么。”唐娜笑道:“你真会开黑色玩笑,怪不得身上那么黑。”   卓宇被怼也不发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淡然地看着她打量着书架上的书籍。   唐娜从书柜上没有找到可疑的迹象,她正想提出离开时,一个清脆的声响打破了书房里的寂静。   “布谷——布谷——”   卓宇神色突变,全身肌肉无意识地绷紧了。   唐娜抬头望去,一只布谷鸟从挂钟的小窗户里反复弹出,清脆地叫着:“布谷——”   时针所指时间,十一点四十。   她望着那只娇小可爱的布谷鸟若有所思,片刻后,回头看向卓宇,说:“现在……似乎不是整点?”   “用久了,自然会出毛病。”卓宇笑道。   唐娜没有错过他神色里的些许僵硬。   “真是的出毛病了吗?”   唐娜自言自语似的看向叫个不停的布谷鸟,似乎没人阻止,它就会一直叫下去。   她伸出手,捏住了再一次跳出挂钟的布谷鸟。   卓宇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娜,心跳都快静止了,仿佛她捏住的不是布谷鸟,而是他的心脏。   唐娜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布谷鸟,在摸到一条接缝时笑了起来,她看着就快坐不住的卓宇,说:“我帮你修修……”   在卓宇猛地起身的同时,她已经掰断了布谷鸟的脖子。   书柜缓缓打开,露出一条隐藏在墙后的水泥密道。   “唐娜!”卓宇脸上笑容尽失,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吗?”   “你这是在说什么?怀疑你的话,我还会一个人来吗?”唐娜看了眼断了脖子不再叫唤的布谷鸟,说:“我只是想帮你修修出毛病的时钟,谁知道它坏得这么厉害,连墙都给震裂了呢?”   卓宇敢怒不敢言,只能对她冷眼相视。   自由天国里数千只妖都不够她塞牙缝,他也没有信心能够战胜唐娜,在今天之前,他压根没想过有人能这么轻易就找到自由天国的大本营——她的真正实力,一次又一次让他心惊。   她率先走到密道入口,笑着回头,说:“你要让我一个人参观这条密道吗?”   卓宇在心中飞快搜寻着对策。   “这么近的距离,你还要我用八抬大轿请你吗?”唐娜说。   卓宇无法,只能一步步走了过去。   “你一定要进去?”卓宇盯着她。   “虽然我们做不成朋友,但你最好别让我成为你的敌人……走,卓先生?”唐娜笑眯眯地说。   “好……你别后悔。”卓宇大步走进密道。   唐娜在他身后收起笑容,面沉如水地走了进去。   如果身边有谁和尼贝尔联起手来,唐娜不作他想,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卓宇。   密道很长,走了许久他们才走到尽头。   尽头是一扇石门,卓宇冷冷地看着她,说:“你想好了,真的要打开吗?”   唐娜微笑。   卓宇咬了咬牙,说:“……你自找的。”   他按下门旁机关,石门缓缓向上抬起,唐娜看见了一双男人的脚,男人的腿,男人的身子——   唐娜全神戒备,浑身魔力都蓄势待发。   就让她看看,这门背后,到底是尼贝尔还是别的妖魔鬼怪。   漫长的数秒后,终于,她看见了门后的人。   唐娜体内的魔力一滞,看着门后同样惊呆的人,说“……赵爽颉?”   三人里面,唯一松了一口气的是卓宇,他冷笑道:“阁下看到了,满意了吗?”   赵爽颉回过神来,神色突变,似要暴起,卓宇拦住他,眼睛看着唐娜,说:“阁下现在要如何选择,我们是你的敌人了吗?”   安静的密道里,弥漫着微妙的寂静。   唐娜笑着开口,说:“当然不是,我的目标,只有始皇恶灵。”   她看着石室的另一个出口,神色轻松地说:“另一头通向哪里?”   “护城河边。”卓宇冷声说:“阁下想要亲自走一遍来确认吗?”   “用不着。”唐娜笑道:“我当然相信你。”   卓宇冷哼一声。   “别生气,别让我们的友情过早凋谢。”唐娜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过两天我再送个小玩意给你。”   卓宇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她的“赔礼道歉”,说:“他的事,还请阁下不要告诉别人。阁下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请不要参与这个世界的纠纷。”   赵爽颉“豹视眈眈”地瞪着她,好像她一不同意,他就要变回豹子把她撕碎。   “当然了,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唐娜说:“我的目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个,只要你不和始皇恶灵联手,我就永远不会与你为敌。”   两人达成共识,卓宇笑着亲自送走唐娜。   唐娜离开自由天国的大本营后,脸上笑容化为冰霜。   打开石门见到赵爽颉的那一瞬间,卓宇脸上的如释重负让她肯定,她心中的猜测是对的。   既然老蝙蝠要自找死路,那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尼贝尔必须死,帮着尼贝尔和她作对的,也要死。   静谧星空下,唐娜伸出右手轻轻一弹,无数幽蓝色星芒升起,在短短几秒内快速升上高空。   月朗星疏的夜空转眼间星芒密布,幽蓝色的星芒排序有致,这被袁梦成为“灵气粒子”的魔力因子只有拥有“真实之眼”的袁梦才能看见。   在上京的另一方,一个黑发的凛丽女人刚刚执行抓捕任务,独自从喧哗的夜店中走出。   她在街头忽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夜空。   她那一头如墨般漆黑的长发逐渐变白,黝黑眼眸也像褪色一般短短一瞬就变得银白。   世界在她眼中变了模样,星星点点的灵气粒子漂浮在高耸的夜空之中,远远望去,那是一句话:   “蝙蝠联手恶灵,豹子服务蝙蝠,镜子映照何处?” 第98章   寂静的夜,漆黑无光的房间,枯萎的心灵。   虞霈始终无法入眠。   左腿传来的隐隐作痛加重了心中的烦闷,他望着空无一物的吊顶,也不知过了多久。   高级灰色的吊顶和黑暗融为一体,吊顶上特殊材质的花纹像是黑暗中黯淡的银河,闪着粼粼波光。   虞霈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他从床上坐起,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手杖,撑着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过了半晌,缓缓拉开窗帘一角,窗外月朗星疏、万籁俱静,虞家别墅的铁门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如同他忽然下坠的心。   那块石头没有了,又有另一种悲哀涌进他的四肢百骸,想要将他淹没。   他走出门外,想要下楼倒水,发现早就放置不用的儿童房的门缝里露着明亮灯光。   虞霈迟疑片刻,走到儿童房前推开了门。   虞泽侧对着他坐在他从前的那张儿童床上,正低头看着什么。虞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手里幼稚的蜡笔画刺痛了他的心灵。   他转身欲走,虞泽在他身后开口:“睡不着吗?”   “……和你没关系。”虞霈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反正都睡不着,不如过来聊聊。”虞泽说:“我有话对你说。”   虞霈停下的脚步继续往外迈去,直到虞泽在他身后不容置疑地说:“过来。”   他停下脚步,站了片刻后,沉着脸转身朝他走去。   说,他倒想知道,最后一晚了,他还想说些什么,还有什么,能够彻底击倒他自己,让他万劫不复。   他走到虞泽面前,虞泽静静地看着他,说:“坐。”   虞霈在他对面的儿童床上坐下。   有那么一瞬,他感觉回到了二十年前。   虞霈等着他说那些他早就明白的大道理,没想到虞泽放下蜡笔画,从床上起身,蹲到了他的面前。   虞泽伸手想要挽起他的裤腿,被虞霈反应激烈地拦住。   “你干什么?!”   那是他一切自卑和痛苦的源头,他可以亮给张紫娴看,却不愿意亮给虞泽看,就像他可以浑身泥泞地走在寒凉夜里,却不愿狼狈地走在温暖阳光下。   虞泽挡开他阻止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虞霈的左腿。   其实,他从没正眼看过这条腿。   即使是年幼时一起洗澡的时候,他也没有正眼看过这条腿,一方面是因为虞霈有意遮掩,一方面是他自己有心逃避。   这条腿像是具象化的心灵伤口,触目惊心地提醒着他们之间无法愈合的伤口。   “看够了吗?满意了吗?”虞霈神情尖锐,像是被触犯到伤处的野兽,眉眼里充满愤怒和防卫。   当他试图把裤管放下时,虞泽再一次拦住了他的手。   “虞泽!你够了!”虞霈说。   瘦削的虞霈根本不是常年锻炼的虞泽对手,他单用一只手,也能把虞霈的行动牢牢掌控。   虞霈气得满脸涨红,这一刻他恨自己无力的身体,也恨把他逼到绝路,撕掉他最后一块遮羞布的虞泽。   他用力挣扎,左腿上的血管瘤因为压力纷纷破裂,他对身体的痛苦恍若未察,反而因为流出身体的鲜血而感到自虐的快意。   这条腿没了更好,他这个人也没了更好。   世上没人爱他,不如死了更好,与其被人厌恶抗拒欺骗,不如死了更好。   虞霈在升起这个念头的同时,浑身力气也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忽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了。   他这一辈子……活得真是失败又可笑。   他纵容张紫娴抹黑虞泽的名声,在世人辱骂虞泽的时候袖手旁观,他一面在惴惴不安中自责,一面品尝着太阳坠落的阴暗窃喜,期待着他伤痕累累回家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会告诉虞泽,家里的大门永远向他敞开,他永远都相信他,永远都站在他那一边,他会为他挽回声誉,扫清障碍,让那些曾经中伤他的人付出代价。   没关系的,做明星有什么好的?他会教他怎么管理公司,怎么酒桌应酬,怎么判断一个人是虚情还是假意,他会像从前他照顾他一样,手把手地教他,拉着他一起向前走。   虞泽没有经商天赋,他或许走得慢,可是没关系,他也走得慢,他们可以一起慢慢地走。   只要他回来。   虞霈紧闭住双眼,想要以此掩饰情绪异常,藏起来的泪水依然烫得他眼皮颤抖不停。   这里太冷了。   一个人太冷了。   他走得很慢,而他们走得很快,他拄着手杖,怎么也追不上想追的人,他拼了命的去追,还是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一个个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想要的永远没有来,等来的只有越来越深的裂缝和他永不回家的誓言。   泪水从颤抖的眼皮下滑落,虞霈最后的自尊心也化为齑粉。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在他流血的左腿上,虞霈睁开眼,看见虞泽蹲在面前,用湿巾慢慢地擦去他那条丑陋左腿上的肮脏血迹。   他从没觉得人生中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羞耻。   他宁愿虞泽打他一顿,即便是在虞氏全体员工的面前打他一顿,也不想他蹲在自己面前,隐忍而轻柔地给他擦去腿上污浊。   虞霈的眼泪失控似的从眼眶中涌出,他转头看向黯淡的窗外,紧紧咬在一起的牙关因为过度用力而发麻发痛。   杀了他。   虞霈在压得他无法呼吸的痛苦中乞求。   不要再用愧疚和痛苦来点缀他的人生了,杀了他,他连一丝一毫的悲伤都承受不起了。   “……以前我们还睡在这里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虞泽轻声说。   他擦掉虞霈左腿上的血迹,学着母亲当年的样子,轻轻按摩着他模样可怖的左腿,虞霈的肌肉一开始很僵硬,充斥着抗拒,可是渐渐的,他的肌肉卸下了防备,温顺地接受着他的按摩。   虞泽沉默地按着他的左小腿,有些什么像是要从他的心口涌到眼底。   如果虞霈身体上出现伤口,他会第一时间帮忙消毒包扎。   可是他明知虞霈心灵上有着伤口,他却装作没有看见,任由他在漫长的时间里慢慢发炎腐烂。   虞泽心中深藏的愧疚,不是因为娘胎时无意寄生在了弟弟身上,而是成长过程中,他有意逃避了弟弟的痛苦,他帮着他在伤口上刷上光鲜的粉底,好像这样就能真的让一切回到正轨。   那时候,他还太弱小,没有承担虞霈痛苦的能力,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痛苦面前移开目光。   “……对不起。”虞泽说。   虞霈无力地笑了一声,自嘲地说:“……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不……我有。”虞泽伸出手,将一枚绯红色的玉兰果实放进虞霈手中。   那是唐娜和恶灵对战时使用过的果实,它曾经伤痕累累,如今却已经裂缝全部愈合。   “……这是妈妈留给你的果实。”虞泽拿出了另一枚日本获得的玉兰果实:“这才是我的。”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虞霈冷笑一声,想把手中的玉兰果实塞给虞泽。   他以为另一枚是虞泽从外找来充数的普通玉兰果实。   虞霈已经停止泪流,只有脸颊上闪动的水光证明泪水曾经流淌过那张冷漠的脸庞。   “今天来家里的那个少女,曾是妈妈养的猫。”虞泽说:“我的那枚果实在她那里,所以……这一枚原本就是你的。”   虞泽再一次把玉兰果实放进虞霈手心,这一次,他没有退还。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绯红果实,眼中又出现晃动的水光。   “……是我霸占了二十年,对不起。”虞泽说。   在今天早上乘飞机返京之前,他问猫妖少女,她为什么会有母亲的玉兰果实。   猫妖说:“因、因为……本来就是主、主人留给你的呀!主、主人说……等见到和她有一样气味的男、男孩子,就把她的果实送、送给他……主、主人还说,一人一个……”   他在见到骨灰盒之后,还问了猫妖一个问题,他的身上,有男主人的气味吗?   和煦春日下,猫妖笑容灿烂,说出的话语振聋发聩。   而他最后的疑问,也在蓝色小本子的第一页页尾得到解答。   “不要干涉他们的命运。”   池闻之郑重地写道。   虞泽把他这些天拼凑出的事实一一说出,虞霈先是震惊,再是惊惶和愤怒,他的身体因为残酷的真相而颤抖。   “我不信……”他把被单死死攥在手中,手背上青筋毕露,连额头也浮起条条青筋:“你一定是在骗我……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在我人生最低潮的时候,他曾打了我一巴掌,对我说,二十六年里,他从来没有干预过我的人生,我现在是什么样子,都是我一步步走出来的。”   “住口!别说了!”虞霈暴怒,两只拳头用力打在床边,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光听声音就能感同身受到拳头的疼痛,而他像是毫无感觉似的,泪流满面地朝虞泽怒吼:“别说了!”   “……你可以恨我。”虞泽说:“但别恨他。他能给的,都给了。剩下的……想给也给不了。”   虞霈恨恨地盯着虞泽,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虞泽从中看到缠绕这个家二十多年的痛苦螺旋正在分崩离析。   “你总是想着母亲把生的机会留给了我,你为什么不想想……也许她是想和你一起死呢?一个人留下……才是比死亡更痛苦的事。”   虞泽垂眸,把虞霈卷起的裤腿放下后,低声说:“池闻之的手稿里有激发妖血的方法,需要换血,我把我继承的那一半妖血给你,你的左腿就能痊愈了。”   虞泽刚刚起身,一只泪痕斑斑的手就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那只手比他苍白,比他纤瘦,比他更容易在打击中折断。   虞霈低着头,不愿和虞泽直视,他牙关紧咬,眼泪依然从眼眶中无止尽地流下,不知不觉,他手中紧握的玉兰果实就沾满泪水。   他的左腿能痊愈,他能做个正常人了,这是他做梦也想实现的事,但是他的心中没有快乐,只有重如泰山的悔恨和自责。   无边无尽的痛苦像是潮水一样向他蜂拥而来,想要将他淹没,想要将他吞噬。   他抓着虞泽的衣袖,泣不成声地说:   “对……”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羞愧。,羞愧到想要从这个世界完全消失。   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回到错误铸成的那一天。   他伸出的那只手被另一只手握住了,虞泽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们是兄弟,从前是,今后也是。”   虞霈的泪水在脸上决堤,他缩回虞泽握住的那只手,用双手捂住脸,遮挡自己的狼狈。   他不要他的妖血,他给的已经足够了。   “……抱歉,让我一个人呆会好吗?”虞霈说。   虞泽沉默片刻后,走了出去,为他带上房门。   虞霈用沾满泪水的手拿起虞泽放在床上的蜡笔画,仿佛看到他们小时候在一张桌前其乐融融涂画的场景。   那时候他们依然年幼,同吃同睡,一同上洗手间,连洗手都要在同一个水龙头下同时进行。   他曾经以为,他们是在彼此陪伴,但其实需要陪伴的只有他一人。   风吹雨打也巍然不动的大树是虞泽,没有人支撑就会落到泥土里腐烂的藤蔓才是他。   他该长大了。   如今的他,没有理由不再长大。   世界在残酷背后透露出温情,他从前只看见了残酷,如今终于看见温情,虞泽说得对,从前的他,是自己把自己关在了囚笼里。   虞霈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连手杖都忘了拿。   他从母亲飞扑向虞泽的那一刻起停滞的时间,在这一夜,重新开始流逝。   他步履踉跄地走下楼,走出别墅大门,连鞋都忘了换,穿着拖鞋就踩上了石板路。   黯淡的星光在头顶安静闪烁,夜风吹过他单薄瘦削的身体,他每一步都走得狼狈不堪。   在暗无天日的黑暗里,刀刃的反光也算光源,触摸刀刃,手指流下鲜血的话,也算触摸到温暖的阳光,对于囚笼里的野兽而言,仅凭这一点热量也能偎依在寒夜里生存。   他走出了自己的囚牢,第一次觉得,苍穹下如此广阔寂寥。   连虞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冲出了花园铁门。   门外,当然空空荡荡,没有车,也没有人,风一吹过,他才发觉夜风和未干泪水的凉意。   “……你在找什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出。   虞霈转过身,怔怔地看着赤脚靠坐在墙边的黑发女人,她的身旁放着一双精致名贵的高跟鞋,附近散落着一地烟头,已经燃尽的,正在燃烧的,红色的星星和天上的星辰相比,黯淡无光,但曾经也是他赖以为生的光芒。   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干涩:“……你怎么还在这里?”   张紫娴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华贵的衣裙染上尘埃,她拍也不拍,目不转睛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擦拭他眼下的泪水。   “……谁欺负你了?”   她的指尖还留有香烟的气味,和他身上同出一辙的气味。   虞霈哑声说:“你怎么还没走?”   张紫娴用手指擦掉他脸上的泪痕,说:“因为你让我等你。”   “我没有。”虞霈说。   张紫娴看着他,微微一笑:“以你的性格,要是真想让我走,会让司机送我,而不是让我自己走下去打车……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的高跟鞋走不了下坡路,下了坡,这里也难以打到车。你设置那么多障碍,不就是想让我等你吗?”   她伸手拉住虞霈两臂,笑着说:“再多的障碍也没有一句’陪着我’有用,只要你说……不管哪里,我都陪你。”   虞霈讨厌她。   讨厌她的气定神闲,讨厌轻易就能看穿他软弱内心,从来不知道藏锋的张紫娴。   张紫娴,是他最讨厌的女人。   “……走。”他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后,转身朝山坡下走去。   “你的手杖没拿。”张紫娴在身后说。   “走不走?”他皱起眉。   “你走我就走。”张紫娴提着她的鞋子跑了上来,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我送你一根新手杖,我在巴黎看秀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手工艺人,他愿意给你量身定做一个手杖。”   虞霈沉默不语,张紫娴自己说了一会后,也沉默下来。   片刻后,张紫娴先停住脚步。   虞霈被她挽着,跟着也停了下来。   “别走。”她说。   “……你说什么?”   她的眼中露出一抹哀求:“……虞霈,别走。”   这是一个用钢筋水泥铸造的女人,即使被他掐住脖子的时候,她也无畏地昂着头,她恶毒、冷酷、阴险、狡诈,世上形容女子美好品德的词语没有一个能用在她身上。   一句“别走”,是她能说出的最大乞求。   除了那张脸,她没什么像女人的地方。   他最讨厌的女人就是张紫娴。   从一开始,她就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一枚棋子。   他绝不可能爱她。   “你该回去了。”   虞霈扯着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往山坡下走去。   他们一个穿着拖鞋,一个赤着脚,明明都是身处上流世界的人,却活得同样狼狈,他们在下水道中相遇,短暂地偎依取暖,不知不觉,迎来了分别的时候。   虞霈把张紫娴拖到山坡下的时候,黑色的宾利刚刚姗姗来迟。   被从被窝里叫醒,穿着睡衣冲出家门的司机战战兢兢地在时限的最后一秒临门一脚赶到,躲过了下岗再就业的危机。   虞霈打开车门,试图把张紫娴塞进后座,张紫娴死死抓着车门,抵在门边不愿进去。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虞霈,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虞霈说:“早上的房子是分手费,没看出来吗?”   “……分手费?”张紫娴愣住:“你说过,要重新开始……”   “我说的重新开始里,不包括你。”虞霈说。   张紫娴呆呆地看着他,片刻后,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抓着他的衣服,急切地说:“是不是因为虞泽的原因?他恨我,所以……”   “你想太多了。”虞霈冷声说:“虞泽不恨你……恨你的是我。我可以伤害他……你不可以。”   趁着张紫娴怔住的时候,虞霈把她车里一推,张紫娴倒进车里,艳丽的裙摆散落在真皮的座椅上,像是破碎的琉璃。   虞霈用力关上车门的时候,张紫娴猛地把脚伸了出来,车门打在她的脚腕上,她疼得变了色,却一声不吭。   虞霈的心在一瞬间吊起,看见她推门瘸着下车时,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不过片刻,他就察觉到自己愚蠢的冲动,将握紧成拳的手收了回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张紫娴,张紫娴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就不怕我报复你吗?”   “不怕。”虞霈冷笑一声,说:“因为后悔的人,肯定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敢把你放在身边吗?你觉得……我相信过你吗?”   张紫娴说:“我不在乎你相不相信我,你爱过我吗?”   在虞霈开口之前,她先打断他的话,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说:“只要你说一句爱过,我就信你,我就再也不来纠缠你。”   谎话。   虞霈深深地看着她,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寂静的夜像是永无止尽,司机坐在驾驶席里,为听了上司的分手现场而冷汗淋漓。   “我永远也不会爱你。”虞霈说。   这也是谎话。   他们多么般配。   过了片刻,张紫娴低声笑了起来,她说:“……好。”   她转身向街的另一头走去,右脚腕传来的疼痛依然不能让她改色,她坚定地向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地方走去。   她不怕地狱刀山火海、洪水滔天,去天堂也好,去地狱也好,只想去有他的地方。   在刚刚等待虞霈回答的短短一刻里,她拼命祈祷着,她不信神佛,不信因果,可是在那一刻里,她用生命起誓,如果神明听见她的乞求,她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愿意用自己的余生赎罪。   神明听见了她的愿望。   “我永远不会爱你。”   只要他挽留,她就总会陪他,天涯海角、地狱天堂、人鬼之间……她总会陪他。   她曾经伤害虞泽,只因为他拒绝了她的示爱,六年的追逐化为愤怒,她自认手段高明,因一己之私摧毁了虞泽的演艺事业而没有留下丝毫蛛丝马迹。   法律的确放过了她。   天道没有。   她找到了自己一生最爱的人,她找到和她这块扭曲拼图能够亲密无间拼合的人,这个人爱她,却永远不会原谅她。   因为她代表的,不仅是她自己的罪,还有他的罪。   这是他们扭曲的,见不得光的爱情。   每一句“我永远不会爱你”——   都是“我爱你”。 第99章   唐娜发完暗号就回了虞家别墅,她下的士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   虞泽说回来之前给他打电话,她怕他已经睡了,只发了信息,没想到隔着远远的,就看到那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铁门外,靠墙静静等候。   她把百元大钞扔给司机,找零也不要了,开门下车,笑逐颜开地朝他扑去。   虞泽伸出双手迎接她。   的士车打了个弯,缓缓开走了。   唐娜刚刚扑到虞泽怀里,他就一弯腰,捞起了她的腿,把她横抱了起来。   唐娜顺势抱住他的脖子,熟悉的高度,她下意识就把脸贴上了他的颈窝。   虞泽抱着她往别墅里走去,他低头闻了闻,也不知道从哪儿闻出来的味道,说:“……你又吃炸鸡了?”   “没有。”唐娜睁眼说瞎话。   “我都闻到味道了。”虞泽说。   “你胡说,你闻得不准。”   “……狡辩。”虞泽看她一眼,说:“你说怎么才准?”   “你来尝啊,看是不是炸鸡味的。”   虞泽看着嘟起嘴唇,一脸俏皮可爱的少女,原本板着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唐娜看着他脸颊露出的梨涡,伸手戳了戳:“你心情很好?”   虞泽抿住嘴唇,依然止不住嘴角笑意。   唐娜马上猜到了:“你和虞霈和解了?”   虞泽点了点头。   “庆祝!必须庆祝!”唐娜说:“明天就入股耐克给你出AJ联名款!”   “……胡说八道。”虞泽虽然知道不是真的,脸上仍不由自主笑开了花。   唐娜在心中感慨,只有涉及到他心爱的鞋子,他才会笑得像个傻瓜。   “谁胡说八道啦?”唐娜拿出手机,说:“只要我一个电话,马上入股耐克你信不信?”   “信。”虞泽说:“但是不用,我想凭实力,让他们来找我。”   “那我就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了——今天晚上,我得到消息,耐克的设计师想要为你量身设计一双跑鞋。”   “真的?”虞泽停下脚步。   “真的不能再真。”唐娜勾着他的脖子,说:“他们希望你能穿着那双鞋子拍摄两个月后的新平面广告……”   唐娜和虞泽放了快一个月的假,堆积的工作都快成为小山,她是忙不过来了,干脆放权,给虞泽请了个经纪人。   这消息还是叫杨旭的经纪人几个小时前告诉她的。   “再过两天你就要开始忙了,新专辑、电视剧、演唱会、综艺……杨旭发了几个综艺的资料给我,最好的是国民综艺《游戏开始》,但我给你选了另一个不那么有名的……”唐娜顿了顿,说:“你不会生气?”   说实话,“不那么有名”是含蓄的说法,实际上,这档综艺都快开机了还毫无水花,给出的出场费也是几档综艺邀约中最低的。   但是钱这个东西没关系。   唐娜有钱啊!她可有钱了!   “是什么?”虞泽问。   唐娜说:“假想婚恋真人秀,一周就拍完啦,不会耽搁其他事的。”   虞泽倒是没想到会从唐娜嘴里出来的是假想婚恋真人秀,他还以为是更遭罪的一些综艺……   “你为什么想去拍这个?”他有些不解。   毕竟他抱着的这个,有着宁愿看□□藏雷也不愿去看俊男美女谈恋爱的清奇喜好。   “拍恋爱综艺,我们还能天天在一起呀!”她睁着清澈的双眼,不躲不避地说出心中所想:“拍其他综艺,我就不能跟着你了……”   虞泽看了她片刻,加快脚步抱着她回了别墅,他一路径直回了二楼他的卧室,途中一话不发。   唐娜有些不安了:“你不愿……”   话还没有说完,虞泽已经把她丢到床上,俯身堵住她的话语。   她刚想抗议她还没同意,他就强势挤入她的口中。   她感受到他身体里躁动的灵魂,他从前从没这样吻过她,他是一个温柔的人,他的吻也是克制温柔的,不像现在,炽热又激烈。   唐娜的心脏怦怦跳了起来,为这一刻强势的他。   这是他第一次不再只限于触碰嘴唇,唇舌纠缠间,唐娜觉得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好像有一个火种,在他的撩拨下,逐渐冒出红色火星,窜出红色火苗,他热吻她的唇舌、脸颊、颤抖的眼皮,心中的火苗则舔舐她的理智。   从他喉中传出的低哑喘息让她面红心跳,她一方面疑惑身体的反应,一方面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虞泽却停了下来。   他把头埋在离她颈窝只有咫尺之间的地方,她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子上,痒痒的,让她想动,又不舍得动。   “娜娜……”他低声呼唤她的名字。   她故作镇定,说:“怎么?”   “……我也想和你天天在一起。”他说。   过了一会,唐娜才将他的话和几分钟前她说的话联系起来。   “那就天天在一起。”她说。   虞泽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数秒后,目光下垂,落到她娇嫩的嘴唇上,他低头渐渐靠近。   唐娜闭上眼的时候,身体忽然传来一种微妙的感觉,她期待着接下来的吻,没有把这股微妙感放在心上。   门忽然被敲响了,门扉被人从外打开,虞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有话……”   唐娜睁开眼,是恼怒有人坏她好事。   虞泽睁开眼,是触电般跳下床的惊吓。   “……你怎么啦?”唐娜疑惑地看着反应过大的他。   虞泽想到刚刚遂意的吻,简直魂不附体。   婴儿肥的白嫩脸颊,雪青色的湿润大眼睛,熟悉又陌生的可爱,放在平时是很可爱……刚刚他差点亲上这张5岁的脸!这就不可爱了!   他虽然不做人了,但也不想做那种禽兽!   唐娜没等到虞泽的回答,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皱着眉说:“你怎……”   衣服从肩头滑下,她低头,看着身上忽然大了N号的成人女装。   唐娜:“……”   怪不得空气突然寂静。   虞霈哑口无言地看着床上的女童,心情复杂地转身就走:“……打扰了。”   “你站住!”虞泽说:“不是你想得那样!”   虞霈是在房间里听到不远处虞泽房间的关门声才走出来找他的,谁能想到,一开门就是如此少儿不宜的画面?   他前脚还在房间里反思自己过去做下的错事,越发觉得虞泽品行高洁,后脚就在虞泽的房间里见到他正要亲吻女童……   大哥的光辉形象霎时蒙上了阴影。   “我不急,你们继续。”虞霈往屋外走去:“我困了,明早再说……”   虞泽黑着脸,说:“你过不过来?”   虞霈转了个弯,撑着手杖走到屋子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   他看着床上试图拉起衣领遮住肩膀的金发女童,说:“你和柏蒂娜是同一人?”   唐娜刚要开口说话,虞泽大步走来,提起被子把她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是。”虞泽替她回答。   “你这么有钱,还收我爸四个亿的钻王?”虞霈说。   唐娜说:“你叫声嫂子听听,我给你十个亿。”   “嫂子。”   唐娜说:“冥币。”   “……你怎么这么无耻?”虞霈说。   “别夸我。”唐娜说:“我脸皮薄,经不起夸。倒是你,对着我这个样子也能叫出嫂子,看得出不是一般人。想赚钱,果然对自己要狠。”   虞霈:“……”   他人生第一次被人说得哑口无言。   虞霈放弃在她身上找点口头便宜,转头看向虞泽:“她怎么变回去了?这是你们的特殊癖好?”   “……你是不是皮痒?”虞泽脸色越来越黑。   虞霈却笑了出来。   没有小心翼翼的照顾和讨好,他们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什么不懂的时候。   “有什么我能帮的?”他说。   “没有。”唐娜说:“只能等它自己变回来。”   “你怎么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好?”虞霈问。   “还不是你哥哥!”唐娜说起这一点就愤怒:“他撕坏了我的书!他居然敢撕坏我的书,我的……”   虞泽怕她念上一晚,走上去捂住她愤慨的嘴,无奈地说:“我的错,别说了……”   “我来,是想问问妖血的事。”虞霈的话让虞泽松开了唐娜,唐娜也不再玩闹,认真看向虞霈。   “你想问什么?”唐娜问。   “池闻之为什么会留下激发妖血的方法?”虞霈看向虞泽:“你需要激发妖血吗?”   “不……”   “他需要。”唐娜打断虞泽的话,说:“有人想要对我不利,如果他以人类身份留在我身边,会很危险。”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虞泽说,他看向虞霈:“我不需要激发妖血,你需要。”   “我也不需要。”虞霈说。   “你不用考虑我,我说了,我可以保护自己。”虞泽说。   迎着虞泽的视线,虞霈笑了笑,说:“没考虑你,是我习惯了跛足,不跛不习惯。”   他看向唐娜:“我听说要换血,怎么换?” 第100章   “现在还不行,需要的六种材料没集齐。”唐娜说。   “你们准备好了就联系我吧,我随时都可以。”虞霈站了起来,说:“我回去了。”   虞泽的声音让他停下脚步。   虞泽说:“……你还准备搬出去吗?”   “……算了。”虞霈背对着虞泽,笑了笑,说:“我要是走了,爸就真的成了孤寡老人了。”   他挥了挥手,撑着手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虞霈走后,虞泽把唐娜抱了起来,放进浴室,说:“赶快洗澡睡觉。”   他们都寄希望于第二天一早醒来,唐娜就又变回柏蒂娜,但是事与愿违,虞泽第二天早上睁眼后,依然是那张婴儿肥的小脸。   她身子短,蜷缩着睡在他怀里,两只小脚丫刚好蹬在他肚子上。   虞泽看着她安详的睡颜,不由勾起嘴角。   他小心地从她身旁撤离,安静地穿衣洗漱,等唐娜一个翻身,迷迷糊糊发现身边没人时,太阳已经挂到了高高的上空。   她揉着眼睛起床,对虞泽的失踪也不以为意,根据她对虞泽的了解,多脚怪一定穿着他心爱的跑鞋运动去了。   她穿着虞泽少年时期的旧T恤起身,洗漱后下楼,发现虞霈坐在餐桌前,认真看着斜放的笔记本电脑,面前摆着一杯凉透的咖啡和几乎完好的粥。   他听见下楼的声音,朝唐娜看了一眼,说:“虞泽出去跑步了。”   一夜过去,除了眼睛稍微有些水肿以外,他看上去和平常已经了无区别。   “我知道。”唐娜在桌前坐下。   “萧姨,再端份早餐过来。”虞霈朝厨房里说道。   “来了,来了!是柏蒂娜起床……”蹲着餐盘出来的萧姨在看见唐娜时笑容石化,人也停在了原地。   “王室有事,柏蒂娜连夜回去了。”虞霈不慌不忙地说:“他们让虞泽帮忙照顾一下唐娜。”   “这样啊!”萧姨不疑有他,把餐盘里的海鲜粥和一杯清水都放到了唐娜面前:“你尝尝看萧姨做的海鲜粥味道怎么样?要是不合口味,阿姨再给你做其他的……对了,家里还有面包,你要吃面包吗?”   “我喝粥就好啦,谢谢阿姨。”唐娜拿起面前的勺子。   “哎哟,这孩子真可爱。”萧姨看着金发小女孩甜甜的笑容,不由露出姨母的微笑:“娜娜呀,你姐姐和虞泽在一起了,以后你要多来我们家玩,萧姨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话都说完了,她才想起坐在同张桌子上的虞霈,她只是个帮佣的外人,哪有资格说“我们家”呢?从前敢说这三个字的女人,哪一个呆满了半年?   她怕惹怒这几天格外阴沉的虞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悻悻地说:“好好吃吧,萧姨去厨房做事了。”   “我吃好了。”虞霈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起身拿起笔记本电脑,说:“我公司里还有事,萧姨你也没吃早饭,不如陪着娜娜一起吃饭吧。”   萧姨愣住,看向他几乎没动的粥:“可是你都没怎么吃啊,是萧姨做的粥不合你胃口吗?”   “粥挺好的,是我没什么胃口,什么都不想吃。”虞霈礼貌地笑了笑,把笔记本电脑放进他的公文包里,拿起餐桌边的手杖,拄着走向玄关。   在他开门之前,门先从外面打开了,跑步回来的虞泽提着一个袋子,看着正要出门的虞霈,说:“上班?”   “是啊,争取早点也给自己挣个矿回来。”虞霈玩笑道。   虞泽笑了笑,侧身让开。   虞霈离开后,虞泽提着口袋走进餐厅,萧姨已经把他的那份早餐端了出来:“小泽快来坐,阿姨做了你爱的海鲜粥!”   “我先换身衣服。”虞泽说完,又看向唐娜:“娜娜,你过来把衣服换上。”   唐娜放下刚吃了两口的海鲜粥,跳下椅子朝他跑去。   虞泽把袋子递给唐娜。   “你回家了?”唐娜看着里面的童装。   “回去拿衣服,顺便把车开来了。”虞泽说。   唐娜干脆和他一起上楼,虞泽跑步回来出了一身汗,直接去了卧室里面的浴室冲澡,唐娜在外面换上自己的衣服后,还从袋子最下面找到了她的标配——大白鹅挎包。   她眼睛一亮,立即抓出大白鹅挎包背到自己身上。   她跳到衣柜门后的穿衣镜前,上下打量着镜中的小女孩,片刻后,她捏了捏软绵绵的大白鹅,露出满意的神色。   虞泽用毛巾擦着湿发,从热气蒸腾的浴室中走出。   “真人秀是什么时候开机?”   “两周后。”唐娜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的大白鹅,阔别已久,她现在看大白鹅越看越可爱。   当然,时尚的完成度看脸,大白鹅能引领风骚,也是因为她的盛世美颜在起作用。   “你还来得及吗?”虞泽看着她缩水的身体。   “当然。”唐娜信心十足。   两人一同回到餐厅用完了萧姨精心准备的海鲜粥,新找的经纪人杨旭打来电话,说已经在天音唱片等他们了。   虞泽回归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录制新唱片,敲定演唱会日期,接着才是录制真人秀,《罪业》开机。   萧姨把两人送到门边,听说他们不回来吃午饭了,露出失望的神色,再三叮嘱虞泽多回家看看。   “其实虞先生和小霈都很想见到你。”萧姨说。   “……我知道。谢谢萧姨。”虞泽说。   两人走出别墅,虞泽今早开过来的纯黑色法拉利超跑就停在大门边,两人上车后,虞泽刚刚发动引擎,唐娜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袁梦”二字,顿了片刻才接起电话。   “……”她谨慎地等着对方先说话。   她昨天才跟袁梦通风报信,袁梦这就给她打电话,难道这么快就想通了?   “唐娜吗?”袁梦冷淡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来类管处一趟?”   唐娜还没开口,袁梦就接着说道:“我和赵处长都在类管处等你,有非常棘手的问题需要你帮忙。”   “什么问题?”唐娜皱眉。   “必须当面说。”袁梦说:“很重要,事关恶灵。”   “知道了。”   唐娜挂断电话,对虞泽说:“我不能陪你去天音唱片了,我要去类管处一趟。”   虞泽看她一眼,没有问为什么,直接打了方向盘,说:“我送你去。”   虞泽把唐娜送到类管处破烂的小楼楼下后,她拒绝了他送她上楼的提议。   金发的女童比他膝盖高不了多少,她挺着胸脯自豪地说:“你还不知道我吗?谁能欺负我?”   虞泽看着她肉嘟嘟的脸颊就想捏她,他把她抱了起来,顺势捏了捏她的脸颊,说:“我送你上楼。”   “受不了你,真是黏人的小爬虫。”唐娜嘴上这么说着,身体比谁都诚实地靠了过去。   熟悉的高度,熟悉的视角,唐娜靠在虞泽颈窝,闻着他身上香香的味道,美滋滋地想:长大了虽然可以亲亲,但是变小的时候有虫力车夫也不错!   过了几分钟,虞泽把她送到类管处大门口了,唐娜虽然还想和他继续呆下去,但也没忘记正事。   她和虞泽告别后,独自走进类管处。里面的人和妖从刚刚他们站在门口分别时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了。   唐娜环视周遭一遍,没找到她要找的人,正好一个熟面孔从走廊里走出,唐娜认出她是类管处的猴子妖怪,叫住他,问:“袁梦和赵爽颉呢?”   “你来了,正好,处长和副处长都在作战会议室呢,我带你去找他们。”猴子把手里的一沓资料塞给就近一人,说:“拿给政委。”   猴子带着唐娜走回他刚刚走出的走廊,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紧闭的门扉前轻轻敲了敲,接着开门带唐娜走入。   会议室里只有赵爽颉和袁梦两人,他们坐在长桌头的两边,不约而同都沉着一张脸,仿佛遇上了棘手的难题,桌上的投影仪正在运作,墙上一片唐娜看不懂的统计资料。   “处长,我把人带来了。”猴子说。   唐娜正跟着长桌往他们坐的那一头走去,听到赵爽颉不快的声音:“人都没看见,你带鬼进来了?!”   “狗东西!我在这儿呢!”唐娜气愤地踮起脚尖。   赵爽颉这才发现跟着长桌移动的金色发顶。   “……你怎么又变小了?”   “我乐意,你管不着。”唐娜气哼哼地走到袁梦身旁的空座椅前,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那只大白鹅,也跟着主人的动作一动一动。   赵爽颉看得咋舌,要不是他见过她用这副姿态碾杀恶灵,否则他怎么也不信就这么个幼童身躯,能够帮他们解决眼下火烧眉毛的难题。   “说吧,你是遇上什么问题了?”   “你看看这个。”赵爽颉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对着墙上的投影按了两下。   一张曲线图出现在墙上,那条红线一开始起起伏伏,大致都在一个范围内,到了中段的时候,就开始无预兆地直线攀升。   “这是什么?”唐娜问。   “最近半年高危级恶灵在全国范围内被捕捉到的活动频率。”袁梦开口说道:“短短两个月内,这个数值翻了37倍。”   赵爽颉说:“以前一个月出一例都算好的,上个月最高的一天,全国捕捉到37次高危级恶灵活动痕迹。”   唐娜问:“为什么?”   “目前我们没找到原因。”赵爽颉面色凝重:“但这绝对是不正常的……我们怀疑,有幕后黑手在蓄意制造恶灵。”   “制造恶灵?”唐娜皱眉:“你们有什么证据?”   “没有直接证据,只是个人推测。”赵爽颉又按了几下遥控器,调到另一张表格上:“上个月上京新观测到四个高危级恶灵的诞生波动,上个月上京因意外死亡的人里,也有四个人的尸体上有着遍布全身的恶灵印记。”   袁梦接着说道:“在玄学界,有一个已经失传的邪恶术法,可以用活人血肉,孕育强大恶灵。我们怀疑突然爆发的高危恶灵就和此有关。”   “和玄学界有关,你们不是该找池羚音吗?”唐娜问。   “我们当然已经联系了池羚音,她也会协助类管处对这次事件进行调查。但是因为恶灵突然激增,我们人手和武器不够,遇到突发事件时容易耽误先机。”袁梦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我们希望你能协助类管处抓捕这些突然爆发的恶灵。”   两人说完了话,都等着唐娜回答。   唐娜想了片刻。   抓恶灵当然不是件省力的活,恶灵也不可能只出现在上京,要是答应下来,免不了国内东奔西走。   但是同意的话,对她也有好处,魔法书缺乏运转的动力,她去收几个强大的恶灵关进魔法书里,也省的魔法书突然从她身上抽走魔力,让她突然变回小孩子。   算算时间,在开始真人秀之前正好有两周的空闲时间。   唐娜定了心,开口说道:“我可以协助你们,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赵爽颉刚要开口,袁梦打断他,说:“可以。”   “你都不听听她有什么条件?!”赵爽颉瞪大眼。   “你有什么她能看上的东西吗?”袁梦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怕的?”   “豹子胆我还是看得上的……”唐娜盯着赵爽颉,露出渴望的眼神。   “不可能!想都别想!”赵爽颉怒声说。   “那我就退让一步。”唐娜故作可惜地说:“我想做一剂药,需要四十八种珍惜材料,你们身为国家部门,应该有自己的原材料储藏吧?”   “你把你需要的原材料写下来,我去办。”袁梦说。   