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臣妻文的绝美炮灰》   作者: 啾灵   简介:   姜邈看完一本帝霸臣妻言情小说,讲的是武安侯世子夫人谢芳华,在一次宫宴上,误饮酒后又阴差阳错的和承阳帝魏昭共度一夜,从此开启了她最后独宠后宫的传奇人生。   作为和一个没多少存在感的炮灰名字一样的姜邈,本来强忍着那点不适看完了整本小说,却万万没想到,作者一个长番外,让姜邈这个名字怒刷存在感,让姜邈心里一口气憋得胸疼。   谁知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自己成了书里面的姜邈,这个时候,皇帝已经下定决心强将女主留在宫里,转头为了表示诚意,从宫中还未承宠的后妃中,选一个最漂亮的补偿给了武安侯世子,与世子夫人换了身份。   这个后妃,就是姜邈了。   整本书脸上番外算下来,活了不到两千字的炮灰一个。   为了改变命运,姜邈再次出宫,却没想到她这只蝴蝶翅膀把武安侯世子陆澹给扇失忆了?还把她错认为谢芳华,上着赶着要宠她?(没有替身,男主假失忆真重生)   大可不必!   决定出宫的时候她就没想困在后院,她想闯闯这个男人的世界,是否能因她改变!   排雷:因为剧情设定原因女C男非。对这个毒的真的点×吧。   内容标签: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邈 ┃ 配角:陆澹,魏昭,谢芳华 ┃ 其它:没有替身,男主重生   一句话简介:重生世子在演我!   立意:努力改变命运  ​ 第1章 雪夜宫宴(捉虫)   深冬时节,雪花纷飞。   宫廷内外一派喜庆,正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宫宴之后。   此时外面雪下的很大,一片冰天雪地,银装素裹。或有不少文人墨客都将在今夜留下一些脍炙人口的诗篇。   作为宫里并未承宠,级别也不太高的嫔妃,宫宴的事情,跟姜邈是没多大关系的。   但此时她头脑沉沉,室内虽然点了炭盆取暖,却驱不散她心中,比外界还冰冷的寒意。   “姜才人,还请快快收拾一番,可不敢让陛下久等。”   屋外传旨太监的声音,在姜邈听来尖细刺耳,仿佛一把尖锥,在她本就沉沉的脑中,刺的疼痛。   在这正月十五的时候,本应该是高位嫔妃们各显手段,谋求帝宠的场子,皇上身边的人却在刚才传下话来,今晚皇上点了姜邈侍寝。   若仅仅如此,姜邈也并不会太过担心,终归两年前皇后去世之后,宫中就一直没有皇后,连个贵妃都没有,这特殊的日子,皇上无论召谁,从礼法上都是找不出什么错的。   况且如果真的入了皇上的眼,起码在受宠期间,是没什么人敢明目张胆找麻烦的。   但姜邈知道,她这一趟她所想的都不可能实现。   这一去,就是她一生悲剧的开端,更是她死在另一个如今天这般寒冷的寒冬腊月的开始,她又如何能不浑身发冷。   姜邈不是姜邈本人,但是和姜邈本人也没多少区别了。   她上一世是一个普通中产家庭的女孩,稍微不普通一点的也最多就是考上了一个数一数二的大学。   可惜在刚毕业还没能回报父母的时候,就得了癌症,不太可能治好,治疗期间还会有各种并发症的那种。   幸好家里还有个哥哥,她从体检出来就没跟父母提,而是转身拉起行李箱,拿着自己的小金库和大学期间兼职赚来的钱,趁还有点时间的时候,打算走遍大江南北,做一些自己想做却一直没有做的事情。   后来她旅游的时候晕了过去被送入了医院,不想被父母知道的事情,还是被知道了。   所以当她得知因为自己耽搁了治疗时间,已经没办法了的时候,她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家里实在算不上什么富贵人家,父母也都只是普通人。   她可不想穷全家之力,最后救回来一个根本不可能恢复成常人的负担。   最后的那段时间,她过的真的是很舒服的,除了身体上时不时就冒出来的各种病痛之外,简直就是一个米虫一样。   以上是她一直安慰家里人的说法,但事实上,癌症的后期病痛,哪里有一点舒服可言?   死亡之前,她得知家里快要拆迁了,哥哥也已经有了对象,姜邈就放心了。总归父母以后的生活都有了着落,哥哥的人生也有了新的开始,她就不用为了自己的任性而过于愧疚了。   