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嫁给一个穷书生 作者:枝呦九   文案:   折晚穿成了云州地主家的二小姐。   虽然云州位于边境,是别人口中的乡下,但这也不妨碍她过上了“腐败的资本主义生活”。   只是好日子没多久,她老实的爹要跟着老道去修仙,她贤惠的娘哭哭啼啼要改嫁,她内向的姐某一日落水后突然眼神沧桑想给王爷做小妾,她抱着虎头虎脑的弟弟,觉得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她先给她弟弟寻摸了一位秀才做先生。   秀才穷且抠,对她却很大方。   他有一两银子,肯给她九钱,还有一钱存下来当聘礼娶她。   于是,没钱的他在折家蹭吃蹭喝。   虎弟:“先生,您吃的枣糕是我阿姐给我做的!”   虎弟:“先生,您喝的菊花茶是我阿姐给我煮的!”   虎弟:“先生你走吧,我不要你教了——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家都被你吃穷了。”   ***   沈汀生的貌若潘安,才比文曲,是治世之能臣。   他高中状元后,很多人想榜下捉婿。   沈汀:“让让,请让让,在下急着回去接媳妇。”   京中贵女暗咬牙龈,就等着沈汀乡下的媳妇来了,给她一个下马威。   但是人来了之后——   ——她长的比我美!   ——她才情出众比我厉害!   ——她气质如兰比我更像贵女!   ——天啦,她竟然还能弯弓射大雕!   沈汀:(嘚瑟)那就是我媳妇!我一眼瞧中的!   排雷:   第一:枝呦九出品,必然吐槽逗比沙雕齐备。   第二:双洁,双处,慢热温馨治愈日常文。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折晚 ┃ 配角:沈汀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主:行走的人间炮仗,一点就炸   立意:两个乡下人进城奋斗的励志人生 ==================== 第1章 奇葩爹   折晚很愁的看着面前的粥。   黏糊糊的,都没有一点油水。   “阿娘能吃吗?”,她问平妈妈:“估计又得端回来。”   然后蹬蹬瞪跑进厨房,拿起辣椒粉撒了一勺,再用小银勺在里面拌了拌,这才舒了一口气:“这样有滋味些,她估计就能吃的下了。”   平妈妈穿着件灰色的下人衣裳,可背挺的直直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鞋子革了面,即使在厨房里也干干净净的,根本不像个厨房老婆子。   她正在另一端擀面呢,听见折晚又在那里瞎鼓捣,气的拿起一根擀面杖就过来,可即使生气,仪态也在那里,不看脸的话,能生生的将主子比下去。   不过平妈妈的脸着实丑了些,不说略微平整点,就是脸上那一道道被烧了的疤痕,就挺让人害怕。   但折晚一点儿也不怵她——别看平妈妈现在气势汹汹挺厉害,可她因为这张脸,特别害怕出门!   折晚胸有成竹:只要她跑的快,再跑的比擀面杖飞过来的速度更快些,能快速的从厨房跑出大门,跑到大街上,那平妈妈就打不了她啦!   所以她就有点放肆:“这样放了辣子进去,即使阿娘不吃,我也能吃下去啊!”   平妈妈这下更气了,“这是特意做给你阿娘吃的,她病着要吃的清淡点,你吃了算怎么回事?你们母女两个真是天生就是克我的!”   然后又拍拍折晚的背:“背给我挺起来!说了多少次了,女子走路步子要小小的,轻轻的,下摆不能动——哎哟,你还跑,姑奶奶,你慢些——”   折晚却不理她,端着粥就咚咚咚的动如脱兔,跑到了折夫人的房间外。   折夫人齐婉君对外宣称病的很重,但折晚却觉得她根本没病,纯粹是被她那个不靠谱的爹气的。   齐婉君气色不太好,躺在床上叹气:“你弟弟呢?”   折晚就道:“在读书。”   齐婉君又问:“你姐姐呢?”   折晚继续回她:“在绣花。阿娘,吃点东西吗?”   齐婉君就有些满意,等接过粥一看,就更满意了,“辣子是你放的?平妈妈没骂你?”   折晚昂首挺胸:“她可舍不得说我。”   平妈妈最疼她了。   当年大旱,平妈妈饿的快死啦,脸又是那么个样子,吓人的很,没人敢买她回去干活,还是刚穿越来的折晚不怕,两辈子加起来也有二十岁啦,将人买了回去,一个馒头一碗水给救活了。听平妈妈自己说,她原来是宫里当差的,可惜出宫后被劫了银子,又被伤了脸,这才落魄。   再后来,又大旱了一次,各家都遭了灾,折家也没银子请那么多人了,奴仆散的散,走的走,竟然只剩下了平妈妈,如今折晚都十五啦,算起来平妈妈都在折家呆了十年了。   这十年里,平妈妈只出过一次折家的门,那就是替一家子人去查她爹折图的下落。   她爹委实是个奇葩。   不过奇葩两字是他一月前离家出走之后折晚对他的评价,在这之前她对折图的评价都有三个字:拎得清。   就拿当初别人劝他纳妾这事说吧,便被他一口回绝了,回绝的理由也挺好的:伉俪情深,容不下她人。   可熟悉他的都知道,他哪里是不纳妾,他那是纳不起妾室。   老折家祖上听说是个将军,还攀上过皇帝的大腿,儿子生了一堆,她爹这代就是那一堆儿子里的庶出老祖宗延续下来的。   庶出的老祖宗又生了一堆庶子,庶子继续生庶子——折晚翻族谱的时候总结:当倒霉催的祖辈都是庶子时,一定庶不出八代。   比如她爹作为第八代庶出子孙,就穷的再也没钱纳妾啦,自然就生不出庶子了。   靠齐婉君吃饭的折图很明白,吃妻子的用妻子的,就不能给妻子不痛快,于是规规矩矩的过了十几年,最后可能太规矩了,竟然看破了红尘,留了封信,丢下妻儿子女不管,跟了个道士出家,如今住在太虚观里,死活不回来。   于是她娘就病了,好一天躺两天,嘴还挺挑,把平妈妈折腾的没脾气。   等齐婉君吃完了粥,明显有了力气,嘴巴一张,又开始惯例骂起折图来。   “没良心的,我替他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他倒好,不养家不说,拍拍屁股就入道去了!我呸,元始天尊能收他这种人?”   太虚观供奉的是元始天尊。   折晚就应和:“不收!”   齐婉君继续骂:“咱们家之前还给太虚观里供奉银子了吧?从今年起,统统不给了!”   她觉得折图之所以误入歧途,有一半原因是去太虚观里听道听的。   折晚继续哄她:“之前的也要他们吐出来!”   齐婉君听了笑起来,然后又落泪:“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怎么就不能过了?   折晚有模有样的分析起来:“之前阿爹可有赚银子?这次走可有带走银子?”   齐婉君愣了愣:“没有。”   她嫁给折图的时候,折家就只守着地过日子,如今折图走了,一点儿银子也没带——听太虚观的人说,这叫修道,带银子就不能修心了。   折晚又问:“阿爹可去收账过?”   齐婉君摇头:“不曾。都是店铺的管事去的。”   折家如今的店铺都是齐婉君的嫁妆。   折晚两手一拍,“你看,他走了之后,根本对家里的生计没影响嘛。”   相当于出轨元始天尊,净身出户了。   她爹之前本来就是每天闲得慌,才去太虚观听道的。   不过后面这话她不能说,说出来要被打的。   但齐婉君却抓住了一个点要打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开口银子闭口银子!”   折晚便碗也不收拾了,拔腿便跑,跑到厨房跟平妈妈寻求支援:“我说的没错嘛!”   平妈妈却瞬间扔出一个难题:“那这给隔壁的藕饼谁去送?”   昨日里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听说两父子都是秀才,家里没个女人,只有一个老仆看家,要是想上门拜访,就只有男人去了。   家里没个男人还是不成。   折晚便嘟囔了一声:“烦死了。”   平妈妈就瞪了她一眼,将小藕饼放进食盒里,喊了折家五岁的小弟折虎给送过去:“你爹不在,只能你去了。好好的招呼,人家是个秀才呢,没准以后常能借回来几本书。”   平妈妈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啦,这本书会稍微长点,准备继续温暖治愈日常风,节奏稍微慢哈。 第2章 有辱斯文   折虎迈着小短腿听话的端着藕饼去了隔壁,门是一个老管事开的,见了他来,忙领进屋去,屋内乱糟糟的,老管事刘伯不好意思笑笑:“本想收拾好了,再上门拜访的。”   折虎第一次担任折家男主人这个身份,有些兴奋,又有点底气不足,于是挺了小腰板,学着他爹从前的语气说话:“不妨事,不妨事。”   然后眼睛忍不住又看了眼刘伯——这人头发白了,胡子也白了,还掉了牙!   他从来没见过年纪这样大的人。   沈汀从厢房出来的时候就见着一老一小站着干瞪眼,他抱着书,腾不出手来,只好让刘伯送折虎回去,道:“今日实在是不得空,改日再登门道谢。”   他长的极俊,笑起来光华灿烂,将折虎笑的一愣一愣的。   直到晕乎乎被送走了,直到大门又关上,折虎才回过神来,大道一声亏了:没借着书哩。   然后砸吧了下嘴:也没给回礼!   等人走了,刘伯就赶紧去接沈汀抱在怀里的一摞书,“少爷,您把书放下,老奴来搬就可以了。”   沈汀没理他,大步走向书房,里面的书架已经整整齐齐放了一半的书了,他爹沈远道正在书架后挑书看,看见他抱着书进来,衣裳上明显沾满了木屑和尘土,袖子也扎在了高处,眉毛便立马拧在了一处:“读书人怎可衣裳不洁!成何体统!”   沈汀头也不抬:“那书你来搬?”   沈远道一噎,“刘伯不是在那里吗?”   沈汀:“你待会不用吃饭?刘伯在做饭呢。”   他忙的很,不想理沈远道,谁知刚想走,袖子又落了下来,沈汀不得不又绑一次。他是第一次干这种收拾屋子的活计,以前家里奴仆成群,也用不着他做粗活。   但他这副样子,在他爹眼里简直不能看啦,骂道:“真是有辱斯文!”   沈汀实在没忍住,当着他爹的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苍天可鉴!他是第一次翻白眼,且翻的自然极了。   沈远道便大声呵斥,颇有些恼羞成怒:“你看看你!成何体统!真是斯文扫地!”   然后狠狠的跺着步子离开。   不过他许是被气的狠了,身体幅度太大,桌子上的书被他连累下了地,啪的一声全掉在了地上。沈汀就冲着他爹狼狈的身影喊:“爹!你的斯文扫到地上啦!”   沈远道:“......”   个孽障!   不孝子!   他走的更快了,回到房里,将门哐当一声关上,沈汀听了门声,这才嘿一声笑了,解气!   等忙到了黄昏,刘伯煮好了饭,端到了堂厅,小声道:“老爷不肯吃………还在生气呢。”   桌子上摆着三个碗,不过全是素菜,一点儿肉也没有。   沈汀见了都没胃口,他摸了摸钱袋子,从里面一个一个数出十个铜板:“明天买点猪肉回来吧。”   刘伯利索的接了,笑道:“少爷,要再买点荠菜吗?这云州人都喜欢吃,我买点回来你也尝尝?”   沈汀现在只想吃肉,摇头道:“如今银钱不够,还是省着点花吧。”   刘伯:“那明天给您做猪肉包子吧?”   沈汀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你看着办。”   得了大权的刘伯高兴的点了点头,这才又指了指对面的屋子:“还叫老爷吗?”   沈汀也才接他这个话头。他摇摇脑袋,让刘伯坐下:“他不吃,肯定是不饿,那就咱们吃。”   刘伯连忙摆手:“可不敢,老奴还是去厨房吃吧,怎么能跟主子一个桌呢。”   不等沈汀劝他,就见刘伯跑了。   沈汀;“.......”   他其实也没想劝。   因为他知道刘伯肯定在厨房留了好东西。   比方说刚刚隔壁家送来的藕饼就少了一个。   藕饼里面有肉沫,这些菜叶子刘伯才懒的吃呢。   他小声的嘀咕:“越老越成精了。”   沈汀今年十五岁了,饭量也大,即使是菜叶子加了水,成了一道“水煮白菜”,他跟饭拌在一块,也吃的十分香甜,十分满足。从京都到云州,奔波了一个月,昨日买下了院子,今儿收拾了一天,晚上才算真的安稳下来,自然此刻吃的才安心。   三大碗的菜,他足足加了五碗饭,拿着饭勺把烧饭的锅扒拉的干干净净,将肚皮撑的胀胀的,挺着瞬间突出的小肚腩回屋了。   于是等沈远道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出来寻东西吃的时候,又生了一肚子气:个孽障!个不孝子!   沈汀听见他在那里骂,也不出去,嘿了一声,觉得他爹虽然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但在骂人这方面显然圣贤没教他,不然这么多年骂来骂去的都是这两句,连语调也没换。   厨房又传来一阵哐当哐当的响声,应该是放藕饼的食盒摔了。最后是他爹哎哟一声惨叫。   这是摔着了。   沈汀仔细听着,听着脚步声虽然匆匆,却还是回了屋,这才放了心,然后腹诽:该!   让你不吃!让你偷吃!   让你不事劳作还矫情!   让你有辱斯文!   他美滋滋的回去睡觉了。   ——没错,他特意熬着不睡,就是为了听他爹那几句气急败坏的骂声。   不然他今晚肯定气的睡不着。 第3章 同病相怜   第二天刘伯就乐颠颠的买了猪肉回来——他老人家也好久没吃到肉了。   再加上昨天被那藕饼里的肉沫一勾,所有被压下去的馋虫就勾了上来,简直一刻都不能等了。   于是用完早饭就在那边剁剁剁,包包包,忙的热火朝天。沈汀也早起来了,开始收拾昨天没收拾好的箱笼,如今是九月里,云州不冷不热,正是干活的好时候,他还准备将这院子里空地开出来种点菜呢。   ——这样就能节省出冬日里的菜钱。   两人在那边忙,沈远道却拿着本书,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了把破扇子出来,一手摇扇子一手拿着书,一边看一边还煞有其事的点头。然后往廊下的躺椅上一坐,一倒,便直接“咯吱咯吱”悠哉晃动起来,看的刘伯剁肉的手一停,沈汀的眼睛一胀——他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沈远道人到中年,很是有些中年的人毛病,比如说沈汀要吃五大碗饭才能突出来的小肚腩,他不用吃饭就能凸了,于是往摇椅一躺,眼睛往下一看,突然瞥到自己那大大的肚子,顿时毛骨悚然——人家梅林七贤的名士,可没有小肚腩。   都是清瘦俊逸,颇有仙风。   他还瞥到了自己的双下巴。   两层!   沈汀已经觉得翻白眼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了,他故意喊的挺大声:“阿爹,你要是不想要那肉,就去前街猪肉铺子里卖了,也好换些银钱回来,咱们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沈远道瞬间大怒:“不孝子!”   刘伯在厨房听的清楚,嘿了一声,又剁剁剁的开始了剁肉酱了。   等吃饭了,他端着包子往院子里喊:“老爷,少爷,先用了饭再忙吧。”   沈汀是早饿了,立刻奔了过去,倒是沈远道不着急,看看自己的肚子,再看看油腻腻的包子,微微皱起了眉毛,摇起了扇子:“我等等再吃吧。”   沈汀砸吧了一下嘴,觉得他爹就是个奇葩。   家里都穷的不行了,好不容易加了顿肉,算是庆贺乔迁之喜了,他还想着肚腩不肯吃饭。   可待会儿饿了,不还是偷着吃吗?   你有本事一直别吃啊!   他恨恨的将沈远道的那份包子用筷子夹到了一边的碗里放着。   沈远道的眼睛一直盯着那边,见自己的那份安然无恙,这才又摇摆起来。   还哼起了小曲:“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沈汀:“......”   不仅奇葩,而且气人!   等吃完了包子,刘伯去打水开始洗衣裳了,沈汀便拿起扫把扫院子,他本来就瘦,这会儿因为劳累,更显得人如竹竿,沈远道就发表了一番感慨:“你我父子,要是这肉能均匀一下便好了。”   我也不用这样胖了,你也不用这么瘦了。   沈汀便被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要是天上砸下个雷,他希望能将他爹给炸一炸,要让他爹明白人也是可以被气炸的!   可天上晴空万里,半点没有打雷的意思,他就只能使劲的朝沈远道的方向扫了好几下灰尘,将人扫的哇哇大叫,摇椅也不躺了,直要回去换衣服。   这回刘伯也有话说了:“老爷,你的衣服都洗了,没有可换的了。”   再换一身,他又要多洗一件了。   老胳膊老腿,洗不动哟。   沈汀气的出了门。   出门之前跟刘伯分吃了沈远道的那份肉包子。   沈远道正好出来,瞬间急了,也不哼白叶红花了,一口一个:“我的肉包子!”   倒是落入凡尘了。   可还是不解气!   沈汀咚咚咚出了门,各家四周静悄悄的,但是直走三百步左右,便是热闹的大街了,沈汀决定买下这宅子也是因为它的“闹中取静”。且这旁边的邻居也没多少,最近的那家昨天送来了藕饼,姓折,倒是个稀少的姓氏——不过这镇上的人大多数姓折,也就不稀奇了。   沈汀之所以记得这家,不仅是两家住的最近,送了饱肚子的藕饼,还是因为卖宅子那人挤眉弄眼的八卦过:“好生生的,突然就要断红尘,要跟家里断绝关系,剩下了一屋子的女人和一个五岁的男娃,哎,造孽哟。”   他最后一句话的那个哟字,十足十表明了他想继续看这八卦下去,且最好不要是大团圆结局,而是要一波三折,最后悲惨结尾,这样才能对得起他今天说的这句“造孽哟”。   别人家的苦痛,在人家眼里就是个谈资和笑话。   沈汀之前不明白这种心情,后来当他成了笑话之后,他就很明白了。   于是对同样有个不靠谱奇葩爹的折家三姐弟很是同情:一般人没这缘分碰上,碰上了肯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   可能是正中午,街上的人还少,沈汀来的急,前面像个不速之客只想扎根,倒是没仔细看过附近,现在出来一看,便越发满意:这街上什么都有,买东西是不愁了。   他直奔书店里去。   他想问问有什么抄书的活计没。沈汀之前没抄过书,但他也曾偷摸的看过话本,话本里的穷秀才不仅能在小姐家的后花园里跟小姐花前月下,还能抄书为生。   沈汀对自己的字很有信心。   但进了书店,他就有些失望,因为人家根本不要抄书的,“没人买啊。读书人会买的书我们都有存货,你去别处打听打听吧。”   书铺的生意一直在亏本的。   “那为什么一直开着?”,沈汀被拒绝了也不沮丧,随意拿了本书,发现是本千字文。   又抽了本出来,嗯,这回是三字经了。   启蒙书籍啊,他略有所思。   然后换了架子,发现剩下的全是话本了。   他跟伙计打听:“这亏本生意,你们掌柜的还做下去?”   伙计回这话回的可溜了,像说了无数遍似的:“这是我们东家自己看书用的,店面地契也都是自己的,不求赚钱。”   不求赚钱啊。   沈汀沉吟了一下,问:“你们东家是哪家啊?”   伙计手一指:“那边,近,平宁巷第三家。”   沈汀顿了顿,“哦,是那家啊。”   那跟他同病相怜的一家。   作者有话要说:  撑不住了,睡了睡了,晚安 第4章 西席   折晚跟折虎在比试射箭。   这个平妈妈就教不了了,但她见识多,给予了折晚跟折虎充分的肯定:“一般人没你们两个这个臂力。”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养的这两个力气大,但每一次看见,都要夸赞一番:“虎哥儿将来长大了,肯定能成为大将军。”   折虎却端着脸摇头:“阿姐说了,将军要上战场的,活下来的才叫将军,活不下来就成了炮灰。还是读书好,就算上战场,也是在营帐里,活命的几率大多了。”   平妈妈就狠狠的瞪折晚一眼,“以后不准跟虎哥儿乱说。”   但看神色,却是同意折虎做个文官的。   折晚擦了擦汗,小声的道:“我说的没错嘛。”   命都没有了,就别提将军还是小兵了。   她拉弓轻松的很——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这大力气就是见证!肯定是她穿越来的时候开了挂,不然全家怎么就她一个力气大的过分的?   于是等折虎也表现出同样的大力气之后,她先是震惊:难道一穿穿一窝,这也是个穿越的?   结果证明不是,折家就有大力气的传统。   折图还专门说了一遍家族史:以前折家发迹的老祖宗也靠着一身大力上战场,最后无往不胜,成了镇北将军。   不过这都是百年前的往事了,他作为庶出的十八代子孙,说自己是这位镇北将军的后辈都没人信,于是他感慨了一夜,第二天给儿子取了个老祖宗的名字:折虎。   没错,百年前那位镇北将军就叫折虎。   为了不叫别人说他偷老祖宗的名字,他将族谱藏的牢牢的,好像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了似的。   折晚当时就很想撬开她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不过一个名字,也不值得怎么说,还不抵她忧伤自己不是天选之子,不是唯一一个开挂的呢。   两个人在一旁拉弓射箭,练完了平妈妈就将冰凉的酸梅汤送过去,折晚喝完了一碗酸梅汤还不够,跟平妈妈撒娇要糕点吃:“枣糕!我要吃枣糕!”   平妈妈却觉得她吃的太多了,“只能吃三块,你都吃五块啦,到时候不消食怎么办?这三块正好,不能多了。”   折晚却扯着平妈妈的袖子不放,“那能不能将枣糕做大点?”   最好两块做成一块!   平妈妈都被气笑了,“小猢狲!别拉着我胡扯蛮缠,我忙着呢。”   她看了看日头,扭身要去厨房,“我去看看秋娘饭做好了没。”   秋娘是折家雇佣做饭的厨娘。   平妈妈一走,折晚就牵着折虎的手去看齐婉君跟姐姐折黛。   齐婉君是病了,折黛却是个轻易不肯出屋的性子,再有一年就要出嫁,正在家中绣嫁妆。   折晚再做一回人,什么都看开了,就看不开这些人,她对折虎道:“到时候你多说点话逗阿娘开心,这样她就能多吃点东西了。”   折虎乖乖的点头,然后提出灵魂质问:“可是阿娘也不少吃啊。”   今儿早上大家只是吃肉包子,可是平妈妈心疼齐婉君,还专门给她炖了汤呢。   折晚:“......”   这倒霉孩子。   不过她也愤愤不平,到了齐婉君的屋子就道:“阿娘,你都胖了!管事的送来了账本子,你也堆着没看呢!”   这些天都是她在看账本了。   齐婉君却依旧摇头,“我病着呢。”   折晚就拿折虎说事:“舅舅说给请的先生还没答应吗?”   齐婉君说起这个也愁:“那老先生去另一户人家教书了。”   折晚从头上拔出一根镂空雕花卉纹鎏金银发钗,然后用这根钗子的另外一边掏起耳朵来,“咱们家给那么多束脩都不行?”   她一边说话一边感慨——发明这种耳挖式簪钗的人真是太聪明了!   齐婉君看她那享受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好的教书先生哪里是那么好请的!读书人讲究一个风骨,咱们家从商,在人家眼里恐怕全身都泛着铜臭味,就更不愿意来了。”   尤其是在云州这种穷山僻壤的地方,读书人没几个,还个个以为自己是圣人再世呢。   折晚就恨恨道:“穷讲究!越穷越讲究!”   她最讨厌的就是老学究了。   她也讨厌现在的学术垄断。   折虎就在旁边端着小脸严肃道:“要不,我还是去李秀才的学堂里读书算了?”   齐婉君立刻便生龙活虎了,劈头盖脸的骂道:“那个遭瘟的老秀才,因着跟你父亲有仇,还扬言不教你,咱们现在眼巴巴的凑过去,暗地里不抵怎么笑话你呢!”   不争馒头争口气,反正就是不准去。   折虎却看的很开,只要有书读就好了。   可折晚也不同意,“你如今主要在识字,我跟平妈妈还能教你,不着急,总能找到好先生的。”   她怀疑自家虎弟脑补了一部可歌可泣的逆袭大片,总有一股要卧薪尝胆的架势。   折虎就听折晚的,“那我就再等等。”   这般听话的模样将齐婉君看的突然心酸起来:她说话儿子不听,二丫头说话儿子就听了。   可儿女都是没良心的,一个也没看出她在伤心,还拍拍屁股起来要去大女儿那里,她抽出帕子抹抹眼睛,恨道:“去吧,去吧。”   折晚就牵着折虎的小胖手起身,哒哒哒往折黛的院子跑。   高高兴兴的。   齐婉君:“.……..”   气死她了,两个没心没肺的!   折黛的梨花院在西边,那里静,折晚和折虎还没走到一半呢,就见平妈妈提着小食盒往这边来,见了她和折虎,一双眼睛就像雷达似的,往她两身上一扫,顿时大声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姑娘家走路要有仪态,不能跑,看看这满身的汗!”   折晚就看她,“给大姐姐送吃的了?”   平妈妈这次不肯给她蒙混过关了,她眼睛瞪的大大的,表示自己非常不满:“你下次还敢不敢跑了?”   折晚十分乖巧:“不敢了。”   平妈妈便满意了。   折虎嘟囔了一句:“又是这样。”   他内心腹诽折晚的套路:乖乖认错,从来不改!   可平妈妈却已经饶过她这一遭了,拿出手绢给她擦汗,“你们要去黛姐儿那里?她刚刚歇下了,你们晚点再去。”   折晚就问:“大姐姐身体好些了吗?”   平妈妈叹气:“好什么好,她自来都是什么事情都藏心底,这回被你们父亲这么一气,心里也难过的很,又不肯说自己病了,只好整日整日呆在房里绣衣裳,哎。”   折黛就是这么个性子,让人心疼的很。   折晚挥了挥拳头:“按我说,就该上太虚观一麻袋套了打一顿,我早说了,他就是欠打!”   平妈妈立刻赏了她一个爆栗子,“女孩子家家的,喊打喊杀,成何体统,将来怎么找婆家?”   然后又训起来,“他再不好,也是你们的父亲,你们是一个姓氏的人,一家子的骨肉,他要是再出了什么坏名声,连累的也只有你们!”   折晚嘁了一声,觉得平妈妈说话太委婉了,她直点中心:“我知道,一条绳上的蚂蚱嘛!”   平妈妈刚小下去的眼睛又要瞪大了!折晚心虚的低下头,折虎却接了句:“二姐,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两姐弟对视一眼,嘿嘿笑起来,平妈妈本想斥责几句,可一开口便是:“也没错。”   一破了功,便舍不得骂孩子了,叹气道:“去吧,去吧,要是黛姐儿能像你们两个这样,我也不担心了。”   折虎侧过身捏了捏平妈妈的手:“等虎哥儿长大了,考上了状元,他一定会后悔的,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虎哥儿再给平妈妈在京都买一座院子,再买几个丫鬟伺候你。”   平妈妈哎哟一声,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小声的嘀咕:“小小年纪倒是会哄人。”   她满怀欣慰的走了。   折虎就顺道说起买丫鬟的事情,“现在日子好了,各家又开始买丫鬟了,咱们也买些?总不能一直雇人做事。”   雇的人总有做不到的地方,就只有平妈妈去做了,折晚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最近家里乱糟糟的,她一直没空去办。   她牵着虎弟的手继续走,“也行,明天就叫人牙子来问问。”   正说着,突然听见她姐惨叫了一声,折晚心一颤,拉起折虎又跑起来,等进了梨花院,就见她姐掉进了湖里,在湖里不断的扑腾。   折黛可不会游泳啊!   折晚连忙跳下去,让折虎去喊人,等将人救上来,摸了摸额头,烫的很,齐婉君着急道:“怎么突然掉湖里了?”   平妈妈让秋娘去抓药,再给折晚煮碗热汤,道:“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齐婉君便开始脑补,眼泪汪汪的,“肯定是太伤心了没站稳!”   至于为什么伤心,大家都心知肚明。   折虎戾气重的很,“还是去套个麻袋吧!” 第5章 做新衣裳   幸亏是九月天,天不寒,掉进湖里没什么大碍,老大夫抓了药,让吃下一剂就够了,倒是齐婉君又哭了一场,然后晚上发热,让平妈妈一顿好说。   折晚就在旁边守着,一边拿蒲扇扇着火熬药,一边道:“幸亏水不深,否则我下去也够呛,我看啊,还是在湖边弄个栅栏吧。”   她不是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   在折图还没看破红尘之前,她就说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是为了防止撒丫乱跑的虎弟掉进去,可是折图却觉得栅栏一挡,湖边的美景就没有灵魂了,死活不让弄。   折图是个很虚荣的人。   他虽然堪堪认识几个字,可是却喜欢附庸风雅,买的折扇一把又一把,大冬天的也扇扇风——怎么就没扇出点病来呢!   折晚絮絮叨叨的开始翻旧账,用“细思极恐”作为发言主题,将折图之前的做的事情拎出来批评指责,听的平妈妈又要瞪她了,“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日日夜夜记着他的不好,你就舒服了?”   折晚一点儿也不愿意认错,“可是不说出来我更不舒服!我都要憋爆啦!”   她现在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折图身上。   这像个什么话。   平妈妈就宽解她,“看开一点,你戾气太重了,带的虎哥儿戾气也重。”   折晚就嘀咕:“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眼睛一转,又说起折图坏话来,“平妈妈,你说,他也不认识字,到时候念道文,能念的会吗?怕不是要气坏了教他的道长哦!”   不把折图说的悲惨点,她就要被气死了!   平妈妈其实很能理解折晚,毕竟折图走了之后,先是齐婉君病了,家里愁云惨淡的,现在折黛又落了水,乱糟糟一团,她心里梗着一口语气没处去,只好绞尽脑汁的说折图的坏话。   自己带出来的姑娘自己知道,平妈妈敢保证,折晚此时肯定在拜托三清劈一劈折图呢。   折虎就道:“他笨的很,肯定要挨骂的。”   平妈妈就拉着折虎一边儿坐着,一边道:“他来这么一招,你们还好,你们阿娘是最伤心的,黛姐儿如今又这样,你们两个可要争气些,别给你阿娘丢脸。”   言下之意,别做出什么太激动的事情出来。   这两孩子太聪明了,平妈妈真怕因为折黛落水,两个小的上太虚观去套麻袋。   刚说完,秋娘就从屋子里出来,喜道;“大姑娘醒了,大姑娘醒了。”   折晚几个便匆匆站起来进去,平妈妈率先坐在床边,轻轻的道:“黛姐儿,可有什么不适?”   折晚也挤过去,头都要凑到折黛脸上去了,抱着她嗷嗷的,“大姐姐,你可醒了!”   平妈妈就吓得一把拉她起来,“你那么重,别压着黛姐儿!她呛着水了,可压不得。”   折晚就哭的稀里哗啦的,“是吗?还有这种说法。”   平妈妈就哎了一声,给她递了帕子擦眼泪,心中骂起折图来:她的晚姐儿可从来不哭,如今事情堆在一块,竟也掉了泪珠儿。   折虎便小大人的去摸摸折黛的手,“大姐姐,你别伤心。”   可折黛却呆呆的,一双眼睛看来又看去,最后折晚听她艰难的道:“晚姐儿?虎哥儿?”   折晚激动的凑过去,“大姐姐,我在这里呢。”   折黛握着她的手,又拉过折虎的手,“好,真好。”   平妈妈就让折黛好好休息,“你现在嗓子还没好,不能说话,等喝了药,过几天就好了。”   折黛就看着平妈妈笑:“平妈妈啊。”   她咳嗽了几声,折晚便赶紧喂她喝药,“大姐姐,我让人给湖边拦上栅栏吧?”   折黛笑了笑,“直接填上吧,我也不喜欢。”   折晚啊了一声,“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吗?”   折黛却道:“掉了一回,我就不喜欢了。”   这完全说的过去,等叮嘱折黛好好休息,几人到了外面,折晚便又抱怨上了,“看,大姐姐多温柔的性子,现在都气的要填湖了。”   平妈妈这回倒是没训她了,而是问:“你们看黛姐儿,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折晚倒是没注意,“是不是有气性一点了?”   她安慰平妈妈,“人遇到挫折之后总会要成长的,大姐姐之前就是太柔了,说的好听点是温婉,说的难听点就是弱,她婆婆又是那个样子,我还担心她嫁到刘家之后受委屈呢。”   折虎总结:“要是大姐姐因为这事性子变得强硬些,那真是他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那还真是三清保佑。   平妈妈就瞪他:“别总他他他的,他是你爹,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样,别叫顺嘴了!”   两孩子总装大人,这可不是好事情。   都是大人造的孽!   不过这么一说,平妈妈也就没纠结了,而是风风火火的去厨房跟秋娘一起做饭,折黛爱吃她做的糯米粥,她得趁着天色还早赶快做好。   折晚就跟折虎慢悠悠的溜达,说着悄悄话,“我们给他取个外号吧。”   这样私下里就知道说谁了。   折虎提议:“就叫蚊子!”   蚊子最讨人厌了。   折晚想了想觉得挺对的,她爹总吸人血。   之前大旱的时候,就偷偷的卖了家里的铺子藏了银子随时准备要逃命。   姐弟两个就蚊子的坏毛病说了半天,这才心满意足的各回各屋。   ***   无论日子多么糟糕,还是要过下去的,过了几天,折晚就买了四个丫鬟一个小僮回来,名字按照秋字排开,四个丫鬟叫秋水,秋湖,秋泉,秋沁,小僮就叫秋宴,她觉得秋宴这个名字取特别好听!   有了丫鬟,就辞了几个雇佣的人,秋娘倒是留着,她做的饭全家都爱吃,平妈妈也喜欢她那干脆的性子,何况秋娘家的男人很能帮的上忙,偶尔有些事情也需要他去办。   人多了,平妈妈要做的事情就少很多,她总算腾出手来给三个孩子做衣裳了,“都旧了,趁着这回多做几身。”   其实她想的是,折晚都是大姑娘了,之前因为一些事情拖着没相看,现在可不能等了,等齐婉君的病好了,还是要带出去转转的,在这云州城里,她教出来姑娘嫁谁都配的上。   黛姐儿也是,得做几件鲜艳的。在家里穿什么都好说,可是到了婆家,上有公婆下有妯娌,什么都不能露怯,那要是再穿的像现在这样素雅,瞧不出布料的人还以为是寒酸呢。   至于虎哥儿,就不讲究了,他现在正在长个子,一天一个身高,只要能穿就凑合,也不讲究什么款式,布料好就行。   心里打好了主意,就去跟齐婉君道:“你也一块,什么都没孩子重要不是?”   齐婉君本是不愿意的,可是后来想想也是,这么躺着做什么呢?她被折黛那么一吓,虽然又病了一场,可是却没之前那般的伤心了——就是折图说外面养了十个儿子都不抵她的黛姐儿掉进湖里一会来的惊吓。   突然就觉得折图入太虚观这事微不足道了。   她拿出了银子,道:“平妈妈,你也做一身,咱们一家人都齐齐全全的。”   平妈妈虽然也觉得自己能做一身衣裳,可是听见齐婉君这般说,还是高兴的合不拢嘴,道:“那我就做一身。”   要做新衣裳了,折晚很有兴致,她跟折黛道:“每一次新鲜的东西都能让自己给一个借口重新开始。”   就像她上辈子上学吧,每一次考试出完成绩后,每一次的周一,每一次的清晨,她都能给自己一个从头学习的借口,还每次都能规划好目标,只是每次都做不到罢了。   这个习惯她也带到了这辈子。   比如这次,她就觉得是自己人生的新起点,等穿上新衣裳之后,她再也不天天骂折图了,她要做个优雅淡定的高傲女郎,再见到折图的时候,要淡淡的从他身边走过,不给一个眼神!   她要无视他!   于是对这次做衣裳,她投入了十分的热情。款式也不要平妈妈看好的,她要自己苏,绣花也不要绣娘给的,她要自己描红,描好了花样子就给折黛看,“大姐姐,你看看,是不是比绣娘的好看多了?”   她这可是她设计出来的样式哦!   折虎在一边练字,端着小脸道:“我也觉得比绣娘的好看。”   平妈妈和齐婉君在外面说话,闻言笑着道:“你二姐做什么你都觉得好。”   折黛就觉得这种感觉太好了。   没有什么比一家人还在一起更好的了。   她上辈子真是太傻了。   这是她重回十七岁后,第一次真正的感觉到自己回来了。   她不由自主的道了声:“阿弥陀佛。”   谢谢佛祖保佑。   折晚的眼睛就瞪的老大老大,折黛一低头,见她眉毛拧在一处,小声的嘀咕:“哎哟我的娘,刚入道了一个三清,这会子怎么又来了个佛祖?”   折虎耳朵灵的很,字也不写了,一甩毛笔跑过来,“没事没事,佛祖不收姑娘,只收秃驴。”   折晚便纠正他:“那还有尼姑呢。”   折黛就手痒的拍了拍她的头,“别胡说,我就顺嘴说了句。”   折晚歪在折黛身上挑样子,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都是自己画的,她看哪个都舍不得。可是齐婉君说了只做两件衣裳,她缠着折黛:“我能不能加一身啊?”   折黛就笑着道:“那你得问阿娘去了。”   折晚哒哒哒跑去外面腻歪齐婉君,“可以吗阿娘?都很好看哇。”   齐婉君被她压的喘不过气来,气的拧她的肉,“可以可以,我的祖宗,快别靠着我了!”   真当自己还是小时候那么点大啊!   都是大姑娘了!   折晚便高高兴兴的跑回屋子里往折黛身上一靠,“早知道我就说做四身衣裳了!”   她承认自己是个贪得无厌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昂!   姐姐是重生的哈,除此之外世界都是正常的,不用担心。 第6章 要银子   做了一次衣裳,折晚就觉得折图带给她的负能量全部没了,就是再拉弓的时候,也没有那股子将靶子射穿的戾气。   平妈妈旁看了几天,发现折虎跟他姐一样,小小的肩膀终于松懈了一些,背也不再那么硬挺着了,又开始撒丫子在院子里跑。   齐婉君则开始去铺子里对账,昨儿个回家的时候,还买回了三个卤猪蹄,让人切了,一家子人吃的满嘴都是油。   只有折黛,这孩子烧了一场,倒是将性子烧的变了,白天也不窝在房里绣衣裳了,而是要跟着齐婉君一起出门对账,平妈妈欣慰的点点头,这才是正理,她之前就说过,黛姐儿性子太弱,立不起来,进了婆家要吃亏的。   为这个家劳心劳力的平妈妈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但是折晚却又给她找了活干。   “隔壁的秀才!”,她小声的道:“可穷了!”   平妈妈听话听音,知道这是想打什么主意,但却佯装大怒:“你怎么知道人家穷的,你从哪看见的?”   这孩子都好几天没出门了。   折晚就指指墙边,“阿虎爬树看见的,他在院子里补衣裳呢。”   她挤眉弄眼的。   其实她自己也偷偷爬了!   折虎就像个跟屁虫般跟着他二姐,闻言道:“没错,他家还有个老掉牙的老伯!”   折晚继续道:“他爹整天好吃懒做,也不干活。”   平妈妈忍不住又给了她一个爆栗子,“你偷看人家多久了?”   折晚摸着头委屈极了,“也就两三天。”   折家跟隔壁人家中间虽然隔着两堵墙,但是折家这边却有一棵大枣树,她小时候就喜欢爬上去玩,那树冠又大,要是没仔细看,藏个她根本看不出。   她也是无意间看见的。   头一天看,是因为对面总传出吵架的声音,她偷着听了一会墙角,总结起来便是:贫穷父子百日哀!   她就觉得虎弟的先生有着落了!   第二天看了一眼,小秀才连衣裳都要自己补了,想来将来喝寒风的时候,骨头也会冻着吧?那风骨可能就不那么坚固,没准能得个风湿骨痛,她就能下手了。   今儿个是第三天,她拉着平妈妈来看,眼神狠狠的道:“你说,要不要等天气冷点,再冻冻他,这时候上门用银子砸?”保准骨头一砸一节碎!   平妈妈没好气的道:“你倒是想的挺美。”   但这事她放在了心上。   就好像瞌睡了送枕头,沈家搬来的正是时候,不说折晚想冻冻他,平妈妈也希望能将读书人那点子傲气冻成一坨冰渣渣——她最近真的被拒绝给折虎当西席的老学究气坏了!   然后便觉得更加舒心——要是能解决掉折虎的问题,那就真什么都不愁了。   她给两孩子一人一块枣糕,“不急,还得再看看。”   正说着,秋宴小跑着过来,道:“来客了,夫人让二姑娘和小少爷过去。”   平妈妈便好奇:“怎么突然来客了?来的是谁啊?晚姐儿,快别愣着了,带着虎哥儿去吧。”   每当这时候,折晚就想带着平妈妈一起,可她总不愿意。   “别吓着人家。”,平妈妈这样说。   折晚便嘟囔着答了一句,牵着折虎的手去堂厅,可到了堂厅,她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你来干什么?”   她气的浑身哆嗦!   折黛被妹妹这样子吓着了,连忙将人拉了过去,“晚姐儿,你先坐下。”   她没想到折晚见着这道士会气成这样。   她看向那道士,清瘦,大概五十来岁,留着一把胡子,穿着太虚观的道士服,因为被折晚这么叫了一声,脸色微红,折黛再顺势看了看他的脸,因他左边脸上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痣,整个人看起来五官不协调,颇有些猥琐的感觉。   不过就是这么一个人,将她爹先是忽悠去了听道,然后再是直接进了道观。   齐婉君便冷声道:“如今他的子女都在这里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那道士似乎没想到会是这般的场景——因为据折图师弟所想的,折家应该弥漫着失去顶梁柱后的哭泣声,再不济也是病恹恹一片。可现在除了二姑娘稍微动了气(还是恼怒的),其他人好似都平静的很。   他轻声咳了一句,还是转身对齐婉君道:“夫人,当日走的急,折图师弟什么都没带,如今托我来帮他取一些身外之物。我来之前,他让我当着您与少爷姑娘的面说………说取走这些东西以后,便跟尘世再无牵扯了。”   齐婉君也气的哆嗦了,“取东西?他还想要什么身外之物?啊?”   道士可能也觉得有些尴尬,声音都低了下去,“不过是些衣裳,再有,再有一些银两.......”   折晚这回再也不能忍了,她呸了一声,站起来便开骂:“现在知道当道士还要穿衣裳,还要银子吃饭啊,之前怎么拍拍屁股两袖清风的走啊?哦,元始天尊不给他饭吃了,就回来吸家里的血啦!”   净身出户的时候倒是走的麻利,现在知道当道士成本高就想回来要财产,做梦!   一想到这么没皮没脸的人是她爹,她就更气了,折虎便适时给他姐递上了旁边柱子上悬挂的弓箭,折晚条件反射的拿上弓箭就要射,那道士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这要是被气头上的女娃娃射死了,那可划不来!   折黛便装模作样的去劝,却稳如泰山,动都不带动的,齐婉君则刚被气着了站不起身,于是不得了了,折晚一箭接一箭,直接将人逼出了大门。   可她觉得这还不够,站在高高的门前石阶上,居高临下的朝道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再度用呸字表达了自己的鄙夷,“有本事你让他亲自回来要银子,他敢回来,我就敢给他!”   她要把折家的银子都溶成一块巨大的银色石头,然后用这块石头砸死他!然后嚼吧嚼吧咽下去!嘎嘣脆!   道士落荒而逃。   折虎哒哒哒跟在后面拍折晚的马屁:“二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折晚就有些嘚瑟:“弓箭不好使,咱们下回还是用刀吧。”   然后头一歪,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的沈汀。   折虎扒拉着门框探出头一看,哎哟一声,“二姐,被瞧见了,煮熟的先生要飞啦!”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退亲   折晚哐当一声将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折虎跟在她后面嘚嘚嘚:“可是二姐,关上门你是看不见小沈先生了,但不代表他没看见你那副威风的样子啊?”   折晚就骂他:“马屁精,还没怎么着呢,就叫上先生了。”   她边走边道:“看见就看见,顶多再冻冻他的骨头!”   希望今年的冬天来得更猛一些!   “先不要告诉平妈妈啊!”,她越走越快。   不过将大家愤恨的道士扫地出门,真是太爽快了,折晚在半道上就遇见了来找她的齐婉君和平妈妈,听她说道士是“滚着出去”的,笑的更是舒畅,平妈妈立刻就许诺奖励:“晚上给你做一块大大的枣糕吃。”   折晚笑的牙都露出来了,“要很大很大!”   长这么大,平妈妈一直都管着她的饮食,多一点儿枣糕都不准吃,如今想来是真高兴了。   不过乐极生悲,很快就挨了平妈妈一下:“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姑娘家笑不露齿!”   折晚撅起嘴:“知道了知道了。”   怎么能用暴力对待功臣呢?   几人回了屋,折黛在那等着,见了人回来就笑:“今天可要吃顿好的,我让秋娘炖了粉蒸排骨,小炒羊肉,若不是现在来不及,都想烤只羊吃。”   折晚和折虎的口水便要流下来了。   自从折图走了之后,大家没心情吃饭,伙食也差,两人也好久没吃到羊肉大餐。于是两双眼睛眼巴巴的对看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大写的那个“馋”字。   齐婉君便大手一挥:“那今晚就吃烤羊肉。”   平妈妈哎了一声,高高兴兴的往厨房去了。   等到平妈妈走了,折晚才重新变成山大王,重点给家里两个女人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讲到最后,她呸了一声,有些激动:“你说这道士一不仙风道骨,二不英俊可人,折图怎么就跟他跑了呢?”   “晚姐儿!”,齐婉君打断她,“怎可叫父亲名讳!越发没大没小了。”   见折晚被说了一脸不高兴,又气的瞪她一眼,然后拉了她的手捏一把,“你这个狗脾气,也不知道像了谁。”   不过骂归骂,她还是第一次在儿女面前说出了她觉得折图为什么跑的原因。   折图没成婚之前,在胥江镇上,算不得穷,也算不得富,毕竟家里有地,肚子不慌。   但他脑袋不行,小时候他爹教他读书认字,别人家的孩子已经会背三字经了,他还是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他爹觉得学文前途堪忧,于是教他练武,可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射箭了,他还拉不开弓,他爹没办法,只能教他扒拉算盘,结果算盘一拨几十年,后来连折虎都知道用算盘了,他还是不懂。   “遇到他不懂的,他就想丢的远远的,小时候丢了书,再丢了弓箭,最后算盘珠子都不能放他面前去,不然就发脾气,所以铺子里的账,只能我去算。”,齐婉君气道。   再后来天灾不断,地里的粮食几乎没有可卖的,只能自己吃,又过了几年,那些庄户雇佣都跑了,地也干的不成样子了,他就只能靠媳妇的嫁妆吃饭,这可能让他心里十分的不好过,更加不愿意面对了。   “别看你们爹整天不说话,是个闷葫芦,可他心里想的事情却多,只是没想到正道上去。”,齐婉君道:“他自尊心还强。就说认字这事吧,黛姐儿会,晚姐儿会,虎哥儿也会,且你们是一学就知道,这不,别人家的父亲高兴还来不及呢,他呢,伤自尊了。你们没发现,自从虎哥儿认字后,他就很不情愿跟虎哥儿说话了吗?那段日子,真是恨的我捶桌子。”   “你爹那个人啊,不坏,就是不负责任,知道儿女都比他聪明之后,他就成了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你们。去年那场大灾,眼看家里的铺子没生意,地也没收成,他不愿面对灾难,于是就升起了更大的“甩手掌柜”心思。”   “他就是这样,我嫁给他快二十年了,大概也能猜着点,这次去道观,估计想的是他走了,入道了,家里就不用他管了,即使今年再次大旱一次,我们是死是活,都不关他的事情了。”   折晚心里腹诽:这不就是逃避心理吗?   自己养不起家,就“解决”了家,没有家了,他养自己就成了,哦,不,他一开始是觉得道观能养他的。   她嘿了一声,“这不就是想抱元始天尊大腿,最后发现没钱大腿不给抱,回来要银子来了嘛!”   倒贴的还以为自己多尊贵呢!   她觉得对折图的怨气又去了一部分。   就这样的爹,你跟他气也没用啊。   折虎却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要是再来一次大旱,咱们就去舅舅家吧?”   折黛却摸摸他的头道:“此后便再没大灾了,不要害怕。”   折晚的气便又憋了回来,“要是再来一次大旱,我第一个去太虚观将他捆回来蒸了吃了!”   齐婉君骂她:“整天说些什么胡话呢!”   小女儿的性子太容易生出戾气了。   折晚于是吭哧吭哧的跑到后院找正在烤羊的平妈妈主持公道,正好看见她将羊身上的一块肉状的东西忘旁边放,她随口问了一句:“这什么啊?”   怎么单独拿出来?   平妈妈肃着脸,本不想说话,可想想姑娘已经大了,还是说了句:“羊腰子。”   折晚红了红脸,“好吃吗?”   之前她吃的羊可没这个,看来都是经过平妈妈处理过的。   平妈妈就道:“不好吃,都是给男人吃的,你别想了。”   折虎早就跟出来了,“那晚上我吃。”   平妈妈摇头,“不行!”   折虎昂着小脑袋:“为什么啊?”   折晚嘿嘿笑了,“因为你的蛋蛋还太小。”   折虎不明所以:“啊?”   平妈妈却猛然从这话里醒觉这段时间折晚可能看的书籍比较“不务正业”,连忙瞪她:“是不是皮痒了?是不是又偷看话本了!”   又恼她在小布丁折虎同学面前乱说,推了两人出去:“别在这里挡着,看着我心烦。”   平妈妈如今脾气可大了。   她以前可不敢这样。   折晚就一本正经的跟折虎道:“她这就叫恃宠而骄,知道我心疼她,便动不动训我了。”   平妈妈刚来的时候只把自己当下人,后来位置摆正了,觉得自己是教养妈妈,再后来,连齐婉君都将她看做是老姐姐了,便更加练就了一身脾气。   晚上吃烤羊肉,天又不冷,便挪到了后院里,平妈妈还专门做了酸梅汤和枣糕,折晚一屁股坐下去就开吃,先撕下一块羊肉往嘴里塞,频频点头,“真好吃啊。”   折虎也有两月没看见羊肉了,学着他姐的模样狼吞虎塞,吃完一抹嘴,端起酸梅汤小口小口喝——喝的姿势倒是有了一丝贵族气,折黛一看,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平妈妈——这定然是平妈妈教出来的姿势。   上辈子她虽然知道平妈妈是宫里出来的,可一直没当回事,宫女到了年纪回乡再正常不过,所以她一直当平妈妈是个普通人,可是后来,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才知道,能教养出折晚和折虎这般的气质出来,一般的宫女是做不到的。   平妈妈也觉得舒服,她慢条斯理的吃完一块羊肉,故意拿话刺当着她面还敢吃相不雅的折晚:“虎哥儿,你这个端碗的手势就很好,不像某人,吃没吃相,坐没坐相。”   祸从天降,折虎弱弱的抬起头,看看平妈妈,再看看愤恨的二姐,如此说道:“可是某些人,像二姐,因为相貌好,再没吃相坐相,也是极好看的。”   平妈妈:“.......”   折晚感动的给他分了自己碗里的羊肉。   吃完了饭,平妈妈就站了起来叫人,五个小秋以及秋娘这才从外面进来,领了差事各自忙去,平妈妈也想去厨房再做点消食的,结果刚要走,就听见折黛道:“平妈妈,你先别急着忙。”   平妈妈先是觉得折黛是看她辛苦,要她歇息一会儿,于是爽利的道:“煮个消食汤水而已,快的很。”   折黛:“平妈妈,你先坐,我是有话说。”   平妈妈疑惑的看过去,折晚也不解,“大姐姐,出什么事情了?”   好郑重的样子。   齐婉君也是第一次见大女儿这么严肃的说话,连忙道:“黛姐儿?”   平妈妈却有些高兴,想来待会要说的事情是个重要的事情,她一直以为自己养了折晚和折虎,跟两个小的亲近,相比而言,折黛因为大了点,且不喜欢交流,两人即使住在一个屋子下,也并不常说话,关系自然没那么好。   这会子见她都让自己参与接下来的要说的事情,自然是眉开眼笑,快走几步坐下,道:“好,好,我坐下。”   折黛却轻轻的道:“我想跟刘家退亲。”   作者有话要说:  啊,恢复更新啦   ps:这个腱鞘炎的病反反复复,我现在打字都不敢使劲的噼里啪啦,我闺蜜说感觉我整个人在码字的时候都温柔了哈哈哈哈。 第8章 偷听不易   就好像平地一声惊雷起。   齐婉君茶水杯子都摔了。   平妈妈这下子坐不稳了,站起来就着急,“刘家人欺负你了?”   不然好端端的,做什么要退婚?   其他几人屏住呼吸,都看向折黛,想从她那里听到答案。   折晚正嚼着枣糕,猝不及防一口含在嘴里,在此紧张时刻,又不敢嚼,于是眼珠子飞快的转来又转去表明她正在“思绪纷飞”。   折虎却是沉不住气的,他蹭的一声站起来,将手里盛酸梅汤的碗往地上一摔,小胖脸气的一白,“是不是刘家人听说了折图的事情,在外面说了什么被你听见了?”   他的脸阴沉着,绕着暴戾气。   这时没人纠正他对折图的称呼,而是都带着点认同。   折黛心疼极了,连忙去牵他的手以作安慰。谁知刚牵了虎哥儿的手,就见晚姐儿从背后掏出了刚刚杀羊的大刀,在手里掂了就要砍人,“大姐姐,你说啊,是不是刘家人说什么了?”   折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酸涩了起来,她上辈子是多瞎,才觉得刘家比折家好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折黛又腾出一只手出去牵折晚,“都坐下,听我说。”   齐婉君脸色也不好,可比起喊打喊杀的孩子们,她跟平妈妈对视一眼,反而镇定多了,她缓缓的问:“黛姐儿,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狐疑着:“难道真是你弟弟说的那般,那刘家人因为你父亲的事情,说了什么话,传到你耳朵里了?”   可是不应该呀!刘家人前些日子还特意送了礼物上门,刘老夫人写了信,让折黛安心待嫁,将齐婉君感动的哟,给回了足足三辆马车的东西。   折黛微微低下头,艰难的道:“阿娘,倒不是因为阿爹,而是刘庚有个表妹.......跟他有了首尾。”   折晚手里的大刀就一把插在桌子上,气的头发都竖起来几根。   齐婉君手都哆嗦了,“你说什么?”   平妈妈却是见惯了这种事情的,她稍一琢磨就道:“黛姐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折黛便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小声道:“这是那个表妹送来的信。”   平妈妈接过信,送到齐婉君面前打开。   信上的字倒是好看,可内容却恶心人。   折晚凑过去看完,略一总结便是:刘庚跟这位叫袅袅的表妹互生情愫,两人已经看过了星星,也看过了月亮,就差折黛退婚她好上位了,于是表妹就写信过来求成全。   信上还写了几首刘庚专门为表妹作的情诗!   这也太恶心人了!   几人都气的不轻,平妈妈就问:“黛姐儿,这信是什么时候给你的?谁送来的?”   折黛:“前些日子,我跟着阿娘去铺子上,阿娘在店铺院子里算账,我嫌里面气闷,就想去隔壁的首饰铺子看首饰,结果刚出门,一个小乞丐就给我这信,说有人让他送的。”   齐婉君怒火中烧,却还是道:“会不会是有人从中挑拨?”   折黛就道:“谁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其实其他几个人也倾向于相信这信上说的事情。毕竟表妹的名讳家世都写的清清楚楚,这种事情经不起查。   折晚就道:“这要是真的,那就退婚!不仅退,还要让这对奸夫□□身败名裂!”   平妈妈一个暴栗子过去,“小孩子别说话!”   她道:“黛姐儿,这事情,我们要好好商量下对策。”   齐婉君也反应过来,“黛姐儿,你放心,阿娘定然不会让你吃亏的!”   折黛眼睛一涩,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阿娘,我不想嫁给他了。”   齐婉君一边生气一边哄:“不嫁,刘庚做出这种事情,刘家未必不知道,可他们家捂住了不说,不就是觉得你嫁过去了不能反悔吗?不就是看咱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吗?”   平妈妈也说:“女人一辈子,最不能在婚事上忍气吞声。”   一忍,一吞,一辈子就完了。   折黛哭的不能自已。   她上辈子怎么就那么傻啊!怎么能在事情曝光之后,怎么能在一家人承受压力愿意给她退婚的时候,还一厢情愿嫁过去呢?   上辈子,刘庚也跟袅姨娘在她嫁过去之前有了苟且,可不是现在曝出来的,而是又过了半年,就在她要嫁的前三个月被人捉奸在床,被传了出来。   折黛闭上眼睛,不愿再想当日的不堪,她重生回来之后,就开始想着退婚的事情了。   她想来想去,想到了用表妹的字迹写一封信来掌握主动权。   折黛紧紧的捏着帕子。   没错,她会袅姨娘的字,刘庚说袅姨娘写的字好看,她就去模仿,仿的她失去了自我。   她真是太蠢了。   这种事情若发生在别人家,那父母家人就算是捏着鼻子也会劝女儿嫁过去,退婚不是儿戏,至于婚后好不好,却不是那么重要了,可她的家人却从来都是为她考虑,劝她退婚算了,劝她宁愿低嫁也比刘家好。   可她就是不听,不管,一门心思嫁过去,自此蹉跎十几年。   折晚就偷偷的舒了口气。   不嫁就好,她就怕齐婉君劝折黛认下这恶心,说什么嫁过去就是正室,男人都偷腥不要怕的屁话。   那又不是什么签了卖身契的丫鬟,那可是亲戚,那可是表妹啊!   她眼珠子又灵活的滴溜溜开始转了。   折晚咄咄咄跺着脚过去,板着脸很严肃:“可绝对不能嫁!你们是不知道,隔壁县城有一家公子哥,也是因为有未婚妻,却喜欢上了自家的表妹,可他不敢违背父母之命,最后娶了未婚妻不好好善待,索性联合表妹给妻子下毒,直接杀了!”   这可把齐婉君的最后一点儿犹豫也给吓掉了,大声道:“杀千刀的!”   折晚再接再厉:“还有还有,听说蜀州那边有个秀才自小就跟表妹订婚了,可表妹家道中成了青楼女子,他家只能为他再选了一门婚事,谁知道秀才和表妹为了在一起,就把后来的未婚妻杀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煞有其事的圆谎:“青楼女子多有心机啊,杀人的药多的很哩!”   平妈妈:“......”   越编越没谱了。   她看看吓得脸色青白的齐婉君,将三个孩子赶走,“这信既然是偷偷送来的,那可能是张袅私自做主,刘家人还不知道,咱们现在也不能声张出去,万事还要再做打算。”   表妹叫张袅。   折晚还要说什么,就被平妈妈一瞪,“晚姐儿,你送黛姐儿回屋,这事情我和你阿娘还要好好想想才行,要是出了一点岔子,黛姐儿就会被耽误了。”   折晚赶紧闭嘴扶着折黛回去,折虎跟在后面,等孩子们都走远了,齐婉君才哗啦啦掉泪珠子:“平妈妈,这可怎么办啊?”   她在折黛面前镇定,可这时候却一点儿主意都没有:“要是退婚了,咱们黛姐儿可怎么办哟,她都十七了!再想找个好人家就难了。”   就算错不在女方,可退婚却对女方苛刻多了。   她擦着泪,“难道要我的黛姐儿嫁个商户人家的不成?”   那刘家好歹还算是耕读之家,是齐婉君能为折黛找到的最好的婚事。   平妈妈就道:“那难道要咱们咽下这口气?要黛姐儿嫁过去?”   齐婉君立马厉声道:“不行!我苦了一辈子,可不能让我的女儿跟我一般还是苦的。”   她握着平妈妈的手,“那不要脸的既然敢写信来,就说明是个嚣张的性子,又是刘夫人娘家的人,刘夫人自然向着那贱人!且刘庚不是个混来的,可还是被勾着做了这事情,想来确实是动了情,年少之情最是难断,这般一来,我的黛姐儿嫁过去骨头都会被啃没的。”   平妈妈就觉得齐婉君看到了本质,道:“夫人,我也是想到了这个才觉得退婚也行,若狐狸精是别人还算了,可却是个亲戚,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再说了,你不也是因为有个现成的例子在,才被吓着的吗?”   齐婉君就有个手帕之交,嫁给了一个云州城里一家商户,结果那商户在之前就跟自家表妹有了苟且,一家子人偏帮着表妹,齐婉君的手帕之交嫁过去没几年就被气死了。   这事儿她只闲谈的时候跟平妈妈说了,几个小的都不知道,今儿见齐婉君这么大反应,还只以为她被气着了,只有平妈妈知道,这里面五分是气,还有五分是吓,就怕折黛也走了那位手帕之交的老路。   齐婉君想起这事儿就心有余悸,正要说话,就见平妈妈突然眼睛瞪成了铜铃,“晚姐儿!”   折晚心虚的从廊下的柱子后走出来,傻笑:“我就是路过。”   平妈妈又想动手了,齐婉君扯住她,给折晚分配任务:“你这几天看书了吗?是不是连带着虎哥儿都没看书了?”   她眼神一眯:“虎哥儿?”   折虎从另外一根柱子后面出来。   折晚只好牵着折虎的手沮丧的回去。   随着她个子越来越大,偷听更不易了。 第9章 大明寺的斋饭   齐婉君跟平妈妈商量了一夜,第二天却不肯透露一点点消息给折晚,让她吃肉包子也吃的像嚼蜡一般,没滋没味的过了一上午。   下午平妈妈就打发她去写信,“给你舅舅寄过去,让他来胥江一趟。”   然后就什么也不肯说了,无论折晚怎么逼问,嘴巴都闭的紧紧的。   “小祖宗,我忙的很,你以为我是你啊,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到处闲逛。”,平妈妈板着脸侧过身,“快回去教虎哥儿认字!”   无情无义不讲情面!   折晚哼哼唧唧的跺着步子离开,决定一天都不和平妈妈说话。   平妈妈好笑的朝着她气啾啾的背影喊了声:“晚上给你做枣糕吃?”   “给你吃五块?”   折晚的步子就跺的更大声了,嘴巴咧开,得意极了——她觉得自己取得了最终胜利!不过转瞬间又觉得富贵不能淫,边走边道:“我才不吃你做的糕点哩!”   路上遇见了折黛。   折晚蹦哒过去:“大姐姐,阿娘和平妈妈跟你说了什么没?”   折黛笑眯眯的捏捏她的手:“没呢。”   折晚就一把挣脱她的手,“不知道还捏我!”   她愤愤不平的回屋去了。   这丫头!   折黛弯起嘴角,步子欢快的进了齐婉君的院子,一进去就见她阿娘正在写帖子,她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大多是折家和刘家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   这是在为她的退婚做打算呢。   她的眼泪就忍不住了,掉过头擦擦眼泪,也不说刘家的事情,反而说起了折晚,笑着道:“越发脾气大了,刚刚还甩我手呢。”   齐婉君就骂:“彻彻底底的窝里横!仗着自己有一身大力气,平日里见着打架都不带害怕!她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个女儿家,力气大有什么用?将来婆家对她不好,她还能拳打公婆,脚踢夫君吗?”   折黛笑了:“她还真能做出来。”   齐婉君就瞪大女儿:“你也不管管她,她听你的。”   想起小女儿就愁。   她叹气道:“所以啊,折家跟刘家后面的事情,你也不能跟她说,免得她这狗脾气太爆,忍不住,又要去偷摸揍人。”   折黛就道:“我和平妈妈倒是不会说,可她要是黏糊你,说不得你就投降了。”   别看齐婉君骂的最狠,可往往最先抱着折晚喊祖宗的也是她。   齐婉君便笑道:“哎哟,那死丫头撒起娇来真让人心疼,不过你放心,我分得清轻重。”   可一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折晚抱着自己苏出来的小龙猫抱枕要蹭齐婉君床的时候,齐婉君就一时大意失了荆州,让人爬到了床里面。   她骂道:“多大的人了,还跑来跟母亲挤!”   折晚麻溜的往被子一滚一缩,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满足的舒口气:“阿娘,你还是尽早交代了吧,不然今晚咱两都不要睡了。”   齐婉君想将人赶出去,又怕冷着她,只好上床狠狠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好好睡!”   她自己躺床上,将被子盖了,不肯说话,折晚便去挠她痒痒,齐婉君怕痒,在被子里笑成一团,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只好敷衍道:“还能怎么办?咱们有那不要脸的信,已经占了理,随后只要将这门婚事的坏影响都砸在他刘家门里,咱们黛姐儿照样能再嫁个好人家!”   可具体怎么做,她却是怎么也不肯说了,折晚哼了声,到底不敢继续问,眼珠子一转,问起齐婉君自己的事情来:“阿娘,你想过再嫁吗?”   齐婉君正得意荆州不算完全失守,就听见了这虎狼之词,吓得一咕噜爬起来,又一巴掌拍她大腿上,大声骂:“死丫头,你说什么浑话呢!”   这下子也不心疼她冷着还是冻着了,连人带被子将人轰了出去,然后门啪的一声关上,脸这才红的跟个什么似的,“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可这话就在她脑子里烙下印了。   于是等第二天,平妈妈端着小米粥肉包子上桌,折黛带着弟弟妹妹过来吃饭,都吃的红光满面,只有齐婉君,心不在焉的。   平妈妈吃完饭就嘀咕:“怎么倒是夫人这个样子?”   照她想的,应该是没打听出事情的折晚会着急啊。   一旁的折晚心虚的低下头,跑去了折黛的院子里消遣。   她左看看右看看,这才发现她姐的闺房大变样子了,之前有些死气沉沉的摆设换了出去,摆进了一些比较雅致和俏皮的小物件,还发现了她和虎弟做的小猪存钱罐——没错,她苏出来专门存铜钱的!当初做了三个,折虎一个她一个折黛一个,可惜她和折虎都没钱可存,存钱罐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自己做的东西一直都在被使用,折晚高兴的很,哄着她姐砸罐子:“看看多少银子了!”   折黛拗不过她,只好砸了罐子,数了数,竟然有三两银子,折晚有些羡慕:“阿娘肯定多给你银子了!”   折黛就道:“你也不想想,平妈妈一不给你做好吃的,你就拿了银钱去酒楼叫菜,你的银子还能剩吗?虎哥儿的银子也被你哄走了吧?”   折晚再度心虚:“我会还他的!”   不过被说了一顿,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折黛捧着一堆铜钱,索性道:“最近晦气的事情多,咱们去寺庙里拜拜吧?”   折晚本来很不愿意,可折黛接着说了句:“大明寺的斋饭你不是很喜欢吃吗?”   折晚就撅嘴:可她现在讨厌道士,连着一起讨厌起了所有的宗教迷信!   但这是折黛提出来的,她看看折黛的脸,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行吧,只要折黛开心就好了,信佛就信佛吧。   然后就心安理得的沉浸在可以去大明寺吃斋饭幸福里,飘飘然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写完,卡一下,我睡会,下一章明天下午两点。 第10章 斋饭   折家人风风火火,折黛说要去寺庙烧香,便都一刻都等不了了,定了第二天就去。   折晚于是早早的起床打扮,口脂胭脂蜜粉一样都不落的往脸上折腾,这般还不满意,又将折虎拎过去扑粉。   折虎苦不堪言,肉嘟嘟的脸皱巴成一团,做出最后的挣扎:“二姐,咱们是去上香的!”   又不是去选秀。   折晚就气他心思不缜密:“那佛门道门别看平日里没交集,可两家争信徒争的厉害,怎么会不关注彼此?咱们要是狼狈的去大明寺,说不得转头折图就得到消息了,你想让他看咱们的笑话?”   一语惊醒小胖墩,这下子他也不挣扎了,还拿着铜镜左看右看的要求补妆:“眼角下再给我铺点粉吧。”   昨晚看书太晚,都有黑眼圈了。   两姐弟在房间里磨磨蹭蹭,平妈妈早就准备好了藕饼水晶饺子,见人还不来,只好噔噔噔跑到院子里喊了声:“再不出来藕饼就没了!”   折晚就牵着折虎出来,平妈妈一瞧,眉毛一颤,大骂道:“晚姐儿,你又拿你弟弟作什么妖!天爷啊,怎么粉扑这么多,都成了个面团了,快去洗洗!”   她强硬的抱起折虎就走,“秋沁,给三少爷打水来。”   秋沁哎了声,应声去了。   折晚就只好一个人进屋吃饭,她小声嘀咕道:“都不懂时尚!人家小鲜肉都这样扑粉!”   齐婉君夹了个饺子正要吃,闻言瞪过去:“嘟囔些什么呢,快吃。”   虽然没听懂,可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折黛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折家没那么多规矩,一定要人到齐才开吃,她用帕子擦擦嘴角:“晚姐儿,你今天很漂亮。”   折晚就忍不住搔首弄姿,恨不得将自己一身化妆本事立刻传授,可惜折黛最近转变的十分彻底,从一个爱绣花爱做衣裳的少女转成了只爱看账本的精英,让她不敢造次,于是只好王婆卖瓜:“还是我底子好。”   折黛笑了出声,“是是是,你底子好。”   她转身拿了本账册,刚要看,就见齐婉君伸手过来夺,“今天就别看账本了。”   之前黛姐儿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绣花她也担心,如今黛姐儿只愿意跟账本打交道,也不是个好事情,她也担心。   折晚就嘿了一声,吃完饺子,拿出口脂出来抹,齐婉君又生气了,“吃饭之前抹一次,吃完了又抹,作怪的很!”   然后去喊平妈妈:“将脸洗干净就得了,我给虎哥儿拿了几块藕饼,路上吃吧,都晚了!到时候路上堵着,说不得要耽误了时辰。”   于是一家子人急匆匆的上马车,留了几个秋跟平妈妈一起看家,秋沁和秋宴跟着,车把式夹着马车嘚嘚嘚的去了大明寺。   大明寺的方丈是个得道高僧,喜欢四处讲经,这寺庙就是在他手里昌盛的,在这之前,这里只是个小破庙,门都没有。   折晚之前来过几次,她下了马车,有些感慨:“寺庙门是不是又换过新的了?”   来迎客的小沙弥合掌道:“施主好眼力。”   她们来烧香,也会供奉一点银钱,这时候的和尚眼睛利的很,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不是佛祖的顾客,折晚就见一个中年和尚对着齐婉君十分热情,意在让她多捐些银两。   “我看贵公子身环贵气,有封侯之相,夫人将来有福了。”,中年和尚叫了空,将齐婉君捧得高高的,“以后必定是诰命夫人。”   齐婉君紧绷着的脸立刻笑起来,“那就承大师吉言了。”   然后又指着折黛和折晚道:“今日来还要给我两个女儿求只签,待会还望大师给解签。”   折晚低着头,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所以说中老年妇女的钱好挣,只要夸孩子,那是真舍得掏银子。   了空也觉得齐婉君上道,“都是小僧应该做的。”   折晚和折黛就跪下去摇签,等摇好了,拿着自己的那只过去,了空先是接了折晚的,夸道:“前面儿还说您家小少爷是封侯拜相的命格,如今看了小姐的,却是比小少爷的更胜一筹。”   齐婉君乐开了花,矜持的道:“之前也有人说我这个女儿命格极好。”   了空又夸了夸,再去看折黛的,这下子可惊了,拿着签文就哎呀呀的喊起来,“夫人,你家大姐儿这.....这贵不可言啊。”   折晚乐了,觉得这和尚也忒夸张,还不会做生意,你都夸了两个贵了,这一个不知道缓缓?还贵不可言,话说的直白,真是一点儿也不高深!   她拿话去问:“大师,怎么个贵法啊?”   了空喃喃道:“若是求姻缘,怕是......极好,极好。”   折晚觉得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她跟折黛吐槽:“一看就是想哄阿娘开心,准备多骗点银子呢。”   折黛却若有所思,瞪她一眼,“佛祖跟前,可不敢放肆。”   折晚就乖乖的坐好,小昂着头,颇有一股世人皆醉我独醒的遗世独立。   可齐婉君觉得了空这句极好的姻缘说到她心里去了,跟了空一句句的说起来,甚至还想逼问那极好的姻缘姓甚名谁,急得不得了。   亏得了空大师业务熟练,不急不慢,可能是因为齐婉君问的太直接,他反而扯起了哑巴谜语,云里雾里的绕,让齐婉君更加信服。   折晚就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不得不打断齐婉君,“阿娘,我想去外面看看。”   齐婉君已经顾不得她了,喊了折黛跟她一起,“看着你妹妹,别惹祸。”   又推了推折虎,“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于是三个折出了门,去后面香客可以逛的石雕书法处看,折晚可不喜欢逛这个,她想着斋饭呢,走了几步便不肯跟着折黛走,“我想去客房休憩一会。”   休息的时候让小沙弥上菜!   折黛无法,只好送了她去客房,给了银子让小沙弥上菜,想了想,自己带着折虎再次去看书法,“你别跟你二姐似的懒骨头,这墙上的字好,你多看看。”   折虎小脑袋一点一点,跟着折黛走了。   被抛弃在女客休憩小院里的折晚有些心酸,然后突然想起刚刚忘了让小沙弥给一道最有名的大明寺小葱豆腐,瞬间心酸散尽,只记得豆腐,噔噔噔的追到了门口。   小沙弥却跟一个少年在说话。   大明寺男客女客休憩的地方离的不远,可既然有男客,折晚便不肯过去了,被别人看见倒是其次,云州没那么多规矩,她是怕万一被平妈妈知道了要被唠叨死。   于是就挪过去,准备等人走了再说。   于是就听了回墙角。   大概是一个穷少年,来大明寺想蹭顿免费的斋饭,这个倒是可以的,小沙弥就告诉他待会送过去,可是少年却想多要点菜,最重要的是,他想打包带走!   小沙弥也倔,就说不行,寺里有规定,白吃的可以,打包的不成。   折晚没忍住,嘿的一声笑出声来。   沈汀还在那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结果听见背后有笑声,惊得反身一看,那个同病相怜的折家二姑娘正在那看着他!   可能是少年的血性,可能是折二姑娘笑起来太过于可爱,他多日来练就的厚脸皮没了,斋饭也不要了,更不要打包了,拔起腿来就跑。   小沙弥不明所以,赶紧追了上去,他算是跟沈汀认识了——经常过来混吃混喝嘛!问道:“沈施主,你认识刚刚那位女施主?”   沈汀:“......”   认识倒是认识。   他还单方面觉得自己跟她是同病相怜。   可是如今过了会没饭吃的日子,他算是明白了,同病相怜大可不必,毕竟人家有钱来供奉,他穷的蹭斋饭!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的更新在凌晨啦,第二天起来看哈 第11章 邪火   折黛正好带着折虎回来,见了折晚在那边呆呆的站着,手举起来像是要向谁打招呼,皱起眉头问:“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折晚有些激动,“大姐姐!肚子都要佛祖施舍了,想来骨头也要冻坏了吧?”   折黛:“.......”   这什么跟什么?   有时候她是真的跟不上妹妹的思绪,于是就拎着人去寺庙前面,“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点回去找阿娘吧。”   齐婉君跟了空聊的很是投机,可能最近晦气事情太多,好不容易遇到个用“神”来安慰她的,还句句说到了她心坎里,便听不够好话了,临到走了,还拉折黛和折晚过去,尤其还将折晚推了推,明里暗里逼着了空再说点“姻缘吉利话”。   了空:“.......”   行吧。   为了供奉银子,他不得不再次看向折晚,然后就舒展眉头,大夸特夸:“真是妙偶天成,夫人不要担忧,想来好事将近了。”   齐婉君就欢喜的表示自己要多加点供奉。   折晚于是很遗憾自己上辈子死的太早,年幼无知,在初中时代竟然忧愁自己进了社会可能会饿死。若是她再穿越回去,一定要告诉那时候的自己:不要愁,瞧,和尚这职业就挺好,随便说两句好话就有钱赚!   她无奈的拉着还要让了空再夸夸折虎的齐婉君上马车,抱怨道:“阿娘,你有这些钱,能买多少衣裳首饰了。”   齐婉君今儿高兴,决定不跟女儿见识,随手解下自己的钱袋子往折晚身上一抛,恨恨道:“堵你的嘴。”   折晚便被这银袋子压弯了脊梁骨,笑脸盈盈的讨好:“阿娘,你自己赚的钱,你自己花,我可不敢说什么。”   将个小人嘴脸诠释的淋漓尽致。   去大明寺的时候走的快,可回程的时候却慢了些,堵在路上,折晚有些不耐烦,从车厢里摸出自己藏的话本子看。折虎跟她坐在一边,见他姐竟然敢当着阿娘的面看,正要佩服时,就听齐婉君道:“不错,晚姐儿,多看书才是正道。”   折晚将书一合,不满道:“阿娘,我每天都看书啊。”   说的她好像是个不爱学习的学渣似的!   折虎一瞧,那写满才子佳人的书皮上,竟然写了大大的女书两字。   折虎:“......”   怪不得她姐坐马车,从来都不肯跟阿娘和大姐姐坐一块。   他二姐真是个人才!   等回了屋子,折虎就夸:“二姐,你想的太周到了。”   折晚就得瑟的不行了,十分谦虚:哪里哪里。   都是前世的经验累积,谈不得人才,谈不得滴~   她飘着走了。   走之前却警告:“你可不准学,否则我打烂你的屁股!”   折虎撇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折晚可不管折虎心里怎么想,她心里装了件大事,恨不得马上跟平妈妈说,于是跑的气喘吁吁,气的平妈妈都不给她擦汗了,放下擀面杖就要打她,折晚为了躲打,一边跑一边将在大明寺遇见沈汀的事情说了出来,这才能得了平妈妈一个好脸。   她思索一二,“平妈妈,咱们现在就上门去说吧?”   平妈妈却说不急,“等你小舅舅来。”   可是小舅舅来不是解决大姐姐婚事的吗?   平妈妈用手点她:“那小沈先生也是个男子,怎么能单独上咱们家来教虎哥儿?你爹爹又不在,说不得就要惹出什么闲话。”   折晚又恨上折图了。   平妈妈也不管她,继续道:“你阿娘说,反正你小舅舅偷鸡摸狗的,不做正经事情,也不成婚,趁着黛姐儿的事情,还不如让他来咱们家住上一段日子。”   那就是折图这边的族人,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折晚便高兴的道:“我看行!”   平妈妈冷笑:“你看什么不行?”   她将人撵出去,装好了小食盒,让折虎带着秋宴一起送去沈家。   于是沈汀当晚又吃上肉了。   刘伯笑的褶子堆在眼角,喜道:“折家的厨娘可真有手艺,这藕饼的味道是京城醉仙居的大厨也做不出来的。”   沈汀却想到了今天的窘迫,一点儿滋味也没吃出来。   他晚上躺在床上,觉得自己颇为矫情。   这一路走下来,多少人阴阳怪气的嘲笑他,他都不像现在这般寝食难安,如今为了个姑娘笑几声,就臊的不行了?他翻来覆去的,一遍遍的警告自己,然后就听见他爹又半夜起床觅食的声音。   他便将这股子生气转移到了他爹的头上。   然后就消气了:他爹作死,他都习惯了。   但还是生了一股不知名的闷气。   他生闷气十分明显,便是冷着脸不说话,刘伯叫他吃饭,他嗯了声,端起饭碗就吃,吃完了什么也不做,回到房间就看书,刘伯再剁菜的时候,声音就小声些了,就连沈远道也不敢哼曲了,更不敢坐在躺椅上摇,灰溜溜的在书房写起字来。   刘伯洗碗的时候看见了,就很想阻止沈远道:家里没钱买墨了!那点墨水留给少爷不行吗?   可想了想,怕说起来又吵到沈汀,于是恨的不行,端出砧板开始备菜。   然后就一边剁菜一边叹气,想从前沈家的风光,想他家少爷之前的意气风发,想到动情处,还想抹泪,可一擦眼睛没泪水,倒是头上汗水多,于是就将手高抬了抬,变成抹汗的了。   刘伯的眼泪早就在几月前哭完了,这会子时间虽过了不久,可又像过了半辈子似的,于是感慨时间久远,他已然没感情再为从前哭了。   他现在担心的是他家少爷。   十四五岁的年纪就遭了大祸,可一次也没哭过,老爷不顶事,都是少爷在奔走,看着笑呵呵的,可是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现在发发脾气也好,免得将自己憋坏了。   他轻轻的剁菜,小心的剁了好几天,然后听得门被叩响了,刘伯不得不放下刀去开门,走到半路闻到了肉馅味,他人老鼻子却灵,一鼻子就闻出今儿个送的菜里肉肯定多。   这家已经连着送了好几天的吃食了。   他笑盈盈的接了食盒,带着小胖墩敲门,“少爷,隔壁的虎少爷来了。”   沈汀便将门打开,看了折虎一眼,从书架上给他抽了一本书:“你书读到史书了吗?”   折虎乖乖的摇头。   沈汀便将书给他,“拿回去好好看,不懂得来问我。”   折虎年纪小,城府再深在听见这话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他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刘伯便将里面的菜给沈汀端出来摆在桌上,“少爷,您说,隔壁家什么时候上门请你啊?”   沈汀也给刘伯盛了碗饭菜,两个人对坐着吃,倒是像爷孙,闻言道:“快了吧。”   他将门关的实实的,嘱咐刘伯:“今天晚上不要留剩菜,饿他一晚上吧。”   想到沈远道即将饿肚子,沈汀心里那股子邪火总算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不敢熬夜了,字码不出多少,感觉还有些恐怖的恍惚。   下午还有一更。 第12章 脚印   折虎抱着书哒哒哒回折家,然后噔噔噔跑着找他二姐。   他将书献宝似的递过去,折晚接过一看,觉得给小沈先生投食的计策真是太对了!   然后就有些得寸进尺,“那你明天就过去读书吧?”   折虎却已经有了给人家做弟子的觉悟,自动的孝敬起先生来,殷勤的道:“那我让平妈妈再给小沈先生一些腊肉吧。”   腊肉耐放,还好吃!   折晚也觉得可行,两人手拉手去找齐婉君和平妈妈商量:“要不,再加一只羊?”   平妈妈就道:“也行,不过也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上赶着。我看这样,咱们明日再杀一头羊,半边给沈家送过去,剩下的自己吃。”   这样就有借口了,好歹显得矜持些。   于是第二天送了腊肉又送了羊肉,折虎便捎回了三本其他的书。   平妈妈拿过一看,夸道:“是个好先生。”   全是适合折虎这个年纪看的。   她拿起一本《三国开物》道:“宫里的皇子公主,京都的达官贵族都是用这书启蒙知礼,这可是好书。。”   折虎难免羡慕:“平妈妈,你懂的真多。”   平妈妈拍拍他的小脑袋:“云州才多大,虎哥儿,别把你的眼界只局限于云州。”   折虎应声,好奇的问:“平妈妈,那皇宫大吗?是用黄金铺地吗?”   平妈妈正要说话,就见折晚又在那里作怪了,眉毛都要飞舞起来了,不由得骂道:“有什么你就说!”   折晚就乖乖的低头翻书,不敢说话:说什么呢?说她去故宫旅游过?   然后便突然升起一种见过世面的骄傲,然后忍不住抬起头淡淡的装逼:“皇宫么,想来也不怎么样。”   平妈妈狠狠地拧了她一把:“可不敢出去胡说。”   折晚吃痛的捂着手,撒娇道:“我知道的,就是在你面前说说嘛。”   说完了话,被喊去吃午饭,吃完了午饭,折晚就被折黛拎去梨花院绣花,齐婉君要去铺子里看看,平妈妈晚上要给大家做梅子酒,虽然把方子流程都告诉了秋娘,可还是不放心,于是便也去了厨房忙活。   折虎一个人在屋子里看书,看的是三国开物,他是个认真的孩子,一看进去就出不来,过了一会遇见了不会的,便想去沈家请教。   空手去可不好,折虎便去找平妈妈,可平妈妈正忙呢,话都不听他说完就哄他出去:“虎哥儿,厨房可不是看书的地方,你好好读书,将来给你阿娘挣个诰命夫人。”   她这是说在大明寺了空和尚的话呢。   折虎就退出去,隔着门道:“也给平妈妈买宅子住。”   平妈妈:“快走快走!”   然后等他走了捂着胸口嘀咕:这一家人都知道怎么进她心窝子里撒娇!   她当年本来想走的,结果就这么被一个一个的撒娇留在了折家当厨房婆子。   折虎没要到吃食,只能去他姐的院子里求东西,小小胖墩已经懂得了面子,“总不能失礼。”   还不是正式的先生呢,不拿东西上门他有些不好意思。   折黛就提起折图留在家里的东西来:“他之前不是还想跟着李秀才附庸风雅吗?房里可留了不少文人雅客的东西,笔墨纸砚,都是那小沈先生能用的上的。”   折晚也道:“他那么穷,想来不只缺吃的,还缺用的哩!”   这就简单多了,折晚早就想把折图的东西给丢了,现在废物利用还能给家里做点贡献,便兴致冲冲的去折图的书房里抄家。   书房里已经很久没打扫了,打开门就好似有很多层灰扑面而来,折晚用袖子掩着口鼻嫌弃的道:“真是,这么好的地方,给他做书房白瞎了。”   她叫了秋宴和秋沁来,“打桶水,好好的擦擦,再将这里收拾收拾,将来做小学堂用。”   随后就溜达起来。   嫌弃这把扇子难看,嫌弃那本书有墨汁,嫌弃这里的摆设太没品味,嫌弃月拱门垂下的流苏太老土。   她真是嫌弃死折图了!   于是见着一样东西都想给小沈先生搬过去,好眼不见为净,折黛赶紧拉住她,气道:“你去外间吧,啊,别在这里看了。”   折晚气哼哼跑廊下凳子上坐着,嘟着嘴,鼻子一抽一抽,眼泪就哗啦啦掉。   折黛赶紧过去,“唉哟,我又没说你什么,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哭鼻子了。”   折晚恶狠狠的抬起头,“我恨他!”   她张牙舞爪的,小小年纪,一口一个恨字挂在嘴边。   她抽噎着,像是受够了委屈,“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碰上这么个爹。”   她上辈子的爸也不靠谱。   上辈子她活到了十五岁,死之前最埋怨的一件事情便是她爸爸只是个小警察,却好像自己是什么盖世大英雄了,这家吵架也要去劝,那家搬煤气罐子也要去帮,帮来帮去的,自家要做点什么事情就要排到后面了。   自她记事的时候起,她妈就总在她耳朵边抱怨:你爸又被谁谁谁叫走了,今天不回来吃饭。   你爸又要借钱给谁谁谁了,你的学费还没着落呢。   你爸又在别人面前撑面子了,咱们家里哪还有钱捐款捐物?   这样在抱怨声中长大,折晚养成了一股霸道性子,凡是她的东西,凡是家里放着的东西,凡是她在的时候,她爸要是敢拿一点儿东西给别人,敢借一点钱给别人,她就会歇斯底里的吼的全小区都知道。   她那时候最引以为豪的事情便是拿着一把菜刀追着来她家借钱的邻居砍,砍的是个人都说她有神经病。   只有她妈很满意,拎着她回去跟她爸吵:都是你没钱,没能耐,还要面子,晚晚才变成这样的。   她爸就骂回去:“都是你教出来的。”   她妈一把将她推过去:“那你教啊!”   .........   所以当她知道自己再次投胎之后,她满足的不得了。   终于没有无休无止的争吵声了。   可还是倒霉,尽管她再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折图已经比上辈子的爸好多了,就是忍不住,她往折黛怀里一倒,哭的惨兮兮的:“大姐姐,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折黛拿着帕子轻轻的给她擦拭眼泪,“只是一点儿不幸而已,你看,咱们家六个人,只有一个是不负责的。”   折晚就立刻道:“只有五个!他不算!”   折黛叹气,觉得折晚的性子嫉恶如仇,这样不好。   可你说她这样不好,一旦别人为了这事难受,就比如说前头齐婉君没走出来,她就能站在一个懂事的角度去安慰齐婉君,说的头头是道。   还是年纪太小了,没经过事。   等以后经历了人间惨痛,年少时候的这些伤痛自然就淡了,忘了。   然后猛然发觉自己想的不对,连忙呸了一声:佛祖保佑,保佑我晚姐儿一辈子安平无痛无伤。   安慰了大的,见旁边的虎哥儿又阴下了脸,叹气道:“两个小祖宗,去吧,去书房看看,看见什么不舒坦的就砸了。”   好歹将气发出来。   别给憋坏了。   折晚瞬间就生龙活虎了,一阵风跑进去,将一本书踩在地上狠狠的踩,“我让你当道士,我让你去修仙!”   折虎性子更爆些,做事也更实际些,拿起桌子上的砚台就要砸——这砚台是小舅舅买给他的,结果折图看着好,就私自拿了去,折虎早就看不顺眼了!   可他姐却突然喊停:“我这书踩了擦擦还能给小沈先生用,你砸了的砚台就不能给了。”   她赶忙过去夺砚台,“真是个败家子!这东西卖出去也是钱呢。”   说的折虎一愣一愣的:刚刚不是你骂的最凶吗?嫌弃的最厉害吗?   他委屈的道:“你那书都踩的不成样子了。”   他姐就理直气壮道:“我骂他怎么了?我骂他关我要将他的东西废物利用什么关系?”   这是两码事。   再生气也不能败家。   这是她从上辈子就积累起来的经验。   她又拿起一只毛笔,批评道:“这也是小舅舅给的,啧啧,那年你刚出生,小舅舅来看你,结果他硬是要带着小舅舅去逛笔墨铺子,赖在铺子里就不走,话里话外的要小舅舅给他买!”   折晚一边看一边叫唤:“唉哟,气死我了,他从小舅舅那里套了多少东西,还看不起小舅舅呢。”   又指着一匣子纸道:“这个我倒是知道,那年阿娘收账回来,他就等在门口,一回来不是问阿娘累不累,而是直接要钱去买这纸,说李秀才都有,他也得买一些回来。”   折虎对这些倒是不知道,他越听越气愤:“那阿娘还给他买!”   折晚便哼了声,“等你以后讨了媳妇就知道了,你媳妇再不好,你也不能一点钱和面子都不给她。”   折黛就在门口站着,笑盈盈的看着姐弟两个在那里闲扯,最后见差不多了,带着秋宴进去装东西,“哪些是要给沈先生送过去的?”   折晚就和折虎忙起来,装了笔,扇子,纸,砚台,还有好些书。   箱子让秋宴捧着,折虎欢快的去敲沈家的门,刘伯接了,等晚上的时候跟沈汀一起打开看,笑着道:“真是缺什么送什么,老奴还想着你的墨被老爷用完了,明日怎么写字呢。”   他越发满意折家了。   但沈汀却发现了那本受尽折磨的书。   他在心里比划了下,觉得这是个女孩子的脚印。   然后鬼使神差的,用自己的脚在上面的脚印处也踩了踩,心情不知道怎么的,就好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疯狂加班中,晚了些,么啾! 第13章 偷吃的糕点   过了几天,折家小舅舅齐潇然就骑着马来了。   折虎嗷嗷嗷的跑过去,不准齐潇然下来,硬是要挤上去,小小胖墩挥着马鞭驾驾驾叫唤,将齐婉君气的差点要打人。   不过齐潇然来了,一家人好像就有了主心骨,折晚告起状来都敢挥拳头了,“我们去砸了刘家吧?”   平妈妈啪的一声打她手上:“还说不听你了?”   齐潇然今年三十三岁,折家老太爷去世前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见着他成婚立业,可照折晚说,她小舅舅作为一个职业混混,又是十分时髦的“不婚族”,理应要潇潇洒洒过完此生,怎么能落入凡尘俗世的俗套呢?   于是她就成了小舅舅最喜欢的外甥女了。   他们之间有共同语言!   所以平妈妈一教训折晚,齐潇然自然就帮着说话,“平妈妈,晚姐儿说的对,这种人家,不就是欺负黛姐儿嫁过去木已成舟,什么委屈就只能自己吞吗?不砸了刘家,我和晚姐儿心里可憋屈的很,是吧,晚姐儿?”   折晚就赶紧道:“是啊是啊。”   小脑袋点的跟捣蒜似的。   齐婉君就适时的道:“先用饭吧?你们小舅舅一路过来也累了,吃点饭再说。”   于是一家人就到堂厅去用饭。   平妈妈习惯性的给沈家也装上一食盒的菜,齐潇然好奇:“真是京都来的?小小年纪还是秀才?”   齐婉君喜气洋洋:“绝对没错,那孩子我见过,谈吐气质都跟云州的老学究们不同,平易近人的很,还给我们虎哥儿几本启蒙书,有一本叫什么三国开物,听说是宫里皇子都学的哟。”   折晚就不乐意了:还平易近人呢,他是习/大大吗?   不过齐潇然一来,她在家死活没打听出来的秘密瞬间就知道了,齐潇然是在饭桌上说的:“我想着,为了黛姐儿的清誉,这事情不能闹大,否则知道的说咱们为闺女好,不知道的,还以为黛姐儿善妒呢。”   齐婉君发愁:“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她们虽然有人家乱来的证据,可要是人家自己愿意做妾氏,那外人就会说这是一桩难得的佳话。   齐潇然笑着道:“阿姐,倒也不必为难,既然人家两情相悦,那咱们就成全了他们,让云州人都知道刘家和张家出了两个情种,非得要明媒正娶做鸳鸯。”   折晚明白了,兴奋的道:“那这样一来,就是刘家的人不守婚约,逼迫大姐姐退婚,那咱们退婚,就是成全他们了?”   齐潇然对着小外甥女挤眉弄眼,“是啊,我们晚姐儿真聪明!”   可折晚却觉得自己的聪明还没显现出来,她一脸“这才哪跟哪”的表情,积极的出谋划策:“这样成全他们也太不解气了,我看啊,在解除婚约之后,还要让张袅只能做妾,哦,对!不仅如此,我们还要跟人家说,张袅和刘庚如胶似漆,简直容不下其他人啦!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还有谁家的闺女敢嫁给刘庚这个混蛋!”   折虎照例为他姐叫好:“二姐姐说的对!二姐姐真聪明!”   他也觉得这样才解恨呢。   折黛若有所思看看折晚,看的她脖子一缩,怂着拔高了声音:“怎么啦!我就是这么恶毒!”   听的折黛哭笑不得。   齐婉君被说的有些心动,可还是有些犹豫:“这样一来,咱们跟刘家,就彻底结仇了。”   齐潇然虽然没肯定折晚的说法,却直接否定了齐婉君:“咱们现在已经结仇了。”   折晚和折虎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干嘛要委屈求全啊。   不过这个事情定下了跟刘家闹翻的基调,折晚就不担心了,她对小舅舅很有信心。于是闲下来就操心沈家那个未煮熟的先生,“小舅舅,你明天就上门将人请来吧?”   她为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   于是小沈先生就走马上任了。   齐潇然先是请他吃了顿饭,再是给了厚厚的束脩,将小沈先生跟折虎拉在一起正式介绍了一番,小沈先生就每天开始到折家教书了。   齐婉君很是热情,虽然男人们(此处也加上小胖墩)都在前院,距离不远,可也要绕过长长的走廊,有外男在,两个女儿不能过去,可是她却没是没有关系的,于是一天下来,就要往前院走三四次,送完肉包子藕饼送鲫鱼排骨汤,送完梅子酒临到小沈先生要走了,还给他带一食盒热乎乎的饭回去给刘伯和沈远道吃。   她努力的在小沈先生全家面前刷了一波好感。   就连沈远道吃着折家的饭,都不骂沈汀去教一个商户人家的儿子有辱斯文了。   他最近被饿了几顿,着实饿掉了一些毛病。   沈汀为此很得意,他晚上舒服的往床上一躺,摸着圆溜溜的肚皮感慨:果然,人在吃饱了的时候才有幸福感。   解决了温饱问题,沈汀就开始注意形象了。   他觉得自己整天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去折家不好。   这个不好具体体现在哪里,他自己也说不清,总结来总结去,只能总结为:总不能让学生认为他是个穷酸秀才吧。   可一件不打补丁的衣裳愁坏了刘伯。   他手里拿着蜡烛,跟他家少爷在屋子里放衣裳的地方挑来挑去,就是挑不出一件能穿的。   这时候天儿已然冷了,要一套光鲜的衣裳,除了里衣不算,外面怎么的也要一件看的过去的圆领大袖衫——这可是京都读书人流行的穿着,再风流些的,便要在外面穿戴一件披风,腰间悬着玉佩,手里摇一把折扇,脚踩江南传来的鱼头靴。   可后面这些沈汀通通都没有,刘伯就跟他商量,“老奴看有两件颜色相近的青色圆领外衣,一件破了后头,是来云州的路上被野草划烂了,一件正好烂了前面,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烂了一大块,这两件合一块,正好合适。”   沈汀便有些舍不得,“是不是太抛费了?”   刘伯笑盈盈的,“不抛费,剩下的料子就给你做夏日里衣裳,那时候你惯例会瘦下来,省料子呢。”   沈汀叹着气答应了。   第二天去折家的时候,折虎果然盯着他看,“先生,您买衣裳了?”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沈汀倒不至于面子过不去,道:“也不算,只是用旧料子重新做了件。”   他特意没说用旧衣裳做的。   可将“旧衣裳”换了“旧料子”,还是有点心虚,于是赶紧道:“我昨天给你留的功课做完了吗?”   折虎果然被他忽悠着转了话题,愁眉苦脸的说做完了,可是好多都看不懂。   沈汀就一句句话教他读,告诉他典故。   这是在学礼,也是在学史。   这也是他的先生告诉他的。   好在折虎是个聪明的学生,沈汀发现很多东西他教了一遍折虎可能还不懂,可是说第二遍,绝对就懂了,他刚开始还以为这孩子在不懂装懂,但暗暗的使坏问了几句话的诠释后,发现这孩子是真懂了。   这样他就轻松多了。   做先生么,最怕遇见笨学生。   因为折虎学的快,沈汀跟他一样,也热爱吃点小甜点,于是往往师生两个学一会就坐下来,一人一块枣糕拿着吃。   咀嚼着糕点,折虎就放松多了,又提起之前的话题:“先生,我之前跟二姐姐说您的衣裳都是补丁,她还说要给您送衣裳呢。”   他是个时刻喜欢卖弄自己姐姐的胖墩,这点沈汀早就习惯了,可现在却如遭雷劈,觉得嘴里的糕点也不甜了,新衣裳都不耀眼了!   他僵硬着脸,“是吗?”   折虎点头,“衣裳都准备好了,可是先生现在有了新衣裳,我就不好再给您了。”   因为他二姐有些抠门,不肯花银子给先生买新的,只肯再次像盗匪似的打开折图的箱子挑拣了几件衣裳。   这让他在先生面前怎么做人嘛!   他也是要面子的。   于是折虎就很自我感觉机灵的先示好,表示自己是想孝敬的,然后再表示:既然先生有了,学生就不送了。   看,这下子衣裳也不用送了,还在先生面前卖了个好。   他小小的脑袋没装多少人情世故,却此刻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处理问题的天才!   也是沈汀脑子里奔腾无数的念头,根本没听他说后面的话,只记得自己说:“还是好给我的,衣裳虽少,师生情谊为重嘛。”   折虎:“......啊?”   他只好顶着羞愧的脸道:“可是.....那衣裳是我.....阿爹穿过的。”   沈汀却听了这话轻松多了,“那正好,我就喜欢旧衣裳。”   蒙逼的折虎胖墩就只好在小沈先生期待的眼神中咚咚咚跑到后院取了衣裳,还献媚似的给他又提了一盒子糕点。   “是我二姐房里的,新鲜着呢,听说我给先生取衣裳,特意让我给先生带回去。”   其实是偷的!   他是个实诚的孩子,就怕先生嫌弃折图的衣裳。   他和二姐姐都嫌弃哩。   沈汀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了。   他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捧着衣裳,愁眉苦脸的回了沈家。   他将门关上,只道自己今儿个在学生面前丢了脸,又情不自禁的打开食盒,一眼就看见了半块有牙印的枣糕。   这是被谁偷吃了吧?   他在心里比划了下,嘴儿真小。   他犹豫着,在想要不要也尝尝这块被偷吃的糕点,是不是特别美味。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明天周五啦啦啦啦!后天就可以不上班啦啦啦啦! 第14章 出门   小沈先生走了之后,折晚就在屋子里大声骂折虎:“那是平妈妈给我的!是我今天路走的好奖励!”   气死她了!   她好不容易学会了平妈妈教的笑不露齿,行不动裙,又花费了半天的功夫吊在平妈妈背上磨蹭,这才得了一盒子枣糕,却转眼就被折虎偷了去!   折虎却也生气呢,一骨碌爬上小兀凳子站上面挺着背昂着头瞪他姐,好让自己看起来气质足些:“你还说!你还说!平妈妈明明说了今天你不准再吃了,结果呢,你还偷着啃了半块!你还把啃剩的半块放进去!”   天爷啊,如今可好了,小沈先生肯定恼他了!   天爷啊,要是小沈先生生气了,那必定是影响读书,影响仕途啊!   折晚的眼睛就越瞪越大,别看他两平时好,可是吵起来谁也不会让着谁,她此时被气的捂住胸口,操起鸡毛掸子就要打他,折虎就拔腿便跑,嘴里不断的喊叫:“阿娘,大姐,小舅舅,平妈妈!快来啊!”   他姐要杀人啦。   平妈妈离的近,率先出来的,见了便就过来劝架,“小祖宗,你又是怎么了,怎么又要打虎哥儿!”   可见平日里是没少打的。   折晚委屈的扯着平妈妈袖子:“他偷了我枣糕,还送给了小沈先生。”   折虎赶紧去扯平妈妈另外一只袖子,急急的告状:“二姐她偷吃!”   平妈妈这个听一句,那个听一句,头扭了好几次,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先是拍了拍折晚的背:“就那么馋!”   又说折虎:“以后可不能拿你姐的东西给小沈先生!”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两方各打五十大板,可折晚还不高兴,“你拍我背了,你可没打他。”   平妈妈只好无奈的又拍了拍折虎的背。   “舒坦了?”,她气道:“就你脾气大。”   这么大的脾气,这么不吃亏的性子,以后可怎么办哟。   平妈妈操碎了心。   折晚就跟平妈妈抱怨,“小沈先生吃的可真多!平妈妈,你是不知道,一盘子糕点,他能瞬间就吃完喏。”   平妈妈:“人家教你弟弟也尽心尽力,学识比那李秀才好多了,你们家是烧了高香了才碰见这样懂科举的先生,吃点东西算什么,可珍惜吧!”   这时小舅舅也来了,听了平妈妈的话,肯定道:“我虽听不懂,可也是有几个读书朋友的,他们之前也曾教过你大舅舅家那几个孩子启蒙——这两相比较,小沈先生教的可好了不知多少倍。”   折虎为小沈先生证明:“就是,就是!没错,没错!”   折晚嫌弃的看他一眼:“应声虫!”   她还是很不高兴嘛。   可她也不是不知礼的人,还觉得自己良心也好,叹气道:“算了,算了,也不怪小沈先生。”   毕竟小沈先生有那么个爹,还没银子,比她可惨多了。   这么一想,关于小沈先生吃了平妈妈做的一半东西(从她的口粮里扣除的!),关于折虎偷了她好不容易挣回来的糕点送人的种种怨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还颇为拿腔拿调的叹息一声,“可怜的小沈先生哟。”   平妈妈:“......”   小舅舅:“......”   只有折虎呆愣愣的看着瞬间变脸的折晚,总结来总结去,总结出一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齐婉君和折黛站在旁边看完了这出闹剧,这才道:“那就散了,晚姐儿,明日里我们要和你舅舅一起出去买东西,你也去,今儿个早些睡,别明天起不来。”   折晚顿时激动:“是吗?是吗?”   她哒哒哒回去睡觉了。   可回到屋子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合着之前没想着带她一起出门!   生气!   可再生气也没让她第二天耽误一点点时间起床,大早上的让秋湖给她开箱笼拿衣裳,挑了套粉红色的上衣,下面就配了色泽深一点的杨柳枝纹下裙,又让秋沁过来给她梳了个中分后挽的挽髻,她严肃的指挥着秋沁给她从头顶中央分了头路,然后将分出来的两股头发编到一块,由下自上一反就成了,再在耳朵后稍插了一朵小小的桃花钗,桃花钗上的桃花含苞欲放,搭上她特意调配的胭脂抹唇,啊,真是简单又好看!   她捧着脸陶醉了会,觉得自己心机深了:看,要是别人问她怎么打扮的这么好,她就摸着头发说哪里哪里,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下!   她是全家最早起床的,可是折腾起来却是最厉害的,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就她一个还磨蹭的没到,平妈妈就只好去房里叫她:“快些点!”   折晚便将一张脸使劲凑向平妈妈:“好看吗?”   平妈妈一把推开她,十分嫌弃:“好看,好看,祖宗,能去吃饭了吗?”   行吧,折晚就牵着平妈妈的手飞快的走,让平妈妈又一顿好骂。   不过骂的多,就透露的多,折晚这才明白过来齐婉君怎么想带着小舅舅去逛街了。   “你小舅舅来了半个月了,胥江能知道的都知道了,可怎么个态度也在那里,以后住在胥江,总得要跟大家都打打招呼,多认识认识几个人。”,平妈妈就叹气,“这个家,在虎哥儿没长大之前,还得要人撑起来,你们母子几个才不至于被人欺负。”   折晚撅起嘴:“怕什么,来一个我打一个。”   嘴上说的好,可心里也是害怕的,她无法想象要是再来一次灾荒,没有小舅舅镇场,那些饿疯了的人会不会打上门来。   之前折图在,大家彼此还顾着脸面,可折图不在了,大家的顾忌就少了。   折图是庶子,他爹死前分了家,就留了点银子和地,至于嫡系一脉,听齐婉君说,早就搬去了江南,那地方从商可比云州好多了,早几年还听人说过嫡系一脉的消息,说是做了笔大生意,在江南买了大宅子,奴仆成群。   后来就没听说过了,齐婉君也不在意:“两家不来往才好。”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还没分家,可是看过嫡子媳妇的臭脸,那一家子要搬走的时候,她晚上可是喝了不少酒。   可说到底,没了兄弟的帮衬,折家在胥江的地位一落千丈,如今折家又没了男人,可不得地位又得落一落嘛。   这些平妈妈和齐婉君从没跟小的几个说过,就怕孩子们害怕,现在齐潇然来了,平妈妈嘴巴就松了些,“以后都会好的。”   说的折晚穿新衣裳的兴奋劲都没了,也不想着待会遇见了熟悉的小伙伴怎么炫耀说话了。   哎,她家的鸭梨还是很大的。   早饭今天多做了些,准又是给小沈先生留的,折晚看了眼,坐下去,跟折黛嘀咕道:“大姐姐,刘家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处理啊?”   折黛忍不住掐了她一下,折晚的肉软软的,捏起来手感特别好。   捏了人家的肉,就不好不回人家的话了,免得又要被甩脸子,她也小声的道:“小舅舅说,他后天就启程去刘家。”   折晚的眼睛滴溜溜转起来。   今天先在胥江把地盘盘下来,警告那些想欺负折家的人别乱来,他齐潇然的名声即使在胥江也是振聋发聩的。   然后就去刘家所在的乌江镇上,打的幌子是告诉刘家他在折黛家的事,小舅舅朋友又多,还能拜访下朋友。   当然了,最后跟朋友捉住一堆野鸳鸯才是正理。   她眼珠子转来转去,觉得自己想的应该没错!   可还是好奇死了!   小舅舅到底会怎么做呢?   吃完了饭,她就趁着小舅舅和齐婉君商量请哪些族老上门的时候噔噔噔跑去找平妈妈,“平妈妈,小舅舅有跟你说过吗?”   平妈妈今儿个一个人在家,肯定是要去外院守着折虎和小沈先生读书的,她可不敢将折虎一个人丢在那里,于是就忙的很,在房里踩来踩去,晕头转向的,要带的东西太多了!   可即使这般,因着早上说了些吓唬人的话唬得这小祖宗白了脸,折晚还没怎么着,平妈妈却心疼极了,便忙里抽出点时间,忽悠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阿娘可没告诉我。”   她捏捏她猫一般好奇的脸,“你也别瞎打听,这事儿可不是说笑的。”   她道:“万一你知道了,不小心透露给虎哥儿,虎哥儿又说给小沈先生,小沈先生便传了出去呢?”   折晚还真被唬住了,她上辈子就深知一个道理:如果你把秘密告诉了风,就不要怪风把秘密风进树的耳朵里。   她在这方面真是吃过的大亏的!   可却还是不相信平妈妈不知道内幕,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平妈妈不放:“真的?”   平妈妈推她出去,“真的真的,快去堂厅吧,你阿娘该走了。”   等人走了,骂道:“那眼睛跟刀似的,我都顶不住!”   折晚却心满意足了,被折黛牵着手,跟着齐婉君和小舅舅一起出门,结果在门口就遇见了小沈先生,她挤眉弄眼的跟折黛传达消息:看!平常这时候还没吃早饭呢,他就是奔着早饭来的!   折黛狠狠的捏了捏她的手。   可小沈先生却在跟一行人打过招呼后,一眼就看见了折二姑娘的红唇。   他想起了昨晚沿着牙印吃下去的枣糕,心里发慌,等折家人走了,腿肚子还有些软,他站在无人的门前,轻轻咳了一声,整理了下衣冠,极力平静的进了折家门。   他懊恼不已:昨天恐怕是饿极了,才吃下那块剩下的枣糕。   今日还是在折家吃饱了再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我不想写的这么露骨嘿嘿,还做了个铺垫,写了脚印,再写牙印,本来以为你们会联想到的,可是还有小伙伴说糕点是弟弟偷吃的,哈哈哈哈,所以我必须得写清楚了。   这时候小沈先生还不明白自己怎么了QaQ。 第15章 男人   齐婉君带着一家子人在小镇上有名望的商铺里转,折晚便得了不少的好处。   进了铺子,她只要赖着不走,齐婉君就不得不给她买点东西,她看中了什么,就得买什么,买完了还不满意,嘀嘀咕咕的嫌弃没砍下大价来。   可她着实是个窝里横,赖着不走要齐婉君掏钱的时候机灵,跟掌柜的砍起价来却十分的笨拙,但齐婉君生气不帮着她,齐潇然就更不会了,还是折黛帮了她几次,这才让她的抱怨少了些。   逛了半天的铺子,几个人就准备去酒楼用饭,对于吃的,折晚觉得自己有优先发言权,于是拉着小舅舅去最贵的一家醉仙居,她喜欢那里的辣子卤猪蹄很久了!   四人带着两个秋就去了酒楼,可是到的时候没有了雅间,只能在大堂吃,那小二还认识折晚,笑着道:“您是常客,要是有雅间,我能不给您留着吗?实在是没有了。”   折晚就有些被忽悠的想将就算了。   可齐婉君却觉得在大堂吃饭,一桌挨着一桌,虽距离远,可总归不自在,于是就劝道:“晚姐儿,咱们中午就换家,晚饭在醉仙居定了提回去?”   折晚还是很乖的,点了头道:“行。”   但正要走呢,楼上就下来了一个男人,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奴仆,站在最后一层阶梯上道:“小二,我们那桌人不来了,正好给这家老爷夫人。”   折晚好奇看过去,就见这人朝她笑了笑,折晚便条件反射的往婉君后面躲了躲。   齐潇然笑着道谢,等人走了,一家子人进了雅间,齐婉君倒是夸了句,“看起来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年华,可是通身气派,样貌,却是拔尖的,我在胥江从未见过。”   肯定是外地的。   齐潇然也道:“不同凡响,我上前打招呼,人家也客气,可却不通名姓,想来也不愿意跟我有牵扯。”   折黛便道:“萍水相逢罢了。”   可心里却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应该是见过的。   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是谁,倒是因为吃的不专心,她那份卤猪蹄被折晚偷偷拿去啃了,等抬起头时,就听齐婉君又训折晚了,“仗着你大姐姐宠你,你就吃独食吧!”   折晚还不乐意被说,“我已经叫小二给我再加一份了!加的那份给姐姐!”   然后就见他舅舅还在那出神,她的筷子便忍不住申了过去,被齐婉君一把打落了,气道:“像没吃过猪蹄似的!以后每天给你买,买了你就要吃,我看你能吃几天!”   齁腻死你!   折晚嘿嘿一笑,那还是算了。   她就现在吃不够而已。   齐潇然却突然道:“云州城里,应该没这号人物,必定是外来的。”   折晚就笑起来,“小舅舅,你还在想他呢。”   折黛点她小脑袋:“就你没心没肺。”   她很确定她阿娘也在想。   果然就听齐婉君道:“胥江肯定没有,长的这么俊,我心里肯定是有数的。”   要是早知道有这个人,要是家世很好,她必然早早的下手抢来做女婿,还轮的到刘家那个来恶心人。   折晚今天吃来她娘一顿排头,此刻说话也时刻反驳着齐婉君,一边啃猪蹄一遍鼓着腮帮子道:“阿娘,有什么可俊的,还比不上小沈先生呢!”   人家小沈先生虽然穷,虽然抠,虽然吃的多,可是人家的脸绝对是三百六十度可以接受检测的好嘛!   齐婉君就盯着她看,看的折晚莫名奇妙,“你看我干什么?你审美不好,还不准我说啊?”   刚刚那男的笑的多油腻啊!   以她上辈子看的无数本小说为证:那就是自以为是的霸总笑!   难看死了还自我感觉良好。   这么一比较,小沈先生的优势就很明显了。   穿着浅青色的衣裳,手持书卷,笑起来也是清清浅浅的,尤其是最近吃的好了,脸上有肉了,面色红润,笑起来美轮美奂的。   齐婉君摇头叹气,觉得她家晚姐儿那一窍还没开,可又被说的生气,于是就威胁道:“你吃成这个鬼样子,我回去就跟平妈妈说说,她教了你十年吃饭要不动声响,你却学成了这般,啧啧,平妈妈知道了,不定多伤心呢!”   折晚:“.......”   阿娘真讨厌!   她愤愤不平的闭嘴,夹起一筷子小白菜吃起来,齐婉君却已经跟齐潇然在小声的说话了,折晚便咀嚼的声音都小了下来,轻轻的慢慢的将菜在嘴巴里咬着,偏着头,竖着耳朵——   什么也没听见!还被打了一下!   齐婉君骂她:“好奇心跟猫似的,什么都要听一耳朵!”   折晚只好继续扒饭,醉仙居的菜在整个云州城里也是排的上号的,每一道菜都能说出一个故事,她闲着无聊,就说给折黛听,可折黛嗯嗯啊啊的忽悠极了!   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一个两个的都不专注。   不过说到饭,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小沈先生,他是折晚遇见过吃的最认真的人!   然后就又了一肚子的感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折黛好笑的问她:“你叹什么气啊?”   小小年纪,长吁短叹的。   折晚就道:“我想起了小沈先生跟刚刚遇见的那个男的。”   小沈先生穷,于是身上只能闻见饭菜味,可是刚刚那男的,却是浑身都飘散着胭脂脂粉的味道,也不知道刚去哪里鬼混了——她倾向于是青楼酒馆搞趴体,反正不可能是正室的胭脂味。   开玩笑,足足好几种香味呢,她嗅觉灵敏,绝对不可能闻错。   所以说啊,这个时代,男人穷,身上就没女人香。   就好像折图,曾经也是想过顺应读书人红袖添香的潮流,纳个妾室回来研磨,再顺便在她们白嫩嫩的手上提上一两句艳诗,可结果没钱啊,银子都被妻子管的死死的,要是敢纳妾,那便是得罪衣食父母了。   所以识相的只让自己身上有饭菜味。   女人嘛,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经济实力。   这么一番长篇大论说的她口干舌燥,于是咕噜噜一杯冷开水喝下去,可旁边三个却目瞪口呆,折黛离她近,瞪她瞪的厉害,“说什么呢!怎么又口无遮拦起来,真是什么都敢说。”   又稀奇,“你这狗鼻子还挺灵的。”   折晚哼了一声。   倒是齐婉君若有所思,其实她有一瞬间还想着要是人家家世清白,又未娶妻,跟折家门当户对的话,倒是可以将黛姐儿嫁过去。   她现在是有点魔怔了,见着哪家儿郎好都想要来当女婿,就怕黛姐儿嫁的比刘家不如意很多,将来被人看笑话。   可现在听折晚说了这话,便直接将这个浅浅的念头散了灰飞烟灭:光是喜欢逛青楼就让齐婉君接受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补更完啦! 第16章 龙女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小伙伴们普遍反应一家人都姓折,同姓成婚于古代风俗不合,所以还是临时改了,我本来打算着同姓不同宗解释过去的QaQ,可是折姓确实少见。   折婉君改成了齐婉君,折潇然改成了齐潇然,其余不变。   不好意思啦,大家这章留言按爪,给大家发红包赔罪。   吃完了饭,就要兵分两路了,齐婉君和齐潇然要去拜访胥江镇的名望族老,折黛和折晚便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戏园子里听戏,等齐婉君回来的时候顺道去接人,一个是直接坐马车回去,今天就逛到这里了。   折晚想回去,折黛想去听戏。   折晚:“咿咿呀呀的多无聊啊,还是看话本子快。”   可折黛却拉着她一起走,“别整天呆在家里。”   她记得上辈子的折晚也不喜欢出门。   跟自己一坐就是一天绣花写字不同,折晚很喜欢动弹,按理来说,她应该很喜欢到外面玩,可是每次到了大门,她都很自觉的跑回去,将自己的玩乐的地方就限死在了折家的院子里。   齐婉君也劝折晚去,“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齐潇然比较实际,他给了足足一两银子给她买吃的。   折晚便嘟起嘴,将银子不客气的揣兜里,不情不愿的跟着去了戏院。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看戏。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锣鼓喧天的地方。   她上辈子的家就像个唱戏的地方,吵闹声不断,她说的每句话都要极力嘶吼,青筋暴露,才能被人听见,看见。   大家都说她是个精神病。   胥江的戏院叫张家班,听说还去过云州城里给知府大人唱过贺寿戏,一举得名,回来也被众人追捧,可折晚却跟折黛咬耳朵,“肯定是被排挤了,或者过不下去了,这才回到胥江,要不然都在云州城里有名声了,活的下去,做什么还要回来?”   折黛就恼她有时候看的过分明白的性子,“就你聪明。”   折晚便笑嘻嘻的:“我本来就聪明。”   坐下来看戏,看的是戏子,听的是曲子,脑袋里却胡思乱想。   可能是今天遇见一个上辈子可能认识现在却想不起来的人,折黛有些思绪不宁,很容易就想起了从前。   其实说到聪明,她的晚姐儿并不是一开始就像现在这般活泼机灵的,她在遇见平妈妈之前,是个不喜欢说话,傻乎乎的孩子。   那时候折虎还没出生,齐婉君生了折黛,过了三年才又生下一个女儿,其实境况十分艰难,尤其是发现折晚可能还是个傻子之后,更加的灰心。   折黛还记得折晚一岁的时候依旧不会说话,两岁的时候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躺床上躺榻上躺廊下的石凳子上一睁眼就是一整天,三岁的时候孤僻更甚,不肯跟任何人说话,齐婉君费了很大的劲头,才让她了喊一声阿娘。   不过那时候折图很喜欢折晚。   因为笨嘛。   她笨,他就愿意对她好,还想给她取个小名叫阿笨,被齐婉君狠狠的骂了一次才罢休,可那时候折图确实是对折晚很好的,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衣裳要买新的,还专门买了一头羊回来供她喝羊奶。   但齐婉君想带折晚去京都治病,折图就不准。   不过后来大旱灾来了,齐婉君也不敢带着孩子上路,她只好每天都抱着哄折晚说话,带着她在院子里放风筝。   遇见平妈妈之前,折晚好像就是一个小呆子,呆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不愿意面对睁开眼能看见的世界。   折黛和齐婉君都很感恩平妈妈。   平妈妈脸上那么大的烧疤,看起来那么吓人,要不是因为要留下她,折晚五年来第一次开了口主动说那么长的话,齐婉君是肯定不愿意收留平妈妈的。   即使过了两辈子,折黛还记得那天的事情。   那天折晚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她和阿娘在院子里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急的都哭了,还是阿娘觉得折晚可能去门口了,两个人跑去看,才发现了站在门里面的折晚,而平妈妈饿的趴在外面,露出脸上的伤痕累累,可折晚非但没被吓着,还用手去摸了摸。   “阿娘,要她。”   小丫头蹲着身子道。   那是她第一次打开大门。   折黛很肯定。   平妈妈来了之后,折晚就开始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开始学说话了,她说话比较慢,好些长点的句子都听不懂,平妈妈耐心教,还教她学文识字,折黛的字也是平妈妈教的。   就这样,平妈妈被齐婉君当成了请回来的教养妈妈,在折家安居下来。   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折黛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觉得自己枉被平妈妈教了那么久,竟然傻乎乎的相信那么个男人,她一直觉得折晚傻乎乎的,可是最后才发现,她看人看的明白,比自己聪明多了。   然后一回头,就见晚姐儿在那瞪她,见自己似乎被吓着了,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谴责她,一脸:你怎么又走神了的气愤。   大家都在听戏,折黛仗着折晚不敢说话,于是淡定的整理袖子,示意了一下台上,让她继续听戏。   折晚觉得她姐真是厚脸皮!   明明是她要来听戏的!结果呢!   她狠狠的啃了一块糯米糕,这是戏院给每桌送的,吃起来不心疼。   戏台上正唱:“云花儿,娘劝你,休要被凡间书生迷,何不在海国选女婿,龙女只应做龙妻。”   不过折黛发现了,她家晚姐儿看戏的反应跟台下各家夫人小姐们的反应全然不同。   比如刚刚这句吧,晚姐儿一脸赞同,可是有几家夫人都气愤的脸红了。   这出戏折黛倒是看过。   说的是东海龙女要给东海龙王拜寿,到凡间来采果子,结果跟一凡间书生看对了眼,回去就要嫁给这书生,龙母正在劝她要不要嫁。   折黛就小声问:“你赞同什么啊?”   折晚看看左右,发现因为唱了这句,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立马就跟她姐吐槽:“唉哟,龙母说的多对啊,嫁个穷书生,还只是个秀才,举人都没得!她一个公主,就要寻死腻活的嫁!门不当户不对,以后有她哭的。”   她嘴巴嘚吧嘚不停,显然是憋的久了,“嫁给穷书生之前,吃的琼珍玉露,嫁给穷书生之后,她喝的是西北风!”   折黛又对折晚刮目相看了。不过她这辈子十分赞同折晚的观点,什么都比不上实在的。 第17章 婚事   看完了戏,齐潇然和齐婉君也正好来接人,又跟好几家的夫人打了招呼,这才带着折晚和折黛回去。   折腾了一天,折晚早累了,一回屋子里换了衣裳就要睡,平妈妈来看她的时候骂道:“脸也不洗。”   可是床上的人滚来滚去,赖着不起来要睡觉,平妈妈还能有什么办法,只好拧了毛巾,将赖皮虫翻过来正面躺着,恨恨的往她脸上擦,折晚吃痛,“唉哟,真狠毒。”   平妈妈:“就你事儿多。”   时间还早,平妈妈就靠在床边跟折晚说话,从今天吃了什么啊到看了什么戏,不动声色的问了个遍,确定没碰见什么坏人之后,才摸摸她的头道:“睡吧,明天你小舅舅就要去刘家,你还要早点起来送他。”   刘家离胥江骑马也要一天,虽说不远,可也不算近。   可折晚却睡不着了,她抱怨道:“瞌睡虫都被你赶跑了。”   然后掀开被子,“平妈妈,你上来睡吧,今晚跟我一起睡!”   平妈妈心暖暖的,点她头,“天刚黑,你是个小姐的身子小姐的命,能踏实睡下,我一个劳碌命,能睡吗?明儿的饭还要准备呢。”   折晚就黏糊,抓着她的袖子不让走:“秋娘不是在吗?”   平妈妈一把打开她的手,也不待着了,站起来就要走,“那我能放心吗?你小舅舅明儿个在路上的干粮还要准备呢。”   她大步的出去了,边走边道:“还有你那作怪的阿娘,大晚上的还要我去一趟,还让不让人睡啦。”   第二天送走了小舅舅,折晚就开始了紧张的等待,吃饭也不利落了,连带着折虎也恹恹的,沈汀便好奇道:“可出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他暗暗的打算着,想着要是一般的事情,自己能帮就帮一把,也不枉蹭了这么久的饭。   折虎可不敢说,这是折家的秘密!   但小沈先生一片纯纯爱意,他又不好直接拒绝,只好扯了个慌,“我二姐不好好读书背不出文章,被平妈妈骂了,便不给她做枣糕吃了,于是连着我也没有吃的了。”   一连几个“了”说的断断续续,扯的音调拖拖拉拉,要是有别人在这里,肯定能听的出他在撒谎,折虎自己都心虚的看了看小沈先生,却发现他根本没听出来。   小沈先生一脸真诚:“你二姐.....读的什么没记住啊?”   他咳了一声,“我倒是有些背书的法子,到时候教与你,你再教给她。”   刚说完,刘伯就来叫人,“少爷,折少爷,该吃饭了。”   折虎这几天都在沈家读书——齐潇然走了,沈汀就不好上门。   “吃的什么啊?”,折虎走过去,“平妈妈可做了肉丸子?”   沈家这几天中午的饭菜也都是折家提供的,平妈妈可舍不得折虎在沈家吃不好。   刘伯跟着吃了几天肉,心里高兴的很,连忙道:“有,有,好几种肉菜呢。”   到了吃饭的时辰,沈远道就会自动的走出房门,走到堂厅,折虎就恭恭敬敬的问好:“沈伯父。”   这是小沈先生让他喊的称呼。   沈远道矜持的嗯了一声。   他首先看向了肉丸子,暗自点了点头,然后一屁股坐下去,招呼折虎道:“别客气,吃吧。”   折虎:“......”   他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小沈先生的脸色——平妈妈说过,尽量少撞见别人的难堪,否则影响感情。   他跟小沈先生师徒情谊正在与日俱增,可不能被毁了。   可是小沈先生真的很可怜啊!   刚吃完了饭,沈远道就当着折虎的面跟沈汀要银子,“再过一月,估计就要下雪了,我准备去雪峰山上采些雪水回来,有了这雪水,就要用好茶来配。”   很明显,沈家是没有茶的,至少来了三四天了,折虎还从来没喝到过茶。   于是他的头就低的更厉害了。   等回了家,折虎第一个就跟他二姐倾诉自己的不容易:“低头吃饭噎着了,也不敢抬起头来喝水。”   为了先生的脸面,他小小年纪,已经做到最好了!   折晚:“.......”   她好奇道:“他爹真那么奇葩吗?”   这个折虎就有发言权了,作为一个实际跟沈远道接触过的人,他立马滔滔不绝的损起来,“明明都穷的衣服打补丁了,还要去雪山采什么雪水泡茶,装什么名人雅士啊!”   折晚赞同的点头,还不带连坐一下折图:“大字不识几个,装什么仙风道骨,念什么道德经文!”   等骂完了,一大一小相视一眼,都觉得小沈先生实在是太可怜了哟。平妈妈第二天要给小沈先生多装点枣糕,她都没有嚷嚷,只是一脸的感同身受,“多装点吧!”   有那么个爹,再不吃点好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折虎也道:“对,多装点。”   平妈妈:“......”   行吧,两个小祖宗都说要多装点了。   她送了折虎到门边,再押送着折晚去折黛那里学刺绣,这才完成了每天早晨要做的事情,转身匆匆忙忙去了齐婉君的屋子。   一进去,就道:“按你说的,从今天开始给小沈先生多装些,我本来想着两孩子不乐意,结果呢,晚姐儿那丫头,不但没恼,还分了自己那份装了些进去,你说说,这是不是转性了?”   齐婉君就一脸得意,“我就说这孩子跟小沈先生配,你看她之前护食的样子,谁敢从她嘴里夺口吃的,如今却要主动给小沈先生送。”   平妈妈却有些难受,“你真看上小沈先生了?”   齐婉君知道平妈妈心里一时间接受不了,拉过她的手细细说,“她是你一手教出来的,自然是看什么都好,我也看着好,可是明年九月晚姐儿就要满十五了。咱们云州的姑娘都是十五六岁最后相看好了,十八九岁出门子,她的年岁也该到时候了,我左看右看,之前还看得上别人,可是小沈先生一来,我就瞧不上镇上那几个歪瓜裂枣。”   平妈妈:“......”   之前选小女婿的时候虽说没看中,可也没这么嫌弃人家啊。   平妈妈觉得齐婉君飘了。   不过有沈汀珠玉在侧,其他人确实难以入眼,齐婉君能暗中打起沈汀的主意一点也不奇怪。   平妈妈便也拍拍齐婉君的手,道:“我都明白,夫人,你看上沈家,我也能明白,哎,旱灾的时候,没人敢在那个时候嫁闺女,旱灾过去,好人家却走的差不多了,这沈家慢慢相看,要是家世清白,倒是可以将晚姐儿嫁过去。”   齐婉君笑起来,“虽是我和潇然有这个想法,可是八字还没一撇呢,晚姐儿也没开窍,再说了,人家小沈先生愿不愿意跟我们结亲还是个事情。”   沈汀浑身的气质在那,要不是住的近,沈家正好贫困,她都不敢下手。不过这也是让她唯一犹豫的点。   齐婉君:“咱们请他来做西席之前,不是在里正那里查过他的来历吗?”   平妈妈也记得这个事,“说是到云州城里投亲的,结果亲戚早就搬走了,云州城里花费多,住不起,几番打听,到了胥江镇,又因刚过了灾年,云州灾民多,朝廷便放宽了落户,他便直接在这里落户了。”   她道:“只是再多的,人家不肯说,咱们也打听不出来,这兵荒马乱的刚安定下来,胥江的人换了一半面孔,人人都有一段往事,哎。”   齐婉君也跟着叹气,“那就慢慢看吧,只要小沈先生人品好,他之前的过往倒是没什么。”   怕就怕人家身份过高,折家攀不上。   平妈妈跟她嘀咕了一会,等回厨房忙活的时候就分了神。   她一边擀面一边想京都的沈家有哪些。   但她离开了十年,也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模样,她在的时候,也没听说过有哪个沈家不得了的,然后一回头,就见折晚正两眼发亮的看着她。平妈妈没留神被吓的差点喊出来,骂道:“要死了要死了,这么吓我!”   折晚赶紧给平妈妈拍拍背,好奇道:“平妈妈,你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平妈妈狠狠的剜她一眼,“没想什么!”   还不是想你的婚事!   姑娘大了就要做别人家的媳妇了,留也留不得,留来留去留成仇,没准最后还要落埋怨。   平妈妈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小沈先生其实正好,不管他之前是什么人家,可是来这里公然落了户,也没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找,想来前尘断的干净,单凭他秀才的身份,在胥江镇上也是个抢手的书生。   再且,要是晚姐儿嫁了过去,没有婆婆要伺候,离家也近,到时候想吃什么了,就回来拿。   ——不过,要是她能跟着晚姐儿一起过去就好了。   平妈妈唉声叹气,觉得这样又对不起齐婉君和折虎折黛,于是想来想去,好端端的,竟然要落泪了,吓得折晚哟,正偷啃着的枣糕也不香了,连忙过去哄:“这到底怎么了嘛?谁欺负你了?”   平妈妈一抹泪,“没,谁敢欺负我!”   她叹气,说谎道:“就是想着,黛姐儿也太难了些。”   折晚感同身受的点点头,不过她有不同观点:“长痛不如短痛,这般退婚,总比嫁过去之后要好的多。”   平妈妈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翻脸不认人:“你不是在黛姐儿屋子学刺绣吗?跑来这里做什么?”   折晚这才想起正事,“枣糕吃完了,我来取些。”   平妈妈不给,“你那份早上给你了。”   折晚不乐意:“可是我匀出一些给小沈先生了啊。”   平妈妈冷着脸,“那是你自己给的,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折晚:“......”   行叭。   平妈妈心情不好,她可不敢惹。   于是摸摸空荡荡的肚子君,悟出一个道理:不能拿自己的口粮去可怜别人。   她对小沈先生的好感度直线下降!   作者有话要说:  啊,晚安~ 第18章 金龟婿   从那天开始,折晚就发现平妈妈对小沈先生格外的好,将她的藕饼,将她的枣糕足足分了一半出去!   折晚心里嘀咕:往常也不见这么殷勤啊,难道是终于发现虎弟资质不行,平妈妈怕他被人家嫌弃,所以格外给了些贿赂?   她狐疑着,忍耐着,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被一食盒一食盒提出去送到隔壁,就心痛的难以呼吸!   可平妈妈却理直气壮的很:“性子怎么就这么独!什么都是你的了?我自己蒸的糕点,我想给谁就给谁!”   折晚被啪的一声关上的厨房大门隔离在外。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暗戳戳的在齐婉君面前告平妈妈的状,“好家伙,出一屉糕点就送一屉,半点不给咱们留!”   齐婉君嗤然,“我和你大姐可不吃。”   然后又像是想起来似的,让秋沁去铺子里让自家掌柜的挑些好点的笔墨纸砚送过去,“想着上回送的该用完了。”   折晚:“…………”   不对劲啊!   她鼓着大眼睛,一个劲的盯着齐婉君看,“阿娘,这不像你。”   平日里抠门极了!   齐婉君一看她那脸上露出来的神色就生气,一个软靠枕丢过去,怒道:“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我克扣你什么了?”   折晚狼狈而归。   不过她敢保定,这里面应该有什么事情被她遗漏了!   但随后她便没时间想这个了。因为做了回小人且有了报应——不仅暗地里告了平妈妈的状还得罪了齐婉君,两相不得好,齐婉君和平妈妈便都觉得她实在是太闲了,要给她增加一点绣活。   折晚万分惊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举着一双手给平妈妈看,妄图得到一点儿怜悯:“你看,十个指头都有针孔!”   平妈妈果然心疼起来,一口一个心肝,帮着她跟齐婉君求情,“要不就不加绣活了吧?”   齐婉君冷着脸,“她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的,不给她一点事情做不知道错。”   平妈妈就劝:“那就换一个事情做,你看她的手,怎么还能做针线哟。”   折晚被忽悠的头一点一点,“换一个换一个!”   齐婉君似乎也被说动了,于是真给她换了个活干:“那你跟着平妈妈去厨房学学?”   平妈妈就反头跟折晚道:“唉哟,厨房的东西可比绣活难学,我蒸枣糕的法子难学的很哩。”   她劝道:“要不,你还是去做绣活吧?”   折晚立刻扒拉着平妈妈不肯放,“不,不,我还是喜欢难点的。”   自己蒸自己吃,多好啊!   她飞快的拉着平妈妈的手蹦哒去了厨房,跃跃欲试的,平妈妈赶紧给她派活,就怕小机灵鬼回过神来了不肯干,结果刚和了面,折晚一张笑脸就冻成了霜,气的手指头颤抖,嚷嚷道:“你们骗我做糕点!”   好在她喜怒无常,平妈妈都习惯了,淡定的反驳:“那你还告我状呢?”   折晚便理亏的嘟起了嘴,然后伤心的低下头,最后不情不愿的揉起了面团。   她不解的问:“好生生的,做什么突然要我学做糕点啊?”   平妈妈心想,这倒不是我要你学的,而是你那好阿娘要你学。   她其实也不高兴:这般突然,还不是为了套住沈家那个金龟婿,所以要下个重重的本钱。可在她看来,她的晚姐儿可一点儿也不算高攀沈家。   于是半是忽悠半是认真道:“姑娘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要是嫁个读书人吧,你读书又不成,做不来诗吟不来赋,还不会算账,不会管家,那你想想,你会做什么啊?不外乎做做衣裳,可你绣活也不好,十个指头都有缝,想来想去,就只有做点糕点,做点菜。”   说着说着自己都叹气了,“再说了,云州这光景,以后要是家里真败落了,自己能煮点好吃的,总比什么也不会煮好。”   最后一句才是平妈妈的真心话。   可是折晚根本没听到最后一句就炸了毛,嗷嗷叫唤,声音都要突破天际了:“我才不要,我才不给他做衣裳做菜呢!”   平妈妈急忙过去拍她的背,“怎么了啊?啊?我的祖宗,你可别吓我。”   她抱着人,慢慢的安抚下来,见人掉着小泪水啪啪往下流,哄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她一点都不敢再提到之前的字眼。   折晚自小情绪就不太稳定。   平妈妈刚来折家的时候,齐婉君说她不喜欢说话,只喜欢一个人呆着,有时候你都不知道她听懂你说的话没。平妈妈就努力的去教啊,她做了甜甜的枣糕,香香的藕饼去哄,“我们晚姐儿什么时候跟平妈妈说一句话啊?”   这般哄着,哄的她会说话了,哄的她会笑了,可随之却发现,她有些奇怪的,难以去琢磨的点。   有时候你说一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她忽然就气的哭,气的想砸桌子。   可慢慢的等个一年半载,你再说那句话,她就变得无动于衷了,虽然当时会不笑,不哭,可是情绪总是稳定的。   平妈妈见识多,知道这是病。   折晚得了这病,慢慢的在让时间治愈。   很多年了,她没有这样叫嚷过了,她长大了。   平妈妈抱着她,手缓缓的拍着,果然,就见折晚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给她道歉:“平妈妈,我没吓着你吧?”   平妈妈依旧不问,刮下她的鼻子,“你生出来就是克我的,动不动就哭!早晚我得被你气死。”   折晚心虚一笑,于是和面的时候也认真了,任劳任怨,“算了,学做糕点也行,云州这光景,指不定什么再来一次,我要是学会了做饭,再困苦能吃顿美味的,想来也比吃烧糊的了菜强。”   平妈妈:“......”   这倒是跟她不谋而和了。   可折晚对齐婉君和平妈妈联合坑她不满意:“直接跟我说不就得了嘛。”   平妈妈白了她一眼:“就你这懒骨头,直接跟你说,你能干?”   这确实不能干!有这时间,看个话本不好吗!   于是便最后一点儿不爽也没了,乖乖的干起活来,她倒是没再怀疑,这时候闺阁女子学学女红,学点厨艺,都是太正常的事了。   等糕点做了出来,平妈妈就让装一盒去给折虎吃,“你弟弟这时候估计正饿呢。”   折晚有些舍不得,虽说名义上是她做的,可实际大部分是由平妈妈做的,她咽了咽口水,“留下一半吧?”   平妈妈不准,“你想吃就自己做。”   她一点儿情面也不讲。   折晚就在平妈妈面前告小沈先生的状了,“一屉接一屉,说不得所有的都被他吃了!”   她语重心长,意味深长的道:“虎哥儿能吃多少啊。”   反正她对小沈先生没有任何好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在胥江镇,小沈先生很吃香的! 第19章 好事   到了十一月十日,齐潇然这才骑着他的小白马回来。这时候折晚已经会一些简单的菜式了,跟着平妈妈在厨房里一顿忙活,殷勤的将一盘红烧肉递过去,指望着贿赂小舅舅,待会说正事的时候别把她赶走。   齐潇然受宠若惊,啧啧称奇,“我们晚姐儿也会做菜了啊!”   折晚沉迷在被人夸奖的话里不可自拔,盘子王齐潇然的嘴边一凑再凑,嘴角贼兮兮的弯成好看的弧度:“小舅舅,那你尝尝?”   齐潇然深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何况这吃的还是折晚的东西——依照她那个护食的性子,恐怕今天吃她一块红烧肉,若是待会不如她的意,她便能将这事说得天长地久去。   于是便将眼神看向了齐婉君和平妈妈,让不让折晚听这事,可不是他说了算的。   齐婉君好气的道:“别逼着你小舅舅吃肉了,没得吃出毛病来。”   平妈妈笑呵呵的,“算了,晚姐儿也大了,这些事情也要知道的。”   折晚便高兴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装着红烧肉的盘子一撤,也不说给齐潇然吃的话了,笑盈盈的转而递给平妈妈:“平妈妈,你吃,你吃!”   端的一副攀附权贵的小人模样。   齐婉君看着眼睛胀,索性不看,挥退几个秋下去,对齐潇然道:“这次去,还顺利吧?”   齐潇然叹气一声,“我去刘家之后,倒是顺利带着友人在佛陀寺将人抓了个现行......阿姐,你是没看见,真的是不要脸,佛祖门前也敢胡来。”   齐婉君听到一半便抱着折黛哭,“当初看着聪明伶俐,还以为找到了好女婿,结果竟然是个没皮没脸的畜生。”   其间肮脏,自然是不好当着两个没成家的外甥女说,齐潇然岔开这话题继续说下去,就听见折晚小声嘀咕:“没准人家觉得佛祖面前才刺激呢,没有羞耻心的人最好扒光了衣服游大街!”   平妈妈便知道折晚最近恐怕看的书更加“有辱斯文”了,威胁道:“再胡说,今晚回去就收了你的话本子!”   齐潇然:“......”   