赵爽颉瞪着眼睛,看看唐娜,又看看袁梦:“这里到底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袁梦冷冷看他一眼,说:“主席做主。”   赵爽颉不敢说话:“……”算你狠。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给虞霈求cp了,醒醒,虞霈喜不喜欢张紫娴很明显,这cp只能be,拆不了。 第101章   收服恶灵对如今的唐娜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只是有些麻烦罢了。   还好虞泽录专辑的工作也不需要她陪在身边,利用这点时间去搜集激活妖血的六种珍惜材料也算得上是打发时间。   她答应下来的当晚,类管处就又捕捉到一个高危机恶灵诞生的波动。负责监测工作的是植物类妖怪,他们对空气中的能量波动最为敏感,袁梦一得到消息,立即穿梭到虞泽录新专的录音棚里,二话不说的拉着唐娜又钻进了镜子。   从前她以为袁梦的能力是在镜子和镜子中穿梭,现在她才知道,袁梦留了一手。   袁梦真正的能力不是在镜子中穿梭,而是在镜面中穿梭,这意味着她能在镜子中穿梭,也能在易拉罐拉扣中穿梭。   光论机动力,袁梦是唐娜见过的第一,只可惜镜妖不是战斗型妖怪,袁梦只能助攻,不能主攻,如果这能力到了她手里,唐娜有信心去光明教会杀他个七进七出,让教宗跪着叫爸爸。   唐娜这次就不是从镜子里出来的,她是从地上的小水泊里出来的。   凌晨的世纪广场上依然灯火辉煌,密集的路灯照得广场上明亮如昼。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聚在广场上抽烟说笑,没有发现远处服装商店屋檐下的阴影里多出两个人影。   唐娜看着就在广场中央徘徊,却谁都没有注意的超大型恶灵,说:“排队上还是挨个打?”   袁梦说:“我负责掩人耳目,你上。”   唐娜“嘁”了一声。   敢情体力活都落到了她身上。   唐娜把大白鹅甩到身后,抬头挺胸走了出去:“那你就看着吧,什么叫真正的秒杀。”   三分钟后,唐娜一脚踩爆了恶灵的脑袋,悬浮在空中的魔法书像是一台吸力巨大的吸尘器,将黑色的光点一一吸进书里。   四周都是白色的镜面,将战场和现实生生隔开。   袁梦从镜中走出,问:“这是做什么?”   唐娜说:“你可以当做我在做尸检。”   袁梦没有起疑,她皱起眉,问:“你有发现吗?”   “我大概知道恶灵制造的原理了。”唐娜伸手,魔法书静静落到了她手里。   袁梦走到她身旁,看着书页无人自动,哗哗地翻到中间一页后停下。那一页里印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是体型巨大的婴儿,小的是年轻女人,婴儿反而把女人搂在怀里,看着怪异又渗人。   “这是什么?”袁梦眉头越皱越紧。   “这就是我刚刚制服的恶灵。”唐娜说:“严格来说,是两个恶灵。”   “……什么意思?”   “婴儿体型的恶灵是主恶灵,女人是它身体的一部分。恶灵靠同类相食进化,这个恶灵却把它吸收进来的弱小恶灵给留了下来。”   “你是说,这两个恶灵之间关系匪浅?”袁梦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女人一定是婴儿的母亲或抚养者。”   唐娜合上魔法书,说:“你去查一天以内因为意外身亡新死的女人,有没有人曾经失去过孩子。”   袁梦神色严肃,立即拿出了手机。   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类管处传回了消息,和唐娜预想的一样,果然有一个符合条件的女人,类管处的赶去停灵处后,发现她的身上布满恶灵印记。   两天后,唐娜再收服一个恶灵,还是同样的情况,恶灵是连体的,一大一小,强大的那只没有吞噬弱小的那只,反而让它寄生在了自己身上。   类管处马上召开了临时紧急会议,这次类管处的江政委和池羚音都出席了。   因为池闻之的关系,现在唐娜看池羚音,有些心情复杂,老蝙蝠和糟老头子同流合污了,和老蝙蝠交好的池羚音知道吗?   在互相通报了各自的情报后,赵爽颉看向池羚音:“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邪法,玄学界已经失传多年,我也只是听说过。”池羚音放下手中资料,说:“恶灵自然晋级需要数十年甚至数百上千年的时候,有一种方法却能让它们快速晋级。”   “什么?”赵爽颉问。   “以这对母子为例。”池羚音翻到画有子母恶灵的那一页,拿起资料,说:“因病夭折的婴孩死后化身恶灵,某个别有用心的人或妖将婴孩恶灵寄生在母亲身上,婴孩恶灵日夜吸食母亲精力,污染母亲精神,母亲因为思念夭折的孩子,说不定比孩子期盼与它相见,日复一日下,母亲的生命逐渐枯竭,死后同样堕为恶灵,而孩子就可以吞噬掉母亲的灵体,作为晋级的养料。”   袁梦和赵爽颉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而池羚音脸上,更近似于悲悯。   池羚音轻声说:“……可悲,可怜。”   “吞噬掉这一个就可以晋级了吗?”赵爽颉问。   “大多数时候是的。”池羚音说:“恶灵是纯粹的‘恶’,它们吞噬一个生前羁绊最深的存在,比吞噬几十个没有关系的同类更容易晋级。”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确定下来了。”赵爽颉说:“这两个月以来的激增的高危机恶灵都是因为有人在背后蓄意制造恶灵……”   “是人或妖。”一直旁听没有说话的江政委脸色不善地打断了赵爽颉的话:“你说话要讲事实看依据,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你怎么能说是人的原因呢?”   “是是是……”赵爽颉懒得和他争辩,不耐烦地说。   接下来的会议主要是围绕在如何找出幕后之人和消灭恶灵,维持社会稳定左右的,唐娜没大注意听。   散会后,她叫住赵爽颉,问:“黎弘那里有消息了吗?”   赵爽颉说:“有线索,但每次去都扑了个空,那家伙精通玄学,障眼法层出不穷……”   唐娜的眼角余光瞥向袁梦,她神情平静地移开了眼,看来赵爽颉在黎弘这件事上没骗她。   赵爽颉为老蝙蝠服务,但是他知道自己服务的老蝙蝠,在为糟老头子服务吗?   唐娜说:“哦,原来你一无所获。”   赵爽颉怒了:“你说得轻松,下次我得到消息直接告诉你,你去追捕试试!”   唐娜翻了个白眼,扭头走了。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唐娜跟着袁梦辗转在全国各地收服作恶的恶灵。   说出去真是丢人,好好的血腥魔女,怎么就去主持正义了呢?   好在这样丢人的经历转眼就结束了,唐娜完成了她的兼职工作,类管处也把她需要的六种珍贵原材料送了过来。   要不是有国家机构这层关系,里面好些有价无市的东西,唐娜就是出个天价,也买不回来。   也就是她结束兼职的这一天,虞泽的工作室发布微博,定档虞泽的首场全国巡演时间和地点。   彼时赵健正在酒桌子上吹牛,说他手下的王牌艺人白亚霖再过不久就要在上体开演唱会,到时候人山人海,全场都是白亚霖的应援色,妥妥秒杀今年在上体开过演唱会的所有歌星。   他拍着胸脯说,铁定一分钱不花就能登上热搜第一。   话没说完,手机的最新推送就来了:   “@虞泽工作室宣布11月举行全国巡演,第一站已定,上京体育馆!”   虞泽这冤家!怎么他也选在了上体?!   难道是存心和白亚霖打擂台?   根据赵健对虞泽的了解,他觉得不大可能,那就只能是“上体不错就上体吧,什么?白亚霖10月也在这里开演唱会?嗯……那又怎么样?”   更可恶了!压根就没把他们亚霖放在眼里!   白亚霖的演唱会和虞泽以外的任何人排在一起他都不虚,可偏偏是虞泽!那个现在红得发紫的虞泽!   赵健找了个借口从酒桌上溜了,立即打电话给白亚霖通风报信。   “……挨着就挨着,我唱我的,关他什么事?”白亚霖不耐烦地说。   赵健刚要开口,白亚霖直接挂了他电话。   嗬——脾气越来越大了!也不看看当初是谁把他从十八线小歌手捧起来的!赵健在心里骂骂咧咧。   不行!怎么说也不能输了!   赵健咬咬牙,决定立马着手联系水军,不管如何,都要在演唱会当天把场子坐满,连一个空位都不能有!   两天后,万众瞩目的《婚后的一亿个可能》开机了。   这档假想婚恋综艺一开始毫无水花,直到节目组公布嘉宾名单,别的小明星CP不用看了,单就其中一对名字“虞泽;柏蒂娜·埃文斯”,足以引爆收视狂潮。   官宣微博下,有一条黑粉的留言成为热评:   “这是公费恋爱吧?!”   官博回复:   “这是带资入组。”   官博诙谐的回复成为这条官宣微博下的最热评论,网友们纷纷用友善的口吻打趣这清奇的“带资入组”。   像这样公开带资入组还能获得群众喜欢的,公主和驸马是头一份。 第102章   在开机前一个小时,唐娜还在烦恼是不是赶不上这次综艺拍摄的时候,她的身体重新变回柏蒂娜。   唐娜恋恋不舍地放下大白鹅挎包,在衣柜里犹豫地东挑西选起来。   虞泽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敲门都敲了四次,第五次,他终于忍不住,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门里的唐娜还穿着睡裙,一件外衣都没穿。   虞泽眼皮一跳,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说:“快点,只剩五十分钟了,我们迟到了。”   “不会迟到的。”唐娜很自信。   “这个时间外面堵车。”虞泽说。   “我说不会迟到就不会迟到。”唐娜依然在满柜子五颜六色的漂亮衣服前犹豫。   她适合穿张扬的亮色,这个浅显的道理还是她发现虞泽给她买的衣服几乎都是亮色后发现的。   在了解她的这条道路上,虞泽永远领先她自己一步。   虞泽看不过去,拉开她,扫视了一眼衣柜里的衣服,迅速就搭配出了一套青春秀美的春装扔到床上:“赶快换上。”   唐娜自己对时尚无感,倒是很信赖虞泽的眼光,毕竟他们都是热爱大白鹅时尚的人。   虞泽把房间让给她后,她换上了虞泽挑选的那套衣服,雪纺上衣和浅蓝色的牛仔长裤,简单又挑不出错,只可惜没有大白鹅点缀,不甚亮眼。   唐娜最后摸了把衣柜里寂寞的大白鹅,走出了卧室。   虞泽这人不喜欢别人迟到,也不喜欢自己迟到,出道这么多年,即使爆红的时候,也没有因不可抗因素之外的原因而迟到过。   他拉着行李箱站在玄关看了好几次时间,终于等到唐娜出来。   “东西都带好了吗?”虞泽问。   唐娜摸了摸兜里的手机,说:“带好了。”   她走到玄关,发现她的小白鞋已经从鞋柜里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台阶下了。   虞泽已经帮她省了三秒钟时间,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脚塞进去。   唐娜一边穿鞋,一边想,她就是喜欢虞泽的这种态度,从不为没有意义的事抱怨,那只是浪费时间,比起用三秒钟责怪她做事拖拉,不如用三秒钟帮血腥魔女把鞋拿出来。   唐娜穿好鞋,飞扑向虞泽:“你背我。”   虞泽不知道她又是想到哪一出了,无奈地拉下她扒拉到脖子的手:“娜娜,快迟到了。”   “不会迟到的,你背我,我就让你不迟到。”唐娜肯定地说。   虞泽拗不过她,只能在她面前蹲下,唐娜兴奋地趴了上去,虞泽刚刚起身还没走两步,唐娜就在他身上伸手伸脚,一刻也停不住地折腾起来。   “别乱动。”虞泽生怕她掉下去,把她的两条腿圈得紧紧的。   “我开心嘛。”唐娜说。   遇到这样的回答,虞泽只能退让。   毕竟他总是希望她开心的。   等到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她不乱动了,乖乖趴在虞泽身上,脑袋熟练地枕在虞泽肩上:“鉴于你这么听话,伟大的血腥魔女要送一个礼物给你。”   “什么礼物?”虞泽问。   唐娜用手把他的眼睛蒙了起来,同时用脚尖戳了下电梯按板上的1楼。   “听我指挥!”   几秒后,门开了,唐娜依然蒙着他的眼睛不松手:   “直走!”   “左拐!直走,一二一!”   “直走,直走——推门!”   一阵暖洋洋的春风吹来,以为身在地下停车场的虞泽这才惊觉他们来到室外。   “到底是什……”   唐娜把手松开,虞泽终于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虞泽猜测礼物是一颗糖,一朵花,万万没想到——是停在广场空地上的一架纯黑色直升机,年轻的飞行员坐在驾驶席里,抬起戴着皮手套的右手对他敬了个礼。   上京另一头的后海别墅区里,所有嘉宾和工作人员已经在中心花园各就各位,两对此前互不熟悉的明星CP站在摄像机环绕的中央,带着笑容说着闲谈。   他们都很识趣地避过了唯一一对还没到场的嘉宾。   柏蒂娜不仅是工作伙伴,还算工作上司,谁也不想妄议上司而提前从节目中下车。   唯一在议论他们二人的是节目的导演和副导演:   “虞泽和柏蒂娜怎么还没来?”   “还有五分钟到开机时间,要不催催?”   “算了吧,谁敢催,你吗?”   “呃嗯嗯嗯……”   “反正这节目都被柏蒂娜买下来了,烧的也不是我们的钱,管他呢……”   “真想看到那辆全球限量的法拉利超跑啊。”副导演是个跑车迷,他一脸期待。   副导演话音未落,天空中就传来机翼搅动气流的轰鸣声。   在说话的和没在说话的,陆续朝空中望去。   一架纯黑色的酷炫直升机朝着这里直线飞来。   “谁家的直升机?真酷。”副导演眯眼看着高空中的直升机,感慨一句。   周围观看的人也纷纷露出艳羡表情。   “不知道,也许是这里的某个富翁的吧。”导演耸耸肩,看着眼前连绵的青山绿水和别墅群:“这里可是上京最贵的富人区之一。”   他们原本的拍摄场地在M公寓,柏蒂娜得知后,轻描淡写地说:“那里太潮湿了,我不喜欢。”   导演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在进行单纯的抱怨,一天后,他就接到柏蒂娜电话:“我看后海那一片的别墅还不错。”   投资人说后海不错,他能反驳吗?导演马上就去查了后海那一片别墅的租赁价格,然后……   “非常抱歉,我去查了后海位置的别墅租赁价格,即便是最便宜的周租,对我们的经费来说也有些……”   “租不起?”柏蒂娜说:“那就买下来吧。”   于是,节目组原定的拍摄场地就由三环的M公寓变到了后海寸土寸金的独栋别墅里。   “这直升机,一起一降烧的都是钱啊……”副导演说。   “有钱人在乎这点小钱?”   导演不屑一顾,想起因为“潮湿”二字就一掷千金的柏蒂娜公主。   土豪的世界,他们这种平凡人是理解不了的。   两人议论着这架从天上路过的直升机,渐渐发现了不对。   这飞机,怎么没飞过,反而越飞越低,越飞越低……最后在几十米外的花园空地里降落了呢?   直升机翼绞打空气的巨大声音伴随着强烈气流呼啸而来,中心花园里的几十号人都不解地看着这辆神秘的纯黑色直升机。   “这也太张扬了。”站在摄影机中心,等着开机的其中一名男偶像酸溜溜地对自己的CP说:“下来的一定是个秃顶土豪,中年男人最爱这种排场。”   被他CUE的女偶像叫裴薇薇,颜好条顺气质佳,奈何就是不火,她没看身边和她说话的同伴,也没看直升机,没有焦点的目光不知在看什么,低头咳了咳,面色苍白。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男偶像默默往一旁挪了挪。   “没有。”裴薇薇低声说:“有点累。”   “那你回家休息啊,你是我的搭档,一会上了节目你还是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让我怎么办?”叫闫震的男偶像说:“我来参加这个综艺,不是为了因为无聊被剪掉的!”   “开机后我会打起精神的,你不用担心。”裴薇薇冷冷说道。   副导演望着这辆纯黑色的直升机,脑子里忽然想起那辆让他心心念念的纯黑色超跑,他灵光一现,忽然高声叫了起来:“快拍直升机!快点!”   虽然不明所以,但摄影师们都条件反射地动了起来。   “你认识?”导演皱眉,一脸疑惑。   副导演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直升机的机舱门就打开了,除开嘉宾们的担当摄像外,其余摄像师的镜头一齐对准了打开的机舱。   一身黑的虞泽神色冷淡,大步走下飞机后,转身从机舱里牵下有着耀眼金发的柏蒂娜。   金发的少女抬头看见目瞪口呆的一群人,笑着朝众人挥手,姿态自然自信,仿佛进行友好访问的某位领导人——实际上,她确实是整个节目组的领导。   导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差一分钟到约定的时间。   三对CP里,唯有虞泽和柏蒂娜这一对是牵着手过来的,等他们走到面前后,按照节目流程,要先进行一个简短的采访,地点就在阳光明媚的中心花园里。   轮到虞泽和柏蒂娜这一队时,负责提问的是导演,面对给自己发工资的投资人,导演一脸笑容,还特意关照:“不想回答的问题直接跳过就可以了,后期会剪辑掉的。”   柏蒂娜微笑着点了点头。   少女金发紫眼,宛如漫画中走出的公主,周围远远围观的其他人都不禁看呆了,就连之前吐槽直升机的男偶像闫震也不由自主盯着柏蒂娜看个不停。   导演在心里感叹,不愧是王室出身,真有贵族气质。   温柔大方的柏蒂娜和俊逸冷酷的虞泽站在一起,配得不能再配了,完全就是一张以公主骑士为主题的养眼画报!   采访一开始,导演就问了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关于直升机的问题:   “我们都以为你们会坐车来的,没想到是直升机。”   “因为快迟到了。”金发的少女笑道:“坐直升机快点。”   “直升机是谁的?”   “我的。”金发少女说。   导演想,果然是这样。   少女笑眯眯地接着说道:“这一架比较便宜,偶尔用用,虞泽的还在空客公司里,下个月交货。”   “……我能问问,有多便宜吗?”导演试探道。   无数围观群众支起耳朵,想要听听究竟有多便宜。   金发少女用早上喝了杯牛奶的语气,不以为意地说:“也就1020万美元吧。”   也就……1020……万美元?   众人:“……”   真·壕无人性。 第103章   拍完采访后,三对CP互相问候了一下,然后各自搬进了别墅。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他们原本都在一栋别墅里拍摄,名下有矿的投资人一听就说:“那我买的另外两栋别墅做什么?”   节目组这才知道,人家一买就买了三别墅。   虞泽提着两个行李箱走进宽敞的别墅,唐娜哼着歌尾随其后,负责他们两人的摄像师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跟拍着两人。   唐娜买的这三栋别墅都是新装修不久,风格偏向简洁北欧风,看着空空荡荡又别有一番设计感,装修也以黑白灰色为主。虞泽进屋后的目标很明确,一手提着一个行李箱就上了二楼,唐娜则一眼看到客厅茶几上的一封信函。   她跑了过去,在沙发上坐下后,拿起信函拆开,拿出里面的一张硬纸。   把行李箱在卧室放好的虞泽走了下来,看见她手中的东西,问:“是什么?”   唐娜把卡片递给他,虞泽接过一看,任务卡上写着:   “今天是新婚第一天,请夫妇各自写下【理想中的婚后完美一天是什么样的】,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你们有义务无条件和对方共同达成‘完美一天’。”   信封里还有两张空白的纸片,唐娜拿了一张给虞泽,又从桌上的笔筒里拿出两支笔来,分了一只出去后,她拿着笔苦恼地望着纸片:“写什么呢?”   “怎么想怎么写。”虞泽已经写了起来。   唐娜想要偷看,虞泽已经把纸片遮了起来。   “哼!”她翻了个白眼,拔掉笔帽奋笔疾书起来。   反正是他说怎么想怎么写的,别后悔!   唐娜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她很少写字,写的很丑,但是以“外国人”的标准来衡量,人们说不定还会惊叹一句:“写得不错啊!”   一旦遇到她不想听懂的话和这种时候,她的外国人身份就非常好用了。   一句“泥说神莫?窝听不懂?”就可以让世界清静。   唐娜写完后,虞泽还在写,唐娜瞥了一眼,黑色的字已经写满大半张纸。   唐娜:……有点不安。   于是,她抓过刚放下的笔,继续写了起来。   虞泽放下笔,看到唐娜还在奋笔疾书,不知为何,他也有些不安。   虞泽:……她又想搞事?   虞泽提起笔,在已经写好的基础上进行增补。   跟拍的两个摄影师忍笑互相看了一眼,明明是充满粉色泡泡的幻想一天,为什么被这两人搞得像是风声鹤唳的接触战?   又过了几分钟,两人终于一同放下笔。   唐娜捂着她的卡片,看着虞泽:“你写了什么?”   虞泽也很谨慎,看着她:“……你写了什么?”   “你先公开。”   “你先。”   “你为什么不先公开?”唐娜说:“你是不是心虚?”   “那你呢?你是心虚吗?”虞泽说。   唐娜盯着虞泽手中迟迟不愿公开的‘完美一天’,越发觉得他心里有鬼。   殊不知,虞泽也是这么看她。   在紧张的接触战后,虞泽说:“……我们一人公布一条?”   唐娜接受了这个提议。   “咳……”虞泽看着手中的卡片:“谁先来?”   唐娜瞪着眼睛,一副“那还用说?”的表情看着他。   好吧。   虞泽开口了:“……完美的一天。”他念完后看向唐娜,等着她接话。   小样!   唐娜也跟着说:“完美的一天。”   两个摄影师:“……”又不是‘受难的一天’,至于吗?   虞泽没骗到唐娜,只能继续念道:“一,不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生气、不骂人、不打人。”   唐娜在桌子底下掐住他的大腿顺时针扭了一把,笑容满面地说:“你真会开玩笑,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我对你那么好,早上才送了你一个小飞机呢!”   两个摄影师:……小飞机?   唐娜抖了抖手里的卡片,笑眯眯地看了虞泽一眼,照着念道:“一,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用‘达令’来称呼我。”她睨了虞泽一眼:“达令,记住了吗?”   虞泽一脸嫌弃:“说不出口。”   唐娜笑眯眯地说“努力就能说出口,我相信你哦。”   在桌子底下,她又逆时针转了一圈,虞泽一下抓住她的手。   “达令……”她吃惊地看着虞泽:“你想做什么?”   他能说自己想做什么?   虞泽用手指分开她的五指,扯了扯嘴角,说:“……我想牵着你。”   “那你早说嘛。”唐娜满意这个回答,她绽开笑颜,顺势扣住他的左手:“我也想牵着你。”   虞泽希望她听到后面依然能笑得出来,他万万想不到,同一时刻,唐娜也是这个想法。   “二,为了健康,早上六点起床,和我一起去晨跑。”   和虞泽预料的一样,唐娜的笑容果然粉碎了。   “……几点?”   “……六点。”   “去做什么?”唐娜忍住想掏掏耳朵的冲动,从身到心都强烈拒绝听到的话语。   “……晨跑。”   唐娜:你怕是失心疯了。   既然要伤害,当然要互相伤害。   她忍住杀气,笑眯眯地念出自己卡片上的内容:“二,早餐吃油炸食物。”   “做梦。”虞泽黑下脸。   “我要吃油条、油炸果子和炸麻球!”唐娜兴高采烈。   “做梦。”健康传道士虞泽再次反驳。   唐娜哼了一声:“谁理你。”   “三——”虞泽想在镜头前盘她那张小恶魔的脸,他忍住了,咬牙继续念道:“一起去登山。”   “三,”唐娜说:“躺在沙发上一起吃薯片可乐看电视。”   “四——”虞泽满脸黑线,盯着唐娜:“……骑自行车。”   “……爬了山还要我骑自行车?你是不是想害死我继承我的千亿遗产?”唐娜瞪大眼。   虞泽黑着脸说:“大清早的吃了油炸食品还要躺在沙发上吃薯片,不用我害你,我也快继承你的千亿遗产了。”   唐娜的腮帮鼓成气球,气愤地瞪着他。   虞泽心虚,说:“……那就改成散步吧。”   比起骑自行车,散步已经好了不少,唐娜不情不愿地接受。   “四——”她念着自己写的东西:“一起看日落。”   “……日落有什么看的?”钢铁直虫勇敢地迎上送命题,说:“不是每天都在看吗?”   唐娜抬起头,雪青色的眼眸里渐渐闪起水光。   虞泽说:“……看,必须看,想看多久看多久。”   唐娜这才收起泪光。   “五,一起做晚饭。”虞泽说。   “五,一起吃烤肉。”唐娜说。   虞泽皱眉:“你一天摄入的热量……”   唐娜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还差了点,加瓶可乐吗?”虞泽说。   “加!”唐娜猛地点头。   两人念完自己的“完美一天”后,又约定明天是“唐娜的完美一天”,后天是“虞泽的完美一天”,敲定细节后,他们像是打了一场恶战,疲惫充斥身体,唐娜想着后天的晨跑、爬山、散步,心如死灰,虞泽想着明天的油条、薯片、烤肉,面色如土。   两人都无精打采。   两个摄影师:“……”所以一开始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正好太阳已经下山,摄影师递来外卖餐单,虞泽接过一看……就没两样是健康食品。   唐娜一眼看破他心中所想,抢过他手里的餐单扫了一眼,掏出手机打给商家:“两碗炸酱面!浇头加倍!”   虞泽:“……”   他决定今晚的运动量也加倍。   点的外卖四十分钟后姗姗来迟,两人取出炸酱面的外卖盒子,在餐桌前相对而坐,唐娜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挑面,一不小心就溅了几滴酱汁在白色的雪纺上衣上。   唐娜:“……”   她偷偷瞄了虞泽一眼,驼背收肩,想要把衣服上的脏点给藏起来。   “我看到了。”虞泽头也不抬地说。   唐娜:“呵呵……”   不洗衣服的人总是没底气。   “一会把脏衣服扔到洗衣机去。”虞泽伸手端过唐娜面前的炸酱面,动作干脆利落地挑起了面,他挑得又高又稳,等炸酱面回到唐娜面前时,上面的酱汁已经均匀地裹上了每一根面条。   唐娜崇拜地看着他。   “咳……快吃。”虞泽别开视线。   吃完饭后,轮到收拾行李这个问题,虞泽当然不会期望唐娜能把行李都收拾好,他最先收拾的就是她的行李箱,他的负责摄影师就在一旁拍他勤勤恳恳地把她的衣服从箱子里拿出,理顺了再挂进衣柜,而衣服的主人,坐在楼下的沙发上,优哉游哉地看电视。   好在变大后唐娜不再需要真丝床品,也给虞泽省了不少时间。   他收拾完唐娜的房间,终于才轮到他自己的房间。   他收东西的时候,听到门外一阵上楼梯的声音,看腻电视剧的唐娜跑上楼,二话不说就扑上了他的床。   “……你的床在隔壁。”虞泽说。   节目组的初衷是假想夫妻,又不是真的恋人,当然不会安排两个艺人晚上睡在一起,不说观众能不能接受,他们各自的粉丝第一个说“不”。   到了唐娜这里,她却理直气壮地在床上滚了滚,说:“我们一直都睡一起啊。”   这话两人私底下说说没问题,唐娜当着摄影师和未来的许多观众面说,虞泽感觉脸上开始发烧。   他说:“那不一样。”   唐娜翻了个面,趴在床上,双手撑腮,认真地看着他:“你不喜欢和我睡在一起吗?”   不等虞泽回答,她就又在床上滚了一圈,这回仰面朝天,金色的瀑布从床上一倾而下,她望着头上的吊顶,像是自言自语:“好奇怪呀,每天晚上抱着我不撒手的是谁呢?”   虞泽:“……”   他的血压,他的心跳,他的体温——   虞泽陷入三高状态。 第104章   入夜后,虞泽在跑步机上挥洒了两个小时的汗水后,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走出了别墅自带的健身房。   负责跟拍他的摄影师一直拍到他从浴室擦着头发走出才离开别墅。   虞泽走进卧室前,以为唐娜睡了,开门后,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   穿着粉色条纹家居服的唐娜和她的跟拍摄影师对坐在地上,中间摆着一副大富翁飞行棋,唐娜听见开门声,头也不抬,操控着棋子走到最后一步,说:“你破产了!”   摄影师:“……”第八次破产,还是想哭。   虞泽走进卧室,问:“哪儿来的飞行棋?”   唐娜说:“衣柜里找到的。”   摄影师扛着机器,从地上爬起,小声和两人告别后,也离开了别墅。接下来到明天早上的这段时间里,拍摄就由别墅里的摄影机来完成。   所有人都走了以后,虞泽和唐娜也睡到了床上,唐娜一钻进被子,就熟练地蹭到了虞泽身边,她摸着虞泽的手臂和胸口,感叹地说:“好烫。”   “……刚运动过。”虞泽说。   他在被子里一下抓住她想往他肚子摸去的手。   “嘿嘿。”唐娜顺势在他手心里扣了两下:“睡觉。”   虞泽:……他怎么睡得着?   虞泽关掉电灯,黑暗一下子笼罩了卧室,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变得静谧又安详。   仅仅过了几分钟。   唐娜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她察觉到了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   像是恶灵,又没有恶灵那么强烈的恶意,唐娜只在那一瞬间捕捉到扩散在空气中的异常波动,一瞬过后,空气平静安宁,仿佛之前只是她神经过敏的错觉。   她将注意力都集中到对能量的感知上,却再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真的是她的错觉?   唐娜睁着眼睛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捕捉到新的异常波动,她这才放下心来,枕着虞泽的手臂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唐娜睁开眼的时候,虞泽又已经不在了。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门去,站在木头的栏杆前,对着空荡荡的楼下喊:“达令……”   没人回应。   刚刚起床,她的声音还是软绵绵的,尾音带一点沙哑。   她加大音量,抓着围栏喊道:“达令!”   正在厨房里把豆浆从袋子里倒出来的虞泽,因为突然冒出的绕梁魔音,手里的豆浆都洒了不少。   他从一旁扯过两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走到厨房门口,说:“我在厨房。”   每天早上唐娜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虞泽”,在他们自己住的公寓里还好,她出门就能看见厨房或者别的地方的他,在这栋宽阔过头的别墅里,她就只能用声音来确认他的存在了。   唐娜找到虞泽,心满意足地回了卧室。   二十分钟后,洗漱完毕的唐娜坐在餐桌前,桌上已经摆着两人份的早餐了。   今天是“唐娜的完美一天”,早餐是油条、油炸果子和炸麻球,就连空气中都飘着一股油炸食品的香味,唐娜望着胀鼓鼓的油条已经蠢蠢欲动,虞泽还没吃已经一脸嫌弃。   刚刚在厨房里把油条之类的东西从塑料袋里夹出来时闻的那股味道,已经让他感觉胃胀了,如果可以,他宁愿不吃早饭。   ……可惜没有如果,今天是“唐娜的完美一天”。   “啊——”唐娜用筷子夹起一个麻球,朝他嘴边递来。   虞泽动作僵硬地咬了一口,刚想离开,唐娜就将整个麻球都塞进了他的嘴里。   “要多吃一点哦……”唐娜笑眯眯地看着他:“达~令~”   虞泽机械地咀嚼着口里的麻球,忽然想起一个不相关的杂谈——金发紫眼,是魔族公主的标配啊。   看到虞泽吃麻球了,唐娜也开开心心地吃起麻球,在平时的餐桌上,像麻球这样的油炸食品是下等公民中的下等公民,压根没有资格走上餐桌,现在好不容易能正大光明吃不那么健康的食物了,唐娜就像一个被解禁了电子游戏机的少年,一不留神就吃过了头。   唐娜每吃一个,就要求虞泽也吃一个,最后的结果是她吃撑了,虞泽没吃撑……虽然没吃撑,但也快腻歪吐了。   虞泽上一次吃油条和麻团,大概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那还是上学路上,虞霈看见路边的小摊,心血来潮买来两人分吃的。那时候虞泽就口味清淡,虞霈虽然什么都吃,但吃得讲究,那根油条,最后两人都只吃了几口就扔给了路边的流浪狗。   吃完早餐,虞泽把碗筷收进厨房,他还在心算这顿早餐摄入了多少克脂肪,唐娜就已经在呼喊他了。   今天是“唐娜的完美一天”,熬过油炸地狱后,还有膨化食品地狱……   “你想吃辣椒味的薯片还是番茄味的薯片?”唐娜正在节目组送来的一大桌子膨化食品里为难地挑选。   虞泽:“……”有0卡的薯片吗?   虞泽是不计较自己摄入多少热量的人,但他是计较自己摄入多少脂肪的人。   当他抱着一包番茄味薯片,躺在贵妃椅上充当人形抱枕的时候,他想了想晚上的烤肉……   虞泽:……要吐了。   “你的脸色好苍白,你怎么了?”靠着他躺在沙发椅上的唐娜问道。   “……闷。”虞泽定定地看着她,试图用苍白的脸色激起她的同情心:“晚上我可能吃不下烤肉了……”   “闷?那你该吹吹风。”   虞泽眼睛亮了起来:“我们出去走……”   他的“走”字还没出口,唐娜已经撅起嘴巴:“呼——呼——”   虞泽:“……”   是他错了,他一开始就错了,魔族公主怎么会有同情心呢?是他这只小爬虫想得太多了。   “好了!”她露出笑颜:“不闷了吧?你一定能吃得下烤肉了!”   “娜……”   “达令——”唐娜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纠正道。   “……达……”   唐娜期待地看着他。   “达……令,别太过分了,你好好想想,还有明天……”虞泽说。   “……”唐娜笑不出来了。   “晚上吃沙拉,明天早上的晨跑就少跑一会。”虞泽说。   唐娜原本还有些心动,听到最后那几个字,笑了:“可以啊,晚上的烤肉你也可以少吃两块,明天我也就少跑一会。”   两人四目相对,互不相让。   “哼。”唐娜抓起袋子里的一把薯片,强行塞进虞泽嘴巴。   谈判破裂。   “明天……你别后悔……”虞泽含糊不清地说着。   唐娜气得蹬了他一脚。   两个摄影师:“……”所以说,何必要互相伤害呢?   “唐娜的完美一天”,基本上都在吃,到了看日落的时候,原本对日落毫无兴趣的虞泽比提出计划的唐娜本人还要兴奋十倍。   因为,终于可以出门放风了。   在沙发上躺了一天,虞泽感觉早上吃的油条和麻球依然没有消化,更别提中午吃的炸鸡了,虞泽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在跑步机上挥洒汗水六小时。   平常穿鞋要穿五分钟的他,这一次居然只穿了十秒,唐娜还没穿好鞋,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门走出去了。   相遇都已经一年多了,这还是头一回虞泽先穿好鞋等她。   唐娜走出门后,问虞泽:“你知道去哪儿看日落吗?”   “节目组说中心花园可以看。”虞泽说。   唐娜也不知道更好的地方,乖乖地跟着虞泽去了中心花园。   此时时间临近下午六点,夕阳已经将天边染得橘红,两人踩着余晖来到中心花园,虞泽看着四周,感叹道:“要是在这里骑自行车……”   唐娜马上说:“想都别想。”   两人找了一条干净的长椅坐下,唐娜把头靠在虞泽肩上,目光遥望着远处毗邻地平线的红日。   两个摄影师隔着一端距离,分别拍着这一对璧人,虽说娱乐圈最不缺俊男美女,但虞泽和柏蒂娜两人的容貌也太出色了,出色到只要他们站在一起,其他人就再也入不了镜头——   这简直就是神仙CP!   摄影师看着神情专注的金发少女,心想,柏蒂娜一定很喜欢夕阳吧,否则也不会这么直勾勾地……   “你看,太阳像不像咸蛋黄。”唐娜看着天边的夕阳,说。   虞泽也看着夕阳,片刻后,说:“……是挺像的。”   摄影师:……这对神仙CP,不能开口说话。   “我饿了。”唐娜摸了摸肚子。   “……”虞泽假装没听见,此时他只想和这条长椅长在一起。   “我饿了。”唐娜抱住他的手臂撒娇:“达~令~”   虞泽感觉快起鸡皮疙瘩了。   他说:“我们出门还没有五分钟……”   “我们出门做什么的?”唐娜问。   “看落日。”   “那是什么?”唐娜指着天边刚刚沉到地平线的太阳。   “……落日。”   唐娜爽快地起身,拍了拍屁股:“回家啦,达令!”   唐娜拖着虞泽回家的时候,别墅里忽然出现的制作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他们原本正在给唐娜准备晚上的烤肉大餐,看见他们突然归家,都愣住了:“你们不是去看日落了吗?”   “看完了呀!”唐娜说:“看个日落需要多久?”   她说得太理直气壮,工作人员们无言以对,摆好烤盘和菜品后纷纷安静离去。   烤肉这门技术活还是交给了虞泽,虞泽把色泽诱人的极品肥牛卷给放进烤盘,用夹子慢慢铺开了,他一口气铺了三条,又夹了一些其他的菜品进去,肥牛的油脂在烤盘上滋滋作响,没过一会,空气中就飘起了馋人的肉香。   唐娜目不转睛地盯着肥牛卷慢慢变色,口水都吞了几次。   虞泽用剪刀剪断肥牛片后,唐娜一口气夹起三块肥牛肉,蘸了蘸烧烤酱,又夹了大量青椒和大蒜,一起包进了生菜里。   虞泽看着她粗犷的吃法,不知道她究竟哪里来那么好的胃口,一天都在吃,也没运动,为什么到了晚上还是能够胃口不减。   唐娜包好烤肉后,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   虞泽:有种不好的预感。   “达令!”唐娜笑着,把拳头那么大的生菜包肉递了过来。   虞泽想起里面多到把肉都盖没了的青椒和蒜片,脸都跟着青了,他说:“……你别冲动,想想明天。”   “今日之事今日毕,明日之事明日说……来嘛达令!”唐娜玩心大起,干脆起身朝虞泽走去,她今天势要让他吃下这“爱的烤肉”!   虞泽也起身躲避,唐娜穷追不舍。   两人居然为了一块烤肉打闹了起来,跟拍的两个摄影师如今都疲于吃惊了。   “别走!你一定要吃了它!”唐娜抓住虞泽,跳着想把烤肉往他嘴边送。   “肉糊了……别闹,烤盘上的肉要糊了……”虞泽昂着下巴拼命躲避,生怕那杀伤力惊人的生菜包肉进了他的嘴。   无论他怎么躲闪,唐娜就像挂在他身上的挂件一样,摆脱不开。   几分钟后,唐娜依然没有放弃,在她再一次踮着脚尖把烤肉递来时,虞泽伸手夺走了她手里的烤肉。   “你居然……”   虞泽把她推在墙上,一个低头就堵住了她又要开始喋喋不休的嘴。   在一个短暂而激烈的亲吻后,虞泽慢慢离开了她。   “还闹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娜,黝黑的眼眸沉静如夜。   唐娜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闹就来吃饭。”虞泽走向餐桌。   唐娜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她赶忙追去,心中懊悔不已。   她怎么就被硬生生吻失神了呢?看来还是平日里的训练不够,今晚一定要加强训练。   盖着被子,亲,狠狠亲! 第105章   夜里拉灯后,蓄谋已久的唐娜抓着被子一把盖过两人头顶。   黑黝黝的被子下,她噘着嘴唇凭感觉朝虞泽撞去。   “哎哟。”她叫了一声。   虞泽在被子底下低声笑了起来。   唐娜捂着被他下巴撞痛的鼻子,说:“你还敢笑!”   “不笑了……傻瓜。”   唐娜刚想对后面那个称呼表达反抗,一个轻柔的吻准确落在她的嘴唇上。   他身上的气息干净凛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玉兰花香,他的唇是这样,吻也是这样,让她总觉得,怎么亲都亲不够。   “在我以前,你亲过人吗?”唐娜的手爬上他的脖子。   “……我妈?”   “不算。”唐娜说:“以后你也只能亲我一个人。”   谁也不能知道,他让人沉醉的味道。   虞泽靠了过来,再次亲了亲她的嘴唇:“好。”   唐娜这次没让他离开。   她勾着他的脖子不许他离开,像一只好奇的猫咪,一寸都不放过,仔细地亲吻着他的嘴唇,末了,还恶作剧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   虞泽忍不住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唐娜在被子里发出清脆的笑声,好像这是一场十分有趣的游戏。   在她发笑的时候,虞泽主动攻了过来,唐娜向后退,退路却被抵在她后背的手阻断,只能被动地承受虞泽的索取。   被窝里的玉兰香气似乎更浓了。   从第一次亲吻时的小青涩起,吻得次数越多,虞泽越熟练老成,唐娜提升耐性的速度赶不上虞泽进步的速度,总是一不小心就被吻得七荤八素。   真是气死人,明明都是一起练习的,怎么就她不进步?!   不知过了多久,唐娜有些喘不过气了,虞泽终于离开她的嘴唇,小小的空间里,又昏又暗,唯有彼此的眼睛亮着明亮的光彩。   唐娜心跳如擂,她伸手摸向虞泽胸口,感受着他同样加速的心跳。   “你身上好烫。”她小声说。   虞泽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哑声说:“……睡吧。”   “你还睡得着吗?”唐娜问。   虞泽用“你说呢”的目光注视着她。   唐娜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虞泽无奈地伸手盖住她的眼睫,低声说:“睡吧。”   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又一次捕捉到了和昨晚如出一辙的异常波动。   这回唐娜提前有了准备,感知得更加详细,她发现这股异常波动本质上和恶灵现身引起的动静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恶灵的气息充满恶意,强烈而具有侵略性,她这两晚感受到的异常波动却像是装在一个装满水的密封玻璃箱里,恶灵气息微弱模糊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唐娜记下异常波动的来源方向,决定第二天借外出的机会去实地考察一下。   第二天一早,唐娜还在睡梦中,就被人摇醒了。   “娜娜……娜娜……”   有个扰人清梦的声音不知疲倦地,像讨人厌的蚊子那样在她耳边飞来飞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唐娜的起床气脱口而出:“我……”   “杀你全家”还没说出,一只大手就堵住了她的嘴。   唐娜睁开眼,茫然地眨了眨。   “起床洗漱。”虞泽说。   等她眼神恢复焦点后,他才把手从那张差点引发激烈争议的嘴上拿开。   唐娜从拉着窗纱的窗户里往外看去,外面连天都没有亮,她问:“几点了?”   “六点。”虞泽说。   “再睡会。”唐娜翻过身,下一秒就被人翻了回来。   “快起来,今天是我的完美一天,你要和我一起去晨跑。”   “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你的五分钟是五小时。”虞泽皱眉,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坐起来就好了,一瞬间的事,你在磨蹭什么?”   唐娜闭眼装死。   虞泽拉着她的手腕,宛如在拉一个软绵绵的洋娃娃,不管他怎么说,她就不动,他把她扶着坐起来了,手一松开,人又倒下去了。   虞泽束手无策地看着她,半晌后,双手从她身下穿过,把她抱了起来直接走向浴室。   虞泽把她在洗脸台前放了下来,下一秒,她就靠向了他的身体,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他身上。   “快睁眼,洗脸漱口了。”虞泽再次催促。   “你叫谁?”闭着眼睛的洋娃娃说道。   “娜娜。”   “娜娜是谁?我不认识……”   “……达令。”虞泽忍气吞声地说:“睁眼洗漱。”   “你这是在命令我吗?”她皱眉。   “请你睁眼洗漱,好吗?”   “最重要的两个字怎么消失了?”   “……达令。”虞泽忍下狠狠盘她的冲动,说:“请你睁眼洗漱,好吗?”   “不好。”她说完,忍不住先笑了出来:“嘻嘻。”   ……嘻嘻?虞泽黑着脸,决定让她啊啊。   唐娜正愉快地欺负虞泽,忽然感觉有一个凉凉的东西抹在了她的人中上,一股极其强烈的薄荷味顺着她的鼻腔一直往脑门冲,让她瞬间就清醒了。   “啊啊!”   唐娜跳了起来,睁眼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一大块牙膏粘在她的鼻子下,罪魁祸首就来自洗脸台上放着的一管超强薄荷味牙膏。   伟大的血腥魔女怎么能容忍别人欺负她?   她转过身就踩着虞泽的拖鞋,踮着脚尖把脸上的牙膏给抹到了虞泽干干净净的脸上。   虞泽本来可以拦着她,但是她用脸来拱他的样子太可爱,不知不觉他抓着她的手就没了力度,回过神来,她成了一只小花猫,他的下巴和嘴唇上也到处都是牙膏。   大清早的,太激烈了,幸好浴室里没有摄像头。   等她发泄完后,虞泽重新洗了脸,说:“我下去准备早餐了,你快点下来。”   唐娜拿起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说:“知道啦!”   虞泽摸了摸她的头,把浴室让出,走了出去。   洗漱完后,唐娜下楼坐到餐桌前,虞泽从厨房端出一杯牛奶和一个鸡蛋放到唐娜面前。   “只有这些?”唐娜问。   “一会要跑步,不适合吃太多。”虞泽说:“中午给你煎牛排。 ”   听到有煎牛排,唐娜接受了虞泽的安排。   两人吃完简单的早餐后,走到玄关穿鞋。唐娜都穿完了,虞泽连第一只鞋都没穿好。她叹了口气。   正好跟拍两人的摄影师来了,唐娜请他们进屋,拉着跟拍虞泽的那人说:“拍他穿鞋,仔细拍。”   摄影师的机器立马对准虞泽穿鞋的手。   “你们猜他穿鞋要穿多久?”唐娜说。   摄影师:“……三十秒?”   唐娜摇了摇手指,说:“天真。”   五分钟后,唐娜终于和穿好鞋的虞泽走出别墅。   “来吧,先慢慢跑起来。”虞泽小跑起来,回头对唐娜说。   唐娜起得太早,半死不活得跟在后面,不愿加速。   虞泽跑回来,牵起唐娜的手重新往前小跑。   两人跑了一会,很快来到昨天看日落的中心花园。   唐娜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别墅问道:“那是谁住的?”   虞泽看了过去,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反倒是跟拍的摄影师很快回答:“是闫震和裴薇薇住的别墅。”   