她知道她的死亡会给父母带来很大的伤痛,但是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别的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希望父母和哥哥后半生顺遂了。   在她这次清醒之前,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见她变成了一个不知名古代的少女,经历了一系列悲惨的事情,最后依然落了个和上一世一样英年早逝的下场。   醒来之后的姜邈,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突然想起来,这不是曾经她看过的一本言情小说里面的内容吗?姜邈这个名字,正是这本小说里一个炮灰,当初她还因为这个和炮灰一样的名字觉得不太舒服过。   她看到的是一本名叫帝霸独宠的小说中,记录了她那个深长噩梦中的那些经历,但故事的主角却不是她。   她只是一个寥寥数笔就带过了一生悲惨的炮灰罢了。   男主角是承阳帝魏昭,女主角却另辟蹊径的选择了一个已婚的女子,武宁侯府世子从小定亲青梅竹马,到了年龄就已经成亲的,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谢芳华。   武宁侯府虽然是军功封侯,但武宁侯世子陆澹陆子清,却走的是文官科举的路子。   谢芳华有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号,而武宁侯世子陆澹则是京都里公认的浊世佳公子,风度翩翩,文采风流。   从小定亲的二人一贯都有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的称赞,谁能想到最后却落了个那样的局面?   一次宫宴之时,不善饮酒的谢芳华,误饮了一杯烈酒,又阴差阳错之下与承阳帝魏昭春风一度。   自此之后,因为过不去心里的坎,谢芳华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躲避世子的亲近,而魏昭也因为那件事,在派人盯着谢芳华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她。   承阳帝魏昭与翩翩君子的陆澹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如果陆澹是清风霁月的翩翩公子,那魏昭就可以称得上是邪魅狂放的流氓作风了。   或许正是这种性格,吸引了从小就是清贵名门养出来的谢芳华,让她不知不觉的也对魏昭上了心。   察觉到互相之间已然互有情意,从来顺风顺水不知道什么是求而不得,天下所有俱都是属于他的皇帝陛下魏昭,在此之后就寻找了好几次机会,与谢芳华单独相处。   而谢芳华也一边内心充满负疚感,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心,半推半就。   而这次的元宵节,姜邈命运的转折点,就在今晚。   此时的皇上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谢芳华留在宫中了,但武宁侯现在还在外带兵打仗,他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而且这谢芳华此时肚子里已经珠胎暗结,便有了这李代桃僵之计。   而姜邈正是这李代桃僵之计中的另外一个女子,在这件事情之前,她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后宫地位嫔妃,甚至还未承宠过。   不管怎么样,皇上要粉饰太平,宫中既无皇后,也无太后,再无人敢问为何承宠一夜的姜才人,立马就几级跳封嫔了。   又为何这个姝嫔竟然一夜恩宠就患了风寒,半年多之后才好了,而好了之后,竟然换了一副面孔,与曾经见过面的武宁侯世子夫人竟然颇为相似。   至此之后,短短几年时间,姝嫔就宠冠后宫,封为贵妃,生下一个儿子之后,更是封为皇贵妃,最后成为为手握实权的六宫之主,登上了皇后之位。   而成为了武宁侯世子夫人的姜邈,却在这短短几年的时间里,犹如风中残烛,一尸两命于一个深冬里。   