作为一个男人,他其实挺赞同折晚说的话,于是咳了一声,继续道:“我当时便将这事摁下去了,带着人去刘家,问他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先是一番表示理解,一脸真诚的对刘老爷道:“今日若我一人看见还得了,偏还有我几个友人同在,都是县里面有名有望的读书人,若不处理了,怕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刘庚跪在下方,六神无主的呆着,听见这话抬头,眼睛里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   齐潇然颇为嫌弃,眼睛里的嘲讽都要忍不住了,遂转头,又哥俩好的跟刘老爷道:“老兄,咱们明人之间也不说暗话,我今日还以为是个青楼□□,勾着庚哥儿在佛前行苟且之事,若是这般,也就是一桩风流事罢了。可没想到竟然是你家的表小姐,正正经经的亲戚,这我就不得不为我那外甥女说句话了——你们家这是,要退婚不成?”   刘老爷的一张老脸哦,胀的青紫,当时都要哭了,说一句话要叹三句气,“齐老弟,咱们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知道黛姐儿是你的外甥女,我是逢人便道结了门好亲事。后来折图老弟入了道,我就怕人说闲话,又怕黛姐儿受了委屈,便连夜让人送了东西过去——”   齐潇然便听的泪都要落下来了,感动道:“我们一家子都记在心里呢,雪中送炭难得,我阿姐时常对黛姐儿说,以后嫁了过来,要孝顺公婆,哎,可谁知却没缘分了。”   这话说得,刘老爷话都说不利索了,“怎么就没缘分了!那不要脸的勾着我家庚哥儿做出这种事情,败我家门风,我刘家是坚决不能娶这么个人回来!”   齐潇然便握着刘老爷的手一口一个大哥,“那老兄你这意思是?”   刘老爷知道这事不能糊弄过去,咬牙道:“我会给她一笔银子,将她嫁的远远的,只说是寡妇再嫁。”   齐潇然便意味深长看向刘庚,“这.....庚哥儿可愿意?”   刘庚跪的久了,腿脚有些颤抖,听了这话,竟然一点儿反抗也没有,反而颤抖着身子道:“我.....我愿意。”   折黛听到此处,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上辈子也是这样,说要把张袅送走,结果他娘一哭,他又将人接了回来,可恨自己竟然就相信了他的话。   怎么就这么蠢!   折晚立刻发表自己的意见,一针见血的道:“这种没担当的,想来成家之后也不能承担一个家的责任!大姐姐早点知道他的秉性是好的,若是嫁过去了才知道,说不得下半生就要被气死了!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她的情感总是这般的浓烈。   齐婉君倒是有点可怜起那个张袅来,道:“怕是也没想到是这种人吧?”   这可不得了了,气的折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咚咚的响,她大声道:“阿娘,你说什么呢!那只鸟明知道刘贱人有未婚妻还做出这种事情,不就是想生米做成熟饭,怀个孕想上位嘛!她的主意打的是你大女的位置呢!”   她气得脸都红了,“那只死麻雀仗着自己有翅膀还想上天呢,有什么可怜啦,啊?我看啊,刘贱人这性子正好,□□配狗,天长地久!”   齐婉君都被吼的心虚了,她小声的辩解,“我没那意思,我就是感叹感叹。”   折晚脾气的大的很,“感叹也不成!她自作自受,把自己的麻雀毛扒光了给人看,就要做好被抛弃的准备。”   折黛:“......”   太解气了!   骂的太好了!   平妈妈也恨恨道:“就是这个道理。”   她老人家今天也口吐芬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齐潇然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还没说完呢。”   “那刘庚和刘老爷都没意见,我正想着该如何收场的时候,门的里侧便响起了叫喊声,我这才知道,原来刘家书房后还有一道小门,门后坐着那表姑娘和刘夫人,听见刘老爷和刘庚的话,两人都晕了过去。”   齐潇然:“那刘夫人娘家兄弟去世后,只剩下这一个女儿,她如何肯将人随意嫁出去,死活都不愿,这时候那麻雀....咳,张家姑娘也醒了,爬起来就跪在地上,哭着说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在刘家门,只求做个妾氏。刘夫人也哭,说要是不答应,她便死了去。”   “刘老爷看着我,露出为难的脸色,我就说不好答应,要回来跟你说说,刘老爷跟刘夫人以及刘庚也跟着来了,只是我没让他们今日上门,约好了明日来折家商谈。”   折晚冷哼一声,“若不是怕大姐姐传出容不得妾氏的名声,当时就该将婚退了!”   然后又骂:“云州这地方,对这些事情怎么就这么讲究迂腐!”   齐婉君火冒三丈:“她们敢这么逼迫,不就是觉得我们黛姐儿马上就要嫁过去了,这桩婚事也是人尽皆晓的,仗着我们不敢以成婚前纳妾这种事退婚罢了,我倒要看看,我真要退婚,她家的儿子又能娶到什么好媳妇!”   折晚继续煽风点火,:“唉哟,阿娘,我跟你说,她们家坏的很哩,你想想,这刘夫人既然敢帮着两个人私通,又那么心疼她那外甥女,说不得打的主意是人家做平妻呢,她们是没想到刘老爷会想直接将人嫁出去,咱们家又是小舅舅第一个发现的,要不然发现这事的是大姐姐,说不得就要逼着大姐姐答应了。”   这话胡说八道,知道不可能发生,可是齐婉君还是听的心惊肉跳,“你当我是死的,我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   折黛却突然瞪大眼睛,心里惨然,她低头不语,将齐婉君心疼的不行,“黛姐儿,你别怕,阿娘定然再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女人说话题,越说越远,齐潇然只好将话拉回来,“如今这般,我们便可以开始打算了,按照之前的去就行。”   他问折黛:“那封信也准备好,明日里要用上的。”   折黛点头,齐潇然又问齐婉君:“阿姐,给族老的帖子都写好了吧?”   齐婉君:“都好了,我待会就让人送过去。”   齐潇然笑着道:“那明日,咱们就做做好事,成全了刘家跟张家的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有好多小伙伴提出了疑问,我在这章作话里统一说一下哒。   所有的书里女主都姓折,是因为作者君喜欢这个字,没有太多的含义。   但嫁给一个穷书生跟嫁给一个纨绔还是稍微有点关系:折晚是折绛之后一百年的时间线。   也就是说,折绛死后一百年后,折晚的爹折图出生,这时候折家已经落魄了,后来折图有点心思,就给儿子取了老祖宗的名字(折虎)这一窒息操作。   除此之外,没什么太多联系了。   只是作者在塑造世界观的时候,顺着前面的时间线往后面挪而已。   这是一更,二更在晚上六点,我起床吃点饭,么啾! 第20章 帮忙   胥江镇上好几家有名望的人都收到了帖子,知县黄大人的夫人也收到了,她的帖子是由齐婉君亲自送过去的。   “怎么好生生的,就要跟刘家退亲呢?我记得还有半年多,就要成婚了啊。”,黄夫人是个直性子,她跟黄大人都是青州人士,二十多年前来云州任职,就再也没走了。   齐婉君嫁过来的时候,她还看在折家嫡系一脉的面子上去吃过喜酒,后来倒是因为喜欢齐婉君的人品开始跟她走的近了。她常跟黄大人说,“诺大一个家,要是没她,怎么撑的起来哦。”   后来闹来荒灾,齐婉君虽不是第一个出来的,可是该捐粮食就捐粮食,该捐衣裳就捐衣裳,会做人,平日里也懂得给孝顺钱,多懂事的人!   在她心里,齐婉君是个灾荒来了也要咬着牙带着全家撑过去的,所以一见她抹着泪,苍白着脸,嘴巴干裂着,拿着帖子递给她时那颤抖着的手,心里的理就忍不住偏了一半过去,“可是那刘家有什么不妥之处?”   齐婉君便似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桌子上哭,“黄姐姐,我是没法活下去了,但凡有点法子,我便不能给你送这帖子。”   黄夫人是个心软的热心肠,见不得人哭,还没问出什么事情呢,就被这气氛渲染的也跟着哭了,问道:“可是那刘家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齐婉君抬起头来,用帕子抹泪,什么形象也没有了,她握着黄夫人的手,哀声道:“自从我家那良心的上了太虚观,他们便觉得我家孤儿寡母,是个好欺负的,我没法子,只好请了娘家兄弟来,也好有个底气。”   这事黄夫人知道,她还特地将这事写了信,给青州的亲戚好好的八卦了一番,将齐婉君写成了千古小白菜,可怜的很。于是赶紧道:“这是对的,你上回也说,虎哥儿要读书,家里没个男人不行,不然先生都不好请。”   齐婉君便凄凉的将后面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想着,人家身子委身给了庚哥儿,要是愿意做妾氏,我便也不好说什么了,虽说于礼不合,可男人家,有个妾氏,能帮着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黛姐儿也同意了,还说要准备礼,给那位表姑娘送过去。”   黄夫人很是赞同,她就给黄大人纳了很多妾氏,“没错,你是对的,女人嘛,就是要贤惠,黛姐儿被你教的很好。”   然后顿了顿,又教齐婉君,“可也不能太弱了,让妾氏觉得你好欺负。”   她操心着,“这.....我家的妾氏,可是我精心挑选,过了明路的,不像那张家女,无媒苟合,那可不得了,黛姐儿那么个柔软的性子,可怎么得了哦。”   齐婉君见她越说越远,赶紧拉回主题,“那张家女要是愿意做个妾氏,那便是泼辣些,也是黛姐儿的累些,操劳些罢了,可人家却觉得自己是个表姑娘,是正正经经的亲戚,不肯委身做妾——”   黄夫人聪明的很,立刻惊讶道:“这不要脸的,还想要做正室不成!”   齐婉君就从袖子里掏出那封信,抖着手递过去,“若不是这般,我怎么肯说退亲的话。”   黄夫人激动而又兴奋的接过,八卦的心澎湃着,可又觉得自己这般不好,于是愤愤道:“怎么会有这般不要脸的人!”   齐婉君:“我是思来想去,她这般写信来,想来确实是跟庚哥儿情谊深深,我硬将黛姐儿嫁过去,倒是不识趣了,况且,她的身子是给出了的,如今这般硬气逼我们,我猜着,莫不是肚子里有了孩子?若是那般,我们若不退婚,她要是闹起来,再逼着我们黛姐儿退亲,怕是我家的名声也没了。”   她哽咽着,话翻来覆去的说,语无伦次:“且您也是知道的,我那手帕交,也是这样的情况,人家是正正经经的表妹,那家还是愿意做妾氏的,还将我那可怜的妹妹逼死了,更别说张家那个表姑娘这时候还敢逼着我家黛姐儿退婚成全他们,听那意思,刘家夫人也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只不过他家退婚,说出去不好听,要让我家来罢了,您说,这样的人家,我敢让我家黛姐儿嫁过去吗?”   齐婉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黄姐姐,我不敢啊。”   后面这话说得太实在了,一点儿虚的也没有,黄夫人相信这是齐婉君的心里话,都是做母亲的,她很能理解齐婉君的心,抹着泪道:“你想的很对,这样的人家,可不能随意嫁了,不然人家转眼将那表姑娘抬成平妻,黛姐儿可怎么办?”   齐婉君就抬起头,一副傻了的样子,呆呆的道:“不能吧?”   黄夫人就喊起来,摸摸傻妹妹的头,“你啊,你啊!你就是太善良了,平日里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个,家里也没个妾氏,更从没伺候过婆母,哪里知道后宅的险恶哟。”   她唾沫四飞,给齐婉君好好科普了一番,等发现齐婉君脸色越来越白之后,这才满意的停下,道:“这事儿,你来请我,就对了。这张家表姑娘可不是一般的表妹,你不是也说了嘛,那是人家刘夫人唯一的外甥女,是她娘家唯一的血脉,你想想,她能委屈自己的外甥女?”   齐婉君便是又惊又怕,“幸而那张家表姑娘沉不住气,给我们家来了这么封信,否则我便要信了她家的话了,还要给她送礼!”   黄夫人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情看她,拍拍她的手道,“你放心,这事包我身上了,还想做正室?还想逼黛姐儿退婚,还不是看你孤儿寡母好欺负哟,那咱们就让她知道,你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都已经想好怎么啪啪打脸刘夫人和张家小贱人了。   黄夫人又开始兴奋了。   齐婉君便感动的泪水涟涟,“黄姐姐,要不是还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活了。”   她又谈起当年,“当年我还没生出虎哥儿,晚姐儿还不会说话,人人都说她是个傻子,你是不知道,我想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还有黛姐儿,我真想那么去了。后来又正值荒年,他们便个个让我将晚姐儿扔了,我抱着我的晚姐儿啊,大冬天的不敢出门,就怕我一个不留神她就没了。黄姐姐,那时候只有你,让我好好养着晚姐儿,帮我和晚姐儿说话,我是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清的。”   这话说得黄夫人高兴,也更加为齐婉君难过了,想到她刚好了一个女儿,生了一个儿子,刚要过上好日子,结果男人跑了,大女儿又出事了,哭道:“好妹妹,你的日子怎么就这么苦哟!你放心,黛姐儿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了,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他刘家也不算什么。”   这般说了半天话,齐婉君这才千恩万谢的走了,黄夫人晚上还抹泪,在床上跟黄大人絮叨,“这可真是,怎么就这么苦呢?”   黄大人恨不得塞上耳朵,可也算知道了齐婉君百年苦菜花成了千年苦菜花,他叹气道:“你若觉得她苦,多帮着些就是了。”   黄夫人叹的气更大了,“哎,一家子可怜人啊。”   第二天,她早早的起了床,在屋子里折腾,黄大人想多睡久点都没法子,不得劲的起身去了书房,黄夫人完全不在乎,她如今满腔心思都在给齐婉君撑场子上,给梳头丫头道:“首饰要最贵重的牡丹钗。”   又指挥着来给她请安的姨娘,“给我挑一件庄严肃穆些的,今儿的场合,可不能穿的随意,免得被人小瞧了。”   小姨娘捧她,“在这胥江县里,谁还敢小瞧了您?”   黄夫人自然知道没人敢小瞧她,她做出愁状,“人家既然请了我,那我也要尽心尽力,不能让人看低了去。”   小姨娘能在众多姨娘里得到黄夫人的喜欢,能让她早间来黄大人面前露个脸,是有自己的本事的,黄夫人话还没说完呢,她便羡慕道:“折夫人真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这辈子才遇见您,多少人羡慕她能跟您说的上话,您还愿意这般帮她。”   黄夫人也感慨,“她的命太苦了,哎,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她看看时辰,赶紧道:“快,给我擦点唇脂,我得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三更在凌晨昂。我去搞卫生煮个饭。 第21章 退婚   折晚比黄夫人起的还早,昨晚齐婉君带着折黛一起睡,折晚便死乞白赖的要抱着平妈妈才肯上床,于是她爬起来,摇的床咯吱一声响,平妈妈便也醒了,她头疼的看看窗户外面,叫道:“小祖宗,天还没亮呢。”   折晚紧张的道:“平妈妈,我睡不着了。”   事到临头,她才幻想出无数的坏念头。   比如说,刘家不要脸,硬是不退亲怎么办?   比如说,她们反而诬陷大姐姐有奸夫怎么办?   平妈妈可要被气死了,她无奈的问:“怎么可能呢?没凭没据的,刘家敢这么说,以后我们就说他家的女儿。”   折晚就回想起上辈子看过的小说,“万一刘夫人买通了丫鬟偷了大姐姐的手帕送了出去呢?万一,她们推了大姐姐下水,找个男人来救她呢!”   唉哟,这种套路小说里可太常见了!她可太担心了!   平妈妈就骂道:“让你不要整日里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你偏看,如今可好了,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子。你大姐姐的手帕都是有定数的,丢了哪条都知道,且一方手帕算的了什么?再说推下水,大姐儿身边时刻跟着人,在外面也不会独自去偏僻的地方,怎么就会被人推下水了?”   她爬起来,一边穿衣一边骂:“一刻也不让人舒坦,我昨晚陪你说话说到多晚?没良心的!”   折晚就觉得平妈妈枉为宫中出来的妈妈,她叹气道:“艺术来源于现实,你不懂。”   平妈妈给她一个爆炒栗子,“我不懂,就你懂,还不快来洗脸。”   洗完脸就去堂厅吃饭,折晚吭哧吭哧的扒饭,还给家里其他几个人都添了饭,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骂人可是个力气活,你们不吃多点,到时候气势不足可不成。”   她不容许今天是场败仗!   今天来的人多,除了黄夫人,还有折家的一支远亲,几个平日里在镇上能说的上话的族老或者族老夫人,三三两两登门,聚在一块倒是有十来个,等到差不多了,齐潇然才带着刘家夫妇往家里来。   折晚带着折虎以及平妈妈躲在厅堂的隔间里偷听——她本来是不准过来的,在齐婉君面前撒娇了半天也没用,还是平妈妈劝道:“多看看,多听听,对晚姐儿好。她身边的小人嘴脸没几个,多见识见识不要脸的,以后也能知道怎么应付这种人。”   折晚深以为然,还为折虎谋了福利,“让他也去吧,他也要见识见识!”   于是三人便坐在了隔间里听。   折黛是当事人,她得出去站着,齐婉君就在她的身边,昨晚特地熬了一夜没睡,就等着人来呢,大家都在一个镇上住着,都知道这是个铁娘子,如今这般憔悴,心里就软了三分,更兼之都是同镇之人,还有黄夫人坐镇,心里都有了打算,个个都道:“若真是逼着黛姐儿退婚,那咱们胥江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这婚不仅要退,还要让他们刘家赔偿。”   齐婉君抹着泪,“我不要那劳什子赔偿,我们又不是眼浅没银子的破落户,我只心疼我的黛姐儿,真真的苦命啊。”   屋子里的人便又去劝,齐婉君哭了一回,倒是将人心都哭齐了。   刘家夫妇一进门便面对这么一屋子人,刘大人当场就愣了,刘夫人是个泼辣的,冷笑道:“我当是好心好意请我来,却原来是场鸿门宴。”   刘庚耷拉着脑袋最后进门的,直接就给吓住了,脸色惨白,喃喃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到底刘老爷懂事理,叹气道:“齐老弟,你这是羞煞了老哥哥这张脸啊。”   齐潇然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老哥哥,我请你来的时候,可是抱着两家人和好如初的心思,可你们家却逼着我家退婚,我这才出此下策。”   刘老爷不懂了,“这话怎么说?”   齐潇然淡淡一笑,“请吧,先进去再说。”   刘家三人对视一眼,刘大人心怀忐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庚只道惨了,折家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恐怕没他好果子吃了,只有刘夫人还像个战斗公鸡一般,昂着头走进去,看见折黛的时候,还冷哼了一声。   等人都坐下了,齐潇然这才道:“诸位也知,我折家和刘家这门婚事,是两个孩子自小定下的,这么多年也一直按照亲家走礼,可这临到要出嫁了,却被人逼着退婚,这事情,我们是实在没法子了,才请各位来做个见证,麻烦了各位奔走,之后再上门给大家道谢的。”   他装着悲切的样子,故意没给两边作介绍。   黄夫人就率先道:“乡里乡亲,都是应该的。”   刘夫人不认得黄夫人,还以为是齐婉君请来的商户人家,便傲然道:“这是什么道理,便是三堂会审,也是要请齐了两边的人,你们折家贸然将我们请来,还说什么乡里乡亲,啧啧,这是欺负我刘家无人吗?”   她说话说的快,刚说完这句,都不带喘息的,又开始对着折黛和齐婉君道:“想来你们也是说的我家庚哥儿跟袅姐儿的事,可这也没什么稀奇的,男人嘛,总要几个女人一起伺候的,难道你家女儿还不准我儿子亲近别的女人了?”   刘庚也被带出了些气势,大声道:“还没嫁进我们家呢,就开始善妒了,这是什么道理?”   齐婉君气的手指都抖了,“你颠倒黑白!实在是欺人太甚!你们太欺负人了!”   她这个样子看的黄夫人心里着急,索性几步起来,将人扶了坐下,开始骂道:“还说是耕读人家,我看读书时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怪道读了这么多年,连童生都考不上——心肝内脏都被狗吃了,圣人也是不肯眷顾的。”   刘老爷一个男人,可恨插不上嘴,他真是弄不明白事情啊,这到底怎么了?今天不是上门来商量怎么纳妾的吗?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齐潇然就对着刘夫人道:“夫人也大可不必气急败坏,我知道你们家的表姑娘是千金之躯,平日里是个可以做正室的,可是现在——”   他故意顿了顿,齐婉君就哭着喊,“她配做什么正室夫人!”   听话听音,其他人听的是齐婉君说的版本,以为是斥责张家表姑娘嚣张跋扈败了风气还要逼人家退婚自己做正室,可是刘家三个不知道啊,他们还以为这是折家要反悔,请了人来,连妾氏都不让张袅做,要将人卖出去呢。   刘夫人本来就有气,今天被这么一出大场面一激,就更气的脑子糊涂了,她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站起来就反驳:“我们家袅姐儿也是读书人家养出来的好姑娘,怎么就不能做正室了,难道就配赶出去?那是我兄长唯一留下来的骨肉,我们退一步,你们折家也不要欺人太甚。”   屋内的人被她说的脸色奇怪,黄夫人都气坏了,“你们也太目中无人了。”   齐婉君感激的看向黄夫人,自己站起来对刘夫人道:“我今日请了大家来,就是要将事情说个明白,你们家,真要护着那表姑娘?”   刘夫人昂头,“自然。”   刘老爷和事佬,“话不能这么说,我知道委屈了黛姐儿.......”   可话没说完,就被齐潇然打断了,“刘老哥,你也知道这已经很委屈我们黛姐儿了,还是别说了,说多无用。”   刘老爷:“......”   这怎么了啊?   明明来之前还和和气气的。   他再看不出端倪来,就是傻子了,可关键是,没人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每每要说话,就被齐潇然打断,急的他给刘夫人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话了。   可惜刘夫人向来没跟他点亮心有灵犀的技能,见众人不说话,还以为是怕了,便愈发咄咄逼人起来,“你家姑娘金贵,一定要等到十八岁才出嫁,我家儿子可等不了这么久,自然要先为子嗣考虑的,何况男人家三妻四妾,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你们为了这个,也太小题大做了。”   她自以为说的很是得当,威胁道:“若不是因为跟你家黛姐儿订了婚,我家又自来信守承诺不好退亲,我家庚哥儿早就成婚了,想来我孙儿都有了。”   齐婉君大声道:“你怕是想将那表姑娘嫁给你儿子吧!”   刘夫人接的顺溜极了,“有何不可!”   刘老爷这才感觉到事情比想的还严重,大声斥责刘夫人,道:“闭嘴,妇道人家没见识,还不快道歉。”   黄夫人大怒,她久居高位,气势自发,拍着桌子道:“用不着!我就说你们家打的是这个主意,可怜我妹子单纯,还为你们辩解,如今好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齐潇然对着黄夫人一拱手,肃然道:“既然如此,那两家就在今日趁着有人见证,当面解除这门婚事吧,我们家黛姐儿也不是上赶着要跟你家结亲,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刘老爷大呼:“何至于此啊!”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啊!   折黛本来低着的头慢慢抬起,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上辈子,怎么就被这样蠢的一家子,拿捏在手里,欺负到没命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补完了昂!   明天要去公司加班,不过可以早点下班,更新大概在晚上九点。 第22章 扇子   这场退婚比想象中的更加简单一点。   折晚在吃饱饭后做出如此评价:本次战役成功,一定要感谢张麻雀姑娘!   做为重量级炸弹,我军只不过有麻雀姑娘送来的情意绵绵信,就掌握先机,让刘家没人站队,而敌军更加不得了了,他们直接拥有了麻雀姑娘!   尽管是刘老爷再三解释,可是信件在此,笔迹一样,就连那写在上面的“艳诗”,都被有心人扒出来确实是刘庚写的——因为他之前用这诗吹过牛逼!   折晚:“还有那刘夫人,唉哟,口口声声说她那外甥女能做正室,可不直接坑了她儿子一辈子。”   她得意极了,幸灾乐祸的:“一家四口,有三个拖后腿,听说刘老爷回去就病了,如今要休了刘夫人呢。”   她小瓜子一磕,说的眉飞凤舞,齐婉君却眼皮淡淡一抬,“你书抄完了?”   折晚弯起的嘴角就落了下来,跟平妈妈嘀咕:“她怎么了?这不是喜事吗?”   平妈妈正在厨房磨刀,她准备杀羊呢,听见这话,小声道,“还能是为什么,为着黛姐儿的事情呢,她这边一退婚,那些不要脸的便盯了上来,今儿个上午有人来说亲,竟然是个鳏夫!将你阿娘气的哟,现在还没缓过来。”   折晚鼻子都要气歪了,“谁上门说的媒,看我不骂死她!”   平妈妈瞪她:“你骂,你骂,你再弄出个蛮横的名声,你阿娘要不要活啦?”   所以说这世道对女子实在是艰难。   平妈妈就更认真的磨刀了,今晚杀了羊,好给小沈先生送一半过去。   就是这般殷勤着,也不放心,扔了刀转身给蒸了一食盒枣糕,哄着折晚送过去,“给你小舅舅和虎哥儿,要是小沈先生在,你也招呼他吃点。”   “他肯定在啊!”,折晚抬头看看天,这还清晨呢,工作时间!   “他要是敢不在,咱们都能扣他银子!”,她道。   平妈妈气的心口疼,骂道:“好好招呼人家,将人气走了你虎哥儿考科举?”   折晚不敢反驳,她剁剁剁的往前走,平妈妈怎么能放心,在后头喊道:“别吃独食,一定要招呼小沈先生吃,免得让人家印象不好,教虎哥儿也不尽力。”   这个威胁折晚是听的,她仪态得当的带着秋沁将枣糕送了过去,让小沈先生有些受宠若惊。   齐潇然是最明白平妈妈的心思了,他立刻翻了一杯茶,正正好洒在了虎哥儿的身上,然后施施然带着小胖墩走了,留下秋宴和秋沁在场守着。   沈汀莫名有些紧张,他咳了一声,没话找话,“听说你最近在读书?”   折晚随意的点点头,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小沈先生身上的衣裳。   ——每次都是这身吧?   这是真穷啊。   她是个善于解决问题的孩子,决定晚上就回去跟齐婉君商量以后给小沈先生的束脩一部分直接换成衣裳,否则都给他那不靠谱的爹买茶了。   想到这个,她那好奇心的眼珠子又滴溜溜转了。   沈汀就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可时不时扫他一眼,就看的他浑身一酥,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他忍着酥麻感,红着小耳朵,又说了一句:“近日来,得了你不少的糕点——”   折晚那眼睛就瞪了起来!   看,看!她就知道,虎哥儿能吃多少!都被他吃了!   沈汀的身子更麻了。   她的眼睛,怎么能那么活泼,有神,还带着光呢?   折晚愤怒极了!   要是小沈先生没来,那就是她的口粮!   可是有平妈妈的威胁警告在先,她憋着气,努力的用最友好的声调道:“你....你吃的也太多了些吧?”   小沈先生这下不仅红了耳朵,连着脸也一起红了。   他极力为自己挽尊:“我胃口大。”   这个他倒是没说谎。   他胃口真的很大,吃的也多,刘伯煮一锅汤,他能就下去好几碗饭,要不是家计艰难,他也不能天天拿糕点顶饿。   少年人城府即使平日里隐藏的再好,可被迷的晕头转向之时,就不懂得掩饰了,他这般说完,折晚就消了火。   她是个喜欢同情弱小的姑娘!   当然,这也包含着她对同类的共鸣,她坐下来,跟小沈先生道,“我懂!”   就你爹那个样子,你能吃饱饭才怪!   就像她爹那个样子,她怎么能开心哦!   沈汀就跟着一起松了口气。   人一放松下来,眼前的迷障一扫,也不认为姑娘眼里的光是活泼有神了,他极为上道的掏出了一把扇子,“是我家以前的东西,算是对你的谢礼了。”   折晚就算没文化,也知道这东西一定很贵,尤其是那扇骨不知道用什么做的,拿在手里轻飘飘,比折图买的那些都要好。   她看着就喜欢!她觉得自己要有这么一把扇子,冬日里再冷也是可以拿来扇一扇的。   不过折晚虽然喜欢占东西,可是却很有原则,不是她该得的东西坚决不要,于是连忙退后几步,就怕自己抵不住诱惑,道:“不行,不行!”   沈汀喜欢极了她这幅生动的面孔。   他笑着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尽可收下。”   折晚不要,恨不得闭上眼睛,看不见这要脏了她干净灵魂的东西:“你收回去。”   还是齐潇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过来碰见了道:“汀哥儿不是外人,收下没事。”   折晚的手边便没骨气的立刻伸了过去,接了扇子,片刻也不停,乐呵呵的回去了。   这把扇子是要过明路的,她都想好了,待会要说她本来不肯要,是小舅舅硬逼着她收下的。这样一来,齐婉君和平妈妈要骂,小舅舅也能分担一半的骂名去。   可是她先拿给了齐婉君看,再拿给平妈妈看,最后还去折黛屋子里转了一圈,都没个人给半点表示,齐婉君的心情甚至还更好一点了。   真是奇怪。   她嘀咕着,等平妈妈一边给小沈先生送红烧肉,一边给她科普扇子价值千金之后,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解释:扇子很贵,大家都贪财。   她摩擦着扇骨隐约传来的金币撞击声,于是从心底原谅了分走她一半红烧肉的小沈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些,尽力了昂,太累了,我去睡觉啦!么啾! 第23章 长大   第二天,沈汀又送了些东西来。   这回是给折黛和折虎的,折黛得了本书,折虎得了本书。   折晚脖子伸的长长的,等见到那两本平平无奇的书之后,高兴的掏出扇子扇风,给家里一干人等总结:“所以说,让抠门的人出血,一定要趁其不备。你看看,你们看看,这回去有了准备,送来的就是书喽!”   齐婉君就白了她一眼,气道:“人家这是知礼,给你送了东西,又怕有人说闲话,便将其他两个的礼补上。”   没准这书是人家压箱底的存货,她看着书名都不觉而厉。   平妈妈给出肯定,“是前朝孤本,真是难得。”   折晚便立刻冲了过去,一只手摸摸书,一只手摸摸扇骨,幸灾乐祸的道:“想来小沈先生现在应该心如刀割。”   一想到这个,她就彻底不生小沈先生的气了。   别人不好过,她就好过了。   她甚至很大方的跟平妈妈道:“可怜见的,连件衣裳也没有,上回送去的都是初冬穿的,如今天更冷了,也不知道怎么过,人家好心好意的送来了这么好的书和扇子,我们也不能小气,阿娘,咱们便将那个人的衣裳都送了过去吧。”   齐婉君淡定的弯起嘴角,好似很为闺女突然间的懂事高兴,道:“那都是旧衣裳,要送就送新的,这样好了,趁着这次,咱们一家人都做一身。”   这可不是折晚想要的,她努力的道:“那多浪费啊,那个人的衣裳那么多——”   齐婉君打断她的话,“那个人是谁啊?”   折晚不情不愿的道:“他。”   齐婉君手重重的拍了拍桌子,“他是谁啊?”   折晚这回不怕了,大声道:“折图!”   这一嗓子吼的,气的齐婉君就要打她,平妈妈拦着躲出去,折晚还犹自不服,冲着屋里喊:“我不喜欢他的东西还在家里,又不好扔出去,想送给小沈先生怎么了?不是正好吗?”   她气哼哼的,觉得自己一点儿错也没有,跟平妈妈抱怨齐婉君:“她还护着他!”   折晚穿越以来,默默的原谅了上辈子很多人,孤立她的同学,说她神经病的邻居,甚至连诬陷她作弊的班主任都原谅了,可就是没法子原谅她爸妈。   这是一种很难说的情绪,就像折图走了,折黛伤心哭了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提起过他,折虎跟着小沈先生读书之后,也渐渐看开了,就连最该恼恨他的齐婉君,好像都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将他挂在嘴边骂了,整个家里,只有她,依旧这么强烈的,恨不得见不到折图的所有东西。   大家应该跟她一样啊!   她抱着平妈妈的胳膊,不高兴的道:“你快安慰安慰我。”   平妈妈还能怎么办,给她做了一堆好吃的,然后将她吃剩下的要送去外院给齐潇然他们。折晚就主动领了这个活,“我正想散散心,我送过去吧。”   她还想跟小舅舅抱怨抱怨他那不长心的姐姐!   齐潇然正好在跟小沈先生下棋——虽然齐潇然是个臭棋篓子,小沈先生十分不愿意跟他一起对弈,但谁让他昨晚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夜,想明白了自己那“肮脏”的心思,因为肮脏,所以就不要风骨了,齐潇然下的再烂,他都殷勤的陪着。   他连折虎都不敢骂了。   这就是想做人家女婿的代价。   折晚来的时候,他先是耳朵红了红,然后期期艾艾的看过去,等看到她手里的食盒时,笑着道:“是平妈妈做的吧?我又有口福了。”   沈汀是个聪明人。   即使一开始因为没人教着这婚嫁之事懵懵懂懂,可是昨晚上该明白的,也都想明白了,他高兴的一晚上都没睡着,因为折家是愿意他当女婿的,可是这兴奋里也藏着一半的不安:在年龄都合适的时候,没人上来说破这件事情,那便是折二姑娘不愿意了。   他坐起来,又站起来,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最后觉得也不是,他也不是没跟折晚接触过,若是她不愿意,那便是天皇老子,都不能让她来送一回糕点。   沈汀便有些忐忑了。   他战战兢兢的来折家,送了书,送了礼,就等着平妈妈遣了人来送糕点。   结果姑娘放下食盒就拉着齐潇然在一边嘀嘀咕咕,沈汀不动声色的竖起耳朵听了会,一点儿信息也没得到,他是只敢坐着偷听,折虎小胖墩却已经噔噔噔跑过去站在旁边不走了,没一会,也加入了说话大军。   这让小沈先生心里第一回 生出些失落感。   等三人说完了话,沈汀便笑着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能帮的上忙?”   可是人家姑娘却狠狠的瞪了一眼他走了。   尽管折晚很讨厌折图,希望折家人跟她站在一边骂他,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想外人知道这件事情,她恨不得天下人都不知道折图是她爹。   沈汀:“......”   更忐忑了!   还是齐潇然解释道:“跟家里人闹脾气呢。”   不是跟你生气哈,别被吓走了。   沈汀:“.......”   好叭,他确实是个外人,不配姑娘跟他闹脾气。   少年人第一次心动,就是如此的牵肠挂肚。   另一边,折晚气的都要爆炸了,她咚咚咚踩着重重的步子,将廊下的木地板踢的一响一响,然后冲上床,将被子一盖,嗷嗷大哭。   她委屈的都不行了。   她本来是告齐婉君的状去的,可是小舅舅却告诉她:“你阿娘过几天还得去太虚观上香呢,说不得还会碰上你爹。”   这可将折晚激怒了,“不是说好了再也不去那个破道观了吗!”   因为一个人,破了一座观,折二姑娘的脾气依旧大的很,齐潇然就叹气道:“但黄夫人要去还愿啊,之前是你阿娘跟她一起去的,还答应了要跟人家一起还愿,她要是不去,将来黄夫人求的事情出了纰漏,没准还会埋怨起你阿娘来。”   折晚就被气的说不出话了。   她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就不能不去吗?”   齐潇然就肃起脸道:“晚姐儿,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做事再不能任由着自己的小性子了。”   见小丫头气的满脸通红,他又软了些语气,“这次黛姐儿的事情,黄夫人可是出了力气的,于情于理,你阿娘都不该因为自家的事情而不陪着一起去。”   他叹了口气,跟她讲道理,“咱们胥江镇上,最有权势的便是黄大人了,你阿娘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跟黄家搭上线,不说其他的,要是这回黄夫人生气了,下回咱们铺子里出了事情,咱们还有脸去求不成?”   这些道理折晚都懂。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她也不是不懂事,人在世上活着,哪里就能随心所欲了?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她躺在床上,眼泪水流个不停,一会想着要是自己有本事就好了,那阿娘就可以不用去奉承黄夫人了,一会想着将来虎哥儿考上了状元,就把太虚观里的折图给拎出来好好骂一顿,气死他!   可她脑子里想了千百种逆袭报仇的法子,等哭完了,鼻子不通气了,她不得不坐起来让鼻子好受些时,才发现自己仍旧是一个娇气的弱者,虎弟也依旧是个小胖墩。   活着,也太难了。   平妈妈在外面等她哭完了才进去,抱着她哄道:“你的气性就是太大了,你阿娘阿姐那样的才好,虎哥儿最近也懂事多了,能屈能伸,怎么就你这样哟,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哟。”   她倒是扯起了调子。   折晚就挣开她,嚷嚷着:“都不能呼气了。”   平妈妈抱的也太紧了些。   她叹气道:“那要是在太虚观里遇见了他怎么办?”   平妈妈就道:“还能怎么办?他活的好好的,难道要你阿娘活的凄凄惨惨?”   折晚立马摇头,“不行!他才是该悲惨的那个人!”   平妈妈笑:“那就是了,为什么要因为他在那里,你阿娘就要忍让吞声的不去太虚观呢?你阿娘不去,他还以为咱们怕了他呢。”   折晚就被忽悠了进去,握着拳头道:“对!不仅要去,还要穿的光鲜亮丽的去!”   平妈妈拉着她的手起床,给她洗脸,上粉,牵着她去齐婉君的屋子里,“见到你阿娘,好生些说话,她多不容易啊。”   折晚的眼泪水就又要流下来了。   她阿娘确实太不容易了,三个小的没了爹,散了一个家,可是将来孩子们都会组成自己的家庭,还会再组成一个家,只有齐婉君,这会子没了丈夫,少了一个家,将来孩子们成家后,她还会少三个家。   折晚流着眼泪,颤抖着嘴唇,慢吞吞的走进屋子里,有些羞愧,又有些委屈,就那么惨兮兮的站在了齐婉君的面前,吓得她一魂出窍二魂不保,“晚姐儿,怎么了?啊?谁欺负你了啊?”   折晚一头扎进齐婉君的怀里,嗷嗷大哭,“阿娘,我对不起你。”   阿娘这么难,她还埋怨她。   平妈妈从她门后探出一个头来,挤眉弄眼,无声的说了三个字:太虚观。   齐婉君就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怎么就长不大呢。”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大早上爬起来好难,但是早上码字真的好舒服啊,特别是开着窗吹着风,嘤嘤嘤,一天好心情!早啊,作者菌洗漱完就赶地铁去了,明天早上见。 第24章 性子   折晚今天哭的很伤心,齐婉君也不敢骂她,还趁机给上了一回“人情世故课”。   天晓得,其实她很早就想给折晚说这些事情了。   “你还记得你八岁那年,有一回江夫人来咱们家吗?”,齐婉君细声细语的道,“她就是那性子,喜欢上别人家里去说是非,你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她,可是她也没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情不是?你就气哼哼的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折晚看看齐婉君,低下头,她记得那个江夫人。   江夫人说话声音像杠铃,不仅声音大得像破了的烂铜铃,还喜欢杠人,齐婉君说什么,她就杠什么,为什么啊,不就是因为那时候江家比折家好吗?好家伙,因为几个破钱,不得了了,还指着齐婉君的脸说:“好妹妹,你的脸上怎么这么多褶子,唉哟,可不得了,看着比我还老呢。”   齐婉君还不得不去奉承她,“我要是有江姐姐这般的容貌,也就不用愁了。”   听的折晚心中火大,暗暗的瞪了江夫人好几次,还故意在她跑回去的路上洒了小豆子,让人摔了个底朝天。   她自己挺得意的,可是齐婉君却被气死了,第一次抽了木条要打她,要不是平妈妈护的快,准要吃一顿木板炖肉。   不过那次,也让她再一次感受到两辈子母亲的不同。   江夫人来折家贬低人,齐婉君从来不在子女面前说,还会乐呵呵的说起江夫人的好,要不是折晚自己听着了,还以为江夫人是什么大好人。可是上辈子的妈就不同了,每次折晚放学回家,从进门开始,就要接受她所有的抱怨。   “就因为你爸没用,人家都笑话咱呢。”   “住在咱们隔壁的那个贱人,你知道吧?被包养的那个,我呸,狐狸精,还敢嫌弃咱们家穷,那她怎么不住别墅啊?”   永无止境的抱怨,咒骂,让折晚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她上辈子也做过坏事,她也曾偷偷撒过黄豆子让人滑倒,可是人家追到家里来了,她妈就夸奖她:“做的好,我早看她不爽了,你爸跟她眉来眼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站街的,你爸给了嫖资呢!解气。”   .........   这些上辈子带来的臭毛病,被齐婉君和平妈妈一一改掉。   折晚从心底感谢上天,让她来到了这个家。   齐婉君见她不说话,就又掰开了细细说:“江夫人是嘴碎,可是做起生意来也爽快,咱们家后来跟她家的那几次生意,可是养活了这一大家子人。人家做生意坦坦荡荡,就这么一个喜欢人奉承的毛病,你怎么就受不了了?”   折晚嘟囔,“不仅喜欢人奉承,还喜欢贬低人!”   齐婉君就狠狠的点了一下她的头,“被说几句怎么了?是缺斤少肉了还是活不下去了?你这性子啊,我以后怎么放心哦!”   黑白分明的过分,又倔,脾气又臭!   她头疼的都不想慢慢教了,就骂:“以后还敢不敢胡来了?”   折晚就哄她:“阿娘,为这事,你都打过我了,也过去这么久了,咱们翻篇吧?”   要不是她记性好,八岁的事情早忘记了!   可齐婉君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记到了现在,还记得十分清楚,且记仇:“翻什么翻,你现在还不知道错呢!”   折晚就劝:“可是江夫人也不知道是我撒的黄豆啊?”   齐婉君忍不住拧了一把她的手,“那是江夫人脾气好,摔着了也不多想,你下回试试!要是遇见性子不好的,只怕是要你见阎王去!”   折晚低头,“阿娘,我再也不敢了。”   她发誓道:“你看,我那以后,再也没干过坏事了。”   这个倒是真的。   打了她一次,错不错先不说,可是折晚听话,答应了以后不使坏就不使坏。   齐婉君叹气,将她搂过去,搂在怀里轻轻道:“那这回黄夫人的事情,你也理解了?”   折晚就哼哼:“她帮过我们,我们也要她继续帮,我知道的。”   齐婉君看了看她,故意放慢语调:“这回黛姐儿也跟我一起去。”   果然,刚刚撸顺毛的丫头瞬间又炸了,“你带姐姐去怎么不带我去!”   齐婉君就定眼看她,看的折晚自己承认自己的不足:“好吧,你不敢带。”   要是先说了带她去太虚观,她非得要吵翻了天不可。   齐婉君趁热打铁:“带你姐姐去,那是想给她找个好姻缘,因着黄夫人去,去太虚观烧香的夫人们可不少,我正好带着你姐姐去露露脸。”   炸毛的晚姐儿便又柔顺的不像话了,她真诚的,且殷切的叮嘱齐婉君:“阿娘,你这回可要擦亮眼睛去找。”   然后还不放心,“阿娘,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齐婉君就连忙点头:“你是她妹妹,我也想带着你去一起参详参详,哎哟,平妈妈又不跟我去,我这也怕自己再打了眼,害了你姐姐,你要是跟我一起去,那可真是太好了。”   然后又解释道:“我之前也想带你去的,就怕你到时候情绪不稳,碰见了你爹,最后吵起来,坏了事情。”   折晚就特别通情达理:“我不会的,有正事呢,我才不会为了骂他耽误大姐姐的事情!”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知道轻重。   于是等再说完了话,她的委屈,愧疚,怒火统统都没了,她挽着平妈妈的手,慢悠悠的往回走。   平妈妈笑呵呵的问她:“江夫人的事情你真还记得啊?我都记不得了。”   折晚歪在她身上,过了会又靠在她肩膀上被拖着走,“我记性好着呢。”   她不仅记性好,还会着重记住一些让她难堪的,后悔的,难过的,愤怒的事情,然后午夜梦回一遍,夜深人静想一遍,要不是有这辈子的家人开导,她都要被这些负面情绪弄的爆炸了哟。   她一脸轻松的笑,“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那会呢。”   那时候平妈妈可不像现在这样丰腴,她可瘦的跟排骨精似的。   平妈妈也记得,她还记得这孩子大胆的很,就那么摸着她脸上的烧伤问:“疼吗?”   等齐婉君来了,还要留下她,平妈妈的一颗心哦,就这么扑在了她身上一辈子。   于是这一天下来,折晚都不像个炮仗了,她温顺的跟平妈妈做了糕点,斗志昂扬的给折黛挑选到时候要穿戴的首饰,忙活了整整一天,等见到虎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将他给忘记了。   她只好解释道:“我们都是去太虚观做正事的,你就在家里读书吧,就别凑热闹了。”   虎弟觉得自己已然被家里的女人们抛弃,沮丧的应了声,然后掏出一本书,给折晚看,“我今天的字写的有进步,先生送了一本书给我。”   折晚一看,是本话本子。   她皱眉,“怎么送这个啊?”   折虎就看看四周,低声道:“我怀疑这是先生不要的书!所以才来送我的,又不花钱,又省事。”   这就像他们想扔掉折图的衣裳,最后转送给小沈先生一样一样的!   折虎小朋友深深的恐惧这是小沈先生的报复。   折晚觉得不至于吧,“这话本子我都没看过,可见还是有点价值的。”   折虎一脸意味深长,“可它终究只是话本子啊。”   他最近学得了老谋深算的表情,小胖脸经常严肃的端着,背着手,道:“这还是小沈先生当着小舅舅的面送给我的,你说,小舅舅会不会跟我一样的想法?”   折晚就道:“那你问过小舅舅没?”   折虎摇头,“万一小舅舅觉得没什么,被我一说回过神来,对小沈先生不满,脸上再露出一丝半毫的,将小沈先生气走了,怎么办?”   他惆怅的道:“先生是个好先生,就是太抠门点,我还是蛮喜欢他的。”   小胖墩同学只是单纯回来跟他姐吐槽的。   从小,他二姐就是他的倾吐对象,两个人多少秘密,半点都不担心折晚说出去,也不怕她神情露出些什么,毕竟,两人一起偷吃枣糕,在平妈妈的逼问前都是能稳如泰山的。   可是他却忽略了折晚叛变的可能性。   因为收了小沈先生一把金扇子,两本前朝孤本,她如今对小沈先生又改变了一些看法,她发表自己的意见,“可是我觉得,小沈先生可能真没什么好东西了,才送了你话本吧?”   她如此这般的说,“你看,他穷的衣裳都打补丁了,还送来了孤本和扇子——可能这是他唯一的家底了,于是再想送你些什么,就只能送这些不值钱的话本。”   这般一想,折虎就被小沈先生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我都没送过小沈先生什么。”   小沈先生都这么穷了,还送他话本!   他起身,拿着话本就想回去珍藏,却被他姐眼疾手快的抢走了,“你一个小孩子看什么话本,就放我这里吧。”   一向宠他二姐的小胖墩同意了。   于是第二天小沈先生拐弯抹角问他的时候,他很羞愧的道:“在二姐姐那里。”   小沈先生的嘴角,就弯起了大大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早! 第25章 折图   十一月二十八日,天寒的厉害,还下起了大雪,可黄夫人却高兴的很,对着拖家带口来的齐婉君道:“许是老天爷觉得我心诚,特意在今日降下这瑞雪。”   齐婉君笑盈盈的,“您心地好,老天爷都看在眼里。”   折黛接着拍马屁:“瑞雪兆丰年,也是老天爷在说黄大人勤政爱民呢。”   黄夫人就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然后从缝里透露出一点光,聚焦到了折晚的身上,毕竟这是马车里唯一一个没夸她的人了。   她逗折晚:“晚姐儿,你说呢?”   折晚向来是个窝里横,在家里横行霸道,在折家那院子里敢提刀杀人,可是到了外面不熟悉的地方,就是个闷葫芦,她听见黄夫人的话,慢半拍的抬起头,呆呆的啊了一声。   齐婉君不忍直视。   平妈妈还舍不得自己忽悠人将晚姐儿带出来,可瞧瞧,自己和黛姐儿都在这里呢,只多了一个外人,她都不敢说话了,这要是再闷在家里,将来怎么办?   还得带出来溜溜。   折晚慢是慢了点,可是绝对不笨,她就慢吞吞的,特别真挚的道:“信道的人太多了,人人都祈愿,可是元始天尊他老人家就答应了您一个人,可见是夫人上辈子和这辈子积了天大的功德。”   黄夫人眼睛就乐的最后一丝缝也没了,搂着折晚就夸,“你阿娘和阿姐说的,我都知道是奉承话,唯你说的我信,你性子直,自小就不说谎话。”   齐婉君:“.......”   折黛:“........”   好在这么多年,齐婉君都熟悉黄夫人这个说话风格了,她嗔道:“黄姐姐,如今我是说真话你也不听,那来日,我可要说假话了。”   黄夫人还挺得意:“你说假话我也分辨的出来。”   折晚:“......”   她觉得跟黄夫人打交道挺难的。   虽然人义气,热情,心地也好,可时时这么说话,她肯定会抑郁的,她阿娘是真厉害。   可黄夫人却不肯放过她,继续又问,“晚姐儿,那你觉得今儿的大雪,是老天爷觉得黄大人勤政爱民吗?”   折晚此时已经缓过来了,她几乎没停顿的真挚道:“我常呆在家里,黄大人我没见过,不知道他什么样,可是我却知道,您这么好,黄大人能娶到您,应该是祖上积了八辈子的福。”   黄夫人喜的哟,一口一个心肝,座右铭又出来了:“你说的很对,我也常这样想。”   齐婉君就想起有阵子自己忧愁折晚不会说话,性子直,像个炮仗,将来出去得罪人,可平妈妈却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也就是敢在家将自己炸了,你让她出去,要是想奉承了,你还比不上她呢。”   平妈妈觉得自家磨人精多会哄人啊,哄的她心甘情愿投喂了十年的枣糕藕饼。   那会儿说的时候齐婉君还不信,如今亲眼见了折晚将黄夫人哄的服服帖帖,手上的镯子,头上的钗子都一股脑的要给折晚,而自家女儿呢,根本推都不推,统统都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一路上都其乐融融的,折晚和黄夫人歪在一边说话,跟齐婉君幻想自己二女儿低头缩在马车里的情况一点儿也不同。   折晚却觉得黄夫人就跟学校小卖铺的中年独居老板娘一模一样。   好哄。   当年她妈不肯给她钱,她又实在馋上了五毛钱一包的辣条,为了能免费吃上一点,她常常费尽心机,将老板娘夸的口干舌燥,最后满足而归。   在她那为数不多的好人名单里,老板娘曾经长期占据好人榜第二名。   她撩来马车帘子往外看,好奇的道:“山路挺好走的啊。”   云州平坦,山也平坦,太虚观建在山的半山腰,她以为会很陡,结果一条大路直接通,方便的很。   雪早就停了,路也清理了,可能都打听过了黄夫人的行踪,今儿来的夫人不少,她刚刚随意往外看了看,就发现前面有一辆马车。   风大的很,齐婉君连忙将帘子给放下去,骂道:“冻着了怎么办?”   黄夫人还在呢。   黄夫人乐的很,“你骂她做什么,她许久没出门了,想看看外面的景致,也是正常的。”   倒像是亲娘似的。   云州人都知道黄夫人喜欢被人夸的毛病,要是她被夸顺畅了,那是万事好说,可要是惹着她了,她的脸翻的比谁都快。   这会儿,折晚是真讨了她喜欢。   齐婉君咽下一口气,宽慰自己这丫头是傻人有傻福,呆呆傻傻的让人信她不会说假话。   下了马车,人就多了,齐婉君自然跟着黄夫人一起去认人,她也不忘记这次来的目的,连着折黛一起捎带上,留了折晚在后院跟小姑娘们一起吃茶果子。   ——夫人们都拖家带口了。   折晚.......折晚有些尴尬。   她发现,留在这里的人,她最大,第二大的事一个叫桂枝的,今年十二岁。   桂枝特别真诚的问她:“这位姐姐,你多大了啊?”   怎么不在前面相亲,跑到后院来了?   折晚:“.......”   她也疑惑啊!   她这时才恍然回过神来,她都十五了,她阿娘和平妈妈,都没想着给她找婆家。   她只好解释道:“我有些不舒服,就来坐坐。”   然后就不说话了。   小丫头们也不愿意跟她玩。   不让自己特意去奉承讨好一个人后,她又回到了孤僻的小模样。   好在没一会儿,折黛就回来了,折晚几乎是一瞬间就奔了过去,高兴的问:“怎么样啊?”   折黛点她头,“没怎么样!”   折晚有些失望,可又觉得姻缘不是一蹴而就的,她劝慰道:“不着急,好的在后头。”   然后就干巴巴的换话题,悄悄的问:“你看见那个人了吗?”   折黛好笑:“你就这么惦记啊。”   折晚立刻绷紧了身子:“我没!我就是想看看他过的惨不惨。”   当然还是在意的,她可做不到风轻云淡。   折黛就看看四周,“我没问,前院后院都没看见,估计是观主也知道我们跟黄夫人一块来,让他特意躲起来了呢。”   这让折晚有些失望,她颇为遗憾的道:“我还想着让他给我倒茶水呢。”   折黛瞪她一眼:“别惹事。”   折晚就有些不服气,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来烧香,那是客,折图作为一个新入观的萌新老道士,不得出来端茶送水啊?   她嘀咕道:“你说他到底图什么啊?”   折黛倒是明白,好笑又好气的道:“还能是图什么,先头是图家人一抛,就再也不用负责了,灾荒的时候不用顾咱们也没人说他,不仅如此,还有人会养着他,所以就被人一哄,什么都不要了,屁颠屁颠的来做了道士,结果好嘛,做了道士之后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要自己煮饭吃,还要给别的道士洗衣服。”   折晚就惊奇的看她姐,“你怎么知道的他还要自己做饭自己洗衣裳啊?”   折黛心里就道,当然是上辈子亲眼看见的,可这辈子,她可没出过门,于是忽悠道:“自然是猜的,可道观里不都是如此吗?”   折晚就相信了,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畅快,“你说的对,不然谁给他洗衣服做饭,佛祖啊!”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出呢!   折晚继续补充:“他也不会写字!他也不能抄写经文!他只能洗衣服劈柴了!”   啊,她真是太高兴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折图的狼狈样子。   折黛其实也挺想看看的,两辈子了,她都记不清她爹的样子了。   她就站起来,道:“我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她也有些幸灾乐祸,对折图一点儿心软也没有,“这太虚观后面有条河,他没准就在那里洗衣裳。”   河离这里不远,也不偏僻,附近的农家也常在河边洗衣裳打水,河边还有一片梅林,漂亮的很,刚刚就有一些姑娘们去看梅花了。齐婉君听说她两也想去看看,倒是也没拒绝,只将秋沁派了过去,“让她跟着你们两个,我也好安心。”   秋沁是个能干的姑娘,走哪里齐婉君都喜欢带着她。   折晚就高高兴兴的挽着折黛的手出发了。   梅林确实有很多人了,折黛带着妹妹跟人打过招呼,两人就使了眼色,跟做贼似的,慢慢的走到了小河边。   还真让折黛猜对了,这里不仅有折图,还有当初上折家为折图讨衣服和银子的道士。   折晚啧啧出声,“果然都是没用的道士,否则怎么都混到来洗衣服呢?”   另外一个道士叫张悬,见了人来,尴尬的拧衣服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了,他有些头疼的对折图道:“折图师弟,你两个女儿来了。”   然后又想起了上次被折晚用弓箭射出折府的事情,不得不露出了一个讨好的微笑:“你们聊,你们聊,我这就走了。”   于是就只剩下了折图在那边手足无措的站着。   他比之前更瘦了。   瘦的成了一根竹竿,脸上的皮子耷拉在一处,皮包骨,一点儿红气也没有,蜡黄蜡黄的脸,看着就像病入膏肓似的。远远的瞧了,还以为这人受了什么苦痛。   之前他没入道之前,就有人拿折图的瘦暗地里说过齐婉君:“定然是个母老虎,不给折家兄弟饭吃,但凡吃点饭,也不至于饿成那般,可她自己倒好,面色红润,还有些丰腴,啧啧,所以说啊,夫妻夫妻,夫在前(钱),妻在后,妻怎么能比丈夫还有钱呢?”   齐婉君每每听了这话,就气的睡不着觉,要让她说,满天下最能吃的便是折图了。   当年灾荒,家里的粮食几乎没有了,他还只顾自己每天要吃饱,一不给吃饱了,他就作。最可恨有一回,当时平妈妈还没来,折晚半夜里发烧,身上都烧的烫手了,她半夜里不敢出门,又遣散了奴仆,家里无人,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她只能叫醒呼呼大睡的折图,让他去唤大夫,可折图呢,翻个身继续睡,最后还来来脾气,爬起来哐当一声响,将门一关,自己跑书房去睡了,气的齐婉君差点晕厥过去。   就这般,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她立马起来背着人要去医馆,恨的牙痒痒,拍着书房门让他起来一起走,结果折图慢吞吞的出来,道了声:“急什么,吃了早饭再走吧。”   他都不让人伺候,自己跑厨房淘米去了。   齐婉君:“.......”   她当时恨不得将一把刀剁在折图的脖子上。   不过这些事情,齐婉君告诉了折黛,折晚却不敢告诉,不然她真做的出磨刀霍霍向折图。   所以这时,折晚只是恨折图一个人跑了不负责任,她将瘦脱相了的折图上下大量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元始天尊的饭,也不是那么好蹭的。 第26章 入V通知   折图之前的人缘很好。   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要是不讲究一点,端碗饭蹲下吃,活脱脱就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乞丐。如今再添上那蜡黄的皮,冬日里干燥极了的脸,简直是见者落泪。   折黛上辈子见他的时候就有一种满腔怒火发不出,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折图这会子缓过来了,倒是挺欢喜的,他将湿湿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近乎有些近乡情怯的道:“黛姐儿,晚姐儿,你们来了啊。”   这神情,倒是他是那个受尽委屈的人了,若是常人见了也能为他鞠上几把同情泪,问问他遭受了何种人生折磨。   可惜他大闺女活了两辈子,二闺女也不是原装的,两人的心都似钢铁,一点儿软化的语气都没有,折晚更是目的明确——她今天就是为了嘲笑他来的啊!小炮仗的威力大的很,两眼瞪得像铜铃,噼里啪啦就数落就来,“这儿是道观,又不是你家,凭什么你能来,我们不能来啊?”   折图:“.......”   他有些无奈的道:“能来,能来,那你们玩,我回去了。”   还似十分关怀两人一般,嘱咐不说话的大女儿道:“黛姐儿,今儿天冷,你早些带着晚姐儿回去吧,别给冷到了。   折晚好不容易找到他,自然不肯让他轻易走了,她力气大,又着急,于是直接一拎,就将刚迈开脚步的折图给拎了回来,这丫头还挺得意,“你走啊?你倒是走啊!”   折黛:“......”   她就这么看着她爹的脸从青到紫(被衣领子勒的),然后从紫到炸红。   得了,这小炮仗是真炸着人了。   折黛也不开口,就这么看着,直到折图从折晚手里挣扎出来,应该是觉得自己面子挂不住了,彻底冷下脸,跟从前似的呵斥道:“晚姐儿!别闹了。”   还不敢还手!   他打不过折晚。   折晚比他吼的还大声,论吼她上辈子还没怕过谁,且自觉小嗓子吼的比折图可动听多了,嚷嚷道:“那你别跑啊,你跑什么啊!你有本事你就说清楚啊,你凭什么跑啊!啊?你凭什么啊?你拍拍屁股走了,倒是一干二净,那你当时就别成婚,就别生孩子啊!”   折图被吼的有些后退,可却不敢反驳回去。   小女儿的性子他是不敢惹的,于是两只眼睛就看向了折黛,希望她能帮着他说句话。   折黛都被气笑了,她嘲讽的弯了弯嘴角,不置一词。   折晚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桃木枝,见折图朝着折黛抛眼神,气的头发都竖起来几根,拿着枝条就一甩一甩:“你看什么看!你以为你做出了这种事情,大姐姐还会帮你吗?做梦吧!”   折图只好苦笑道:“晚姐儿,我做什么事情了?我不过是入道而已,这是我和你阿娘之间的事情,不关你们的事。”   折晚都惊呆了。   这怎么有脸说出来呢?她口出恶言,“你跟阿娘之间的事情?元始天尊给你发媳妇了?你要在道观成婚了?”   折图一张脸唰一声红起来,这是真被气着了,大声道:“晚姐儿!你的礼呢?”   然后好似回到了折家那时候,挥着袖子就要离开,可他如今作为一个并不受重视的道士,根本没有宽袖可以穿,不然怎么劈柴,怎么洗衣裳呢?于是挥也挥不起来了,从背影看,倒像是一只佝偻的百旬老人。   这时张悬终于请来了太虚观的另外一位可以管事的道士,这人是个典型的和事佬,笑眯眯的道:“这会子人越来越多,两位姑娘不如去太虚观的后院处,人少,也安静,有什么话都是可以坐下来说的嘛。”   折黛就拉拉折晚,“咱们去后院吧。”   折晚还有些不愿意,折黛就劝她:“梅林又不远,要是见这里人多过来看个热闹,咱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从小河边到后院有一段路,路上那管事道士还想说些话打岔,都被折二姑娘的技能“嗤之以鼻孔”“翻之以白眼”劝退,暗道一声倒霉。   好生生的,就想等着伺候走了黄夫人得点赏钱,结果被派来做这个!   然后又怨上了张悬,你说说,当初观主发了任务,让大家一起下山劝人做道士,结果呢,别人都是劝的那种饥不裹腹无牵无挂的人回来,稳定又可靠,就张悬,将折图给骗回来了。   管事道士叫孟信,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道遭了,他指着张悬的鼻子骂,通篇大意就是:丫的,以前折图信道,拿着大把的银子过来给观里供奉,现在可好,一分钱没带来,还要道观给他包吃包住,这笔生意简直太亏了!   可是人来了,死活都不肯走,悟性又低,之前白白净净的还能看,现在又老又糙出去吓着夫人姑娘们,于是就被派到后院去劈柴煮饭,这才让孟信的心里好受些。   结果好日子不长,如今又要解决人家的家务事,这东西清官都难断,可观主却使眼色让他解决清楚了,还不能闹大,这叫个什么事情?   他又狠狠的瞪了张悬一眼。   就是他招进来的!   等到了后院,几个人相应坐下,这么大的阵仗,折晚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好在她始终知道自己的终极目的,喝下一杯茶,就对着折图冷嘲热讽,“啧啧,之前在我家的时候,什么都不要你操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懒得跟虫一般,现在到了太虚观,你倒是知道了砍柴烧水——”   这话可不中听,不仅说了折图,还说了太虚观,孟信连忙给自己家道观澄清,“每个进来的道士都是要这般的,这叫炼心。”   可不是虐待!   折黛在旁边捂额头,心道完了。   果然,就见小炮仗的鞭炮一个一个的似机关枪般突突突投向孟信:“我还没说你们呢,你倒是着急解释了。”   她咄咄逼人的,“他离了家,做牛做马跟我都没关系,人性本贱,之前我们捧着他,他还挑三拣四,如今被骗了进来——”   她对太虚观也存着怨气呢!   折黛就立马拉住她,瞪她,折二姑娘那些话就不敢说出口了,她虽然在生人面前怂,可是吵架可不怂,这会子气性上来了,要不是折黛拉住,可什么话都敢说。   谁知道她不说了,张悬却开始叭叭,“折二姑娘,我都说了,折图师弟这叫修心。”   ——他对太虚观爱的深沉。   张悬一本正经的,“且折图师弟是自愿入道的,他无心红尘之事,悟了道,也是他的造化。”   折晚撇嘴,她切了一声,“造孽吧!”   对谁都造孽!   张悬:“.......”   好生气啊!   他气的脸都红了,不顾孟信的阻挠,大声道:“折二姑娘,元始天尊面前,你可不要胡说!折图师弟在你家,可是什么意义都没有,人人都看不起他,你们一个个的,谁知道他内心想什么?可是入了道观,虽然没有以前锦衣玉食,但至少他得到了灵魂的释放!”   这可将折晚气坏了,她两只眼睛一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瞪着张悬就骂:“是,他是释放了,那他之前就别成婚啊,他成了婚,有了孩子,就没资格再入道。还说什么大家看不起他,那他尽到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了吗?”   她不屑至极,“你以为你说了一声我们不知道他内心想什么,我就会愧疚了?你应该问问,他知道我内心想什么吗?”   然后还进行人身攻击:“你口才怪好的,三言两语就想将这错误归在我们的身上,怪不得能将人忽悠来,你们太虚观就是这样教你的?”   她还没全力开锋呢,张悬就要颠倒黑白,意图让她为折图进道观而愧疚!这是能忍的事情吗?折二姑娘可不愿意被泼脏水。   孟信头疼死了,他现在知道这些事情的源头是什么了——他就不该让张悬出门!   否则他现在也不能在这里跟个小姑娘扯皮,孟信只想快战快绝,他一副我知道你的心我站在你这头的脸色,真挚道:“折二姑娘,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毕竟折图师弟一走,对折家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结果折二姑娘的白眼又开始翻了。   折晚:“你可别胡说,他走了之后,对我家可没什么影响,我今儿来找茬,纯粹是想骂人,你要是不信,你都能自己问问他,他为这个家做过什么贡献吗?什么也没有。”   她一言否定了折图在折家的意义,且越说越没有边界,“再说了,我倒是还要谢谢你们,他一个灵魂得不到释放的,心里最变态了,进道观来吃吃苦对他对我都好,毕竟,他这么变态,要是到时候做出什么杀人犯法的人来释放,那我们家才倒了大霉。”   折晚的嘴像淬了毒似的,“所以啊,让他来祸害三清,总比他杀人放火强。”   孟信自认为说话比较灵活,可这会儿,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他的眼神自然就瞟向了折图:老兄,你自己上吧!   折图却弱弱的往后退看一步,还是张悬作为勇士上场,他愤怒的道:“身为人子,你怎么能将自己的父亲想的如此肮脏?他入道,是接受元始天尊的指引——”   可惜折二姑娘说的激情澎湃,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立马打断他的话,道:“别说了,骗谁呢,元始天尊给他托梦了还是给你托梦了?还指引呢。他就是逃避家庭的责任才跟着你一起走的,看着吧,总有有一天,他觉得你和元始天尊成为一个包袱了,你和元始天尊不理解他了,他也会再次释放灵魂,没准就去隔壁的大明寺做和尚了。”   折黛没忍住,笑了。   站在门外,听了全部话的两个男人,也笑了。   屋子里的人这才醒觉外面还有人,折黛皱着眉头看过去,发现进来的人里面,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一个二十左右。年轻的那个她和折晚之前还见过。   折晚就小声的问她姐,“那个人,是不是咱们之前在醉仙楼遇见的油腻男啊?”   折黛却没功夫搭理她,而是心里嘀咕:她真的确认自己不仅认识年轻男人,这个中年男人,她应该也是认识的。   可到底是谁呢?   她将上辈子的记忆翻来覆去的找。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基友老羊不泡馍的新文《穿成傻女以后》   肖梦溪穿到古代傻女身上,来的当天救下了个王府世子,从此和他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有着现代婚恋思想的肖梦溪,向往着高质量的单身生活,可苦了一心想抱得美人归的世子大人,把早就接回家的侧妃,变成彻彻底底的媳妇儿,是某世子奋斗的终极目标。 第27章 他在打我的主意   折晚的嘴巴毒辣, 折黛的眼神轻蔑,这一对姐妹花生的又好,脆生生的站在那边, 刚来云州上任的云王殿下白瑞心里就动了些心思。   他今年三十五岁,生来是天潢贵胄, 长的极为俊俏,正是成熟自信的时候, 便极为喜欢留情,一进门见了人就笑起来,那副样子, 看的折晚嘴角抽搐, 心里呸了好几声,暗道果然物以类聚,油腻男旁边的果然是孔雀男。   她昂着头, 恶狠狠的瞪了眼这个色迷迷的中年老年人——没错,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已经老的掉牙了!熟料她瞪, 他还笑,折晚冷哼一声,随手拿过张悬握在手里的槌衣棒,当着众人的面那么一折.......断了。   那么粗的槌衣棒, 断的十分迅速, 干净, 利落,就好像白瑞小时候瞒着他皇帝爹去敬事房偷看小太监被净身的噩梦。   手起刀落!啪嗒一声。   白瑞的眼神就清明了许多:美人虽美,也忒恶毒了些!   还是姐姐好,且看他的眼神.....恩,带着些痴迷, 哎,看来又是一个被自己迷倒的美娇娘。   云王殿下十分自得的撩了撩垂在耳边的头发,不介意被折黛再看一会:乡下姑娘嘛,哪里见过他这样的贵公子。   可惜他这段日子忙,可能要罔顾美人恩了。   折黛这时也终于回过了神,既然有了男客,她们就不便在这里继续呆着,于是拉起妹妹就走,连折图也顾不上骂了,等走到半路,她脑子里突然蹦出四个字:云王白瑞,也就是后面登上了皇位的——新帝。   折黛的心便咚咚咚的跳起来,她就说,怎么眼熟却又不认识,因为她没跟人相处过,可却见过他们的!   未来的帝王啊......折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呆呆的坐在马车里,心里翻江倒海,面色苍白,看的齐婉君心疼的很,眼睛一剜折晚,小声的骂道:“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   本来想忽悠着人出来多多交际,结果她又捣乱去了。   折晚见折黛这样,也心虚的很,她小心翼翼的拉拉她姐的袖子,安慰道:“姐,你没事吧?”   她骂人的时候,她姐还是好好的啊。   折黛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没事,没事,我就是,见了他便生气的很。”   折晚十分赞同的点头,“就是!就是!要不是那两个人捣乱,我还能再骂上一天一夜不带重复的。”   齐婉君就警觉的发现自己还有事情没弄清楚,“哪两个人?”   折晚这般回答:“就是一个两个老男人。”   她琢磨着她娘上次对油腻男的态度,于是自动屏蔽了一些信息。   她眼巴巴的去看她姐,希望她姐不要暴露她。   然后就听折黛配合的道:“阿娘,我应该是在河边吹了风,冷到了,没事的。”   齐婉君就一手搂一个,骂道:“都是不省心的,让你们别去找他就去找!这下子可好,回去又要生病了。”   折晚就松了口气。   回到折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平妈妈担心她们娘三个没吃饱,暖炉三个递过来,就让她们吃点锅子,听说折黛还病了,转脸就骂折晚:“肯定是你不懂事,硬是要去河边找人,这才冻着了黛姐儿,罚你今晚不准吃饭。”   然后想了想,又将一食盒排骨肉塞给她,“秋湖她们我都有事让人做,你趁着小沈先生还没走,给他送去,免得人家晚上没吃的。”   折晚不情不愿的去了,她还想回去补觉呢,今天起的可早。   到了外院,她哈欠连连,看的小沈先生十分心疼且欢喜——他喜欢的姑娘就连打哈欠也这么可爱啊!于是不免就带着些献媚,道:“二姑娘,你要是累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折晚却并不想这么回去,她今天的英雄事迹还没跟小舅舅说呢。于是就给齐潇然使眼色,奈何齐潇然身负使命,半点不动挪身,还忽悠道:“小沈先生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折晚一想,也是,都有这么个爹,谁也别嫌弃谁。   于是就巴拉巴拉的,将自己怼的折图节节败退的事情说的眉飞凤舞。   小沈先生边听还边赞同,“对,你说的太对了。”   折二姑娘便觉得小沈先生顺眼极了,等小沈先生跟她一起研究下次折图去当和尚的事情时,她已经将小沈先生当成知己来看了。   小沈先生还发表自己的见解:“如果入道只是一种逃避,那其实还不如去大明寺,那里的斋饭好吃,太虚观的就弱了些,后厨的道士都是半路进去的,一点儿传承也没有。”   折晚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歪到这上面了,可是作为一个吃过两家饭的人来说,她跟沈汀的意见很是吻合,“你说的没错,大明寺的小葱拌豆腐是上任方丈留下来的古方子,每年都专门找了小和尚去学,一代一代的传下来,谁吃了都说好。可太虚观,啧啧,一点儿特色也没有!”   她这时候依旧不忘顺带贬低一下折图:“就是逃避,也不知道找个好地方,可见是个没用的。”   然后还有些担心大明寺会收下折图,她有些不确定的道:“他能去当和尚吗?”   小沈先生哄着她:“当然不能,这可不是剃了头发就能做的简单事。”   折晚莫名安心了,“你说的对!这是信仰问题!”   折图根本没有信仰!   齐潇然和折虎便在旁边看着两人浑然忘我的聊天。   等两人的进展已经到了折晚给沈汀出主意收拾沈远道时,齐潇然赶紧咳嗽几声,这才打断,肃然道:“天都晚了,沈先生,你也留下来吃饭吧。”   这倒霉孩子,怎么能现在就乱出主意收拾未来公爹呢!   小沈先生自然乐意的很,不过这个决定权可不在他,他不由自主的看向折晚,折晚这回头点的极快,邀请道:“平妈妈今天煮了好些菜呢!”   于是小沈先生第一次留在了折家吃饭,他让秋沁将食盒送去沈家,道:“跟刘伯说,我晚些回去。”   他甚至有些后悔今天早上没有洗头,于是特意跟折晚离了一段距离,就怕自己头上油油的。   齐潇然却觉得很满意,觉得沈汀不是什么登徒子,有君子之风,这门亲事他很是满意。   平妈妈也很高兴,她特意准备了一些京都菜,临时杀了一头羊,还让人上醉仙楼买了卤猪蹄,烤鲈鱼,等沈汀到的时候,就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他觉得今儿早上还应该洗个澡。   这么丰盛的菜,不沐浴焚香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肚子。   等吃完了饭,小沈先生就顺势留在了堂厅跟齐婉君和齐潇然说话,平妈妈坐在一边慢吞吞的收拾,三个小的也跟着听——本来折晚要走的,可是齐婉君突然问起了小沈先生的家世,她眼睛转了转,坐在凳子上就不动了。   小沈先生很知道流程,齐婉君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齐婉君:“只知道先生是京都人士,来云州投亲,却没找到亲人,我们齐家和折家世代居住在云州,要是先生需要,我们倒是可以为先生打听一二。”   小沈先生便立刻答道:“多谢夫人美意,听我爹说,是从前从京都迁来的,也有几十年没联系了,要说具体的,还真说不上来,只记得长辈名字,叫沈从心。”   齐婉君和齐潇然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个人,于是就问起小沈先生目前的亲眷,沈汀很是机灵,“我十岁之前,跟着阿爹阿娘居住在蜀州,后来我阿娘改嫁了,我便跟着我爹到了京都。小时候倒是过了些好日子,只是今年遭逢大难,家里就只剩下我和阿爹两个人了,加上一个伺候的刘伯,日子倒是过的简单。”   这里面的话便值得研究了,又因为骇然听了人家的家里事,知道了人家母亲改嫁,让齐婉君不好再继续追问,于是这次的谈话到此为止,不过也满意的很,不论前面如何,只要现在过得简单就好了。   吃完了饭,又说完了话,小沈先生便要走了,齐潇然送人出去,拍拍他的背,“很好。”   小沈先生忐忑的心便终于落了下去。   得了这番肯定,沈汀的进攻便猛烈了一些——开始明着送话本了!   只是姑娘还是没开窍,话本照收不误,情谊却半点没有,收了礼不认人,简直(拿书)无情!   小沈先生着急啊,觉得要不直接提亲算了,齐潇然却摇头,“她那性子,要是不愿意,你要是挑明了,信不信立刻就赶了你出去?”   沈汀便悲伤的发现自己晚上也睡不着了。   他摸摸自己的脸,也俊的很,怎么姑娘就不喜欢呢?   ***   另一边,折黛也愁上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她有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都是跟人过日子,为什么不跟未来的帝王过日子呢?   她听说过云王很多的传说。   当时刘庚就很羡慕的道:“云王爷喜欢纳美人,云王妃贤惠,多的是人家想将女儿送进去,可惜了,我们刘家没有合适的女儿家。”   她当时听的极为恶心,可是现在,却自己动了心思。   妹妹在她这里歪着看话本,又是小沈先生送来的,她凝神看了会折晚,突然问道:“你说,嫁给一个穷书生做正妻好,还是嫁给一个权贵做妾氏好?”   折晚片刻也不停的道:“正妻。”   折黛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她也觉得自己糊涂了,摇头笑道:“我真是,想什么呢。”   折晚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她姐想什么,她现在都要被小沈先生气爆了,修长的手指弯成小拳头一把打在桌子上,气啾啾的道:“小沈先生真是的!给的话本只有上册!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她蹭的一下起身,准备去外面找沈汀好好理论一番,当然,要回下册才是最主要的,她正看在关键的时候呢。折黛有些羡慕,蒙管以后怎么样,至少小沈先生现在愿意为了见人一面费尽心思。   再想想她,上辈子刘庚可不曾为她做过什么。   眼见折晚到了门边,她连忙将人叫回来,“好歹等到了午时再去,你现在去了,捣乱一通,虎哥儿还怎么学东西?”   可是追连载真的是让人气恼啊!   折晚唉声叹气的骂:“下回我一定看好话本是不是写完了。”   她沉浸在抓心绕肝的话本里,可她姐却今天硬是要拉着她一起说哲学,问的问题也奇怪,“你上回不是还说,嫁给一个穷秀才只能喝西北风吗?”   折晚便一脸你好笨哦的表情:“可是再怎么穷,那也是正妻啊,妾是个什么东西,妾就是个玩意!”   她特别看不起做妾的人,闲着无聊,她便跟折黛扯:“咱们就不说那些不得不做妾的,那没什么可说的,世道错了嘛。可有些人哟,就想着过好日子,以为嫁给人家做十八姨太太,吃的好穿的好。可一旦出了事情,一个妾氏,就是被正房太太打死了也没人为她说几句话!”   她不屑的道:“这种主动上位的,你想想,心思能有多正!以色事人,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哼,歪门邪道,不可理。”   折黛就被这一句句话说的羞愧死了。   然后她妹还很凶残的说,“阿姐,你放心,等以后你丈夫有妾氏了,你不敢杀,我来。”   折晚觉得这是刘庚和张袅给了她姐不好的压力,她作为姐姐最好的妹妹,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折黛:“.......”   死丫头!嘴巴忒毒!   不过她蠢蠢欲动刚萌芽的小心思便彻底散了去,于是就不需要折晚在这边呆着了,她推推她,“回你自己屋去。”   折晚可耐不住,她跑去厨房跟平妈妈唠,“你说阿姐什么意思?好生生问我这个,是不是被姓刘的伤透心了?”   她哼了一声,“早知道当日姓刘的还在胥江,我就打的他满地找狗牙!”   可平妈妈是谁啊,她立刻就警觉的发现,折黛可能不是被刺激了,而是有想法了。   黛姐儿自从落了一次水后,就跟以前的性子不同了,主意正的很,平妈妈不敢多耽搁,擀面的手都不洗了,大步的朝齐婉君的屋子跑去。   折晚先还好奇的跟着跑,被平妈妈骂了一顿后摸摸鼻子委屈的擀面:什么嘛!就知道骂她。   不过平妈妈在做枣糕,正做到一半呢,要是不接手,面粉都不能用,她秉持着不浪费的美德,第一次自己动手做出了一盒枣糕。   这可美死她了,小丫头片子第一时间不是想给平妈妈齐婉君几个吃,而是想给小沈先生尝!毕竟小沈先生昨天给她话本的时候,还真挚的提过:“你这么聪明,若是自己做枣糕,必定比平妈妈做的更好吃。”   没想过今天就有了机会。   折二姑娘美滋滋的提着食盒去找慧眼识英雄的小沈先生了。   快过年了,要对自己好点,小沈先生也穿上了新衣裳,不再是每天都重复一件不换——折晚是这么理解的。等到了外院的书房,她发现小沈先生身上总算没有香味了——前几天他身上有股子香味,每天一换,刺鼻的紧。   见了她来,沈汀笑的好看的紧,不撩,不腻,甜甜的治愈!折晚还曾被这笑容迷晕过一刻,不过她很快就清醒了,因为小沈先生身上不知道抹了多少香味,她鼻子一闻就痒痒。   现在总算没有了,她也不嫌弃他了,催着他吃,“你尝尝,我自己做的哩。”   沈汀连忙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嚼吧嚼吧,脸色露出一副“此糕只有天上有,凡夫俗子哪能吃”的表情,让折晚特别受用,沈汀吃完就很惆怅,“要是每天都能吃上这么一盘枣糕,真是死而无憾啊。”   得到了如此夸奖,折晚一点儿谦虚也没有,她真是喜欢死了小沈先生的实诚!   在如此融洽的氛围里,小沈先生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话本下册,道:“昨天回去才发现下册没给你,所以今天就送来了。”   折晚很是感动,“没事,我也刚看完。”   小沈先生一再保证:“下回我看好了再给你。”   折晚表示理解:“你也不看这些东西,不知道有上下册是正常的。”   小沈先生很是自责,他再次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风铃做赔偿,“这是我在蜀州的时候买的,蜀州常见的很,只是云州少有。”   风铃是普通,可是材质却一点儿也不普通,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看起来璀璨夺目,折晚眼馋,却又不敢收,齐潇然接过去看了看,很满意,因为一点儿标记也没有,他笑着道:“小沈先生不是外人,给你你就收下吧。”   折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沈先生不是外人,也不懂这么贵重为什么小舅舅还能面色如常的收下,她迷迷糊糊的道:“.....不,不好吧?”   小沈先生便又朝她笑了,如春风拂面,笑的她晕晕乎乎,“不要紧的,我是虎哥儿的先生嘛。”   于是,她拿着风铃回去了。   于是,她倒在床上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眼前全是小沈先生的笑。   这不对劲!   于是折虎咚咚咚来质问她为什么突然对小沈先生那么好,做了枣糕不先给他吃的时候,折晚晃了晃风铃,颇为惭愧的道:“自从我知道小沈先生有些家当之后,就看他很顺眼了。”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金钱啊,真是腐蚀了她的灵魂!   当然,金钱也腐蚀掉了平妈妈等人的灵魂,自从平妈妈看过风铃之后,她就特地让秋娘去帮着买了一个妆奁盒子,将上次小沈先生送的扇子,这次送的风铃都装了进去,然后千叮咛万嘱咐,“可不能丢了!”   显然十分贵重,让宫中出来的平妈妈都十分紧张。   折晚特别不理解,“他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不当了呢?这样就不用这么穷了。”   平妈妈就意味深长的道:“也许这在他心里有特殊意义,不想当了呢?”   说完这话,她就等着折晚露出点什么表情,可这姑娘吓得哟,连忙将东西要还回去,“平妈妈,我跟你说,这东西可不能收,要是他心里使坏,报了官说东西丢了,让人来搜,那谁说的清啊!”   她上辈子就遇见过这种事情。   她性子暴躁,又孤僻,没人愿意跟她玩,后来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对她可好了,送这个送那个,她每天回去听爸妈吵架也不烦了,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告诉老师她偷了她东西,是小偷。   班主任根本不查,还让她在班里做检讨,她不愿意,班主任就请了她妈来,她妈一来,这事就更严重了,最后她被逼着在全校做早操的时候,在国旗下跟全校做检讨,承认自己是个小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平妈妈就瞪她,好气又好笑,“使什么坏!”   她提出的因,只有自己去圆这个果,“可能是小沈先生这个人不愿意当东西,又心里实诚,觉得我们对他这么好,难以回报,所以才送了这些东西。”   她叹气:看着也不笨,怎么有时候就这么......想法奇怪呢!   不过小沈先生被折晚吃的死死的,平妈妈一点儿也不担心,慢点就慢点吧,反正也不着急嫁,还有一两年呢,大不了最后直接嫁过去。   最让她担心的是黛姐儿,平妈妈就怕她想不开,从而走了歪路。可是她跟齐婉君看了几天,却见折黛没什么异常,齐婉君还觉得是她太敏感了,可教平妈妈说,她在宫里看了那么多的人,见了那么多的事情,有些心思,一旦起来了,就生了根,发了芽,只要给点雨水,便长的比任何东西都快。   ***   十二月末,快过年了,各家各户都开始置办年货,折晚是个家里蹲,即使平妈妈拿着擀面杖杵到她面前,她也不肯动弹,跟着齐婉君去铺子里收账。   “冷的很哩!”,她抱着暖炉,央求着道:“就让我看看书吧。”   小沈先生又送来了新得的话本。   平妈妈恨恨的拧了她一把,“都十五岁的人了,还这般懒。”   折晚纠正她,“明年九月才满十五岁,现在是十四!”   她嘟囔道:“我才不要过十五。”   平妈妈又想拧她了,可怕冷着她,于是将小毯子往她头上一罩,使劲的隔着毛毯揉捏她的头发,将人头发弄的乱七八糟的,这才愤愤的离开折晚房里,到厨房忙活去了。   小沈先生来的时候,折晚就跟他抱怨,“平妈妈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逼着我学这学那。”   沈汀很满意折二姑娘对他日渐亲密,根着娇俏的音调,他幻想着自己将毛毯丢掉,直接去揉姑娘的头发,要是可以的话,他还想捏捏脸。   可是再怎么是默许他是折家未来女婿,齐潇然那双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他,沈汀只好悄悄的想,现实里却跟折晚隔开一个桌子的距离,安慰道:“平妈妈也是好心。”   这个折晚自然知道,她只是抱怨嘛。   她脸上有什么事情都表露的清清楚楚,沈汀就立刻也抱怨起自家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要我去给他们家儿子做先生。”   这下子,不仅是折晚,就连这几日对先生日渐不满的折虎也紧张了起来,沈汀看看小胖墩那神情,笑着道:“可我能答应吗?我教虎哥儿,那是因为他聪慧,这么聪慧的弟子,我可不能因为转教他人。”   折虎就十分感动,他先前还为小沈先生吃了二姐姐送来的枣糕而生气,如今听了这么一番话,立刻发誓:“先生,我会好好读书的。”   齐潇然:“......”   行吧,家庭关系又和睦了。   小沈先生就又慢慢的跟折晚说他最近遇到的人,“因我是读书人,便有其他的读书人请我一起去参加诗会。”   折晚很愿意听沈汀说外面的事情,她听了答道:“那你去了吗?”   沈汀就摇头,“我不愿意跟他们一起。那诗会刚开始还正经,开在了大明寺石碑旁边的小亭子里,可这大冷天的,我跑去受那个罪做什么?”   折晚很是同意,“对啊,多冷啊。”   她觉得小沈先生是个实在人,这样的人靠谱。   沈汀又道:“且那些人里,认真读书的没几个,十好几人,总有一个李秀才,两个童生,其他的都是沽名钓誉之辈,连四书都背不得。”   折晚之前还觉得没什么,后来一听李秀才,便立刻附和,道:“跟他在一块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沈先生很满意,继续道:“后来诗会就更不好说了,开到了酒楼里,还找了人来陪酒,唱小曲,跳舞。”   折晚便立刻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性质的酒楼,她对小沈先生又高看了一眼。   沈汀被看的飘飘然,跟她一起骂:“败类!”   这番跟折二姑娘同仇敌忾了一番,他踩着步子回家,沈远道窝在家里不出来,刘伯在洗菜,见了他,笑着道:“少爷,今晚吃什么啊?”   沈汀看了看手上的食盒,“是粉蒸肉。”   这个刘伯爱吃,他眯起眼睛,“好,好。”   沈汀将食盒给他,去了书房,坐在书房里,他又想起当天诗会遇见的那个乐洮,看着家世好,人也很是慷慨,又是青州来的,沈汀想着,要是结交好了他,未免不是一个助力。   可这人听说他住在这巷子里,竟然开始打听折晚,沈汀笑呵呵的道:“已经定亲了。”   乐洮到底不是毛头小子,听说姑娘定亲了,露出失望的神色,还遗憾的道:“过几日就要离开胥江去云州了,想来跟美人无缘了,如若不然,纳回去做个妾氏,也是极好的。”   沈汀:“.......”   他很想一锤子打下去!   他狠狠的在心里给乐洮记了一笔。   好在乐洮前日已经走了,沈汀这才放心,他拿出笔在纸上写了半天,可是写好了,却又将纸丢进纸篓里,最后慢慢的写出两个字:云王。   刘伯在外面敲门:“少爷,吃饭了。”   沈汀这才发现天黑了,他将纸拿到厨房烧掉,对刘伯道:“你身子不好,我看,咱们还是买个小厮回来吧。”   刘伯应的很快,“那我就歇歇。”   沈远道本来觉得费银子,可是看看白花花头发,白花花胡子的刘伯,只好不做声,可吃完了饭,摔碗的力度却大了很多,以此来表示不满。   刘伯见沈远道走远了,这才道:“少爷,来找您的人越来越多了,要是老爷也跟着凑热闹,这可怎么办啊?”   沈汀一点儿也不愁,“放心,他可看不起这胥江的人。”   刘伯便放心了,老爷这个祸害,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好。   于是晚上就将锅碗瓢盆洗的干干净净,吃剩下的饭统统的填进了自己的肚子里。等晚上沈远道在厨房找不到吃的时候,他就立马锁了门躺床上装睡,沈远道再怎么敲门他也不出来。   惯的坏毛病,晚上还要吃一顿!   门响了一会就停了,刘伯既痛快又愁,老爷这般的人,将来折家二姑娘嫁进来,可怎么办?   刘伯在沈家呆了半辈子了,他是沈汀娘的陪嫁,那时候沈远道从京都到蜀州,愣是好相貌,风光好,夫人愿意哄着沈远道,低嫁过去,用嫁妆银子养着人,可是后来夫人看清楚了,这样的男人不能过日子,就立马跟沈远道和离,小少爷也不要了,回娘家没一年就又嫁了人。   刘伯那时候要跟着夫人走的,可是小少年站在门边看他,看夫人,不哭不闹,就那么看着,看的刘伯心里发涩,就挪不动道了。   于是夫人走了,他倒是留了下来,当时沈远道卖了蜀州的家产去京都,刘伯还是有盼头的,熟料遭了大难,便来了云州。   夜深人静,却自有一股愁思扰的刘伯睡不着,他翻来覆去的,叹气的想:少爷够苦了,希望将来成家,有个好妻子,好岳家,老天爷哦,可别再折腾我家少爷了哟。   ***   腊月二十七这天,是胥江人过小年的日子,一家人都要团聚在一起的,小沈先生便从这天开始,有半个月的假不用去给折虎上课了。   他颇为舍不得,对折晚道:“你要是想看什么话本,就叫人来跟我说一声。”   折晚却一点儿也没舍不得他,平妈妈今天做烤羊吃,她还想着先去吃几口尝味道呢。她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沈汀一步三回头,等要转弯的时候,就见折晚啊了一声,叫住他:“等等!”   她蹦蹦跳跳的过来,在转弯处凑近沈汀,偷偷的递过去五两银子,这是齐婉君昨天给她的零用钱,折晚自认享了小沈先生很多福利,该用银子还一还的。   毕竟要过年了,买年货嘛,送别的不合适,送银子就特别实诚。她也喜欢别人送她银子。   沈汀看着银子恨不得喜极落泪,这么多天他终于得到了一点反馈,属实不容易。   沈汀接银子的手很快,却装模作样的,“怎么突然想起给我银子啦?”   折晚:“因为你穷嘛!”   沈汀:“…………”   他只好安慰自己:对于折晚这占有欲十分强的人来说,都舍得送他银子了,很好!   他一副十分感动的模样,“你跟我想到一处去了,过年要买这个要买那个,你要是不给我,我真不知道这个年怎么过下去。”   折二姑娘就一脸:我就知道。   既然说上话了,小沈先生也不着急回去了,明明对方对他还没情意,可他脑海里兀自感动一番,精神上胜利,将一场姑娘接济他过年送银子的事情弄成了好像提前送“嫁妆”,他那眼神哟,看的折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去就跟平妈妈吐槽:“他越来越奇怪了。”   平妈妈也日常忽悠她,“你真送银子给他了?”   折晚点头,“不然他怎么过年哟!”   齐婉君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如今连银子也舍得送,想来对小沈先生有些不一般。   她就跟平妈妈一唱一和:“说来小沈先生也是学识渊博,长得一表人才。”   平妈妈点头,折晚跟着点头。   齐婉君剥着瓜子,继续道:“人品也好,家里还简单,没有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   这回折晚点头比平妈妈点的还早,她上辈子这辈子都不喜欢亲戚多。   尤其是那些到她家看她热闹的亲戚们。   齐婉君:“这样的人,可不多见。我听说,好几家夫人都想招小沈先生做女婿呢!”   折晚的脖子就僵硬住了,点也点不下去了。   她呆呆的道:“他都要做人女婿了啊?”   齐婉君后悔的点头,“是啊,好多人想抢呢,咱们家也就是没有合适的姑娘,不然我也想让他给我做女婿。”   折晚就被她娘忽悠了,心里第一想法便是:怎么会没有?我不是正好合适吗?   可她才不会那么傻,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觉得自己这么说话会把齐婉君和平妈妈吓着的。   ——很奇怪的,她自己倒是没吓着。   不过,她总算有了沈汀是个待做人女婿的意识,她晕乎乎的回屋子里,将房门锁上,有些不高兴。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小沈先生娶媳妇。   霸道独占欲性子很强的折二姑娘一晚上都没睡好,她忧心忡忡,觉得自己应该是看上小沈先生了。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她上辈子最喜欢偷偷看情感杂志上的小故事,这辈子平妈妈和齐婉君也不制止她看话本,所以秀才跟小姐们的故事,她算是很熟悉的。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小沈先生。   这也太突然了。   她还想着自己这辈子就呆在家里不嫁人呢。   这下打脸了。   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突然喜欢人的滋味实在是让人惆怅,她便偷偷的,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平妈妈。平妈妈果然“大吃一惊”,折晚便立马去捂住她的嘴,“你别喊啊。”   平妈妈就捂住心口,“可是晚姐儿,这也太突然了。我得跟你娘说说。”   折晚就害怕的道:“别,先别说!”   她认真的道:“我就只是现在喜欢他,要是我过几天不喜欢他了呢?”   平妈妈就更“吃惊”了,“你还这样啊?”   折晚理直气壮:“我还小呢,还能再挑挑。”   她叮嘱平妈妈,“你可别告诉别人,我就只告诉了你。”   平妈妈好笑道:“你放心,全家的嘴,我最紧。我可不像你阿娘喜欢到处说。”   说了自己的大秘密,折晚就有些想小沈先生了,“偏偏是过小年,还有半月见不到人哦。”   平妈妈:“.......”   行吧。   她只得提醒道:“小沈先生正吃俏呢。”   折晚点点头,“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   她昨晚其实仔细想过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却又嘴角上翘的,跟平妈妈小声嘀咕:“我觉得,小沈先生,也看上我了。”   有些事情,是不能回想的。   没开窍的时候不当一回事,开了窍就细思极“乐”了。   她有理有据,“你说说,他为什么单送我话本和扇子,还有风铃啊?”   平妈妈就拍她马屁:“唉哟,我还以为是投桃报李呢,毕竟咱们家可是帮过他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深意。”   折晚一本正经的道:“是的,别说你了,我也是昨晚才想到。”   平妈妈就故作生气:“那小沈先生可真奸贼,敢打你的主意。”   折晚摆摆小手,“算了算了,平妈妈,我长的这么好,他也忍不住的。”   她嘴角不由自主的弯起,“哎,没法子。”   所以说人可真双标。   平妈妈还记得她那时候从醉仙楼回来就骂什么油腻男:“从哪里出来的癞、蛤/蟆,也敢打我的主意。”   这下子,打她主意的变成了小沈先生,也不骂癞/蛤/蟆了,变成没法子。   平妈妈就说自己的见解,站在她这边:“那要是你愿意,我也是同意的,毕竟小沈先生这个人真的很好啊。”   折晚啃一块枣糕,很是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哒哒哒的开始装枣糕,主动让秋宴送过去,“可怜见的,他在家定然是没东西吃的。”   平妈妈嘴角抽搐,跟齐婉君八卦道:“我还以为会颇多周折,没想到如此顺利。”   齐婉君一边欢喜一边愁,“如今就只剩下了黛姐儿,她没找到归宿,我这心里都不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昂,么么啾!我煮饭去了,明天见。感谢支持昂。 第28章 二天更新合一   少年人, 做什么都火急火燎的,何况还是个炮仗。   有了思春这火,折晚就爆炸了。   她将小沈先生送的扇子拿出来扇扇, 只是时节不对,冷的一哆嗦, 可这也难不倒思春之人,于是因地制宜, 索性就歪在榻上,一手提起风铃垂着,一手握着扇子慢慢扇, 扇子一动, 风铃一响,她才痴痴的笑。   后来实在太冷了,折晚便放弃了扇子和风铃, 又开始摆弄小沈先生送的话本, 折虎就看着他姐傻乎乎的忙活。他满脸问号, 着实不懂,这些看过的话本摆一块有什么用,又有什么好看的。   这就是大人吧,他胖脸叹气, 努力争夺他姐的注意力, “阿姐, 平妈妈说,今天让我上小沈先生家拜年,她让我问问你,可有什么要捎带的?”   折晚就脸红起来,她也没什么可带的, 于是又摸出一两银子,“他穷的很,你给银子吧。”   折虎却愤怒的指责道:“可是阿姐!这银子是你昨天顺走我的那些!”   他颇为委屈,“阿姐,你最近对小沈先生比对我还好。”   折晚十分心虚:“有吗?没有吧?”   然后一算日子,自己认识到喜欢小沈先生也才三天,之前不可能对他好的,她又理直气壮起来,“你肯定看错了,我对你多好啊。”   可折虎小心眼,都记着呢!小胖墩开始掰着手指算了,从枣糕,红烧肉,藕饼,粉蒸肉到今天的银子,一样一样,偏心的清清楚楚!   结果他姐倒好,非但不愧疚,反而露出“啊,原来我之前就对小沈那么好”的神情,美滋滋一边沉迷去了:她就说嘛,怎么就这么突然,原来是喜欢上了不自觉。   真是,真是忒难为情了哟!   折虎:“......”   行叭,他姐已经不管他了。   他垂着小脑袋,沮丧的走了。   这时平妈妈正提着食盒过来,将食盒放在秋宴怀里,弯下腰对折虎道:“虎哥儿,记得到了先生家要跟先生的爹也问好,可别失了礼仪。”   折虎嗯了一声,小声的跟平妈妈告状,“二姐姐给小沈先生送银子呢!”   平妈妈摸摸他的头,“送了多少啊?”   折虎胖脸一鼓,小手指一伸:“足足一两!”   还是他的钱。   谁知平妈妈听了,连忙从兜里掏出五两银子补上,想了想,取了四两给他,“跟小沈先生说,这都是你二姐给他的。”   折虎:“.......”   为什么啊!   他愤愤不平的到他娘那里告折晚和平妈妈的状,“足足有五两银子呢!”   见小舅舅在那里,声音都大了些,“其中一两还是二姐姐顺的我的!”   齐婉君皱起眉头,折虎一喜,然后就见他娘又掏了五两出来补,“平妈妈确实做的不对,大过年的,五可不是什么好数,还是凑个十全十美吧。”   因着最近要给折黛找好人家,她拜了不少佛,烧了不少香,如今也迷信的很。   折虎迷茫的抬起头,齐潇然却给了他一个爆栗子,“小小年纪,别像你二姐那般小气,男子汉大丈夫,大气些。”   还说教,“人家小沈先生教了小半年,得你一两银子孝敬怎么了?”   小胖墩这下子不敢在家里呆,更不敢去折黛那里告状——他怕怀里的银子越来越多!   结果他上午刚过去,小沈先生就表示要跟他一起回沈家拜年,“我是长辈,倒是让你先来了。”   折虎看看已然空荡荡的食盒,十分怀疑平妈妈这么大早上让他来,是为了让小沈先生吃顿好的早饭。   算了,不想了,摸着刚刚被反馈回来的五两银子,摇一摇,是金钱的声音,折虎便感受着先生对他的深情厚谊,哒哒哒拉着他回家,一边走一边吹他马屁,“先生,你学识好,字也好,待会给我屋子写个对联吧?”   沈汀就觉得要是小舅子他姐也跟他一样好哄就好了。   折家,折晚正在梳洗,云州拜年向来是男人家的事情,可今年情况特殊,齐婉君说难免会有各家夫人上门说话,到时候她是要陪着折黛一起出去的,也要打扮打扮,免得给折黛丢了面子。   折晚一口答应了,她被平妈妈和齐婉君每天念叨,念叨的醒来第一件事都是想给她姐找个如意郎君。   不过她姐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我怕什么,大不了就在家里,虎哥儿还能不给我一个屋子住?”   这话刚落地,齐婉君就开始哭了,一会骂刘家养出那样的儿子,一会骂张家养出那样的女儿,最后的结果就是她找女婿的热情在高上面又高了一层,已然将给折黛找人家做为了现阶段折家的最终目标。   所以齐婉君吩咐了下来,折晚根本不敢怠慢,仔仔细细梳头,就怕因为她砸了她姐的婆家。   刚梳洗好,平妈妈就进来了,喊她:“晚姐儿,快来,小沈先生来拜年了。”   折晚就有些羞涩,颇为娇俏:“他来了,叫我做什么?”   平妈妈白她一眼,“那来不来?”   折晚一溜烟的投向平妈妈,挽着她的胳膊,“来,来,这不来了嘛!”   小沈先生今天又穿了一件新衣裳,这是她看见过的第三套了,不过他好像很喜欢浅颜色的,这套依旧是月牙白,穿在他身上,更显得他仪表堂堂。齐潇然先夸他,“真是好相貌。”   小沈先生低头一笑,然后微微抬头,朝正在门边看呆的折晚笑,这么一来,折晚的脸就有些发烫了,家里这些人除了折虎心里都有数,知道怎么回事。小沈先生却还不知道,他本来想着姑娘开窍晚,那他就等两年,等到她开窍了,他就敲锣打鼓的将人娶回去。   所以今天就只打算简单的见见面,说说话,再送点小物件,结果他看见什么了!姑娘脸红了!   姑娘的耳朵发烫了!   折二姑娘这只可爱至极的母老虎,她害羞了哟!   小沈先生的心蹦蹦跳,折二姑娘的小鹿撞啊撞,两人互看了一眼,小沈先生庆幸自己今天洗了头还特地早起沐浴了出来,折二姑娘感叹自己果然好看,小沈先生都看痴了。   于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折晚努力的冷静,喊他:“小沈先生,你来啦。”   沈汀就亮起招牌微笑,“是啊,来啦。”   齐婉君都不忍直视。   她将二女儿拉过去,“你快些去吃饭,待会还要见客。”   折晚颇为遗憾,她好不容易才看到沈汀,可是明显折黛的事情更要紧,她只得蹭的一声起来,从后边拿出一个食盒,开始给小沈先生装糕点,要是换个男人,可能自尊心就受伤害了,可沈汀不,他喜欢极了折晚为他忙活的样子!   他跟着过去,两人莫名的跟老夫老妻般在那挑剔,折晚道:“这个是杏仁坊买回来的,不好吃。”   沈汀就道:“那就少拿点吧。”   折晚:“这个是平妈妈做的,好吃的紧哩。”   沈汀赶忙道:“我也喜欢平妈妈做的糕点,多装些吧?”   齐婉君:“.......”   她都给气笑了。   当这是菜市场呢。   可是一个败家闺女,一个厚脸皮未来女婿,她只得道:“晚姐儿,你还不快些去你姐那里!”   折晚就将食盒给小沈先生自己提着,“多拿些,别饿着。”   这待遇也忒好了!   小沈先生临出门了,还有些回不过神,这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折虎依旧每天看不惯一次他家先生,跟齐潇然叹气道:“也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得二姐姐魔怔了。”   齐潇然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捏捏他的小胖脸,“小萝卜头一个,瞎想什么。”   他啧啧道:“你毛都长齐,懂个什么哦。”   这就是少年人的情愫了。不说破,却又心心相印。   折虎懵懂的扎他小舅舅的心,盯着他的嘴巴看:“可是小舅舅,你也没毛啊,你也不懂啊。”   齐潇然确实没胡子!   齐潇然确实没媳妇。   他根本没有过少年人的情愫!   齐婉君便嘲讽一笑,“所以说,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弟媳妇回来?”   齐潇然无奈,“阿姐,我都说了,我这样的,娶了人家也耽误了,还不如孤家寡人一个呢。”   他也不呆了,抱着折虎就走,气的齐婉君大年初一就要骂人,她跟平妈妈抱怨,“你说说,这一大家子人,就晚姐儿省心点,除了她哪个都不省心。”   折黛要找婆家,齐潇然要找媳妇,将来还要给折虎看姑娘,她都要愁死了。   于是自己解决婚姻大事的折晚就得了她的喜爱,晚上再笑的傻乎乎的,她也当看不见,折晚便敏锐的发现,以前总遭骂的她农奴翻身,成了她娘和平妈妈口里懂事的孩子!   莫名奇妙的。   ***   折家今年过年,上门的夫人里面大多是为了看折黛的,黄夫人都放出话了,说想在今年给折黛添妆,于是夫人们闻风而动,个个都有儿子和侄儿。   折黛长的好,跟刘家的亲事退了也不怪她,都说她命苦,齐婉君生怕这话传了出去,最后传出些不好的话来。   于是只要有人说“命苦”两字,她就不太高兴,一定要解释的清清楚楚:“我看是我家黛姐儿命好,你想啊,要是嫁过去了,我们才知道这事,那才是命苦。”   她信誓旦旦:“我看,我们黛姐儿是好命之人。”   大过年的,谁也不会跟她杠这个,跟她细谈的都是有心思求取的人家,都觉得这话说得对,有人打趣道:“那是,要是跟我家那个成了,我这人你也是知道的,给我做儿媳妇,那才是你家女儿享福的日子。”   齐婉君可不敢答应,只笑,这家的小儿子是个浪荡子,整日流连青楼,听说丫鬟的肚子也搞大了几个,二十好几了也没人肯将闺女嫁过去。   她笑着岔开话题,“你是个好婆婆,那都是公认的。”   那人还要再说,齐婉君就不好意思的笑笑,招呼别人去了。   于是上午走了一波人,临到吃饭的时候,齐婉君就恨的咬牙切齿,又开始骂刘庚了。   她握着折黛的手,道:“今天上午来的都是些不靠谱的,下午阿娘再看看,我就不信没有一个好的。”   折黛只笑笑,不说话。   折晚就挺同情她姐的,今天上午她陪着,亲眼见证了各家夫人像挑猪肉一样挑她姐,她心有戚戚,问齐婉君,“怎么都来了这种的?”   齐婉君恨道:“如今这世道,凑热闹的多。”   这些人里面,一些确实是趁着这次拜年来相看姑娘的,一些纯粹是上门看看运气,能谈就谈,不谈到了黄夫人面前,也能说的上这个话题,还有一种,真真儿就为了上门看热闹。   可是第一种太少了,且说的人家,齐婉君都不太乐意。   她细细说给折黛听,“那个戚夫人,说的好听,家里薄有家产,孩子也上进,可家里那个老娘亲,却是个十里八村有名的泼辣人,你嫁过去,怕是要被欺负死。”   然后又说另外一个,“还有那柳夫人,我的天爷啊,她家儿子正妻没娶,儿子却有两个。”   反正个个都是不如意。   折晚就抱怨道:“这样一弄,倒像是大姐姐急着嫁出去似的,我看啊,就不该让她们再上门了。”   齐婉君也叹气,“黄夫人也是好意,算了。”   本来齐婉君也是想关上门慢慢找的,可黄夫人却着急的很,没跟她商量,就在夫人们上门的时候道:“今年我可要上婉君家拜年。”   于是乎,大家就都来了。   折晚嘟囔了一声,跟折黛回去休息了,折腾了一上午,比练弓箭还累,她虽然是作为陪衬出场的,可是总免不了被人问,她又不想说话,又不能被人说不懂事,于是人家一问,她就低头笑,如此反复,累坏了颈椎兄,笑僵了脸。   到了后院,平妈妈早就等在那边了,折晚远远的就冲她使眼色,平妈妈心里一沉,不过也并不意外,宽慰了几句,就送了两个姐儿去梳洗,“好好的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你们阿娘。”   折晚就占住了折黛屋子里的美人榻,然后就见折黛倒是悠闲的很,她顿了顿,还是好奇的凑过去,“大姐姐,你不伤心吗?”   折黛哼了声,“有什么好伤心的,姻缘到了就到了,没到就没到,我信阿娘,不会将就着将我嫁出去的。”   折晚也觉得齐婉君不会,她愁的是这段日子都不会好过,“烦死了!”   折黛点她一下,“你烦什么。”   她静静的坐下来,脑子里不经意间,又想起了云王。   她承认,即使再三警告自己,她还是看上了那个云王的女人.....又或者说帝王妃子这个身份。   她心里一会儿唾弃自己,一会儿又觉得,与其嫁一个不认识的人给他生儿子伺候一大家子人,为什么不去搏一搏前程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没人在,这个想法就会蹦出来,抓心挠肺,让她都睡不好觉。   烦人。   折晚却不知道自己烦什么,她就是烦啊,于是就自动的想一想“解烦神药”小沈先生,这般一想,她就又愁上了,“阿姐,你说,小沈先生送了我那么多东西,我要不要送回去点什么做回礼啊?”   她咳了一声,觉得她姐还不知道小沈先生跟她的事情,解释道:“人家毕竟在教着虎哥儿,我要是什么都不回礼,他还以为我们家不知礼数呢。”   他敢!   折二姑娘心里挥了挥小拳头。   折黛就好笑的看着她,“你不是送了银子吗?”   折晚认真的解释,“可是银子很快就花掉了啊,我想送那种,能永远都在的。”   折黛很是羡慕她这份纯真,也羡慕小沈先生看她的眼神,她就出主意道:“我看,你就送点自己绣的东西就好。”   这门亲事很快就定下来了,送个荷包不过分。   折晚有些不愿意,“行叭。”   大冬天的,她的手指头又要扎洞了。   然后就一刻也不能停的拿出折黛这里的花样子开始选。   折黛看着叹气,又想起了帝王妃这三个字。   她跟晚姐儿不同,她是没法子喜欢一个人了,她上辈子因为喜欢上刘庚,已经看破了世间爱情,可即使这般,她依旧鼓励着折晚给小沈先生送东西,她很清楚,她自己没有的东西,不代表别人没有。   只是她已经不需要了。   于是她觉得自己看的清楚,明白,那她为什么又要陷入一个漩涡呢?刘庚跟张袅能在一块,她未来的丈夫难道就不会有第二个张袅吗?   男人都是这样的。   将来小沈先生许是也不会例外。   她的妹妹,将来会哭,将来会闹,可是一切都会归于平静,妇人们接受着自己的丈夫纳妾,喜欢上别人,看上比自己年轻貌美的姑娘。   这就是一个循环,一个男人们的循环。   那她为什么不找一个对自己前程最好的呢?   她的心没了情谊,可只要想到皇宫,心就依旧是火热的。   这样的念头太可怕了,根本停不下来。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越想越觉得给云王做妾氏的未来比嫁给一个不知道秉性的男人未来要好。   ——都看不见未来,为什么不能拼一拼呢?   万一呢?   她带着这份心思,寝食难安。   可她不敢跟家里的任何人说,她知道,她只要说了,齐婉君能打死她,毕竟,现在云王还没登基,她即使进去了,也只是一个妾氏。   她的手玩弄着床帐穗子,一下又一下,折晚这种时候十分敏感,她还以为折黛是嘴硬,其实心里伤心的很,于是就安慰道:“小舅舅也在找人呢,你不要害怕。”   折黛看她一眼,又去拨弄穗子,闲聊道:“我上回看了本话本——里面说,某一朝的帝王下江南,得了好些美人。”   折晚眨眨眼睛,虽然不解她姐为什么说这个,可是这个剧情她熟悉啊!她之前可爱看康熙微服私访记了。   她姐见她被吸引住了,继续道:“晚姐儿,你说,这些美人幸运吗?”   折晚就一脸:你在开玩笑?   折黛那火热的心就被她看的降了降,她装作不解,“我看书上说,她们进了宫,当了妃子,家里人也得了好些便利,要是得宠,将来生下儿子,说不得整个家里,就飞黄腾达了。”   折晚就真挚的对她姐道:“阿姐,那都是话本里的瞎话,你看看就得了,可别瞎信。”   她觉得以后她姐的话本都要经过她的筛选!   折晚就吓唬她姐,“那你想想,那么多美人,好家伙,能被记住的有几个?说不得带回宫里就冷落,然后被陷害,然后就被打进冷宫了!一辈子孤苦伶仃,也见不到家人。”   折黛却坚持己见,“那万一就被记住了?”   折晚嗤笑,“阿姐,你傻了,你都说了,是万一,万中之一,能被记住的,都在历史上留名了,剩下的都死在了那座宫墙里面!”   她拍拍手,选好了一棵松柏花样子,可算宋了一口气,站起来道:“所以说,宫里是美人的乱葬岗,你别看话本里说的好,可你问问平妈妈,要是宫里好,她怎么会想着出来啊?”   折黛被说的心里一塞,然后又有些认同,“你说的很对。”   所以,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付出代价。   这才是她始终下不了决心的理由。   她怕失败。   折黛唉声叹气的倒在床上,她问她妹最后一句话,“如果啊,如果让你进宫做妃子,和.....嫁给一个穷书生,比如,小沈先生那样的,你选什么?”   折晚惊讶的看向她姐,她一是没想到她姐会拿小沈先生做比喻,二是,真是到了要嫁的时候了,她姐跟她的私房话越来越奔放了!   不过这个根本不用选啊!   她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小沈先生啊!”   折黛面色复杂。“因为.....你喜欢小沈先生吗?”   折晚倒是没注意到这话她姐已经掌控了她的情感走向,而是严肃的摇头道:“那倒不是。”   “只是,我嫁给一个穷书生,我不喜欢他了,还可以跟他和离,再找个好的嫁了,他要是惹我不高兴了,我还能将他揍一顿,只要揍的好,都没人相信他说我是母老虎的话!他要是欺负我,阿娘和小舅舅和你们都能来帮我打他!”   “可是皇帝不行啊,我一脚踏进去了,就永远踏进去了,他要是对我不好,娘家人帮不上忙,我也不能揍,我要是揍他,那他砍了我也没人敢说什么啊?说不得还要连累家里,太划不来了。”   她是个注重实际的姑娘,“门不当户不对,势不均不能力敌,简直就是人间灾难。” 第29章 邓寿   折黛被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有心想反驳,又一时间找不到话,于是只张了张口又闭上, 看着她妹乐颠颠的,美滋滋的, 昂着头顺走了她的丝绸和绣线,准备开始给小沈先生做香囊了。   折黛:“......”   之前怎么就不知道晚姐儿的口齿这么伶俐!   折晚可不管她姐怎么心里如何惆怅, 她只满心眼里都想着给小沈先生做个荷包,哒哒哒到了自己的屋里,大操大办架势般弄好了绣架, 结果临到绣了, 却不敢下针。   ——之前折黛教她的鸳鸯让她绣成了鸭子,如今这松柏,她怕绣成杂草!   这可愁怀了折二姑娘, 碰巧平妈妈来送糕点, 她就顺水推舟, 先对着平妈妈抱怨一通:“刚下针绣香囊呢,你就来了,这下可好,全给扰了。”   平妈妈一口气噎住, 气的拍她的胳膊:“那你就别绣!”   反正也不是绣给她的。   她心里还不舒服呢, “养了你十几年, 你阿娘都没得你一点东西,反而眼巴巴的要送给外人!”   期间又将折家另外几个的好说一遍,最后着重强调自己的功劳:“我也给你做吃的,做衣裳,洗脸洗衣裳, 你给我什么了?”   遂总结:“女大不中留,我看说的没错。”   折晚就心虚的接受批评,挂在平妈妈身上哄:“我不给他绣香囊了,我先给你和阿娘做双袜子。”   这个简单,折晚之前就跟折黛学过。   平妈妈生气又好笑,“那你就绣吧,绣好了,我给你做桂花糕。”   折晚鬼精鬼精的,“你瞧不起谁呢,桂花□□月才开!就两双袜子,我过几天就做好了,到时候你穿着我送你的袜子吃元宵。”   平妈妈笑的畅快,“行,我等着。”   于是小沈先生的香囊就推迟了,于是第二天小沈先生又来的时候,她就不能理直气壮的对他说:“我给你绣了香囊,你再送我点东西吧!”   不过小沈先生可不是她,他的礼仪可周全的很,虽然穷,可因着婚还没定下来,属于要时刻讨好岳家的时候,所以他挖空心思准备了礼。   礼是混着一起送来的,也不说给谁,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话本子是给折晚的,笔墨纸砚是给折虎的,游记是给齐潇然的,花笺纸分了两册,一册印着迎春花,齐婉君喜欢,一册印着牡丹,折黛一看就想好了要提什么诗词。   就连平妈妈也得了一本食谱,她欢喜的拿着走了。   人人都满意,只除了折晚。   彼时人多,她都不能跟小沈先生多说几句话!   齐婉君还不让人走,拉着小沈先生笑眯眯的问话,这有什么可问的哟,折晚不敢说齐婉君,只好开始拿眼睛瞪小沈先生。   沈汀被瞪的骨头都酥了——他之前从不知道,姑娘家瞪眼是这般的好看!   折晚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呆呆的看过来,完全没理会到自己的大眼睛里的“深意”,于是一着急,翻了个白眼。   小沈先生哪里看过折二姑娘对他翻白眼哟,他心里赶紧冒出一句:如此动人的白眼珠子——   奈何词穷,竟然不能十全十美的诠释出姑娘的美,他只好砸吧砸吧嘴,愣愣的道出一句:“晚姐儿,我给你带了爆竹来。”   这下子,不仅是折晚原谅了小沈先生跟她没有心有灵犀的“蠢笨”,就连一向对小沈先生颇有微词的折虎也巴巴的凑了上去,“先生,你真带爆竹来了啊?”   沈汀就顶着齐婉君锐利的眼光,立马改口:“也不多,就几个,想着给你们送来,也好热闹热闹。”   他对着齐婉君道:“齐夫人,我带着虎哥儿去院子里燃爆竹,可以吗?”   由于是准女婿第一次提出意见,齐婉君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之前怕伤着人,都不让孩子们燃着玩。   于是沈汀站起来,折虎立马跟着站了起来——他可是被点了名的,折晚就自然的跟在后面,自觉的很。   能有爆竹玩,折虎心急的蹦哒跑,小沈先生心系后面的人,可不敢迈开步子,于是走一步停三步,等折二姑娘跟上来之后,才殷勤的掏出爆竹。   折晚看小沈先生就更加喜欢了,她带着些期待的神情问:“你怎么知道我想玩爆竹啊?”   沈汀嘴巴十分的甜:“我一想,就想到了。”   折晚就很满意,她和他还是心有灵犀的嘛。   她高兴的去点爆竹了,折虎颠颠的跟着去,小沈先生有心想参与,可平妈妈在旁边站着,他就只能灵活的转着头,巴巴的转着眼珠,折晚到哪里,他的目光就跟到哪里。   平妈妈很满意,她也不是不通人情,于是就喊道:“晚姐儿,小沈先生要走了,你代我送送。”   穿着喜庆的大红色外衫,脸上红彤彤的折二姑娘过来了,“现在就走吗?小沈先生不在咱们家吃饭吗?”   回家怎么能吃的饱哦!   今儿个初三,云州已经开始四处拜年,各家都能留饭的。沈汀感动于折晚担忧他的肚子是否圆溜溜,很想留下来吃饭,可他家里还有人呢,只好解释道:“我阿爹和刘伯还在家里等我。”   行叭。   折晚失望极了。她朝沈汀使眼色,沈汀连忙跟平妈妈告辞,于是等拐了弯,拐进游廊之后,折二姑娘紧张的看看四周,确定无人,这才又掏出一两银子来,“你买斤肉吃吧!”   瞧给瘦的。   沈汀:“......”   他哭笑不得,一时间又是欣喜又是发愁,这遇见的是他还好,要是遇见坏人怎么办?   然后又觉得可能自己之前着实是太穷了,恐怕他在折二姑娘这里的印象只有“穷”字,于是赶紧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这个是给你的。”   折晚好奇的接过银子,和自己要送出去的一两堆在一起,数了数,笑了:“怎么还给我啊?”   沈汀满足的盯着她看,“给你,存着。”   柔情蜜意自在其中,可是折二姑娘是个木头脑袋,她只关心钱的来源,“你从哪里弄到的钱啊?”   未免她担心,沈汀就细细跟她解释,“我字写的好,如今过年,大家讲究四处送拜帖,于是就有人找我写这种。”   他还有些私心,人说着话,路就走的慢,他语调又故意放慢了些,无声无息的挨着姑娘一些,“再有就是对联了,对联也好卖,我写的快,挣的就多。”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如今沈汀能有三套新衣裳,还能买得起这么多好东西了。   不过这些都是折晚没关心过的,她家的拜帖和春节对联都是平妈妈和齐婉君写,后来折黛大了,平妈妈和齐婉君就专门管对联,拜帖要送出去的,折黛写的好,送出去人家知道了,也会夸一夸。   反观折晚自己,真就是废物了。   她有些羡慕:“我字就不太好。”   这有何难,小沈先生一激动,就拍着胸脯要教折二姑娘书法,结果马屁拍到了腿上,一听沈汀先生瘾上来,教了折虎不算还要教她,吓得她脸色一白,恨恨一瞪,揣着六两银子就飞奔而去,一骑绝尘,惊的沈汀心里忐忑不已,然后想明白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少年人谈情就谈情,谈什么文化进步!   ***   后悔不已的沈汀回了家,折晚也跟平妈妈抱怨:“你看看他,如今还想教我写字,我十个指头被针戳的还没好呢,怎么写字?”   平妈妈看看她抓在手里的银子,笑道:“人家刚给了银子,对你好,你就这么说他?”   折晚很认真的解释这里面的关系:“他对我好,我就不能说他了吗?平妈妈,这是两码子事,做人做事要公正,怎么能因为先头有功劳,后头犯了错就要饶过他呢?”   平妈妈可要被她气死了,好在这几天过年,即使再生气也不敢骂她,于是就赶了她回去,“好好做袜子去吧。”   整天歪理一堆,也没见她做成什么正事。   做正经事的齐婉君却也不太顺利,她发愁的看着手上的拜帖,竟然有一张是西街那邓童生家的。   她叫了平妈妈来,“潇然回我娘家去过年了,这邓家就送来了拜帖,我看是想求取咱们家黛姐儿。”   平妈妈虽然终日不出门,可是对于胥江的人了解的清清楚楚,她拧了眉头道:“谁给他家的脸?假斯文一个,家徒四壁,还经常上青楼妓/院,二十七岁了没成家,还是个童生,说出来可笑极了,偏他娘和他自以为邓家是个香饽饽,四处瞧不起人呢。”   齐婉君也讨厌这家子人,她道:“大过年的,她要是跟着别人后面来,我也不能单独赶来出去。”   平妈妈:“横竖咱们不能答应,她来就来,你要是不高兴了,狠狠奚落一番也没什么,她还没来,我就知道那邓夫人口中吐不出什么象牙。”   然后又安慰齐婉君:“别太担心,黛姐儿不嫁在胥江附近,嫁回你娘家那边去也好,潇然朋友多,没准这回回去,就能给你领回一个女婿。”   齐婉君可愁死了,“他能自己先找个媳妇再说吧。”   再说了,跟齐潇然玩的好的,她可不敢给黛姐儿。   世道艰难,恁齐婉君之前想好了后果,可是如今看来,却只有更差,没有最差。   ***   大年初六,夫人们都来折家来的差不多了,黄夫人这才笑盈盈的登门,要齐婉君的谢礼:“怎么样,瞧着什么合适的没?”   她一向热情惯了,又喜欢人捧着,齐婉君哪里敢说不好,连忙道:“您也知道,如今我是惊弓之鸟,之前看岔了眼,现在哪里还敢轻易定下,拖了您的福气,上门说亲的人多,可我没有您给句准话,怎么也不安心。”   黄夫人果然露出欣慰的笑容,又问:“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孩子的事情可耽误不得。”   齐婉君嗔她,“好姐姐,大过年的,我再不懂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去扰你啊。且这事情不是一时间就能定下来的,我还准备等你有空了,再一起相看相看。”   这话黄夫人十分赞同,“儿女婚事是大事,一辈子的事,一点儿也不能马虎。”   她进了屋,折黛和折晚就叫平妈妈领了来说话,黄夫人之前其实跟两个小的不怎么熟悉——在她印象里,大的是个呆的,小的是个傻的。大的带出来不说话,问一句答一句,小的根本不敢出门,黄夫人之前还嘀咕过两个女儿都不像娘。   齐婉君多会说啊,相处起来多舒服啊。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两个孩子,黛姐儿端庄貌美,大方得体,晚姐儿娇俏艳丽,灵气十足,真是哪个都得她喜欢。   黄夫人就问晚姐儿的婚事,“定人家了吗?   折晚紧张的皮都紧了,齐婉君就笑着道:“没呢。”   她朝黄夫人眨眨眼睛,黄夫人一看,想起了折晚小时候就不是个正常孩子,还以为齐婉君有所顾忌,她心里又念叨了一句:怎么就这么苦呢?   然后就看齐婉君更顺眼了,她道:“晚姐儿还有两年时间呢,咱们云州姑娘,不像京都江南,那边十一二岁就定好了人家,将将十五岁就嫁了出去,我的天爷,嫁这么早,不是活生生将母女拆散吗?”   她下定论,“所以说,外人总说咱们云州不好,可我来了,总觉得这里才好。样样合我的心意,我家的蕊姐儿,留在我身边十八岁才出门,多陪了我两三年呢。”   黄夫人说起这个来,总是没个劲头,平日里齐婉君和众位夫人捧着,她能说的尽兴,可惜今日里折家却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秋湖领过来的,小心翼翼的道:“邓夫人说送过拜帖的。”   齐婉君的笑脸就有些维持不住,她明显有些僵硬,“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黄夫人熟悉齐婉君,连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齐婉君还没答话呢,一阵脚步声就由远至近,折晚不知道邓夫人的事情,她好奇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旧衣裳,头上绑着一块旧布的妇人进来。   这位邓夫人瘦的很,折晚看她的第一眼,便冒出了“猴瘦猴瘦“来形容,看她的第二眼,就觉得这人审美挺奇怪的,黑黄的脸,白花花的头发,竟然还斜插了一朵大红花。   黄夫人从没见过这人,问齐婉君,“这是谁家的夫人,你也不介绍介绍。”   齐婉君就道:“是西街邓童生的母亲。”   这么一说,黄夫人就知道了——她听黄大人吐槽过,说胥江人不杰也地不灵,这么多年统共一个秀才两个童生,还都后力不足,不像话。   黄夫人心里就有了数,觉得怪不得邓童生考不上秀才,就这样的母亲,想来祖上也没冒青烟。   不过毕竟是个读书人,黄夫人还是给予了重视。   ——黄夫人自己就识字,从青州来胥江的时候很不习惯奉承她的夫人们是文盲,这也是她对齐婉君两眼相看的原因。   于是就笑着道:“原来是邓夫人。”   黄夫人不认识邓夫人,邓夫人却认识黄夫人,她谄媚的笑,“唉哟夫人,今日可算是跟您说上话了。”   齐婉君心里一阵膈应。   然后邓夫人就更膈应她了,她目标明确,跟黄夫人说完话后,眼睛就一个劲的在折黛和折晚身上打转。   折黛浑然不动,折晚却被看的不舒服,她垂头翻了个白眼,也猜到了这邓夫人的来意。   邓夫人却越看越满意,她先是说折黛,“不是我说,黛姐儿养的好,模样也好。”   这两句还算是人话,接下来就露出了本性,“屁股大,好生养,额头饱满,第一胎保准生男。”   她笑的大黄牙露出来,“配我家寿哥儿正好。”   齐婉君就冷下脸,“邓夫人,你可不要乱说。”   黄夫人虽然看不起邓夫人这副模样,可是却不说话,她心里觉得黛姐儿配邓家儿子可惜了,可是嫁过去却并不算低嫁,她心里念叨一声,真是个苦命的孩子,这般好相貌,却生在了折家。   然后就开开心心的看起了热闹。   齐婉君自然是不肯的,她轻笑着道:“我家女儿福薄,不敢高攀你家,还是算了吧。”   邓夫人却没听出来这话的意思,她不在意的摆摆手道:“我不在乎你家黛姐儿退过婚,我是看你家姑娘好生养,这才上门求取,不然凭我家寿哥儿童生的身份,你家黛姐儿确实高攀不上我家。”   折晚好险没立马站起来骂人,黄夫人也面露惊讶,齐婉君咬牙切齿,折黛眼睛里却泛出些好笑,她可记得,这位邓童生一辈子都没娶上媳妇。   邓夫人瞧不见满堂静寂,继续得意道:“我瞧着你家二姐儿也好,如果愿意,我便也给她介绍一个婆家。”   她儿子是童生,这是她逢人就提起的事情,“我家寿哥儿是读书人,考上童生之后,结交了不少富贵人家的子弟,你家晚姐儿生的也好,说不得人家就瞧上了。”   折晚再也忍不住了,这老娘们说话忒气人,她蹭的一声站起来就指着人道:“人都说,人要脸树要皮,可今日我才发现,人长的如你这般丑,便连皮都不要了。”   邓夫人被骂的没回过神来,只急急的道:“你说谁呢?”   折晚冷哼一声,“人说相由心生,你心丑成这样,怪不得看起来粗笨不堪,如今连话也听不明白了。”   齐婉君再听不得邓夫人说话了,“我想着两家总归是一个镇上的,不好直接拒绝你,可你要是这般胡搅蛮缠,我家也不惧你。”   邓夫人脸色一变,浑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黄夫人赶紧劝架,她心里对齐婉君也有些怨言,觉得她还在这里,怎么就刀戎相见了呢?   这不是不给她面子嘛。   可齐婉君却在她一出来的时候便立刻求她主持公道,“他家那个童生,镇上谁人不知道名声,夫人恐怕不知道,邓家原本没这么穷,若不是邓童生整日捧着邓夫人好不容易劳累换回来的银子献给青楼里的女人,他家也不至于要四处打媳妇的嫁妆银子主意。”   长长的一句话,硬是将黄夫人的心拉了过去,黄夫人最看不起打女人嫁妆银子的男人了,就连靠女人的银子生活也不行。   所以之前折图在的时候,她就看不起折图,觉得齐婉君是个可怜人。   黄夫人一出手,邓夫人就害怕了,她虽然没明着说,一口一个否认,可是她家穷,折家富,她儿子还确实经常去青楼,且她心里说没有想折黛的嫁妆,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一露怯,心里着急,就骂了出来,“那又怎么样,难道她嫁到我家,折家还不出嫁妆吗?”   折晚嘴皮子吵架的时候最利索,这时候撸起袖子就要上阵,齐婉君连忙将她往后面拉,冷着脸道:“咱们且不说你家能出得起什么聘礼,只一句话,咱们两家不适合,姻缘本是父母定,我不同意,说的明明白白,再说下去就是结仇了,邓夫人,请吧。”   邓夫人站起来虎声虎气的道:“我家寿哥儿是童生,将来考中了秀才,就是秀才娘子——”   黄夫人说了一句老实话,“可你家寿哥儿,考了这么多年,也没考上秀才啊。”   折晚很想接上一句:这辈子也不可能考上了。可她刚刚放肆了,胆儿怂的很,于是只暗暗的挥拳头,对折黛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屋子里的人,谁都生气,就连黄夫人都表示了嘲讽,可折黛依旧平平静静的,齐婉君便顾不得骂邓夫人了,送走了黄夫人,就连忙拉着平妈妈到一边商量,“这是怎么了?可不像个十七岁的姑娘家。”   平妈妈这次也不安慰了,也愁道:“你说她这是不是真受刺激了?真是造孽了,跟刘家订了亲!”   齐婉君就道:“你是没看见她的眼神,好似讥诮,看破红尘似的,又好像……心里有了方向。我熟悉她,她心里肯定藏着事情,可是又不肯说。”   联合起上次的“妾氏”言论,这就很严重了,姑娘家有心事不怕,就怕姑娘有坏的想法。   齐婉君突然大胆猜测:“她……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平妈妈可不敢说,她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齐婉君都要哭了,“那怎么办啊?”   平妈妈就道:“那就忽悠晚姐儿去问。她们两个常说话,我看关系比之前好多了。”   ***   白天受了气,平妈妈担心大家不肯吃饭,于是大展厨艺,做了好多个大菜。   折晚因今天私做主张骂了邓夫人,怕被齐婉君想起来秋后算账,等菜一上来,便甜甜的道:“托了阿娘的福,我才能吃到这么多菜,不然平妈妈可不会给煮这么多。“   齐婉君:“……“   哄人的时候是真乖。   不过她没精力骂人了,又还有重要任务给折晚,于是冷哼一声,端起碗吃饭。折晚松了一口气,知道危机过去了一半。   等平妈妈从厨房善后回来,她又给平妈妈盛饭,“你做的饭最好吃了!”   将平妈妈惊讶的不轻。   小没良心的平日里可没这么殷勤。   吃完了饭,各人回各人的房间,平妈妈就跟着去了折晚那里,她一进去,就问:“你怎么又睡下了?不是说要给我做袜子吗?元宵节就要到了!”   折晚瞬间理亏,乖乖的坐起来开始穿针引线,平妈妈就笑着坐过去,“晚姐儿,我有件事情要你做。”   折晚警觉,“什么事情啊?”   平妈妈:“这段日子我跟你阿娘给黛姐儿找人家的事情,你知道吧?”   这个折晚可忒关心了,她袜子也不做了,全神贯注的,“知道的呀。”   她都陪着相看多少场了。   平妈妈就道:“可我跟你阿娘看了这么久,才回过味来了——我们连你大姐姐喜欢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折晚点头捣蒜似的,“对啊,得要她喜欢才算呢。“   平妈妈真切的问:“可这种事情,我们怎么好直接去问她哦,她是个害羞的孩子,问也说不出来什么,我就想问问你,看看她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折晚就努力的回想,“没有。”   平妈妈露出惊讶的神色,“你和她那么好,她都没跟你说过呀?”   折晚解释:“我也没问她,我要是问她了,她一定会告诉我的。“   然后还给自己没告诉折黛她跟小沈先生的事情找借口:“她要是问我了,我也告诉她,可她没问我啊。”   平妈妈就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她道:“那可怎么办?“   折晚胸有成竹,“我去问问她就好了。“   平妈妈便感谢她,“你可帮我大忙了,要是我们去问,肯定不像你这般顺利。“   折晚被平妈妈感谢的目光看的飘飘然,她懂,代沟嘛!于是平妈妈问起其他的,她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可平妈妈却吓得半死,“她真问你帝王妃好,还是穷秀才好?”   折晚嗯了一声,“是啊。”   她安慰平妈妈:“阿姐性子犟,又倔,容易被影响,所以我就想了,以后她看的话本都要过我的手。”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看双倍的书,何乐而不为呢?   平妈妈吓的丢了魂,面上却镇静,“没错,黛姐儿看的少,容易被误导,你看的多,懂的就多。”   折晚很是赞同,然后平妈妈就欢快的送了平妈妈出去。秋湖给她打了洗脸水来,还奇怪的道:“这么晚了,平妈妈怎么还去夫人那里?”   折晚有些得意,含糊的道:“可能是去给阿娘一个心安吧。”   毕竟她可是答应会“暗中”询问折黛了。   ***   “你说什么!”,齐婉君感觉自己都能用“垂死病中惊坐起”来形容了,本来就是焦头烂额,听了“帝王妃”三个字,真是心都要碎了,“她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平妈妈是宫里出来的,还是能摸到一点折黛的考虑,“她应该是被刘家这事情弄的没有嫁人的心思,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觉得进宫是个好出路,博富贵嘛,只要被君王看上了,那什么前程没有?”   齐婉君一脸苍白,“她那性子,进了宫怕是没被君王瞧上就被其他人害死了,不行,她要是敢有这个想法,我就打断她的腿。”   那是人去的地方吗?那是她们这种无权无势的人能去的地方吗?   平妈妈见她急成这样,连忙安慰:“你先别急,黛姐儿就是有这想法,也是一时间想岔了,咱们好好跟她说就是了,再说了,如今帝王可不在民间选妃,她倒是想进宫,她怎么进去啊?”   齐婉君心就像针扎似的,还埋怨起自己来,“也怪我,都两月了,都找不到好人家,前些日子上门那无赖被她看见了,初一上门的又没有好的,今日更是气人,那邓夫人可不就是来恶心人的吗?我可怜的黛姐儿,好好的退了婚,年龄又在这里了,可不想岔了吗?”   这要平妈妈怎么说呢,她只好拍着齐婉君的背道:“那我们就快点给她找个好人家——不过,还是要跟她谈一谈,没准没我们想的这么糟糕。”   齐婉君擦擦眼泪,“只好如此了。”   她一晚上没睡,平妈妈也陪着说了一宿的话,第二天天一亮就又起来坐着,平妈妈就给她梳头发,“待会吃了早饭,你就按照我们昨晚上讲好的,跟她好好聊一聊,你们是母女,有什么不好说的?”   齐婉君勉强笑了,握着平妈妈的手,“幸亏还有你在,否则我可怎么办哦。”   嫁给折图她笑着接受了,晚姐儿小时候那个样子,她也没崩过,可如今是真挺不住了,她的孩子们出一点事情,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折晚很会看人脸色,齐婉君吃早饭的时候这般模样,她就喝粥都不敢发出声音,细细的抿着,于是发现,平妈妈教的这种贵女喝粥的“嘴法”真是磨蹭死人了。   