摄影师:大佬,那是你的房子,你都不记得了?   唐娜大概有个印象,知道这两人是参加综艺的嘉宾,但她之前没有关注过两人,现在摄影师提起他们的名字,唐娜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热身结束了,开始跑吧。”虞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这才只是热身?她已经把一年份的运动都做完了好吗?   唐娜说:“我速度慢,我们绕着这个广场各跑各的。”   虞泽觉得她的提议可行,又有些犹豫,想了想,说:“你不能偷跑。”   “当然不会了!”唐娜斩钉截铁地说:“我怎么是那种人呢?!”   虞泽:你就是那种人。   怀着对小魔女的怀疑,虞泽慢慢地往前跑了,跑了没多远,他就回过头来看唐娜有没有逃跑。   唐娜状似认真地跑着,时速是1迈。   ……算了,在动就行。虞泽觉得不能对她要求过高。   他转过头,加速往前跑去。   唐娜见到他专心跑步,开始慢走,一旦虞泽转头,她就立即做出累死累活的小跑样。   那接不上气的模样,就连身边的摄影师也不得不承认:   ……逼真。   虞泽跑了第一圈回来,看着唐娜:“……你是不是偷懒没跑?”   唐娜说:“错觉,不信你问他。”   唐娜指着身旁的摄影师。   “你当我傻?”虞泽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子,说:“不跑也可以,但你不能停下。”   “……哦。”唐娜不情不愿地答应。   虞泽又往前跑去。   虞泽跑完五圈的时候,唐娜刚走完一圈,她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在花园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不是答应虞泽不停下吗?”摄影师小声问了一句。   唐娜瘫在椅子上,呼吸急促,十分疲惫地挥了挥手,说:“不怕、怕……看我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刚参加了马拉松下来。   虞泽跑第六圈回来的时候,朝唐娜走了过来:“你怎么停下了?”他皱眉说。   黑发的青年身材颀长,穿着快干的短袖T恤和黑色运动裤,六圈下来脸不红气不喘,和他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瘫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的唐娜。   “我脚崴了。”唐娜哭丧着脸说。   “怎么崴了?”虞泽立马在她面前蹲下:“哪只脚?”   唐娜说:“右脚。”   虞泽小心翼翼地提起她的右脚裤脚,查看她“受伤”的脚腕:“崴得厉害吗?”   “有点疼。”唐娜说。   虞泽皱着眉,盯着她雪白的脚腕看了一会,抬头看着她:“……你没骗我吧?”   “我怎么会骗你呢?”金发少女湿润的雪青色眼睛定定地看着虞泽,眼神楚楚可怜。   不仅虞泽,就连虞泽的摄影师也露出担心的表情。   跟拍唐娜的摄影师不得不再次感叹:……逼真。   “……我先背你回去吧。”虞泽毫不含糊,转身在她面前蹲下。   唐娜诡计得逞,兴高采烈地趴了上去。   虞泽背着唐娜站了起来,说:“回去以后我给你冰敷一下,如果下午没有好转我们就去医院。”   “……那我们还去爬山吗?”唐娜问。   “不去了。”   唐娜背着虞泽,脸上快笑出花来。   她强忍笑意,用可怜巴巴的语气对虞泽说:“你的完美一天要怎么办呢?”   “傻瓜……”虞泽平静地说:“和你在一起,哪一天不是完美一天?”   唐娜呆住。   摄影师及时将焦点对准唐娜,少女雪白的面颊和耳廓宛如朝霞飞升,转眼就变得红彤彤的。   她把半张脸都埋在虞泽肩后,开始后悔用受伤欺骗他。   她小声说:“那我……我买一座山送你吧,你什么时候想登都可以。”想了想,她接着说:“你喜欢火山还是雪山?有的山上有温泉,有的山上有溶洞,你喜欢哪一种?”   就像在问“你喜欢肯德基还是麦当劳?”   身旁两个摄影师的手都抖了。 第106章   虞泽还没说话,面向着中心花园的一栋别墅里,有两个俊男美女走了出来,他们一看见唐娜虞泽就露出了笑容。   “早上好啊!”年轻男人热情地朝他们挥了挥手,拉着身旁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   他们就是唐娜刚刚问过的人,闫震和裴薇薇。   裴薇薇手里提着几个口袋,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真是太巧了,我们正准备去你们家呢!”闫震看了虞泽背上的唐娜一眼:“柏蒂娜怎么了?对了,柏蒂娜认识我吗?我叫闫震,这边是我的‘妻子’裴薇薇。”   唐娜笑了笑:“你们好,我的脚崴了。”   “真的吗?严不严重?我有车,要不我送你去医院?”闫震殷勤地说。   “不用,我有飞机。”唐娜微笑着拒绝掉妖艳贱货的邀请。   闫震尴尬地笑了两声。   “你们不是要去我们家吗?一起走吧。”虞泽说。   四人回到别墅后,虞泽把唐娜在沙发上小心坐下,说:“你等会,我去找点冰块。”   虞泽去厨房取冰后,闫震自觉在唐娜身旁不远处的沙发上落座,说:“我爸爸是骨科医生,我也学过一点,要不你让我看看?万一伤到骨头还是尽早去医院比较好。”   裴薇薇在另一条沙发上落座。   “我觉得没那么严重。”唐娜冷淡地说,她转头看向裴薇薇,问:“吃薯片吗?”   昨天节目组提供的零食还有大堆都放在电视柜下。   “不用了,谢谢。”裴薇薇苦笑:“我好多年没吃薯片了。”   女明星啊,就是惨。唐娜撇了撇嘴。   “我给新邻居们都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希望你们能喜欢。”裴薇薇从她提的其中一个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唐娜意想不到的东西,一个手工的大白鹅挎包!   比她旧的大白鹅精致多了!一看就是用心制作了的!   “我也不知道送别的什么才好,我看《小祖宗》的时候,发现唐娜似乎很喜欢这种玩偶包,我会一点缝纫,所以做了这个包。”裴薇薇把大白鹅递给唐娜:“希望她能喜欢。”   “喜欢!”唐娜抓着从速写画风进化成精细CG的大白鹅挎包,兴奋地跳了起来:“她肯定喜欢!”   闫震呆呆地看着唐娜的脚,裴薇薇吃惊地看着她,目光同样聚焦她的脚。   唐娜太过兴奋,没有注意到他们欲言又止的目光,正当她爱不释手地看着大白鹅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喜欢什么?”   虞泽用毛巾包着冰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一出厨房,他就看到站在地面上的唐娜。   唐娜刚想显摆她收到的礼物,看到虞泽定格到她右脚的目光。   最怕空气突然寂静。   片刻后,唐娜一屁股坐回沙发:“哎哟,脚好疼……”   虞泽:“呵呵。”   唐娜:“嘿嘿……”   虞泽想用手中的冰块给她充满鬼主意的脑袋降降温。   他把毛巾包着的冰块放回厨房,再次走了出来。   “休息够了就走吧,该登山了。”   “啊?还去?”唐娜哀嚎。   “快点起来。”虞泽朝她伸出手。   唐娜哭丧着脸起身,走到虞泽面前,一脚踩在他的一只脱鞋上,树袋熊抱树那样抱了上去:“我讨厌你……”   虞泽神色平静,带着人形树袋熊走向玄关:“你平时锻炼太少了,有机会的时候就要多动动。”   “我们……”唐娜刚想说“魔法师”,回味过来,省掉了这三个字:“都这样!”   身体不虚弱,脸色不苍白,身上有肌肉的,那还叫魔法师吗?   虞泽看了她一眼,在玄关停下,说:“下来穿鞋。”   唐娜叫耍赖不成,只得接受了登山的结果。她恹恹地踩到地上,忽然朝愣在客厅里的两人喊道:“我们要去登山,你们要去吗?”   “去!当然去!”闫震第一个响应,裴薇薇似乎没什么兴趣,但闫震答应了,她也只得默认。   唐娜邀请他们,不是因为喜欢他们,而是想调查一下那股接连两天出现,让她在意的异常波动。   虞泽看了她一眼,随了她的意。   “我们要不要叫上威廉和吴婷?”裴薇薇说。   唐娜还没婉拒,闫震立马说道:“别打扰人家小夫妻过二人世界了,我昨天还听说他们今天要到山下去玩呢。”   裴薇薇想问他是从哪儿听说的,顿了顿,没有开口。   虽说闫震是自作主张,但正好唐娜和他一样不希望再有人加入,她顺坡下驴,说:“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万一过会出太阳了,那就热死了。”   “对对,趁现在天气凉爽,赶紧走吧。”闫震讨好地看着唐娜。   他那亮晶晶的眼神,就像在说:“富婆,看我!”   唐娜不以为意地扬了扬嘴角,和终于穿好鞋的虞泽走了出去。   趁摄影师还没跟出来,虞泽问:“他们有什么问题?”   “不去登山我就告诉你。”唐娜说。   虞泽叹了口气,说:“登山而已,有那么难吗?”   “难。”唐娜抱住虞泽,可怜兮兮地仰头看他。   虞泽无奈,说:“能走多远走多远,走不动我背你。”   唐娜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虞泽揉了揉她的头顶,说:“真的。”   裴薇薇和闫震一出门就看见的是这副场景。   闫震:嫉妒羡慕恨,日剧一百零八咚他都精通,求金主妈妈垂怜。   裴薇薇看着两人,心里不由有些羡慕,她想起心里的那个人,敢柔和的神色又黯然了。   两人出来后,人齐了,四人一齐走出别墅区,顺着广阔平坦的大路往山上爬去。   说起来,这已经算是非常友善的登山了,天上风和日丽,地上大路开阔平坦,最多也就是时不时出现的青石阶梯……   “怎么这么多阶梯?!”唐娜和闫震一起叫道。   论虚弱无力的体格,唐娜和闫震不分上下,不过爬了两段石阶,他们两人就齐齐叫起苦来。   唐娜还好,可以挂在虞泽身上省一部分力,闫震不敢挂在裴薇薇身上,他的偶像包袱还不能丢,女友粉也不能丢,至少不能为裴薇薇丢……他小心看了眼金发的少女,要是能抱上这个金小人就好了,若为金钱故,万物皆可抛。   “已经走了不少了,加油。”虞泽对唐娜说。   “我陪你一起登山了,你开心吗?”唐娜一边爬,一边气喘吁吁地问。   “开心。”   “这样吧,你看中哪座山,告诉我,我买下来送你……我们在山上修一条路,你爬山,我、我在旁边用电动滑板车跟、跟着你……”   闫震在一旁听得酸得要飞升了,他听说送包的送房子的,第一次听说有人把山头当礼物来送的。   “喝水吗?我这里有矿泉水。”闫震连忙把手里的水递了过来。   闫震:山头就不奢望了,送他个山屁股也行啊。   唐娜累得不行,懒得和他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闫震失落地收回手,又把水递给一旁的裴薇薇:“喝吗?”   裴薇薇为了避免他尴尬,接过来喝了两口。   虞泽看着唐娜气喘吁吁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停了下来,说:“还走得动吗?”   “走、走不动……”唐娜非常诚实:“我、我想躺在地上睡了……”   虞泽估摸着她今天已经走了不少路了,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说:“来吧,我背你。”   闫震和裴薇薇都吃惊地看着他,闫震说:“你背着她还能爬山?”   虞泽不以为意:“她不重。”   “最起码也有九十斤吧——你打算背着九十斤登山?”闫震的目光在虞泽的腰和双腿上徘徊。   “还好吧。”虞泽已经背着唐娜继续往上走了。   闫震留在原地,震惊地看着虞泽的背影,果然,没两把刷子是当不了金主的心头肉的。论体力,他还真赢不了这个狼人。   “走啊,愣着干什么?”裴薇薇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他。   “来了来了。”闫震忙跟了上去。   虞泽背着唐娜,一走就是一个小时,再回头时,身后只剩下裴薇薇在跟,闫震已不见踪影。两个扛着沉重机器的摄影师也遥遥落后了,吃力地跟在他们身后。   对比起来,虞泽的体力真是出类拔萃。   看见两人回头,裴薇薇说:“闫震在半山腰停下了,说坐着等我们回去。”   虞泽停下来等她,问:“你还能走吗?”   “没事,你不用等我……我慢慢走。”裴薇薇说,她虽然面色苍白,一脸虚汗,但还是努力跟着两人脚步。   虞泽等她跟上来了后,才继续往上爬去。   唐娜趴在虞泽背上跟她搭话:“你脸色不怎么好,最近没休息好吗?”   裴薇薇愣了愣,眼神下意识移开了:“……可能是吧,我有点认床,夜里睡不安稳。”   唐娜看了她半晌,裴薇薇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她刚想道歉来息事宁人,唐娜就取下了手腕上的一条手链。   “这条手链是我请高人开过光的,送给你了,它会让你睡个好觉的。”她说。   裴薇薇看着手链,一时不敢接。   如果她没看错,这是LV今年的新款,拿LV的手链去开光,这位公主也是特立独行。虽说对对方来说不值一提,但对她一个十八线女星来说,这礼太重了。   然而没等她婉拒,金发少女就将手链塞到了她手里。   她不以为意地说:“你也送我见面礼啦,这是我的见面礼。”   再推拒就伤和气了,裴薇薇只得收下。   作者有话要说:  虞泽的体力这么好,以后洞房的时候…… 第107章   爬到山顶后,三人欣赏了一会在云雾间升起的朝日,在太阳完全升起前下山了。   因为完成了登山的愿望,虞泽下山的路走得十分轻快,即使是在他背了一个人的情况下,也比没有负荷的裴薇薇走得要快。   三人下到半山腰,马上就看见了坐在石凳上百无聊赖等人的闫震,他身旁还放着一把嫩黄色的迎春花枝条。   闫震看见虞泽三人,兴奋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举着迎春花朝他们挥舞。   “你去哪儿摘的?”裴薇薇问。   “你们一直不下来,我就在附近转了一圈,看着开得好看,顺手摘了两支送给你们。”闫震说。   裴薇薇和唐娜接过闫震递来的迎春花。   迎春花开得娇嫩,唐娜好奇地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香传进她的鼻子。   “大哥,你坐着休息一会吧?”闫震说。   过了一会,虞泽才反应过来他在叫自己。   “大哥?”他哭笑不得。   闫震看面相,年纪应该和他相差不多,怎么突然就叫起大哥来了呢?   “是啊,大哥!”闫震喊得响亮:“大哥请坐!”   虞泽万万想不到,他已经用优秀的体力征服了闫震,让这位初出茅庐的男偶像心服口服做小。   闫震虽然名字像个硬汉,但长得很俊,想得也很美,他打着小算盘,正宫能有一座山头,他怎么也该有个山屁股吧?   他麻溜地让出身后的石凳,殷勤地说:“大哥,这是我刚坐过,干净得很。”   “你要休息会吗?”虞泽转头问裴薇薇。   “我都可以,你要是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再走吧。”裴薇薇说。   “那就直接往回走吧。”虞泽看了眼手上的时间,说:“回去正好赶上吃饭时间。”   “大哥牛掰!”闫震冲他比起大拇指。   裴薇薇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闫震。另一个当事人唐娜没发现对方想给她做小,只觉得他像是洗澡时脑袋进了水,神神经经的。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回到了别墅区里。   闫震还想跟到唐娜的别墅里去,被裴薇薇拉走,两人离开后,唐娜松了一口气,她还没忘记虞泽答应今天中午给她煎牛排,再来两个人的话,她的牛排哪够分?   一回别墅,唐娜就兴奋地说:“我们什么时候去买牛排?”   “昨晚工作人员去买烤肉的时候,我就拜托他们买好了。”虞泽说。   唐娜像个跟屁虫,虞泽去冲澡,她就守在浴室门口,虞泽进了厨房,她就跟着进了厨房,两个摄影师为了拍虞泽下厨的场景,也进了厨房,宽敞的厨房因为容纳了四个人,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虞泽在水龙头下洗手后,打开冰箱,唐娜发现了两块昨天还没有的鲜牛排,虞泽把它们用支架撑着,没有任何保护放在冷藏室里。   “为什么不裹保鲜膜?”唐娜问。   “用支架的好处在于空气可以在牛排周围循环,烤出的味道更浓烈,牛排肉质也能更松软。”虞泽小心取出牛排,神色专注:“好的牛肉没有异味,用过冰箱后用半颗柠檬或者一块橙子皮就能除味。”   摄影师给了牛排一个特写,大概有半个大拇指那么厚,脂肪的纹路像雪花一样清晰又均匀,色泽鲜艳粉红,光用眼睛,都能看出这是一块顶级牛排。   再把镜头对准虞泽,穿着黑色T恤的虞泽操作手法熟练干脆,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样子。他的肤色在一身黑衣下显得更加冷白,再加上他冷淡的表情,看似不食烟火,冷酷无情,实际却是照顾人的一把好手。   虞泽的担当摄影师在心中感叹,怪不得世界上最有钱的公主会看中虞泽,谁能抵御这样的反差魅力呢?   唐娜还是第一次观看虞泽做菜,她好奇地看着牛肉上一些亮晶晶的东西,问:“你在牛排上洒了什么?”   “盐之花,一种海盐。”虞泽说。   唐娜听不懂,只觉得虞泽很专业,她已经吃了不少次虞泽做的牛排,但还是第一次观看这个过程,她觉得新鲜又有趣。   虞泽取出牛排后,没有下一步动作,转而说:“你出去看电视吧,我煎好了叫你。”   “为什么?”她向前一步,从后抱住他的背,说:“我就要在这里看你。”   少女撒娇的声音甜甜腻腻,让人酥到骨头,虞泽的担当摄影师刚刚还在想谁能抵御虞泽的魅力,下一秒就开始感叹,怪不得虞泽能心甘情愿为柏蒂娜鞍前马后,这两人,果真是神仙CP,天造地设的一对。   换了别人,谁也HOLD不住。   “还要等一会。”虞泽说。   “等什么?”   虞泽拉下她的手,转身看着她,身体半靠在柜台前,说:“牛排刚拿出来,室温下放一段时间能减少温差,有助于在煎的过程中中心和边缘温度一致。在这个时间里,我可以做别的准备,比如——土豆泥。”   “我爱土豆泥!”唐娜兴奋地抱住他。   虞泽嘴角露出笑意,他在唐娜背上拍了拍,说:“出去等吧,这里无聊。”   “那我出去啦?”唐娜松开他。   “……少看脑残电视剧。”虞泽说。   唐娜装作没听到,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她的《带球跑》播到几集了?   当天晚上九点,万众期待的《婚后的一亿个可能》在上京卫视开播了,一个小时后,“虞泽”、“柏蒂娜”、“婚后的一亿个可能”各种组合毫无意外地花样登上了热搜,凡是关注娱乐的人的微博首页,十条微博里必定有一条在讨论《婚后的一亿个可能》。   爱奇艺紧随其后也开始了网络首播。   明明是低流量的周三,在上京卫视的收视爆了以后,爱奇艺的流量也呈现了一个爆炸的直线上升趋势。   许多已经在卫视看过一遍的观众为了配合弹幕食用,再一次点开了爱奇艺独家播放的《婚后的一亿个可能》。   除了真正的观众,还有一种想要借机搞事的人在看,赵健就是这种人。   赵健点开微博刷了几遍,首页全是《婚亿》的相关,显然,这部一开始连投资人都找不到的扑街综艺爆了,他看得气愤不已,不就是有个公主参演吗?有什么稀奇的?   一个个的,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样!他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引爆收视率的把戏!   怀着有机会就搞事的心情,赵健趁睡前的时间,点开了这档最新的热门综艺。   他不知道这个真人秀有没有剧本,但就算有剧本,剧本也不会精细到一字一句,这样就给了他搞事的机会,赵健从一开始就打起了全部精神,想要从中找到什么可以利用的只言片语,给如今春风得意的虞泽一点不痛快。   节目开始了,一开始就是所有人都到齐了,眼看着就要到开拍时间,柏蒂娜和虞泽没到。   傍上有矿的公主就是不一样,从不迟到的虞泽也开始迟到了,赵健阴暗地想。   要不就是为了节目效果,这一套把戏他都玩腻了。   让他猜猜,之后肯定是虞泽开着那辆拉风的法拉利限量超跑闪亮登场,柏蒂娜再轻描淡写地说:“便宜货罢了。”   赵健冷笑着等待自己的猜想变成现实,却没料到,他猜中了结尾,没猜中开头。   当造型简洁流畅,钢琴烤漆一般光滑的纯黑色直升机慢慢靠近,最后降落在不远处的花园空地时,所有弹幕都沸腾了:   “窝草!”   “不会吧??”   “啊啊啊啊啊”   赵健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曾经带的艺人和世界第一有钱的公主一起走下飞机。   毛病啊!他们居然开飞机上班!赵健从没见过开飞机上班的娱乐圈人士,因为买得起飞机的大明星都早就不上班了!   这就像是一个开宾利的富豪开车带着他那一篮子韭菜去菜场卖菜一般。   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怎么了?!   一条弹幕飘过:“空客H145,最低配置960万美元,估计里面有改装,可惜没拍直升机内部。”   960万美元?!赵建算了一下他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挣这么多钱,感觉要窒息了。   就像是特意在他窒息的喉管上踩一脚似的,他听到采访里的柏蒂娜说:   “这一架比较便宜,偶尔用用,虞泽的还在空客公司里,下个月交货。”   “也就1020万美元吧。”   也就1020万美元?!   这还是便宜的,送虞泽的更贵?!   事到如今,赵建也顾不得去找虞泽或柏蒂娜话里能加工出争议的地方了,他抓着自己的胸口,后悔没在开综艺之前该准备一粒速效救心丸。   飞快闪过的弹幕多得几乎看不见画面:   “壕无人性。”   “我酸了。”   “有钱人的快乐我想象不到。”   “程序怎么样?是一起酸,还是挨个酸?”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姐妹,这个柠檬分你一半。”   “这还只是一个开头,我能从柠檬味的海洋中活着游上岸吗?”   “我的心跳得好快,难道这就是爱情?”   赵健也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但是他肯定这不是爱情。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该把虞泽转手卖出去!   现在他肠子都悔青了,只能守着一个永远都是虞泽手下败将的艺人拣虞泽不要的资源吃,如果他那时候能再多点耐心,说不定现在坐在直升机里上下班的就是他了!   想想那架“也就1020万美元”的直升机,再想想他现在拿来代步的宝马7,落差太大,赵健在椅子上喘不过气,觉得自己当真需要一颗速效救心丸了。 第108章   《婚亿》第一集 的网络版播出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为了爱奇艺首页的热门,无论是播放量还是弹幕数都节节攀升,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已经不再新鲜的假想夫妻综艺会火遍全国。   微博热搜里,虞泽和柏蒂娜的名字换着花样出现,全网都在讨论这对特殊的情侣:   “怎么回事,这么甜都不先打个预防针吗?我有高血糖,已经不行了。”   “甜到长蛀牙。”   “不该在敷面膜的时候看这个节目,笑到我脸裂。”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浪漫综艺搞成谍战片的,后期也太秀了,别家都是‘完美的一天’,只有驸马公主的字幕是‘受难的一天’。”   “虞泽和柏蒂娜能在一起真是个奇迹,一个只想在家躺吃,一个只想出门运动。”   “虞泽叫唐娜是娜娜,叫柏蒂娜也是娜娜,难道是他嫌麻烦所以统一了?如果是别人这么做我还会感到奇怪,是虞泽的话……一点都不奇怪,感觉他就是个怕麻烦的直男。”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虞泽吃瘪的样子,公主真不是个一般人。”   “一般人能有铍矿吗?”   “公主驸马比隔壁两家好看多了,可能是因为是真情侣放得开,那两家还在互相认识的阶段,公主已经开始撩虞泽一起睡觉了。”   “虞泽每晚睡觉抱着公主不撒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虞泽!黑脸算什么本事?有种你撩回去!”   “虞泽居然还给柏蒂娜洗衣服!估计家里的家务事也都是虞泽在做,呜呜呜,我真的哭辽……”   “妈妈呀,我居然看到虞泽脸红了……那个千年冰山虞泽啊!”   “看完第一集 ,虞泽还有活的女友粉吗?”   “神仙CP,一时竟不知道羡慕谁才好。”   在微博CP榜里,虞泽和柏蒂娜的CP一瞬飞跃六位,成为了新的榜首,无数新入坑的CP粉挥舞大旗,誓要把这对CP磕到天荒地老。   在网友们的讨论如火如荼时,《婚亿》的第三天拍摄也结束了。两个摄影师都离开后,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剩下唐娜和虞泽两人,安静得像是一个独立世界。   唐娜正坐在床边,看虞泽编着手中的迎春花枝条,他神色淡然,纤长的手指不慌不忙地在枝条和花朵间翻动,迎春花枝条逐渐变了模样,不一会,一个小小的花冠就诞生了。   嫩黄色的迎春花开在绿色的枝条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仿佛花仙子的冠冕。   虞泽把花冠小心戴上唐娜头顶。   唐娜少见地露出些羞涩的神色,她轻轻摆弄了一下头上的花冠,期待地看着虞泽,说:“……好看吗?”   她坐在纯白色的床边,穿的睡衣也是纯白无暇的蕾丝长裙,一头金子般灿烂的金发铺洒在她纤瘦的肩头,神情是天真而期盼的。   虞泽低声说:“好看。”   她兴奋地走到全身镜前,不断变化角度看着镜中的自己,看够了以后,她转身朝床边的虞泽扑去。   虞泽没有防备,猝不及防被她扑倒在床。   嫩黄色的迎春花花冠落到柔软轻薄的雪白被子上,两片花瓣落了下来。   “谢谢。”她说。   虞泽一愣,认识以来,他从没在她嘴里听到过这个词语。   他慢慢收紧了放在她背上的手臂,说:“……应该的。”   唐娜眨了眨眼,忍住快要洇出眼眶的眼泪。   图灵公爵的小女儿在六岁那年被魔女救走,生死不知。   十年后,新的血腥魔女出现,传闻中她有着图灵家族特有的金发紫眼,图灵家族因此在皇朝中备受指责,势力大跌。   不知为何,他们一直没有驳斥民间越演越烈的传闻。   也许是不屑吧。   年轻的血腥魔女在十六岁那年终于和图灵家族的人打了一个照面,那是他们和金发紫眼的血腥魔女的第一次照面,也是最后一次。   她中了尼贝尔的奸计,被数十个红衣主教和圣骑士围攻,在逃亡路上狼狈躲进了图灵城堡。   她只想暂时躲躲,吃几瓶药回复一下再离开,没想到却撞见不知为何还没睡的图灵公爵。   和她记忆里相比,他老了,白发苍苍,曾经英俊的脸上爬满皱纹,一股忧愁爬在他皱起的眉间,深得仿佛不曾松开过。   他们在月夜下相遇,他依旧穿着华服,手握权柄,而她的面颊和金发都染着自己的鲜血。   多么狼狈。   多么可怜。   她曾是图灵家族的明珠,后来珠子落到地上,被人狠狠碾进泥土。   光明教会的走狗就在城堡附近徘徊,她已经听见斥候不耐烦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只要他张嘴发出一声叫喊,敌人们马上就会蜂拥而至。   她没有把握再次突围。   她握紧双拳,面对摆在的选择题,杀,还是不杀?   他曾沉默地看着尼贝尔把她送上火刑架,也曾把她放于膝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读书。   他给她起名为花□□字,因为他相信她是一个会令百花绽放的孩子。   他是一个强大的公爵,是一个成功的族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是她血脉相连的父亲。   在漫长到仿佛时间凝滞的寂静里,他们隔着一条长廊默默对视着,繁杂富丽的浅金色窗纱在夜风下微微晃动,一轮发红的血月高高挂在夜空,她看不清他眼中的到底是月光,还是泪光。   他嘴唇动了动,她浑身魔力蓄势待发,如同一张拉到满弓的弓箭,就在她即将动手的那一瞬间,他的话低弱地溢出干瘪的嘴唇:   “……从厨房水缸下的密道走。”   她踌躇片刻,飞身朝厨房赶去,鬼使神差地,她回过头朝他最后望了一眼,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从他眼中缓缓流下的悔恨泪水。   她在厨房里果然找到新修不久的密道,她拖着重伤的身体不停赶路,走出密道的那一刻,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宽阔的天空,而是耀眼的红色。   数也数不清的红衣主教包围了密道出口。   原来一切都是尼贝尔的计策,他故意把她往图灵城堡赶,就是为了一举铲除帝国皇权的两个隐患。   他得逞了。   她看到了他身后一名圣骑士手中的头颅。   一双已经失去光泽的紫眼。   就在不久前,她还看见这双眼中流出的眼泪。   让全身止不住颤抖的悲怮湮没了她。她从紧闭的牙齿缝中品尝到鲜血的铁锈味,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痛快还是悲伤,只有一点,她分外清楚。   “我以生生世世的轮回起誓,弗仑瑞克·尼贝尔,不论你身处何时、何地,是何身份——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在她短暂的人生里,只有六年的阳光,此后都是无止尽的绝望和黑暗。   她曾经痛恨这条生命,即使痛恨,她还是遵循野兽的本能,顽强地活着。活着没什么意义,但是她不想背叛为了活下去而奋力挣扎的自己。   如果只有变成野兽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间活着,那就变成野兽。   她抛弃姓名,抛弃善良,在黑暗中奔跑,用利爪撕碎一切可能威胁她的事物。   直到她遇到虞泽。   他一直在给她好的反馈,无论她怎么蛮横,他都用实际行动包容了她。   从选择折返回六手六脚的强大恶灵面前时,她就开始改变了。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当个恶人,忽然发觉,自己还能当个不好不坏的,凡人。   她和她的家族,和世间大部分人一样,只是一个混沌的,非善非恶的凡人。她口口声声说着“愚蠢的人类”,只是因为人类先抛弃了她,她追随孤独,不是因为喜欢孤独,只是因为害怕再被抛弃。   “怎么了?”虞泽察觉出她情绪的变化,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知道太喜欢一个人会怎么样吗?”她闷闷地说:“我觉得胸口快要爆炸了。”   “需要去医院吗?”虞泽说。   “……榆木脑袋。”   “不是说你,我是说我。”   “……你怎么了?”唐娜急忙抬起头来,看着被她压在身下的黑发青年。   他的乌黑头发洒在雪白的被子上,像是水墨画上的一笔风景,不远处就是一个嫩黄色的花冠。   唐娜一抬头就撞进他黝黑深邃的眼眸里,他深深地看着她,右手拉过她的手放到他的胸口,轻声说:“……我会比你先炸的。”   千米之外的另一栋别墅里,闫震正在一边对着镜子刷牙一边打小算盘。   有钱男人谁不在外找个刺激?有钱女人不也一样?有钱就要变坏,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觉得自己是竞争不过虞泽的,只希望柏蒂娜在想找点“刺激”的时候,能够想起他,给他一个拥有山屁股的机会,也希望虞泽能看在他大方懂事只求山屁股的份上,和他友好相处。   梦想不一定成真,但梦想还是要有的。   反正先拿上山屁股的号码牌,轮不轮得到自己就看天意了。   闫震越想越开心,不由哼起歌来。   他漱完口后,刚打开浴室门,一阵阴风吹过他的后脖颈,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这里的夜风也太凉了。”他摸着起了鸡皮疙瘩的后脖颈,走到卧室床边,拉上了半敞的玻璃窗。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现在的时间是11:47。   连着三个夜晚,差不多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刮起一阵凉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闫震觉得这风越来越凉了,瘆得慌。   他决定从今晚起,以后都关着窗睡觉了。   山屁股还没到手,感冒了让人插队他还不得哭死?   就在一墙之隔,裴薇薇的卧室里已经漆黑一片。   躺在床上的是已经入睡的裴薇薇,她的面色在卸妆之后苍白如纸,但是始终带着略有略无一丝愁意的眉头却舒展了,她好像梦到了什么幸福的事,就连睡梦中,嘴角都带着笑容。   不远之处,一条金色的LV手链正在梳妆镜前幽幽流转光华。 第109章   裴薇薇又梦到了他。   就像神明听到她千百万次的祈求一样,终于让她再一次见到她刻骨铭心、死也无法忘怀的那个人。   他们坐在温暖的夕阳下,前方就是蔚蓝的大海,凉爽的海风时不时地朝他们吹来,她的发丝遮住了视野,她却懒得伸手去捉。   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那么珍贵,发丝迷了眼只是不足费心的一件小事,她只想紧紧握着他的手,靠在他身上不动弹。   “……我希望白天永远也不要到来。”裴薇薇闭上眼,哑声说。   一只手揽上她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她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在说:“这是梦,你还有你的现实。”   “我不要没有你的现实……”裴薇薇眼眶一热,有什么从她紧闭的眼皮下流出,她怀着悲怮的心情,颤声说:“我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   “……傻薇薇。”他用温热的手指擦去她眼下的泪水。   裴薇薇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深爱的男人……严格来说,是少年。   他还是十七岁的模样,而她,已经二十七岁了。   十年了。   她曾经以为,怎么也熬不过的没有他的日子,她熬过了,十年。   “你还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他看着她。   裴薇薇泪眼朦胧,看着那张并不英俊的脸,眼泪失控地越涌越多。   “我变了。”她说。   她变了很多。   一开始,她想死。她想跟着他去死。   割腕两次,跳河一次,都被救了起来,事情最终以父母的以死相逼结束。   她疯了,这个家也疯了,父母在她面前割腕,逼她不再寻死。   她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了。   而父母遂愿。   他死了,她自然就和他断绝了往来。除了他悲痛的父母,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她又变回了从前那个牵线木偶般的乖乖女。   乖乖备考,乖乖生活,她这一生,除了和他“早恋”以外,唯一的叛逆就是毕业后没有进入父母希望的投行,而是接受星探邀约,成为了一名女明星。   十八线的女星活得不比投行白领轻松,她对娱乐圈灯红酒绿的生活也没有兴趣。   让她踏出这一步的只是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薇薇这么漂亮,进娱乐圈一定会大火的。”   她没有火。   “比任何人都漂亮的薇薇”,只存在于他的脑海而已。   从大学毕业以后,家里陆陆续续给她介绍了十几个对象,她无一例外全拒绝了,不知不觉,就到了二十七岁。   在父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下,她和一个性格温和的相亲对象不冷不热地处着,例行公事一般地应对一月两次的约会。   两家已经约定好婚事就在明年春天。   没有她的什么事,她的意愿不算意愿,父母总觉得她结了婚就会好了,就像她疯狂求死的时候,父母总觉得,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还能猜到,等结婚以后,父母会觉得,等生了孩子就好了。   在他们看来,她病了,只有听他们的话,和他们安排的人结婚、生子,这个病才会好。   她的一生都被安排好了。她的父母生下她,就以为拥有了她的全部所有权,她的人生,不是她的人生,是她父母延续的人生。   上大学前,恋爱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上大学后,恋爱是一件值得鼓励的事。它们之间的分界线那么明显,裴薇薇却始终无法看清,中间间隔了什么。   十七岁的爱恋,和二十七岁的爱恋,究竟有什么本质区别。   有。   十七岁的爱恋,不看对方有没有车,有没有房,有没有稳定的工作和丰厚的收入,十七岁的爱恋,只看心跳频率。   十七岁的心跳,和二十七岁的心跳,有本质区别吗?   为什么,十七岁的心跳,就那么十恶不赦?   “你这个年纪懂什么喜欢?!”父母说。   也许她是不太懂什么叫喜欢。   因为这辈子,她只喜欢过一个人。她想不到,也猜不出来,喜欢另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两种喜欢,究竟有没有本质区别。   英俊的人很好。   富有的人很好。   风趣的人很好。   沉稳的人很好。   但都不够好。她最喜欢的,最无法忘怀的,还是那个会和她手牵着手,一起走在夕阳的放学路上的,并不英俊,并不富有,并不风趣,也不沉稳,傻乎乎的,把整颗心都掏给她保管的那个少年。   他那么傻。   父母没收了她的手机,每天接送她上学,请老师盯梢,把他们的所有接触渠道都封死,他不愿放弃,每天照样来楼下接她,送她回家,即使被恶言相对,他也不断恳求她的父母给他一个机会。   无论他如何保证不会影响她的学习,不会把她带坏,她的父母都不肯让他们见面。   甚至,他们准备给她转学,搬家带她去一个很远的城市,以彻底摆脱少年。   她被锁在房间里,哭得喘不上气,无能为力地看着暴雨中的他跪在父亲面前,求他不要带走她。   “叔叔,我发誓会对她好的……我真的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你相信我吧……”他的哭声传得很远,字字锥心泣血。   砸在她的心头,砸得血肉模糊。   那天晚上,他在暴雨中一直站到凌晨两点,后来终于回去了,她倒回床上,一直哭到天明。   第二天,她听到他车祸身亡的消息,在回去的路上,浑浑噩噩的他横穿了马路,被一辆大卡车卷入车底。   送到医院时,已经走了。   曾经有一个人,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对她好。   她着凉生病了,他比谁都先察觉,她一声咳嗽,他翻墙出去给她买药。   她喜欢卤鸡爪,他买来一袋鸡爪,他吃爪子,她专吃掌心的那一块肉。   一起走路回家,他护着她,总是让她走在人行道的里面,过马路时,他会特意绕到有车辆来的那一边。   上课的时候,前后桌的关系也不能阻拦他们在桌下牵一节课的手。   吃鱼的时候,他会先把盘中的鱼刺挑干净,再来和她的换。   一直都是她对父母百依百顺,没想到还会有一个人,对她百依百顺。她要他好好读书,他就好好读书,手机不玩了,网吧不去了,他从吊车尾,慢慢爬到了中流水平。   他们曾经约定一生。没想到,一生那么短,眨眼,就没有了。   这个人已经不在了。永远也不会有了。   “别哭。”他擦去她汹涌的眼泪,轻声说:“我会在梦里永远陪着你。”   “你走之后,我每天都在给你写信。”她说:“我把信锁在你送我的曲奇罐里,我每天看,每天看,害怕有一天把你忘了……”   “忘了也好,你应该有自己的新生活。”他低声说。   “我不要新生活……”她流下眼泪,紧紧抱紧少年的身体:“我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少年刚要开口说话,天空发出咔嚓一声碎裂的声响,在她抬头去看的瞬间,少年消失在了她的怀中。   “楚峰?!楚峰?!”裴薇薇再次陷入十年前失去他的惊慌和悲痛,沿着海边大喊起来。   世界,在她的注视下分崩离析。   她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唐娜所在的别墅,灯火明亮。   当少年凭空落出,跌到地上的一瞬间,一个幽蓝色的囚牢就从天而降,将他封锁了起来。   唐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量着少年,虞泽就坐在她身旁。   监控的开关在她手里,她已经关掉了整栋别墅的自动摄制,刚刚,她利用附魔过的手链得知了梦境中发生的一切,从裴薇薇对少年的态度来看,他们关系匪浅。   唐娜立即联想到了不久前发现的母子恶灵。   和刚开始录制节目相比,裴薇薇的面色一天一天苍白,继续下去,迟早会和母子恶灵一样,沦为合体恶灵的一部分。   少年从地上坐起,一转头就看见了沙发上的二人,愣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唐娜问。   少年迟疑片刻,说:“……楚峰。”   他倒没有骗人,虚假梦境崩坏前,裴薇薇叫的也是这个名字。   从他身上发出的能量波动来看,顶多只是一个伯爵级恶灵,按理说来,这种等级的恶灵没有很高的智慧,但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却和人类无异,不仅口齿清晰,还清楚记得生前的事。   显然是幕后制造高级恶灵的人的手笔。   “你和裴薇薇什么关系?”唐娜问。   涉及到裴薇薇,楚峰立即露出警惕的神色,闭口不答了。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能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在这个年纪就死了,裴薇薇对他的态度又不像是弟弟,唐娜说:“……初恋情人?”   半晌后,楚峰开口,警惕的视线扫过唐娜和虞泽,说:“你们是道士?”   “你才是道士。”唐娜说。   “……我不是道士,我是鬼。”楚峰说。   唐娜哑然,这小子还算有点自知自明。   “你知道你是鬼,还去缠着裴薇薇?”唐娜说。   楚峰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前一步,身体碰到幽蓝色的囚牢,随着滋啦一声电光闪烁,他的身上冒出黑烟,而他倍感痛苦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他呆呆地看着从身体里冒出的黑烟,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虞泽脸上露出不忍的神情。   “这是你身体里的恨。”唐娜说:“你不仅是鬼,还是无法转世投胎的恶鬼,你的心中充满恨意,你的恨也将伤害你身边的每一个活人。”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别人。”楚峰说。   “这和你的意愿无关。”唐娜顿了顿,说:“你的存在就是灾厄。”   楚峰呆住了,片刻后,他沙哑着声音说:“你们要消灭我吗?”   唐娜用沉默代替回答,如果不杀死楚峰,裴薇薇就会死,世上会多出一个邪恶的合体恶灵。   用生前最爱的人做母体,孕育出更为强大的恶灵,多么邪恶的方法。   邪恶到就连自称“血腥魔女”的她,都为之不齿。   “……我从来没有害过她。”楚峰怔怔地看着两人,说“我绝对不会害她,请相信我,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只想在梦里陪着她。”   沉默了一会后,唐娜开口:“你在现实中有见到裴薇薇的样子吗?”   楚峰愣住,不明白她问这句话的用意。   “如果没有……你可以去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唐娜说:“因为你,她快要死了。”   唐娜话音未落,幽蓝色的囚牢中已经空无一人。   “怎么了?”虞泽站了起来,警惕地望着四周。   “……裴薇薇把手链扔了。”唐娜说。   恶灵寄居在裴薇薇的体内,她只能利用手链暂时将他转移过来交流,却无法将他一直困在这里。   “你要怎么做?”虞泽问。   “等。”唐娜说:“明晚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   找他做什么,很明显了。她不能放任邪恶妊娠在她眼皮子底下成功,她有种直觉,这不一般的邪法还是和尼贝尔有关。   他越来越迫不及待了。   给楚峰一天的时间考虑,是她能给予的最大让步。   有好一会的时间,两个人没有说话。   虞泽先打破了缄默,他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放你的狗臭屁。”唐娜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变成恶灵,拴在我屁股后面继续陪我。”   虞泽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意思笑?!”唐娜扑过去打他。   其实,刚刚她也想同一个问题。   如果她死了,虞泽一个人在世间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她是希望他继续坚持下去,等待那说不准来与不来的“曙光”呢,还是宁愿他从痛苦中解脱,和她一起陷入死亡冰冷的怀抱呢?   能成为恶灵的只是极少数人。   双双死去,双双化为恶灵在地狱继续陪伴,比相约下辈子还要在一起的誓言还要缥缈。   活着,不论如何都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遇到更好的事。   