人生际遇真的是无法预测,当初看小说的时候,这姜邈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连她也只是因为名字相同而心中有点不舒服,但是做了那个噩梦,得到了原主曾经一世的记忆之后,姜邈才发现原主这一生都没做过什么恶事,但偏偏最让人痛苦的经历,她都经历过了。   上一世原主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的被推入了一个尴尬难堪的绝境之中,而另一个人却顶了她的身份,却活的光明正大,活的理直气壮繁花似锦。   而她也被迫成为了另一个身份,却只能终日战战兢兢,掩掩藏藏。哪怕心如死灰,浑噩度日,却依旧避免不了命运的残酷。   可凭什么呢?原主一辈子又做错了什么?她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这一辈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个深长的噩梦,让姜邈对原主的经历感同身受,那个梦境里所有经历过的事情,姜邈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仅如此,连遭受那些事情的感觉,噩梦醒来之后,她心中犹然有很长时间的发凉。   小说中皇帝魏昭随口一说,随手一指,放到了真正的生活中,真正的体会到了,才能发现这对于本人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情。   原主这一生,着实是个悲剧,在家的时候,家里的父亲是个坚守规矩礼仪的儒生,对她这个女儿的要求从来都是听话,女戒女红,不抛头露面,然后皇帝选秀,家里刚好够上了选秀的门槛,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让她往后好好侍奉皇上,就那么进了宫。   进宫之后,她从来安分守己,虽然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但是整个人却显得唯唯诺诺,并不怎么吸引人。   所以入宫大半年了依旧没有承宠,却因为一张漂亮的脸,被点了出来,成了这件宫廷秘事里面的炮灰。   不仅无法反抗,还要遭受无端的威胁和恐吓,之后在武宁侯府也是浑浑噩噩过了不少日子,本已经开始平静下来了,却又被喝了不该喝的药的陆澹强迫了,一夜之后,腹中就有了一个意外的产物。   作为武宁侯府里唯一嫡子的子嗣,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原身倒是过了一段比较好的日子,但就在肚子已经八个月大的时候,府里的其他人外出有宴,而府里的她,被一把火一尸两命了。   虽然原主性格跟她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性格又很大一部分都是靠后天养成的,像她噩梦中的那段经历,从小长在一个对女子压迫巨大的封建时代,从小被教三从四德,养成那样一个软弱的性格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但现在在这里的是她,她绝不可能让自己的一辈子过成那个样子的。   …………   外面又有人来催了,伺候她的宫女是她入宫之后才拨过来的,她入宫时间也不久,才半年的时间,算不上有多亲密。   也不知她单身被送出宫之后,这个宫女怎么样了。   姜邈舍弃了上一世精心打扮甚至在大批风里面套上的轻薄衣物,换上了厚实的衣服,她至今还记得梦里,那出宫到武宁侯府的路上,寒冷刺骨的感觉,让她仿佛终身置身于冰天雪顶,身心都再不曾暖过。   可能受到了影响,她此刻十分怕冷。   “才人,虽然您穿什么都好看,但是今天是个大日子,要不然还是换一件衣服吧?”   小宫女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姜邈看着铜镜中,明眸皓齿身姿婀娜气质清丽绝不比宫中任何一个人差的样貌,她也不明白,原身为何最后落了那样一个地步?   哪怕她的性格有些软弱,却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还要因为善良被人欺,给欺负她的人找理由吗?   