这么喝粥,什么时候才能喝完一碗啊?难怪贵女们都瘦。   等她好不容易喝完了粥,包子都没吃,就听齐婉君道:“过几天元宵,大明寺有花灯节,我准备带你们去逛庙会,到时候要穿新衣裳,晚姐儿,你眼光好,待会你和平妈妈去挑布料。”   折晚:“好啊。”   她耳朵竖着,果然,她娘下一句就是,“黛姐儿,你就到我屋里来,我有账本要教你看。”   折晚才不相信呢,不过她也不敢说话,放下碗筷乖乖的跟着平妈妈走出堂厅,走一步停一下,磨蹭的很,平妈妈瞪她一眼,“你看什么呢?”   折晚去看堂厅,已经没人了,她遗憾的道:“你说,阿娘要跟大姐姐回屋子里说什么?”   平妈妈敷衍道:“就一些你不能听的私房话吧?”   然后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折二姑娘脸就红了。   正要说些什么,就听秋娘跑着去门边,“这大早上的,谁来了啊。”   折晚觉得是小沈先生!   她跟着秋娘去门边,跟平妈妈道:“我待会去找你。”   于是沈汀一进来,就见姑娘因为跑的急,脸红的很,他温柔的看向她,“天冷,以后你就不要出来了。”   折晚就抱怨道:“你怎么来这么晚啊?饭都吃完了。”   沈汀笑道:“我也不是专门来吃饭的啊。”   说的也是。   小沈先生今天是来教折虎读书的,因为没事儿干,师生两人都赞同提前到岗,折晚就很不理解折虎,“一年才休息几天,你急什么啊?”   折虎绷着小胖脸,“可我学识尚浅,呆着也没事干,为什么不继续读书呢?”   小小年纪,努力上进,将折晚说的心虚不已。   于是两人就往里面走,过了走亲戚的日子了,又有了邓夫人那事情,这几天齐婉君都闭门谢客,所以小沈先生进来后,秋娘男人就准备将门关上,然后就见一个长的瘦瘦高高的男人在门前站着。   折晚好奇的看过去,发现不认识,可这人小沈先生却知道,他喊了一声,“邓寿兄,你怎么在这里?”   邓寿?   !   折晚立刻炸毛了,沈汀觉得不对劲,他昨天走了之后一直没来,不知道折家和邓家的事情,于是赶紧轻声喊了声,“晚姐儿,怎么了?”   折二姑娘便愤怒的将邓家的事情说了出来,说的愤慨连天,小沈先生也听的沉下了脸,尤其听到邓夫人还想给晚姐儿也找个富家公子的时候,脸也不温柔了,他将折晚护到后面,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便道:“我出去跟他说几句话,你在家里别出来。”   这种人,踏过折家的门槛他都嫌弃。   折晚很想暴力解决问题,可打邓寿又跟打张悬不一样了,于是只好气啾啾的听话回去,眼睛却盯着门外不放。   沈汀就出去了。   两人虽然见过面,可是沈汀在胥江是出了名的恃才狂傲——他都不参加胥江才子们的诗会!所以即使两人见过,邓寿和沈汀还是不熟悉。   邓寿倒是知道沈汀在折家教书,他见人出来,阴阳怪气的道:“原来是沈家贤弟。”   沈汀今日来的这么早,就是为来跟折二姑娘多说说话,如今被邓寿占用了时间,脸色再臭也不过了,他在外面的名声不怎么样,便也懒得给笑脸,“邓兄啊,你怎么还在这里?”   邓寿一愣,“什么?”   沈汀就道:“你不知道吗?你阿娘四处宣称你欠了青楼的银子,要找一个有钱的妻子填补。”   邓寿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沈汀笑着道:“我可没胡说,这事情黄夫人都知道。”   他说着说着顿了顿,意味深长的道:“不过也有可能是谣传,改日我见了黄大人,便在他面前给你解释解释,免得他听了黄夫人的话,误会了你。”   邓寿:“......”   沈汀见他僵着脸,又问道:“这大早上的,你来折家的门前做甚啊?可有什么事情?我如今教着他家的儿子读书,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倒是可以转达。”   邓寿:“.....没事,我就是路过。”   这他还真没撒谎,他是昨天被他娘说的嚣张跋扈折家人气着了,要不是跟怡红楼的小桃红有约,昨儿个下午必然是要来嘲讽一番的。于是今天早上迷迷糊糊从怡红楼出来,一走,就来了这里。   不过没想到遇到了沈汀。   他还是有些不敢得罪沈汀的,倒不是因为对方是个秀才,而是.....胥江到处谣传沈汀身世不俗。   但到底不俗在哪里,又没人说的清。   一个童生,虽然穷,可是还能去的起怡红楼,自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他当即告辞,“我这就走了,沈贤弟不用送。”   过程十分平静。   折晚在里面看的憋气,“他怎么一下子就走了啊?”   小沈先生就道:“可不就是走了?他就是个怂包,你以为他站在这里,就有勇气进你家的门了?也就是自我得意过来站站街而已。”   沈汀的嘴毒的很。   提亲是提亲,可是邓寿亲自来,就不好说了。   齐潇然也不是好惹的。   可他为什么又敢上折家了呢?   小沈先生就道:“估计是,搭上了自以为不得了的大船。”   膨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帮安利基友文文,文荒的宝贝可以看看哦:   《嫁给深情男配(快穿)》BY泉水潺潺   李诗诗是个浸淫小说界多年的黄金大龄剩女,在亲戚朋友疯狂催婚下,被‘嫁给深情男配系统’选中,李诗诗表情亮了,收割好男人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这是一个嫁给绝世好男人,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PS:此为快穿文,高甜,超治愈。女主超美超甜,在线撩汉。感谢在2020-04-20 17:46:59~2020-04-22 23:0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雕雕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A 2个;肾虚大佬、嫨苘、月下三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佳肴 20瓶;憬花阴 16瓶;百香果 15瓶;妮妮 14瓶;葡萄缇子一家亲 10瓶;嫨苘 4瓶;苏苏 2瓶;花叶姑娘、一觉睡到小时候、25553568、路痴穿反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订婚   才刚一进屋, 折晚就跟平妈妈说了邓寿站在自家门前的事情,“幸亏是白日,要是晚上看见了, 也忒吓人。”   她恶狠狠的,“下回再来, 我就在院子里拿弓箭射他,射他□□十个洞, 我看他还敢不敢打大姐姐的主意!”   平妈妈就道:“从前只以为是一个镇上的,大家好歹都顾着脸面,如今看来邓家老的少的都流氓的很, 真不是东西。”   不过这事情想起来就后怕, 于是等沈汀和折晚一走,平妈妈就跟秋娘商量道:“让你男人给我们守几天夜,等潇然回来了, 他再回去。”   秋娘常在折家干活, 哪里能不应, 这要是出事,她也得遭殃,道:“反正都有空屋子,那我就让他住下。”   平妈妈便将厨房的活给她, 自己去外院守着小沈先生和折家两个小的。   秋宴是惯常在那里候着的, 见了平妈妈来, 笑着道:“平妈妈,可带了好吃的?”   平妈妈:“去,整天想吃的,仔细当好差才是正经的。”   秋宴奉承她,“有这么好的主家, 我怎么会不上心?”   平妈妈就拿了个肉包子给他吃,她自己是奴婢出身,从来不为难家里这几个秋。   秋宴和四个秋丫头来折家快有四个月了,平妈妈冷眼瞧着,之前是秋沁和秋宴最喜欢出头,人也机灵,大家便喜欢使唤这两个,得的赏银也最多,如今日子渐渐过去,秋湖也开始冒脑袋了,常往折晚那边凑。   平妈妈往书房一看,门窗敞开的地方,秋湖就在那里站着,恭恭敬敬的捧着给折晚吃的枣糕,时刻盯着折晚的动静,在平妈妈来的这点时间里,还给折晚添了一次茶。   倒是个有主意的。   平妈妈就进去,折晚正闲着无聊——小沈先生教折虎念的书她又不想听!于是就在那边看起杂书来,折家老屋的书多,折家嫡系搬走的时候,很多书都带不了,于是就挑挑拣拣,留下了这些杂书,倒是便宜了折晚。   ——她天生不喜欢看那些正经的。   她现在看的这本叫山水经,写的人只留了一个“笔名”,叫山海居士。这位居士走了很多地方,尤其喜欢记录山山水水,就是遇见一个小石潭都要写下一篇游记。   折晚很羡慕他能四处旅游。   平妈妈见她看的沉迷,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折晚猛然惊醒,小声的埋怨,“平妈妈,你吓着我了。”   书房里屋,沈汀和折虎正在教课,平妈妈就指指外头,折晚跟着出去。   “怎么了呀?”,折晚好奇问,”我还在看书呢。”   平妈妈就道:“待会中午让小沈先生和虎哥儿去堂厅吃饭,我准备待会就杀一头羊,烤一半煮一半。”   折晚:“我的乖乖,又吃羊啊!”   她高高兴兴的,“你之前可没这么好说话。”   吃羊肉上火,平妈妈一直都不准多吃。   平妈妈便解释,“小沈先生帮了大忙,今儿要不是他在这里,咱们娘几个出去跟那不要脸的说,能说的通吗?”   折晚就有些甜蜜的道:“可他帮我们,也是应该的嘛。”   平妈妈瞪她:“你还没嫁过去呢!人家帮了忙,应该要谢一谢的。”   折晚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如今她跟小沈先生情意正浓,眉来眼去一瞬,都要烧一会儿脸颊,情不知所起,却已经浓烈的能烤熟两只白净的耳朵了,这会子听了平妈妈“嫁娶”的话,便矜持的道:“那我就跟他说下叭。”   小沈先生自然是“一脸惊喜”答应下来,并对折二姑娘道:“多亏了你在平妈妈面前帮我说话,如若不然,我肯定是吃不上羊肉的。”   小沈先生如此上道,折晚很满意,“你说的很对。”   于是到了齐婉君面前,先瞧了瞧她和折黛的神色,见俩人都没掉脸子,脸上平静的很,便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紧接着便将沈汀一顿好夸,“阿娘,你是不知道,小沈先生一出去,那人就狼狈而逃了!”   这下子,就连小沈先生也觉得折二姑娘对他的滤镜实在太大,他立马在未来丈母娘面前表示谦虚,“没有的事情。”   齐婉君早从平妈妈那里知道了这事情,闻言道:“这个邓寿,虽然是个童生,可是在其他读书人眼里,却没有什么威信,即使没有功名的读书人,也不喜欢跟他一块。”   也就是李秀才的举办的诗会才会叫他一起,其他人都不屑于跟他结交,倒不是说他人品不好,而是——他喜欢蹭东西。   一些笔墨纸砚便算了,一顿饭也好说,可你连去青楼也要蹭同行之人的,可这就有点让人看不起。   这事情还不是一回两回。回回都是脱了人家姑娘的衣裳,转头爬起来穿上裤子就走,让姑娘找同行的人要钱,钱倒是要得到的,毕竟其他人在美人面前都要点脸面,又是一块去的楼子,说不结账人家青楼也不准啊,于是只能自认倒霉。   折晚听的目瞪口呆,深觉邓寿的脸皮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不然平常人也豁不出脸面去蹭嫖。   齐婉君又道:“这还不算什么。”   邓寿最让人诟病的地方是不事劳作。   朝廷讲究孝道,邓寿自己不能养家糊口,吃的用的都是他母亲邓夫人给人做厨娘挣来的银子。他整日风流快活,这里赴宴那里潇洒,可她母亲却瘦成了皮包骨,难免被人指摘。   不过邓寿之前倒是跟折图合得来。   这事情只有齐婉君知道,她就跟几个孩子们当笑话说。   折图这辈子最恨别人说他笨,嫌弃别人比他聪明,如此一来,就喜欢有人捧他。邓寿能用诗捧人,就是没钱,折图有钱,就是去不了读书人的圈子。   两人一拍即合,邓寿便一个人代表文学圈,整日跟折图在一起。   “两人刚开始还日日去酒馆里,不过没多久就不来往来了。”   折晚:“出了什么事情啊?”   “他让你爹给他买东西。”,齐婉君笑道:“你也知道,你爹那个性子,只有进没有出,他能捞到什么好处?于是你爹一毛不拔,反而还想从他那里要东西,邓寿便没耐心了,至此便不曾从你爹口里听到过他的消息。”   折图只进不出这个折晚倒是知道——毕竟小舅舅给虎哥儿送来的很多东西都进了折图的腰包。   要说折图这辈子对谁大方过,那就只有折晚了。   毕竟她傻过一段时间。   折晚那时候是真感受过他的纯纯爱意的,夏日里齐婉君冰了一个西瓜,他独独切开自己的那份给折晚吃,冬日里的炭火,一点儿冒烟的都不肯往折晚屋子里放,齐婉君还当他转性了。   不过以前的日子过的再不顺遂,她也没想过有一天两人会分道扬镳。   折晚便嘀咕起来,“倒是恶人治恶人,恶人还需恶人磨。”   齐婉君便瞪折晚一眼,“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折晚头一低,嘴巴一张,也不跟她娘杠,专心吃起烤羊来。   不过吃着吃着,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拉着平妈妈小声问:“羊腰子呢?你没给小沈先生吧?”   平妈妈终于发现晚姐儿懂得实在是太多了,该懂的不该懂的她都知道!她立马去看小沈先生,见他依旧在那边大口吃着肉,这才恨恨道:“给秋娘男人吃了,你胡说些什么,快住口吧。”   折晚便放心的坐回去继续吃,一点儿也没发现自己都逼得平妈妈这话没主语,都不敢听羊腰子三个字了!   平妈妈为了犒劳小沈先生,今日不仅烤了羊,还做了焖羊肉,羊蝎子,顺便还给烤了一些素菜,加上调制好的配料,一家子人吃的热热闹闹,之前平妈妈还担心这么多吃不完,晚上要吃剩菜,可有了小沈先生,最后一丁点儿也没剩。   折晚还在旁边问:“你吃饱了吗?”   沈汀圆溜溜的肚子不好意思露出来,不动声色的用衣服抻了抻,只笑道:“吃饱了。”   这头羊,得有三分之一进了他的肚子。   平妈妈早就准备好了刘伯和沈远道的饭菜送了过去,见大家都吃完了,便对沈汀道:“你不用担心,你阿爹和刘伯也吃的好。”   沈汀从心底感谢平妈妈的贴心,道:“多亏了您在。”   平妈妈见他的感激不似作伪,便满意极了,“这有什么,都是我该做的。”   她就是想要小沈先生知道折家的好而已,只要日后能看在今日的情分上对折晚多好几分,平妈妈便谢天谢地了。   如此文邹邹的感谢,又有假兮兮的回答,折晚在旁边看的傻乐,平妈妈瞪她一眼,“还不快过来帮忙。”   整天没心没肺的,不知道她操了多少心吗?   折晚便过去帮忙,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指挥着秋湖秋宴几个收拾东西,沈汀见她手指来指去,一根食指修长而又葱葱,看的他心中酥麻,便估摸着平妈妈与齐婉君的态度,慢慢的靠了过去,离姑娘几步远,可也不算近。   折晚吓了一跳,她偷偷的给他使眼色:你跑来做什么啊?   小沈先生就朝她笑,笑的灿如春华,一双含情的眸子看的折二姑娘瞬间懂了期间的深意,她就被迷的七魂八窍都散了,也跟着痴痴的笑。   小沈先生嗓音迷人,“你还没跟你阿娘说我们的事情啊?”   折晚安慰他,“你别伤心,我现在就说。”   怪不得说秀色可餐哟,小沈先生都能听见自己的口水了,就着折二姑娘这为他痴迷的脸庞,他保准还能再吃下去一头羊!   折晚是个说到做到的,她转了个身,往齐婉君那边去,小沈先生便跟在身后。折晚对齐婉君和折黛道:“阿娘,阿姐,我看上小沈先生了。”   姑娘如此直白,小沈先生连忙道:“我也心慕折二姑娘多时。”   折晚想了想,觉得“心慕”这两个字比“看上”好听多了,还显得很有内涵,于是也再说了一遍,“我也心慕他。”   齐婉君淡定的很,“哦?那很好啊,小沈先生才学容貌都是俱佳,将你许配给他,我倒是高兴的很。”   折黛也道:“我也是同意的。”   没人反对,折晚便欢喜了,她又看向平妈妈,平妈妈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于是她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夸张的用帕子捂住嘴巴:“什么?”   折晚:“.....”   平妈妈的演技真是假死了!幸好阿娘和阿姐太高兴没发现!   唯有折虎真情实意的瘪了嘴,似乎明白了小沈先生为何最近的待遇比他还好了,不过他人小言微,折晚直接忽略了他的意见。她此时依旧沉迷在小沈先生的美色里,根本没意识到家里人答应的极为自然,见大家都没异议,她高兴的很,“那就太好了。”   一切都平静极了。   然后齐婉君更加平静的道:“汀哥儿,那你什么时候上门来纳采?”   沈汀心跳的热烈,“等小舅舅回来吧?”   齐婉君一变称呼,沈汀便也跟着变。   齐婉君就嗯了一声,“是得等他回来。”   两家会面,总要有个男人在的。   然后便开始商量起媒人来,“我准备请黄大人。”,沈汀道:“聘书和聘礼,我都会准备的。”   平妈妈立马参与了进去,“那赶明儿就去大明寺请方丈合八字,我看上回给你们算命的那个和尚就很好。”   折黛就道:“还有婚期,也要看起来了,明年有什么好日子?”   折晚那被迷散的七魂八窍就回来了一些,她有些着急,“这就成婚了啊?”   齐婉君:“不是你说,你心慕小沈先生的吗?”   折晚:“......”   这倒是没错。   可是,这就要定日子了?   折二姑娘的小脑袋就懵懵的,小沈先生怎么可能给她反悔的机会哦,见人露出些反对的意思,连忙再次扬起“春风化雨”微笑光环,将人迷了回去,“晚姐儿,你先跟着大姑娘回后院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折晚:“.....啊?行吧。”   她勾着折黛的手走了。   等人回了屋,她才反应过来,“阿娘就....就不再看看?就不考查考查他?”   折黛:“想来阿娘早就考查过了,之前只恨你不争气,不能将人拐回来做女婿,如今你拐了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拒绝呢?”   然后还夸她,“晚姐儿,你眼光很好。”   折晚就挺认同的,“你说的对,阿娘见我拿下了他,定然高兴的很,也就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了。”   折二姑娘便又被忽悠进去了。   于是,两个人的事情就摆在了明面上,折晚既有些迷茫,又有些心定,最后什么也不想了,抓住机会八卦:“阿姐,你跟阿娘说了什么,说了这么久?”   折黛就瞪她,“是不是你跑阿娘那里去胡说了?”   折晚理直气壮:“我没有!骗人是小狗!”   折黛将信将疑:“真的?”   折晚就昂着头,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她自然是没跟齐婉君说的,她只是跟平妈妈说了而已嘛!   皇天后土在上,她可不是撒谎。   折黛就真被她骗了过去,摆摆手,道:“倒也没说什么,只问了我以后打算嫁个什么人,喜欢什么样的,还说小舅舅已经在给我找夫家了,让我不要着急。”   折晚在心里盘算了下,觉得折黛应该没撒谎,毕竟平妈妈也让她打听这些嘛,她就问:“那你对阿娘说了吗?”   折黛:“说了啊,可这有什么好说的?我难道还能想要什么样的,阿娘便能给我找个什么样的?”   折晚就纠正她的用词,“不是你想要什么,阿娘便能给你找什么样的,而是她在能给你找的里面,选出最适合你的。”   折二姑娘在这些人生哲理上从来没输过,折黛好笑,“我知道的,所以也跟阿娘说了,要是她找到了好人家,我便嫁过去。”   折晚就觉得她姐好似有些“看破红尘”,这可不得了,人生可不能失去希望,她鼓励道:“阿姐,一个刘家是例外,人总不能那么倒霉吧?”   折黛逗她,“那邓家呢?”   折晚就觉得她姐的见识着实是太少了。她正经的道:“邓家那个倒也算不上什么,这种人家,就是广撒网,你信不信,那邓家老娘们定然是不止上了咱们家的门,凡是能给女儿出点嫁妆的,她都打听,都上门过了。”   她不屑的道:“网撒的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头脑不清醒的鱼投进去,那她便能将其他的网都丢掉了。”   折黛便发现有时候折晚总能将事情看的明白。今天是个大好的日子,她也不想说那些触霉头的话,道:“她家这般,最后一个也捞不着。”   可有时候折晚也不是那么好忽悠,她立马就发现话题偏了,赶紧回归正题,“阿姐,你还没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折黛见她认真,也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她想了想,道:“我觉得,我喜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嫁给他,他能给我什么?”   是金钱,还是权势?   总不能是爱情吧?   她笑着摇摇头,“我是不是很可笑?我是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   折晚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你想的很对啊。”   折二姑娘欣慰的看着她姐,“阿姐,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爱情能当饭吃吗?折二姑娘虽然人在小沈先生的蜜罐里呆着,可一点儿也不认同有情人饮水自饱。   折黛比她更惊讶,她道:“可你跟小沈先生,不是互相爱慕才决定成婚的吗?”   折晚嘿了一声,先是觉得不好意思——从别人口里听见“互相爱慕”真是太羞涩了!然后就是自己的一番道理,她给她姐解释,“我喜欢他,并不代表我就不看他的其他方面了啊。”   折黛好笑,“哦?你还看他其他方面了?”   折晚脑袋一点,“他很努力的在生活,又有功名在身,家里也没那么多亲戚,正好跟我合适。”   他的小沈先生可是个潜力股!   然后顿了顿,有些得瑟的道:“再说了,他喜欢我的很,我也拿的住他,你都没看他看我的眼神哟,真是,他真是太喜欢我了。”   折黛:“那要是小沈先生.....没有努力的在生活,没有功名在身,家里有很多烦人的亲戚,你还喜欢他吗?”   折晚觉得她姐好奇怪的,“他都这样了,我干什么还要喜欢他啊?我都不拿正眼瞧他!”   折黛心口梗了一下,叹气道:“行吧。”   见她姐没兴趣听下去了,折晚便道了句实话,“我能这么快答应,还有一个原因的。”   折黛又来了兴趣,“什么啊?”   折晚撑着脸在桌子上道:“因为从平妈妈到阿娘,都不反对啊。阿娘和平妈妈看人可厉害了,她们说好的,不一定好,可是说不好的,却一定有缺陷,小沈先生是她们夸了又夸的,我便觉得心安。”   这是她的心里话,若是她自己看人,肯定没这么快决定。   折黛却想到了上辈子,齐婉君那么反对她嫁过去,她却不听,她有些惆怅的道:“是啊,阿娘和平妈妈眼睛利的很,我应该要听她们的。”   折晚今天心事也多呢,折黛不说话,她便也跟着安静下来,等了会,看了看时辰,连忙从榻上爬起来,“不行,小沈先生要走了,我得去送送他。”   她哒哒哒穿上鞋就跑,独留折黛一个人在屋子里叹气。   沈汀确实要走了,他站在游廊上,等着折二姑娘过来,果然,没一会儿,折晚就气喘吁吁的来了,沈汀心里乐开了花,心也随着姑娘的气喘声跳动,他心疼道:“你没来,我肯定是不走的,下回可不能跑了。”   作为一个“工具人”,折虎在旁边控诉,“先生,可你不走就不走,咱们回屋子里呆着去,站在游廊上算什么道理?”   小沈先生深知弟子秉性,从怀里掏出十个铜板递过去,“那你便回去烤火吧。”   折虎一点儿也看不上这点钱,“平妈妈让我送你出去呢。”   即使两人的事情说开了,平妈妈也注意的很,一点儿独处的时间都不给人。   小沈先生便也不强求,他又从兜里掏出一只簪子,这簪子一看就是好东西,跟扇子风铃一样,精致而又华贵,折晚看着心喜,“真好看。”   沈汀便又掏了十个铜板给折虎,然后当着他的面,将这只簪子斜插进姑娘的黑发间,“你戴着更好看,元宵节戴着去看花灯,可好?”   折晚美滋滋的:“好啊!”   折虎看看手里的二十个铜板,再看看他姐头上的金簪子,不满极了:小沈先生给礼物,怎么也看碟下菜?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昂 第31章 元宵节   既然要纳吉了, 那便不能瞒着沈远道,沈汀回到家,正是半下午, 沈远道正躺在床上看书,沈汀因为心情好, 难得的对他软和了些,“阿爹, 我就要成婚了。”   沈远道惊得从榻上差点滚下来。   他一向是没个主意的,这会子即使惊讶,也说不出个什么, 问起姑娘家的情况来, “是哪家啊?”   沈汀:“隔壁折家。”   沈远道就觉得这件事情着实难办,他本想反对吧,可是折家给的东西让他十分受用, 可是不反对吧, 他又觉得折家人着实是配不上自己的家世, 沈汀是熟悉他的,一看他的脸色就明白了,淡淡的道:“阿爹,我要成婚了, 你好歹给我出些聘礼钱。”   沈远道立即同意了, “我可没有, 你自己挣去。”   折家门户低也有低的好处,虽然低,但是人家有钱,也知道他家的情况,总不能逼着他家拿聘礼吧?   随意给点就算了。   沈远道自认为十分精明, 他还觉得自个十分通情理,给沈汀出主意:“你少给点聘礼,她家也可以少给嫁妆啊,咱们又不挑。”   说完了,还觉得到哪里找他这么容易说话的人家去?   然后就又开始看书,一点儿也不关心嫁给他儿子的是折家大姑娘还是二姑娘,什么时候嫁,又要准备哪些东西。   他一辈子都习惯了,以前在家里,是他父母帮他善后,后来娶了媳妇,又是媳妇主持家中事宜,即使后来沈汀娘改嫁,他也没操多少心,家里里里外外的,只要别饿死就好了,再后来沈汀长大了一点,便由儿子做主,他只管张嘴要吃的。   甩手掌柜当了几十年,如今也没想要改。   沈汀便不想跟他说话了,说什么呢?人家也不搭理你,他就退出去,跟刘伯道:“咱们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这个院子小。我想着,云州风俗,嫁女儿的年岁都到了十八,齐夫人是最疼晚姐儿的,恐怕没到十八岁不能将人嫁过来,所以趁着这两年,咱们多攒点钱,得去云州城里买个宅子。”   刘伯笑眯了眼睛,“可以,都可以。”   他还点出沈汀没想到的,“折家将姑娘嫁给你,恐怕还看中你住的近,你想着要到云州去让姑娘过好日子,可人家未必愿意。”   沈汀就恍然大悟,“还真有这种可能。”   刘伯就跟沈汀在外面细细的商量,“我都打听过了,云州的纳吉礼,给的也不重,聘礼也要等到婚期前一个月送过去,所以咱们也不要太着急。”   刘伯是很懂沈汀的,他家少爷一腔热情,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送给折二姑娘,沈汀被他安慰的心里舒服,刚刚被沈远道弄的烦闷的心也平静下来,他对刘伯道:“可是咱们也不能不讲礼数,东西还是要准备齐全了。”   于是两人就在那里要买要送的东西,直到晚上了,刘伯还舍不得去做饭,沈远道跑出来,指责道:“天都黑了。”   刘伯:“老爷,如今天黑的早而已,你再等等。”   沈远道:“.......”   当他傻吗?   可是儿子看他的眼神不善,他就只好退了回去,一边退一边哼:“寒风所过,冷彻心扉——”   结果刚唱着回屋子里,门还没关呢,就听见大门被敲响了,沈远道连忙竖起耳朵,是往常来沈家送东西的折家仆从,沈远道便曲儿也不唱了,急急的走出来,果然,又是两个食盒拎在了刘伯的手里,沈远道笑着道:“这门亲事,倒是不亏。”   沈汀;“.......”   他真是要被气死了!   不过他今晚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深吸一口气,便也不跟沈远道计较。   吃了饭,回书房去继续写时务策,这是要送去云州城里的。他有心给自己找个靠山,云州城里最大的靠山便是云王爷,沈汀想来想去,便觉得等他安稳下来,还是要去云州城里住,这样离云王也近些。   如今半年过去,他也没那么倔了,之前想的是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先过一阵子,如今想的却是,如何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好让将来姑娘嫁来了,出门不至于受气,回家不至于为了银钱苛责自己。   他写到大半夜,刘伯看着他屋子里的烛火一直没熄,便也睡不着,他躺在床上想,少爷要订亲了,那要不要给夫人也去一封信啊?好歹是少爷的亲娘,当时走的时候也没少哭,心里肯定还是疼少爷的。   可是沈汀不说这话,刘伯也不敢私自写,他叹了口气,心里十分挣扎,一会想着亲母子必然难以割舍,可是又想到如今夫人已然又生了一个小少爷,那还会记得他家少爷吗?   刘伯想了大半宿,迷迷糊糊睁眼一看,沈汀屋子灯熄了,他叹了一口气:算了,他老人家就不操心这些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少爷要是不想给夫人去信,那就不去吧。   毕竟,也快十年没见了。   ***   这几天折晚都忙的没时间去跟小沈先生说话,她答应了平妈妈要给她和齐婉君做两双袜子,答应的时候觉得不是难事,可是做起来却一点儿也不简单,可她答应过的事情从来不肯放弃,于是早也赶工,晚也赶工,将自己累的成了熊猫眼。   沈汀心疼的不得了,他早就从折虎那里得知姑娘正在绣东西,他期待的问过折二姑娘:“你做的是什么啊?”   折晚:“袜子。”   沈汀便觉得二姑娘跟他着实心有灵犀,他的袜子正好破了,于是等啊等,等到姑娘熬成这幅样子,他便觉得即使让脚趾兄弟整日露出来,也不能让姑娘再这般为他操劳了,他就真挚的道:“我也不着急的。”   折二姑娘呆呆的啊了一声,“你不急什么?”   小沈先生:“袜子啊。”   折二姑娘白了他一眼,“你不着急没用啊,我说好了要在正月十五之前给平妈妈和阿娘做出袜子来,她们急啊。”   小沈先生那旖旎的心就碎成了一半,他伤心的对姑娘道:“不是给我做的啊。”   折二姑娘哪里看过这般伤心的俊脸哦,她赶忙拍着胸脯打包票,“我也正要给你绣香囊呢。”   心意都在,只是香囊君的日程排在后面。   小沈先生还是有些不开心:“可你绣完了袜子,还要给我绣香囊,会不会太累了?”   折晚坚定的摇头,“都是些小事,不打紧。”   小沈先生还是有些惆怅:“我还以为能得你一双袜子呢。”   折晚就为难的道:“袜子啊……也行吧。”   小沈先生紧逼不放,十分关怀:“我一点儿也不着急的,你可以先帮平妈妈和齐夫人做了袜子,再帮我做香囊和袜子。”   折晚惊讶极了:不是袜子换香囊吗!怎么变成两样都要呢?   小沈先生见了她想赖账的脸,瞬间黯然失色,一双眼睛看过去,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折二姑娘便顾不得自己的手指兄弟有无意见,只被迷了去:“行叭,都给你做!”   小沈先生便笑了起来,折晚回去就对平妈妈得瑟,“他可真好哄。”   平妈妈:“......”   幸亏有她看着,不然这是个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银子的!   折晚却受了她的白眼,还急切切的挂了过去,“平妈妈,今年花灯节,你跟我一起去吧。”   平妈妈不乐意,“我可不爱出门,你自己玩去吧。”   折晚就道:“一起去嘛,你都没看过胥江的灯会吧?”   平妈妈:“看什么看!我这眼睛整天看你就已经受够了!”   折晚眼睛圆溜溜的,“可是你之前都出过门了啊?再出去一趟也没什么嘛。我给你做个面纱吧,帷帽也行啊,到时候你戴上,谁还会注意你哟。”   平妈妈瞪她,“不去,说了不去就不去。”   折晚就道:“那行吧,那你到时候一个人在家,可别想我。”   说的要分离几载春秋似的。   平妈妈懒的跟她说话,将人赶了出去,齐婉君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叫了她去道:“平妈妈脸被烧伤了,定然是不愿意见人的。”   姑娘要嫁人了,齐婉君便每日都想教她些道理,“也不仅是不愿意见人,而是她被烧了一次,心里难受,不喜欢跟人见面,她不愿意,咱们就不要强求,平妈妈心里难受着呢。”   她定下今日教导的中心思想:“不能因为你想着她跟我们出去好,就不顾她的想法了。”   折晚被说的难受,她认真的道:“我知道平妈妈的,我懂她,所以才想让她跟着我一起出去看看。”   齐婉君笑她:“你还小呢,还不懂平妈妈。”   折晚就不说话了,她沉默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钻进被子里将自己的头也埋起来。   齐婉君说她不懂平妈妈,但在她看来,谁也没她懂平妈妈。   平妈妈被烧过,她也被烧过。   漫天的火,绝望的心,她上辈子,也烧成了平妈妈这样。   她躺在病床上,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她只知道很痛,痛了也不敢去摸,怕脸上麻麻赖赖的。   她那时候就幻想过,她脸上是什么样的呢?她年纪小,也没多少见识,从前不喜欢读书,可当时却第一时间想起了地理书上画的沟壑纵横的土质图。   她再幻想着往那坑坑洼洼的土层上吹些黄沙——真是不能想,一想就得哭。   可她绑着纱布,医生说了,脸上不能有水,不能哭,她没办法,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实在忍不住了,就掐一把大腿,使劲的拧一下,这样就将喉咙里那酸涩,难忍,几乎要喷之欲出的怨恨和委屈咽下去。   好在她很快就死了,时间久远,折晚这时候都有些想不起最后有没有哭。   不过她很确定,她没看过自己被烧后的样子,她来这个世界,刚开始也不敢看自己的脸,还是看了平妈妈的脸后,她才正式的,勇敢的,去照了镜子。   一切都没那么可怕了。   所以,折晚也想让平妈妈跟她一样有勇气走出去。   她唉声唉气的在床上翻了几个转,半夜才睡着了。   元宵节这天,向来是大明寺的花灯庙会最让人向往,又因为这次是灾情之后首个元宵,黄大人便恨不得将整个胥江都挂上灯笼告诉他的长官:我治下之民康平,我治下之地盛世。   上级有命令,下级跑断腿,跟齐婉君合得来的几个小吏夫人们都抱怨丈夫好久没回家了,但因着这番,胥江的人便格外的期待起这次庙会。   齐婉君和平妈妈特地请了绣娘来,给两个丫头做好了衣裳,是一样的款式,只是颜色不用,黛姐儿是青色,晚姐儿是红色,两个丫头穿着衣裳站一块,齐婉君心里可算是欢喜了。   今年家里多了个未来女婿,齐婉君便享起了福,很多事情都交给了沈汀打点。   沈汀家里,沈远道惯例是不出门的——他看不起这个灯市,要让他说,整个胥江都泛着一股穷酸味,根本不配他去看。   于是他就窝在家里,刘伯乐的很,给他准备好了饭食,等半下午的时候,就忙着操持沈汀借来的马车,两辆马车并排,大的是给折家的,小的这辆是自家的,刘伯今天也出门去灯市,便穿上了新衣裳,等得沈汀一声令下,两家人齐齐的动了道。   折晚一早上就起来打扮,下了车,便兴奋的走到小沈先生面前,眼睛睁得大大的,沈汀便夸:“真好看。”   折二姑娘这才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她真是美死了!   小沈先生却眼睛利的很,他一眼便瞧见了姑娘的衣裙不知道干了什么,竟然有些皱了。   他借着满街的灯笼罩下来的光,微微弯下身子给折晚稍稍整理了叠皱的地方,温柔至极的道:“好了。”   他的手舍不得将姑娘的衣裙放开。   他今天要先去黄大人那里,势必要跟姑娘先分开一会儿。   折二姑娘却并不知道小沈先生的心思,她忙着去买东西呢,等走了两步,又回头,见小沈先生还看着她,她就哒哒哒过去,低声的威胁,“你可不准看别的姑娘!”   她性子独,自己的东西一点儿也舍不得给别人。   小沈先生连忙保证,“我肯定不看别人。”   又叮嘱她,“待会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到时候一起回去。”   折二姑娘点头,“那我走了。”   她转身迅速,一点儿留念也没有,瞧的小沈先生叹气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之前的,就是我加班那几天欠下的更,还欠三更QAQ。   今天晚上的更新还在凌晨哦,不熬夜的小伙伴不要等,早上起来看就好了。感谢在2020-04-24 00:00:47~2020-04-24 11:2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枝桠上的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养成猪   本来这样的日子, 折晚是打算跟小沈先生好好“浪漫”下的。   比如她买串糖葫芦,他付钱。她买个花灯去河里放,他付钱——付钱的时候要宠, 要腻!   但是他要去见黄大人,这就打乱了折二姑娘所有的计划, 于是她只能跟着齐婉君和折黛一起先买东西。   齐婉君喜欢将两姐妹打扮成一样,今天的衣裳是, 庙会上买东西也是。   折晚就提出意见:“阿娘,大姐姐喜欢这个,可我并不喜欢啊, 你不用买两份的。”   那老板正在给齐婉君推销“从深山老林里挖出来关键时候能保命的野山参”, 听闻折二姑娘拆台子,连忙道:“姑娘,你别看这两只山参长的差不多, 细看之下, 这根须数量可不一样!”   齐婉君比老板可沉得住气, 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挑东西:“是我出银子,又不是你出银子,你有何意见?”   没钱的没底气, 折晚十分怂的恭维, “你的眼光真好, 你买的我都喜欢。”   折黛笑起来,“软骨头。”   她家的晚姐儿自来最懂能屈能伸。   老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齐婉君也好笑,“晚姐儿,你不是带了银子出来吗?若不然,待会儿你买东西, 就用你的银子?”   折晚可不上这样的当,“我可没钱!”   齐婉君:“怎么没钱,我今早就见你在那数银子。”   折晚哄着她娘,“那都是小沈先生放我这里存着的,我可不敢动,且总共没多少,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折黛捂着帕子乐,齐婉君眉毛一扬,“还没成婚呢,他就叫你给他存家当了?”   折二姑娘就露出一个十分怀春的笑容,“算是叭。”   齐婉君瞪她:“女大不中留,帮他省银子,就尽来掏你阿娘的家底!”   啊哟,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折二姑娘赶紧夹着尾巴做人,只恨自己嘴巴快,齐婉君给她买东西就买东西,何必要多嘴一问呢?   于是再逛的时候就成了一个马屁精,凡是齐婉君要给她买的东西,她只管接着,不敢有丝毫意见,还主动站在摊位前让齐婉君将那些钗子,绒花,发带,镯子等一系列首饰往她身上比划!   齐婉君满意极了。   折虎看看她娘,再看看两个姐姐,深觉他二姐身在福中不知福,小胖墩努力的扯齐婉君的袖子:“阿娘,我想要一个扳指。”   齐婉君不肯,“要什么扳指!今天是出来玩的,只能买糖人。”   折虎掏出自己的荷包,“阿娘,我有钱!”   上次小沈先生反馈他五两辛苦钱,这几天又陆陆续续得了小沈先生四十个铜板,折虎胖脸笑的开花,“阿娘,你看,咱们去买扳指吧。”   他最近力气又大了,便想换个大弓,正好缺个扳指护手。   齐婉君还是第一回 知道折虎竟然有如此“巨款”,“谁给你的啊?”   折虎老实的很,“小沈先生。”   齐婉君略微满意,她其实也猜到了,于是弯腰将折虎的荷包一扯,钱袋子哐当哐当几声响,就离开了主人的怀抱,落入了齐婉君手里,“我先帮你存着,免得你丢了。”   折虎懵懵的,“那还买扳指吗?”   齐婉君一本正经,“买什么扳指,你又没银子。”   折虎委屈的指控:“你刚拿走了我的银子!”   折晚嘿嘿的笑了,她十分同情虎弟,“傻孩子,银子进了阿娘的手里,犹如羊入虎口,你还想着要。”   然后见齐婉君瞪她,立即反口,“阿娘也是为你好,她在给你存娶媳妇的银子呢。”   于是扳指银钱皆两空的胖墩同学,就心痛的舔着糖人,看着他娘继续打扮两个姐姐。   逛了一会,小沈先生还没回来,折二姑娘先还挂念,后来便被乱灯迷了眼,专心专意的看起了灯笼。   黄大人有心,自然是方方面面都要做到最好,往年的花灯都是普普通通,今年却增加了不少新颖的样式,还从街头扯了一根绳子挂到了街尾,绳上尽是笼灯,因着外面的灯纸颜色不同,将整个夜景都染了色,折晚一只只看过去,只觉得平妈妈没来,简直就是人生遗憾!   她跟齐婉君道:“我回去就将这些画出来给她看,馋死她,说不得明年就跟我们一起来了。”   她还主动掏出私房银子,“那只兔子的好看,平妈妈应该喜欢。”   齐婉君都有些嫉妒了。   她恨恨的道:“买了还不快过来,今晚人多,可别走散了。”   今晚人确实很多,折黛和折晚两个又都盛装打扮,人也长的好,所以每走一段路,就总有几个少年郎要看过来几眼。齐婉君心中得意,又有些惆怅,黛姐儿的婚事一直压在她心底,一日不得解决,一日不得安心。结果惆怅的情绪还没到位呢,就听得小女儿在给摊主出主意。   “你这么卖,肯定没人买,你得哭惨,就说去年遭灾,你家里从富有到潦倒,只剩下这些笔墨纸砚未卖。”,折二姑娘认真的道:“这样一来,大家就信你这些是好东西了。再说了,你这么惨,有些好心的人也会同情你的。”   那书生听了好笑,见姑娘明眸善睐,便又忍不住跟她多说几句话,“姑娘这主意真好——”   哪知道折二姑娘就等着这句话哩,“那你给我算便宜点吧,我都给你出主意了。   书生呆愣了一瞬,第一回 知道有人这么砍价,笑起来,“可以。”   他本来是闲着无聊才出来摆摊,赚钱倒是无所谓的,“不知道姑娘要哪几样?”   折晚指着一块砚台道:“那块小的,给我包起来吧。”   书生恭维:“姑娘是个读书人?可是买回去自己用?”   要是姑娘愿意,他恨不得亲手教她怎么研磨!   折二姑娘却有些不耐烦,觉得摊主磨磨唧唧,可是得了人家的便宜,便也回一声,“不是。”   书生喜欢寻根问底,“可是给家里人?”   他眼睛一扫,指着折虎道:“可是给令弟?”   折二姑娘彻底不耐烦了,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这么多话,于是闭口不言,还是齐婉君付了隔壁首饰摊的钱过来道:“晚姐儿,买好了吗?”   折晚拿着包好的砚台回话:“好了好了。”   齐婉君便过去几步,故意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折二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书生听了这话,便不敢肖像了,心中十分惋惜这般的姑娘竟然定了婚。   折黛却已经走到了书生隔壁的摊位前,书生见了,连忙过去道:“这是我家姐夫的摊位,笼灯不要钱,只是得猜中了字谜才能拿走。”   ——不要钱啊——   折二姑娘脚步声咚咚,不自觉的就过去了。   她很是后悔自己见识少,竟然掏钱给平妈妈买了笼灯!瞧瞧,这不是可以白得的嘛,想来平妈妈知道了,也会骂她一顿,说她不会持家。   但看了一瞬,她就觉得还是掏钱好,掏钱不用费脑筋,这灯笼上贴的字谜,她一个都猜不中。   齐婉君也一筹莫展,只有折黛,提笔就开始写,她一动笔,折晚就凑过去看,然后发出惊叹声,“原来是这个字啊!”   折黛写了好几个,笑着递过去,“公子请看,谜底可是对的?”   书生哪里知道对不对,他就是帮着守摊位,谜底他也不知道啊,于是四处看看,瞧得远方一个穿朱红色外衫的人走来,便连忙喊了声,“姐夫,有人来猜谜底了。”   折黛也跟着转头,然后只觉天旋地转。   是云王。   她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云王白睿是听闻胥江的大明寺庙会比云州城里的还好,便带着人过来游玩,也是闲着无聊,在这里摆了个摊位,写了些刁难人的字谜,想着应该无人能解,结果接过纸一看,字好,谜底也对,更难得的是,缘分啦,竟然是大明寺里曾经遇见过的美人。   美人上次还看他看晕了头,这次也不例外,见了他就好像失了魂一般,云王殿下暗自得意,没法子,这就是魅力。   不过他美人多,折黛这般的,在他眼里只是中等,若是美人有意,他就上门求了回府宠一段日子,要是美人无意,以后回了京都,也能吹嘘:“落花有意,可惜本王实在无感啊。”   折晚就赶紧拉她姐的袖子,齐婉君也觉得不对劲,待听得折晚小声说男人是她们在寺庙里碰见的人之一,一些从前不敢想的念头便连了起来,于是灯笼也不要了,赶紧告辞,云王殿下并不强留——他讲究个随缘嘛。谁知姑娘走了几步,便又羞涩的回头,刹那风情,真是难以言表啊。   书生就道:“姐夫,我姐说的没错,你来胥江,定然是要带个回去的。”   云王殿下的美人足足有七八个院子,一个院子里放了三四个人住着,这还是因为来云州路途遥远的缘故,只带了一半。   云王殿下自认是博爱了些,可他“博”的明明白白,“本王可从不强迫人。”   书生叫乐琪,是云王妃的弟弟,他砸吧了下嘴道,“是,您怎么的都有道理。”   云王殿下便摊也不摆了,道:“看她们那方向,应该是去风韵楼,咱们跟着。”   齐婉君确实是带着人去了风韵楼,这是大明寺旁边有名的酒楼,以前折晚还奇怪建在和尚庙旁边的酒楼应该没生意,可今日才知道,只要这大明寺有人来烧香,那酒楼便倒不了。   折家已经在这里订了雅间。折晚本来是期待极了这里的酒菜,可刚刚发生了那般的事情,她便心里惴惴,一会看看她姐,一会看看她娘,折虎有几次想说话,都被她用眼神瞪回去了。   齐婉君其实是想直接回去的,可是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顺着走还行,要是逆着走,又怕出意外,她额头上青筋跳着,极力忍耐,等好不容易到了酒楼,门口的小厮将人迎了进去,问明白了雅间名字,便招呼来一个跑堂的,继续引着人往里面走。   跑堂的十分殷勤,问起要吃什么,齐婉君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还顾得上,折晚便随意点了几个菜,让他出去,还让秋宴等人在外面等着,等里里外外的人清干净了,齐婉君这才问低头沉思的折黛,“你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吗?”   这也就是人多,没人注意,要是被人看见了,是要被人家说道的。   被人说道也没什么,齐婉君不怕,可她怕的是黛姐儿看上了人家。她心都在滴血,“你.....你知道他那个年纪,肯定是成家了吧?”   折黛心里五味杂粮,可也知道齐婉君是为了她好,说实话,她这个心思,一直都是闷在心里的想法,她一方面觉得要是齐婉君给她找了个人家,她也嫁过去,一方面又觉得,要是能进云王府,为什么不去呢?   她心里再没有净土了,她沧无的世界里并不需要别人看重的那些东西。   她上辈子活的糊涂,这辈子也活的稍微明白点了,上天却给了她一根绳子。   那根绳子,是她前世年轻时候所不屑的,可是后来却梦寐以求,她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想着,要是她有权有势,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于是她就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从她回头看的那时候,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折晚本来没多想,可是听了齐婉君这番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可急坏了,“阿姐,你可不能光看那张脸啊!他都老成那般了!”   真让人着急。   折黛嘴巴动了动,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可又不得不说,她是绝对不能让齐婉君和折晚担心的,她安抚道:“我就是多看了一眼,觉得眼熟,你们别多想。”   折晚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她拍拍胸口道:“我就知道。”   要是鳏夫那还好,要是有妇之夫,那肯定是不行的,最后怎么的都是悲剧,最好的情况便是她姐没看上。   她鬼精鬼精,又故意当着折黛的面对齐婉君道:“阿娘,你别担心,那男人不是鳏夫就是正妻在家,阿姐不会糊涂的。”   齐婉君便脾气也不想发了,黛姐儿是她的女儿,她有多少小心思,齐婉君全数都知道,折晚是放心了,可她的心却悬的更高,勒的更紧,勒的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都是阿娘不好,一直给你找不到好人家。”   折黛愧疚极了,“阿娘,你别这样。”   这样让她的心里压力很大,让她心乱如麻。   折晚懵懵懂懂,正要安慰齐婉君,就听见秋宴在外面敲门,折晚过去撩开帘子,然后折黛在里间都能听到她愤怒的骂声了,“你来做什么?”   齐婉君和折黛对视一眼,连忙过去,一直都迷茫着的折虎也赶忙迈着小短腿跑,等到了前面一看,折黛皱起眉头,“刘庚?”   然后往他旁边一看,那儿站着个做少妇般打扮的,折黛凝起眼神:是张袅。   她看见了,折晚和齐婉君也都猜着了,齐婉君是长辈,将两个女儿往后面一挡,“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庚喝了一杯酒,有些醉醺醺,张袅柔弱的跟在后头,见了这样的场面,也不说话,只低着头,偶尔抬起头看,也是朝着折黛盈盈一笑,半点没有不好意思。   折晚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哦,她心里扬起了无数的拳头,可刘庚挡在这里不走,已经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门也关不上,她要是贸然动手,定然会惹了人闲话,于是憋着气,对折虎使了个颜色,折虎多机灵啊,立马就上前走几步,折晚装作拉人模样,喊道:“虎哥儿,人多,你别乱走。”   秋湖常伺候折晚,心里有了计较,便也上前拉人,于是几人一块围上去,慌忙之间,刘庚便被踢了一脚,他又喝的醉醺醺,一时间没站稳,于是人便砸了下去。   折二姑娘还不满意,一双眼睛刷刷的看向张袅,那里面尽是恶意,用了折二姑娘上辈子跟人打架时修炼出来的眼神,还真吓的张袅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弱弱的喊了声:“你们欺负人。”   一双笑吟吟的眸子也沉了下去。   折晚冷哼一声——让你笑,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刘庚爬起来,惊怒不已,可是齐婉君却已经开始叫喊了,“刘家贤侄,你怎么样?怎么就喝了这么多酒,好好的砸下去,这下子可好,额头都磕破血了。”   刘庚:“......”   他好面子,也不肯说是被人踢了没站稳砸下去的,于是咬咬牙,认可了这个说法,可他今日却不是专门来受气的,他目标明确,冷笑了一声,便开始巴拉巴拉的开说。   折晚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一,他纳表妹做妾氏了,而折黛却还没找到好人家。   第二:他最近攀上了一个权贵,想来不日富贵可来。   第三:他还是很喜欢折黛的——   这恶心的男人沾沾自喜,“我都打听了,黛姐儿如今说亲难,想来再找个我这般的不容易了,不如这样,咱们两家的婚约照旧——”   就是他旁边的那位张姨娘,也一副真诚的道:“折家姐姐,我愿奉你做主母,你我姐妹,一起照顾夫君。”   折晚就低声问齐婉君,“阿娘,我还可以揍他吗?”   她都要气死了!   齐婉君却已经气过了头,她见过的事情多,已然没有二女儿那般气恼,而是轻蔑的道:“你当我折家是那眼皮子浅的?你若再不让开,我便要叫差爷过来评评理了。”   刘庚知道齐婉君跟黄夫人认识,他的笑脸便维持不住了,正要再说几句,就听折二姑娘喊了声,“沈汀!这边!”   活像是有人撑腰来着。   沈汀过去的时候就见折二姑娘气的满脸通红,刘庚不是胥江的人,没听过小沈先生的名字,闻言看过去,只见他跟折晚眉眼间互动,笑着道:“我就说嘛,黛姐儿找不到夫家,还不如继续嫁与我,免得妹妹都嫁了,她还待字闺中,难道将来要去做尼姑?”   齐婉君厉声道:“你是执意要将两家的面子撕破了?”   齐婉君说话了,沈汀本想说的话便咽了回去,拉着晚姐儿退后一步。   刘庚却得意,“我倒是用不上撕掉这层面子,你们折家如今只是个商户,我却已经成了乐大人的门客,今日跟您说话,还敬您是长辈,可你要是出言不逊,我也免不得说些难听的话了。”   一副十足的小人嘴脸。   这是太得意了,说话也不讲究起来。   折黛本不在意,可听了这话却皱起眉头来:这可是上辈子不曾有的事情。   上辈子,刘庚虽然仕途还算通达,可也没有投到乐洮的门下。   折晚却再也忍不住开怼了,“你持身不正,还有婚约在身时便跟自家表妹联合起来逼我家姐姐退婚,好让你表妹登上正室之位,简直就是个畜生。”   人越来越多,既然躲不掉,还不如说清楚些好,免得将来被人拿了今日的事情说闲话,“我家本想着两家世代交好,做不成亲家也是无缘,退了婚便是,可你却还蹬鼻子上脸,今日带着人上门来找茬,你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最后又唾弃了一声,“我呸,个畜生!”   小沈先生只觉得折二姑娘骂人也灵动极了,他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便也上前一步,给晚姐儿做起捧哏来,劝道:“对这种畜生,何必动气呢?我见识虽然不多,可也知道一个不是人的畜生,即使过再久也成不了人,你想让他说人话,实属是刁难了。”   两人一唱一和,人群中迸发出一声声笑意,大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就是不知道的,问身边的人,也能知道一个核心思想:不要脸的人找茬被怼。   刘庚便勃然大怒:“你是在骂我不是人了?”   折晚那嘴巴不是好惹的,冷笑道:“那你觉得自己是个人?别想了,你若是人,那便是修炼成精了!”   刘庚从未跟人这样对骂过,心道一声果然唯女子与小人不可养也,然后又听见折二姑娘进行人身攻击:“你刚刚还说,成了什么大人的门客?啧啧,我倒是佩服那位大人,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收下你这么一头猪精!”   刘庚气的青筋暴起,“你可知乐大人是何人?何等权势?”   小沈先生便笑道:“既然如此,兄台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刘庚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折晚便立刻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十足的轻蔑,然后对小沈先生道:“他没文化,你骂人不要这么这么文绉绉的,直白些,好歹让他听懂了。”   刘庚觉得受到了羞耻,他再次大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下子,就连喜好吃瓜的云王殿下也忍不住吐槽了,对乐琪道:“你三哥怎么收了这么个蠢东西做门人?”   乐琪根据他哥的秉性猜测道:“可能这人能吹牛。”   他哥乐洮很能受人蛊惑,只要你说话的语气真诚点,他便会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想要投到他的门下,只要你吹牛的时候脸色正经点,他便相信你是有点真本事在手上的。   正闹着,黄大人和黄夫人进来了,黄夫人是全程参与了这事情的,闻言怒喝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刘庚被这一嗓子吼的脑袋瞬间清醒,脸上青白交错,最后朝黄大人拜了拜,恨恨离去。   于是人群散去,齐婉君就忍着泪,跟黄夫人告别,“黄姐姐,本是大好的日子,还因为我的事情扫了你的兴,我这便走了,你可别为了我担心。”   等人走了,黄夫人便对黄大人道:“多可怜的人啦。”   她真是见不得一点儿可怜的事情。   黄大人:“.......”   他也恨这刘庚捣乱,今日这花灯节,说的好听点,是为了与民同乐,说的直白点,便是为了迎接云王殿下的到来,虽然他也不知道云王现在在哪里,可是万一就在这里呢?   这要是被碰见了,还不得被误解?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治理能力不行呢。   黄大人赶紧用眼神看了看左右,见没见着熟悉的人,这才放心。   他对刘庚生了厌烦之心,对黄夫人道:“刘家德行不好,以后少跟这家人来往。”   黄夫人便高高兴兴的哎了声,心里想着怎么要齐婉君的感谢了。   ***   晚上回到家,小沈先生是不好跟着上门的,他嘱咐折晚道:“多安慰你阿娘和阿姐,将这事情跟平妈妈也说下,你阿娘那里你说不到头上,平妈妈跟她年岁一般大,比你去劝慰便好些。”   折晚点头,便急匆匆的跟上了齐婉君和折黛的步伐。   她心里也乱糟糟的,本来挺高兴的灯会,结果却遇上了这么倒霉的事情。   待回了家,齐婉君想来想去,还是抓住黛姐儿的手不放,拉着她去房间里说话了,折虎被送了回屋睡觉,折晚便立刻跑去找平妈妈说话。   平妈妈就在屋子里候着呢,她见着齐婉君脸色不对,心里着急,等折晚一来,便道:“怎么了啊?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折晚便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最后总结,“真不要脸。”   平妈妈听了却觉得不对劲,“还有别的事情没?”   单是这件事情,齐婉君必然不会是那般的脸色。   折晚便想了想,将今天折黛的异常说了出来。   平妈妈的心扑通扑通跳,她是个有阅历的人,问:“那人穿着怎么样?”   折晚肯定道:“比咱们家布庄上的布料都要好!”   平妈妈心里有数了,赶着折晚去睡觉,折二姑娘回了屋,这才发现自己买给小沈先生的砚台没送出去,买给平妈妈的灯笼也忘了,于是惆怅的睡下,翻来覆去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折二姑娘便起来了,她蹑手蹑脚的在齐婉君的院子门前走了几步,又跑到折黛的屋子门口晃几下,她觉得自己真真实实的为这个家里操碎了心。   秋沁从厨房里出来,见了她,笑道:“大姑娘昨晚睡在夫人那里了,您有重要事情?我去叫大姑娘?”   折晚便摇摇头,她可不敢去敲齐婉君的门,她百无聊赖的又走了一圈,发现自己实在是起的太早了,只得慢吞吞的散步,就当是晨练了。   散步自然是往外院散,她着急的看着大门——小沈先生怎么还没来呢?   于是沈汀早早的过来,还被瞪了一眼,吃了一回挂落,他连忙去哄,“你看着憔悴,可是没睡好?”   哪里睡得好嘛,可是折黛的事情可不能说给小沈先生听,她便只好道:“我是被气的。”   被谁气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沈汀就道:“昨天一番吵闹,黄大人必然厌恶了那刘庚,更何况他说是读书人,却连个功名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大用?最后不过平庸一辈子,成不了气候。”   折晚却道:“可我听他那意思,像是攀上了什么权贵,昨天那般骂他,我就怕他回去使坏。他自己是成不了气候了,可若是仗势欺人怎么办?”   没错,这才是折二姑娘担忧的事情。   沈汀便温柔的看着她,“不会的,他说的那个乐大人我也认识,人家门下之人何其多,这刘庚只是其中一个,算不得什么的。”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解释,可是折二姑娘的心却终于放了下来,她满怀欢喜的道:“那就好,那就好。”   小沈先生便借此时机说些真心话,“你别怕,我总护的住你的。”   折晚耳朵红起来,她轻轻的点点头,脸颊微红,然后就有心情说别的了,“我昨天给你买了砚台,你待会拿回去试试。”   如此厚爱,喜的小沈先生心里开始生出小太阳花,一朵一朵盛开,虽然是严寒的冬日里,可也暖心暖肺。   他第一次见折二姑娘的时候,就见她手里拿着弓箭射人,十分恣意,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穿着朱红色的衣裳,就像是太阳光般,直接扎进了他的心里。   折二姑娘却有些得意于他感动的样子,于是为了让小沈先生再感动些,她又夸下海口,“要是今日有空,我还给你做点枣糕吃吧?”   沈汀连忙提前返礼,掏出自己雕的桃木簪子,“你看看,喜欢吗?”   小沈先生做的东西,她自然是喜欢的,她将小脑袋伸过去,示意他直接给她戴上,沈汀却条件反射的看脚下,折晚不满,“你看什么呢?”   沈汀自己笑了,“平日里想给你簪朵花,都要先给虎哥儿十个铜板,如今他不在,我倒是不适应了。”   折晚便跟着笑起来,灿若桃花,小沈先生色/心骤起,瞧瞧四周,便快走几步,慢慢的,循序渐进的,将手伸了过去,勾了勾姑娘的小拇指。   姑娘的脸便不是桃花了,而是开花结果,红红的桃子脸,让人看了就想啃一口。   小沈先生深感自己太过于贪心,之前只想着看看姑娘就好,现在都想啃了,将来说不得还要做些禽兽之事才能缓解相思之苦,这般一想,便觉得婚期定的太后,若是能提一年,都是解救了他。   他来的早,平妈妈却无心给他做早饭,吩咐了秋娘在厨房忙活,平妈妈就想去齐婉君的屋子里叫人。   折晚一看,眼睛圆溜溜的转,立刻起身要跟着去,可怜平妈妈全心全意想着黛姐儿的事情,被跟了几步路才发觉折晚这个尾随者,吓的她恨恨的将人拉过来打了几下手心,“差点给我吓晕!你跟着我做什么!”   折晚可怜兮兮的:“我也去看看啊。”   她担心了一晚上呢!   平妈妈却烦的很,“你先去跟小沈先生吃饭,然后送虎哥儿去外院读书。”   行吧。   被嫌弃的折晚回到堂厅,几番叹气,心里着急,最后觉得,反正无事,闲着又烦人,不如去厨房给小沈先生蒸个枣糕,没准她蒸出来的时候,齐婉君和平妈妈已经跟折黛说好事情了,也就将事情告诉她了。   她心里其实有点想法。   问题出在了那个孔雀老男人身上。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多看了人一眼,齐婉君和平妈妈就这般大的反应——说实话,小沈先生刚来的时候,她也觉得人长的好,偷着看了好几眼呢。   要是人家有家有室,以她对大姐姐的了解,是绝对不会做出什么违背礼法的事情来,要是没有家室,却也难得很,虽然她看不上孔雀男那双四处撩人的眼睛,可是平妈妈昨晚问了衣着之后,她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对方应该有权有势。   那就有的波折了,反正不是什么好去处。   折晚想来想去,便猜测应该是齐婉君和平妈妈不放心折黛,怕她看上了人家,姻缘又不成,最后像话本里的小姐般痴迷,落的个相思病,香消玉殒。   她一边往厨房里去一边叹气,秋娘来折家五年来,算是看着折二姑娘长大的,之前没心没肺的一个人,现在也经常叹气了,便笑道:“小小年纪,可不能这般,额头会长皱纹的。”   折二姑娘虽然知道秋娘说的不是真话,可还是忍不住摸了摸额头,等到将枣糕拎给小沈先生的时候,还犹豫的问:“要是我额头有皱纹了,你还愿意看我吗?”   小沈先生立马指天发誓,“无论你什么样,我都只恨不能时时见着。”   当然,要是能再吻一吻姑娘的额头,便是再好不过了。   折二姑娘便被哄的开心极了,她将枣糕一个劲的给小沈先生一块块递过去,撑的他差点就招架不住了。   他吃的极饱,摸着圆溜溜的肚皮想起了平妈妈之前说折晚的一句话:我家晚姐儿,生起气来,就是跟猪也能怼半天。   可小沈先生现在觉得,折二姑娘要是心慕起人来,也能将人养成猪的。   哎,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些,么啾!感谢在2020-04-24 11:27:38~2020-04-25 20:0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飞侠 10瓶;小兔子跳舞、蘋子 5瓶;嵇望樗 2瓶;陈子芥、Cecil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摔跤   一边欢喜一边愁。   小沈先生欢喜于折二姑娘的深情厚谊, 齐婉君昨晚却要被折大姑娘吓死了。嗯,   “你真看上那人了?”,她只觉一阵头晕脑转, 待见得黛姐儿又点了点头,更觉得天都塌了, 齐婉君双手紧捏着帕子,哭道:“你该知道, 他大概是有妻室的吧?”   折黛犹豫着,再度点了点头。   她既决定了,便也不好一直说谎, 总有一天, 齐婉君和家里的人都要知道的。   齐婉君继续道:“黛姐儿,我是熟悉你的,你既然知道人家是有妻室的, 你还.....你还那么回头看他,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折黛心中愧疚极了, “阿娘,你都看见了?”   齐婉君恨不得一巴掌打醒折黛,可是自己生下来的,自己最是心疼, 十指连心, 打在黛姐儿身上, 疼在她自己心里,这混账怎么就突然拐不过弯去呢?齐婉君恨恨道:“若不是看见了你那一眼,我恐怕就要跟你妹妹似的,被你的谎言忽悠过去,你, 你,你这个孽障!你那般看人,是不是想做人妾氏去?”   你好你好你好,   最初在酒楼里,齐婉君只是初初将这些日子的事情连起来,如今回了家,冷静了一番,便越想越不对了,舍不得大女儿,只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想法不是一日两日了吧?是不是从大明寺回来就有了?”   折黛心里既难堪又有些释然,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无力的,齐婉君却问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你还跟你妹妹说什么帝王妃,这又是怎么回事?”   折黛便苦笑连连,她哪里敢说自己认出了云王殿下,人一旦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便不能怪这件事情传出去,即使是亲娘,她因解释不了这事情的原委,说不得齐婉君四处打听,阴差阳错,还得出些事情。   于是她又开始扯谎,“女儿也觉得做妾氏羞愧,那日只是一时之间想起帝王妃也是妾氏,便跟晚姐儿多说了几句,没什么深意,阿娘,你不要多想。”   齐婉君倒是信这句话——当今圣上今年五十多岁了,又不好女色,已然有多年没有选妃,自家的黛姐儿想去,也没有法子进宫去。   于是只当是被贱男人伤了心,又被狗男人迷了眼,一时间想不开,她作为阿娘,必然要在她这个还尚且懵懂的年纪开解下她。齐婉君一边哭,一边威胁:“即便他是天潢贵胄,我也不肯你去做人家的妾,你要是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然后又道:“你自小是最聪慧的,可是性子倔,一旦走了死胡同,便谁劝也不听,可你一条胡同能走多远,阿娘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你难道还不信我?”   骂完了,又哄,“你就是平日里看见的人少,这才觉得他长的好,可我和你妹妹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若是喜欢那般的,我便托媒人去寻,好不好?”   这就是全哄孩子般的话了,折黛心里感动,又羞愧的难以说话,心绞成了一处,一边心疼齐婉君,一边却知道自己的目标仍然没变,她听着齐婉君全然无法子,好似已然回到了小时候,将她当成一个没糖吃的孩子来哄,也不禁落下来泪来,“阿娘,你别这样。”   母女两个对着哭,齐婉君实在不知道她的黛姐儿怎么了,“你五岁识字,我教你礼义廉耻,你如今都忘了么?我告诉你,你若是这个念头不死,我宁愿你一辈子不嫁,也不放你出去。”   这般话说完,却又觉得自己语气实在是太重了,便又低声道:“阿娘知道你退婚之后寝食难安,一时之间想左了,黛姐儿,你信阿娘,再给阿娘一些时日必然能给你找一个好夫婿。”   折黛这时候哪里还忍的住,她做了两辈子人,两辈子都是不孝女,她不由得抱着齐婉君就哭,却也不敢再说什么话来刺激齐婉君了,她能感觉的到她娘的情绪已经到了一个点,自己再刺激一下,说不得便崩溃了。   她心里那些坚定的东西,那个坚定的信念,都随着齐婉君的哭声动摇起来。   可她实在是太难受了,泪水停不下来,齐婉君在这哭声里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日子,也被带的痛彻心扉,于是两母女哭了一晚上,早上起来的时候互相看了眼,只瞧得对方两个肿肿的眼圈,相视一笑,齐婉君怜爱的搂着女儿哄着她继续睡,这般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急坏了在外面等着的平妈妈,也让小沈先生在折二姑娘的投喂下吃撑了肚皮。   这时候起来,正好吃午饭,平妈妈看看齐婉君和折黛的眼睛,担忧极了,“待会想吃点什么?”   齐婉君有话要跟平妈妈说呢,她让黛姐儿回屋去梳洗,“也换身衣裳,小沈先生待会在这里吃饭,可不能失了礼。”   平妈妈便觉得齐婉君说小沈先生的时候话里有话。等到黛姐儿一走,平妈妈听得齐婉君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后,背后惊起一身冷汗,她急急的道:“夫人,这是魔障了,咱们可得将她这想法斩草除根。”   齐婉君也觉得是,她拉着平妈妈的手,又想哭了,“谁说不是呢,我昨晚开解了一晚上,都说出一辈子不嫁人我养着她的话了,可她还是没有给我说句准话。”   平妈妈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心知有时候女子为了如意郎君什么是事情都做的出,她曾经还见过一个公侯家的小姐为了一个穷书生,真的跟人私奔,最后丢了身子不说,还被人碰见了,一家子姐妹的脸都没了。   齐婉君于是就被吓着了,脸色苍白,一点儿平日里的坚强都没有,平妈妈见了,索性道:“我看啊,咱们就将她关起来,慢慢开解,婚事也先别看了,她这般样子,要是跟人家说了什么,那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齐婉君有些迟疑,“可她今年都十八岁了。”   平妈妈魄力大些,“今年八月才十八,还有七个月呢!”   她开解道:“也许一个月后她就想开了,也许三个月后就想开了,再说了,就是留到十九岁,在别的地方会被人说,可是在云州,却还不是嫁不出去的年纪。”   云州姑娘确实难嫁,说来说去,其实就是变故多。   不说这几年的天灾,就说云州是跟大金之间的边境,便也注定了时不时要动荡,兵荒马乱的,谁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办婚事。齐婉君小时候就亲眼见过一个正在办婚礼的新人正好碰上了战乱,当即失散,现在也不知道新郎去哪里了,留了新娘做寡妇,在婆家还受尽委屈。   几代几代的习俗流传下来,便没人觉得十八岁的姑娘难嫁了,喜欢这个的是真喜欢,黄夫人便觉得姑娘家晚嫁好,每一回都要夸一夸。   所以平妈妈敢这般说。   齐婉君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本来是想尽快给黛姐儿找夫家的,如今听了平妈妈“黛姐儿如果不愿意会在人前乱说”的话,便熄灭了那股找女婿的心,心里难受的很,又骂起刘庚来。   ——遭天谴的!   ——下十八层地狱的!   ——下辈子去畜生道!   这已经是齐婉君骂过最狠毒的话了,句句话带上了天和地,恨不得立刻让老天和阎王将刘庚收了去。   骂了一通,齐婉君也平静下来了,于是又问,“晚姐儿和虎哥儿呢?可吃过饭了?”   平妈妈便说些让她高兴的,“晚姐儿一大早上就起来四处走,后来接了小沈先生去外院,我来的时候,她正准备去厨房给小沈先生做枣糕吃呢。”   齐婉君便道:“这事情,你瞧着,要告诉晚姐儿吗?”   平妈妈半点没犹豫,“夫人,必然是要告诉晚姐儿的,你别看她毛毛躁躁的,可是在大事上拎的清,还有些歪道理,没准比我们两个老东西更能劝的动黛姐儿。”   见齐婉君不说话,平妈妈又道,“再说了,咱们也不能整日跟黛姐儿呆在一块瞧着她,我说是关着,难道还能不让黛姐儿出门吃饭?整日不让她说话?还是要人陪在身边的,我看啊,晚姐儿正好合适。”   于是折二姑娘就震惊了三观。   她不可置信的道:“平妈妈,你没搞错吧?”   这回轮到平妈妈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跟她说了,说到最后,平妈妈说一句话叹息三声,“晚姐儿,我和你阿娘是不能时时看着她的,你功夫多,也跟她好,你多看着你姐,也多劝劝。”   折晚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心情沉重的端着一篓子的布和针线去她姐姐那里做袜子了。   折黛便喜迎了一个跟屁虫,就是黛姐儿去如厕,她也不放心的跟着,气的折黛好笑又心酸,“晚姐儿,我跑不了。”   折晚便认真的解释,“我前儿个看了一本书,便是小姐看上了穷书生,为了私奔,竟然借着如厕的时候遣走了丫鬟逃走了!”   折黛捂额,“我就在屏风后面,我能怎么逃?从哪里逃?”   折二姑娘自有自己恶心的脑洞,“恭桶里面?其实恭桶里有条地道?”   折黛:“........”   折晚:“........”   这是一句有臭味的话,折二姑娘囧极了,折黛也突然轻松起来,她如厕出来,净了手,好笑道:“你别怕,我真不跑。”   折晚实在是不相信她一向贤惠大方的姐姐有了给人做妾的想法,就是这时候了,她还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平妈妈说的是假的吧?”   折黛吓哭了齐婉君,吓的平妈妈一身汗,心道可能又要吓走一个妹妹了,她叹气道:“我也不知道了。”   齐婉君表现出来的情绪实在是让人害怕。   她想过她娘会难受,可是也没想到会让齐婉君哭成那般模样。   她也太不孝了。   折晚便不好再问了,她只能跟她姐灌输做妾氏的悲惨遭遇。   可惜折二姑娘胸无点墨,她读的书折黛也读过,她能说出的大道理还是折黛告诉她的,于是折二姑娘就只能痛苦的挖掘上辈子有这辈子没有的历史故事,好能跟她姐掰扯一二。   “你知道吧,那个妾氏是真惨,被正室卖给了一个做烧饼的!那做烧饼的长的可胖,可矮!”   “还有一个,怀了孩子,却直接被关在了小院子里,最后吞金自杀了!”   ..........   反正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看着她绞尽脑汁的吓唬人,折黛是又好气又好笑,便歪在榻上,随她说,可是先前没想过的事情,这时候也不由得重视起来了,她要是真跟了云王,要是云王妃对她有意见,对她使坏,她能保证自己可以反击吗?可以保住性命吗?   平妈妈观察了几日,高高兴兴的给折晚奖励了一食盒藕饼,红烧头,糖醋排骨,还有一盘枣糕。   但是折二姑娘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贪吃的折二姑娘了,人家现在心有所属,她看见枣糕的第一眼,便想将东西给小沈先生也吃一半,于是哒哒哒拎起食盒就去外院找人——苦苦看住她姐几日,她已经多日未曾投喂小沈先生了。   小沈先生长的好,投喂起来更是赏心悦目,折晚很喜欢看他从自己手里接过食物再放进自己的嘴里,当然了,小沈先生是个有文化有涵养的人,深深的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将“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贯彻的十分到底,折二姑娘喂他一块枣糕,他必定是要回赠一块红烧肉,有时候众人不注意,他还能将这块肉直接送到姑娘嘴里去。   于是折虎小胖墩便时常见着他家先生和二姐的嘴巴里满满当当,嚼的十分欢快。   不过身为折二姑娘的心慕之人,小沈先生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姑娘的不对劲,之前灵气十足的她明显有了心事,于是立马过去献殷勤,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事情不外乎黛姐儿的婚事,可是小沈先生却帮不上什么忙,他能帮着去赶走刘庚和邓寿,却帮不了黛姐儿说亲——他来胥江才半年,自然是抵不过折家世代在胥江的积累。   更何况他现在交往的人,于折黛而言并不是什么好的夫家,于是便闭口不言,没有主动提出做媒,只是暗中打听有何合适人选。   折晚自然也是忧心这事,可如今折黛的事情又复杂了几分,她不敢将事情告诉沈汀,想了想,便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几天平妈妈总唠叨着当家不易,我在想我以后怎么当家呢。”   这倒是没说谎。   平妈妈一方面愁黛姐儿走不出来,一方面借着这件事情,跟折晚说了不少妾氏跟正室的事情,其中着重说了正室要干的事情。   折晚因着跟小沈先生确定了关系,听见平妈妈点拨,听的也十分仔细。   平妈妈道:“咱们不说远了,就说你嫁到沈家去吧,那小沈先生将来要去京都考进士,你跟不跟他一起去?”   折晚是想跟的,可下一瞬间又觉得自己跟着去也没用,她什么也不会做,跟过去说不得还要小沈先生照顾她。   她只好死鸭子嘴硬:“那还远着呢。他现在才是秀才,将来要先去云州城里考举人,考了举人才能去京都考进士。”   平妈妈便一副你说了算的神情,接着问道:“那我们就再说近一点,若是小沈先生将来有了同窗,同窗要携着妻子去沈家做客,你知道怎么替小沈先生打好关系,招待客人吗?”   唉哟,这可难倒了没朋友的折二姑娘了。   她一点儿也不想招待小沈先生朋友的妻子!   她丧丧的,“那她们来的时候,我能不能称病啊?”   有点社恐的折二姑娘只想拥有小沈先生这般貌美的小鲜肉,一点儿都没想过婚后要为他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   平妈妈心疼的叹息道,“好吧,那这些都不说,你想想,你一天要花多少银子,小沈先生又能挣多少?你们两个的银子能将日子的好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实在了。   且好解决!   不像第一个,虚无缥缈,不像第二个,她内心排斥,这个问题近在眼前,她就跟小沈先生道:“我衣裳买的少,可是爱吃,我算过了,即使我一天少吃点糕点,少买点零嘴,可还是要花掉三十个铜板!”   没错,早饭是要十个铜板的肉,中饭要十个铜板的肉,晚饭还是要十个铜板的肉!   折二姑娘是个无肉不欢的人。   小沈先生就看着姑娘为他们婚后的银钱所担忧了,他既是自责,又觉得姑娘这副为他们“小家”愁的样子实在是过于可爱,于是一边舍不得将姑娘的眉头抚平,喜欢姑娘再为他愁些时候,一边又心疼的恨不得立即让姑娘展眉,柔肠满肚,最后给姑娘喂了口枣糕,见姑娘心不在焉的嚼吧,笑着道:“我哪里就连一天的零嘴和糕点都要你省了呢?我要是那般无用之人,便也不敢向你提亲了。”   他觉得该是时候改变姑娘眼里他是个很穷很穷的秀才形象了,第二天,他当着姑娘的面,又给她带了只流光点翠嵌着绿宝石的步摇,这回折二姑娘摸着步摇终于逼问他了,“你到底还有多少压箱底的东西啊?”   沈汀就笑而不语,“也没多少了,可供你吃枣糕,还是吃的起的。”   听的折二姑娘心里甜蜜蜜的,两边脸颊飞上了红云,小沈先生心中涟漪波动,温柔的从姑娘手里拿过步摇,轻轻的为姑娘插在鬓间,从心底道:“你不用操心那些的,我心慕于你,便舍不得你因为我整日围着油盐酱醋,也舍不得你为了我省这个,省那个,我会在外面闯下一番天地,你就在家里,戴着我给你买的簪子,吃着我给你买的糕点,每每回家时,看着你无忧无虑的歪在榻上看话本,我便心满意足了。”   折二姑娘哪里听的这么肉麻的话,她含羞带羞的瞪了小沈先生一眼,然后羞的转身就跑,结果一不小心,扭脚摔在了地上。   小沈先生连忙去扶,心中却得意至极:不愧是他喜欢的姑娘,就连摔跤也如此动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睡觉昂,晚安感谢在2020-04-25 20:08:48~2020-04-26 23: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就是个废人了、有鱼 10瓶;大人w 5瓶;言西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药草   折二姑娘得了小沈先生那般的话, 本来是要将这话自我珍藏,慢慢品味。   可是待回了屋,一碰见平妈妈, 哪里还忍得住哦,她就略带得意的, 一点儿羞涩也无,将小沈先生的话跟平妈妈说了一遍, 最后还假意抱怨,“他以为我好哄哦!我一点儿也不信他!”   平妈妈:“........”   她白眼一翻,“那你就出去, 别挡着我给你阿娘送饭。”   齐婉君终于病倒了。   说是终于, 是因为折二姑娘觉得,她娘从折图出事的时候就一直挺着,挺了这么久, 再受了她姐这打击, 病倒在床, 反而让她安心。   ——如果齐婉君还努力的支撑着,她才担心呢。   折晚便跟着平妈妈一起去看齐婉君,“你好生的躺着吧,姐姐那边我看着, 准保出不了什么错。”   折黛也来了, 她坐在齐婉君旁边, 心里难受的很,“阿娘,你快些好起来吧。”   齐婉君这几天已经想通了,她觉得平妈妈说的真对,黛姐儿这是魔障了, 未免是真看上了人家,只是因为不知世事,她准备关她些日子,再带她去那些有妻妾的人家看看。   ——折家没妾氏,所以黛姐儿不知道妾氏是怎么活的,可别人家有,活的可不怎么样。   她一颗慈母心肠,事事想考虑周全,所以这几天趁着她生病,便要好好约束下黛姐儿。然后又看看担忧着她的折晚,猛然醒觉这个闺女也即将要出门子了,虽然是从这个屋嫁到隔壁屋,可是保不准将来要跟着小沈先生离开胥江。   齐婉君便跟平妈妈对视了一眼,一手搂着一个女儿,“阿娘总以为自己能为你们挡风遮雨一辈子,可是今日才知道,我要是这么一病,这么一去,留下你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那我便是死了要不安心。”   折晚眼睛睁圆了,眼泪水哇哇的掉,“阿娘,你只不过是低热,你别吓唬我好啊!”   好生生的,怎么就牵扯到死字上去呢?   折黛低着头啜泣,她要被愧疚折磨死了。   这比挖她的心更让她难受。   齐婉君便觉得有戏,她叹息道:“人不服老不行,所以我想着,你们两个也大了,也能帮我看账本了,要是我哪天不在,你们弟弟还小,撑不起这个家,黛姐儿还好,已经跟着我管了这些日子的铺子和家,可晚姐儿什么都不知道,我这心里放心不下。”   她一口一个放不下,吓的折晚又去摸她娘的额头,抽噎道:“也没高烧啊!你还是快喝汤药吧,再说下去,你不死,我都要被吓死了。”   唉哟,瞧瞧这小祖宗说的话,齐婉君纵有满肚子的温情话要说也被她气的说不出来了,她恨恨的瞪晚姐儿一眼,骂道:“就你话多。”   于是什么话也不说了,只跟黛姐儿道:“我病了,平妈妈也不得空,正好咱们家铺子里送来了去年的账本,你带着你妹妹去算算,那以后也是你们的嫁妆铺子,早点熟悉也好。”   折黛其实明白齐婉君是想用这事情将她缠住,她应下来,“你只管好好躺着养病,其他的就交给我了。”   折晚便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被平妈妈拉着去厨房里熬药,半响才道:“我要这时候就学管家吗?”   平妈妈今天火气大的很,折二姑娘说一句话就要被呛回去,“还这时候就学管家!瞧瞧你说的话!你都十五了!”   折晚一点儿也不杵她,有理有据的反驳:“还没到九月份呢!才十四!再说了,我肯定是满了十八岁再嫁给小沈先生的,这么一算,还有四年!”   平妈妈:“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别到时候被人一哄,哭着喊着要早点嫁过去。”   折晚梗着脖子:“我肯定不哭不喊。”   平妈妈瞪她,“还不快来帮忙。”   折晚就哒哒哒过去一起蒸枣糕,“平妈妈,你今天气性也太大了些哟。”   平妈妈看着姑娘无忧无虑的脸庞,心梗了梗,继续老话重提,“让你学管家,一点儿坏处也没有。你想想,小沈先生现在才十六岁,可已经是秀才了,他人又机灵,才学又好,将来指不定是要有大出息的,你们年少相遇,本是缘分,可你要是再不长进些,那他在其他的莺莺燕燕面前迷了眼,你可怎么办?你连家都不会管!”   这话说的折二姑娘心里蹦蹦跳,一边觉得小沈先生看她的眼神那么好,怎么可能被别的女人迷了去,一边又觉得,天下狗男人都一样,现在小沈先生穷,可以后小沈先生成了权贵,说不得就要抛弃糟糠之妻了!   她的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词:陈世美。   唉哟,这年头,要是小沈先生成了陈世美,她可到哪里找黑脸的包拯?   折二姑娘的脸色瞬间不好了,她斩钉截铁的道:“他要是敢在外面胡来,我就跟他和离。”   这性子!怎么就这么烈!   平妈妈可不敢再说了,可是折晚却这会儿明白了管家的重要性,“平妈妈,你说的对,我是得学着管家打理铺子了,将来要是我和他过的好,那用不着我要多么能干,我只要大概管着,下人们就能将我的事情打理清楚了,可要是我和他过的不好,不论是他厌弃了我还是我嫌弃他,最终是要分开过的,那我就要靠我自己了。”   平妈妈:“.......”   这姑娘怎么每回都有这么多歪理,可是又莫名其妙觉得是对的。   她觉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坑了小沈先生一把,可是自家养出来的姑娘竟然有这种觉悟,平妈妈心里既是惊涛骇浪又是颇为安慰:一个姑娘家能有这番思想,是难能可贵的。   平妈妈见多了一辈子围着丈夫转,离了丈夫不知道怎么活的妇人。   于是等枣糕出了炉,平妈妈让她给小沈先生送去的时候,折晚还有点不高兴,“给他送什么!”   平妈妈打她,“祖宗,人家小沈先生还没做什么呢!你匣子里可还放着人家的步摇。”   折晚颇为老成的叹了口气,“你说的对,至少他现在还愿意哄着我。”   倒是将平妈妈吓的半死,打定主意以后不跟折二姑娘说这些了。姑娘看着没心没肺,可心里却决绝的很,什么都明白。   元宵刚过,云州惯常是比去年腊月还冷的,小沈先生一边教书,一边时不时看看外头,折虎小胖墩在心里嘀咕:伸,伸,伸,小沈先生的脖子都长了几分!   然后胖脸一笑:很好,挺押韵。   可惜这“望妻脖”好不容易盼来了想等的人,结果姑娘却神色不佳,对他也不像以往那般的温柔,今儿个的白眼翻的又大又圆,小沈先生敢以名誉担保,那绝对不是娇嗔!   那他可冤枉死了。   他回想这几天,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惹得人家生气,于是折二姑娘恨恨的放下食盒离去,小沈先生便书也不教了,留下一句“把这章抄二十遍”的古今师者通用语,自个跑去追媳妇了。   出了书房,跑过游廊,可算是追上了折二姑娘,小沈先生连忙扯住人,着急道:“今个儿怎么了啊?”   谁知道他满心彷徨,姑娘却娇气的很,开始还拿眼瞪他,后来就哭了,那眼泪珠子哦,怎么看怎么委屈,小沈先生便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他的心都被哭成一团,“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折二姑娘就委屈叭叭的,带了点霸道的,宣誓自己的主权,“沈汀,你是我的,你不能被别的莺莺燕燕迷了眼!”   啊哟,啊哟,小沈先生要被这话说的感动死了!   没错,没错,姑娘家就要这样霸道,可不能学别人那般贤惠,那还有什么意思呢?那他也会觉得姑娘不爱他的。   小沈先生就道:“不看,不迷!”   折晚继续道:“你以后要是被人迷了去,我就不要你了。”   小沈先生瞬间变了脸色,“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怎么能不要我呢?”   折二姑娘深觉话还是要说明白点为好,“你以后要是看上别人了,我就将人纳回来,再跟你和离!”   她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甚好,反正她是不会拱手相让的,最好对方先成了妾,永远做不成妻。   小沈先生就好笑的看着她,姑娘的小打算脸色显露的明明白白,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情不自禁的将人搂进了怀里,用此生最真诚的声音道:“我哪里不知道你的性子,所以如今在外面,我走路头都是低着的,根本不敢看别家的女儿,就怕你知道了生气,你放心,我既知道你的性子,便做好了打算才敢撩惹你。”   他还顺手摸了几下姑娘的头发,果然如梦里般丝滑!   这话说的,好似她是个母老虎般,折二姑娘心里又不高兴了,她头埋在小沈先生的怀里,哼哼唧唧的了几声,开开心心的回后院了。   平妈妈知道她回来,赶紧去看,发现她已然被小沈先生哄的高高兴兴,一点儿走的时候的愤怒样子也没有,平妈妈稀奇:小沈先生哄人的功力果然深厚的很。   不过折二姑娘却可能冻了会,有些低烧,她躺在床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喝着平妈妈给她兑好的蜂蜜水,哭丧着道:“待会还要喝药啊。我刚刚都喝下一碗了。”   嘴里还是苦的呢。   平妈妈就哄她,“又不苦,甘甜味的!”   可那也是药,她都有颇为抗拒。   平妈妈可没那耐性,一把过去捏着她的鼻子就喂,折二姑娘委屈极了,喝完了药就生无可恋的躺下,话本都不稀得看,平妈妈好笑,“药都是别人伺候你喝的,你还委屈上了?”   折晚就腻歪在平妈妈身上打哈欠,“你不懂,这是一种精神折磨!”   话还没说完,胖墩同学就提着小沈先生馈赠的点心回来了,折晚期待的打开一看,“这是什么啊?”   折虎一脸向往的道:“小沈先生说了,这是从西洋传来的点心!他从前在京都的时候吃过,甜的很,生病的时候嘴里苦,吃一块开胃。”   折二姑娘就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还是国外货,可她也不是没见识的,“这真的是西洋传进来的吗?”   怎么看怎么像大夏传统的糕点啊?   折虎批评他姐,“小沈先生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这倒也是,小沈先生嘴里全是真话!于是折二姑娘便尝了一块,连连点头,“甜的很哩。”   折虎也吃了一块,说了句实话:“也没那么甜吧,味道还有点熟悉。”   平妈妈捏起一块尝了尝,笑了:什么西洋糕点啊,不过是将折晚刚刚喝的一味药制成了药糕,哄着人吃呢。   等一抬头,就见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看着她,平妈妈就一本正经的道:“小沈先生果然厉害,还会做这种糕点,也算有心了。”   于是折二姑娘便心甜似蜜,每每生病了都要吃上一食盒,等到过了半辈子,才偶然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西洋糕点,而是入药的药草。那时她已经有了孩子,便赶紧给孩子普及感悟的人生哲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   我算算,还欠两更了!   不枉我晚睡又早起!   好了,好了,凌晨见,作者君要去赶地铁上班了,么么啾!感谢在2020-04-26 23:59:48~2020-04-27 09:1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娇袅 20瓶;多多少少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等等   “黛姐儿, 一家四口,已经病倒了两个,你和虎哥儿可不要再得了病去。”, 平妈妈抱怨的道,“我天天熬药, 现在弄的全身都是药味,你都不知道, 你阿娘和你妹一个好人都没有,脾气都不好,喝药还挑, 每每喝完了药便要吃些甜食, 难伺候的很。”   折黛便轻轻的嗯了声,“我知道的。”   平妈妈就道:“近日就不要出去了,外面天儿冷, 说不得就要被冻了去, 还是呆在屋子里好, 有炭火烧着,有房梁顶着,我和你阿娘也好安心。”   折黛迟疑了半响,无奈的道了声, “您也不愿意我出门去吗?”   平妈妈笑着看她, 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你啊, 只看见了外面一点冰雪,便觉得自己领略了寒冬,以为这冬日不过如此,只要小心些,穿的厚些, 便冻不着了。”   “可要知道,这寒冬一来,地上天上,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免去影响?你从门缝里看寒冬,就只能看见缝里的,你若是打开大门看,便只能看见门外的,你若是爬到屋顶去看,也只有整个胥江的冬日收入眼底。”   平妈妈轻轻的解释,“黛姐儿,即使你能在寒冬里走出屋子,打开大门,行过胥江,可你觉得自己最终能走到哪里呢?你知道这寒冬时间到底有多长吗?你能熬的过去吗?”   折黛一个头两个大,她只好苦笑道:“我明白的。”   平妈妈拍拍她的手,“你明白就好。”   平妈妈到底不曾跟折黛有折晚那么自然,她说完话,便端着药去齐婉君那里了,折黛便端着折晚那份去找她。   折二姑娘正躺在床上翻滚——一个吃货的人生,除了吃饭,其实还有睡觉!冬日里裹着棉被睡在床上,简直赛过神仙。   折黛来的时候,她还诚挚的邀请她姐一起上去睡,“热乎的,我都用自己的身子给你暖好了!”   折黛很羡慕她这副天真灿烂的模样。   折晚便看出她姐心里有事了,她叹口气,老实的跟她姐说,“阿姐,你不会还有那种想法吧?”   这也太不科学了。   她姐十几年来,都是接受的齐婉君正规的正室培训教育,怎么就为了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突然想着做妾氏呢?   可见话本里写千娇百宠养出来的小姐跟个穷书生私奔,也是有现实依据的。   折黛这几日天天被一家人说的其实已然退却了几分,倒不是说害怕,而是她觉得她若是真干出这种事情来,恐怕齐婉君就不是如她想的那般生气,而是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了。   她躺在被窝里,被子一暖,就很想倾诉。   “晚姐儿,你说......假如我真做了别人的妾氏,你还认我做姐姐吗?”   命犯太岁!   折二姑娘一听见这话,首先就从脑海里将这四个字拉出来骂了一顿。   不然好生生的,折图要入道,她姐疯了似的就有了这窒息的想法?   她恨恨的道:“你要是真给人家做妾氏了,我就再也不认你了!”   折黛被这话说的三分伤心,“为什么啊?”   她不由得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张姨娘也不过是个姨娘,可她活的就很好。   折晚却道:“就不说远了,你说说,以后我要是想去看你,还要经过你们家正头娘子的同意,那我跟她说话,是亲戚啊还是客人啊?我才不丢那个脸呢!”   折二姑娘见她姐脸色突然不好起来,也不顾她想什么,继续道:“阿姐,你可不能糊涂,就算你自己受那样的磋磨,可是将来你的孩子呢?他们会在子女面前加上一个庶字!”   折黛脑子迷迷糊糊的,“可是.......”   可是只要云王登上了帝王之位,即使不是皇后所出,也是天潢贵胄啊?   折晚本来在等着她姐说话,可折黛可是了半天还是个可是,急的折二姑娘一骨碌爬起来,连人带被子激动的一鼓一鼓,“阿姐!咱们家是没有庶子庶女,可是胥江又不是没有,你也不是没看见过!要是那得宠的姨娘所出还好,可要是不得宠,哦哟,大冬天的不给吃不给衣服,活生生就给饿死冷死了哟。”   这是真真实实的事情,那孩子折家姐妹都见过的,没想到过了几天就没了。   然后,折二姑娘用眼神瞟了瞟她姐,有些扎心的道:“再说了,阿姐,你可得了吧,妾氏都是卖色的,你色也不是顶好,卖不出好价钱。”   这话着实是太重了,可折二姑娘就想扎扎她姐的心肺,免得她想着给人做妾,被人宠一辈子的美梦。   折黛确实被扎了一刀,她好笑道:“难道我就那么丑?”   折二姑娘在有些事情上绝对不含糊,她慢慢的给她姐分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现在向你求亲的,不外乎一些商户人家,而那个男人,看气度,看容貌,在整个胥江来说,都是上等的。”   “他可能是某个富家公子,可能是某个侯府世子,可是阿姐,无论他身份如何贵重,只要你不是妻,就要被人拿捏,以后在那小小的后院里,人家即使卖了你,咱们家也不能替你出头,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   折二姑娘平日里都是被人教训,今天也开始语重深长的说别人了,“阿姐,我曾听说,女孩子找夫家相当于一次重生,重生的意义是为了让自己过更好的日子,你重生做个妾?阿姐!你可长点心吧!”   折黛被说的心又一点点退回去。   她是个极没主意的人。   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性格如此,重活了一辈子也没改变。她叹息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重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她刚开始醒来的时候,以为上天见自己上辈子活的太惨,所以这辈子回到嫁给刘庚前跟他退婚。   后来云王突然出现,她又以为上天是要给她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于是她认准这条路走了,却又发现行不通。   她心性并不坚毅,所以这么久了,也左右摇摆——齐婉君给她找夫家,她嫁,要是云王上门提纳妾的事情,她也愿意。   她在等着老天做主。   所以在元宵灯会上,在那么好的日子里,老天让她遇见云王,她就以为是上天的意思。   她甚至有一种“终于定下了”的感觉,感觉这就是她的宿命。   可是阿娘,晚姐儿,平妈妈三人每天都跟她说一番打击她的话,她的心又渐渐起忙起来——她若不是重生回来去云王府,那她回来的意义是什么呢?   但经过今日这一番谈话,她便又动摇起来——她始终不是个自己能拿主意的人。   折黛思来想去一晚上,第二天早早起来,跟齐婉君道:“阿娘,我近两年,不愿意说亲事。”   齐婉君能有什么不愿意的,这跟她和平妈妈的打算正好相吻合,她欢天喜地的将人搂进怀里,又见大女儿满脸迷茫,叹息道:“黛姐儿,路是人走出来的,你别怕,再怎么样,也有阿娘护着你呢。”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黛姐儿能“迷途知返”,折二姑娘居功伟志,齐婉君难得大方了一次,给了她五十两银子,“以后你就是天天去醉仙居买卤猪蹄,我也不骂你了。”   折二姑娘接过那白花花的银子,一锭又一锭的拿出来摸来又摸去,她哪里见过这种世面哦,以前齐婉君给她最多的一次银子便是十两而已。   于是小贪财性子上来,抱着就不放手,即便是晚上也不肯放下,等小沈先生询问自己的袜子和香囊时,折二姑娘举着一双手给他看:“都肿了!”   那十根手指洁白而又葱葱,修长且嫩,冬日里的光不强,从明纸糊的窗户里透进来,根根比枣糕诱人。   小沈先生哪里见过这种世面哦,他只好微移开幽幽的眼神,咽了咽口水,捏了捏红透的耳朵,遗憾的道:“那就再等些日子吧,再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的性格挺难写的,所以这章我总结了下,也让她再思考下重生的意义,成年人了,最后再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姐姐都要自己承受代价。   我不知道你们身边有没有姐姐这种性格,但是我坚信一点:重生并不能涨智商,涨情商,只是多了点别人没有的经验而已。   所以,晚姐儿我也没开挂,黛姐儿我也没开挂,两个姐妹有蠢有笨有好有善,都在成长的路上呢,全文很长,此时才开头。   然后,我还是写一个爱一个啊,这本书之前我最喜欢臻臻,现在我最爱小沈先生了哈哈哈哈哈。   今天短了点,我记小本本了,下次补。   感谢在2020-04-27 09:11:42~2020-04-28 13:4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家洗砚池头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魏@)―― 10瓶;吧唧吧唧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小白脸   过了正月, 齐潇然才回来,二月初三,他刚一进屋, 折二·炫耀精·炮仗就一刻也忍不了的说了自己跟小沈先生要定亲的事情:“是不是很快?”   齐潇然就“惊讶”的附和她,“是啊, 怎么就这么快呢?”   折二姑娘就给她小舅舅抱怨一通:“还不是小沈先生太好了,阿娘和平妈妈怕他被人抢走了。”   齐潇然就立马道:“是啊, 所以说,人太好了也不成,小沈先生做什么要这么好呢?”   折二姑娘便瞪了齐潇然一眼, “他要是不好, 我还不要呢!”   她哒哒哒的,满意的走了。   平妈妈就在旁边骂:“惯的她臭毛病,总要人跟着她一起夸一遍小沈先生才行。”   齐潇然笑着安抚:“晚姐儿从小眼睛就长在了天上, 看不上这个小儿郎掉鼻涕, 看不上那个小少爷读书不好, 还觉得大家都长的不好看,如今可算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自然而然的要让大家都知道一番。”   所以说,齐潇然一直都想给晚姐儿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定亲礼。只若是从前还好, 可如今黛姐儿退了亲事, 晚姐儿的定亲礼便只能私下办了, 告诉相熟的几家便好,不然黛姐儿面上无光。   黛姐儿的事情,齐婉君都写信告诉他了,所以不论怎么样,他总是不能让她受丁点儿委屈的。   齐婉君早就在堂厅等着了, 几人寒暄了几句,齐潇然的眼神便看向黛姐儿,他笑着道:“黛姐儿,我想让你给我管一间铺子。”   折黛疑惑的问:“可我现在就管着家里铺子的账本呢。”   齐潇然摇头,“你那只是管账,大事儿还是掌柜的在管,可我这几间铺子,有一间是胭脂店,换了好几个掌柜的,都没什么生意,我想让你去帮我看看,这间铺子还有没有救。”   折晚就竖起了耳朵。   折黛却知道小舅舅绝对不是让她去做掌柜的。虽然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但于她而言,这种迷茫的时候,做点事情也好,总比每天呆在家里埋头苦想的好。   她点头答应下来,“好啊,是哪间铺子,你待会可记得告诉我。”   折二姑娘就有些耐不住寂寞,“我可以跟姐姐一起吗?”   齐潇然摇头,“你阿姐会算盘,会管人,你会什么?除了吃,什么也不会,你要是想帮忙,就先学会打算盘吧。”   看不起谁呢!   折二姑娘昂起了头,却想了半天,颓然的认同了齐潇然的说法——她数学好差的,一个简单的数也要算很久。但折黛就不一样了,她从小打算盘就快,对数字很敏感,为了这个,折图可是气的三天都没吃下饭。   幸而平妈妈今天又杀了一头羊,等烤好了,香味一飘,折二姑娘便将算盘的事情忘记的干干净净。平妈妈又请了小沈先生来一道吃,齐潇然便道:“要不要去隔壁请令尊一起?”   沈汀摇头,“还是下次吧。”   即便是现在去请了,沈远道也不会来的,沈汀都能想象的到他会拿着一本书,咬文嚼字:去他家吃饭?有辱斯文!   啧啧,还是算了吧。   既然沈汀这么说,齐潇然也不坚持,平妈妈在旁边听着,见定了下来,便又返回去厨房,切了一块大肉下来,又温了壶小酒,让秋宴送过去,“给刘伯。”   平妈妈的礼数向来周全的很。   可她的嘴巴却一点儿也不饶人,“潇然,你一不在家,什么小鬼小怪都敢来家里撒野了,先不说那个刘庚,就是那个邓寿,也气的我要死哦。”   她快言快语,将这事情说了一遍。   折二姑娘虽然亲身经历了这件事情,可还是被平妈妈说的义愤填膺,但即使这般,她还是不忘向齐潇然科普了一遍小沈先生在这其中的功劳。   齐潇然就看向了小沈先生,沈汀就道:“这会儿,恐怕邓寿自己都不保,要带着老母亲离开胥江镇了,咱们倒是不用担心他会报复的事情。”   齐婉君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立马坐直了身子,问道:“汀哥儿,这是怎么回事,你做什么了?”   沈汀笑着道:“黄大人前些日子微服私访,我正好也陪着,当时天儿早,胥江百姓们要么还在家里安居,要么出来摆摊立业,唯有路过怡红楼的时候,碰见了被赶出来的邓寿。”   折晚嘿嘿一笑,她敢保证,黄大人是被小沈先生引过去的。   沈汀被她笑的心里酥麻,很想摸摸姑娘的脸,他咳了一声,只好心中暗叹一声,继续讨好未来岳母,“我想着到底是认识的,便上前将人扶起来,谁知道这人不识好歹,刚站起来就骂人。”   折黛皱眉,“他骂了什么,让他不敢再呆在胥江镇?”   小沈先生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只是他昨晚上找的姑娘,正是黄大人欣赏的,这会儿,找了姑娘又不给钱,黄大人觉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便说了几句吓唬他的狠话。”   折黛还待不解要问,折二姑娘却心有灵犀的笑了,“黄大人吓唬他没事,你肯定也背后吓唬他了!让他觉得黄大人要对付他,是不是?”   小沈先生哪里敢反驳折二姑娘,于是只好委婉的朝她眨眨眼睛,“你可别胡说。”   眼中情意,自然是让折二姑娘为之脸红的,于是她就心满意足的低下头,专心的啃羊骨头了。   可是齐潇然和平妈妈的关注点却不一样,“你跟黄大人关系很好?”   沈汀还没说话,折二姑娘刚低下去的头就又抬起来了,她解释道:“小沈先生现在是黄大人的幕僚了。”   狗头军师嘛。   平妈妈就道:“小沈先生真是出息,黄大人可不轻易信任人。”   小沈先生便解释,“我将来肯定是要考科举的,黄大人觉得我应该能考中,将来外放地方,造福一方百姓,于是便提前教我一些。”   这么一解释,那他跟黄大人的关系便又近了一层,平妈妈笑起来,“是,是,你肯定能做个青天大老爷。”   反正就是个九品芝麻官,晚姐儿跟着他也是有福享的。   平妈妈便十分高兴,于是折晚在小沈先生走后立即跟着走,她也只当没看见,收拾着残羹,少有的哼起了之前在宫里干活时哼的曲子。   再说小沈先生的步伐轻轻,特意放的慢,等折二姑娘跟上来后,便勾起来嘴角,“晚姐儿,我的袜子和香囊绣好了吗?”   折二姑娘的嘴巴便立刻拉了下来,她又要举手指头了!   没见过世面的小沈先生就连忙道:“天儿冷,手就不要伸出来了,免得冷着了。”   天爷!因着姑娘那一双手,他连着这几天在梦里都十分疲惫,导致如今食欲都不好,哪里还敢看哦。   折晚便嘀咕:“可我给你做枣糕吃了啊。”   吃人嘴软,虽然一食盒糕点总有一半多进了折二姑娘的肚子里,但小沈先生不得不识趣的保证,“我明日下午才来给虎哥儿教书,正好可以抽空给你买醉仙居的卤猪蹄,你看好不好?”   折晚头一点一点,“好啊,好啊。”   两人依依不舍的站在屋檐下。   虽然每天都见面,可是折二姑娘还是有好多话要说给小沈先生听。   “昨天我给你做枣糕,想用白糖和面粉拌,结果平妈妈将我臭骂了一顿,说我浪费。”,折二姑娘倒不是抱怨,她是很认真的在计较,“平日里用的糖三钱银子,白糖要五钱,做出来味道一模一样,竟然差了两钱银子!”   小沈先生便发现,姑娘是真的长大了,她开始算计着柴米油盐了。他心中略有酸涩,因为他知道姑娘这份改变皆因跟他定亲而起,假如他没来,假如他有足够的资本让姑娘没有后顾之忧,今天她便不用纠结这个糖比那个糖贵了两钱银子。   小沈先生默默的听着,等折二姑娘说完了,他诚恳的道:“晚姐儿,你不用担心这个的。”   他不想让她过于担心银钱。   折二姑娘却道:“怎么能不担心哦!”   她觉得小沈先生真是不食人间烟火,恨恨的道:“以后我管了家,要是厨娘买了三钱的糖,跟我报了五钱的价,我岂不是白白被骗了去?”   这会儿,她看小沈先生眼神都不对了——以前还觉得他多么多么完美无瑕,如今却觉得是个二傻子,她都说的如此直白了,他竟然还没发现这期间竟然有两钱银子的巨款差额!   果然读书人,在这方面就是不行,看来以后嫁给了小沈先生,还是要她多看着点家当的,平妈妈说的对,男人对这些都不敏感。   小沈先生先是愣着,然后被折二姑娘气呼呼的眼神惊醒,猛然发觉自己竟然跟姑娘想差了地方,他心里既苏软,又带着点那么点疑惑:“可是——将来我要是买不起仆妇给你使唤呢?”   折晚就奇怪的看着他,“我自己用的起啊。”   齐婉君都给她说了,她有嫁妆铺子的。   小沈先生就更清醒的发现,没错,他现在还是个吃“软饭”的。   他心里如同春风拂面,软的一塌糊涂,跟姑娘道:“那就请两个厨娘,互相监督着。”   折二姑娘便一脸你好傻的神情:“可她们要是合起伙来骗你呢?”   她叹气的摆摆手,“要是没有我,你以后可怎么办哟!”   于是一把将大门关上,一点儿也不留念傻乎乎的小沈先生,哒哒哒跑去向聪明绝顶的平妈妈求教去了。   小沈先生就孤独的站在门口,看看突然下起的大雪,觉得虽然不是六月,但老天爷也在为他申冤呢。   他咯吱咯吱的轻快的踩着很快堆积起来的雪地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7章 袜子   聪明绝顶的平妈妈也没给出个答案, 她不在意的道:“只要下面的奴仆想合起伙来欺负你,那你坐在高位,就是一个聋子, 瞎子。”   屋外开始下大雪了,瑞雪兆丰年, 平妈妈欢喜的很,“今年可别再出事了, 再来一次旱灾,我的天爷,咱们家都撑不下去, 别说那些没钱的人家了。”   折二姑娘却不肯跟着转移话题, 她深深的为将来仆妇们可能贪她二钱银子而发愁,“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平妈妈没好气的看着她,食指狠狠的戳在她脑门上, “你啊!怎么就这么笨!天下攘攘皆为利来, 她们合起来伙来是为了利, 你便在她们之间单独挑一个给予更大的利,那她们还能合的起来吗?”   对哦!   折二姑娘恍然大悟,可她又不肯承认自己智商偏低,于是便肃着脸, 眼神一眯, 意味深长的朝平妈妈道:“这便是纵横捭阖, 各个击破了吧?”   平妈妈瞪她,“你那是什么眼神?”   折二姑娘就笑眯眯的:“遇到不懂的想装懂,便要如我刚刚那般肃脸眯眼,再说点似是而非的话,这样一来, 别人还以为你很有深度呢。”   平妈妈被她气的话都说不清了,“出去,出去,雪下的大,我还要让秋娘去外面多买点菜回来,免得待会儿坐地涨价。”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小沈先生教的这招很是有点效果,平妈妈刚刚就差点被唬了去。   折晚便哼哼唧唧的往她姐屋子去了——常年被赶出厨房,如今哪天不被赶一次,她都不适应了。   人性!这就是对人性的奴役!   折黛正在齐婉君屋子里听齐婉君讲生意经,一见折晚在那分析上人性这种高深的哲理了,笑着道:“所以说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前捧着话本不放,如今都像个读书人了。”   折晚就问齐婉君,“阿娘,元宵回来后咱们都没出去过,什么时候再出去玩一次啊?”   折黛深感没出门这事自己责任重大,她跟着道:“都是为了我的事情,如今我好了,倒是可以出去玩玩。”   齐婉君心疼大闺女,见她颇为自责,便转头瞪了一眼老二,“出去什么出去,外面那么大的雪你没看见啊!”   折二姑娘便觉得屋子里娘仨个,便是再加上平妈妈,她也是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于是叫秋沁去折虎屋子里叫人,“让他来啊,别整天闷在屋子里,闷坏了。”   齐婉君不准叫人,让秋沁下去,剜了折晚一眼,“小沈先生留的功课多,他正在背书呢,你别去扰他。”   折二姑娘便总结出来了:合着一家五口,平妈妈要管厨房,齐婉君和折黛要管铺子,折虎要读书,唯独她,什么活也干不了,闲人一个。   一瞬间,她为这样米虫的日子感到十分的惭愧而不安。   她嘟囔了一声,叹气道:“算了,那我回去做袜子吧。”   还欠着小沈先生呢。   齐婉君就连忙喊住她,惊恐的道:“天爷,你还做啊!你做的那双袜子穿得我脚疼。”   折晚:“........”   又不是给你做!   她哼了一声,咚咚咚回屋去了!   ——再说了,做袜子做熟练了,也是一门事业!   她们管铺子管厨房,她管袜子。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看不起袜子呢!   不过等回屋拿起针线,她就发现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了——小沈先生的脚多大码啊?   她心虚着——其实也不能怪齐婉君骂她,她做袜子之前,确实是没想过大还是小的问题,她觉得都差不多嘛,就像她上辈子,袜子从来都只买均码。   不过上辈子的袜子有弹力——   哎,折二姑娘放下绣活,犹豫纠结后,让秋湖去隔壁喊人,“你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小沈先生于是放下书就来了,他才刚走没多久,姑娘就传召他,害的他心里着急又害怕,一见着人就问:“你没事儿吧?”   折二姑娘严肃的点头,然后拉着他去小凉亭里避风雪,然后更加严肃的看着小沈先生......脚——还能怎么办呢?难道还能喜笑颜开的说一句你把脚伸出来我看看尺码?   唉哟,多害羞啊!   她只好绷着脸,眯着眼,用那么点余缝里露出来的光使劲的瞅,然后又愁上了——她于做袜子一行,实属是个新手,根本无从用眼神扫描一遍鞋子大小便能得知小沈先生穿什么尺码的袜子舒服。   这就可怜了小沈先生,坐在冷冷的石凳子上,接受着折二姑娘不知深意的眼神洗礼,最后终于挨不住了,战战兢兢的问:“晚姐儿,到底怎么了啊?”   折二姑娘叹气,“我想给你做双袜子,可是我不知道你脚多长多胖啊。”   瞧瞧这形容!   可是听在小沈先生耳朵里,却如春雷般炸裂,他支支吾吾的,之前外人口中那些形容他的词:“老谋深算”,“风流俊雅”,“少年老成”,“城府颇深”等都不见了,只新出一个:“少年怀春”。   他本该这时候告诉姑娘:你给我做多长多胖的就好了,可是他没有,怀春的少年自来都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小九九,他就努力的撑住,僵硬着脚,矜持的说了句,“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我脱开看看?”   折二姑娘如今却已然深陷其中,迫不及待的要开启袜子事业,她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于是认真的点头,“那你脱吧。”   小沈现身便脱了。   脱掉鞋子再脱掉袜子,一双很白的脚便露了出来,折二姑娘点评,“你脚挺白的,也挺嫩的。”   就是太大了,折二姑娘看了看自己的,对着沈汀嫌弃的道:“就是太大了,费料子。”   小沈先生心里的春水都荡漾的不成样子了,她却依旧是个实用家,“你瞅瞅你的脚,真是!差不多有我两个脚大了!”   小沈先生当时的脸:囧。   他只好挽尊解释:“我是男人嘛,男人的脚就是要大点,才好看。”   不过折二姑娘却突然找到了为何这么久还没给小沈先生做好袜子的借口了,“也不能怪我不是,你脚这么大,别人做两双,你才只够做一双!”   她理直气壮的道:“下回再让我做袜子,记得提前说,不然你看看这回!你就知道催,哪里知道我的苦。”   小沈先生便诚恳的道:“我知道错了。”   知错就好,折二姑娘满意了,闭上巴拉巴拉的小嘴,认真的去量小沈先生的脚尺寸——没错,袜子专家可专业,还带了尺绳。   不过忘记带纸笔了。   还是经验不足。   她便量一下,就叫小沈先生记住一个数,将小沈先生当成人工纸笔。可小沈先生被她偶尔的触碰弄的心神不宁,哪里还能记住数,于是一不小心,就漏了几个,折二姑娘怒目而对,只能重新量,小沈先生深知不能得寸进尺的道理,第二回 便将数记的牢牢的,折二姑娘这才笑着道:“好了,你就回家等着吧,这回肯定给你做的又快又好。”   小沈先生一点儿也不想穿鞋,可是一双白嫩脚的优点一点儿跟大脚这一缺点比起来,就已然落败不堪,“大而费料”将“白嫩”压的死死的,小沈先生就只好叹气一声,默默的将鞋袜穿好,觉得姑娘怎么还不长大呢?   折二姑娘本来已经要送客的,可因着没带纸笔的连锁反应来了,她自己记不住那么多数,只小沈先生记住没用啊,于是两人又一起迎着风雪去书房。路上自然是冷的,折二姑娘着急出来没穿着披风,于是小沈先生便主动将自己的大氅给折二姑娘戴上,还用前方的丝带给系了一个十分好看的花结。   “你手也挺白的。”,小沈先生给她系,她就低着头看,发现小沈先生的手真是又白又长!   小沈先生就轻轻的笑起来,“你才看见啊。”   声音里带着些抱怨。   折二姑娘赶紧哄,“之前也没仔细看啊。”   风雪越来越大了,小沈先生虽然想跟姑娘再多待一会,可又怕冻着她,于是便离姑娘近了一点,折二姑娘一瞬间被他的气息淹没,她后知后觉的知道害羞了,小声的嘀咕:“你干什么啊?”   小沈先生一本正经的温柔道:“给你戴帽子啊。”   他的大氅后面可是有帽子的。   折二姑娘更小声的嗯了声。   小沈先生比她高出很多,两人离的近,面面相对的站着,小沈先生就伸出双手,环着姑娘的肩膀,然后从后方将帽子慢慢的往上,缓缓的笼在了姑娘的头上。   他用手扫了扫帽子上面沾的雪,姑娘有些不好意思,退开了一步,“唉哟,别扫了,待会去外面,雪又会落上面了。”   小沈先生便嗯了一声,然后借着这点距离,微微的弯下腰,用又白又修长的手指擦过姑娘的脸,勾出了姑娘藏在脖子后的一缕头发,“别扎着脖子。”   他如此解释。   风一吹,他勾出来的姑娘的那一丝头发飘了起来,小沈先生便连忙去拉姑娘的手,“快走吧,你看,风都大了。”   如此占了便宜,小沈先生自然是心满意足的。   他回到沈家,志得意满的脱开鞋袜,然后脑子里一瞬间将僵住了。   他着急的喊了刘伯进来,“你看看我的脚。”   刘伯正要做饭呢,一双手沾着水,闻言忙在衣裳上擦了擦,低头去看,“怎么了啊?”   是不是生冻疮了?唉哟,云州苦寒,很容易生冻疮呢。   是不是长癣了?这小半年云伯已经跟附近一起出去买菜的奴仆和卖菜的人混熟悉了,知道云州也很容易长癣。   云伯着急的问,“到底怎么了啊?”   小沈先生却严肃的问:“刘伯,你闻闻我的脚,臭吗?”   刘伯:“.......”   个小混账!   他当着小少爷的面,头一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昂,最近加班太狠,前天熬了一个夜之后就发烧了,昨天睡了觉基本好了,今天开始补,么啾!   大家五一快乐啊哈哈哈哈,五天假!我要美死了。感谢在2020-04-29 00:42:10~2020-05-01 08:3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蝶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淮北 20瓶;半月乔、鸡鸭鱼肉 10瓶;yaya 6瓶;俞喇、咦~ 5瓶;一叶知秋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定亲   折二姑娘回了屋, 自然是要帮刚刚好心好意为她披大氅,为她整理头发的小沈先生做袜子的。   她做袜子的时候也诚心诚意。   平妈妈提着食盒进门,在外面暖了会才进去, “你刚刚找小沈先生来家里了?什么事情啊?怎么去那么久啊?”   折二姑娘虽然对小沈先生刚刚的白嫩大脚嫌弃的很,但很是警觉, 深知她看了这双脚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了,于是慢吞吞的找借口, “你知道的,小沈先生最近给了我一些书,我跟他研究学问呢。”   平妈妈先是狐疑:“你研究学问?”   折二姑娘认真点头, “是啊。”   她虎着脸, 批评平妈妈对她的偏见,“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平妈妈果然被她唬住了, 唉哟唉哟了几声, “如今我们晚姐儿是要好好看看书了, 不然将来小沈先生当了官,你混在官夫人堆里,别人出口成章,你却只知道枣糕香甜桂花糕腻, 多给小沈先生丢脸啊。”   折二姑娘便心虚极了, “是啊, 是啊,所以要多跟小沈先生多看点书,多探讨探讨学问嘛。”   她说的自己都信了,还给平妈妈普及了一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理论:“将来只要虎哥儿出来了, 咱们家便也能算的上书香门第了。”   平妈妈欣慰的道:“虎哥儿聪慧,定然能考个功名回来的。”   扯了一会话,平妈妈就说出来意了,“如今你阿姐未定亲,我和你阿娘跟小舅舅都觉得,你和小沈先生的定亲礼就请一桌便是了,不大办,你觉得怎么样?”   折晚很是赞同,“我看很好啊!就咱们几个吃头羊,不请外面那些人。”   作为一个时不时就要社恐一下的人,折二姑娘只恨不得以后连婚礼酒席都不要办!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跟人说话,就是被人善意的“取笑新婚”,她也不太乐意。总的来说,她是个不太合群的姑娘。   她上辈子的表姐曾经抱怨过表姐夫家里穷,不能办一个昂贵的订婚礼,可是在折二姑娘看来,要是面对那么多认识不认识的亲戚,跟他们一人说一句话,还不如就在一个自助餐厅里吃饭,各吃各的,吃完就散!   所以,她十分赞同家里不大办她和小沈先生之间的订婚礼,道:“平妈妈,咱们就随意请几个重要的客人吧,黄夫人,族长和族长夫人,还有里正一家子......嗯,差不多了吧?”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于外露,平妈妈便怜爱的看着她,都不骂她没出息了,孩子就是这么个性格,你逼她圆滑做什么呢?平时引诱着去改改,是要她将来不至于太吃亏,被人说是孤僻怪人,可能宠孩子的,却也要宠,不能让她觉得有压力。   平妈妈就道:“因是要低调办的,所以就请了黄大人和黄夫人,黄大人是小沈先生请来提亲的,黄夫人是你阿娘请来保媒的,正好合适。”   这也是她们一早就商量好的,只请黄夫人一家,那就能说低调办,毕竟在胥江有谁能跟这对夫妻相比?要是再请别人,便说不得要请跟她们差不多的。   这样就太好了!   折二姑娘的心里一高兴,便连袜子也做的快了,她借着烛光,看看做好的袜子,心里一阵得意,兴冲冲的去睡觉,第二天拿给小沈先生一看,小沈先生却忧愁的道:“晚姐儿,天冷的很,这么薄的袜子,我穿着会冻的。”   啊?   折晚疑惑的问:“可是,平妈妈和我阿娘都说很暖和啊。”   小沈先生就道:“那肯定是她们没去过外面,哎,我这些天常要陪着黄大人去各处看,还要奔走于你家跟我家,虽说不远,可只要出门就冷,就会被冻着了。”   折晚就去看他的脚,然后颇有智慧的道,“不是我做的袜子不好,是你的鞋太单薄了!”   小沈先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他夸她,“晚姐儿,你可真聪明。”   这就聪明了啊?   折晚被夸的十分羞涩,她就摆摆手,红着脸道:“你是男人,对这些事情天生会迟钝些,也不是定要紧的,这不,还有我嘛。”   小沈先生便顺着她的话道:“晚姐儿,你还会做鞋啊?”   啊?   折二姑娘疑惑的抬起头,她什么时候说自己会做鞋了?   不过顶着小沈先生敬佩的眼神和神色,她还是道了句,“我自然会的。”   小沈先生便诚挚的请求她给自己做一双鞋,“你也知道,刘伯老了,年龄大了就学东西慢,不会针线上的功夫,我阿爹就不说了,我不给他做就不错了,晚姐儿,我现在穿的这双鞋还是我自己做的,一走到路上就湿了,真是愁死我了。”   折二姑娘就有些犹豫。   小沈先生便更加的惆怅了,“晚姐儿,鞋真的太重了,你都不知道,这些天跟着黄大人后面跑,我的这双鞋不好之处就显现出来了,先头还好,后来每走一步都痛,磨的脚底起泡,晚上都疼的睡不着觉。”   唉哟,这也忒可怜了!   折二姑娘一心软,便答应了,“那我就给你做一双鞋吧。”   小沈先生露出温柔的微笑,“晚姐儿,你对我真好。”   折二姑娘摸着心脏突突跳,可愁死了,“可我也没做过啊。”   小沈先生高兴极了,他道:“那我便给你找本做鞋子的书吧。”   那她做的第一双鞋就是他的了。   折二姑娘感激的道:“好啊。”   小沈先生向来体贴。   不过做鞋这件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两个少年男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走订婚礼。   云州的订婚礼要是简单办,也极为简单,便是沈家抬着定亲礼过来,然后黄大人写了一张类似证明两人是未婚夫妇的东西,一张给了齐婉君,一张给了沈远道,再然后,便是黄夫人说一些两家是好姻缘,两个孩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之类的话,最后黄夫人将一对玉佩分别给了沈汀和折晚,由两方父母给孩子戴上。   十分具有仪式感!   不过这定亲,也算是成了,黄夫人便对齐婉君道:“你这女婿找的好,看看,那玉佩可是上好的烟田玉,我家都没有这种好东西。”   齐婉君是最懂黄夫人的,知道她内心可能因为这对玉佩过于贵重而让黄夫人不爽了——黄夫人自来都是喜欢比她差的,不喜欢别人比她好。要是你比她差,你求她什么都好说,但若你比她好,那你稍微好一点,便要刺你一刺了。   齐婉君此时本该自贬一番,可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很是看重,何况沈远道还在这里,便笑着道:“是啊,所以我便说汀哥儿有心,瞒着我们找了这么好的玉来。”   黄夫人:“......”   她又道:“你家晚姐儿有福了,她小时候那个样子,本该嫁不了这么好的,也是有运道,沈汀住在你家隔壁,这才近水楼台。”   她这话是大声说的,一点儿也没避讳着人,齐婉君嘴角一僵,正要说话,就听沈远道说:“折二姑娘,小时候什么样啊?”   黄夫人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受人待见了,她笑着道:“您还不知道吧?晚姐儿小时候不会说话,大夫都说是傻子,哎,幸亏后面好了,我这才放心,不然您说说,哪家好的少爷肯娶个傻子?”   她这话说的很是真心实意,“我那时候就担心,想着要是以后晚姐儿嫁不出去了,我便给这孩子做个媒,这孩子长的好,只要下嫁,总是有人要的。”   这话说的!   黄大人咳了一声,道:“晚姐儿只是说话晚而已,如今多聪明,可见那大夫是个庸医。”   沈远道本就是一问,他虽然不屑于跟胥江的人说话,可是黄大人到底是个父母官,沈远道是个混账的作精,好吃懒做,可他也知道折晚不好,沈汀也不好,他还要靠儿子吃饭的呢。   于是跟黄大人道:“应是庸医无疑了,有时候孩子小时候聪明,可大了却平庸无奇,可有些孩子小时候不声不响,大了却天赋异禀。”   黄大人还是挺喜欢沈汀这个有能力的后生的,他道:“我也觉得是。”   于是,折晚小时候不说话的事情就被定下了基调。   折二姑娘晚上回去就跟平妈妈道:“我怎么觉得沈汀他爹说那意思,好像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呢?”   平妈妈被气的哟,一巴掌拍她背上,“你说什么呢!那叫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她将折二姑娘哄到床上睡,“已经订亲了,是大姑娘了,以后可不要说这些混账话了。”   折二姑娘嘟囔了一声翻身,“你走吧走吧,我要睡了呀。”   平妈妈好笑,“那我就走。”   等人走了,折二姑娘立马轻手轻脚的爬起来,趴在门上看平妈妈走的方向。平妈妈是提着灯来的,自然要提着灯走,折二姑娘见灯笼亮光朝着齐婉君那边走了,这才放心,她心里难受极了。   被人骂傻子,她倒是无所谓,可那确是齐婉君的痛。   早知道,这辈子刚开始就该感恩上天,就不那么看不开了,这样她娘就不用被人说生不出儿子,倒生了个傻子。   真是气死人了!   现在只希望平妈妈能过去哄哄齐婉君,她本也想过去,可是她娘却当着她的面从不抱怨那些,到时候怕是她自己委屈上来一哭,她娘还要安慰她,只有平妈妈,能哄的齐婉君高高兴兴的。   折二姑娘就有时候想着,要是这辈子是个男孩便好了,就是不考科举,也能做个大商人,这样就没人能欺负她家了,不像女儿身,做什么都不方便,困在这一方天地里,将来又去另一个宅院。   ——可是翻了个身,她又叹气:就这智商,算了,是男是女不重要。   她唉声叹气的在床上翻滚,就是睡不着。   作者有话要说:  出来吃了个饭,还背着电脑!我真是个勤奋的太太。感谢在2020-05-01 08:37:04~2020-05-01 16:4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日一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父母   平妈妈敲齐婉君屋子的门时, 齐婉君正在无声无息的掉眼泪呢。   本是高兴的日子,可黄夫人这么一说,她便觉得十分委屈。不过成年人的委屈就不在人前了, 她照样好声好气的送了黄夫人出去,一路笑着让黛姐儿和晚姐儿回去睡觉, 然后还不忘叮嘱齐潇然找媳妇,最后回到家里, 才吹了其他的蜡烛,只留了一盏小灯亮着,暗地里掉眼泪。   平妈妈一进来, 看见她这幅模样就道:“让你逞能!我就知道你在哭呢!看, 我给你端了七宝汤来,你哭完了润润嗓子,明儿起来不至于嘶哑。”   齐婉君就披着外衣坐在那里, 将平妈妈手里的汤羹接过来, 一边掉眼泪一边喝, 平妈妈笑了,“我就说晚姐儿那性子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这委屈巴巴的喝东西,抿着唇掉着泪, 可不就是从你这里学去的吗?”   齐婉君也不回话, 就喝, 平妈妈在的时候,她就任性些,家里这些事情,她不能依靠折图,也不能将压力给三个孩子, 便只能自己撑着,唯有平妈妈,不是劝她:你休息吧,我来做,而是:我都帮你做了,你休息一会。   她就觉得格外安心。   齐婉君这般做派,平妈妈只好将她当成晚姐儿去哄,“你还没消气呢?黄夫人就那张嘴厉害,你看着吧,等会儿她回去一想,就要送东西给你赔罪了。”   齐婉君就嘟囔了一声,“还不能我还不能有点脾气了?我也是要面子的!”   平妈妈叹气,道:“你啊,苦的时候能一咬牙撑下去,可是光景好了,便越发矫情了,搁几年前,你还有时间发脾气?”   齐婉君这下子连七宝汤也不喝了,放下汤勺就道:“我在齐家的时候也是千娇百宠养出来的,嫁了人便没过好日子,不是被折图气就是为孩子操心,我这一辈子,真是,真是过的太苦了!”   平妈妈便坐下来,道:“是,是,是,你过的实在是太苦了。”   谁人能没点怨言呢?   就是为孩子,偶尔也是有抱怨的。   “黛姐儿死心眼,晚姐儿不懂事,虎哥儿根本指望不上,我一天到晚为她们姐弟三个打算,一刻也没为自己活。”,她心里早就想跟平妈妈说说这些话了,“我有时候就想啊,你说,还不如不出嫁呢,做个老姑娘得了。”   平妈妈便柔着脸哄她,“可有这些孩子在,咱们活的才不孤独嘛。”   这个倒是,齐婉君便又忍不住道:“黛姐儿会心疼人,才多大点的孩子,就嚷着让我休息,要帮我看账本了,晚姐儿也好,我稍微有点不高兴,她就来哄我,就是虎哥儿,也一门心思要考科举,寒冬暑日不肯歇息,说要给我挣个诰命。”   这就是哄好一半了。   平妈妈便冷笑道:“我来哄你,你倒是说些扎心窝子的话来说我,你再怎么样有三个儿女,我可没你这么好的福气,一个子女也是没有的。”   唉哟,这可怎么得好,齐婉君便将所有的哀愁都抛到一边,劝起平妈妈来,从“我的便是你的”到“将来她们不给你养老我便打断她们的腿”,这才哄得平妈妈高兴一分,只是这般一来,齐婉君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没了,她格外珍惜这种日子,“你要不今晚就睡我这里吧?”   平妈妈索性再白了她一眼,“我可不敢跟你睡一张床,你是夫人,我就是个厨房忙活的,你能打断姑娘的腿,我可不敢。”   于是平妈妈满意而归,齐婉君对说错话懊恼不已,等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折晚便看见齐婉君主动的接过了平妈妈手里的水晶玲珑包,她仔细看了看两人的神色,发现都没有异常,这才舒了一口气,然后问:“给小沈先生的留了吗?”   平妈妈阴阳怪气的,“没留!谁的未婚夫谁留去。”   平妈妈今儿脾气还挺大!   折晚便只好自己开始装食盒,“小沈先生胃口大,我多装几个哦。”   平妈妈就知道她那德行,让秋娘蒸了好几笼呢,闻言也不管她,她坐下来,拿着筷子道:“吃吧。”   齐婉君等着她,其他人等着齐婉君,于是平妈妈一开口,便呼啦啦开始动筷子,平妈妈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偶尔这般威风威风,会更让她觉得自己跟是这一家的人。   如此一番,折晚便觉得昨晚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平妈妈反制一军,才有了今天早上的场面。她认真的道:“所以说,有时候最熟悉父母的人不是子女,而是其他人。”   她和黛姐儿都不知道让齐婉君那么乖,可平妈妈就可以。   小沈先生吃着玲珑精致的包子,连连点头,等吃完了,他拿出帕子擦擦嘴,道:“我觉得很是,就像我,就不怎么了解我父亲,最了解他的是我舅舅。”   不过倒不是同类相聚,而是眼光毒,他舅舅曾经很确定的对他阿娘道:“他事事不管,好吃懒做,然而自视甚高,你性格强势,看不起平庸之人,却又喜好督促平庸之人上进,他适合捧着他的,你适合时刻听你话的,你们不合适,依照你的性子,你们迟早要和离。”   果然没多久,他娘和他爹就和离了。   他舅舅那时候就对他道:“汀哥儿,为了你,我本该劝你阿娘不要和离,可我只有她一个妹妹,她比你重要。我是个好哥哥,却不是个好舅舅,我欠你的,我记得,以后我还你。”   不过沈汀一点儿也不怨他小舅舅,他恍然回神,可折二姑娘却显然还在出神,便道:“晚姐儿,你在想什么呢?”   折二姑娘就纠结了一下,对小沈先生说起折图来,“他总不太说话,那个张悬还说我们不了解他,说我们不知道他内心想什么。可我总想,我要了解他什么呢?他之前的做法总让人生气,比如说抢虎哥儿的东西,比如说索性卖了家当去乡下,比如说不让虎哥儿读书,他每次一说出这种话,我就生气。但是我依然当他是我的父亲啊,我觉得人有像我这般的,也有像他那样的,他天生就不是负责人的人,我能怎么办?即使不愿意,我也认下了这个父亲。”   这是折二姑娘第一次跟小沈先生说起折图来。   小沈先生知道她并非是要一个答案,于是就听着,微微倾斜着脑袋,表示自己在听。   折晚总结道:“我不能选择他当我的父亲,我就跟自己说都是老天的安排。我接受有这样一个父亲,可我也期待他能改变,我希望他有一天突然变了,突然负责了,可能就是这般期待着,我想着他变好,结果他倒是好,直接就走了,我真是气的要死。”   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她道:“有一件事情我气的很。你知道吧?虎哥儿出生的时候,阿娘生出虎哥儿修养了一天,第二天突然大出血,平妈妈便叫他亲自去叫大夫,结果他呢,在大夫门口叫了一声,也不管人听清楚了没有,便悠哉悠哉的去街上买东西了,回来还挺高兴,说自己淘了件好古董,我一听就生气了,气的都要爆炸了,我有时候都想,这个家有他没他都一样,他就在外面不回来算了。”   可他真不回来了,她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更加生气了。   小沈先生很能明白她的感受,“我懂,我懂,因为是父亲,因为是血亲,即使他再混账,总还是有点期望的,总觉得是一家人,所以他走了,你便恨他一点儿心也没有。”   折二姑娘懵懂,“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世上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呢?我真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小沈先生很是心疼,“世上什么人都有,你也不必懂他们,你懂你自己就好了。”   儿女不用懂父母,父母也不用懂儿女,都是第一回 做人,谁又要去迁就谁呢,小沈先生就宽慰她道:“所以,你不必因为张悬的那句话一直耿耿于怀,你父亲做的不对,可这不对,却不能用你们不懂他去应付。”   小沈先生绞尽脑汁,想起了折二姑娘教他的一个词汇,“洗白?对,张悬就是在给你父亲洗白呢。”   折二姑娘从小沈先生嘴里听见这词觉得十分诡异,便笑了,“你说的很对。”   小沈先生便温柔的道:“晚姐儿,父母不是我们所能选择的,可我们能选择自己的路。他们是对是错,我们都不必总记着,碰见什么就拿出来想一想,这样活的太累了。”   折晚觉得这事儿有点冤枉,她其实也不是耿耿于怀,不是总想着,她只是昨晚太委屈了,于是又将折图拎出来骂,可是在去太虚观之前,折二姑娘骂折图一点盹也不打,但张悬说了那么一番话后,她有时候就会东想西想,于是昨晚骂的都不舒坦。   如今小沈先生给了她肯定,她便彻底开心了,连发愁的做鞋事业也捡了起来,她对小沈先生道:“你说的对,我再也不想他的事情了,我不懂他,他也不懂我,我们就这样吧。”   她莫名奇妙的被开解了。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将折图放在心上了。   ——他愿意当道士去,就去吧。   小沈先生这才从兜里掏出一本书递过去,翻到第三页:“晚姐儿,我想要这种款式的。”   不过他顿了顿,又发愁的道:“可是第四页这双我也喜欢。”   折二姑娘因为高兴,于是大手一挥,“都给你做。”   