她一直坚持着,不论经历了什么地狱,她都顽强地活着,所以遇到了虞泽,她人生中的所有幸福都从遇见虞泽开始。   但是其他人也有这种幸运吗?   如果坚持到头,没有这种幸运呢?   如果地狱的地狱,还是地狱呢?   人有选择生的权利,没有选择死的权利吗?人的一条性命,是自己可支配的东西,还是周遭亲朋好友共有的东西?   这个夜晚,格外寂静。唐娜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会躺在床上难以入眠,思考一个没有人能够解答的哲学问题。   黑暗中,身旁的虞泽翻了个身,从被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睡不着吗?”他低声问。   她顺势贴向虞泽身体,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听到耳边传来他强健的心跳声,她安心了一些,说:“回去以后,我就给你激发血脉。”   玉兰树妖的妖力和BUG一般的禁魔体质结合在一起,除非是比他更强的大妖,否则没什么能夺去他的生命。   虞泽说:“换血的另一方会有危害吗?”   “没换过,不知道。”唐娜说:“池闻之既然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天才,应该不会留下有严重弊端的方法,更何况……换血的对象是你们。”   虞泽想到从元始天尊身上滚下的那只千纸鹤,沉默了。   虞书就要从巴丽罗回来了,虞泽能坦然面对虞霈,却不知如何面对虞书。他知晓一切实情吗?   经过今晚楚峰这件事,虞泽更是感觉世事无常,随着时间流逝,一切都可能在变,原本昨天还在你身边的人,明天可能就不在了。   他在这一夜的患得患失,不比唐娜少。   他将目光投向黑暗中唐娜的脸,她也在静静看着他,即使在黑夜之中,黑暗也无法完全熄灭她眼中的光彩。   “你……”他忽然开口。   唐娜注视着他,他却始终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怎么了?”她露出疑惑的神色。   “明天我们去市里玩吧。”虞泽说:“你不是想吃Lady M吗?”   “好啊!”她的眸子立即弯成了两条月牙。   虞泽也提起嘴角,不由露出微笑。   在开口的那一瞬间,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问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可是,她才十七岁。   虞泽无法确信,她在十七岁做下的决定,到了十年后不会后悔。   他无法确信,十年后,他还是不是她心中最喜欢的人。   她才十七岁,一个理应踏出圈定的界限,去更大更宽广的世界认识更多事,认识更多人的年纪。   他不想束缚她的脚步,让她过早地决定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件大事。   “你不会把我骗到市里,然后让我走路回来吧?”她警惕地问。   “……结局只会是我把你背回来,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他说。   “你有这个觉悟就对了。”她满意地说。   他太喜欢她了。   所以才想把所有好的都留给她。包括这个广阔的世界。   这个世界有很多好的风景,有很多好的人,他都希望她去见识一番,他愿意给她挑选的机会,他不希望她后悔。   “娜娜……”虞泽低声说。   “什么?”   “遇见你真好。”   唐娜默默握紧了他的手。   “……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是楚峰的话,看到对方像个行尸走肉真的会心碎了……我会希望对方彻底解脱,还是鼓励她继续煎熬下去,等待不一定会来的曙光?我想不出答案。   来人世的时候,两手空空,想走的时候,却一身负荷,做人不容易   怪不得虞泽要做禽兽   ——————   裴薇薇的故事原型来自微博,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故事,那姑娘后来生了孩子还是自杀了。我想在自己的故事里给这两人一个好结局。 第110章   裴薇薇扔了手链,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眠,她在心中默念着楚峰的名字,不知不觉眼泪就洒满了枕巾。   她还想再见他一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如果有神灵存在,请一定听到她的请求,她不在乎真实或虚幻,她只想再见到他,再听到他羞赧地叫她“薇薇”,再手牵着手,一起走在夕阳下。   她抿着嘴唇,在黑暗中压抑着哭声,豆大的泪珠不断从颤抖的眼睫下滚出。   终于,那双颤抖的眼睫慢慢止住了颤抖,她坠入梦乡,去寻找她失落的爱人。   黑暗中,一个少年从角落走出,他神色哀痛,定定地看着床上消瘦的女人。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死气是一种什么感觉,现在的裴薇薇身上就包裹着死气,他伸出的手已经快到她的脸颊,却始终不敢落下。   他死了。   他终于明白这个道理。   指尖窜出一缕黑雾,它们像是被裴薇薇身上的气息吸引,叫嚣着要脱离他的身体,他猛地后退一步,这才发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模糊了,他不再是人,只是一团黑雾,一团不愿离开人世的黑暗能量。   脱离了梦境,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吗?   楚峰抿住嘴唇,深深地看了一眼仍在睡梦中的裴薇薇,转身离去了。   裴薇薇在下半夜没有梦见楚峰,第二天的整个录制她都有些心不在焉。搭档闫震甩了她几个白眼,她心甘情愿地受了。   她也很想专注工作,但她实在忍不住去想,今天晚上,她还能梦见楚峰吗?   如果不能,她要怎么办?   在忐忑的心情中,月亮再次挂上夜空。   裴薇薇的卧室里漆黑一片,只有安静的呼吸声。   唐娜的卧室里也没有开灯,但她敞开了门窗,皎洁的月光从天上洒进来,柔和了她精致的轮廓。   带着黑暗气息的能量波动再一次传来,这一次,更近,更强烈,唐娜抬起眼皮,楚峰已经出现在了卧室门前。   坐在床尾的虞泽抬眼看着楚峰,对他出现在这里没有丝毫吃惊。   楚峰开口,说:“……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说。”唐娜说。   “我现在……是什么东西?”楚峰抬起双手,看着围绕在身上的层层黑雾。   “恶灵,顾名思义,邪恶的灵魂。”唐娜说:“你也可以理解为恶鬼,由生前怀有强烈情感,执念太重,无法转世投胎的灵魂所化。凡是被恶灵触碰过的活物,都会染上恶灵印记,轻则倒霉,重则丢命,恶灵会给接触过的所有生物带来灾厄。”   “我……我不碰她也不行吗?”楚峰问。   “把你找来,送进裴薇薇梦里的那个家伙恐怕不会同意。”唐娜说。   楚峰一下露出警惕的神情。   唐娜说:“你最好认清楚敌友,如果不是我,你就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吞噬裴薇薇的生命,将她变为你的一部分了。难道说……你觉得这样也不错?”   “我怎么可能这么想!”楚峰立即激动起来:“我不可能伤害她!”   “可是只要你继续存在,你就会不断吸取裴薇薇的生命力,不管你愿不愿意——那个人在你身上留了什么东西,让你和裴薇薇暂时成为了一体,对吗?”   楚峰怔住。   “让我看看。”唐娜说。   楚峰犹豫片刻,转过身,露出了后颈。   在苍白如纸的皮肤上,唐娜看见一个倒立的五角星魔法阵。   就是这个邪恶的魔法阵让楚峰可以在裴薇薇的梦境中来去自如,不断从裴薇薇身上吸取生命力壮大自身,这不是玄学,是完完全全的魔法阵。   邪恶妊娠的始作俑者果然就是尼贝尔!   他大批量的制造恶灵,究竟想做什么?发动战争吗?和谁?   难道又是像之前那样,采取人海战术来战胜她吗?   唐娜开门见山:“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生前记忆的?”   “……一个月前。”楚峰转过身,说道。   “什么时候找上裴薇薇的?”   “……一个月前。”楚峰说:“我恢复记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年,是一个穿黑袍的男人唤醒了我……”   “你怎么知道对方是男人?”唐娜打断他。   楚峰愣住:“他的声音是男人,很沙哑,是一个老男人的声音……”   “他的身形怎么样?”   “他穿着黑袍子,佝偻着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我看不出他的身形,周围很暗,只有快要熄灭的蜡烛照明。”楚峰尽力回想,终于想到一个新的线索:“对了,我好像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带点草药香,又有点像湿润的青苔味……是房间里一个小炉子里传出来的。”   唐娜若有所思。   像湿润的青苔味……那不就是教会里燃烧的没药味吗?   “他说能让我和薇薇在梦里继续在一起,那个时候,这个印记就在我身上了。”他摸了摸后脖子,神色黯然,说:“他没有跟我说这样会伤害薇薇,如果知道……我宁愿不见她。”   他抬起黯然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娜。   “……能再给我一晚的时间吗?”他低声说:“我想去道个别。”   唐娜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   楚峰松了一口气,消失在卧室门前。   唐娜转过头,看着还望着门口的虞泽,说:“想帮他?”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帮。”虞泽说。   虞泽心情复杂,他无法抉择,究竟是留在人间做一个可以和爱人对视的恶灵更好,还是放下执念转世投胎更好?   唐娜问:“如果你是楚峰,你觉得怎么样才算理想的结果?”   “既能转世投胎,又能陪在喜欢的人身旁。”虞泽说。   唐娜笑道:“那要向神祈求愿望实现了。”   “如果不可以……”虞泽看着她,说:“我宁愿成为见不得光的恶灵,陪着我喜欢的人,直到她走完这一生……或者爱上别的人。”   他的眼中盛着窗外的月光,清冷又温柔,仿佛在说一件平平淡淡的事。   英雄难过美人关,唐娜觉得这句话太对了。   她觉得自己在“血腥魔女”这个职业上已经严重失职,她现在不想怎么让人闻风丧胆,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对虞泽更好,因为他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不回报什么都觉得坐立难安,好到她觉得把世界送给他都不算什么。   人家都愿意死后不投胎也要陪着自己了,难道伟大的血腥魔女不回应什么吗?   必须要比他更帅气!   更伟大!   更霸总!   唐娜走到虞泽面前,他主动分开两只大长腿,让她得以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金发少女。   她逆着月光,美丽精致的面容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阴影,一双雪青色的眼眸却流动着夺目的光彩。   “楚峰想要实现愿望需要祈求神灵,你不需要。”   唐娜勾住他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的感情非常简单,他对她好,她就对他好。   如果他对她非常好,她就对他非常好。   如果他愿意为她堕入地狱,她就不做血腥魔女了。   “你只需要向我祈祷。”她说:“我会实现你的所有愿望。”   她愿意,做他一个人的神灵。   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裴薇薇已经陷入梦境。   还是在那个海边。   说来也奇怪,他们从来没有去过海边,但是梦境中的每一次见面,都是海边。   他们明明马上就要高中毕业的。   他们已经约定好,毕业以后一起去海边旅行,但是一切都来不及开始就结束了。在那时候,她去过很多海边,见过各式各样的大海,但都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大海。   身边没有人陪伴,海风很冷,世界也很冷。   这不是她期待的世界。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她只想回到从前,回到他还在的从前。   “你看我……会觉得奇怪吗?”她看着楚峰,心中忐忑:“我二十七岁了,眼角已经有皱纹了……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觉得失望?”   “为什么失望?”楚峰牵着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他由衷地说:“薇薇长大了,比我想象得更好看。”   “我不喜欢。”裴薇薇说:“你能把我变回以前的样子吗?”   楚峰沉默片刻后,说:“……好了。”   裴薇薇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看见身上的校裙。她真的变回了十七岁的模样。   “……我不想醒了。”她喃喃自语。   “梦总会醒的。”楚峰说。   裴薇薇含着眼泪摇了摇头。   楚峰用手指擦去她流下的眼泪,故作轻松地说:“你说给我写了信,能念给我听吗?”   “好啊,可是信在我家里……”   “只要你在心里想,它就会出现。”楚峰说。   裴薇薇听话地闭上眼,在心中想象那一罐装满信件的曲奇罐子。   她还记得,那是一天下午,她看见别人在吃蓝罐曲奇,随口说了一句那牌子的曲子挺好吃的。   第二天,她就收到了一盒更大的蓝罐曲奇。   楚峰的家境并不富裕,他兜里有十块钱,一定会把十块钱全部花在她的身上。他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他自己,总是在竭尽所能地对她好,即使在她的父母阻挠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一句坏话。   她说:“我们私奔吧。”   是他劝说她留了下来。   他安慰她,开解她,承诺一定会取得她父母的谅解,堂堂正正地和她一起。   他那么天真,那么傻,傻到世上仅此一人,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到。   “可以睁眼了。”楚峰说。   她睁开眼,看见蓝色的曲奇罐子安安静静地躺在楚峰手里。   楚峰把曲奇罐递给她,说:“我想听你念给我听。”   “你自己看不就好了。”裴薇薇感到羞涩,把曲奇罐往楚峰那里推。   “我要你亲口念给我听……是你写给我的信,我想听你念。”说到后来,少年已是祈求的语气。   裴薇薇一愣,接了过来:“我念就是了。”   写在信里的都是他们的回忆,在刚刚失去他的那段时间里,她生怕忘记,疯狂地回忆他们之间的一点一滴,全都仔细记了下来。   除了回忆,还有她悲痛欲绝的心情。   每一封信,入目所及都是“我想你”。   裴薇薇读着读着,声音有些颤抖。   “薇薇,我有些话想说给你听,你继续读,不要停下来,好吗?”楚峰柔声说。   裴薇薇点了点头。   “我这次来,是为了和你告别。”楚峰轻声说:“我要去转世投胎了,鬼差说我耽搁了太久,再不去就只能变成孤魂野鬼了。”   一道闪电划破橘红色的夕阳,随着轰隆一声,翻滚的乌云迅速吞噬了美丽的夕阳。   裴薇薇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她应该哭喊着挽留吗?可是他要去投胎,难道她忍心他做一个孤魂野鬼吗?   裴薇薇哽咽了,信纸上落下滴滴泪水,文字晕开,她依然努力读着:   “我们约定毕业后一起去看海,我看到海了,但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好想他,我好想他,我好想他……”   “我们这辈子见不到了,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在下面等着你,不等到你,我不会喝那碗孟婆汤的。”楚峰握着她的手,他的眼泪也滴到她的手背上,他哽咽着说:“所以你走慢一点,路上风景很多,不要来那么快,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再去爱上一个人……”   裴薇薇已经泣不成声,楚峰还在微笑着继续说:   “别以为我很大方,我就是小气才要你去爱别的人,因为这样的话,等你到了下面见到我才会发现我是最好的人。”   天空已经被乌云密布,随着轰隆一声雷响,暴雨彻底下了下来。   曾经宁静的海洋失去温柔的模样,海浪叫嚣着,翻腾着,想要讲一切毁灭。   沙滩被海浪破坏,大地在龟裂,唯有两人所处的地方还保持完整。   一块又一块的大地落入深渊。   天空也在崩塌。   “别怕,薇薇……”他温柔地擦去她的泪水,说:“不管我在哪里,我都爱着你。”   世界毁灭了。   裴薇薇醒了过来,听见的第一声是自己喉咙里溢出的哭声。   她泪眼朦胧,卧室里昏昏沉沉,面前却有着一个发光的人影。   楚峰泪流满面地看着她,嘴角挂着释然的微笑,他的周身都在变薄变淡,圣洁的白色星芒从他身体里飘出,慢慢升上空中。   “不!不要走!”她终于扑了过去,她像是穿过了一阵冰凉的雾,什么都没抓到就跌到了床下。   她试图去抓住他的身体,手指却毫无障碍地从他手腕里穿过了。   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就像十年前一样,她要再一次失去他了。   “求求你……不要走……求求你……神啊……”裴薇薇泣不成声,哭到声音沙哑,她已经顾不上去在乎哭声招来他人,她现在只有一个愿望。   留下楚峰。   她想要和他一起消失,想要和他一起做孤魂野鬼。   路上风景很美,但都不是她想要的。找了十年都没爱上的风景,难道下一个十年她就会爱上吗?   楚峰想要伸手去牵跪在地上,哭到没有力气起身的心上人,他的手同样穿过了她的身体。   他泪流不止,一个字都说不出。   “神没有听见你的愿望。”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黑暗中突兀地响了起来。   “我听见了。”   楚峰和裴薇薇一齐抬起头来,金发的少女不知从何时起站在了窗边。   幽蓝色的星芒萦绕着她的身边,染着阳光的金发在夜风中轻轻飞舞,她昂着下巴,巴掌小脸上露着和稚嫩外表不同的坚毅神色。   她伸出手掌,一条金色的手链从窗外的枝桠上飞到她的手里。   “楚峰,你愿意留在人间,作为裴薇薇的驱使灵存在吗?”   楚峰刚想开口,一道灼热的痛感就从脑后直入脊椎,一路通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身体一晃,单膝跪在了地上。   像是有什么在撕扯他的灵魂,阻止他开口回应她的声音。   他看不到,有无数黑雾伸出长臂,飞舞在他身边想要侵蚀他身上消融的白光。   裴薇薇捂住嘴,泪水不断流淌下来。   “楚峰,你愿意留在人间,作为裴薇薇的驱使灵存在吗?”唐娜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捏紧拳头,扛过剧烈的痛楚,掷地有声地说:“我、愿、意!”   一道幽蓝色的光芒爬上他的后脖子,和那个黑色的魔法阵相互对抗。   灼烧感更甚,有一把大锤,在对他烧得滚烫的灵魂千锤百炼——楚峰觉得他整个人都要在这股痛苦中四分五裂了。   “楚峰,你发誓宣告裴薇薇为主,和她生死与共,永不分离吗?”   “我、愿、意!”   “伟大的血腥魔女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代价是……”唐娜顿了顿。   楚峰和裴薇薇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会提出什么代价?   灵魂?来生?还是胸腔里跳动的这颗心脏?   “乔丹的签名照。”唐娜说:“你愿意吗?”   “我、愿、意!”楚峰一字一顿,大声说道。   他后颈上的幽蓝色光芒大盛,照得卧室里亮如白昼。   光芒消失后,后颈上的黑色魔法阵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蓝色的魔法阵,安静地留在黑暗中。   窗前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金发少女呢?只有裴薇薇手腕上的金色手链,证明她刚刚的确来过。   裴薇薇流着泪朝楚峰扑了过去,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她。   这一次,他确确实实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她也真切地拥抱了他。   在时隔十年之后。   再一次,找回她失落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娜是一个神! 第111章   裴薇薇的事情解决了,她找回了爱人,世上也没多出一个合体恶灵,皆大欢喜。   为期7天的综艺也顺利结束了,在集合打卡下班之后,裴薇薇走到唐娜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以后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不会忘记你们对我和他的帮助。”裴薇薇递出一个小盒子。   唐娜当面打开后,里面是一沓乔丹的签名照,全是最新的照片,签名后塑封起来,虞泽一见,眼睛都粘到了照片上。   虞泽有三爱,爱唐娜,爱乔丹,爱AJ。   乔丹的每场比赛他都看过多遍。   看到唐娜疑惑的目光,裴薇薇笑了笑:“我的堂姐是模特,和他的妻子关系不错。”   唐娜把签名照给虞泽,他立即视若珍宝地接了。   “如果他还记起什么线索,马上联系我。”唐娜说。   “好的,一定。”裴薇薇点头。   综艺结束后,两人又坐直升机飞回了上京——顺便送了裴薇薇和殷勤地围绕在唐娜和虞泽身边的闫震一程。   唐娜不明白,他给自己献殷勤就算了,他还绕着虞泽端茶送水,他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心,海底针。   回到上京后,虞泽继续工作,AJ设计师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双球鞋,他穿着它拍摄的平面广告不仅挂上了各大地广,还成功登上了热搜,引起网友热议纷纷:   “成功的AJ粉能让设计师为他量身定做一双球鞋。”   “虞泽已经喜极而泣了吧。”   “下一步做什么?快点和公主大婚吧,期待世纪婚礼啊!”   广告全面铺洒的同时,第二期《婚亿》开播了,和第一期同样引发了万人讨论,虞泽和柏蒂娜的CP流量一骑绝尘,在CP榜上领先第二名两倍数据。   网络上随处可见的都是相关讨论:   “公主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啊!躺着喝快乐水,我可以!我愿意!土拔鼠尖叫,公主看我!”   “我可以三个字我都说腻了!”   “哈哈哈哈哈虞泽急着出门那段好像我养的狗出门前等着套绳的样子啊!”   “公主啊,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今天折腾驸马,不想想明天驸马会怎么折腾你吗?”   “钢铁直男咬着牙说‘达令’真是笑死我了!”   “不要完结!一直拍!拍完公主驸马拍爱情结晶!”   “虞泽谈恋爱之前,我万万想不到他是这么孩子气的类型,还是说爱的人年轻,自己也会变年轻?虞泽真的被恋爱拉低了智商哈哈哈哈……”   “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社畜被闹钟叫醒,人生赢家被虞泽叫醒,抱着去刷牙洗漱。”   “虞泽穿鞋为什么要穿五分钟?他的鞋带是用胶水粘的吗?”   “柏蒂娜真的好可爱啊,一点公主的架子都没有,怪不得唐娜那么可爱,这一家人都是天使啊呜呜呜……”   “窝草,虞氏壁咚和虞氏强吻的组合技,我不行了……120,快去给我打120……”   “果然,我就知道虞泽制不住柏蒂娜,公主实在是太皮了,怕是没人能制住她。”   “虞泽的体力也太好了,他怎么做到背着一个大活人爬山还腰不酸腿不疼,一口气爬一小时的?”   “呜呜大娜娜请你娶我吧,我能陪你喝肥宅快乐水,一起死尸瘫,还能给你吹彩虹屁,我要的不多,一座山屁股就行。”   “闫震就像公主和驸马的提包跟班哈哈哈哈哈哈。”   “有钱人的一百种秀恩爱方法之一——亲爱的,你想要的是这座有火山的山,还是这座有温泉的山?”   “虞泽怎么那么撩!而且是毫无自觉的撩!一脸认真地说撩死人的甜言蜜语!”   “虞泽真的是一个绝世好男人,看《我家的小祖宗》时就有这个想法了,现在看了《婚亿》,我陷入这么好的男人却不是我的失恋心情……”   “柏蒂娜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又有铍矿,又有虞泽,我不吃柠檬,我要变成柠檬树了。”   “你想不到的酸,我们能都为你送上。”   “亲亲,这里的建议是再甜一些,一口气酸死我们呢。”   在观众纷纷为驸马公主的绝美爱情流泪的时候,两个当事人正在虞家筹备激发血脉的工作。   六种珍惜材料已经通过打工的方式,从类管处合法取得了,一切准备就绪,不差东风,唐娜挑了个顺眼的日子,只等月亮升起就可以在虞家巨大的玉兰树下举行换血仪式。   今天是虞书归国的日子。   四点十分的飞机抵达上京,五点他都还没回来。   唐娜和虞泽坐在沙发上看电梯,虞霈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握着手杖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虞泽看向他。   唐娜也瞥了他一眼,难为他了,面带微笑地陪着她看了一下午的《带球跑》。   “爸刚回来,一定急着处理堆积的工作,我不去接他,他就会在公司工作到深夜。”他笑了笑,说:“如果没意外,我们大概七点到家,七点如果还没回来,那就不用等我们吃饭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虞泽正要站起,虞霈说:“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陪她看电视吧。”   虞泽:比起看《带球跑》,他宁愿照看小孩子。   虞泽无可奈何地坐回沙发。   虞霈走到玄关的时候,遇上萧姨从厨房走出,她看见虞霈要出门,愣了愣:“你不在家吃晚餐了吗?”   “萧姨,我去接爸。”虞霈说:“七点没回来就不用等我们了。”   “那你们早点回来,萧姨今晚准备了一大桌菜呢。”   虞霈离开后,萧姨走到客厅坐下。   她笑容满面地看着虞泽和他身旁的柏蒂娜,满足地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了一样。   虽然双胞胎兄弟里她更喜欢虞泽,但她还是察觉到了最近一段日子以来的虞霈变化,似乎是兄弟和解了,虞霈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她也能随意和他说话,而不必担心说错话引起误会了。   “萧姨等着吃你们的喜糖了。”她说。   “……还早呢。”虞泽说。   好歹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萧姨一眼就看到他发红的耳尖。   她笑眯眯地说:“小霈也该找女朋友了,真好奇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虞泽没说话。   “小霈和你不一样,别看他那样,其实很怕孤单,萧姨啊,就希望他找到一个不嫌弃他小毛病,能懂他、包容他的人。虞先生很开明,应该不会看家世,如果小霈能找到他喜欢的人,虞先生一定也会很高兴的。”萧姨说完,顿了顿,又喃喃道:“你像虞先生,太坚强了,小霈呢,又太纤弱了,你们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像你妈妈了……你妈妈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说完后,她察觉到自己说得太多了,笑着转移了话题:“萧姨也算是你们家的长期工啦,我没有子女,你和小霈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有的时候我话说多了你也别见怪,你知道萧姨就是这个性子……”   “我知道。”虞泽看着她的眼睛说:“在我心里,萧姨也是像我母亲一样的人。”   萧姨红了眼眶,用手背擦了擦,说:“你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只要你们不解雇我,不要钱我都会一直在你们家做下去的……”   “说什么呢。”虞泽皱眉。   唐娜开口:“您是虞家的终生聘用员工呢,谁要解聘你,我第一个不同意——以上是虞泽的心里话。”   萧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啪地打了虞泽手背一下:“交了个女朋友,真是嘴巴都抹上蜜了!”   虞泽:“……”   在三人聊天的时候,虞霈已经叫上他的司机,坐着宾利前往虞氏集团。   刚刚迈入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已经拥堵起来,司机拉着衣领散了散风,偷偷看了后排的上司一眼,问:“小虞总,要开冷气吗?”   “开吧。”虞霈不以为意。   时间刚刚迈入四月,气温就已经高达三十度,今年的夏天,来得格外的早。   “最近的天气真奇怪,前几天我都听到花园里有蝉鸣了。”司机说。   “时间……过得真快。”虞霈低声说。   “可不是么。”   司机随手打开音响,车内缓缓流淌起巴赫平均律的音符。   虞霈愣了愣,片刻后,抬眼看向窗外。   “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首巴赫平均律。”   落地窗前,张紫娴停下弹奏钢琴的十指,看着他说。   “我不知道你还会弹琴。”虞霈说。   “我会的多了。”她笑道:“你喜欢什么?你喜欢的我都会。”   他明明受到感动,却因为没有防备的软肉被触碰反而露出冷笑。   “你会的,我都不喜欢。”他说。   他不愿意和她交流,因为总是会被她的话动摇。   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沉默的,他像一个刺猬,在她每次靠近的时候竖起一身尖刺。   她流血了吗?   他看不见,因为她总是微笑着。   一张挂在商场外的巨大地广随着后退的街景,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本年度白桦奖将于6月9日20:00于上京文艺中心召开,群星荟萃,谁将是今夜最大赢家?”   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她的发。   她说的每一句话,在他心中都那么清晰。   “你看这条裙子好看吗?”   孔雀蓝的礼服裙摆在视野边缘摇曳,那是她在提着裙摆轻轻晃动。   他抬起头,看了几秒。   她黑发如墨,肤白如雪,就像《白雪公主》里的……后妈。   一样恶毒,一样美貌。   让他心跳慢了一拍。   “不好看,滚。”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   “你一共看了五秒。”她说:“决定了,就穿这件去白桦奖领奖。”   张紫娴是虞霈最讨厌的类型。   太聪明了,聪明到一不留神,他心里想的就被她全部看穿。   他们除了单方面的针锋相对以外,也有过近似普通人的恋爱时间。   短到只有五分钟,或者一个瞬间。   有一次,他陪她看她主演的一部都市爱情剧,他讽刺地说:“你们女人看这种东西,是不是都在幻想自己就是女主角?不用努力就有英俊多金还痴情的霸道总裁把一切送到眼前来?”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你的偏见。”   他嗤笑了一声。   是偏见吗?白日做梦的女人他见得多了。   幻想自己是灰姑娘,有一天会捡到玻璃鞋,却忘了灰姑娘在变灰之前,也是正宗贵族,不仅出身好,年轻貌美,还温柔善良。   “女人不一定幻想着做里面的灰姑娘。”她说:“我更想做你口中英俊多金还痴情的霸道总裁。”   “……什么?”   虞霈没想到,她否认的竟然只是幻想对象。   她不想做灰姑娘,居然想做霸道总裁?   虞霈一时无言,不知道是该夸她符合他心中欲壑难填的形象,还是该损她就连做梦都这么不同凡响。   “你不相信?”她问。   虞霈相信。   心狠手辣的女人,做什么不行?   “只有善良的女人才能做女主角,善良却不是男主角的必备品质。”她说:“我可以赚钱,在女主角需要的时候保护她,为她搭建一个避风的港湾,豁出性命保护她……即使我不择手段,也没有人会说我恶毒,他们只会说我痴情。我也不需要女主角貌美如花,她不必体贴,不必温柔,我喜欢的人,怎样都好,我只要她爱我,我就愿意为她献出一切。”   张紫娴是一个用钢筋铁骨锻造的女人。   有的时候,他却会不由自主地因为她风淡云轻的只言片语而感到心脏被针刺的微弱疼痛。   她和绝大多数女人截然不同,内心最深处害怕的东西也和她们不同。   他知道她最怕什么。   一个人越厌恶一个人,就会越害怕变成他的模样。   张紫娴最怕的,是变成她母亲的样子。   为了爱,毫无底线地退让包容。   即使没有名分,即使被暴力相加,即使被长年累月的虐待,即使那个男人黄赌毒俱全,她的母亲也不愿离开那个男人,被张紫娴称为“基因提供者”的男人。   她害怕成为那种人,太害怕了,像他害怕她的靠近一样,她过激地对抗着并不存在的敌人。   她在虞泽彻底拒绝她后,选择毁了他,因为害怕自己成为她母亲那样的人。   其实他都没有给过她什么,金钱?她并不需要。名分?他从没公开过她的存在。   他和虞泽之间的区别,在于他只是接受了她的给予而已。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   她对待他,和她母亲对待她父亲的方式其实是一样的。   在不知不觉中,她还是成为了她母亲那样的人。   以爱之名飞蛾扑火,形神俱灭也不回头。   他还爱着她,却不敢回头。   他没有她的决绝,也没有虞泽的勇气,他不敢去试她的存在会给他和虞泽的关系带来怎样的变化。   如果他还想保有做人的资格,就不应该和曾经陷害虞泽的张紫娴在一起。   在失去张紫娴和失去虞泽之间,他选择了失去张紫娴。   他不后悔,他只是痛苦。   寂静的宾利车里,虞霈靠在椅背上,默默闭上了发烫的眼睛。   他只是痛苦。   只是痛苦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111章   这说明什么,3个光棍送给虞霈 第112章   因为是周末的原因,偌大的总部大楼安静得只有他自己的手杖落在地上的声音。   路过的开着门的办公室里,零星有着几个加班的员工,他们看见虞霈,有的起身问好,有的拿不住该不该说话,呆呆地坐在原地。   虞霈朝他们点了点头,走到最里面的董事长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进。”虞书冷漠的声音从里传来。   虞霈收起沉郁的心情,扬起一个笑脸,开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虞书愣了。   “我不来接你,你又会在公司熬夜吧。”虞霈拄着手杖走到他面前,说:“为了给你接风,萧姨做了一大桌子菜,虞泽和柏蒂娜也来了。我们好久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上一次还是春节的时候,那顿饭,吃得并不愉快。   虞霈笑着说:“剩下的工作明天我和你一起做吧,今天就早点下班休息。”   “……虞泽来做什么?”虞书问。   “就不能是单纯想来吃顿饭吗?”虞霈笑道。   虞书看着虞霈。   “怎么了?”虞霈问。   “……没什么。”虞书沉默片刻,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起身拿起皮椅背后的西服外套,说:“走吧。”   两人在无言的寂静中来到负一楼停车场,坐上了虞霈的宾利。   在虞霈的记忆中,他从来不曾对这个父亲索求过什么,因为他太冷漠。   母亲在的时候,他想要什么就找母亲,母亲不在了,他就把所有的“想要”吞进了肚子里,他们更像非敌非友的合作伙伴,而非父子。   究竟是他不愿意像个父亲,还是不能像个父亲?   “爸,你不在的这两个月,我很想你。”虞霈说。   虞书的脸上一瞬闪过无措的表情。   过了半晌,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两人回到虞家,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才到七点。   萧姨看见两人都回来了,很是开心,连忙招呼众人上桌。   唐娜上一次在这里吃饭的时候,餐桌被虞霈和虞书两个搞得像会议桌,这次也同样,这两人好像只要坐在一起,就会不知不觉地谈起公务。   唐娜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嘀咕了一声:“怎么到了晚上还越来越热了。”   萧姨也听不懂那两人的对话,好不容易有个能加入的话题,她马上搭话进来:“就是啊,我前几天还在说呢,平常的四月哪会有三十几度啊!这就是专家们说的温室效应!”   “所以平时叫你多走路,少坐车。”健康传道士虞泽见缝插针地对唐娜说。   唐娜撇了撇嘴,忽然问虞书:“虞叔叔,巴丽罗的气温怎么样?埃文斯女王告诉我,巴丽罗四季如春,全年最高气温不超过二十七度。”   虞书说:“我回来的时候,巴丽罗已经二十六度了,听当地的工人说,巴丽罗往常的四月只有二十度左右。”   “天气越来越怪了。”虞霈顺应大势,加入了天气的话题:“今天早上的新闻才报道了南极又有冰山消融了。”   多亏了恼人的温室效应,这张餐桌变得像普通人的餐桌了。   唐娜刚松了一口气,虞书问:“你们现在住在一起?”   唐娜往旁边看了几眼,然后才反应过来虞书问的是她和虞泽。   “对。”唐娜干脆地回答。   虞霈笑着朝虞泽看去,虞泽端起水杯,用喝水来掩饰他不安的良心。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虞书问。   虞泽猛地被水呛到,扯了两张纸巾来捂着嘴,背对着他们大声咳着。   “再怎么也要等三年吧。”唐娜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还没有达到你们这个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   “你不用这么认真地回答!”虞泽说。   唐娜看到他的耳朵连着整个脖子都红了。   他皮肤白,一脸红就特别明显,唐娜玩笑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坏笑着说:“你快烧起来了。”   虞霈摇了摇头:“哥,悠着点。你们结婚之前,我还不想当叔叔。”   “你想多了。”虞泽咬牙。   吃完晚餐后,虞泽告诉萧姨他们今晚要住在这里,萧姨惊喜地上楼去给两人收拾房间去了。   虞书正要上楼,坐在客厅里,和唐娜他们一起看电视的虞霈叫住了他。   “爸,过来一起看电视吧。”   “不了。”虞书说。   “过来看看吧,这电视剧还挺好看的,说不定你会喜欢呢!”   在虞霈执着的邀请下,虞书走下楼梯,朝他们走了过来。   虞书站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上的小标题沉默了。   霸道总裁的小娇妻?   他会喜欢?   “去年年终你提交的报表有问题,两小时内给我一份正确的新报表,否则你就去分部锻炼一年再回来。”   虞书转身离去,留下想要玩火却引火烧身,苦笑不已的虞霈。   “你们都听见了,我先去把报表改了。”虞霈起身。   “十二点的时候在玉兰树下集合。”唐娜说。   “知道了。”虞霈说。   十二点的时候,三人准时在玉兰树下见面。   “要怎么做?”虞霈笑着说:“我希望不影响我参加明天早上的股东大会。”   “放心吧。你连夜召开股东大会都不成问题。”唐娜白了他一眼。   “你不再多想想吗?”虞泽看着虞霈,说:“我把妖血给你,你就不会受病痛折磨。”   “……习惯了。”虞霈笑了笑:“算了。”   半晌的沉默。   唐娜说:“你们都想清楚了,那就来吧。把手放到玉兰树上。”   虞泽和虞霈分别伸出右手,轻轻按到粗糙的树干上。   一缕白光从树干上闪现。   唐娜拿着池闻之的蓝色本子,朗声念诵咒语。   又一缕白光从深褐色的树干上涌现,一缕又一缕,接连不断的直线弯折着前进,整棵巨大的玉兰树都涌动出白色的光线。   虞泽感觉有什么东西刺进了他的手掌里,他强忍不适,没有将手掌移开树干,虞霈同样,皱着眉,紧紧将手掌按在树干上。   白光慢慢变红,圣洁的玉兰树在红光中显得妖娆起来。   所有人的衣角和发丝都安安静静,唯有满庭院的玉兰树晃动起枝叶,发出沙沙的风声。   唐娜目不斜视,一字一句地念着池闻之留下的咒语。这些字乍一看起来没什么,但是组合在一起,随着她一句一句念出,自然就附带上了不同寻常的力量,唐娜只有全神贯注,才能应对咒语对她自身力量的索取。   如果她没有充沛的力量,她连念完全文都做不到,而咒文一旦开始就不能结束。   她不敢分心。   萧姨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走出卧室,窗外一直传来风吹树摇的声音,她记挂着挂在露台上的衣服,害怕半夜下雨打湿,穿着睡衣就出来收衣服了。   她一出门,就被一个站在露台的黑影给吓了一跳。   她定睛一看,站在露台上的不是虞书吗?   “虞先生……这么晚了,您还不睡?”萧姨疑惑地问。   “不用管我。你休息吧。”虞书低沉的声音隔着黑暗传来,听不真切。   “外面起风了,我把衣服……”   萧姨还没说完,虞书就打断了她。   “不用。”他沉声说:“你去休息吧,今夜不要再出来了。”   萧姨愣住,半晌后,迷迷糊糊地应了,转身走回卧室。   也许虞先生是在想事情,不愿被打扰吧。她在心里想。   衣服就不管了,湿了再洗。她打了个哈欠,重新钻进温暖的被窝。   四月的夜晚本该凉爽,空气中却充满非同寻常的燥热,虞书站在昏暗无灯的露台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座巍然不动的大山。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庭院里的巨大玉兰树上。   红色的丝线布满整棵大树,玉兰树开花的时候没有叶,有叶的时候没有花,此时此刻,巨大的玉兰树上却青翠欲滴,鲜血般艳丽的花苞由小到大,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绽放了整个枝头。   血色的玉兰花盛开着,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又凋谢了,血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枝头,如打旋的雪花,轻巧地飞舞在夜空之中。   这就是池闻之和她想要的未来吗?   他不知道他们在策划着什么,对于曾经发生的,今后将要发生的,他都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他只是个无法加入非日常的普通人。   从前他能做的,只有旁观这一切,作为一个局外人。   今后他能做的,和萧姨有什么两样?   再以后的战局,是他连旁观都没有资格的层次。   虞书目不转睛地望着夜色中红光妖娆的玉兰树。   “我完成了你的嘱托……”   黑暗中,他的呢喃一瞬就被风吹散了。   十分钟后,唐娜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字。   她的浑身魔力都被咒文抽尽,感觉分外疲惫,虞泽和虞霈两个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我没感觉到什么变化。”虞霈看向虞泽:“你呢?”   虞泽沉默半晌,伸出右手。   在他冷白无暇的手掌上,慢慢开出一朵洁白如雪的玉兰花。   他把这朵玉兰花递给了唐娜。   “……谢谢你。”他说。   虞霈看着他们微笑,一抹白色忽然落入他的视线,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回过神后才发现落到手中的是一朵同样洁白如雪的玉兰花。   他怔怔地抬头朝玉兰树看去,玉兰树一如平常,血色的花朵消失了,地上的花瓣也没有了,只有他手中的那朵玉兰花,提醒着他这一切并不是梦。   他咽下涌到喉头的酸涩,对着玉兰树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   “……谢谢。”   虞泽和唐娜站在原地,等着虞霈和他们一起离开。   “走吧。”虞霈笑着朝他们迈出一步。   他的微笑僵硬在脸上,像是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怎么了?”虞泽立马紧张起来。   唐娜也有些犯怵,池闻之不会那么狠心吧,真的给提供妖血的对象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吗?   虞霈像是回过了神,他呆呆地看着虞泽,说不清是什么表情,片刻后,他伸手提起了左腿的西裤。   随着西裤慢慢往上,他的左腿也逐渐露出了样貌。   那条曾经布满可怖血管瘤的左腿苍白光洁,除了比常人瘦弱一些外,没有任何不同。   