但现在就跟她没办法关心小宫女在她离开之后会落个什么下场一样,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候,她也没有这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把握。   不过有没有把握是一回事,敢不敢去改变命运,试着去掌控自己的命运,就是另一回事了。   今生她绝不会坐以待毙,毕竟她完全没有兴趣重新过一次噩梦中的悲惨生活。   “不用了,就穿这件吧,外面太冷了,穿太少御前失仪就不好了。”   姜邈淡淡的说道,但事实上是,穿什么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又何必为难自己。   噩梦中的经历起码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情,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对自己好一点才是最实在的,毕竟除了她自己,并没有任何人在意她的感受。 第2章 面圣做戏   被雪覆盖的宫道,漫长又冰冷。   坐在软轿上的姜邈,挑起厚实的窗帘一角,漫不经心的朝外看去。   梦中的她走在这条路上,满心的忐忑中带着些许的期待,毕竟从入选成功之后,她就以为她这辈子皇上即是她唯一的男人了。   她也偷偷的幻想过自己会不会得宠,如果得宠之后,皇上又喜欢了别人,她应该也不会太伤心,如果有个小孩子就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设想和单薄的衣衫,让她在那个噩梦中只能紧紧的缩在轿子里,无暇他顾。   可现在她当然不会有这些无聊的情绪了,反倒是有了看看这个银装素裹的皇宫的念头,毕竟梦中她的关注点从来不在这里,而她现在看着这一切还是很好奇的。   这一片洁白的世界,谁能想得到底下究竟掩埋了多少不可言说的事情。   外面的寒风依旧刺骨,远远的看着一队侍卫从雪中巡逻而过,姜邈将小帘子放了下来,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外面终究还是太冷了。   皇上住的承明宫,绝对是整个皇宫里最好的地方了。   这么寒冷的冬日里,宫殿里的温度也非常的宜人,不会燥热,也绝不会让人觉得出冷来,一种淡淡的暖香味道,驱散了冬季的严寒。   “皇上,姜才人来了。”   在姜邈等在殿外的时候,有人进去通报了。   “是否要宣姜才人进殿面圣?”   若是往常伺候魏昭的人是不会多问这一句的,但是刚才他在外面打眼看见的那一眼,总觉得这个姜才人好像并不是下面报上来的那样,只有一张脸能看,气质也是很出众的。   皇上若要后悔,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魏昭正与谢芳华柔声说话,哄她心中的不安和内疚。   听到内侍来报,魏昭还未如何,谢芳华脸上先十分纠结,眼中带着些委屈和无措,看得魏昭心中一软,柔声道:“放心,进了宫中就不用担惊受怕了,朕还是能护得住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嗯?”   “……要不然就算了吧……我祖父和爹爹,还有武宁侯府,我……”   眼中的眼泪摇摇欲坠,在这张偏向明媚的脸上,更让人觉得心疼不已。   “算了?你要如何解释这段时间的事情和肚子里一个月有余的孩子,你忘得掉朕吗?”   魏昭轻柔的亲了亲谢芳华的脸:“朕可是忘不掉你的。”   “乖,明明说喜欢的是朕啊,现在可不许不开心了啊?还是说,你是跟朕说谎了,犯了欺君之罪?”   魏昭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眼中却仿佛深情几许,哄着谢芳华的态度,更是柔情中十分霸道,不容人拒绝。   谢芳华心中碰碰乱跳,是与陆澹在一起时候从未有过的心跳,让她慌张中却舍不得拒绝。   看着谢芳华脸红着仓惶的低下头不说话了,魏昭挑挑眉道:“好了,朕先去处理事情,你安心养着。”   “宣姜才人觐见!”   姜邈长出一口气,将所有纷杂的心思拢一拢,曼步进了承明宫。   半倚在一张榻上的皇上魏昭,生的剑眉星目,身材矫健,眉目之间的漫不经心和桀骜显得高高在上,又带着些懒散的慵懒之态。   而谢芳华,恐怕就在后殿那张本应该是她今晚侍寝的床上。   当然,她对此绝不会有什么不满,她也曾经考虑过了,留在宫里和出宫,她当然选择出宫了。   “妾姜邈,拜见陛下。”   梦中那紧张的发颤的声音,姜邈实在有些做不出来,就算做出来,也怕演技太过粗糙被人看出什么来更不好。所以此时她只能做守规矩的样子,稳着声音说道,带着些她嗓音特殊染上的清冷。   与谢芳华如牡丹般绝艳,却带着些不谙世事气质的美不同,姜邈的美,在于她精致绝丽的五官,冰肌玉骨的体态以及她如今带着些出尘脱俗的气质。   姜邈这张脸和自己曾经在现代的脸有七八分相似,但却更加的精致一些,再加上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她明明五官很相似的脸,却和前世给人的感觉天差地别。   要说出尘脱俗,原身是没有的,毕竟她从小到大的眼界就是那些,直到她经历了那些痛苦的经历,将那些心中的郁气和卑怯都揉烂在了时间岁月里。才渐渐的开始打算放过了自己,毕竟这本身并不是她的错。   但姜邈不一样,她本身就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她所见过的所学过的东西,远超闺阁中女子的眼界和阅历,自然而然的就体现在了外表上,外表又是个貌美利器的加成,便比原身吸引人多了。   伺候她的宫女当初觉得她不一样了的时候,还以为她终于从进宫的紧张中缓解了,对她能否得宠充满信心,可惜她那个宫女怕是要失望了。   看到姜邈抬起头的脸的时候,承阳帝魏昭也晃了一下神,他没想到要在还未承宠的后妃中找一个最漂亮的赔给陆澹,居然真的找了一个这么美的。   毕竟他虽然那么说了,却也认为谢芳华的美也是后宫中很少见的,就算找一个,还是在未承宠的范围内找一个最漂亮的,怕也很难找到一个跟谢芳华同等美貌的。   此时打眼一看,居然想不起来,为何这么一个尤物,他一直没有发现。   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他也并未犹豫太久。   美人并非只有这一个,起码后面的谢芳华比起姜邈来也不差什么。   魏昭并未让姜邈平身,他没有因为姜邈的貌美,而对自己的计划有所更改的想法。   事已至此,什么事情更重要,他自然心有权衡。   如上一世一样,直白的将话和要求说出了口。   那个时候梦里的姜邈从暗含羞涩猛然间魂都差点被冻出来的感觉,她此时依旧记忆犹新。   心中的悲哀尚存些微,却不可能像上次那样方寸大失了。   姜邈终于还是没忍住她打算低头到底的打算,轻轻的抬头,目光带着些疑惑和探究的看向承阳帝魏昭,她是真的很好奇,说这些话的时候,魏昭究竟是怎么想的?   在这个时代里,她即使没有承宠,终究已经是魏昭的女人了,他是以什么心态来说服她,去顶替另一个人的身份,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女人的?   姜邈看到的是魏昭漫不经心的神情,确实,对他来说,她这样的还算不上他的女人,毕竟他的后宫里,这样的女人多不胜数。   而谢芳华却真真切切是陆澹的妻子,明媒正娶。这么算起来的话,他确实不吃亏。   曾经看过的电视情节里,甚至是新闻里也曾经有过将自己的女人让给另一个男人以谋取利益的事情,并不稀奇,何况,除了名头,她还不算皇帝的女人呢。   瞄了一眼,姜邈就低下了头,既然已经决定出宫,她尽量不做什么引人注意的举动为好。   但不言不语的默认,显然也不再正常人的表现范围内。   “……如果,妾不愿意呢?”   姜邈已经尽量的使自己的声音显得胆怯和颤抖,却因为心境不同,出口的只是更飘忽的感觉。   不同于梦中的姜邈方寸大乱,不可置信的哭求。   她现在着实做不出那样的作态了,如果她上辈子是个演员,说不定这辈子能更顺遂一些。   更何况姜邈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沉默了一会儿,飘忽的声音颤抖着问。   “如果妾不愿意,皇上是否可以选择其他愿意的人,或者是别的不相干的人?”   姜邈心中冷如冰,梦中她的心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再没有暖过。   这句话本来姜邈是不想问的,因为她本来就想出宫,多问几句只能增加变数。   但是她心里好像还是受到了那个梦境的影响,不知怎么回事,就问出了这样的话。   