不就是两双鞋嘛~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之前好像有好几个伙伴不太懂折二姑娘为什么会那么恨她爹的,之前本来想解释,可是大纲早打了,到这里才有解释,我怕挪了出问题,所以就一直到现在才完全解释清楚。大概是因为期待,所以更恨~不过时到今日,她慢慢的开始释怀了。   没错,她慢慢的在成长。   长大了也可可爱爱哒。 第40章 羊毛   做鞋自然是有讲究的, 折二姑娘虽然还算分的清五谷杂粮,可是于女红一块着实是没有天赋,就算拿着一本平妈妈说是绝版的“鞋记”, 也完全修炼不出什么道行,气的平妈妈就骂:“平日里看你聪明, 如今看来却还是笨的很,女儿家连鞋也不会做, 以后说出去也是让人笑话的。”   齐婉君在一边看账本,一边靠在躺椅上轻轻的嗤笑一声,“平妈妈, 我早跟你说了, 她那十根手指头是棒槌,你还不信。”   若是别人这般说她,折二姑娘定然要回怼一声:“不会做鞋吃你家粟米了?碍着你的事了?”   可这话是齐婉君下定论的, 是平妈妈骂的, 前者给她提供粟米, 后者将粟米做成香喷喷的饭,她就不敢放肆了,还要摇尾乞怜:“是,是, 我是个棒槌!”   如此自我否定一番还不能消了两个祖宗的气, 她还要向着佛祖保证自己一定会端正姿态, 努力学习做鞋,以后好让小沈先生有鞋穿,以至于不再去外面买。   不过她属实是个欺善怕恶的,在齐婉君和平妈妈这里积了一顿骂,第二天便看罪魁祸首的小沈先生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了。   虽然折二姑娘生气的样子是十分迷人,可是小沈先生还是不敢让她气坏咯,于是哄祖宗一般哄着她,“对对对,都是我的错。”   折二姑娘怨声载道:“就骂我,就知道骂我!”   虽然姑娘说是这般说,可看她音量小,边说小脑袋还四处转,眼睛瞪圆了侦查敌情,就怕齐婉君和平妈妈从哪里冒出来,将她捉回去打一顿。   ——根据折二姑娘不打不长记性的性格,小沈先生敢断定她之前定然是背后说坏话被打过的。   可见平妈妈和齐婉君行踪不定,脚步轻轻。   小沈先生便哪里还敢附和她哟,便也跟她一般警觉起来,非但不附和,还给齐婉君和平妈妈说好话,就怕隔墙有耳,得罪了这两尊大佛,到手的未婚妻恐怕要多生波折。   折二姑娘见他如临大敌,便笑起来,“你放心,我耳朵灵敏,要是有人来了,我是能听见的。”   小沈先生便道:“晚姐儿,如若你真不会做鞋子,那便算了吧。”   姑娘做的鞋他想要,可是姑娘的手指更是他想要的,要是俏皮的手指肿了起来,那便是扎在他的心窝了。   折二姑娘却白了他一眼,越战越勇,“我偏不!你就瞧好吧,以后你的鞋我全都包了!”   她才不会连鞋也做不出来!   小沈先生便柔柔的看着折二姑娘,她身上永远是这么有灵气,让他困顿的时候,让他迷茫的时候,吸上一口甜甜的灵气味,便什么也不怕了。   折二姑娘是懂得投桃报李的,她在诉说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就邀请小沈先生也说一说让他烦心的事情。   “我看你不太高兴。”,折二姑娘问,“你怎么了啊?”   小沈先生感动于她这么快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又不想将这些坏的情绪说给折二姑娘听,于是便一时间没回话,折二姑娘叹气,老成持重般道:“汀哥儿,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我帮你疏解疏解。”   小沈先生笑出声来,晚姐儿这是学的齐潇然的话,神情也像的很,莫名搞笑的很。   姑娘绞尽脑汁哄他高兴,他也便从善如流了:“我之前以为黄大人交好我,是看重我的才华。”   折二姑娘严肃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看重你的才华。”   小沈先生学问多好啊。   沈汀顿了顿,稍作叹息后继续道:“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外祖父的学生,跟我舅舅有故,我一来到云州,他就知道我来了。”   折二姑娘不蠢,自然听的出背后的话,“所以黄大人是看在你外祖父和舅舅一家的情面上才对你另眼相看的?”   小沈先生点头,“没错。”   折二姑娘明白了,这是少年人心里受挫了,他以为自己足够聪明,结果还是借助了家里的势力。这就不是折二姑娘能安慰他的了。   她便问:“是黄大人告诉你的?”   那倒不是,小沈先生道:“我偶然发现的,黄大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知晓这事了。”   折二姑娘又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你想拒绝黄大人?”   小沈先生颇为犹豫,“我只是,不想接受我舅舅的帮助。”   折二姑娘便不说话了。她很少听小沈先生说他之前的事情,他不说,她也不想问,但她大概也能知道,从前的事情对他而言并不算的上美好,少年看似对贫穷坦荡,看似对未来胸有成竹,可他的自尊心却强的很,所以之前对小沈先生是伤口,折二姑娘便不去触碰。   姑娘显然有话要说,小沈先生便连忙道:“晚姐儿,你说吧,我就想听你说说话。”   折二姑娘便犹豫的道:“沈汀,你最落魄的时候,大概是刚来我家隔壁的时候吧?”   小沈先生虽然并不知道事情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不过想了想,便点了点头,他那时候,也算的上最落魄了。   折二姑娘便叹气,道:“沈汀,我这么说吧。你那时候没钱,可却并不自卑,你坦荡的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坦荡的接受平妈妈一天三次的送饭,你可能并不明白,真正贫穷的人,是不会像你这般的。”   折二姑娘上辈子虽然没过上吃不起饭的日子,可因为她爸爸总喜欢借钱给别人,借了收不回来,是亲朋好友间有名的大方人,老好人。   折二姑娘便也跟着过了段本来是债主却过的比欠债的更加贫穷的日子。   甚至到了后面,亲戚家小孩来到她房间,看见什么好的玩具和头绳就想拿走,她生气,她爸却说:“不过是一条头绳嘛,不过是一个布娃娃嘛。”   可那也是她私有物最多的时候。   后来她爸的工作没了——为了替人顶锅,折二姑娘的日子便更加难过了,老师说要出去春游,她交不起钱,同学吃肉,她吃馒头。   她从小没有富足的生活,那种自卑,在遇见富有的同学施舍时,是绝对不会坦然自若的,折二姑娘敢保定,要是那时候有人敢给她吃肉,她会觉得对方是在嘲讽她,要是那时候她妈敢给她穿打补丁的衣裳,她就再也不去读书了。   现在想来,当时种种,真是幼稚,可那是留在她心里的伤痕,要不是这辈子被折家的人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去抚平,她也是做不到坦然自若的。   这就是以前的她跟沈汀的不同。   沈汀有底气,有过富足的生活,所以他不会去躲避他的贫穷,因为他从心底不认同自己是个贫穷的人。平妈妈曾经说沈汀风光霁月,对钱财看的十分开,可折二姑娘却不认同,她知道小沈先生是个自尊心十分强的人。   见小沈先生还在那里思索,折二姑娘便隐去自己的那段故事,道:“你以为自己好像不介意,但实际上你介意的很。对你来说,接受我家的帮助,是因为你不觉得自己是穷人。可是接受你舅舅的帮助,你就痛苦了,你无非是认为这样一来,你的落魄就全摊开了,很难让人接受。”   可是折二姑娘活了两辈子,虽然智商没增加,却多了些感慨,如果回到之前,有同学给她肉吃,她一定会愉快的吃下去,并说一声谢谢,如果她妈不给她买衣服,她就穿着打补丁的去上学。   毕竟她去学校是读书的,不是展示衣服的。   “若今日是我,在知道黄大人帮助我是因为我背后有人时,我便会利用他这层顾虑和助力为我谋划,这样我要做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便更加耍赖道:“反正我就当不知道,要借他的力时照样借,不借的时候再说。你接近黄大人,是为了做事的,你将事情做好了,便尽了你的本责。”   折二姑娘这番话,着实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小沈先生瞠目结舌,觉得姑娘虽小,心里却自有一番天地。他的心里就更加的柔软了。   没错,他在云州,要是想要一番作为,确实只能先接近黄大人,他能力不差,黄大人有什么难事,他总能想出办法,他的出色也让其他的官吏对他赞不绝口。   黄大人知晓他的身世,可其他官吏却不知道,那他为什么要因为黄大人跟舅舅的缘故,就要放弃自己多番筹谋和已然作了多番努力的事情呢?   折二姑娘一番话,胜读十年书。   小沈先生便将折二姑娘夸的只有天上有,人间书生哪能娶,他能得到折二姑娘的欢喜,简直就是上辈子积累的福气。   折二姑娘摆摆手,表示这么大的帽子别给她扣,她要是仙女,哪里连鞋子也不会做呢?   小沈先生立刻声援,“你只是没做过罢了,你看前几日给我的袜子,便是难得的好珍品。可见你在绣活上还是有天赋的,只要是你想做的,便没什么做不成的。”   小沈先生会说话,折二姑娘被夸的飘飘然,自信心十足,颇有我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姿态。最后洗完脚,踩着粗羊毛擀平成的毡上床,突然顿了顿,在用来毡上踩了踩,聪明劲又上来了,瞬间有了主意:“让阿娘和平妈妈看不上我,我非要做成一双毛线袜子给你们看看什么是天赋异禀。”   瞧不起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去买菜~感谢在2020-05-01 20:52:32~2020-05-02 18:3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总有刁民想要害朕 3瓶;久步流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毛线   云州产羊, 折家还有牧羊场。羊毛一般都是擀成毡铺在地上,没什么用处。   想将羊毛弄成毛线这个想法,折二姑娘在八九岁的时候就有想过, 不过她生前没看到过穿越小说里详细描述如何将羊毛制成毛线的——即使有,她应该也是跳了过去, 急不可耐的看女主跟男主如何谈恋爱去了。   至于正经科普书籍,她属实是没那么闲情逸致去看的。   于是她空有一腔“玛丽苏”, 最后却在脑海里过了几道,便抛却脑后,吃着平妈妈做的糕点, 喝着齐婉君泡的好茶, 捏着折黛为她做好的手绢,开开心心的扑蝶去,像个快乐的小二逼。   如今先是被齐婉君和平妈妈那么一骂, 期间被小沈先生那么一夸, 她便如同打脸爽文女主般扬起拳头, 誓要做出一番毛线事业来,好让大家都夸她“不同凡响”。   好让齐婉君出门之后,别人提起她,说的是“你那个聪明的二闺女哦~”, 而不是:“是当年那个小傻子吗?”   于是她定下这个远大目标后, 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让秋湖告诉平妈妈从今天开始不要时不时上门打扰她——毕竟她要专心研究, 研究学问的人是不能被人时不时投喂的。   至于目的,折二姑娘还能为了什么呢?无非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   来她这里的,除了一个平妈妈和折虎,几乎就没人了, 齐婉君和折黛十天半月不带来她这里一回,都是她蹦哒在她们的屋子里,至于折虎,自从读书之后,上午要跟着小沈先生读书,下午和晚上要自己读书,已经很少来她这里了。   于是聪明的折二姑娘便觉得只要挡住了平妈妈,便可暗自努力,发愤图强,最后让人刮目相看。   谁还没有一个逆袭的梦呢?   她埋头苦干,且要了好多羊毛,齐婉君自然要过问一番的,平妈妈笑着道:“随她去吧,闲出来的毛病,叨叨好几天了,说大家都有活干,就她没有,这不,就自己给自己找上活了。”   齐婉君笑道:“不是说要学做鞋子和袜子吗?怎么又折腾羊毛去了?”   平妈妈就看了看齐婉君,见她心情不错,便道:“夫人,理应这话我不该说的,可是为了晚姐儿,我还是要说一句,你可别说我僭越了。”   齐婉君哪里敢说平妈妈僭越,连忙道:“你这不是羞我的脸吗?晚姐儿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你都是为了她好,我还能不知道?”   平妈妈就满意了,道:“我知道咱们女人,都是要相夫教子的,可是晚姐儿的性子你也知道,她跟一般人不一样,我要是跟她提女人要一辈子相夫教子,她能将眼珠子翻成白白的一片!”   这个齐婉君是知道的,所以她都不让晚姐儿这么快接触外面的世界,她压着晚姐儿学针线,平妈妈压着她学厨艺,都是为了磨一磨折晚这看不起天看不起地的性子。   若她出生在世家,有足够的资本,齐婉君便不说什么了,可是折家只是小富之家,就连小沈先生这个姑爷,也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好似折晚之前说的那个守株待兔,晚姐儿是根漂亮的柱子,小沈先生是兔子,兔子撞晕了头,便也就挪不动道了。   可是这年少之人,情意正浓,便什么都好说,可要是以后年老色衰,那可怎么办?   平妈妈说的就是这点,她叹气道:“晚姐儿如今跟小沈先生正热乎着,我们便不好说什么,她即使不相夫教子,性格也不温和,在小沈先生眼里,也是那灿烂的南珠。可是之后呢?夫人,人总有变的一天,我就怕咱们现在整日给晚姐儿灌输这种给男人做针线,给男人管家的话,将来她万一真的陷了进去,没了现在这股子灵气和勇气,在那后宅里,可怎么办?”   这个齐婉君倒是没想到,折晚不屑于说起妇人来就是相夫教子,可在云州,女孩子家哪里有不将孩子和丈夫放在首位的?所以她和平妈妈就时不时的,压着她做这种活计。   可是有朝一日,她只会相夫教子,只会以小沈先生和孩子为前,有了委屈打落牙齿和血吞,那也不是一回事!那她宁愿将晚姐儿养一辈子。   平妈妈就叹气道:“所以啊,咱们现在也不要总管着她了,总这么管着,就怕适得其反。”   养孩子是很心累的,她性格烈,你怕她在外面折了,便逼着她磨去棱角,可又怕磨的过于厉害,让她没了自己的性格,变成这世上平庸而懦弱的一员。   齐婉君便握着平妈妈的手,“好姐姐,多亏了有你。”   而正抓着一团洗好烘干的羊毛研究的折二姑娘一点儿都不知道平妈妈和齐婉君为她想了这么多,她只知道最近她吃完饭,齐婉君也不整天唠叨着让她绣花了,平妈妈也不逼着她去做糕点了,她得到了真正的解放!   ——这就是自由的空气。   折二姑娘摸着羊毛,觉得果然还是做正经事容易得到家长的谅解,折黛管铺子,折虎读书,她看话本,怪不得总挨骂,于是这回早饭她特意观察了一会,眼珠子转来又转去,等着齐婉君发飙。   被时不时看一眼的齐婉君:“.......”   她瞪了一眼折晚,“晚姐儿,你在那看什么呢?”   好叭!   挨骂的还是她。   折二姑娘低头哼了一声,赶紧吃了一口小米粥,这样嘴巴塞满了,就不用回答了。   此时已经是二月初,天没那么冷了,折二姑娘脱了厚厚的衣服,开始换上轻薄的,羊毛也不用炭火烘干了,而是晒在外面就好,平妈妈冷眼看了几天,还是忍不住问:“晚姐儿,你折腾这些羊毛做什么呢?”   折二姑娘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她故作淡定的道:“就是折腾嘛。”   平妈妈很懂得套她话的路子,于是赶紧骂她一声,“就作怪,好好的羊毛,擀成毡铺在地上,虽然扎脚了些,可也算有用。如今被你这么一弄,白白少了一块毡。”   瞧瞧这目光短浅的话!   折二姑娘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很看不起平妈妈对珍贵的,堪称是宝藏的毛线的侮辱!   好在她这回发誓要做一只让人看得起的鹏,咽下这口气,咚咚咚的捧着羊毛回屋造作去了——如今她只是一只愤怒的小鸟,还是不要去对抗平妈妈吧。   这番跟平常不一样的做派惹的平妈妈好奇不已:“还真是长大了。”   许是老天也感动于折二姑娘难得的一回守口如瓶,在折腾了一个月后,云州冰化的干干净净时,折二姑娘终于将毛线给苏了出来。   这可真是,喜的她好像成了伟人般,将毛线放在齐婉君和平妈妈面前,还不甘心,又让秋湖去喊折虎和小沈先生,秋沁去喊折黛,至于今天又出去溜达交朋友的齐潇然,她就遗憾的表示小舅舅没有见证历史的一刻的幸运,实在是让人心疼。   齐婉君被她那作怪的样子气的心肝疼,想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可惜这丫头嘴巴缝上了,只管得意洋洋,什么也不说,于是等小沈先生来的时候,折二姑娘飞扑过去,要不是鉴于有人在,她定然是要钻进他的怀里,亲昵的蹭蹭脸表示自己的兴奋。   小沈先生也遗憾的很,齐婉君在这里,他一点儿也不敢造次,于是只扯了扯折二姑娘的袖子,眼神流连在折二姑娘的脸上,“晚姐儿,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这哪里是喜事能形容的!   折二姑娘眉飞凤舞,“沈汀,我以后给你做毛线袜子穿!”   于是小沈先生便知道,姑娘看着普普通通,却是个能干至顶的,竟然能做出毛线这种神奇之物,他的心砰砰跳,折二姑娘只想证明自己不笨,可是小沈先生却想到了如果推广而开,云州能够获利多少。   齐婉君是个生意人,平妈妈见识多,就连折黛也知道妹妹可能做了件大不了的事情了,她不由自主的问:“晚姐儿,你做出这个.....毛线,用了多久?”   这个啊,折二姑娘还是挺谦虚的,“想了很久了,小时候就在想,只是一直没时间做。”   不过说着说着,她又骄傲起来,“你们别看我平时只盯着羊毛看,可是这些羊毛在我脑子里可是各种演变,最终由我这一个月研究出来的!”   她着重于将自己打造成一个高深的智者。   其实也是云州产羊,平妈妈爱给她们做羊肉,时不时手起刀落一只,折二姑娘便有想法了。她就看向沈汀,“不过这些毛线显然质地还不好,我可能还要改进的。”   小沈先生便觉得自己应当是捡了一个宝回来,他跟齐婉君和平妈妈商量过后,又等了齐潇然回来,几人商量了一夜,最后让折二姑娘将这法子写下来,和毛线一起,送到了黄大人的手上。   而创造者的折二姑娘,却全程没有任何奖励!这能忍吗?自然是不能的,她准备奋起而攻,可小沈先生却给她买来了醉仙居的卤猪蹄,她啃着猪蹄,便一腔怒火也发出来了,最后委屈的道:“你们要给黄大人,便给黄大人好了,可你总要让我先在阿娘和平妈妈面前争取些福利......唔.....吸溜.....这猪蹄的滋味真好......”   小沈先生便温柔的看着她,“晚姐儿乖,昨晚你睡的早,我们便没叫你起床了。”   他又道:“你这回立了大功,黄大人都是要好好赏你的,到时候你便成家里的大功臣了,想要什么没有?你昨日匆匆,没有准备,要的东西肯定不是最好的,如今慢慢想,不是更好吗?”   折二姑娘便又被他绕进去了,一边嚼吧猪蹄,一边点头,“那我就听你的叭。”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在凌晨了,不要等,明天早上来吧hhhh   感谢在2020-05-02 18:32:53~2020-05-02 21:1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夹心糖 10瓶;憬花阴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跑马   折二姑娘的名声确实是传开了, 她成了一个人人夸赞的,孝心可嘉的姑娘。   齐婉君在堂厅里这样转述外面人对她的印象:今年天冷,作为母亲的齐婉君便抱怨了一声, 可这话却被折二姑娘听了去,于是一腔孝心让她感动天地, 这才做出了毛线。   折晚听的笑起来,然后捧腹, 最后实在不成了,成了哈哈大笑,“这些人, 实在是太会编故事了。”   不过她也是见过世面的, 知道很多人都喜欢把这种功德编个感人至深的故事,以此让故事的流传度更广一些,但她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天。   齐婉君便道:“这故事是小沈先生说给黄大人听的。”   折二姑娘便只能压抑住笑意, 很是严肃的道:“但是效果很好, 不是吗?”   笑别人可以, 但是笑自己人就不行了,折二姑娘还是能分得清内在,虽然是个窝里横,可却绝对的帮亲不帮理。   她眼神一扫在座各位, 平妈妈只有帮着她的, “对, 小沈先生说的好,说的对。”   折二姑娘对平妈妈投去感激的一眼。   折黛就笑着道:“你这回算是有名有姓的人了,要是跟小沈先生晚几月订婚,那咱们家给你说亲的便多了。”   听说黄大人还要将这事跟云王说,要给折晚弄一块牌匾, 封一个名号。   折二姑娘却瞬间吓白了脸,“不要了吧?”   人怕出名猪怕壮,她可一点儿也不想被众人都盯着!   于是夸小沈先生便更加的卖力了,“他就很好了,我也不嫌弃他,还是算了吧,我才不愿意被媒婆打量来又打量去呢。”   嘴里说是不嫌弃,但是若是说小沈先生一句不好,她也是要反驳回去的。   齐婉君便白了她一眼,她话还没说完呢。等折二姑娘得瑟完了,吓住了,便继续道:“你阿姐说的没错,好些人家都打听你,黄夫人便将你跟小沈先生订婚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过这也让夫人们对折家另外一个姑娘感兴趣,黄夫人上次说错了话,心中也是有数的,见齐婉君还是如以往那般捧着她,便也没了小疙瘩,大力的夸赞折黛的美貌,智慧,以及管账能力。   这是齐婉君最开心的事情了,她很想劝折黛别等一年两年再说亲了,趁着这次定下来吧,可她看看女儿那张写满拒绝的脸,只好叹气,“好了,事情你都知道了,回去睡吧。”   这哪里还睡的着哦!折二姑娘心情澎湃,她现在新鲜劲还没过去呢,虽然说毛线已经做好了,可还不是要会编织,才能使用?   如何将一团毛线编织成一双袜子,也是需要琢磨的。   可这女红一项,着实不是她所想就能想成的,她动手能力强,可不包含女红这一块,于是折二姑娘叹气了一声,骂道:“毛线!”   编织这项任务,折二姑娘不知道具体操作,可她会描述,于是折黛就有了任务,根据手舞足蹈在那指挥的动作,她用时三天,可算是学会了如何打毛线,小沈先生正盯着这块呢,折黛一弄出来,小沈先生便给了黄大人,这下子,黄大人便夸齐婉君:“养出了这两个好女儿,真是厉害。”   小沈先生笑着道:“齐夫人确实是个智者。”   他忙着忙后,给家里的几个女人表功,丝毫不提自己,可黄大人却想提他一把的,他道:“过几天云王就要来胥江,可能会召唤折家的二姑娘,到时候你跟着,要是折二姑娘不方便,便是由你和齐潇然一起面见云王,你可要做好准备。”   沈汀自然是千恩万谢的,黄大人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道:“你便回去跟她们说一声吧。”   这个消息一出,齐婉君和折晚还好,只有折黛,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连连摆手,“我就不去了吧。”   折晚也不想见人,这回倒不是害怕了,她单独是觉得,见着云王了就要下跪,见了面跪一波,走了跪一波,她又没有跪的容易,说不得就跪的腿疼。   两个女儿不去,齐婉君自然也是不愿意去的,她道:“还要你帮我们跟黄大人说一声,就说女儿家没见过大世面,就不到王爷面前献丑了。”   这也行,云王是个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还算有点内幕消息的沈汀却是知道的,那就是一个喜欢收集美人的浪荡王爷,说不得见了两个姑娘,就要带回去收藏。   他就笑着对晚姐儿道:“那便一切都我来,你在家里好好的看书,我给你新找了些话本子,保管是你喜欢的。”   折二姑娘便欣喜异常,“我好久没休息了,正要寻些来看呢。”   小儿女之前的眉眼里都是情意,折黛感慨却不羡慕,齐婉君自然是当没看见的,她留了小沈先生吃饭,平妈妈今日难得没准备羊,而是买了新鲜的鲫鱼回来。   “这鱼鲜的很,是山间村民从溪水里打捞出来的,秋娘看见了便买了十来条,我煲了两条做汤,又煎了五条,还又三条烤了,一点儿腥味也没有,你们今天有口福了。”   在京都的时候,鱼是桌上的常菜,可是在云州,却并不多见,一个是云州鱼跟外面的不同,总是腥味十足,再就是云州干旱,难得有鱼,这几条鱼,可花去了不少钱。   平妈妈说的如此仔细,小沈先生自然要感恩戴德的,他知趣的很,连忙夸:“即使鱼再鲜,也是要好手艺才成,这鱼定然是平妈妈亲手做的吧?如此色香味俱全,自然是别人做不出来的。”   平妈妈高兴的道:“既然觉得好,那你便多吃点。”   平妈妈很喜欢人夸赞她的厨艺。   于是吃完饭,小沈先生便默默的站起来告辞,折二姑娘也不动声色的站起来,她装模作样的道了声,“好饱啊,我就先回去了。”   平妈妈记得刚刚夸赞之事,便瞧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了。   倒是齐婉君见人走了之后骂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还没泼出去呢,便一颗心全长在小沈先生身上了。”   平妈妈就笑,“小儿女嘛,小儿女嘛。”   却说折二姑娘哒哒哒走出门,拐了一个弯,就见小沈先生已经在哪里等着了,她笑嘻嘻的凑过去,“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小沈先生哪里经得住她这般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给她,“你看看,是你要的那本吗?”   折二姑娘接过书一看,喜了,“没错,是这本,平妈妈不准我看!”   小沈先生无奈的道:“我也觉得少看为好。”   这书他敢拿给姑娘,自然是要自己看一遍的,里面倒是没多少不能看的事情,只是笔者用词实在是大胆,很多市井间的浑话都在里面,小沈先生是犹豫再三,顶着平妈妈的风头作案,小心翼翼的将书送了进来。   跟姑娘一起做贼,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小沈先生体会了姑娘凑到他身边来的热乎气,又提出走一段路,“来都来了,便送我到门口吧。”   折二姑娘此时都爱死他了,哪里有不应的,她笑盈盈的道:“那就送你一段路吧。”   既然是走路,小沈先生定然是不能不牵姑娘手的,他如此解释:“要是因为送我而滑倒了,我可要自责死了。”   折二姑娘被牵了好几回手,早就不像小沈先生这般没出息的还会脸红,她没心没肺的道:“滑倒也有滑倒的好处,那我躺在家里就不用干活了,平妈妈还要将菜送到我的口里!我滑倒了嘛。”   这个想法可要不得!小沈先生立即道:“夏日马上就要到了,你要是扭伤了脚,只能躺着,那该多热啊!”   他耳朵红了红,全因又想到了其他的——姑娘夏日里自然是要洗澡的,要是扭到脚了,那洗澡怎么办?在浴桶里,还要让人扶她进去,再扶出来吗?   一想到这个,小沈先生便恨不得化身浴桶,他叹息了一声,只觉得云州这风俗一点儿也不好,女儿家十五岁嫁了多好?非要等到十七八,那她的未婚夫该多遭罪啊!   折二姑娘却比小沈先生心思正多了,她只叹了口气,“哎,所以还是冬天滑倒吧。”   两人都下意识的走慢,折晚为刚过冬日,自己错过了一个滑倒的机会而叹息了一会,又抱怨起来:“真是太无聊了!”   她无比怀念起自己为毛线事业奋斗的日子。   小沈先生便道:“你要是觉得在家里呆的闷,我便带你出去跑跑马?”   折二姑娘心里有点意动,可是去马场跑马,肯定是要去一天的,小沈先生上午要抽空给折虎教书,下午时不时去黄大人那里侯着,再说了,他自己还要读书呢。   对比小沈先生来,她的无聊都是罪过。折二姑娘就道:“也不是,我就说说,我还有话本子要看呢。”   看了几天的话本子,折二姑娘深觉做什么事情都不能过度,看话本也是如此,连着看久了作者写的再好也没什么意思,她就重新拿起针线篓子去折黛那里消磨时光。   不过做针线的第五天,当折二姑娘终于又做成几双袜子回到住处时,就见胖墩同学早就等在那里了,她便端着针线篓子站在门口取笑道:“你怎么来了?你不看书了?”   折虎就唉声叹气的招呼他姐进来,“阿姐,你帮我跟阿娘和小沈先生说一声吧,我明天想休息一天。”   折晚将东西放在小方桌上,然后往榻上一坐,“怎么了?这么突然,阿娘定是要问我理由的。”   折虎:“晚上睡的太晚,今儿早晨就犯困,可是今天先生教的还没背会,想来晚上又要熬夜了。”   如此循环,肯定是不行的,折虎同学便觉得要是明日能修整一天,是再好不过了。   “那你自己跟阿娘说去啊。”,折晚可不管这个事,“你说出来阿娘只有心疼你的,我去说,阿娘会觉得我教坏你。”   这就是齐婉君对于一个常年学渣的不公了!   折虎却低下头,声音都有些哭腔了,“可是,阿娘会对我失望吗?会觉得我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吗?”   哎哟哟,这就是压力太大了,还没到六岁呢!   折二姑娘颇为心疼。   折虎同学又抬起头,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更何况,小沈先生那边,我去说的话,说不得要被骂,可阿姐就不同了,他不敢骂你的。”   这个确实是!   折晚就拍拍桌子,得意洋洋的:“他敢骂我?他要上天啊!”   折虎胖脸崇拜:“所以说,我才想让你帮我说的。”   这个,也行叭。   折二姑娘就道:“那晚上的时候,我就跟阿娘说,明天清晨的时候,让秋宴过去跟小沈先生说。”   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折二姑娘突然觉得自己还是颇为有用的,于是看小胖墩都大方了些,“平妈妈做的枣糕,你吃几块吧。”   折虎笑起来,“好啊。”   平妈妈觉得他太胖了以后找不到媳妇,现在都不敢给他吃太多的枣糕。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齐婉君倒是无可无不可,她看看来说项的折晚,道:“也是可以的,毕竟年还没过完虎哥儿就开始读书了,都没休息过。”   折晚就道:“那我明早就叫小沈先生不来了?”   齐婉君一边看账本,一边嗯了一声,“可以啊。”   等人哒哒哒走了,她才嗤笑一声,感叹道:“真是一个先生一个学生,虎哥儿都学会说谎了。”   第二天折二姑娘便想老早差人过去,谁知道小沈先生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天刚亮就过来了,见了她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晚姐儿,你怎么来了?”   这话是她要问小沈先生的吧!   沈汀就如此说道:“最近没什么事,我睡的也早,天不亮就醒了,想着过来早些教虎哥儿。”   哎哟哟,这可真是!先生起得早有什么用啊,学生可是想偷懒呢!   她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遍,“你也别骂他了,他还小嘛。”   小沈先生是个妻管严,自然是要答应的,不过好不容易起这么大早,要是回去睡觉就太可惜了,他诚恳的邀请姑娘去马场,“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玩吗?正好今天有空,咱们就去跑跑马吧。”   折二姑娘其实嘴里说的好听,什么无聊无趣,可你要她一个死宅出去,定然是要拒绝的,可是今天虎哥儿已然放了如此有责任心的小沈先生鸽子,她就不能再放了,于是叹气的点头:“也行叭。”   作者有话要说:  睡了睡了,明天早上起来再战!感谢在2020-05-02 21:13:50~2020-05-02 23:2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久步流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白夫人   小沈先生要带折晚去马场, 这事情齐婉君和平妈妈早就知道了,是私底下通过气的。本来齐婉君还想“命令”晚姐儿出门,可小沈先生却连忙摇头:“她那脾气, 您直接叫她去,她能立马给你翻个白眼回屋睡觉去。”   平妈妈倒是很喜欢小沈先生围着折晚用心思, 她就道:“那就按小沈先生说的办。”   果然,小沈先生这么一哄, 折二姑娘就乐呵呵的到厨房找平妈妈,“你去不去啊?你会骑马吗?我教你啊。”   平妈妈最近很是头疼折二姑娘总想诱拐她出门的招数,她不算细的腰身一扭, 脸一拉, “不去!我会!不学!”   折二姑娘立马知趣的退了出去,要不然待会儿包子没得吃,反而要吃一顿擀面杖炖肉。   平妈妈同意了, 她又跑去找齐婉君, 实在是太突然, 总是要知会家长的。跟平妈妈早起做早饭的勤劳不同,齐婉君还在睡觉,折二姑娘就站在门口坏心眼的拍门,拍的又急又响——这是之前齐婉君压迫她起床时候的敲门声。   可算是报仇了。   小心眼的折二姑娘自然被揍了一顿, 齐婉君披着衣裳, 打着哈欠, 哈一口气就打一下闺女的屁股,“让你不听话!”   折二姑娘羞红了脸,“我都这么大了,还打屁股呢。”   人家不要面子的啊!   被打了一顿,人就老实了, 规规矩矩的带着她娘回房间挑衣服换,她之前虽然没出去跑过马,但是骑射服倒是有好几套。   “阿娘,我自己知道换啊,你不用跟着我的。”,折二姑娘慢吞吞的走。   齐婉君冷哼一声,“我都被你吵醒了,反正也没事干,去帮你挑挑衣服,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声调倒不是去挑衣服,而是去找茬。   折二姑娘的脚步声便更加的轻慢下来,她左看右看,准备拉着她姐共沉沦,“要不,让大姐姐跟我一起去吧,她也很久没出门了。”   齐婉君白她一眼,“你大姐姐还要管铺子呢。”   她今天被女儿吵醒了,是执意要去她房间看看的,早几天她就听虎哥儿说小沈先生偷偷给晚姐儿送了书,她忍了好几天,估摸着一本书该看完了,这不,就来搜脏了。   ——总得给她一点教训,免得下回还敢逼着小沈先生给她带不好的话本子!   折二姑娘被齐婉君看了一眼,瞬间心虚不已,她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娘去箱子那边选衣裳,以床为中心的方圆几米地,只要齐婉君走过去,她就战战兢兢。   齐婉君就像逗猫似的,走了好几遍,等折二姑娘吓的脸色都不好了,这才一把从枕头下抽出了那本书,折二姑娘瞬间求饶,“我错了!”   齐婉君冷笑,折二姑娘这时候了还不忘找外援,“阿娘,我得走了,小沈先生还在等着我呢。”   齐婉君依旧不说话,折二姑娘认错态度良好,“我再也不看了!”   如此在她娘手里受了一番惊吓,娇气的炮仗在堂厅的时候还好,对小沈先生好声好气,十分守礼,一出了门,她就炸了,狠狠的瞪了一眼小沈先生,“定然是你不仔细,被虎哥儿看了去,这下可好,我被抓了个正着。”   小沈先生连忙哄,“都是我的不好,不妨你弟弟竟然是个细作。不过晚姐儿,你也不用伤心,等咱们成亲了,你想看什么书我都给你买。”   折二姑娘的眼睛果然怒火消散,换上了希冀的亮晶晶目光,“真的吗?到时候我要一个书房,里面全是话本!”   小沈先生给姑娘画饼,“好啊,都给你买——你还想要什么啊?”   于是折二姑娘就不瞪眼睛了,她愉快的开始畅想嫁人之后的宅子规划,并且十分遗憾:“要是有纸笔就好了,我光说说不明白,还得画下来。”   更重要的是,她说了,小沈先生能记得住吗?搞不好她到时候还要再说一遍——她自己也不能保证再说出来的话跟今天是一样啊!   马车一路从折家到马场,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按照折二姑娘的性子定然会觉得枯燥,可是有了小沈先生这饼,她就甘之如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还没嫁嘛!可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免得婚后对宅子这里不喜欢,那里不喜欢。   小沈先生便如获圣旨般将这些要求都记了下来,最后还对姑娘复述了一遍,记忆力好的不得了,折二姑娘便夸他,“怪不得你读书好!”   小沈先生笑眯眯的,先下马车,然后将人扶了出来,最后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着折二姑娘去选马,一句话也不敢反驳,折二姑娘说要枣红马,那就挑枣红马,折二姑娘说要大一点的马,那就换。   从始至终,小沈先生一点儿不耐烦也没有,折二姑娘兴致高昂的享受着未婚夫的服务,觉得以后多出来约约会,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她再作,小沈先生都不敢骂她!   这点真是太好了,这就是未婚夫的正确用法,要是她在折家敢这般作沈汀,平妈妈还好,齐婉君定然是要教训她的。   不过还是美中不足,折二姑娘刚想跟小沈先生潇潇洒洒赛马呢,就见黄大人身边的人跑来找他。   那仆人道:“大人碰巧也在马场,刚刚在廊下看见您,想让您过去说说话。”   小沈先生以前设计过跟很多人偶遇,不过今天是真只想跟姑娘一起跑马的,闻言面上不动,可是心里却叹息一声,对折二姑娘道:“晚姐儿,你先一个人溜达会,好不好?待会我就来找你。”   折二姑娘觉得自己是个识大体的姑娘,摆摆手,“你去吧,别担心我,秋湖秋沁还跟着呢。”   齐婉君可不放心闺女单独跟着出来。   小沈先生便急匆匆走了,折二姑娘就站在那边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背影没了,她才转了头叹气,哼哼唧唧的小声哼唱:“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这是什么诗?写的很好,是你写的吗?”,一个女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折二姑娘悚然抬头,这才发现面前站了个人,她拍拍胸脯,惊疑不定,可还是先解释诗句的来源:“不是我写的,我在话本子里看见的。”   “那曲子呢,怪好听的。”   “......我乱哼的。”   折二姑娘略囧,她仔细打量面前的人,发现她挽着妇人发髻,年龄在三十出头,保养的很好,妆也很明媚,眉目间大方英气,很能夺人好感。   ——最重要的是,这位夫人长的很美,折二姑娘对美好的事物总是要宽容些的。   不过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心思摆在脸上,那位夫人便笑道:“你刚刚一直看着前面,我走过来的时候,你没注意。”   这样啊~   折二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看小沈先生的背影看的久了点,看的忘神了些。   夫人很是健谈,她先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夫家姓白,娘家姓乐,你可以叫我白夫人。”   白夫人,姓乐啊——   折二姑娘好奇,“云州好像没有姓乐的,其他的地方,好似除了京都,就是蜀州那边乐姓多,您是蜀州人吗?”   她遇见有好感的人,倒是能聊上几句。   白夫人就笑着道:“是啊,小姑娘倒是懂的多。”   折二姑娘偏着头,故作谦虚:“也没有。”   只是小沈先生是蜀州人,她对蜀州的事便上心了一点。就是在话本里发现主角是蜀州的,她也会多看几遍,夸赞一句果然人杰地灵,小沈先生也很聪明哒。要是极品反派是蜀州的,她就愤怒的评判一句:果然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同为蜀州人,看看人家小沈先生多正直!   所以说,恋爱中的人是最大的驰名双标,从折二姑娘这里验证,可见这结论是没错的。   白夫人似乎很喜欢她,问道:“刚刚那人是你未婚夫吗?”   这也没什么要隐瞒的,折二姑娘点点头,“是啊。”   白夫人就示意她牵着马跟着一起走,折二姑娘呆呆的执行,走了几步才发现,她竟然跟白夫人在相识不到十分钟的情况下,已经很是和谐的相处了。   折二姑娘内心感叹,这就是美的力量。   白夫人就笑了,她很喜欢这个娇俏的姑娘,问他,“你跟你未婚夫,倒似乎是他怕你。”   刚刚这对小少年一起进来的时候,白夫人就在看他们了,年轻人的互动之间默契十足,尤其是少年郎对小女郎那种宠溺,倒是让白夫人回忆起很久之前她跟自己夫君的事情。   已经过去很久了啊。   折二姑娘倒是没发现白夫人的感慨,她还是第一次跟外人说沈汀,可白夫人的气场着实太大了,不强势,却能引着你一点儿也不对她设防,折二姑娘脸色微红,小声的道:“还行叭。”   白夫人了然一笑,似乎谈兴很好,道:“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觉得我家夫君很怕我。”   有一个前辈说经历,折二姑娘自然是要发问的,“那现在呢?”   白夫人叹气,“现在啊,他还是很怕我。”   折二姑娘不解,“那你为什么叹气啊?”   白夫人就笑着看她,“我也不知道。”   再问下去就是挖人隐私了,折二姑娘很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也不喜欢别人来挖她的隐私。就比如现在,她就不打算告诉白夫人她的姓名,她的家世,她警惕心还是很强的!   白夫人却不知道怎么想的,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折二姑娘传授一些经验,“他现在对你好,是有所图谋,你要是想一直让他对你这么好,还要花些功夫的。”   哎哟哟,怎么就谈到这个了,折二姑娘觉得这进展也太快了,她就是跟齐婉君和平妈妈也是没谈这种话题的,白夫人也太大大咧咧了!   白夫人就笑起来,“我就跟你说说,其他人可没有咱两这种运气,有这种会伺候人的。”   她说完眨眨眼,“不过今天这话出了这门,我就不认了。”   折二姑娘:“......”   她也眨眨眼,“那我出了这个门,也不会认的。”   白夫人爽朗的笑,“那咱们今天就好好的谈谈,我都快一年都没跟人说话了。”   谈什么啊?自然是要谈伺候人的。   折二姑娘的脸就先烧起来,然后觉得白夫人真乃一奇人,最后就放开了,接着之前的话题,很是认同的道:“你说的对,他对我有所图谋,我也是知道的。”   白夫人第一回 跟个小姑娘聊这么久,她有兴趣的反问:“你知道?”   折二姑娘矜持的点了点头,“他贪图我的美色嘛。”   别以为她什么也不懂!小沈先生看她的时候眼睛嗷嗷的,绿幽幽,像只饿了很久的狼!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继续昂感谢在2020-05-02 23:24:23~2020-05-03 18:4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日暖阳 7瓶;安硕、久步流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做菜   白夫人很知道分寸, 关于夫婿的话题又聊了几句,便也不说了,似乎刚刚的对话只是兴起来潮, 她翻身上马,邀请折晚一起。   “自己走, 总是累的,还不如上马, 让马驮着,不费劲。”,白夫人如此说道。   这个提议真是颇得折二姑娘的心意, 她立刻也上马, 还从旁边掏出了弓箭背着,万一有误入马场的猎物呢?   白夫人也是会弓箭的,不过她今天没带, 看见折晚拿出来, 便道了声好弓, 还接过去试了试,“那边有靶子,咱们过去比比?”   比比就比比,要她吟诗作画能杀了她, 可是比弓箭她还没带怕的, 于是没几分钟, 白夫人便又夸她,“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很少见到小姑娘能有你这般好的骑射功夫。”   折晚就知道为什么自己喜欢白夫人了——她实在是太会夸人!   “我读书不太好,绣活也一般,可是在骑射上,倒是有天赋。”, 折二姑娘被夸的飘飘然。   白夫人就道:“我有一匹从大金买来的红相马,你要是喜欢,我倒是可以送给你。”   这怎么好意思哦!折晚立即摇头,“不用了,我不经常出来,马给了我,倒是可惜了。”   白夫人也不强求,道:“我初来云州,云州城里倒是住了快半年,可是胥江还是第一回 来,你可有什么好吃的本地菜推荐给我?”   这个说起来就多了,“你一定要去吃醉仙楼的卤猪蹄。”   那是折二姑娘最喜欢的菜了,没有之一。   白夫人老不正经的,“那你家未婚夫有没有经常给你买啊?”   折晚点头,“他总是我买,又怕我说他,便说是顺路,其实哪里顺路哦,他要绕一条街呢。”   不过真相是那街短的很,并不算多绕,但折二姑娘是情人眼,还是很愿意给小沈先生脸色贴金的。   白夫人就若有所思的道:“倒是个好孩子,没长歪。”   只不过这话她说的小声,折二姑娘没听着,她咳了一声,转而问起了白夫人蜀州的事情——没错,折二姑娘心里并不是坦坦荡荡,她陪白夫人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一点目的也没有的,她想听听蜀州的事情。   云州跟蜀州离的远,折二姑娘除了小沈先生外,至今还没碰见第二个蜀州人,白夫人倒是一个。   白夫人瞧了她一眼,和善的很,“你想听什么啊?”   折二姑娘思索了下,“蜀州有什么好吃的吗?就是那种特产?”   她其实都不知道小沈先生之前爱吃什么。   他现在爱吃的,都是跟着她走,又或者是折家走,折家今天吃羊肉,他就吃羊肉,折家今天吃鲫鱼,他也吃鲫鱼,他似乎不挑食。   没办法,刚开始穷嘛,后来又要讨好未来岳母家,自然是给什么吃什么的。   不过折二姑娘还是觉得小沈先生格外钟爱肉食,你要让他吃一顿青菜还好,要是连着吃一天,他的脸上就阴郁的很。   这般想东想西,等她回过神来,才瞧着白夫人看着她笑,她不好意思的紧了紧缰绳,“您说,您说,我听着呢。”   白夫人就说了起来,“蜀州吃辣的多,很喜欢吃锅子,你要是到那里的酒楼去啊,如果不能吃辣,一定要告诉小二不要放辣子。”   折二姑娘严肃的点头,“我能吃辣,很能吃。”   只是小沈先生总吃不了,平妈妈烤羊肉,之前辣子都是直接撒在羊肉身上的,如今家里加了小沈先生,就换成各人面前放上了一碗辣子自己撒了。   不过她就说嘛,她跟小沈先生怎么这么投缘,原来两人都是吃辣之地的人——云州人也是无辣不欢哩。   白夫人就道:“我也喜欢吃辣,所以来云州之后,就喜欢的很。”   然后两人就志同道合的说起了羊肉的烹制方法,折二姑娘说的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在马背上演示什么火候羊肉就该翻面了,什么样的辣椒面配合什么样的热度吃最好,等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白夫人已经从她的话里得出了一个结论:女红厨艺都不好的姑娘。   不过白夫人并不主张姑娘家就要会女红,因为她自己就不会,“我当初要出嫁的时候,我阿娘逼着我绣嫁衣,可我怎么会绣那个啊。”   白夫人很是善谈,“我从小就被宠着,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可临到嫁人了,我阿娘阿爹反而约束起我来,要我做这个,做那个的,其他的还好,可是嫁衣多重要啊,我还想穿着最好的嫁衣出嫁呢,自己绣那多不靠谱。”   已经订婚的折二姑娘感染同深受,她立即道:“嫁衣那么重要的东西,就是要绣娘绣才好!”   白夫人附和,“又不缺绣娘,做什么要自己受罪?就为了新婚这点彩头?”   大夏朝历来都有女子穿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出嫁一生会更顺遂的传言。   这句话说的可真太对了!太对折二姑娘的胃口了!   于是两人的关系便更加亲密了些,等白夫人表示会在胥江多待一段时间,想在个繁华地带租赁宅子时,折二姑娘便热情帮忙,“我家那边就挺好。”   白夫人就笑眯眯的,“你家住在哪里啊?”   折二姑娘回的顺畅极了,“平宁巷那边,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白夫人便感激的点头,“我会去看看的,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最后白夫人看看日头,道:“晚姐儿,我得走了,要是有缘,下次再请你吃醉仙楼的好菜。”   折二姑娘开心的挥手,“那你便先走吧,我还得等人呢。”   等啊等,终于归来的小沈先生抱歉的很,“本来想带你跑马,现在都耽误了。”   折二姑娘表示没关系,只要给足补偿就行,她倒是很好奇黄大人怎么来马场了,“平日里去一些地方,不是总让你跟着吗?”   难道小沈先生失宠了?   小沈先生也疑惑呢,“黄大人平日里不喜欢骑射。”   他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原因。   折二姑娘就道:“不知道就不猜了,万一没事给猜出毛病来。”   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小沈先生便听她的话不想了,带着她回去,来的时候讲的是对未来的住宅规划,让折二姑娘吃了一个大饼,回去的时候,折二姑娘主动发问了,“你喜欢吃什么啊?”   她也开始给小沈先生画饼了,“我最近又要跟着平妈妈学东西了,我到时候给你做啊。”   小沈先生眉眼弯弯,“我都喜欢的。”   折二姑娘就看向他,“可是人的口味总有喜欢和不喜欢吧?”   小沈先生犹豫了一瞬,还是解释起来,“我小时候就挺.....不喜欢别人能猜准我的心思。”   他从小阿娘就改嫁了,便也算受了刺激,于是性格就独了些,沉闷了些,那时候刘伯还在前院管家,照顾他日常饮食的是他的奶娘。   奶娘也不算坏人,只是不太尽心尽力,如果沈汀今天对红烧鱼表示喜爱,她就连着十天半月让人上红烧鱼,如果他多吃了一点牛肉,那就不得了了,餐餐牛肉伺候你。   你要是说她不尽心,她也有话说,“老奴也是看少爷您多吃了几口,以为您喜欢来着。”   小小沈便沉下脸,将人送到了庄子上,因为这个,他的名声其实也不太好听。于是他便进化了,学乖了,上桌子的菜便每盘都吃一点,后来也形成了习惯,所有的心思都不在脸上,这样一来,就没人能猜的透他,没人能拿他的喜好说事。   折二姑娘便感觉小沈先生以前活的也太累了,她叹气道:“那我就多做几道菜,你都尝一尝,看看更喜欢吃什么。”   小沈先生其实觉得无所谓,为什么一定要分出一个喜欢和不喜欢呢?不过折二姑娘这是心疼他,他就犹豫着道:“什么菜都可以说吗?”   折二姑娘自然是不肯上当的,她头摇起来,“就只能是寻常的菜。”   于是小沈先生便说起来,“卤猪蹄?”   折二姑娘认点头,这个她也想学呢。   小沈先生又道:“粉蒸排骨?”   折二姑娘再次点头,“好啊。”   不过当又说了几个菜名后,折二姑娘终于回过神来了,“怎么都是我喜欢吃的啊?”   小沈先生烦恼的道:“晚姐儿,我都习惯吃你喜欢吃的东西了。”   折二姑娘便叹了口气:小沈先生真是太喜欢她了,都没了自己的口味。   那她就努力多喜欢吃几种菜,也让他换换口味叭。   她真是太贤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上一章晚姐儿问白夫人是不是蜀州人那里,应该要问的是乐姓,而不是白姓,我给搞错了,已经改了,你们知道一下就行,不影响继续看。   今天就这么多了,晚安,我得睡了,不能熬夜了昂。感谢在2020-05-03 18:43:47~2020-05-03 22:0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久步流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修罗场(修改了关于修罗场说法)   折晚得知小沈先生喜欢她都没了自我——折二姑娘有时候颇为自恋, 所以即使已经允诺了未婚夫未来所有的鞋,所有的袜,如今还是担当下了所有的吃食。   关键是她还挺高兴的, 觉得小沈先生实在是太可怜了,她着实该对他好一点。   折晚哒哒哒进门, 对着已经出来迎她的平妈妈道:“平妈妈,你还会做什么辣菜啊?京都菜也行, 我学学。”   折晚转一转眼睛,平妈妈都知道她眼睛里藏了什么心思,一听见这话, 顿时看向沈汀, 沈汀可不敢落一个“欺压折二姑娘洗手作羹汤”的罪名,赶紧道:“什么菜都好,晚姐儿喜欢做就好。”   求生欲如此之强, 看来暂时腰杆是直不起来的, 平妈妈放下心来, 瞪着折二姑娘道:“那你明日就早起一点,我教你一个新菜。”   齐婉君就在旁边笑,“那咱们就有口福了,晚姐儿, 明儿中午小沈先生也在家里吃饭, 你天赋好, 一学准就学好了,干脆明天中午的饭就由你来烧吧?”   平妈妈冷笑连连,“我觉得也是,你要是想学,就将菜一起烧出来, 我也好休息会。”   没心没肺没良心,平妈妈觉得前几天才跟齐婉君说不必逼着她学这些,结果现在可好,人家自己撞上来了,主动说要学烧菜。   看来也留不到十八岁了——平妈妈恨恨的瞪了一眼折二姑娘,再看小沈先生也不欢喜了,送了人出去,回来看着折晚在那里啃枣糕,不由得又瞪一眼,给她倒一杯温水,“饿死你得了!”   折二姑娘十分不解,“可是你前几天不还说要教我吗?”   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折黛好笑,拧拧她的脸颊,“那是平妈妈吓唬你的。”   长辈们的心思就是这样,想给你松下弦,可又怕你彻底松懈,便要说些吓唬人的话,结果晚辈们没有那么多经验理解这份心思,最后倒成了乌龙。   倒是折虎胖墩说了句老实话,“平妈妈吓唬人的时候,可看不出来说的是假话。”   平妈妈:“......”   她咚咚咚的过去,将折虎手里的枣糕盘子抢过来,“那你也别吃我做的东西了。”   折二姑娘对虎弟的仗义直言表示精神感谢,然后笑的谄媚,走过去赖在平妈妈身上,“我也不是向着他,我是觉得,以后嫁过去了,万一小沈先生过的拮据,我也好有点手艺在身上,就是出去摆摊子,也比在家里等着他拿银子回来给我强啊。”   这话说的在座各位都诧异极了,齐婉君更是好奇,“你怎么这么想?”   折二姑娘郑重的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一呢?要是他落魄了,我也不能抛下他回娘家啊。我十根手指跟棒槌似的,想来以后卖绣品是不成了,还不如学点厨艺,到时候给人家帮厨,还能少的了我吃的?”   历来都没有饿死厨师的。   她觉得到时候就算不帮厨,将来让小沈先生做个推车,大不了她出去卖串串!这生意肯定稳赚不赔。   反正不管做什么吃食生意,都是比绣花好的。   平妈妈顿时大惊,“哪里能到这种地步哦!”   齐婉君倒是若有所思,“话倒是说的没错。”   折黛夸她,“晚姐儿倒是务实的很。”   折二姑娘嘚瑟的很:“我这是居安思危。”   于是这样一来,就没人骂她了,平妈妈欣慰的看着她,齐婉君搂着她说永远也不会亏了她,折黛感性的很,甚至还落了泪,折二姑娘这个懂事的孩子,就被众人送回屋子去睡觉。   一切都很完美。   第二天清晨,折二姑娘就早早的起来,平妈妈虽然觉得这小机灵是为了躲骂才说出昨天那般的话,可又忍不住欣慰,觉得晚姐儿真是长大了,她和颜悦色的道:“晚姐儿,你先喝点汤,不着急,咱们吃完饭再学。”   ——这就是一个主动学习的学霸地位了。   不过刚吃完了饭,就见秋沁过来道:“夫人,门外有人送来了瓜果,说是买下了咱们家对面的那间宅子,会在这里住几天。”   折二姑娘福灵心至,伸长了脖子,“他们家是不是主家姓白啊?主母姓乐?”   秋沁就点了点头,“那个小厮是这么介绍的,说是他们家夫人说了,等收拾好了,就上门拜访。”   折二姑娘扬起了眉毛,“好啊,你去将平妈妈蒸的枣糕送过去一点。”   然后一转头,见折黛突然拧起了眉毛,折二姑娘好奇,“大姐姐,你不舒服啊?”   折黛白着脸,问:“没事,突然有些心悸,恐怕是刚刚低着头,低太久了,这才起身晕了向。”   齐婉君赶紧将她扶起来,“以后让平妈妈给你熬点药膳补补。”   折黛却看向折晚,“晚姐儿,你认识刚刚的人家?”   折二姑娘丝毫没有发觉她姐的异样,因为齐婉君也问了,“你怎么知道是人家?”   折二姑娘便将昨天遇见白夫人的事情说了一遍,齐婉君问,“那位白夫人神采气质如何?”   折二姑娘早就有推测了,“骑射是一把好手,应该是武将家的,衣裳华丽,家世不俗。”   说完了正经的,她立刻告诉齐婉君,“长的太好了,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齐婉君就盘算起来,“那倒是一个可以相交的人家。”   她叫住只拿了糕点的秋沁,“将这个也装上。”   盘子里是平妈妈新研究出来的早春糕,“就说咱们家随时有时间,等她们收拾好了,我们就上门拜访。”   礼是要做全了的。   折黛心里却烧了起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白夫人是云王妃。   云王妃乐氏,是蜀州世家乐家的人,家世高贵,嫁给云王之后贤良淑德,只是一直没有子嗣。但云王爷却不是个钟情的,是个浪荡子,其下的侍妾里面,里面孕育了三子一女,且都没有养在云王妃膝下。   但她是如此猜测,却又觉得荒谬,如果真是云王妃,怎么会来到这里买宅子住?   折黛背后出了一身汗。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这辈子,很多东西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小沈先生虽然也住在了隔壁,可是从来没有上门来过,更没有做虎哥儿的先生。她是出嫁之后,跟娘家断绝了往来,直到晚姐儿要跟着小沈先生去蜀州,她才知道妹妹嫁给了隔壁的书生。   只是书生不得意,在云州得罪了人,最后不得不回了蜀州——这也是齐婉君最后在信里说的。   那时候阿娘给她去了最后一封信,说要带着家里的人一块去蜀州定居了,还给了蜀州的地址,让她有了困难,就写信过去,虽然她生气,却也不会不管她。   想起从前种种,折黛就心如刀割般后悔,又想起之前自己对云王的念想,顿时有些羞愧——如果那白夫人真是云王妃,她该怎么面对人家?   她这般白了脸,齐婉君和折晚都顾不上什么白夫人了,平妈妈就叫秋娘男人去叫大夫,“要是路难走,就将胡大夫背回来,快些点!”   折晚就摸她姐的额头,“是不是发热了?”   齐婉君早摸过了,“没有。”   折晚就问:“大姐姐,你刚刚是不是眼前一黑?然后就没意识了?”   折黛心乱的很,呆呆的点头,“是有点。”   折晚就一副我了解的模样——这跟低血糖好像啊!   她上辈子就有,要是她妈罚她跪下,低着头跪久了,头就晕,站起来就恶心,她没钱看医生,就期待着上计算机课——因为那样她就可以联机查资料了。百度上面向来将病说的严重,不过对于在百度查病状一块,她是个老/司/机了,刷刷刷将无用信息刨除,最后得出结论:低血糖。   不过那是她最后一次上计算机课,也是她最后一次为了低血糖而发愁——毕竟最后也是忧心被大面积烧伤的皮肤怎么恢复这种大事了。于是,即使她现在大概能肯定她姐得了低血糖,她也只能干巴巴的道:“要不,吃点糖吧?”   可她娘却会错了意,打她一下手背,“别捣乱,还吃糖呢,你当你阿姐是孩子啊,吃颗糖就好了?”   齐婉君着急的看着门外,“大夫怎么还没来?”   大夫是没来,可是白夫人却来了。   秋沁过去送糕点,她道了声我现在就有空,于是跟着一路来,倒是跟秋娘男人错了开,不知道折黛的事,于是一进来,就看见一屋子的人乱的很,她先道了声,“这是怎么了?倒是我来的不巧了。”   众人一抬头,心思却各异。   齐婉君哪里有心思应付人,不好意思的想开口送客,折晚直接道了声:“白夫人,我阿姐突然病倒了,实在是不巧,我让人送您出去,到时候再去拜访您。”   她也会说场面话了。   倒是平妈妈内心翻起惊涛骇浪,即使多年不见,她依旧能认出当前的人是当今皇上亲自赐婚给云王的云王妃,乐氏。   而折黛,确是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没错,她之前觊觎的云王,如今他的正妻来了。   真是,真是羞愧死人了!   她深深的为之前幼稚的想法感到无地自容,她想的是当人家妾氏,可她却仍然是接受了多年的正室培养长大的,如今云王妃的到来,将她那些污秽的心思显得肮脏不已。   折黛眼睛一闭,恨不得死了去。   白夫人镇定自若,“是折大姑娘病了么?我倒是会看些简单的病,晚姐儿,如若不介意,我便先替你阿姐把把脉吧?”   这真是求之不得,干等着大夫,还不如白夫人试试,她看向齐婉君,齐婉君立即道:“那就劳烦夫人了。”   于是,白夫人走过毁容的平妈妈,走过着急的齐婉君和折晚,走到了折黛的身边,伸出手,轻轻的按在了折黛的脉上。   折黛后来嫁人生子以后,每当回想起今日的事情,都会感慨一番,觉得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昂感谢在2020-05-03 22:08:06~2020-05-04 18: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绣球 30瓶;曼曼掏粪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小沈先生的家世   看见云王妃的第一眼, 折黛就觉得自己相形见绌,然后便是:我简直是罪无可恕。   如果说她之前想着搏一搏权贵,可是现在, 她一点儿心思也升不起来。   她甚至很不理解,有这样的妻子在家里, 云王怎么还会有那么多莺莺燕燕呢?   她羞愧的再次闭上眼睛,云王妃的声音再次响起, “应该是气血不足,只要吃些药,便可无事了。”   折二姑娘凑上去, “白夫人, 我给您拿纸笔吧?您将药方子写下来,我叫人去抓药。”   她着急的想熬药。   齐婉君却不敢相信白夫人开的药方,晚姐儿是着急乱了手脚, 她还是保持着警惕的, 她就喊了声, “晚姐儿,你别闹。”   白夫人心思通透,笑着道:“不是什么大病,得要好好将养着, 是药三分毒, 与其吃药, 还不如做些补血的膳食。”   折黛自知不能再病下去,于是幽幽转醒,“我好些了,应该没什么事情。”   平妈妈便赶紧将人扶着回去。   齐婉君就道谢,“若是您不在, 我这心还得悬着。”   白夫人表示理解,正说着,就见秋宴领着小沈先生过来,折二姑娘刚受了惊吓,立即奔过去,依赖的很,“沈汀!”   “怎么了?”小沈先生问。   折二姑娘眨眨眼,“没事了。”   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可小沈先生还是感觉到折二姑娘的恐慌,只是岳母在上,他又不能将佳人搂在怀里安慰一番,于是就乖乖的站到一边,等着齐婉君发话。   齐婉君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又将小沈先生引荐给白夫人,“跟晚姐儿订了婚约,如今也教小儿读书。”   白夫人便笑着道:“真是一表人才。”   有外人在,小沈先生是不好多留的,白夫人觉得自己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于是也告辞回去,等送走了人,齐婉君正要去看折黛,就见平妈妈着急的等在廊下,“夫人!你快来。”   齐婉君哪里见过平妈妈这般模样,被她带的也害怕起来,“可是黛姐儿出事了?”   折晚今天也不管小沈先生了,她是跟在齐婉君后面的,闻言几步并走一步过去,“平妈妈?”   平妈妈可不敢将事情告诉折晚,便赶她出去给小沈先生拿糕点吃。   折二姑娘:“......”   真是没人权!   这种时候,她是不敢死赖着不走的,于是三步走两回头,平妈妈好险没瞪死她,这才看不见她人影。等人走了,平妈妈大概解释了一番,“云王妃十五岁嫁给云王,曾经进宫面见太后,我当时在太后宫里伺候,有幸见过一面,虽然多年过去,她的容貌却没变,夫人,我定然不会认错的。”   齐婉君大惊失色:“那她怎么会来胥江?”   好好的云王府不住,来胥江住小宅子做什么?   这是平妈妈第一次说起她在宫里的事情,齐婉君大惊过后,又不敢过深的问,只得问点她现在疑惑的:“你说,她为什么要住在咱们家对面?昨天跟晚姐儿说话,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平妈妈就看了她一眼,面色复杂的道:“夫人,我猜着,可能是为了小沈先生。”   于是,小沈先生就走到半路,又被叫了回去,他看看左右,只有平妈妈和齐婉君,平妈妈看了好几回外面,道:“还得等潇然回来一起问你。”   小沈先生心里砰砰跳。   ——晚姐儿不在这里,倒是长辈们要到全,难道是要将晚姐儿跟他的婚期提前?   苍天有眼,这事儿,小沈先生可想了很久了。除了在云州,哪家的女儿是要留到十八的?都是十二三岁找好婆家,十五六岁就嫁了的。他心里想入非非,不过也知道自己想的所有东西合在一块就是三个字:想的美。   他暗暗叹口气,正正经经的想着出了什么事。好在齐潇然回来的够快,小沈先生正襟危坐,等着即将到来的危机——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齐潇然约了人喝酒呢,他可比沈汀着急,“快些说吧,待会儿去晚了,我约的人该恼了。”   齐婉君心里烦,拍拍桌子,“又不是女人,恼了便恼了,都是些狐朋狗友,恼了你怕什么。”   齐潇然便闭嘴,将祸水引向沈汀,“汀哥儿,怎么了啊?”   平妈妈叹口气,她站出来,道:“小沈先生,你似乎说过,你母亲是蜀州人士?”   小沈先生不妨竟然听见这话,皱眉道:“正是。”   平妈妈:“云王妃,也是蜀州人士。”   这个小沈先生自然知道,他是想要投靠云王的,云王的事情肯定打探清楚了。   上次他跟晚姐儿说黄大人是受了他舅舅的人情在帮他,其实只说出了一半,另外一半则是他想通过同是蜀州人的身份拉拢云王妃。   云王妃跟她的母亲同岁,又同是武将世家,想来必然有些联系——虽然他在云州的时候,都没见过母亲有闺阁好友来往。可要是晚姐儿没开解他,他或许会直接放弃黄大人这个助力,还会放弃云王妃的关系,想来到时候会举步维艰。   但冷静下来,想想晚姐儿说的也对,他若是想在官场走的顺,那为什么要纠结这些呢?   是他着相了。   如今平妈妈说出来,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平妈妈她们知道他的身世了。   可是平妈妈接下来的话,才是让他惊魂的。   平妈妈叹了一口气,“云王妃,住到咱们家对面了。”   沈汀被吓的站了起来。   齐婉君便这般那般从晚姐儿遇到云王妃开始,将整件事情道了一遍,沈汀听的脸色都变了,他沉默了半响才道:“我待会,就去对面。”   不过,他的身世,自然就瞒不住了。   小沈先生苦笑道:“非是我要瞒着,而是,实在是当时不愿意再跟之前有牵扯。”   这个平妈妈懂,就如她现在,根本不想再提起宫里的事情,她的那些姐妹,给她糖吃的太后,跟她眉来眼去的小太监,都是她不愿意提起的。可是自己不愿意提是一回事,关乎到晚姐儿的将来,若是小沈先生真跟之前断的干干净净那还好,如今很明显牵扯上了云王妃,那就不能再含糊下去了。   她很是平静的道:“小沈先生,咱们已然是一家人,你也别怪我要你交代底细,自家的闺女自己疼,你这回要是不说的让我放了心,我实在是不敢将晚姐儿托付给你的。”   她宁愿晚姐儿嫁与莽夫草草一生,也不愿意她卷进一些权贵人家的事情里,免得被祸害了去,就晚姐儿那性子,怎么敢   齐婉君赶紧点头,对平妈妈的话很是肯定。   小沈先生哪里还敢有隐瞒,再为了那么点自尊隐瞒下去,恐怕媳妇都没了,他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管平妈妈说什么,他都答的一清二楚。   平妈妈先问,“你母亲跟云王妃可有关系?”   这个问题要回答起来就多了。   小沈先生想了想,还是决定从头说起,道:“我母亲是蜀州名门望族,姓陶。”   话还没说完,平妈妈和齐潇然就露出惊讶,平妈妈还好,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齐潇然却忍不住开口了,“你的母亲,是镇南将军,陶公的女儿吗?”   小沈先生点头,“正是,只是祖父已经公开不认我母亲了。”   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简单。很多年前,沈汀的母亲看上了从京都来的落魄贵族公子,单方面毁了从小订的娃娃亲,陶老将军大怒,在沈汀母亲离家出走后,便对着蜀州各族的面,写了断绝书。   只是这桩她抛弃父兄得来的婚事却并没有好结果,在沈汀六岁的时候,她便跟从前的娃娃亲对象再次藕断丝连,在一起了。   “母亲当年离家,外祖母不忍,私下给予了大量的嫁妆,舅舅也保驾护航,只是他们都不敢违背外祖父的话,都是悄悄的,即使后来母亲改嫁,外祖父也没能认回母亲,舅舅他们更不敢大张旗鼓的帮母亲,以及.....我。”   他道:“只不过,自她改嫁后,我就没见过她了,也不曾听说过她跟云王妃有旧,但我猜测,两人大概是认识的。”   此时说出这些话,沈汀心中虽然有着难言的情绪,却也不像之前那般难堪了。   他对他的母亲,不知道是责怪还是宽容,他是个懂事的孩子,却终究意难平,他能理解她为了自己的人生远走高飞,但是他又忍不住想,为什么要丢下他呢?   小时候恨她,稍大一点理解她,再大一点,便不愿意提起了。   小沈先生叹息,“所以,我跟晚姐儿订婚的事情,黄大人是知道的,许是他写信告诉了我舅舅,要是云王妃跟我母亲真认识,说不得.....云王妃昨日跟晚姐儿说话,就是为了看看晚姐儿的模样的。”   齐婉君捂额——那可遭了。   就晚姐儿那傻乎乎的样子,说不得已经给了人家一个很差的印象。   天爷!   作者有话要说:  乃们不要瞎想,鉴于上章引起了误会,我还是剧透下吧,姐姐最后嫁人了,没有做妾,不要紧张,这辈子有人拉着她,不让她迈向深渊。   然后这是一本慢热文哈,但是每几章我都会加点进度,目前我感觉就是这个速度昂。如果觉得节奏慢,那......趁机安利基友文文,文荒的宝贝可以看看哦:   《嫁给深情男配(快穿)》BY泉水潺潺   李诗诗是个浸淫小说界多年的黄金大龄剩女,在亲戚朋友疯狂催婚下,被‘嫁给深情男配系统’选中,李诗诗表情亮了,收割好男人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这是一个嫁给绝世好男人,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PS:此为快穿文,高甜,超治愈。女主超美超甜,在线撩汉。 第47章 见解   “有些人看着漂漂亮亮的, 谁知道背后竟然是细作。”,折二姑娘听完小沈先生说出白夫人的身份后,神情羡慕的感叹了一声。   沈汀:“......”   为什么是羡慕的表情?不应该生气吗?   折二姑娘一脸高深莫测, “沈汀,你不懂。”   她很是为小沈先生的情商智商感到着急, “你想想,她一个云王妃, 想要打探我,直接叫我进府去跪着,然后从上至下打量我不是更好?可却专门跟我来一场偶遇——”   折二姑娘高兴的道:“她不敢跟我来横的哩。更直接的说, 是你那个阿娘不敢!”   所以说, 有时候人的脑回路就是这样,小沈先生想到的是阴谋诡计,折二姑娘反而沾沾自喜, 还有模有样的道, “沈汀, 她看就看吧,我长的这么好,谁看都喜欢。”   小沈先生的心就不知不觉的没那么酸涩了,折二姑娘叹气, “你之前常劝我, 我现在倒是要劝劝你。咱们又不跟你阿娘一样过日子, 她怎么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这么看不开呢?   不过这些都是要时间去治愈的嘛,折二姑娘很懂这个道理,所以她就转了话题,“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对面?”   沈汀犹豫了下,“现在?”   有些事情, 是宜早不宜迟。   折晚就哒哒哒去换衣服了,“你在这里等着我!”   可等回到屋子里,她将门一把关上,对着已经在里面的齐婉君和平妈妈道:“哎哟哟,这可怎么办?就跟见沈汀她娘似的,我心里紧张。”   平妈妈已经准备好衣裳了,深蓝色的圆襟大袖,外面罩一件红色的宽半袖,下面配浅色的下裙,不等她将话说完,就将人拉了过去梳妆打扮整理衣裙,这般浓重,让本来紧张的折二姑娘就更紧张了,她发现手竟然有些抖!   平妈妈骂她没出息,“又不是小沈先生亲娘来了。”   齐婉君瞪大双眼,“可那是云王妃啊!”   没出息的折二姑娘正伸出双手让平妈妈摸手油,闻言立刻赞同齐婉君,“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家人!”   就跟升斗小民见主席似的。   气氛被带了上去,折二姑娘的手更抖了,齐婉君推着她往前走,“可没时间耽误,你记得啊,见着云王妃要知礼,可不能像昨天那般没大没小。”   平妈妈却有些怅然,她叮嘱道:“你就说我的脸伤的厉害,虽然认出了主子,可是又怕仪容吓人,就在家里候命,等候王妃的传召。”   齐婉君也点点头,等折晚走的差不多了,突然想起什么来,赶紧小跑上去,“云王妃是微服私访,你可不能大大咧咧说出去,她的身份,就只有咱们几个知道。”   折晚嗯嗯的点头,脚底生风,可在堂厅见着等在那里的小沈先生时,她就奇迹般的安宁下来了,“沈汀!”   她大叫着跑过去。   小沈先生可不敢让她跑,“你小心些,注意脚下。”   然后见她的穿着,笑了,“可紧张?”   折二姑娘老实巴交的:“先还紧张的,可你伤心,我便只能装作不紧张了。后来换衣裳的时候又怕,如今见着你,我的心又安定了。”   瞧瞧这小嘴甜的,小沈先生被说的眼底散情,牵着她的手,捏一捏,“别怕,有我呢。”   折二姑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上辈子近距离见过最高的权威是校长——还是被冤枉偷东西去国旗下做检讨的时候,彼时校长就站在她身边,背着手,腆着肚,很是威风。   这辈子一直在胥江,身份最高的是黄大人,她一度以为黄大人是她这辈子会见到的最大官员,结果世事难料,这时候竟然要去见云王妃了,可见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既然在对面,那便一下子就到了,折二姑娘思绪纷飞,各种想法都有,可跨过那个门槛,被引着往里面去的时候才又想到一个超级大的问题,“云王是不是也住在这里?”   沈汀便又捏了捏她的手,“在。”   云王虽然喜欢美人,可这么多年,一个侧妃也没有,即使给他育有儿女,也只是个侍妾,沈汀觉得,云王必然是很喜欢云王妃的,那云王妃来了,云王十之□□也会来。   他悄悄的将这个猜测跟折晚说了,结果得来了折二姑娘一个白眼,她似乎不屑,又似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幸亏小沈先生跟她“心有灵犀”,瞬间保证,“我可不敢跟他一般!”   这个说了也没用!折二姑娘又翻了个白眼,哒哒哒走在前面,留给小沈先生一个深沉的身影。   小沈先生便不由得感叹:伴“君”如伴虎,果然是没错的,圣人诚不欺我。   于是,这场“小鸳鸯拧成一股上门”的劲头,便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人民的基本矛盾由外部转成了内部。   可小沈先生的脊梁骨在遇到折二姑娘的时候什么时候挺直过,于是此时非但没挺直,还扭曲的十分具有灵活性,姿势多变,只要折二姑娘愿意,他愿意将脊梁骨扭成一团麻花!只见他几步追上去,多番哄,千番保证,这才得了姑娘一个笑脸,他身怀感激,进门的姑娘替姑娘撩帘子,做的得心应手,且十分骄傲。   正好看见这一幕的云王妃:“......”   扎心了,心情复杂。   她见了沈汀来,先还有些惊讶,等到沈汀说完始末,更是惊讶的道:“倒是缘分。”   然后就拉着折晚道:“倒不是故意,只是我在去年到云州之时,虞姝曾写信给我,说是汀哥儿也到了云州,此时年纪应当是要娶媳妇了,让我多留意,后来你们定了亲,事情太过突然,黄大人给我送了信,我便打算着来胥江见你一面。”   陶虞姝便是沈汀娘的闺名。   她温柔大方,声音不急不缓,犹如天籁——主要是人太美了!于是这番话还没说完,折二姑娘便腼腆的表示理解,那么一副表情,不知道,还以为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小沈先生不忍直视,最后咳了一声,对云王妃道:“您既然这般说,小侄便也不拐弯抹角了,您.....为什么直接住到这里?”   云王妃便叹气,“云州城里烦人的很,我想清静清静,便准备在这里住些日子。”   折二姑娘又表示理解,这就跟城里人回乡下住别墅,她热情的道:“胥江风光好,人少,确实清静。”   云王妃朝她眨眨眼,“这回不光我一人住,云王也跟着一起,到时候我引荐给你和汀哥儿认识,不过,你们可要帮我保守秘密,除了黄大人,便只有你们家知道了。”   这也太秘密了!就跟主席微服私访只告诉你一人一样!折二姑娘立马发誓,“我定然不告诉其他人。”   沈汀:“......”   这样也好,只要云王妃不是为了他和晚姐儿的事情住到这里,他也是管不着的。   于是这般一来,早先来的紧张一点儿也没了,折二姑娘还将云王妃捧起来,“您真的太美了。”   云王妃眼睛笑眯起来,拉着晚姐儿的手道:“我很久没跟小辈这么说过话了,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就常过来陪我。”   这个啊——   折二姑娘有些不乐意,她可忙了,早上要跟平妈妈学菜肴,然后吃完早饭还要去看小沈先生给折虎上课时动人的容貌,下午得空了,要去折黛那里学点刺绣——毕竟许诺了小沈先生以及全家的鞋袜!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自然要早早的洗白白脚丫子上床,点上蜡烛,从枕头底下掏出话本子来看,如此之忙,就没时间来陪其他人来。   虽然她也喜欢云王妃,可她的时间要分给家里其他人,一点儿也留不出来给外人了。   她就立马转换成了自以为的圆滑脸,“要是有时间,我就过来。”   云王妃:“......”   好吧,小猪儿虽然好哄,可还是有警惕心的。   她着实是太喜欢这个姑娘了,想直接骗来说说话也不成,又不愿意对她用强的,也不愿意她的家人逼她来,便只能叹息一声,转而看向沈汀,“汀哥儿,你阿娘阿舅一直记挂着你,有时间,你便给她们写封信。”   沈汀的脸色未变,折二姑娘却有些不好了,她低下头,不愿意将对沈汀阿娘的意见对着云王妃发出来。   沈汀:“有时间我会写的。”   云王妃:“......”   她总算知道折二姑娘这圆滑的话是学着谁的了。   想着好友的信,她不免又多说了一句,“毕竟是你亲娘,心总是向着你的。”   折二姑娘便轻轻嘀咕了一句,云王妃没听清,她笑着转过身去,看向折晚,“晚姐儿,你说什么?”   折二姑娘便感觉到一股无端的压力,她看看云王妃,再看看沈汀,顿了半响,这才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她生而未养,可耻可恨,未曾尽职尽责,那沈汀长大成人,也无需赡养于她。若是她心有怀念,便也是她百年之后,沈汀为她穿上孝服,扶棺入土,权当谢她当年生育之恩。”   她认真的道:“她送他来,他送她走。”   沈汀不曾想折二姑娘心里是这般想他跟陶虞姝的关系,未来,以后,真是,真是太合他的意,跟他午夜间碾转反侧的冒出来的不孝心思一模一样。   虽然姑娘轻声细语,因是对着云王妃这个陶虞姝的闺中好友,声音还有些怂,可她这番话,却如千斤重的锤子,先捶第一下是疼,泛出了他不敢露出的酸水,然后便是如释重负般的舒畅。   ——这个孝道行天下的地方,有一个姑娘,告诉他,她懂他。   她看着没心没肺,心无城府,可她都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作者君总是喜欢用心有灵犀这个词,没错,他们真的是天作之合,不容反驳! 第48章 香囊   当晚, 折二姑娘因为转述了对云王妃说的话,而被齐婉君打的屁股开花,平妈妈扒了她的裤子替她抹药, 忍不住狠狠的按了下,疼的折二姑娘眼睛冒泪珠儿, 却又不敢喊出来,怎一个可怜了得。   齐婉君被气的叉腰大骂:“那可是云王妃!是皇族之人, 要是她生了气,你有几个脑袋砍?”   折二姑娘摸着屁股,想穿起裤子, 又奈何平妈妈拿着药瓶子虎视眈眈, 好似只要她胆敢说一句反驳的话,那便要借擦药之名,行狠打之实。   为了不让屁股君跟着她受罪, 她巧言媚行, 毕恭毕敬, “我自己有分寸的,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脸色,可怂了!且有沈汀在,她应该不会拿我怎么样, 顶多当我是个不懂事的小辈, 阿娘, 你不用担心啦,我说完云王妃也没有当场生气,和颜悦色的送了我们出去,沈汀说应该没什么事情。”   这话沈汀回来便跟齐婉君宽过心,于是说起这个, 齐婉君虽然依旧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可心里却依旧有些欢喜——本以为是替闺女捉了个秀才,对他的指望也仅限于将来做个官不至于让晚姐儿受苦,可如今看来,怕是前途不可限量。   她决定再去大明寺烧一炷香——佛祖还是挺灵验的嘛。   齐婉君就跟平妈妈道:“我们上次去大明寺,那了空和尚就说晚姐儿将来的姻缘好,命格也好。”   然后就欢喜起来,“他还说大姐儿贵不可言呢!”   唉哟,这真是让人欢喜的话,平妈妈虽然不信这些,可还是难免高兴,“只要两个姐儿嫁的好,你我便安心了。”   趴在床上等待疾风骤雨的折二姑娘便没人理了,她略等了些时候,等得窗外的风漏了进来,屁股有了丝丝凉意,便一边两眼盯着前方正热烈讨论姻缘之事的两位祖宗,一边偷偷的开始摸索裤头,然后利索的将裤子一提,将被子一卷,打死她也不放开棉被的保护!   可惜齐婉君和平妈妈的讨论已经到了忘我的阶段,根本不在意她,瞧了她一眼,一人骂了句以后别乱说话,一人朝大明寺方向拜了拜,道一句幸亏云王妃和善大度,便开心离去,折晚支起头,听见好几句话。   ——所以说咱们家这地方的风水好你看看小沈先生,再看看云王妃,都住了过来。   ——想来虎哥儿也是要中个状元的。   ——就是晚姐儿那傻孩子,也有点小聪明。   瞧瞧这话!   折二姑娘愤愤不平的坐起来,随之一疼,她摸了摸屁股,哼唧一声:真恶毒!亲女儿也下的去手。   第二天,她就跟小沈先生告状了,“可疼!”   不过她怎么好意思说被打的是屁股哦,折二姑娘机灵的很,她是这般说的,“打的手心,还打了手背——”   反正她的芊芊玉指这般疼痛,而归根结底挨这顿打,是为了给小沈先生出头,所以,她是没法子继续给小沈先生短时间内就做出一双鞋子的,并且,她还有权作废之前允诺“做一辈子鞋袜”的丧权辱国条约,改为:“有时间了就做”新法则。   然后洋洋得意,觉得“有时间就X”,真是个好的万金油造句。   小沈先生便心疼极了,连连答应折二姑娘颁布的新法,他还十分细心,布置一份抄书作业给折虎同学,就带着姑娘去廊下说话——说话自然是为辅,小沈先生是要帮姑娘擦药咧。   他取出小药瓶,牵过姑娘的手,轻轻的在上面揉开,慢慢的打着圈,他低着头,做的十分认真,弄的折二姑娘十分心虚,道了声,“也不是很疼。”   小沈先生却已经牵上了她另外一只手,开始往上面抹了,闻言认真的道:“可只要是疼,我都是不放心的。”   折二姑娘就更不好意思了,说了个慌,害的小沈先生如此担心,她心里既甜蜜又过意不去,于是回忆谎言,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觉得自己当时说疼的时候只伸出了一只手,那另外一只手便可圆一下慌,她连忙道:“你现在擦的这只手没被打。”   谎言是越说越真的,还自带一套逻辑,她脸不红,心不跳,如此这般说:“当时阿娘打我,平妈妈舍不得,便拦了下来,只打了一只手。”   看看,她真是个小聪明。   小沈先生:“........”   他着实是舍不得放开,可姑娘都这般说了,便只好日常给姑娘洗脑,道:“以后咱们成了亲,你阿娘要是打你,你就往咱们家跑,她定然是不好追的。”   折二姑娘笑起来,“我也觉得。”   可话是这么说,你要是敢让她提前嫁过去,让她离开这个家,她就不敢了,准得哭成一张泪汪汪的脸,说着不嫁了的话,小沈先生很能看透姑娘的本质,他只好叹息一声,站起来,颇有君子之风,目不斜视:“好了,可还疼?”   折二姑娘小脑袋摇头,头上小沈先生送的步摇一晃一晃,“不疼了。”   为表真实,她还自己拍了拍,真心实意的夸,“你的药膏真好,一抹上去就不疼了。”   小沈先生很喜欢折二姑娘戴他送的首饰——他如今赚到的银子每个月都有固定为姑娘买首饰的支出了,更喜欢她戴着首饰朝他笑。无忧无虑的折二姑娘是他心里的一方净土,他希冀着永远都能看见姑娘这般的笑容。   跟小沈先生说完话,她就要去折黛屋子里学点针线,之前是被逼的,如今她是主动的,折黛便笑她,“人说,男儿家成家立业,是要先成家,有了家室,这才有立业的劲头,如今想来,这话放在你身上,也是合适的,订了婚约就是不一样。”   折二姑娘一点儿也不脸红,“都是为了谋生嘛,说不得以后要靠做鞋袜挣钱呢。”   她自从定下婚约之后,就变的很有危机意识。   她认真的拿出针线开始纳鞋底,一针一线,做的仔细。折黛好笑,“你不是说厨娘要比绣娘好吗?”   折二姑娘便大言不惭,“可是我要是学会了两样,不就更有本事了吗?”   竟然影响一个人进步!她拒绝跟她姐这种没追求的人说话!   折二姑娘的神情深动而直白,折黛当时都想不出话来骂她。   折黛:“......”   她要被这个丫头气死了。   于是两人安静下来,一个看账本,一个穿针引线,折二姑娘很满意这种状态,她暗暗的想:这可能就是忘我境界吧。   可是进入忘我境界,还没来得及发功将鞋底纳好,便见齐婉君亲自引着一个姑娘进来,她应当是个丫头,可单拿出去,跟个小姐也差不多了,她笑盈盈的道:“大姑娘,二姑娘,奴婢是隔壁白家的丫鬟采露,贴身伺候我家夫人,她今天中午得了道好菜,是从醉仙居里买回来的,夫人便让我送来。”   折二姑娘颇有警惕,“啊,那多不好意思。”   可是齐婉君已经收了,齐婉君便瞪了她一眼,笑着道:“采露姑娘,白夫人可喜欢吃糕点,我家还有些新作的糕点,要是白夫人喜欢,便烦你给带回去。”   采露笑起来有两个酒窝,道:“那可真是求之不得,我家夫人还真喜欢你家的糕点,昨儿送去的,今天已经没了,齐夫人不说,我也是要开口的。”   于是,折二姑娘就见她娘笑的跟个招财猫似的。采露客气的很,又道:“大姑娘,二姑娘,我家夫人说,一个人呆着无趣,她是最喜欢跟小辈们说话,要是两位有时间,就跟我一起过去,打发打发时间。”   然后,采露就发现,跟其他的姑娘们上赶着讨好她家主子不同,一听她请人过去,折二姑娘还好,犹豫着看齐婉君这个长辈,可折大姑娘却白了脸,摇头道:“我.....我还是算了,这两天身体一直不适,就不去陪白夫人说话了。”   一个女儿拒绝了,另外一个还拒绝,那便是不给面子了,齐婉君便答应着,“采露姑娘,昨儿白夫人来的时候,我家大姐儿就晕了过去,还是多亏了白夫人会医术,大姐儿才醒过来。二姐儿本是要做些针线活的,可也没什么关系,她跟你过去,咱们邻里之间走动走动正好。”   采露也记起了折黛昨天晕倒的事情了,她便笑着道:“那我便领折二姑娘过去,晚上准给您送一个吃饱了的姑娘回来,我家夫人今日买了很多酒菜呢。”   她和气近人,齐婉君便也不那么紧张了,叫了秋湖去跟着,将人送到了大门口。   折二姑娘第一次“被迫”做客,心情复杂,可云王妃也不是什么恶人,相反还十分讲理,她舒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看起来高高兴兴的。云王妃便赶紧过去,拉着她的手道,“我只是让采露问一问你有时间没,怎么,她为难你了?”   这话怎么说呢,说是难为也不算,可她确实有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于是折二姑娘被她拉着走,很圆滑的道:“哪里有,我也是想过来的。”   云王妃就道:“你可别怨我了,我今儿是要给你送礼的。”   折二姑娘警觉的很,“不会是.....沈汀阿娘要给我东西吧?”   云王妃摇了摇头,“我跟虞姝是很好的闺阁好友,汀哥儿之前在蜀州,我在京都,他去了京都,我又跟着王爷到了徐州,想给他送东西吧,他倔的很,便一直错过,这般好不容易在云州相遇,他也想开了,能来看我,我便也能给你一份长辈见晚辈的礼了。”   这话说的折二姑娘颇为羞愧,她呆呆的啊了一声,便道了声,“那多不好意思哦,要是您不嫌弃,我便给您绣个香囊吧。”   得,她好不容易销了小沈先生那边的账,这边又加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乃们知道的,明天就是开工日了,所以,基本是日三,不会断更,日六是加更昂。更新时间:晚上九点-凌晨3点,建议第二天起来看。 第49章 喝茶   “白夫人是蜀州人, 蜀州有一种千层饼,我曾经跟着御膳房的人学过,这回正好做了, 给白夫人送过去。”,平妈妈在厨房忙活着, 喜气洋洋,“晚姐儿能得了白夫人的青眼, 便是你们折家几辈子的祖坟冒了烟,可得好好珍惜。”   折虎就搬了张小板凳,端端正正的坐在门外, 听着平妈妈叨叨个不停, 他手里拿着书,目光不解:“可是平妈妈,白夫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吗?”   大人们知道的秘密, 小胖墩还没资格参与, 并不知道白夫人是云王妃。   平妈妈手下一顿, 噔噔噔出来,反手就是一个爆栗子,“白夫人气质如华,还愿意教你姐姐品茶, 怎么不是你家祖上冒青烟了?要不是她教你阿姐, 就你二姐那嘴巴, 她能喝出来龙井跟泔水的区别吗?”   折虎耐不住打,一个劲的道:“是,是,冒了,冒了, 喝不出,喝不出!”   不过他还是冒死直言,不满的道:“可是白夫人一教二姐姐,小沈先生好几日都跟着一起过去,都没时间教我看书了。”   平妈妈就笑,“可给你布置功课了啊?再说,长辈喜欢晚辈们常围着自己说话,你阿娘不就是吗?要是一日不跟你和你阿姐们说几句,吃一顿饭,便半夜也睡不着,白夫人喜欢你姐姐跟小沈先生,便是一个道理。”   折虎不知道齐婉君还有这种时候,心中感动,不过很快,他就歪了方向,“平妈妈,你比阿娘大三岁,阿娘跟白夫人差不多,可你怎么......竟看起来,比她们大了十几岁呢?可见二姐总是想给你晚间擦些胭脂水粉是没错的。”   他肃着脸,叹气道:“所以说,下回您可不能再将二姐给的胭脂扔出去了,多浪费啊。”   那都是用他的压岁钱银子买的!   一个强抢了去买胭脂送人,一个不将胭脂当回事扔进池塘,他这个银子的主人心疼的直抽抽,结果倒好,她们两个倒还生上气了,将他当成千层饼挤兑,差使他在两人之中跑着送信传话,简直是胖虎落泪。   但他这番心思,平妈妈是不得而知的,她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这小胖墩给扔出去。她一把将人拎起来,咚咚咚进了厨房,然后给他手里塞了一个大大的食盒,“个小东西,还敢说起我的坏话来。”   折虎抿唇,打开食盒看了眼,“白夫人会喜欢吃吗?”   平妈妈就趁机教他,“别管她喜欢不喜欢,她要是喜欢,皆大欢喜,要是不喜欢,那也尽了你的心力了,那她看你就觉得顺眼一分,别管是谁,都是喜欢别人捧着的。”   折虎两眼一瞪,暗自总结:人要懂得溜须拍马。   他点了点头,“我懂得的。”   齐婉君还装了一食盒的果子,云州特产,折家的庄子里有,她本来要留着送与黄大人跟黄夫人的,如今怕是要先给白夫人送过去,便也道了句,“你平妈妈说的对,待会你到了那边,不能乱说话,你是小孩子,就捡着那些好听的词说,大人都喜欢,可听明白?”   折虎:听明白的,谄媚奉承嘛。   他老成的叹口气,将食盒给秋宴,再由他娘和平妈妈护送到门外——半个时辰前,他姐让人回来传话,说是白夫人还没见过他,想让他过去看看,齐婉君和平妈妈便忙活了起来。   平妈妈正好在做千层饼——为了送礼,平妈妈时刻练习哩。   庄头也正好送来了果子,便出现了现在他被护送出门的情况了。   胖墩再次叹气一声:从头到尾,都没人在意,其实上次白夫人来的时候他在,只是被忽略了而已。   因为矮。   白夫人家自然是气派的,没见过世面的小胖子在经过草地上随意放着的一个花瓶时,心里发出“!”的感叹声。   平妈妈曾经说过,这种秦岭产的花瓶色泽和质地都是最好的,要是平民人家有一个,那也是祖上冒青烟了——没错,平妈妈形容好不好的时候,都喜欢牵扯到祖坟上去。   给他引路的采露却好奇了,“小少爷,你知道这种花瓶啊?”   ——胖墩同学一向自诩少年老成,又跟小沈先生学得“高深莫测”脸,以为自己的神色掩饰的挺好,这般一被问,胖脸上立刻呆愣,肉乎乎的脸迷茫的很:你怎么知道我认得花瓶的来历啊?   采露就笑着指指胖墩的嘴巴,折虎咻的一下红了脸,连忙捂住那长大成圆形的嘴巴,羞涩的道:“采露姐姐,你没看见我的龋齿吧?”   唉哟,这么个小可爱!   采露的心都要被萌化了,她就很自然的去牵上胖墩同学的手,“没有,我都没仔细看。”   ——这是一个有见识又好面子的胖墩。   第一次见面,她对胖墩同学有了如此印象。   后来,当这个少年成为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将军时,她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的千军万马,又想起了今日。   时光飞逝,物是人非。   “前面就是水榭,奴婢就送你到这里了,我家夫人跟折二姑娘正在品茶呢。”,采露弯腰说道。   于是,当折虎迈着小步子进去的时候,就见她姐委屈巴巴的正喝下一杯茶,见了他来,也不敢说话,拿起另外一杯茶又喝了下去,抬起头,忐忑的道:“这是.....龙井?”   然后白夫人就笑了,“你是只知道龙井吗?”   那不是!   折二姑娘还知道红茶绿茶功夫茶!   可这些茶名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于是只能两眼一摸瞎,再次干巴巴的挤出一个名字,“碧螺春?”   她的肚子都胀的不行了,天知道她今天喝了多少茶下去!   早知道有今日,当时白夫人姿态优雅的说出刚刚喝的是什么茶,是陈年还是新茶的时候,她就不那么嘴贱的问一句你怎么知道,就更不会稀里糊涂的答应要学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   此时后悔还成吗?   真的勇士,敢于面对人生的惨淡,她举起一只手,又怂又弱的开口,“夫人,可以不学吗?我真的没天赋。”   要是此时让她弯弓射大雕,她敢保定那真的是轻而易举,可你让她辨茶,她一个从来不喝茶的人,哪里能这么快就能分的出这十几种茶的区别哦。   白夫人笑眯眯的,“那可不成,我收了你的香囊,自然是要回礼的。”   折二姑娘给出意见,“您可以给我回其他的东西啊?银子,金子,珠子?”   白夫人一本正经的摇头,“不成啊,我只想回你这个礼,其他的都不想给。”   何其残忍!权势压死人!   折二姑娘心里苦!   她开动灵活的小脑筋,再次道:“那.....那你便将香囊还我吧!”   正往这边来的小沈先生听了这句话,笑出声,折二姑娘耳朵灵敏,他一笑,她就知道了,于是便将眼神积满了杀气,狠狠的瞪过去,正要骂,又想起这是在云王妃家,于是嘴巴一撇,不做声了。   云王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真觉得自己老了,看见小儿女便欢喜的很。   可小沈先生受惯了姑娘的这种娇气,哪里还敢让她继续呆着哦,立马道:“天色不早了,我便带她回去吧。”   折二姑娘眼神一亮。   云王妃点头,“明日可记得再送过来。”   折二姑娘便又暗淡下去了。   这般变脸的速度让云王妃好笑不已,她摆手道:“可别偷懒,我这是为了你好。”   折二姑娘还是分的清好赖的,她认真的道谢,叫上胖墩,哒哒哒跟着小沈先生回家。   回家要是照实了说,自然要被骂的,她便道:“白夫人乏了,便让我先回来了。”   平妈妈看看天色,差不多到时候了,便也不追问,叫沈汀,“晚上留下来吃饭?潇然也在家呢。”   沈汀摇头,“今日跟着黄大人有事,晚上还有的忙。”   孩子有正经事,平妈妈是不留的,折二姑娘便自然的去送他出去,她抱怨道:“喝了足足几十壶茶,贵的很哩,我喝的心痛,嘴巴还辨别不出来!”   小沈先生向来是听她说完了才开口的,果然,姑娘的抱怨还没完,“前面还好,觉得端茶的姿势,泡茶的姿势好看,后面一喝茶,唉哟,再好看也经不住一壶壶往下灌啊。”   她好奇的问小沈先生,“白夫人,辨茶是大夏世家子女从小就要学的,你小时候学过吗?”   小沈先生自然是学过的,且一学就会,他嘴巴敏感的很,不用像折二姑娘这般被逼着天天喝茶,可他一点儿也不敢直说,他就道:“也是要学的,可却没你这么聪明,我从小就喝,喝了好几年才能辨别出来。”   这就是了!   折二姑娘愤怒的道:“这不就是将拔苗助长吗?将你几年的茶,一股脑的倒进我肚子了。”   说着,她还挺了挺依旧没消化下去的小肚子,“你看看,你看看,都圆了!”   小沈先生心就开始跳了,他眼睛闪了好几闪,最后还是忍不住移过去了,嘴里喃喃的,“是挺圆的。”   随之又叹息了一声,“晚姐儿,你早点嫁过来吧,以后你肚子喝圆了,我便给你揉。”   姑娘的肚皮,不知道是不是像姑娘的脸和手一般,软乎乎,白净净,让人垂涎三尺啊。   折二姑娘瞪他一眼,“说什么呢!”   小沈先生回神,忐忑不已:他刚刚的话孟浪了。   可折二姑娘却道:“到咱们成婚还有两三年呢,那时候我还能分不出区区几十种茶的味道?看不起谁呢!”   姑娘恨恨的转身走了,决定今晚肚子瘪下去后,再喝几杯龙井回忆下滋味。   小沈先生:“......”   好叭。   他一边欣喜姑娘没听出他的孟浪之意,可又忧心忡忡:在姑娘心里,不到十八不嫁人!   于是便又感叹一边:云州什么都好,就是这高龄嫁人的风俗不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晚又睡着了,你们懂得,那我们便将时间延迟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前吧hhhh感谢在2020-05-05 22:08:57~2020-05-07 08:5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大人请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离家   “所以, 你已经能辨别出两种茶的味道了?”,小沈先生一边给姑娘剥栗子,一边笑着问, “是龙井跟碧螺春?”   “没错!我如今一尝便知道了。”   折二姑娘摸了摸明显又圆了一圈的肚子,“白夫人家的龙井跟碧螺春都被我喝完了哩, 她说要派人回云州城里再去取一些,我一听便急了, 她要是取回来,说不得就算我认出来了,日常也要逼着我喝的。”   她说完便有些得意, “说时迟那时快, 刹那间我的舌头好似开窍了一般,这两种茶的滋味啊,我是分得清清楚楚, 就连放了多少量, 我也是知道的!”   小沈先生便羡慕地看过去:“哦?你可真厉害!”   折二姑娘被夸的心情舒畅, 继续道:“沈汀,你知道茅塞顿开的那种感觉吗,就好像是………脑袋里轰的一声,将混沌劈开, 什么都清明了。”   这形容的也太夸张了!小沈先生只好继续夸她:“这下子, 平妈妈也不骂你了吧?”   之前折二姑娘舌头笨, 平妈妈骂的最欢实。   折姑娘便哼了一声:“她自己也不会,就会逼我。”   然后又摸了摸肚皮,突然说:“今天吃馄饨吧?我想吃馄饨了。”   折二姑娘就是这样一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小沈先生就随着她的动作看向姑娘的肚皮,他此时已然是个见过世面的,就算看过去, 眼神也不会躲闪了,反而镇定自若的问起来:“那你给白夫人的香囊也绣好了?”   折二姑娘没听出这话里面的陷阱,继续脑袋一点,“怎么敢不做好哦?我阿娘和平妈妈日常要催一次,后来白夫人知道我有点拖延,便亲自催我了,我可不敢再赖下去。”   小沈先生就道:“那你最近是不是没事了?”   折二姑娘:“没事了吧?”   小沈先生就拿那双有情人的眼睛看她,“晚姐儿,那我便也要催一催你了,你还差我一个香囊呢。”   熟料折二姑娘翻脸不认人,肃着脸,摆手道:“那不行,忙的很哩!”   小沈先生便好声好气的央求道:“晚姐儿,我原是不想逼你的,可我最近要出一趟门,怕是要在外头呆上两三个月,如此一去,我心里便空落落的,不戴着你给我的香囊,那我想你的时候,也没个东西寄托思念。”   这话说的折二姑娘老脸一红,然后猛然发觉,小沈先生竟然要离开一段时间!   她有一瞬间都没回过神来,她恶狠狠的问:“你要去哪里呀?”   小沈先生立刻道:“云州城里。这回去,是跟着云王一起办事去的,如今是四月间,回来怕是到七月了。”   折二姑娘不舍的道:“要去这么久呀?”   他们相识相恋以来,都没有分开过。   小沈先生点头,“所以我便说,想求你一个香囊带着呀。”   折二姑娘哪里还有不肯的?她虽然经常到白夫人那里去,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云王,这一个月来云王都没回来住过。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脑补了一番她不在的时候,云王看见对小沈先生时惊为天人的表情(逆袭流剧情),然后小沈先生随着云王四处“征战”,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于是她便什么也没问,只问了什么时候走,“要是来得及,我便再给你做双鞋子。”   可怜见的,跟着老大出去出差,必定是跑前跑后,那一双好的鞋,便至关重要了。   小沈先生这回学聪明了,“后日便要走了,怕是来不及做,若你愿意,便将鞋子换成香囊,给我多做一个吧。”   折二姑娘觉得这生意简直太划得来了,她大力点头:“可以!”   于是她便忙了起来,紧赶慢赶,在小沈先生要走的时候,给他赶出了两个香囊,里面还装了平妈妈给的香料。   小沈先生自然也是要送礼物给折二姑娘的,姑娘最近害怕喝茶,可是很喜欢精致的茶杯,他就先送了一套之前收藏的茶具,还买了好多好多的话本。   他当然是不敢直接将话本送过去的,只能又买了两个箱子,话本放在箱子最底下,堆的整整齐齐,然后上面铺了一层布,布上面放了本史书,放了本中庸,放了本墨家。   平妈妈和齐婉君打开看了一眼,欣慰道:“所以说晚姐儿最近看着好多了,想来小沈先生没少劝。”   齐潇然啧了一声,“人家女儿是相夫教子,咱们家这个倒好,反过来了,汀哥儿相的是未婚妻,教的是小舅子。”   齐婉君被说的喜气洋洋,“都亏我当初下手快。”   如此一来,小沈先生便得了奖赏,允许他单独跟折二姑娘在小花园里单独待一会。   折二姑娘十分忧愁,“你就不能早点回来?”   小沈先生摇头,“三个月已经是快的了。”   姑娘就教他,“那你下回再走,就多说些时辰,你说四个月,那三月回来的时候,我便是欣喜的,不然你话说的太满,就算只迟了一天两天,我也是不高兴的。”   听得这话,小沈先生的心哦,满当当,他认真的道,“下回我再走,就带你一起。”   然后还犹自感动,掏出了自己所有的零花钱,将鼓鼓的钱囊主动的教与折二姑娘,“要是我不在,你又想吃外面的东西,便让秋娘家的去买,总是不缺钱的。”   折二姑娘打开钱袋子一看,用不好的算数在心里算了一番,最后也感动了——足足可以点九十次的卤猪蹄!   她挥泪告别:“沈汀,你对我真好。”   小沈先生:“…………”   总觉得姑娘情绪又歪了!   小沈先生叹气一声,摸摸她的小脑袋,“我到了云州,会常常给你寄东西回来的。”   他活着的这些年,从蜀州离开的那时起,就好像一直在四处奔走,他从不恋家,自认也是凉薄之人,却此生第一次因为姑娘,舍不得走了。   ***   折晚很敏锐的发现小沈先生给她留下的话本都是他挑选过的——因为男主人公都是清一色出远门,女主人公则在家痴心苦等,最后男主人公成功归来,有情人终成眷属。   折晚:“…………”   她很“心有灵犀”的下床翻箱子,果然在最后那里看见了一封信。   她激动的拆开信封,然后又囧了:里面大概的意思她是知道的,就是如何如何思念嘛。可小沈先生自己还写了一首诗,她不得其解——诗句用的都是前朝字,类似象形的那种,后来传到现在,他们这种平民百姓都是用本朝简单的字形,有点像后世的隶书字体,而前朝那种字形(又叫雅体),高门世家却专门做了垄断,因为难学,所以现在好像会点,便算的上是个雅人了。   连文化人都算不上的折二姑娘自然是认不得的,可是情郎给你写了情诗,你却读不懂,这多丢人啊!她拿着信,专门去隔壁云夫人家借了一本雅体字的识文解字书,她就不信她认不出来!   于是折二姑娘的日常学习里,除了平妈妈的厨艺,折黛的女红,白夫人的辩茶,便又自学了一门雅体。   她真是个勤奋的姑娘!   雅体的字歪歪扭扭,让折二姑娘想起了曾经在往上外国人形容中文的一句话:像蝌蚪!她看的头晕眼花,就是对着那书找小沈先生写的那几个字,也找的磕磕碰碰,只知道题目叫秋水,第一行第一个字是吾,后面的便不得而知了——折二姑娘很是怀疑,就算是雅体,小沈先生也用的雅体里的偏僻字!   在第三天,她翻遍了全书也找不到诗句其他字的意思后,眼见满满一页纸的蝌蚪在那游来游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即使勤奋,却依旧愚笨。   她只得鸡贼的努力抄写了诗句第一行第二个字,第三行第一个字,这般打乱顺序,便去找平妈妈援助,可惜平妈妈摇头,“我哪里认的这个哦,我认识现在咱们本朝的字就已经很好了。”   平常人家可不识字哩。   平妈妈很自得她在胥江镇算起来,也是文化人里面排的上号的。   折二姑娘便只能将主意打到了白夫人的头上,她特意又做了一个香囊过去,红着脸道:“夫人,你要是有空,便教我识几个字吧。”   白夫人好为人师,立刻答应,“我看看?”   于是她就看见了平生见过的,最丑陋的,最难认出来的雅体字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白夫人皱起了眉头,“你确定这是字?”   这,这怎么能当面说出来呢?还说的很大声!折二姑娘红着脸,解释道:“我第一次写嘛。”   白夫人就劝她,“晚姐儿,字如其人,要是你字写成这样,别人也会看不起你的。”   啊?这么严重?   她还没反应过来,白夫人就继续道:“汀哥儿的字就写的极好,不仅夏字好,雅字好,就连其他藩语的字,也写的好。”   呀!折二姑娘也顾不得想自己那丑丑的字了,她瞬间被小沈先生的技能吸引过去,“他还会写藩语的字啊?是大金的?还是乌夷的?”   白夫人就笑着道,“大金和乌夷的他都会,这回跟着王爷去云州,就是给他做译官去了。”   折二姑娘立马自豪了,“他竟然会这么多!”   白夫人就道:“听说他祖上就有这种十七八岁就通晓多种藩语的人,可见是老祖宗赏饭吃。”   折二姑娘认同的点头:她学不会雅体,也可见折家祖上并没有什么文化人——反正不是她的锅,而是老祖宗不给力!   她心思摆在脸上,白夫人见了便笑,“晚姐儿,汀哥儿会的多,你可不能落下,就是不会藩语,可不能连雅体也不会,雅体写些诗啊赋啊是最好的,字好看,深意也好,何况,懂的人也少。”   听白夫人这意思,看来不仅是小沈先生一个人喜欢用雅体写情诗——没错,她查了几天雅字后就怀疑过同样好为人师的小沈先生用这种方式逼着她学习!她多精啊,即使稀罕他写的那几个字,也绝对不会给自己增加负担的!   所以,在踏进白府之前,她是打定主意不会答应任何人学雅体的,可是现在嘛,她突然又觉得,学学也没事——多有情调啊,多刺激啊,以后在家里写情诗给小沈先生也不用害怕被抓了,齐婉君和平妈妈根本看不懂!   于是,折二姑娘如此脑补一番她娘和平妈妈干拿着书信瞪眼却毫无办法的痛快后,欣然答应,“那,那我就学学叭。”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迟了,稿子昨天在软件里突然丢了,我今天早上起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结果挺戏剧性的,因为各种翻文档,最后要上班去了我还没找到,所以耽误了些时间,还挺生气,当时要迟到了,我就打车,结果车上司机在跟他的哥们聊天,说高速上有辆公交坏了,我问了句,如果按照我平常的时间,肯定是坐那辆公交的,23333,福祸相依,老祖宗说的真对。   晚安昂感谢在2020-05-07 08:50:13~2020-05-08 22:4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多少少 10瓶;曼曼掏粪工 3瓶;浅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相思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折二姑娘的功课骤然增多,她即使将自己看话本的时间都用来写雅字,可还是不够。   她是个不肯“磋磨”自己的姑娘, 所以很快,她就欺负老实人平妈妈, 大早上的装模作样拿出雅体识文解字书,在平妈妈怒气冲冲进院子的时候, 立马大声摇头晃脑读,那么一副认真的样子哦,听的平妈妈是进也不是, 退也不是。   等觉得差不多了, 折二姑娘这才“发现”平妈妈的到来,她惊呼一声,“平妈妈, 你怎么来了?”   然后又叫了一声, “啊, 我忘记去厨房了。”   平妈妈:“......”   看看这鬼机灵的装模作样!   她好气的道:“那怎么不忘了读书啊?”   这话里有陷阱!   折二姑娘可不敢回读书比做饭要高贵的话,她的大眼转子转了转,是如此解释的,“我寻思着, 一日不温习书本, 便回忘记, 可厨艺却可以先背菜谱,背熟悉了菜谱,即使没有在厨房做过,想来也是差不多的。”   平妈妈冷笑一声,“哦?你都寻思好了?”   啊, 还是掉进陷阱了!   折二姑娘也不敢装了,她赖过去,“唉哟,我就是太累了嘛。”   可惜平妈妈这回不吃她的撒娇了,她恨恨道:“那你怎么不丢你阿娘要你学的刺绣?”   折二姑娘这回老实了,她陈恳的道:“那也行,你帮我去跟阿娘说?要阿姐不要教我了?”   这可不成!平妈妈想都不敢想,她其实这个家里最怕的就是齐婉君了,晚姐儿发起脾气来,虽然像个炮仗一样会爆炸,可是齐婉君不一样,晚姐儿是炸自己,齐婉君会炸别人!   平妈妈就偃旗息鼓,狠狠刮了刮折二姑娘的鼻子,拿着擀面杖匆匆往厨房走了——她是挤出时间来骂人的,她老人家忙的很哩。   于是,抗争的第一个早晨,折二姑娘得以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可别指望她会老老实实的读书,她也有自己的借口:昨晚上熬夜了,今日再早起,那待会上午去白夫人那里睡着了怎么办?   丢人还是丢在自家好,她在自家睡好了,也是为了一家人的面子嘛。   这般给自己做完洗脑还不算,折二姑娘为了让勤奋的自己得到良心的解脱,还在心里做了脱罪的计划表:今早上睡的时辰,晚上抽时间补回来,多读一个时辰书。   如此这般,睡起来便一点儿压力也没有了。   等她美滋滋的睡足了起来,吃完平妈妈的爱心早餐,便由秋湖伺候着去白府,秋湖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书童”了,她一早上就起来检查了小篮子里面的笔墨纸砚,一样一样的数过去,这才会安心的舒上一口气。   她是比折晚还大一岁的,之前在云州城里给人做丫鬟,后来饥荒里被卖出来,以为是要被卖到妓院去了,熟料被折家买了,她感恩戴德,默默的看了几个月,确定这家人都是心慈之人后,才敢努力的展现自己。   她是四个秋之间生的最好的,之前在云州的时候,那家的老爷总拿色眯眯的眼神打量她,她总是被看的汗毛耸立,可是夫人却觉得是她勾引老爷,时不时打骂便也罢了,后来饥荒一来,说要卖出一批奴仆,她便是第一批被卖的。   想起从前,秋湖就不寒而栗,她格外珍惜现在的日子,所以一得了二姑娘器重,她便认真的很,这会儿,前方有个小石子,她都立刻上前提醒一句,“姑娘,可别跌倒了。”   折二姑娘神清气爽,摆摆手,“不会不会,我清醒着呢。”   白夫人自然也是能感觉到她今天的好心情的,即使今天又喝了一肚子的茶,然后腆着小肚子,拿着本书,在小凉亭里扭着小腰身消食,她也是十分欢喜的。   白夫人就拿着扇子一直笑,天可怜见,她教晚姐儿的是高门贵女的姿态和学识,如今可好,这扭来扭去的,成何体统哦。   折二姑娘早就瞥见白夫人偷笑了,她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丫鬟都打发出去了,要是日后泄露了什么,便都是您说出去的。”   白夫人连忙道:“我可不敢,折二姑娘弓箭了得,我若是说了出去,怕不是要被射成八个八个洞哦。”   折二姑娘脸一红,羞愧的道:“那都是早前不懂事,胡说的,你可别听我阿娘乱说。”   她兀自挽尊,“我如今一个洞就能将人置于死地!瞧不起谁呢。”   傲娇十足。   白夫人这回也不用扇子掩着笑了,哈哈大笑出来,倒是惹得采露在门外听的欢喜,她由衷的感谢折二姑娘,便爱屋及乌,对折二姑娘带来的丫鬟也大方起来,拿了好几个果子请人吃。   折二姑娘临走的时候还是愤怒的,都怪她娘!   没错!齐婉君一般隔几天也会过来给白夫人请个安,她又没别的话题跟白夫人说,说孩子吧,白夫人没生过,说日常,那两人的生活水准可不在一条线上,于是即使灵活于齐婉君,也很是尴尬了几回,可是没几次,她就知道怎么讨好云王妃了,齐婉君发现,云王妃很喜欢听晚姐儿的糗事。   当知道自己做过的糗事都被她家阿娘倒豆子似的倒了出去后,她是生无可恋的,她愤怒的反抗,“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齐婉君笑呵呵的,“云王妃喜欢听嘛,她教你东西,听你几件糗事能高兴,那你也应该高兴的么。”   她说完便兴奋的问平妈妈,“我又想起来了,晚姐儿十二岁那年,是不是想做个秋千,那性子急的,一刻也等不了了,哭着嚷着要,结果我给她做好了,安在了院子里,她上去坐了一回,却再也不肯坐了。”   平妈妈就坐在门外择菜——平妈妈之前都喜欢在厨房里择菜的,可上次出门,路上看见别人家的妇人都是坐在门槛边择菜,里面的人说话,外面择菜的人也能插的上话。平妈妈便心里也羡慕起来,她今天特意提了菜篮子,拎了个小篓子,搬了张小凳子,一边择菜一边说话,高兴的很。   折家对平妈妈可没什么规矩,自然是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于是听得里面的问话,她低着头,手上不停,回道:“这个小混账,竟然还晕秋。可怜那秋千好好的一架,没几天便被拆了。”   折黛对这些已经没有印象了,她静静的坐在一边听几人说话,面带微笑,在她看来,其实只要一家人能这般永远在一起,便心满意足了。她不去想什么荣华富贵,也不去想什么后半生,眼前的才是最好的。   这性子,倒是有了几分佛性。   齐婉君便将人搂了过来,道:“黛姐儿,你别笑你妹妹,你的糗事也不少。”   折晚不防听见她姐的坏话,立马伸直了脖子,齐婉君便回忆道:“说起来,你们姐妹两个性子都倔,晚姐儿好点,喜欢什么就说出来,我不买给她,她就哭,就闹,就发脾气,熊孩子一个。可黛姐儿不同,看上什么也不跟我说,却会直接做。”   那年,折黛喜欢上一只蝴蝶钗,谁也不知道,还不肯花银子去买。小小的姑娘家一声不吭的攒珠子,将手扎的不成样子,最后做出来的蝴蝶钗也丑的很,她自己也不喜欢,可却还是珍藏了起来。   “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再丑也是要喜欢到底的。”,折晚这般替她姐总结,她哼哼唧唧的,“这算什么糗事,这是好的品质!阿娘,你偏心!”   可除了折二姑娘,折家其他三个都沉默了。   折黛晚上回去,翻箱倒柜的,还真的从一个铁盒子里将蝴蝶钗找了出来。   铁盒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她小时候的珍藏品,铁盒子却是好东西,折黛静静的看着这些东西,突然站起来,让人拿了把锄头,自己在院子里挖了个坑,将盒子里的东西丢进去,用土埋好了,舒了一口大大的气。   她这才有些高兴,然后发现铁盒子有些生锈了,便打了水,好好的洗了一番,买了颜料回来,细细的在上面描绘了一幅画,折二姑娘去学刺绣的时候见了,好奇道:“阿姐,春天都过去了,你怎么还画迎春花啊?”   折黛没好气的道:“难道只能在春天里画迎春花?”   折二姑娘是要学人家的技艺的,她连忙摇头,拍马屁道:“阿姐你画的太好,便什么时候画都是一样的。”   折黛却没继续跟她闹,将铁盒子放在了桌子上,“还挺大的,你说装点什么好?”   她的屋子里摆的东西都是有数的,折黛其实是个讲究的姑娘,不像折二姑娘屋子里乱糟糟的没讲究,她窗户边还插了花哩。   于是,她摆来摆去,好几个地方都不成,最后还是折二姑娘举手道:“阿姐,不如给我吧,我有用!”   折二姑娘捧着铁盒子回去了,秋湖连忙过来接,“这盒子还挺大的,您要放哪里啊?”   “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出去吧。”,折二姑娘摆摆手。   秋湖便哎了一声笑眯眯走了。   折二姑娘等人的脚步声远了,连忙将门关上,从床脚下掏啊掏,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是小沈先生写给她的信,如今有了美美的大盒子,小盒子便被她嫌弃的丢到了一边,她向来是个喜新厌旧的姑娘。   只不过如此一来,她便又忍不住打开小沈先生给她的信看了一会,最后心痒难耐,虽然如今她只翻译出了诗的第一句话——吾有相思苦,可这并不妨碍她理解全文大意:我想你了嘛。   于是,折二姑娘心痒难耐,又歪歪扭扭的雅体写道:吾亦相思苦。   这么一封信,五个字,却用了五张纸。折二姑娘却成就感满满,让人给云州城里的小沈先生寄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昂,又晚了点 第52章 猪蹄   刀图是南番人, 这次来云州,是为了经商。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而是跟着他们的二王子。南番人没有大夏这么多规矩,看不起商人, 反而因为人少,居住的地方又艰难, 要靠农耕很难存活,所以即使是皇室之人,也是喜欢经商的。   二王子赤穹今年十八岁了, 平日里就喜欢四处跑, 闲不住。他爹南番王知道他这次想到大夏四处□□,心里一合计,便给了他一队商队——南番王是最精打细算的, 儿子光出门便花钱, 要买别人的东西吃, 那便让商队跟着,也赚赚大夏的钱。   反正不能亏。   刀图便是这个商队的领袖,他生的五大三粗,可心却细, 很得南番王的喜爱。不过刀图喝醉了酒, 却是这样跟沈汀说的, “别看我心细,我功夫也好哩,我们王让我明着是经商,暗地里是保护我家王子安全。”   沈汀便恭维他,“刀兄真是厉害。”   刀图心里得意, “谈不上,谈不上,只是力气大了点。”   这般说还不算,他立刻站起来身来,将屋子里一块假山碎石头搬了起来。   沈汀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刀图便问,“你笑什么?”   沈汀便道:“没什么,只是出来已久,由刀兄的话,想到了家中的未来小舅子,他的力气也大,来日要是有机会,定要引荐给你认识。”   刀图心中不屑——他就很喜欢大夏人这套争强好胜的心思,什么都要争一争,如今连力气大也要争了。不过他是商人嘛,脸上功夫和嘴上功夫最有一套,假笑道:“那,那就要沈家贤弟帮着介绍,我最是喜欢以武会友的。”   在一边旁听的乐家小弟乐琪出来就跟沈汀道:“南番人争强好胜,你何必跟他计较,这下可好,要是你那未来小舅子输了怎么办?”   沈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乐琪,咚咚咚走了。   他还要急着回去看折二姑娘送来的信哩。   乐琪便在后面追,“沈汀,沈汀?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这真是个黏人精。沈汀不得不停下来,“你还有什么事?”   乐琪凑上来,“我听说你订婚了?你未婚妻来信了?给你写什么了?”   他总是这样热爱八卦。   沈汀面无表情的瞪了他一眼,“别乱说话。”   然后回到屋子里,就打开姑娘的信看。姑娘的信一共有五张,刚开始,小沈先生都没看懂上面写了什么,不过他稍一思索,还是懂的,于是就全神贯注的去看,去品,去琢磨——这到底是个什么字呢?   他揉揉眼皮子,再次严肃的看了起来,这回终于知道了,他脸上飞上一朵小云彩,眉开眼笑,提起笔,便开始继续写回信。   不过他信还没写完,就被刀图叫了出去,“沈贤弟,快出来,我家二王子跟云王爷商量好了,明天就要在云州城里开集。”   沈汀便不得不放下纸笔,他开了门,“怎么这么突然,不是说过几日再说?”   刀图也说不清,赶紧道:“二王子和云王爷叫咱们过去呢。”   沈汀便跟刀图两人急匆匆的过去,旁听了一会,便什么都明白了,云王爷不懂互市,二王子照样不懂,一个喜欢四处搜美人,一个喜欢四处去□□。于是说起话来十分投缘,今天两人又说到了一个地方,是古籍中记载的,传说那里的风景美,美人也多,两人一拍即合,都想去看看,那云州呆着也没意思了,互市早结束早走人。   沈汀:“.......”   行吧。   他便只能加快进度,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二王子的到来,云州商户大概都聚集了,他忙碌了一晚上没睡,第二天打着精神,在集市上闲逛,顺便维护治安。   没错,小沈先生现在也挂着类似“保安队长兼翻译官”的虚职呢。   人声鼎沸。   南番的东西在苏州至京都那一条线上还算常见,可是在偏远如云州这种地方,有些东西便算的上是稀奇物了,刀图早就预留了一部分送给云王妃以及云王的其他妃子——这里不得不说,当知道云王有那么多妾氏后,刀图的脸由红转绿,由绿转白,最后,他决定放弃孝敬云王所有女人的心思,只给了云王妃,以及其他几位生育了的妃子。   “你们云王爷,真是厉害。”,刀图很是佩服。   他只有五个小妾,一个正室,家里就已经吵的不可开交了。   然后问沈汀,“你家中几个妻妾?”   所以说,刀图总觉得大夏人争强好胜,可他什么都想比一比,反倒觉得自己这是坦诚直率了。沈汀摇头,“还未成婚,没有妾氏。”   刀图猥琐一笑,“你不会还没开荤吧?”   沈汀肃着脸,“那又如何?”   刀图哈哈大笑,大力的在沈汀的肩膀上拍了拍,“原来你家那个,是只母老虎。”   这话可不能乱说!   小沈先生便不跟刀图一块了,他独自在集市上逛着,不过集市上有的,他在刀图那里都留了几份了,这回要给折二姑娘的东西满满一箱子,怕是回去的时候专门要置一辆马车才能拿的回。   想到这一马车的东西可能会得到姑娘一个明媚的笑容,他便欢喜的很,急不可耐地想立马出现在折家的门前了。   这么一晃神,小沈先生再回神的时候,便已经走到了一只肥大壮硕的南番猪前。   乐琪正在那里看杀猪。   他一个世家公子,这些集市上的东西自然是看不进去的,所以一进来就嫌弃的很,好不容易看到一只要被杀的猪——没错,南番猪在他眼里真是个稀罕物件,何况是杀猪了。   乐琪可连杀鸡都没见过。   他自己兀自兴奋,还要拉着沈汀一起看,“我刚刚听人说了,这只猪是刀图在南番的时候亲自捕到的,是他们那边的好物件,全身都是宝,我已经买了一半下来,你晚上去我那里尝尝。”   小沈先生可不想去乐琪那里,他看他不顺眼,这份不顺眼,大概来源于知道他定的姑娘是折家二姑娘后那份艳羡。小沈先生醋意大的很哩。   所以,他宁可自己掏钱买。   沈汀面目肃然,猪被一刀宰了,正发出凄厉的吼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刀图自然也过来了,他得意洋洋,跳上台子,给大家讲解这只猪的来历,大概意思是,他觉得这是一只跟他有缘分的猪,他们南番讲究缘分,只有感受到了神灵的召唤,他才能杀这只猪,昨天,他就感受到了神灵,神灵说:杀了吧,杀了吧,这只猪跟云州城的百姓有缘分。   沈汀听完无语:“......”   乐琪半信半疑:“......他在说假话吧?”   可是被猪叫刺激的商人已经被渲染了,他们大叫着跟着喊,“给我留一份,给我留一份。”   蒙管刀图说的是真是假,一只从南番来的南番猪,那就是一个宝,一个招牌,他们买下来,就算卖不出去,送人总是好的——谁能拒绝一份被神灵关照过的猪呢?   南番人信神灵,这是大夏都知道的。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台子下面的人都喊了起来,沈汀就回答乐琪的话,“他们那个二王子喜欢□□,这番必定是想穿过大夏去大金的,过大金的时候,有个小道,书中记载,那里有一个湖泊,湖泊里住着神灵,神灵喜欢吃猪肉。”   他大概猜测,这个二王子最终的目的地是那里,而这只南番猪便是二王子千叮咛万嘱咐要刀图带上的。看刀图那副恨不得将猪再剁上十个八个洞的脸色,沈汀敢打赌,这只猪路上没少折腾他。   “可为什么现在就杀了啊?”,乐琪还是不明白。   沈汀:“因为二王子改变要去的地方了,这只猪自然就没了作用。”   原来如此。   乐琪索然无味,“那就是一只普通的猪嘛。”   他拉着沈汀要走,谁知道沈汀却站着不动,等到猪蹄子要竞价的时候,乐琪就见沈汀严肃的道了声,“一两银子。”   他这般一开口,就没人敢继续加价了,这些天,沈汀一直在露面,大家都知道他是云王身边的得力好手,别看年纪小,城府却深,可千万不能得罪。   不过,这世上是有刺头的,比如说,给云王生育了一个儿子的秦美人的弟弟,就不是很服气,他冷哼一声,“十两银子。”   乐琪愤然,就要开口斥骂,便见沈汀继续肃着脸加价,“一百两。”   唉哟!   这就不是猪蹄之争了。   旁边的人都不敢开口说话,谁不知道云王妃脾气好,云王不管事,纵的底下的妾氏骄横,这秦美人的弟弟秦杰便仗着姐姐的势,本事没有,银钱都是她姐姐接济,可这样的人,因着有秦美人,他吃个霸王餐,摸个美人手,都没处伸冤去。   乐琪自然也厌恶秦杰,他跟沈汀在一起是个话唠,可是看秦杰,刚有的世家子威风一点不落,被他这么一看,秦杰身边的小厮便劝道:“少爷,还是算了吧。”   秦杰一直都被乐琪压着,从前在京都是,后来到了云州也是,他呸了一声,想想怀里的银子,加价道:“五百两!”   小沈先生:“一千两。”   乐琪:“.......”   不是,这回他都不呸秦杰了,他惊讶的看向沈汀,“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沈汀:“......”   可别瞧不起人。   这里的摊位,什么地方好,什么地方不好,他都一清二楚,想要好的位置,不给他孝敬?   小沈先生是个十足的贪官。   可这也太多了!   乐琪惊叹:果然自古以来,都是商人的银子好赚。   他姐夫真偏心,把这样的官职给了沈汀!   秦杰脸色一阵红一阵紫,他姐姐是舞姬上位的,云王喜欢她,便让她生了儿子,可云王却不肯关照她的家里人,除了云王妃的兄弟姊妹,云王一贯不认,于是秦杰虽然在外面威风,可却不敢做大的违法的事——出了事,没人管嘛。   他的银子也不多,平常充充大爷也就算了,他能想象,今天要是继续加价下去,丢人的一定是他。他恨恨的瞪了眼沈汀和乐琪,“你们别太得意。”   沈汀:“.......”   得意什么,买个猪蹄而已么。   他上前拿猪蹄,让人还去买了冰,厚厚的一箱子冰里放了两只猪蹄,借了云王爷的侍卫,八百里加急给胥江送去了。   刀图:“........你一千两买的猪蹄,送到哪里去了?”   沈汀还没说话,就见乐琪道:“这个我知道!沈汀的未婚妻就爱吃猪蹄。”   原来一掷千金买猪蹄是为了未婚妻啊!   刀图敬佩的看过去,心中暗道:果然是母老虎,竟然爱吃猪蹄。   乐琪却被沈汀深深的看了眼,心中的小本本记下了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傍晚,小沈先生扒拉算盘,盘算脏银,最后发现——他贪来的一半银子,都给姑娘买猪蹄了。 第53章 差事   沈汀这回是彻底出名了。   ——一掷千金买猪送美人, 只为博她一笑。   ——被云王器重的新贵。   还没到晚上呢,该知道的便已经都知道了,与他的知名度相匹配的便是秦美人的弟弟了, 作为一个失败者,兼之名声不太好, 所以被传出来的话就比较难听。   ——贼眉鼠眼,灰溜溜逃走, 狼狈不堪。   ——吓得脸色惨白,屁股尿流。   这样一来,沈汀的外貌和气质便又被提了起来, 很快便成为各商户人家嫁闺女的首选, 少数官宦人家考察的对象,至于那个喜欢吃猪蹄的未婚妻?他们相信沈汀这样的上进青年,绝对会看在“钱财”和“权贵”的面子上, 而退婚的。   若不是因为他住在云王府里, 怕是要被说亲的踏破门槛了。   而在夜深人静之时, 今天卖出千金猪蹄的刀图也在跟二皇子说沈汀这个人。   “极为圆滑,会做人,咱们不动声色的让他收了一千两银子,这就直接给我送回来了, 我还不能不要。”, 他小声的道, “身世也打听出来了,不算是毫无根基,而是蜀州陶家老将军的外孙子。”   二王子正捧着一本书看,他很喜欢看大夏的书,这里面的道理是南番没有的。   他摆摆手, “沈汀幼年多磨难,自然比一般年纪相仿的贵公子要知世事的多,咱们让他收,他便收了,这是给我们面子,如今退了回来,便是他的态度,咱们也要给他面子,不然起了矛盾,恐怕不妥。”   刀图不懂,但却觉得沈汀无足轻重,今天能试着拉拢他,无非是看在云王的面子上,离了云王,谁还管他是谁?   二王子便摇头笑道:“你啊,刀图,我跟你说过,永远不要小看别人,尤其是大夏人,他们聪明着呢,你以为沈汀收我们的银子,是他贸然就收的?不,没有他们的云王殿下表态,你试试可能送的进去?”   刀图还是不明白,“可他收了就收了,做什么还退回来?”   二王子教他,“这就是大夏人的风骨和还礼之道了,那云王受我之物,不也回我礼了么?”   刀图:“........”   明白了,可是好生气啊!   他气呼呼的道:“我给他送银子,他就给我还银子?若是诚心点,不该回其他的礼?王子,这是不是大夏人常说的看不起人?”   二王子:“.......”   刀图总是这般争强好胜,自尊心极强,总怕别人看不起他,自己这个王子殿下,还总要为他担心——怕他哪天跟牛较劲,被踩个稀巴烂。   不过......这回好像是吧?   他们送银子,是跟着大夏其他商户一样,是入乡随俗,可是按照他了解的大夏礼仪,沈汀不该备点好酒,买份珍贵的礼物,表示感谢么?   二王子殿下便猜测:“可能,他懒的备礼?”   刀图勃然大怒:“可恶!”   “没用——”,第二天,云王府里,秦美人的屋子里也发出了一道怒吼声,“你都竞价了,却落荒而逃,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秦杰小心翼翼的避开她姐,退后几步,道:“姐,你平时不是跟我说少惹祸吗?昨天那乐琪也在,他要是帮沈家小子竞价怎么办?乐家那财力,加个几万两都不眨眼睛,可咱们家能吗?这些年,我可过的苦。”   秦美人一把茶盏打过去,“你翅膀硬了,敢顶嘴了!”   秦杰身子不太灵活,没躲过这一砸,顿时头破血流起来,他摸着头,不敢置信的大叫:“姐,你真打啊。”   他也生气了,“我平时想跟那乐琪对上,你整天说避开避开,结果呢,我昨天避开了,你又砸我!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秦美人:“.......”   造孽啊!前辈子造的孽才有了这么个弟弟,她骂道:“人家是云王妃,我是个妾氏,即使生了儿子,还是个妾氏,我能怎么办?我只能避开,只能让你们避开,可你呢?你既然有种上去了,你就给我争口气啊!你灰溜溜走掉算什么意思?从昨儿晚上起,我这屋子里就迎来了多少嘲讽!我真是羞的没脸见人了。”   她哭着道:“之前是乐家人,我不敢得罪,这回突然蹦出个沈家子,我还是不敢得罪,是不是她云王妃身边的一条狗我都要敬着!”   ——没错,在沈汀住进云王的时候,她就想拉拢了,结果手怎么伸出去,沈汀都装看不见,真是气煞人也。   秦美人一想到这么多年的憋屈就苦的不行,眼泪掉个不停,秦杰不敢说话了,摸着头瓮里瓮气的道:“阿姐,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直到走出门外,他才恨恨的呸了一声,“总是骂我,有本事自己去对上云王妃啊!”   他身边的小厮连忙给他用帕子包了头,道“爷,这砸的也忒重了。”   秦杰心里窝火,但他自己能说阿姐的坏话,别人却丝毫不行,他阴柔的看了眼说话的小厮,回家便让人发卖了。   ——卖之前还拿鞭子抽了一顿。   他这口气才算是消停了。   “去查查,那个沈汀在干什么。”   小厮战战兢兢,“爷,奴才现在就去。”   他走出门,就见老管家在那里指挥人洗沾了人血的地面,小厮打了个寒战,“秦爷爷,这是已经卖走了?”   秦管家眼皮子一掀,“别瞎打听。”   小厮便赶忙闭嘴,行了礼就往门外走,他玩的好的拉了他过去,神情悲哀的道:“他死了。”   小厮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擦擦汗,“那我这差事可不能出差错。”   他上云王府侧门前那条街蹲着去了。   云王家大门轻易不开门迎客,沈汀要是出门,便只能走侧门,可他等啊等,等了半天,也没等着人出来,小厮疑惑的看向大门的方向:难道他不出门的么?   沈汀确实是不出门的,他忙着呢。   这几天都没时间给姑娘写信,如今忙完了一部分,自然是要好好的告诉姑娘他吃了什么,看了什么,做了什么,当然,他也是要说说千两银子买回去的猪蹄,为了显出自己的诚意,他查阅了书籍,给姑娘写了十八种卤猪蹄的方法。   他这回都是用雅字写的。最后,还写了一段相思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亲亲吾妻,等我回家的时候,我想跟你一起啃猪蹄。   等写完了,他通篇畅读一篇,甚觉满意,最后又看了一遍,这才又拿起笔,迟疑的写道:“晚姐儿,本来想着七月能到家,可云王交代的事情杂又多,怕是要八月末才会回去。”   他叹息一声,将书信送了出去,然后长吁短叹,又抽出一封请柬看了起来。   这是之前跟他一起准备这次跟二王子带来的南番互市的赵大人送来的,从送来的那一刻起,沈汀就在院子里转里好多圈,如今又要转了,他拿着个算盘,一边转一边打,看的进来的乐琪好奇不已,“你做什么呢?”   沈汀:“......”   能做什么。   算账呗。   看着算盘上的数字,沈汀不得不再次叹气:云王这是在考验他呢。   很少人知道,沈汀除了藩语好外,算数也是极好的,他对数字极为敏感,手里经过了多少银两,他心里明明白白,这个本事,他只在京都露过一回——那云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他把自己叫来云州,做这么一件不算大的事情,又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考验自己?   云王让他多看,多想,少说话,明显话里有话。   如今赵大人又明显贪墨了银钱,如果不是他天赋异禀,又因为云王的话存了警惕之心,恐怕一时之间根本发现不了,那现在发现了,云王的意思是什么呢?是揭发?   沈汀坐在那边出神。   乐琪便只好将手里的信件摇到他面前去,“沈汀,你未婚妻又来信了。”   这速度,是一天写一封吗?   沈汀便立刻回神,一把抢了信,将门哐当一声一关,独留乐琪在外面摸着鼻子骂:“关那么快干嘛,都撞到我鼻子了!”   不就是未婚妻嘛,谁还稀罕似的!   不被稀罕的未婚妻折二姑娘,看着猪蹄正欢喜,她炫耀似的将众人叫来,尤其叮嘱平妈妈要做好,“南番的哩,可得好好煮。”   平妈妈用手扇了扇风,“没臭吧?”   折二姑娘摇头,“听说沿路的小驿站有冰库,每过一地都是换了冰的。”   乖乖,这可奢侈了,齐婉君小声道:“听说是云王为了见云王妃,怕夜路赶不了要睡在驿站,便让驿站都准备着。”   这可真是,太抛费了。   折二姑娘啧啧称奇。   还是平妈妈有见识,当年太后娘娘那才叫抛费呢,这才哪到哪啊。她淡定的卤了猪蹄,给折二姑娘送去,大下午的,卤个猪蹄可出了不少汗。四个猪蹄子,两只给云王妃送过去,两只留下来自己吃,可云王妃不喜欢吃这个,亲自送了回来,一边招呼折二姑娘继续啃,不用管她,一边笑道:“晚姐儿,你这回算是出名了。”   云王妃的消息最快的。   她这般如此的将沈汀一怒买千金买猪蹄的事情说了一遍,道:“怎么样,可开心?”   熟料,折二姑娘正啃着的猪蹄掉进了盘子里,她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就是想送我礼,也不能买猪蹄啊!如今可好,别人提起我,便跟猪一起想着——就是买枣糕也好啊?”   “就是那个吃枣糕的”,总比“那个吃猪蹄的”,要好吧?   天爷!   她恨恨的捡起猪蹄子,狠狠的咬了一口:脸都丢尽了,可本还是要啃回来的。   折二姑娘从来不肯浪费。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在2020-05-11 09:14:15~2020-05-11 23:2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盛夏的铃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鸡毛   折二姑娘虽然愤怒于小沈先生败坏她的名声, 可啃完猪蹄,回到屋子里,便开始忧心忡忡的写信。   她是熟悉小沈先生的, 知道他这么做,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可她又不能直接去问云王妃——毕竟小沈先生是云王的打工仔。她只能用新学的字在上面写道:你安全不安全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当然,这么多字她是不会写对的, 看着狗爬一样的缺胳膊少腿的雅字,折二姑娘第一回 感受到文化人的好处,文盲的那份瞎捉急。   于是便更忧愁了, 左思右想, 拿出当年小升初的研究精神,给这句话做了精简,写了两个字:危否?   中华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她高高兴兴地的将信寄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正碰见平妈妈跟秋娘, 折二姑娘蹭过去:“平妈妈, 猪蹄买回来了吗?”   折二姑娘今天特意求了齐婉君, 翘掉了一节折黛的刺绣课,她要实验下小沈先生信里面写的卤猪蹄方法呢。   平妈妈没好气的道:“别说了,那猪蹄如今涨了快五倍的价钱。”   折二姑娘首先想到的便是发猪瘟了,如今猪肉才值钱!可她前几天还买过呀, 猪瘟发的也太快了吧?   平妈妈呸了一声——当然这回不是朝折二姑娘呸的, 而是骂起猪肉铺不实在, “不过是云州城里有了一掷千金买猪蹄的传话,他凑什么热闹?还说什么最近猪蹄有神仙保佑,我呸!”   秋娘就在旁边道:“这话我可一点都没瞎说,那猪肉刘就这么说的,我一听这价, 可不敢买,这才空手回来了。”   平妈妈道:“不怪你,你先下去吧。”   折二姑娘:“………”   莫名觉得这猪瘟是自己。   