有一滴水珠从半空中闪现,砸到干燥的土地里消失不见。   虞霈抬起头来,茫然无措地看着虞泽,眼中的泪水一涌而出:“哥……”   虞泽抿住嘴唇,神情克制,脚步却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他用力抱住他,什么都没说,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哥……我好了……”虞霈似乎还不敢相信,脸上的表情依然傻傻的:“我是正常人了……”   虞泽闻言心中一痛,沉声说:“你一直都是正常人。”   “恭喜。”唐娜说。   虞霈看向她:“谢谢……”   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从夜空中传来,唐娜抬头后看见一只红眼的飞鸟飞向夜空,她忽然变色:“不好……”   她刚要挤出最后的魔力去攻击这只傀儡鸟,它刚刚停留的普通玉兰树就伸出暴涨的数条枝条,在她还没来得及攻击的时候,穿透了飞鸟的身体。   随着嘶拉一声,枝条向着四方甩开,傀儡鸟转瞬就变成一阵血雨,落到了地面上。   “……”   片刻后,唐娜转头看向虞泽。   虞泽神情怔怔的,似乎还不习惯他的新力量。   “……我只是想着不能让它逃走,树就自己动了。”虞泽说。   “干得好。”唐娜说:“慢慢熟悉,这股力量能为你做更多的事。”   虞泽说:“好。”   他握紧双拳,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少女。   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保护她。 第113章   没有开灯的卧室里,虞书坐在书桌前,静静摩挲着手中一张相片。   相片中的年轻女人侧头看着一个青年,满面笑容地说着什么。这是一张偷拍,也是他不经她同意,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   池闻之和她都走了,曾经的铁三角只剩下他一人游荡在人间。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又回到了少年时代,他们在前方走着,他在身后看着他们牵着的手。   池闻之总会发现他的掉队,他会停下来笑着看着他。   “走啊,傻愣着干什么?”   她也笑着朝他招手。   他一直都那么笨,只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然后加快脚步追上去。   他努力追逐两人的背影。   最后还是跟丢了。   她是一个树妖,是他平凡人生中遇到的唯一不平凡。   在一个满是星星的夜晚,他遇到了身受重伤的她。   “救救我。”她向他伸出手。   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鬼使神差地,他不经思索就握住了那只略带凉意的手。   他还记得那时她眼中的薄薄泪光,和天上的星光交映成辉。   一不小心,就记了一辈子。   在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的黑暗中,三声敲门声轻轻响起了。   虞书将相片朝下盖在桌上,冷声说:“进。”   门开了,虞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有什么事?”   “……”   虞书的目光落到他空着的手上:“你的手杖呢?”   “爸,我的腿好了。”虞霈走了进来。   他走得很平稳,肩膀再没有失去手杖支撑时的一起一伏。   虞书一直盯着他的步伐,看到他真的不再跛了以后,神色一轻,说:“……那就好。”   房间里一时没有声响,过了一会,虞书主动开口,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睡不着。”虞霈在离书桌不远的黑色摇椅上坐下。   “明早还有股东大会。”虞书说。   “你不也是睡不着?”虞霈说。   虞书沉默。   虞霈把头靠在叠起的双手上,脚下一蹬,摇椅慢慢摇了起来。   “从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他说:“你找个喜欢的女人结婚吧。”   “你也知道自己不懂事?”虞书看他一眼。   “知道啊,我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虞霈笑道。   “我的事你不用管。”虞书冷淡地说。   “你是我爸,我怎么能不管你?”虞霈笑着说:“等你老了,我还要给你养老,带你去环游世界呢。”   “我想去现在就去了,为什么要等到老了再去?”虞书冷冷说。   “只有等你老了,你才需要我啊。”虞霈说:“等你老了,就算你不愿意,我也要把你捆起来尽孝,我就只有你一个爸爸,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虞书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等他开口后,却是:“你没必要这样。”   “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虞霈笑道:“反正你都说了我不懂事。”   虞书不再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静谧安宁。   虞霈望着窗外开阔的夜空,轻声说:“今晚的星星格外亮呢,感觉能睡个好觉。”   虞书看向窗外。   夜空中遍布星星,就像他遇到她的那一天。   “……嗯。”   谁也没想到,换血后的第二天,体弱的虞霈精力十足地前往虞氏打卡上班,健康传道士虞泽却在回家后发起低烧,有气无力地歇息在床上。   唐娜发现虞泽生病的时候已经早上九点过,她从床上睡醒,发现虞泽不在,条件反射地以为他出门跑步了,没想到却在客房的床上发现了他。   他一看就发烧了,脸色潮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他为什么来客房睡——   他说:“怕把感冒传染给你。”   “伟大的血腥魔女才不会感冒呢!”   “……以前因为化纤过敏的是谁?”   “那是以前!”她大声说。   尽管她极力证明血腥魔女的免疫力犹如一面铜墙铁壁,依然被无情的虞泽赶出了客房。   隔着一道门,她听进了他的声音,他咳嗽着说:“今天你叫外卖吃吧,不用管我,我吃麦片就好了。”   虞泽病成这样,他原定的行程也就临时取消了。   唐娜和他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烧,昨天又没淋雨又没吹风,发烧显然是因为换血的缘故。   唐娜猜测是虞泽的身体还没适应双倍妖血的原因,等烧过后,他大概就能获得一个更强健的身体,看昨天他的表现,唐娜猜他的能力大概是控制植物,既能凭空生木,也能操纵一定范围内的植物发起攻击或防御。   看着生病的虞泽,唐娜也想做点什么减轻他的不适,她想了想,决定按照电视剧里的常见剧情,做碗姜汤给他喝。   说做就做,唐娜早饭也不吃了,来到厨房就满地方的找姜。   虽说五谷不分,但姜还是认识的。唐娜找到姜,用刀架上的切片刀小心切下两片姜后,忽然停住。   ……姜汤姜汤,她不知道要放多少姜啊?   唐娜回忆牛肉汤里的牛肉份量,又去置物架的小篮子里抓了两把姜出来。   都煮上吧,这样一定效果更好。   唐娜最后几乎切完了整个小篮子的姜,姜片在平时吃面的大碗里堆出了一座小山。   无论是离开图灵家之前还是之后,她都没有下过厨,唐娜一边准备姜汤,一边想象自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模范女性,越发觉得虞泽这个小爬虫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会获得强大貌美且贤惠的血腥魔女的垂青。   锅里的水烧开了,唐娜把一大碗的姜片一股脑倒了进去,沸腾的水立即安静下来。   唐娜期待地等着。   等得不耐烦了,她还用魔法加大火力,火苗几乎把整个汤锅都包裹了起来。   听说大火炒的菜好吃,那么大火煮的汤也一定好喝吧?   她可真是个天才。唐娜美滋滋地想。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着等着,忽然闻到一股糊了的味道。   她连忙撤火,一股黑烟从锅中冒出,唐娜捂住口鼻,往锅中一看——锅底一团煤球状物质。   ……她的姜呢?   她洗得白白净净——咦?   她洗姜了吗?   唐娜望着锅中的神秘物质沉默。   能从姜中炼出黑色的神秘物质,看来她还有炼金术天赋。   姜已经没有了,怎么办?   唐娜打开“三人行必有我师”微信群,发出一条微信:“有人在吗?”   十秒后,“大师的小心心”回复了:“小心心在!没第一时间回复的狗就不要开口了。”   “为大师献上小心心”迅速发出一条消息:“老狗休要胡言乱语。”   “谁给我送十斤刚洗好切好的生姜,我就带谁参加下一次的国宴。”   大师的小心心:“大师,我在外地,我马上派人来!”   为大师献上小心心:“派人?不想来就别来。我正好就在大师家附近,十五分钟内必定送货上门。[比心]”   大师的小心心:“不,大师!等等你的小心心,我马上坐飞机回来!”   为大师献上小心心:“大师,我已买到十斤生姜[图片]你的小柴柴即将开始派送。”   十二分钟后,徐柴将十斤生姜准时派送到家门口。他看到开门的是大人模样的唐娜还吓了一跳,提着姜袋子话都说不清了:“公、公主……这是唐,不,小公主让我买的东西……”   唐娜接过袋子,笑眯眯地说:“回去等消息吧。”   唐娜获得十斤切好洗好的姜片后,立马重新开火。   还好家里还有一个土锅,唐娜重复上一次的动作,将姜片倾倒进去——保险起见,她留了一半,以防这一锅又失败。   加水——   烧开——   试试味道——   呕。   唐娜有些拿不准,这么难喝的东西,究竟是治病的还是杀人的。   她想了想,打开放调味料的抽屉。   加鸡精——   加胡椒粉——   加酱油——   加醋——   加——啊呀,这不是虞泽上次烤牛排用的盐之花吗?加加加!   唐娜一边加,一边觉得自己加料的姿势潇洒极了,颇有电视里大厨的自信风范。   她用汤勺搅匀后,舀了半勺起来,吹凉后小小地抿了一口——   呕。   唐娜趴在洗碗池边上,用清水往嘴里冲了好一会才重回人世。   怎么回事?究竟是哪个环节错了?为什么味道越来越不似凡物?   难道她天生没有下厨的天赋吗?   怎么可能?伟大的血腥魔女无所不能!一定是生活环境的错,她不做中式了,她要发挥创意精神,做西式姜汤!   她喝了那么多次奶油浓汤,难道还会复制不出来奶油姜汤吗?   加油,娜宝你是最棒的!   唐娜捏起拳头,在心中给自己鼓劲后,信心十足地开始了第三次尝试。   她先从橱柜里再找出一个炒菜的铁锅,再次生火、下姜片、倒水——做到第三遍,她的动作已经一气呵成,熟练非常。   打开冰箱,唐娜拿出牛奶、淡奶油——她记得图灵家族的厨房和她说过,奶油浓汤里有小麦粉,唐娜没在橱柜里找到小麦粉。   没有小麦粉,怎么办?   唐娜正要再叫一次上门服务,目光忽然看到橱柜角落里的一罐粉类。   “土豆淀粉”四个大字印在罐子上。   唐娜认真思考,既然小麦做出的东西好吃,土豆做出的东西也好吃,那么土豆淀粉就约等于小麦淀粉了。   结论,两者通用。   唐娜踮着脚尖拿下土豆淀粉。   按理说来,奶油浓汤里面要有肉,但是冰箱里没有肉,唐娜猜虞泽现在也吃不下肉。   再说了,汤里有那么多姜片呢!不是和肉片长得挺像吗?   唐娜再次得出结论,通用!   水烧开了,见证奇迹的时刻来了,唐娜常常听说“爱心料理”的力量,于是她怀着虔诚的心情,往沸腾的锅里缓缓倒入牛奶、淡奶油、土豆淀粉——由血腥魔女亲手炮制的养身姜汤怎么能缺了高端大气上档次气得盐之花呢?   再来一把。   终于,唐娜的西式姜汤做好了。   望着锅中那一团无法形容的浆糊,唐娜不知为何想起了她那个世界的鼻涕怪。   ……是闻到家乡味道所以思乡了吗?   唐娜犹豫许久,最后还是放下了向鼻涕怪伸出的勺子。   ……这么珍贵的料理,她还是不要吃了,都留给生病的小爬虫吧。   他一定会感动哭的。   作者有话要说:  驸马,走好 第114章   虞泽原本躺在床上休息,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怎么了?”他哑声说。   “我给你做了姜汤,开门!”她急冲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姜汤?虞泽难以相信,她能自己烧开水就已经让他吃惊了,现在他听到了什么?她居然为他煮了姜汤?   虞泽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他拖着发沉的身体从床上坐起,穿上脱鞋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虞泽看到了站在门前的金发少女,却没有看到姜汤。   他有些鼻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闻到了一股什么烧糊的味道。   “……你烧糊了?”他皱眉,要往楼下的厨房走。   “没有没有!放心吧,没糊!”唐娜睁眼说瞎话,把虞泽不由分说地往床上推。   她把他重新按下后,一脸期待地说:“你喜欢中式姜汤,还是西式姜汤呢?”   ……还有西式姜汤吗?   虞泽有些不安。   “……中式吧。”   “你等着!”   唐娜兴冲冲地出去了,没过一会,端着一个大碗重新走了进来。   “还是热的,快喝吧!”唐娜期待地把碗递了过去。   虞泽怕她拿不住,接过大碗后,望着里面的不明液体沉默半晌后,说:“姜汤……为什么是黑的?”   他好像还闻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是他鼻塞的问题吗?   她对这个问题置若未闻,拿起勺子在大碗中舀了舀,虞泽看见黑色的片状物,像是海底腐尸一样接连从黑水中冒气。   “你看!这些都是姜片,一定能给你带来能量的!”她说。   虞泽:“……”死亡能量吗?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他觉得手中的大碗重如泰山,他想开口拒绝,看见少女期待的眼神,喉结滚了滚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睁着清澈的雪青色大眼睛,长长的眼睫眨啊眨,像一直扑扇的蝴蝶翅膀。   像个天使。   “快喝呀!”   却在发出死亡催促。   “我能看看西式姜汤什么样吗?”虞泽问。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万一西式姜汤要好一些呢?   她毕竟是外国人,做不好姜汤是应该的,不过……西方也有喝姜汤一说吗?   “两个都想喝吗?你真是个贪心鬼!”金发少女似乎受到赞扬,面露羞怯地打了他一下。   虞泽极力握住碗边,才没有让里面的黑色魔药洒出来。   她快步走出房间,没一会,又端着一个大碗回来了。   虞泽看看她手里的那碗疑似浆糊的白色物质,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黑色魔药,双手微微颤抖。   “……”   今天他是注定命丧于此吗?   “……先放着吧,我一会喝。”虞泽说。   “为什么要一会?”她说:“一会就凉了!”   “我现在很感动,所以心跳得有点快……”虞泽说。   “你太大惊小怪了!”唐娜一脸不好意思:“不就是姜汤吗?以后我也会做给你喝的!”   虞泽:……不不不。   虞泽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像是遇到车祸,被冲力高高抛起的人,他的大脑从没运转得这么快过。   她第一次给他洗手做姜汤,虽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导致成果偏离世人认知的姜汤,但她的心意是好的,他不能去伤害她的心意。   ……但他也不想丢命。   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不伤害她的心意,又保留他的性命呢?   他放下自己拿的黑色魔药后,又夺走唐娜手里的白色浆糊,都放到床头柜后,一把拉过她想要重新去端碗的手,又强行扳过她的头,说:“你切了那么多姜,手有受伤吗?”   “没啊……姜……”   “姜放一边。”他再次把她的身体拉了回来,牢牢地握着她的双手端详:“你受伤了吗?”   “没啊,我……”   “不能大意,我来检查看看。”虞泽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的手看。   唐娜被他说得也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受伤了吗?   “你看,这里不是被切到了吗!”虞泽忽然指着她的右手食指说。   不等她瞪大眼睛去看,他已经把她的食指握了起来,说:“下次别再莽撞了,你的心意我很开心,但是我……”还想活着,虞泽吞下这四个字,说:“不愿意看见你受伤。”   “我也不愿意看见你生病。”唐娜反手握住他的手,诚恳地说:“所以你把两碗都喝了吧。”   虞泽:“……”   他试着抽了抽手,抽不出来。   这算不算作茧自缚?   唐娜端来那碗黑色的姜汤,虞泽看了半晌,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喝了一口——   虞泽:还不如死了!   最后,他还是把两大碗姜汤给喝了,喝完以后,他就感觉开始上头,他强忍眩晕,一动不动坐在床上,仿佛进入贤者时间。   ……为什么姜汤也会有老白干的效果?   “快躺下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唐娜伸手想要把他按倒。   “等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虞泽拉住她的手:“我想坐会。”   “为什么?”她一脸天真的问。   虞泽:……因为想吐。   他咽下上涌的神奇姜汤,说:“我想和你说会话。”   “我也想和你说话。”   唐娜用力按倒虞泽,把被子扯来给他盖上,跟着也钻了进去。   虞泽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被低烧折磨剩下的半条命也跟着去了。   等到唐娜又软又暖,还带着香气的身体紧紧抱住他时,他又觉得自己慢慢活了。   ……人生就是在地狱和天堂间来来去去吗?   “你干什么?”他问。   “你生病了,我要陪着你。”她认真地说。   “万一传染给你……”   虽说感冒是换血引起的,但谁也说不准这个感冒会不会传染,这也是虞泽一大早换房间睡的原因……哪知她还是跟了过来。   “我不怕。”她说:“我比病菌更强。”   虞泽还能说什么呢?   他将她落在脸颊的碎发拂到耳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说:“……嗯,你最强。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打败我,那就是你。”   她脸蛋红红,骄傲地笑了。   “昨天的那只鸟,是尼贝尔派来的吗?”他问。   “八九不离十。”   “我总觉得最近的天气异常也和他脱不了关系。”虞泽顿了顿,说:“双生恶灵还在继续吗?”   “类管处昨天又发现一起。”唐娜说:“加上裴薇薇和楚峰,光上京这一个市,这个月就发现了三个双生恶灵……不管尼贝尔想做什么,他都等不了太久了。”   从尼贝尔的行动上,唐娜可以推断,他的最终目的是打开时空之门,就连设计虞泽从书中将她暴力唤醒也是基于这个目的。   恶灵无法沟通魔力元素,所以尼贝尔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把她唤醒,利用她来开启时空之门,他一直没有对她下手,也是因为还需要她去开启时空之门。   种种迹象都表明,焦急的不是她,是尼贝尔。   他才是那个比唐娜自身都还要期待她恢复鼎盛时期力量的人。   只要行动越多,狐狸尾巴就会露得越快,即使她不去找,他也会忍耐不住跳到她面前来。   战争已经一触即发,唐娜在明,尼贝尔在暗,她不敢轻举妄动,他也不敢率先发出攻击,往好的方向想,这说明尼贝尔没有把握和她正面对抗,也没有做好把她一击必杀的准备。   “你觉得尼贝尔是黎弘吗?”虞泽问。   “尼贝尔不一定是他,但他一定知道点什么。”唐娜说。   虞泽沉默半晌后,说:“……我很担心你。”   “我会赢的。”唐娜在被子下握紧了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想要和你一起活下去。”   虞泽笑了:“这是当然的。”他回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不管在哪里,我们都要在一起。”   两天后,虞泽恢复健康。   换血后的他如同洗髓伐毛一般,身体素质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如果他现在去参加奥运会,轻而易举就能拿十几个金牌回来。   唐娜抱着侥幸心理没告诉类管处虞泽的种族变化,没想到他们还是在一周后发现了这件事。   四方会议再次召开。   由于四方都缺少必备的信赖,直到会议前半小时地点才正式确定,深夜两点,普通人都已经坠入梦乡的时候,上京电视台上锁的天台却多出了几个人影。   唐娜和虞泽,卓宇和干彭、赵爽颉和袁梦、池羚音分别占据一边,虽然池羚音和类管处关系特殊,但两方最多算是平级,而非上下级,池羚音代表的玄学界自成一派。   这次四方会议的中心问题是虞泽的身份,但也不单纯是虞泽一妖的身份。   “上户口、上户口!这三个字我都说腻了!你们就不能有些能动性,主动来落户吗?”赵爽颉义正辞严地说。   袁梦站在他身旁,白发白眼,目光注视着虞泽:“就像人类需要上户口一样,妖也需要上户口,你既然前不久都还在做人类,就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要不是唐娜在卓宇的地道里见过赵爽颉,她都快被他杰出的演技骗过了。   “不落。”唐娜替虞泽回答得干脆利落。   虞泽没有反驳,如果是普通的身份登记就算了,类管处的“上户”不是普通的上户,这件事落谁头上都不会轻易同意。   “这是法律规定!”赵爽颉说。   “那他马上移民。”唐娜说。   赵爽颉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袁梦皱眉开口:“你为什么不落?”   “落户口的必要在哪里?”唐娜问。   “当然是为了方便管理了。”赵爽颉说。   “是为了方便监测吧。”唐娜看了他一眼。   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戏的卓宇扑哧笑了一声。   “你瞧瞧,你们连外行都骗不到。”卓宇笑着说。   干彭也嘲讽道:“还好意思说管理,你们管理的不是妖,是犯人!不,妖怪在你们看来连犯人都比不上,就算是穷凶恶极的罪犯,你们也没有把追踪器埋进他的身体!”   “我们做了特殊处理,保证对生命无害。”袁梦说。   “闭嘴吧,你这个妖奸!”干彭对她怒目而视。   袁梦面无表情,嘴唇却抿紧了。   妖奸,这个词她听得多了,那些被她强行上户的妖怪总是这样骂她,她习惯了,但每一次听,都还是忍不住难过。   妖怪的强弱和科技的强弱是相对的,世界的科技水平越高,自然诞生的妖怪就越少,能成长为大妖的妖怪就越少,妖和妖结合的孕率连连降低,妖和人结合的孕率却高得不可思议。   这是“天道”,是这个世界在抹除妖的存在,她加入类管处,也不过是在顺应“天道”,希望为日渐式微的同族留一个栖身之处而已。   “我是为了一族长远的未来好,这是天道。”她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冷声说:“只要你们不作恶,埋在你身体里的东西就不会有危害你的一天。”   天道如此,人类和他们信仰的科技迟早有一天会让妖怪完全灭绝,比起灭绝,让种族延续下来不好吗?   自由和生命比起来,又有多宝贵?   卓宇拦下要怒斥对方的干彭,说:“无论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我的族人成为人类的从属,如果天道选择人类,我也会带领我的族人,战斗到最后一刻。”   虞泽的身份只是一个□□,这次四方会议召开的真正原因是人和妖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使是暂时性的同盟,这个四方同盟也开始摇摇欲坠了。   随着尼贝尔的大肆动作,越来越多“超自然事件”暴露在世人眼中,妖怪的存在已经是随时曝光都不奇怪的事。   换个立场思考的话,其实很好理解。   接收敌国难民和接收敌**队是两个概念,人类中有好人和坏人,妖里也有好妖和坏妖,人和妖无法互相信任,谁都有充足的事实证明对方不可信任。   唐娜不管他们怎么对立,反正她不容忍有人往虞泽身体里放东西,她来自无法无天,强者为天的魔法世界,自由在她心中格外重要。   在类管处和自由天国对峙的时候,唐娜的目光落到赵爽颉身上。   “你们身上也有追踪器吗?”她问。   赵爽颉警惕地看着她,目带威胁:“当然有了!”   唐娜:呵呵,骗鬼呢。   对于袁梦说的“天道”,她也曾认真思考过,得出的结论和袁梦一致,科技和超自然力能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这个世界选择了向科技进发,让绝大部分人都活下来,而她的世界则选择了超自然的力量,让最强的人活下来,唐娜猜这也是两方都有超自然存在,这里却鲜少有黄金巨龙那样强大的妖怪的原因。   唐娜也说不准哪种更好,因为她是强者,她在两个世界都能活得很好。   “我们一定要在始皇恶灵还没落网的时候就开始争吵吗?”一直没有说话的池羚音开口了。   在联盟产生分歧的时候,她总是站出来打圆场的哪一个。   半晌的沉默后,干彭冷哼一声:“是他们先挑衅的。”   “我觉得我们现在没有争吵的时间。”池羚音说:“这一个月来,气温异常升温,世界范围内已经出现多起旱灾,两极的冰山大规模融化,上京市也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自然降雨,这很不寻常。”   “双生恶灵的出现频率也降低了。”袁梦说:“但我觉得这不是好事。”   赵爽颉皱眉说:“气温的问题,我们和气象局都联系过了,气象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池羚音说:“三天前,我已经派人去干旱最严重的几个地区实地调查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进一步的消息传回。”   袁梦看向卓宇:“你呢?自由天国有什么发现?”   卓宇说:“黎弘曾经待过的地方我都找遍了,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袁梦冷声说:“难道他遁地了不成?”   卓宇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唐娜也交换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情报给他们后,各怀心思的四方会议结束了。   魔法书留给她的,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其他人都离开后,池羚音还没走,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你还有事?”唐娜看着她。   “你不觉得赵爽颉和卓宇有些奇怪吗?”池羚音说。   “哪里奇怪了?”唐娜假装不知。   虞泽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瞒着池羚音。   “我也说不准,就是一种感觉。”池羚音说:“……希望是我猜错了吧。”   一阵夜风吹过,没有五月初应有的凉爽,只有闷热。   唐娜有个刚刚就在意的问题,这时提了出来:“你知道旱灾最严重的地区是哪里吗?”   池羚音报了十三个地名出来,唐娜觉得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如果传出消息,能先通知我吗?”她说。   “可以。”池羚音点头,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虞泽,说:“以虞泽如今的名气,你应该已经恢复全部实力了吧?”   “还差一点。”唐娜含糊其辞地说。   “我已经让玄学协会进入备战状态了,这一战关乎人类存亡,我希望你们也做好决战的准备。”池羚音看向唐娜,说:“上一战我失去了一切……这一次,我不希望失去任何人。”   池羚音走了。   虞泽看着空中燃尽的符箓,说:“……你不相信她?”   唐娜召唤出短距离传送法阵,拉着他一步跨了进去。   “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她说。   唐娜一直在思考那十三个地名的问题,直到传送阵光芒一闪,她从电视台天台回到家时,她终于想起了熟悉感来自何处。   那十三个地名,不就是记录时空之门的羊皮纸上的十三个地名吗? 第115章   6月9日,白桦奖如期在上京艺术中心召开。   这是国内影视剧的三大重奖之一,也是三大重奖中含金量最高的一个奖,相当于中国的金球奖,每个演员的梦想都是有一天能站在这个颁奖舞台上从主持人手中接过属于他的奖杯。   虞泽凭借《侠盗》的伯赏一角入围了最佳男配角奖,又因为超高的网民投票数获得了年度风云人物奖的入围资格。   一个歌手,能够跨界跨得这么成功,虞泽是十年内的唯一一人。   直到今天,他在《侠盗》中的表现仍被人津津乐道。   很多人都猜测,今晚的最佳男配角奖非他莫属,就连年度风云人物奖有很大可能也会落入他的囊中,和入围的其他人比起来,只有虞泽这一年的起起伏伏才当得起“风云人物”四个字。   在颁奖典礼开始一小时前,白桦奖的网上直播开始了,虽然最先走上红毯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人物,但无数观众还是忍不住早早地等候在屏幕前,期望第一时间看到真正的重头戏上场。   上京艺术中心灯火通明,普通人在平静的夜色中过着他们平常的生活,一个男人却在上京郊外的荒野中拼命逃命。   他时不时回头张望,失去了一贯处变不惊的风度,浅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天网已捕捉到黎弘的面部信息。”   “天网已捕捉到三个高危级恶灵的能量波动。”   “地址,皆闽山。”   “时间,一分钟前。”   “请问是否立即展开追捕?”   类管处监管小组的所有人都等着袁梦下达追捕的命令,这是黎弘消失数月以来的第一次露面,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在受人追杀。   如果黎弘死了,和他有关的秘密都将埋入地底。   事态十万火急。   “立即集合A小组,全员装备电浆□□,调用库内五辆洛伦兹炮车,十分钟后,由我亲自带队对黎弘展开追击。”袁梦说。   “不行!”一声怒喝从门外传来,下一秒,满面怒容的赵爽颉推门而入。   袁梦心中一沉,是谁给赵爽颉透了风声?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监管小组中的每个人,有两人都避开了她的视线,他们都是赵爽颉的亲信,给赵爽颉通风报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不行?”袁梦看向赵爽颉,冷冷地说:“我们苦苦追查黎弘的行踪,现在发现了,为什么不去行动?”   “黎弘销声匿迹四个月,现在突然出现,谁知道有没有诈?!”赵爽颉说。   “我带队,出了事和你无关。”袁梦说。   “我是处长,你说和我无关?”赵爽颉说:“出击命令本该由你我一起下达,你却瞒着我擅自安排人员出击,甚至还要调动这么多的重武器——袁梦,你是第一天进类管处吗?形式该走么走,你心里没数吗?”   袁梦闻言嗤笑了一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赵处长居然和我谈形式了。我还以为,整个处里只有你最不知道形式两个字怎么写。”   “你什么意思?”赵爽颉沉下来:“你是打定主意和我作对到底吗?”   整个监管小组鸦雀无声,监视大屏幕上还停留着天网系统捕捉到的最后画面。   每个人都知道,这时候流逝的不是时间,是黎弘的生命。   “那么我现在向赵处长提出申请来得及吗?”袁梦说。   “你没听到他们刚刚说的话吗?”赵爽颉咬着牙说:“三个高危级恶灵!不是一个!是三个!你觉得单凭五辆洛伦兹炮车和装备电浆□□的一个武装小组就能战胜这三个高危恶灵吗?我们需要援助!”   这个道理袁梦难道不知道吗?   她知道,她还知道,没有赵爽颉的首肯,单以她副处长的威严,她最多只能调动这么多的武装力量。   “你去调,我带人去拖延时间。”袁梦说。   “等我先请示江政委。”   袁梦沉默地望着他,赵爽颉从中看出一抹失望。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   “好。你现在就请示吧。”袁梦说。   赵爽颉心中一松,拿出手机拨通了江政委的电话,毫无疑问,江政委的回答一定是走程序走流程,等到条子批下来,黎弘已经凉透了。   “……喂?”江政委慢吞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口吻带着明显的不愉快,似乎已经猜到大晚上的找他不会有什么好事。   “江政委,我想……”   赵爽颉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到一阵凉风袭来,长年累月累积下来的战斗本能让他猛地弯腰躲过从头上飞过的什么东西,接着反身迎上从他后方袭来的那个人影,条件反射地横踢了过去。   砰——   “啊啊!!”   组内响起数声惊恐的尖叫。   一个白色的身影随着碎石和石灰一起从墙上落了下来。   白发白眼的袁梦倒在地上,浑身雪白的她像是雪之国走出的居民,咳出嘴角的一缕鲜血是她身上唯一的色彩。   赵爽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扶起她,但也仅仅只是一步,他的脚步怯懦地停在了原地。   “你居然对我动手?”他看着袁梦。   袁梦撑着碎石慢慢站了起来,在一众不敢发声的同事面前,她面无表情地擦去嘴边鲜血:“我只是想学习赵处长应急的特殊手段。”   赵爽颉气急:“你就这么想去送死吗?!”   袁梦说:“我只做我认为正确的事。”她看着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温情也失去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你不同。”   赵爽颉怒火攻心,话都堵在了胸口里发烫发痛,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紧握的拳头在腿边咯咯作响。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闻声而来的人和妖,猴子从没见过赵爽颉和袁梦闹这么大的矛盾,冷冰冰的袁梦在处里的人际关系并不好,只有处长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处里的人都觉得他们迟早会在一起,包括猴子,他早就看出处长对副处长居心不良,虽然最近处长和副处长时有争吵,但他们都没当回事,谁能想到,他们之间的矛盾居然到了要动手的地步。   猴子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开口劝架,大家都是一条阵线的,有什么坐下来好好谈,何必要闹到这个地步呢?   “头儿……”   猴子刚开口,袁梦就说话了。   “好,如你所愿,我不带队。”袁梦转身朝大厅走去。   “你去哪儿?!”赵爽颉怒声说。   “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不准去!”赵爽颉面色铁青。   “你没有资格限制我的行动。”   “你刚刚袭击处长,我命令你留下接受调查!”   袁梦停下脚步,侧头看着赵爽颉。   赵爽颉不由屏住呼吸,他接近祈求地看着她,而她只是露出了一抹轻蔑神色。   “先去请江政委批调查令吧。”   一缕白光流过袁梦的身体,赵爽颉面色大变:“拦下她!”   已经太晚了,袁梦化为一阵流光穿梭过围观众人,转瞬就消失在了一个女同事桌上的小镜子里。   “袁梦!”赵爽颉目眦欲裂。   “头儿……”猴子一脸难过。   赵爽颉闭上眼,面如寒冰。整个类管处无一人敢开口说话,谁都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我只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和你不同。”   袁梦冷漠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久久不去。   她为什么就不信,他是在保护她。   今夜守在皆闽山的不是三个高危级恶灵,而是十三个,像去年唐娜九死一生拼命杀死的高危级恶灵,皆闽山上此刻有十三个。   它们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杀死黎弘,而是为了引出袁梦,杀死拥有真实之眼的镜妖。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   他睁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AB两队立即武装,停在处里的洛伦兹炮车全部带上,由陈曦领队,猴子去西区的武器库调炮车,我去军区调特情应急部队,兵分三路,我们最后在皆闽山下集合。”   “他们要审批条子怎么办……”   赵爽颉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手里的锭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锭子?什么锭子?”猴子疑惑地看向自己空空的两手。   “处长是叫你给他们一拳的意思。”旁边的雕兄碰了碰他,低声说。   又去抢?!猴子的脸立即皱成一团。   类管处本来名声就不好了,现在是要坐实强盗的名声吗?   “AB小组立即出击,其余人守卫大本营,随后等候调遣!”   赵爽颉一声令下,气势磅礴的回应立即响了起来:   “是!”   同一时刻,唐娜的手机里收到一条不知用什么手段发出的匿名短信。   短信里只有一条视频。   黎弘在荒野中逃跑,他的身后跟着巨大的黑影。   在一闪而逝的镜头中,唐娜看到了半空中路牌上皆闽山三个字。   这是尼贝尔在请君入瓮吗?   车窗外的街景在不断后退,唐娜望着手机陷入沉思。   忽然,手机震了起来,屏幕上亮起“袁梦”两个字。   “喂?”唐娜接起电话。   “天网在皆闽山附近捕捉到黎弘的所在了,我现在正要前往皆闽山。”   “黎弘的视频是你发的吗?”唐娜问。   “什么视频?”   “你打来电话的一分钟前,我收到一条乱码数字发送的短信,里面是黎弘在皆闽山的一段影像。”   袁梦沉默了一会,她打这通电话是来求援的,但是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她说:“可能是陷阱,你别来。我移动方便,作前哨最合适。”   “你一个人?类管处其他人呢?”   袁梦说:“……我一个人就够了,人多了反而不方便行动。有情况我会告诉你的。”   “我选择用眼睛亲眼去看。”唐娜说:“皆闽山,我会来的。”   坐在一旁开车的虞泽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打了方向盘,在一个惊险的漂移后,超跑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出。   全国还有数十万观众等着他们出现在白桦奖的红毯上,这一刻却都不重要了。   唐娜放出的饵,终于有鱼咬钩了。 第116章   袁梦单枪匹马来到皆闽山下,发现山路黝黑,两旁的路灯都不知缘由熄灭了。   一下车,她就感觉到了骤降的温度,外界是不正常的热,这里是不正常的冷,抬头望去,长长的山路两边满是密不透风的树林,它们拼命向上生长的树枝就像溺水求救的人的手臂,一阵阴风拂过,山林发出阴森的簌簌声,数也数不清的黑色手臂在夜色中挥舞。   这里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正在发生,袁梦猜到或许是陷阱,但她必须前进。   她在夜风中驻留了一秒,然后走进了无边的夜色中。   密林深处,一声轻笑传出:   “去吧,捕猎时间到了。”   一群扭曲的黑色阴影迅速散开,隐入了黑暗的山林中。   发令的男人向着透进几缕月光的枝叶稀疏处走去:“至于你……”   黎弘的四肢都缠绕着禁锢行动的黑雾,他被迫单膝跪在地上,强装镇定的表情里冷静正在龟裂。   “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当然是杀了你。”男人终于完全走出黑暗,清亮的月光照亮他一如寻常的微笑,他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像是即将参加晚宴的成功人士,卓宇站在月光下,就像《上流晚宴》的主角误入《山野间》的世界一样,和周遭的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   “知道了我们的秘密,还想顺利脱身吗?”他笑着说。   “始皇恶灵答应过我!他答应过只要我配合这次行动就不杀我!”   随着卓宇越走越近,黎弘拼命挣扎,黑雾却牢牢把他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内心深处的恐惧像潮水般涌来,他不想死!   四个月的时间,所有人都以为他逍遥法外的时候,他被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底饱受折磨,从一开始,始皇恶灵就打好了用他做靶子吸引唐娜和类管处注意的算盘,现在目标已经达成,他也就成了应该丢弃的棋子。   他应该早一些醒悟的!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卷入这场风波!   可笑他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从中全身而退,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绝望地看着卓宇朝他伸出手。   “真是蠢货啊……就是因为他答应过你,所以才轮到我杀你。”   快到接近瞬移,转瞬卓宇就到了他的面前,他腹中一痛,伴随着凉意,有什么哗哗流走了。   黎弘神情僵硬地低头看去,卓宇的半个手臂都没入他的腹中,卓宇随手一扯,一团血肉被甩到地面。   “下辈子投生,别这么蠢了。”卓宇微笑着,轻声说:“对不起你的种族。”   黑雾自动收回,缓缓爬进卓宇西装袖口消失不见,明明刚刚才刺穿了一个活物,他的衣袖却干净如初。   没有了支撑的黎弘朝着一边重重倒去,溅起一地土尘。   卓宇厌恶地后退一步,伸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的衬衫,眼睛看着已经露出原型的黎弘,笑着说:“好好品味死亡来临的味道吧。”   他将袖口整理得一丝不苟后,转身走进了黑暗。   夜,重新寂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黑色的小小影子从树丛中慢慢地钻了出来,它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会,然后才变回了一个满脸雀斑的男童模样。   血泊中的红毛狐狸奄奄一息,身后的三尾只见一尾,其余两尾的位置被齐根砍断,只剩下碗口大的血痂。鼠妖皱眉看了一眼,伸手抱起红毛狐狸,飞快蹿进了黑影憧憧的树林中。   在山的另一头,恶战已经开始。   随着轰的一声,袁梦被一条黑影甩了出去,巨大的冲力将她嵌入一棵百年大树,当即,她就呕出一滩鲜血。   她的内脏碎片混在鲜血中,一起落到地上。   “你怎么也想不到吧,当初的手下败将也能把你逼到生死决路。”一个身形古怪的男人狞笑着走向袁梦,黯淡的月光将他的模样照了个大概,他的手臂是黑色的,比身体还要大上两倍,就像做了不合适的移植手术一样,似人非人,看了让人心生厌恶和恐惧。   “好好的妖不做……居然跑去做恶灵,你的渣滓程度让我大开眼界……”   袁梦踉跄着站了起来,冷笑着看向说话的男人。   男人闻言,勃然大怒:“我变成这样还不是你们类管处逼的?!都是你们这些妖奸,如果不是你们要站在人类那里助纣为虐,我也不会被逼无奈投奔了始皇恶灵!”   袁梦用衣袖擦去嘴边的血迹,冷声说:“没有谁能逼你做选择,你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自己种出的恶果。”   “死到临头也不知悔改!”男人铁青着脸,一脚踩碎了从袁梦身上落出的黑框眼镜,说:“我会让你看看,你自己的恶果是什么果!”   两人同时动了起来!   袁梦更快,宛如一道流光,她灵敏地冲向恶灵化的男妖!   男妖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穿梭的流光,巨大的手臂挡在身前,宛如一面无法推倒的铜墙铁壁,终于,他捕捉到到镜妖的动作!   “不知悔改!不知死活!去死吧!”   巨大的黑色手臂一拳挥出,正好打在袭来的流光上。   打中了!   流光散去,白发白眼的镜妖毫无保护地暴露在空中,她用来抵挡雷霆一击的右手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绝杀的机会!   