问过之后,姜邈就后悔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样可能才是常人该有的反应吧,真没反应的话,恐怕魏昭才会起疑心的。   只希望不要有什么变数吧,但想想谢芳华还在后面,应该是不会的。   跪在地上的姜邈虽然已经尽力的做出了害怕和胆怯的动作,但与旁人吓得瘫软了的样子还是不一样的。起码她即使跪着,也不是从心里的臣服,姿态自然与旁人不同。   魏昭挑挑眉,对姜邈的内心并不了解,只觉得这种姿态比旁人好看的样子是美人的特权。   “不相干的人?别的人哪里能配得上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号?”   不知是否心情不错,魏昭竟然出言调笑了一句。   魏昭作为一个皇帝,确实很少看见在他面前不战战兢兢的女人。他以为她会哭泣不止,像他见过的很多女人一样,在皇权之下瑟瑟发抖。   但姜邈现在的样子,却也已经大大的出乎他的预料了。   姜邈不怕皇权吗?当然不大可能。   但是她从噩梦里醒来的时间不长,现代那一世的记忆也依旧还清晰的存在于她的脑海当中,她还没办法说服自己一下子就代入人微位卑的地位。   而且噩梦中她虽然感同身受,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那种感同身受也再慢慢消减,终有一天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梦境一样,不会再影响她的。   她又不是什么影后,没办法作戏做的不露痕迹,能做到礼数齐全,不露其他多余情绪,已经是她非常努力的结果了。   室内一个瓷瓶打碎的声音传了出来,姜邈不用想就能猜出来,这肯定是女主谢芳华弄出来的动静。   听到这声动静,魏昭脸色一怔,神情有一阵子的复杂难辨,却还是收起了调笑的意味,意味不明的说道:“芳华需要一个身份,你这个身份挺合适的。而且,你没有不愿的权利,你父亲是太常少卿姜堰吧?”   魏昭认为他现在的心思还放在室内那个娇媚的心上人身上,没有完全的搞定里面那个之前,暂时还没有经历去探寻其他人。   最后一句话,是很实在的威胁,却比上一世说的隐晦了许多。   上一世因为姜邈的哭求和纠缠,魏昭直接以姜家人的性命来拿捏她,甚至罪名都能随口捏造,一句‘朕说他有罪,他自然有罪。’赤果果的话,让姜邈忍了哭求,也忍了寻死的念头。   可现在姜邈想着,这种事情为什么原主要寻死?   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都没有寻死,怎么也轮不到她吧?   原主为了家人忍了,甚至到了武宁侯府都不敢联系家里,就怕给家里带去什么灾祸,可她的家,还是在一年多后家破人亡了。   那个家里虽然给她的温暖也非常非常有限,但依然是上辈子那个姜邈的身心寄托,一朝之间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全家死的不明不白的,让她如何能不伤心不悲愤。   宫里的姝妃一听到消息就昏了过去,醒后被查出身孕,为了安抚姝妃,皇上破格将姝妃升为贵妃。   原主困在武宁侯府的后院,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而姜邈看过的小说里,对原主家里的事情,也只有一小段的提及而已,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好像本来就是那样的一样。   想到梦里那个可悲可笑的人生,姜邈闭上眼睛稳住自己不将不该有的情绪露出来。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多说无益,姜邈伏身叩拜:“妾遵旨。”   抬起头,礼仪做到位,跟随已经等在一边的宫人离去。   姜邈没有哭也没有闹,也没有问什么为什么是我的这种问题。   更没有如梦中一般哭着恳求告诫帝王他正在做的事情是不正确的。   因为姜邈早已经知道,这些话,说与牛听,都比说与皇上听有用。   起码牛不管听不听得懂,会给你一点反应,就算不听也没办法给你造成伤害,而皇上的杀伤力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若非事情牵扯到了她,皇上他想做什么事情,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没见上辈子那些人俱都当了睁眼瞎。   