她咳了一声,就趁机道:“平妈妈,秋娘性子弱,那猪肉刘说不得就欺负她,你可不同,你那嘴巴多厉害呀!要是你去,他肯定不敢凭空涨价。”   平妈妈于是两眼又瞪得如铜铃般大了,一边骂一边打:“个小孽障,要不是你家那小沈先生做出来这般的事,我能舍不得买猪蹄吗?”   这事儿折二姑娘也是受害方,她捂着脸道:“真是没脸见人了。”   不过云王妃却觉得,折二姑娘此番名声一举多得,“你想啊,至少大家都知道,汀哥儿是有婚约之人了。”   这个倒是,折二姑娘小小的点了一下头。   云王妃:“再者,他也是给我撑面子呢。”   她给折二姑娘解释了一番。   王府里的侍妾,也是有等级的,进府是宜人,然后是宁人,最后是美人。   美人上面是侧妃,一个王爷可以有两个侧妃,侧妃上面便是王妃。   一般而言,根据老祖宗的规矩,只要给皇家开枝散叶,便奏请封一个侧妃也是能批下来的。但云王却不一样,他喜欢收集美人,也喜欢生孩子,可在他心里,除了云王妃和她生出来的孩子,其他的女人都是可以随意使唤的,其他的孩子也是可以不管的。   云王妃笑着道:“所以秦美人便想将孩子过继到我的名下,给她的儿子博一个前程,但我不要,又不是我自己生的,也不是一出生就给我养的,我为什么要替她养儿子呀?”   她神情平静,语气还带着点调侃,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她们都觉得我生不出来,便巴不得给她们带孩子。”   折二姑娘就坐在旁边听着,刚开始还有些尴尬——她不太想听云王府的八卦。可是云王妃这样太不对劲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记着听完。   然后十分赞同,“庶子庶女都是正室心里的一根刺,拔不掉的,只能随着他们越长越大,刺也越长越大,最后如鲠在咽,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云王妃便满意的笑了。她太久没个人倾诉,折二姑娘虽然人小,可却每每说出的话,都十分符合她的心意。   所以她就更喜欢她了嘛。   云王妃继续道:“这般拒绝了几回,秦美人便恨上了我,这回她家弟弟跟汀哥儿之争,怕也是觉得汀哥儿是我的人。汀哥儿若输了,我脸上也无光。”   她说着说着又捂着嘴笑:“我身边的人,给未婚妻买个猪蹄都是一掷千金,她呢?她可不敢,一个舞姬出身的,穷的很。”   折二姑娘就觉得云王妃其实性子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平和,她着实喜欢幸灾乐祸。   可一会儿却皱起了眉头,“可他这般宣扬,又是您提拔的,怕是会有人说三道四吧。”   云王妃摆摆手,“晚姐儿,一千两银子算什么。何况汀哥儿外祖家的名号,只要那说三道四的人查过去了,便不会有动作。”   折二姑娘能理解,即使是被陶家放弃的孩子,可说不得私下里给了什么东西呢?   但她觉得,恐怕小沈先生对着明月,又要感慨一番了。   反正这事儿是彻底传开了,就是黄夫人也酸溜溜的,“那沈汀怎么就突然得了云王的眼?”   黄大人笑着道:“那是人家的运道,求不来。”   他今天想跟黄夫人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我看,从青州老家过继一个孩子的事情,还是抓紧吧。”   这事情是大事儿,黄夫人立刻也不说别的事儿了,“咱们还是要那个无父无母的吧?”   黄大人膝下无子,即使黄夫人再贤惠,给他找了十个八个的侍妾,也没有法子。   后来逼急了,她还给黄大人纳了一个生过儿子的回来,却还是没有动静。   这般折腾了大半辈子,黄大人也不愿意再纳妾——主要是觉得身子骨折腾不起了。   他跟黄夫人商量着从老家族里抱一个回来,本来是看好了一个无父无母的,结果他亲弟弟道:“与其养他,不如我将我的小儿子给你,侄儿半个子,总比外人亲近。”   可黄夫人却不愿意:“咱们将他养大了,他还去找亲生的怎么办?”   她其实还想说,你家弟弟哪里是给你送儿子,分明是想要你这份家产。   说的黄大人面带犹豫。   他叹气一声,“到时候见了两个孩子再看吧。”   各家都有难念的经。   于是黄夫人再见齐婉君的时候,便生几分不愿意再见的心思,她的贴身妈妈劝她,“齐夫人一向是敬重你的,这些日子你不见她,她便隔三差五送东西来。”   黄夫人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哼了一声,“从前我可怜她,如今她倒是要来可怜我,天底下哪有这般的道理。”   贴身妈妈:“…………”   她家夫人这性子什么都好,就是受不的别人的同情,受不的别人比她好。   她只得叹息了一声,出门跟齐婉君道:“夫人还睡着,您下次来吧。”   齐婉君心知肚明,她笑着哎了一声,将手里的一方帕子递过去,“我想着夫人的帕子旧了,便又绣了一方,烦请你等夫人醒了,帮我递进去。”   那妈妈也不拒绝,接了帕子送客,等齐婉君回到家中,折二姑娘凑过去,“阿娘,黄夫人还是不见你啊?”   齐婉君叹气,“我明日再去一趟。”   她拉了折二姑娘过去,道:“咱们不能忘记人家的好,当年要不是黄夫人护着,家里不能这么顺。”   齐婉君一有机会就会给女儿说说为人处世的道理,折二姑娘自然是赞同她这番话的,“阿娘,我懂得的。”   她戾气重,她阿娘便时不时就要给她普及一下思想教育品德,好让她多沾点和气。   齐婉君便又吩咐道:“你弟弟那里不是有几本小沈先生送的启蒙书吗?你写信问问小沈先生,看看能不能送一本出去。”   折二姑娘就问:“黄大人要接回来的孩子,多大啊?”   齐婉君迟疑,“差不多六七岁,比你弟弟还大一点。”   那应该跟虎哥儿的进度差不多,折二姑娘哒哒哒回去写信了。   虽然每天都有写信,且十分费时间——谁让她是学渣呢?写个字都要查书,将一本识文解字书都要翻烂了。   可她还是乐在其中,遇见实在查不到的字,她也不用大夏字代替,而是画个圆圈,平妈妈有一回送枣糕来见了信纸,见上面的字不仅奇形怪状还时不时就画个圆,气的拿起鸡毛掸子就将人揍了一顿。   原因嘛,两个字,丢人。   折二姑娘就将这事写了进去,她写道:平妈妈○○(嫌弃)我○(丢)人,你○○吗?   可怜小沈先生,硬是凭着心有灵犀技能将这话翻译了出来,且还不敢教姑娘“嫌弃”正确的写法,只能夸:晚姐儿,你画的圆,真是画的漂亮极了!   接下来,他简单的叙述了一下自己刚看见这○时候的震撼,以及天底下没有一个人画出这般可爱的圆的确定——全部用的雅字。   等写到小沈先生坏心眼的认为折二姑娘要查半天的书才能认全了字后,才意犹未尽的罢手。   他打开自己的信一看,确定是满篇的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一点儿读书人风骨也没有,便放心的将信寄了出去。   不过收到信的折二姑娘若是晚上睡不着,打开那信仔细品味,也是能发现,这满篇的奉承话背后写着:吃人两字!   反正她熬了好几个夜,才堪堪将信都读懂。   这般来信了几回,小沈先生五月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折二姑娘插了根鸡毛送来的。   信里面头一件事,问他启蒙书能不能送人,第二件事情,她用的力道特别大,字迹都快把纸戳破了,足以见她心里的震撼。   她写道:沈汀,我阿娘要将阿姐嫁给齐家表哥!   作者有话要说:  早啊! 第55章 云王妃   齐家表哥齐子安, 是齐婉君娘家大哥齐思然的三儿子,一出生就订了齐思然的好友女儿做未婚妻。当时那边一订婚,齐婉君就怀上了折黛, 等生出来时发现是个女儿,还遗憾过生的晚, 不然真想跟娘家亲上加亲。   不过,这门婚事订下没多久, 那位未婚妻便发热去世了。齐思然的妻子唐氏心中不虞,觉得十分晦气,准备再订一门亲事, 齐婉君便凑了上去, 结果唐氏婉君,说她看上了自己娘家的姑娘。   齐婉君第二次便不是遗憾了,据当时已经来折家做活的秋娘说, 齐婉君足足摔坏了三个茶杯。   唐氏娘家的姑娘比齐子安少了三岁, 本来是订好了今年腊月成婚的, 谁知道昨儿个传来消息,说是退婚了。   原因么,对外说是两家不合适,可齐思然写来的信里却写的明明白白:那姑娘跟人私奔了。   当时被允许听这八卦的折晚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形, 震惊道:“真有人蠢啦吧唧私奔啊。”   折黛摇头, “她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就像她一样。   齐婉君心里其实有一种难言的爽快——当年被拒绝的时候有多打脸, 现在就有多舒坦。但到底是自家亲戚,她合上信,就心疼道:“那子安可怎么办哟!真是造孽。”   她叫两个女儿来,本来是想借着这事儿给她们好好讲讲,如今见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见识深刻, 便也不说了,摆了摆手让人退下,自己去找平妈妈商量待会送信回娘家的时候,要带点什么为好。   平妈妈心思转的快,“那孩子你一向是夸的,如今他退婚,咱们家黛姐儿也退婚,这不是正好么?”   齐婉君:“.......”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她被拒绝过一次了啊!   齐婉君迟疑道:“我要是去问,大嫂嫂再不同意怎么办?我可不能拿我们黛姐儿的面子再去扫一回地。”   平妈妈气道:“不成就不成,你好歹先试试,如今黛姐儿心灰意冷,说是不找婆家,可你也不能真的不给她找啊,别的时候倒也算了,咱们骑驴找马,如今是真正儿上天扔下来的馅饼,咱们能不捡漏吗?你要是再磨磨蹭蹭,说不得这回又被人抢了先。”   齐婉君也是想让折黛嫁过去的,不说其他的,她那个嫂嫂虽然难缠了些,可心地是好的,也不磋磨儿媳妇,齐家如今又比折家好,怎么看怎么合适。   可黛姐儿同意吗?   齐婉君担忧的问,“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要是她同意了,我娘家那边不同意怎么办?”   平妈妈就道:“那就先不说,你先去信问问你娘家大哥,先探探底细。”   这番话是在院子里说的,折晚当时就藏在游廊的柱子后面——只藏住了半个身子,可齐婉君和平妈妈实在是太专注的讨论这场天赐姻缘了,于是即使有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也没被发现。   这可不得了。   折二姑娘首先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近亲结婚!   这也太有隐患了吧。   表哥表妹的,都还没出三代呢!   折二姑娘心中有着先进的科学知识,无奈于她无法直接说出来,于是只好开始瞎编——   ——隔壁县的某某某和某某某是表兄妹,生出了一个有病的胎儿。   ——云州城里某某某和某某某是表兄妹,生出了一个畸形的胎儿。   ..........   刚开始齐婉君还莫名奇妙,以为折二姑娘的话本没有被缴干净,怒火冲天的跑到她屋子里再度进行了一番扫荡,果然发现了小沈先生暗度成仓送的那些书,大怒之下连小沈先生也骂了起来。   可回过神来就觉得不对劲了,她骂道:“你是不是偷听我和平妈妈说话了?”   折二姑娘捂着被打的屁股,委屈的抽噎,“听不听的没关系,可是阿姐可不能嫁给齐家表哥,咱们的血缘太近了,结亲对孩子不好。”   齐婉君气的大骂:“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想什么!你是不是从话本里看见的?你真当话本里什么都是对的啊。”   折二姑娘就辩驳:“不是话本里说的,这是真事。”   齐婉君冷笑,“那你说说,是哪里的真事?”   折二姑娘委屈巴巴的低头,好吧,虽然是事实,例子却是她瞎编的。   平妈妈好笑又好气,上去劝道:“打了就算了,晚姐儿知道些什么啊。”   都当她是胡说的。   可齐婉君却有正方论据的,她随意举了胥江镇上是表兄妹成婚的夫妻,再说了说他们的孩子如何聪明,最后骂道:“我看你就是闲的!”   于是,折二姑娘的课业又增加了好几倍,她本来想将这事儿告诉沈汀,可又觉得小沈先生必然也觉得自己是无稽之谈,她觉得不用解释的事情,已经成为真理的东西,在这个时代里,即使是至亲之人,也不会相信,都会觉得是荒谬可笑的。   折二姑娘真心受到了打击。   她焉了吧唧的坐在云王妃那里吃果子,夏日里别的地方炎热的很,可是云王妃家的冰却是足足的,四个角落里都放了冰坛,有丫鬟专门扇风,配着冰镇的瓜果,若是没有学业和忧心事,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折二姑娘便啃一口瓜果,叹一口气,最后用帕子胡乱的擦擦嘴,拿起下一个继续啃。   云王妃:“......”   如果说她在京都看见有心事的人总会食不下咽,没几天就面黄肌瘦,心思重点的甚至会消香玉陨,那折二姑娘这种即使伤心也不忘吃喝的忧愁,恐怕便是别具一格,最后要长胖好几斤。   她笑着摇头,又给她递了一块甜瓜,“还吃的下吗?”   折二姑娘叹气,“肚子是饱的,可心是空的,便只能用瓜果去填充内心的空荡了。”   云王妃差点没笑出来。她试探着问,“你这是遇见什么难事了?”   折二姑娘这才回过神来,她撒谎道:“没什么事。”   这事儿自然是不能告诉云王妃的,不说其他的,在折二姑娘的心里,这是折家的私事,没成之前,谁也不能说。   她尴尬的站起来,“我坐累了,想射箭。”   云王妃便让采露拿来了弓箭,自从知道折晚有练习射箭的习惯,却又矫气的嫌弃露天练武场里冬冷夏日后,云王妃便在自家水榭里设里一个,里面放了冰,凉快的很。   折二姑娘一进去便舒坦极了,里面的凉意比外头还凉两分,心中的燥热都去了不少,她舒了一口气,开始冷静下来,等射完了背篓里的箭,也算是想明白了:如果大舅舅同意这门婚事,那她其实也不能因为她认为的近亲不能结婚理由,而在其中捣乱。   万一,这是适合大姐姐的呢?   然后又想,胥江镇里那几户表兄妹成婚的,不也没事吗?   再然后就想:天底下那么多表兄妹成婚的,也没听说过谁家出事了。   最后她也不想了,只想去拜佛:保佑她姐和她姐的孩子平生顺遂。   折二姑娘想通了,可心里莫名的难受。   而外面的云王妃却在挪桌子椅子,没错,这套桌椅本来临近水池,她平日里坐着喂鱼看花的,如今水榭又开了间小屋子给折晚射箭用,她便将桌子椅子统统挪到了小屋子的门口不远处——从这里,便可以坐着欣赏折二姑娘射箭的英姿了。   采露轻声笑着,“您对折二姑娘也太好了。”   云王妃一点儿也不反驳,她是真喜欢这个姑娘,她没女儿,可大概也明白,要是养个女儿,跟折晚应该也差不多。她摇着扇子,笑意盈盈的看着里面,突然身子前倾拉了拉采露,“你看她今天穿的那件衣裳。”   采露看过去,“怎么了?”   云王妃:“那件衣裳你忘记了?还是我选的料子和配色,让绣娘赶出来的。”   可如今这孩子穿着她送的衣裳,却一点儿秘密也不肯给她分享,真是没良心。   采露:“......”   她们家王妃没孩子,这是碰见一个喜欢的,便拿人家当自己孩子养了。   她既心疼,又心酸,强笑着道:“您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我就说折二姑娘怎么今日如此好看,原来是衣裳选的好。”   云王妃得意的点头,“是吧,我也觉得选的好。”   她最近沉迷于养孩子,将折二姑娘养的白白胖胖,见她出汗了,便走过去叫停,掏出帕子给她擦擦汗,“今儿就练到这里吧,别伤了手。”   折二姑娘已经缓过来一些了,她不好意思的道:“您担心了?”   云王妃摇头,也不问什么事情了,只道:“我可不担心你——你吃的可不少。”   折二姑娘脸上红起来,兀自挽尊,“吃饱了才有力气伤心。”   云王妃笑着道:“要是我伤心的时候有你这份心思,便也不至于愁的采露四处找食谱了。”   折二姑娘因为不能告诉云王妃自家的事情,心中颇为愧疚,她努力的支招,“如果你下回再伤心,便想想那些比你更伤心的。”   云王妃嘴巴一抽,迟疑的道:“比惨?”   折二姑娘点头,她颇有经验的给云王妃灌鸡汤,“我平日里要是觉得难过了,就想想那些比我更难的人,心里就会好受了。”   云王妃就道:“你怎么知道别人比你更难啊?”   折二姑娘:“我有猪蹄吃,可有些人要乞讨,我有家人疼爱,可有些人出生就是孤儿,大家活着都不容易,总有比我惨的。”   合着她也不知道谁比她惨,只是觉得有人比她更惨。   这种法子云王妃还是第一次听说,等折二姑娘走了,她还想自己的前半生,前半生她自己觉得过的苦,可她锦衣玉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作饥饿困顿。她父母双全,未嫁之前受尽宠爱,这半辈子的不顺,不外乎她心给了她的丈夫,可是却没得到应有的回报,不外乎别人都有孩子了,她却没有孩子,不外乎到了如今,她一点儿也不想帮别人养孩子,可连她父母都觉得,她应该要选一个侍妾生的孩子养在身下了。   她日复一日的处理着院子里那些妾氏的争纷,时不时观看一番她丈夫跟侍妾们的游园赏花,即使她烦了,厌了,也还是要承担起一个云王妃的责任。   有时候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云王妃便又想起折二姑娘走之前说的那句话。   ——不要一有磨难,就觉得人间不值得。   这才哪跟哪呢。   她看看这水榭,想想胥江,想想云州城里,最终叹气一声。   恐怕也呆不久了,她还是要回去做那个云王妃的,躲也躲不了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过几章就要换地图啦啦啦啦~早安 第56章 黄善   折二姑娘很喜欢写大事簿, 也就是上辈子说的日记。   她上辈子喜欢写,是没人跟她说话——因为是个神经病人设嘛。不过没关系,没人跟她做朋友, 折二姑娘就自己说给自己听,在本子上写出自己的心事。   不过当年的心事太多了, 比如小学时没人愿意跟她一起做同桌,她表面低着头不吱一声, 自以为很高傲,其实心里难受的要死。回到家里,她总要用尽自己所知道的恶毒语言诅咒她们将来脸上生麻子, 再写出一切励志的话:长大后如何打脸。   可她没几月, 她就不敢这样浪费纸张写诅咒和自我励志的话了——因为她妈不给她钱买本子了!   折二姑娘没法子,看着日渐被写完的本子,开始精简语言, 精简事件, 后来便形成了记录自己人生中大事的习惯。   这个习惯, 她也带到来这辈子。   折二姑娘坐在窗户前的榻上,摊开笔墨纸砚,打开自己修订好的记事溥。   “沈汀去了云州,在拼前程, 听说很得上司云王喜欢。”   这是前面记录的一页。   她将这页翻过去压了压, 提笔写上:“大舅舅和大舅母已经同意两家婚事, 阿姐也答应了,小舅舅先回了齐家,过几天和大舅舅一家上门提亲。”   她唉声叹气的吹了吹未干的字迹墨水,一边忍不住歪在榻上伤心:事情变化的太快,这回两家决定快刀斩乱麻, 让折黛和齐子安早点成婚,毕竟都不小了。   ——那阿姐就要嫁出去了。   折二姑娘捧着小绣篓子去找她姐谈人生,“你怎么都不犹豫就答应啊?”   折黛笑着道:“阿娘给我看好的,必定是没错的。”   齐家表哥上辈子被退婚后就参军去了,也没听说娶媳妇,混的也还成,当时她要死的时候,刘庚还让她去舅舅家求个门路呢。   嫁人么,也就那样,嫁给一个日后有成就的,想来怎么样都比上辈子好。   她并不如一般姑娘家那般羞涩,在折二姑娘眼里,她姐的语气加神情便是:阿娘让我嫁,那我就嫁。   再深度解读一下就是:我嫁出去就行了,也算是给家里人一个交代。   她心酸的总结她姐:不给家里人添负担。   这般脑补一番,折黛没苦,她倒是嗷嗷大叫大嚎,“阿姐!你别嫁了,你别嫁算了。”   折黛:“.......”   她本来没什么的,这会儿被晚姐儿一带,心里也苦了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端着安神汤站在门口的平妈妈,无声的指了指:她怎么了?   平妈妈气道:“你才别嫁了!嚎什么嚎,如今别人提起你就想起猪蹄子,你这一嗓子嚎出去,跟杀猪似的——再添了这一项,人家指不定就认为你是猪儿转世了。”   折晚:“.......”   她打了个惊吓的嗝,捂住嘴巴,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了。   平妈妈啧啧冷哼一声,将安神汤放在小木桌上,将挂在折黛身上的折二猪姑娘一把拉开,对着折黛道:“黛姐儿,快点喝了安神汤,趁着响午再去睡一会,你这几天噩梦不断,眼圈都青了。”   折二姑娘这才发现她姐的青眼圈,她连忙担忧的道:“是大姑娘上花轿之前的恐慌吗?”   她安慰道:“别担心,你那天只要坐着从这个屋被人牵着到另外一个屋就行,都有人领着的,就是听说容易饿,不给吃东西,到时候我给你蒸一笼枣糕带着吧?”   平妈妈:“......”   所以说她从来不担心折晚嫁人的事情——可能因为看了些话本,晚姐儿对这些事情门儿清,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折黛就道:“没事儿,你别担心。”   平妈妈就叫折二姑娘回去换衣服,“你和虎哥儿下午还要跟着你阿娘去黄夫人家里呢,赶紧儿回屋去换套好看的衣裳。”   她评价道:“你身上这件就太亮了,黄夫人可不喜欢。”   黄夫人可算将老家青州的“儿子”接回来了,自然没要黄大人弟弟的儿子,她要的是那个无父无母的,跟虎哥儿一般大,今天早上刚接回来,就叫了人来报信,说孩子怕生,想让齐婉君带着折虎过去,同龄的人一起玩,熟悉的快,对孩子也好。   至于为什么胥江镇这么多备选同龄人而选择了折虎,却是黄大人的功劳了,他说:“善哥儿力气大,折家的虎哥儿力气也大,怕是会惺惺相惜,你以后让他们多亲近亲近。”   黄大人将沈汀的身世瞒的死死的,也将云王妃的事情瞒着,所以,在黄夫人看来,黄大人今天这话,便是在向沈汀低头——折家的闺女跟沈汀定亲了嘛,黄大人想拉拢成为云王身边人的沈汀,自然是要施舍一些恩惠给折家的,那让自己的儿子跟折虎玩,就是一种“施舍”。   不过,即使黄夫人将这个想成他们对折家的“施舍”,她依旧有些不高兴,于是黄大人上午刚说,她就气的吃不下饭,叫了人去“请人”来,顺便让折晚也来,毕竟她的力气也大嘛。   黄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阴阳怪气。   定的时间是下午,但齐婉君可不敢下午过去,大中午的,她便带着两个小的抹着汗往黄家赶,一进了屋,就笑意盈盈的过去请了安,道:“夫人,你可算是肯见我了,我这些日子给你绣了好些帕子,今日全带来了,你可要收下。”   伸手不打笑脸人,黄夫人一向觉得自己心善,她僵硬的笑了笑,一肚子没来由的气也发不出,“是吗?我看看。”   齐婉君便递过去一个小盒子,里面算下来,大概有三十方手帕,都是黄夫人喜欢的款式和颜色,看的黄夫人心里的气又去了一些,她硬着脖子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这帕子不是随手绣绣,也不是给别人,都是精心给她的,黄夫人虽然脾气不好,不喜欢别人抢她风头,可谁好谁坏总是分的清的。   齐婉君就感动的道:“夫人,您愿意收下就好。”   黄夫人:“......”   她觉得齐婉君也没那么讨厌了。   被人捧着总是舒坦的。她就叫了几个小的下去玩,连本来想讽刺几句的沈汀的未婚妻折二姑娘,也不讽刺了,她还叫人拿了果子给人吃,“可怜见的,都瘦了。”   这话一说,又是那个喜欢可怜人的黄夫人了。   折二姑娘叹气,其实她真的不知道拿什么样的态度对黄夫人,说她坏吧,可她着实是个好的,帮了折家很多忙,可说她好吧,她却总能将气出在你身上,这种人,折二姑娘最头疼了,她眼里黑白分明,让她把黑眼珠子混一点白眼珠子,那怎么办的到哦,还不如将眼睛闭起来呢。   所以,她是十分佩服她娘的。   路上静悄悄的,折二姑奶娘一个大人——对比折虎跟黄善来说,她觉得自己颇为尴尬,就好像重新进了幼儿园,于是咳嗽一声,“你们两玩吧,我在水榭里乘下凉。”   折虎熟悉她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去问新伙伴,“你叫善哥儿吗?”   对面瘦瘦的小伙伴低下了头。   他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领路的丫鬟见了,小声的解释,“折家小少爷,我家少爷胆儿有些小,人一多,就总不敢说话。”   折晚好奇的看过去——她还没见过在人前不敢说话的人。   啊——胆儿小啊。折虎挠挠小脑袋,那还怎么玩啊?   他习惯性的朝折晚看过去,无声的问:阿姐,怎么办啊?   折二姑娘就出山了。   ——没错,这个她也有经验。   只不过这经验是偷的。   小学的时候,每个学期都有朗读竞赛,折二姑娘的班里就有一个进决赛的,那是个喜欢穿碎花裙的姑娘,当时下课了,外面下着大雨,她没伞回家,便留在教室里,正好碎花裙姑娘拉着老师说她上台会害怕。   折二姑娘就不要脸的听了一会。   老师说,不要怕,就当台下面的人都是萝卜白菜。   这句话虽然不是对折二姑娘姑娘说的,可她还是记了下来。   如今,她要进行异世界的传授了。   “善哥儿,你不要怕,你就当虎哥儿是颗白菜。”,她循循善诱,“跟白菜说话,你害怕吗?”   做农活出身的黄善终于抬起了头——跟白菜说话啊,这个他敢的!他就种了好多的白菜。   他甚至在这话的诱导下,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可,可他不像白菜啊。”   折晚赞同的点头,“是黑了点,那你就想像他是个带了黑泥的胖萝卜。”   折虎:“......”   黄善终于感觉不害怕了。   他是个乡下人,对萝卜白菜天生带了点好感,于是就朝折晚笑。   折晚:“.......”   她觉得自己应该在善哥儿脑海里是颗白菜。   不过成就感满满!她也算是个教书育人的园丁了!   她美滋滋的:跟小沈先生的职业都挂了点沟哟。   被打击的折虎也终于缓回神了,虽然这个新来些小伙伴也看碟下菜,但是不影响他好奇的事情,赶紧问道:“我阿娘说你力气也很大啊?”   乡下人黄善羞涩的点点头,他紧张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朝着假山走了几步,一弯腰,一提,在丫鬟惊呼的声音中,瘦弱的,害羞的,不敢跟人说话的黄善,赫然将一块大大的石头举的比头还高。   折虎好胜心强,也举了举,只提起来一点点。   他还热情的朝折晚喊:“阿姐,你也来试试。”   折晚摇头,她才不试呢!她都有预感,她提不起来!   于是,她那自信满满的自尊心便受到了打击,她终于知道黄夫人看着比自己弱的人突然胜过了自己强项时那种滋味了。   于是,折二姑娘就阴阳怪气的道了声,“你,你这力气,也还行叭。”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昂。 第一卷 和第二卷人物差不多了~   这篇文应该算是由小沈先生和折二姑娘主导的群像文,也像是一群乡下人进城逆袭的文?   毕竟是要从云州乡下进京的人嘛。   hhhh。 第57章 嫁妆   “他那么瘦, 力气比我的还大!”,折虎小胖墩努力的告诉平妈妈和齐婉君他的震惊,然后左右看了看, “大姐姐呢?”   平妈妈道:“喝了安神汤睡的安稳,还没醒呢。”   折虎哦一声, 继续手舞足蹈:“二姐姐还不服气!可她只提起了一点点,我比她举的高。”   他是个喜欢说实话的孩子。   折二姑娘就有些不愿意, “我那是不愿意弄脏了衣裳,你以为我像你们啊,猴儿似的, 那石头多脏啊。”   折虎发出灵魂一问:“咱们家也有石头, 二姐姐现在换身衣裳去就能提起来?”   折二姑娘:“.......”   说什么实诚话,她不要面子的啊!   她决定写信去让小沈先生给折虎增加一倍的功课!   不过无论承认不承认,黄善确实力气大, 得到了胖墩同学的十分真心, 他央求着齐婉君, “阿娘,我想去黄夫人家跟善哥儿一起练武。”   齐婉君自然是不拦着的,于是,折虎就趁着小沈先生不在, 每天都得到了半天的时间“弃文从武”, 欢快的在黄家和折家的路上折腾。夏日里天热, 折二姑娘心疼他,忽悠道:“你也让他来咱们家玩玩嘛。”   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瞧瞧胖墩这脸晒的,以前还能称之为白胖,一白遮百丑, 如今又黑又壮,以后怎么找媳妇哦。   折二姑娘是个偏心眼,暗戳戳的冒坏水:“他还没来过咱们家吧?”   折虎摇头,“他胆儿小,害怕。”   折二姑娘想想黄善那跟人说话就发颤的样子,也跟着摇了摇头,再看看黑胖同学,颇为幸灾乐祸:“那你们以后怎么娶媳妇哦。”   齐婉君就瞪她,“别胡说!怎么娶不到媳妇了?”   她还要求折二姑娘呸三声,这才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祈求神灵:“孩子不懂事,佛祖可别听她的。”   折二姑娘:“……………”   自从折黛跟齐家表哥定下来后,齐婉君就只更迷信了,且只信佛祖——齐家送信来的那天她正好在拜佛嘛!   倒是折虎黝黑的脸颊上飞上一朵红晕,紧张而又飞快的让齐婉君为他给佛祖递话:“阿娘,我要漂亮的媳妇!”   贪得无厌!还指定了目标!   折二姑娘十分不耻他这种行为。   齐婉君则翻了个白眼,一个个人小鬼大,她站起来准备回去休息,路过儿子身边的时候,还听见他嘀咕:“我长的好,媳妇多,善哥儿可怎么办哟,那么瘦。”   齐婉君:“…………”   这就是黄家的问题了,齐婉君和平妈妈现在的精力全部都投入了给折黛准备嫁妆的事情里,再过几天估计齐家大舅一家就要到了,还要准备宴客,反正,折虎不在家,她们也乐意的很,正好不用管,就是折二姑娘,也被送到了隔壁云王妃家长呆。   家里每天买买进进,乱的很,之前准备带去刘家的嫁妆也被齐婉君挪出了一些,折二姑娘偷偷的看过,全是些床啊梳妆台啊这类,齐婉君觉得晦气。   可是要临时买新的,还要好的,也不容易,齐婉君带着人在外面买,平妈妈就在家里收,她如今虽然也不出门,可因为必须得见人,所以特意做了个面纱戴上,惹得送东西的人都要看她几眼。   这般忙,忙的水都喝不上,更别说顾及折黛了,于是折黛学管家的事情就停下来了,家里的铺子和小舅舅送她的胭脂铺子刚对过账,也不用管,她便成了一个闲人。   折二姑娘再去云王妃家,就捎带上了她姐。   折黛因为某些原因,怀着愧疚之情,第一次上门自然是不能空手的。她认认真真的给云王妃做了一双鞋子,特别合脚——折二姑娘的手艺就是学她姐的!   云王妃高兴的很,虽然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折黛看她总是带着一股做贼的味道,但是姑娘的心思却是好的,她喜欢的很,十分的合眼缘。   接了人家的礼,就要认真教人家东西,于是本来想着要嫁人了,成婚之前过来隐秘的表示下歉意的折黛,就蒙逼的进入了云王妃举办的“扫盲学习班”。   她教折晚从头开始学雅字,教折黛从头学管家。   折晚同情的看她姐,觉得可以让她姐不必直接留级,可以快点毕业,道:“阿姐其实一直在学哩。”   云王妃就笑道:“你家才几个人?你家的铺子又才多少?我听说齐家那孩子也走科举的?那他跟同窗和上司的走礼可也不简单。”   这个倒是!齐婉君和平妈妈接触到的东西跟云王妃肯定不一样!   折二姑娘两眼放光,“我也学学吧?”   她家小沈先生以后也是要做官的哩。   云王妃就笑,“你还是先学会写字吧。”   可是折黛却惴惴不安,她并不想跟云王妃多相处,她坐着不安宁,小声的道:“多谢夫人了,还是算了吧,我愚笨——”   云王妃却没让她继续说,拍了拍她的手,“你好的很,就是遇见的事情太少,我正好闲着,遇见的事情也多,说与你听听,就算学不会,当听故事也不错。”   折二姑娘就觉得此刻云王妃身上发出了阵阵光辉,全身闪耀着圣光!   她感动的道:“您对我们也太好了。”   云王妃:“.......”   说起来,折二姑娘是个感情十分充沛的孩子。   不过折二姑娘这么一哭,将折黛那拒绝也哭了下去。于是没等她继续拒绝,折二姑娘就哽咽着向云王妃推销起她了。   “我阿姐算数极好,一般人比不过她。”,她吹牛逼的时候不打草稿,“我阿姐做生意可厉害了!我小舅舅给了她一个胭脂店,都快关门了,可到了我阿姐手里,没几天就看出了账本不对,您知道为什么吗?那掌柜的好欺上瞒下贪银子,还会做账,将我小舅舅都瞒了过去!”   她说的眉飞色舞,将折黛夸的不行,最后云王妃也好奇不已,当场让折黛算了几笔账,都比她专门请来的算账先生算的快。   云王妃啧啧称奇,“真是天赋秉然。”   于是,气氛一烘,云王妃表示管家第一步是看账,既然折黛这么厉害,那她一定会学的会。   全程插不上话的折黛:“…………”   她回去垂头丧气的道:“阿娘,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齐婉君不解,“我以为云王妃教晚姐儿,那是看在沈家和陶家的面子上,如今教黛姐儿算怎么回事?”   平妈妈也点头,“她平日里也不来咱们府上,也不让咱们过去,唯一的联系就是小沈先生和晚姐儿了,这......怎么又想教黛姐儿了?”   还是折二姑娘知道云王妃,“她平时很佛啦,不会主动找事情做,可要是正好想到了什么,就会直接去做,想来大姐姐送了她一双鞋,她想着无事做,教教大姐姐也是可以的,她就是这样率性而为的人啦。”   折二姑娘觉得,云王妃其实活的很是潇洒。   虽然不是很理解折晚说的“佛”,可是能得云王妃教导,那真是莫大的荣耀,何况还是两个女儿都被看上了,齐婉君对待云王妃便更加真诚了,两个女儿过去的时候,都会精心准备糕点,叮嘱两个人要听话。   待折虎去了黄家,折黛折晚去了云王妃那,齐婉君欢欢喜喜的道:“我这是走了什么大运道哦。”   平妈妈就在那插话,“那都是孩子自己的运道,你觉得虎哥儿一个人未免孤独,于是黄家就有了善哥儿,你觉得黛姐儿找不到好夫家,齐家那边就退了婚,更别提晚姐儿了,那是人家小沈先生自己撞上来的,就是云王妃,也只看上了两个姐儿,你和虎哥儿她可没看上。”   齐婉君就嗔平妈妈,“孩子的运道就是我的运道。”   平妈妈心里憋着话呢,只见她冷笑两声,啧啧嘲讽,“还做美梦呢,你自己嫁出来十几年,可曾回过几次娘家?你嫁了人,满门心思扑在了折家,可没见你给家里的父母捎过几次礼。”   齐婉君被说的满脸通红,“我那也是一直被各种事情困着啊。”   平妈妈正坐在小板凳上择菜——她真是爱死了搬着小矮凳子到门口择菜的时间了!   她狠狠的掰断一根菜梗,一双手呼啦往前,将菜叶子撸的干干净净,然后哼的一声把手里的菜叶子扔进篓子里,骂道:“所以啊,天下的人都一样,有了自己的小家,父母就忘到一边去了。你可别往脸上贴金了。不过你将来也会遇到同样的事。将来三个孩子运道好,日理万机的,你躺在床上,能来几个看你?能看几次你?”   这话说的!   齐婉君嘴巴犟的很,“咱们养出来的孩子,能这样?”   平妈妈呵呵一笑,“就是他们不这样,怕是你将来心疼孩子,即使病了也不肯告诉她们。”   她语重心长的,扯起了调调,“所以啊,你还是趁着自己还年轻,再嫁一个吧。”   齐婉君蹭的一声站起来,“平妈妈,你说什么呢!”   她满脸都红了,“我这个年纪了,还嫁什么嫁。”   平妈妈就看了眼隔壁,小声的道:“你怕什么,小沈先生她娘也改嫁了!我从前不催你,那是孩子们的婚事还没定,如今黛姐儿有了去处,我才跟你说的。”   这也不行啊!齐婉君就没想过这事,她立马站起来,“我不嫁。你可别在孩子们面前胡说!”   她咚咚咚踩着步子出了院子,平妈妈伸长了脖子看着她走没影,嘀咕道:“现在没碰到好的说不嫁,将来碰到了,可别哭哭啼啼的说想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点,晚安昂 第58章 脏了   估摸着齐家要到的那两天, 折二姑娘每日晨间都要努力的睁开眼睛,抱着自己的小胭脂小水粉去给她姐梳妆打扮。   “有些时候,是看第一印象的。”, 折二姑娘虽然只跟小沈先生好过,实践知识不行, 可她自认看过无数小说话本,于理论知识上十分精通, 于是认真的在折黛耳边喋喋不休,“虽说齐家表哥之前咱们也见过,可到底又隔了几年, 怕是各自的轮廓都变了。”   “所以啊, 这一次再相见,你可不能让他小瞧了去。”,她一边说, 一边给折黛描眉。   折黛几次挣扎不过——她没有晚姐儿的力气大!只好无奈的叹气, “可是晚姐儿, 你给我描的眉我不喜欢啊。”   折二姑娘手一顿,备受打击,捧着折黛的脸左看右看,“很好看啊。”   可她已经不敢动手了。   折黛就自己描起眉来, “我不喜欢这种柳叶眉, 弱风扶柳一般, 我喜欢英气些的。”   折晚啧啧一声,“我知道,你最近跟白夫人学,肯定是喜欢她那种英气啦。”   折黛赞同的道,“白夫人确实好看。”   两姐妹都是白夫人的忠实迷妹。   折黛就有些愤然, “可是云王却有那么多妾氏!”   倒是浑然忘记了自己之前也想过给人家做妾的事情。她生气的道,“白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她上辈子,刘庚跟她之间只是有了一个张姨娘,她便已经不能忍受了,可云王妃却要忍受那么多的莺莺燕燕。她上辈子没孩子,张姨娘有孩子,于是她成了家中总是被指桑骂槐不下蛋的那个,她无数次都想要一死了之,可云王府里,可不只是一个妾氏有孩子,云王已经有了好几个子嗣了。   她觉得自己跟云王妃有相同之处,所以越相处,越为她鸣不平。   折黛此时的神情实在是有些面目狰狞,折晚就惊讶的道:“阿姐,你没事吧?”   她姐现在好像给她一把刀,便能提着去杀人似的。   折二姑娘就叹口气,她姐这个人,其实情绪一会一会的。说的好听点,是情感丰富,可是说的难听点,便是想一出是一出。她其实一直都后怕上次跟刘庚退婚时,她姐会突然说出反对的话。   折二姑娘觉得,她姐心里未尝不知道不能再继续嫁给刘庚了,她第一想法是退婚,可是只要给她一个反应的时间,她就会突然心有不甘起来,就会很冒失的决定要继续成婚——折二姑娘敢保定,要是折黛生活在现代,那第一天折黛会打电话说分手,第二天就会又打电话过去:你要不来我家吧?   这般她心里决定了下来,那别人的劝说就没有用了,她一条路就会走到底。   所以折晚深深的为她姐担忧过,好在折黛上次真的干净利落,可她姐的性子却是没有改变,就好似这次想着给人家做妾氏,她也知道做妾氏不好,可情绪心思上来了,就停不下来。   那这会儿,她觉得云王妃可怜,可能就会一冲动,没准又要为云王妃干些什么傻事。   折二姑娘是个很自私的人,虽然云王妃对她好的不得了,她从心底感激,可她却不希望,折黛为了云王妃出事,她们这种升斗小民,折腾不起皇族的事情,而且,云王妃也不需要啊。   折晚就力求她姐能懂,“可是云王妃,现在活的很好啊。”   她解释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云王妃嫁给了云王这样的人,在我看来,她已经选择让自己活的最好的活法了。”   折黛却不认同,“什么叫最好的活法?是离开云王府,住到这样一个小镇吗?多憋屈啊!”   唉哟,这可怎么解释,折晚焦头烂额,她只得明说,“阿姐,可是,云王妃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你这个,知道吧?”   折黛一愣,然后失声笑出,“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插手啊?我哪有那个本领。”   没有就好!   但就是没有那个本领,所以越插手越会出事情。   折二姑娘就解释,“我就是看你脸色太……恐怖了哟,好像立刻要去为了云王妃,提刀杀了云王全家一般。”   折黛摸摸脸,“有吗?”   折晚点头,“有!有的!”   折黛便笑道:“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折二姑娘这才放心,她立刻转换话题,说起齐家表哥的事情,“听说读书好,可就是考不上。”   这点就不如小沈先生优秀了!折二姑娘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弯了弯,然后就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再然后,她就摸了摸自己的柳叶眉,夸道:“多好看的眉毛啊!”   小沈先生可喜欢了!   折黛:“………”   晚姐儿就有这种突然之间将话题拐成完全不想干的本事。   于是,她只能先回答一句,“是啊,很好看。”,然后道:“齐家表哥读书都不太好。”   她特意先夸的眉毛再说齐家的事情,不然按照折二姑娘的性格,她能将柳叶眉说出十八种画法出来。   果然,折二姑娘好忽悠的很,立刻说起了齐家的事情,“那也要考!”   她上辈子是学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句话,可是到这辈子才明白,这句话到底能将一个人,一个家族的命运,改写成什么样。   折二姑娘有时候想,如果小沈先生不是有一个秀才的功名,她可能没这么快嫁给他。   想到这里,她忧愁的叹口气:原来她对小沈先生的感情并没有那么纯粹。   她的灵魂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姨妈,肚子疼,明天万字更新补哈 第59章 妾氏   灵魂脏了的折二姑娘啃着猪蹄, 给小沈先生寄去了自己苦思冥想创作好的情诗,以安慰自己她还是很喜欢小沈先生的。不过其中第三句:梦里有卿卿,那两个卿字, 则是用了圆圈代替。   ——笔画太复杂,折二姑娘一点儿也不想趴在桌子上费劲的写。   几月未归的小沈先生不值得她好好写出那两个字!   折黛就问她, “你就不怕小沈先生认不出来?”   没错,折二姑娘不仅灵魂脏了, 脸皮还厚了,她不似其他的姑娘家一般,写个情诗给未婚夫要先红了脸, 而是“大大方方”, 极为炫耀的在她姐的屋子里读了出来,最后让她姐品评:“我写的可好?”   当然是极为差的!折黛老实的道:“恐怕连打油诗都算不上。”   折二姑娘便批评她姐,“那是你不懂, 小沈先生说我写的可好了!”   如此不要脸, 折黛只好为小沈先生默哀一瞬, 然后又为云王妃做袜子去了。她最近将云王妃看成了一个神,作为云王妃信徒的她,每天都想给自己的神做点东西上供。   折二姑娘是不懂这种心理的,当然, 她也不知道她姐之前看上的男人是云王, 虽说天天往云王妃家跑, 可却一次也没见过云王。毕竟他早前来过几次,现在几乎都不来了。   折二姑娘就对她姐道:“要是云王妃心中无情,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有钱,有势, 有地位,活的潇潇洒洒。以后要是小沈先生不好,我也要像云王妃一样,多好啊。”   这就是两姐妹看问题的不同了。   折黛看见的是云王妃的悲惨,可是折晚却看见了好。   折黛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来自己的心思:如果丈夫不爱自己,那活着有什么意思?   可她却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错的,她在改。   她也要像云王妃那样,虽然悲惨,可是活的很好。   要是折晚知道她姐的想法,肯定又要叹息了:怎么就一直觉得人家活的悲惨呢?明明很好嘛!   不过,她很快就没时间去想了,因为齐家大舅舅一家已经到了。   齐婉君叫了秋湖进屋叫人,折晚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在后面——跟陌生人说话没问题,跟熟人说话也没问题,可是跟有关系的陌生人说话,她的嘴巴就上了拉链,要用锯子去锯开。   所以,她首先奔去的方向是齐潇然的所在地,开开心心的喊了声小舅舅,然后矜持优雅的见礼,看的齐潇然好奇不已,“这丫头的气质越发好了。”   折晚骄傲的点了点头:她可是师从太后家的小宫女平妈妈,还在云王妃那里上过精英培训班!   齐家大舅舅就笑了起来,“小时候看晚姐儿还是个不懂事的丫头,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大舅母唐氏却拉上了折黛的手,“婉君两个女儿都养的好,黛姐儿也越发好看了。”   她喊儿子,“子安,你跟黛姐儿多久没见了?”   齐家的人生的都不差,齐子安也是一副好相貌,折二姑娘偷偷看了齐子安好几眼,这才放心:至少以后小侄儿小侄女们的模样不会差了。   齐子安就朝折黛行了一个礼,“表妹安好?”   折黛落落大方回了一礼,“多谢表哥挂怀。”   齐婉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她笑了一声,拉着唐氏往里面去,一边走一边道:“嫂嫂,快进去坐,可饿了,我准备了你喜欢吃的油炸丸子。”   唐氏很受用。   他们到折家的日子是这几天,可不确定是哪天,如今见齐婉君说的话,怕是这几天都是准备好了饭菜,就等着他们来。   她拍拍齐婉君的手,“你用心了。”   齐家一共四个兄弟姐妹,齐婉君排第三,上头有一个大哥,也就是她丈夫,后面是个姐姐,如今嫁到了青州,儿女也双全,后头便是齐潇然了。因着她的丈夫是老大,这些年来,家里其他的三个都信重她,年节生辰,一年礼都没落下过。   要说唯一的嫌隙,那就是之前齐婉君想将黛姐儿嫁给齐子安,这个事情说起来,唐氏也不理亏,自来娶媳妇都想娶个能帮的上自家儿子的,折家之前还好,可是后面一分了家就不行了。   再说折图之前看着还行,后面本性露了出来,想来也没什么大作为,那为什么不给儿子订一个能帮的上的助力人家呢?   谁知道事事不顺,先是死了一个,后来又跑了一个,她这才觉得折黛也是挺好的。   可能是齐子安之前的姻缘受了气,她如今看折黛,是一看一个好,又看看折晚,羡慕的道:“我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没有,之前还不觉得,如今看了你家的黛姐儿和晚姐儿,羡慕的不得了。”   齐婉君就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嫂嫂用不上羡慕,这不,马上就有一个去你家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折黛低下头去,齐子安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折黛,倒是唐氏奇怪的看了眼折晚:这孩子,怎么听见这话还傻乎乎的笑,还是个未婚姑娘呢。   到了里面,平妈妈是不出来露面的,之前唐氏来折家的时候,就一直不敢看平妈妈,平妈妈心里明白,于是主动在厨房里忙活,即使齐婉君再三叫她,也不肯出厨房。   折二姑娘就觉得自己嫁了之后,让平妈妈跟着自己去沈家的想法是正确的。她趁着齐婉君跟大舅舅一家说话,跑到了厨房再次重申这个话题,“你跟着我走吧,人家的陪嫁都是要有一个陪房的。”   平妈妈因为唐氏害怕,不能出去看齐子安,肯定内心受伤,她这时候趁虚而入,简直是最好的时机了!她继续不停的叭叭,“别人都有我没有,多不好。”   平妈妈冷哼一声,“隔壁那沈家的老爷也是个跟你爹一样的货色,他要是也害怕怎么办?”   折二姑娘就笑起来,贼眉鼠眼的,“那就吓死他!晚上去他床头梳头发!”   她早看沈汀那个爹不顺眼了。   自认为安慰了一番平妈妈,折二姑娘便又马不停蹄的回到堂厅,一本正经的竖起小耳朵听大人们说话。   大舅母正在说将来的事情,   “我想着,孩子们总是要长大的,子安在书本上实在是没什么天赋,不像你家的二女婿和虎哥儿,听说读书都是极好的,我便想着让子安去从武,他的武艺总算不错,再怎么样,也能糊口饭吃,将来饿不死妻子孩子。”   齐子安听的满脸惭愧。   他如今正是十□□岁,心中一番雄韬大略,却苦于几番不中,所以便想着从武算了,好在家中父母都支持。   他看向折黛,见她听见这话后点了点头,十分认可,齐子安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倒是齐婉君心中讶异,她甚至升出些“嫂嫂你骗婚”的后悔——她可不想要自家的女儿嫁个在刀口上讨生活的。   可是如今人都来了,婚事都给黄夫人说了,她后悔也没用了,只是脸色到底不好,犹豫着问,“咱们家也不是那种要用命去拼的,子安一次两次不过,那就继续考,总是能过的吧,就是将来当个先生,也比拿刀拿枪好。”   唐氏要是这么想的!   可是儿子心意已决,还嚷嚷着想立刻投军,不然她也不能这么快就带着人过来确定婚事了。   但在外面,她就不能这么说了,正要再跟齐婉君说,就见折黛开了口,“表哥从武,也是好的,这世上有的人跟小沈先生一般,才不到十七,已然是秀才了,可也有表哥这种,从文不成,可是从武却能比其他人厉害的。”   说的好像已经见证了一位将军出世似的。   齐子安就弯起了嘴角,唐氏和丈夫齐思然互相看一眼,倒是齐婉君一口气憋着,最后又慢慢的叹了出去:已然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   她家的大姐儿就是个实木脑袋!   折二姑娘就跟折虎小声嘀咕:“你好好学,还是从文吧,大姐姐已经有一个上战场的夫君要担忧了,你要是再上了战场,她就只能整天烧香了哟。”   折虎认真的点头,“二姐,我将来一定不上战场,只考状元。”   战场多恐怖啊,胖墩同学想想就不寒而栗。   他还将这事儿告诉了小伙伴黄善,“你也要好好读书,读书不好,就要上战场,要杀人!”   可怜黄善连只鸡都害怕杀,一听见杀人便脑袋摇的跟个什么似的,“虎哥儿,我不想杀人。”   黄善连连保证,磕磕巴巴的道:“我肯定好好读书。”   在旁边正好听见这话的黄大人:“.....”   行吧。   也是一种上进的督促不是?   他就说嘛,给儿子找个一起玩的还是要比他们这些大人逼着孩子学的好。   不过黄大人却要去云州了。   说起来,这事还跟折二姑娘有关,有赖于她弄出来的毛线,黄大人在上官面前也露了脸,他跟黄夫人商量道:“你再送份礼去折家。”   黄夫人却不想离开胥江,她觉得在胥江,她数第二,没人敢数第一,要是去了云州,天爷,那她算什么?还不给人家踩着打脸啊。   她疑惑道:“老爷,不是说咱们就在云州不动弹了吗?”   年纪也大了,黄大人这官做的也挺佛,本来是想守着胥江的。   黄大人就摸着胡子道:“我也是为了咱们家以后好,胥江到底比不上云州。”   他是从底层爬上来的,虽说师从名门,可却没什么大志向,平生做事,只做到了无愧于心,可是要说真为老百姓谋了什么好处,黄大人也是不敢夸耀的。只不过之前没想过,如今有了儿子,却开始想了。   胥江这学堂,黄大人可看不上。   黄夫人便抱怨道:“咱们在这里,好歹是知县,可是到了云州城里,却是个知事,虽说是高升了,从七品升到了六品,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是胥江好。”   黄大人没好气道:“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见,你要是喜欢胥江,那你留在这里吧。”   黄夫人这才不敢说了,哼了一声,到后院去看礼,挑挑拣拣的送了一些给折家,然后一拍大腿,“遭了,还有一件事情要问老爷!”   她赶忙在黄大人出门前跑过去拦着,气喘嘘嘘的道:“老爷,咱们家的妾氏——您打算带哪几个走?”   云州院子可没胥江的大,她们东西又多,黄夫人就算不说,黄大人也不会带走所有的人。   果然,一说这个,黄大人就犹豫了,真是,真是哪个都是他的心头好,哪个都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0章 委屈的平妈妈   黄大人其实也不算是好女色, 他的一应侍妾都是黄夫人挑选的。但是黄大人是个多情的人,只要是跟了他的,他都留了一分情。于是, 在决定只带两三个妾氏去云州城的时候,便左摇右摆, 最后索性狠狠心,将这事全权交给了黄夫人处理。   于是, 黄夫人便忙的很,每天都要偶遇众多美人,这个说自己跟黄大人跟的久, 可不能打发了走, 那个说她对黄家的心日月可鉴,离了黄家便要死了去,惹的黄夫人大怒, 除了一直伺候她尽心尽力的小姨娘, 一个都不剩, 通通都发配了出去。   黄大人刚开始还挺伤心,每日还要到各妾氏的屋子里流连往返,可是后来要交接的事情一多,他就没时间了, 将那些妾氏住的屋子都开始堆起了杂物, 没几天, 那些人存在的痕迹都抹的干干净净。   折二姑娘听说这事的时候,啧啧咋舌,她摸着跳着的心道:“好家伙,都配了出去?”   她这是第一次听说大规模“散妾”的。   齐婉君喝一口茶,眼底有些同情, “嗯,都配了出去,好些的配给了庄子的管事,差些的,便只给了银子,日后就不管了。”   一般人家的妾氏,就是一个玩意,要是主家欢喜你,那便活的体面,要是碰见黄大人这般没心思的,便只能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折黛在旁边听的低下了脑袋,折晚一看,赶紧转移话题——她姐是个藏不住心思的,虽然叮嘱了这辈子都不能提起她曾经有过那样的心思,可难保她突然一冲动就说了出来,大舅母还在这里呢!   折二姑娘情急之下,自然而然的说起了自己最喜欢提起的事情,“小沈先生说会在九月之前赶回来给我过生辰呢。”   齐婉君就顺着她的话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之前只听说要给云王当译官,后面又说是帮着云王处理一些杂事,不过小沈先生具体是做什么的,齐婉君是真不知道。   折二姑娘却挺清楚这些的,毕竟每天都要通信,如今送信的都认识人了。在她的认知里,小沈先生就相当于一个秘书,她喜滋滋的,“忙的很哩。”   她就将小沈先生在信里说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唐氏听在耳朵里,却有些轻视起来:之前总听潇然说沈汀撞了大运,得了云王的眼,她还以为做什么的,结果听晚姐儿这么一说,不是帮着给这个大人打下手,就是给那个大人跑腿,这不是打杂的吗?   ——唐氏并不知道沈汀的身世,齐潇然刻意瞒着没说,毕竟那是沈汀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于是折二姑娘眉飞凤舞的说,唐氏就暗笑:吹吧,吹吧。   她还挺感怀的:小丫头嘛,未经世事,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折二姑娘被她这么一看,叭叭叭的嘴巴就慢慢闭上了,唐氏还鼓励的继续看着她道:“晚姐儿,没事,你继续说(吹)。”   折晚:“.......”   她尴尬的摸摸脑袋,起身道:“阿娘,舅母,阿姐,我去看看虎哥儿的功课写完没。”   她哒哒哒的走了,唐氏笑着摇头:果然是小姑娘,吹牛都不打草稿,如今吹了几句,吹不下去了吧?她乐道:“婉君,咱们晚姐儿脸皮还挺薄。”   齐婉君:“.......”   突然不知道怎么解释。   然后,她只得尴尬的问折黛,“白夫人那边,你们今日不去,可有派人说过了?”   折黛的神色这才有些喜气,“派人去说了,白夫人让我陪大舅母要紧,倒是不用日日过去。”   唐氏便好奇道:“白夫人又是谁?”   齐婉君自然是不能直说身份的,她婉转的道:“住在我们家对面的邻居,从云州城来的,家中有些商铺,见黛姐儿算账厉害,便请她帮着算账,也教黛姐儿一些管家的事情。”   唐氏总结:商户。   她就道:“到底是没熟悉多久的人家,可要防备着些,一个商户,指不定是看上你家那个二女婿跟云王的关系了。”   齐婉君:“......”   她赶紧道:“咱们不说这个了,说说两个孩子的事情吧。”   折黛就站起来,“我也去看看虎哥儿。”   待她走了,唐氏才道:“婉君,我也不瞒你,我家这个老三啊,是最出息的,我刚开始是想给他找个妻族助力,可是我算是想明白了,再好也不过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是真恨自己当初没有一开始就答应你。”   齐婉君就抿唇笑,“嫂嫂,我也有儿子,我都明白的,我也是看中了子安这个孩子,不然,不论你是不是我嫂嫂,我都是不敢将黛姐儿嫁到你家的。”   两人相视一笑,打成个平手,然后唐氏就直接说了,“她们成婚之后,估计是要住到云州城里去的,潇然的朋友给子安在城卫军里弄里个小兵当,咱们在云州城里也有宅子,将来成婚了,小两口就住云州,不也挺好吗?”   这就是示好了,齐婉君高兴起来,只要真的是“小两口住”,她哥哥嫂嫂不过去住,那便是真的好了。她一口道:“还是嫂嫂想的周到。”   这边两个母亲打过了一番交道,相视一笑,另一边,作为不是亲生母亲的黄夫人对黄善却没那么耐心了。   “折家乱糟糟的,你去他家干什么?”,黄夫人道:“人家现在攀了高枝,可不稀罕你一个知县家的公子。”   想在走之前去小伙伴家一趟,看看传说中吓人的平妈妈的黄善,便只能低着头,垂着脑袋回屋去了。   他胆儿小,一点也不敢违抗黄夫人的命令。   于是,他只好开始写信。   黄善之前没正经上过学,他还要在地里刨食呢,照顾自己的萝卜白菜,只是偶尔有空,都是要去族里的学堂里听课的,所以字虽然写的不好,但是基本上也能凑一封简单的信。   黄善是第一回 写信,他犹豫的执笔写道:“虎哥儿,见字如面,你上回跟我说,如果我见了你家平妈妈还不害怕,那便是胆儿大了,可我不日即将去云州,阿娘也不准我去你家,想来是见不到了,以后有机会,我再去你家看平妈妈的长相。”   没看见平妈妈,真是太遗憾了,他将这信让人送去了给了折虎,看的折虎心酸不已:善哥儿也过的太心酸了,竟然连来看平妈妈一眼都不允许。   黄夫人真严厉。   不过,作为善哥儿的好哥们,他坚决不能让善哥儿有遗憾,于是胖墩就捧起自己的小画板——折晚苏出来的,对着平妈妈一顿猛瞅,一顿猛画。折晚正在厨房里展示自己这些天的成果:辣肉酱。   小沈先生前些日子写了信回来,说他想吃折二姑娘做的菜啦,日思夜想,做梦都梦见了,看的折二姑娘心疼不已,于是拉着平妈妈连干了好几次,将自己脑袋里的东西都用了个遍,终于做出了一种类似老干妈一样的拌饭酱,保存好了,送去云州也能吃。   平妈妈看了眼门外,皱起了眉头,“虎哥儿在干什么呢?”   折二姑娘随意扫了眼,继续挖了一口辣肉酱放嘴巴里嚼,“好吃——可能在写生吧。”   平妈妈不自在的摸摸脸,扭头问道:“那他怎么一直看我?”   折二姑娘继续随意解释,“可能在学画人——平妈妈是他最喜欢的人嘛。”   唉哟,这话平妈妈喜欢听,她乐滋滋的往门口移了几步,然后姿态优雅的端起了菜篓子,她老人家又要开始择菜了。   平妈妈昂起自己还算白皙的脖子,“晚姐儿,你知道你阿姐以后要住在云州的吧?”   折二姑娘听说了,“阿娘特别欢喜哩,说是不用伺候公婆。”   即使是亲舅母,可成了儿媳妇,将来可不像喜欢外甥女一般喜欢大姐姐的。   平妈妈就瞪她,“你说什么呢,我说的是,黛姐儿将来去云州住,看小沈先生这样子,估计以后也要在云州住,那虎哥儿的先生怎么办?如今这样还好,小沈先生过两年就要考举人了,怕是没时间教虎哥儿,那虎哥儿的先生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   平妈妈就看看晚姐儿的脸色,一边缓缓的道:“怕是,你阿娘也要搬到云州去了。”   折二姑娘就石化了。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对啊,小沈先生今年能教虎哥儿一年,且还有半年不在家,虎哥儿全是自己学,如今开蒙还成,后面真正读书了,那可不成了。何况,小沈先生还要自己考科举呢。   她的头就低了下去,“真,真要搬走啊?”   平妈妈就道:“孟母三迁,咱们找不到西席,就只能把虎哥儿送到云州城里的学堂去,有云王妃帮忙,想来云州城里的书院也是能进去的。”   折二姑娘其实明白平妈妈的意思,之前跟小沈先生和云王妃没有交集,就算迁到云州去,也是进不去好学堂的,可是如今就不同了,她们的靠山也厚了。   她只是有些不习惯,“会很快搬走吗?”   平妈妈知道她不喜欢变动的性格,如果可以,折二姑娘可能一辈子都愿意呆在这个宅子里,可是时间长了,人也多了,走了来了,都在变,她就给折二姑娘打预防针,“也不会很快吧,我就是猜着你阿娘会有这个想法。”   折二姑娘叹口气,“哎。”   平妈妈便套路她,“我也不愿意走,要是你们走了,我还在想要不要跟着你们一起。”   这哪里能成哦!折二姑娘赶紧对着平妈妈科普搬家的好处,从云州城里吃的更多到风景更多,最后还一本正经的叹气,“世事在变换,没法子的事情嘛,平妈妈,人要朝前看。”   平妈妈一乐,满意的将菜扔菜篓里,见不远处的折虎画的出神,便步子轻轻的走过去,她满怀期待的往那画上一看,一张脸瞬间青了下来。   ——折虎画平妈妈,是为了给黄善练胆子的,且为了让黄善更好的锻炼,他特意将平妈妈的脸扭曲了几分,于是画上的平妈妈就成了阎罗王。   平妈妈:“.......”   她一声怒吼,拿起旁边的树枝就要打胖墩,追的人满院子哇哇大叫跑。   折二姑娘看着远处的人,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真的不想走。   这里,是承载了她新人生的地方,是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欢喜的地方。   可是人生嘛,哪能一成不变,折二姑娘擦擦泪,继续挖了一口辣肉酱吃了起来。   ——真的很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昂 第61章 鸡毛   第二天, 平妈妈那副足以吓到婴儿啼哭的画像送到了胆儿小的黄善家里,同一时间,折二姑娘给小沈先生做的辣肉酱也送了出去。   小沈先生收到的时候, 正在跟赵大人说话,那差役送辣肉酱进来, 笑着道:“沈大人,今天的东西到的有点晚呀!”   大家都知道沈汀在乡下胥江镇上有一个未婚妻, 他极为喜欢未来的妻子,每天都要通信,这已经成了云州城里众所周知的事情。   于是给他做媒的便少了下去——人家情深意重, 情意绵绵的, 这么大张旗鼓,云王肯定是知道的。那你去拆散人家做什么呢?   要点脸面的便不肯做这事儿了,也有人说沈汀蠢, 即便有未婚妻, 悄摸摸的也就行了, 如此搞得人人皆知,即使将来有高官看上了,也不肯毁了自己名声招做女婿了。   但也有人欣赏沈汀“重情重义”,飞黄腾达了, 也不抛弃糟糠之妻。赵大人就很欣赏, 他看看沈汀怀里的辣肉酱, 笑着道:“还是你小子有口福。”   沈汀将辣肉酱放回桌子上,回道:“不过是说了几句云州菜不合口味,她便给我做了可以存放良久的肉酱。”   赵大人是知道些内部消息的,“就是那个想出羊毛的姑娘?”   沈汀点头:“正是。”   他还略红了脸,“那也是为了我冬日里不冷着。”   赵大人就笑呵呵的, “那这肉酱可否能分我一些?”   沈汀便迟疑地摇头:“要不………下次?这一次实在做的不多。”   赵大人哈哈大笑的走了,等人一走,服侍沈汀的小厮越江便看见他家少爷的脸慢慢的平静下来,跟刚刚与赵大人说话时那股青涩完全不同。   不过瞬间,沈少爷又捧着辣肉酱轻笑,吩咐他道:“晚上便不用做菜了,只蒸了饭便好。”   如今沈汀在云州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宅子——云王给他的,还给他拨了仆从——本来给了银子让沈听自己去买,可沈汀推辞不要,只求云王能赏赐几个给他。   仆从不用多,够用就行。还不能有奴婢——他怕家里的未婚妻生气嘛。   于是,沈府就多了八个小厮,四个十七八岁,一个二十多,还有三个三十多岁,他挑了一个机灵的带在身边,其他的都成了护院。   至于管家,自然是给刘伯留着的。   家里配置的差不多了,沈汀便有了闲心逸致去找了瓦工匠休整,家里哐当哐当的施工,倒是让住在隔壁的乐琪烦的很,实在是太吵了。   他爬上墙头,嚷嚷着让沈汀给他半罐子辣肉酱做补偿,被沈汀一颗石头砸下去了。   沈汀便将这事儿说给了折二姑娘听,他写道:“墙头太矮,隔的又近,怕是以后他死皮赖脸来咱们家。”   这“咱们家”三个字,小沈先生写的时候心中酸软,折二姑娘看见的时候愤愤不平,她拿起笔,就像是拿了刀,她刷刷的,连雅字也不用了,用普通字写道:“那你就在墙头插上无数把刀尖。”   她急切的把自己知道的知识告诉小沈先生,“将段了的刀尖,破罐子瓷片,都插进墙头,磨的细细的,利利的,只要有人敢站上去,就戳破了他们的脚。”   这还是她从学校围墙上插着玻璃瓶子碎片中得到的妙招。   折二姑娘连夜将这封信送了出去,她忧心忡忡的道:“也不知道小沈先生对面家的人会不会功夫,要是会功夫,不也挡不住?”   如今有武艺的人,是真的飞檐走壁的。   折二姑娘十分担忧,“那墙啊,还是要起高一点的。”   知道沈汀家对面住的是自家不成器弟弟时的云王妃:“.......”   她迟疑的道,“倒也不必这么狠吧?我猜着,对面的人应该是没功夫的,要是一脚踩上去,恐怕腿就废了。”   折二姑娘见云王妃如此善心,便努力端着脸,试图唤醒她对人间险恶的认知:“您这就错了,那爬人家墙头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她倒是忘记了自己,曾经爬上树,坏心眼的诅咒过小沈先生被寒风冻坏的时候了。   云王妃就见她一副“我真是为了你操碎了心”的模样,“您啊,可不能将人想的这么好。”   旁边的折黛点头,“晚姐儿说的对,您就是太善良了。”   人善被人欺,所以云王妃才这么悲惨的。   云王妃:“......”   行吧。   她问折黛,“你大舅舅一家回去了?”   折黛点头,“今儿早上动的身,明后天应该就能到家了。”   云王妃又问,“是先嫁去酉阳,再跟着齐三到云州城?”   折黛再次点头。   云王妃就拍拍她的手,“那也好,离我近,等你成婚了,我估计也回云州了,到时候你常去看我。”   折黛高兴起来,“我一定去。”   倒是折晚心中不舒服极了,她惊讶的道:“您也要去云州?”   云王妃刮刮她的脸,“我家就在那里,我那叫回去。”   折二姑娘心中酸涩,虽然知道离开是必然的,可谁知道大家都要离开,且都走的快。她掰着手指头算,如今是八月间,等到十一月,大姐姐便要嫁到酉阳去,过完年去云州城,云王妃恐怕要是过了年回去的。   哦,黄大人一家已经到云州了,黄善还特地写了信回来告诉折虎,他们家的新房小了很多,不过胆小的他却觉得好极了——房子太大他害怕。而且,经过了刚开始看见平妈妈画像时的恐慌,他现在已经能正视画上平妈妈的脸了。   黄善还提了一句——他抱着平妈妈的画像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希望能煞煞那屋子里的阴气。   反正,他现在已经抱着平妈妈的画像能安然入睡了。   连胆小鬼都适应的这么好,真是,“物是人非”啊,折二姑娘拿过一个果子,啃了一口叹道:“那我也一起走吧。”   于是,晚上齐婉君再说起搬家的事情时,折二姑娘一点儿不愿意的心思都没了,她倒是问起了折家在云州的院子,“买的大吗?”   ——没错,齐潇然已经买了院子了。   齐潇然点头,“之前你家有个小的,我卖了,添了点钱,又有沈汀在,买了个足够大的。那宅子离汀哥儿宅子也不远,原来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后来要转手,汀哥儿便出面拿下了。”   然后夸了句,“大家还挺给汀哥儿面子的。”   齐潇然与有荣焉。   但是!折二姑娘的重点却不是在这里,她第一次对她家阿娘的财力表示震惊,“阿娘,你什么时候在云州买的房啊?”   齐婉君淡定的道:“快十年了。”   折黛对齐婉君瞻仰不已,“阿娘,你真厉害,如今卖出去,涨了不少银子吧。”   齐婉君笑笑,“也不多,七八倍吧?”   折晚就惊呼出声,眼睛瞪的圆圆的,“那咱们家现在的云州宅子多大啊?”   齐婉君大概的道:“可能比咱们家的院子小一些,但是只小了一点。”   毕竟那宅子是压价拿下来的,要是人家给沈汀做人情的。   折晚就欢呼道:“那我还是要住这个方位的!”   黄大人家的宅子听说到云州都小了不少呢。   齐婉君就道:“人家黄大人家里以前多大?咱们家现在多大?”   折晚可不管,她啃下一口糕点道:“但是到了云州,咱们就差不多了啊。”   这个倒也是,齐婉君都能想到以后遇见黄夫人,怕是又要被她刺上几番,自己重新讨好几番才行。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了,问题是什么时候搬。   “我的意思是,咱们等到年后,云王妃回到云州的时候,也跟着一起过去。”,总不能云王妃没走,她们就走了。   齐婉君说完,其他人点头,但是也知道,那就是确定下来,是年后了。   折晚回去就开始统计自己的家产——私产!   她有时候也是个性子很急的姑娘哟。   首先,是她的话本子,这么多年,齐婉君为了哄她高兴,专门开了个不赚的书店,给她供应了无数的话本子,她一本也舍不得丢,折二姑娘之前还想过,要是能保证不被扒出来,她都想要自己写书谋点零花钱。   统计好了书,便是衣裳首饰,她的弓箭。   然后,折二姑娘就想起来了一个问题,她急匆匆的跑到院子里问齐婉君,“咱们新家的练武场,也设在水榭里的屋子吧?夏日里凉快,冬日里将门关起来,放些炭火,也比露天在院子里强。”   齐婉君可没地方给她做这个,“只能在院子里,你一位是有多大?还水榭呢!”   折二姑娘便委屈巴巴的回去写信了。   “沈汀,阿娘不给我,你得给我。”,她抓着笔,忽悠道:“这是别人家的媳妇都有的东西,别人都有,我也得有,如果你给我在水榭设一个练武的屋子,我就给你的书房建大点,我还可以送你半屋子的话本呀,到时候你在旁边写诗,我就给你收拾话本。”   之前跟沈汀比划宅子格局的时候说了把练武场设在院子中心,如今看来真是太欠缺考虑,她又插了根鸡毛在信上送出去,着急的等着回信。   而在厨房的平妈妈,看着公鸡屁股上秃的那一块,认真的问秋湖:“二姑娘是不是又扒小花的毛了?”   平妈妈养了一只公鸡打鸣,还取了名字。   秋湖衷心护住,抿着唇道:“没有哩。”   折二姑娘送完信过来,也摇头,“我可没扒!你可别冤枉人,没准是小花得了病,开始掉毛了?”   她是叫秋湖扒的!   她跟秋湖都没说谎~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今天哒完了~晚安昂感谢在2020-05-17 18:29:36~2020-05-17 23:0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瑶光 10瓶;吧唧吧唧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陌上花开   小沈先生收到信的时候, 正在吭哧吭哧的给折二姑娘布置书房。   ——她要摆一张书案在窗前,窗的下面是池塘,池塘里有鲫鱼。   到时候她就在这里一边看话本一边喂鱼, 等鱼养肥了,就钓出来吃, 折二姑娘拍着小胸脯说自己厨艺非凡的时候,小沈先生还羞涩的跟着她的手看了看。所以, 他是绝对记得这个要求的。   然后,他又专门买了好多金银首饰放进了自己的屋子里,等到折二姑娘来住的时候, 他也会跟着搬进来, 他敢保定,姑娘看见这些金灿灿的珠宝,肯定会开心的投进他的怀里!   小沈先生满心欢喜, 一会儿走到窗户下幻想姑娘被他搂在这里深夜赏月, 一边又走到床边, 心神荡漾的摸了摸被子,脸色一红,脑海里面已经“红涛翻被浪”。他咳了一声,矜持的站起来, 准备再看看其他的地方是否要添置, 就听见外面越江跟人说话。   “乐大少爷, 大少夫人,我家少爷在里间忙呢。”,越江毕恭毕敬的。   来的是乐洮和他的夫人。   乐洮自从知道自己曾经有过想法,想纳成妾氏的姑娘是沈汀未婚妻后,就有些尴尬, 很少上他这里来,今日是夫人从京都到云州来,便上门来送点糕点——乐大少夫人秦氏是蜀州名门,很是讲究规矩。   初来乍到,必定是要跟邻居打声,又听说邻居是陶家那个外孙,便直接上门了。   她看着二十出头,道:“你这是布置屋子呢?”   沈汀行了礼,回道:“总要布置一番的。”   秦氏作为女人,一眼就看见了沈汀还没收起来的那一妆奁珠宝首饰,她带着些羡慕道:“这都是给那个折家二姑娘的?”   沈汀正要说话,就见乐洮皱起了眉头,“这是那折家姑娘要的?未免太过于世俗。”   乐洮跟云王爷久了,便爷学得几分讲究的毛病,认为女孩子就不该喜欢金银,如果喜欢,那便是市侩,低俗。他们觉得姑娘家还是跟书墨作伴为好,这样才算佳人。   秦氏便是蜀州有名的才女。   这话一出,不仅是沈汀,就连秦氏也变了脸色,她尴尬一笑,“你乐大哥没别的意思。”   小沈先生便朝着她坦然一笑,表示自己没有在意,他笑着,不自觉宠溺的道:“她是个小财迷,我就给她准备些珠宝捧着玩。”   秦氏:“.......”   被虐了。   她难掩羡慕,“真想快些看看折二姑娘如何模样——听说如今跟着云王妃姐姐读书?”   小沈先生对于释放善意的人向来是回复善意的,他点头道,“跟着学雅字呢。”   他没留乐家夫妻下来吃饭,而是送了客,又沉迷于给折二姑娘写信去了。   小沈先生在信中着重表扬了折二姑娘提醒他将水榭和练武场结合的事情,他是这般写的:你是如此的特别,愿意将水榭和练武场建在一块,这样一来,咱们家本来要用来做练武场的空地就省出来了,真是少有的贤妻良母,世间少有的聪慧姑娘。   折二姑娘收到信的时候看的一愣一愣。   ——水榭和练武场在一块不是好多人家常做的事情吗?她怎么特别了?   ——还贤惠哦,她心虚的很哩,毕竟只是为了少受点苦~   不过,小沈先生都这样夸了,她看第一遍的时候,羞愧难当,但是第二遍的时候,就欣然接受了,还写信回去指导省出来的空地应该干什么。   折二姑娘想盖个花房。   ——她都想过了,到时候努力的想想前世的大棚反季节菜技术,种些反季节的花卉,到时候就送出去给沈汀的同僚同窗们,又漂亮又体面!   小沈先生说的没错,她真是少有的贤惠,少有的聪慧。   聪慧贤惠的折二姑娘却被云王妃打击的焉了吧唧,就连平妈妈做的枣糕都没心情吃了。   她一边背着雅字,一边抽空不可置信的道:“你还要教我书法?”   折二姑娘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的,不行的!我能将雅字写全乎了不丢撇捺已经很不错了。”   她真想小学毕业,不想一路高考啊!   云王妃却道:“我本也不想教你,可你写的雅字实在是太难看了,要是将来说出去是我教的,不是污了我的名声?”   折二姑娘就尖锐的指出问题:“你就是太闲了!阿姐最近要备嫁妆绣嫁衣,你闲的无聊,就想给我增加功课!”   云王妃不置可否,她扇着扇子,一摇一摇,“晚姐儿,多学点东西,对你有好处。”   折二姑娘:“........”   她又不考状元!   反正,她认定了云王妃这是太闲了!   聪慧的折二姑娘又开始动脑筋了。她端着小凳子认真的坐到云王妃旁边,殷勤的帮着云王妃摇扇子,“夫人,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您教我学雅字这种方法有问题。”   云王妃本来以为她是想求情,结果却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好奇道:“那你说说。”   折二姑娘大谈其谈。   首先,你都没有教科书!人家胖虎启蒙,小沈先生还送了一本什么三国开物呢。一边看故事一边认字,那认字起来当然快啦!   就是练字,人家也有专门临摹的书!   可她有什么?她只有一本识文解字,跟字典似的。   从古至今,都是背课本,哪里背过字典的?   她这般如此的申讨一番,然后做出最后的总结,折二姑娘痛心疾首一般:“天下有我一个为雅字所困的,就有无数个似我一般的人,夫人,你与其拔苗助长逼着我练字,还不如做出一本广为流传的雅字启蒙书,那便是真正的做好事了。”   云王妃便发现,折二姑娘的嘴巴有两种作用。   ——没事的时候用来吃,有事的时候用来忽悠。   但她忽悠的却十分有道理。   云王妃左思右想,竟然有些心动——要是能做出一本启蒙书来,想来比让折二姑娘将狗爬字写成正常水平成就感好些?   云王妃便开始忙了起来。   折二姑娘总算能松口气了,她开心的呆在家里看话本,让秋湖准备了小瓜子,甜瓜片,还有一只从醉仙楼里买回来的卤猪蹄!   快落的生活总算可以开始了。   只是美梦还没多久,折二姑娘就被平妈妈拎了出去,然后由齐婉君接力,塞给她一个包裹,随后亲自将她押送到了云王妃那里。   “倒是我的不是了,瞧这孩子,是不是吓着了?”,云王妃十分担忧。   齐婉君一巴掌打在折二姑娘身上,笑的十分恭敬,“夫人放心,吓着了不要紧,多吓吓就好。”   瞧瞧这话说的!   折二姑娘勃然大怒,“阿娘!我是不是你女儿了!”   云王妃就对齐婉君道:“因着编书事多,要是找起典故来,怕是要彻夜长熬,所以住在我这里几日,倒是也方便。”   齐婉君有什么不可以的,编书这事情,还是云王妃编书,只要日后提提她家这个傻女儿,那便是享之不尽的福分,她赶紧道:“那我便告辞了,可别耽误了你。”   她高兴的走了,留下垂头丧气的折二姑娘叹息,“您真要我帮着编书啊?”   她是真痛苦,且是真迷惑。   ——她一个只会看话本的学渣,如今能帮着编书?   那她找的典故,顺的句子,寻的故事,别人能信的过吗?   云王妃就眨眨眼睛,“没事,你若是自己出书,即使写的再好,也没人相信,可若是属我的名讳,那就是编错了,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没见过世面的折二姑娘被震惊了!   这就是富贵啊,这就是权势啊!   她彻底找不到理由拒绝了,再拒绝就是偷懒,就是不愿意,那就要被骂了。   云王妃做事情急的很,这点倒是跟折二姑娘很像,说风就是雨,让采露准备了一间小屋子,两人哒哒哒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找书籍。   雅字是专门给贵族学的,是为了在某个场合里用雅字说话时能装个精英文化人。折二姑娘便道:“肯定是先学的夏字,再学的雅字,对吧?”   她一点儿也不想编书,与其费劲心力编这样一本书,为什么不找简便的方法呢?   折二姑娘的懒主意就出来了,“我看啊,咱们不如直接将三国开物再做一本雅字版,那学的人只要背一本书就可以了呀。”   她真是太聪明了!   云王妃刚升起的那股雄心壮志之火瞬间就被熄灭了。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拒绝这样一个成熟的想法——就是这是它的主人想偷懒提出来的。   她恨恨的道:“晚姐儿,提出来的也是你,现在说不做的也是你,既然话都由你说了,那便由你讲事情做了吧!”   折二姑娘十分无辜:“我只是提议啊。”   云王妃冷笑道:“我可不管,你如今提出这般好的主意,那便也由你去做吧——你刚刚是说将三国开物用雅字译一遍?那你便去做吧。”   折二姑娘:“.......”   她愤愤不平的回到家里写信。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她委屈的道,“沈汀,你快回来吧。”   你回来帮着我一起翻译该死的三国开物吧!你回来直接替我将那些奇奇怪怪的雅字抄上一遍吧!   但是折二姑娘是不敢明着说的,她只敢给小沈先生喂糖吃,她将这些字,改成了小沈先生最喜欢的句子。   “沈汀,我想跟你一起看书,一起写字,一起吃枣糕。”   “沈汀,我想你想的夜里睡不着。”   “陌上花开,君可归矣。”   折二姑娘一边写一边得瑟的叹气,她拿着毛笔,撑着小脑袋,傲娇的很:没办法,别看小沈先生一个大男人,可他就喜欢这样甜不拉叽的话。   她就只好尽力满足他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进不去晋江网页,幸亏还有APP!总抽! 第63章 衣裳   折二姑娘的雅字进度突飞猛进。   没办法, 云王妃这次是真生气了,日日来看她的进度,一发现她偷懒, 轻则不给枣糕吃,重则还对她进行人身攻击!   ——我七岁的时候便识得大部分雅字了。   ——沈汀听说六岁不仅识得雅字, 还能看的懂南疆的藩语了?   折二姑娘是个十足十的窝里横,她不敢对云王妃的人身攻击发表任何意见, 只好将气都记在了小沈先生的身上。   谁让他那么优秀呢?   她哀声叹气的一边啃雅字,一边查三国里面的典故——她总是要将这些历史典故吃透才能继续。可这本书她是没看过的,听平妈妈说是贵族启蒙用的, 于是很多东西就跟折二姑娘之前学的启蒙书:三字经, 不一样。   三字经里的故事她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可是三国开物的典故,却要去史书里面找才能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说的是哪两个人物, 又是哪一场战争的故事。   折二姑娘一边看一边哼哼:也不能怪她学渣, 比起贵族来,她这样只读过三字经的,已经输在来起跑线上。   等到从早间看到晚间,她的心就更痛了, 恨死了自己这张嘴:何必要跟云王妃说翻译三国开物呢?没说之前, 云王妃是主力, 她是助手,说了之后,云王妃是监工,她是犯人。   虽然都没工资,可是助手至少有自由!   她怨气能萦绕一整天!能绕云王妃的屋子整整三天!   于是, 被怨气操控的折二姑娘,便指着其中一个典故叨叨起来。   “说是国亡了,是妖妃祸国——还是正史呢,从小就给孩子看这样的!”,她小声的哼唧,“我能不能把这句删掉啊?”   云王妃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那是你能删的?”   不过身为女子,她也很不喜欢这句。   纵观这本三国开物里面,女子只出现在了祸国里面,而在当时能说的出名字的女将军,却没有一个被写在书里。   这就是男人编的书了。   折二姑娘就放下笔,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这事情,她不好在家里说。   云王妃就亲自给她端了盘枣糕,“那你就跟我说说。”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被折二姑娘重视了。   折二姑娘有些犹豫,她小声的道:“您也知道,最近我阿娘给阿姐在置办嫁妆,前些日子,又买了好些东西回来,我跑过去看了,里面有一样东西,看了叫我害怕。”   云王妃皱眉,“什么东西?”   折二姑娘像是有些惊悚,“子孙桶。”   云王妃不解,“这又有什么?都是寓意很好的东西。”   折二姑娘这话憋在心里两三天了。   她更加小声的道:“您出身好,肯定不知道这桶还有另外一种用法。你知道秋娘吗?就是我家那个帮厨,你知道她是怎么进我家的?”   说起这个,真是唏嘘不已。   “秋娘之前过的也挺好的,家里能给她置办起一份齐全的嫁妆,可是后来,一边是遭了灾,一边是怀了孕,当年她生了一个女儿出来,她婆婆就说养不活,孩子一出来,就扔进子孙桶里淹死了,再后来她家越来越穷,就来我家帮工。”   她脸色阴沉的很,“我听说,贫穷的人家,会先在桶里盛满了水,要是生出来是男孩,就用水给他们擦洗,要是女孩,就直接闷了。”   云王妃被吓的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没听说过这事。   她的世界里,最不如意的事情,也只是云王多情而已。   云王妃就摸摸折二姑娘的头,这个姑娘,你说她心思单纯,可她有时候想的东西,却是别人想不到的。她其实挺像自己的。   云王妃当年看三国开物的时候,也曾指出里面将女子功劳弱化而着重突出妖妃的点,可她的闺中好友却没有跟她一般愤怒的,只有陶家虞姝跟她一起愤慨,最后也成了最好的朋友。   她看看折二姑娘,再想想陶虞姝和沈汀,最终叹了一口气,给折二姑娘喂了饱饱的一顿,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你可别跟你阿姐她们提子孙桶的事情。”,云王妃叮嘱道。   折二姑娘自然是晓得的,她点头,“我知道的,所以只跟你说了,阿娘她们正高兴,我若是说这种晦气话,不是讨打吗?”   她懂得分寸的,她也只是嘀咕下。   因为她知道,她即使大喊也没用。   那她就不喊了。   这是她来这个时代后,学到的最深的道理。   她收拾好心情,哒哒哒踩着步子回去,本以为会被齐婉君和平妈妈搂进怀里喊几句心肝,谁知道一回去,谁也顾不得上她。   给折黛的嫁妆床总算做好了!   平妈妈在那边敲来敲去的验收,齐婉君在一边拉着折黛说什么,见了她来,还瞪了她一眼,“你不是在编书吗?怎么回来了?”   折二姑娘深感自己失宠了,她道:“白夫人给我放了一天假。”   没错,明天还是要回去继续翻译哒。   齐婉君就正眼看她了,招呼她来,拉着她和折黛的手一起到屋子里面去。   折二姑娘就见她娘从箱子里扒拉出一个小妆奁出来,里面有一套金灿灿的头面。   不仅有钗子,步摇等常见的,还有一个金镯子,甚至还有一把长命锁。   ——折二姑娘每回看她娘露财,都要猜测一番自己家是不是什么隐世大商。   她凑过去,拿起步摇给她姐试戴,“阿娘,这是你什么时候去做的头面啊?”   齐婉君就道:“这种手艺,哪里是云州能做出来的?这可是我出嫁的时候,你外祖母给我的。”   折二姑娘就探究它的本源,“那是外祖母的母亲传给她的吗?”   齐婉君点头,“对啊。”   传家之宝啊。   折二姑娘流下了口水,“阿娘,那我有吗?”   齐婉君就又骂她,“瞧瞧你没出息的样,你阿娘我什么时候不是有了好东西就分了三份,可从来没偏心。”   这点齐婉君做的特别好,折二姑娘就夸她,“所以说你养出了三个绝世好儿女。”   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齐婉君笑意盈盈,继续道:“所以这头面,我分了三份,都是金银做的,就是日后你们不喜欢,拿去融了,做成新的款式,也是不亏的。”   黄金保值,这个道理折二姑娘是懂的。   见她一副我记住了的模样,齐婉君心里便生出些难受。这就要一个个的嫁出去了。   她索性跟女儿们继续说嫁妆的事情。   “我就喜欢给你们备金银首饰,平日里出门见客,蒙管是见谁,戴金银准没错,要是见比自己好的,那叫不失礼,要是见比自己差的,那叫不落面。”,齐婉君道:“即使落魄了,你将这金子银子的当了,也比其他的好,所以说啊,以后你们的女儿嫁人,也还是要给她们备一份金银首饰嫁妆。”   实用,不亏。   所以,折二姑娘一边感动于齐婉君的用心良苦,一边欢喜于自己的私产即将增加一套金银头面。   她咚咚咚快速的跑回屋子里去,翻看自己的私产簿子,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写上:嫁妆若干。   她放下笔,叹气道:“我的生辰就要到了,小沈先生怎么还不回来啊?”   秋湖进来送茶,闻言笑着道,“奴婢曾听说事情是经不住念叨的,您如今一天至少要念叨沈少爷三次,他肯定是要被您念叨回来的。”   折二姑娘就有些羞涩,她摆摆手,“别总说这么直白啦。”   弄的她好像多想他似的。   秋湖就婉转道:“是奴婢说错了,想来是沈少爷思慕于你,如今正在风雨兼程往回赶呢。”   折二姑娘本来还悠哉悠哉的,听了这话,瞬间想到了什么,她让秋湖出去,心急的将床底的装信盒子拿出来,开始一封封快速的过。   ——她在信里答应了好几次要给小沈先生做衣裳哩!   好像还不只一件。   她最近忙着翻译雅字,就将这承诺忘记了。   折二姑娘翻着书信,总算计算了出来:她答应了三件外衫。   ——她可不敢做里衣,要被齐婉君和平妈妈骂的!   天爷!袜子和鞋子还行,这衣裳怎么能赶的出来!   她便发现自己不仅嘴巴快,手也贱——怎么就那么轻易的允诺出去呢?   折二姑娘秉着沉重的心给小沈先生做起衣裳来。   不过还是没来得及。   小沈先生第二天就回来了,他风尘仆仆的,先回沈家换了衣裳,便手里提着好几样东西,后面还有两个小厮台的一个大箱子。   折二姑娘闪着耀眼的光一窜溜过去,小沈先生眼睛一直盯着她,见她还是如他走之前那般好看,灿烂,便欢喜极了,“晚姐儿,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折二姑娘就矜持的道:“什么好东西啊?”   小沈先生就递过去一本书,书皮上面写着:大金史书。   折二姑娘的眼睛就亮起来,她对着齐婉君狐疑的眼睛道:“是我让他给我找的,我最近编书嘛,也要看看大金的历史啊。”   齐婉君便没再问,折二姑娘舒出一口气,偷偷的翻了翻书中间夹的话本,瞬间美翻,朝小沈先生递过去一个明亮的眼神。   小沈先生就觉得自己在姑娘心里的形象必定高大了几分。   他也美滋滋的,幻想着待会姑娘送他出门时能独处的时光里,定然是要借着她这股欢喜好好的讨些便宜。   只是,他这番回来,实在太着急于讨好折二姑娘,而忘记了齐婉君的火眼金睛,眼见少年少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偷传话本,她冷笑一声,不紧不慢的道:“虎哥儿,小沈先生教你良多,还不快送他出去?”   并不想动弹的折虎:“......”   沈汀:“......”   失策了。   唯有折二姑娘,没心没肺的。   ——真好,不独处的话,沈汀就不会问她要衣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昂,睡了睡了。 第64章 女性   小沈先生回来了, 折二姑娘便无形中多了个靠山。   她敢在平妈妈克扣她零花钱的时候,朝小沈先生伸出要钱的双手,敢在云王妃布下功课后, 让小沈先生帮她查典故,而她只需要做最后一步:誊抄。   不仅如此, 之前小沈先生出门,隔几天就会给她带回来醉仙居的菜, 这个如今也补上了,折二姑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一圈。   齐婉君见了便骂:“吃吃吃,懒懒懒, 也就小沈先生看的上你!”   小沈先生就识相的立马保证:“晚姐儿喜欢, 便由着她吧,姑娘家只不过爱吃了些。她想吃什么,我日后就买给她, 只要看着她吃着我买的东西, 我便高兴了。”   这话说的!   齐婉君心里高兴, 面上却不改,狠狠的瞪了折二姑娘几眼才罢休,可因得了这番话,齐婉君也不管着两个人单独见面了, 将可以忽视的胖墩塞过去, 便跟平妈妈继续去点嫁妆, 那才是正事。   这还是回来后两人第一次独处,折二姑娘难免有些话说,“你看看我的手,又戳了好几个洞,都是给你做衣裳做的。”   小沈先生对这话的意思已经心知肚明——毕竟折二姑娘也不是第一次赖账。   他大肚的道:“那便不做了?”   折二姑娘厚着脸皮推辞, “那怎么可以呢?我都做一半了。”   她心里高兴的很,就等着小沈先生再劝她一劝,便立刻心安理得的将绣了几针的衣裳扔到床底下去,眼不见为净。   但小沈先生想要姑娘亲手做的衣裳哟。他就慢吞吞的道:“没事,我还有衣裳穿,你慢慢做,我不着急的,顶多衣裳破了,就用针线补一补。”   能催吗?不能。   折二姑娘那小眼睛圆溜溜的转,就等你催!小沈先生敢保证,只要他敢问一声衣裳做好没,折二姑娘那手里随时做好准备要扔的针线篓子就要扔在地上,为了泄愤,可能还要用娇俏的,白净的,肉嘟嘟的脚丫子在上面踩一踩——当然,后面这“踩”的画面,小沈先生是靠着梦里无数次的相遇脑补的。   折二姑娘被他这番抢白,有脾气也不好发啦,她将手指头缩回去,哼哼唧唧的,“那,那我就做慢点叭——可能要做很久,我忙的很哩。”   小沈先生没了衣裳,还得要夸她,“晚姐儿,你的性子真好。即便是做衣裳,也不急不缓,还能持之以恒。”   小沈先生总能从折二姑娘的身上找到无数的优点。   不过要小沈先生说,折二姑娘如今最大的优点,便是终于又大了一岁。   折二姑娘九月二十一日的生辰礼上,小沈先生送了一对玉佩,然后又求着姑娘送回一个,亲自给他配在了腰间,这才满意的道:“好看吗?”   折二姑娘点头,“好看。”   她可知道小沈先生喜欢听什么了,她夸道:“你更好看。”   姑娘家一点儿也不矜持!   平妈妈正好路过,气的头冒金星,等小沈先生飘乎乎的走了,她就拉着折二姑娘教导:“你跟他平日里就那么说话?”   也忒不讲究了。   折二姑娘就理直气壮的道:“平妈妈,他还能有几年的时间年轻哦,如今趁着他还长的俊,我夸夸他,等到他年老色衰,我便是想夸,也要昧着良心,那还不如现在就夸,不欺天不瞒地,有什么不好的。”   平妈妈:“......”   死丫头就是歪道理多!   可你要是顺着她的话一想,还真有几分道理!   平妈妈就气的心口疼,一边瞪她一边骂骂咧咧的走了。   折二姑娘昂首挺胸,颇为得意。   她马不停蹄的,又赶到云王妃家,折二姑娘忙的很,她今天要翻译三页的三国开物,一刻时间都耽搁不得,风风火火的,采露赶紧送了果子糕点进去,笑着道:“您今日还过来?可是个寿星公,我家夫人早间还说您定是要告假的。”   折二姑娘就道:“又不是什么大生辰,没什么的。”   云王妃正好过来,“云州姑娘比其他地方的晚嫁几年,便连着及笄礼也晚了一年,我们蜀州,京都,都是十五岁及笄,你们可好,偏偏要十六岁。”   本来云王妃今年还想着要给折二姑娘当及笄礼的赞者呢,结果一打听,还要等到明年。   不过就算不是及笄的大生辰,也是要庆贺一下的,折二姑娘就道:“我只上半天课,下午就回去。”   她哒哒哒的绕着云王妃走,“夫人,你知道我来的意思吧?”   云王妃便捂着帕子笑,“知道,知道,不就是来要生辰礼的嘛。”   她将一只锦盒拿上来,跟折二姑娘道:“回去再看。”   折二姑娘便立刻要回去了。   ——实力演绎了什么叫过河拆桥。   云王妃瞪她,“我还有话要说呢。”   她说的是正事。   “我想来想去,还是想编一本,关于咱们姑娘和妇人的书。”,云王妃道。   折二姑娘呆呆的啊了一声,“您怎么突然又想编这种书了?”   不是还翻译三国开物吗?   她愣愣的坐下去,“还是用雅字编吗?”   云王妃点头,“我不想让咱们的下一辈再看启蒙书的时候,学的是祸国妖妃,我想要她们都知道,即便是姑娘家,也是可以成为巾帼英雄的。巾帼不让须眉,却所有的启蒙书里,都没有这句话,晚姐儿,这话,可不能丢。”   她的眼神坚毅,有别于折二姑娘见过的其他女人。   折二姑娘的阿娘齐婉君,是典型的为家庭考虑的人,但又不同于其他的传统女性,因为她每天还要看账本,打理生意。平妈妈算是奴婢出声的高级知识分子,会识字,经历多,算是见过顶级繁华的人。折黛呢,就更具有这个时代特性,她即使是齐婉君教出来的,却更加的相信三从四德。   只有云王妃,在折二姑娘已经很好的融入这个时代,已经不会为了“女性权利”呐喊的时候,突然告诉她,她想让贵族识字的时候,先学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折二姑娘脑袋懵懵的,她甚至想到了一段话:大夏朝女性运动发起人第一届会议。   主办方:云王妃。   参与者:折晚。   实在太过于荒谬,折二姑娘蒙逼了。   她既有些激动,又有些一眼望见头的悲哀——虽然她上辈子历史不好,可是直到她死前,在某些地方,女孩子还是没有存在感的,更别说如今。   云王妃,太超前了。   她就自认为理智的劝,“可是,巾帼太少了。”   云王妃就觉得折二姑娘这个人,有时候看着懵懂,可该懂的她都懂!瞧瞧,一下子就瞧出了事情的本质。没错,云王妃也觉得究其本源,在历史的长河里,因为出名的巾帼太少了,所以即使有几个被人熟知,也直接被忽视了。   “所以,如果能让孩子们从小就知道这句话,不是能有更多的巾帼,那以后便有更多的人知道吗?”   云王妃最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折二姑娘却很痛苦。   她一点儿也不想做这件事情。   她觉得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姑娘。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前方有之后几千年都无法挪走的成见之墙,所以便不愿意去推。   这是无用功。   她觉得自己是对的。   可你不能打击一个愿意去推墙的人。   她实在是惊讶了。   她穿越以来,活了十五年,在十五岁生日这天,竟然听见了上辈子人才会说的话。   虽然云王妃只是简单的想在书上加上一句话而已。   虽然她只是想编一本女巾帼的故事而已。   她懵懵的回家去了。   云王妃干劲十足,她也不需要折二姑娘的理解,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她仅仅是让折二姑娘腾出时间来帮着她查典故。   ——女巾帼的故事实在是太少了,除了耳熟能详的那几个,云王妃不得不四处找野史。   这个折二姑娘在行,别小看了她整天抱着话本看,那些搜集回来的话本里,可有不少关于各种姑娘的传奇故事。   折二姑娘就跟小沈先生悄声道:“我觉得,光编成启蒙书还是不成的,还得要多写几个话本子广为流传。”   小沈先生就笑,“编出来的话本子别人可不信。”   折二姑娘一脸意味深长:“你懂什么,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成了真的。”   小沈先生不介意姑娘跟着去编什么巾帼书,他喜欢姑娘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即使他不认同云王妃闲着无事去编什么巾帼书。   折二姑娘也没看小沈先生的脸色,她已经在想编出姑娘家喜欢的巾帼故事而让她们重视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的可行性了。   她第一个想起的,便是自己看的那些小姐和秀才的话本——这些小姐们最喜欢了,店子里卖的最好。   她皱着眉头,眯着眼睛,拼命的回想内容,希望总结出些套路,然后乐了。偷偷吐槽道:“我发现,那些写话本的人定然是没跟姑娘相处过的,形容起姑娘活泼来总是说眨眨眼睛,吐吐舌头。”   折二姑娘抱着肚子笑,还亲自模仿了一遍吐舌头的样子,嫌弃道:“多难看啊。”   两人正坐在游廊上,她伸出了一点舌尖,又极快的缩了回去,但就是这一瞬间,小沈先生已经能体会到写书之人描写小姐们香舌稍出时的血脉喷张之感了。   他微微扭开头,酥麻了身子,哀愁的叹了口气,神思不宁的附和道:“是啊,多难看啊。”   折二姑娘就瞪大了眼睛,指责道:“你说谁难看呢!”   小沈先生便冷汗直冒:血喷的太过,如今贫血,竟进了姑娘的圈套。   果然,姑娘下一秒就道:“嫌弃我难看,那衣裳你自己做吧。”   她哒哒哒的欢快的跑远了。   小沈先生失魂落魄的回去。   而蹲在墙角,被遗忘了的胖墩同学,便只能委屈的哼一声,站起来重重的踩着步子,体会着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痛。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昂 第65章 颜舒   云王妃从小就与众不同。   别人学三从四德, 她问先生为什么要三从四德,别的小姐妹勤勤恳恳跟着先生学针线女红,她问男人为什么不学?   在云王妃众多先生的眼里, 云王妃就是个“杠精”,杠的还十分没有道理, 于是即使乐家老爷夫人心疼小女儿,也是关了她不少禁闭的。   云王妃小时候的风评也不太好, 幸而长大之后,虽然依旧跟小姐妹们不符,也没拒绝过绣花做衣, 总算是中规中矩, 即使嫁人了,也没做出陶家女儿那般的事,跟云王琴瑟和鸣, 乐老夫人十分欣慰, 每回写信来都要夸赞一番。   所以, 在听说女儿只是想编一本雅字启蒙书,需要家里送几本书后,一点儿也不怀疑,还送了个亲戚家的女孩儿来。   “是我母亲娘家的孩子, 今年十五岁, 姓颜, 单名一个舒字。”,云王妃给折二姑娘做介绍,“她从小就住在我家,喜欢武艺,骑射也是一把好手, 你们能玩到一块去。”   折二姑娘看了一眼颜舒,讪讪的打了个招呼,然后捧着自己的书去屋子里去了——她一点儿也不想跟别人套近乎,也不想交朋友,折二姑娘这辈子还没跟年纪相仿的姑娘玩过!   她的嘴巴跟缝起来了一样,无论云王妃说什么,都简单的说一个字:嗯,好,哦。   云王妃:“.......”   她抚着额头道:“晚姐儿,你先回去吧。”   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如今只不过是来了同龄人,便什么话也不会说了。折二姑娘听见这话却松了一口气,逃也似的离开,等回到家里,她将书一甩,就扒拉着来送糕点的平妈妈一顿好说:“她这是想让我们一起玩!”   平妈妈就道:“这不是挺好吗?你从小也没个玩伴,如今云王妃给你找了一个也喜欢骑射的,你也正好跟她切磋武艺。”   折二姑娘立刻将头摇的跟什么似的,一口咬定,“我才不想跟她说话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折二姑娘曾经受过朋友的伤,如今是怎么也不肯相信人了。   平妈妈就叹气,“也不知道你这性子怎么长的,你阿娘交友多,人缘好,你怎么就不像她?”   不过她却一点儿也没觉得奇怪,因为折黛也是这样,不愿意出门交际,平妈妈只好这般解释:“大概是你们像爹。”   折图的人缘就不好。   好好的,说他做什么!   折二姑娘立马不高兴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窜出一簇火焰:“他如今在太虚观里人缘好着呢,见着谁都称一声师兄。”   平妈妈却直接瞪过来,“你怎么知道的,你又去打听了?不是不让你去打听人家的事嘛!”   折二姑娘心虚不已,一双眼睛也不冒火了,干巴巴的道:“小沈先生跟我说的,他去太虚观有事,看见了,回来便跟我说了。”   然后越说腰挺的越直,“我可没打听,我只是听了听,你冤枉人!”   将平妈妈气的哟,冷着脸笑,“那这糕点你也不用吃了,看看就得了吧。”   她拎着糕点盒子走远了。   折二姑娘十分后悔,又十分忧愁:云王妃家来了个亲戚,那以后她再去可怎么办啊?   能不能不去了啊?她跟不熟悉的人呆在一起就想死一死。   是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社恐发作的折二姑娘愁肠满肚,站在门边唉声叹气。   秋湖正好捧着洗好的衣裳路过,见了她家主子,好奇的道:“姑娘,这才中午呢。小沈先生说了,黄昏才能过来,您要是饿了,就先吃点果子垫肚,别只等着猪蹄了。”   折二姑娘:“......”   她明明是在想人生哲理!   而另一边,云王妃也在劝颜舒。   “舒姐儿,你明年也要嫁去京都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母亲说你将人家邹府尹家的女儿抽了一鞭子?”   乐家的族人大部分在蜀州,可是乐老夫人却因为两个儿子都跟着云王走,儿媳孙子也在云州,所以一起住到了云州来,于是连带着颜舒也到云州。颜舒也是个不喜欢说话的孩子,在蜀州和徐州的时候,也没交到过什么手帕交,但也没惹出过什么事情,可这回到了云州,却跟人打了起来,还动了鞭子。   这就是大问题了。   闺阁女子吵架,顶多用嘴骂,再狠点的,便是互相扯扯头发,可从来没有用鞭子抽人家的。   幸而抽的不是很重,但这也过分了,乐老夫人用身份压着,又赔了礼,然后想了想,将孩子送到胥江。   “若是还留在云州,我难免要关着她才能堵人口舌,放你这里最好,看着是乡下,可是宽敞,让舒姐儿散散心也好。”   乐老妇人操碎了心。   这个孩子自幼无父无母,是跟着她长大的,她是一点儿也不愿意罚人。   云王妃便只好领了这个差使,她又问了一遍,“可是那邹家姑娘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惹到你了?”   还是不说话。   颜舒的头低着,嘴巴也跟缝起来了一般。   云王妃大感头疼,想着到时候要面对两个闷葫芦,她连忙又开解颜舒,“隔壁的晚姐儿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性情好,跟你倒是有一点相似,你跟她要是合得来,就多在一处说说话,总不好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一天吧?”   颜舒有些不好意思,她闯了祸,性子也不好,如今不仅要乐老夫人帮她操心,还要云王妃费心,于是点点头,“我知道的。”   于是,折二姑娘第二天来的时候,就见颜舒纠结的,犹豫的,几番看她,又低下头去,几番要开口,又闭上了嘴巴。   折二姑娘:“......”   她大概也明白颜家姑娘的意思了。   她今天上门之前,也被齐婉君这般叮嘱过!   折二姑娘的心里莫名就好了一点,少了一点抗拒,她抱着书,轻轻的移过去,咳了一声。   颜家姑娘也轻轻的移过去一步,咳了一声。   云王妃:“......”   行吧。   她笑着道:“你们先找典故,我去屋里换身衣裳。”   等她走了,折二姑娘就主动问:“你之前一直住在云州吗?”   颜舒嗯了一声,然后主动交代,“我打了人,被送到了这里。”   折二姑娘:“......”   其实她只是客套而已,大可不必这样将打人的秘密也说出来吧?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脚趾头在鞋子里扒了扒鞋底,不说话了。   她没跟这种人打过交道。   她觉得这颜家姑娘太过于实诚,有点傻傻的。   于是她不说话,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折二姑娘握着笔,眼观鼻,鼻观心,最终脑子里晕晕的,她叹了口气,又接着问了一句,“你打她哪里了啊?”   颜舒:“用鞭子抽了她的胳膊。”   折二姑娘瞪大了眼睛。   颜舒低下了头,之前云王妃叮嘱她跟折二姑娘有话直说就好,她是个特别的姑娘,可现在看来,折二姑娘还是吓着了。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就说自己一个人就好,不用什么朋友的,何况——   颜舒看了一眼折二姑娘那瞪大的双眼:何况是这样娇滴滴的姑娘。   听说也会些骑射,可这样娇嫩的姑娘能有什么好的箭术。   颜舒皮肤有些黑,自小喜欢舞枪弄棒,很不受蜀州小姐妹的欢迎,后来到了徐州,别人都白白的,捧着书,戴着花,她却黑成了炭一般,就更不喜欢跟娇气的姑娘一起玩了。   她嫉妒。   颜舒的头低的更下了。   折二姑娘却已经叭叭叭开口了。   ——没错,她开口,只需要一个契机。   于是,颜舒就发现,折二姑娘根本不是闷葫芦,她可能还是个话唠。   “你怎么能用鞭子抽她呢?”,这是折二姑娘的第一句话。   颜舒抿着唇,不高兴的磨了磨牙。   “你武艺很好吗?”,这是折二姑娘的第二句话。   颜舒冷着脸,已经准备要走了。   “武艺好的人,怎么就不知道用拳头打肚子这种地方哦!还用鞭子抽,那不是白白的给人证据嘛!”,这是折二姑娘恨铁不成钢的第三句话。   颜舒抬起了头。   “啊?——”   于是,接下来,她就听见了折二姑娘在“打人不打脸,打人不留痕”的领域里获得的先进经验。   没错,折二姑娘上辈子跟人打过很多回架,从小学一直打到初中,她打出了自己的体会。   “你不能一点儿也不受伤!你要伤在别人一眼就看的见的地方。”,折二姑娘如此道:“打了架,都是要叫父母去闹的,世人同情弱者,你若是完完好好的,那她们就会同情被打的去啦。”   颜舒受教,然后十分认真的提出问题,“可我武艺好,大家都知道,那些小娇娘却没学过骑射,我要是受伤了,不是挺.....假的吗?”   折二姑娘如今碰见了个傻姑娘,自然而然的就抖了起来,她一副:你怎么这么傻哟的表情,恨不得亲身上演一出白莲花计,拍着桌子道:“那你就要哭不哭,含着泪珠子装委屈,装坚强,你要告诉她们,你武艺好,你不想打她,可你却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她,让她疯了一般的打你,你又不敢还手,便成这样了。”   颜舒又啊了一声,再次问:“可我毕竟打她了呀?”   折二姑娘被颜舒气的拍大腿,道:“所以说打人不打脸嘛!你往那些看不见的地方打!”   然后,颜舒就见她神色骄傲,得瑟的道:“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几个打了可以不留印子的地方。”   一般人她都不告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点昂,早!感谢在2020-05-20 00:38:28~2020-05-21 09:1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憬花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欢喜   折二姑娘获得了颜舒的友谊。   “她对于学问一点儿也不藏私。”, 当云王妃问颜舒怎么突然跟折晚那么好时,颜舒如此作答。   “她教了我很多道理,听她一席话, 胜读十年书。”,颜舒道:“姨母, 我明日还想跟她一起。”   云王妃就欢喜的道:“我就说你们谈的来。”   可思及晚姐儿的性子,她不得不更进一步的问:“她教你什么了啊?”   颜舒有些迟疑, “晚姐儿说今天告诉我的东西,都是她自己思索多年所得,不能告诉别人。”   她还有些害羞, 又有些惭愧的道:“姨母, 恕我不能跟您说,晚姐儿说只告诉我一人,我若跟您说了, 便是对不起她。”   云王妃:“.......”   行吧。   她只能道:“那你就在胥江好好玩, 你是明年腊月的婚事, 玩到明年开春跟我一起回去正好,不用担心。”   颜舒重重的嗯了一声。   大家都在为她操心,她若是还不懂事,那就是不孝了。   可是折二姑娘却不是这样说的。   她盘着腿, 啃着小沈先生送来的猪蹄, 传授着自己的小秘密。   “不能太懂事了, 像我阿娘的性子,你若是什么都不要她管,她反而要患得患失的。”折二姑娘这辈子摸索的经验也很足,“别看我阿娘整天骂我,平妈妈整天打我, 可要是哪天我规规矩矩的不惹事,她们就要怀疑我是不是病了。”   她总结道:“给亲人们添点麻烦没什么,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不闹,她们就觉得你不需要。”   颜舒闪着崇拜的光看着折二姑娘,“我懂了一点。”   折二姑娘就摸摸她的头,明明她跟颜舒一般大,可是却像老母亲的叮嘱,“下回有时间,我再跟你讲讲什么叫做绿茶白莲花。”   她现在是没时间教学的,折二姑娘太忙了。   “我今天还要找好几个典故呢。”,她的案桌上摆了高高的一摞书,“你要是没事,就来帮我找。”   颜舒还能不答应吗?她认真的拿着书一页页的翻。   云王妃从边上经过,满意的点头,回去给她家老母亲写信报喜讯去了——舒姐儿终于有玩的好的了。   折二姑娘和颜舒今天要找的第一个典故叫【英娘投军】。   大概说的是一个叫英娘的妇人本来在家里织布,然后家门被叩响了,原来是村长过来送口信,说她丈夫在边关战死了。英娘拿着信,哭了整整三天,第四天晚上突然梦见了丈夫来托梦,说他其实没死。   然后梦就醒了。   英娘就告诉婆婆,她相信丈夫没死,她要去找他。   所有的人都觉得英娘受不了刺激疯了,连她的婆婆也这样说,英娘没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踏上了寻夫之路。   她一边乞讨,一边往边关去,为了能找道丈夫,于是女扮男装,打了好几次仗,都用智慧战胜了敌人,两国和谈。将军赏识她,要提拔她,正在这时,她找到了自己的丈夫。   原来她丈夫竟然被敌军的公主救了,并成了夫妻,如今醒了之后,就带着公主回来,英娘觉得自己在公主面前自惭形秽,所以自请为妾,公主敬佩英娘为夫参军,也自甘为妾,最后将军被几人的爱情感动了,亲自奏请圣上,让两人都做了平妻,英娘的丈夫于是坐享娥皇女英,剧情圆满。   折二姑娘一边抄录一边嫌弃的很,她叨叨个不停,“这竟然是真事,竟然是真事!”   没错,这是前朝的真实历史事件,被抄录在蜀州杂谈里面——英娘就是蜀州人。颜舒不解的问,“这个我从小就听过,没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愤怒?”   折二姑娘啪的一声就将笔摔在桌子上,“这是男人执的笔,所以将女人写成了只知道丈夫的傻蛋。”   唉哟,这骂的就有些严重了。   折二姑娘自知也有些过分,她撅起嘴巴,“看这个,还不如去看烈女传,幸而今天只是抄典故,不是直接编录。宣扬这样的故事,还不如直接用雅字写一遍三从四德呢。”   英娘投军在蜀州还算是比较出名的故事,折二姑娘之前倒是没听说过,如今看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嘀咕着,颜舒却仍然不明白,“晚姐儿,英娘颇有智慧,上过战场,是我辈楷模。”   楷模不楷模,折二姑娘是不知道,她只是这个典故里将英娘所有的动机都跟丈夫挂钩,然后在找到丈夫后,直接放弃军中打拼下来的一切,还不惜为妾氏,要跟公主共侍一夫。   这里面获利最大的根本是她那个丈夫好吧!   不过看了颜舒一眼,折二姑娘是不敢说的,她一直都清楚,她不能呐喊。   颜舒就见折二姑娘消沉了下去,唉声叹气,连小沈先生中间送猪蹄来的时候也没一个笑脸。她迷迷瞪瞪的问云王妃,“她怎么了啊?”   好端端的,突然就生气了,却又憋着,看着委屈巴巴的。   云王妃就摸着颜舒的头道,“她跟我们都不一样。”   所以她才那么喜欢晚姐儿。   云王妃有时候写信的时候,会跟乐老夫人提一句:那孩子像我。   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晚姐儿不是像她,而是她有那么一点类似晚姐儿。   编一本称赞巾帼英雄的书这是,云王妃不是第一次干。   她慢慢的道,“当时我还小,跟小姐妹们一说,大家都欢喜的很。我们姑娘家,尤其是我们蜀州的女孩子,不乏喜欢和佩服女将军的,所以编巾帼书,很多人都表示要一起做。”   可她们选的第一个故事,便是英娘投军。   这是她们最喜欢的故事了。   “那时候,我编书的心就淡了下来。”,云王妃道,“如果能将英娘投军编进去,那就如晚姐儿说的,还不如编烈女传,编三从四德。”   颜舒绞尽脑汁,懦懦的道:“是因为,英娘的丈夫,有了公主吗?”   云王妃就笑着道:“不全然是,你还不懂,可是晚姐儿懂。”   颜舒就叹气,“她可真聪明。”   她真的想不明白。   聪明的折二姑娘正在跟小沈先生吐槽今天看的书。   “与其这般找那些巾帼的故事,还不如照我之前说的那般直接编些不气人的话本呢。”,她哼哼唧唧的,“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什么英娘投军。”   她正在吃糕点,吐槽完觉得这糕点好吃极了,便将一块递到小沈先生的嘴边,欢喜的道:“你快尝尝!”   小沈先生:“......”   刚刚还恶狠狠的呢。   折二姑娘的憎恨和欢喜总是这般明显和好转移。   小沈先生就大着胆子,迅速的低头,就着姑娘的手吃了一口。   他几乎是没嚼,一口咽下去,哑着嗓子,装作看不见姑娘震惊的眼神似的,自然的道:“饿了一天,总算吃到了点热乎东西。”   折二姑娘便立刻顾不得其他了,她担忧的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小沈先生便大力抱怨起来。   ——黄大人走后,新来了一位县令,什么事情也不办,真是气死人了。   ——那个教书的李秀才,在外面败坏他的名声。   ——还有乐琪,在云州待的也不老实,说要来胥江住到云王妃家附近。   哦,对了,乐琪你知道是谁吧?没错,就是云王妃的弟弟,不过,他也是乐洮的弟弟。   乐洮是谁?   唉哟,就是跟李秀才玩的好的,上回说在酒楼找人陪着喝酒的那个。   这么一说,折二姑娘就想起来了,“云王妃的弟弟怎么这样啊?”   这是说乐洮。   小沈先生几乎立刻道:“乐琪还经常爬咱们家的墙头呢。”   折二姑娘不高兴了,“云王妃的两个弟弟怎么都这样啊!”   小沈先生便高兴了。   他假模假样的道:“以后他们在的时候,你不去云王妃那里就好。”   折二姑娘就重重的点头,“我肯定不去!”   小沈先生舒了一口气,见她还气鼓鼓的,继续引诱道:“晚姐儿,我还有些饿。”   折二姑娘就赶紧的又递了一块糕点到他嘴边,兴奋的道:“你尝尝栗子糕,也好吃的很,平妈妈新做出来的。”   看,一瞬间就又高高兴兴的了。   小沈先生便自然而然的低头就着姑娘的细长手指啃了一口糕点,然后酥麻着心,将这都归功于自己。他欢快的脑补起来:姑娘再有憎恶的东西,可是一跟他在一块,便只剩欢喜了。   他真是她的解药!   于是,小沈先生今天出门一趟的闷气也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哒,明天的更新挪到周六哦,作者君明天要去一趟医院。感谢在2020-05-21 09:12:28~2020-05-21 23:5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曼曼掏粪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她们来了!   折二姑娘的生活又有了固定的日常。   ——跟小沈先生打情骂俏。   ——帮着齐婉君和平妈妈给折黛点嫁妆。   ——跟颜舒一起替云王妃编雅字启蒙书。   实在是太忙了, 所以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然后她姐,就要嫁了。   之前折黛退婚的时候受了气, 如今嫁了个更好的,自然是要大操大办的。齐婉君一双脚恨不得生风, 忙的团团转。折二姑娘就被指使着去迎宾客,就是小沈先生,也跟着齐潇然在男宾那边帮忙, 一家子人都不得空, 颜舒过来的时候,就孤单的坐在女宾的席上吃东西。   云王妃今日没来,她虽然之前没露过面, 可就怕在这席间被认出来, 反而生出些风波, 所以早早的就送了添妆过来,拉着折黛说了一天的话,今日折黛出嫁,她便只让颜舒过来。   ——这时折二姑娘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云王妃自从住进她家对面后, 竟然一次都没出门过!   她很是感慨:终于找着比她还宅的人了。   颜舒是个新面孔, 一进去,自然就被其他的姑娘家打量。坐在她们这席上的,都是闺阁女子,齐婉君人缘好,各家夫人也乐意给这个面子, 都是拖家带口的过来,所以这小厅堂里,至少有十几个姑娘家。   不过,倒是也分成两派。   一派是商户,跟齐婉君做生意家的孩子,一派是官家小姐,之前跟着黄夫人的,跟齐婉君也有往来。两派的姑娘看起来似乎在说话,可要是细瞧,便能看的出还是有隔阂的。   颜舒自小在乐家住,对这些倒是能看的懂,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便参与这种“两派之争”,于是继续安安静静的吃东西,什么话也不说。   但她不说话,其他的姑娘却忍不住。其中离颜舒近的,就小声的问,“这位姐姐倒是不曾见过,不知是哪家的?”   颜舒见其他姑娘的目光也跟着移了过来,好似对她好奇的很,迟疑的便:“我是来亲戚家玩的,就住在折家对面。”   折家对面啊。   几个姑娘对看一眼,折家的附近都是商户。   然后,颜舒就发现,刚刚问她话的那个姑娘笑容就没了,还稍稍的坐开了点,好似她身上有难闻味道似的。   颜舒:“......”   地方再小,都有争斗啊。   不过今天是折黛的大喜之日,大家都有默契的不惹事,即使那姑娘做出“远离颜舒”的动作之后,几个商户家的姑娘愤愤不平,却还是没有出声说话。她们只是自动的将颜舒拉入了小团体。   于是秋湖再送果子过来的时候,便发现颜家姑娘换了位置,坐到对面去了。   她们小声的跟她八卦。   “不过是个小吏家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父亲只是个拿杀威棒的,还不是捕头呢,就这么嚣张。”   “就是,见了新县令的家姑娘就去谄媚,真是丢死人了。”   “以前可不这样,她不是还跟清姐儿玩的好吗?怎么,如今就不待见你了?”   这句话是向着一个黄衣女子问的。   那黄衣女子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清姐儿,闻言冷笑一声,“可别再说了,之前黄夫人在的时候,亲近咱们商户人家,大家其乐融融,可是新的县令夫人和县令小姐却觉得商户人家有股铜钱的臭味,自然是要跟咱们划清界限的。”   这话一说,其他的姑娘们就像是点了导火线一般,七嘴八舌的说起来,颜舒之前一直都被排斥,又是跟高门的人一起,就算是再不喜欢,也不会像胥江这些姑娘们一样大庭广众之下叽叽喳喳。   她头疼的坐远了些。   秋湖就不动声色的将果子放下,问:“颜姑娘,我们姑娘让我跟您说,待会儿散了席,先别走,她有东西要给您。”   颜舒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秋湖也忙,她行了礼后离开,可颜舒却觉得,气氛瞬间又变了。   ——刚刚还拉着她一起八卦“官家小姐真奇葩”的商户姑娘们,也跟她拉远了距离。   颜舒:“......”   这是怎么了?晚姐儿的人缘很不好啊。   她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你是刚跟折家的晚姐儿一起玩吧?”,见她这副样子,倒是之前远离她的那个官家小姐说了话,“折二姑娘在胥江的名声可不太好。”   然后自我介绍,“我姓胡,单名一个蕊字。”   胡蕊属于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那种,半是嘲讽半是得意的道:“你刚来,可能没听说过她之前的事情。”   “她之前的事情?”,颜舒皱起了眉头。   这时,另外一个小女娘也走了过来,颜舒就见胡蕊立刻停了口,一双脚踩的飞快,立刻迎上去,跟见了祖宗似的,喊道:“曲姐姐,你来了。”   姓曲——   颜舒听云王妃说过,新来的胥江县令就姓曲。   那曲姑娘一来,便是众人拥簇,就是刚刚被排挤的商户姑娘也跟了上去,好像一点儿也不记得,她们刚刚批判了半天官家小姐的话。   颜舒看的啧啧称奇。   那曲家姑娘走的不情不愿,看样子大概是被迫来的,她往那里一坐下,问:“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胡蕊马上就接了话茬,“说折晚呢。”   她向曲家姑娘眨眨眼睛,一副你明白的样子。   曲灵儿便恍然大悟一般,然后不屑的道了句,“就是你说的那个傻子啊。”   胡蕊:“......”   今天是在折家做客!你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啊!   她尴尬的摸摸鼻子,有些后悔刚刚跟曲灵儿提起折晚了。   其他人也不自在,即使大家跟折二不对付,可是这毕竟是折家嫁女儿的日子,你直接说人家折二姑娘是傻子,要是被人告诉了主人家,那怎么办?   她们都齐齐的看向了颜舒。   ——这个是最可能去告密的。   那曲灵儿却笑起来,像是好奇一般,问起围着她的其他姑娘。   “她真是从小就烧坏了脑子,傻了吧唧不说话?”   颜舒眯起眼睛,一会看胡蕊,一会看曲灵儿。   在座一共也十多个小女娘,被问了这话,有人尴尬的低头,有人却是不怕死的。   颜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一个小女娘道:“没错,后来治好了,脑子也时好时坏,听说就是这样,她才不敢出门,就怕自己的名声传的更远。”   “每次出门还打扮的花枝招展,小小年纪,专勾男人的眼睛。”   “你没听说吗?她那未婚夫,住在隔壁的那个秀才,就是被她勾去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义愤填膺。   曲灵儿就嗤笑一声,“我就说是个狐媚子。”   她似乎是故意想听这些话,然后又问:“这种狐媚子,她那未婚夫知道吗?”   颜舒就觉得自己不得不说了。   她蹭的一声站起来,冷冷的道:“你们小小年纪,脑子里却装了如此多的肮脏之事,真是面目丑陋。”   “我曾听人说,智者见智,淫者见淫,人家好好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竟然被你们说成这样,想来在你们心里,自己也不干净吧——毕竟,谁家不是父母之命才结亲的呢?”   然后,又不等其他人说话,立即道:“我且问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说她傻,可有亲自印证过?你们说她狐媚,可曾亲眼见过?”   众人被说的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毕竟,之前折二姑娘不出名,也不跟人玩,鲜少有人提及她,可是她先是弄出了一个“毛线”,最近有了一个“云王心腹”未婚夫,未婚夫还那么好,千金买猪蹄哄!   姑娘们心里就不太舒服了。   于是就有了这话。   可是这话是谁传出来的,是谁看见的,却从来没有谁去想过。   想什么啊——   心里不喜她的,跟着骂两句,心里无动于衷的,便当听个笑话。   折二姑娘从前没结下过善缘,自然也没人给她说话,于是这半年来,她的名声在私下里,便慢慢的“臭”了。   直到今日,来了第一个,为她说话的人。   颜舒最恨别人背后说人了,她再次冷哼一声,“你们背后妄论人家的事情,实属无耻。人家今日喜事,好意邀请你们,你们却恩将仇报,嚣张至极,姑娘家性情不修,我倒是要问问你们的父母,看看是怎么教导的。”   她长的英气,说起话来将字字有力,倒是让几个无所谓看热闹的生起了退意。   在别人家的喜事上说人家的坏话,是有些不合适。   颜舒眼神睥睨一番,再不肯呆在这里,她抬起步子往前走,曲灵儿却刚刚才反应过来,虽然颜舒不只说她一个,可是她哪里受过这种嘲讽,便大喝一声:“你站住。”   然后尴尬的发现,颜舒根本不理她。   曲灵儿一甩袖子,站起来就追,胡蕊立刻跟了上去,几步就转了弯,不见了踪影。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追上去还是怎么办。   另一边,颜舒不厌其烦。   她一点儿也不想跟这些娇滴滴的小女娘有牵扯,她突然想起折二姑娘说的话。   ——活的久了,总会遇见一些降智女配,这时候就当自己倒霉,不理就好了。   可是后面的两个人实在是太过于讨厌,曲灵儿还一口一句“帮着狐媚子出头”,颜舒紧了紧手,蓦的停下来。   曲灵儿还以为她害怕了,嘲讽道:“怎么,停下来干什么,你继续走啊?”   颜舒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曲灵儿身边有一个丫鬟跟着,其他的地方都不见人。   这是折家后宅园子,马上到主人家要住院子了,没几个人走,颜舒本来想去折晚那里休息的。   曲灵儿从来没被人这样羞辱过。   “你一个商户,竟然敢骂我不知羞耻,也是,全身都是铜臭味——你干什么!”   她嚣张的声音瞬间转成了惊恐。   然后就成了吃痛,然后便捂着肚子在地上疼的说不出话来。   胡蕊惶恐后退一步,“你干什么,你敢打人!”   颜舒看看拳头,觉得自己没控制好力道——折二姑娘教她的打架法子,刚刚实践了第一下,往曲灵儿的腹部打了一拳——嗯,力道有些大,应该有些印子。   她看向胡蕊,安慰自己:她不像晚姐儿那般聪明,第一次失败是难免的,但是晚姐儿说过,失败是成功她阿娘,在哪里失败就要在哪里站起来,她不能气馁。   胡蕊都要被她那“磨刀霍霍向猪羊”的眼神吓死了,明明是个晴朗的天,却忍不住瑟瑟发抖,她大呼,“你要做什么!”   然后,便跟曲灵儿一样,在地上起不来了。   颜舒满意极了:她果然只比晚姐儿蠢一点,第二次就打的非常好。   不过——   她随即又忧愁了起来:打的太顺,她自己一点儿也没受伤,这不符合折二姑娘教的知识!   还是大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二更在凌晨哈 第68章 猪蹄昂   颜舒是个死脑筋。她觉得自己这幅样子, 待会告起状来,实在不具备“装可怜”的可行性。   于是,她便看向地上的那两个, 犹豫的道:“要不,你们也打我一下?”   疼的死去活来的曲灵儿和胡蕊:“......”   这是什么话!   她们惊恐的后退几步, 曲灵儿还不忘威胁,“我爹爹可是胥江县令, 你算什么东西,你敢打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很多脚步声, 她往后一看, 惊喜道:“阿娘,我在这里!女儿要被打死了!”   颜舒:“......”   完了。   现在自己打自己一巴掌,也行不通了吧?   她很是后悔刚刚没有灵活运用折二姑娘教她的打架方法——遇见太弱的选手, 就不该直接动拳头, 而是要抓头发, 然后地上打个滚,好歹让自己看起来狼狈些。   哎,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她看向对面走来的人,发现人还挺多的, 不仅有齐婉君和折晚, 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夫人姑娘们。其中一个扑向曲灵儿, 一个扑向胡蕊,声音尖锐的很,那曲夫人抱着女儿,第一口气出在了齐婉君身上:“齐夫人!”   三个字,威胁的意味十足。   颜舒有些愧疚:折黛今早上刚出嫁, 折家要忙的事情应该还有很多,可是被她这样一弄,倒是让人抓住把柄了,她到时候直接走了,这曲夫人不敢找她,可是折家还在胥江,想来得罪了父母官,将来会被欺负。   于是,折二姑娘和齐婉君就见她神色有些犹豫和自责。   折二姑娘气啾啾的,一把过去将颜舒扯到了自己身后,这个傻傻的姑娘哟,怎么就这么好!折二姑娘感动的想落泪,她终于也有替她出头的朋友了。   两辈子,实属不容易。   齐婉君就站出一步,将两个姑娘藏在了身后。   她好似担忧的道:“曲夫人,还是先让曲姑娘先起来吧。”   天凉,呆在地上冻着了,别到最后赖着她。   有大人在,折二姑娘一点儿也不怕,她就开了小差,恨不得立刻大声对颜舒说两个谢谢!她在来的路上就听人将事情都说了。   她问道:“你打她们了?”   颜舒有些颓废:“只打了她们,倒是没让她们打我。”   这姑娘!   折二姑娘拍拍她的手,“她们都是小炮灰,用不着你受伤,看着吧!”   颜舒又听不懂了。   折二姑娘的词总是这样奇奇怪怪——但是她又来大概理解炮灰是个什么东西。   颜舒就道:“那我就放心了。”   折二姑娘却盯着人恶狠狠的看,“在我家还敢骂我,气的我脑袋都要冒烟了!”   瞧,又有奇怪的词出现了。   她还看了一眼折二姑娘的头,嗯,没起火。   然后真诚的道:“别气,我都给你骂回去了。”   折二姑娘的心哟,感动的一颤一颤的。但是如此情景,高声道谢是不能够了,于是两眼泪汪汪,道:“舒姐儿,以后有我一口猪蹄肉,我绝对不让你光啃骨头!”   这是折二姑娘最重的保证了。   颜舒也感动极了——折二姑娘竟然愿意给她分享猪蹄。   两个姑娘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刚好听见这话的齐婉君:“......”   行吧。   孩子们的奇怪言论她就不参与了,她现在要解决的是两外两个夫人的事情。   曲夫人是个自持冷傲的人,她觉得对个小辈发脾气没有风度,于是看也没看颜舒,就冲着齐婉君施压。   熟料齐婉君并不买帐,一点儿让颜舒赔礼道歉的话也没有,于是曲夫人头也不抬,冷哼一声。   胡夫人闻“哼”知意,立马上阵,站起来就对着齐婉君一顿吼。   “齐夫人,我们好心带着女儿来你家,如今就是这种待遇吗?”,她是个有点胖的妇人,说起话来,肉一抖一抖。   颜舒听见这话,立马想站出来,折二姑娘却拉住她,不让她动。   颜舒急了,“我不能让你阿娘在这里挨骂。”   折二姑娘既感动于她的心意,又觉得这姑娘真傻,要是再白一点,就是妥妥的女主了,她推心置腹的道:“舒姐儿,等明天开始我就帮你护肤,怎么着也比现在白一点。”   傻傻甜甜的姑娘要不是女主,将来遭遇定然是不好的。   傻白甜才是女主的标配。   ——最近为了写流传广的话本子,折二姑娘可是对男主女主苦苦研究过的。   颜舒:“......”   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又扯到皮肤上来了。   不过,折二姑娘立刻又正经起来,她悄声道:“舒姐儿,你待会再露面,我看看能不能再教你一招比装柔弱更厉害的。”   颜舒便立刻安静了。   不知道为什么,折二姑娘一直都令她十分信服。   此时,胡夫人已经开始从问候齐婉君到问候颜舒了。   她开始骂,“一个商户人家的姑娘,竟然敢打知县家的女儿,她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我听说她跟你家晚姐儿走的近,怎么着,以为攀上了你家,就可以打知县家的女儿了?”   颜舒:“......”   不是的,没攀上晚姐儿之前,她打过蜀州将军家的女儿,抽过府尹家女儿的鞭子。   曲灵儿和胡蕊,是她打的身份最低的两个了。   她有些不高兴的磨了磨牙。   折二姑娘就扯扯她,“别生气,我知道,一般人你都不屑于打,打这两个,都是辱了你的手。”   这话说的好!   这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避讳人。   曲夫人冷哼一声,气的要死,她终于不装什么都由打手出面的贵妇人了,她终于抬起了昂贵的头颅——然后,她的心就咯噔。   那不是跟在乐老夫人身边的颜家姑娘吗?   曲夫人曾经见到过乐老夫人带着颜舒在寺庙拜过佛,不过之前她的丈夫还没升上来,她自然是没机会跟乐老夫人说话的,只是在人群里看了眼,还感叹过颜舒命好。   明明是父母双亡的孤女,可是因为养在乐老夫人的膝下,麻雀成了凤凰,还定了京都的世家嫡幼子做夫婿。   可是——   她怎么在这里?   她这么一晃神,胡夫人又骂了几句难听的话。   胡夫人早就看齐婉君不顺眼了,之前黄夫人在的时候,齐婉君一介商户之女,竟然将黄夫人哄的服服帖帖,什么好的都愿意给齐婉君,反而是她们这些黄达人的下属家属,反而不怎么得黄夫人的喜欢。   如今新的县令夫人上任,好不容易不喜欢商户了吧,却也看在齐婉君那个未来二女婿的面子上来观礼,胡夫人真是气的要死,不免在女儿面前唠叨了几句。   “齐夫人,你说话啊,我问你话呢,她是借谁的势想打谁就打谁,你倒是说说!”,胡夫人话说的极快。   齐婉君正要说话呢,就又被她打断,这回是直接冲着颜舒去的,阴阳怪气的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我倒是要上门问问你的父母,看看是怎么教导的你,如此粗野。”   颜舒就开口了,“我父母早逝,如今只是到姨母家玩,你要是想问问教导我的人,那你待会便跟我去见我姨母吧。”   曲夫人一听这话,便天旋地转。   ——颜舒的姨母,那不是云王妃吗?   她的心都揪了起来。   云王妃什么时候到的胥江?   她脑袋闪过了丈夫欲言又止的话:“你带着灵儿到折家去,务必和气。”   曲夫人后悔死了。   她之前还以为丈夫看重的是沈汀,结果沈汀竟然不算什么,她看重的是云王妃!   她立即道:“不必了!”   折二姑娘心里就有数了。   之前云王妃说今儿不过来送折黛的时候,就说过曲夫人见过她一次,大概还记得,就是颜舒,她可能也记得,所以到时候颜舒就不用去堂厅见客了,直接领到小女娘这里来就行。   如今看来,果然是记得的。   她高兴的脸都红了,大声道:“还是有必要的!曲夫人,咱们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曲姑娘跟胡姑娘躺在地上,可是,谁也没看见是舒姐儿打的她们啊,我看啊,没准是路滑,她们自己跌倒了。”   她站出来一步,对着曲灵儿和胡蕊笑,“是吧?你们走路那么飘,摔倒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胡夫人脾气爆,脱口就出:“你放屁!”   曲灵儿也骂;“你没长眼睛吗?我能摔成这样?!”   颜舒嘀咕:“也能吧?”   不知道她身上挨打的印子消了没。   胡蕊跟着骂:“就是,就是,能摔成这样吗?”   颜舒立马就确定的大声道:“能!”   她聪明的很,第二次绝对是“有痛无痕”!   她颜舒在别的事情上不自信,可是打人这事,绝对敢称第二。   晚姐儿第一~   折晚:“......”   她笑起来,“舒姐儿,你打她们了吗?”   颜舒摇头,还试图装点委屈,“她们自己摔倒的,我要去扶她们,她们不让,还后退,然后大家就来了,曲姑娘就告状,说我打她。”   孺子可教啊!   折二姑娘安慰道:“可怜见的,之前在云州,都是跟着老夫人烧香拜佛,如今到了胥江,倒是听见了背后构陷,见着了明面栽赃。”   她叹了口气,对颜舒道:“既然胡姑娘和曲姑娘都一口咬定你打的她们,我们折家肯定是不敢担保你没打人的,你姨母又病着,还是去封信到云州,让你姨父过来交涉吧。”   她快言快语,曲夫人几番想说话都被她提高音量岔了过去,可如今听见了“姨父”两个字,吓的也赶紧提高音量,“不用!不用!”   她艰难开口,勉强笑道:“天冷,路滑,她们自己摔倒的,我这就带她们回去。”   她说完看看左右,就怕看见了云王妃的身影。   曲灵儿大怒:“阿娘,你说什么呢!”   曲夫人狠狠的瞪过去,“你不准说话!”   她真是要被气死了。   她扯开嘴角,笑的很难看,“是舒姐儿吧?我家灵姐儿心地好,性子简单,可就是容易被人蛊惑,她刚来胥江,还没见过几次人呢,你们要是熟悉了,必然是能成为好姐妹的。”   又道:“这个就是晚姐儿吧?好俊的姐儿,来日我下帖子,你和舒姐儿可要到我府上去玩。”   最后才是齐婉君,“齐妹妹,你也去。”   齐婉君装作懵懂,“曲姐姐真是菩萨心肠。”   其他人:“.......”   怎么,就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奇怪呢?   这里也不能再待了,众人纷纷告辞,等人走了,折二姑娘昂起小脑袋,“舒姐儿,学会没,这就叫做扮猪吃老虎!”   颜舒:“.......”   她眼神复杂,“晚姐儿,你真的很喜欢猪啊。”   什么都跟猪联系在一起。   以后晚姐儿分猪蹄的时候,她会尽量少啃几口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补完啦~   晚安昂,我的小伙伴们。感谢在2020-05-23 19:42:35~2020-05-23 23:5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萌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第一卷   折二姑娘最近对颜舒好的过分。   只要她有一口吃的, 立即就会送一份到云王妃那里,然后白天拉着她一起查典故,射箭, 晚上还舍不得跟人分开,盛情邀请颜舒跟她一起渡过漫漫长夜, 睡同一张床,盖同一床被子。   就是小沈先生也被她抛之脑后, 跟他说话的时候急的很。以前他还能趁机拉个小手,如今姑娘的手离的远远的,唯一的姿势就是朝他挥一下, 再加一句:“行了, 你走吧,明天见。”   ——人说七年之痒,他这还没成婚呢, 就已经在被抛弃的边缘了。   小沈先生只得怏怏不乐地回去, 再尽心尽力的给折二姑娘………和她新得的手帕交买猪蹄。   颜舒就有些胆战心惊, “我怎么瞧着,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杀气?”   折二姑娘就笑,“他吃醋嘛。”   颜舒:“.......”   行吧。   这就是见过未婚夫和没见过未婚夫的区别了。   