男妖毫不犹豫地向着半空中的镜妖而去,巨大的手臂伸长,眼见着就要抓住镜妖的身体。   袁梦咽下口中逆流而上的鲜血,对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冷笑。   怎么回事?男妖还没反应过来,镜妖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巨大化的手臂抓过虚空,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了他的手掌,他张开一看,是一片碎裂的小小镜片。   糟了!   在他醒悟过来的同时,一道冰冷的流光从后贯穿了他的身体。   镜妖站在他的身后,脚下是他刚刚踩碎的眼镜,袭击是假,她的真正目的是制造快速移动的通道,再找准机会从背后将他一击必杀!   男妖捂着被贯穿的胸口转过身来,丝毫没有受伤的感觉,他看了眼满手的鲜血,脸上表情从不可思议变成了狂喜。   袁梦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我不痛……我一点事都没有!我无敌了,我……”   要杀了你四个字还没出口,男妖脸上的狂喜定格。   黑雾从带给他强大力量的恶灵手臂腾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不……不!不!”男人恐惧地大叫。   袁梦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以免被这来历不明的黑雾波及。   短短数秒后,男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黑雾钻入地底,只留下一具干瘪的野狼尸体。   袁梦还没从这异变中回过神来,四周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她强打精神抬头朝四周看去,一群黑影走出,他们有男有女,都和刚刚的狼妖一样,躯体部分恶灵化了。   袁梦看着他们,失血过多的身体越发冰凉。   “在发抖呢……真是可爱的猎物。”一个妖艳的女人笑着说。   “那个蠢货,早就叫他别单独行动。”站在她身旁的男人鄙视地望了眼地上的狼尸。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站在他们中间,抬起镰刀化的右手舔了舔,像是猫咪舔舐自己的毛皮。   “别说废话了,真正的游戏可以开始了吗?”她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陷入包围圈的镜妖,说:“人家等了好久,口好渴。”   “那只死猫怎么不见了?他又跑哪里偷懒去了?”一个人身蛇尾的人说。   “猎场里溜进了一只小耗子,他捉老鼠去了,我们不等他,直接开始吧。”浑身包裹着鳞片的男人说。   除了这些说话的,还有许多没说话的恶灵化妖怪在对镜妖虎视眈眈。   袁梦终于明白,这些非恶灵也非妖物的怪物是冲着她来,黎弘只是一个诱饵。天网捕捉到的三只恶灵并非皆闽山上全部的恶灵。   此刻将她包围起来的恶灵化妖物,不是三只。   她的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向她逼近的妖物究竟有多少,她只知道很多,很多,站在地上的,蹲在树枝上的,天空中盘旋巡视的,在她白色的视野中,到处都是黑雾,黑雾包裹了世界,世界被绝望和邪恶侵蚀。   她想起赵爽颉不顾队友起疑也要强行把她留下,看来他早就知道这里是一个针对她的死局。   他不惜两面得罪也想救她一命,让她觉得他还没有黑成淤泥。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光线会折射,她不会。   她的信念已经确立,她只会向着这个信念前进,绝不动摇,绝不退却。   她为之付出一切的绝不是眼前的这个世界,她一直期待的,一直等待的,是妖和人和平相处在同一片天空下,这条路绝不好走,她愿意以身试法,走在崎岖山路的最前面,哪怕下面刀山火海,哪怕身后迎敌——   哪怕被误解!   哪怕被欺骗!   哪怕被背叛!   她都决不后退一步!   这个世界即使已经被黑雾侵蚀,她也要用自己的鲜血杀出一条裂缝,她绝不会白白牺牲,她的到来,一定会给世界留下什么改变。   是非功过她不在意。   她只要无愧于心!   白发白眼的镜妖站稳了摇摇欲坠的身体,望着实力悬殊的敌人笑了起来。   鲜血染红她的嘴唇,像是落在雪地上的玫瑰花瓣,她身受重伤却丝毫没有慌乱和恐惧,那副无所畏惧的神态激怒了在场的所有妖物。   “死到临头还笑,希望一会你变得七零八碎的时候还能像现在这样。”妖艳女人冷笑道。   袁梦自己都没想到,在她漫长一生中笑得最自由的时候,竟然是慷慨赴义的时候。   她松开整条手臂骨头寸寸尽碎的右手,冲为首的妖物挑起嘴角。   “放马过来……渣滓们。”   红衣小女孩冷冷一笑,不属于孩童的阴狠神色出现在她的脸上。   “既然你们都不出手,那就别怪我抢功了!”   有着锋利巨大镰刀手的红衣女孩速度极快,脚下一蹬,轻松跃了起来。   袁梦刚通过镜片的通道转移,就见刚刚还有着小女孩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她去哪里了?!   一阵微不可察的风吹拂过她的头顶,她下意识抬起头来,红衣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半空中,身后张着半透明的绿色羽翼,正向她急速俯冲而来!   “去、死、吧!”   小女孩的脸上闪耀着残忍的兴奋,巨大的镰刀向着手无寸铁的镜妖拦腰斩去!   袁梦已经避无可避,镰刀上的腥风和凌厉的破空声朝她一起袭来,她大睁着眼,不闭,不怯,想要将这个她深深眷恋的世界刻入灵魂。   就在她已经闻到镰刀上血腥味的时候,异变突生!   一个幽蓝色的魔法阵像是一道灿烂的流星,带着雷霆之力准确命中红衣小女孩。   轰!   魔法阵落到地上,一瞬间地动山摇,强烈的飓风向四周卷去,那些妖物用上全部力气才没有被风动摇,而狂暴的风在遇到镜妖的时候却温柔地拂过了。   皆闽山上浓重的黑暗,被幽蓝色的光芒撕裂了一道大口!   袁梦呆呆地看着从空中轻轻落到魔法阵上的人。   风停了,世界寂静无声。   无数道震惊恐惧的目光落到纤瘦美丽的金发少女身上。   她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宛如蝴蝶羽翼,神色冷漠地看着被压在魔法阵下的红衣小女孩。   她的脸被挤压变形,神色充满恐惧。   “姐姐求你别杀我,我再也不做坏事了,我是被逼的,你原谅我吧!”小女孩泪流满面,晶莹的泪水打湿了婴儿肥的脸庞。   任谁来看都是一张可怜的脸。   “我杀你做什么?”金发的少女说:“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礼物?”小女孩呆住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恭喜你将青春永驻。”她说。   红衣的小女孩反应过来时,金发少女抬起的脚已经落到了魔法阵上。   啪叽一声从脚下传来,仿佛熟透的红番茄被挤压破碎一样,魔法阵和地面终于紧密无缝地贴合在了一起。   她抬起头,望着四面八方的敌人,慢慢笑了起来:“蛆虫们,准备好接受魔女的礼物了吗?” 第117章   “杀了她向始皇领功,否则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身上长满黑色鳞片的鲛人一声大吼让众妖回过神来。   眼前的敌人是很强大,所以不能后退,唯有集合所有力量一起强攻,才能夺得一线生机!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僵立在原地的众妖们一起动了!人身蛇尾的男人极快地冲了过来,一瞬就冲到了队伍最前面。   他粗壮的腰身像是恐惧片里大到不可思议的巨蟒,皮肤上遍布光滑黑亮的纹路,沉重的蛇尾向唐娜甩来时,空中甚至出现了爆裂的风声!   唐娜抬起右手,一个幽蓝色的魔法阵出现在她手心前方。   幽蓝色在弹出的瞬间转为土色,它飞速前进,飞速扩大,由最初的掌心大小变为一面四五米长的魔法之墙,如推土机一样瞬间推平唐娜和蛇妖之间的距离。   蛇妖张着血盆大口,尖牙里的毒液已经准备就绪,在他向着冲来的魔法阵狠狠咬下的同时,魔法阵穿过了蛇妖和他身边三个妖物的身体。   坚硬的岩石瞬间覆盖四妖,只留下四双恐惧的眼珠在眼眶里颤动。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唐娜的第二个魔法阵赶到!   四个幽蓝色的魔法阵打在岩石化的四妖身上,霎时,碎石四溅!四个恶灵化的妖物在众人眼前四分五裂!   唐娜暗中将四妖的灵魂收入魔法书,马不停蹄又对其余向她攻来的妖物展开攻击。   她是魔法师,脆皮魔法师,擅长远距离攻击和防御。   一旦有敌人穿过安全距离——   空中一只盘旋的黑色老鹰向着正在对付四周妖物的唐娜俯冲而来,他在空中观察了很久才终于出手,唐娜的头顶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只要攻击那里,一定就能一击必杀!   就在他这么想的同时,三根不知从何窜出的藤蔓贯穿了他的身体!   血雨从天上绽开!   唐娜扬唇一笑,反手一个魔法阵轰碎了想要偷袭她后背的妖艳女妖。   一旦有敌人穿过安全距离——这时候就该她的骑士出场了!   就在碾压性的优势继续推进时,所有妖物忽然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阵阵惨叫。   黑雾席卷了他们的身体,带着他们向空中同一个点飞去。   袁梦聚精会神地看着灵气的波动,在她的视野中,灵气接二连三的熄灭了,她突然变色:“不好!他们完全恶灵化了!”   不用袁梦提醒,有着丰富对战经验的唐娜从直觉上就察觉到了不能放任他们继续下去,当下,强力的魔法阵就如炮火一般从她手中接二连三飞射而出。   轰隆隆!   越来越庞大的黑雾不断爆炸,又不断聚拢,狰狞的恶灵形象越来越清晰!   “虞泽,过来!”唐娜喊。   等助攻的虞泽加入唐娜的保护圈后,她立即在周围升起了一个保护罩。   两缕黑雾钻入恶灵面部,红光乍现后,恶灵睁开了双眼,充满愤怒的目光如同磁石被磁铁吸引,没有任何犹豫就射向了站在地面上的唐娜。   “啊啊啊啊啊啊!”   恶灵抬起布满痛苦面孔的右臂,重重向唐娜所在的保护罩击来!   唐娜如临大敌,全副戒备,双手向着魔法阵输出更多的魔力。   来了!   唐娜一鼓作气,保护罩亮起璀璨的白光!   轰!   几乎是一瞬间!唐娜所在的地面深深陷了下去,他们被恶灵的一拳砸进了深坑!   咔嚓!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白色的保护罩粉碎飞散,恶灵的第二拳已经呼啸而来!   无数藤蔓飞窜而出,将恶灵的手臂死死捆绑了起来,恶灵发现行动受限,一声大吼,用力扯着手臂,想要将藤蔓从地底一齐拔出——   唐娜抓紧机会连发魔法阵,幽蓝色的魔法阵不断击穿恶灵的身体,黑雾又不断愈合她打穿的伤口,这样下去,在黑雾疲软之前,恶灵就先一步挣脱藤蔓的牵制了!   就在唐娜想要唤出魔法书的时候,一声怒吼传来:   “开炮!”   从四面八方发出的白色光线将身躯如同一座小山的恶灵射成了筛网!   袁梦呆呆地看着从林中一涌而出的队友,为首的是一只金钱豹,金色的皮毛上闪耀着王者的光辉。   眼见着黑雾逐渐填补恶灵破碎的身躯,赵爽颉没有丝毫动摇,再次发出指令:   “第二次,开炮!”   恶灵惨叫起来,在极致的痛苦中,他挣脱了虞泽的藤蔓!   虞泽心念一动,林中又有无数粗壮的藤蔓伸出,牢牢绑住恶灵的双手。因为妖力的大量消耗,他的额头已经布满细密的汗水,这是他的第一次实战,偏偏又遇上这么难缠的对手,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却不知道他的实力已经让在场无数妖瞠目结舌了!   在对战始皇恶灵的那一战中,妖界称得上大妖的妖物几乎全军覆没,虞泽今日表现出来的实力,完全够格和他们相提并论!   最可怕的是他才二十七岁,这在妖怪里面还只能算作一个垂髫小童!   赵爽颉没错过虞泽辛苦制造出来的机会,再次大喊:“第三次,开炮!”   恶灵的身体再次变得破破烂烂,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黑雾的填补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   “还有一个恶灵化的猫妖在这座山里,我担心他会比我们先找到黎弘!”袁梦脸上露出急色。   “我去。”唐娜看向虞泽:“你能找到黎弘吗?”   虞泽点了点头:“我试试。”   他是树妖,在遍布树木的山林里相当于拥有全知视角,他沟通树木,很快就得到了答复。   “我找到了猫妖和鼠妖的所在,卓宇隐藏在暗处,旁边还有一个重伤的狐妖……整座山上除了赵爽颉带来的队伍,没有发现人类的踪影。”   难道黎弘已经逃走了?   不管如何,唐娜决定先去看看。   “我给你引路。”虞泽说。   西北方向的大树一齐弯下了枝头,向唐娜指出一条明确的方向。   唐娜脚下升起魔法阵,快速向着目标前去。   “小老鼠,小老鼠,逃跑是没用的,我已经看到你了~”   猫妖的声音从岩洞外不远传来,鼠妖紧紧盯着小小的洞口,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   身后就是只剩一口气的红毛狐狸和石壁,如果猫妖发现他们的踪迹——不,鼠妖很肯定猫妖不可能没嗅到他们的味道,他还留在外面,就是想要逗弄他们,享受他们在恐惧中颤抖的愉悦。   鼠妖回头看了一眼,红毛狐狸已经昏迷,屁用也派不上,他倒是可以跑,但是跑了以后呢?红毛狐狸一定死定了!   满脸雀斑的小男孩往红毛狐狸身上靠了靠,虽然这只狐狸屁用没用,但好歹还在喘气,总能算个依靠。   “小老鼠啊小老鼠,别藏了,出来和我一起玩吧~”   猫妖好整以暇的声音和他在石洞外转来转去的脚步声让鼠妖心中恐惧更甚,他捞起地上的红毛狐狸,把他藏进了山洞尽头的一条石缝中,希望能帮助他逃过一劫。   他藏完狐狸,坐回原来的地方,默默抹起了眼泪。   在今夜以前,他以为世上最大的打击是蟹蟹和花花一起度蜜月不带他,今夜以后,他才知道他错了。   世上最大的打击是所有妖怪以为的精神领袖其实是个大坏蛋的事实!   蟹蟹和花花撇下他去度蜜月后,他太过伤心,自暴自弃,就在城中的下水道里装作普通耗子和同类取暖去了,没想到却从同类的嘴里得知有一伙可疑的妖驻扎在下水道里的消息!   他几经曲折的调查后,发现他的偶像!他的人生指明灯!他的信仰——卓先生居然和恶灵来往,他不仅囚禁了红毛狐狸,还残忍地剁下了他的两条尾巴,说是什么屎黄有用……   鼠妖的三观都崩塌了!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卓先生吗?   卓先生不是说,所有妖怪要团结起来战胜狡猾阴险的人类吗?可是他自己为什么会对同类兵刃相见?!   为了弄清楚真相,鼠妖暗中跟随这只队伍来到皆闽山,眼前的一切再清晰不过,毁灭了他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卓先生是坏妖!他欺骗了所有妖怪!   鼠妖吸了吸鼻子,抹掉眼里的眼泪,他想好了,他要出去引走猫妖!   他在心里恨恨地想,他今天就是死了,也是个英雄!   蟹蟹和花花知道了,一定会崇拜他的!   男性猫妖在石洞外轻轻甩着他的虎斑纹尾巴,金色的竖瞳目不转睛地盯着山洞里他的猎物,他已经能看见鼠妖颤抖的身影,玩弄吓破了胆的敌人是一种多么有趣的行为,猫妖还想将这个时间延长一些。   站在暗处的卓宇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开口道:“差不多可以了,那边也应该坚持不下去了。动手吧。”   “哎~好吧。”猫妖遗憾地朝洞口走去:“小老鼠,你准备好了吗?我要来啰!”   卓宇看着猫妖,背后忽然有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让他汗毛瞬间倒竖,他想也不想,遵从身体本能飞速闪向一旁,一个幽蓝色的魔法阵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只差一点就直接打在了背对着他们,毫无所察的猫妖背上!   卓宇看也不看差点被魔法阵打中的猫妖怎么样了,几乎是在立刻就变出蝙蝠原型向空中飞去!   唐娜虚空一踩,跟着就飞上了夜空,她瞄准前方的黑蝙蝠,抬手就是一阵猛烈的攻击。   在她的强攻下,蝙蝠摇摇欲坠,骨瘦如柴的羽翼上渐渐渗出鲜血。   “等等!我有话要说!”黑蝙蝠发出人类的声音。   “我和你无话可说。”唐娜毫不动摇地保持猛烈进攻。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始皇恶灵这次目的的真正目的吗?!”   “不就是把我引来吗?现在我来了,那个缩头老乌龟在哪儿呢?”唐娜说。   唐娜看准时机,再次放出一个魔法阵,黑蝙蝠为了躲闪空中的攻击,不得不回头往山林里冲去。   唐娜跟着降落后,发现黑蝙蝠已经变回了人,猫妖站在他身旁,正对唐娜龇牙咧嘴。   她刚刚抬起手,卓宇就举起双手:“我投降!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   唐娜冷笑着说:“等你死了,我一样可以问你的灵魂。不过你有灵魂吗?你的灵魂一定乌漆嘛黑早就掉进地狱了吧?”   “你们都以为始皇恶灵的真正目标在皆闽山上,可惜,你们都猜错了。”卓宇说:“他真正的目标,你们永远也猜不到。”   唐娜说:“你省省口水吧,花言巧语骗了我又怎么样?你没有杀死镜妖,回去以后尼贝尔一样要杀了你。”   “杀死镜妖的任务我的确失败了,但是另一个任务我成功了。”卓宇笑着说。   “……什么意思?”   “等虞泽死了以后,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所有拖延时间的胡扯里面,我最讨厌的一种。”唐娜冷着脸抬起右手,幽蓝色光芒在掌中大盛:“去死吧!”   卓宇拉过一旁的猫妖,毫不犹豫地把他向着魔法阵推了出去!   猫妖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就正面迎上了魔法阵!   魔法阵化为星茫消散,猫妖连具全尸都没留下,唐娜追上半空,狡猾的黑蝙蝠已经融入夜色之中成功逃脱了。   该死!   唐娜气得对着黑暗的空中连放了数个魔法阵。   滑不溜秋的蝙蝠又一次从她手里逃跑了,攻击力没多少,跑得却比谁都快!   下一次见到他,她才不管那么多,青春永驻大礼包直接送上!   唐娜气哼哼地回到地上,藏在石洞里的鼠妖抱着红毛狐狸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你看见黎弘了吗?”唐娜走了过去。   唐娜原本没抱希望,没想到鼠妖马上回答:“看见了啊。”   “在哪儿?”   “这……这里不是吗?”鼠妖举起手里的红毛狐狸。   唐娜:“……”   世界变化太快,她一时跟不上来。   黎弘居然是狐狸精?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躲着袁梦就说得过去了,镜妖能看破他的真身,他躲着池羚音又是为什么?池羚音具有的是阴阳眼,阴阳眼也能看出原型吗?   唐娜的视线落到红毛狐狸断掉的尾巴切口上,皱了皱眉:“谁把他的尾巴砍了?”   “卓先……卓宇。”鼠妖结结巴巴地说:“他说,屎黄要用来改变容貌……”   改变容貌?唐娜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多,她想起卓宇逃走前留下的话,如果始皇恶灵的真正目的不在这里,那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娜娜!”虞泽从林中跃出,如同猫科动物一样轻巧地落到地上,在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类管处的骨干人员。   显而易见,巨大恶灵已经伏诛。   “那只狐狸是怎么回事?”赵爽颉说。   唐娜回头一看,刚刚鼠妖站着的地方只剩下重伤的红毛狐狸,鼠妖一见类管处就飞速逃跑了。   “那是黎弘。”唐娜为众人整理状况。   “你没事吧?”虞泽看着她。   唐娜抬头看向虞泽,她刚想回答没事,在对上虞泽视线的瞬间,一道灵光宛如夏夜的巨雷,粗暴地撕开了她脑海中的迷雾!   她什么都明白了!   “怎么了?”虞泽看她变色,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这是调虎离山,尼贝尔……去白桦奖了。”   十分钟前,唐娜正在按着树木的指引飞奔。   半小时前,唐娜如天神降临,给邪恶的螳螂女送上了青春永驻的祝福。   再把时间往前推一点。   再推一点。   再远一点。   一小时前,白桦奖提供给大牌明星的个人休息室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颀长身影站在全身镜前,仔细地整理着胸前的领带。   他的骨节修长,肤色冷白如玉,轻轻整理着领带的优雅动作足以让万千手控失声尖叫。   门外响起三声敲门声后,一人推门走了进来。   “哥。”虞霈笑着走向他。   镜中的虞泽微笑起来。   他转过身,伸手接受了虞霈的拥抱。   “你终于来了。”他说。 第118章   虞霈和虞泽短暂拥抱后分开,他笑着打趣道:“我又没有直升机,路上需要时间啊。我可是一接到你的电话就放下工作赶来了,你还不感谢我的义气?”   虞泽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谢了。”   “怪不得人们说没有恋爱过的人恋爱起来会大变样,这个道理用在你身上真合适。”虞霈说。   “为什么?”虞泽看着他。   “一向仔细的人居然会犯手机落进马桶这种低级错误,不愿意单人走红毯居然叫自己弟弟来陪……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虞霈上下打量着虞泽:“唐娜不在就让你那么不习惯?”   “其实……我叫你来,是有事和你说。”虞泽说。   “什么事?”虞霈见他神情认真,自然也收起了脸上打趣的笑。   “先走完红毯再说吧。”虞泽说。   虞霈知道虞泽的性格,既然他说之后再说,就绝不会在现在把事情告诉他。   他虽然被他的欲言又止搞得有些忐忑,但也只好跟着他向外走去。   从布满休息室的走廊通向颁奖大厅的红毯上已经走过无数大小明星,按虞泽如今的咖位,他虽然不到压轴出场的地步,但也是最后十位出场的重量级明星之一了。   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站在红毯边,对兄弟两人说:“请两位稍等,三分钟后轮到你们出场。”   虞霈看了眼旁边的虞泽,他不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神情看起来并不轻松。   他到底想和他说什么?偏偏要把他叫到白桦奖来说?   虞霈不知为何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是因为场合吗?是因为身旁的虞泽吗?还是因为……   身后不远有开门声响起,一群人闹闹哄哄地走了出来,红毯旁的工作人员换上毕恭毕敬的神情,对着来人说道:“张老师!不好意思,现在刚轮到虞老师他们,您大概还要等十分钟。”   张紫娴,今晚白桦影后的最强力获奖人选。   她同样也来到了白桦奖。   虞霈目不转睛地看着红毯前方,头也不回。   “我们是想请你帮我们换个休息室。”张紫娴的经纪人怒声说:“我们紫娴以前拍打戏的时候伤了膝盖,最受不得湿气,你们怎么搞的,居然给我们紫娴一间空调漏水的休息室,那水一直从空调里滴答,地毯都湿了!屋子里湿气重得要死!”   工作人员一听空调漏水,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工作疏忽,实在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换一间就好。”   张紫娴低柔的声音响起,虞霈握紧垂在腿边的双手才忍住回头的冲动。   她的膝盖有旧伤,受不得湿气?   他希望这只是她为了出来和他碰面而编织的假话,如果这是真话……   他想起他和虞泽唐娜吃四人晚餐的那一夜,她站在冰冷的细雨中等待的模样。   他不由自主去看身旁的虞泽,他目不斜视,依然是刚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张紫娴的出现没什么好在意的。   “虞老师、虞总,你们可以出场了——”工作人员对他们说完后,转身走向他们身后:“张老师,我带您去别的休息室——”   也许是踢到了红毯不平的地方,工作人员一下子向前扑去。   虞霈刚想去扶,工作人员已经找回平衡,自己站好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红着脸对众人说道。   虞霈还在看工作人员的时候,虞泽已经向前迈出脚步:“走吧。”   虞霈收回视线,跟着他走了出去。   “张老师,来这里,您暂时用这个休息室吧——”工作人员打开虞泽刚刚呆的房门。   一群人都进去了,剩张紫娴没动。   “紫娴,快过来啊。”经纪人站在门口。   张紫娴从已经走上镁光灯闪烁的采访台的兄弟二人身上收回视线。   他的左腿好了,他和哥哥和好如初了,就像他不再需要那根手杖一样,他也不再需要她了。   可是他会永远记得她。   就像他永远记得那根陪伴了他十多年的手杖。   在经纪人的催促中,她转身走向休息室。   “刚刚那个人摔倒的时候,你注意虞泽了吗?”张紫娴说。   “没有,怎么了?”经纪人一脸疑惑。   “……没什么。”   张紫娴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刚刚虞泽是离工作人员最近的人,他在工作人员下意识想要抓住他的时候,皱眉侧了侧身,躲过工作人员伸出的手。   ……是她想多了吗?   虞泽和虞霈的共同出场让采访台下的的记者们沸腾了,这还是虞泽首次和他的家人公开同框亮相,难道他是为了破一直以来的不和传闻?   台下镁光灯不断闪烁,虞泽和虞霈回答了主持者的几个常规问题,又在红毯上停留了一分钟拍照后,一同走向红毯尽头的颁奖大厅。   大厅里人山人海,受邀来的嘉宾已经大多落座,虞泽和虞霈的座位被安排到一起,在距离颁奖舞台最近的第一排上。   两人坐下后,看着后面的明星陆续入场。   张紫娴是倒数第三个出场的明星,和入围最佳男演员奖的同组男艺人坐在一起,那里聚集了大量影视界大腕,星光璀璨。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你的事?”虞霈低声说。   “在颁发年度风云人物奖之前,我有一场中场演出,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休息室。”虞泽说。   “哥,至于这么卖关子吗?你再不说,我都要好奇死了。”虞霈笑着拿手肘打了虞泽一下。   虞泽看着前方舞台,对他的话不作回应。   虞霈一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虞泽越是遮遮掩掩,他心中的忐忑也就越重。   今晚的虞泽让他感觉不安,他不知道是不是唐娜不在的原因,虞泽有些奇怪。   精心打扮的男女主持人上台了,白桦奖终于拉开帷幕,虞霈却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舞台上,始终在猜想虞泽接下来要和他说什么事。   一个个奖项揭开谜底,几家欢喜几家愁,虞泽毫无悬念地拿到了白桦奖颁出的最佳男配角奖,在颁发最佳女配角奖之前,工作人员来叫虞泽去后台准备,虞霈怀着不安,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了后台。   在他们起身离开不久之后,坐在另一头的张紫娴也从座位上起身:“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男演员愣了愣:“现在?中场休息之后就是最佳女主角了,你等会再去吧……”   “我会看着时间回来的。”张紫娴笑着说。   “那你抓紧时间。”坐在她身后的同组导演叮嘱道。   接下来的最佳女主角奖基本上已经确定为张紫娴的囊中之物,这不仅是她一个人的荣耀,也是这部电视剧的荣耀,容不得一点闪失。   “我会的。”张紫娴说完后,从角落的过道走向后台。   虞泽走进单人化妆室后,对里面准备就绪的化妆师等人开口道:“你们出去吧,我不用上妆。”   化妆师愣了愣,还是头回听到有艺人要素颜登台的,她本想劝他至少上个粉底,看了看虞泽既不需要美白也不需要提亮的脸,无可奈何地咽下了口中的话,带着助手们一起出去了。   虞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待他开口。   虞泽转过身来,正面看着他,说:“你还恨我吗?”   虞霈愣住。   “你的腿已经好了,现在你还恨我吗?”虞泽再次问道。   “哥……你在说什么?”虞霈说:“以前是我不懂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虞泽看着他,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有一件事,还没有过去。”   “什么?”虞霈问。   “三年前让我身败名裂的源头,那包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车上的毒品,事到如今,也没有人证明我的清白。”   虞泽冷冷地看着他。   “你知道是谁做的,对吗?”   虞霈站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和哥哥和好了,你的腿也痊愈了,你很开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虞泽走到他的面前,冰冷的目光和他四目相对:“我一直在等你的道歉……可是一直没有等到。”   他看着面色逐渐发白的虞霈,轻声说:   “虞霈……我很失望。”   在压抑的死寂中,虞霈哑声开口:   “是我指使张紫娴做的……是我对不起你。”   “……我一直在努力做个好哥哥,即使你不是个好弟弟,即使你总是让我失望,直到最后也不例外。”虞泽缓缓说道。   “哥……真的对不起……”虞泽伤人的话语让虞霈红了眼眶,他想要去握虞泽的手,被虞泽毫不犹豫地躲开。   虞泽眼中的厌恶让他浑身冰凉。   “哥……对不起……我以为那晚过后,以前的事就过去了,我想要重新开始,所以才会……”他哽咽道:“我现在和你道歉,真的对不起……我已经知道错了,对不起……”   空气中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种子正在破土而出。   虞泽倾听着动人的声响,嘴角带上笑意,而低垂着头不敢和他直视的虞霈对他的变化毫无所知。   “你知道百口莫辩的感受吗?你知道说出实情,所有人却都不相信你的感受吗?你知道失去一切,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受吗?你知道被人指指点点,冷眼相向,掉进井底,上面的人却在嬉笑着往下面扔石头的感受吗?你不知道……所以你才会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我受过的所有伤害。”   每一句,都像锋利的手术刀切割在虞霈心上。   “你不恨我了,我心里的恨又要怎么办?”虞泽说。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虞泽不应该对他用这张冰冷的脸,讲冰冷的话,用言语的刀子,将他捅得鲜血淋漓。   不是因为他罪不至此,他犯下的错,怎么惩罚都是应该的,但是惩罚的人不应该是虞泽,他是一个温柔的人,即使他心里有过不去的坎,他也绝不会对他表现出来。   他想过唐娜问罪于他,虞书问罪于他,却从来没想过虞泽问罪于他。   因为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是一个温柔到如果他带着张紫娴到虞泽面前祈求原谅,即使虞泽厌恶得一眼都不想看她,最终也会因为他的幸福而松口的人。   他是一个比起伤害别人,宁愿伤害自己,默默藏起伤口说“没什么”的人,是一个比起自己的伤口,弟弟的笑容更重要的人。   这才是他认识的虞泽。   他试图说服自己相信这不是虞泽的心里话,他试图找出虞泽说这番话的苦衷和理由,但是一个冷酷的声音却在他脑海中直接说: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这才是他一直藏在心里的真心话。”   不!不对!虞霈在心中呐喊,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只是不愿意相信事实罢了,他是一个温柔的人,可是你不配他的温柔。”   空气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像是有破土的幼苗正在伸展身躯,展开嫩叶——   “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是和好了吗?”他强撑着笑脸,却抵不住眼泪任性地模糊了眼眶:“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   “和好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想象。”虞泽冷笑:“我怎么可能和一个让我身败名裂的人和好?”   虞霈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他恨你。”那个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不是这样,一定有别的原因……虞霈拼命否定。   “既然你还恨我,那么这段时间的相处又算什么?如果你恨我,你根本没必要装成原谅我的样子来接近我。”虞霈看着他,眼中是最后的希望。   “你怎么还不明白?”虞泽冷冷地笑了,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装作和好的样子,你会愿意把身上的妖血给我吗?”   虞霈呆住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完全静止,种子终于破土,踏进了新生命诞生的第一步。   黑色的荆棘花纹从虞霈的皮肤下慢慢浮出,缠绕住那张惨白的脸。   “尽管恨我吧,越恨越好……因为我也恨你。”虞泽微笑道:“妖血、名誉……你欠我的,我会一样一样讨回来。”   虞霈的双膝砸到地上,他弓着背,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陷入血肉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眼泪从紧闭的眼皮下大滴落出。   “你骗我……”   黑色的荆棘有如活物,在他裸露出的皮肤上游走。   “妈妈最喜欢小霈。”   “最喜欢你了。”   “最喜欢你。”   虞霈一拳砸到地上,他的眼泪跟着落下。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连你也骗我!!”   他哑声哭喊,紧握的拳头像不知疼痛似的,不断砸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他从朦胧的视线中看见自己映在瓷砖上扭曲的脸。   惨白、狰狞、布满泪水。   虞泽微笑着看着地上的人。   恶之果在他身上融合得比他想象得更好,如果不是虞霈身上没了妖血,事情也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虽然不知道血腥魔女是用什么法子交换了双胞胎的血液,但从结果来看,这反而帮了他的大忙。   血腥魔女最终会死在她的自作聪明上。   可以试想一下,一个拥有禁魔特性的强大恶灵对魔法师会造成多大的威胁,他会成为所有魔法师的恐惧,会成为他重回魔法世界后的左膀右臂,会因为他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而永远忠心于他!   “这是你犯下嫉妒之罪的恶果。”虞泽说。   虞霈趴在地上,背脊颤抖着,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尽管虞霈身上爬满黑色荆棘,他也什么都看不到,因为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凡人。真可惜,他只有接近死亡的时候,才能看见这美丽的花纹。   虞泽理了理胸口的领带,转身走出了休息室。   他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后,走向了应急通道。   沉重的门扉自动合拢后,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走了上去,轻轻推开了消防门。   楼道里静悄悄的,明亮的白炽灯照耀整个楼道,张紫娴走到楼梯边,侧耳倾听却什么都没听到。   他到底去了楼上还是楼下?   “你在找我吗?”   张紫娴猛地转身,对上虞泽冰冷的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张紫娴盯着他,小小地后退了一步。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找虞霈。”张紫娴说。   “你不是找到了吗?”虞泽笑道:“难道你在门外偷听了十多分钟,都没听出虞霈的声音?”   虞泽的眼睛一直很冷,对张紫娴来说更是如此,但是虞泽的冷眼从没让她感到害怕,眼前这个虞泽的笑眼,却让她有种害怕的感觉。   “我以为听错了。”张紫娴的右手握住藏在真丝宽袖中的东西,说:“你不是会说这样话的人。”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虞泽说。   “当然是……”   张紫娴神情突变,举起右手向虞泽的脖子狠狠划去。   她的手在途中猛地停下了,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地逼停了她。   手腕处传来骨肉爆裂般的剧痛,从隔壁化妆室拿来的天蓝色刮眉刀在她手中颤抖,她忍着这股蔓延到全身骨头的剧痛,死死握着手中的刮眉刀不放,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和虞泽一模一样的人。   “你不是虞泽……你是什么人?”她看向自己动弹不得的右手:“……这又是什么东西?”   虞泽笑了,他看着张紫娴,说:“等你死了就知道了。”   似乎有一阵风吹过。   张紫娴觉得自己被抛起来了,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抓住。   虞泽的笑脸离她越来越远。   仿佛只是一秒,又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她的后脑勺重重磕到了地面上。   虞泽看着台阶下一动不动的女人,脸上的微笑转为高高在上的悲悯,他轻声说:“邪恶的灵魂啊,到地狱去阐述你的罪状吧。”   说完后,他看也不看台阶下渐渐扩散的血液,转身走出了应急通道。   不远处传来颁奖典礼的欢呼声,最佳女配角奖已经揭晓,再过不久就是他的登台时间,走廊里静悄悄的,一切湮没无声。虞泽恢复了冰冷的神情,大步走向舞台后方的待机室。   在他离开后不久,台阶下的女人逐渐苏醒过来,她想动,可是动不了,脑后剧痛,还夹杂着一股湿热,头顶的白炽灯光在她眼中分裂成无数个光圈。   动啊!   动起来啊!   她的手指找回了知觉,接着是身体其他部位,她仰躺在地上,没有直接起身的力气,只能艰难地翻过身,用两个手肘撑在地上,挣扎着坐了起来。   寂静的楼道里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   她伸出颤抖的手,在脑后慢慢地摸了一下,再拿到眼前时,满手鲜红。   她怔怔地看了两秒,然后抓住一旁的扶手,撑着站了起来。   她松开手时,原木色的扶手上留下一个血色的五指。   她就这么撑着扶手,一步步走上了楼梯。消防门已经自动合拢,她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吃力地把它推开。   走廊外一个人都没有,她靠在消防门上休息了几秒,等强烈的眩晕过去后走出应急通道,走到虞泽刚刚出来的房间走了进去。   虞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在他双拳之间,一滴又一滴泪水无声地滴落。   房间里明明关着窗,却好像有冷风在流动。   “虞霈……”   张紫娴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挤满整个房间的黑色荆棘,它们每一根都有蟒蛇的尾巴那么粗壮,这些黑色荆棘围绕着中心的虞霈,在狭窄的休息室里缓缓流动。   她向前走了一步,黑色的荆棘给她让出了一步。   她再向前一步,黑色的荆棘再次退让。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到跪在地上的那个人面前,也跟着跪了下去。   她听到他失魂落魄的声音:“……为什么要骗我?”   她伸手将他抱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柔顺的黑发,柔声说:“我永远不会骗你。”   “你也在骗我。”他滚烫的泪水在她肩头滑落:“……没有什么永远,从来都没有……妈妈、哥哥、还有你……你们最终都会离开我……”   粗壮的荆棘加快涌动,像是黑色的漩涡,想要撕碎一切妄图靠近的东西。   “所有人都在骗我……”他颤声说。   荆棘上逐渐生出小小的花骨朵,随着流动慢慢长大。   “你听我说。”张紫娴抬起他的脸。   虞霈的脸上遍布泪痕,她直视着那双泪眼,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骗过你,对吗?”   他过了许久,慢慢点了点头。   “刚刚那个虞泽是假的,他不是虞泽。”张紫娴说。   她猛地被推倒在地,虞霈暴怒地瞪着她。   “你撒谎!”响应他脸上怒火的是一瞬间狂暴起来的荆棘,它们缠绕上她的身体,慢慢收紧。   虞霈怒声说:“你骗我,你又在骗我!我不想听这些借口!”   荆棘勒得她喘不上气,她试图挣扎却无济于事,即使张开了口,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定定地望着远离了她的虞霈,眼泪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他怔怔地看着她,忽然像是回过了神,荆棘松开了一刹那,张紫娴刚刚喘上气,黑色的荆棘又一次收紧了,比上一次更用力,她觉得下一秒自己的五脏六腑可能就要在这股压力中爆裂了。   “不!我不杀她!”虞霈抓着头,痛苦的神色把他的五官都扭曲了。   他像是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博弈,粗壮的荆棘在张紫娴身上一会松一会紧。   “闭嘴!闭嘴!滚出我的脑子!”虞霈愤怒地喊。   终于,荆棘如潮水般退去,卷着庞大的身体蜷缩在虞霈身旁。   虞霈双目赤红,怒视着张紫娴:“滚出去!滚啊!不想死就滚!”   张紫娴置若罔闻,从地上艰难地爬起后,想也不想地就走向虞霈。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   张紫娴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住他的嘴唇。   他们的嘴唇都是冷的,眼泪从她的眼皮下落出,滴在他的脸上。   他颤了颤,慢慢安静下来。   这个吻只有一秒,或者两秒,她的嘴唇稍微离开了他,唇缝微启,哑声说:“别怕……”   她擦干他脸上的泪痕,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就当做了一场噩梦,梦里都是假的……不管你听见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我不会骗你,虞泽也不会骗你,你要是不相信我,那就只相信虞泽吧,那个呆瓜怎么说得出能把你骗倒的谎话呢?”   虞霈看着她的眼睛,那双闪着泪光的黑色眼眸中映着他狼狈的身影,她的冷静感染了他,使他从充斥全身心的黑暗能量中找回了他失落的理智。   “不管假虞泽想做什么……我都会阻止他的。不要担心。”她对他笑了笑,一如平常。   “别去,他不是普通人!”   张紫娴笑了笑:“我也不是普通人。”   黑色的荆棘在虞霈身后涌动,它们想要吞噬掉这个房间里多余的第二个人,却因为不被允许而没有行动。   “你呆在这里等我,把门锁上,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要听信任何不好的话。”她不去看那些蠢蠢欲动的荆棘,轻声说:“……你会没事的。”   在她正要起身的一瞬间,虞霈抓住了她的手,他看着她,神情忐忑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刚刚……弄疼你了吗?”   张紫娴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   泪光在她眼中闪烁。   “不疼。”她笑着说:“一点都不疼。”   张紫娴关上化妆室的门,扶着墙,一步步往走廊前方走去。   她的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心跳快得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短跑,身体又冷得像是泡入了冰水,头顶的白光如此耀眼,在她的视野里晃来晃去,她一会觉得身子重,一会又觉得脚步轻,然而所有的身体不适都不能阻止她一步步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从前她一直想要证明自己的爱。   