这次走在宫道上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谢芳华的衣服。   她只穿了外衣和披风,外衣上凌乱的褶皱,却依旧让她觉得有些恶心,因为她从那本小说里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虽然谢芳华这个时候有孕在身,不方便做一些事情,但是其他的能做的事情,男女主角可没少做。   姜邈本不欲穿谢芳华的外衣,只披上狐裘大氅,但被派来盯着她的宫女,却严格遵照皇上的吩咐,并不同意。她不欲多做纠缠,忍着心里的不适,穿上了外衣。   不管怎么样,作为武宁侯府的世子妃,比起她这个宫里并不受宠,家里也没太大助力的低位嫔妃,用度方面要好的很多了。   起码这件现在穿在她身上的纯白色狐裘大氅就不是她能穿的起的,穿着这件大氅,走在雪中的宫道上,带上大氅上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身上并不觉得多冷了,但心中的凉意却依旧一阵一阵的涌上来。   她和谢芳华的身高虽然不是完全一样,却也差不了太多。   一片纯白的雪地里,只留下点点脚印,与她身上的纯白色狐裘融为一体,哪怕周围还有皇上派来的人,也仿佛茕茕孑立,要被雪消融一般。   走过一处宫墙的时候,一团雪球不知从何处而来,砸到了姜邈的头上。   姜邈下意识的像那个方向看去,还未看清楚什么人,只隐约看见一个男子人影从墙后出来,就被皇上派来的人挡了起来,且小声的威胁道。   “夫人小心些!莫要东张西望!”   姜邈没有在意,她此刻性命都握与人手,被人小声呵斥两句又算得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不要客气的养肥吧,如果有评论就更好了·· 第3章 初见陆澹   武宁侯府很快就到了,到了门口的时候,姜邈没有下车,而是直接让人开了门,将马车赶进了府里。   这在一般的时候是不常见的事情。   停在一个院落的时候,谢芳华的丈夫陆澹已经出门来迎接她了。   元宵节的晚宴,陆澹是和谢芳华以及他母亲武宁侯夫人一起来的,甚至座位都安排在一起。   但是酒宴半截的时候,谢芳华不胜酒力,又被宫人不小心的污了衣服,后来被宫人领着去专门准备着以防突发状况的宫殿里稍事休息和做一些处理。   酒宴散了的时候,陆澹当时便想要让他的母亲武宁侯夫人先行回来,他在马车上等等谢芳华,到时候好一起回家。   但是贤妃差人来跟陆澹说,谢芳华醒酒还有一会儿功夫,陆澹作为外男也不方便进后宫,便先跟武宁侯夫人先回,待世子妃醒酒之后,她让人送回来。   话已至此,陆澹自然也不能再坚持了。便和母亲一起上了母亲的马车,将他们父亲二人的马车留在宫外,让下人们在宫外等候。   贤妃与武宁侯府的关系可谓十分不错,算起来还有点沾亲带故,是武宁侯夫人娘家的侄女,没有不能相信的,但后来,因为此事,武宁侯府和贤妃的关系也变得尴尬和疏远起来。   不管是陆澹还是武宁侯夫人,都没想过,这件事情,或许和贤妃并无任何关系。后来即使想起来了,但局势也已经到了不受他们控制的地步了,无论是否有关系,都已经不重要了。   姜邈坐在马车里的时候,也在思考,皇上魏昭的这一手,到底是为了情,还是有别的目的。   但不管是为了什么,总归从她看到的那本书里的走势和结局来看,因为魏昭的这一手,本来文人清贵世家的谢家与武宁侯武将陆家,谢陆两家的联姻,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破坏了。   顺带着给武宁侯府另外一个关系好的家族,贤妃的娘家泼上了一盆脏水。   可以说将已经初成规模的天然联姻联盟,几下子就分化开了,起码绝不能像从前那么合作愉快了。   虽然不至于撕破脸皮,但这种微妙的状态,显然更让魏昭舒服一些。   陆澹和谢芳华是大小的情谊,后来又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年少夫妻,双方家里关系又好,可以说谢芳华在武宁侯府里,除了武宁侯夫人并不怎么喜欢这个被娇养太过的女孩,却也没给她什么脸色看之外,她过的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的。   