她就有些感慨,“也不知道将来, 我和.....他, 能不能跟你和小沈先生一般。”   颜舒也跟着叫小沈先生了。   折二姑娘认真道:“舒姐儿, 无论你将来跟未来夫婿是好还是不好,都要对自己好。”   颜舒有些疑惑:“这怎么说?”   怎么说呢?   折二姑娘就给她打比喻。   “就好比吧,你买了一块猪肉,要是发现肉是好的,肯定是开开心心吃下去, 要是肉是坏的,咱们也不能猪肉是坏的,就不吃牛肉和羊肉了吧?”,折二姑娘颇为认真,“总之,人一辈子,短的很,要对自己好点,总是要吃肉的。”   她说完语重心长的反问,“你明白了吗?”   颜舒:“......明白吧?”   就是要不能苦着自己嘛。   颜舒颇为感动,“晚姐儿,你放心,我会努力吃肉的。”   云王妃就觉得,自家的舒洁儿自从跟晚姐儿在一起后,便跟之前不一样了。   比如,再提及从前,她不会后悔自己打了人,而是痛恨自己用了鞭子,提及以后夫婿,她之前会害羞的躲了出去,或者又害怕未来夫婿嫌弃她黑,但是现在却一本正经的问,“姨母,要是猪肉是坏的.....啊,不,我是说,他若对我不好,我能报您和姨父的名号吗?”   云王妃既欣慰又觉得事情逐渐不可控制,半响才叹气,“你就听晚姐儿的吧,妇人家难为,总要自己立起来,要是受欺负了,就狠狠的欺负回去。”   颜舒就高兴的点头,“姨母,那我去找晚姐儿玩了。”   而折二姑娘却拒绝了。   “舒姐儿,我今天得给小沈先生绣香囊,不能去射箭。”,折二姑娘依旧忙的很哩,“他身上的香囊都旧了。”   颜舒有些羡慕,“真好。”   她眼巴巴的坐在一边,突然有些想学针线了,这样以后也能为夫婿做衣裳。   折二姑娘却会错了意——她如今可自信的很,认为颜舒这是在吃小沈先生的醋,于是连忙哄道:“我给他做完,也给你做一个。”   然后又想起之前总完不成的承诺,立刻又加上一句,“有时间!有时间的话,我也给你做一个。”   哎——身边的人总是为自己吃醋,这种感觉真是太烦恼了!   折二姑娘的嘴角压抑不住的翘起来,要是有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上辈子的她要是知道自己这辈子能有两个人抢夺自己的注意力,就不会为孤苦伶仃被孤立而伤心了。   真是,世事变幻无常啊!真是,忒爽了!   爽透了的折二姑娘课程繁忙,还兼顾各种香囊袜子承诺,所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开始准备炮火爆竹,茶果点心,就等着过年了。   过年的事情本来就多,今年就尤其多,虽然商铺庄子一直在处理,可是临到头了,却还是一团乱麻,齐婉君揉着头道,“要不你们先带着虎哥儿过去入学,我这边处理好了,再去云州找你们。”   折二姑娘可舍不得,“那我也不走了!让小沈先生带着虎哥儿先去吧。”   这话不是扎小沈先生的心窝子嘛!他赶紧推掉了好几个饭局,几番探寻,找到了一个可信的掌柜。掌柜姓徐,人品信的过,之前帮着跟沈家有旧的家族生意,如今落魄了,写信求人推荐,就推荐到沈汀这里来了。   对徐掌柜来说,折家这点子铺子并不复杂,他信誓旦旦,“每月,我都去云州交一次账。”   徐掌柜也准备在胥江定居了。   小沈先生介绍的,自然是信的过的,齐婉君挑挑拣拣,将几个店铺都卖了出去,留下来的铺子,便交给了以前的几个掌柜和徐掌柜打理,如此这般,齐婉君才放下心来,准备过一个好年,然后举家搬迁到云州城里。   不过对外,一直都是在说效仿孟母三迁,这般就没人说闲话了。   胥江的人,嘴巴可厉害。这个颜舒就很有感受,“要不是我亲自见着了,都不知道有人敢在主人家说主人的坏话。”   还将聪明伶俐的折二姑娘说的那么难听!   折二姑娘就笑起来,“这才哪跟哪哦,都没人说我神经病。”   她上辈子,才是真被人说闲话哩。   脑子有病,神经病,疯子,穷鬼......这些还只是低级的话,等到了五年级,六年纪,初中,班里的人会骂的话就更多了,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可什么婊子,骚,都用在了她身上。   折二姑娘曾经气的半夜哭,第二天找人打了架,还得因为打架被人骂蛇精病,疯子,一个死循环。   好气人!   她哼了一声,甩甩脑袋,一转头,就见小沈先生笑盈盈的站在游廊之外,折二姑娘立马就跑喊:“沈汀,你来啦!我给你做了香囊昂。”   她哒哒哒跑过去,小沈先生连忙去接——当然,要是姑娘能直接扑到他怀里是做好的。   他点点姑娘的头,“总是这样跑,摔着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哭呗!   折二姑娘缠着他,从他身上搜刮出了一只钗子,一只镯子,一只猪蹄。   姑娘就完全忘记了上辈子的不愉快。   那些尘埃已经落定的黑色记忆,已经不值得她再去伤心了。   她昂起头看小沈先生,“你怎么来了?”   小沈先生替她撩起耳边的头发到耳后,笑着道:“去云州的马车租回来了,好几辆呢,你去看看,里面要布置些什么。”   折二姑娘便招朋唤友——虽然只有颜舒一个,然后又提着裙子跑去喊和徐掌柜对账的齐婉君,顺便将坐在门口择菜的平妈妈也拉上,最后咚咚咚喊齐潇然和折虎:“先去看马车吧,要坐半个月呢!”   她喊完就往外跑,像一只跳跃的炮仗。   ------第一卷 ,初识汝名,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第二卷 昂~ 第70章 云州的宅子   折二姑娘在路上就犹如一只没见过世面的鹦鹉, 喋喋不休——当然,这是平妈妈骂的。不过在小沈先生看来,折二姑娘自然就是百灵鸟了, 他恨不得姑娘能在他耳朵边不停的叨叨一辈子。   可说话也要是费嗓子的咧,折二姑娘在说完“刚刚飞过去的那只鸟好像秃了毛”后, 喉咙冒火,昂起脖子朝马车外坐在马车上的小沈先生要水喝, “水壶呢?”   小沈先生就连忙替她打开壶塞子,将水壶递过去,姑娘就手也不用, 对着壶嘴咕噜咕噜喝几口, 又将头伸回去,继续说起路边的野花来,“像蝴蝶似的, 要是再来点风, 可不得扶摇直上九万里?”   然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咯吱咯吱的笑起来。   齐婉君:“......”   平妈妈:“......”   这孩子知道自己说了个冷笑话吗?   可是小沈先生却懂了,跟着抿唇笑,“晚姐儿,可饿了?”   折二姑娘脸一冷, “我才不吃!”   她最近的小肚腩有赘肉了!任何人都别想再给她投食!   为了表示抗议, 她还将车帘子一放, 哼了一声,不肯将脸给小沈先生看了。   小沈先生唉声叹气,深觉自己还不是很了解折二姑娘,然后自勉一番,拒绝自暴自弃, 争取早日将折二姑娘扒光摸透。   折二姑娘却在问齐婉君折黛的事情了。   “大姐姐今天和大姐夫一起来接我们吗?”,她好奇的问,“院子是在我们左边,还是右边?”   齐婉君先是嗯了声,然后回道:“在右边。”   然后就用手给自来有点迷路,辨不清方向的折晚在空中划拉起来。   “我们是三个并排的宅子,沈家在第一个,我们在第二个,你姐姐的宅子在第三个。”,说到这个,齐婉君就有些高兴,“多亏了云王妃和小沈先生,又将咱们旁边的宅子盘了下来。”   折二姑娘就放心了,她又问,“那咱们的宅子离云王妃家有多远啊?”   齐婉君就缓缓的道:“那我就不太知道了,可能离的不远吧?”   折二姑娘的性子急,齐婉君不知道,那平妈妈就更不知道了,颜舒在另外的马车里,也问不了——她们这次是跟着云王妃的车队走的,长长的一路,即使外人不知道这是云王妃的车队,可只要有眼力见的,便知道不能惹,早早的躲开了,颇为威风。   折二姑娘头一次这么威风还是在小学升初中的时候,她们那校长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提倡“考试仪式不能弱于高考”,又不知使了什么办法,请了警车开道,校车鸣笛,各车让路,将他们一堆去别些学校考试的一车车的送。   如今这待遇只有更好!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人上人。   ——即使,她现在只是在人上人的一辆马车里。   如此威仪,折二姑娘此时可不敢跑去问云王妃,自然也就找不了颜舒了,她就只好捞起帘子问小沈先生,小沈先生一直都竖着耳朵呢,一听这话,立马就道:“不远,不远,离了一条街。”   然后便跟姑娘趁机说起了街上的东西,总结一下便是:吃的可以不买,但是那些好玩的小东西,小沈先生是一定要买给折二姑娘玩的。折二姑娘就忘记了养胖她的罪魁祸首,欢欢喜喜的道:“那街上有你喜欢的吗?我也给你买。”   这般腻歪几番,齐婉君咳嗽了好几声,她才又重新坐回马车,有些得意,又有些忧愁的道:“阿娘,平妈妈,你们都听见了吧?小沈先生好败家哦。”   齐婉君:“......”   平妈妈:“......”   行吧。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们懂不了。   到云州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了,齐潇然和小沈先生去了前面跟守城门的小吏交涉,折二姑娘就好奇的往外看。   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城门的模样。   ——没错,她是个没出过门的姑娘。   折二姑娘还曾经感慨过幸亏她喜欢宅着,要是换个喜欢旅游的姑娘穿越过来,一刻也闲不住,怕不是要闷死。   于是,宅着没出过门见世面的折二姑娘就发现,云州城的城门,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云州地处边境,城门至少要用石头堆吧——万里成城那种,可这里好像是土堆一般。她怀疑待会一阵风吹来,这土堆怕是也要扶摇直上九万里。不过一想到云州城门屹立多年不倒,折二姑娘就瞬间转开了心思,她的眼睛盯上了城门口不远处两边的商贩。   没错,威严的城门下,有很多商贩的叫卖声,折二姑娘还隐隐听见了卖水——真是什么生意都能做。   她好奇的问齐婉君,“怎么还有卖水的啊?”   齐婉君就道:“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们这般有充足的水给你泡茶啊?这附近没水井,排着队等着进城,渴了,不就要买水了么?”   折二姑娘顿时生出一种“何不食肉糜”的感觉——她感觉自己真是活的太好了。   这种好,又体现在,她走了“绿色通道”。   有云王妃的车队在,齐潇然和沈汀只不过打了个照面,守门的官员就已经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亲自在云王妃的马车前跪了跪,然后领着十几辆马车往城里走。   ——别误会,大多数都是云王妃的,她东西多,这还只拿了一部分呢。   享受特权的折二姑娘格外安静,等在交叉路口跟云王妃和颜舒告别,再一把投入来接她的,已经成为人妇的折黛怀里时,那种真实的感觉才上来。她撒着娇道:“大姐姐,我可想死你了。”   齐婉君也抱着折黛哭,虽说才几月没见,可哪日晚上不想着,她头一个就忍不住小声问,“你怎么样啊?”   这话自然问的是齐子安。   折黛平静的点点头,认真道:“挺好的啊。”   齐婉君:“......”   新婚夫妻,不该这般平静吧?   她突然就有些忧心,可看看外面正跟沈汀笑着交谈的齐子安,又觉得自己多虑了,折黛对嫁人这事确实看的很淡,如今态度淡,想来也是受了刘家的影响。于是,她不免又骂了一顿刘庚。   很快就到了宅子前,齐婉君率先下去,沈远道也下马车,看着宅子哼了句问:“我的屋子可布置好了?”   沈汀淡淡的嗯了声,“都是照你的要求布置的。”   沈远道便不哼了,踱着步子进去,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他觉得能跟折家的人住在一块,便是莫大的施舍了。   沈汀曾经努力探究他爹的人生,想查查到底是什么样的教导才能导致他今天的性格,最后发现:天生的。   也是没办法了。   折二姑娘就撇嘴跟齐婉君道:“他走路的样子像只肥鸭似的——还布置呢?都不知道儿子一日三餐吃了没,我看,煮了他吃正好,反正整天躺着不动,肥的很,说不得能吃三顿。”   齐婉君立刻看了看小沈先生,见人没听见,这才一把拧了拧折二姑娘的手臂,“遮住你的嘴!再敢胡说,我就用针缝起来。”   折二姑娘就道:“我就跟你说!”   她才不傻乎乎的往外说呢。   但是不说出来,她就想替沈汀哭。   哎,算了算了,折二姑娘叹气:她今晚就多劳累劳累,给小沈先生炖个雪梨汤吧。   她自己也喝要喝一碗!   因为是两家的东西,所以东西格外的多,马车又在一处,即使小沈先生提前雇了人,折黛家的仆从也来帮忙,也还是忙的很。于是折二姑娘就见小沈先生出去了一趟,就又搬回了一些人马。   她还听见小沈先生跟那些仆人说的语调有些不一样,她听的懂小沈先生在指挥人搬着她的箱子往里屋放,也听的那丫鬟乖巧的应了声好,但是他们说的腔调,却跟胥江的不一样。   难道是云州的本地话?   她就升起一股危机感,连忙问,“阿娘,他们说的是不是云州的话啊?”   齐婉君点了点头,“云州十里不同音,各地都有口音,没什么。”   她很是了解自家的闺女,“你不用学。”   自家这个也不是出去交际的性子,不会说云州话也没什么,再说了,胥江的话也不是乡下听不懂的。齐婉君觉得没什么,“到时候要是有必要学,就学学。”   折二姑娘轻轻的嗯了声,见沈汀忙完了,便好奇问:“这些丫鬟是谁家的啊?”   沈汀道:“乐家的。”   乐琪啊。   折二姑娘知道这个人。   她眼见人手够了,便让他回去,“先归置了你自己的宅子,再来我这边。”   沈汀就道,“我那里一直有人,什么都不缺,这次带的也不多,最多的就是书了,那个后面慢慢的归置也没什么。”   ——他之前倒是来过姑娘这个闺房十几次,还有幸“误摔”在姑娘的床上,并翻了几个滚,四舍五入,也是在姑娘床上待过的人了。可当时却是没有铺被的床板子,如今铺了被子之后,便不一样了。   铺了被子的床,就是坐一坐,也比滚一滚好。   沈汀的眼神便邪乎起来。   但是——   就一瞬间,他的屁股还没挪到床边,就听外面折虎在喊,“小沈先生,阿姐,阿娘让我来帮你们搬东西。”   沈汀的屁股,便哇凉哇凉的——没坐着床,因跟床板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晚风一吹,便透股而入。   所以说,要是能坐在床上,便也免了受这凉风的欺负。   他气的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没收藏的收藏下昂,阿九想要一个7000收藏hhhh,快了昂。感谢在2020-05-24 19:46:23~2020-05-25 22:5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木木 20瓶;最浪你昕爷、樱、冰凉夏、千叶 10瓶;何时复西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掌柜   折虎永远是电灯泡一般的存在。   折二姑娘看见他也有一些不喜——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看不出她待会儿还要跟小沈先生拉个小手吗?   这些日子一直在路上,都没有好好的跟小沈先生单独的待过。   折二姑娘的嘴角就拉了下去,深刻形象的给折虎表演了一出:一秒变脸。   也让他心身受到打击——曾几何时, 他曾是他姐心里的掌上宝,如今别说宝了, 能安安心心的做一棵草也是可以的——毕竟他姐眼里的熊熊烈火,他怕是朝不保夕, 随时能被烧成草灰。   所以说!有了情郎就没有弟弟了。   折虎鼓着脸,一脸严肃:“你瞪我也没办法,又不是我要来的。”   他只是一个跑腿的!   折二姑娘就哼了一声, 送小沈先生出去, “你今晚先别睡,我待会儿去厨房熬雪梨汤,到时候送一碗过去。”   小沈先生乐意至极, 立马保证:“你放心, 再晚我都等。”   折虎就一撇嘴。   这么一副气势, 说的好像要为他二姐上刀山下火海似的,可是到头来还不是要二姐付出的多?   雪梨汤是二姐熬的,是折家的仆人送过去的,小沈先生唯一要做的, 不过是喝下去罢了。   不过三人行, 必有我师焉, 折虎努力的将这一幕记下来,准备日后用在自己的媳妇身上。   一想到这个,他就有些害羞,胖胖白白的脸蛋红起来,折二姑娘看了, 啧啧道:“你红什么脸啊?”   折虎心虚的摸了摸脸颊,撒谎道:“我………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云州话跟我们说的不一样咧,那咱们以后还说胥江话,会不会被人排挤呀?”   这个折二姑娘今天在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有对策了!她哼唧道:“那咱们也跟平妈妈学过京都话呀!要是谁嘲讽我们,我们就说京都话!”   谁比谁乡下呀?跟京都比都是乡下!   折二姑娘精的很哩。   折虎就放心了,他其实也挺担心这个问题的,还是他二姐聪明!   可聪明的二姐怎么会被小沈先生骗去呢!他唉声叹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小沈先生,太阳都快下山了,您还是回去吧。”   不然,以前是枣糕糯米糕的天天在他家吃,如今再吃下去,他的口粮都没了!   小沈先生没办法,一双脚犹如坠了石膏似的,慢吞吞晃悠悠,眼睛瞅着折二姑娘,折二姑娘就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模样,偷偷摸摸的主动的将手伸过去,小拇指勾在他的小拇指上摇了摇,嘴角上扬。   小沈先生讨得了便宜,这才高兴,念念不舍的离了姑娘的家,临走前还做出了承诺:“明日带你出去走走?”   折二姑娘犹豫起来,她不是很想动,可是到一个新地方,总是想出去看看的,便道:“我要问过我阿娘才行。”   齐婉君忙着归置家呢,闻言摆摆手道,“那我待会儿列个单子给你,家里还缺什么,你都买回来。”   也行!都让小沈先生扛着就好。   结果还没转身走,齐婉君又道:“你阿姐明日也去,你跟小沈先生知道挑什么东西呀?对了,再带上虎哥儿,也让他去看看云州城。”   齐婉君和齐潇然是肯定来过云州的,可是其他人却没有,一起出去玩玩也不错。   既然已经拖家带口,不能跟小沈先生单独约会了,折二姑娘不免又要去劝平妈妈:“你也没来过吧?咱们一块去吧。”   然后脑袋上又起了一个包。   平妈妈如今打人越来越凶了!   折二姑娘委屈巴巴的回屋,脚步声咚咚!   第二天,不仅是折黛要去街上,就连齐子安也要跟着去,他笑着道:“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岳母大人面前献殷勤啊。”   沈汀便道:“咱们两连襟,自然是力往一块使。”   他看看已经被一根冰糖葫芦收买的舅兄弯了弯嘴角:“那边还有卖糖人的,要不要啊?”   折虎头点的跟捣蒜似得,哪里还顾得上平妈妈说的看紧了他姐跟小沈先生别靠太近哟。   小沈先生便得意的朝齐子安一笑:瞧见没,没有一根冰糖葫芦收买不了的舅兄,如果不成,那就再加个糖人。   齐子安:“………”   他觉得沈汀颇为滑头,明明知道他想谈的不是这个。   齐子安的运气自来奇怪的很,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从小不爱读书,可不知道为什么,回回都能考第一,得了个神童的名声,在家里颇为受重视。   但立马就“伤仲永”了,被人指指点点一阵,可也没有一蹶不起,而是又成了“武术神童”。   虽然定亲之路也坎坷的很,但也兜兜转转,娶了折黛,他自己是颇为满意的。   如今又成了城防的人,全是运气好,可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他,指不定突然就被夺了职。   所以,有关系,还是要走关系。   沈汀是陶家的外孙,又是云王若器重的,齐子安不说谄媚吧,可还是带点想法的。   他觉得成大事不拘小节,所以见沈汀没接着话茬往下说,便直接道:“我刚去城防司,便有人向我打听你,你的面子大,怎么样,我过几天请一些兄弟喝酒,你也来喝几口,免得到时候他们又叨叨不休。”   他坦然的很,沈汀对他的好感便升了升,都是自家人,有些事情自然是分不清的,他也要借助齐子安在城防司的力量做事,于是欣然道:“那我便也去讨几杯酒喝。”   折黛就笑笑,转头对挑丝绸的折二姑娘道:“你挑好了没?”   折二姑娘头也不回,“还没呢!”   她哪个都喜欢!   这可怎么挑哟,她眼巴巴的去看小沈先生,果然,有钱了的小沈先生霸总附身,“那便都买吧。”   折二姑娘高兴了。   她继续努力的买东西。   齐婉君列了很多东西,甚至还有一些花花草草——这些都被折二姑娘划拉掉了,她觉得以后买也是可以的嘛。   她今天要买的是刚需。   比如平妈妈要用的菜篮子,这个不给她买个好的,回去吃饭分到的排骨都没肉!   “你们都不懂平妈妈的喜好!”,折二姑娘摆摆手,“还得我亲自去看。”   齐子安只知道平妈妈算是折家两个姑娘的教养妈妈,在这家很能说的上话,如今看折二姑娘这态度,不由得好奇问沈汀,“你平常对这位平妈妈,持何种态度?”   沈汀大方的很,将自己的经验分享:“要跟对待岳母一般。”   齐子安立刻便警醒了,对折二姑娘道:“平妈妈可还要买什么?我跟你姐姐去买就行。”   结果折二姑娘还没说话,折虎就喊了起来,“遭了!”   听到平妈妈三个字,他才想起自己没做的事情——他忘记给平妈妈画画像了!   善哥儿那张平妈妈的画像掉进湖里了,来了信说想要张新的,折虎可是答应了的。   折二姑娘一听,捂着嘴笑:“你还敢画啊!平妈妈会揍你的!”   这又是齐子安不知道的事情,他心中平妈妈的地位又高了一些——毕竟敢揍少爷。   于是,齐子安莫名的开始尊敬平妈妈了。   东西买的多,小厮也拿不了,那便是要请掌柜的送到折家去,折二姑娘将布匹一包,道:“送去要额外的银子吗?”   这也算是大主顾了,掌柜的态度十分好,“不用,不用,都是小店应该做的。”   折二姑娘便说地址:“迎春巷第三家,折家,绸缎外面包好,可别摔了。”   掌柜的就更加恭敬了,“您放心,我必定完好无损的送过去。”   能住进迎春巷的非富即贵,可得要小心伺候着。   折黛也买了一匹布,闻言也道:“既然要送,那我的也送回去吧。”   掌柜的心里就有些发苦——最讨厌这种一下子要送好几个地方的。   他只得继续问:“您要送哪里?”   折黛就道:“迎春巷第四家。”   掌柜的:“…………”   之前听几人喊姐夫妹夫的,他便料定不是一家,结果猜是猜对了,却没想到两家人都能住到迎春巷去。   掌柜的虽然初来云州,但迎春巷有哪几家喜欢买布料的他一清二楚——怎么的,这是突然住了两家新人进去?   他此时态度更加恭敬了,“好的,您放心。”   沈汀就笑起来,“那我也买一些布匹回去吧,家里该做新衣裳了。”   这回掌柜的学聪明了。他笑着问:“可也是迎春巷?”   沈汀随意的点了点头,“对,第二家。”   掌柜的心中大呼长见识了,连忙去准备,等人走了,他去隔壁的铺子问:“刚刚那几位在你家买了不少首饰,你可知道来历?”   那首饰铺子的掌柜是个寡妇,早就盯上了他,闻言就白了他一眼,“那家你都不认识?”   她娇滴滴的,道了声,“那你可知道千金买猪蹄?”   这谁不知道呀!   掌柜的立马便明白了过来,风风火火的让小厮去准备,“折二姑娘喜欢什么颜色的花样子,都记下来,这可是大户。”   他亲自去送东西,还谄媚的将折二姑娘夸了又夸。   而折大户回去便却被齐婉君指着鼻子骂:“吃吃吃就知道吃,才戒了一天的零嘴就受不了了!”   她再看看姑娘手里的猪蹄,顿时怒火咆哮,道:“今日来送布料的掌柜话里话外说知道你喜欢吃猪蹄!”   折二姑娘委屈极了:“可这也不能怪我啊,都是沈汀做的。”   她也不想要这名声。   齐婉君瞪她一眼,去收拾其他东西了,平妈妈就哄她,“你阿娘受了挫,脾气大的很哩,我都被她瞪了。”   折二姑娘好奇:“谁惹她了呀?”   平妈妈:“黄夫人呗,又不见你阿娘了。”   折二姑娘便明白过来了:黄夫人又伤自尊了。   她就只能将气撒在掌柜的身上:好生生的,干嘛说这个啊!她再也不去那里买布了。   ——这很大程度上为布店的掌柜因铺子倒闭入赘首饰铺老板娘家,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涨收藏!你们大大的巅峰时刻就要到了,嘿嘿,都七千收藏了哟,太牛逼了!周末给你们加更啊! 第72章 目前情况   如今天还没有彻底转暖, 出门都要穿着厚厚的外衫,夜里屋子也要放着银炭盆。黄夫人穿着中衫坐在床上,拿着一张帖子扔了又捡起, 捡起一会儿,也不知道想到什么, 又扔到一边,看得坐在桌子旁边的黄大人嘴角抽搐不已。   “人家来看你, 你不让人家进门。”,黄大人就劝道:“即使这般,齐夫人也没生气, 转身就给你送来了帖子, 邀请你去做客,这还不够尊敬你?”   黄夫人一听这话就生气,“她难道不该敬重着我?”   黄大人便笑道:“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河东, 齐夫人生了三个好儿女, 如今折家势头正旺,这样的人家,我看也败落不到哪里去,你啊, 还是不要总顾忌着自己的面子, 也要给人家脸面, 这关系才能长久处下去。”   黄夫人勃然大怒,一个枕头扔过去,差点砸到黄大人的脑袋,然后气冲冲的下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巴掌拍在桌子上,将茶杯震的铛铛响。   “她这是作贱我呢,若是诚意请我,怎么不来我这里做客,非要我去她家!”,她哼了一声,“她以为她住在迎春巷里,我过去便是低了她一等了?”   黄大人便不敢再说了,他再说下去,准要被黄夫人问一句:人家能住进迎春巷,你怎么就不可以?   但是又不能不劝。黄大人叹气:“你就是想太多了,人家齐夫人哪里有这个意思?她明明是上门了却被你赶了回去这才下帖子的。”   黄夫人听了这话,突然就阴阳怪气起来,“齐夫人,齐夫人的,你怎么字字句句想着她?你没安好心吧?”   黄大人一张老脸胀得通红,于是也学着黄夫人拍桌子,“胡说八道,胡搅蛮缠,胡言乱语!”   他气急了,站起来就要走,黄夫人便立刻服了软,扯住袖子让他坐下,心里这股邪火总算才压下去点。她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道了句,“我就是气不过而已,你别吃心,我已经很气了。”   黄大人哪里还不知道自家的夫人,继续劝道:“咱们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我如今走到这个位置,怕是将来就是在云州不动了,咱们好好的抚养善哥儿长大,将来给他娶个媳妇,再逗弄孙子,不也挺好吗?”   黄夫人没说话,却心里腹诽:可这儿子也不是她生出来的,将来孝顺不孝顺还不知道呢。   不过说到儿子,黄夫人不免就想起他在读书上的天赋也不比折家的虎哥儿,不满道:“那云州书院哪里是好进的?善哥儿进去已经走动了多少关系,折家就凭着那沈汀一个人,就将虎哥儿送进去了?”   黄夫人不知道沈汀的身世,也不知道云王妃的事情,黄大人却是知道的,于是挑了话道:“先不说沈汀在云王面前有多得脸,就是虎哥儿,也是读书的好苗子,是在院长面前露了脸的,小小年纪沉稳聪敏,能文能武,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人家书院能不收吗?”   这个倒是也说的通。黄夫人是知道折虎读书习武多聪慧的,善哥儿算可以了,却还是赶不上人家。   她便又叨叨起另外一件事情来,“折家那大女婿,听说进城防司没两月,就被云王爷挑去做近卫了?”   这下子,连黄大人也羡慕起来,“真是好运气,听说那天正在巡城,就碰见了小贼,那齐子安功夫好,一把将贼拿下,被云王看见了,叫过去问了几句话,便进了近卫军。”   黄夫人嘴巴一撇,想了想,道:“那个沈汀呢?不过是个秀才,书也不好好读,整天善于钻营,怕是将来就止步于秀才了吧?”   黄大人再次不慌不忙,“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沈汀天生过目不忘,于藩语一块天赋极佳,在京都鸿胪寺的许大人都听说了他的名声。再者,前几日我去云州书院看秦兄,他对沈汀大为赞赏,还亲自考校了他的学识,说他乡试没什么问题。”   黄夫人:“.......”   她绞尽脑汁,最终道:“那.....那齐婉君的弟弟,齐潇然,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是个混混!”   黄大人看她一眼,摇头道:“我正要说这个事情,那齐潇然黑白通吃,为人讲义气,很多人给他面子,如今每天上门给他说亲的,不知道凡几。”   黄夫人就再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酸话了。   她只能骂:“老折家祖上冒青烟了?”   ——这个问题,齐婉君也在怀疑。   她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因着喜气,连折二姑娘也少了几顿骂,她就有些放肆起来。   “阿娘,我能自己布置院子吗?我还是想种花,我自己种!”,云州这宅子大,折二姑娘自己有了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有草坪,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   屋子里也大,有外间和里面,中间隔了一扇月拱门,缀着流苏帘子。   外间放着一张黑色的桌子,一架屏风,里间是床边一张临窗榻,放着箱笼和梳妆的东西。   反正,折二姑娘很是满意!   她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收拾了屋子,然后便将眼睛盯向了外面的草坪,她想种些花,花种子颜舒都给她找来了——折二姑娘也是个喜欢文艺的人。只是齐婉君却不同意,朝着她便骂:“种些花花草草,你自己又不侍弄,最后还不是要别人来。”   折二姑娘一点儿也不敢反驳——她确实是不会嘛。如今又闯到了齐婉君的气头上,肯定是要被骂的。   她就只好等啊等,等到齐婉君的心情终于好点了,这才敢战战兢兢的提出来。   齐婉君淡淡的嗯了句,“那你便去折腾吧。”   折二姑娘得了她娘的令箭,才敢插着鸡毛飞,对着来看她的颜舒道:“我真是,现在吃饭都要小心翼翼的。”   颜舒颇为不解,“齐夫人看起来不像是会发脾气的人啊。”   那是因为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发脾气!   折二姑娘委屈的道:“一般都是回到家里关起门来骂的。”   颜舒安慰道:“那黄夫人最后答应上门来没?”   折二姑娘摇头,“没有哩,所以我不敢说话呀,不过幸好大姐夫升了官,小舅舅的婚事有了眉目,阿娘的心情好了些,我也能将你给我的花种子种下了。”   说起来,她娘跟黄夫人真是相爱相杀。   颜舒便继续道:“那你什么时候到我家去啊?姨母可想你和阿黛姐姐了。”   折二姑娘心虚道:“我一直都抽空编着书,没偷懒的。”   颜舒:“......也没问你编书啊。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折二姑娘就忽悠:“舒姐儿,我就只跟你这么说话,要是到你姨母面前,我能这么傻?”   颜舒感动极了,主动的下地跟折二姑娘一起撒种子,“晚姐儿,我以后也不会骗你的。”   折二姑娘挠挠脑袋,岔过这个话题,“云王妃给了我一个月的假呢,你急什么,我总要休息的嘛。”   她掰着手指头算,然后就高兴不起来了,“只有七八天可以玩了,四月初就要去继续编书。”   颜舒道:“你快些来吧,我一个人住的不舒服。”   折二姑娘就问起乐老夫人来,“怎么突然回蜀州了?”   颜舒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说是乐家的另外一位老夫人病了,要回去看看,走的急,便没将我带上。”   于是,颜舒就从乐家住到了云王府,不然便能每天来折家找折晚了,毕竟只隔着两座墙。   折二姑娘感叹着,就踮起脚看了看乐家的方向,好似这样就能看见乐家了,她惊叹道:“你家比我家和小沈先生家加起来还大哩。”   颜舒就笑:“晚姐儿,你要是好奇,就跟我过去逛逛,又不是不行。”   折二姑娘赶紧摇头,“不行不行,我忙的很。”   她才不愿意到别人的宅子里逛,折二姑娘一点儿也不喜欢到别人家做客——当然,也不喜欢自家有陌生的人来。   ——要是过年不用四处拜年,别人不用来她家尬聊,就太好了!   颜舒见她这般,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折二姑娘还以为她想劝自己多走动,正要说话,就听颜舒抽出一封请柬,上面写着她和齐婉君的名字。   “姨母回来了,自然要办个赏花宴告诉别人她回了。”,颜舒道:“给你和齐夫人,还有你姐姐一家都下了帖子,到时候还会有其他的姑娘家一起。”   这就很愁人了。   折二姑娘唉声叹气,“我要是不去,云王妃先不说怎么样,就是我阿娘,就得打死我。”   颜舒同情的道:“我也觉得。”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跟那群小女娘一起玩,也叹气道:“这回府尹家的女儿也来,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府尹女儿吗?”   折二姑娘自然记得,毕竟这是她跟颜舒友谊建立的开始话题。她也同情的看了眼颜舒,“你打了人,她必然记恨着你,说不得又会使些幺蛾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继续撒种子。生活不易,姑娘叹气,但是花要是今天不种下,明儿个齐婉君一生气,怕又不准种了。   折二姑娘便勉励一番,“咱们也不能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颜舒郑重的点点头,发愁的很:“我这回赴宴的时候,就将鞭子放在房里,不带过去,这样就算打起来,我也抽不了人,这样总不会出事了吧?”   折二姑娘:“.......”   这话说的!   你愁什么啊!别人该担心的是你好不好! 第73章 传承   虽然说跟颜舒在一块, 要怕的是别人,可是折二姑娘一想起要去跟那么多不熟悉的人打招呼,心里就不太愿意, 但齐婉君和平妈妈却高兴的很——做长辈的总贪心的很。   当年折二姑娘是个光杆司令的时候,她们总想着要是能有一个人能看上自家的丫头做手帕交就好了, 如今来了颜舒,还没半年呢, 就又想着让孩子交更多的朋友了。   于是,折二姑娘自己的小院子还没装饰好,就要先被人“装饰”了。   先是请绣娘紧赶慢赶的赶了一件新衣裳出来, 又去万宝楼买了一套新的头钗, 最后连手指甲,都被平妈妈涂了醉胭脂,势必要将折二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为了当天赴宴的时候没差错, 她们还提前装扮了折二姑娘, 请了齐潇然, 折虎,折黛来提意见,争取做到尽善尽美。   ——当然,这里面的评委自然是没有小沈先生的, 作为一只折二姑娘的舔狗以及未来的夫君, 小沈先生早就被剥夺了批判的权利。   于是等人走了, 折二姑娘就对着小沈先生吐槽:“我也不会那般文绉绉说话啊。”   小沈先生早就被姑娘的新装扮晃了眼,一听抱怨就立刻接着道:“到时候小女娘和夫人们都是分开的,没人盯着,你跟颜家姑娘走个过场便走,不就得了?”   折二姑娘就瞪小沈先生。   ——他根本不明白她愁的是什么!   小沈先生从来在各种场合如鱼得水, 自然是不知道一个社恐到底在害怕什么的,不过姑娘是个好姑娘,她从来不会瞪你太久,便会颠颠的将自己的心事告诉你。   “不是走不走过场的问题,我就根本不愿意去!”   被人盯着一刻,跟被人盯着一天,完全没有什么区别,她一想起要跟很多陌生的小女娘一起欢笑就不自在。   ——那你就不要扯什么文绉绉说话嘛。   可小沈先生哪里敢这般说,他就只好听她从东说到西,然后等姑娘说累了,给她递过去一杯水——他也是赞成折二姑娘多跟人接触的。姑娘虽然一天比一天开朗,乐观,可却太喜欢呆在家里,这样不好。   折二姑娘叹气,“算了,人活在世上,怎么能随心所欲呢?”   倒像是参透了俗世要去做道姑似的。   这落寞的小模样,将小沈先生心疼的哟,正要安慰,就见平妈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揪着折二姑娘的耳朵就是一顿吼:“小小年纪,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   “是让你洗衣裳还是做饭了?”   ...........   折二姑娘那点子矫情就全被吼没了,她乖乖的挎着小篓子,拿了一把小剪刀,准备去后面主人家原有的菜地里摘茄子。   平妈妈便满意的对小沈先生道:“看见没?以后她要是还这般无病呻吟的,你就吼她几句,病自然就没了。”   ——还没走远的折二姑娘竖起了耳朵。   小沈先生:“.......”   他敢确定,要是这时候点个头,怕是跟折二姑娘的婚事都不保。   于是,他腼腆一笑,“平妈妈,事事得有个过程,我刚到云州的时候,晚姐儿比现在更不愿见人,如今都能赴宴了,我看挺好的。”   然后真情实意的道:“再说了,以后她不愿意出去,就不出去,她自在了,我便也欢喜。”   这话说的人舒坦,平妈妈便笑呵呵的走了,折二姑娘满意的过来勾了勾他的手,小沈先生舒出一口气,只觉娶个媳妇真不容易,还是早点下手比较好——他已经在想各种提前办婚礼的可能性了。   姑娘准备给他做一顿红烧茄子。   她一边摘一边道:“我多做点,你到时候带点回去给刘伯和沈伯父。”   扭一扭,茄子就下来了,折二姑娘转身将茄子放进小沈先生拿着的篓子里,又看到了旁边的白菜。   “这宅子之前的主人倒是喜欢种菜,种了这么多呢。”,折二姑娘好奇的道:“唔,还又令菜。”   她最近学了几个菜谱,手正痒,欢呼着走过去,还招呼沈汀快点。人哒哒哒走的快,一个劲的喊:“跟上,跟上!”   小沈先生就在心里想着要将自家花园改成菜地的可能性。   ——真是,不多相处,都没发现姑娘这么喜欢拔菜。   可是转头一想,折二姑娘也喜欢摘花啊。   哎,还是宅子不够大,等到了京都定居下来,他就买个有花园,也有菜地的院子。   小沈先生提着菜篓子一步步的跟着,姑娘拔,他装进篓子,幸好天不冷也不热,还有微风凉意,吹着正舒服,小沈先生便也不提醒姑娘菜地里的菜都快被完了,还时不时看看左右,就怕齐婉君或者平妈妈过来将“败菜”的折二姑娘拎出去一顿骂。   他真是喜欢死跟姑娘一起摘菜的时辰了。不过,做了提篮子的苦力,怎么着也要讨一点工钱,小沈先生就将菜篮子放在地上,一本正经的道:“晚姐儿,你头发乱了,我帮你理理头发,免得你回去又要被骂。”   折二姑娘处在折家的食物链最底端,最不怕的就是被骂,可是一想到能被小沈先生贴那么近摸头发,她也很高兴啊!   ——折二姑娘很喜欢小沈先生替她打理身上哩。   她就指挥起来。   拔了这么久的白菜和令菜,头发怕是有土啦,肯定要小沈先生看看的,她小脑袋就算昂起来,也在小沈先生肩膀处,所以小沈先生帮她整理头发刚刚好。衣裳也是要看看有没有土的,折二姑娘腰身瘦,她还特地转了一个圈——   “你瞅瞅!”,她看着沈汀,“你看看!”   小沈先生恨不得跟她一起打圈圈,矜持的点头,“好的很哩,就是袖子皱了,我帮你理好。”   折二姑娘犹自不满意,“只有袖子皱了?”   小沈先生醍醐灌顶,嘴角弯起了一点点弧度,“唔,再仔细看看,上衣跟裙摆都皱了。”   折二姑娘高兴了。   小沈先生满足了。   他还蹲在地上给姑娘拍了拍鞋子的灰,然后站起来,头晕目眩的牵着姑娘的手,晕乎乎的回去了。   折二姑娘便觉得自己颠倒了众生,齐婉君再给她头上增加发钗,都被她严肃拒绝,“我都订婚了,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的干什么?我又不同别的小女娘争夫婿。”   她语重心长的,“阿娘,到时候云王家肯定还有很多小郎君要去,我素净些,才能交到朋友啊,况且咱们家又不是大富大贵之家,我穿的过得去就好,不用搞的像斗艳一般。”   她如今最好的首饰是沈汀送的,齐婉君给她准备的这些都是金银,就算是斗艳,也斗不过别人啊。   这话倒是也有点道理,齐婉君到底不曾见过什么大世面,只想着让女儿不会在众多小女娘面前落了面,听折晚这么一说,叹息道:“总是我委屈了你们。”   父母总喜欢这样感叹。   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折二姑娘上辈子的妈就很喜欢说这种话。   她妈其实是个挺矛盾的人。   发起脾气来,会打她,会骂她,可是夜深人静,她又会倚在门边,叹息道:“你妈我就这么个能力,也给不了你什么好生活,帮不上你什么。”   好像这样一说完,她的心里就会好受些。   折二姑娘上辈子懵懵懂懂,可却讨厌极了说这话的妈妈,这辈子齐婉君突然也说了同样的话,折二姑娘却一点儿气也没有。   她悄悄的取掉一只簪子,将她丢进妆奁里,安慰道:“也别这么说嘛。”   重活一世,折二姑娘智商没长,处事经验没长,虽然只困在了小小的折家宅院里十五年,可她却已经开始知道了很多上辈子自己和父母为什么会活的那么累的原因了。   她很是认真的道:“阿娘,人要知足嘛。我今天穿上这样的衣裳,是您嫁到折家,用了十多年打拼出来的,可是人家小女娘之所以能穿戴的比我更好,是她们祖祖辈辈几辈子堆积起来的财富,她们穿的更好一点,不是正常的吗?”   齐婉君被说的一愣,然后微笑着揉揉她的头,“我们家晚姐儿才是个有大智慧的。”   那可不是!   折二姑娘骄傲的翘起了尾巴。   齐婉君就拍拍手,“那阿娘就更加努力的打拼,总要让我们晚姐儿穿上更好的衣裳。”   她突然激情万丈起来。   折二姑娘就有些恍惚。   人跟人真的不一样。   她妈说自己没能力,转眼就能去打牌,齐婉君说自己没能力,却会想着去努力。   她虽然对上辈子的事情释怀了,可有些东西却刻在了骨子里,倒不是硬要记着惩罚自己,她就是纯粹不愿意再走一遍弯路。   关于跟孩子说自己没能力的这个问题,是折二姑娘一直没理顺的一条路。不过今天,她突然又有些懂了。   她恍惚中,又想起上辈子外婆有时候给她妈打电话说的话。   “你一年到头的在外面,我也照顾不到你。”   “我就是这么个能力,也帮不到你。”   所以她妈,就将这种话,继续传给了她。   折二姑娘莫名打了个寒颤。   然后脑回路一转,就想到了这么一句话:如果她一直都不愿意跟人接触,没准她的孩子将来也会变成她这样,一个人呆在小院子里就是一天。   这也太可怕了!   折二姑娘突然就委屈巴巴的朝着小沈先生跑过去,“沈汀!沈汀!”   小沈先生还以为她仍旧不愿意去赴宴呢,心里一软,对着齐婉君道:“伯母,要不就报个病吧?”   齐婉君气的鼻子都歪了,拎起尚在忧愁后代跟她一般宅的折二姑娘丢进马车,恨恨骂道:“我说她怎么越来越娇气了,都是被你惯的!”   小沈先生就赔罪,“是,是,都是我的错。”   折二姑娘的锅,小沈先生总是背的又快又准。   作者有话要说:  理细纲发现少写了一个点,打个补丁~本书有点慢,可以养肥哈。   二更在明天啦,今天还有点低烧,我得缓缓,都不敢出门hhhh,怕被抓。感谢在2020-05-27 23:01:16~2020-05-30 20:4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紅妝 45瓶;罗布泊 10瓶;牧羊人 8瓶;苏苏 5瓶;z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又多新伙伴   云王府今日的宴会, 请尽了云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   所以即使折家的人出门还算早,可是到云王府门前的时候,她们前面也排了长长的马车。不过作为云王妃看重的“关门弟子”, 折晚和折家还是有特权的,跟着亲自来接人的采露从偏门进去, 然后又被其他的丫鬟引着走不同的小路,分成了三波。   一波是齐潇然, 折虎还有沈汀——都是未成婚的,被引去了男宾那边。一波是齐婉君和折黛,去了妇人家那边说话, 只剩下折二姑娘一人去了跟男宾对面的院子和席面。   至于齐子安, 今天这种时候,正在上职呢。   颜舒早就在一边等着了,见了折晚来, 瞬间眉开眼笑, 折晚也迫不及待的挽上她的手, 小声道:“云王府真大,比胥江那个还大!”   颜舒也低着声音,“姨母去胥江根本没带多少东西,到时候你来编书了, 在这里住几个晚上, 我带你好好逛逛。”   顿了顿, 她又道:“姨母也有菜地,你还可以种菜。”   折晚摇头,傲娇的很,“我可不干,我只在自己的院子里种菜。”   两个人就这样慢慢的走, 采露也不催,挥退了其他小丫鬟,自己一个人在后面跟着。   “那邹晴晴——就是那个府尹家的女儿,已经来了,玲琅翡翠的头上身上全挂满了,刚刚还一个劲的瞪我呢。”,颜舒已经自动熟练了跟好友吐槽这项技能,许是憋的久了,一刻也停不下来,“不过我抽了她一鞭子,她也学老实了,今儿个眼睛都瞪出来了,却不敢跟我说话。”   折晚的关注点却转到了其他的事情上,“那你可还跟其他姑娘说上话了?”   颜舒摇头,“晚姐儿,我跟她们都合不来,一直在等你呢。”   折二姑娘满意的点头。她也做出保证,“我也只跟你一个人玩的来。”   跟在后面的采露:“........”   她哭笑不得,都是十五六岁的姑娘了,怎么还颇为幼稚,只好提醒道:“表姑娘,您出来很久了,还是带着折二姑娘早点回凌波院吧。”   今天小女娘们都在凌波院里吃席。   然后,颜舒和折二姑娘就手拉手齐齐的缓了下来,走的步子便更小了。采露见了直想笑,也凑上前去小声的道:“王妃说了,要是待会觉得无趣,便也不必强求,回后院休息去就好。”   折二姑娘在家里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设,包括对于后代如她一般社恐的担忧都瞬间抛之脑后——管它呢,到时候生出来让沈汀带着出去多吃几次席就好!她欢快的点头,“好啊,我待会就去休息。”   颜舒:“晚姐儿,我带你去。”   采露:“.......”   行吧。   眼看就要到凌波院了,她停下来,道:“那奴婢就告退了。”   本也不需要送,颜舒挥挥手,“你去姨母那边吧,我带着晚姐儿就好。”   凌波远里这时候还没多少小女娘,不过折二姑娘一眼看过去,颇为头疼,“这怎么比胥江那群小女娘的派别还多啊。”   胥江顶多分为官家和商家,这里起码有七八堆各自说话的人。颜舒也吐槽,“所以我不爱跟她们玩。”   不过还是要将折二姑娘介绍给其他人的,她第一个介绍的便是邹晴晴——见了颜舒亲昵的带着个姑娘来,这位已经忍不住上前来打探了。   “这位是邹府尹家女儿,”,颜舒开口道,又对邹晴晴说,“这是折家的二姑娘,姐夫现任近卫军司兵。”   折二姑娘瞬间发现,自家只有齐家姐夫这一个可以说的出的官职。   果然,听完了她的家世,那位邹姑娘眼神瞬间便变得不屑起来,“看起来娇滴滴的,颜舒,你不是喜欢舞刀弄剑吗,最厌烦跟我们这种绣花的姑娘玩吗?”   她嗤然一声,“怎么,现在改性了?”   然后紧接着大呼一声,“这位折二姑娘虽然长的一般,可是皮肤却白,你跟她在一块,不会觉得自己黑成了炭火吗?绿叶衬白花,啧啧,颜舒,你是不是有病啊?”   折二姑娘瞬间明白了,这位邹姑娘被打其中很大一个缘由被颜舒打,是因为她嘴皮子有点贱兮兮的。   她也有些手痒,但是她怎么敢打人哦,于是只好欺负路边的花花草草。   折二姑娘朝着邹晴晴微微一笑(很腼腆),然后走到一边,不顾其他小女娘的指指点点,眼睛盯上了路边的不知名鲜花......旁边的一块石头。她拍拍手,一把拎起巨石,稳稳当当的朝邹晴晴走过去。   那气势,也不说力拔山河般壮阔,但却有一股“林黛玉倒拔提杨柳”的震撼感,其他姑娘尤自吃惊,几个人叫了声“你要干什么”之后被颜舒一瞪,便不敢出言,邹晴晴都要哭出来了。   她再次想起了被颜舒鞭打的恐惧。   果然是物以类聚。   “你放肆!”,她色厉内荏。   折二姑娘笑了。她甜甜的道:“邹家姐姐,第一次见面,妹妹也没什么礼物送您,便借花献佛了。”   她手一松,巨石咕噜噜滚地,然后露出了手上拿着的一朵野花。   ——她搬石头的时候顺手扯的,一直拿在手里,刚刚石头在手的时候,手一直捧着石头,放在石头底下,没人看见。   如今露出了花,折二姑娘又这般“真诚”,看的邹晴晴竟然一股子火不知道向谁发——也不敢发——这个女人竟然能搬起石头!   她只好冷哼一声,再次扬长而去,走的甚是.....狼狈。   颜舒兴奋的手都是抖的,“晚姐儿,你力气真大。”   折二姑娘低头,“我估摸着怕是没人敢跟我们说话了,咱们挑个清静的地方吃点东西吧,我早上没吃太多。”   颜舒就拉着她的手走,“怎么没吃饱啊?你惹着平妈妈了?”   折二姑娘摇头,制止自己的腰部:“为了穿这件衣裳。掌柜的说这衣裳最显腰身了,要是吃的太饱,肚子胀胀的,便不好看了。”   颜舒同情道:“幸好姨母不管我这些。”   云王妃最是随意,自己都不会在意衣裳显不显腰身,更不会要求她了。   折二姑娘羡慕,“真好。”   颜舒更加心疼没吃饱的好友了,她将几盘子好吃的糕点都放她面前,“你多吃点,反正在外面平妈妈也管不到你。”   颜舒也知道平妈妈不肯出门的事情。   她热情的介绍,“这道青林枇杷万宝糕听说还用了药材,吃下去后清凉的很,对身体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厨娘做的,光是这糕点的材料就要一年才能寻齐。”   折二姑娘便想吃一块试试——虽然她觉得世上的糕点再好吃也比不上枣糕,可是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枣树上,枇杷树也是可以偶尔采摘的,于是欣然动筷,只是刚吃下去,还没嚼呢,就见一个身穿紫色衣裳的小女娘轻笑道:“折二姑娘......可是没吃过这种糕点?”   她继续道:“那可要多吃点,许是这辈子也就能吃一次了。”   折晚:“.......”   这又是谁啊?   在她们身边的小女娘们都开始静了下来。   颜舒皱眉道:“秦曼珠,你皮痒了?”   如此不客气,秦曼珠一瞬间变色,却又怯于颜舒一眼不合就开打的性子,勉强道:“我又不是跟你说话,你急个什么劲,再说,我也没说其他的,只不过说出事实而已,折二姑娘家里一介商户,难道还能吃的上这万宝糕第二次?”   颜舒弯起嘴角:“这万宝糕是王妃从宫里带出来的厨娘所做,云州城里想吃正宗的,便只有云王府里能吃到,你说这话,好似你自己能经常吃着似的。”   秦曼珠不忿,“我常来云王府——”   颜舒:“你姐姐秦美人,身为一个妾氏,原是没资格常召家里人进府的,还是我姨母看在她给王府生有子嗣的面子上才通融了你进府,这原是她的好意,不曾想倒是你却洋洋自得,没人捧自己倒飘了起来,说起别人来了。”   秦曼珠:“......你!你胡说!”   此时已经又来了一波小女娘,都挤在了这边,听颜舒说罢,齐齐都笑了起来,一个穿红色衣裳的道:“这颜舒怎么几月没见,嘴巴利落起来了。”   跟在她后面穿青衣的道:“雁姐姐,你刚来,不知道刚刚颜舒身边那个姑娘做的事情,我看啊,近朱者赤,她这口舌怕是旁边那位姑娘教的。”   那红色衣裳就道:“那倒是要好好会下。”   折二姑娘这时已经明白秦曼珠是谁了——那个总是跟云王妃做对的秦美人妹妹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撕逼,折二姑娘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过于怂,她只好很认真的对秦曼珠道:“秦姑娘,我是没吃过这万宝糕,不过,我却知道这万宝糕有好几种吃法,会让人记忆深刻。”   秦曼珠本来在跟颜舒斗气,冷不丁见人提到自己,条件反射的道了句,“什么吃法?”   折二姑娘笑着过去,小声的道:“这第一种吃法,便是将这根筷子,卡在你的嘴巴里,将这糕点,一点一点的,塞进你的喉咙里,要是卡住了,便灌一点水。”   她声音够小,只有秦曼珠一个人听见。   秦曼珠:“.....”   她勃然大怒,“你敢威胁我!”   她骂道:“好险恶的心肠,谁教你的这些东西——”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女音传来,“我教的。”   颜舒惊喜道:“姨母!”   折二姑娘心虚跟着喊了声。“王妃。”   她往后看了看,没看见齐婉君和折黛,又松了口气。   云王妃身后跟着好几位夫人,几人从游廊上走来,架势十足,众人行礼。等到了她们这边,云王妃这才施施然问,“晚姐儿说什么了?我是她的先生,也是要知道的。”   这是问秦曼珠,但折二姑娘便瞬间觉得自己被人用无数眼神刺穿了后背。   她很想矜持的说几句低调低调,虽然实际上是师徒了,可是还没正式拜过师呢,但云王妃已经说了,她就只好在一片“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走到了云王妃身边,抬起了自己可怜兮兮的小脸蛋,委屈巴巴的道:“我只是告诉秦姑娘几种吃法而已,她可能是觉得先前我还没吃过,这会子就会好几种吃法了,颇为炫耀,便觉得用心险恶。”   秦曼珠:“......”   果然是个心机婊!   但她还没得及狡辩,就听秦美人也急急的赶来了,朝她使眼色,秦曼珠一顿,心思一通转,看看云王妃,再看看折晚,不再说话了。   云王妃也不为难她,都是孩子,倒是又朝着左边喊了声,“雁姐儿,雨姐儿,晴姐儿,你们两过来。”   折二姑娘好奇的抬起了头。   然后,她就见邹晴晴跟一个红衣,一个青衣的姑娘走过来,朝着云王妃行了一个礼。再然后,她听云王妃喜悦的道:“你们三个丫头以后可要辛苦了,你们家的阿娘将你们借给了我,跟舒姐儿和晚姐儿一起,来帮我编书,我平日里要是有空,也教教你们其他的。”   折二姑娘:“......”   合着,这是要成立一个编书小组了?   她跟颜舒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慌张。   哎,愁银。   作者有话要说:  云州卷里折二姑娘和小沈先生都会做自己的事情昂。   感谢在2020-05-30 20:46:30~2020-05-31 17:2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skey 11瓶;幻云情 10瓶;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十年   “所以你现在你过几天就要从家里搬到云王府去住了?”, 齐婉君颇为不舍,“也不是很远,刚开始不是说早上去下午回吗?”   折二姑娘一边扒饭一边点头, 等好不容易吃饱了,她才抬起头, 唉声叹气,“谁知道呢, 云王妃说万一我们晚上也要找书,便可直接宿在云王府。”   ——其实她觉得云王妃是回到云州太寂寞了,想养几个孩子玩玩。   她便道:“说是住四日回两日, 你多给我准备点辣肉酱。”   后面这句话是朝平妈妈说的, 这下子,连平妈妈也有微词了,“就不能不去?”   就算是云王府再好, 也是寄人篱下, 比不过自己家。何况这才住新家没几天呢, 就要常日里往云王府跑,平妈妈一想起来心里就酸。   折二姑娘就摇头,“不行咧,王妃说时间紧的很, 争取在年前弄出来。”   齐婉君也不乐意了, “要做这么久?”   折二姑娘就道:“也不是我一个人这般, 且个个家世都比我好。”   她一个一个的数,“先不说颜舒的身份了,她本就是住在那里的,可另外三个,一个是云州府尹的女儿, 一个是从京都来的,说是青州定西侯府的女儿,最后一个是她的小表妹。”   这般一数,她的心就更忧愁了,“哪个身世都不简单,我哪个都不敢得罪。”   平妈妈叹气,“所以说,有得必有失,咱们想着孩子有个好前途,可又舍不得她离家。”   她也不多说话了,起身去给云王妃做糕点去。   结果齐婉君却瞬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我听说你在凌波院里吓唬人了?”   她脸色严肃,眼睛还看了下周边,折二姑娘敢保证,齐婉君定是在寻鸡毛掸子。   她不动声色的移开几步,道:“阿娘,你是最知道我的,要不是迫不得已,我哪里敢吓唬她们?”   折二姑娘也知道自己的身世最低,人家要是动怒,轻而易举的为难下自家人,折家在云州就混不下去,她们现在所倚仗的,不过是云王妃和沈汀罢了。可是这也不代表能让人践踏自己的尊严。   你越是让她踩你,她便不论什么,总会条件反射的踩你。   这是校园里欺凌的食物链逻辑,折二姑娘懂的很。她解释道,“我就举了块石头,让那群一开口就喜欢伤人的小女娘们不敢轻易对我动手,那个邹晴晴先开口骂的我,还骂了颜舒,就算是看在颜舒的面子上,云王妃也不会不管我的,邹家也不会紧抓这件事情不放。”   她一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又道:“还有那个秦曼珠,我是知道她是秦美人的妹妹才开口的,阿娘,你放心,我不敢。”   不敢什么,她没说出口,却让齐婉君又心酸了,等人走了,她对平妈妈道:“我从没让她受过苦,她怎么就有这种体会?”   平妈妈劝道:“晚姐儿最是聪慧。”   齐婉君头疼,“这般性子,是比从前好了,可为什么比从前好?这是因为咱们护不住她了。”   若是折二姑娘听见这番话,免不得要说齐婉君一句矫情,人生在世,哪里能那么顺呢?比如她现在,就愁的死。   “我真没时间。”,面对讨债的,她抓头挠耳,讨好的跟债主小沈先生道:“你先记着嘛,等我以后有时间了,就给你多绣几个钱囊。”   小沈先生已经知道了她要去云王府读书的事情,讨这债,便是让她别玩脱了,多记着点自己,闻言便做宽容状点头,“那我记着了?”   折二姑娘大手一挥,“记着吧记着吧。”   记着了又怎么样,她还可以继续拖嘛。   小沈先生今天晚上是要在这里吃饭的——他帮齐潇然解决了一个事情,晚上齐潇然要请他喝酒。折二姑娘不免问起什么事情来,小沈先生便详细的解释。   “你小舅舅想盘下云州到京都的干货路,让我牵个线走一圈。”,小沈先生自觉的拎起了菜篮子,“晚姐儿,我们去摘点茄子吧,你那天做的红烧茄子特别好吃。”   手艺被夸奖的折二姑娘昂起了脑袋,“也行叭。”   她真是越来越喜欢做菜了!   然后尾巴一翘一翘,就又夸下海口,“我最近还想研究怎么做蛋糕哩,你七月的生日,我给你做个蛋糕好不好?”   沈汀自然要问下蛋糕是何物的,折二姑娘也要解释一番的,于是等走到菜地,折二姑娘已经忘记了刚刚想问沈汀是怎么给小舅舅牵线的事情了。   其实沈汀真的很不挑,甜的他也喜欢,咸口的也喜欢,以后就是吃豆腐脑,也不用担心因为咸口甜口吵起来,实在是太好养活了。她拍拍小沈先生的肩膀——踮起脚尖,道:“你放心,我以后肯定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小沈先生:“.......”   他其实发现了,折二姑娘自从迷上种菜和厨艺以后,对他就有一种养小动物的感觉。   不过,这感觉也不赖。   但被她喂吃的要有自觉,只有她高兴的时候他才是值得被养的,所以为了能得到折二姑娘一口吃的,小沈先生心里明明白白——平日里要将她喂的白白胖胖,自己才能有反喂的可能性。   于是,有钱之后,他将自己平日佩在腰间的玉给取了下来,转而用上了折二姑娘给他缝制的香囊。香囊绣的好看,配色也是君子竹青,只不过里面常年装着折二姑娘喜欢吃的小东西了。   比如,他现在掏出来的便是干脯,折二姑娘将脑袋凑过去,一嘴巴吃掉一根小肉脯,扬起笑脸,“是猪肉。”   没错,这可是小沈先生排了很长的队买的,放在了房间里,每天出门前都要打开香囊检查下看有没有装满,就怕折二姑娘不够吃。   不过,凭着良心说,每天都能要装一大捧新的果脯肉脯进去,有一半是他自己吃掉的,毕竟姑娘吃的时候,他总能靠着俊朗的脸庞,深情温柔的声音让姑娘乖乖的给他递过去半荷包吃的。   这般吃饱喝足,折二姑娘看看天色,已然不想动了,她拎起菜篮子,哄着小沈先生道:“你吃的多,要走走,消消食——你去摘茄子,我就拎着篮子跟在你后面。”   换个分工嘛。   小沈先生懂,他任劳任怨,乐在其中。   今天去云王府赴宴,见到了很多他平时没见过的大人物,一打听,竟然直接说是青州来的。他和齐潇然坐在一边,跟两边的人说话,俱都有种身在云端的感觉。   青州,云州,已经成了一锅菜了吗?   他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出去,又一次感觉到自己上了一条下不去的船。   沈汀自己是权贵,所以更加畏惧权贵,他知道这个世上的权贵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他向往,他自信自己有一天能到那个地方。但如今真进去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和害怕。   这是他自己也分析不出来的情绪。   任何人都是不简单的。   他听见有人小声的说了一句,“那就是沈汀?”   沈汀瞬间坐直了身子。   然后听见人小小的笑了下。   沈汀当时便笑的很是勉强,他还是太嫩了。   他又摘下一个茄子,放进姑娘拿着的篮子里,舒出一口气,见姑娘一手挎着篮子,一手在啃果脯,笑着道:“可甜?”   折二姑娘点头,“这家好吃,沈汀,咱们下次还买这家的。”   小沈先生帮她将篮子接过来,“那现在便多吃些,否则待会儿平妈妈见了,又要训你了。”   平妈妈最近担心折二姑娘整日在厨房里钻来钻去,沾上了油烟味道,变的又胖又壮,所以禁姑娘的吃食禁的紧。   折二姑娘便什么也不管了,高高兴兴地的专心吃果脯。   她什么时候都能让自己这么快乐。   小沈先生很是羡慕,他也感染上了一点欢喜,又呼出一口气,问道:“晚姐儿,若是,你发现自己其实很弱,你会失望吗?”   这问的也忒欺负人了!   折二姑娘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女强人。   可这是小沈先生问的,她脑子里转一圈,也大概明白今日小沈先生怕是自尊受损,发现了自己的弱点。可人都有弱点,这也没什么的,也就是他这般的天之骄子会受不了。   折二姑娘不了解外面的事情,她只能一个劲的绞尽脑汁夸:“沈汀,你好的很,不用跟别人比的。”   小沈先生哑然失笑,“我有什么好啊?”   这个问题就是送命题!折二姑娘不想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嘴巴一秃噜:“长的好。”   然后低下了小脑袋,心虚的很。   真的不能怪她哟!她一着急,便说了最直观的感受嘛。   小沈先生这下子真忍不住大笑了,他摸摸折二姑娘的头,“你也长的好。”   折二姑娘头被摸的很舒服,又被夸了夸,于是感动极了,一感动,脑回路不知怎么的,忍不住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她夸自己小时候“静如处子”,“从不调皮”——她那时候不喜欢说话嘛。   然后又夸自己颇受欢迎,就连秋娘都喜欢给她带外面的东西到折家逗她玩,如今还有了手帕交。最后还夸自己眼光好,一眼就挑中了小沈先生这个未来夫婿。   将小沈先生乐的,嘴巴都扯到后脑勺去了,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最后拍拍她的小脑袋,“嗯,你真有眼光,将来必然能做诰命夫人。”   折二姑娘便心里明白了,少年郎这是在为前途担忧。她认真的道,“沈汀,今天早上对我阿娘说过一句话,现在也想送给你。”   小沈先生便收起笑容,正襟而听。   折二姑娘便道:“我家一介商户,到了云王府,阿娘怕我受欺负,便到处给我找光鲜亮丽的衣裳首饰,可我觉得,我能找到最好的衣裳,也不过是布料好点,比不过人家世代传承的珠钗,这是人家应得的长处,我比不过,坦然便好。说不得等个十几二十年,我再见她们,也能戴上那般的珠钗。”   她端着小脸蛋,“同理,你觉得自己弱,也只不过是年龄在这里,阅历在这里,我猜着,跟你同行的大人们应该比你大吧?你才十六七岁,却想比过长你几十年的,这不是走了死胡同么?”   “人家长你十岁,便是多了十年的经验,你拿什么跟他们比呢?可等你再过十年,也不会觉得自己弱了。”   小沈先生闻言肃穆,躬身一拜,“沈汀,听训。”   这,这么正经的啊。折二姑娘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弱弱的道:“那,那就不要我给你绣香囊了?”   小沈先生脸也一端,“不行。”   训道:“晚姐儿,一是一,二是二,可不能将事情混为一谈。”   折二姑娘瞬间不高兴了,瞪了他一眼,扭着腰身咚咚咚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新书hhhh晚安昂,还有一更我明天补。   《恶毒嫡女是神医》by月七兮   神医林白芷,一朝穿越,变成人人喊打的林家恶毒嫡女。   刚穿越就面临退婚,未婚夫还闹着要娶她庶妹。   林白芷瞅了眼周围,爹是个拧不清的,姨娘是个会演的。   林白芷冷哼一声,踩在椅子上,这婚,尽管退,爱娶谁娶谁。   有这一身医术和异能,看她如何逆风翻盘。   传闻大周国最荒诞无稽、杀人如麻的就是秦天域,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了林白芷……   林白痴,“信。”   秦天域,“但我心悦你是真的。”   林白芷:? 第76章 云王家事   要去云王妃家做寄宿生, 折二姑娘要带的东西便也不少。说实在的,因为家离学校近,上辈子她都没寄宿过, 没想到如今倒是要离家读书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见什么都想带了去, 免得到时候不方便。   齐婉君见她拎了个枕头放进箱笼里就笑,“王妃那里还能没有个枕头?”   折二姑娘埋头整理箱笼, 弯着身撅着屁股道:“没有这个枕头我睡不好。”   真是娇气死了。   齐婉君瞪她,“你就盼着小沈先生出息吧,不然你这身娇养病得吃亏死。”   折二姑娘自信的很, “他说给我挣个诰命哩, 不会苦了我的。”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齐婉君也不想跟她争辩了, 帮着去检查闺女的一应物品, 然后收箱归拢, 让人抬到马车上去,嘱咐道:“可要听话些。”   折二姑娘就笑,“阿娘,此时是不是有一种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感觉?”   齐婉君就再也没什么不舍得了, 放下车帘子, 对车夫道:“这便走吧。”   折二姑娘却蹭的主动将头伸出马车, 喊道:“等我回来啊。”   不过是去读三天书就能回来,倒是弄的跟生死离别似的。平妈妈等齐婉君回来就骂:“你怎么还掉上金豆子了,如今两个姐儿左右门住着,不过是出去三日,你倒是矫情上了。”   齐婉君只好道:“我哪里矫情哦, 是晚姐儿朝我喊了声,我才流眼泪的。”   折二姑娘肯定是不认这个锅,她对颜舒道:“我出来的时候,我全家都舍不得我,阿娘还红眼睛了。”   ——虽然一大早齐潇然出去做生意了,折虎出去读书了,折黛今天去了庄子上,平妈妈不愿意出来,只有齐婉君一个送她,折二姑娘依旧自信的很。   她道:“可见她们知道,失了我,家中便少了一个开心果。”   颜舒听的直笑,她牵着折二姑娘的手,“你同我住一个院子,我住东边,给你收拾好了西边的屋子,以后便可以一起去墨轩里面读书编书了。”   折二姑娘新到一个地方,要打听的事情多,她指挥着秋湖打开箱笼归置,一边问:“墨轩离这里远吗?”   倒是不太远,颜舒道:“前面一条小石子路走到头便是。”   折二姑娘满意极了,这样就意味着她不用迷路,早上还能多睡一些时辰,不用早起。   然后又问其他三个,“住哪里啊?”   住的远远的才好!可是颜舒却指指隔壁院子,“邹晴晴住左边的海棠院,骆雁和罗雨住海棠院前面的芍药院。”   都是以花命名啊,折二姑娘刚刚进来的时候没细看,她问:“那你这院子叫什么啊?”   颜舒:“桃院。”   折二姑娘:“......”   行吧,她敢肯定,这不是云王妃取的名字。   颜舒点头,“都是云王爷取的。”   这边完了事,折二姑娘就去给云王妃请安,路上还碰见了其他三个,若是只邹晴晴在,折二姑娘还能开上几句口,可如今添了新的陌生人,她的嘴巴就闭的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这情景,倒是让颜舒想起了之前她跟折二姑娘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云王妃正在梳妆打扮,让她们等一等。折二姑娘嘀咕:“是不是又睡回笼觉了?”   云王妃懒散的很。   颜舒跟她凑在一块,“我觉得是。”   折二姑娘哼哼唧唧,“说是要编书,倒是全交给我们干,自己睡的踏实。”   颜舒抿唇笑出来。   旁边骆雁跟罗雨也在小声说话,“你看那个折二姑娘怎么样?”   骆雁摇头,“也不知道她什么地方入了云王妃的眼,现在还不好说,淡而处之吧。”   唯独邹晴晴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一下红一下紫,气的半死:如今,她成了一个落单的了。   云王妃怎么就不找六个人呢!   她看看折二和颜舒,再看看骆雁跟罗雨,还是咬咬牙,朝骆雁笑道:“从前没见过妹妹,妹妹是第一次来云州?”   骆雁点来点头,“是。”   邹晴晴,“那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带你们四处逛逛。”   骆雁,“不必了。”   邹晴晴:“.......”   她不要面子的啊!   一个两个的,都不给她面子,她索性不说话了,静静的等着云王妃出来。   折二姑娘就跟颜舒对视一眼,低头忍笑。   云王妃半个时辰后才出来。一出来就打哈欠,道:“可饿了?”   眼看就要到吃午饭的时辰了。   折二姑娘跟云王妃相处的日子长,所以知道她的秉性,立马道:“饿了,饿了。”   云王妃气势恢宏:“那就吃。”   于是,采露就去厨房叫菜了。   颜舒眼观鼻鼻观心,其他三个却颇为惊讶,许是在她们眼里,云王妃平日里是个端庄优雅的人,如今又睡懒觉又吃饭,跟往常大不相同。   不过,这样一来,她们心里的那丝紧张却没了。   都还是孩子。   折二姑娘有肉就开心,上了桌,拿起筷子便开始吃,不过鉴于有人在这里,她便规规矩矩的照着云王妃和平妈妈教的规矩来。   颜舒也受过宫里出来的礼仪训导,与折二姑娘平常撸起袖子啃猪蹄不同,她一直都是姿态优雅。   于是,没经过宫里出来的妈妈教导的其他三人,齐齐有些不自在。   骆家和罗家是武将,邹家常年居住在云州,也没有那么讲究。   邹晴晴看折二姑娘便刺眼极了——原本以为是个乡下来的丫头,结果竟然比自己更胜一筹。   最重要的是,折二姑娘力气颇大,她根本打不过!   饭桌上静悄悄的,只有碗筷的声音,云王妃很是满意,她如今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看着小姑娘们吃东西便自己也能多用一碗饭。   等吃完漱口,云王妃笑着道:“你们今天下午再休息半日,等明儿个早晨便开始要去墨轩帮我做事了。”   五个姑娘站起来,齐齐的道了声领命。云王妃便让众人回去——她又要去睡午觉了。   不过她注定是睡不着了,姑娘们刚走,采露就说秦美人求见。   “瞧着两只眼睛哭的肿了起来,几十岁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姑娘呢。”,采露的嘴皮子利索的很,“十年前她哭,那叫梨花带雨,狐媚着王爷冷落您去她那边,第二天跑来洋洋得意。”   她哼了一声,骂道:“如今年老色衰,倒跑到您这儿哭来了,有本事,她依旧跟王爷那里哭呀!”   云王妃笑着摇头,“她最近老实的恨,怕是真遇着什么委屈了,叫进来吧,我也听听。”   采露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叫人。秦美人早就做好了进院子的准备,采露才刚说完话,她就往里面冲,一见着云王妃,便又是下跪又是磕头,哭道:“王妃,这日子没法过了,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呀!”   但其实也没什么要她做主的事情。秦美人哭来哭去,不外乎哭自己的儿子。   “如今都七岁了,却依旧没开蒙,妾本想着王爷会做主,所以一直都没有主动开口,昨儿终没忍不住,问了几句,王爷便大发雷霆,往外走了。”   这事儿云王妃知道。她昨晚睡得好好的,被子里却进了个人,闹腾了半宿,她今早都没起来。   可这跟她哭有什么用呢?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道:“那你跑来我这里哭,想来是让我跟王爷提了?”   秦美人哭哭啼啼的,“那孩子虽然不是从您肚子里面出来的,可却也是王府里的长子,也叫你一声母亲,妾自知人微言轻,不得王爷欢喜,可王妃您确是王爷最敬重的,您提的事情,王爷没有不允的。”   秦美人也颇为委屈。云王很喜欢到她这里过夜,也让她生了两个孩子,可她一旦提什么要求,惹得他不高兴了,他就发脾气,得冷落好几个月。   云王妃听的弯起了嘴角。   ——所以就让她管了?   她百无聊赖地又吃了一个果子,待听得秦美人将她作为主母应该善待庶子的义务又说了一遍后,心中难免惆怅起来。   所以说,她还是喜欢跟娇滴滴的小姑娘们说话。   然后突然又想起了折黛。   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请了好几次,也就是宴会那天来了一次,还一直待在内院里不肯挪一步,其他的日子不管她怎么让人传话,都不肯上云王府来。   哎,那自己就去府外散散心,顺便见见她吧。眼缘这个东西很难说,她对折黛和折晚一眼便喜欢上了。   然后还有乐琪,说是最近跟齐潇然混到一块去了,两个大龄光棍,倒是无话不谈,听说还彻夜长谈了几回。   云王妃更加愁了,两个光棍能有什么好谈的?谈姑娘?他们知道姑娘脱开衣裳是什么样吗?   哦,应该知道。虽然没有娶妻,可也老大不小了。   云王妃一直都有这样走神的毛病,她小时候还让自己克制集中精力,可如今却一点儿也不想忍,任由思绪纷飞。   然后又觉得自己如今活的这般没滋没味,也是因为想的太通透,活的太明白。   哎,借用晚姐儿的话说,那便是聪明人忧愁多。还是太聪明惹得祸。   这般想东想西,等秦美人已经哭哑了嗓子,哭的说不出话来急需一杯水的时候,她才又慢悠悠的道了句:“所以?”   秦美人:“…………”   合着她刚刚说的都白说了是吧?   那谁让人家是王妃,她只是一个美人呢。便只好委屈的开口,“妾别无所求,只求您能给他请一个先生。”   云王妃一点也不想管。她将皮球踢回去:“在咱们王府,都是听王爷的,王爷说请,那便请,王爷说不请,那便不请,你不若再去问问王爷?”   云王妃:“…………”   她真是太难了!   别人家的妾室,若是能像她这样生的儿女双全,那必然是得夫君喜欢的,也必然能吹上枕头风。   可是云王府不一样,云王爷是个没有心的,看待庶子庶女,就跟看没有血缘关系的乞丐一般,平日里到她院子里面去,除了睡一晚,赏点东西给她和孩子们,便连一句话都没有。   云王妃看着大度,却一点儿也不贤惠,视她和孩子如无物,一个眼神都不多给。   这对夫妻简直欺人太甚!   秦美人不由得崩溃大哭,“为什么呀,王妃,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妾听说您还准备教五个姑娘读书,可见也是知读书重要的,可您怎么就不能够请一个先生教教庆哥儿呢?”   云王妃就一本正经纠正她,“不是我不让,是王爷不让。”   秦美人:“………”   她真要疯了!   她跌跌撞撞的出去,采露冷哼一声,“装什么委屈呢!”   云王妃叹气,“有时候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采露立刻就道:“王妃,您可不能同情她,当年她生下大哥儿的时候,何其嚣张,如今见儿子不行,讨不得前程和……她心中所想,这才来求您,哼,还不是不得王爷待见了。”   云王妃便想到了云王。   其实,如若没遇见云王白瑞,云王妃也是不肯相信这世上会有这种父亲,可她跟他相处了十多年,却对这事儿一点儿也不惊讶。   她又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到底是稚子无辜,我虽看不起她,可那孩子却是无辜的。”   采露却道:“可他有秦美人那般仇视您的阿娘,您可怜他,他却恨不得吃您的肉。”   云王妃笑起来,“你说的也是,竟是我着相了。”   她顿了顿,又道了句:“其实我也挺可怜的。”   嫁给了这么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昂 第77章 务实   秦美人去云王妃那里闹了一场的事, 姑娘们完全不知情,折二姑娘和颜舒回了院子便凑一起说话,直到秋湖催着睡觉, 她才难舍难分的回到自己的西厢房。   然后等秋湖走了,她往床上一滚, 莫名的就有点心酸,还又点惆怅。   十几年来第一次离家!   眼泪就忍不住了。   怪不得大姑娘上轿总哭——她想。这还没有成婚那种气氛呢。   她唉声叹气的又滚了几滚。   不过转念一想, 沈汀家离她家就一个门,早上嫁出去,说不得晚上还能回家吃个晚饭, 折二姑娘便捂在被子里嘿嘿的笑几声, 想着到时候平妈妈和齐婉君应该会一口一个心肝叫她,一个端碗一个拿勺喂,她就心中得意。   可这般折腾, 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也黑了一圈, 她解释道:“我认床。”   很多人都认床, 颜舒也没多想,拉着她去墨轩,等到了地方,发现两人是最晚到的。   邹晴晴憋屈的冷着脸——她再次讨好骆雁和罗雨失败。   于是看见成双成对出现的折二姑娘和颜舒, 心里蹭蹭的冒火——太欺负人了!   折二姑娘被看的莫名有些发寒, 小声嘀咕道:“她再瞪, 眼珠子就要出来了吧?”   颜舒捂着嘴笑。   骆雁倒是平静的跟两人打招呼,“来了?”   颜舒比起她们到底是主人家,且跟折二姑娘轻易不跟没混熟的人说话不同,她是敢说话的,于是点头道:“骆家姐姐早。”   然后就不说话了。   骆雁:“......”   怎么一个两个的, 都不喜欢说话?   整个墨轩便静寂了下来,罗雨有些不适应,小声道:“我怎么觉得,王妃是随意找的人呢?阿娘和舅母竟然也让我们来。”   一个骄横的邹晴晴,一个马上功夫了得的颜舒,一个力气大身世低的折晚,再加上她们两家都是武将之家的人,没一个看着像是能编出书的。   骆雁便道:“你我都是定了亲的,即使回家,也左不过是学管家之事,绣自己的嫁妆,还不如在云王妃这里听得几堂课,以后去了京都,也是能跟王府和乐家扯得上关系的。”   她讲的十分明白,因为罗雨也是个直性子,听不得拐弯抹角的话。   思及此,她便又加了一句,“且咱们将军府第,不像书香门第那般重视这些繁琐规矩,家里送我们来王府学学规矩,是为我们好,将来嫁到了京都,总不会出错。”   骆雁道:“你看折二姑娘,不过是跟云王妃学了几月,便礼仪周全,昨儿个吃饭的时候,可比我们好。”   罗雨便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骆雁却又道了句,“那个折二姑娘,你也不能得罪了,别看她身世低,可你看她能将王妃和颜舒笼络的好,便知不是普通人,恐怕心有城府,很难揣测,她的未婚夫婿才华了得,将来也会去京都——”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总结道:“你看咱们五个人,除了没订婚的邹家姑娘外,是不是夫婿都是京都人?”   罗雨眼睛一亮,“没错。”   沈汀在落户云州之前,也是京都的。   骆雁若有所思,她再次道:“你重视些,别惹了笑话。”   另一边,“心思深沉”的折二姑娘脑袋沉的昏昏欲睡,晚上没睡好,白天就没精神,她勉强喝了一口茶,清醒了一会头脑之后,拿起书看了起来。看的是雅字,她虽然学的快,可还是不够,于是每日都要温习前面的功课——自从开始学雅字以来,她都保持这个习惯,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夸奖自己的毅力牛逼了。   她不说话,颜舒便也拿起了书,另外三个一看,对视一眼,皆开始不说话而翻阅起桌上摆放的书籍,于是在下一秒,云王妃踏进来之后,便满意而又欣慰的道:“都是好孩子。”   罗雨就朝折二姑娘投去深深的一眼:可能不仅力气大,还有些功夫在身上,耳力了得,听得了云王妃进来的脚步声,便看起了书,还只顾自己,真是好心机。   折二姑娘就觉得后背发凉——五人里,她个子最矮,骆雁心思细,主动的坐了后面,于是她和颜舒就坐在前面去了。   她也不敢回头看谁盯着自己,乖乖的朝王妃问好,然后感慨:感觉又回到了初中教室。   但是比起初中生要学的功课,在墨轩里要干的事情,简直太简单了。云王妃今天只要她们将一个烈女的故事翻成雅字就好。   “以前都是晚姐儿一个人译,如今有了你们,便一人几句分了去吧。”,云王妃笑盈盈的,“再由雁姐儿誊抄交给我便是。”   骆雁的字好看。   夏字跟雅字比,多了很多字意出来,且雅字拢共也没多少,要将夏字翻译成雅字,便要缩减再缩减,好似将大白话缩成文言文。折二姑娘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贵族崇尚这种前朝的东西,还将这种字体垄断了。   云王妃坐在上面,下面一览无余,便见折二姑娘一边写那丑丑的雅字,一边微微撅起了嘴巴,她便立刻前倾了身子,问,“晚姐儿,可有什么难处?”   折二姑娘呆呆的抬起了头,“没有啊。”   云王妃鼓励道:“那你为何皱眉?有难处就说,如今人多了,你有不懂的,便问出来,大家一起说说嘛。”   折二姑娘觉得云王妃纯粹是坐着太无聊!   但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道:“贵族虽都以会雅字为荣,可日常还是说夏话,写夏字,能用上雅字的,不过是几个场合,那学了又有什么用处呢?用这么多的时间去学一样不用的东西,不是很亏吗?”   颜舒就冒出了赞赏的神色,晚姐儿总能这么务实。   邹晴却嗤然一声,“君子六艺,女子女红,难道因为我们将来可能用不上,便不学了吗?有备而无患,何乐而不为?”   折二姑娘便不说话了。   邹晴晴说的也没错,有那个条件,学呗。   云王妃却在邹晴晴说完后将眼神转向了折晚,可见她不开口,急了,“晚姐儿,你继续啊。”   折二姑娘:“........”   真是够了!   她哼哼唧唧的站起来,满足了云王妃的心愿,“虽说雅字书少见,可寒门学子要是能得一本,将它学会了,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可为什么我夏朝创立几百年来,寒门却几乎无人学雅字?”   骆雁插话道:“因为雅字难,无人教,学的费劲,便不学了?”   折二姑娘摇头,道:“我觉得不是,他们之所以不学,是因为科举不用考雅字,是因为雅字只是一个彩头,他们没时间为了一个彩头而浪费时间。而世家子弟皆学,却是因为他们除了科举外,还能通过封荫为官。”   寒门为官而拼命,世家为官有退路。   同理,这雅体识字书,就算是编出来了,也只是给世家的姑娘们作为彩头看,她们还是要为了家族,为了自己活的好一点,去读四书五经,去逢迎婆母和夫君。难道在这个时代和环境里,她们知道了巾帼不让须眉,就会去从军?   她回顾上下五千年历史,只在课本里看见了花木兰。   烈女传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夏朝对比前朝,已经对妇女宽容了许多,允许再嫁,虽然名声不好听,可是却是法律允许的,想要更进一步,比登天还难。   她低着头,心中再次叹气。   云王妃生错了时代。有时候活的明白,却还不如糊涂呢。   云王妃却更加扬起了唇角——她就知道,从第一次看见晚姐儿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是懂她的。   她笑着道:“晚姐儿,你却不如邹家姑娘想的明白,本事,哪里是学了就一定有用的,有备无患罢了,万一有用呢?”   她不明白,这个姑娘懂她,却又那么悲观,她着实是太“务实”了。   云王妃觉得,晚姐儿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光彩。似烟似雾,时有时无,她想从上面看出点什么,可又转瞬发现,她身上灰蒙蒙的,仿佛明珠蒙尘。   “晚姐儿,事在人为,你不能惫懒。”,云王妃只能这样说。   折二姑娘便点头,“我知道了。”   云王妃就起身,“我有些乏了,你们继续译,待会采露会来带你们去我那里用午饭。”   她一走,邹晴晴便笑起来,“折二姑娘,世家与商户——想的便是不一样。你有幸得王妃亲睐,便好好的学,免得将来再说出这样无知的话被人笑话。”   折二姑娘叹气,埋头苦译,颜舒担忧的看了看她,决定待会让采露跟厨房说一声,晚上给晚姐儿卤个猪蹄吃。   罗雨则是问骆雁,“刚刚王妃可是不高兴了?这个折二怎么回事,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   骆雁也没懂得其中关窍,只是她却觉得,刚刚云王妃和折二说的话,应该话里有话。   她摇摇头,“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像是在打哑语。”   而跟着云王一块过来看媳妇的沈汀,却得了云王一个同情的眼神,“看来,折家姑娘跟王妃想法甚是相和。”   他拍拍沈汀的肩膀道:“这样的姑娘家,可不好对付。”   沈汀笑道:“所以,我想成婚以后,便将她锁在屋子里。”   这样,她就可以在他的天地里做想做的事情,而不用因为看见了外面的不如意,而低落了心情。   想到这里,他又生出些旖旎来。   这样的姑娘,一眼就相中了他,想来是他身上也有些骨骼惊奇的地方,这才让姑娘一见倾心,二见许身。   云王便见他耳朵稍稍红了起来。   他啧啧一声,少年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拿这个月的全勤!立flag!   小剧场:   小沈先生:你一眼便相中了我,可是觉得我骨骼惊奇?   折二姑娘:.....啊?倒也没有,我那时候只想将你的风骨冻的稀巴碎。感谢在2020-06-01 23:46:19~2020-06-02 23:1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吧唧吧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我知道自己想学的   小沈先生来了, 自然是要跟折二姑娘说一说话的。   他退出墨轩外,让丫鬟去通报,然后就见折二姑娘哒哒哒越走越快, 三步并作两步到他面前,因着有人在, 矜持又欢喜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小沈先生便道:“来云王府做点事情,顺便看看你。”   王府的丫鬟就识趣的退下, 只留了秋湖一个人在,颜舒打开窗户伸出头,笑道:“晚姐儿, 可快点回来, 你还有好几句没译完。”   折二姑娘朝她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然后转身跟小沈先生道:“我们去那边凉亭。”   虽然只有颜舒一个人伸出脑袋,可她知道, 其他三个定然也在窗户那里站着呢。   小沈先生也只想跟姑娘一起呆着, 凉亭不远, 不算失礼,于是抬起脚步就要走,结果却见折二姑娘扯着他的袖子一停,脚步一顿, 丢下一句你等下我就往回走, 片刻后风风火火的将一本书塞他手里:“你待会帮我译几句话!”   理直气壮, 犹如恶霸。   被欺负的小沈先生可不敢反抗,他接过书翻了翻,十分为姑娘考虑:“后面要不要都译出来?我下次进府就给你。”   折二姑娘不曾想还能有升级服务,立刻点头,“好啊好啊。”   她看小沈先生就更欢喜了, “沈汀,你常来。”   小沈先生:“………”   行叭。也就这待遇了。   他带着她往前走,“可还适应?”   折二姑娘点头。   小沈先生:“可睡的惯?”   折二姑娘点头。   小沈先生:“吃的可好?”   折二姑娘继续点头,觉得小沈先生定然是趁她不在的时候向平妈妈取了经,像极了一位跟女儿分离的老父亲。   这种感觉还挺好的,她便满意的回道:“都好,都好。”   小沈先生却发愁的很,姑娘样样好,他就没有用武之地了。于是苦思冥想,问了句:“给我的香囊可绣好了?”   折二姑娘脸瞬间一拉,“忙的很哩。”   小沈先生便满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满意,但看着姑娘气鼓鼓的眼睛跟脸蛋,心中就雀跃,笑着道:“那我便再等等。”   折二姑娘难免就要说一说都挺好之外的烦恼,显得自己确实忙的很。   比如,她觉得云王妃做的这件事情最后肯定是要无疾而终的,最后一定会伤心的。   “我知道她是想让人知道,这世上女人家于世道也是有功劳的,这世上不仅是男人能出去看天地,女人也可以。”,折二姑娘平常其实是不愿意跟小沈先生说这些东西,她觉得即使说了,小沈先生也不懂。   即使他说他懂,他也只是以为自己懂。   折二姑娘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其实很寂寞。果然,小沈先生便只是安慰道:“王妃的想法很好嘛,晚姐儿,你乖些,等以后我带你出去。”   骗孩子呢!   要是在折家,折二姑娘定然是要狠狠的瞪一眼小沈先生就走的,还要借此赖掉所有的衣裳鞋子香囊,可这在云王府家,她虽然只来了一天,睡了一晚,但已经是千盼万盼着有人来看她了,她舍不得将人瞪走了。   折二姑娘便委委屈屈的,然后眼泪水蹭的一下落下来,又不哭出声,看的小沈先生心疼的哟,声调都拔高了,“怎么了啊?晚姐儿,可是受什么委屈了?”   委屈是没受的,她就是难受。   一张脸哭的皱皱巴巴,她鼻子都不通了,喊道:“沈汀,你挡着些我,免得被人看了去。”   然后抬头一看,她已经在小沈先生的怀里了。   折二姑娘一愣,眼睛往下移,发现小沈先生的手一只揽着她的腰,一只拍着她的背——   这怎么好意思哦!   她立马不哭了,不委屈了,不矫情了,只踮起了脚尖,将小沈先生的脑袋往下压,惊慌道:“你弯下腰嘛。”   小沈先生太高了,挡着了她的视线。她得看看前面有人没!   造孽哦,这要是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好。折二姑娘双手攀环在小沈先生的肩膀处四处张望,幸好秋湖在外面守着,这地方又是云王妃的地盘,安静得很,没奴才走动,她这才放心。   可小沈先生听话的将头下移了一段距离之后——便碰撞到自己不该撞的东西。   他鼻血都要流出来啦。   小沈先生哪里敢动哦,待会也不敢以这幅不矜持的样子跟折二姑娘说话,便只好努力冷静又冷静,最后终于在折二姑娘醒悟出这个姿势着实是“有辱斯文”后,淡淡的抬起头,“晚姐儿,你快回去吧。”   他都不细问折二姑娘为什么哭了。   他大概得猜测,姑娘应该是第一次离家想家,这才见了他就哭。   这种感觉沈汀是知道的。他第一次离家,也带着几丝忧愁,他大胆的推测,认为姑娘家的忧愁可以无限放大,哭的便也厉害。   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折二姑娘当时的脸红的跟什么似的,见小沈先生没什么异样,大大的呼出一口气,道:“那,那我走了。”   她逃也似的离开,独留小沈先生在那里一个人站着,细细回味了半响,这才怅然若失的离开,准备大力攻克齐婉君,最迟明年将姑娘嫁到沈家。   ***   折二姑娘回去的时候,颜舒几个已经译好了句子,就等她的了,折二姑娘刚刚惊慌失措,根本没顾得上书,于是暗道一声美色果然耽误人学习,便拿起笔就写,下笔如有神,竟然译的比刚刚还好。   颜舒就啧啧道:“可以啊,这是沈汀译的?”   折二姑娘便迟疑的点头,“是他。”   颜舒就羡慕道:“他好厉害!”   折二姑娘跟小沈先生的相处颜舒是看在眼里的,她觉得自己以后要是有晚姐儿一半的快活,便是求之不得了。   邹晴晴却是个硬茬子,早就竖起了耳朵,闻言嗤然一笑:“如今笑,将来可别哭。”   折二姑娘一点儿跟她争辩的心思都没有,她还沉浸在刚刚跟小沈先生的“怀抱”里,整个脑袋里都在想一件事情:他到底有没有感觉到刚刚那个姿势很不对啊!   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于是,她犹豫着,迟疑着,朝颜舒道:“舒姐儿,你过来,我抱抱你。”   她生的娇气,想到刚刚又觉得羞人,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就有些弱。   再加上又哭过,即使补了粉,还特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回来,可眼睛里细看是有些微红,要哭不哭似的。   颜舒跟她的座位本来离的有一些距离——云王妃特意让五个姑娘都离得远远的,就是为了让她们做功课的时候少说话。   所以颜舒刚开始没看见折二姑娘眼睛里的红血丝,如今听话的走近了些,一见便不得了了,还给这些红血丝找了个仇家。   她啪的一声站起来,吼道:“邹晴晴!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邹晴晴虽说有些怕她,可众人都在,那便是被打事小,面子事大,她也站起来,冷笑道:“让你一回,你还以为我怕你。”   折二姑娘:“…………”   她又感动又好笑,将颜舒拉住,“你又想被发配到胥江去了?”   颜舒怒火冲冲,“她说话忒气人。”   邹晴晴眼睛一翻,白眼大大的,她拿着书,突然打开一页,阴阳怪气的道:“咱们今日译的这篇,其他的都不可信,可是书里有一件事情却说的挺对。”   “这无家世的糟糠之妻,到底比不得人家的宰相女儿。”,她嘲讽道:“你一个商户之女,沈家公子越是有才华,你便越配不上他,到时候才有你哭的。”   折二姑娘:“………”怎么就抓住她不放了呢?   今天她们译的是一个民间的巾帼故事。   大概是农家女嫁给了穷秀才,结果秀才考中了状元,却娶了宰相的女儿。   于是农家女便自请下堂,当垆卖酒做营生,后来敌国入侵,一个将军藏在她的酒馆里,她临危不乱,忽悠敌军,救了将军,最后还嫁给了将军,跟他上了战场。   在将军被敌军包围的时候,她还带领了三百人马频出奇招,把将军救了回来。   这是折二姑娘最喜欢的巾帼故事了!也是云王妃给她们的第一个故事。   她就站起来,刚刚那些心思全都不见了,只想跟邹晴晴说一件事情。   “云州青州的姑娘那么多,可王妃偏偏只挑了我们五个,我还以为咱们最起码在这些巾帼英雄的看法上是一样的。”   她冷着脸,道:“可这样一个巾帼,她有那么多的优点你看不见,只看见人家被负心汉休弃,真是让人寒心。”   邹晴晴只是想讽刺下折晚的身世,哪里想过这么多,如今被她将一军,恼羞成怒:“你乱说什么!”   折二姑娘昂头,“我来编书,是因为书里有我想学的,我也知道自己想学的。我看这个故事,第一佩服的便是被负心汉抛弃之后的农家女,一没有吊死在负心汉身上,哭哭啼啼,怨天尤人,二没有一蹶不振,好似世间女人离了丈夫便活不下去,她有勇有谋,卖酒救人,从来靠的都是自己。”   她也嗤然一声,“若是我将来真跟沈汀和离,便学的是她身上的一股气,我是商户,那便饿不死,我还会奴仆成群,照样活的潇洒快活。”   然后大声质问,“可拿着她被休弃的理由去讽刺人的你,想用这理由让我羞愧的你,将来若是被休弃,又将如何自处,又能活的下去吗?”   邹晴晴:“…………”   她,她也没想这么多啊!   折二这嘴巴也忒能叭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天打卡了哈哈哈,晚安 第79章 提前   折二姑娘这番话不仅让邹晴晴哑口无言, 还让骆雁和罗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云王妃会让她来编书。   至于颜舒,她一直都是折二姑娘的崇拜者。   所以,当折二姑娘平静的坐下, 正准备继续编书的时候,就先听见了颜舒的一句彩虹屁:“晚姐儿, 你真是太厉害了。”   然后再得了骆雁真心实意的一句,“听君一席话, 胜读十年书,晚姐儿,你刚刚的话说的很对。”   无形之中, 她已经站到了折晚的一方, 作为她的跟屁虫,罗雨自然也是要表示一番的,“王妃真是苦心了。”   邹晴晴还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一方面, 她觉得折晚说的很对, 可又拉不下面子说话,便蹭的一声也坐下,僵着脖子给自己挽尊,道:“我告诉你, 我这辈子也不会沦落到被休弃的地步, 我跟那农妇可不一样。颜舒, 你瞪什么瞪——”   她忍不住也回瞪了一眼颜舒,大声道:“那农妇就是太惯着秀才了,这才惹出这些事情来,看书里面形容,说是成婚之时恩爱的很——可想想也知道, 秀才整日读书,家里又穷,没个仆妇,洗衣做饭赚钱都是农妇在做,早起一顿饭,晚间一顿宵夜,温柔小意,这才让人小瞧了她,觉得她的牙齿不利,即使被休,也闹不出什么事情来,胆子便大了。”   这也有几分道理。   骆雁顺着道:“还有一种可能——那秀才知道农妇颇为理智,知道他跟宰相家女儿成婚便会自己离去,所以有恃无恐,若是农妇平时里泼辣点,蛮横点,他便不敢这么干脆的将事情做了。”   这下子,就连颜舒也有自己的看法了,她忙道:“还有还有,农妇竟然就那般离开,看似潇洒,却一点儿也不解恨,她走之前,难道不该狠狠的抽秀才几鞭子吗?”   罗雨却比较实际,“我觉得抽他没用,得告他,要银子!”   折二姑娘:“.......”   果然是云王妃找到的姑娘。   她呆愣的瞬间,却被一直都在注意她的邹晴晴看见了,立马便吼她,“折二,你在想什么,难道觉得我们说的不对吗?”   她就像个随时想来打架的母狮子一般。   折二姑娘却看她顺眼多了,她摇头,“我知道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颜舒最爱接她的话茬了,“什么事情啊?”   另外三个也看过来,折二姑娘便道:“咱们只注意到了农妇,可书里的宰相女儿,却没人在意,书里甚至没提起她——身为宰相的女儿,一定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可被父亲指给这样一个人,她愿意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   颜舒摇头,“就只提了一句成婚,别的一概没写。不过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愿意的。”   折二姑娘便道:“且宰相女儿是千金大小姐,秀才却是个穷小子,上京赶考的银子都是农妇卖绣品换的,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即使成了婚,也是个悲剧,日后定然不会幸福的。”   骆雁想的深一点,思考了良久,摇头道:“她没有选择,婚姻大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她父亲不疼爱她,要她嫁,她便只能嫁。”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   几个性子张扬的姑娘脸色都阴沉了下来,半响,邹晴晴第一个说话,“你们都定亲了,也都是好亲,可我还没着落呢。”   她的婚事也一直不顺,好在是云州的姑娘,还没人说闲话。   一时间,话题便转向了夫婿。   作为五人里唯一一个见过夫婿的人,折二姑娘便被问了很多问题。   墨轩早就被丫鬟们围起来了,五个人围拢在折二姑娘的桌子前,轮番发问。   “我听说他抛费千金给你买了一个猪蹄?”,这是邹晴晴问的——她早就想问了!   折二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针锋相对呢,如今却在八卦她跟小沈先生的事情,真是让人不适应。   可明显几个人还是要在一起过很久的,关系不能太僵,否则让齐婉君知道了,她的皮都能被剥下来之后重新长几次。   于是点头:“倒也没那么夸张,只是贵了点。”   颜舒忙问:“好吃吗?”   折二姑娘回味的啧了一声,“挺好吃的。”   除了名声不好听之外,她其实还是比较满意的。   骆雁比较矜持,可她跟罗雨算得上是心有灵犀,她想问的,罗雨早就憋不住问了:“你跟沈公子,平日里是怎么相处的?”   这个问题问的也太广泛了。折二姑娘想了想,这般回答:“我要什么,他给什么。”   几人便羡慕的看了她一眼。   等到采露让人来传话要去堂厅用饭时,五个人已经没有什么隔阂了。   如果有,那就再加几个八卦!   没错,刚刚折二姑娘不仅说自己的事情,她还要听一听其他四个人说别人家的一大堆东西。   什么这家别看外面光鲜亮丽,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又说那家瞧不起人,但下一辈才干平平,怕是富不过两代。   折二姑娘便由得回想起了上辈子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写作业,而其他的人围成好几个圈子。   如今,她也成了小圈子的人了。   折二姑娘觉得这种感觉真不坏,她甚至提出了一个要求:“舒姐儿,咱们去如厕吧?”   颜舒:“…………”   可这是次吃饭的路上呀。   但是晚姐儿这般说,定然是着急的。她便主动拉了她的手,“我带你去。”   折二姑娘幸福的便要飘了。   回到折家后,她如此对一屋子围着她问的人道:“算是有极大的进步吧。”   平妈妈便道:“是已经将书编成了?”   折二姑娘摇头。   齐婉君也觉得没有那么快,猜测:“可是已经理好头绪了?”   折二姑娘摇头。   折黛就问:“那你们到底有什么大进步?”   折二姑娘一脸的高深莫测,“别问了,别问了,都是不能说的机密。”   她跟颜舒手拉手上厕所的事情,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齐婉君:“…………”   她婉转的问起折二姑娘在云王府的其他事情:“跟其他人相处的可还好?”   折二姑娘便如实道:“本以为邹晴晴是个嚣张跋扈的,可相处下来却觉得,她之前被颜舒打,实在是应该!”   平妈妈:“………”   她还以为会有什么反转。   折二姑娘叹气:“我都做好跟她吵架的准备了,但她嚣张是嚣张,心地却不算坏,就是喜欢损人,在发现赢不了我之后,便乖乖的低头了,再没给过我难堪。”   至于骆雁和罗雨,折二姑娘给出看法:讲道理,讲文明,是喜欢做三好少女的人。   不过个性都十分跟折二姑娘相和,比如,她们都对婚后为夫君服务一辈子没兴趣。   “总的来说,还好吧。”,折二姑娘道。   平妈妈便道:“那我这一次就多做些糕点你带过去,给大家分分。”   折二姑娘就要求先试吃,平妈妈三天不见她了,哪里还能不允,不顾齐婉君不赞同的眼神,道:“反正都要嫁出去了,胖点就胖点吧。”   折二姑娘喜上眉梢,哒哒哒往厨房跑,足足吃了一下午,踏出厨房门槛的时候一激动,啪嗒一声,力气太大,将一个铁制的鸽子踩瘪了。   平妈妈听着声音出来看了一眼,立马横眉冷对,骂道:“要死哦!那是我用来干大事的!”   折二姑娘颇为委屈:“我也不知道呀!我也不想的呀!我最近力气越来越大了嘛!”   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反正不能怪她!   平妈妈心疼的捧起盒子,狠狠地给了她一个枣栗吃,反身去找人修去了。   折二姑娘就跟小沈先生道:“可能我最近吃的比较多?所以力气更大了?”   小沈先生哪里舍得她饿着,“大些便大些,不要紧的。”   折二姑娘摇头,“不行不行,力气太大就容易糟践东西。”   她想起大力水手就恐惧。   她看着小沈先生带来的糕点和猪蹄,伤心道:“沈汀,我不吃饭了。”   小沈先生就又去拉她的手,偷偷的吃了下豆腐,这才将一块糕点作势放到她手里,折二姑娘本来被揉的挺舒服,见他这般,惊觉自己刚刚立起来的“不吃”大旗可能要倒,便立马匆忙后退,“我不吃嘛!”   小沈先生就喜欢她吃东西。姑娘要是节食,出了毛病怎么办?   他只好哄,“吃点没事的,乖,不然该饿了。”   折二姑娘只得撒娇:“不吃了好不好?我晚上我不要吃饭了!”   这哪里能行!   小沈先生百般劝千般哄,将姑娘搂进怀里占尽便宜,这才犹豫的道:“那你将东西带回去,晚上饿了让秋湖帮你热一热。”   折二姑娘嗯嗯点头,还未雨绸缪,“我也得去翻翻家里的书,看这身力气到底怎么回事。”   折家的家谱和族记还挺多的,虽然没落了,可也算曾经辉煌过。   小沈先生便帮着姑娘一起找,他被说的也忧心不已:虽说古往今来都有这样的大力士存在,可却都是壮士,我没听说哪个姑娘力气这样大的。   姑娘月月都有号平安脉,身体是安好的,这倒是不担心,就怕以后出问题。   齐婉君就跟平妈妈吐槽,“这样整天腻在一起,说不得真要提前婚期了。”   平妈妈一边择菜一边道:“提前就提前,小沈先生明年年末就要府试了,耽误不得,我看,就明年三月办了最好。”   齐婉君就站起来,“哎哟,那我可得去挑挑日子。”   她又忙活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昂 第80章 书   “用了几分力气捏碎了这个核桃?”, 小沈先生专心致志的做着记录。   折二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垂头丧气的道:“一分吧?”   她之前还没这么大的力气的。   小沈先生很是知道怎么安慰她:“没关系,以后咱们家有了你, 就不用请护院了。”   折二姑娘呆了呆。   小沈先生就继续道:“省下来的护院钱,都给你买猪蹄吃。”   折二姑娘略微高兴了些。   可一想到自己得节食, 那么点高兴就没了。   折虎小朋友就很不明白这种感受,“力气越来越大不是好事吗?”   他跟黄善力气大, 都没人敢欺负他们。   折二姑娘瞪了他一眼,“小孩子懂什么。”   她从来都不是正装的,从她带着记忆穿到这个世界开始, 便是大夏朝的异类。她现在这么幸福, 要是因为这种不同于常人的“异力”而变的奇怪,剥夺了如今的安稳的生活,她会死的!   折二姑娘就忧心忡忡, 一整天都和小沈先生在书房看族记, 翻到百年前, 她突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大箱子。   她好奇的将箱子打开,“沈汀,你快来!好多书啊!好像是百年前的,就是我家老祖宗折虎那个年代的, 他的力气传闻也很大哩。”   小沈先生:“.......”   所以, 折图到底是怎么想的, 给儿子取了个祖宗的名字?   箱子的表面都是书,两人郑重的将书拿出来,然后拿到一半的时候,看见了两幅画。   “我看看。”,折二姑娘欢喜的打开画。   画上的人应该是一对夫妻, 大概是折家的老祖宗,画的内容大概相似,一副是妻子半躺着看书,丈夫偷看妻子的,一副正好相反,丈夫躺着看书,妻子偷看丈夫。   “真好看。”,折二姑娘惊叹道,“画上的人跟我长的是不是有一点像?”   小沈先生看了眼点头,“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   他对画没兴趣,只想多找几个折二姑娘家大力气祖宗的事迹,好让自己放心。不过,却看见了一页记载。   “京都雪灾,死伤无数,六部合力,赈灾救民——”   记载这件事情的人位份应该很高,对其中各部的人和物品调动都说的很详细,甚至连皇上的心思也写在了其中,沈汀一看便深知这是真正的官场经验,他深吸一口气,拿着书,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沈汀就听平妈妈在门外大喊,“吃饭了。”   折二姑娘抬头就应,“来了来了。”   然后站起身就跑,“沈汀,你快点,虎哥儿最近吃的多,今晚姐姐姐夫也在,去晚了可没吃的了。”   她倒是忘记了自己说不吃饭的誓言了。   小沈先生最终还是将书放回了箱子里,跟画一起搁着,锁了门,等吃完了饭,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跟齐婉君道,“想借回去看看,于我有很大的用处。”   齐婉君就问是哪本,“折家大房留下来很多书,我也没看过,不过大房留下来的,不过是些杂书,你要是看上了,便借了去,不要弄丢了便是,毕竟这是折家祖传下来的。”   小沈先生便道,“应该有百余年了,是本记录日常的,我看了前面,有写吃了什么,也有写京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齐婉君想了想,道:“那你便拿了回去吧,让潇然陪你去拿。”   小沈先生鞠躬感谢,齐潇然笑道:“于你是宝贝,于我们却是看不懂的东西,物尽其用,倒也不必如此。”   折二姑娘问,“百年前的折家,每日吃的什么?我听说当时是折家的鼎盛时期,日日能吃掉一块金子哩。”   小沈先生回忆,摇头道:“倒是些平常的菜,我瞧着,一日三餐都是吃锅子。”   他勾起唇角,诱着姑娘,道:“不过写的十分详细。说是先烫好锅子——只吃辣锅,然后将笋,白菜,萝卜,猪肉,羊肉......准备好,想吃什么就烫什么,就是蘸料,也有辣肉酱——”   折二姑娘便吸溜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寻思明日吃锅子的可行性了。   小沈先生便拍拍她的小脑袋,道:“晚姐儿,我有些吃锅子了,明日在你家吃一顿可好?”   折二姑娘哪里不答应哦。   “他对我那么好,就想吃一顿锅子,我要是再不给他吃,多不好啊!”,她如此对平妈妈道,“咱们明日就吃锅子吧。”   平妈妈瞪她,“女大不中留!”   她在齐婉君的屋子外面择菜呢,如今虽然是四月天,可云州却已经有了热意,趁着天还未黑,平妈妈是要乘乘凉的。她看了看屋子里跟齐婉君正说着话的折黛,一脸神秘的朝折二姑娘朝朝手,“晚姐儿,你过来。”   折二姑娘狐疑的将头凑过去,“什么事啊?”   由于此情此景,折二姑娘自然是想到了一件事情,“是不是大姐姐怀孕了?”   平妈妈顿时就给她一个爆栗,“姑娘家家的,整天想什么呢!”   折二姑娘便摸摸头,委屈道:“那是怎么了嘛,难道是我娘要嫁人了?”   平妈妈被气的一佛升天,骂道:“就你能!”   她平息了一下怒火,这才说:“是关于你的婚事。”   折二姑娘就呆呆的,“我的婚事?”   平妈妈:“你阿娘想将你跟小沈先生的婚事提前。”   折二姑娘就后知后觉的红起了脸蛋,“啊?今年几月就成婚啊?七月?还是八月?是不是太赶了?还是九月吧,凉快。”   平妈妈:“......”   合着姑娘比她们还想的要急嫁!   平妈妈没好气道:“是明年三月。”   唉哟,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折二姑娘摆摆手,“还有一年呢。”   她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平妈妈,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就要在沈家后院跟咱们家后院之间种棵大树,到时候踩着树就能直接回来。”   她还想好了要种的是什么树了,“我觉得枣树就好,还能做枣糕吃。”   平妈妈便被气的心口疼,可是想想也是,早上嫁出去,晚上说不得还能回来吃顿饭。别人家可能还有点阻碍,有什么公婆阻拦,可是沈远道却是万事不管的,只要你将饭菜递到他面前,只要你将银子塞进他的荷包里,他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分的清,在小事上根本不上心。   毕竟,儿子一天有两顿饭在折家吃的,他从没关心过。   想来成婚了,也不会管太多,这样一想,沈远道这性格,竟然也算优点了。   不过刚刚折晚的另外两句话,却是直接扎进平妈妈的心里了。   ——折黛没怀孕。   ——齐婉君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婿。   这一家子,都让她愁的很!   回到云王府的折二姑娘也愁。   她十分拒绝再次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赏花宴,“能不去吗?”   邹晴晴摇头,“你那天还说咱们可以相处下去,我回家也跟阿娘说了,她说一定要请你,请你们一起过去。”   骆雁和罗雨倒是无所谓,她们身份高,在青州的时候也四处参加各种宴会,如今邹府尹家要办赏花宴,送了帖子来,自然是不能不去的。   颜舒也看向折晚,“晚姐儿,去吧,不要紧的,姨母说了,到时候她虽不去,我得代替她去。”   邹府尹家的赏花宴,在云州,仅次于云王妃的宴会了。   折二姑娘眉毛都要邹成一团了,邹晴晴还挺高兴,“晚姐儿,你总算有弱点了。”   折二姑娘哼哼唧唧的,“我只是个平凡且平庸的人。”   邹卿卿摇头,“我阿娘说,你有那般的见解,注定不是个普通姑娘,晚姐儿,我阿娘特意说想见见你。”   然后又对着其他三个道:“还有你们,我阿娘对我交了新的手帕交高兴死了,要给你们打红封呢。”   颜舒有些害羞,毕竟她之前还抽过邹晴晴。   只有折二姑娘内心嘀咕:她只是说可以相处下去,是指不打架不骂人共同编书,没说要做手帕交啊?   可是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她顿了顿,就没拒绝。应了声,“那,那行吧。”   社恐人员,总不能一直不参加这种宴会。万一小沈先生飞了呢?她可能还要办宴会!   一想到这个,她就头疼,连吃饭也不香了。   于是,当天到了邹府,被邹夫人搂进怀里的时候,便觉得自己虚弱极了。   邹夫人也太胖了!   今天来的人多,齐婉君去找黄夫人了,折黛去找齐子安的同僚官眷们,独留她一个人面对邹夫人,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她只好腼腆道:“夫人,晴姐儿呢?”   邹夫人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都在里面呢,她等了你们一早上。”   邹夫人没说慌,邹晴晴确实一直在等四个人,折晚来的算早的,她就带着折晚进去介绍了一番,刚说完,颜舒就来了,她立马走到折二姑娘处,问:“晚姐儿,我跟你说,原来今天邹夫人要跟晴姐儿选夫婿呢。”   这个折二姑娘早就知道啦。   看看今天来的人,她就猜的差不多了,可她敢保证,邹晴晴自己不知道。   她又道:“这种赏花宴,都是给在室的少爷小姐们一起相看的,也不尽然是她一个人要相女婿。”   颜舒好奇的点头,“我也觉得是。”   作为一个从小就被定了出去的人,她还没有过这种经历。   两个人叽叽喳喳,凑在一处小声说话,颜舒就趁机会皱着眉头对折二姑娘讨债“你上次不是说要给我绣一个吗?”   折二姑娘自然不肯了,心虚讨好道:“有时间,有时间!”   不远处,秦美人的妹妹,秦曼珠看着这一幕,不屑的跟她的小姐妹们道:“瞧瞧,一个商户女,妄图攀高枝,只能做人家颜舒的狗腿子,啧啧,如今惹恼了主子,可不得小心讨好么。”   她旁边的一个姑娘就惊恐的看着折二姑娘。   ——她的母亲让她讨好秦曼珠,折二姑娘的现在,就是她的将来。   讨好一个人,也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昂感谢在2020-06-05 22:22:39~2020-06-06 21:0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调Z 10瓶;逾渊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沈汀娘   金小乔是云州管仓库的小吏女儿。本来是没有机会来到邹家的, 可是因为金夫人攀上了秦家,这才进了来。金夫人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告诉金小乔要讨好秦曼珠,否则怕是金大人没有什么升职机会了。   金小乔平日里喜欢宅在家里, 并不喜欢应酬,被母亲迫使来邹家, 本就害怕,如今身上还肩负了自己父亲的升迁大任, 便更加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哪点做不好就得罪了秦曼珠去。   从踏进邹府那刻起,她便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   金小乔再次朝旁边的颜舒和折晚看过去, 见着折晚讨好的朝颜舒笑, 甚至不顾脸面的伸出手给颜舒打,而颜家姑娘打了人还不算,仍旧愤怒的在指责些什么——   金小乔的心便如坠冰窖, 冻成了一块一块, 心都无法跳动了。   这活的也屈辱了!   这就是高门贵族光鲜亮丽之后的肮脏!   她自小虽然没有大富大贵, 却有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今一想到自己要受这种屈辱,便有万千怒火要冒——   “乔姐儿——”,秦曼珠推了推她, 不满道:“你聋了?叫你都听不见, 不会是个傻子吧?”   金小乔那火便瞬间焉了吧唧的熄灭, 她小声的应了声,“怎么了?”   秦曼珠:“走了,去里面坐会。”   她迈开步子往前走,金小乔只能跟着走,等到路过颜舒和折晚的身边时, 秦曼珠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金小乔.....金小乔不敢,她抬头看了眼折晚,又立马低头跟着跑了。   折晚:“.......”   这姑娘看她的眼神怎么觉得怪怪的呢?   她摇摇头,继续摊开自己的双手给颜舒看,“你看看,都有针眼,我真的很努力在绣了。”   颜舒啪的一声又打了一下她的手,“那也不是绣给我的,都是给沈汀的!”   折二姑娘理直气壮,“我先答应他的啊。”   颜舒哼了一声,斥责道:“也就是沈汀吃你这一套,你啊!”   折二姑娘就攀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道:“有时间就给你做,真的,只要有时间就给你绣一个牡丹花纹的。”   颜舒这才饶过她。   不过两人才刚和好,就有丫鬟来请颜舒,“我家夫人说从蜀州来了故人,想请您过去叙旧。”   颜舒一愣,“蜀州的?”   她就跟折二姑娘道:“那我便过去看看。”   折二姑娘点头,“我进去坐会儿,你快点回来。”   这个宴会上人人都有小团,骆雁和罗雨刚刚也被拉走了,邹晴晴作为今天的主人公,自然是要招呼众人的,也没空,而折二姑娘就只认识这几个人,于是就呆在凉亭的一角,独自吃着糕点。   金小乔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了被“丢弃”的折晚。   她有些同情,又有些兔死狐悲,犹豫了很久,才慢吞吞的开口,道:“那个.....我能坐这里吗?”   折二姑娘抬头看了眼,发现是个软糯的丸子姑娘,像兔子一般怯怯的——反正挺招人喜欢的。   她点头,“也没人,你坐吧。”   金小乔就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糖给她,“给你,吃点甜的,心里会高兴一些。”   折二姑娘蒙逼了。   她拒绝道:“不用了。”   也不熟悉啊。   金小乔不好意思的又将糖塞回去,“你,你的手疼吗?”   她从没被人打过手,还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打的。   啊?   折二姑娘再次蒙逼的摇头,“不痛啊。”   她莫名奇妙的很,然后伸出手看了看,“手挺好的啊?”   金小乔却眼尖的看见了上面的针眼印子!   她脑袋里又升出一腔怒活——那个颜舒,不仅打她,还拿针扎她!   如此恶毒!   折二姑娘便被她看的打了个寒颤,她咳了一声站起来,“我......”   “晚姐儿!”,颜舒正好回来,站在外面喊,“晚姐儿,你来!”   折二姑娘便立马跑过去,看的金小乔不由得又感慨一番:作为一个跟班,真的没有任何自己的尊严。人家叫你,你就得去。   她低下头,思及自己,叹了一口大气。   而另一边,折二姑娘却被颜舒神经兮兮的拉到了一边,“你知道我看见了谁吗!”   折二姑娘刚开始还不以为意,“谁啊?”   颜舒脸都吓白了,“是沈汀的阿娘!”   折二姑娘:“.......”   这,这也太突然了!   她喃喃道,“她怎么来了?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到了邹府来?王妃知道吗?”   颜舒摇头,“不知道啊,邹夫人刚刚拉了我去,我都惊讶死了。”   可是,邹夫人怎么不叫她去呢?折二姑娘皱眉思索,沈汀跟陶家的关系,因为沈汀不愿意提及的原因,知道的人不多,但是邹夫人却是一定知道的,她困惑道:“沈汀知道吗?”   肯定是不知道的。   折二姑娘立马又否认了。   她道:“你见了她,可说了什么?”   颜舒便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邹家夫人也没请她,她自己递了帖子上门,然后说是只想见我,邹夫人便把我叫去了,临走前还朝我使眼色,想来是让我来告知你一声。”   折二姑娘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舒姐儿,你知道哪种人最难对付吗?”   她指了指邹夫人她们呆的堂厅方位一下,“就是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她道:“我估计是刚到云州城,且是私自来的,你姨母都没接到信,然后又打听到这里有赏花宴,便来了。”   狂妄,且行动力强。   颜舒就纠结,“我总觉得她是为了你和沈汀来的,为什么独独叫了我去呢?”   折二姑娘摇头,“可能是给一个下马威?可能是并不想见我们?”   这谁知道呢。   在折二姑娘心里,沈汀阿娘并不是一个多么喜欢遵守规则的人,她喜欢上沈远道,便毁了婚约,不喜欢沈远道了,便另寻他嫁,活的很是潇洒,性子不输男儿,但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折二姑娘就害怕小沈先生会突然知道十来年没见的阿娘上门来了伤心,连忙道:“我现在便回去了,你叫个人跟我阿娘说一声,再去跟小沈先生说一声,就说我在门外等他。”   颜舒便点头,去找邹晴晴,她也不知道邹晴晴知道不知道沈汀的家世,于是小脑袋瓜一抽,只道:“你差了人去跟沈汀说,晚姐儿不舒服,要先回去,让他也陪着回去。”   她则亲自去找齐婉君和折黛。   颜舒的两条腿哦,走的飞快,看的邹晴晴啧啧称奇:“不愧是习武之人。”   她就让人去叫沈汀,结果刚走几步,就见一个姑娘站在一边,一脸复杂的看着她,邹晴晴脾气爆,喊了声,“你看什么啊!”   金小乔的胆儿小,今年即使十七岁了,可因性子弱,长的也弱,个头也小,看起来就跟十四五岁似的,她也是倒霉,之前每每要说定亲事了,便都被人截胡了去,如今还没说到人家,不然,金母也不用如此着急。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却鼓起勇气,朝邹晴晴问,“那位,那位颜家姑娘,会武?”   邹晴晴看了她一眼,不屑道:“她也就仗着这点。”   反正朋友归朋友,她还是记恨着颜舒抽了她鞭子的事情。   等她走了,秦曼珠又正好过来,见了她这一副呆愣的样子,骂道:“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啊!”   真是倒霉死了,竟要带上这样一个人。   金小乔便道,“也没,也没什么,就是听说,颜家姑娘会武。”   秦曼珠笑了,讥讽道:“仗着云王妃的势,一个孤女,蛮横霸道,喏,这邹的晴姐儿,还被她抽过一鞭子呢。”   然后骂道:“小人得志,看我以后怎么收拾她们。”   金小乔眨眨眼,吓出了一身汗——她想起来了,她好像是听母亲说过,有人抽了府尹家的晴姐儿一鞭子,却没受到惩罚,府尹夫人生了好大的气。   那身为跟班的折二姑娘,说不得被打的更惨。   她捏了捏手,却又觉得无计可施。   折二姑娘丝毫不知道有个人在背后可怜她,她上了马车就哀嚎,“这可怎么办哟!”   小沈先生是第一个出来的,他得到的消息是折二姑娘不舒服,便紧赶慢赶,等到了马车外,听见姑娘痛苦□□,立马便顾不得了,撩开帘子便进去,搂了人进怀里,一只手去摸额头,“晚姐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秋湖便默默的下马车,不带走一片云彩。   折二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自从上次搂过之后,小沈先生就越来越放肆了,她就推开他,捏了捏他的手,道:“我倒是没什么,是你摊上事情了。”   小沈先生瞬间舒出一口气,牵起她的手便在虎口处咬了一口,“让你吓唬我!我多害怕啊!”   折二姑娘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而这个男人却还在占她便宜,她怒从中来,也一口咬了回去,狠狠道:“我真有大事!”   能不能严肃点。   小沈先生被她咬的昏昏沉沉,晕晕乎乎,还有点轻飘飘的想升天,哪里还敢不听,他端正态度,“你说。”   折二姑娘便将事情说了一遍,看着他的眼神道,“就,就是这样。”   小沈先生便沉默了下来。   折二姑娘心疼他,主动的又捏了捏他的手,“沈汀,你在伤心吗?”   小沈先生是个诚恳老实的人,他道:“我想过很多次重遇的场景,可却没想到是这样碰不着面,也想过彼时自己应该会伤心,又或者已经释怀平静,可刚刚你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只有一种感觉:害怕。”   他道:“晚姐儿,我有了你,我有了很多东西,我怕她来,会破坏我现在的平静。”   折二姑娘哪里懂这种感觉哦,她只能又默默的将手伸了过去,“那,那你再啃一口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昂感谢在2020-06-06 21:07:13~2020-06-07 20:5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碧落 3瓶;阿温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少年人   陶虞姝突然来云州, 最惶恐不安的不是沈汀,而是齐婉君。   她跟平妈妈道:“怎么突然来了?她来了也不说见小沈先生,也不说见晚姐儿, 只见了舒姐儿,这算是怎么回事?”   但声音带着惶恐, 语气却含着几分怨气。平妈妈总结她的潜台词:这是不是在看不起我们家晚姐儿?   可这么多问题,平妈妈也被她说的心烦意燥, 毕竟陶虞姝不是别人,而是沈汀的亲娘,即使再有不是, 却占着孝道, 于法于理,都能让晚姐儿跪的人,她要是说一句晚姐儿的不是, 那晚姐儿的日子就不好过。   她叹了一口气, 便道:“先别管其他的, 你打听了没,她如今住在哪里,可见了云王妃?”   齐婉君哪里知道哦,她也才回来, 便骂折晚, “这个晚姐儿, 也不多问问小沈先生,我们刚来京都,到底是不如他熟悉,如今两眼一摸瞎,怎么办?”   说着说着便狠狠的一拍桌子, “虽说我们是商户,她是世家女,可我们当初将晚姐儿说给小沈先生的时候,可是不知道他背后有这么个家世,咱们也没想着攀龙附凤对不对?”   平妈妈也道:“你说的很对,所以不要惊惶,她已经改嫁了,如今来了,难道还能搅黄了这门婚事?”   齐婉君就蹭的一声站起来,“她敢!我不跟她拼命!”   平妈妈刚刚说的,正是她心底最担心的。   平妈妈只好安慰道,“瞧着她平生行事,也是个不喜欢繁文礼节的,她自己也嫁过沈远道,门第之见没那么死守规矩——会不会见了咱们晚姐儿,就跟云王妃一般喜欢她?”   齐婉君就开始抹泪,“黛姐儿的婚事波折不断,好不容易顺些了,晚姐儿倒是不顺起来。早知道,就该让两人早点成婚,免得多生波折。”   平妈妈便笑,“越来越像孩子了,你苦什么啊?人家现在什么都没说呢,我瞧着,还是要将小沈先生叫来,好好问一问。”   齐婉君便赶紧去叫秋宴到门口候着,“你去守着,二姑娘跟小沈先生一从云王府回来,你便早一步来告诉我。”   好似这样,她就能早点心安似的。   而在马车上半路被叫去云王府的折二姑娘和小沈先生则冷静极了。云王妃说,“汀哥儿,你阿娘来了。”   沈汀点头。   折二姑娘做补充,“他的意思是他知道了。”   云王妃笑了笑,“她去了邹府?”   沈汀点头。   折二姑娘立马道:“他的意思是,陶夫人确实去了邹府。”   云王妃便道:“晚姐儿,我问汀哥儿话呢。”   折二姑娘就第一次对云王妃进行反抗,“他现在不想说话。”   沈汀他害怕哩。   他第一次说他害怕。   折二姑娘心疼的很,并精神上对陶虞姝投了三分怒火。   云王妃顿了顿,叹气道:“她那个性子,小时候最是爽朗,后来却拧巴极了,这回来,马不停蹄的赶去邹府,却又不说直接见你们,想来又是拧巴上了,这是等你们主动去见她呢。”   折二姑娘撇嘴,“不去行吗?”   沈汀就道:“还是去吧。”   云王妃刚要舒气,就听沈汀继续道:“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是个刚硬性子,我们若不去见她,她必然要使些手段,还不如见面说清楚了,以后便也不用像猜来猜去躲躲藏藏。”   最后两句话说的特别意味深长,显然是带着些不高兴的。   这话折二姑娘怎么接哦!她只能暗暗的高兴,然后偷偷的去看云王妃,见她虽然无奈,却也不见生气,便彻底高兴了,她嫣然一笑,“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早去早了事。   沈汀也考虑,“写个帖子问问吧,我还想趁你休息的时候,带你去郊外庄子上玩呢。”   云王妃彻底服了这对少男少女了,她又叹气一声,“她这回来,估计是知道你们订婚的消息赶来的,我得到的消息是,她来的时候,还带了你的弟弟,汀哥儿,那孩子是个柔弱的,你去的时候,也给他带点礼物,别空手上门。”   沈汀这下子彻底淡然不起来了,他神情复杂的道:“好。”   折二姑娘却掐着手指一算,他们是去年订婚的,若是知道订婚消息想来也早来了,这个时候来,怕是过了年,走完了亲戚,然后再悠哉悠哉的赶路。   在心里得出了这般结论,她先是一撇嘴,然后深觉自己对陶虞姝有了偏见之后,便听见她任何事,都带着一股挑刺的心——   她的心,黑暗了。   折二姑娘就拉着沈汀赶紧走,“王妃,天色不早我们就先回去了。”   沈汀点头,站起来,行礼告退,“这几日恐怕不得空,等过了这段日子再来看您。”   云王妃嘴巴张了张,到底说不出什么,她索性摆了摆手,让两人离开,可在折晚和沈汀踏出门槛之时,还是忍不住喊了声。   “汀哥儿!”   沈汀身子僵了僵,慢慢的返过去身去,云王妃便艰难的道:“汀哥儿,你娘她,也不容易。”   沈汀淡淡的回她,“我知晓她的不易。”   折二姑娘却不高兴了!她见云王妃还要再说,突的拉起小沈先生的手就跑,将云王妃所有要说的话都堵了去。   云王妃的嘴角先是僵硬,再是又勾起来,“这个晚姐儿!”   采露就端茶给她,“王妃,你还是别管了,免得怨上你。”   云王妃叹气,“我就是瞧着,都是苦命的。”   采露抿了抿唇,劝道:“还是顺其自然吧。”   而另一边,折二姑娘拉着小沈先生一顿跑,气喘吁吁踏出门外,还没忘记试图让沈汀轻松些,“这样一来,我这几日便可以不用来编书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小沈先生却瞬间明白。他便也跟着一起笑,“那便多陪陪我,我今日害怕的紧。”   折二姑娘:“.......”   死样!   不过还能怎么办呢?他算是吃准她了!   折二姑娘便伸出手,“你轻点咬。”   小沈先生嘴巴就咧的哟,足足有碗那么大!   他拉起姑娘的手放在嘴里用牙齿磨了磨,“明日我若害怕,还能再咬咬吗?”   折二姑娘觉得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便好声好气的道:“咬吧咬吧。”   等陶虞姝走了,她再好好的收拾他。她就是这般宽宏大量的姑娘!   这样一来,回去的时候自然是两人都舒坦,秋宴见了他们便跑,气喘吁吁的道:“回来了,回来了,笑着回来的。”   齐婉君的心放下一半,等见了沈汀,听他说出“见面定尘埃”的话来,心中一半高兴,一半忧愁,“可那毕竟是你的母亲,她说话,你们听着就是了。”   沈汀颔首,“我知晓的。”   他道:“她若是真心实意来恭喜我的,那我便是去拜见她的,她若是来给我添堵的,我便是去跟她理论的,您不用担心。”   他很是知道齐婉君的担心。   齐婉君和平妈妈放心了,对视一眼,让折二姑娘送他出门,“估计你父亲还不知道,我们也不敢私自去说,只好由你去告知了。”   沈汀点头,他回去,先是叫了刘伯出门,将这事说了,问:“他应是不知道吧?”   刘伯比他可欢喜多了,“你阿娘来了?我可很多年没见过她了。”   最后才道:“老爷整日不出门,必定是不知道的。”   沈汀便站在沈远道的门前静静站了会才敲门,“爹,你醒着的吗?”   沈远道的声音便传出来,“做什么啊?”   他打开门,里面铺了笔墨纸砚,应该是在作画,见了他来,拧着眉道:“怎么这时候就回来?”   一般都是在隔壁吃了饭才回的。   沈汀就慢吞吞开口,“我娘来了。”   沈远道随口一应,“来了就来了呗。”   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说的陶虞姝,他惊恐的探头看了看,“在哪里啊?你领进来了?哦,不会,她发过毒誓说不会踏进我的宅子。”   随着这么一句话,很多久远的记忆就浮现在了沈汀的脑海里,条件反射似的,并不受他控制。   他记事早,所以这些话他听了很多。从他记事的时候,陶虞姝就挥舞着手臂,摔掉沈汀桌子上的画,笔,墨,她不会哭,也不会如一般妇人似的咆哮,她就只砸,砸的她痛快了才停止。   而沈远道,就如现在一般,等她砸完了,就叫人进来收拾,然后继续作画。   ——沈远道就像是一团棉花,怎么骂,怎么打,怎么砸,也无济于事,他依旧我行无素,将陶虞姝逼的要发疯。   沈汀还记得,她决定离开的最后一次砸东西,是带着哭声的,是不顾脸面的咆哮。   沈汀知道,她要走了。   他磕磕碰碰的过去,抱着她,问她,“阿娘走的时候,可以带我一起吗?”   她就停止了哭声,停止了咆哮,她怔怔的看着他,看着远方,最后道:“汀哥儿,你还是跟着你父亲好。”   她很明白,她是要再嫁的,她很明白,她是要有别的孩子的,她也很明白,沈远道这辈子也不会娶妻,沈汀将是他唯一的一个孩子,他跟着沈远道,比跟着自己好。   她做出了,属于她的,正确的决定。   沈汀摇头,再想起从前,还是难免再生出一股怅然,他继续道:“她来了,我想见她一面,你要一起去吗?”   沈远道慢慢的摇头,“算了,我对不起她,没脸见她。”   他将门一把关上。   沈汀:“.......”   你对不起的,何止是她。   他捏了捏拳头,到底没忍住,回去生闷气了。   少年人,颇有些说来就来的脾气在。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昂,最近太累了 第83章 挑刺的折二姑娘   得知她们今日就要去陶虞姝居住的地方上门拜访, 折二姑娘很是满意,她踮起脚尖拍了拍小沈先生的头,夸赞道:“你果然跟我一般聪慧, 这种事情别矫情,该面对就面对, 咱又不理亏!”   她对讨厌双方都别别扭扭,伤心伤肺, 最后闹个不欢而散,像这般上门就很对,她待会还要明着问一句:“您老人家是来喝我和沈汀喜酒的吗?”   如果她说不是, 她就虚伪的请她在云州住个一年两年的, 如果她说是,她也虚伪的说一句:来早了哟,还得等等, 等多久?两三年吧!   幸亏齐婉君和平妈妈改她婚期没声张过!   小沈先生被她嘀咕的直笑, 捏捏她的手, “万一她真住下来呢?”   折二姑娘肯定的道:“王妃说了,她夫家没出什么事情,小儿子又得继续读书,她住这里一年两年的, 家不要了?”   然后低头哼了一声:“她那么在乎另外一个家, 自然是要回去的。”   这是替他出气呢。小沈先生就笑, 笑着笑着就有些替自己委屈了,“你说的对,她那么在乎另外一个家,十几年来对我不闻不问不给一封书信,如今不知怎么想的, 突然来了云州——”   他顿了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说不得她见我一面,觉得挺没趣的,也能明天回去。”   折二姑娘就发挥她看话本的经验开始想象了,“我觉得吧,她也许半夜梦见了你成婚,可高堂之上没有她,然后就心里不舒服,然后就来了。”   沈汀哈哈大笑,摸摸姑娘的头,“你说的很对。”   折二姑娘就觉得小沈先生好可怜好可怜,甚至觉得他跟她上辈子有得一比了,她就一边生气一边委屈,眼泪珠子就忍不住下来了,她此时又不想哭,便就憋着嘴巴,憋着泪,鼓着腮帮子,时不时呼出几口气。   小沈先生的心便被软化的一丁点儿都不剩,摊成一团,只想将姑娘的心也化进来。   他便将人搂进怀里,轻轻的唤她一声,“晚姐儿。”   这不是招人哭吗!   为什么要带着一分惆怅,二分愁肠,三分委屈,四分难言的叹息喊她名字哟!   折二姑娘只觉自己瞬间分析了这一声里的情绪,心疼的不要不要,嗷的一声哭出来,害的平妈妈大老远的就喊:“晚姐儿,你又嗷什么!”   虽是喊,可人也没过来,她老人家最近很知道避嫌。今儿晚上小沈先生来的时候她就特地躲开了,只提溜着菜篮子小板凳在不远处择菜。   折二姑娘便只好由大嚎变成小声啜泣。   小沈先生一边哄一边用手指替她擦泪。但这般一闹,小沈先生来时的一些闷气就去了些,他牵起姑娘的手,“快回去换件衣裳。”   折二姑娘就连忙回去,齐婉君已经替她挑好了一件淡红色的衣裳,“穿这件,衬肤色。”   折二姑娘就赶紧看看自己的脸,可惜这年代的铜镜模糊的很,看了好几眼都看不出到底怎么样,她恨恨道:“迟早得做个看得清人的镜子出来。”   齐婉君就帮她补粉,擦胭脂,骂道:“我的小姑奶奶,只不过让你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的时候脸上就这样坑坑洼洼!早上给你擦的胭脂水粉全没了!你眼睛这是发大水吗?哭的这般凶!人家小沈先生都没哭。”   折二姑娘瞬间警觉,硬是又凑到镜子前看,这回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上确实不好看,这可怎么办哟,她的形象全毁了!她在小沈先生心里的美人胚子形象哟!   齐婉君就见她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懊恼,最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嘴巴一张,又哭了起来,齐婉君又好笑又想骂人:“祖宗,你怎么又哭了?”   