她想要证明她的爱是真的,即使她的爱丑陋阴暗又不堪。   他可以鄙视,可以唾弃,可以扔在地上狠狠碾碎。   但他不能否认她的爱。   她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承认,她的爱是真的,她是真的爱他,即使它丑陋阴暗又不堪,也和世上的其他爱没有本质区别。   在逐渐开始模糊的视野中,晃动的白光就像是灿烂明亮的日光,它们在指引她走向光明。   她忽然笑了起来。   算了……都无所谓了。   虽然好像什么都没得到,但是她的心已经满满当当,她的身体虽然越来越冷,但是她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热过。   她从来不会为做过的事后悔,但如果是一生一次的话……似乎也不是软弱的表现。   如果人生能从头再来,如果时光能倒流回最初的原点……   如果她还能再遇见他一次……   化妆室里,黑色的荆棘在无声涌动。   花骨朵越来越大了,底部染上了赤红的花骨朵饱满可爱,似乎即将绽放。   虞霈抱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角。从他脑海中传出的冷酷声音还在不知疲倦地蛊惑着他,即使他闭上了眼,出现在眼前的也只会是母亲飞身扑向虞泽的画面。   冷酷的男声和假虞泽刚刚说的话交替出现,不属于他的疑心和愤怒怂恿着他宣泄怒火。   他手中紧紧握着绯红色的玉兰果实,用毅力去阻挡身体里另一个想要将他吞噬的存在。   “我相信他们……”他无视身体里的那个声音,低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讨厌张紫娴的很多,但为了另外那小部分群体,我还是说一声,张没死   当然,弟弟也不会死,死的只有尼贝尔和卓宇 第119章   虞泽站在狭窄的后台通道里,默默等待着作为中场表演的嘉宾登台。   禁魔体质的强大帮手已经确保,接下来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在全国数百万观众的眼前揭露当年藏毒事件的真相。   和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因为可耻的嫉妒,和求而不得的疯狂追求者联合起来,一起将他推入地狱。   隐忍的无辜受害者在三年后终于得知真相,经过痛苦的抉择,他决定大义灭亲,为公正而战,向阴谋者们宣战,夺回他清白的名誉。   他在这三年间受过多少白眼和唾弃,今晚之后他就会收获多少鲜花和赞颂。   他将洗清虞泽身上唯一的污点,让众人看到他身上光辉的神性!就像圣子走向祭台时道路两旁夹道欢呼的民众一样,这些在三年后迟迟得知真相的人们也会为百折不屈的虞泽而鼓掌呐喊!   一旦如此。   虞泽也会像无垢的圣子一般,向神明献上自己的生命。   虽然夺走虞泽生命的是魔女的契约,但他相信,已经通过恶魔考验,在逆境中证明了自己高尚灵魂的虞泽在死后也会前往光明神的怀抱。   就像为了助他重回魔法界而牺牲的其他生命一样。   虞泽看了眼通道里挂的时钟,离易容药剂失效还剩十五分钟,时间还很充裕。   “想必大家都对接下来颁发的最佳女主角奖翘首以盼了吧?在揭晓奖杯得主之前,我们先中场休息一会……”   主持人洪亮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半圆形的颁奖大厅里。   虞泽忽然看见了站在舞台下方的张紫娴。   聚光灯没有打在她的身上,只有阴影笼罩着她,她不知在那站了多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在他终于发现她之后,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虞泽不由皱起眉头。   她居然还没死?   他盯着张紫娴,想要从她身上看出油尽灯枯的痕迹,她的生命之火虽然微弱,却始终不息。   这邪恶的灵魂,连地狱都不收。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   虞泽站直身体,恢复冰冷的神情。   他的一只脚刚踏出后台,主持人的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的环节有一点临时性的变化,最佳女主角奖的候选人张紫娴希望在中场休息之前向大家说几句话。”   虞泽慢慢收回踏出的那只脚。   “接下来,有请张紫娴上台!”   张紫娴头顶的聚光灯亮起,她在台下随波逐流的鼓掌声和疑惑的窃窃私语声中走上颁奖舞台。   一步一步,走得沉稳坚定。   孔雀蓝的真丝晚礼服勾勒出她匀称窈窕的身材,她抬着头,黑发如瀑,一如无数场合中从容淡定的模样。   “怎么回事?她和你们提前说了什么吗?”张紫娴的同组导演一脸狐疑地询问着身边的主创。   “没有啊……她刚刚不是说去上洗手间吗?”因为同一部电视剧被提名最佳男主角的男演员也是一脸不解。   “难道她准备了什么惊喜送给我们?”   “会不会是要宣布结婚生子了?”   “谁会在这里宣布结婚生子的消息?!”不知为何,导演感觉十分不安,他拍了拍隔着一人的女二号,说:“一会她要是说什么不对的话,你就上去把她拉下来。”   “啊?导演,我不敢……”女二号一脸胆怯,心里却在怒骂导演的狡猾。   张紫娴要是真的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谁敢上去拉?谁去拉不就是自找死路吗?   导演有本事就自己去拉!打死她都不趟这摊浑水!   “应该不会的……张紫娴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在这节骨眼上惹事。”男演员安慰道。   一个马上就要拿到最佳女主角奖,荣登视后宝座的女演员,以她的人气和实力,今后的成就远不止于此,就算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更何况张紫娴还比聪明人更聪明,她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男演员不由猜测,难道真的是导演说的那样,她为剧组准备了一个惊喜?   不远处,两个一线女演员正在小声交流:   “当初选礼服的时候,那条裙子我也看中了,但是品牌方说已经借出去——原来是借给张紫娴了,她可真不识货,那条裙子要把头发盘起来,露出肩膀才好看。”   “我记得之前走红毯的时候她还是盘着的,怎么把头发放下来了?”   “那条裙子好像也有点奇怪……你看见了吗?身上是孔雀蓝,肩膀有些地方又是蓝紫色?”   “渐变色吧。”   “才不是!我看过那条裙子,就是孔雀蓝,哪来的渐变色……”女演员嘀咕道。   张紫娴终于站到了舞台中央。   “张紫娴,我们白桦奖的老熟人了,恭喜你这次获得最佳女主角奖的提名。”男主持人笑着说。   张紫娴笑了笑:“谢谢。”   “这个舞台就暂时借给你了,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话就说吧。”   张紫娴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后,两名主持人走回后台,他们看见站在通道口的虞泽时,男主持人笑着说:“虞老师,不好意思了啊,导演组安排的,就几分钟,麻烦你再等一等。”   虞泽人气是很高,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但那是在歌坛。   这里是影视界,是张紫娴、黎弘、池羚音等人的地盘。   讲资历的话,虞泽在前辈们面前还只是一个小虾米。   两个主持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向待机室。   “张紫娴的脸是不是太白了?看着有点吓人。”   “这些女明星啊,就是一昧的追求白,死人脸真有那么好看?”   “她以前没这样,估计是换化妆师了吧。”   张紫娴拿着话筒,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的无数观众和摄影机。   她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这里的灯光太亮,每个人的身上都蒙着一层模模糊糊的白光。   她望着台下那白茫茫的一片,慢慢张开了口:   “我……想要告白我的罪孽。”   张紫娴的告白宣言如平地惊雷,炸在每一个听见这句话的人身上。   在繁华的中心大道上,无数路人聚集在今晚为白桦奖进行实时转播的露天广告屏下议论纷纷。   一辆纯黑色的超跑带着呼啸的风声,无视红绿灯上的红色信号,马不停蹄地冲了过去。   除了连续两次闪出白光的电子眼外,没有人注意到这辆疯跑的汽车。   这是虞泽人生中第一次闯红灯,第一次超速驾驶,他只恨这辆车不能跑得更快,更快,下一秒就抵达上京艺术中心。   “三年前的十二月十号,是我在网络上假冒‘对家’的身份,买通虞泽的工作人员费岸,将一包五克的海洛因藏在他的汽车座椅下。”   张紫娴平静的声音和大厅里沸腾的人声格格不入,唐娜握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头中的张紫娴。   她依稀能听见台下张紫娴经纪人的怒吼:“张紫娴!你给我下来!”   “张紫娴!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张紫娴!”   经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似乎被谁拖走了。   “十三号,我买通‘八个圈’、‘张纯洁’等八卦大V带风向,又聘请冠军传媒文化公司的水军,在虞泽否认吸毒,公布血检结果的微博下控评。”   台下无数嘘声,也没有打断张紫娴的声音继续。   一间安静的个人录音室里,白亚霖神色复杂地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张紫娴。   告白罪孽的人无论是否真心悔过,通常都会在镜头前泪流满面,哭泣不止。   只有张紫娴,她依然在微笑。   直到战败投降的时候,她也不愿意露出她脆弱的一面。   一个战士,可以流出鲜血,却绝不可以流出眼泪。   她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可以砍下她的头颅,却不可能从她口中听到一句求饶。   张紫娴平静的声音通过无数转播扩散到全国各地,也回响在辽阔的上京艺术中心里。   无人的化妆室走廊里,一扇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   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晃了出来,他似乎看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一头撞到了对面的墙上。   男人摸索着冰冷的墙面,找准方向后脚步踉跄地往传出声音的颁奖大厅走去。   他满脸豆大的汗珠,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他一边走一边摇晃,似乎脚下踩的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起起伏伏的棉花。   “……四月十八号,我捏造了虞泽和女粉丝的聊天记录散播到网上,配合我传播炒作的是冠军传媒文化公司。”   虞霈跌跌撞撞地加快了脚步。   黑色的荆棘太多了,遮住了他的眼睛。   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什么都看不到。   终于,他脚下一软,狼狈地摔倒在地。   明亮的白炽灯光照耀着整条走廊,却照不进虞霈渐渐涣散的瞳孔。   粗壮如巨蟒的荆棘缓缓流动,每根荆棘上都长满含苞待放的鲜红花苞。   “……六月三号……”   “……九月一号……”   不对……   “这是我一个人的罪孽,我愿意承担起所有责任,付出我应付的代价。”   虞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撑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前爬去。   不对……   眼泪不断从他的眼眶中流下。   除了藏毒是她自作主张以外,其他的事,明明是他授意她做的啊!   明明……他们是可耻的共犯啊……   他喘着粗气,一寸一寸地前进着。   为什么,这条路这么远,这么远,还到不了头……   血色的花朵渐渐绽开了花苞尖端的花瓣,蛇信一般的花蕊在兴奋地蠕动,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诞生后的第一抹光。   “很抱歉,我让大家失望了,我不配得到最佳女主角奖,也不配你们的期待和信任。”   虞泽站在后台通道里,面色平和地看着张紫娴。   虽然过程和他设想的有些不一样,但好在结果一样,细节就无所谓了。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转身离开了后台通道。   虞霈还在艺术中心,但他不准备带他走,反正等他死后,会以恶灵形态自觉来到他的面前。   虞泽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隐入黑暗。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颁奖大厅的橡木大门被两边一齐推开,无数身穿制服的民警一拥而入。   台上的张紫娴依旧面不改色。   因为她早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视野里都是白光,白茫茫的一片,她的世界从没这么干净过。   她说过要他等她回来,是谎话。   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光是握着手中的话筒就已经花去了她剩下的全部力量。   她和他之间,还剩那么远的距离,她走不回去了。   太冷了,冷得拿不住话筒,冷得站不稳脚跟,冷得她的身体和意识都在逐渐冻结。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或许从很早以前,就注定了她会有这一天。   她承认自己的罪恶,她接受一切惩罚,她伏诛,但不忏悔。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没什么可后悔的。她从不为做过的事后悔。   如果要道歉,她也只想向一个人道歉。   这一辈子,她只承认这一次错误。   橡木大门再一次被推开,虞泽冲进了颁奖大厅,他看也不看台上的人,目标明确地往后台方向跑去。   唐娜脚步一顿,看着站在舞台中心的张紫娴。   孔雀蓝的裙摆安静地垂在她纤瘦的双腿后,像是小美人鱼放弃的那条尾巴,在灿烂的灯光下折射着粼粼波光。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可以温暖你的人。”   随着一声刺耳的杂音,话筒跌落在地,紧接着张紫娴的身体在阵阵尖叫声中倒了下去,沉重地砸到平整干净的舞台地面上。   鲜血从浓密的黑发中慢慢洇出,而鲜血的主人却一无所知般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她的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柔软的、冰冷的、洁净的雪花包围了她。   白茫茫的大雪洗净了她的世界,让她第一次发现——   这个世界,原来也可以很美。   虞泽找到虞霈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粗壮的黑色荆棘如同受到严重伤害的巨蟒一般,在他身边激烈地挣扎翻滚着。   长满荆棘的血色花苞接二连三地发黄发黑,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已经开始凋谢,蛇信一般的花蕊从凋零的花瓣后显露出来,动弹了两下就软绵绵地不动了。   虞泽走到他面前,用颤抖的双手把他抱了起来。   “虞霈……虞霈……”他哑声呼喊弟弟的名字。   随后赶到的唐娜立即检查了虞霈的身体状况,虽然生命微弱,但看上去不是一时半会就会没命的样子。   她皱眉看着周围的黑色荆棘和那些枯萎后变成黑色的血色花朵,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东西,但没能开花应该是件好事。   “快走,我们要马上把他送到类管处去。”唐娜扯起虞泽。   术业有专攻,唐娜不擅长治疗法术,更别提这种没见过的东西,类管处有专业的妖族圣手,说不定她能救虞霈一命。   虞泽回过神来,抱着虞霈就要往外跑,袁梦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   “快过来,走这里!”   赵爽颉扶着袁梦从一间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你们不是……”唐娜看着袁梦。   “她放心不下,刚止血就要过来接应你们,拦都拦不住。”赵爽颉苦笑。   “别说那么多了,人命关天,快走吧!”袁梦说。   一行人走进休息室后,袁梦让所有人都互相拉着,由她带头走进了镜世界。   几分钟后,唐娜眼前一亮,所有人都顺利来到了类管处大厅。   “医疗室在这里,跟我来。”袁梦说。   虞泽立即跟了上去。 第120章   类管处医疗大队的队长王盈已经准备就绪。   虞泽一把虞霈放到床上,王盈立刻解开虞霈的上衣开始了检查。   他的身体上布满唐娜曾在步邱身上见到过的荆棘纹,每个恶灵产生的印记都是独一无二的,同样的恶灵印记只说明伤害步邱和虞霈的是同一人。   那些在虞霈身边具现化的黑色荆棘,主干部分贴着一朵朵干瘪枯萎的花朵,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地,似乎元气大伤。   唐娜试着在荆棘上踩了一脚,荆棘像是受痛的蛇一样,紧缩了身体,慢慢朝一旁挪动。   似有灵智的荆棘和虞霈身上的恶灵印记组合起来,让唐娜想起了魔法世界的一些转生秘术。   从人转为人当然是无法做到的,那是神的领域。   魔法世界已知的转生秘术都是将人转生为某种或某几种活物融合起来的怪物,严格说来,这是一种十分邪恶的黑魔法,是某些黑魔法师为了让自己创造出来的怪物具有人的智慧而发明。   王盈在虞霈胸口和额头的位置摸了一会,神色凝重地说:“他的心脏里有恶之果。”   她把手放到虞霈胸口,一阵柔和的光芒从她手掌发出,照亮的地方正好是心脏位置。   遮挡住心脏的皮肤和其他组织在这股光芒的照射下变得半透明,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虞霈胸腔中那颗缠满荆棘的赤色心脏。   它奄奄一息,每次都在人们怀疑它停止的时候才搏动一次。   “恶之果虽然听上去像个□□,但实际上这是极其珍惜的救命药材,在大多数妖怪的认知里,这都是一种只存在于老妖故事里的虚构灵药。”王盈放下手,说:“它以寄主灵魂里的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欲和暴食为食,从最初的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经过一次生命的循环后,恶之果能缔结出善之果。善之果能活血生肉,延年益寿,无论再重的伤势都能救回来,甚至在传说里,还有让死人复生的功效。”   “那虞霈的这种情况是……”虞泽一脸急切。   “恶灵印记侵蚀了恶之果……果实已经被污染了。”王盈说:“从虞霈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正在向着恶灵转变,又因为身上带有始皇恶灵的印记,转变完成后,他会成为始皇恶灵最忠实的爪牙。”   虞泽说:“有办法医治吗?”   王盈犹豫半晌后,说:“只有一种办法……需要的条件非常苛刻。”   虞泽毫不犹豫地说:“你说,我会去想办法。”   “首先需要恶灵印记的主人死亡,其次需要另一枚恶之果来净化他身体里被污染的恶之果,虞霈的转变虽然暂时停止了,但恶之果迟早会卷土重来。留给我们的时间最多只有两天。”王盈说。   两天时间内杀死始皇恶灵,找到另一枚恶之果,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在两天内完成,所以王盈才会犹豫。   没有可能实现的希望和绝望有什么区别?   “我们能提供恶之果。”袁梦说:“类管处在三天前收缴了一批赃物,其中就有恶之果……至少持有赃物的虎妖说是恶之果。”   “拿来我看看。”王盈说。   袁梦看向赵爽颉:“仓库的钥匙拿来。”   “……咳。”赵爽颉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避开了袁梦的视线。   袁梦一愣,立即明白过来:“你拿给卓宇了?!”   “卓宇一直在搜寻恶之果的踪迹,昨天,他听说……”赵爽颉的辩解还没说完,袁梦就气得脸色发白,怒目圆睁着说:“等江政委来了,你再给他解释吧!”   赵爽颉灰溜溜地说:“知道了……接受组织一切处置。”   刚出现的转机消失,问题又回到原点。   医疗室里的人都露出黯然的神情,除了唐娜和虞泽。   虞泽看向唐娜的时候,她一眼就知道他现在想的事情和她一样。   唐娜说:“事情已经很简单了。”   “简单?”王盈看向唐娜。   袁梦和赵爽颉眼里都是同样的神情:“你没事吗?”   “想要挽救虞霈的生命,只需要做两件事。”唐娜说。   王盈看着双眼明亮的金发少女,忽然有些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她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犹豫和踌躇,仿佛她要去做的是一件轻松无比的事。   “杀卓宇,杀尼贝尔。”她笑了起来:“这是我擅长的专业。”   “你知道卓宇在哪儿吗?”袁梦说:“故宫下的自由天国大本营已经人去楼空,卓宇最精通藏匿,一时半会想要把他找出不是一件易事。”   “卓宇在哪儿我不知道。”唐娜说:“但是我知道尼贝尔在哪儿,而尼贝尔,一定知道卓宇在哪儿。”   虞泽刚要说话,唐娜打断他:“这是我和尼贝尔的恩怨,我不希望任何人插手。我们面对的敌人并非尼贝尔一人,我还有别的重要任务需要你和类管处协助完成。”   在唐娜坚决的目光中,虞泽最先败下阵来,他说:“……你要我做什么?”   凌晨,朗月被漆黑的乌云遮盖,毗邻紫禁城的池家大宅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触发了池家大宅的防御警报,让汪老连睡衣都来不及换就跑了出来。   西装笔挺的卓宇站在种满翠竹的庭院中,周围是摆出攻击架势的十几个木头人偶,脚下还有幻阵牵制。   汪老一见卓宇,立即勃然大怒。   “卓宇?!你居然还有脸踏进池家大门!”   “很抱歉深夜打扰,还请汪老向里通报一声,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羚音。”卓宇说。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类管处都把你干的好事公之于众了,一个被全国通缉的人居然还敢肖想我们小音?!”汪老气得捂住胸口,说:“木兵木将,动手!”   组成包围圈的十几个木头人偶一齐向卓宇围攻过来。   卓宇一边招架,一边说:“汪老!你别意气用事,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见羚音,她见不见我是她的事,至少请您通报一声吧!”   “小音已经睡下了,没功夫见你这个黑心眼的家伙!”汪老说。   卓宇下手有所顾忌,大多时候都是防御,但时间一久,今晚在唐娜那里受到的窝囊气也被打了出来。   他冷声说:“汪老,我最后说一遍,我是来见池羚音的,你再这样下去,我就只好动手了。”   汪老都被气笑了,他连连点头,冷笑说:“好啊!你只管动手,我就是拼了这身老骨头,也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   “我哪里有奸计,我说了,我是来……”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木门后走出,池羚音穿着素色的家居服,肩上披着一件外套,神色平静地拍了拍汪老的手臂:“您去睡吧。”   “小音,你怎么起来了,这个混蛋就让我……”汪老说。   “我会处理好的,您去睡吧。”池羚音说。   “他现在是通缉……”   池羚音说:“我知道。汪老回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   汪老还想说什么,看见池羚音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欲言又止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狠狠瞪了卓宇一眼,扭头进了屋。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池羚音看着卓宇。   “我知道我的行为让你不耻,但我也有我的苦衷……我只是做了对我最有利的选择,这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虽然这伤害了你……我很抱歉,但我发誓,我对你的心意始终都是真的。”卓宇发自肺腑地说。   池羚音面无波澜。   “……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看到这个,能够稍微好过一点。”   卓宇从怀中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瓶中装着一枚黑色的种子。   “这是恶之果,传说中有让死人复活的功效,我知道你一直在想办法让你的父母复活,这个……算是我的一点小小赔罪吧。”   池羚音凝视着他瓶中的恶之果,许久之后,冷漠的神色有所松动,一抹无奈出现在她眼中。   卓宇屏息凝视地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转身向里走去:“……进来吧。”   卓宇心中大喜,连忙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池羚音带着卓宇在大宅里穿过古色古香的楼台亭阁,最终来到一栋完全独立于大宅的别院前。   卓宇望着黑木搭建的古朴建筑,问:“这是什么地方?”   “供奉我父母牌位的灵堂。”池羚音率先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一股香烛特有的气味从门内传出。   卓宇随后走入灵堂,首先看见的是铺着红布的祭台,其次是祭台上密密麻麻的牌位,上面写的名字都是池家的先人。在祭台前方,有两排黑木的大方椅,应该是祭奠时所用。   他在屋子里扫了一眼,没见到传闻中池家特有的玄学手段——魂灯。   在传言中,池家的每个人出生时都要点一盏魂灯,只有灯主死亡时,魂灯才会跟着熄灭。   池羚音说这里是灵堂的时候,他还期待见到传闻中的魂灯,现在看来,池家保管魂灯的地方不在灵堂。   屋子里没有电灯,池羚音走到祭台前,挥手点燃了桌上两根已经燃烧了二分之一的白烛。   卓宇的目光在扫过白烛时顿了顿。   “把恶之果放到祭台上吧。”池羚音说。   卓宇走上前,依言在祭台上放下玻璃瓶。   他瞥着烛台里还没完全凝固的烛泪,说:“……你是从灵堂过来的吗?”   “两个小时前,我收到类管处的通知,我以为的友人和我的杀父杀母仇人联合起来企图颠覆社会。”池羚音望着黑木架子上写有父母名字的两个牌位,平静地说:“除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平复我的心绪。”   “羚音……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卓宇说:“你一直都是我最欣赏的女人,这个事实一直没有改变过,为了你,我从三年前就在世界各地重金求购使人死而复生的办法,这枚恶之果也是我瞒着始皇恶灵私自留下的,我甘愿冒生命危险,这都是因为你——因为我心怀愧疚,因为我想要尽可能地补偿你,因为我爱你!难道这样你都不能相信我的心意吗?”   池羚音沉默不语,但脸上已有动容神色。   卓宇第一次觉得,池羚音对他也不是毫无感觉。   “羚音……”他伸出手,试探地去握池羚音垂在腿边的手。   池羚音没躲。   就在他心生惊喜,即将握住池羚音左手的时候,一个机械僵硬的声音打破了缓和下来的气氛。   池家的人偶站在灵堂门口,说:“收到来自玄学公会的紧急联络!收到来自玄学公会的紧急联络!”   池羚音看向卓宇:“我……”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卓宇体贴地说。   池羚音犹豫了一下,视线在诸多牌位上晃了一眼,说:“……我一会就回来,灵堂里的东西不可随意摆弄。”   “好,我知道了。”卓宇说。   池羚音跟着人偶走了。   虽说人走了,但卓宇只要一想到她刚刚的反应,就不由感到心跳加速,期盼和柔情在那个没有完成的牵手里渐渐滋生出来,让卓宇觉得,如果是为了池羚音的话,背叛始皇恶灵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他图的是利益,没有死忠始皇恶灵的必要。   他刚一冒出这个想法就不由笑了出来,真是想不到,一向冷静的他居然也会有因为感情而变得愚蠢的时候。   双面间谍有这么好当的吗?池羚音他想要,自己的命也不想丢。   他不一定要死忠始皇恶灵,但就目前的战况看来,选择始皇恶灵的阵营是最明智的做法。   在他浮想翩翩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落到刚刚池羚音视线停留的地方。   她走之前为什么要看这些牌位?   再联想到燃烧了二分之一的白烛,汪老说池羚音睡了,但她实际上却在灵堂里呆了至少四十分钟的时间,这四十分钟她在做什么?真的是在缅怀亡父亡母吗?   卓宇心中渐渐升起疑惑,说起来,他虽然钟情这位聪慧过人的人类女人,但他却对她的生活知之甚少,即使她站在他的面前,他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思所想。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黑木架子上的牌位,寻找着可疑的蛛丝马迹。   池贤、池泰学、池风元……忽然,卓宇的目光定在了第二排角落的一个牌位上。   池妄?池家先人中有一个叫池妄的人吗?   卓宇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既然是玄学公会的紧急联络,想必池羚音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卓宇转过头,向前走了两步,近距离地看着名为“池妄”的牌位。   和其他顶端微微落有尘埃的牌位比起来,这个牌位的顶端纤尘不染,就像每天都有人擦拭清洁一样。   卓宇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这个牌位。   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把牌位拿到眼前端详,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如果牌位上没有,那么……   他伸手摸向原本放牌位的地方,没摸两下就摸索到了一个颜色上和其他地方没有区别,手感上却稍微有些凸出的地方。   卓宇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按下去,但最终,好奇心战胜了他的绅士礼仪。他以想要更多地了解池羚音为借口,将手指下的凸点按了下去。   祭台上没有任何改变,但是卓宇转过身来,灵堂入口左侧的墙面已经出现了一个宽阔的密室入口。   卓宇走到黯淡无光的密室入口处,心中比起震惊,更多的竟然是惊喜。   他惊喜于池羚音也有见不得人的秘密,他惊喜于池羚音也有不可告人的阴暗一面。   对他而言,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会让他觉得更亲近,更使他迷恋罢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走进密室入口,踩着旋转的石梯慢慢向下。   一股不同于灵堂香烛味的气味从密道里飘了出来,和密闭空气中的灰尘味不同,这股特殊的气味让卓宇联想到了雨后湿润的青苔。   下行了一段路后,卓宇看见了昏黄的烛光,他踩着自己的影子,走完了脚下的最后一段阶梯。   密室不大,一共由四根蜡烛照明,角落里有一个正在缓缓升着白烟的金色香薰炉,卓宇闻到的气味就是从炉子里传出。   他走过墙边的壁炉,来到房间里唯一的木桌前。   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试剂瓶,后面的开放式木柜中陈列着一排排的玻璃瓶,瓶中装着各种他认识或不认识的材料,其中包括了一个人类脑组织。   卓宇拿起桌面上整齐摆放的几张图纸,上面写着他看不懂的图案和文字,他研究了一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池羚音的秘密只是那不太方便示人的药剂材料?不过是人类的身体组织而已,对卓宇而言,这完全算不上邪恶。   他巡视四周,目光定在覆盖了左侧整面墙壁的红色窗帘上。   这里是地下室,窗帘想要遮盖的东西势必不会是日月。   卓宇慢慢走了过去,右手握住红色的天鹅绒布,不知为何,他有些紧张,心脏在胸口里砰砰跳了起来。   他深呼吸一口,用力拉开了整面窗帘!   鲜艳如血的绒面窗帘向着两边分开,一面和楼上几乎如出一辙的黑木架子出现在卓宇眼前。   漆黑的木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池家先人的牌位。   每个牌位前都放着一盏熄灭的魂灯。   池贤、池泰学、池风元……   池然之、池闻之……   池羚音。   卓宇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木架子上最后的那个牌位,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池羚音。   黑色的牌位下,魂灯灭。   电光火石间,他什么都明白了,这是一个陷阱!他必须立即逃走!   可惜,已经晚了。   在他醒悟过来的时候,他的头颅已经离开了身躯,向着空中抛了出去。   在黑暗侵袭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的最后画面,是池羚音的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课代表已经猜出尼贝尔就是池羚音?   你们发现了哪些蛛丝马迹? 第121章 正文完   池羚音看也不看落在地上身首分离的蝙蝠尸体一眼,转身踏上旋转楼梯。   一阵黑雾从蝙蝠尸体上卷过,黑雾消散后,地上空荡如初。   踏、踏、踏。   池羚音悠然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密道中回响。   密室中的白烛在他身后接二连三地熄灭。   黑暗尾随他而来,一路吞噬他走过的光明。   他走出密室,拿起灵堂祭台上的小玻璃瓶,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他费尽心力寻找复活亡灵的方法,可不是为了那两个无关紧要的愚昧人类。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再想复活成人,但这枚恶之果来得恰到好处,一旦虞霈转化完成,他就可以利用虞霈,将恶之果植入魔女的身体,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打开时空之门的祭品。   收获胜利果实的这一天终于就要到来了。   池羚音露着微笑,将小玻璃瓶攥进手心,朝灵堂大门走去。   在重新锁上灵堂后,池羚音往主宅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他若有所觉,转身朝灵堂屋顶看去,一个金发的纤瘦身影站在高耸的中式屋顶上,身后是空旷无边的夜色。   魔女神色平静地俯视着他,就像人类俯视地上的一只蝼蚁。   “真是稀客。”池羚音说:“我原本打算明天去见你,没想到你却先来了。虞霈怎么样了?”   “情况暂时稳定。”魔女说。   池羚音笑了起来:“你恢复全部实力了吗?”   “没有。”她说。   池羚音真情实感地为此感到惋惜。   如果这都不能将虞泽推向人气巅峰,到底什么才能?难道要让他火遍全球才能完成魔女的契约吗?   他说:“太可惜了,我看了今晚的直播,还以为你已经成功了呢。”   “你很急切?”   “当然。”池羚音不躲不避地直视着从上空投下的视线,说:“我们约定好的,我协助你恢复实力,你助我杀死始皇恶灵。”   “你不必担心,即使我没有恢复全部实力,我也会杀死始皇恶灵。”魔女说。   池羚音低下头,看了眼牢牢束缚住他四肢的幽蓝色光绳,抬眼看向屋顶上的魔女,笑道:“这是新的游戏吗?”   “最后的游戏。”她对他的微笑无动于衷,冷冷地说:“我会在今晚结束这一切,把你送回你该去的地方。”   “那是哪里?”池羚音笑道。   “地狱。”   唐娜手中突然爆发的强大魔法阵如离弦之箭冲向地面池羚音站的位置。   地动!   风起!   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庭院的土地纷纷龟裂,临近的灵堂在瞬间分崩离析,爆炸引起的飓风极速向外扩散,无数百年翠竹一齐折断!   轰!   上京市中心,通宵狂欢的人们纷纷抬头望去,一颗内层蓝绿,外层绯红的光球冲上云霄,在深沉的夜幕中爆炸,星屑飞散。   轰!   上京东城,虞书站在宽敞透亮,视野绝佳的落地窗前,高空中飞散的彩色星屑映在透明的玻璃上,模糊了男人的大半张面庞。   轰!   上京西城,身穿类管处特制战斗服的虞泽走向等候多时的袁梦,粉白色的烟花在他身后的夜空绽开,流线般的火光组成了一朵摇曳飞散的巨大蒲公英。   轰!   上京北城,赵爽颉率领着一支由人和妖共同组成的车队在漫天的赤色杨梅下无声地前进。   轰!   上京南城,干彭站在垃圾场堆积如山的废品上大声说着什么,一个满脸雀斑的小男孩站在垃圾山下的无数黑影中,神情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璀璨的绣球花陆陆续续在天空绽开,划破黑暗的笼罩。   轰!   一条火龙从空中飞过,引起地面上两声惊呼。   “哇!妈妈快看!是龙,是龙!”小男孩激动地摇着身旁的母亲。   “现在的科技真厉害啊……”小男孩的母亲也一脸吃惊。   火龙蹿上高空后开始消散,两个黑色的身影从迸射的火花中突然飞出。   幽蓝色的魔法阵不断擦着池羚音的身体飞过。   漆黑的黑雾飞舞在他身边,仿佛伺机而动的九头蛇,耐心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向敌人发出致命攻击。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池羚音扬着唇角。   “从第一次登上你的保姆车开始。”   池羚音刺出的黑雾和唐娜发出的熊熊烈焰撞击到一起,强烈的火光照亮了对峙双方截然不同的表情。   “你发现了什么?”他面带微笑。   她第一次登上池羚音的保姆车,那是虞泽还在拍《侠盗》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坐外卖的电动车前往池羚音所在剧组打探情报。   她坐在池羚音的保姆车里吃了一块千层蛋糕,还不慎将奶油弄到了真皮的座椅上。   “你是一个有洁癖和强迫症的人。”她面若寒冰。   “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她说:“因为,池羚音是一个自由随性的人。”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你的脚下。”   池羚音往脚下看去,灯火通明的那栋房子是池家大宅,她脚下正对的地方是池家书房。   “你的保姆车里每一个物品都有特定的排列规则,而池家籍新旧混合、高矮不管,以完全相反的习惯无序摆放,保姆车里的剧本和拥有相同的笔迹,证明这两个地方平时都是‘池羚音’的活动区域,为什么两个地方的个人风格会有截然不同的表现呢?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两个地方,不是同一个人在使用。”   “始皇恶灵和人类的大战是四年前开始的,你也是四年前出道进入娱乐圈的,四年前使用书房的是池羚音,四年后使用保姆车的是鸠占鹊巢的尼贝尔。”唐娜冷冷地看着悬空站在对面的尼贝尔,说:“池羚音,早在四年前恶灵大战的时候就死了,你占据了她的肉身,借用了她的身份,利用池羚音和始皇恶灵之间不可调和的仇恨取得了类管处和玄学界的信任。”   唐娜冷声说:“你保留了池羚音在池家留下的所有痕迹,因为池家还有一个看着池羚音长大的汪老,你担心在他面前露出破绽,你或许想过要杀死他,但你最终还是决定留下他,因为他的存在是你证明自己就是池羚音的最有力证人。”   “仅凭一个个人风格,你就断定我是尼贝尔?”   又一团烈火和黑雾在空中撞击爆炸,强烈的热风夹杂着飘散的火苗以两人对峙的中心为原点扩散。   攒动的明亮火光在少女雪青色的眼眸中跳跃。   “一开始,我和所有人一样,怀疑的是黎弘,因为他总是凑巧出现在事件现场。”她慢慢扬起嘴角:“步邱的事让我看到了隐藏在一个个事件中的第二个可疑身影。”   “步邱出事是在云岚大酒店开完《罪业》的剧本研讨会之后,根据他身上留下的皇帝级恶灵印记,他从肢体接触恶灵到出事之间不会超过六个小时。顺理成章地,作为《罪业》男主演,同样参加了剧本研讨会的黎弘成为了最可疑的嫌疑人。”唐娜冷笑道:“真相却是你在黎弘之前,先一步接触了步邱。”   “又是猜测?”尼贝尔笑道。   “一开始是猜测,直到我有了证言。”   “证言?”   “除了步邱本人,还有一双眼睛看到你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主动和他交谈握手了。”   尼贝尔想到了什么,笑着说:“啊……那只猫。”   一周前,橘子在陪步母回步邱公寓拿衣物的时候,发现了藏在树丛中的黑猫。   发生车祸的时候,它惊慌之下逃跑了,跑回了它熟悉的地方,一直都在附近徘徊,等着主人回家。   在橘子的询问下,黑猫一五一十讲述了步邱出事那天见过的所有人,除了众人都知道的黎弘外,还有一个如果不是因为橘子,身影就会完全隐匿在事件中的池羚音。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落入了你的陷阱。”唐娜说:“我早该想到的……”   在每一次事件中,都有池羚音的影子。   “早在第一次遇到六手六脚恶灵的时候我就该想到,黎弘在第一现场,但是在他参加录制之前,他在楼上和你一起参加颁奖典礼。”   “你派六手六脚恶灵来,是为了逼迫我在类管处面前暴露身份,你再作为调解人出现,从类管处手中保下我,获得我的信任。”   “你杀步邱,是为了让虞泽获得步邱的角色,因为我对你说过,‘只有虞泽重回人气巅峰,我才能恢复实力’。”   “你的所有算计都是因为一个原因——只有全盛时期的我才能打开时空之门。”唐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讥诮:“我承认,你的确看得很远,你的阴谋从发现禁魔体质的虞泽就开始了,但是有一个人,看得比你更远。”   一直以来都保持微笑的尼贝尔终于失去笑容,仿佛精心设计的杰作被人小看一样,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愠怒。   “不可能!我从六年前就在计划这一切!”   “有一个人在三十年前就预见到了这一切。”唐娜笑着说:“他比你更聪慧、更高尚、更无所不知。”   池闻之在二十二岁那年预见到了这场人类的灾难,他看到的,一定是比今天更艰巨,更险恶,更绝望的世界。   他见到池家会在他死后成为魔窟,所以一字不留就离开了池家。   他决定改变世界,即使代价是三年后就失去生命。   他留下的激发血脉办法和猫妖橘子,前者能够拯救世界,后者能够揭露池羚音真面目,两个道具,缺一不可,缺少任何一个,今天这场决战里最后的胜者都不会是唐娜。   “这不可能!”   黑色万箭齐发,无数幽蓝色的魔法阵汇聚起来组成一面固若金汤的高墙,叮叮当当,黑雾暴戾地击打在魔法阵上。   “这一战,我等了很久了。”唐娜说。   一本砖红色的魔法书缓缓升起。   “太晚了……现在的我已经无敌了,你还能做什么呢?”尼贝尔狞笑着。   下一秒,他的人类躯体就炸成了血雨!   一个已经难以称之为人的血人出现在血雨后,他有着鲜红的双眼和咧到耳根的森森白牙,没有皮肤,红色的肌肉就那么裸露在空气中,周遭的空气因为他的出现变得邪恶而粘稠。   尼贝尔朝唐娜疾冲而来,唐娜同时飞速后退。   在地面上的人看来,那是两道流星在向下坠落。   “你死在我手里一次,就会死在我手里第二次!”尼贝尔说。   黑雾向唐娜身后而去,想要将她包围起来。   一缕黑雾刮过唐娜脸颊,雪白肌肤上出现一线鲜红。   她恍若未察,目不转睛地看着尼贝尔,咧嘴一笑:“那就来试试吧。”   魔法书在一瞬间华光大盛!   接二连三的火光和爆炸声在夜空中发出,混杂在响遍整个上京的烟花声中。   在许久后,两道流星坠落在无人的皆闽山上。   尼贝尔的一条手臂都被燃烧殚尽,而唐娜也浑身浴血,两人势均力敌,难分上下。   尼贝尔此战不赢可以暂时撤退,唐娜此战不赢只能变成契约的花肥。   在势均力敌的生死之战中,没有退路就是最大的优势。   