折二姑娘打了个哭嗝,理直气壮的昂起头,“小沈先生不能哭,我就代他哭,我给他多哭会,免得他难受。”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齐婉君瞪眼,“再哭下去就来不及了,第一次上门,别迟了。”   折二姑娘眼泪哗哗的,“迟了就迟了,小沈先生等了十多年,她就不能等?”   行行行。说不过她,齐婉君也不管了,甩手不管,抬起脚就要走,“那你哭吧。”   折二姑娘就立马停住了眼泪水,连忙拉住她的手,“那,那我就不哭了吧。”   齐婉君就骂,“你就作吧你!待会到了小沈先生娘那里,可不能这般不懂事。”   折二姑娘哼哼唧唧的,“当我还是孩子呢。”   齐婉君却罕见的没骂她,而是摸着她的头发道:“晚姐儿,眨眼间,你都是要去见婆母的人了。”   折二姑娘被她娘说的又想哭了。万幸平妈妈来的及时,拉走折晚,瞪一眼齐婉君,将刚刚蔓延的母女矫情扼杀在襁褓中。   小沈先生就在院子门口站着,见姑娘眼睛红红的,便上前几步,有长辈在,还不敢搂搂抱抱,只好道一句,“晚姐儿,可还好?”   折二姑娘点头。   小沈先生就带着她往前走,齐婉君和齐潇然跟到门外,将两个小的送上马车,叮嘱道:“早点回来,晚上吃羊肉,平妈妈今日宰了一头肥的,肉嫩的很。”   折二姑娘点头,“回去吧回去吧。”   于是将车帘子一放,等着没人了——今日两人都没带丫鬟小厮,她蹭的一声就投进小沈先生怀里,腻腻的道:“沈汀,我给你哭过了,你还难受吗?”   小沈先生就拿着她的手放在胸膛上,“你摸摸,我觉得闷气全没了。”   折二姑娘就摩擦了好几下,“我也觉得没有了。”   她破涕而笑,脑袋顶着他的心脏处转来转去的,“沈汀,我们不吃中饭了吧?我想回去。”   沈汀应她,“不吃。”   折二姑娘高兴了。   马车到陶府的时候,小沈先生先下马车,然后将折二姑娘扶了下去,门口早就有人过来迎接了,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看穿戴应该是管事婆子,亲热的叫道:“大少爷!”   折二姑娘就条件反射的想到一句话:既然有大少爷,那就有二少爷。   果然,只要心存偏见,就处处挑刺了。   小沈先生便看她,给她介绍道:“这是张妈妈。”   那位管事婆子就懊恼的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瞧我,见着大少爷太高兴了,竟将姑娘落下了,您可不要见怪。”   许是太高兴了,她来不及跟折晚说话,又跟沈汀道:“大少爷,没想到您还记得老奴,当年走的时候,您才那么点大——”   这明显不适合现在提及的事情,她一说,折二姑娘内心冷笑——最近很喜欢给自己加一些内心戏,腹诽道:愚蠢的张妈妈!   小沈先生情绪倒是没她那么波动,他依旧温顺而有礼的道:“张妈妈,我和我的未婚妻今日上门拜访母亲,还劳烦你带个路。”   张妈妈并没有听出来什么,只觉得沈汀这么自然的叫陶虞姝母亲,真是太好了,她之前还担心沈汀心里不舒服,难以叫出母亲这个词呢。   她便高兴的道:“好好好,咱们这就进去吧,夫人和小少爷得知你要来,昨晚上高兴的都没睡好觉,娘两个说了一晚上的话,老奴听了会,全是大少爷您小时候的事情。”   张妈妈:“这不,小少爷今儿早上就叫嚷着要见哥哥。”   折二姑娘便又开始挑刺。   ——什么叫高兴的娘两个说了一宿的话?   他们两个躺在床上说话的时候,小沈先生可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什么叫说的是小沈先生小时候的事情?   陶虞姝之前难道就没跟小儿子说过小沈先生吗?她又能说多少之前的事情呢?不过是沈汀六七岁之前的罢了,她离开以后的,知道小沈先生什么事?   还有啊!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叨叨叨的张妈妈,每说一句话,她就气一次!   不过人家也只是太激动了,瞧她看沈汀那样子,确实是打心眼里喜欢小沈先生的。   算了,还是不生气了,折二姑娘道:也不能朝喜欢小沈先生的人发脾气哩。   她哒哒哒走在沈汀的身边,跟着绕过长廊,走过花园,到了会客的厅堂。   路上仆妇挺多,俱都规规矩矩的,目不斜视,跟折家的几个秋可不一样,折二姑娘便莫名的感受到了一丝大家族的气势。   她在云王妃的府上都没这种感觉!   折二姑娘便哼唧一声:不能慌!   沈汀便去牵了她的手,“晚姐儿,别摔着了。”   折二姑娘嗯嗯点头。   迈进厅堂,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梳着繁琐发髻的妇人,应该是陶虞姝,一个七八岁的模样,看着他们进来,就飞快的跑过来叫哥哥,然后甜甜的喊:“折家姐姐。”   还………还挺讨喜的。   折二姑娘对他的不喜稍稍少了些,朝坐着的陶妇人行礼:“陶夫人。”   沈汀也喊:“母亲。”   陶虞姝就应了声,“你们来了。”   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坐。”   折二姑娘便又开始疯狂挑刺了!   ——坐什么坐!你就不会像人家张妈妈一样喜极而涕哭几声吗!   哪怕这样做做样子,她的心里,也好受些。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可能稍微慢点,明天就加快速度了,晚安哈 第84章 怨恨   陶虞姝看起来很强势。   这是折二姑娘对她的第一印象。   她顺着话坐下来, 先替小沈先生开了口,“您近来还好?”   一副有什么话跟我说的架势。   小沈先生嘴角便微微上扬,闭着嘴巴, 小身板一动不动的。   陶虞姝一愣,应该是不曾想到竟然是折二姑娘先开口。不过很快就缓了回来, 然后抿了抿唇,“挺好。”   折二姑娘就跟个护崽子的母老虎似的, 将小沈先生护在身后,继续努力的站在高地,“不知您这次来云州, 可是为了我和沈汀的婚事?”   陶虞姝:“………”   她哪里见过这样直接的问话方式啊——而且单刀直入, 插进了她的五脏六腑里。   于是这回愣的时间更加久了一些,折二姑娘耐心的等待着,等到她终于张了张嘴, 趁她还没说出话来之前, 高兴的问:“夫人, 您来的不巧,我们云州姑娘嫁的晚,我阿娘说要等我十八岁再成婚呢!”   说完这些话,她便竖起耳朵, 想好了百来句话等着接招。   谁知陶虞姝却道:“不是。”   折二姑娘:“…………”   她瞬间就僵住了。   怎么能不是呢?千里迢迢的过来, 不是为了大儿子, 那又是为了什么?   陶虞姝就朝着小沈先生道:“我就是来看你一眼,随后就回去了。”   折二姑娘:“…………”   有病?   沈汀就一副欣慰的模样,“那您看过了?什么时候启程?我也去送送你。”   陶虞姝:“…………”   她看着沈汀,突然道:“你还恨我?”   折二姑娘忍不住要翻白眼了。合着她觉得自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吗?什么叫还恨她?   她觉得自己应该被原谅了吗?   谁知接下来,她听见了更加劲爆的三观。   陶虞姝:“汀哥儿, 你父亲那个样子,我不能委屈自己跟他在一块儿过日子,所以我离开了。你那时候还小,我未曾带走你,这是我的过错。”   这里还说的像句人话。   可接下来,她画风一转,却道:“可你跟你父亲生活这么多年,理应知道我的不容易,我以为你会与我感同身受,慢慢的原谅我。”   折二姑娘惊讶的连白眼也来不及翻了,她忍不住立马开口道:“你觉得他经历了一遍你的苦痛,能理解你当初的抛弃,从而原谅你?”   这是什么话!什么逻辑!   陶虞姝也没有怪罪折晚的突然插话,她只是平淡而又认真的回道:“他如今都快成婚了,自然该懂跟他父亲住在一个屋檐下是什么样的苦痛,即使不原谅,也该理解我。”   瞧瞧,瞧瞧,瞧瞧这是什么话!   折二姑娘不免给她总结了一番:我被开水烫了,就让你也烫一下开水,这样一起知道被烫的痛苦,就不能追究我朝你泼开水了。   而且问题根本不在这里。沈汀怨恨她的地方,不是她离开沈远道,也不是她走的时候不要他,他怨的是十几年来,自她走后,便主动的斩断了这段母子缘分。   他虽有亲生母亲在世,但是却如同没娘的孩子一般,得不到任何的照料和关爱。   且在有沈远道的情况下,小沈先生长成如今这般性子,已经是颇多不易了。   她如今还能有什么脸面说原谅和理解呢?   折二姑娘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可明显小沈先生的脾气好多了,听了这话,不气也不恼,只真诚的道:“不恨。”   屋子里一静。   小沈先生继续道:“我如今,不恨了。”   陶虞姝心中五味杂粮。她问他恨不恨,她想要的回答也是不恨,可为什么真听见了,心里却更难受呢?   不过,她一贯强势惯了,掩掉心中心绪,便道:“好。”   她又一个字结束了这个话题。   小沈先生便站起来,“那我们便走了,等你走的时候,让人到府上说一句,我好去送你。”   折二姑娘连忙跟着站起来,做好立马就走的准备,如果可以,她此刻想获得瞬移的技能。   可注定不是这么容易走的。只见陶虞姝握紧了茶杯,“吃顿午饭再走吧。”   小沈先生摇头,“不了,家里还等着吃饭呢。”   折二姑娘也跟着点头,小声道:“走吧。”   可两人还没迈开步子,陶虞姝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似乎极力忍着怒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折二姑娘就好奇的朝她看过去。跟他们刚进来时的淡然不同,陶虞姝此时隐隐愤怒的表情,才是她的真实面目。   此时,气氛已经僵极了,沈汀那个小弟弟就跑去拉折晚,“折家姐姐,你跟哥哥一起留下来吃饭吧,阿娘昨日就准备了,欢欢喜喜的等着你们来呢。”   他又劝陶虞姝,“阿娘,你昨日不是还说想哥哥了吗?”   陶虞姝便一脸倔强样,传达着她其实很爱沈汀,却嘴硬心软的心思。   折二姑娘却没来得对她的印象更差了。   ——为什么还一副她受了委屈的模样啊?   若是这世间的其他人,可能听见那句“阿娘想你”和“她爱你只是不说”,再看她的神色,大概就能感动,可是折二姑娘却是个硬心肠,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样就能让陶虞姝洗白了。   或许是物以类聚,小沈先生的心肠更硬,更加不孝,他依旧毫无波动的站着,“多谢准备饭食,可家里还等着,便不多留了。”   折二姑娘忍不住偷偷弯起嘴角,她就知道小沈先生跟她心有灵犀!   陶虞姝就终于由坐变成了站——从沈汀和折晚进门,她就一直坐在上首没动,强势的很。这会儿站起来,折二姑娘却觉得,她的气势,弱了一些。   “家里,家里,你要回哪个家里?跟你爹一起用饭吗?他除了摸着那些书,他用饭的时候能看你一眼?”,陶虞姝蓦地拔高音量,让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折二姑娘气的手抖。   小沈先生也终于去细细看陶虞姝了。他静默半响,很平静的说了一句,“你老了。”   “我爹也老了。”,他继续道,“我记得你们年轻的时候,都好看的紧。”   陶虞姝不知怎么回话,也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唯有折二姑娘去看他,她的心又酸又涩,轻轻的道了一句,“十多年了。”   小沈先生:“已经,十多年了。我用了十多年的时间释怀,所以,我不怨恨你。”   他道:“但是,我怨恨我爹。”   “我怨恨他不能撑起一个家。”,他叹气了一声,“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家主,却只顾自己能不能吃饱,那他的妻子,儿子,该多累啊。”   “如果你没走,便没有丝毫的退路,要扛起家里的活计,要顶着外人的闲话,要背着年幼的儿女,活的战战兢兢。”   “以您的性子,您就会开始抱怨。您会说,如果不是为了我,您早就改嫁了。您会说,如果不是为了我,您会比现在活的更好。”   “到时候,我就会更痛苦。您走了,我还可以怨恨你出气。如果你没走,说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反驳一句。”   “我能反驳什么呢?说您不该将气发在我身上?说您应该走?我什么都不能说,反而要安慰你,讨好你,直到,我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我就会开始怨恨,怨恨你,怨恨父亲,我就会自卑,周而复始,我就成了,我怨恨的你们,我就成了你们这样的人。”   他长舒出一口气,“然后,我就会对我的子女发脾气,然后,他们就怨恨我。”   小沈先生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所以,我很感谢您的离开,让我只怨恨我爹一个人,因为少了一半的怨恨,我没有让怨气蒙住双眼,才得以如此清明。”   沈远道虽然混账,可他从来没丢下过他。   沈远道虽然混账,可他终究教他学文识字,教他礼义廉耻,让他没有,无父无母。   他很记仇,也记恩。   他动了动脑袋,偏着头道,“我努力让自己不成为一个只会抱怨,只会怨恨的人,你却希望我恨你,因为这样,你心里就会好受了,但怎么办?我确实不恨你。”   陶虞姝听得这话,千百种情绪涌上心头,她捏紧了双手,一步一步开始走出主位,走到堂厅放置凳子的地方。   离沈汀有十步之遥。   她停了下来。   “你——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你爹教你的?他教你的是不是?”   小沈先生便摇头,“他不曾说过你半句不是。”   他索性说清楚,“虽我怨恨他,却得承认。他也养我,不曾丢弃,不曾不闻不问。”   他继续看向那个第一次谋面的弟弟,“正如你生他,养他,教他,育他,我与他在一起,你会总向着他。您不曾发现吗?他站在我身边时,您看了他很多眼,生怕我将气撒在他身上,刚刚他拉住我,你也立刻看过去,应也是怕我推开他,这已经成为了您的第一反应。”   他顿了半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虽我不知,您为何而来,但您丝毫未曾悔悟,丝毫不曾改变,除了容颜已老让我不敢朝你说些刻薄之话而让你捂着胸口晕倒外——我真想问你您一句,何必呢?”   折二姑娘就点头!点头!再点头!   虽然话毒了点,可是好好听啊!恨不得鼓掌!   沈汀便看着姑娘一点一点的脑袋笑了起来。   ——所以,他无比感谢上苍,让他在来到云州之时,让他迷茫困苦之时,看见了姑娘拿着弓箭,站在台阶之上,那扬起的笑脸。   就像是烈日的光线,就像是一个小太阳,闯进了他的心中,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版把陶虞姝写的太极品了,我要发的时候停住了,我不喜欢她,但是我不能太丑化她。   这一版本稍微好点,2333,这种母亲,走不走,其实都不好。晚安昂,欠了两更了,周末如果不加班我补齐哒 第85章 委屈   “他真的这么说?”, 云王妃笑着道:“不过确实是汀哥儿能说出来的话,这孩子的嘴毒着呢。”   陶虞姝一股心气难平,“你还笑!他这般说, 不就是怪我这些年没去看过他,没给他写过信吗?”   云王妃便问了, “我一直都好奇,那是你身上割下来的肉, 你怎么能不闻不问这么多年?平日写信问你,你也不说,如今到了云州, 你若还想让我帮你说说情, 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吧。”   陶虞姝张嘴就想说一句:谁要你说情?可还是咽了下去,她叹了一口气,道:“先是觉得难堪, 毕竟他想跟着我走, 我却没答应。后来我找人打听, 现在孩子恨着我,我便不敢,再后来,我嫁到了周家, 生了安哥儿, 一时之间自顾不暇, 想着写信也没用,我也不能回去看他,写了信反而会徒增烦恼,便一直拖着,拖着, 拖到后来,我又不敢写信去了。”   云王妃听得这样一番话,却并没有动容,反而嘲讽道:“我就说这么多年,你也不算是全无良心,养安哥儿养的就很好,怎么就能忍住愧疚不去看汀哥儿一眼呢?”   她嗤然:“原来是找到了愧疚难堪,无脸面而对这样的借口。”   陶虞姝心口一梗,“伏筠,你未免对我太过苛责。”   云王妃闺名伏筠。   她继续道:“难道我当年就错了吗?你不是也赞同我跟沈远道和离吗?”   云王妃便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算了算了,你依旧不懂。”   陶虞姝自小被人娇宠长大,要什么得什么,就算是被她刚开始抛弃的周家长子,最后也还是在她和离以后,十里红妆迎接她。   她这一辈子是没有吃过苦的,她最痛苦的日子,也就是在沈远道手里了。   陶虞姝不免也回忆起那段他不愿意回想起的日子。   她打听道:“我听说他还是那个样子?只捧着他的书,是研着他的墨,如今沈家是不是汀哥儿做主?那晚姐儿嫁过去,两个少年人能过好日子吗?”   云王妃就啧啧起来,“这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关你什么事?你十几年不管,如今眼见儿子要有人管了,便想过来插一脚,让汀哥儿再没好日子过?”   陶虞姝气的脸色通红,“咱们几十年的姐妹,我哪里是这样的人?不过是担心,问一声罢了。”   云王妃就一副算你识相的模样,“晚姐儿是我的弟子,你可不能欺负她,再说了,你名不正言不顺的,插手人家的事情可别惹的人家不高兴。”   陶虞姝气极,“乐伏筠,你今儿个说话也太阳怪气,一口一个别人家的事情,我再有不是,也是他的母亲,是晚姐儿未来的婆母,我再有不是,难道还不能问一句?”   云王妃哼唧一声,解释道:“我这不怕你坏事吗?汀哥儿多不容易呀,有娘像没娘似的,有爹像没爹似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晚姐儿,又有了折家那样真心待他的人,你一来,好嘛,搞得大家人心惶惶不舒坦,我性子直,难免要问你一问,这般简单而已,你又生什么气?”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陶虞姝是一个无理取闹不懂事的三岁娃娃。   陶虞姝便咬牙切齿的道:“你也觉得我错了是吗?”   云王妃老生常谈般敷衍:“没错,你没错。”   陶虞姝要暴躁了。   她冷笑道:“汀哥儿今日上门,都没这样说过我,你倒好,给他找起场子来了。”   云王妃随意摆摆手,“我这哪跟哪呀?不过你要是真气着了,那我就跟汀哥儿提一提,没准他一高兴,就哄着晚姐儿给我多绣几个香囊。”   陶虞姝:“………”   她算是看出来了,云王妃今儿个是不能消停的,她恨恨的闭了嘴,问起折家的事情来。   “莫名其妙的就定了亲,还是家商户,要不是有你在这里看着,我是万万不可能放心的。”,她的语气总算平缓了些,“商户也就商户吧,可我听说,折家的家主是位庶子,已经分家,如今还上到道观修道去了?”   她这里还算是有一个母亲担忧儿子的样子,云王妃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你说你苦,瞧着那位齐夫人才是真的苦。可人家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比我和你可好多了。”   可能因为沈汀和折晚订婚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两人都有一个奇葩爹的缘故,陶虞姝不免比较了一番她和齐婉君,然后问:“这位齐夫人,难道就要一直这样过下去?只操持子女的事情,一辈子都不再嫁?”   云王妃一时间没想着她会问这个问题,便犹豫了一下,可陶虞姝已经继续说话了。   “伏筠,我并不赞同因为有了儿女,便为了孩子不和离,我也不赞同,为了孩子,让自己浪费了活着的日子,不改嫁,而苦苦抚养孩子。”   她道:“人这一辈子,该断则断。”   云王妃:“………倒并不是你想的这样………不过你说的也没错。”   所以她从来都没指责过陶虞姝做的不对。   她只好这样道:“齐夫人自己做生意,刚来云州没多久,已经盘下了一家胭脂水粉的铺子,听说最近还要开家酒楼,是个令人敬佩的人。”   “她不是不改嫁,许是没遇着,她也不会觉得养孩子苦,她有能力养她们,且养的很好。”   云王妃歪了歪头,最后道:“孩子,于她,并不是因为一段失败的婚姻而留下的不堪回首的过去,不是愧疚,不是心虚,而是她想相依为命,并为努力的一部分。”   而你,却将沈汀当成了不敢写信面对的过去,如今还没走出来。   陶虞姝抿着唇,不说话了。   良久,她才道了一句,“我做梦了。第一回 ,我梦见他高中状元,打马游街,回家之后拜谢父母,却没有我。”   云王妃叹息。   陶虞姝:“第二回 ,我梦见他要成婚,牵着新嫁娘游廊而过,三拜高堂之时,上坐的却不是我。”   云王妃:“…………”   她在晚姐儿休息两天来编书的时候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遍,“她就是这般对我说的,看着还挺可怜。”   谁知折二姑娘思路不同于人,她头也不抬,一边写字一边安慰道:“这有什么?她又没养沈汀,凭什么受他一拜啊?再说了,她要是想要一个状元儿子,便好好培养周安,她要是想看儿子娶媳妇,那就还早着呢,安哥儿才七八岁,即使十四五岁成婚,还得等上一等。”   这话说的,也太毒了。   云王妃就试探道:“那汀哥儿,就不认他娘了?”   折二姑娘就认真的道:“我有一句话,想请您转达给陶夫人。”   她道:“她当年走的突然,我听说只用了短短三日,便搬空了自己大半的嫁妆,行事如雷霆之雨。如今,又来的突然,带着周安,像是认亲,上邹家宴会,无异于告诉大家,她来了,作为儿子的沈汀,享受了陶家和云王府权利的沈汀,得去拜见她了,不然,沈汀的脊梁骨都要被戳破。”   “她这般模样,从来只顾她自己所思所想,没问过沈汀所愿所祷,没给过沈汀一点准备。”   “王妃,请您问问她,她来云州,可曾想好过自己要来做什么?”   云王妃沉默的走了。   因为她也不知道,陶虞姝到底要什么。   颜舒便从屏风后走出来,拍拍胸口道:“你说的也太狠了,我估摸着陶夫人今儿晚上肯定气的吃不下饭。”   折二姑娘很暴躁,上次去过陶家后,她原本以为陶虞姝会有自知之明,可是并没有,她甚至还跑去“偶遇”了齐婉君,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言论,大概是让齐婉君再嫁的话,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随着她的高调出场,沈汀是陶家后人之事也被传的人人皆知。虽然这也没什么,可折二姑娘总觉得有些烦。   她鄙夷自己,道:“其实我发现,我自己有点双标。”   她一方面,又想让小沈先生用陶家的关系走的更顺一些,好没人欺负他,可又一方面,她却不想让很多人都说,“看,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陶家给的。”   她还挺婊里婊气的想过,既能借助陶家,又不跟陶虞姝打交道。   啊!她越来越婊了!   这一回就变成了小沈先生的开解她了。他道:“你忘记了?你曾经对我说过,不要因为自己的自尊心,就放弃别人对你的帮助。”   他这般道:“我受了陶家的好,这又不是不能说的事情,我着着实实是走了捷径,晚姐儿,你一直都弄错了,我不是什么刚正不折的君子。”   “你也不用觉得,因着陶家,我们便要在陶家人面前委曲求全,如果真这般做了,才是将人家的好意践踏。”   折二姑娘就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嘛,你要是受了陶家的好还觉得自己委屈,那我才看不起你哩,你这样坦坦荡荡,反而是好的。”   小沈先生就低头摸了摸折二姑娘的头发,“我不委屈,一点儿也不委屈,因为晚姐儿都替我委屈完了。”   折二姑娘就破涕为笑,在他身上蹭了好几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呀?”   小沈先生就替她擦泪,“都是为了我,晚姐儿才这样,这是关心则乱。都是我不好,让晚姐儿受委屈了。”   折二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沈汀这话,有些婊里婊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他妈还得一段日子才能走哈,接下来就是齐婉君和齐潇然的婚事了。   我真是为了老折家的人成亲操碎了心。   晚安昂 第86章 挑拨离间   说的时候嘴巴爽, 事后腿打断。   折二姑娘在云王府说了那般的话,自然是不敢藏着不告诉齐婉君的,于是便被追的满屋子乱跑, 委屈极了。   “我也没说多过份的话!”,她气喘吁吁的扶着桌子, “你打我做什么!”   齐婉君追的也累,扶着腰擦着汗说不出话来, 就是一向为折二姑娘说话的平妈妈这回也冷酷无情的很,用自己的身板挡住了门口,尽职尽责地当起了监狱长。   这般一来, 折二姑娘只能被困在房间里被拎着打, 鸡毛掸子打在她的屁股上面,一下又一下,嗷嗷大叫。   这情景似曾相识, 平妈妈就坐下来, 一边择菜一边道:“我看你阿娘还是打的轻, 都打这么多次了,你还是不听话。”   又对齐婉君道:“打狠一点,不然不长记性。就因为没记住,才惯的她口无遮拦。”   齐婉君手就顿了顿, 却打得更轻了。   平妈妈就再次转头对折二姑娘道:“陶夫人再不好, 她也是小沈先生的亲生母亲, 如今瞧着两个人关系是不好,可打断骨头连着筋,万一哪天两人冰释前嫌,说婆母坏话的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就又是站在另外一个角度看问题了。   齐婉君总算缓过劲来, 她恨恨道:“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你跟小沈先生如今是好,可你能保证他一辈子对你好吗?你这时候不稳重些,等过几年才后悔。”   即使她和折图,陶虞姝和沈远道这样的怨偶夫妻,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好意温存过的。   折二姑娘被说的颇为委屈。   她嘀咕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   齐婉君就气的不行了,大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折二姑娘心虚麻溜的跑了。   她不笨,被打的时候就已经懂了。她脑海突然就有了一个类似的比喻:这就好像是男女朋友两人一起拍露/骨照片,好的时候是情/趣,可坏的时候,只要被别人看见,男孩子没什么,女孩子却遭了秧。   平妈妈和齐婉君都是为了她考虑。折二姑娘变一边跑一边喊:“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但跨过门槛的时候,还从平妈妈的菜篓子里顺了一根剥好皮的菜条子,放进嘴巴里嚼吧了两口。   齐婉君:“…………”   这顽皮劲!   她只得大喊:“别跑啦!免得呛着!”   平妈妈笑着一直看着她走远了,这才道:“晚姐儿也是替你出气,那陶夫人对你说的那番话,我听了也生气。”   齐婉君自己也恼,“我听说过劝人改嫁的,可没听说过像她这般劝的,一个劲的对我说,别让孩子拖累我?拖累我什么哟。”   平妈妈就笑:“怕是有人拿你两做了比较,她这才劝你。”   齐婉君就犹豫了一下,做贼似的对平妈妈招了招手,“平妈妈,你进来说。”   平妈妈就只能搬着自己的小板凳,提着自己的菜篓子进门,再将门给关严实了,让秋沁守着。   她小声道:“怎么了啊?”   齐婉君有些愁,“她这样一来,倒是将我架起来了,若我日后真改嫁,小沈先生,黛姐儿,晚姐儿,甚至连虎哥儿,会不会怨我?”   这么神神秘秘,像做贼似的,还以为她有人选了呢!   平妈妈就瞪她,“你愁这个做什么,黛姐儿和晚姐儿都暗地里打听好几回你有没有想法再找一个,若是你点头,她们明天就能给你找十几个让你选。”   这话说的,齐婉君脸上绯红,嗔了一句,“连你也打趣我。”   平妈妈就看看天,“哎哟不早了,我得去睡了,你也早些睡,明日还要去书院看虎哥儿的比试呢。”   云州书院冠以云州之名,是云州最好的书院,上至秀才,下至启蒙,都有分院,占地面积颇大,足足有一个山头。   每年五月五日,都是云州书院各院的比试时间,折虎和黄善都在求学院的甲字班,学业名列前茅,齐婉君早早准备了好看的衣裳首饰,明日去就是为了炫耀的。   平妈妈这般一提醒,她便连忙道:“那你便回去吧,我今儿可不能熬夜。”   平妈妈:“………”   行吧。   第二天早早的,折黛和折晚便跟着一起,齐婉君觉得这是件大事,所以催着两人一起打扮,势必要在众妇人之中脱颖而出。   不得不又早起的折二姑娘:“………”   不过等平妈妈将半湿的帕子捂在她脸上又擦又洗之后,她就没有任何的起床气了,乖乖的起床穿衣服,乖乖的吃饭,然后乖乖的登上马车。   折二姑娘对折黛道:“你是没看见她的脸色,我还没说什么呢,她就瞪我,瞪我,将我的脸揉来揉去的,你看看,有没有肿。”   折黛就道:“你是活该的,虎哥儿的大日子,你也敢赖床。”   折二姑娘就打哈欠,“昨天还没睡好嘛。”   折黛便好奇的问她:“能有什么事让你睡不着?”   折二姑娘抿着唇,不说话了。   ——她昨晚整夜未睡,其实还是被齐婉君和平妈妈说的话刺激到了。   刚开始没遇见小沈先生的时候,她还曾经还说过若是未来夫君对他不好,她便自己过日子。   后来遇见了小沈先生,她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喜欢,那就喜欢,哪里有时间和功夫想以后。   再然后,就改了婚期,从三年改成了一年,如今都快成半年了,她便从心底有了一丝丝忧愁。   ——她实在是太喜欢小沈先生了!若是以后,跟小沈先生有了隔阂,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她就抿了抿唇,道:“思考人生大事呢,阿姐,你别闹。”   皱着个小眉头,好像遇见了什么人生大坎似的。   折黛看的好笑,她以为是折二姑娘还在忧愁沈汀娘,可这事她没有任何建议。   上辈子,折家举家搬迁到了蜀州,陶虞姝也没来过云州,她根本不知道陶虞姝是个什么样的人。   折黛上辈子无疑是失败的,这辈子刚回来的时候,也冒过傻气,最后看开了,听了长辈的话,嫁给了齐家表哥,日子过的很宁静,也很充实。   她很久没想过上辈子的事情了。   折黛想到这里,又日常问云王妃,“可还好?我托你带给她的手帕可还喜欢?”   折二姑娘点头:“她很喜欢,就是一直让我带你去云王府,阿姐,你还没逛过云王府吧?”   折黛咳了一声,“我不想去,云王妃出门的时候我去陪她便可以了。”   她看着折二姑娘失望的脸,有些心虚——等以后,折二姑娘见到了云王,便那为什么她死都不肯去云王府了。   其实她一直等折二姑娘回来质问她,毕竟长时间往返在云王府和折家,还要在云王家住两三天,一次都没遇见云王也真是万幸。   她就有些好奇的问:“晚姐儿,你……你们平时都是在后院吗?前院的人会去后院吗?”   折二姑娘一下子就咬住了鱼饵,“王妃治下严谨,前院和后院分的很清楚。你不知道,云王府中间有一道门,外面的人仆从想进来,都得拿了牌子,得到允许,这才行。”   怪不得呢。折黛就舒口气。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主动说出这件事情的。   折二姑娘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住,“阿姐,我跟你说,其实我发现,云王妃最近有些不正常,云王好像去青州了,这本也没什么,云王经常不在家嘛。”   事关云王妃,折黛便竖起了耳朵,“她有什么异常?”   折二姑娘小声道:“她经常一个人发呆!”   云王妃虽然也不喜欢逛街,也不喜欢跟人聊天,可她很少一个人发呆,她总会拿一本书看着,或者去练武场上跑马射箭。   折黛便严肃道:“你说的没错,这很反常。”   难道云王府出什么事情了?折黛绞尽脑汁的想云王的事情,上辈子这时候发生的事件,可她当时只是一个困于内宅的妇人,当时还只是讨得夫君的欢喜,没有注意过其他的。   她悔恨不已。   可再问,折二姑娘却什么也不知道了。前院后院分的清楚,她也不能去打探,云王妃也不告诉她,她只好做一个沉默者。   她这般解释,“王妃不想说,我也不能追着问,不去追究她为何而困,反而会让她放松一些。”   折黛就道:“也是。”   只是到底担忧。   她道:“我若是再聪慧些,若是再能干些,也能帮的上王妃忙了。”   可她什么也不会。   此时马车正好停在了云州书院的山脚下——没错,云州书院建半山腰,上次都得爬山。   不过也会有很多脚夫常常聚在下面,等着愿意自己走上山的贵人让他们抬上去。   “说是书院建成的时候,书院的山长就说过,读书人不该坐享其成,而是要自己走上去。”,齐婉君介绍道,“所以刚开始,无论是夫子还是学子,都没有任何特权,只能山底走到山腰。”   折二姑娘疑惑的看向脚夫,“为什么后来有脚夫呢?”   “那是因为后来山长老了,爬不动了,所以就用了脚夫。”,小沈先生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他笑着道:“再然后,大家便都用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折二姑娘。他本以为她会满心欢喜的朝他跑过来,可今天,姑娘的眼睛却转来转去,就是不看他。   小沈先生就惶恐的喊了一句:“晚姐儿?”   折二姑娘抿了抿唇看他。   小沈先生心头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最后愤怒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是谁?是谁在姑娘的耳朵边说了他不好的话!   姑娘看他的眼神都没有光芒了!   苍天可见,她之前可是一看见他,就嗷嗷的发光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还没有捉虫,先发,怕自己待会没时间。因为我现在要去公司一趟,说是现在北京疫情又严重了,我得去公司拿设备传资料,免得周一封楼上不去。   晚安昂,应该明天能补完我的欠更哈哈哈。 第87章 金小乔   在小沈先生眼里, 折二姑娘简直就是爱他爱到了骨子里,给他做袜子,做衣裳, 做香囊,每天多抱抱他就欢喜的很, 可如今姑娘却对他爱答不理,小沈先生的心, 犹如一阵凉风过境,被吹的稀里哗啦,嗖嗖的冷。   姑娘心, 海底针, 永远都捉摸不透。   他便扯出自己这辈子最好看的嘴角——他自我以为。   他走过去,战战兢兢,又带点失落, 对折二姑娘到道:“晚姐儿, 路陡, 你待会别走太快。”   折二姑娘就有些不好意思,小沈先生对她从一而终,而她却在其间生出了几分背叛的心思——没错,刚刚有一瞬间, 她都想不成婚了!   可她只不过没多看小沈先生一眼, 他都这般患得患失, 那要是她真不跟他成婚了,小沈先生可怎么办哟?说不得还会相思成疾,郁郁而终!   真是!自己差点就剥夺了一个鲜活的,脆弱的,少年人性命!   折二姑娘这般脑海里浮想联翩一会, 终于良心发现,给了小沈先生一个大大的笑脸。   沈汀不高兴的心总算是有了一丝甜意。   折二姑娘就难免自责一番,最后对小沈先生颇为怜惜:她自小舞刀弄剑,这山路可难不倒她,倒是小沈先生,白白嫩嫩的,整天读书,虽说也骑马,但到底也没骑过几次,反而要格外小心。   她就指着旁边的脚夫道:“不若你上去?”   姑娘的心思在脸上明明白白。小沈先生的脸变黑成了包公!   到底是谁!不仅让姑娘怯婚,竟然还跟姑娘说他体弱!   折黛就在一边跟齐婉君道:“大姑娘上花轿总要说一回不要嫁,咱们晚姐儿倒好,这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哄了回去。”   齐婉君却在焦急的等黄夫人。   “怎么还不来。”,她如今跟黄夫人关系总算是缓和了一些,便想借着这次的书院比试冰释前嫌。   折黛就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看,摇头道:“我也没看见,别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   只有折二姑娘是个坏心眼,她嘀咕道,“阿娘,保不准黄夫人已经上去了。”   小沈先生一听这话就知道要遭,果然,他见齐婉君狠狠一瞪晚姐儿,骂道:“就你多嘴。”   可今天是虎哥儿的大日子,不能耽误了,齐婉君便吩咐分工了,“黛姐儿,汀哥儿,你们带着晚姐儿和虎哥儿先去书院,秋沁跟我一起留在这里等,潇然,你驾着马车往前面去看看,黄夫人别是马车坏了,在半道上过不来。”   几人领命而去,折黛就当着小沈先生的面说折二姑娘,“黄夫人是多好的人,只是脾气爆了些,你平日里是最记好的人,怎么就对她如此苛刻?以后可不能这般了。”   她这番话,明着在说折二姑娘,可是小沈先生却知道在点他呢,这是在替折二姑娘圆刚刚的话,他便立即道:“阿姐放心,晚姐儿是最记得别人对她的好。”   折黛满意的点头。   折二姑娘开始反省自己的尖酸刻薄。   小沈先生是最知道她的,便说起其他的话题,他很会扯事情,先是问齐子安的事情,“子安兄最近又高升了,真是可喜可贺。”   折黛就浅笑,“他也是运气好。”   折二姑娘在一边插嘴道:“大姐夫这运气,也实在是没谁了。”   齐子安自从进了云王的近卫军后,就一直相安无事,前几日云王突然想看人习武,便偷偷去了练武场,齐子安正好在练射弓,瞬间“惊艳”住了云王,将他提拔成了近卫军的小队上。   原话是:“武艺颇高,理应居高。”   她便道,“大姐姐,你最近还是少出门了,太过招摇。”   得了便宜,就要在家里藏着,免得被人妒忌。   折黛就道:“还要你说?”   自从齐子安被晋升之后,本来跟她一块的夫人都开始酸了吧唧。   沈汀:“倒也不用担心,依照子安兄的才华.....和运气,恐怕不仅仅局限于此,将来怕是要封侯拜爵。”   折黛便笑,“承你吉言。”   而另一边,齐子安却跟齐潇然一起会和了。   “路上埋了暗钉,黄家和金家的马惊了,好险没伤着人。”,齐子安本来在城中呆着,突然被调来这差事,有些头疼,“四叔,你看,这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   齐潇然肃着脸,“那就要你自己去查了,我可不好插手。”   齐子安点头,“得勒,你快带着人一起去书院吧。”   黄夫人就骂道:“子安,这事儿你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云州城府,竟然有人敢当街行凶,简直是狂妄之极。”   齐子安应着,心里却苦,这事儿一看就不简单,虽然只惊了两匹马,黄家和金家也不是什么刁难人的,可到底难办事——做这事的,要是什么歹徒,他一点儿也不怕。怕就怕这钉子,是个权二代埋下去的。   他再看看旁边一只手就举起石头砸死一匹马的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的黄善,本想问点什么,可最后也没说出口,算了,这事情看着去吧。   齐子安愁查案,可是齐潇然却愁其他的。   折家今天来的人多,马车倒是也够用,可是金家这边有三人,一个是今天要参与比试的金家小子,一个是金家未出阁的金家小姐,最后一个,自我介绍说是金家的远房亲戚,倒也是从商的,今年正好四十,叫賀同济。   再加上黄夫人和黄善,马车坐倒是坐的下,就是要顾虑黄夫人。   黄夫人是坚决不肯跟賀同济坐在马车里的,賀同济倒是不在意,他道:“我天南地北的走,倒是也赶过马车,不若贤弟你先进马车,我来赶车就好。”   可是马车里有金小姐。   平日里的马车外头可以坐两人,今天这辆马车却只能坐一位,齐潇然便道:“恐有冒犯。”   金小乔红着脸道:“没事的,不算逾礼。”   黄夫人早就不耐烦了,“潇然,你快上来,时候不早了。”   齐潇然便上了马车,跟两个小的坐在一边。   金小乔第一回 见着齐潇然,她觉得自己有些燥热,又不敢抬头,不过刚刚听他说话,知道他是折二姑娘的小舅舅,要是她跟折二姑娘成为姐妹,那她跟齐潇然都差着辈。   齐潇然自然是不知道金小乔心中想着这些事情,他只是见她时不时看他一眼,便索性问,“姑娘可是要说什么?”   金小乔被突然被问,没有一丝准备,她呆呆的愣了愣,然后纠结的道了句,“我,我曾经,好像看见,折二姑娘的手上有伤口。”   被颜舒扎的!   可黄夫人在这里,她一点儿也不敢说。   齐潇然笑出声来,“我们家晚姐儿手上经常有伤。”   金小乔忙问,“你.....你们......她手上有伤,你不问问怎么来的吗?”   齐潇然疑惑,“不是刺绣扎的吗?”   金小乔:“是折二姑娘亲口说的吗?”   齐潇然,“是晚姐儿亲口说的。”   一扎了自己,就要耍赖,偏又喜欢承诺,搞的自己债台高筑,四处欠着鞋子袜子。   金小乔同情的低下头道:“你.....你们,别让她刺绣了吧。”   她觉得折二姑娘肯定跟她一样,被欺负了也不能告诉家里人。她被秦曼珠打了,拧了,也不敢回去说,就算母亲发现了青肿的痕迹,也不敢告状,反而要隐瞒着。   她跟母亲说,“是摔着了。”   母亲就骂道:“多大的人了,还总摔。”   金小乔委屈的直哭。   想来折二姑娘也跟她一般,手上尽是针眼,也只敢说自己刺绣扎的。   毕竟,姑娘家家的,这么大的人了,谁做个针线活还能扎到手呢?   反正针线活常被夸的金小乔是没见过的。   她由衷的想跟齐潇然道:你们别让她刺绣了,这样她就不能再以做针线活来掩饰了,这样你们就能发现她是被别人扎的。   就像她无数次想对母亲道:“我不想去讨好秦曼珠了,你不要把父亲的官身,你跟秦美人的关系,弟弟的希望,放在我讨好秦曼珠的结果上。我讨好一个秦美人的妹妹,有那么大的作用吗?”   可是她不敢。   她向来就是逆来顺受,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更何况,她要是真这么说了,母亲就会骂她,“要是你能讨好云王妃,我还能看的上秦美人?”   母亲,爱她,没错。   可母亲,不爱她,也没错。   她有时候总不能明白,母亲到底爱不爱她。   她都有些哽咽了,“针线活,扎手,很疼的,你们别让她,再做针线活了。”   齐潇然顿时头疼起来。   他好像没说什么啊,这怎么就要哭了呢!   他求救的看向黄夫人,黄夫人今天心情不好——她还在盘算着今天是谁要害她。不耐烦的道:“哭什么哭,平白晦气。”   金小乔不敢说话了,可眼泪一直在掉。   齐潇然只好递过去一块帕子,他真的不知道,就晚姐儿那扎了一个洞都要嚎好几天,赖掉所有的前账的赖皮虫,有什么好同情的?   他很是不懂金小乔为晚姐儿哭。   不过姑娘家家的,都爱哭,晚姐儿也一样,他两个姐姐,一个嫂嫂也一样,倒是黛姐儿从来不哭。   他叹息一声,哄道:“我会跟晚姐儿说的,让她不要再做针线活了。”   金小乔这才停住眼泪。   她由衷的道了句,“谢谢您。”   齐潇然:“.......”   真是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补欠的,没想到多欠了一章,实在是太累了最近,可能疫情搞的吧,最近事情好麻烦。   晚安昂 第88章 侧妃   被人惦记的折二姑娘正在跟颜舒几人叙旧。   颜舒是来看折虎的, 邹晴晴家里有小弟,便也来陪着,至于骆雁跟罗雨, 则是被邹晴晴邀请而来。   五人站在一块,便自成一圈。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折家的二姑娘吗?长的可真漂亮。”   “我听说是陶家的外孙媳妇?一个区区商户之女, 真是走了大运了。”   “有什么走运的,那五个人里, 她要家世没家世,要才华没才华,说不得每日被欺负。”   “你这就说错了, 人家可是云王妃的弟子——”   无论是羡是酸是挤兑, 只要五个人出现在一块,总少不了被人说。   折二姑娘早就已经淡定了,她面无表情的继续道:“晴姐儿, 你今天这身是过来相看未来夫婿的吗?穿的也太……繁琐了。”   邹晴晴反唇相讥, “这叫富贵, 不懂别乱说。”   但条件反射怼完,又有些忐忑,“我穿的很隆重?”   其他四个点头,“太隆重了。”   邹晴晴就道:“人靠衣装马靠鞍, 我是府尹的女儿, 自然要穿的好些, 免得丢了我的面子。”   她是个时刻要胜一筹的姑娘。   折二姑娘不跟她吵,转而拉起旁边的颜舒去旁边说话,“王妃昨儿个怎么样啊?还是不高兴吗?”   颜舒摇头,“我打听了好几次,哄着逗着, 也没告诉我什么,也不笑。”   这就很奇怪了。   折二姑娘抿唇道:“我真是不放心她,她平日里是想的最开的,如今也不知道被什么缠着了。”   这样的人想开了还好,若是想不开,别人也劝不了,最后会走进死胡同。   她道:“我觉着应该是跟云王去青州有关,可咱们也不知道云王去青州是干什么?我问了沈汀和大姐夫,都说不知道,云王走的急。”   颜舒有些低落,“我与你想的一样。”   两人在一边小声的说话,邹晴晴就跟骆雁和罗雨酸溜溜的道,“哎,你看,咱们五个人都是一块儿的了,她们两个说话还要去一边。”   然后指着折二姑娘身上一只钗子道:“看见那个蝴蝶式样的花钗没?那还是我送的。”   骆雁:“………”   罗雨:“………”   两人就不好说话,刚想安慰邹晴晴,就见颜舒和折晚喊了声,“雁姐儿,雨姐儿,你们来。”   邹晴晴:“………”   赤裸裸的孤立!   她委屈极了,蹭的一下走过去,气道:“我倒要听听是什么秘密!”   随即又在众人没来得及说话之前,指着自己腰上那个丑丑的香囊道:“晚姐儿,你也太不义气了,你绣的香囊这么丑,我都带在身上——你看看我全身的首饰!为了这个香囊。我都换掉了玉佩!”   她对折晚这么好,她竟然还孤立她!   折二姑娘因为常年哄折虎,哄起邹晴晴来也熟练的很,“我们说的事情你参与不了。”   邹晴晴急忙逼问,“什么事情啊?”   折二姑娘就道:“云王离开云州以后,王妃一直闷闷不乐,我们正想法子让她开心呢。”   邹晴晴不懂了,“这有什么好避开我,我是最讨我娘欢心的,说不得我的主意还多点。”   折二姑娘就一脸意味深长的道:“说你不懂,你就是不懂。我们四个都是有未来夫婿的,自然懂云王妃一些,可你有未来夫婿么?”   颜舒捂住了脸,熟悉了之后,晚姐儿越来越敢胡说了。   可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邹晴晴楞楞的道:“也是哈。”   不怪天不怪地,只怪自己没夫婿。   骆雁:“………”   行吧,这就是个憨憨,她早该知道的。   不过对于云王妃的事情,骆雁跟罗雨很是重视,“虽然跟王妃相处时日不多,可是我们姐妹对她很是敬佩,理应出力的。”   折二姑娘跟她们打听云王去云州干什么,骆雁虽然觉得不合适,但是事情涉及云王妃,还是需要慎重的。   几人便凑到一起商量,嘀嘀咕咕,倒是又惹的旁边的人说起了闲话。   “那个邹家晴姐儿,没脑子的很。”,秦曼珠鄙夷道,“颜舒就不用说了,一个姑娘家,整天舞刀弄剑的,还有那个商户女,啧啧,仗着自己力气大,就粗鲁到底,可不是破罐子破摔么?”   至于骆雁和罗雨,秦曼珠是不熟悉的,不过这也不妨碍她也要说几句,“也是武将家的女儿,物以类聚,简直就是一群莽夫在一起嘛。”   她敢这么说,是因为秦美人给云王生了长子,云王妃又早已经传出不能怀孕,将来这云王的王位说不得就要传到这位庶长子的手上,所以如此嚣张,但她的小马屁精们可不敢附和,这一下子骂了五个人,就是身世最差的折晚,也是陶家外孙的未婚妻,最近炙手可热的近卫军齐子安的表妹和姨妹。   于是,秦曼珠说完,便是全场静寂,她脸上有点挂不住,便拖出一个出气筒来,“乔姐儿,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金小乔今天经历了马车出事,路遇齐潇然之后,一直都没晃过神来,一下子被叫了出来,有些害怕,她恐慌的道:“珠姐儿,怎,怎么了?”   秦曼珠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嗤然道,“你的胆子也太小了,那便去练练胆子吧,瞧见那边几个人没,穿白色衣裳的那个,你去,将这壶热水倒她身上。”   跟她同行的几个人皱起了眉头。   没有人是那么坏的,也没有人那么蠢,大家只不过是利益相同而凑在一起,听秦曼珠的自然是为了利益,可秦曼珠要是惹到那边五个人,惹出些什么事端出来牵连到她们,便划不来了。   于是,就有几个趁早走了,结伴去“如厕”,还有不怕死的站在后面怂恿,“是啊,乔姐儿,你自小胆子就小,今个儿珠姐儿在这里给你当靠山,你还怕什么?”   “我们珠姐儿是什么人?那个晚姐儿是什么人?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不就是不小心泼点热水么,有什么害怕的。”   金小乔全身僵住。   她此生没见过这种恶意。   她能听见有几个人一直在旁边催促她,她还能感受到秦曼珠推了推她的后背,想推着她往前走,可是,那一瞬间,金小乔一边觉得浑身无力,一边又似大力金刚努力的立在原地不肯走。   她此生,没做过恶。   她也不愿意做恶。   折二姑娘就瞧见秦曼珠在斥骂拍打一个姑娘。   邹晴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屑道,“秦曼珠又开始了。”   欺负比自己弱小的算什么本事,像她,虽然被颜舒鞭打,被折晚举着石头恐吓,被骆雁和罗雨忽视,可这都是强者啊,她虽败犹容!   骆雁和罗雨对视了一眼,骆雁开口道,“不管么?”   邹晴晴撇嘴,“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管什么,咱们能管这一回,还能管下一回么?再说了,咱们去管,是好心好意,可是在人家眼里却是碍事了。”   折二姑娘却看着这一幕想起了自己上辈子。   她也曾经,被一群小太妹按到巷子里这样一下一下的拍着头,拍着背打过。   她刚开始不敢反抗,因为本来就是明摆着打不过,你越反抗,她们反而越会下死手,她觉得只有等自己力量大了,才能反打回去,那时候才是报仇的机会。可是后来她数次反抗后的经验告诉她,别管实力差距,这种暴力,只有你第一次下死手去反抗,别人第二次才不敢惹你。   折二姑娘后来成了街上隐形的一霸。   她这时候,看金小乔也是如此。   她很想告诉她,快反抗,别只站在那里挨打。   可她不能说,也不敢帮。   她道:“咱们打了秦曼珠的脸,估计秦曼珠的气都要撒到她身上去,恐怕要惹出更多的事情来。”   这些事情,又大多是影响了姑娘的日常生活,被孤立,又或者是影响了姑娘的家人,被降职。   这辈子被欺负的人,比上辈子的更惨。她一个做不好,毁的便是金小桥的一生。   权利的重要性。   她抿了抿唇,“咱们走吧。”   颜舒虽然疑惑,可晚姐儿说什么都好似对的,便也跟着走,邹晴晴本来就不想管,至于骆雁和罗雨,她们两个都无所谓。   于是,即使秦曼珠这边闹的很凶,几人都无动于衷,就在她们迈开步子走了几步后,秦曼珠忍不住大叫一句,“喂!”   折二姑娘自觉已经长大,她只想好好的学习,好好的嫁人,好好的过日子,一点儿也不想跟疯子吵。在折二姑娘的记忆里,这种“打脸”,“打架”,“争论那点破事”的事情,都是言情小说里女主和女配们做的。   而她一个已经确定好未来夫婿的咸鱼,为什么还要跟人做这种事情呢?她又不是女主角。   她叹气道,“继续走,别理她。”   秦曼珠被气的额头青筋爆起。   她又喊了声,“颜舒!你站在。”   折二姑娘缓了缓,果然,她不可能是女主角。但是颜舒也不成啊!她赶紧小声道,“别理她!咱们走。”   秦曼珠再也疼受不了这种无视了,她咚咚咚几个健步上前,将五人拦住,带着些讥讽,道:“颜舒,你急着走什么?怎么,之前嚣张的很,如今不敢跟我做对了?”   颜舒嗤然,“你算什么东西?别忘记了,如果王妃不允许,你只不过是一个连王府的门也进不去的小官之女。”   秦曼珠顿时梗住了脖子,脸色大红,她阴森森的道:“那你又好到哪里去?你很快什么都不是了,云王爷去青州,是去跟骆家联姻的,很快,云王府就要又一位侧妃了。”   她话音落下,几人之间一片寂静。   折二姑娘脑袋懵懵的,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不过第一句话就是,“那又如何,王妃依旧是王妃,美人依旧是美人,永远都不能变。”   心里可以慌张,但是怼人不能输气势。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8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折二姑娘心事重重。   其他四个也一样, 尤其是听见云王要娶骆家的女儿后,骆雁和罗雨的脸色瞬间苍白。   折二姑娘就盯着两人,也不说话, 骆雁被盯得满头是汗,她张了张嘴, 道了句:“应该是大姐姐。”   骆家还未出嫁的嫡长女,骆扶摇。   嫡长女的名字就显得与众不同。   眼看其他三个人的眼神都不善起来, 罗雨连忙道:“可大姐姐是个极好极好的人,她跟王妃一样好,晚姐儿, 你别这样看着我。”   折二姑娘就垂下头, 她面无表情的道:“对不起,我没有瞪你姐姐的意思。”   她们知道云王即将娶骆家嫡长女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骆扶摇会抢走云王。   可是, 折二姑娘却想的是:云王真是个贱人!   以上是文名用词。折二姑娘愿意用上辈子这辈子学来的最恶毒的话去咒骂他。   她拉了拉颜舒, “你别瞪雁姐儿和雨姐儿, 她们家的嫡长女,嫁给谁做宗妇做不得?如今只能屈居于侧妃,永远只能穿绯色,穿不了正红——”   这话一说, 刚刚第一时间有些心虚的骆雁和罗雨瞬间急了起来。   因刚刚站在云王妃的立场上, 竟然忘记了她家大姐姐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要给人做妾室——   罗雨大急:“不行的!姨母不会同意的!”   骆雁却丧气的道:“可是,即便我娘不同意,我爹也会同意的。”   这是政治联姻。   几个姑娘再聪慧,也猜不透长辈们对于这次联姻的用意,折二姑娘甚至想立刻回去问问云王妃, 可是想到这事儿竟然是从秦曼珠嘴里听说的,那便是云王妃嘱咐了沈汀和其他人,将她们几个瞒的死死的。   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可也不少,那就证明这联姻势在必行。   她就扎在原地,明明是烈日朝阳,却感觉自己被冻僵住了,好半响才道:“她不需要我们去安慰。”   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她只需要一个人静静,所以不需要她们这些关心她的人去安慰她。   那样会更难受的。   云王妃,她是个很烈性,很要强的人。   ***   另一边,金小乔想去找表舅舅贺同济,她刚刚被秦曼珠骂了一顿,可是她觉得自己保住了自己的尊严。   她这辈子都不会做坏事的。不会泼人热水,不会去害人。   今儿个是书院比试,虽然还是分了男女席,可是管的却没那么严,她召开书院一个小童,给了他一些铜板,道:“你去里面帮我找个人。”   她想找到表舅舅,跟他说一声不等小弟比试完了,她想早点回家。   她还想跟她娘说,她病了,未来一年都不想出门。   这么一想,她又想哭了。   于是,齐潇然一走出来就又看见了美人落泪。特别是这美人看见他之后,先是惊慌失措的擦了擦眼泪水,又是害怕的喊了他一句,“小舅舅。”   她情急之下,竟也跟着折二姑娘的称呼去了。   齐潇然当时就没走动道。   这声小舅舅吧,跟黛姐儿,晚姐儿叫他不同,更是跟虎哥儿叫他不同,不过虽然他是一个三十多岁了还没成婚的中年老男人,但是一个做生意的人,也曾出入过烟花之地,所以,老男人瞬间就差不多明白过来自己那份有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了。   他唾弃了自己一声,只当自己一时鬼迷心窍,道了句,“你是等你表舅舅吧?他马上就来了。”   然后匆匆的就要走,但抬了抬腿,他又不免有些踟蹰,问了声,“你为何而哭?”   金小乔摇头,“没什么,乱风迷了眼。”   然后又想起什么来,“晚姐儿好像得罪了秦家的姑娘,您让她小心点。”   这真是个弱小,却又操心别人的姑娘。   齐潇然之前最是讨厌这种人,他们齐家和折家也都没出过这种人,她好似长在象牙塔里,没见过什么人世险恶,处处为别人着想。   不过,他还是郑重的道了谢,“多谢你。”   金小乔的脸便红起来,她喃喃的说,“不,不用谢。”   齐潇然赶紧走了。   他觉得自己为老不休。   等他走了,金小乔才想起自己对他的称呼,恨的想给自己打一巴掌,她骂自己:“人家折二姑娘都不认识你,你跟着叫什么小舅舅。”   ***   话分三头,折二那边心情沉重,齐潇然这头为老不休,但齐婉君这边却陷入了恐慌。   “虎哥儿跟善哥儿不见了。”,齐婉君和黄夫人脸色苍白,对着齐潇然道:“今天的骑射临时改在了后山的猎场里,书院说里面设了围栏,不会有危险,可一会功夫,善哥儿和虎哥儿便不见了人影。”   联系到今天早上路上的钉子,黄夫人便要哭了,“怕不是要下杀手吧?我们也没得罪谁啊!”   光天化日之下出了这种事情,书院是要负全责的,书院的山长也着急的不行,已经指挥人去找了,齐婉君本想自己也去,可沈汀却觉得她等在原地比较好,又让人去通知折二姑娘,去找人请齐潇然,便也骑着马,去猎场找折虎和黄善了。   找人的人手很多,齐婉君确实跟着不合适,齐潇然安慰道,“阿姐,你先等在这里,稳住晚姐儿和黛姐儿,我也去猎场里面看看。”   于是等折二姑娘惊魂未定赶来的时候,就见齐婉君和黄夫人在抱头痛哭。   她从未有过这种“家人遭受暗杀”的念头,简直都不敢想,一瞬间竟有些无力,她牵过马就要走,便听齐婉君道:“晚姐儿,你老老实实的呆着,别过去帮倒忙。”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折二姑娘难免是要想一想,万一围猎场内有虎哥儿留下来的什么标识和线索只有她能认出来呢?   这种念头一旦出来就停不住,她还是坚持要去看看,“阿娘,我去看看吧,我武艺比你们好多了,去猎场没事——我不怕别的,就怕虎哥儿留下点什么线索,他们都不知道。”   折黛是从另外一个院子里赶过来的,不知道云王妃的事情,于是浑身的心力都被折虎出事的事情占了去,闻言也道,“阿娘,晚姐儿这样一说,连我也害怕起来了,如今猎场人多,就让她去看看吧。”   齐婉君这才同意,嘱咐道:“你仔细些——”   折二姑娘便骑马而去,颜舒等人留在原地。   书院这个猎场说是猎场,但其实不是很大,前前后后围起来的地方也只是折家和沈家合起来那么大,里面有好些树,丢了些兔子山鸡在里面,数量也都定好了的,还有夫子守在围场东南西北四处,一般而言,出不了问题。   家长们也才放心孩子进看不见的地方。   沈汀皱着眉对齐潇然道:“种种地方都对不上,我觉得是混了人进来,将两人从树林后面带走了。”   云州书院建在山腰,背后也全是山,山上基本都探索过了,这会儿也派了人去四处寻。   齐潇然就问,“有山洞吗?”   沈汀,“有的,都会去找。”   他道:“咱们还得去山里一趟。”   两人对视一眼,便跟书院的人道:“我们不放心,麻烦你们在这里继续搜寻,我们去山里看看。”   那人一个头两个大,瞬间答应,“去吧,去吧。”   这要是出了事情,书院的名声就要毁了。   可这两孩子到底去哪里了?难不成真被人劫走了?但折家和黄家又不是什么权贵,劫走他们作什么啊?   沈汀和齐潇然也是这样想。   沈汀默然道,“应该是不小心卷了进去。”   最近云王争储之心毫无遮掩,已经遇见了好几回刺客,若不是身边的死士够多,齐子安又立了奇功抓住了好几个活的,也是不能全身而退的。云王此番说是去青州,其实人还在云州,就等着引蛇出洞,可引出了蛇,打伤了却没抓着,云王正恼着。   齐潇然心急如焚,“怕就是那个漏网之鱼!”   京都已经风雨飘摇,云州有意东宫,拥兵自重,他们一直保护着家人不受影响,谁知还是被牵扯了进去。   正说着话,就见后面賀同济骑着马而来,喊道:“等等我。”   沈汀是不认识的,齐潇然凝眉道:“賀兄?”   賀同济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道:“山长让我来跟你们说,书院死了一个夫子,尸体在山洞里找到的,怕是死了好几天了。但这“夫子”,今天还来了这里,守了东边的围场。”   齐潇然和沈汀都不是笨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有同胞的弟兄?还是有人易容成了他?”   賀同济点头,“小时候丢过一个双胞哥哥。”   细思极恐。   齐潇然和沈汀便立马向东行。   山路上发现了血迹。   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   就是齐潇然和沈汀也心如刀割,大家都知道,跟一个杀了人的歹徒在一块,是个什么下场。   唯有最后赶来的折二姑娘瞪眼道:“胡说什么!跟善哥儿和虎哥儿碰上,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齐潇然被她这番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的心头又提起了希望,他一边骑马一边道:“没错,善哥儿先不提,虎哥儿从小就习武,力气极大,一般的人还真擒不住他。”   所以,当看见一只被强行掰扯下来的,明显是大人的手臂时,众人呼出了一口大大的气。   然后,从山洞后面探出了两个小人头。   浑身是血,一个抓着把匕首——从刺客手里夺下来的,一个提着刺客的脑袋——从刺客脖子上割下来的。   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折二姑娘当时眼泪都要出来了。天晓得,她第一眼看见那两个被鲜血染红的小人时,多么感动。   她第一个走过去,将后头那诡异的静寂忽视不见,扯起虎哥儿手上那个丑陋的,死不瞑目的人头一扔,好像扔猪头一般,扔到了后面的人群里。   折二姑娘嚎啕大哭,“虎哥儿,善哥儿,你们受苦了!!!”   虎哥儿和善哥儿还得去安慰她,“没,没受苦。”   其他人:“.......”   虽然但是,他们还是想说一句:受苦的,恐怕是歹徒。   肢体已经被分解成八大块了。   但好在人没事,就是,这惨状,让很多人连着几天都没吃下饭。   不过事情到这里还没完,折二姑娘就见虎哥儿对着齐潇然和沈汀一挥手,然后悄声的说了几句话,沈汀就连忙进山洞去了,齐潇然开始跟山长说话,其他人渐渐的散了去,齐子安因为早上一直在查马车的事情,听得消息后带了人马过来,齐潇然便又跟他说了几句,然后全员戒备,再然后,满心疑惑的折二姑娘就见沈汀从山洞里扶了一个人出来。   那个人,折二姑娘认识。   那是她姐曾经想做妾氏的对象!   可接下来,她姐夫,和齐潇然朝人喊了一声,云王爷。   折二姑娘只觉天旋地转。   ***   “我们刚开始没注意,可是到了东边猎兔子的时候,才发现那不是我们的夫子。”,虎哥儿说。   黄家,折家的人齐聚在折家堂厅里,两个小的正在说当时的事情。   善哥儿小声的,弱弱的做补充,“成夫子身上才没那么臭。”   折虎就继续道:“许是我们盯他看太久了,他有了戒备之心,所以当别的夫子走后,他便打晕我们,塞住了我们的口鼻,走了一段路,应该是没人了,便想将我们杀了抛尸。”   善哥儿一副我好害怕好害怕的样子,拍着胸口,惊恐的道:“幸亏虎哥儿身上有匕首,直接砍断了他的手臂。”   当时在猎场内,四处有人走动,直接杀了两个小的会惊了人,所以刺客直接打晕了带走,准备抛尸山野,他也跟人在后山会合,一直南下京都。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劫持错了人。   虎哥儿道:“他当即嗷了一嗓子!但是很小声!”   善哥儿却道,“虽然很小声,可我当时刚醒,还是吓到我了。”   于是,善哥儿也挣开了自己的绳子。   众人:“......”   黄夫人没见到当时那个情景,此时大家没事,也有了闲情问别的,“你能挣开绳子?是挣断了吗?”   善哥儿第一次感受到母亲对这么关怀,他不好意思的道:“又不是很结实,一挣就断了。”   要不是歹徒刚开始是趁他们没防备直接敲在脑袋上,他们也不会直接晕倒。   黄大人便瞪黄夫人,“让孩子继续说完。”   虎哥儿索性一次性说出来。   他们剁了刺客的手后,那刺客又引出了其他两个刺客来,刺客手里还抓着一个人。   “他们没有弓箭,都是用刀的。”,折虎道,“统共只有两个人了,还都受着伤,我们当时一点儿也不怕。”   善哥儿受到了刚刚黄夫人问话的鼓励,也不害怕了,立马抢了话道,“因为旁边全是石头!我们扔石头可准了!”   几百斤重的石头,举起来一砸一个准。   “可是那个被劫持的人晕着,我们也没办法背着他走,又怕有其他人埋伏,所以就等在山洞里。”,折虎不满的看了眼善哥儿,“后来我想到了二姐姐之前看的话本,好像是提着别人的头,便能让人家害怕些,所以我和善哥儿便将那歹徒的头给割了下来。”   黄夫人不寒而栗。   稚子稚语,可却让人难以回答。尤其是两人还这么冷静。好像杀的不是人,而是几只鸡鸭。   唯有折二姑娘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她好奇问:“怎么只割了一个,其他两个的呢?”   虎哥儿有些嫌弃,“都砸成稀巴烂了。”   折二姑娘:“......”   行吧。   这真是惊险的一天。   黄大人就摸着胡子道:“明日或者后日,云王必然是要召见虎哥儿和善哥儿的,你们也做好准备。”   齐婉君和齐潇然道谢,“多谢您提醒。”   然后黄大人带着呆滞的黄夫人和又成日常怂样害怕状的善哥儿走了——善哥儿走之前,还要了一张平妈妈的画像,珍藏着抱在怀里走了。   “不然我今晚肯定睡不着觉,”,他不好意思的道。   折二姑娘却因听见了云王两个字脸色有些不好。   可属于折家的会却远远的还没完。   先是陶夫人派人来请小沈先生去陶家,小沈先生拒绝了。后来又是传来了齐子安被提拔成近卫军副统领的消息。   齐婉君脸上这才有点气色,笑道:“子安真是运道好。”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早上钉子的事情自然也顺带查出来了,不外乎是秦家的那个哥儿怕善哥儿比过他,在路上埋了钉子,本来这不关齐子安的事情,结果因为他的长官不满他的升职速度,将人派了去查案,然后折虎和黄善出事情,齐子安第一时间到了现场。   并在检查山洞的时候,触碰到了开关——云州书院的后山,竟然有一条可以出城的地下通道。   齐子安升官了。   折黛苦苦回忆上辈子,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她问,“云王不是去青州了吗?怎么被人抓住了困在山洞?”   这个就是不能说的事情了。   沈汀只好大概的描述道:“不知怎么泄露了行踪,被抓了准备带去京都,可阴差阳错,被虎哥儿和善哥儿给救了。”   事情跟上辈子已经大不相同。   折黛没纠结这个,她纠结的是形势已经如此严峻,所以,她也就忽视了晚姐儿看她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凶险了。   齐婉君将折虎扒了屁股打,“要是那刺客没那么多顾及,当场杀人,要是那刺客没受伤,有所戒备,就算你们卸下了他的两只胳膊,恐怕性命不保!”   折二姑娘便也摸着胸口道:“就是,还拿石头砸人!”   这次安全的回来,还是多亏了祖宗保佑。   齐婉君也道:“我这就去烧个香。”   她抱着虎哥儿就冲。   折黛也跟着一起去。   于是,小沈先生就要独自面对折二姑娘了。   他看着瞬间面无表情的折二姑娘,解释道:“如今时局动荡,我不跟你说,是怕你知道了之后担忧。”   折二姑娘确实没发现。   她就是个小老百姓,大夏有什么动向,她一点儿也没察觉。   她还是那个编书时不时要恼怒一下时代不公的愤青。   小沈先生这事没错的。   她就道:“那云王侧妃的事情呢?”   这个总不关天下,总不关时局了吧?   小沈先生温柔的看着她,“晚姐儿,王妃她,知道的,愿意的,她,妥协了。”   谁都知道这个青州的侧妃不仅仅是一个侧妃那么简单。   折二姑娘的眼泪水都要出来了。   她今天大起大落,觉得自己又长大了一些,便忍住不哭,“我明天要去看看她。”   不过,在看云王妃之前,她还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丢弃小沈先生,拉着平妈妈和齐婉君道:“我看的明明白白,就是那个人。”   齐婉君都要死了去了,“这可怎么办!这难免是要见面的。”   平妈妈嘀咕:“未免也太巧了些。”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云王那边还好——他妻妾成群,黛姐儿长的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姿色,恐怕早就忘记了,可是云王妃那里,怎么交代?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地道。   “自然是当做没发生过!”,折二姑娘一口咬定,“谁知道?谁看见了?就算是互相回眸看过一眼,可谁知道那是看的云王!谁还记得那一眼是什么表情!”   反正,没证据,死不承认。   齐婉君和平妈妈都是认可的。这事儿不说出来才不尴尬。要真是原原本本跟王妃坦白了,那才是日后不好再相见了。   她们嘀咕了半天,商定好了主意,这才叫来折黛,小声的将事情说了一遍,紧张的道:“怎么样?黛姐儿?”   折黛这才想到这个点。   事情太多了,她竟然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和晚姐儿都曾看见过微服私访的云王这事儿,好在她今天一直疲惫,没什么大的表情,便故作惊讶的道:“是吗?我都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然后道:“我就当从来没有这回事。”   全家的意见统一。   折二姑娘还嘀咕:“怪不得我们没查着人,原来是云王。”   色迷迷的,就不是个好人。   她骂道:“阿姐,你知道云王要娶侧妃的事了吧?”   这下子,折黛便彻底大怒了,“什么!”   折二姑娘:“.......”   好吧,她之前还猜测她姐知道那人是云王才愿意做人家的妾氏,现在想来,却不该是了。   她姐对云王妃是绝对的尊敬崇敬和维护啊。   她就这般那般的说了一番,最后道:“这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阿姐,只能静观其变了。”   于是,第二天,她便要先安抚住她姐,才能去云王府见云王妃。   她去的时候,云王妃正在水榭坐着。她就坐在长廊上,看着水里的鱼游来游去。   见她来了,王妃笑着朝她招手,“晚姐儿,你来,我新得了弓箭,你来试试看。”   折二姑娘鼻子一酸,低头乖乖的应了声,去拿起墙上的弓箭。   她摸了摸,扯了扯,问:“哪里来的?真是把好弓。”   云王妃笑着道:“云王爷送的。”   这是她妥协后的礼物。   他送了好多东西来,她挑出了这把弓。   然后见折二姑娘僵在原地,气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了,云王妃想安慰一声,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反而惹出她一些愁思来。   她摸着弓箭,有些怀念的道:“晚姐儿,你不知道。”   “我也曾,驯服过烈马,猎杀过雄鹰。”   折二姑娘的眼泪珠子,就不值钱的掉了下来。   她掐住大腿不让自己哭,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是那样的,那样的清醒,却只能这般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过度章节,晚安昂 第90章 权利   “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折二姑娘在纸上写道。   她无法对任何人说云王妃的事情和心理。即使是全心信服王妃的颜舒和将云王妃奉做神明的折黛,都只是愤怒于云王纳侧妃,侧妃会抢走王妃的权利。   她们都不知道王妃想要什么。   “世人都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真相。”, 折二姑娘继续写,“所以他们想给出自己要给的东西。”   云王觉得娶一个如同正妃的侧妃亏待了贤惠的王妃, 所以给出了其他女人向他讨要的金银首饰。   他还自以为是的加了一把弓箭,觉得是投其所好, 并见王妃拿出来把玩后沾沾自喜。   颜舒和众人都站在女人的角度去安慰王妃不过是一个侧妃而已,翻不起大浪,云王的正妃只有王妃一个人。   但谁错了吗?   云王要是能得青州助力, 将来夺位成功, 乐家是最直接的从龙之功。   真心劝慰王妃的人即便日后自己遇见同样的事情,也是如此劝自己想开。   就是那个从王妃一系角度看不讨喜的骆家嫡长女,也只是一个政治牺牲品, 她不能选择自己嫁或者不嫁。   折二姑娘奋笔疾书, 写下最后一行字, “只是意难平!”   她恨恨的丢下笔,将写好的字都撕烂,狠狠将丢进废纸篓子里,心里还是难受的很。   平妈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 见里面没有声息了, 这才敲门喊, “晚姐儿,小沈先生来了。”   折二姑娘就深吸一口气,她哒哒哒走过去开门,抿着唇跟平妈妈道了声好,然后奔向小沈先生。   她也不说话, 就直直的站着,像一头生气的……倔牛。   小沈先生早就得了折家众人的嘱托来宽折二姑娘的心,于是光明正大的拉姑娘的手,耐心的道:“晚姐儿,人生之事,十之□□不如意,得看开些。”   折二姑娘闷声点头。   小沈先生最是知道她的,他的姑娘看起来娇柔,没心没肺。可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便也不跟寻常一般劝,而是跟她分析政局。   “三月前,圣上病危,太子围宫失败,众藩王皆剑指皇位。”,小沈先生轻声道:“晚姐儿,大乱将起,王妃………不重要。”   他甚至能想到这个傻姑娘要是虎起来,怕是能劝王妃和离,可是乐家能同意吗?   折二姑娘就缓缓的道:“我知道,王妃不重要,如果她出了事情,乐家能立马再给云王送一个女儿。”   向来是王权富贵。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乐老夫人回蜀州,真的是回家吊唁去了吗?”   小沈先生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自然不是,风云再起,哪里会为一个将死之人来回奔走,她是回云州为云王做事去了,王妃也是知道的,晚姐儿,乐家全族性命都搭在了云王身上。”   他一语双关,折二姑娘免不得又要瞪他一眼。   小沈先生终于盼来了这一瞪,笑着道:“有时候,看开些,便什么都好了。”   折二姑娘早就看的够开了。是小沈先生没看明白她在气什么。   不过小沈先生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折二姑娘便踩的很稳,她一副我想开了我想开了的模样,让齐婉君和平妈妈松了口气,让折黛允许她多吃三块枣糕,让小沈先生决定明儿个再为她买点猪蹄补补这几天掉下来的肉。   皆大欢喜。   折二姑娘就使劲的吃。   吃完了睡觉,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   第二天,她才问沈汀其他的事情。   “王妃还是让我们去编书,没说停。”,折二姑娘道,“那是不是说明,云州不会乱啊?”   小沈先生送她去云王府的路上,“不会乱,云州是边境,不会是大夏内部的战场。”   ——要是云州乱了,大夏就乱了。   反正折二姑娘是这么理解的,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送她进了云王府,小沈先生就要走,折二姑娘就叫住他,“沈汀,你自己小心些。”   沈汀朝她一笑,“我会的。”   他朝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去,抱住折二姑娘亲了一下。   吻的是额头。   十分的突然。   折二姑娘都懵了!   可等她回过头的时候,小沈先生已经走远了。   折二姑娘当时的心就有些蹦蹦跳。   颜舒早就等在一边了,因着刚刚看见了“少儿不宜”的画面,她还捂了捂眼睛,红着脸埋怨,“你们也太大胆了。”   折二姑娘就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虎哥儿和善哥儿见到王爷了吗?”   颜舒也就顺着她的话头,“见到了,我亲自送两个孩子进去的。”   不过说起这个,颜舒就依旧做出一副惊魂的神色,“虎哥儿——也太虎了,我听说善哥儿还好,只是拿了一把刀,虎哥儿就直接提着......人头?”   折二姑娘:“我阿娘还骂了我,说我以后要是再敢将话本给他看,就将我的头拧下来。”   颜舒哈哈大笑,然后就见邹晴晴在门前挤眉弄眼。   折二姑娘几乎一瞬间就懂了。   邹晴晴使眼色:骆雁和罗雨在里面!   颜舒嘴角一拉:她们真来了?   折二姑娘叹气耸肩:人家也没错啊。   于是,静悄悄,呼啦啦过去一阵凉凉的风。   三人进屋,另外两个就站起来,拘谨却又带着怨气,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前两天还是好姐妹,如今已然成了斗鸡眼。   塑料姐妹花。   然后,折二姑娘就发现,几个人互相瞪了几眼之后,齐齐向她看过来。   颜舒:“晚姐儿,你来说。”   邹晴晴点头,“晚姐儿!拿石头砸她们!”   骆雁冷哼一声,朝折二姑娘道:“晚姐儿,你向来比这两个冷静理智,你来说最好。”   罗雨小跟屁虫:“就是,就是,你来,你来。”   折二姑娘:“......”   来说什么?她才刚进来啊!   她就站起来,让四人都坐好,还让秋湖几个丫鬟去外面守好。   她沉默的站在上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一直很疑惑,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上。”   她一个死了的人,为什么还带着记忆重生呢?   刚开始,她以为自己死前做了孽,所以老天要惩罚她,要让她记住一次次被烈火焚烧的感觉。但当她发现老天还给了她不同于上辈子的家人时,她又怀疑起来,老天是要她来享福的吗?   而不管老天是为了什么,她一直都是只思考了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她顿了顿,这般道:“我所关注的,是每天,我能吃多少羊肉,枣糕,平妈妈有没有偷藏了我的话本,阿娘会不会骂我,阿姐和虎哥儿今天还好吗?后来我认识了更多的人,我就想,她们,你们,今天是怎么样的,过的好不好,我所担忧的事情,所思所想,都是围着自己打转,而天下人,大多是如此。”   折二姑娘紧紧的握着手,“可是王妃,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不是只有自己的人。”   “她,心怀着天下。”   “她不仅只想着了后宅的一亩三分地,她是想上战马的人。”   “这样的人,是不能被理解的。”   “所以,她喜欢那些,跟她有一样思想的人。”   她的眼睛一直都看着底下的人,“而你们,而我,都是她选出来的,可以帮助她做这件事情的人。”   邹晴晴觉得这话平平无奇,却又因为最后这句话,而显得颇为.....让人骄傲,她甚至满怀期待的道:“是吗?那,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她忧愁道:“可是,我也不想骑战马啊。”   其他几人也一样疑惑。   折二姑娘便直接道:“可是,你也不想只想着后宅争宠对不对?”   这个就说到了重点。   “我可不愿意跟姬妾斗来斗去的,将来我的夫婿要是想宠谁,便宠去,只要不扰了我,我便没什么意见。可若是扰了我,我就让人将那姬妾活活打死在他面前,好让他知道,什么是虎门将女。”,骆雁第一个道。   罗雨自小就向表姐看齐,闻言点头,“我阿娘就是太软弱了,小时候我阿爹的外室趁着我祖母过寿辰跑上门来磕头,我阿娘只知道哭,我也跟着哭,还是雁表姐跟我说,若是她,便直接将人拖出去打死,将尸体丢到乱葬岗里喂狗,我才没哭的。”   邹晴晴这下子也记不得几人之间关于“帮派”的纷争了,忙问,“为什么就不哭了啊?”   罗雨认真的道:“只要想想那个情景,便太解恨了,就觉得没什么好哭的。”   邹晴晴一想,瞬间笑了,“确实很爽,可我阿娘说了,这样不成,女人终究是男人惹来的祸根,若是直接断了男人的根,便什么事情也没有了,你看那皇宫里的太监,不是都清心寡欲的吗?”   这话也敢胡说!   颜舒赶紧去看门外,见无人才缓了缓,道:“你这是下策,晚姐儿说了,这样传出去,咱们的名声就不好听了,还是要装小白莲,她哭,你也哭,人前示了弱,人后给男人一杯绝育酒,让他家断子绝孙。”   ——都是些狠人!   折二姑娘就看着她们讨论,即使说的再荒诞,即使说的再凶残,她都没有说话,直到几人叽叽咕咕说尽兴了,她才道:“可是,大多数姑娘,只会像雨姐儿的娘一样,委屈求全,只会哭。”   “可这已经很好了,还有些是真心实意要帮夫婿纳妾,要将那些外室接回来的。”,她道,“因为,这是她自小受到的教育。”   “因为,她们觉得这才是正确的!”   “可这真的正确吗?在我们几个看来,简直可笑,可是你敢出去跟别人说,少给丈夫纳几个妾氏吗?那你家的姑娘们,都嫁不出去了。”   几人纷纷沉默。   折二姑娘继续发问,“那为什么,我们这样的少,而像雨姐儿娘那般的多呢?”   来了,颜舒伸长了脖子。   “因为,说话的权利,不是在我们手里,而是在其他人手里。”   这才是,最关键的。   “我们要做的,便是将说话的权利,攥进自己的手中。”   众人沉默。她们从来没想过“权利”二字。但是却出乎意料的,她们没有任何意见的接受了这个观点。   后来,当几人成为京都能说的上话的人时,再回想起现在这一幕,感慨万千。   云王妃此时也是心情复杂。   她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姑娘们开始讨论如何让自己成为能掌握话语权的人,默默的站了会,又离开。   折二姑娘几乎在她离开的那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没错,她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怔怔的看着窗外,涌起了一些酸涩。   颜舒正跟其他人说的心情澎湃,见她在那呆呆的站着,走过去好奇道:“晚姐儿,你在做什么?”   折二姑娘打开窗户,轻声道:“我在等。”   她在等王妃差人来叫她。   王妃,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意识超前,可正因为如此,她也有一腔郁气。   但她太淡了。   她不争不抢,她就坐在那里,看着世上的人。   直到遇到了自己,她开始想着编书。   然后又开始想着找类似的孩子一起编。   她却从来没有自己插手过。   她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过客。   折二姑娘不喜欢她这样。   她想告诉王妃,若是看的远,便去拥有那份改变的权利。便去做。   她想告诉她,她是因为嫁给了云王,她要做一个表率,所以她披不了战袍,不能去驯服烈马,不能再射下雄鹰,可她可以做别的!   王妃,心底,埋着几分恐惧呢?   折二姑娘十分坚定,“舒姐儿,当王妃拥有权利的时候,她想怎么样,都可以的。”   她可以开学院,她可以办马市,她可以披战袍。   权利,是可以实现王妃愿望最好的通天石。   颜舒就觉得,折二姑娘说这话的那一瞬间,好像全身在发光。   但折二姑娘却忐忑起来:王妃,怎么还不来唤她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我不太适合写剧情戏,但是又跳不过去,将就着看看哈,我以后要是会写了,我就回来修。这个年龄段的折二姑娘太难写了,我有时候一着急九抓不到她的点QAQ。今天的补更在晚上九点。 第91章 为皇   折虎和黄善是跟着折二姑娘回去的, 云王妃今天没有唤人叫她,只是传话来说,让折二姑娘带着两个孩子回去。   折二姑娘心里沉沉的, 就是见了齐婉君也不高兴。   但很快,她就担心不了云王妃了, 而是又要担心起这个小家的安全。   天下乱了。   太子造反失败,陛下本属意小儿子宁王为新皇, 可还没下旨意,宁王暴毙,陛下终于支撑不住驾崩, 京都无主, 各地藩王闻风而动,云王带着青州和蜀州,云州的兵力直奔京都, 小沈先生是随军的。   “还不如我去呢!”, 折二姑娘脸色刷白, “他一个书生,能顶什么用啊。”   齐婉君就骂道:“你又有什么用!”   小沈先生去的匆忙,折二姑娘担忧不已,这种状态是不能编书了, 各家都担忧云州出事情, 就是骆雁和罗雨, 也搬进了云王府。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那位骆家的侧妃,从正门抬了进去。   折二姑娘没见过她,因为她进门的时候云王不在家, 正在外出征,所以云王妃对她颇为照顾,允许她不用来请安见礼,那位也很有意思,第一天谢了王妃,然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就是骆雁和罗雨她也不见,只说是有病在身。   折二姑娘躺在云王妃的膝头道:“你可瞧清楚了,她可有什么野心?”   云王妃摇头,“无论有不有,她的一生,也已经被毁了。”   折黛今天也是来了的,她闻言摇头,心里嘀咕:等云王成了皇帝,骆侧妃就是皇贵妃,只要生了儿子,将来指不定什么样子。   她呼出一口气,心中想了很多很多。上辈子这时候,一切都安好,根本没有发生这些事情,就是云王做皇,也是皇帝下的命令,这辈子变的太多了,她所倚仗的重活一世的经验,一点也用不上,她只能当成这是跟上辈子不一样的世界来过。   折二姑娘也想到了这一点,云王妃,她没有孩子。   倒是云王妃想的开,“都是命中注定,我是乐家的女儿,她是骆家的女儿,我们于家世,倒是没有什么你强我弱。”   她看向两个折,心中慰藉不已,“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倒是黛儿,你成婚大半年了,可要抓紧要孩子。还有晚姐儿,等汀哥儿回来,你们便将婚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她也是个操心的性子。   折黛便趁此机会提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王妃,我想求您办件事情。”,折黛道。   云王妃好奇,“什么事情。”   折黛可是从来不求人的。   折二姑娘早就知道了,折黛已经跟齐婉君说过好几回了,她连忙道:“大姐姐想做生意。”   王妃不解,“黛儿不是一直都在做生意吗?”   折黛摇头,“我这回想做的,是大生意。”   不是小打小闹的店面铺子。   她这般道:“前些日子,我家小舅舅遇见了一位姓賀的商人,他常年往返于云州和蜀州的路上,将两边的特产来回倒手,所赚颇多。您也知道,云州各地通商甚少,我家小舅舅之前有您的帮助,打通了云州和京都的皮毛干肉生意,我也想效仿他,将云州和蜀州的丝绸生意打通了。”   折二姑娘举起一只手,“还有胭脂水粉!云州特产的红叶李特别适合做胭脂,我已经做了一款出来哦。”   她真是太厉害了!   王妃笑吟吟的听着,问,“那,黛儿,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呢?”   折黛道:“您在蜀州的身份,您在蜀州的人脉,我希望您能入股。”   王妃哈哈大笑,她看看折黛,再看看折晚,又看看窗外,半响才点头,“那便做吧。”   她也是,能做些事情的。   折二姑娘就兴奋的跳起来,她拍着胸脯道:“您放心,我阿姐做生意可好了。”   才来云州多久,就已经盘下了二十几间铺子,齐婉君都说折黛是天生的做生意好手。   说完了正事,折二姑娘就给云王妃说八卦,“我小舅舅可能要成婚了。”   哦?这倒是新奇事,云王妃问,“是哪家的姑娘——你小舅舅同意?”   折二姑娘就笑的有些......猥琐。   大夏突然战火四起,齐子安跟着云王出征,不在家,于是折黛就搬回了折家居住,怕有个事情也好照应,沈汀也不在,这般一来,家里又只剩下了女人,于是齐潇然不得不带着好几个护院回来守家。   人在跟前,难免就要被念叨,齐婉君早上看见齐潇然便要骂一句,“三十好几的人了,也不知道娶个媳妇。”   午间吃饭,看见齐潇然,又要吼一声,“看看隔壁的乐家大少爷,儿子都有两个了。”   晚上情绪上来了,还要哭几句,“爹娘把你交给我,本是想我给你找个媳妇,结果却两年了,你还是个光棍,我对不起爹,对不起阿娘。”   这般念叨啊,念叨啊,齐潇然好生生一个壮汉,活生生被念叨的萎靡了下来。   折二姑娘对他颇为同情。   “我阿娘既要担忧大姐夫,还要担心小沈先生,如今我姐姐还要闹着做大生意,真是愁的人睡不着。于是就只能骂小舅舅出气。”,她道,“这般念叨了几天,小舅舅就松口了,说是看上了一个姑娘,只是怕人家不同意。”   王妃好奇问,“是哪家的?”   折二姑娘眼睛都瞪圆了,“是金家的乔姐儿,唉哟,您可能不知道,就是整天跟在秦家后面那个!唉哟,您还不明白呢!那姑娘才十七岁!”   差了辈哟!   云王妃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可还是配合的张大嘴巴,“真的呀?她跟你小舅舅见过?”   折二姑娘就笑了,她立马站起来,将金小乔误会她被颜舒针扎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小舅舅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呢,就觉得这姑娘挺好的,可我一听就明白了。”   齐婉君也觉得这个姑娘可以,善良,家世也不差,就是害怕人家看不上自家。   齐潇然也害怕。   “所以,这事儿,恐怕他藏在心里好久了,要不是我阿娘逼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说出来。”,她哼唧道:“小舅舅觉得配不上人家。”   但是齐婉君说是觉得姑娘家嫌弃,可是心里却觉得她弟弟哪哪都好,一点也不杵,只求了黄夫人上门说亲,许了庄子铺子,也许了将来过日子小两口单独过,不会有什么磨难。   王妃问,“那金家同意了?”   折二姑娘点头,“本来是不同意的,可是那个賀老爷却觉得小舅舅好,他跟金家是亲戚嘛,上门说和了几次,金家老爷和夫人就同意了,不过,最主要的是,乔姐儿自己点头了。”   于是,这门婚事就定了下来。   折黛就笑着道,“我外祖母和外租父听了这事,也高兴的很,要不是现在不宜出行,也是要来云州的。”   王妃就问,“定了什么时候?”   折二姑娘小声道:“不知道哩,那边说是还要留一年。”   折二姑娘使了个眼神,王妃就同意了。   这是在赌呢。   折黛就瞪了眼折二姑娘,“晚姐儿,金家要等,也是人之常情。”   要是云王登基,那齐子安是从龙之臣,齐家必然有一番造化,再加上折家这个势头,金家作为一个小官吏,齐潇然也算不上高攀了,可要是云王败了,那折家也讨不了好——   “难道还能退婚了不成!”,折二姑娘嘀咕,“等什么等嘛。”   王妃就看着这一对姐妹。   折黛虽然没有折晚聪明,做事情却有一股执拗劲,这股劲头用的好,那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她教导折黛从商,如今,这孩子也上了正路。折晚聪敏伶俐,却没什么上进心,再加上家里和沈汀都宠着,若不是她逼着晚姐儿来编书和改变,可能她这辈子就会一辈子躺着吃。   云王妃摇头笑笑,觉得事情真是出乎意料,很久之前,她去胥江,只是为了去看看沈汀的未婚妻子而已。   天色已经不早了,云王妃给两姐妹都留了功课,便让人送她们回去,还叮嘱道:“云州虽然留了足够的兵力,可也不是万无一失,你们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这话一语成瀣。   大夏四处起兵,大金试探性的出兵了。   四处戒严,这时候就体现出女婿的好处了——这里说的是齐潇然。   金家只是一个小官,手下只有几个人充当门面,大金的兵一来,云州盗贼一起,金家之前可能得罪过什么人,于是当天就被歹徒围了家,正在这时,齐潇然带着十几个镖师和护院打上门去,他是黑白都吃的,传闻还跟围墙的那几个人认识——   “真认识吗?”,折二姑娘打断她娘的话,“我都怀疑是小舅舅特地喊了人去吓唬金家的。”   齐婉君一鸡毛掸子打过去,“胡说什么!这种话也是胡说的嘛!”   不过这般真真假假,金家老爷发现,这个女婿吧,不仅仅是个商人那么简单——天爷,他可能还混黑道。   反正是老实了,再见着齐潇然,也不是一副看不起的模样,而是一口一个“好女婿。”   啧啧,还没成婚呢。   折二姑娘就挺为金小乔鸣不平的,“那金老爷真不是个东西,黄夫人去提亲,他不敢直接拒绝,又看不上小舅舅是白身商户,只好先答应着,可要是咱们家最后没上去,他便要退婚,就算腿不成婚,也一副舍弃女儿的架势。”   齐婉君这回也不骂她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有些人,实在不配当父母。”   折二姑娘就眼神不对劲了,她凑过去,跟齐婉君道:“陶家那位,可现在都没上门问一句,沈汀有没有事情哩。”   齐婉君便瞪她,“你懂什么,虽然汀哥儿没给她报平安,可她是什么家世,汀哥儿在军中的事情,她可能知道的比我们一清二楚,她要是不来问我们,这正好证明汀哥儿没事,我安心着呢。”   折二姑娘听的点头,夸她娘,“你说的对。”   齐婉君就半真半假的问,“你是不喜欢她丢下汀哥儿去改嫁了吗?”   唉哟,唉哟,这话说的!   折二姑娘哼唧道:“那我还撺掇你改嫁好几回呢,我是那种人吗!”   齐婉君就心安了。   折二姑娘便道,“阿娘,我佩服她的果断,要是我嫁给那样的人,我一刻都不想多呆,即使有了孩子,我也是要走的。”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因为一段失败的婚姻,将孩子也彻底舍弃了。   “哪怕她,写封信呢?哪怕她,送些吃食和衣裳呢?”   她什么也不做,她决定斩断前尘,她厌恶那个家,便什么也不想牵扯。   “可她如今老了,她没有之前那份果断的心了,她可能,有些后悔了。所以,她来了,她霸道惯了,她即使忐忑,也强势的很,一来便让小沈先生去见她,然后,自然而然的,以为会得到原谅。”,折二姑娘老成的道,“这么多年,她离开父母和兄长,兄长和母亲原谅她了,她的父亲虽然不说,可一定也像援助沈汀一般,援助了她,所以她觉得,自己被原谅了。”   “她背弃了父母定的婚姻,但是最后又得到了那段婚姻,被她抛弃的那个丈夫,最后还是将她宠的像个公主,所以,她便觉得,沈汀也会一样原谅她的。”   她的人生里几乎没又挫折,她伤了人的心,可大家都爱她,即使是沈远道,也对她说,“对不起。”   就是这般一个人,要她像沈汀道歉,要她知道,沈汀终究不会跟她和好如初,她接受不了,于是便不来人前说话,只在背后做。   她甚至给黄大人送礼物,对着黄夫人道:“还望以后多多提携。”   又亲自到云王那里为沈汀请功,让人看见一片殷殷之心。   但她一次也没让折二姑娘上门去说话。   折二姑娘就道:“她等着我上门请罪呢!”   齐婉君顿时就不替她说话了,骂道:“她做梦!”   折二姑娘满意点头,去看折虎了。   云州书院也停课了,折虎在家自学。   不过,显然这个虎头虎脑的弟弟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   “阿姐,我不想当状元了,我想当将军。”,他小声的道,“我喜欢那种感觉。”   折二姑娘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哪里有孩子那么果断杀人不害怕的!她家的弟弟,简直就是天生的虎将。   她摸摸他的头,“武将也好,但书也要读。”   折虎不乐意了。   折二姑娘一直都知道怎么顺毛撸他。她举例子道:“你要是光知道杀人,而不知道怎么打仗,那难道还要有一个军师在旁边指挥你?”   指挥两个字伤透了这几天沾沾自喜的折·天生将才·虎的心,他愤怒道,“我才不干呢,我要自己打。”   那不就得了。   虎哥儿不得不又捡起了书。   折二姑娘还出馊主意,“你那样何时何地才能建功立业做文武状元呢,我看啊,你一边扎马步,一边看书,这不正好?”   折虎欣然同意,朝他姐丢一个“你好厉害”的眼神,屁颠屁颠的去扎马步看书去了。   然后折二姑娘便被骂了,“哪里就这么急于求成,孩子是这样教的吗?我和你阿娘让你一边刺绣一边扎马步了吗?”   折二姑娘心虚的很,一直低着头老实的被骂。   足足骂了一盏茶时间,她才停下来。折二姑娘就跟折黛吐槽,“好不容易小舅舅有了媳妇,阿娘不发脾气了,平妈妈又开始发起脾了。”   折黛如今忙的很,一边打算盘一边道:“你还说自己最疼平妈妈,那你就猜不着她的心思?”   折二姑娘这才恍然大悟,“京都,有她挂念的人吧?”   她哒哒哒去找平妈妈了。   “你嘱咐大姐夫和小沈先生了吗?”,她道:“去找您想找的人?”   平妈妈这回不骂她了,叹气道:“不过是一些老伙计罢了。”   平妈妈从前不曾跟她说过她之前的事情,她知道的也只是平妈妈是太后的宫女,后来宫里的一个宫殿起火,平妈妈的脸被烧了。再后来,太后便放了她出来,她回云州,却碰上了干旱,在饿死之前,爬到了折家的门前,被折二姑娘捡了回去。   再多的,平妈妈不肯说,折二姑娘不敢问。   平妈妈便将折二姑娘搂到一边去,自己坐在里间开始择菜。她道:“我当年是云州闹饥荒,便被父母卖了。也是运气好,别的人被卖到青楼妓院,我却糊里糊涂的进了皇宫,那时候,我才五岁。”   五岁的小宫女,做的是最累最苦的活,不过她从来有过怨言,因为她吃的饱了。   “那时候,宫女太监都抱团,我也抱团,跟一个两个小太监和一个小姐妹一起长大。”   折二姑娘敢以自己的那些数万本话本起誓,平妈妈接下来要说的,肯定是她的情史!!!   她竖起了耳朵。   平妈妈果然道,“你知道对食吗?”   折二姑娘点头,“知道。”   平妈妈有些难以启齿,“我跟其中一个小太监,互相有了情愫,可是宫里哪里容的下这个,我们被人抓住了,被送去了慎刑司,要不是碰巧遇见了太后娘娘,得了她的恩典,我也不会活下来。”   “我出去之后,才知道那人也活了下来,他跟我说,我跟他的事情,其实是我们四个人中,另外一两个带人抓的。”   折二姑娘一点也不意外。   太狗血了。   她都能猜得着,这四个人一定是一条你喜欢我,我喜欢她的暗恋链。   平妈妈叹气道:“听见这话,我倒是也不怪他们,只是觉得人心难测,因为当时我们之间,正好有一个机会,能去皇后娘娘那边当差,我出了事情,那便是她去了。”   折二姑娘不开心了。   但接下来,生活只有更狗血,没有最狗血,她道:“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事情不是我想的那般。而是,他,根本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另外一个,我们之间的事情,便是他故意引诱,再让人来抓奸。”   折二姑娘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平妈妈倒是看的很开,“那时候我已经是太后的人了,有了新的人生,我便没有纠结,只当自己断了前尘。”   可是太后宫里突然起火,她被烧伤了脸。   那人就过来跟她说,他后悔了,想照顾她一辈子。   平妈妈道:“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我都不愿意再见到他。我这个样子,是不能再呆在宫里伺候里,太后说想给我在京都找个庄子住下来,我却不想,我想回云州。”   “也是命里多难,路上银子被抢了,却因为这张脸,吓唬住了人,活了下来。”,平妈妈感慨道,“所以说,命里的事情,谁说的定呢。”   折二姑娘就抱住平妈妈,“平妈妈,以后会好的。”   平妈妈就道:“我以前,也恨他们。可是如今我老了,他们也该老了,十几年没见过面,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老太后,她还好吗?我晚上就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便让汀哥儿帮我去问问,若是云王胜了,我还想再见太后一面,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这些前尘往事,都在平妈妈心里藏着呢。她十几年不打听,如今一想到要知道大家的现状了,便有些不自在。   折二姑娘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你就不怕云王败了?”   平妈妈笑着道,“败的几率不大。大家都精着呢。”   果然,八月初,就传来了云王登基的消息。   云州沸腾了。   云州王,已为皇。   折家一片欢天喜地。齐子安在这次征战里履立奇功,成了五品将军,乐家,骆家,罗家,陶家,邹家的封赏也一起下来,可折二姑娘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沈汀的赏赐。   虽然知道小沈先生没事,可折二姑娘还是忐忑不已,直到黑成了炭的小沈先生站在了她面前,她才安心。   “陛下说,我还小,慢慢来。明年会开恩科,特许我直接去参加春闱。”   这对于一个文人来说,是莫大的肯定。   小沈先生笑吟吟的,“我定然考个状元回来,晚姐儿,你就等着做状元夫人吧。”   折二姑娘就认真道:“沈汀,都跳级了,你就别飘了吧。”   她愁的很:这么飘的话,在话本里也就是个被打脸的反派哟。   作者有话要说:  要结婚啦,要去京都了昂,终于到这里啦-   十分抱歉,最近事情太多了,也有点卡文,我会努力补完哒。   晚安昂。 第92章 变化(上)   老折家真是出息了。   ——虽然出息的都不是折家的人。   但谁让人家的女婿一个比一个好呢?黄夫人一边心酸一边跟黄大人道:“你换件新的衣裳, 别穿的破破烂烂的!”   十分满意今天穿着的黄大人:“.......”   他摸着胡子道:“夫人啊,咱们今天是去吃潇然老弟的酒席,又不是我自己去当新郎官, 穿那么好做什么。”   黄夫人还是有些生气,“也不知道走了哪门子的运道, 竟然一个比一个运气好。”   黄大人看看天色,叹气道:“夫人, 齐夫人还特意请了你去帮她招呼,再唠叨下去,咱们就要迟了。”   黄夫人这才着急, “唉哟, 我可不能迟了,善哥儿呢,怎么还没过来?算了, 我自己去看看。”   黄夫人就是个嘴炮。   马车里, 黄大人依旧要听她的魔音。   “想当年, 她大女儿木讷,二女儿痴傻,还没个儿子,我见她可怜, 什么好东西不多偏着她一些?”, 黄夫人道:“可如今呢, 她儿子有了,我却没有,她女婿个个了得,咱们家的女婿,哼, 别提了。”   黄大人一个头两个大,他叮嘱道:“夫人啊,这些话,你跟我说说还好,可千万别到人家面前说去,这大好的日子,别给人家招了晦气!”   黄夫人撇嘴,黄大人便又劝,“不说别的,你对齐夫人好,她也对你好啊,单凡折家有了什么,咱们黄家就有什么,就是得了些好的瓜果,咱们也能得些。”   黄夫人瞬间就想到了齐婉君的好,她又生出些慰藉,不过还是死鸭子嘴硬,鸡蛋里面挑骨头,“那折家时不时宰一头羊,也没见给我送过。”   黄大人气极而笑,“你倒是还惦记上人家的羊了。”   黄夫人是半点不吃亏的,马上怼回去,“我还惦记不得了?”   缩在角落的黄善便弱弱的道:“可是阿娘,虎哥儿说您不喜欢吃羊肉啊。”   黄大人好奇的问了句,“你阿娘不喜欢吃羊肉?”   善哥儿便道:“我之前去虎哥儿家里的时候,见他家羊肉烤的好,便想带些回来,可虎哥儿说,阿娘不喜欢吃,还是带些枣糕比较好。”   黄夫人神情一下子就缓了下来,“是,我是不喜欢吃,那东西一股子臊味。”   黄大人便不敢说话了——一起活了半辈子,也没发现妻子其实不喜欢吃羊肉。   不过这样一来,黄夫人到了齐家,便是充满了干劲,帮着齐婉君招呼宾客,样样做到极致。   齐潇然的新宅子便不同齐子安和折家的在一条巷子里,而是在隔壁巷子里足足占里一大块地,齐家的人都来了,折黛自然是要陪着婆母,齐婉君也要招呼齐家的人,折二姑娘抓了颜舒和邹晴晴,骆雁和罗雨,一起帮她招呼闺阁家的姑娘。   邹晴晴已经被定给了京都世家胡家的儿子,她这次来,私心里还想看看人家是怎么嫁的!   “我就是有些紧张,这突然就要嫁了,你们说,京都离云州那么远,你小舅母坐一会儿轿子就要到了,难道我要坐两个月?”,晴姐儿担忧发言。   折二姑娘也不知道啊,谁不是大姑娘上轿第一回 ,她就很机智的道:“我们都嫁在你前面,我年后在云州嫁,是没办法知道了,可舒姐儿和雁姐儿雨姐儿都是云州嫁京都,你怕什么?到时候让她们写了信回来便是。”   此时正在下雨,新娘子已经进了齐府,折黛带着几个姑娘进了客房休息,可这几个毛猴儿怎么呆的住,几乎是折黛一走,她们就溜了出来,要不是不碰巧下起了雨,还想逛逛这院子。   出去不得,就只能倚在栏杆上看雨说话。   首先说的,是骆雁。这个姑娘自从骆侧妃——哦,如今是皇贵妃了,嫁到了云王府,就一直心存一股戾气。   她道:“晚姐儿,咱们几个,虽然相识不久——”   邹晴晴立马打断,“如今都十一月了,咱们相识大半年啦。哪里还相识不久。”   行吧,骆雁就不得不在晴姐儿不满的眼神里将这话给改正了:“晚姐儿,咱们几个,相识已久。”   邹晴晴满意点头。   骆雁:“......”   对不起,她的煽情和理智都没了!   在这个好日子,五人里武力值最低的邹晴晴便被被压着打了半响。   折二姑娘看着吵吵闹闹的四人,心中宁静不已。或许,她们将来会因为各自的家族和利益成为敌人,可是如今,她们五个人,是灵魂最接近的。   性格相投,秉性相然。   她有些感慨的道:“或许,嫁了人,我们就忘记了闺阁时的豪言壮志,或许,有了家以后,我们也像皇后娘娘和皇贵妃一般身不由己,可是我想让咱们都记得,咱们,讨论过如何将话语权握在自己手中这件事情。”   “只要有了话语权,我们便能打开束缚。”,骆雁正色道。   罗雨接上,“如今我们身份尊贵,已然站在了高处,只要多做一点,便能让更多的人受益。”   颜舒点头,“巾帼雅字书还剩一些收尾,可能要到京中相聚才能编好。”   邹晴晴也认真道:“晚姐儿,我永远记得你的话,我想要的,就自己去争取,闺阁怨妇才是最悲哀的事情。”   云王妃有太多的束缚,性格又随性多情,可是,她们没有。   她们看见了骆扶摇是如何成为侧妃的,她们看见云王妃是如何锁在后院的,她们这五个人,最大的幸运,便是在不屈于人,不同于人的懵懂时候,遇见了一个让她们想拨开云团的人。   骆雁历来是最理智的,她道:“我不想,让我们的女儿也像她们一样。”   这便是这群姑娘们所期待,所想改变的事情。即使将来失败,也甘之如饴。   ***   十一月齐潇然成婚,十二月云王的家属们,也就是颜舒骆雁罗雨几人都要去京都了。   她们会在来年三月成婚,这是陛下特许的。   邹晴晴许的人家则要晚一年,邹大人和邹夫人舍不得。   云王一走,邹家便成了云州老大,这丫头彻底嘚瑟了,带着折二姑娘天天在外面下馆子。   ——不得不说,因为有邹家的名号,她们吃的都是店家最拿的出手的东西。   折黛也跟着去了京都,大姐夫齐子安又被封了护城军的统军,齐家一路直上,齐家一家子人本来也是想跟着去京都的,但齐家老太爷不许,说是得留根。   于是,最先去京都的就是折黛了。她是跟着颜舒几人走的,倒是安全的很,可齐婉君还是天天念叨。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了云王成皇,云州瞬间去京都的去京都,升职的升职,就连折家这样的功臣——没错,折虎同学的名字,也被云王记在了封赏令上。   但不是云王党的,就显得惨了些。   小沈先生吃完了羊肉,对平妈妈道:“我是跟着杀进了皇宫,里面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太后娘娘,对,如今是太皇太后了,她老人家安好的很,有兵护着。”   之前他几次想说,平妈妈都避开了。折二姑娘叫这个是“情怯”,虽然她并不明白对于仇人有什么好怯的。   今天还是平妈妈主动提起,小沈先生才说的。   “至于您之前说的小顺子,小福子,还有绿鄂,我前面都没找到,后来找到了尚衣局,听里面的一个老嬷嬷说,是有个叫绿鄂的,不过听说死了,至于跟她交好的太监,却是没听说有小顺子小福子的。”   这就是什么也没查到。   平妈妈听完恍惚了很久,半响才道:“那便不找了,老太后安好,我就放心了。”   等她走了,折二姑娘就埋怨道:“你就不会说没有找到吗?”   小沈先生摸着姑娘的头道:“又不是什么好牵扯,断个干净不是很好吗?”   这倒也是。   折二姑娘看看四周,平妈妈回去惆怅了,齐婉君早就回屋中给折黛写信了,折虎去了练武场一边扎马步一边背书,于是,折二姑娘便一头钻进了小沈先生的怀里。   小沈先生将人搂的严严实实,就怕风进了衣裳,将姑娘冷着。   只听她嘟囔着,“沈汀,大家都在变,都在来来去去,我不喜欢。”   折二姑娘骨子里喜欢一成不变。   小沈先生就摸着她的头听她叨叨个不停。   “我本来以为,将来你做个九品芝麻官,我们就一辈子在云州终老,可是如今看,你前程远大,指不定未来几番动荡,我要随着你去高处享富贵,去低谷坐大牢。”   小沈先生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可笑到一半又叹气。   姑娘说的不对吗?   她说的都是对的,她想要的安稳,他给不了她。   折二姑娘远不止要抱怨这点哩。   “没遇见你和王妃之前,我就打算要一个小院子,种上菜,种上花,有闲情逸致了就去采花,没事做了就去种菜,可是,我如今想的却是办女院,通抢路。”   她上辈子没活到进社会就死了。她没想过事业。这辈子也不想长大,也没想过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可如今两年过去,她再也不是那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而是准备做大事的不鸣鸟了。   大家都在改变,她也在,潜移默化,耳濡目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变了,别人也变了。   她有些惶恐,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彻底长大了吗?   小沈先生安慰不了她。   因为他也是这种感觉。不知不觉,已然两年,已然全变。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本来还要写的,但是室友拖着去看租房了,最近要换房子了昂,所以忙点,这是上,明天是下哈。   晚安。 第93章 成婚   新皇二年春, 折二姑娘在家中被拎了起来,早早的梳洗打扮。   她终于要嫁了。   平妈妈给她梳的头发,一边梳一边笑, “人家的大姑娘上花轿,那是哭的眼泪流流, 怎么就你,没心没肺的, 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折二姑娘嘟着嘴,“这也不能怪我,着实是住的太近了, 从这个门出, 那个门进。”   因为住的太近了,花轿特地要绕着后街走一圈,吹吹打打一阵, 才算的上喜庆。   平妈妈做梳头人, 黄夫人自然就是要帮着绞面, 她昨日里是住在折家的,一晚上没回去,带着善哥儿一起帮着打理事情——黄夫人最近不知道突然想通了什么,对齐婉君简直就是弥补似的亲热, 让齐婉君生出一副黄夫人魔障了的错觉。   不过这终究是件好事情, 总去小心翼翼讨好一个人, 长久下去,总也不是回事。   折二姑娘就这样被洗洗刷刷,好一会儿朝镜子里一看,吓的立马摇了摇头:倒不是做别的,而是想试试这样往脸色抹胭脂水粉, 动一动能不能掉下一层粉来。   齐婉君见了她这般,深吸一口气,若不是今天是折二姑娘出阁的大日子,她又要忍不住一巴掌打过去了。   折二姑娘则是十分忧愁:沈汀.....他不会也弄成这个鬼样子吧?男人成婚也是要整理仪容的,她小舅舅成婚的时候,就特地涂了粉。   家里一个人成婚,那便是要劳累老老少少。   这次折晚成婚,跟折黛成婚一般,也给折图去了信,那边说入道之人断红尘,让以后不要再去打扰,气的折二姑娘鼻子都要歪了。   齐婉君笑道:“我说写信,你还骂我,说他不配,怎么,如今他不来,你也生气?”   折二姑娘气的理直气壮:“我就生气,怎么,不行?”   彼时小沈先生也在,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又不敢在岳母面前说前岳丈的坏话,于是买了好几个猪蹄将折二姑娘的嘴巴堵住,这才让两母女没能继续斗嘴。小沈先生摸摸满头的汗,他要确定的事情多着呢。   首先便是陶虞姝。   这真的是一个大问题,陶家在这次云王登基事情中立了大功,陶虞姝的丈夫周沅也升了职,听说周家要举家搬迁到京都,陶虞姝便没有立即回去,她准备直接带着孩子去京都。   于是,她便赶上了这次的婚礼。按照折二姑娘的说法,你留就留吧,坐在高堂之上,就是念着沈汀将来的前途,她也是一定会规规矩矩的给陶虞姝磕个头的。可人家不肯,死活要作,先是放出话来,说是要受那一拜,然后又说,她之前发过誓,此生不跟沈远道坐在一块。   折二姑娘:“.......”   到底是有多宠,才宠出这么个老作精?   可就是这样作,沈远道一向无作为,不管事,可竟然答应了。   “我欠她的。”,沈远道如此对沈汀道,“便让她坐高堂吧。”   小沈先生都要气死了。   他都特地让刘伯收拾了厨房的饭,发誓要狠狠的饿沈远道几天。   ——沈远道可以不坐他的高堂,不受他的一拜,可是他也不愿意只拜陶虞姝。   两个人,把他当做什么了?   当年一个抛弃一个放养他,如今一个说对不起一个说我不愿意跟你爹一起受你一拜——从始至终,都没人考虑过他的感受。   折二姑娘心疼的一抽一抽,若不是平妈妈死活拦着,她都要去问问陶虞姝:你到底来干嘛了?   可是长大的代价便是要懂事了。   她可以将陶虞姝打一顿,可是这个以孝道治天下的大夏,只要陶虞姝说一句坏话,沈汀要怎么办呢?   她忍的难受,拉着沈汀去了陶家的门上。   小沈先生彼时是十分蒙逼的,他先是以为姑娘是来出气的。因为姑娘咄咄逼人,指出陶虞姝心里并不是真正爱护他这个儿子。   “你就是良心未泯,你那剩下的良心摇摇欲坠,不算折磨你,可让你心里不舒服。”,她讥讽道:“于是你便来了,你带着你的自以为是来了。”   陶虞姝自然是不肯答应的,于是便忍不住反唇相讥,点出自己是如何如何爱护沈汀。   具体事例为:   ——沈汀进学堂的时候,她托人给学堂的先生打过招呼,多多注意沈汀。   ——沈汀跟着沈远道离开蜀州去云州的时候,她派人暗中保护。   ——沈汀在京都求学不合群的时候,她派人打点情况。   总结:她并非不闻不问,她所做甚多。   折二姑娘便让她洗洗脸,免得脸上污垢太多而丝毫感觉不到脸皮厚。   然后便问,“我听闻安哥儿身子弱,你日日为他熬着药?我听闻安哥儿前几日受了惊吓,你亲自上大明寺为他求得平安符?我听闻安哥儿因为你私自带着来云州,耽误了学业,于是你便亲自教他写字,为他研磨,听他背书?”   这时候,小沈先生便以为今天折二姑娘是要为他鸣不平。   只见陶虞姝恼羞成怒,立马便辩驳:“汀哥儿远不在我身边,我自然是顾不得那么多的,他只能自己多多注意——”   沈汀听的双目微凝。   又来了。   沈汀总结陶虞姝这个人,便是油烟都要进些。先是高昂着姿态,做出一副你快来求我的姿态,后来眼见这姿态在他和折二姑娘面前一点儿用没有的时候,她又换了一副姿态。   ——因为远,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所以我想帮,帮不上。   后来几次见面,她几乎都在围绕这句话的意思展开。   他都要听的烦了。   倒是折二姑娘冷哼一声,问:“那你的意思,是两个儿子你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陶虞姝正要说一句正是,就见不知何处射出来两只暗箭,一只朝着安哥儿,一只朝着沈汀。   因为大人一直在吵闹,所以安哥儿站的比较远,让下人看着,沈汀则是在陶虞姝身边不远处。   可这千钧一发的期间,陶虞姝几乎是条件反射朝安哥儿跑去。   小沈先生就什么都明白了。   陶虞姝这回也明白了,随后便是雷霆大怒,“你耍我!”   折二姑娘的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折虎小胖墩背着弓箭出来,小声的道:“那暗箭是平妈妈用蜡封了的,伤不了人。”   可你刚刚所作所为,才是真正的伤人心。   一时间,几乎没人说话。   好半响,折二姑娘才道:“您看,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爱沈汀,你只是,良心不安罢了。你还要拿着你所剩无几的良心,要伤沈汀到何时呢?”   “您不疼他,自然有人疼他,您不养他,自然有人养他,你用母亲的护身符,烧着迷惑了自我的迷魂香,将他的日子烧的烟雾缭绕,您满意了?”   陶虞姝啪的一下,坐在地上。   半响,哑然道了句,“——汀哥儿。”   “我是爱护你的,你要相信我,我是爱护你的。”   “你一出生,我便对你寄予厚望,我亲自给你启蒙,教你琴棋书画,教你骑术弓箭,你那么点——”   她再也说不出了。   ——她的记忆,也只停留在沈汀那么点大。   小沈先生便看着姑娘笑的十分温柔。   姑娘既不是来出气,也不是来鸣不平,她是来诛心的。   折二姑娘也十分满意自己做的事情,她脸上被黄夫人绞了面,有些疼,嘶嘶几口,待黄夫人出去之后,她便对平妈妈和齐婉君道:“这不是没脸了吗?我们那日之后,还给她发了请帖,她却不回一句话了,估计是最后的那点良心没了。”   平妈妈气的心口疼,“以后大家一起到了京都,才有你好受的。你现在不过是刹住了她的锐气,可当她回头,你看看,要是欺负你,一根手指头都不用抬。”   折二姑娘昂起头,“欺负就欺负,沈汀这样的大日子,她还要闹,她还要作,要沈汀只拜她一个人,要是顺着她,沈汀多委屈啊!”   平妈妈瞪她,“你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不好相处的折二姑娘在齐婉君面前乖的像只小奶猫。她盖着盖头,握着齐婉君的手,哭的不能自已。   只有出门的那一刻,只有拜别母亲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什么是莫名奇妙的酸涩。   折二姑娘的眼泪水就忍不住了,她咬着牙,走一步就要颤抖的哭几声,将牵着她走的小沈先生哭的心都揪起来了。   她今日的婚礼虽然热闹,可也算不得上是最如意。   她新认识的朋友只有邹晴晴在,她的姐姐有了自己的家,远在京都,她亦师亦友的云王妃,如今的皇后娘娘,也只是千里送了礼来,一柄玉如意,被压在了嫁妆的第一担上。   她盖着盖头,由沈汀牵着,一边走,一边回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人生总是起起伏伏,不幸,却又幸运。   她有过戾气,她有过欢喜,她有过想杀之后快的人,她也有过,想守护一生的人。   因为有要守护的东西,因为想有了自己的憧憬,她的人生,终于不是上辈子那般的黑暗,也不是这辈子刚来的晦涩,而是她如今这般的大红。   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在一片红色里,走向了她的,后半生。   大家都在笑。   她跟沈汀拜了堂,又被牵着进了喜房,她听见有人在喊她。   ——少夫人。   折二姑娘恍惚的抬头,盖头就被沈汀掀了去。   她听见一个妈妈喊她,将一杯酒递到她跟前,道:“少夫人,该喝合卺酒了。”   折二姑娘这才反应过来。   她再也不是折二姑娘了,她以后是沈少夫人。   ----第二卷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 其实没打算写这么长,但是写起来有些收不着,要是有没写到的,我会在后面写的,第二卷是承,我最想写的是第三卷京都卷,婚后才是甜文该有的调调。   然后明天我要请假一天,我需要整理下大纲哈。后天晚上更新吧,白天要去找房子,哎,太难了。   晚安昂 第94章 京都   京都。   殿试结束之后的百花宴。   沈汀穿着大红的状元袍, 坐在首位,跟藩院的陈大人细声交谈。   如今正是新皇二年九月。新上任的白瑞大开恩科,沈汀作为帝王亲自提拔的“跳级生”, 刚成婚没两月就马不停蹄的往京都赶,受四方关注, 最后又成了状元,可以说, 京都九月,数沈氏汀郎最是风光。   然而,当别人以为这是风光之后, 更风光的事情却还在发生——   刚刚户部尚书才走——之前云王攻城, 沈汀曾经负责粮草,算术极佳,户部侍郎心生喜爱, 愿意招揽他到户部。沈汀就说要问过陛下才能拿主意, 左绕右绕, 才将这户部老狐狸送走,结果就来了藩院的人。   沈汀十分无奈。   这一切皆因新皇在殿试上直接说了句,“汀哥儿跟着我,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他刚刚被王妃带到我身边养时, 才只会说几句藩语, 跟南番那边的人做做生意,开个互市,其他的就不行了,朕便不得不教他点别的东西。”   他像是一个长辈一样,跟别的长辈唠家常, “朕年幼时,术数曾得先帝夸奖,自以为学有所成,便时常将他带在身边,教他一些,没想到这孩子悟性不错,这次围攻逆王,他管着粮草,及时调用,算的上大功一件。”   当时,沈汀便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万眼穿心。”   他去皇后娘娘宫里谢恩,还听采露说,秦嫔的宫里砸里好几个杯子。   沈汀再见到皇后娘娘,觉得她跟之前大不一样。他便掏出袖中的书信,递给她,道:“晚晚总是挂念你,希望您万事皆好,可您写过去的信真万事皆好,她又不放心了,让我这回来,好好的看看您,看看您可瘦了,气色可还好——娘娘,这些都罗列在信里了。待会儿,您就照着信里的条条项项给她回封信吧,臣真的记不住那么多。”   皇后娘娘便笑盈盈的打开信封,见上面写着:每日可练箭术?每日可曾笑三声?   细细看下来,竟有六十多条。   皇后娘娘一看就忍俊不禁,“这个丫头,都成婚了,还是这般皮,一点儿也不稳重。”   她看信,沈汀一直都安静的待在旁边,他很清楚,他在皇后娘娘心中的地位可远不及折家两姐妹。好不容易等她看完了,沈汀这才听她道:“汀哥儿,今日殿试,可还满意?”   沈汀无奈的道:“招摇太过,娘娘,是不是你跟陛下说什么呢?”   皇后娘娘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我只是帮你递了个风,倒不敢全然要了这功劳。咱们这位陛下,一直都很喜欢你。”   白瑞,一直都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爱护有加,比如沈汀,因为得他喜欢,又是年少就到他身边,年龄合适,所以当成自己的子侄一般培养,可他的亲生儿子,秦嫔的大儿子白烨如今已然九岁,还没有启蒙,更别说其他两个不受重视的小儿子。   她曾经问过白瑞,“都是你自己的儿子,做什么不管不顾,如此绝情?”   白瑞却看着她道:“我只要嫡子。”   可她生不出嫡子。   而他坚信他会有嫡子。   她无数次想过,这是要她让贤的意思的吗?   可他又对她敬重的很。   他说,“伏筠,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是不一样的。”   的确,她是不一样的,她跟他眼里那些记不住名字的妾氏不一样,但也仅此而已。   直到有了骆扶摇,她以为自己该受到压迫了,该要开始斗了,他还是那般说,“伏筠,你不要多想。”   他甚至将沈汀单独拿出来说,“你看中的孩子,都是好孩子,朕看可以他可以得状元。”   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殿试上说了那么一番话,在沈汀来之前,还跟皇后炫了一番,“我如此这般说,那些人定然不敢欺负他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皇后想到这里,摇了摇头,道:“如今他看重你,你既不能得意忘形,也不能唯唯诺诺,这中间的度,你要把握住。”   她顿了顿,又道:“很久之前,他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喜欢的姬妾,可能觉得宠的有些过,敢在我面前甩脸子,所以,他从外面给我找到了一副我遍寻不着的字画。”   皇后娘娘神思恍然,好一会,又道,“这次娶了青州骆家的女儿,他又觉得对不住我,便给我送了一堆的金银首饰和弓箭。”   她定然道:“这次,他好像又觉得自己理亏了,拿你做筏子——”   沈汀面目肃然。   皇后道:“汀哥儿,之前他每次送东西,我都能猜到原因,可是这次我不知道,他又在理亏什么。”   沈汀出去之后,一直到百花宴上,都在想皇后的话。   他不知道,皇后是想收拢他做外面的耳目——他也确实是她的人,是她外面的耳目,还是想给他警示。   可他猜不着,也不知道,他毕竟毫无基础。   皇后娘娘说的没错,他如今,只是凭着圣眷而已。   沈汀深呼吸一口气,不再想这些事情,专心致志的应付起眼前的藩院陈大人。   陈大人年迈古稀,却依旧精神抖擞,十分善谈。毕竟是藩院的人,常年要跟各地打好关系,口才十分了得,沈汀跟户部尚书还能忽悠几句——毕竟都是狐狸,老狐狸虽然有胜算,可小狐狸却也不差,油滑的很。   但是陈大人却不一样,他把着沈汀的脉搏,将沈汀夸的飘飘然,最后还给他科普历届藩语天才。   “你姓沈,又是京都沈家,这却是与我藩院有缘分了,百年前,你的老祖宗沈氏臻公老大人,便是我藩院之首。”   沈汀当时就有些心虚。   沈家之前的族谱都没了,据沈远道自己说,他们这个沈跟百年前盛极一时的京都沈可不一样。他们最多算是沈家败落之时逃出去的一支偏房。   但你说没关系吧,沈汀自己也还有些不乐意。要是有机会,谁不愿意将自己的氏族往名门望族上面靠?   如今陈老大人这般自然的为他“拉祖宗”,沈汀自然是要应承的,于是两人便越聊越投缘,等沈汀说起在云州互市的事情时,陈老表现的更加赞赏,一老一少,倒是羡煞不少旁人。   百花宴上,除了这次开恩科选出来的进士之外,还有京都各官,算是上司跟下司的见面会,期间有门道的去敬酒了,没门道的干着急。   因为百花宴后,便是众人期盼而又忐忑的授官时辰。   百花宴要举办一天,上午是各人相互熟悉,下午陛下会亲自前来说几句鼓励的话,然后让太监读授官书。   沈汀刚来的时候,便见一些人紧张异常,一些人却嘴角带笑,想来是已经找好了门路。他跟陈大人说完话后,也跟其他大人说了几句话,想着自己的去处。   他想的是藩院。   这个是他的专长,而且,更重要的是,去年新皇登基,却因为内乱没让各地番国来朝拜,今年趁着年节,便请了各地使臣来。皇上想历练一番沈汀。   果然,当听得他成了藩院的管事时,不少人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就是户部尚书,也道了声恭喜。   沈汀知道,他未必是真心想让自己去户部,不过皇上说了他亲自教的算术,那怎么着都要表示表示。   沈汀就听着后面的人的官身。   前面几个有家世的,进了翰林院,还有几个回了地方上外放,更多的是分散各部,做个杂活。   沈汀跟他们比起来,便十分的显眼。   可如之前说的,他想着已经如此显眼了,还是不要招仇恨的比较好,可是皇上还是继续拿着他说话。   “我看,汀哥儿这回,就直接升成藩院的侍郎吧。”   他坐在上首,让沈汀都以为他在捧杀自己,只听他道:“他刚成了婚,要只是个管事,能有多少俸禄银子?这哪里能养的起一个家,直接升做侍郎吧,好歹在岳母面前有个脸面,免得丢了朕的丑。”   这话一说,就是一直笑呵呵的陈大人,也差点没咬住舌头。   沈汀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他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皇帝道:“陛下,臣必然好好干,在岳母面前好好挣脸面,必然不敢丢您的丑。”   皇上哈哈大笑,然后扬长而去。   礼部尚书离他近,皇上一走,他便端着酒杯自斟一杯,笑着道:“放榜那天,我还想着去捉女婿,第一眼便看见了沈侍郎,正想今天问问有没有机会做你的岳丈,如今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还别说,放榜那天下午状元打马游街,真有不少闺阁小姐在看,沈汀如此相貌,自然是要被倾慕一番的,礼部尚书这话虽然有些夸张——因为他早已经查清了沈汀的身世,可还是有一些不知道沈汀家世的,真想过将他捉了去做女婿。   沈汀便也举起一杯酒,“大人抬举了。”   礼部尚书笑道:“不抬举,不抬举,我相信京都想做你岳丈的不知凡几,此刻都在想着,不知是什么养的女儿家,才能让你倾心啊。”   沈汀就笑的极为温柔。   礼部尚书瞧的分明,回去便对在屋子里团团转的夫人道:“死心吧,今日陛下发了话,你若还是想那些晦暗的心思,我便休了你。”   他将百花宴上皇帝说的那番挣面子的话,“想来陛下是知道这桩婚事的,还特地升了官职,你想想,这种殊荣,你去跟人家说,让人家和离,娶咱们的女儿,那我日后,怎么见人?何况那乡妇虽然家世不好,可听说皇后娘娘喜欢,你自己掂量掂量。”   说完这话,他便见老妻脸色瞬间苍白,到底心疼,劝道:“只不过是见了一面,咱们影姐儿多好的孩子,何必要跟一个乡下妇人抢人,多的是大好姻缘。”   尚书夫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也想掐死那个孽障,可又能怎么办,那孽障见了人家一面,便说什么都要嫁,这我怎么办?”   她哭的厉害,心中却得意的很。   她是个继室,影姐儿是原配的女儿,她将人从襁褓中养到如今,面子上尽心尽力,可却盼着她将来穷途末路。所以她捧着,哄着,要什么给什么,只要她想要的,即使是别人的,她也要想办法给影姐儿弄了来。   如今,影姐儿终于想要连她爹也弄不来的东西了。   她就道:“不过乡下一野妇,难道比咱们影姐儿还要金贵?说是皇后娘娘喜爱她,可我听说,也就是皇后娘娘当年在乡下无聊,那野妇又粗鲁,爬树摸鱼的,皇后娘娘拿她逗趣呢。”   这倒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话,却被京都贵妇和姑娘们普遍认可。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卷啦,大概是十万字左右,可养肥,可追更,我会在八月之前写完,晚安昂。感谢在2020-06-24 00:04:53~2020-06-25 23:1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哲哲、憬花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悍妇和小白莲   “乡下的村妇?”, 邹晴晴磕着瓜子呸了一声,不屑道:“她们这些养在京都的名门贵女有什么了不得的,有什么狗眼看人低的!”   她磕着说着, 还要翻个白眼,顺便再呸一声, “一群目中无人的长舌妇!”   她的贴身丫鬟采儿就连忙看门外,瞧得都是自己人在, 这才松了一口气,劝道:“三少夫人,您才嫁过来, 可不能再这般胡言乱语, 要是被三少爷听见了,还以为你是什么粗鄙之人。”   采儿头疼的很,“少夫人, 您可长点心吧!哪里有新嫁妇刚嫁来没一月就整天跑出跑进, 还这般磕着瓜子呸呸呸的, 多不好啊。”   她跟邹晴晴身边十几年,有些话也敢说,在采儿看来,按沈家大少夫人的话说, 她家少夫人实在是“太飘了。”   邹家有了从龙之功, 成了云州定疆大员, 可是周家也不是吃肃的,听说周家三少爷从小是文采颇佳,知道要娶的是云州武将的女儿,立马不高兴了,这不, 成亲一月了,也没像其他的夫妻那般恩爱。   邹晴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嗤然道:“那么个弱鸡,要是放在云州,我能看上他?晚晚说的对,天下无用是书生,就他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模样,我看一眼都愁的慌,这以后若是碰见歹徒了,是我护着他,还是他护着我?真是气煞我也!”   她哼哼的道:“我向来眼光高,挑挑拣拣这么多年,结果呢,最后便宜了这个小白脸,真是苍天无眼。”   这说的是什么话!   可主子的嘴,哪里是奴才能管的着的,许是有怨气在,邹晴晴叽里呱啦的,气都不带喘,继续骂道:“更何况,我刚嫁进来,他就要我喝同房丫鬟的酒,逼着我要给她抬姨娘,哎哟喂笑死我了。”   采儿无奈极了。   昨儿个晚上,三少爷就回来的早,陪着少夫人吃了饭,晚上折腾了许久,采儿还以为是两夫妻终于是好了,结果今天早上,她高高兴兴地端着水进屋子,就听少夫人高声道了句,“你是说,让我这几天找时间,将她抬成姨娘?”   采儿的心当时就咯噔一声。   倒不是担心她家少夫人,而是担心三少爷。   果然,就见她家少夫人刚刚还十分享受的表情——彼时三少爷正在给她穿衣服,就瞬间变成了不屑,言辞还十分露骨,白眼都连着翻了好几个,只听她家少夫人道:“周三啊周三,要我说你什么好,既然是有求于人,那昨晚便该使使劲,就你昨天那个表现,我能满意?我能高兴?我能看着你这面子,将人抬成姨娘?”   她呸了一声,自个将衣服拉拢,不顾周三少爷僵硬苍白又瞬间由红转怒的神情道:“那通房丫头志气不小,我这还刚嫁过来呢,得了,你跟丫头说,要是那丫头今日能给我一千两银子,我便将你安排给她几日。”   周三少爷的脸哟,都不能看了!   采儿叹气,“少夫人,您何苦来哉。这般一来,您在三少爷心里可就是一个悍妇了。”   邹晴晴撇撇嘴,挥手道:“你下去吧,看你那胆小的劲,晚晚都说了,只要我自己玩的起,那他纳妾不纳妾的,跟我可没关系,他再不喜欢我,有种休了我啊?只要我爹在一日,我便是他一个嫡次——哦,不,嫡次次子要捧的祖宗!哼,晚晚都分析过了,现在他是周家的三儿子,还可以跟我横,可是只要一分了家,他一个没功名还不出彩的书生,说不得还要吃我的老本!”   她说着说着,还愤怒的拍桌子,“阿娘害我!怎么就给我找了这么个人!”   这还怪起老夫人来!   采儿连忙宽慰:“老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邹晴晴就切了一声,“这个我知道啊,晚晚说过,阿娘找周家,可能是觉得我这个性子,再嫁个厉害的人不好,那周家厉害,但是周家儿子不厉害,我就正好拿捏的住。”   采儿继续看门外,又看她家少夫人,一双嘴巴急的起泡,“您啊,您啊,您可怎么办哟!”   她安稳住邹晴晴,好不容易劝着邹晴晴去午睡,见她睡着了,提着裙子轻轻的走到门外,一个早就候着的小丫头忙过来,“采儿姐姐,您可出来了,秦大少夫人说请咱们家少夫人明个儿过去坐坐。”   秦大少夫人就是年前嫁到了京都秦家的颜舒,她这个是自小定的婚,秦家大少爷洁身自好,比周家三少爷好点,至今没有通房妾室。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秦大少爷跟颜舒相敬如宾,可是秦家老夫人却不是个好相处的,日日让她过去站规矩,还时不时病一病,让颜舒整日熬药,喂汤。   可人家秦家大少夫人就比自家少夫人就聪明多了——她会装虚弱!也不知道秦家大少夫人闺阁时那么个挥鞭子骑马射箭的模样怎么突然变成一副弱弱神情,反正,秦家大少爷是信了。   采儿听自家少夫人说,秦家那老夫人一病,秦大少夫人就哭,哭天哭地,哭的好像老夫人立马要死了,一伺疾就晕,倒的还十分有特点,慢悠悠的虚弱倒下,一准能被大少爷看见。   ——有两次还直接倒在了大少爷的怀里。   邹晴晴每次说起来的时候就一直咋舌。   ——她十分佩服颜舒这个说哭就哭的技能,之前也没瞧见练习过啊。   听闻她要请自己过去,邹晴晴还是高兴的很,她也有好多话要跟颜舒说。不过这个小心眼的人还让人打听,“可看见送信去刘家?”   骆雁和罗雨嫁进了一个家族,但是分西刘和东刘,算是结永结之好了。   采儿摇头,“这倒是不知道了。”   邹晴晴就不高兴的收拾收拾走,嘀咕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她们呢。”   采儿就笑道:“少夫人,您又胡说了,贵妃娘娘怀孕,您怎么还怪到刘二夫人和刘四夫人身上去了?”   邹晴晴哼了一声,“我怪她们,她们又不知道,我怎么不能怪呢?”   行行行,能怪,能怪。   采儿长叹一口气,就等着待会进了秦府,秦家大少夫人能好好的劝劝自己少夫人。但熟料,秦家正是一团乱麻。   邹晴晴被颜舒的丫鬟领进院子,那丫鬟哭着道:“今儿晨起,老夫人便让她身边的丫鬟给大少爷做妾,大少夫人贤惠,将人领了回来,可老夫人身边那丫鬟实在是太过嚣张,竟然公然说我们少夫人是粗鄙之人,还将茶水泼到少夫人身上,简直就是无礼至极。”   周家大少爷还不相信。   那丫鬟是家生子,跟在他母亲身边十几年了,是说过要给他做通房,可他没要,毕竟妻子还没进门,纳个通房,不是平白给人膈应吗?   但是既然妻子娶回来了,那顺从母亲的意思纳个通房,便也没什么。   可是今天他一回来,便见妻子衣裳全湿了,脸色是又惊讶又委屈,见了他来,一双眼睛瞬间红了,将周家大少爷的心给看的软软的。他秉持着公道,先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颜舒便哽咽道:“母亲说,我伺候你,伺候的不好,要让妹妹来一起伺候,我高兴的很,领了人回来,结果妹妹却说,却说——”   周家大少爷皱眉,“她说什么?”   颜舒看看他,再看看吓傻了的丫鬟,道:“她说你最喜欢会琴棋书画的妇人,如琉璃夫人那般,我这种将门出身的,就算您会喜欢,母亲也不会喜欢,母亲让她来,就是打压我的。”   这话说的没毛病。   而且扎中了秦家大少爷的心。   琉璃夫人是先帝时候的宠妃,但是后来前太子之乱,打着的便是清君侧的幌子,清的其中之一便是琉璃夫人。这话说出来,不是要他的命吗?这时候新帝刚刚登基,难道要传出他欣赏妖妃的事情?   简直是不知所谓!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秦家大少爷这时候其实已经相信了颜舒的话,因为琉璃夫人的事情,之有他喝醉酒的时候,跟他娘说过几句。   那丫鬟终于从呆愣中醒了过来,大声道:“大少爷,奴婢没有,您相信奴婢,奴婢没有说过!”   她一进来就老老实实的磕头,可是大少夫人却就让她跪着,也不叫起,她觉得这是下马威,还觉得老夫人说的对,大少夫人果然说个心思歹毒的,平时的虚弱只在大少爷面前。   可她刚来,不敢放肆,就只好跪着,等着跪的差不多了,大少夫人突然变了脸色,扶她起来,可不知道怎么的,自己竟然打翻了茶杯,然后,大少爷就进来了。   大少夫人还说了这么多空口来穴的话!   秦大少爷的脸色就不太好。   因为他听见妻子愤怒的委屈道:“你还敢狡辩!好啊,都欺负我,都欺负我,那便去陛下面前说,那便去皇后娘娘面前说,我心中坦荡,自然说不怕的,你可敢去!”   那丫鬟第一次听见说要去皇后皇上裁决,一时间就没反应过来。   秦家大少爷哪里敢让她进宫去说这事情,连忙道:“这种奴婢,敢说这般的话,就是拖下去打死也不为过。”   丫鬟惊恐出声,“大少爷!”   颜舒便抹抹眼泪道:“你这人,我虽然跟着陛下和皇后娘娘自小跑到各处行军,也见过打仗,便是死人也不怕的,可是为了你,为了咱们家的平安,我天天求神拜佛,不敢杀生,如今你怎么敢把杀人这种话放在嘴边呢?她不懂事,但到底是母亲身边的丫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打了她,不是伤母亲的心吗?”   秦家大少爷便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欢喜。   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份欢喜是来自于妻子说的“陛下皇后”,还是来源于妻子对他的喜欢。   邹晴晴就觉得,晚晚真是有一套,将颜舒教成这般的白莲花。   她琢磨着:“我能用这法子吗?”   然后想了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咦,算了,还是走悍妇风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昂,最近碰上换房子,找工作,疫情,各种撞上了,比较麻烦。作者君会慢慢补回来的。感谢在2020-06-25 23:15:23~2020-06-27 23:1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ane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嫁妆和学堂   邹晴晴来的时候, 秦家大少爷正将那丫鬟送走。   听见丫鬟来说,周家三少夫人邹氏来访,秦家大少爷心中便更满意了, 无论是邹家还是周家,都是他愿意交好的。娶这个媳妇, 真的不亏。   于是,邹晴晴一进去, 便得到了很高的礼遇,待见了颜舒,第一眼便看见她脸上眼里的泪水, 邹晴晴内心疯狂大笑了一阵, 可脸上却是装成狂怒之人。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她嗓门高,一嗓门喊的秦家大少爷抖了一下, “好啊, 是不是秦家欺负你?”   颜舒弱弱的看了一眼秦大少爷, 摇头道:“没有,没有谁欺负我。”   这弱小无辜的样子哦!   邹晴晴十分鄙夷,但她如今扮演的是一个强势的娘家人,便怒拍一下桌子, 吼道:“你在蜀州, 徐州, 云州,都是跟着皇后娘娘千娇百宠长大的,谁敢让你哭啊,如今瞧瞧,可怜见的, 嫁进来才多久,都哭几回了?”   秦家大少爷就心里有些愧疚。   他也不是不明白母亲在挑妻子的刺,可是孝道在先,他也没办法。只能说,多护着些妻子了。   他也舍得下面子,笑道:“都是我不好,委屈了舒儿。”   颜舒便感动极了,还嗔邹晴晴,“他对我是好的,你别胡说。”   秦家大少爷就道:“你放心,我会跟母亲说说,让她以后不要再这般。”   颜舒便满意了。   她觉得正中了折晚教的那句:你得让他觉得你喜欢他,再稍稍为他妥协些什么,这样他就自我感动。   等秦家大少爷走了,丫鬟关上门,邹晴晴便立刻翻了一个白眼,“你就说说,我牺牲自己给你当陪衬,你能给我什么吧!”   颜舒便一眼瞪过去,眼睛里的泪水瞬间没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骂道:“找你有正事呢!你知道最近沈汀在京都风头很盛吧?”   这话题转换的有些快,邹晴晴就顺着这话点头,“我也听说了,哼,招蜂引蝶的,等晚晚来了,看我不告状。”   颜舒就道:“如今不用晚晚来,咱们就要做做事情了。你知道礼部尚书家的嫡长女吗?”   邹晴晴摇头,“不知道,我才嫁来多久啊。”   颜舒:“她看上沈汀了,吵着闹着要嫁他,啧啧。”   邹晴晴勃然大怒,“哪里来的脸!”   颜舒:“所以啊,咱们就要打盆水给她照照,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两人便商量起来,不过重点放在了折晚来的信上,“她说自己做出了一种新的口脂,涂上了甚是好看,让咱们先用着,出入各大府邸都说说。”   邹晴晴就好奇的道:“咱们真的是先需要挣银子,才能开书院吗?”   颜舒其实也不知道,不过晚晚曾经说过一句话,她觉得很对,“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难行,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邹晴晴就从颜舒这里拿了一箱子口脂走,临走的时候还酸了一下,“为什么不寄到我那里去,果然她还是喜欢你。”   颜舒:“.......”   不得不说,听见这话,她心里隐隐还有些得意。   邹晴晴哼哼唧唧的回了家,转头就给采儿道:“前儿个,英国公夫人不是给咱们送了一张帖子吗?”   采儿点头,“说是英国公老夫人六十大寿,请了各府的都过去。”   邹晴晴嗯一声,“你去打听下,礼部尚书家是否会去。”   采儿应声退下而去,邹晴晴就扒着手指头算日子:晚晚应该也快到了。   ***   折家一家子在路上颠簸着。   折晚坐在马车里,正在写自己的商业帝国计划书。   “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但是她们的钱普遍比男人少。”,她嘀咕着,“男人的钱,能挣的更多。无外乎女人大多只经营着嫁妆银子,而男人,却能在外面做出更多的事情,机会更大。”   “在这个时代,世家大族的女儿,会有一笔嫁妆,嫁人之后,嫁妆和娘家便是她们在夫家的底气,可是穷人家的女儿一般是被卖出去的,根本没有嫁妆,也没有娘家。”   她拿着毛笔,思考着这些“颇为深刻”的社会现状:嫁妆。   往来古今,有钱才能有底气,女儿家的嫁妆便是她们底气的资本。她突然想起了前世邻居家的姐姐。   邻居家的姐姐很聪明,也很努力,家里条件一般,不过她家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那位姐姐找对象的时候,她妈妈就提出要十万的彩礼。这十万的彩礼她妈不给她,说是给她收着,过几年再说,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这钱是不会给女儿的。   邻居家姐姐就问,“那妈妈,这钱你收着,那你给我嫁妆吗?”   她妈就吼的楼道里全部都听的见,“我养了你二十多年,你还要我给你嫁妆,你亏不亏心啊。”   她女儿就笑,“可是,你拿了人家十万,一分钱不给我,我嫁进去,以后是要被人看不起的,我过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她妈妈就哭,说起早贪黑养人,临到嫁了,女儿还要掏她的老本,简直是没良心。还说当年她们那个年代嫁人,大家哪里有嫁妆,现在不也过的好好的?最后说,你这么大了,也工作了,难道就没存下钱?自己就没存嫁妆?   楼里的人便都说起姐姐的不是来,说是现在的孩子,都不断奶,啃老本,难道娘家不给钱,就不嫁了?那姐姐就说,既然不给嫁妆,就把彩礼钱给她自己。   这一言论,又得到了大家的反对。总结起来,便是你妈妈养你不容易,十万块钱还收不得?你妈妈又有什么错呢?   啃老,没良心,不孝的标签便贴给了女儿。   当时,这个姐姐就被说的颜面全无,最后也没结成婚——因为男方父母不愿意,觉得如果只给丈母娘的,十万太多了,他们本来以为这钱是给小两口。   邻居家姐姐妈妈便天天来折家骂,说女儿没出息,找了个穷光蛋,折晚那时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彩礼和嫁妆纷争,便格外注意了些。   不过,她之所以记得这件事情,还是她全身被烧,躺在病房里时,隔壁也烧了大面积皮肤的,便是这位姐姐。   那时候她那个前男友来看他,说了一句:“早知道这样,就是你妈要一百万,砸锅卖铁也要给你凑上。”   所以这事情不论谁对谁错,折晚都觉得,嫁妆可能对女儿家,尤其是现在,太重要了。   而且这世界上,无论什么时候,世道其实对底层女儿家的恶意更大。   折晚就跟齐婉君道,“在没有嫁妆的情况下,如果想要活的好,便要给她们钱,要让她们立起来,当她们有了钱,便不会在乎父母给的嫁妆少而伤心埋怨,更不会到了夫家,因为没嫁妆,而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齐婉君便道:“你这是痴人说梦。”   折晚就嘟着嘴,迈开腿,哒哒哒走在前面,“哼,那你是没看过后世!”   不过想了这么一糟,她心里就隐隐有条线出来了:富人家女子,就进学堂,穷人家女子,先立起来,有自己赚钱的渠道。   她迫不及待的想跟皇后娘娘探讨下这事的可行性。   齐婉君就跟平妈妈抱怨,“说的她好像见过后世似的。”   平妈妈手里拿着针线篓子,正在绣帕子,道:“许是她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你跟她争什么?”   因着在路上,没有菜给平妈妈择,所以她只好绣花。如今她老人家的手可不能停下,一天下便觉得终日无所事事,到了晚上也睡不着。   齐婉君听了她的话,顺着抱怨起来,“可别说话本了,你就瞧瞧,皇后娘娘之前不是让她编什么启蒙书吗?如今编好了,本来是大喜事,结果这孩子又说上了,要弄什么印刷术,说是这般一来,就不用别人抄书,世人也能有书看了。哎哟,我的天老爷,她以为自己是谁呢!天天妄想天开。”   此时车队正停在路边休息,折晚去路边扯了一把野花,一回来就听见齐婉君在这边“鄙视”她,于是昂着脖子道:“那我还做出了羊毛呢!”   齐婉君无情拆穿,“可那羊毛,你可做了好几年,最后才做出来的吧?”   然后又道:“羊毛做成毛线,这是取巧了,之前也有不少做成垫子的。”   折晚就一副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争的模样,其实心里十分心虚:她上辈子一个学渣,能做出羊毛来还是因为这时代的毛线技术其实已经在发展了,而印刷术却是完全没有的。   她说是说,可她根本不会嘛!   于是,折晚就噔噔噔回马车上,跟她娘别苗头。   “平妈妈这回是要跟我去沈家的!”,她道:“你还是趁早再找个主事妈妈吧。”   齐婉君心里早有准备,“知道了知道了。”   她转头看笑吟吟的平妈妈,“我就说这丫头独的很,硬是要将你要走,这京都不像胥江和云州,怕是你来看我,我又不得空,以后难见面了。”   平妈妈的心就有些酸涩。   她放下针线,安慰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晚晚去看你的时候,我当然跟着。”   折晚就笑嘻嘻的道:“那你出门子了?”   平妈妈瞪她,“我出不出门,你管的着吗?”   折晚就缩了缩脖子,见平妈妈一双眼睛瞪她瞪的像铜铃,瞬间有些后悔:她都嫁人了,还请了个教导主任回去,以后她赖床,会不会还被骂啊?   折晚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最终在进京都的城门时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如果以后要赖床,就抱着沈汀不给下床,两人一起躺着,她看平妈妈进不进来掀被子!   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嘿嘿的笑起来,齐婉君一瞧,忍不住一巴掌拍过去——   齐婉君:“别这般笑!”   实在是有些猥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对不起你们昂!鞠躬 第97章 影姐儿   折晚坚决不承认自己的笑容猥琐, 毕竟她只是想了想,若是到时候平妈妈真敢进来掀被子,她就钻进小沈先生的衣裳里去。   啊, 钻衣服啊,真好!   折晚雄赳赳的走着, 一边幻想自己跟着皇后娘娘做成一番为女子好的,能记载进史册的大事, 一边又冒着粉红泡泡,想着待会儿见着小沈先生之后,要怎么的怎么的, 将他的脸捧起来啃。   这般喜盈盈的, 于是就有了古人常言的“乐极生悲”。   她遇见了一个叫影姐儿的人。   今儿个折家进城,却碰巧众人都没时间,只沈汀, 折黛都叫了人来接, 可走了几步, 还没进折家胡同呢,就见一辆马车停在路口。折晚当时没当回事,可当女孩子走下马车,一副上辈子见过的小太妹模样时, 折晚就突然明白了。   她决定不钻小沈先生的衣裳了, 她要扒了他的衣裳狠狠打一顿!让他招蜂引蝶!   不过如今, 在一个情敌面前,她优雅的抬眼,用皇后娘娘和平妈妈教导过的礼仪姿态下马车,扬起小脸。   谁料刚昂起脸,就见这条街另外方向来了几辆马车。   然后, 四五个小女娘就露出了头,下了马车。   折晚:“…………”   真是岂有此理!沈汀竟然招惹了这么多人!   她眯起眼睛,让齐婉君不要出来,挥一挥袖子,与几人隔着几步路而立。   不过这伙人明显跟影姐儿不是一道的。她们………好像在看热闹。   而且这热闹看的,一点儿也不忌讳,待几人都下了马车,便叽叽喳喳开始围在一处说道起来。   不过,即使不是跟影姐儿是一伙,也没安好心,甚至是有些怂恿。   “不可能吧,不是说只是一个乡下的野妇吗?怎么看着如竹如松?”   “她肤色好好啊,好像说周家三少夫人的胭脂水粉都是她做出来的。”   “影姐儿,这可不是你口中的模样啊,咱们今天来是想看你怎么让人自惭形秽的,可如今看来,倒是你要弱一等。”   “那怎么办啊?”   “听说她还跟着皇后娘娘读书了?估计是半吊子水,故意弄出来的名声,影姐儿,你用雅字跟她说话。”   “对啊对啊,她长的再好,沈侍郎那般才华的人,难道整天喜欢面对一个半吊子?影姐儿,快,用学识让她自惭形秽。”   准备好大干一场的折晚:“…………”   用雅字让她自惭形秽?   她裤子都脱了,你让她看这?   她心情复杂的看着众人。想她当年一个社恐,成长到如今准备当街跟人干仗,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可结果呢?   斗雅字?   侮辱谁呢!   她的脸色便不好看。   但是这让对面的人却有了错觉,那位影姐儿以为折晚被人说中了,就是半吊子,便立马高兴起来,雄赳赳的迈开了一步,用雅字道:“你配不上沈汀。”   这模样,看起来真是个被宠坏的,恶毒的,坏姑娘。   折晚白了她一眼,用雅字回她,“哦。然后呢?”   然后?   自然是将沈汀让出来啊!话本子里都是这般说的。   状元郎打马游街,跟千金小姐互看一眼,互生情愫,然状元家中有糟糠之妻,无奈两人分离。   彼时糟糠之妻被接到京都,街头遇见千金小姐,自惭形秽,自请下堂。   ——影姐儿这辈子因为生母早逝,父亲便格外疼她,继母又一直捧着,只要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就是平时表兄妹手里的东西,已经是别人的了,明确表明不愿意给她,可她还是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直到东西落进自己的荷包里。   这种性格,在京都贵女圈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众人都有些嫌弃她。   于是今日前来,没有伙伴相约,只有她一人一马,横于街头。   这般的………莽。   折晚之前升起的斗志便全没了。跟这么个………人斗嘴,其实毫无意义。   而且,这孩子难道没有羞耻心吗?这么明目张胆的堵住她,表明自己想掠夺已经有了妻子的男人,她难道就不知道,这般一来,全京都已经没人敢娶她了?   折晚晕晕乎乎,怀疑人生——这,就是她将来要面对的京都贵女吗?   不过蠢是蠢了点,却也挺恶毒,如果今日不是她,而是真的自卑的人呢?   她不满的吐出一口气,思考者当众开干还是回去之后给人套麻袋。   她有点倾向于后者。毕竟此时人越来越多,她已经被当成热闹来看看。   但正在这时,这位自我介绍就直接为“影姐儿”的马突然伸出了它的蹶子。   马惊了。   附近的人吓了一跳,其他小女娘都好歹带了仆从,可是影姐儿确是孤身一人来的——她怕她爹知道。   于是,马惊之时,便只有折晚离这位目瞪口呆继而呆若木鸡,最后尖叫的似公鸡打鸣似的影姐儿最近。   其实,当时,折晚虽然是离的最近,但是也不算特别近,所以,她做了一件十分具备攻击性的,侮辱性的动作——她反手从马车上取下挂在旁边的鞭子,长长的鞭子先是一下子甩在了影姐儿的身上,当即她的身上就有了一条鞭子印,然后再次一卷,将人用鞭子卷了过来。   但是马开始跑了,折晚骑射好,马术也好,她飞身上马,结果影姐卷在影姐儿身上的鞭子不知道为什么没甩掉,就这么着,马背上骑上了一个累赘。   齐婉君看着疯了似的马,再看看闺女骑着马瞬间跑出了这条街,担忧又恨恨的心中痛骂:“关她什么事情,管什么闲事。”   降服惊马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但是对于折晚来说,却并不是那么难,因为她力气实在是够大,她有意将马用蛮力屈服着,赶着它去了一条小胡同,待停下来时,附近还没什么人。   于是,折晚便弯起嘴角,在影姐儿的肚皮处狠狠的捏了几下泄恨。   她准备要开打了。   入京第一天,没吃着京都有名的猪蹄,没啃住小沈先生嫩嫩的脸,却被来了这么一招,是个人都生气。   她翻身下马,一只手一提,将人像小鸡仔似得提溜下来,一只手一拧,将刚刚还吓呆了的小公鸡又拧的吃痛打鸣。   折晚:“........”   这尖叫的声音委实太奇怪了。   让她打人的心都瞬间淡了下去。   折晚只好将人放下来,往墙上一扔,一只脚横跨过去,身子往前倾斜,头稍微靠近,轻蔑的道:“就你这胆子,也敢说我不配?”   影姐儿被她压着,竟有些想开口说一句:“我不配!”。   可她到底只是这么先了一瞬,更多的却是屈辱,可这屈辱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却又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于是,她便多种情绪幻化,最后委屈的打了一声嗝:“咯!”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失约,我先在九点前发一更短的,还有一更在凌晨 第98章 怜惜   可能因着这声“不同凡响”的“咯”, 折晚很奇怪的,原谅了一个对沈汀有觊觎之心的人。她甚至好奇的提出疑问:“你这么来找我,你父母不管么?你将来不想嫁了么?”   影姐儿就有些生气。   这是她不想提起的事情, 也是她不愿意说的东西,若是平日里, 按照她娇蛮小姐的脾气,定然是要发作一顿的, 可现在她半歪半靠在强上,膝盖是半弯的,对方一只脚踩在墙上, 正在她脑袋不远处。   识时务者为俊杰, 影姐儿既不想答,又不想惹到折晚,就怕她又拧她的肚皮和手臂。   于是, 她十分懂事的, 小声的说了一句, “沈大少夫人,你这般站姿,是为不雅。”   折晚:“.......”   第一次见着人是这般的。   怕不是有点傻?   她彻底没了兴致,只狠狠瞪了她一眼, “如果以后, 还看见你出现在沈汀的身边, 下回就不是揍你这么简单了,知道吗?”   折晚说完这话,本来是想着用些权压制压制的——再怎么说,她的背后是皇后娘娘对不对,她可是皇上和皇后亲自赐婚啊。可她预料中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 这只,啊不,这个一受到惊吓就发出咯咯咯的姑娘,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折晚:“.......”   行吧,这就是京都的姑娘。   她将脚放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核桃,轻笑着将核桃一捏,一碎,一吹,再次警告:“虽然你挺听话,可你要是不听,这就是代价。”   ——核桃是她常备的吓唬人玩意。这般被利用,折晚十分满意。   她也很满意今天能碰见一个能被捏碎核桃就吓住的脑袋不太灵光的傻姑娘。   一切都很完美,她整理了下衣袖,淡然转身,从胡同里慢慢走出,等走到巷子口时,就见那群小女娘慢慢正好赶来。   折晚不喜欢这个傻乎乎的影姐儿,但是更不喜欢这群赶着来看热闹的人。   但她之前表现出了“强悍的武力”,跟流利的雅字,更何况她如今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都显示她学的是正规的宫礼。   这是很多刚富贵起来的小官之女都没学过的东西。   整个京都学得很好的人——还未曾婚嫁的小女娘们,也不过十几二十个,其余的人家,有的是请不到有名望的宫妈妈,也有的是觉得没必要,还有的纯粹是姑娘学不会。   这种站姿走姿,十年如一日的训练才有所成。   于是,当折晚朝她们点点头,示意过后,便目不斜视的从她们身边走过。   胡同出口便是齐婉君的马车。   折晚走快几步,赶紧上马车,一上马车就先跟齐婉君诉苦,“早知道沈汀这般能招惹人,我当时就不要他了,都怪阿娘,但是贪人家的秀才功名!。”   齐婉君正要骂她莽撞,被她这般一抢白,气的直接往她身上招呼,“我打不死你!”   等打了一通,骂了一通,齐婉君就想不起刚开始要骂什么了。   直到马车进了折家的门,她指挥着众人开始拆箱子,这才想起来,便恨恨的骂道:“我还没说她呢!这京都城下,随便打个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世族贵人,哪个是我们惹的起的?”   平妈妈就光拿着鸡毛掸子在那扫扫扫,一点儿也不接话。   齐婉君没拉到同盟,便有继续骂:“可你瞧瞧,她一来,便这般的莽撞,那位姑娘,说不得是高官之女,若是出了好歹,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回回都麻烦皇后娘娘吧?”   平妈妈便嘀咕一声,“可人家都欺负上门来了。”   她说是嘀咕,可是声音可不少,于是齐婉君的声音立马便拔高了,骂道:“我可不是说她今日做的不对,我是说她以后。”   “这京都哪里是云州那般,以前王妃护着她,如今——”   平妈妈便瞬间有理起来,她瞪一眼齐婉君,小声道:“如今怎么了,如今也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齐婉君要说的话便咽下去,都要被气哭了,“你还没去她家呢,你就帮着她欺负我了。”   平妈妈哪里还敢横哦,她哄道:“若是说黛姐儿,可能会做出莽撞的事情来,她是个倔性子,可你如今看晚姐儿,滑不溜秋的,你担心什么?”   齐婉君是真想给折晚一个教训。   “她今天那一鞭子甩过去的时候,我的心都要停了。哎,算了,等沈汀回来,我跟他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让夫婿教她吧。   可是小沈先生敢教折晚吗?   沈汀一进门,就听说了刚刚在巷子里的事情,然后心思忐忑,提着荷叶包的酱肘子就往里屋去,他已经在外间见过丈母娘了,也知道了自己今日还担着“关门教妻”这重担。   可还是那句话。他敢吗?   不敢。   非但不敢,他还要进行自我的反思,总结,吾日三省吾身。   “是,当时打马游街的时候你又不在,我何必要穿那么好呢?”   “是我的错,我就该在脸色涂点灰痕,当时的脸为什么要那么白净呢?”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沈汀站在一个劲的反省,折晚就哼哧哼哧的吃肘子。等沈汀说完了,她也吃完了,气就消了一大半。   她拍拍肚子,挺了挺,腆着肚皮道:“撑着了,你揉揉。”   沈汀就过去给她揉肚子。   肚子软乎乎的,虽然几月不曾摸了,可还是有熟悉的感觉。他的手一放上去,就条件的反射的揉了起来,可见之前没少实际操作。   揉着揉着,自然是要搂着抱着的,他就问她,“可想我?”   若是平常的新嫁娘,可能会娇柔害羞别过脸说一句想,也有可能口是心非的说一句不想。   可折晚不是普通的姑娘,她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是个实诚的姑娘,不能说谎,便实话实话。   “刚开始还挺想的,可是后来日子久了,我还忙着编书写字,哪里有时间想你哦。”   沈汀的心便拔凉拔凉。   这没良心的!   他的手轻轻的压了压她的肚皮,搂着舒服的躺在自己怀里的人,低头狠狠的咬了咬她的脸颊。   折晚一下子惊叫起来:“沈汀!你别学狗啊!”   沈汀:“…………”   折二姑娘的嘴,坏气氛的鬼!   可耐不住人家已经不是连小手都没牵过的折二姑娘,而是在床上翻滚过的沈少夫人了。她的可塑性实在太强,于是也不要沈汀揉肚皮了,两只手往他脖子上一攀,一搂,一紧,就开咬开啃了。   她整个人都坐在了沈汀腿上,最近又重的很,索性刚刚两人打闹,都是在地上,于是沈汀就两手反手撑在地上,被压的头往后仰。   折晚哪里肯哦,立马又啃过去,惹的沈汀一口一个祖宗,你慢一点。   沈汀被啃的飘忽忽,正要反守为攻时,就听见外头咳嗽几声。   然后便是平妈妈的喊声:“摆饭了。”   沈汀:“………”   他第一次抱怨起来,“今晚不睡娘家,咱们回沈家怎么样?你还没看过咱们家的宅子呢。”   本来定着今晚先在折家休整收拾东西的。   折晚就点了点头,还有些没良心:“要不,先哄着平妈妈在这边住几日吧?”   她回去肯定要啃好几天沈汀,平妈妈若是看不过去要她禁~欲怎么办?   沈汀一听,连忙摇头,“可不敢,可不敢!”   若是今日平妈妈不去,折家众人都会以为是他挑唆的哟。   这般拒绝!折晚哼了一声,站起来哒哒哒往外走,对还反手撑地瘫在地上的,仰着脑袋的小沈先生,毫无怜惜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昂 第99章 7.7   在沈家床上度过第三天后, 折晚终于有兴致有时间出来看院子和接待小伙伴们了。   “你家沈汀身体挺好啊。”,邹晴晴磕着瓜子调笑道:“我这贴子递了好几天,好家伙, 都不带回我一下。”   折晚一点儿都不脸红,“本来小别胜新婚, 何况我们本来就是新婚!这新婚又新婚的,自然是要恩爱些的。”   她说着说着, 就问起颜舒来,“委屈你了,听说日日都要哭一回?”   颜舒无聊的甩着帕子, 打了个哈欠道:“也还好吧, 刚开始哭着还挺费劲,后来就习惯了。你不是说我眼窝浅吗?以前我还不信,如今是真信了, 我这眼泪水呀, 说来就来, 吓得他好几次跟他母亲争执。”   那就是还过得去。   折晚便调头问邹晴晴,“你这个又是怎么回事?我听闻,你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邹晴晴也学着颜舒甩帕子,打哈欠——怎么的, 以为就她会呀。别以为她不知道, 一般甩着帕子, 打着哈欠的,动作大还有声音,瞬间就将晚晚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她轻声哼了一下,道:“外面名声是不怎么好,可我在周家的名声, 再准确点说,是在周三他娘和嫂子哥哥们面前的名声可是好的。”   她见折晚来了兴致,一副准备细细听八卦的姿势,高兴的很,还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颜舒。   “周三虽然是个嫡子,但他不是长也不是幼,这个没用的,根本不讨他父亲欢喜。”,她撇嘴道,“而且,我那个公爹,因为是庶子出生,闯了大运,娶了我婆婆那般的高门媳妇,却不懂得珍惜,一个妾室又一个妾室,左一个庶子又一个庶子的,周家啊,若真要谈起分家,周三还真分不了什么家当。”   “所以我再彪悍,再磋磨周三,他娘都无动于衷,甚至还隐隐有些欣慰。我自己揣测着,估摸着觉得我嫁妆多,能帮她儿子,哎呀,我也不知道她具体怎么想的,反正,她对我挺好的。”   邹晴晴就道:“后来我觉得他娘够意思,便也对他好了几分,他嫂嫂受庶子媳妇的气,我还出过几回头,这般的,竟然也相处融洽起来。”   “可他实在太过分了,我才给了他一分颜面,他竟然还想开染坊,让我喝个通房丫鬟的酒。”   折晚就津津有味的嗑瓜子,“再后来呢?你可用我那一招了?”   邹晴晴就有些得意,“晚晚,不得不说,你这一招挺缺德的,但也挺管用。我将周三的日子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货真价实,价格还公道,一晚只需八两八。”   折晚和颜舒笑的喘不过气来。   邹晴晴就道:“你们别笑,笑什么?管用着呢,先时还有人不信,只周三怒火冲天,可总有第一个想吃螃蟹的,于是就递了银子过来,我将周三往那丫鬟那一推,说已经喝了这丫鬟酒和收银子了,不去睡不行。”   “当时他就怒火攻心,气了个半死,哎哟,我的天,到我这边来要骂我,可他胆儿又小,被我骂了几句,便不敢吭声………”   她话音未落,颜舒就认真的道:“你是如何骂他的?”   这也是要取的经。   邹晴晴便又嘚瑟起来:“还能怎么骂?当然是骂人先揭短,骂他护不住家。说到这个我就气。当时周家那庶子媳妇和公爹的妾室竟然联手欺负我那老实婆婆和嫂子,可恨大哥软弱,二哥二嫂又在江南任职,于是便只能我上了。”   “哼,我是谁,我可是邹家女!无论从家世,相貌,才华,我还能输给别人?”   这说着说着又自夸起来,折晚不得不扯回正题:“所以你就是骂他没用呗。”   邹晴晴点头,“他就是被宠的太过了,母亲和嫂嫂都被人按头欺负,他还只管在外面寻花问柳,一不如意就回来拿银子,哦,我如今连他的银钱也禁了,他最近老实的很。”   其实总结一句话,那就是周三的自信和被保护的那层膜,被邹晴晴揭穿扯破了。   折晚就嘿嘿的出主意,“你如果禁了他的银钱,你婆婆又同意,那就给他一点点赚钱的路子。”   邹晴晴有些不乐意,“连他娘都对他恨其不争,见我这般苛责于他,竟然还有些幸灾乐祸,你还让我给他赚钱的路,就算给路子了,就他那怂样,还不得把我的本也给亏了。”   折晚就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天生我才必有用,就算他再怂再没用,那也有路子赚钱。比如说,你从那姨娘赚来的八两八钱,就可以分八钱给周三少爷,这是人家应该所得嘛。”   邹晴晴:“…………”   狠还是晚晚狠,这不是更羞辱人了吗?   不过好兴奋啊!让他天天勾搭这个丫鬟勾搭那个丫鬟的!   折晚就继续道:“时不时,如果伺候你满意了,也可以扔给他几两银子,不过人家给八两八,你就给二十两。”   这主意实在是太坏了!   等颜舒和邹晴晴走后,沈汀就叹息道:“幸亏我对你毫无二心。”   折晚就一下子扒在他身上,好好的啃了一番,拉着他的手开始巡视疆土了。   京都的宅子可比云州少多了,而且沈家跟齐家,乐家,折家都不在一处,以后想没事串串门都挺难的。   而且京都的规矩多,还有着不能轻易回娘家的规矩。幸而沈远道不管事情,陶虞姝也不来管她,这才让她能毫无顾忌的规划着两天就回折家吃一回饭。   不过说到陶虞姝,折晚就有些愁。   陶虞姝也来京都了。   只带着儿子。   折晚就忍不住道:“我觉着吧,说不得她真是跟那边吵架了,不然你看,她都出来一年了,可却没人来寻,从蜀州到云州,可以说要等着你成婚,可是云州到京都,就没有什么理由了。”   沈汀顺着她的意思猜测,“那她刚开始就是因为跟那边有矛盾才来找我的?”   折晚摇头,“不,刚开始她就是来找你的,拖家带口,一来就半年。”   “可是这半年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惹得他没有回到蜀州,而是来了云州。”   沈汀便沉默了会,道:“晚晚,那也是她的事情,咱们不管。”   折晚叹气,“我也不想管哟,可人家就在京都,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要管的便是你。”   这就是血缘,斩不断,无论道德还是法理,做不到看不见。   你自己看不见,别人也会要你看见。   “你最近出了风头,多的人是人盯着你,咱们还是注意一些。。”   让人不欢喜的话说到这里便要停了,再说下去,两人的心情都不好。于是,折晚就分享了一则还没来得及说的好消息。   “沈汀,你准备好银子吧,我阿娘准备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租房定下来了,明天开始收拾,周末搬家,所以太忙啦,我更少一点点,等我搬完家就好了QaQ,这个月末完结哒,可以养肥的。 第100章 7.8   天要下雨, 丈母娘要嫁人。   沈汀十分好奇,“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哟!   折晚就借此机会,将自己的埋怨一点点的说出来。   “咱们成婚不久, 你就走了,家里的事情都没管过, 你在京都,招惹这个招惹那个的, 我也不知道呀。”   哎哟,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批判大会了。沈汀却不敢反驳, 不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听训, 怂的不行。   所以等折晚从头说到尾,从天说到地,将沈汀里里外外都骂了一遍, 这才告诉他, “就是那个姓贺的!”   姓贺的?   沈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后一想, 哦,是他啊。   这不是齐潇然岳母家的亲戚吗?   他的心思转了几转,问:“这亲上加亲啊。”   折晚没注意太多,只道:“我阿娘都问过了, 不是那种正经的亲戚, 拐着弯好几道了, 只不过贺家人少,后来又遇上了,便这么相处着。”   行叭,也没什么大毛病。   显然折晚是不乐意仔细说齐婉君和贺老爷的事情,沈汀也不问, 只是有些心酸:不过是进京赶考了一段时间,媳妇就瞒着他有了小秘密。   不过,不论他怎么想,齐婉君倒是很不好意思。   “我都这把年纪了,倒是不用兴师动众,京都又不比云州,只请熟悉的人吃一顿就行。”   折晚就摇头, “该有的礼数都得有,三媒六聘,十里红妆,一样都少不了。”   齐婉君眼睛就有些红,“哪里就还讲究这些,我其实都不愿意嫁的。”   折晚就嘿了一声:她不信!   让齐婉君那眼泪水还没流出框就倒了回去。   自从折黛跟贺家伯父一起合作生意之后,齐婉君跟他打交道的日子久了之后,两人就有些眉来眼去,折晚没看出来,可折黛看出来了。   不过折黛却满意的紧,暗地里打听贺同济的家世,背景,知道他家世清白,无妻无子,就算应酬,也洁身自好,于是颇为同意。   她就装作不知道,母亲和贺同济终于找到她和晚晚说出想要成婚的意思后,她雷厉风行,已然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女儿要出嫁的老母亲,跟贺同济说这个说那个,最后敲定了聘礼时辰等东西。   至于折晚,她只是奉献了一个“天呐,竟然这样!”的表情之后,缓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所以,其实她也是不知道这其中细节的。她只是一个传话的,还怕沈汀问她话,问出她的心虚来。   两人便让车夫准备马车,一路摇摇摆摆的到了折家。   齐婉君看见沈汀就有些不好意思,不比大女婿,大女婿好歹是她娘家的人,可是二女婿吧,自小娘就改嫁了,好不容易长大,娶了个媳妇,如今丈母娘又要改嫁了。   齐婉君就有些忐忑。   将没眼色的女儿打发走,她跟沈汀掏心掏肺的说话。   “说实话,在我决定再嫁的时候,我想的不是我家三个儿女,而是你。”,她笑着道:“我在想,你可能接受我再嫁?我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怕你想入了歧途,觉得天下母亲,改嫁的多。”   何至于此!   沈汀一下子就跪下了。   他磕了一个头道,“您对我也有误解,我从来没想过母亲改嫁有错。”   齐婉君就连忙扶他起来,“怎么动不动就跪?我只是想跟你说,即便改嫁了,孩子还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因为改嫁而区别对待她们。”   这就是人跟人的区别了。   所以沈汀就认真的道:“那你大可不必这样忧心我的意见。”   齐婉君就失笑道:“是我着相了。”   沈汀却有些感动:“您能专门来问我的意见,可见是将我当成亲儿子的。”   齐婉君:“…………”   行叭。   反正两人越说越痛哭流涕,最后沈汀都落泪了,“你不必忧心,好好出嫁便行。”   活脱脱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送女儿出嫁的老父亲。   齐婉君当时的表情就僵硬了,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所以,等沈汀也知道这事后,贺同济就发现,自己的婚事,是齐婉君两个女婿来操办的。而他莫名其妙的总感觉自己在他们两个人面前矮了一点。   明明即将成为他们的岳父,可总觉得自己是个女婿,还不是受欢迎的那一种。   ***   九月末的天就有些转凉,京都时不时的就要下雨,下完一茬接一茬,即便不下雨,也总是阴着天,折晚的被子都好久没晒了。   她这几天都在给齐婉君置办嫁妆。每天早出晚归的,倒是连睡觉都顾不上了,惹得小沈先生颇多不满。   之前起床的时候,她总是要趴在他身上扭来扭去,钻他的衣服,百般撒娇,就为了多睡一会,为了每天都能享受这般待遇,沈汀努力的扮演了一个严于律己,准时起床的人,让折晚一边骂一边求他多让她睡会,简直是乐在其中,不能自拔。   可如今,折晚到了时辰,虽说也赖床,但为了给齐婉君置办她觉得最好的嫁妆,每天是公鸡一打鸣,她就一个鲤鱼打挺,蹭蹭蹭起床。   她自己起来自然是不乐意的,于是就用脚踢他,用手抽他,只要他敢不挪窝,她就生气。   沈汀苦不堪言。   在这期间,陶虞姝让人上门过几次,沈汀都打发走了,罗雨和骆雁也来过几次,折晚拍拍她们的头,让最近别上门,宫中贵妃娘娘怀孕,骆家又咄咄逼人,最近皇后和乐家的气焰都少了些。   骆雁和罗雨表示理解,还说颜舒和邹晴晴都不跟她们说话了,折晚觉得这是暂时性的,予以安慰,等两人一走,她就感叹:“真是,没成婚的时候,我们的感情多好呀!”   沈汀指出她的黑暗小心思:“你今天给她们喝的茶,可是陈年老茶,上回周家三少夫人和秦家大少夫人来,你可给她们喝的是新做的花茶。”   折晚昂头:“怎么的?你有意见?”   沈汀连忙摇头,“不敢不敢。”   折晚就道,“上回我进宫看皇后娘娘,她倒是好的很,看着比以前更康健了。”   她寻思着,“等阿娘的婚事办了,我再进宫看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01章 7.12   来京都拜访来些人, 又在家跟一些旧朋友见过面,折晚就专心致志的打扮起自己的宅子来。   前几天谈到皇后娘娘还忧心忡忡的,这会子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小沈先生便将她的忧心担了过来。他问:“怎么不写那个什么开学堂的计划书了?还有那个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书?”   折晚本来高高兴兴指挥着丫鬟们搬花的脸就一塌,恨恨的瞪了一眼, “关你什么事情!”   小沈先生当时心中就冒出了一句话:果然是心中埋着怨气,他却撞到了刀口, 成了出气筒了。   然后就是一句最近自家晚晚关起门来教颜舒却被他听见了的话:穿上裤子就不认人。   他莫名有些心酸:遥想当年的晚姐儿是多么的好哄,根本不会像如今这般吼他。   ——他倒是自动忘记了折晚以前瞪他掐他吼他忽悠他的时候了。   反正,新婚当头, 小别重逢, 他却感觉到她的心,冷漠了!!!   然后,折晚就见小沈先生默默的看着她, 神情好像在看一个负心汉。   折晚:“……”   行吧。   她只好解释, “皇后娘娘跟我说, 这事宜迟不宜早,我心中不高兴,不是故意大声说你的。”   小沈先生沉默再次点头。   折晚的心哦,酸溜溜的——委实是小沈先生如今战战兢兢, 她说话大声一点, 他就担惊受怕的样子, 真是,心疼死她了。   小沈先生余光一直瞄她的神色,见此心中得意,于是再次得寸进尺,说出自己的要求, “你以后,少和周家三少夫人和秦家大少夫人走动了吧。”   这哪里能成!   折晚皱起了眉头:难道小沈先生成婚之后就成了一个能在醋海里翻腾的醋精,连颜舒她们也容不下了?   她有些忧愁。   但小沈先生的忧愁只有比她更多,没有比她更少的。   为什么?因为颜舒和邹晴晴姻缘都不好!都不幸福!所以带的他家晚晚也每日想的些,听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每回邹晴晴来,折晚满口满意的传授:男人算什么东西的言论。   小沈先生有幸曾听过几次墙角,听完之后一边自豪一边战战兢兢。   而邹晴晴呢,给他媳妇传达的想法却更加的激进。   ——晚晚,我想过了,我先将嫁妆都挪出去,那些古董花瓶的,我将真的搬到自己的宅子里,再买些假的放里面。   ——晚晚,我想过了,我得从扬州买几个瘦马,让他直接死在女人身上。   若是这般说就得了,就算是她真的做了,小沈先生也不会说一句话,可是,她却往往还要加一句:“晚晚,要不要把你的嫁妆也换一换,要不要给你也买几个瘦马?”   真是忒欺负人了!   所以,比起颜舒时不时来传授给折晚对付婆母的那些招数,邹晴晴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存在。   他这般闷头想,可是折晚却已经不耐烦了。   最近在床上得出的经验告诉她,对付小沈先生这种闷骚而又微微明骚的人,若是他这般默默看你,你就只需要抱着他的嘴巴啃一下,如果一下不行,那就两下。   于是,在啃了两下的双倍数之后,小沈先生就高兴了。   他陪着心情不太好——因为皇后娘娘推迟了办书院,但又不是很糟糕——因为她正在布置沈宅,又啃了他好几下,能不开心吗?反正沈汀是这般理解折晚的情绪的,两人就一起挥退了仆从,开始在后院里开始种菜了。   没错,种菜。   据说老折家就有喜欢种菜的传统,以前的折家老太爷就很喜欢种菜,如今到了折晚这一代,折家便只有她一个喜欢了。于是一般在折家,她要是种菜,是没人想过去帮忙的,就是平妈妈,也是不情不愿的,平妈妈她老人家只喜欢择菜。   所以,能找到一个像小沈先生这般能跟在她后面的帮着抗锄头,帮着撒种子的丈夫,真的是很少见。   这般一想,折晚看小沈先生的脸色就更好了,她甚至走过去将篮子递给了沈汀——之前都是自己拎着的。   小沈先生自然是受宠若惊,一般折晚生气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做,就比如说现在去种菜,能自己拎的东西绝对不让他拿,这种行为对小沈先生来说,就是回家大气都不敢喘的感知。   于是,欢天喜地的接过篮子,他开始问别的了。   “我看着这菜种子,还挺大的,这是什么种子呀?”,他问。   折晚摇头,“不知道哩,阿姐从胡人那边收回来的,说是别人都种不活,便扔给我了,让我试试。”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昂了昂头,小沈先生我只是太清楚这个动作的意思了,他立马夸道:“晚晚,若说种菜这一块,我是见过比你更厉害。”   折晚就高兴了。   她主动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种完了菜,她就去花房摘了一些花回去插花瓶,亲自下厨,做了一次枣糕,先是送去了给住在西院的沈远道和刘伯,剩下的便装碟,摆在了菜园旁边,搬了两张小椅子,一张给沈汀,一张自己坐。   就这样,两人不说话,静静的看着院子,又或者偶尔说几句,便能坐一下午。   到了晚上,折晚有时候会一个人提着灯,到书房找看书的小沈先生。   她一般是带着宵夜过去,然后在先生先生另一面的书案前坐下,写自己的东西。   这时候,她写的一般是日记。   自从来到京都,见了皇后娘娘几次之后,她有些话,就不愿意对任何人说,只愿意写在纸上。   她今天就有些话写。   “我在京都过的很好,因为我有皇后娘娘,沈汀,折家,齐家,颜舒等众人的喜欢。”   “尤其是皇后娘娘,只要有她在,有她站在我的一边,我觉得我做任何事都是有底气的,一点,连阿娘和沈汀也给不了的感觉,只在她身上出现了,因为我觉得在一些事情上,她懂我,而我也懂她。”   “但是皇后娘娘说,我该长大了。我这般依赖于她,若是她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她是笑着说的,我却不敢笑,还不敢哭。”   她停笔了一瞬,对于不敢哭,不敢笑之后的情绪,却连写都不想写了。   她顿了顿,又写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还将我的不高兴带给了小沈先生,这样不好。他在官场中一定也有他的烦恼,可他回来总是对我笑盈盈的,百般呵护,我也不能因为我心情不好而冲他发脾气。”   成婚之后,烦心事越来越多的沈家少夫人忧愁的收起了笔,努力的对着小沈先生露出一个笑脸。   嗯,就算其他的事情做不好,也要对小沈先生笑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终于搬完家了,之后就是陆陆续续收拾屋子,太苦了,都忙了一个月了。   嗯嗯,之后每晚11点左右更新,应该能定下来QaQ。   还是建议养肥昂,8月初来看就完结啦~ 第102章 母亲   在折晚的幻想之中, 京都的生活应该是波澜壮阔的,可事事不如意,她还没来得及起波澜, 在浪里翻滚,时间又静止了下来, 她只能躺平种地。   种地也不是随便种。   她开始折腾大棚蔬菜。   上辈子只听过这个词,但棚是什么样的, 需要怎么做,却完全不懂。好在“反季节”这种东西,这在古代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暖房种花, 所以, 折晚折腾起来,也不算太难。   所以,当颜舒再次上门的时候, 就发现沈家的花房里一半的花给拔了, 种上了菜。   菜地里, 还没换大红官服的藩院侍郎沈汀,正提着水桶给菜浇水。   不过,这些菜着实长的不错。虽然她也没见过别人菜地里的菜,但是不妨碍她惊艳于折晚种出来的菜看起来就郁郁葱葱。   而且, 如果仔细看, 还能看出一些地方的菜叶子菜梗子组合起来, 是一个字。   哦,一个种菜种出花样的侍郎夫人。   “你这段日子不是在给你阿娘准备嫁妆吗?怎么还有时间种菜啊?”   瞧瞧这话说的。   折晚就道:“只要你想种,挤出时间来也能种,如果你不想,时间再多也种不出。”   颜舒:“………”   行叭。   晚晚就喜欢这样瞎扯。   不过她今天是来说正事的。   “陛下让宫中太医为骆贵妃诊脉, 说肚子里的是个男胎。”,颜舒小声的道,“当时我就在皇后娘娘那里用膳呢,听到这消息,赶紧看了皇后娘娘一眼,你猜怎么着,我看见她笑了!”   折晚就沉默了会,突然不知道怎么评价大夏这位新皇。   她也压低声音问,“好好的,怎么突然让传出是男是女的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颜舒摇头,“皇后娘娘不让我问,就将我赶了出来,只让我给你说一声,让你乖乖的在家,不要进宫,也不要轻举妄动。”   折晚明白。   自从进京都以后,尤其是靠着颜舒和邹晴晴的宣传,联系,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一系。   如果骆贵妃刚传出是儿子,她又不小心遭了别人算计,那若是骆贵妃出点事情怎么办?   她们这般猜测,小声嘀咕,沈汀在一旁听的直叹气。   朝堂后宫息息相关,又变化莫测,这两个从小在深闺里长大的姑娘,即便再聪明,再与众不同,也参与不进去,甚至碰都不能碰。   所以皇后娘娘停了编书,停了开书院,停了晚晚进宫,京都暗潮涌流,各家族拼杀,到如今,他这种陶家名义上的外孙,陛下看重的新贵,新贵齐家的连襟,就更不能出乱子了。   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危,这个傻姑娘乖乖的在家里种菜,有一次躺在床上半夜醒来,还拍醒了他问,“我与皇后娘娘的关系,会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沈汀瞬间警醒,睡意全无,一个劲的发誓,“没有。没有。”   她那一副如果有我不会选你而是选择我们和离的神色,他哪里敢说其他的。   这期间,京都出了件荒唐事。   据说秦美人的弟弟在路上遇见了骆家的人,两家人争道,骆家的公子哥直接将秦美人的弟弟打死了。   秦美人气不过,脱簪退衣跪在承明殿前,求皇上为死去的弟弟报仇。   但是帝王却觉得,秦美人的弟弟死有余辜,只是稍稍处罚,禁足而已。   就连禁足的地方都是骆府。   这事一出,满朝哗然,好几个御史联袂上书,要求加重惩罚,帝王依旧不允。   彼时,骆雁还专门上门对着折晚哭过。   “我家弟弟不过是打了他几鞭子,根本没有重伤,两人被家丁护着离开之时还好好的,结果他一回去就死了,这不是栽赃陷害是什么!”   折晚就不点头,也不说话。   她好奇的问:“雁雁,你是熟悉我的,咱俩说话不用拐弯抹角,你这么跟我说是想让我告诉谁呢,是皇后娘娘吗?”   骆雁抹抹泪,“你告诉也行,不告诉也行,我就是心里累,到你这里哭一哭。”   她继续道:“晚晚,怎么一切都不一样了呢?咱们在进京之前,在云王登基之前,在我阿姐嫁给陛下之前,想的哪里是这些东西。”   “一起编书,说的是天下女孩的归宿,一起写你说的计划书,说要掌握话语权,我对未来的憧憬,一下子就从成婚生子变成了要成为自己。”   “可我嫁了人,来了京都,就什么都没了。我没有时间去想自己,我甚至没有权利去说不,我算是高嫁,我家便需要我去笼络夫家,我想说不,可我发现,我没了之前的傲气。”   云州一脉,跟着新皇打江山上来的人,到底拼不过京都世族。   骆雁道:“晴晴她爹娘护着她,多傲气也没事,你和颜舒有皇后娘娘护着,这段日子暗潮流涌,只管不出门就行。”   “可我没人护着,失去了骆家女,刘家媳这个身份,我便什么也不是了。”   她说完,就抬头看折晚。可折晚还是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骆雁心中惨然,“如今,连你也不站在我这一边了?”   折晚就摇头,“非是我不安慰你,而是你已经被逼成了骆家女,刘家媳,我无能为力。”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劝道:“你从小就知道不能逆来顺受,你也知道人要有自己的意见才不会被左右,皇后娘娘才选择了你。”   “所以你一直都没有错,所以会成为现在这样,是这世道错了。”   骆雁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你说的没错,非我之过,是世道错了。”   折晚起身送客,小声道:“有句话叫做殊途同归,愿将来,我们还能一起编书。”   骆雁没点头,也没摇头,直直的走了。   但这事情远没有结束。   因为骆家那个被禁足的公子哥,在禁足期间,让伺候他的婢女怀孕了。   这下子,骆家再说不过去,正要请罪,那婢女又投井自尽,惹出了更大的官司。   自从云王登基以来,一直都护着骆家,就是乐家也比不过。后来,骆贵妃怀了孕,骆家一些族人愈发嚣张,得罪了不少人,京都百年世族纷纷下场,又将京都的利益瓜分了一份而去。   但这都是大人物的事,沈汀只挑好的说与折晚听,继续陪着她种菜,而在这压抑而又舒缓的矛盾日子里,齐婉君嫁人了。   嫁的很低调。   亲朋好友吃了一顿饭,黄夫人哭的眼泪哗哗,可见这回是真的见得齐婉君的好,见她嫁了好人家也不别扭了。   不过,临嫁前,齐婉君还是忍不住抱着折晚和折黛说了一晚上的“训诫话”。   “你们姐妹两个,之前看的我愁的慌,两个倔脾气,都转不过弯来。”,她叹气道,“可我那时候,还是能护住你们的。”   “那时候,我做好的最坏的打算,不过是你们婚后都过的不顺,那我就多赚些银子,不过是你们病入膏肓,我给你们准备棺材,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   齐婉君颤抖着嘴唇,哽咽道:“可如今,我真的害怕,有朝一日,你们尸骨无存,我不能给你们立坟。”   京都这场内斗,吓破了一个一直背负着两个女儿重担的,二十多年的母亲胆儿。   儿离家一刻,母念儿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复健第一天昂,晚安,作者君去吃个饭 第103章 怀孕   齐婉君嫁人之后, 京都的局势更加紧张,沈汀解释说这是新贵和旧世族之间的比拼,怕是一时半会消停不了。   不过这些事情, 折晚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虑了,她被约束在家里, 安心的养胎。   没错,她终于怀孕了。   这个终于是齐婉君说的, 然后就忧愁折黛,“怎么还没有身孕,你舅母来信都话里有话了。”   好在齐子安倒是不在乎, 安慰道:“时候到了就好, 如今只是送子娘娘太忙,没顾着我家。”   齐婉君感动不已,哭着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她成婚之后, 倒是动不动就爱哭了。   倒是惹的折晚一个劲的劝, 从晚婚晚育说到胎儿发育, 一个劲的说年纪大点反而好。   可回过神,才反应过来,她自己也才十七岁未到。   这是早婚早育吧?   可怜她上辈子受了十几年晚婚晚育的教育,竟然英年早婚早育!于是, 不知道自己怀孕之前一点事儿没有的折晚, 才知道怀孕, 情绪就立马不对了。   具体体现在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捧着肚子,突然在那想上辈子的事情。   她想的最多的,是上辈子死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事情,她一点儿也不想记得, 因为觉得晦气。   她上辈子倒了一辈子的霉运才换来这辈子的好运道,若是因为想的多,又折了运道,那怎么办?   所以,有时候,她的记忆里就把死前的事情刻意模糊掉,可这次,她再不愿意想,死时那漫天大火焚烧自己的样子,还是浮现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不对劲。   “沈汀,你要不要叫个大夫回来给我看看病。”,她生怕自己出一点儿事情。   沈汀抱着她,小声的哄。   “阿娘说,你这是老毛病了,一旦压力大些,就会这般患得患失。”,他心疼的不行,“晚晚,你放宽心,天大的事情,都有我顶着。”   他只能猜测着她是因为自小有些症状,又因父亲离家,再到京都局势不稳,这般那般的猜测。   “可也不止于此啊。”,沈汀求问齐婉君,“晚晚小时候就这般吗?”   齐婉君抹泪,“是,生下来好几年,直到平妈妈来了,她才好,如今可好,怀个孕,却连幼时的病也重犯了。”   于是众人都小心翼翼的护着她,折晚自己倒是自愈了。   “不知道啊,刚怀孕的时候,就觉得喘不过气来,过了这些日子,便自动好了。”   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   沈汀却不敢大意,日日守着,守的折晚心里那股酸意就没了。   然后就腾出了时间,帮着折黛劝齐婉君。   “即便不生也没事啊。”,她道:“你就别掺和了,如果你闲着没事,那就自己再生个养!”   她嘀咕着:“这也不是生不出了,再生一个玩玩呗。”   瞧瞧这说的话!   齐婉君都要被气死了!可闺女刚刚才好,还怀着孕,她又不敢使劲打她,只好将自己气了个仰天长啸,拉着平妈妈诉苦。   平妈妈哼哼一笑,阴阳怪气的道:“如今我吃着别人的饭,住着别人的宅子,我怎么能说她哟!”   这是怪齐婉君成婚以后就不来找她一起聊天了。   齐婉君就叹气,“你也别恼我,我烦的很,你说黛姐儿怎么办?”   平妈妈将手里的菜择成两段,扔进菜篓子里,道:“能怎么办?这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你掺和做什么?我看晚晚说的对,有这闲功夫,你还不如自己生个。”   平妈妈说这话就又不同于折晚的语气,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狐狸,谁还不知道谁的意思,于是齐婉君羞红着脸出门了。   折黛看着她出门后,给平妈妈包了个大红包。   她自己也不着急,认真的对齐子安道:“许我这辈子都怀不上,我给你纳个妾吧。”   齐子安就摇头,“你日日忙着,没时间跟那些妾氏斗心眼,我也日日忙着,没时间去想另外一个女人的事情。”   他道:“阿黛,我负责你一个,就够了。”   他被教的很好,知道要对妻子负责。   折黛就有些愧疚。   她如今商场里浮沉,此处跟人打交道,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倔的不行的倔驴了,脸上神色不动分毫,她低下头,嗯了一声,“那你想要妾氏的时候,跟我说。”   齐子安跟沈汀喝酒的时候,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是个阿呆。”   沈汀笑的有些意味不明,“若是我家那个知道,你给妻姐取了这么个外号,怕是要找你麻烦。”   可这是人家的私房密称。若不是实在太郁闷,齐子安都不能说出来,“那呆子,我就算叫她阿呆,她还以为是叫她名字呢。”   沈汀忍俊不禁。   不过连襟向你抱怨妻姐没有心,只走肾,你也是要附和的,于是,沈汀便也谈起自己的“伤心事情”。   “谁不是呢?”,沈汀道:“我家那个,也只会种菜,大半夜的睡觉,硬是要拉着我去菜地里看菜的长势。”   这话听着是苦,可是细细一品味,又不苦,但你说不苦吧,却也算的上是苦了,大半夜的谁去种地?   从小就是大少爷的齐子安十分同情。   可回到家里再静下心来想,便又反应过来了:沈汀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是过于嘚瑟,那一副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晚上去做的是什么好事。   他嗤然一声,转身睡下,可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半夜里睁开眼睛,目光迥然的看着折黛,“我们去种地吧。”   折黛第一反应就是菜价。   她最近跟贺新爹置办了些大棚蔬菜瓜果,正是要卖的时候。   然后就爬起来,询问道:“可是有人来寻我?说的什么话?事情是否重大?”   齐子安:“……”   这事情他不敢说与任何人听,只敢又叫了一句:“阿呆。”   ***   折晚怀孕之后,心情就有些奇妙。   那是一种,“哎呀,我都要当母亲了啊”的奇怪心情。   然后,就开始了磋磨沈汀的日子。   大晚上的,不再想出去种菜了,而是要沈汀给她读书,她美其名约这是胎教。   大早上的,不知道发什么脾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哭,说他要出去寻花问柳了,害的沈汀身边就连一只母蚊子都不敢有。   这般伺候着,算是事事小心,但总算他功力深厚,一跟折晚相遇,就哄着她,捧着她,熟练无比,可人比人是气死人的,这会子皇后娘娘宣召,她就从母老虎成了一只乖猫。   “你觉得我穿什么衣裳比较好?丹红色的这件可好?衬的我肤色好,不然苍白的脸,皇后娘娘就该担心了。”,折晚在铜镜前换着衣裳。   她月份小,肚子不显,以前的衣裳倒是穿的上。   皇后娘娘就夸道:“很好,气色好。”   折晚便高兴的很,“你都不让我多来坐坐,不然我这好气色,也能均你一点。”   皇后直笑,“均什么均,我还要你均!”   她说着,又让采露去拿一串珠子,那珠子看着不显,但是戴在手上之后,就有一股暖流,舒服的很。   折晚就道:“这可是好东西,您真舍得给我啊?”   皇后捏她的脸,“个没良心的,我给你的可还少了?”   折晚见她心情好,就问起骆贵妃的事情来。   “她怎么样啊?”   骆家最近一直都不太好,之前出头太严重,如今一旦被打压下去,倒是老实了不少。   皇后摇头,“她那个性子,常不出来,宫里又守的紧,我倒是不知道具体的。”   折晚很是不信,但是皇后娘娘不说,她就不好继续问。   这事情,说不清。   有些人说,这是皇帝心胸狭窄,刚上位就借世族的手打压骆家。   有些人说,这是骆家太嚣张,你看乐家,家里还是皇后呢,不也老老实实的?   但是这话一说,某些言论就止不住了。   比如,皇帝对待前面几个皇子的态度,比如,皇帝对于骆贵妃这胎的态度。   比如,皇后无子。   如果骆贵妃生了一个皇子,那这江山,很有可能就是骆家的一半。   所以骆家才如此嚣张,不就是靠着肚子里的孩子吗?   若是孩子没了,那就有的戏看了。   “如今谣言纷纷,我是一点儿也不敢松懈。”,皇后娘娘笑着道:“好在她也省心,从不主动出门,大事小事,都关起门来,也主动撇清干系。”   这些事情,她是不愿意跟怀着孕的折晚说的,便说起折黛,“也派太医去瞧了,说是没病,只看缘分到不到了。”   她叹气道:“她那屋子里,可有什么小狐狸精作祟?若是有,便告诉我,我总有办法收拾了去。”   瞧瞧这堂堂一国之后说的话。   折晚笑着趴在她身上,“没呢,好的很,您是皇后,哪里就沦落到收拾我阿姐院子里的小狐狸精去?。   她笑得不能自已。   这般开开心心的说了会话,她便高高兴兴的回去,连着脾气也好了些,终于肯抱着沈汀的脸啃了,也肯攀着他的脖子埋脑袋了。   被嫌弃的小沈先生喜极而涕,不拜佛不拜三清,只日日祈祷皇后娘娘高寿且欢喜。   但谁知,还没过几日,宫里就传来了信。   说是皇后突然晕了过去,已然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04章 7.15   皇后娘娘居住的坤宁宫里面到处是金碧辉煌的雕花, 折晚之前还说皇后娘娘终于暴露了自己的土豪审美,可她说,这是皇上布置的, 这是皇上喜欢的。   皇上喜欢了,皇上布置了, 你就不能改,即便你贵为皇后。   折晚之前也没觉得怎么样, 可如今来,见着皇后双眼紧闭,唇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她就有些被金碧辉煌的宫殿所压的喘不过气来。   这里是一所牢笼, 是由皇帝亲自制造的牢笼。而笼子里被困住的凤凰,终于奄奄一息。   折晚当时眼泪水就要掉下来了。   她含着泪,哀声问采露, “这是怎么了?我前几天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采露摇头, 泣不成声, “昨晚上还好好的,可今儿个奴婢进来叫皇后娘娘起床,却怎么也叫不醒,连忙去叫太医, 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病却很重, 若是缓不过来,怕是要就此逝去。”   采露:“奴婢斗胆求了皇上,叫娘娘看重的人进宫,皇上却只批了您一个。”   折晚坐在床沿上,脑袋嗡嗡响, 道:“你先别哭,仔细想想,从昨天到今天或者这一段时间,皇后娘娘有没有吃什么,用什么,或者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些事情采露早就已经跟太医细无巨细的说了一遍,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没有任何异常,吃的东西都是御膳房送来的,到昨晚上,用的,看的,都是好好的。”   这就很奇怪了。   折晚起身出门,外间,新皇白瑞就坐在上座上,地上跪了满地的太医。   太医院的人心里都七上八下,低着头,你看我,我看你,但就是没有一个人会治皇后的病。   折晚也跪下,问了安,白瑞的眼神在她身上留了一瞬。   “折氏,你那日离宫,皇后可有什么异常?”   折晚努力回想。   “说话行事都是正常的,不见病容。”   白瑞:“朕听说还送了你什么东西?”   “是,送了臣妇一串珠子。”,她拿出珠子,自有太监递了过去,“送臣妇珠子时,娘娘还笑语盈盈。”   但珠子一拿出来,白瑞就将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这串珠子,是朕,给她千辛万苦找来的,平日也不见她佩戴,但也用好箱笼锁了起来,没有挪去库房,而是放置在这坤宁宫里面,朕以为,也算是她喜欢的。”   那是他们刚成婚时,他见她每次来月事都痛不欲生,便花费大力气为她寻到了这串珠子。   可现在是纠结珠子的事情吗?   折晚心中燃起一腔怒火,她脑海里第一个想法便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珠子。   可接下来,她的脑袋里却闪过了另一个念头:皇上这是在怀疑皇后娘娘早有预谋吗………自杀吗?   一想到白瑞的脑子里面有这种念头,她的心就抑制不住的愤怒,一点都压不住,随后又想到一旦被定性为自杀后的结果,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皇上,可容臣妇单独与您回禀。”,她规规矩矩的跪着。   白瑞点头,说了一句起来吧,采露就立马将折晚扶起来,她还记得折晚怀着孕,不能跪太久。   “奴婢告退。”,她忧心忡忡的看了折晚一眼,也退下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白瑞握着珠子,神色不定。   折晚道:“臣妇虽然与皇后娘娘相识才几年,可臣妇作为她亲手教出来的弟子,却是熟知她秉性的。”   “皇后娘娘她绝对不会有任何轻生的念头!”,她道:“将这串珠子给予臣妇,不过是因为她知晓这珠子对臣妇的身体好。”   “之前,她知晓读书对臣妇好,便送臣妇书籍,后来,她知晓臣妇终是喜欢骑马射箭,便送与臣妇弓箭。”   “她曾经说过,她喜欢活着的感觉,这样她就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不论是被困还是自由,只有活着,才能办成她所想要办的事情。”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有轻生的念头,她已然三十多岁,过了想不开的年纪,她前几天还拉着臣妇的手说,过阵子,她就跟采露学学刺绣,好给臣妇肚子里的孩子绣个肚兜。”   折晚大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她,是毫无理由轻生的,她还要开书院,骑马射箭,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做,她怎么可能轻生?”   “臣妇斗胆猜测,皇后娘娘这次晕倒,若不是身体原因,那便是有人下毒害人,还望皇上查清背后凶手,还皇后娘娘一个公道。”   她哭着伏地,磕头,但坐在上首的帝王却摸着珠子,拿在手里像念珠一边拨拉。   半响,白瑞握着珠子,道:“你倒是大胆。”   折晚摇头,道:“倒不是臣妇大胆,而是事实如此。”   白瑞继续拨珠子,等了会,才道:“乐家兄弟都在外地,乐家老夫人在蜀州还没回来,颜舒那丫头,中看不中用,邹家那个,脑子不好使,皇后教的这几个人里面,你倒是出类拔萃的,那便由你守着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又不说话了,沉默的坐在那一边,听着里面的太医小声的在讨论药方,外面坤宁宫的奴才跪了一地,折晚就静静地看着隔着流苏的里间,看着里间人纷纷,却救不活那个躺在床上的人。   这般僵持了一会,白瑞突然说道:“你说的很对,皇后这种人,怎么会轻生呢?必然是身体不好,又或者是有人害她。”   他朝抬头喊了一声,便走进了一个太监,吩咐道:“你去,将坤宁宫的奴才都带去慎刑司,好好审问,不能放过一个人。”   他随即站起来,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折晚这才舒了一口气。   采露也从门外进来,折晚脸色阴沉的小声道:“他刚刚还想与皇后娘娘一个轻生的名声!”   采露脸色颓废,“若这个名声按下,皇后娘娘昏迷背后的原因便也没人去查了。”   折晚恨恨抓着椅子边,“真是欺人太甚!”   作者有话要说:  啊,卡了点东西,我得理理,今天少点哈 第105章 7.18   人的一生, 有很多抉择。   折晚上辈子抉择过自己的生死。   当看见烧伤后的自己的脸,当看见那个本来就被人称之为神经病的孤僻的自己,成了一个脸上全是烧疤的怪物, 当医院再次燃烧起大火,她本该要立马奔向门口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选择了死。   命是自己的——她死的时候矫情的想。   她已经在大火里困过一次了, 她已经算是个死人了,她不欠这世界上任何人的了, 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死。   于是,她的脚步一迟疑,便永远葬身在了那场火灾里。   可再次醒过来, 当她的心再次活过来, 她就很后悔。   人生没那么脆弱,她不该那么轻而易举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如今,她又有了抉择。   太医跪在地上对她和上面高高在上的皇帝说, 皇后娘娘不愿意醒来。   折晚第一个念头就是皇帝指使太医说这番话的。   可她第二个念头就是:皇后娘娘真的不愿意醒来。   她当时鬼使神差的朝皇帝看去, 发现他终于神色大变。   折晚的心, 就如坠冰窖。   采莲说,因为骆贵妃怀着孕,所以整个皇宫的吃食都特别注意,这些日子, 皇后娘娘没有吃什么新鲜的东西, 都是之前的饮食, 就是屋子里也没有添置什么东西。   那便是,她的饮食,都是之前就一直在吃的,她的屋子,都是之前皇帝布置的。   折晚的心里, 有一个猜测悄然而生,又无限放大,甚至不敢再想。   她坐在冰冷的房间里,扶着肚子,看着太医进进出出,看着皇后的脸色越来越惨淡,发现自己毫无办法。   这里是皇权最大的地方,她没有丝毫的办法,去动那个代表皇权的人。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继续冷静下来。   她细细的分析起这件事情来。   皇后娘娘不可能毫无缘故的不醒来,这里面,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被人下毒了,而且是□□。   皇帝刚开始,看起来不是很担心皇后是否能醒来——   折晚闭上眼睛,想起皇帝跟皇后这些年的相处。   ——即便不是一生一世,可也不该是置于死地。   那他刚开始,便是知道,皇后会昏迷过去,还会醒来吗?   他这般想给皇后一个轻生的名声,又是想做什么呢?   折晚的手一点一点的缩紧。   皇后这般昏迷,如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骆贵妃,皇后病逝,便是怀着皇子的骆贵妃上位。若是皇后真有闪失,那骆贵妃,骆家,都逃不了干系。   可从秦美人弟弟的事情上看出,皇帝乐意给骆家树敌,但是不乐意现在就斩杀骆家人。   所以,他主张皇后是轻生。   皇后为什么轻生?   那便是没有儿子,嫉妒骆贵妃。一个自杀的皇后,按照大夏的规矩,必定是要牵扯到乐家的。   他很乐意让乐家也失去一些权势。   有一条线,串了起来。   他知道皇后会昏迷,可他知道皇后不会死,他甚至在第一时间给皇后安上轻生的念头。   可他又有些犹豫,所以他在自己说出一番话后,又改了口。   如今,他知道皇后真的可能醒不来,慌了。   折晚如此猜测,没有证据,只有猜想。   她不敢肯定自己是对的,更不敢想象,如果皇后真的醒不来怎么办?   ***   日出日落,折晚毫无办法,皇帝封了出入的宫门,随着皇后还是没有醒来,整个皇宫陷入了一股恐慌之中。   采露给她端来一杯茶,哭着道:“沈少夫人,您喝点茶水吧,您还有着身孕,应当注意身子。”   此时屋子里乱做一团,白瑞在皇后的床前,握着她的手,似乎在说些什么话,折晚放下拱门的珠帘,拉着采露悄然走到一边,问道:“我记得,皇后娘娘晨间晚间,都要喝一杯甜甜的果子酒。”   采露点头,“对,皇后娘娘刚嫁给王爷的时候,就说自己喜欢吃甜的,彼时王爷王妃还好的很,真真的如胶似漆,听了王妃的话,便连夜让人寻来了这种果子酒。”   折晚控制住自己的越发用力的手,紧紧的捏住采露的手臂,“成婚,多久?”   采露:“成婚第二月。”   彼时采露还不是大丫鬟,她也是听人说。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只是这么多年,王妃每日晨间晚间,都要喝一杯才行。”   可问起她是什么果子,她便又不知道了。   “都是从王爷那里送来的,听说是专门的厨娘做的,皇后娘娘倒是知道,可奴婢之前问皇后娘娘时,她却没说话。”   说到这里,采露也有些明白过来折晚是什么意思了,她惊恐摇头,汗如雨下,颤抖着声音道:“不会吧——”   这些都只是猜测。   折晚问她,“今天可还有果子酒?”   采露摇头,“自从皇后娘娘昏迷之后,御膳房那边,便没有再送来的。”   她着急道:“沈少夫人,皇后娘娘喝这酒,已然十多年了——”   可折晚也怕自己猜错了,如今太医查不出任何东西,她只是凭着皇帝的脸色和皇后娘娘不愿意醒来的信息在猜测而已。   她也不愿意这是真的。   ***   时间飞逝,里面的皇帝已经摔了无数个杯子,花瓶,折晚每每想进去,都被他命人看住,留在门外,而门外,又是一层层守卫,她被看守起来了。   到了晚上,太医还是没有对策,折晚脑海里想过了无数的可能性,可每每看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每每想到宫外的沈汀,折家,齐家,都犹豫不决。   她不是一个人,她再也不能抉择自己的生死了。   可有些事情,不去做,便是一辈子后悔的事情。   她便向着里面的人下跪,磕头,请求他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皇帝冷着脸,形容憔悴,看着皇后最喜欢的小徒弟跪在地上,一字一字的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请容臣妇说几句话。”   “人抉择生死,只在一瞬。正如臣妇所说,皇后娘娘不会有轻生的念头,可举个例子,当有人给了她一杯毒酒之时,她笑着喝下,但随即而来的穿肠之痛,让她不能一时半会的原谅。”   “臣妇觉得,皇后娘娘之所以不愿意醒来,便是有熟人给了她一杯毒酒,她知晓了,她明了了,她不愿意面对。”   “陛下,臣妇在想,递给她毒酒的人,是谁呢?”   她抬起头,看向上座的帝王,说道:“臣妇斗胆,请陛下查宫,揪出这递酒之人——”   可话还没说完,便看见皇后的手动了动。   折晚瞪大眼睛,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皇帝随着她的声音回头看去,皇后睁开了眼睛。   ***   “你吓死我了!”,皇后醒来的第三天,折晚跟她躺在床上,哭着道,“你要是再不醒来,我都想要跟他同归于尽了。”   皇后捂住她的嘴,“越发的胡说,我若不是迷迷糊糊听见你说的话,我都不能急醒。你那般说,他定然也能猜到什么,他这个人阴晴不定,你可想过后果。”   折晚哭的难受,“可你都要死了,我都想拼了!”   皇后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又笑,“你怎么拼啊,别说你肚子里揣着一个,就是你自己,你怎么同归于尽?”   折晚就道:“我一锤头捶死他!我力气大!”   可皇后娘娘却叹了一口气,“孩子话。总算你还不傻,只说怀疑是亲近之人。”   折晚要说什么,皇后就拍拍她的手,不让她说话。   “他没想杀我。”她道,“他只是想让我怀不上孩子。”   “那果子酒里面,你猜的是对的,对我身体…不好,不能怀孕,他这个人,心机颇深。我不知道那酒的效果时,被他喂着喝下第一杯,喝的倒是开心,后来当我知道时,倒是心如刀绞过几日。可又仅仅是几日,我便又明白过来了。就这样吧,就这样,相安无事,也挺好的。”   “许是我日日尝着这酒,当这酒换了方子时,我竟然品尝出来了,这方子不对。”   折晚问,“是他换的?”   “不是。”   皇后叹气,“不是,应该不是他,可那一瞬间,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将那果子酒喝了下去。”   “那酒,倒是会有这么一次昏迷期,我很久之前,不小心听他到他跟别人说起过一次,说是昏迷一次过后,便能怀孩子了,我怀疑,光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不仅仅是他和我,还有别人,所以就换了我的酒。”   “我当时大概也能猜到这酒里是让我死去的毒药,可我还是喝了下去,我甚至痛快的想,若是我因为喝下这杯酒死了,他心里会不会后悔。”   折晚就觉得,英明神武的皇后娘娘跟她一般起床。   “晚晚,这事儿,你不要管,这次过后,怕是又要大变。经过这一次,我倒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等我安定下来,我再跟你说其他的。”,皇后道。   折晚就不再问了,也不再说了。   可她心里却升起了一个无法抑制的念头。   送这代表皇权的人,上黄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速写,每一个小节点其实都写了两千字,又被我删掉了,到底是不会写文。   很对不起你们,但我还是想请求一个事情。   本文大概还有三万字结束,我想一次性写完再发,大概半个月时间,到时候你们直接来看结局就行。   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三次元压力太大,整宿整宿的失眠,工作出错,领导谈话,同事埋怨,有些承受不住了。   每天三千字,从以前的三小时,到现在的五个小时,六个小时,我身体撑不住。   不是卖惨,是真撑不住了,就是感觉很累。但不会弃文,我就想一次性发,最多半个月,这样压力少一些。   我状态好一点,就多写一点,状态不好,就少写一点,8月5号之前,我一定写完。   这本书写完之后,我短时间内不会再开文,连载对每天加班的工作党不太适合。   真的很对不起你们,可我应该到了一个点了。今年不太容易。   鞠躬,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第106章 完结章   折晚从宫里回到沈府, 就睡了过去。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汀泪眼涟涟的看着她,活像个刚失去丈夫的寡妇。   然后寡妇这两个字就慢慢的换成了鳏夫, 折晚疲惫的情绪终于活过来了,抱住沈汀就嗷嗷大哭, 哭完了说一句,“沈汀, 昂,你差点就成了鳏夫了你知道吗!”   站在旁边本来也跟着哭的齐婉君:“……”   她气冲冲的将哭的丝毫不要形象的沈汀一把拉开,对着折晚就噼里啪啦的开骂。   但是骂也不知道要骂些什么, 就只一个劲的重复说着一句话, “你这个没心没肺没良心的!”   折晚罕见的心虚了一瞬:在宫里时,看着躺在床上就一口气吊着的皇后娘娘,她确实是有想过如果跟折家沈家断绝关系, 她就直接揍死那狗皇帝。   虽然只是一瞬间而过的想法, 可这般被齐婉君骂着, 她就觉得十分对不起亲娘,于是索性一嗓子嗷呜,又开始哭的撕心裂肺。   齐婉君:“……”   这算个什么事情!   她不得不开始哄,“小祖宗, 都是要做娘的人了, 大夫可说了, 不能再伤神,唉哟,别哭了!”   平妈妈早就在旁边等着齐婉君的错处了,她逮着这个空挡就骂,“好不容易从阎王殿回来, 你就骂她,你骂她做什么啊,那皇宫里是她要去的?那皇宫里是她能自己能出的?那皇宫里的人,是她能动的!”   她老人家也落泪,“我可怜的晚晚哟!”   折晚:“……”   行吧,不哭了,都不能再哭了。   一家子人便分散开去,独留脸都哭皱吧了沈汀在那继续抱着媳妇嚎,看他哭的这么惨,折晚就叹气,“沈汀,喝点水再哭吧。”   再哭就干了。   等沈汀终于不哭了,折晚看着他猩红的眼睛就又后知后觉的感动起来。   她少年老成的小沈先生,她稳重大方的小沈先生,即便是最难的时候,也没哭成过这个样子啊。   折晚的心,就酸酸涩涩的,扒着他的背一个劲的说对不起,谁知沈汀也要说对不起,对不起让她担惊受怕了,对不起让她一个人身处险境而无办法,对不起她怀着孕心神俱伤。   这般互相道着心里话,就到了后半夜。   沈汀本来要哄着折晚睡的,可这货已经睡足够了,精神奕奕。小沈先生一笑,就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小声问起宫里的情况,折晚就更加小声的说了个大概,最后说出一个很恐怖的句子:“我真想杀了他。”   沈汀当即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现在想都不要想!”,他抱着她,顿了顿,又道:“你就乖乖的跟着皇后娘娘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其它的,都不要再想。”   折晚眨了眨眼睛。   ——现在不要想,那就是以后可以想。   小沈先生是最熟悉她的,看了恨恨一笑,捏了她一把脸,“君为舟,民为水,是船翻还是逆水行舟,都是看天的。”   折晚就闭了嘴巴。   不过第二天,皇后被害的消息就传了出来,然后紧接着,秦美人就被暴毙在皇宫里,折晚心突了突,可是皇后已经不招她进宫了。   再接下来,大家都将这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因为地震了。   不是京都,是云州一带。   齐婉君就祈祷道:“先是旱灾,再是地龙翻身,云州堪忧——你爹……折图,也不知道有事没。”   牵扯到生死事情上,到底是有些心软。   好在賀新爹早就派人去寻了,还给人送钱送粮,让齐婉君没有了后顾之忧。不过,小家一安心,大夏却不得安宁起来。   云州是边境,云州的防线一没,大夏就危险了。但这场地龙翻身实在是厉害了,云州百姓死伤过半,民间谣言死起,说是皇帝得位不正。   正在这时,骆家反了。   在青州占地为王,皇帝大怒,派乐家陶家的将军出兵征讨,最后险胜,史称青州之变。   在这期间,骆贵妃产下一子,被皇帝去母留子,骆家罗家两族俱灭,骆雁和罗雨的夫家刘家当时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也受到了波及,骆雁和罗雨两人的日子很不好过。   幸而皇后娘娘时不时让人给她们送点东西,让两人总算能在婆家过的下去。   而当一切尘埃落定,折晚已经生出了一个六斤六两的男娃娃,取名叫沈眷。   京都这场清洗,直接削弱了大夏的国力和兵力,周边各国野心勃勃,大夏喘息之间,又不得不应付边境的试探。   “你姐夫倒是打仗的一把好手,听说又胜了一战,皇上大喜,等他回来,说不得就要封个侯爷了。”,颜舒道,“还有你姐姐,虽然现在打仗,但是生意还是该做就做,听说又开了几家铺子?”   折晚抱着儿子嗯了声,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转而说起皇后娘娘要新开的书院,“如今后宫里,皇后一家独大,她亲自开的书院,各家都给了面子,纷纷送了自己适龄的姑娘进去,后日就要开堂了,你是要教她们骑射的,紧张不紧张?”   颜舒摇了摇头,“上我的课,该紧张的应该是她们。”   折晚就笑,“也是,这些孩子,早就被教好了要讨你的欢喜,哪里还敢针对你。”   颜舒就搂着折晚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去教书?”   折晚将她拉开一段距离,小声道:“我身子差,哪里敢出门,若我再去教书,沈汀敢杀了我。”   颜舒就表示理解。   沈眷出生的时候,折晚大出血,差点就过去了,沈汀的那个脸色哦,就差要杀人了。   如今好不容易好一点,他是任何人都不愿意让她见的,今儿个颜舒能进来,还是昨日折晚哄了好一会。   折晚就问,“那你家那个呢?”   颜舒瞬间就笑了——折晚看的明明白白,是个十分讥讽的笑,她道:“他?他还能怎么样哦,之前骆家还在,他还在我面前纠结过一阵子,如今骆家没了,他还哪里敢反驳我一句话。”   说到这里,颜舒顿了顿,看着折晚的脸色问,“晚晚,你说,当年咱们一心一意要建书院,如今书院建成了,我怎么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兴奋呢?”   折晚就道:“许是如今境地不同了。”   当年,她们是初生毛犊,因着有天下最尊贵的皇后娘娘撑腰,所以想干什么都不怕,以为自己做成了,便能名垂史册。可是后来进宫之后才知道,其实即便有了皇后娘娘,还是做不到说开书院就开书院。   皇后娘娘为了开书院,也跟皇帝进行了一番角逐。   为什么在她醒来之后,这座书院才能开的起来,为什么要在骆家倒台之后,她才敢开这座书院,这其中的深意,折晚不敢说,也不敢想,更不敢跟颜舒探讨。   古往今来,为了天下女性觉醒,在历史书里,折晚曾经背诵过很多课文,可她们如今做的,也不是什么要为了“天下女性觉醒”,只是想开一个如同男子入学的书院,还是贵族性质的,只是想让贵女们都读一读巾帼故事,怎么就能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呢,碰上这么多不容易呢?   她摇头道,“我既跟你一样的感觉,也有不一样的感觉。”   话说到了这里,再继续说下去,就没有必要了。折晚笑着道,“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便继续做下去吧,天下再多几个像我们这般的,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事情,本身就是福祸相依。   于是,京都女院便开了起来。   选址在国子监隔壁。皇上亲自批的宅子。   但皇后娘娘却没去看过。她抱着沈眷,跟折晚抱怨,“事情多的很,我出不去。”   她在折晚面前,从来不说本宫。   折晚就看她,气色好的很,身子总算养了一些回来。她就往她怀里拱,“我却是闲的要长蘑菇了哟,沈汀什么都不要我做,就是出门也不让。”   皇后娘娘就不说话了。她也很害怕冷面的沈汀,如今在朝堂上历练之后,越发的成了一个老狐狸了。   她话头一转,转而说起了陶虞姝,“昨儿才来看过我,脸色不是很好。”   折晚的脸色就更不好了,头也不拱了,孩子也不给皇后抱了,站起来抢过孩子就哒哒哒往外走,气的皇后在后面喊,“我又没说什么,唉哟,我跟她也是几十年的感情了——”   但人终究是头也不回的走了,气冲冲。   皇后娘娘只得赔钱又添物件,让太监送去沈家。   太监到的时候,折晚正在跟刚回家的小沈先生诉苦,“又跟我说你阿娘,说她做什么,难道我们还能认回她不成?”   陶虞姝倒是一直都矜持的很,也不极品,可耐不住她如今年纪大了,很想让沈汀常回家看看她。   没错,她也不是说一定要沈汀接她住,沈汀养她,毕竟她还有一个孩子,她还有自己的家庭,她还是周家的主母。她有时候还很懂得避嫌。   说起这个,折晚就气的很。   “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外面好像咱们一副不孝顺的样子,可是哪一次周家办喜事,哪一次她陶家有宴席,她有给咱们发过帖子的!”   沈汀就哄着,“就是发了,咱们也不去。”   折晚就犟:“咱们自然不去!咱们也不用她发帖子!可是关系都这样了,她为什么总摆出那么一副咱们不孝顺的脸色!”   她抱着孩子不好大骂,于是将孩子往门口一边择菜一边听八卦的菜的平妈妈怀里一放,气揪揪的跟沈汀掰扯,“我就是看不惯她那般我不用你养,但是你必须要养我的姿态。听颜舒说,在她的夫人圈子里,咱俩的名声可不太好,你是无情无义的白眼狼,我是挑拨母子关系离间的恶毒媳妇!”   沈汀倒是第一回 听说这个。   大夏朝如今看着是风平水静,但是暗地里却水流端急,一个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   所以他每日在朝堂上筋疲力尽,也没人跟他说这些,就是折碗也是第一回 气成这样才跟他说陶虞姝的事情。   他就将人搂进怀里,帮她顺一顺炸毛,“如今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你别气,下回遇见了周大人和陶将军,我与他们说道说道。”   有时候男人之间说的话,很能制止一些女人之间的谣言。   折晚冷哼一声,反倒怜惜起小沈先生来。道:“也不用你,你如今够累了,这些都是小事,还是我来比较好。”   小沈先生其实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这点子名声对如今的他来说已经不足为重了。但是小沈先生却稀罕自己媳妇的名声,他就在外面跟各位大人喝酒的时候,“坦诚”说话。   “各位大人呀,沈某今日一定要敬你们一杯。”,他站起来给大家斟酒:“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沈某做了让大家看不惯的事情,让你们心有芥蒂,竟然回家,让自家的夫人出门编排我家夫人,沈某在此赔礼了。”   这话就很直白也很严重了。   跟陶虞姝有话谈的人其实也到了做祖母的年纪,大人们自然也不小了,闻音知意,立马就解释。   “同朝为官,老夫是什么人,小沈大人难道还不知道吗?”,一位老大人摸着胡子道:“哪里就能做出这般的事情。”   沈汀就叹气,“我也是不愿意这般想各位大人,可我听来听去,几位夫人编排我家夫人的那几句话一模一样,都不带换词的,想来是出自一人之手。”   “沈某绞尽脑汁,想来想去,各位大人都是在官场上的风云之人,能让各位大人家夫人同时说出这般的话,不是在家从父就是在家从夫…………”   这话说的!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   可人家这么猜测,还专门给你敬酒,摆出一副看不惯我你们就朝我出手别骂我家夫人啊的神色,大人们就不好说了。   说什么?   说这么多人编排你家夫人,说不得,就是你家夫人其实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人说她能说是误解,可是这么多人说她,难道她就没问题?   可这话能朝别人说,就是不能朝沈汀说。   人家当年媳妇没到手,就敢千金买猪蹄。后来成了婚,那是都不敢招惹一个母蚊子。   尤其是前不久他媳妇难产,听沈家隔壁两家人说,半夜常温闻沈汀哭声,且不知道是不是会藩语的人哭声也不一般,他半夜哭的人心里发慌,毕两家还闹了好几回捉鬼。   就这般的深情,能为了他媳妇,将他们这几位老大人请到一起,直接说你们家夫人编排我媳妇,你们说怎么办吧。   这般的横,都不来软的,也不婉转,老大人们还能说什么?   他们只能说:误会都是误会。回去就让那帮老娘们跟你家夫人澄清!   沈汀满意了。老大人们气的很,回去在夫人们面前也没有一个好脸色。   谁知道夫人们今天脸色也不好。   他们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夫人在那边叹气的说起话来。   “平日里总听周夫人说她那大儿子大儿媳不上门,可今天遇见她那大儿媳,却发现她连孙儿的名字也不知晓。”   一位夫人一边替丈夫宽衣,一边小声的道:“我们今日去郊外的庄子上去吃茶,结果遇上了沈家大少夫人和秦家大少夫人。”   这两位少夫人都是皇后娘娘的心头肉,夫人们尽管不认同她们,却也不敢晾着她们不管。   所以遇上了人家又来请安,便让周家夫人陶虞姝将人请进来。   “我原本想着那沈家大少夫人进来,好好的跟她说道说道——毕竟这世上,哪有因为娘亲改嫁而怨怼的,结果人进来,我就说不出口了。”   老大人本来是要训斥自家老妻一把年纪还四处散播谣言,可是听她这般一说,便将话压了回去,问,“这是为何?”   他夫人便道,“那沈家大少夫人一进去,陶氏就冷了脸,无论沈家少夫人说什么,她都不搭话。她敢那么做,我们可不敢,毕竟你跟沈大人同朝为官,皇后娘娘又宠着那位沈大少夫人,所以呀,伸手不打笑脸人,自然是要接过话茬子的。”   结果人家陶虞姝不乐意了。   第一问便是:“你来做什么?”   折晚就道:“我家夫君最近胃口不佳,总吃不下饭,我便来庄子上,摘一些他喜欢吃的菘菜回去。”   菘菜可不是什么贵菜。只是平民百姓家爱吃的玩意。   于是,陶虞姝条件反射就挑理:“他是何种身份,怎么会吃这些东西?你是平民小家出来,到底会不会伺候夫君?”   折晚就哭了,手帕擦擦眼泪,道:“倒也不是每日都吃,只是当年夫君不容易,最苦的时候,只有一把菘菜活命,于是每当胃口不好,就喜爱吃菘菜,回想当年不容易,忆苦思甜,自然就吃的下饭了。”   于是在陶虞姝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鼻涕一把泪,丝毫不要形象,把沈汀形容成一个被抛弃以后,差点都活不了了的地里黄小白菜。   她的感染力太强,惹得几位老夫人当场掉泪。   本来到这里,夫人们还没说什么,因为本朝改嫁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改嫁之后,孩子活的艰难些,也是常有的。   可陶虞姝太爱要强了,于是又一番话,字字句句指出她当年不去看沈汀可以,可是沈汀不能不来看她,即便她将茶杯丢他脑袋上,他也不准躲。   夫人们当场沉默。   折晚回家就欢喜死了。   “她如今越来越好强了,随着陶家跟周家的势力膨胀,她也越来越不遮掩了。”   沈汀就看着她聪明的小脑袋一昂一昂。   “她如果一起的是我这般年纪或者比她小一些的少夫人们,那她随着周家跟陶家的势力越强,摆摆谱也就算了,可如今跟她一起的却跟她差不多年纪的老夫人们,她再一副我让你们说谁坏话就说谁坏话的模样,大家心里没有一点不高兴我才不信哩。”   虽然只说中了一点,但是小沈先生却大夸特夸,然后酒足饭饱一顿,高高兴兴的睡觉了。   谁也不愿意在别人口中是个不孝子。   不过,这事情也没继续闹起来,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还能真的撕破脸皮不成?   陶家老夫人当即发帖子给周家还有沈家以及折家众人,说是家宴。   折晚也痛痛快快的去了,她是个逼到头上才会跳起来的窝里横,这次赴宴,有齐婉君在,于是她就乖乖的坐在桌子上,抱着沈眷一起用饭。   陶家老夫人到了这把年纪,特别讲究家和万事兴,所以和和气气,又因为见了沈眷,说哭就哭,抱着沈眷不放,说是死也瞑目了。   在此过程中,折晚佩服的就是齐婉君的演技了。   陶老夫人哭,她也哭,不哭别的,只哭沈汀不容易。   说什么寒冬腊里没有一件厚衣服,说他每天啃窝窝头,晚上喝凉水饱肚子。   一边说一边哭,哭的比老夫人还厉害,然后看着沈眷道:“就希望这孩子啊,是个争气的,将来孝顺他爹,毕竟他爹太不容易了。”   陶老夫人:“…………”   这话题都不好再说下去。   沈汀为什么那么苦?除了他爹不作为,还有他娘不闻不问。   她就顺着这个势头,骂陶虞姝,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是说顺嘴了,道了句:“这天下做娘的,哪有你这般狠心?”   结果她年纪虽然大了,却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女儿。只听陶虞姝回了句:“那也没有你这般的娘亲!我当年被父亲逐出门去,可也没见你帮着我。”   然后气急了一般,倒了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见狠心也是有缘故的。”   然后挥袖而走,将陶老夫人气的半死,齐婉君及时劝慰道:“儿女都是债,哎,没事儿,老夫人,债多了不愁。”   陶老夫人就更气了。   这算是个什么事呀?   于是回到马车上,齐婉君的笑脸就没停过,折晚也高兴,抱着儿子逗,不仅捏了捏他的脸,还往人家脸上咬了一口,糯糯的,好啃。   这可不得了,惹怒了齐婉君,啪的一声就将折晚打的手都红了,然后抱着沈眷哄:“外祖母的小乖,不哭哈。”   沈眷咧着嘴笑了,手舞足蹈。   折晚不怕死的道:“沈汀也咬过他,他喜欢被咬哩。”   齐婉君就觉得这对父母太不靠谱了!   ***   书院开课的第一年后,贵女们基本已经习惯了离开私塾,来到十几个人一班的京都女院。刚开始,贵女们只是迷茫的,又或者是带着目的性,来到这里上学。   ——其实也没有什么太不同的。只是这里的课本,是以女巾帼英雄为课本,代替了女德女贞。   刑部尚书家的女儿柳莹莹,今年十五岁,被送到了女院里面,成为甲字班里一名成员。她是标准的贵女,从小就开始学雅字,学琴棋书画,学三从四德,学针线女红。   她阿娘送她进女院的时候,就曾与她说,“你是要进宫做妃子的,可记得要谨小慎行,不得闯祸。”   柳莹莹却有些不愿意进宫。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这么多年,她做多了家里懂事的长女,反驳母亲的话,到底说不出口。于是只低着头,绞尽脑汁,这般跟她的母亲说。   “家里要送我进宫争宠,可那京都书院里却都是皇后娘娘开创的,我在里面读书,将来进宫,若是跟皇后起了争执,难道不是白眼狼吗?”   气的她娘动了家法,柳莹莹被打了手板,也不哭不闹,只让丫鬟提着笔墨纸砚往书院去。   “阿莹,你今日来的有些晚了。”。一名少女叫住了她。   柳莹莹就藏起红红的手,道:“阿紫。”   叫阿紫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过来,搂着她的手臂,道:“今日颜夫子要考骑射,我早早的便来了训练场。”   柳莹莹有些羡慕。   听说女院的课都是沈家的大少妇人折夫子出的主意,分了必修和选修,除了经史这种必修课之外,就是琴棋书画等文修,或者骑射等武修。   柳莹莹选的是文修。   她娘亲说,陛下喜欢琴棋书画好的人,她不用学骑射。   她的喜好,都是依照她娘说的,她娘又去打听陛下的喜好。   陛下——五十岁了吧?   柳莹莹打听了很多事情,就是刻意忽视了年龄这件事。   她不想听,也不想知道。   哪个少女不怀春?可依旧是命不由己。   阿紫是她最羡慕的了,阿紫家的长辈们都由着她。   柳莹莹就宽慰她道,“虽说颜夫子严厉,可她却是最公平的,你的骑射这么好,今天一定会是个小状元公。”   阿紫就偷偷的使了使眼色,道:“阿莹,我听说,今天不仅颜夫子会到,就是折夫子也会到。”   折夫子对于她们来说,其实传的比较邪乎。   折夫子的身世大家都是知晓的,但是人却是大家没见过的。可人虽然没见过,这书院却都是她的传说。什么这本书是折夫子写的,那本书的注释也是折夫子写的,有些夫人们本不愿意自家的闺女看折晚写的书,可被皇后娘娘邀约了一次,便又服服帖帖了。   于是,折夫子,就更神秘了。   柳莹莹便又开始羡慕,“那你今天就能看见她了。”   她也很喜欢折夫子。   虽然京都对她的传言并不都是好的,可是柳莹莹早就已经从书本里,从注释中,跟她神交已久。   阿紫就叹气,“若是平时,我还能将你带进去,可今天是比试小考,我可不敢,抓的严哩。”   说着话,就见另外一名风风火火的少女吃着糕点,喊了一声阿紫。   “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少女道:“今天小考前可是要点到的。”   阿紫立马就抛弃了柳莹莹,用后脑勺道了声别,就也跑着走。   而一年前,她们奉行的是步步生莲。   颜夫子却嗤之以鼻,“人生出来,必然是性格不同。有些姑娘家,喜欢花花草草,可有些姑娘家,就是喜欢舞刀弄剑,难道喜欢花花草草,就比舞刀弄剑更高贵些?我看不尽然,只是生性使然罢了。”   “京都女院,就是让你们在成婚前,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让你们在婚后,没有遗憾。在这里,你愿意走快便走快,愿意绣花就绣花,这里理应是你们的乐园。”   “我只想让你们知道,无论是步步生莲还是快走慢跑,都是为了让自己高兴,都是为了让自己好看,都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取悦别人。”   柳莹莹被说的心里打鼓,她当时既羞愧,又心虚,她走的就是步步生莲,可她是为了他人而学,为了他人而喜。   她在这里呆的越久,就越痛苦。   可这里也不仅仅是教她们离经叛道,她们也教这世间的俗礼。   另外一门课的邹夫子就说,“身为贵女,若是父母爱护,兄长弟恭,一直顺着你到老,那你就是幸运的,若是没碰见怎么办呢?”   她拿出一箱子话本,里面说尽了穷书生跟大家小姐的故事,邹夫子就痛斥里面的私奔和私相授受情节,跟她们道,“别信什么爱不爱,女儿家嫁人,就是要门当户对。”   这个获得了更多的人认可。   柳莹莹也是认可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是银子?   所以,她即便不愿意进宫,也是不愿意嫁个穷秀才的。   这般的思想,她又有些羞愧,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姑娘了。   她脚步沉沉的走进教室,正好碰见左边桌子上的好友正在默默的用毛笔划拉。   那是折夫子创造的一种文字,名字也挺奇怪的,叫什么阿拉伯数字。写起来费劲的很,但是写熟悉了,算起数来就很快。   不过这本算数书内容很少,只是一些简单却很深奥的九九乘法表,还有一些简单的公式,柳莹莹现在就记住了一种,叫什么勾股定理——这还是   拢共只有几页纸的内容,好友却学的白天黑夜都在那琢磨,见了她来,招呼了一声,又继续学下去。   “阿木。”,柳莹莹叫她,小声的道,“你听说了吗?折夫子今天来书院看骑射班的人小考。”   名叫阿木的少女立即抬起头,眼神熠熠生辉。   柳莹莹就羡慕的不得了,她道:“你最近不是一直弄不懂那个叫什么面积的公式吗?你这回就可以亲自去请教一下折夫子。”   阿木是个呆呆的少女,听见可以见到折夫子,先是高兴,然后就是紧张,“可以吗?听说她深居简出,就是不愿意见人。”   柳莹莹就有自己的版本。   “不是的,我听人说,折夫子是喜欢出来的,只是沈大人不愿意。”   呆阿木也气愤了,“为什么啊!”   柳莹莹:“听说折夫子生的太美了,沈大人怕她被人抢了去。”   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牵扯,但是对于这时候的少女们来说,即便是荒谬,又带着几分浪漫色彩,于是就又原谅了霸道的沈大人。   阿木叹了一口气,“太过美丽也是一种错误。”   不过即便是想去见折夫子,也还是要上完课才行,这次来给她们上课的,是太学院的蒋夫子。对史记是最为了解的,是个老翰林,先是被皇上派去教书,后面又被皇后娘娘请来时不时教女院几节课,算是女院的福利,一年后再次招生,报名的人比一年前可多多了。   一年前的女院,因为刚开,虽然是皇后娘娘的,可是对于京都世家来说,皇后也没有那个分量。只是意思意思,送了些偏族女子,或者庶女来。   好在还有一些世家想的长远,也送了嫡女进来。柳莹莹一家就是看的比较清楚的。   她娘曾经说,“太学院是天子门徒,说出去都可以说是天子的学生,京都学院的宅子在太学院附近,难道就还看不出什么?”   按照她娘的想法,第一,近水楼台先得月,能进太学院的,都是可以给她做夫婿的人。   第二,贵女们都是有圈子的,学子们出去,这个同窗那个同窗,那对于她们这种不是顶级世家的来说,女院里的人也都同窗,这是人脉。   ……   她娘例举了种种,本以为是立马就能进的书院,却还是要被考核,还是进宫去皇后宫里考。   柳莹莹自小学识过关,自然是考进去了,她娘却说,“规矩倒是挺多,你谨慎些,别学些不该学的。”   能学什么不该学的呢?   柳莹莹苦涩的很,当时她爹没跟她说要进宫,学的多想的多,可是现在要进宫了,她就什么也不敢想了。   她怔怔的坐在那里,终于被蒋夫子看见了。   蒋夫子是个七老八十的人了,却身子矫健,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不好好读书的人,以前是太学院里学子们最恨的人,如今也是女院里最被人害怕的人。   柳莹莹被叫起来的时候,羞红了脸,被问了一句什么,她也记不清了,后来阿木说,“夫子叫你出去,你没动,夫子就没继续让你出去,反而让你坐下了。”   柳莹莹其实就只听见那句坐下。   她脸色更红了,“夫子……真叫我出去了?”   阿木点头,“可你就站在那里不动,夫子也没说什么,不要担心。”   这种时候,班里的人都来关心。   柳莹莹人缘很好。   大家都是同龄人,你一句,我一句,安慰道:“蒋夫子就是那样,太学院里那帮人不听课,也照样被罚。”   慢慢的,大家其实已经将自己跟太学院里的学子们一起比了。   她们读诗词歌赋,读史书经义,没什么不如对方的。   柳莹莹就点了点头,“我下回不会再走神了。”   然后不好意思的推了推阿木,“骑射要结束了,你快去那边看看,没准能遇见折夫子。”   阿木是个呆呆的姑娘,最近沉迷于做题,已经惹的她娘很不满了。但是阿木虽然木,却并不笨,她很懂得一套哄她娘的本事,“折夫子是皇后娘娘的学生,那这本书也必然是皇后娘娘所知晓的,但又因这书的内容太过复杂,很少有人看的懂,这般一来,我若是看懂了,想来会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识。”   大家刚开始进书院,都是抱着这种心态来的。   于是她就很顺利的得到了母亲的赞赏,还专门有了一个学算术的书房。   阿木一边走,一边想着她阿娘的话。   她阿娘说,今年她就该找夫家了,碰巧是今年是秀女大选,所以要早早的定下婚约,免得被选了进去,母女两个见不着面倒是小事,事大的是就阿木这个呆子,进了皇宫必然是被活不了两年的。   阿木第一次感谢自己这幅呆样子。   毕竟隔壁阿莹已经要被送进去了,就是因为柳家人觉得她聪明,将来定然是受宠的。   虽然这个逻辑是她阿娘说的,但是阿木很满意。   阿木还满意的便是今天的运气。   她紧赶慢赶,刚到骑射班的门口,就见着了跟颜夫子和邹夫子在一起说话的折夫子。   折夫子旁边还跟着一个胖娃娃。   胖的挺可爱的。阿木看了眼,就停了下来。   就好像近乡情怯,她有些不敢走过去。   还是阿紫及时喊了她一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颜夫子朝她招了招手,她才敢过去。   折晚就迎来了人生中的挑战。   只听这位叫做徐木的姑娘竟然问她面积的公式是从何而来的。   听听,听听,这是一个学生问的话吗!   她怎么知道这公式怎么来的哟,她只是凭着久远的记忆,抓头挠腮的,为数学事业做出了一点点贡献。但毕竟是时间久远,就算是九九乘法表,她也是艰难的背出来,还特意扒拉着算盘算来算去,这才敢求了折黛,用口诀表配着算盘,出了这么几页书。   后来想了想,又循着记忆,将还背得的几个面积公式写了上去,谁知道今日却被孩子问为什么。   她哪里知道为什么,当年她也没问过老师啊。   不过一个好的师长,怎么好说自己不会不知道?   折晚就拿过书,装模作样的看了看,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道:“哦,你说这个啊。这个是立体的,你看啊……”   她洋洋洒洒,用一个学渣的语言给阿木姑娘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长宽高,什么叫做不同立体不同面……零零总总,直教旁边的颜舒和邹晴晴听的晕晕乎乎。   可阿木姑娘听懂了。   她真是个天才!   折晚这般夸她:“我说的颠倒,你都能听的懂,想来若是多加研究,定然能成大器!”   阿木姑娘飘了。   她其实觉得也不是很难啦。   可是折夫子的魅力是巨大的,她还邀请折夫子给自己出题目。   折晚不得已,只能冒着冷汗给她出了一道鸡兔同笼的题目,并要求她用X和Y的公式做出来。   阿木姑娘兴奋的跑了。   折晚就抹抹汗,“这姑娘,跟赵侍郎家的公子倒是绝配。”   赵侍郎是户部侍郎赵家,也是三朝老臣了,家中数术传家,赵老夫人曾经就是跟陶虞姝一伙后来散了的,又姻缘巧合跟折晚看对了眼,成了一对忘年之交,去赵家的次数多了些。   如此,她就得已见到了赵老夫人家的小孙子,那也是个读书不大好,但是术数特别厉害的孩子。   颜舒就趁机道:“不如你直接给人家俩孩子做个媒。”   颜舒这般一说,折晚当真就有了意思,她亲自到两家说了意思,又让两孩子见了一面,果然是一对书呆子,话题多,两家点了头,倒是成了一对鸳鸯。   阿木姑娘很满意自己的未婚夫,折晚就继续帮着走流程。   等这一对定亲的事情忙活下来后,折晚才又去书院。   这回是去更新书院里面的藏书阁的。   她领着采办的买卖呢。   这几年,折黛的生意越来越大,靠着她带些书回来,自然是便宜的。   不过这次来,她在藏书阁里,遇见了一位叫柳莹莹的姑娘。   柳姑娘倒不是来问术数的,这让折晚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个姑娘问的问题,却比术数更难回答。   她问:“我不愿意进宫,可我家却想让我进宫,您能帮我吗?”   这——这不是为难她吗?   皇后娘娘跟皇上,折晚不想评价,可她到底是皇后的人,你说你给她问这个问题,她怎么说都不好。   而且这种事情,都是自家决定,你问我做什么啊?   折晚第一眼就想给她鉴一下绿茶。   可是这孩子,太像走到绝境的人了。   折晚就停下来,看着她,犹豫的道:“其实进宫不进宫,也是看你自己想要什么的。”   柳莹莹的眼睛发出一点亮光。   折晚就让她坐下,认真的道:“你有心上人吗?”   柳莹莹摇头。   折晚就放心了,于是也做下去。   她道:“你家是世族,自来不缺衣少食,你家供养了你,所以现在要求你回报家族。这个世道,女子不易,你推脱不了,也不能违抗父母的意愿,想来你在找我之前,也是跟你母亲说过了,可是她们不愿意对不对?”   柳莹莹低头,眼泪水一直流。   折晚叹气,摸了摸她的头,道:“做宫妃吧,若是能安安静静的,倒是也不错。”   柳莹莹睁大了眼睛。   “你若是没什么抱负,进了宫之后,按照你家的重量,必然是少不了一个贵人之位。这就让你的生活有了保障。你看,进宫之后,你就会分得一座宅子,几个丫鬟,每日里御膳房给你送菜,尚衣局每月给你送衣,活着倒是也很好。”   包吃包住还包下属。   但是不好也有。   她认真道:“坏处就是,你在别的夫家,还有退路,可到了皇宫里,就没有了。”   柳莹莹第一次听见这么务实的说法。   她疑惑的问:“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进宫的。我不愿意一成不变的活着,我也想在宫外,即便夫君有一堆妾室庶子,可我还能高高兴兴的出门踏青,去醉酒楼里买烧鸡。”   这是一个跟不一样的姑娘。   折晚定定的看着她,终于说了一番话。   “我给你想想办法,但是出了这个门,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是不认的。”   似曾相识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折晚苦笑摇头,觉得自己真该做个忽悠达人。   另外一边,柳莹莹回到家里,单独找到她娘,道:“阿娘,我的画像到宫里面,我进宫的这事情就直接定下了。”   柳夫人不明所以,“所以呢?”   柳莹莹就道:“如今我在家,阿娘还能跟我说说心里话,可是我进宫之后,阿娘心中的委屈就无处可说了。”   她道:“所以我来陪陪阿娘。”   柳夫人心中酸涩。   丈夫是个宠爱妾室和庶女的,但是对她儿子不错,可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整日里帮着媳妇来气自己,这般想来想去,还真是只有这个闺女陪着自己。   柳夫人就哭,“你进宫之后,可要好好的侍奉皇上,也好让娘在这个家里扬眉吐气。”   柳莹莹就摇头道:“阿娘,许是不成了,我进宫之后,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你看看秦美人,你看看骆贵妃——”   柳夫人就捂着她的嘴不让说话。   柳莹莹就道:“女儿也没有什么想让您为女儿做的,只望到时候女儿的尸骨若是被扔了出来,您就帮着置办一副棺材,女儿就死而无憾了。”   柳夫人不知道她为什么今天不动的说这些话,可就是这话也惹得她心中惊惧不已。   哪里就到了如此地步,她不得不打听柳莹莹在想什么,柳莹莹就坦诚道:“不过是将最坏的打算说与阿娘,到时候阿娘给置办棺材就是。”   她这般就将柳夫人吓的不清,又想着女儿在这般境地还来陪自己,想着的还是自己在家里面没人诉苦说话,又悲从中来,哭了一次。   柳莹莹就跟着哭,“我进宫后,阿娘你也别整天对阿爹一次,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别去跟姨娘们硬碰硬了,阿娘你年老色衰,怎么比得过人家年轻貌美。”   “女儿若是嫁个普通的世家,若你被欺负了,还能立马奔回来,夫家也不敢说什么,可进了宫,说好听点是宫妃,说难听点,就是个妾室。女儿这般的,模样也生的不是顶好,他比不过那些平民百姓进宫的秀女。”   这话说的也对。   “若我失宠了,庶妹反而被父亲嫁给了豪门望族,母亲,你怕是更艰难了。”   柳夫人的脸上惊疑不定,久久没有说话。   但是几天之后,折晚听说,柳家女儿的画像没有被选进宫。   她舒了一口气,原本以为是自己的话有作用了,却听颜舒说不是这般。   “柳夫人心狠,到底还是要送她进宫,可她那番话却被她的大嫂听见了。她大嫂是个我极为佩服的人,当即让她哥去给父亲说,听说还真吵了好几次,最终没送上去。”   折晚瞠目结舌。   颜舒就道:“你是因为做了母亲,所以这般自然的觉得母亲会心疼女儿,可有些母亲,却不是如此。”   折晚就道:“你说的很对,我在蜜罐子里面泡久了,竟然忘记了人间也有无情。”   颜舒就笑了,“哪至于此,一个女儿家的普通人生罢了,她还算最好的。”   折晚也点头,“任重而道远,急不来。”   ***   白瑞登基之后,大夏就没从安宁过。这个安宁不是指朝堂和人祸,而是指天灾。   先是有了地龙,惹出了骆家造反,好不容易平定了造反,边境又有冲突,好在都不大,京都还可以安宁的过日子。   女院也得以喘息的过了两年。   可第三年的时候,不仅是女院,连太学院也不能教书了。   大夏旱成了一片。   国库很快的缩了下去,各家施粥节俭,也不能让这场旱灾平安度过。   在没有温饱的时候,在没有安宁的时候,是没有资格谈权益的。   边境更乱了,流寇更多,而这时候,皇帝做了个决定。   为了抵抗边疆敌国,加重赋税。   这道指令,好似一把火,烧起了各地的起义。   “其实这十几年来一直都在出事。你忘记啦,你小时候,咱们也为了吃的愁过。”,平妈妈叹气道:“就是这么个世道,十几年了,时不时旱几年,把这人的粮食一点一点的掏空,如今到了掏不起的时候。”   “沈汀说,就算是去年风调雨顺,也没有多少收成,国库也不充盈,下面还贪官污吏多,陛下只顾得上防御外敌,可咱们内里都快虚空了。”   沈眷在旁边听着,哒哒哒跑过来,搂着他阿娘的脖子道:“阿爹说,这就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如今的大夏朝还真是这般。   平妈妈叹气,“天下怕是要乱了。”   结果一语成谶。   六月的干旱,结果腊月乐家和陶家就反了。   皇后在宫中当场被禁足,急的折晚和颜舒不知如何是好,好在齐子安如今全是统领云州的大将军,实打实的本事,皇帝还要他保住云州,所以折家反而是安全下来了。   邹家在云州素来根深蒂固,邹晴晴的父亲和兄长也得到了中用,沈汀算是皇后党,但跟齐家又是连襟,于是被撤职查办,倒是在家看孩子。   京都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沈家和折家艰难的很。   入夜微凉,折晚带着沈眷给沈汀送吃的,路上碰见了陶虞姝。   没错,陶家反后,自然也带着周家,周家和陶家在京都的官眷几乎全军覆没,而这时候,陶虞姝才发现自己已经是颗弃子。   两家重要的人物都走了,留下来一些至关重要却又被称为弃子的人,让他们迷惑帝王的视线。   陶虞姝的精神都不太正常了。   不过折晚一点儿也不可怜她,她直直的走过去,朝她行了一个礼,然后朝书房走去。   但陶虞姝却像是在那边等她的,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你是不是很得意?”   折晚理都不理。她嫌弃跟她说话浪费口水。   她已经这样不理她好几天了,她自己觉得是冷暴力,倒是对人不尊重。可都这时候了,她实在不愿意再回答她那些,你是不是很得意,看见我过的这么惨,你是不是很开心的愚蠢话题。   有这些经历,她还不如去看看小沈先生。   如今已经五岁的沈眷小朋友回头看看阴森森的祖母,好奇的道:“祖母为什么总是要问这种话?”   折晚就认真教他,“她更年期了。”   沈眷就知晓了一种叫更年期的病。   他跟着到了书房,他家阿爹正在写字,沈眷跑过去,然后习惯性的停住,等着他家阿爹先抱够了阿娘再来抱他。   今天也没有丝毫的例外。阿爹搂着阿娘,还不知羞耻的亲了几下,然后才过来抱住他,问他吃了多少饭,问他读了多少书。   沈眷就一一说了出来,末了还道:“玉表弟笨的很,学的没有我快。”   玉表弟是说齐子安和折黛的儿子,折黛后来就随军去了,生下儿子之后,皇帝让送一个来京都,就送到了沈家。   而折虎和黄善,却偷偷跑去了云州找齐子安,气得齐婉君现在整天整夜的睡不好觉,一口一个孽障。倒是黄夫人这次看的很开,说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但说来说去,谁也不放心,只得继续每日里烧香拜佛,成了京都寺庙里有名的散财有缘人。   说到这个,沈汀就道:“有姐夫在,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战场上无眼,只看祖宗保佑了。”   折晚叹气,如今这些事情,她都已经管不了了,随着大家长大,随着大家成家立业,她也只能管着小家。   所以,小沈先生就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妻管严”。什么都要被管,看的沈眷胆颤不已,就怕自己跟阿爹一个下场。   他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团子样,肉呼呼的,愁的他娘每日看着他说基因变异。   明明他爹那么丰神俊朗,怎么就生出个肉球来呢?   沈眷被说的,如今都刻意少吃一点,免得每日里被他家阿娘念叨丑,白瞎了他爹的好模样。   不过这事情被外祖母知道之后,阿娘也被骂的少吃了好几碗饭,让阿爹心疼的不行不行。   小沈眷长这么大,最早明白的道理就是:爹娘感情太好也不成,衬托的你像个捡回来的小可怜。   人生,就是这般的无情!   ***   日子一天天过去,战事还在吃紧,在这种日子里,能活着就是安稳的,不过小沈先生在被革职查办三个月后,又被提了上去。   帝王缺人用。   折晚却没有舒气,她这些年,总觉得日子过的不真实,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也不敢再怀孕,这种年头,若是叛军或者敌军打来京都,那怀着孕,不仅自己受折磨,孩子也受折磨。   不过还好,在折虎参军后的第一年,乐家和陶家大败,边疆和谈,一切暂时停了下来,能让大夏舒口气。   折晚在乐家战败的消息传来之时,被宣进了皇宫。   她终于看见了皇后。   皇后娘娘依旧坐在那边,看不出有什么悲伤,又或者欣喜,只是看见她来,略微高兴些,咳嗽了一声,叹息道:“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折晚抿着唇,眼睛红涩,想哭,又不敢哭。   这是战争之罪,怨不得谁。   皇后娘娘现在依旧是皇后娘娘,即便乐家败了,皇帝也没撤了她的皇后位份,只是禁足在这宫里,像关着一只狗一般,将她圈禁了起来。   折晚能进来,还是皇帝觉得自己不想见皇后,可外面的消息,外面乐家兵败的消息,总要有人告诉皇后吧?   她就细细的说,说到最后,道了声,“乐家,除了您,毫无生还。”   皇后挺直的背终于晃了一下,可是又重新挺了起来,叹气道:“我父亲,拿了全家去赌,赌输了,也怨不得人。”   皇后娘娘一直都看的很开。   折晚就给她说如今的朝局。   从沈汀隐隐主导的新贵,到之前的世族,说这些年被耽搁没嫁出去的女儿家,说即便只开了一两年,也影响了不少人的女院。   皇后娘娘就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丝毫不敢停下来的气息,突然笑了。   “晚姐儿。”,她这般叫她。   折晚抬起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先是不敢置信,然后又觉得毫不意外,手抓着皇后的衣摆紧了紧,呜咽的抬头嗯了句。   “晚姐儿,你长大了。”,皇后嘴巴里流出来一丝鲜血,“你长大了,很好。”   她慢慢的挣脱折晚的手,噙着血,让她出去,“能再看你一眼,我已经很高兴了。你告诉舒姐儿,让她替我活着。我死了,皇上不会难为她的。”   颜舒这些年,可不好过。   折晚眨巴眨巴眼睛,将眼泪水眨巴回去,泪盈于睫,就是不敢哭的大声。   皇后就请她再帮一个忙,“采露这丫头,跟了我多年,你帮我将她带出去,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若是她不想嫁,你就帮我养着她。”   折晚的全身都在颤抖,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皇后就笑道:“我死,是我自己决定的,你看我这般,活着也是受罪。我很早之前就想死了,只是一直没时间解脱,晚姐儿,你别哭,也别让她们哭,我活了这辈子,挺值得的。”   她推了推她,“去吧,我自己喝的毒药,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再不走,我的时间更少了,你去帮我去外面,叫白瑞进来,夫妻几十年,我还是愿意跟他说说话的。”   折晚终于忍不住,嚎啕出声。   她站起来,用尽全部的力气转身,开门,朝等在外面的帝王道了句,“她在等你。”   ***   白瑞进去的时候,皇后还在出神。   人之将死,自然是要想起很多事情的。她从年少时候一直想到大红嫁衣,进了云王白瑞的门。   “你来啦。”,她淡淡的道:“坐。”   白瑞坐下,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时至今日,已经不是一句对错能形容了。   皇后却执意于叙旧。   “那年我嫁与你,是真想要跟过日子的。”,她笑着道,“你生的好,人也好,我就想着,即便你风流些,这日子也是能过的下去的。”   白瑞不知道如何答话。   “我就是一直想不明白,白瑞。”,她等了等,还是问了出来,“我真的没想明白,你如果不想要我怀孕,不想与我有孩子,那其他的孩子,你为什么也不闻不问呢?”   她是真想不明白。   “你让我怀不上孩子,我懂,你忌惮乐家,事实证明,你忌惮的也没错,我曾经因为这事情恨过你,可我现在不恨你了。”   她叹气道:“我只是终究不明白,你这些年,算是什么呢?”   白瑞没有说话。   他茫然的看过去,看着皇后浅笑的脸,看着她的手逐渐的失去力气,突然走过去,将人抱了起来。   “皇后。”,他喊了一句。   皇后娘娘垂着手,钗环掉了下去,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问他,“白瑞,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白瑞抿唇,最终还是唤了她一句,“你是朕的皇后。”   ***   皇后逝去,国之大丧。   皇上亲自扶棺,亲领百官拜祭。   折晚就跪在棺木前,一点一点烧着纸钱。   皇后这一生,若说好,那就是极好,若说不好,那就是极不好。   可是人生之好,之不好,人不在了,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我在少年之时遇见了一个能让我鼓起勇气走出来,遇见了一个站在背后为我撑腰,能让我为所欲为的人。”,折晚回去之后,在日记本上这般写道。   “她许是这个时代里,一个女性特殊的缩影。她许是这个时代里,一个普通的女性缩影,她许是,我的一个缩影。”,她写道:“她的人生里,有过色彩斑斓,有过晦暗难明,不过都不重要了。”   她死了。   人死之后,万物皆休。   皇后的一生,谁导致的呢?   是乐家?是白瑞?是她自己?   谁也不敢笃定。   “可她深陷泥潭,却努力的把我们举了起来,尤其是,把我举了起来。”   折晚写着写着,就忍不住了,把头趴在桌子上哭。   沈汀就牵着儿子站在门外,默默的看着折晚哭。   有些时候,哭出来了更好,如今这般,比她听见皇后死时平静的样子要好,比她红着眼,跪在皇后棺木前默默的烧纸要好。   哭出来了,就好了。   沈眷已经虽然小,但也知道那位看见他就笑的皇后娘娘没了,人没了,就再也见不到了。他抓着沈汀的手,小声的道:“阿爹,你和阿娘,平奶奶,外祖母——你们都会一直在吧?”   谁会一直在这个世界上陪着彼此呢?   沈汀忍心说自己终将会现行死去,可还是抱着儿子,摸摸他的小胖脑袋,道了句,“我们会一直在的,陪着你长大,成家,生子。”   即使将来承诺作废,还是想承诺住,让少年时的孩子们,安心。   ***   皇后死后,皇帝的身体就不行了。有一回,他大晚上骑着马,在皇宫里跑了一圈,第二天就病了,于是大臣们自然就要上奏说立太子。   太子立谁?   这时候,秦美人的孩子们就显现了出来。   可是皇帝却依旧厌恶这几个孩子,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厌恶,听说是厌恶秦美人,听说是这几位皇子心术不正。   传说的多了,可也止不住大臣们各自站队,而且这么多年过去,皇子们都大了,都有了各自的小九九,这时候,拥有云州兵力的齐家,就成了几个皇子眼红的大肉。   这天下远还没有定下来。   折晚有时候闲下来的时候就想,这辈子算是怎么样。   她上辈子出生在平安时代,可却长于一个童年不幸的家庭,不管怎么说,都是有些自怨自艾的。   可是如今,从小就受到天伦之乐,长大却存于乱世,这也算不得一生太平。   人的一生要怎么样才算是完美呢?   折晚不知道了。   这般矫情的想东想西,却也只在深夜里,只在闲下来的时候,等小沈先生一回家,等沈眷和齐玉从私塾里回来,等平妈妈摘了新菜,等齐婉君过来看外孙子,静寂的生活就又不得闲了。   人生总是如此,说不得是完美还是不完美,只是一直在前行罢了。   ***   京都的局势越来越乱了,这种情况下,就是贵族的生活也受到了冲击,更别说沈眷七岁的时候,大夏又全国大旱了一次。   这一次,再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出来赈灾,而折晚和折家,沈家一家,被转移到了云州老家。   齐子安联合邹家,造反了。   采露没有走。   “皇后娘娘的坟在这里,我走了,就没有人给她看坟了。”,她笑着道,“若有来生,我还是愿意去找她。你们快走吧,不用管我。”   人这一生的缘分很奇妙,当你,皇后娘娘看中了五个姑娘。   而这五个姑娘背后的家族,都造反了。   包括她自己。   不过这是她跟折晚最后见到的一面,说起来,她死前,也只见到了当年那个来胥江云王妃府宅时的胖墩少年。小小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盖世大英雄。   领着雄兵,兵临城下。   少年头戴盔甲,意气风发,丝毫不见了当年的幼稚模样。   这天下,以后,就不姓白,改姓齐了。   ***   折晚再次回到京都的宅子,已经不住在原来的沈家了,新皇赐了大大已故英国公的宅子,门匾上重新写上了安国公的名号。   新帝登基,国号为秦。齐秦元年,风调雨顺,于是百姓歌颂,吹嘘了一堆马屁。   小小的沈眷就跟皇太子齐玉道,“我今天听见还有说书先生说姨父出生的时候漫□□霞。说你出生的时候,也有龙吟之声。”   今年尚且十三的皇太子就有些害羞,龙吟不龙吟的,他也不知道啊,不过什么东西带了龙字,就显得格外好听,他矜持的点了点脑袋,“孤也觉得有叭。”   有就有呗!   你心虚什么哟!沈眷内心哼了一声,跑回去找他娘了。   他娘最近在给他看媳妇。   其实按照沈眷的意思,媳妇吧,也不用太好,但是不能像他娘这般善妒,要贤惠大方,要主动给他纳妾。妾氏也不用太多,但是得标配四个。一个每天早上给他洗脸梳头,一个出门陪他应酬,还有一个帮他陪他娘,最后一个……最好能陪着睡觉!   男子汉大丈夫,反正不能一辈子只睡媳妇,还得睡妾。   沈眷最为看不起的,就是自己的阿爹,这辈子尽被阿娘欺负完了。   他看着正在看姑娘家画像的阿娘,内心鼓出无限的勇气,雄赳赳气昂昂,誓死要捍卫自己以后的男人尊严。   可一进去,他娘的眼刀风就杀过来了。   “你到哪里去了?”,折晚骂道:“整天没个正行,将来迟早要饿死。”   沈眷就小声的嘀咕,“可我是安国公的儿子,怎么可能饿死嘛。”   折晚就忍不住拿出鸡毛掸子四处追着他打了,每当他要逃脱的时候,他爹就默默的将他扔回去,让他在院子里四处窜,让他娘多动一会。   没错,他,沈眷,堂堂安国公嫡长子,就只有这么一个作用。   但他敢不跑吗?   不敢。   他爹是真狠心,不被打就扣零花钱,让他出去跟邹家和秦家几个同窗吃酒,都吃的抠抠索索。   不过他娘这般,也好,总比他小时候印象里每日强颜欢笑的好。   哎,他一边跑,一边觉得自己真是太孝顺了!   今日又跑了一回,刚跑出去,就碰见了没回宫却来串门的皇太子,见他跑了出来,忙问:“是不是小姨又打你了?”   咳,打什么打,说的这么难听!   沈眷就道:“我这是彩衣娱亲。”   行吧,都这么说了,难道还能反驳你不成?   不过沈家表哥也太可怜了,小姨父为了让小姨每日动一动别坐着躺着不动,就整日里设计让小姨打表哥,简直太惨了。   他安慰道:“没打伤吧?”   沈眷就胸有成竹起来了,“没事,只要我跑的快,再比鸡毛掸子飞过来的速度更快些,那我阿娘就打不了我啦。”   这看着……还挺骄傲的。齐玉就不好再继续安慰下去,说起自己这次要说的事情。   “我母后和你阿娘想给你说周家的姑娘。”   周家的姑娘?   邹氏姨母的女儿?   沈眷当时的心就要碎了。   顾不得一颗少年心碎成一地,他急忙回去询问真相。   “那就是个母老虎啊!”,沈眷嗷嗷大叫,“我不要!我不娶!”   折晚正好没打痛快,这被他一气,又将他一顿暴打,总算是舒气了。   她坐在椅子上,小沈先生就在她旁边给她剥瓜子,她骂一句,他就送一颗到她嘴里,若是别人家这般,怕是早就被说了,可这是沈家,沈眷从小看着父亲这般宠爱母亲到现在,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   他就跪在地上,说出自己的愿望:“我要娶一个媳妇,纳四个妾氏!”   他还有点委屈,“还有一个妾氏是专门纳回来孝敬你的。”   唉哟,说的人委屈巴巴,听的人却气的冒烟,骂道:“你邹家姨母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女儿,怎么可能就给了你这个小白脸!且人家才十三岁,虽然长的快了些,却还没想着嫁人呢。”   那也不干啊。   沈眷委屈的道:“她那么野蛮,粗鲁,还打人。”   沈眷从小就没受过苦,是蜜罐子里面长大的,虽然在云州呆过一段时间,可是骨子里却是过精致的大少爷。   于是,说出这番话后,将她娘气的半死,他就被他爹送去了云州的军营里。   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也没人关照他,拿着那么点军饷,啃着窝窝头,过了一两年才回去。   这就是后话了。   当他被送走之后,沈汀不能再让儿子引着媳妇每日动,就只能自己上场了。   他开辟了一块菜地出来,继续给她种菜。   “好多年了,事情太多,你都没时间给我种白菜吃了。”,沈汀扛着锄头,小声的哄着折晚出门,“整日里呆着,越发的惫懒,最后要胖的。”   折晚这些年担惊受怕太多,如今安稳了,就好似将多年的懒惰全部要释放出来一般,晨间就搬出一把椅子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睡觉,晚上精神奕奕的看话本,除了月初月末去重新开的女院里看看,依旧是深居简出,不愿意出门。   平妈妈也老了,接在家里养着,只她最近喜欢上了出门——没错,她终于敢出门了。出门之后,带着好几个丫鬟去买菜,她老人家的眼神看向哪里,丫鬟就去讲价,讲完了价钱,另外一个丫鬟给银子,然后买菜完毕,跟着平妈妈继续逛。   于是,若是沈汀不在家,她就一个人呆一天,让沈汀担忧的很。   但一个人经历过大落大起之后,得到了无数的金银珠宝,就这么躺着等死不好吗!   她啪的一下,将沈汀的手打开,脑袋往他衣服里钻,“再睡一会嘛。”   小沈先生哪里受的了这个攻势,于是只能自己去开荒菜地,自己种白菜,自己去浇水。   终于等到收成的时候,折晚开始良心不安了。   她乖乖的拎着菜篮子,跟在沈汀后面,哄着他,“我给你提篮子,晚上给你做辣肉酱吃——再让平妈妈杀一头羊烤着吃好不好?”   正巧经过此处的平妈妈:“……”   她老人家忙着出门哩,哪里有功夫烤羊!   夏日里的池塘里总要养些鱼,种些花。别人家是养鲤鱼,沈家养的是鲫鱼。别人家荷花是用来观赏的,沈家的荷花荷叶都是用来吃的。   自从小沈先生喜欢时不时捉几条鱼炖汤之后,池塘里的鱼就精明里起来,变的比以前难抓了。不过这也难不倒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小沈先生,更难不倒力大无穷的折晚。   夫妻同心协力,总能抓到几条鱼。   小沈先生对着鱼愁闷了一会。他其实不会炖。   好在折晚实在是不挑,让他随便做做就行。   沈汀倒是想随便做做,可是折晚那眼睛看过来,小沈先生就不敢了,他撸起袖子,让想过来帮着一起杀鱼的厨娘出去,蹲在那边剖鱼。   折晚就在旁边揉面,她是要做枣糕的。   等食材都准备好了,折晚就准备去看看菜地里还有什么能做点菜的。   今天是平妈妈的生辰,总要给她庆祝一番。   两人就拉着手,像是很久之前一般,一起往菜地里走。小沈先生提着菜篮子,走在前面趟露水,折晚就跟在后面,时不时撩拨下小沈先生,捏捏他的手,一派老流氓的作风。   “沈汀,扭一颗大白菜。”,折晚站直了指挥,“还有豆角,也要。”   小沈先生任劳任怨。   就这般还不行,还要被懒成虫的折晚趴在他的背上,往他脖子上拱,小沈先生一手提篮子,弯着背,一手拖着折晚的身子,悠闲的在菜地里走着。   “看,这甜瓜长出来了,当初我撒种子的时候,看见它都发芽了,还以为长不出来呢。”,小沈先生三十多岁的人了,却还是会为这些小欢喜所高兴,折晚趴在人家的背上,自然是要为这份懒惰付出代价的,她熟练的打开彩虹屁模式,大夸特夸,道:“沈汀,你真是太厉害了!今晚咱们就吃瓜吧。”   小沈先生被夸,心中欢喜的很,可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再像少年时的小沈先生一般,被折二姑娘夸两句就晕晕乎乎的,他保持住清醒,背着折晚的身子稳如泰山,做一个能经得住夸的人。   但能忍住一回夸,就忍不住第二回 ,当折晚再次夸他种瓜种的后之后,他就欢欢喜喜的点头,“那我拧掉它的藤。”   然后回去就被平妈妈给骂了,“造孽哟,这瓜还没长大哟!”   造孽的两个人,被平妈妈训斥一番,委委屈屈的回屋子睡觉去了。   ——平妈妈一点也不懂浪漫!   折晚回去就给在云州的齐婉君写信,痛诉平妈妈如今没了齐婉君压着,简直要上天了,她写的义愤填膺,沈汀帮着挑灯,可来来回回都挑好几回灯了,折晚还在那里奋笔疾书。   沈汀:“……”   怎么就有这么多要写的!   他不得已又走了几回,这才见折晚写好了信,将信纸塞进了信封里面。   然后就是小沈先生的事了,他拿出她给儿子写的信,放进一个自己缝制的信封状的大袋子里,让人第二天送去驿站。   完了事情,小沈先生自然是要拉着折晚去床上睡觉的。   夜里已经有些凉了,将灯熄灭了,小沈先生将人一搂,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睡颜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安稳,安心,全心全意的靠着他,不见了惶恐和慌张。   这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想要的让她拥有的睡颜,天知道她愁的睡不着觉的时候,他也一夜夜的睡不安稳。   他弯起嘴角,就这般看了一会,也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睡着睡着,迷迷糊糊中,就见折晚砸吧砸吧嘴,喊了一声渴,小沈先生就极为自然的起来,给她倒水,给她喂水,等人喝完了又沉沉睡去,小沈先生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半夜小沈先生醒了一瞬,习惯性的将缩在他怀里的折晚又抱紧了一些,亲了亲她的额角,然后继续睡,折晚就觉得额角边一湿,又觉得四周都是小沈先生的气息,条件反射般往上摸了摸他的脸,脸往他衣服里一扎,一埋,睡的格外香甜。   许是,人世夫妻,就是这般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