她敢死,尼贝尔不敢死。   “你不能杀我。”尼贝尔已经开始后退。   “不试试怎么知道?”唐娜被鲜血染红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   “如果你杀了我,世……”   尼贝尔话音未落,一柄白色的巨剑就贯穿了他的身体,一如当日他用同样的魔法贯穿魔女的身体一样。   “神啊……伟大的光明神啊,我才是您虔诚的信徒,您为何要将力量借给邪恶的魔女……”尼贝尔望着被白光照亮的天空喃喃自语。   又一把光剑贯穿尼贝尔的身体,把他钉在土地之上,凡是白光照耀之处,黑色的浓雾在消散。   尼贝尔吐出一口黑血后,抓着深深插入胸口的那把光剑,望着唐娜癫狂地笑了起来。   “你这个蒙骗神恩的小偷,总有一天会落入地狱的最深一层……我就在那里等你,你会随我陪葬,这个世界也会随我陪葬!哈哈哈哈——”   尼贝尔的笑声戛然而止,第三把光剑贯穿了他,他憎恨的目光依然定在唐娜脸上,握着光剑的那只手却垂了下去。   非人的身躯化作黑色的粉尘,慢慢消散在空中。   唐娜看着尼贝尔身死神消,直到最后一粒黑色粉尘消失在空中后,她才走上前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小玻璃瓶。她将玻璃瓶放进衣兜后,转身想要走向山下。   金发的少女只迈出了一步就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鲜血在她身下洇开,渐渐形成一片血泊。   从前她没有选择的机会,等回过神来就已经是遭人恐惧厌恶的魔女了。   如今她有了选择机会,她不做邪恶的魔女,她选择赌上所有,做拯救世界的神。   父亲、母亲、兄长和姐姐们、你们看到了吗……   雪青色眼眸中流出的泪水洗涤了脸上的污血,她在模糊的泪眼中,看到此生最爱的那个人的身影。   虞泽……你看到了吗?   一双颤抖的手臂将她拦腰抱起,虞泽悲痛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幻觉吗?   是幻觉也好。   能在最后一刻,再见他一面。   她艰难地抬起无力的右手,拉住他的衣领。   “我……真正的……名字……”   她在他耳边轻轻吐出一个音调动听的单词。   有温热的水滴落在她的锁骨,是他的眼泪吗?   幻觉也会有温度吗?   真好……真好……   她望着虞泽,用最后的力气绽出一个灿若千阳的笑容。   能遇见他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她太累了,现在想闭上眼休息一会。   等睁开眼,她还要和他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去哪里都一起。   她不顾虞泽的呼喊,眼皮慢慢地,慢慢地合上了。片刻后,抓在虞泽衣领上的手也垂了下来,无力地摔在被鲜血浸润的土地上。   砖红色的魔法书从地上高高升起,爆发出的璀璨光芒笼罩了地上的两人。   开启时空之门的十六个魔法阵中,离上京最近的魔法阵位于一个中越交界线外的小山村里,袁梦正站在只剩一个大坑的魔法阵前和赵爽颉通话。   “魔法阵已经被虞泽成功破坏了,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战斗已经进入尾声,我们赢了。”   “一百五十个恶灵全部确保了吗?一定不能让任何一个恶灵逃出包围圈。”袁梦说。   “放心吧,因为……”赵爽颉转身看向一边倒的战场,用鸡飞狗跳这个词来形容十分正确。他说:“自由天国作为我方盟友加入战争了。”   一株巨大的人形荆棘横扫一群杂兵后,抬起头中气十足地朝他喊道:“敢不敢和我比一场,看谁杀的恶灵多?!”   “呵。”赵爽颉挂断电话,从小山坡上化作金钱豹一跃而下:“谁怕谁!”   战斗还在继续,但今夜过后,一定是个没有阴霾的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  《拯救过气偶像》正文完。   魔法书升起是因为娜娜完成了契约,所以她会满血复活的!   第二枚恶之果确保,虞霈也当然没事啦!   从明天开始继续每晚九点更新番外,预计番外有:   1.《大白鹅的婚戒》   2.《人生就是步行路上吃橘子》   3.《小白鹅传》   4.还有啥想看的,可以提名,匹萨酌情参考 第122章 番外·求婚大作战(1)   自从各种社交媒体兴起后,花样繁多的投票屡见不鲜,就在最近,一个名为《谁是你最想一夜醒来成为的男/女艺人》投票在微博走红,获得了近九万网民的参与。   在众多实力出众or生活美满or人气爆棚的强劲对手包围下,虞泽和柏蒂娜以一骑绝尘的票数分别当选了网民最想成为的男/女艺人第一名。   投票结果被搬运到豆瓣、虎扑等平台,引发大量关注:   “这还用得着投票吗?谁不想给孩子留个有矿?”   “虞泽还说得通……柏蒂娜是艺人吗?”   “柏蒂娜怎么不是艺人了?她还和虞泽参演过《婚亿》呢!”   “我是女的,但我想变成虞泽迎娶家中有矿的公主。”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真·豪门联姻。”   “摆在柠檬精面前的世纪难题!我究竟是该酸虞泽还是柏蒂娜?”   “呜呜呜求你们原地结婚!”   “含着金汤匙出生算什么,这两人会生出小金人。”   “重金求大师测算,我要用何种姿势投胎才能投成柏蒂娜和虞泽的孩子?”   “让我成为柏蒂娜吧,我不为财不为名,只是单纯地爱慕着虞泽的**……”   “楼上的姐妹瞎说什么大实话。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必须祭出我的压箱宝图[图片]”   “化身盯裆猫。”   “盯裆猫+1”   “苍天啊,我希望虞泽演出的时候天天下雨。”   “中国人的骄傲,弟大物勃的代表。”   “公主白天过幸福生活,晚上过性福生活,果然是世上最幸福的公主。”   “话说,两人都公开快三年了,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再不结婚,明年驸马就30了!”   “公主才20,估计不会想这么早结婚吧。”   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握着鼠标愤怒一拍,鼠标嗖地从手中滑出,落在光洁的木地板上轱辘轱辘地打着转儿。   “胡说八道!”唐娜怒视着那条匿名评论。   什么性福人生?!   她连看都没看过!这些可恶的爬虫们胆敢在她前面调戏她的男人,她要——   等等。   唐娜钻到桌子底下捡起鼠标,在图片上右键复制,小心翼翼地把图片发送到她的手机里。   好了,继续。   这些可恶的爬虫们!胆敢调戏血腥魔女的男人,她要动用金钱的力量,让这张图片和传播这张照片的人永远消失在网络上!   不过……   唐娜盯着手机相册里的相片,忍不住思考,性福生活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起身离开书房,宽敞的客厅里安安静静,她径直走向传出沉闷打击声的健身室。   简洁现代风的健身室里摆着跑步机等健身器材,一身黑的虞泽正在认真练拳击。   自从打破三个沙袋后,虞泽的练习对象就变成了一根铁柱子,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铁柱子变成了布满拳印、身姿妖娆的超现代工艺品,即使放到外面,也不会有人怀疑这是虞泽的“特供沙袋”。   唐娜坐到健身器材上,撑着下巴看虞泽沉默的打拳,一时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好几年前,那时候她也坐在同样的位置默默观看汗流浃背的虞泽。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是幼年版,现在是成人版。   大约是受到《盯裆猫》主题相片的影响,唐娜的视线不由自主往下瞟去。   虞泽穿着黑色的运动长裤,不管她怎么盯,都没办法透过宽松的运动裤看到下面的风景。   不行……她得想点办法。   唐娜看向虞泽,一脸关切地开口了:“你不热吗?”   虞泽目不斜视,一拳挥出,在铁柱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印:“还好。”   “你的汗都滴下来了。”唐娜说。   “没关系。”   “我有关系!”唐娜说:“你让看的人都热死了!”   虞泽停下打拳,气喘吁吁地看了她一眼。   唐娜坐在器材上,一脸天真无辜地冲他眨巴眨巴眼睛。   虞泽眼中露出一抹无奈,低头抓住T恤领口,转眼就把脱下的T恤扔到了一旁的倒蹬机上,整个过程干脆利索,不超过两秒钟。   他随手扔了上衣,又开始打拳。   在他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除非唐娜主动和他说话,不然他的眼里就只看得见自己在做的事。认真的男人很帅,那么本来就很帅的男人认真起来呢?   唐娜每次看的时候都会在心里感叹——不愧是伟大的血腥魔女,不仅智慧和美貌绝世,就连看人的眼光也是绝世。   这是地球上最优秀的男人,配她刚刚好!   唐娜目不转睛地盯着裸露着上半身的虞泽看,无论是他身上清晰的锁骨还是紧实的腹肌,甚至是汗水在皮肤上打造出的一种光泽感,都让唐娜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唐娜的视线跟着那条人鱼线下移……该死的ARMANI内裤拦截了她的视线!   她盯着那一截露出黑色运动裤的灰色,转了转——有了!   虞泽眼角余光瞥到唐娜兴冲冲地奔出了健身室,他刚松了一口气,想要集中注意力到面前的铁柱上,她端着满满一杯清水回来了。   “来喝口水吧!”   她一路小跑,虞泽刚想叫她小心些,她踉跄一下,举着杯子朝他摔了过来。   虞泽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人扶住了,水杯里的水却全泼到了他身上。   虞泽皱眉看着她:“脚崴了没有?”   “没有……可是你的裤子……”唐娜悄悄瞄着从虞泽打湿的裤子。   虞泽看了一眼,说:“没关系。”   “脱了吧!”唐娜说。   虞泽按住金色的脑袋推开,把她探向他腰部的双手也一并带走了。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虞泽皱眉。   “想你啊!”唐娜理直气壮地说。   虞泽不为所动,拿起挂在倒蹬机上的T恤走向门外:“我洗澡去了。”   “一起洗!”唐娜追了出去。   砰。   浴室门在她眼前反锁上了。   “你有本事撩我,有本事开门呀!”唐娜敲门。   “……我没撩你。”   “那你就是罪加一等!但是只要你陪我玩游戏,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   过了一会,里面传来虞泽的声音:“什么游戏?”   “角色扮演游戏,我做医生,你做病人,我来给你检查身体,你……”   唐娜还没说完,虞泽说:“我洗澡了。”   哗啦啦的水声响了起来,不管唐娜再说什么,里面的人都贯彻着“水声太大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见”的策略。   “你要是在里面淹死了,我不会救你的!绝对不会救你的!”   唐娜跺了跺脚,气冲冲地回卧室了。   浴室里的虞泽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走远了才离开门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猜都不用猜,虞泽能够肯定她一定又是在电视或者网络上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十分钟后,他穿好衣服出来,在路过书房的时候看到了里面幽幽的灯光,房间里没人,电脑屏幕却还亮着。   虞泽习以为常地走进书房准备替她关电脑,没想到握着鼠标在桌面一晃后,屏幕上出现了他们两人的帖子。他下意识地就去移动视线捕捉帖子里的内容。   没有丝毫意外,他看见了那张引来无数盯裆猫聚集的相片。   虞泽:“……”她果然是看了奇怪的东西。   视线接着下移,他看到了最后的那条评论。   他沉默地看了好一会,退出网页点击了关机。   安静的卧室里,唐娜正躲在被子里观看自己发布的匿名提问。   “男朋友和我同居三年依然不愿意和我坦诚相见是为什么?在线等挺急的。”   一楼:“坦诚相见是我想的那个坦诚相见吗?”   二楼:“楼主长什么样?”   唐娜回复:“人美心善气质佳。”   三楼:“他是不是不行?”   唐娜回复:“我觉得行。”   四楼:“他和他前任坦诚相见过吗?”   唐娜回复:“他没有前任。”   五楼:“该不会是个GAY吧。”   唐娜回复:“钢筋直男。”   六楼:“这还不简单?你男朋友不爱你啊。”   唐娜回复:“放屁!”   七楼:“这楼主怎么还骂人了?”   八楼:“楼主和你男朋友多少岁了啊?”   唐娜回复:“他29,我身份证是20,实际19。”   九楼:“楼主,会不会是你男朋友觉得你太小了,下不了嘴啊……”   十楼:“有的男人比较保守,他们要婚后才愿意坦诚相见,要不你们结婚试试?”   上面的说的还算人话,瞧瞧下面这一条……   十一楼:“破案了破案了,你们年龄差太大,不会有好结果的。”   唐娜回复:“呸!”   她生气地关了手机。   不过……有一条回复唐娜觉得说得还挺有道理。   他们应该结婚。   奇怪,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就连虞霈也打趣地问了几次,怎么虞泽从没提过结婚的事呢?难道他不想和她结婚吗?   正当唐娜狐疑的时候,虞泽开门走了进来,他一如平常地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我关灯了。”他说。   唐娜应了一声,他就伸出手臂把床头的开关给按下了。   黑暗笼罩了卧室后,唯一的光源来自窗帘外微微透进的月光。   唐娜挪动过去,把头枕在他张开的手臂上。   在黑暗中,她看见他沉静黝黑的眼眸也在凝视着她。   “为什么还不闭眼?”虞泽说。   “你也没闭眼。”她说。   “我在等你闭眼。”   “我等你闭眼后再闭眼。”   虞泽用手遮住了她在黑夜中波光粼粼的眼睛,轻声说:“睡吧。”   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像一把毛茸茸的小刷子,在他掌心里不安分地刷来刷去,刷得他心里也一并在发痒。   他又想起了刚刚看到的评论。   “公主才20,估计不会想这么早结婚吧。”   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吧。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会愿意这么早就将人生交付到另一个人手里?   也许她还想要看更多的风景,认识更多的人——她才二十岁,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遇见一个更让她心跳加速的人。   他是想的很多,但他比她大十岁,不正应该把她应该想却没想到的事都想一遍吗?   在虞泽陷入思考的时候,唐娜也在进行暴风思考。   如果她想和虞泽结婚,要怎么做才能让虞泽向她求婚?   有了!   唐娜咳了一声,开口了:“今天我看到袁梦的婚纱照了,好漂亮啊。”   “嗯。”虞泽用鼻子回应了她一声。   什么意思?这么敷衍?!太过分了!   唐娜使劲哼了一声,故意动作粗暴地卷着被子翻走了。   虞泽已经习惯她来得快也去得快的小脾气,他望着她的后背,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她穿婚纱的样子。   他想要看她穿婚纱的样子……也不想再洗冷水澡了。   在这个夜晚,虞泽暗暗下定决心,求婚吧,就这么自私一次,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同一时刻,咬着被子怒视无辜衣柜的唐娜也在心里下定决心,不求拉倒,她来求,她买得起三十克拉的大钻戒!   同一张床上,两个人都只有一个念头:   求婚吧! 第123章 番外·求婚大作战(2)   第二天清晨,虞泽穿着晨跑的装备出门后,没有去公园,而是戴上口罩和鸭舌帽,鬼鬼祟祟地拦下一辆的士前往了虞家别墅。   他开门进屋时,客厅的落地钟才刚刚指向六点四十,就连家里起得最早的萧姨此时都还在睡梦之中。   虞泽毫不犹豫,长驱直入进入虞霈的卧室,将被子里睡得正沉的同胞兄弟给拖了起来。   虞霈昨晚四点才睡下,他就连睡梦中都在争分夺秒地签那永远都签不完的字,此时忽然被叫醒,还以为自己身在办公室里,下意识说:“还要签什么?”   “我打算结婚了。”虞泽说。   “婚礼延期,马上年末了,这时候不可能给你放婚假。”   虞霈说得很溜,说完以后,定睛一看,发现眼前不是他那油嘴滑舌的下属,而是自家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大哥。   “你说什么?”他皱眉挖了挖耳朵,疑心自己刚刚听错。   虞泽看着他刚起的鸡窝头,把自己的话又说了一遍:“我打算结婚了。”   “你上门来收礼金的?”虞霈说。   虞泽严肃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虞霈从床上坐直了身体,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说:“你打算结婚了,继续说吧。”   “我不知道怎么求婚她才会答应我。”虞泽说。   “这很难吗?”虞霈打了个哈欠:“我觉得你去路边择根野花求婚,她也会同意的。”   虞泽皱眉,用目光谴责他对婚姻的儿戏:“我想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   “所以呢?”   “你要教我。”   虞霈望着神色严肃的虞泽无语凝噎,这大哥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他说:“……哥,我也没求过婚。”   “可是你经验多。”虞泽说。   虞霈:“?”   “总之,你要帮我想想办法。”虞泽说。   “这样吧……我让我的助理给你找家婚庆公司,他们会教你的。”   虞霈抓着被子就要躺下,他的腰还没触到床单就被虞泽提着领子,像提小鸡那样轻轻松松地提回了原来的位置。   “你现在仗着力气大就欺负我是不是!你那蛮劲有一半都是我赞助的呢!”虞霈气恼地说。   虞泽不达目的不罢休,瞧他那副“你睡了我还把你提起来”的架势,虞霈无可奈何地说:“说吧!你准备到哪一步了?”   “……什么准备?”   “你打算怎么求婚?”虞霈问。   “我知道还会问你?”虞泽说。   “……好好感谢唐娜吧,如果不是她,你这辈子就要注孤生了。”虞霈叹了口气,说:“你决定求婚,总要准备求婚戒指吧——你知道买什么戒指吗?”   这种基础常识虞泽还是知道的。   “钻石戒指。”虞泽说。   “那你还有什么问题?”   “钻石……是越大越好吗?”虞泽说。   虞霈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他问:“……你想买多大的?”   虞泽露出苦恼的神情:“她太有钱了,普通的钻戒配不上她,可是我也买不起钻石矿……”   虞霈:“……”   买得起才不对劲好吗!   “你也说了,她钱多得没地花,还在乎钻戒大小吗?”虞霈说:“我给你个建议,东城新开了一家上京春天,里面有不少顶奢珠宝品牌,方以玲前段时间结婚了,婚戒用的Mouawad,你可以参考看看。”   虞泽又和他商讨了许多求婚细节后,一直呆到快九点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如果有问题,我还会再来找你的。”他说。   “别来了!”虞霈喊道。   单身狗心里苦。   虞霈重新躺下,决心从今夜开始反锁卧室睡觉。   虞泽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唐娜破天荒地已经起了,听见他回来,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唐娜立即跳了起来,做贼心虚地把手机藏在身后。   唐娜的大动作让虞泽愣了愣,他问:“你在做什么?”   普通的玩手机需要这么大的反应吗?   难道又是在看昨天那种盯裆猫?   “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虞泽皱眉说道。   “你才看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她藏东西的时候心虚地不敢看他,这时候反驳起来倒理直气壮了。   虞泽懒得和她争辩,将脱下的谢放进鞋柜:“准备吃早餐了。”   唐娜露出疑惑的神情:“你不洗澡吗?”   虞泽这才想起他现在的设定是“刚晨跑回来”,他咳了一声,说:“我冲澡很快。”   “我想吃肯德基,我们去吃肯德基早餐吧!”唐娜说。   “大早上的一睁开餐……”   虞泽话还没有说完,唐娜说:“东城新开了一家百货商场,里面有设施最新的杜比影院,我想去吃肯德基,然后看《士贤与书桓的爱情故事》!”   虞泽自动忽略了那个典型的乱七八糟的电影名字,问:“……商场叫什么名字?”   唐娜想了想,说:“好像是什么春天?”   虞泽转身打开鞋柜,重新拿出他的鞋:“走吧。”   “……你不洗澡吗?”唐娜问。   “……忘了。”虞泽快步冲向浴室。   唐娜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今天怎么怪怪的?   等虞泽洗完澡,换好外出的衣服出来后,唐娜又等他花了十分钟穿好鞋子,然后两人才一起出门,开车前往新开的上京春天。   两人停好车,一进商场就发现了开在商场一楼的肯德基。   因为是工作日早上的奢侈品商场,整个大楼里都门庭冷落,唐娜推门进入肯德基的时候,里面只有身穿制服的员工,他们是在场的唯一客人。   认出客人是公主驸马后,肯德基里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碍于工作规定,没人上前来索取签名或合影,但他们每个人的眼珠子都牢牢粘在角落用餐的两人身上。   唐娜心满意足地吃着小龙虾汉堡,虞泽在她对面坐得如坐针毡。   他得想个什么理由先溜走,他和唐娜很少有分开的机会,这次好不容易都到了目标地点了,他一定不能无功而返。   半晌后,眼见着唐娜已经快吃完半个汉堡,虞泽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捂着肚子,在唐娜看到他脸上蹩脚的演技前飞快走向店外:“……我有点肚子疼,去趟洗手间。”   唐娜一抬头,只来得及看见虞泽走得飞快的背影。   “你快点呀!”她喊道。   虞泽冲出肯德基后,头也不回地朝电梯跑去,不巧的是一楼的四个电梯全都停在7楼,虞泽按了电梯后没等几秒就变得心急如焚。   他一咬牙,推开一旁的应急通道往上跑去。   刚刚路过自动扶梯的时候他就注意了一旁的楼层分布图,包括Mouawad、Dior在内的珠宝品牌都分部在5楼广阔的空间里。   虞泽一路冲上五楼,左右张望了一下,在众多高档专柜中发现了门面最宽阔的Mouawad。   方家和虞家家世相当,既然方以玲选择了Mouawad,那么这个牌子一定上档次有排面,与其他胡乱进店最后买了施华洛世奇,还不如认准这个品牌。   虞泽定了定心,大步朝这间专柜走去。   他一走进店面,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店员就迎了上来,她热情的笑容在认出虞泽的时候愣了愣,然后变得更加诚挚:“欢迎光临!我是Mouawad的导购Mary,请随意观看,我乐于回答您的任何提问。”   虞泽没有多余的时间“随意观看”,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想买婚戒。”   Mary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将虞泽引向最里的柜台,说:“您对钻戒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好看的,独一无二的……”虞泽说:“钱不是问题。”   Mary说:“不好意思,我能请问下,婚戒是送给柏蒂娜公主的吗?”看到虞泽倏然投来的目光,她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我觉得如果是送给柏蒂娜公主的,因为对象是王室公主,我可以替您联系总部那边,问问能不能请设计师为柏蒂娜公主订制一款符合她身份的婚戒。”   虞泽没想到还能订做,他连忙说:“可以,请帮我联系一下……还有,这件事麻烦你暂时保密。”   别说暂时保密了,光是达成这笔单子所赚的佣金,Mary就可以把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她满面笑容地说:“当然,维护顾客的**是我们的职责。”   虞泽留下联系方式后,压下鸭舌帽,快步走出Mouawad专柜,这次他坐着电梯回到了一楼。唐娜已经吃完汉堡,正在百无聊赖地用蘸着番茄酱的薯条在油纸上写字。   看见虞泽进门,她立马扔下薯条跳了起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男厕所救你了!”   “你吃好了吗?”虞泽刚要朝她走去,她已经跑了过来挽住他的手臂。   “吃好了!我已经买了电影票,现在就去看电影吧!”   唐娜拉着虞泽走出门后,几个肯德基的工作人员站在柜台后面艳羡地看着两人:“哇……他们私底下感情也好好啊。”   “看什么看!还不去收拾餐盘!”餐厅经理走从身后走过。   一名员工走到唐娜先前坐的桌前,正要拿起餐盘时,忽然“咦”了一声。   彩色的油纸上用番茄酱画着一个硕大的钻石戒指。   在杜比视界技术令人叹为观止的亮度、深邃的暗部细节和鲜亮的颜色烘托下,《世贤与书桓的爱情故事》在只有两个人的影厅里开始了。   “我真的好爱你,我真的好喜欢你……”双眼皮深情的眼眸中蓄起泪光。   “你……别再跟我说这些肉麻的话了,我听了直想吐。”单眼皮摆了摆手。   “你怎么这么冷酷啊!你这么说,我心里比千刀万剐还要难受!”双眼皮颤声说。   “你活该!”单眼皮冷声说。   “爱上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在双眼皮眼含热泪说出这句决绝的话语时,唐娜从舒适的沙发椅上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虞泽一愣。   “上洗手间。”   “我陪你……”虞泽想要从这部乱七八糟的电影前逃开,刚刚起身就被唐娜按下了。   她瞪了他一眼,说:“不行!你要在这里替我看电影,一会还要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剧情!”   虞泽:“……”这沙雕电影还有剧情吗?   他一伸手,没抓住唐娜,她已经飞快地溜出了影厅,独留虞泽一人,高大、强壮、但无助地看着大荧幕上书桓和世贤的爱情故事继续上演。   唐娜抛出影厅后,一步不停地往影院外跑去。   杜比影院在6楼,从影院门口的自动扶梯下去就是Mouawad专柜,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完美无缺!虞泽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不是来吃肯德基看电影,而是来买婚戒的!   唐娜兴冲冲地走进Mouawad,一进门就对迎上来的柜员说:“你们最贵的婚戒在哪里?”   Mary呆呆地看着唐娜:“你不是……”   “我是,但现在我不想签名也不想合影。”唐娜说。   “不……我是说……算了……”Mary说:“鉴于您的尊贵身份,我可以联系总部请设计师为您订做一款独一无二的婚戒……”   唐娜打断她,说:“我要一款为虞泽订做的男戒,用最好的钻石,最好的设计师,最好的工艺——钱不是问题。”   唐娜走出Mouawad的时候,已经得到总部肯定的回复。   她将拥有一枚独一无二,足以彰显她强大实力和虞泽尊贵身份的求婚戒指。   直到这时,她才有了要结婚的实感。   她一边往电影院走,一边在脑海里思考要如何求婚,Mouawad的柜姐Mary站在店门前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好奇。   这场双方同时开始进攻的求婚大作战,究竟会如何发展呢? 第124章 番外·求婚大作战(3)   唐娜曾经以为,在二十四小时几乎不分开的一体生活中,如何不被发现地前往珠宝店是求婚作战中最难的一环。   ……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   当天晚上,她接到Mouawad品牌设计师杰拉德的电话,在传达了大致的想法后,设计师表示今后会时不时在中国时间22点左右时和她联系,再就一些细节问题进行沟通。当时,唐娜爽快地回答了“好”。   ……她后悔了。   自那以后,杰拉德三天两头在晚上给她打电话,不仅害她没法连贯地观看BBC最新纪录片《传奇公主柏蒂娜》,还让她不得不数次打断正在讲话的虞泽,拿着手机躲进洗手间接电话。   虞泽一定是伤心了。   唐娜一开始是真的感到很愧疚,后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   虞泽也开始在晚上频繁接电话了。   究竟是哪个小婊砸试图在她头上染发?   在虞泽又接到深夜来电的一天晚上,电视里正在播放的《传奇公主柏蒂娜》已经吸引不了她了,她用谴责和愤怒的目光定定地盯着他,眼神里写得明明白白“不准接!”   结果呢?   虞泽的视线从手机到电视,从电视到头顶的吊顶——哪里都看了,就!是!不!看!她!   他咳了一声,把亮着屏幕的手机塞进裤兜,用蹩脚的平静演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径直往卧室走去。   在卧室门轻轻关上的瞬间,唐娜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她拔腿冲向卧室,又在快到卧室门前的地方猛地刹车,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上木门。   唐娜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面对尼贝尔时高度紧张、全副戒备的态度——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她什么都没听到!   唐娜抬头,震惊地看着在她面前紧闭的门扉,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扇冷酷无情还无理取闹的门。   他变了!   他已经不是往日那个天真无邪的小爬虫了!   他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用妖力做屏障来保护他的**了!   在门外的血腥魔女又恼又怒地原地打转时,虞泽此时的心情也很不愉快。   “我记得已经说过了,指环的材质选用黄金。”   他站在窗边,眉头紧皱地对着手机说。   “是……你是说过。我只是想再确认一次,因为这可能和您的个人风格有些不合……”杰拉德带着口音的中文从手机里传出。   “这是我向柏蒂娜公主求婚的戒指,你不用考虑我的风格。她喜欢金色,金色和她很合,这就够了。”虞泽说。   “OK……OK……”杰拉德说:“那么钻戒的款式呢?这款独具匠心的戒指拥有一对垫金切割钻石,每颗钻石的重量在7克拉以上……”   “小了。”虞泽打断杰拉德的话:“娜……柏蒂娜公主对时尚不太敏感,她看不出款式好不好看,但是能看出钻石的重量。”   “OK……小了,没问题,那么我们变换一下主钻,一个月前Mouawad收购了一颗26克拉的水滴形钻石,净度IF,切工EX级,我可以毫不含糊地说,这是一颗完美的钻石!”   “就它了。”虞泽说。   “还有一个小细节需要确认,你们……抱歉,你需要在戒指上镌刻爱语吗?”杰拉德说。   虞泽一时愣住。   “我有个建议,在指环上刻‘我们属于彼此’怎么样?当你们戴上戒指……”   “‘你们’?”虞泽皱眉。   “哦,抱歉,我的中文还不太熟练……我是说,当你为她戴上戒指的时候,不仅意味着她属于你,你也在这一刻完全属于她。”   虞泽想起他们最初的相遇,严格说来,他的确有一段时间的身体和灵魂都完全属于她。   这么看来,这句话还挺贴切他们的经历。   “按你说的办吧。”虞泽说。   挂断电话后,虞泽准备走出卧室,他一打开房门,贴在门上正准备往门上烧洞的唐娜就扑到了他身上。   “……”   唐娜右手手指上的火苗在戳到虞泽胸口后滋啦一声灭了。   徒留一个黑色T恤上十分明显的小破洞,虞泽紧实的胸肌在破洞后面静静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对上虞泽的眼睛。   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安静。   “呵呵……是你自己开门不说一声的。”唐娜站直身体,目光飘向远处的电视机。   BBC正在用航拍展示她全球储藏量第一的铍矿。   “我……”虞泽开口。   唐娜期待地看着他——他要向她解释刚刚的电话吗?   “刚刚……”   虞泽话没说完,唐娜的手机在手里“呜呜”地震了起来。   虞泽脸色立即变了。   “你这几晚在和谁通话?”他冷声说。   “我……我突然肚子疼!”   唐娜抓着手机冲向浴室。   这该死的杰拉德,怎么每次都要在她和虞泽说话的时候打来?!   锁上浴室门后,唐娜按下通话键。   “喂?!”   “嗨、嗨……”杰拉德被唐娜的大反应给吓了一跳。   “又怎么了?”   “是这样的,经过几版设计对比后,我认为指环的材质还是用黄金比较好……”   “虞泽不适合金色!”唐娜说:“我说过了,不要用黄金!”   “非常抱歉,柏蒂娜公主……目前宝石界还没有发现适合做指环的黑色宝石,材质和颜色都适合的,大多是人造金属,我个人认为那种廉价的合成金属不适合你和虞泽尊贵的身份……”隔着万水千山,杰拉德的声音里也透出一丝丝崩溃,他极力劝说着:“更何况,指环选用黄金能具备特殊的寓意,公主有一头金子般的秀发,黄金指环套住虞泽,同时也象征着公主您套住了虞泽,我还听说,中国人的老祖宗有‘情比金坚’的说法,虞泽是中国人,如果您选用黄金做指环材质,他一定能体会到公主的心意,为此感动万分的吧!”   唐娜沉默半晌,说:“你是不是收了黄金商的回扣?”   “上帝作证,我没有!”杰拉德的声音快哭了。   “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黄金就黄金吧。”唐娜说。   “还有主钻……”   “主钻又怎么了?”唐娜不耐烦地说。   “我们上个月刚刚收购了一款重达26克拉……”   杰拉德还没把后面的话说完,唐娜就打断了他。   “你怎么不早说?”她责备道:“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我的铍矿?”   “不敢不敢……”杰拉德说:“我还有个小小的建议,在指环上镌刻爱语怎么样?”   “爱语?”   “比如……‘我们属于彼此’?”   “我喜欢这句话——你偶尔也会说点有用的嘛。”唐娜说:“就照你说的办。”   “好的、好的……那么下次……”   唐娜打断她:“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我的戒指?”   “大概是在20天后,有什么问题吗?”   “你抓紧时间。”唐娜说:“我要赶在被小婊砸染发之前送出戒指,如果因为你的原因我变绿了……”   唐娜听到了手机里杰拉德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就买下Mouawad,把你送去给我设计矿场大门。”   “好、好的……我一定抓紧时间……”   唐娜挂断电话走出浴室,客厅里已经没有虞泽的身影,不远处的健身室传来可怕的“咚咚”声,唐娜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虞泽正沉着脸暴打千疮百孔的铁柱子。   看着那完全扭曲变形成现代超现实主义艺术的铁柱子,唐娜隐约有些肉痛。   她转身去看她的《传奇公主柏蒂娜》了。   虞泽放在一旁器械上的手机在这时亮了起来,他看了眼上面的名字,用右手接了起来。   “你找我?”白亚霖略带疑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你刚刚在和谁通话?”虞泽冷声说。   “……什么?”   “刚刚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正在通话中。”   “……那又怎么样?”白亚霖说:“我没交话费吗?”   “你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   人在录音室坐,锅从空中来。   白亚霖望着玻璃镜面上自己满脸不可思议的问号,因为太过吃惊而丧失了语言。   在虞泽看来,白亚霖的沉默有另一种解释。   “……前不久你还用小号点赞了她的微博,别以为我不知道。”虞泽面若寒冰,沉声说:“以前的事我不计较,但你要是敢再骚扰她……”   咚!   虞泽一拳打到铁柱子上,砸出一个拳型的凹洞。   “别怪我不客气。”   嘟嘟嘟……   白亚霖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满脸茫然,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声差点把耳膜震破的巨响。   过了一会,他拿起手机给自己的上一个通话对象打了电话。   “妈,你和虞泽什么关系?”   晚上睡觉的时候,唐娜和虞泽互不理睬。   要说冷战的功力,还是虞泽更胜一筹。   当唐娜忍不住翻身看向他的时候,他还是不动如山地背对着她。   可恶的小爬虫!   唐娜气得抬起脚丫子,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他无动于衷。   “爱情走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第二天早上,唐娜从窗户爬进虞家二楼一间卧室,眼泪花花地对着头顶鸡窝、一脸茫然的虞霈说。 第125章 番外·求婚大作战(4)   “……你怎么进来的?”虞霈望向依然紧闭的门扉。   没记错的话,他昨晚锁门了啊?   “这不重要。”唐娜含着眼泪,说:“你听到我说的了吗?爱情走得太快……”   “就像龙卷风。”虞霈说:“……在清晨7点把你刮到凌晨4点才上床休息的人的面前。”   “我做错了什么?”唐娜说。   “我也想知道。”虞霈说。   “你们兄弟都是大猪蹄子!”唐娜一脸悲愤,抬手一巴掌拍到虞霈身上,清脆响亮的声音响彻卧室。   虞霈看着短袖下鲜红的一个五指印:“……”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不该贪图安逸的生活留在国内,他应该和爸一起到巴丽罗挖矿,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他拿起床边的手机想现在订购一张前往巴丽罗的机票,手指还没按亮屏幕,唐娜就把手机抢了过去。   “不准和他打电话!”   唐娜跳了起来,抓着他的手机就往电脑桌上的小鱼缸走去。   “不要!”虞霈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而起。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它!”唐娜把他的手机举到鱼缸上方。   “我不过来!你冷静一点!”虞霈连忙刹住脚步。   “我冷静不下来!我要跟它一起死!”唐娜说:“我的心已经死去了,还要这千疮百孔的身体做什么!”   眼见她就要把手机扔进鱼缸,虞霈冲了上去:“你放开人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虞霈终于从她手中抢救出伤痕累累的人质,这么一折腾下来,他的瞌睡完全消失了。   “你们到底怎么了?”虞霈皱眉说。   “还能怎么?我们的爱情火焰熄灭了。”   唐娜转身走向一室之内的独立浴室,旁若无人地爬进干净的长方形浴缸躺了下来。   虞霈走了过去,看着浴缸里一动不动的人。   “……你在干什么?”   唐娜双手叠放在小腹,泪光闪闪地望着天花板。   “来吧,把我心中的爱情火焰也一并浇灭吧,我不会流一滴眼泪的。”   虞霈:“……你现在流的是口水?”   唐娜:“那是爱情的鲜血。”   虞霈:我心里才在流血。   他走向洗脸台,拿起牙刷和牙膏,一边挤一边说:“说吧,你们闹什么别扭了?”   躺在浴缸里的唐娜委屈巴巴地说:“他每天晚上都在打神秘电话。”   虞霈一边刷牙,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和谁打?”   “肯定是哪个不要脸的小婊砸!”   “不可能。”虞霈说:“你是我见过的唯一能和我哥对话超过十句的女人。”   “他已经变了!”唐娜一脸悲愤:“他现在对我有秘密了!”   虞霈心想虞泽前几天还在找他商量求婚呢,怎么可能这就变了,一定是他又做了什么傻事让人误会,而且很有可能就和求婚有关。   但是知道归知道,他又不能直说“虞泽在准备向你求婚呢”,只能委婉地说:“你就相信他吧,说不定他是在为你准备惊喜呢。”   “惊喜?你一定是在骗我!”唐娜从浴缸里坐了起来,抹着眼泪,说:“他都不爱我了,还有什么惊喜!反倒是我,为他准备了一份惊喜,没想到惊喜还没送出去,他就先变心了……”   她怎么这么可怜啊!   唐娜委屈地抱紧胖胖的自己。   “你准备了什么惊喜?”虞霈瞥了她一眼。   “我准备了26克拉的钻戒想向他求婚……”   虞霈的牙刷一时不慎捅入口腔深处,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你说什么?”虞霈含着眼泪看向唐娜。   “我准备向他求婚,可是他先变心了!”唐娜悲从心来,一咕噜又躺了下去:“你淹死我吧,我不活了!”   虞霈:“……”   唐娜眼泪花花地说:“有钱又有什么用!钱能买得来爱情吗?!除了钱和美貌智慧什么都没有的我是这个世界最贫穷的人!”   虞霈吐掉嘴里的泡沫,又拿清水漱了漱口后,说:“我向你保证虞泽没有变心。”   “你要怎么保证?!”   “我和虞泽是双胞胎,你知道双胞胎有心灵感应吧?”虞霈说:“我哥对你热烈的爱意每时每刻都回荡在我心中。”   唐娜定定地看着他,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试图用诚恳认真的表情来增加他的说服力。   “……我知道我很优秀,但你千万别爱上我。”唐娜从浴缸里爬了起来,双手挡在胸前,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侧身走出浴室:“我是你嫂子,永远都是你嫂子。你清醒一点。”   虞霈手里的牙刷咔嚓一声折断了。   “既然你对他这么有信心,那我就再相信他一次。”唐娜走过穿衣镜的时候,被镜子里的人吸引停下了脚步,她对着镜子左右端详,说:“也是……谁能对图灵家族的美貌不动心呢?”   她理了理金色的长发,走到窗前,说:“未来的小叔子,我走了,不用送……对了,不许告诉虞泽我来过!”   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唐娜跳进浮在窗外的魔法阵中消失不见了。   留下真正心灵千疮百孔的一人。   神啊,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非人的折磨?   虞霈看了眼时间,离早上的第一场会议还有四个小时,他决定躺回床上合再睡三个小时。   他走到窗前,火速锁上窗户,接着又走到门前,再三确认自己的卧室门已经反锁好了。   好了,这下可以安心睡觉了。   他的要求不高,只是想睡够三个小时罢了,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拖着沉重疲惫的身体,虞霈躺回床上,再次把脚下的被子拉到身上。   就睡三个小时……就三个小时……   他的眼皮渐渐变沉,他仿佛已经看见了正在向他招手的周公,周公笑容满面,对他说……   “你怎么把门锁了?”   虞泽把卸下的门扉放到一边,走进虞霈卧室。   他走到床前,刚想对虞霈说他心中的烦恼,目光落到虞霈脸上,忽然露出吃惊的表情:“……你为什么哭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情之所至吧。”虞霈双眼无神。   “你做噩梦了?”虞泽皱着眉在床边坐下,说:“明年你都三十了,怎么还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   虞霈:“……”   谁来救救这个孩子?   虞泽看不过去,伸手把失魂落魄的弟弟从床上扯了起来,说:“梦都醒了,别哭了。”   虞霈无语凝噎。   他为什么哭,这个辣鸡哥哥和辣鸡嫂子心里没有一点B数吗?   “我有一件很严肃的事要找你商量。”虞泽说。   虞霈看向他。   “我觉得娜娜似乎喜欢上别人了。”虞泽一脸凝重地说:“她最近每晚都在打神秘电话。”   虞霈:“……”   他顶着一头鸡窝,弱小、无助、又可怜地坐在床上,觉得这一幕不久前刚刚发生过。   虞泽说了好一会后才发现弟弟的麻木神情,他不满地皱起眉头:“你听我说话了吗?”   “不听我也知道你在说什么……”虞霈神情麻木地看向他:“你的戒指买好了吗?”   “买好了,Mouawad答应给我定做一枚26克拉的钻戒。”虞泽说。   虞霈:“……你们一起团购的?”   虞泽皱眉:“什么?”   “哥,答应我。”虞霈紧紧握住虞泽的双手,认真无比地看着他,说:“戒指一拿到,你就立马求婚,一秒都不要拖——算我求你们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