顺风顺水也就意味着平静无波和乏味可趁。   姜邈不知道陆澹是怎么想的,但是作为女主角的谢芳华,在那本书里,却是从第一次那个意外开始,度过了最开始的惶恐犹疑,就已经对魏昭那个与陆澹完全不同的帝王有了些许动心了。   姜邈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马车外面已经没几个人了,皇上派的宫人从宫门口她登上马车之后就没有跟来,姜邈也不知道魏昭到底想得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或许不管这件事情闹出什么样的结果,对魏昭来说都在他喜闻乐见的范围内吧。   陆澹上前两步,打算将晚归的妻子扶下马车,但是刚刚伸了手,就仿佛定在了那里,眼神怀疑的看着那个穿着他亲手猎来的白狐做成的狐裘的女人。   ……这个人,并不是他的妻子。   姜邈直接伸出手,将手放在了陆澹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看着那个霞姿月韵,清风霁月的陆澹一脸僵硬的样子,也是十分有趣的。   在原身的记忆中,其实陆澹的名号,她也是听过的,毕竟作为闺阁少女都念念不忘的少年郎,没听过的倒是稀奇了,可惜人家从小就有婚约,别的人也就念念不忘一下,羡慕一下罢了。   梦里面的她,却完全没有这种悠闲发散的心思的。   原身在马车上低泣了一路,直到在武宁侯府之外浑浑噩噩的下了马车被人看出了形迹,倒是没猜测换了个人,只是有了世子妃可能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的传闻。   而接下来她直接卧病在床,更是让这种流言蜚语尘嚣日上。   原身当初只一心一意逃避现实,并且被魏昭的骚操作和威胁,震慑的心如死灰,满心悲苦,怀疑人生。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身的梦中是不知道的,后来从书中对照之下才了解到一些细枝末节。   总归等原身清醒过来,回过神的时候,却是刚好赶上了她另一个悲剧的开场,老天爷安排的命运倒是一套一套的,没有容她缓缓的意思。   陆澹眉头紧皱,浑身温雅的气息尽数收敛了起来,反而带着寒意:“你是……”   未尽的话咽了回去,想到了什么之后,才发现这个地方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本想缩回被姜邈拉上的手,却变了动作,直接扣上了姜邈的手腕,将姜邈拉入了房间里面。   “你们都下去吧,离远一点,不许任何人靠近。”   陆澹吩咐其他人道,语气强忍着焦急。   房间里伺候的人鱼贯而出,一会儿就走的干干净净不剩一人。   这个时候,陆澹才将手里抓着的手腕一甩,一连串急促的问道:“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世子夫人怎么样了?!”   轻轻的揉了揉被捏的有些痛的手腕,姜邈不急不忙的将狐裘的大帽子往后撩了开去。   一身雪白的狐裘,在昏暗的灯光下,映衬着姜邈的冰肌玉肤,精致脸庞,仿佛神仙妃子一般出现在了陆澹的眼前。   姜邈的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一种不常见的存在感。   陆澹短暂的晃神之后,却没有心情去继续注意这份让人惊艳的美丽,他满心都被各种不知名的担忧担心占满了。   “我叫姜邈,在半个时辰之前,还是宫里的姜才人,现在嘛,我是皇上赔给你的世子夫人。”   姜邈轻轻一笑,却带着一种驱散不去的疏离感。   眼前的这个人再好看,跟她却也是没有多大的关系的。   她上一世虽然也只能算是一个普通人,现实中接触过最有气质长相最出众的人,也不过就是当初学校里的校草,但校草的气质都完全没办法跟眼前这个从小培养出来的世子气质比。   那种古韵的风姿,是现代社会十分难寻的。   但是谁让上一世二次元世界太过发达,各种气质的美男子多不胜数,她倒不至于为此失神,毕竟又不是她什么人。   “至于世子夫人,谢芳华……”姜邈也不隐瞒:“她现在可能已经是姜才人了,不过明天早上或许就封嫔封妃了吧。”   陆澹的脸上一下子失去了情绪,变得一片空白,有点仿佛反应不过来的空茫感。   过了那么几秒钟,才仿佛反应过来一般,血色从他脸上褪去,嘴唇都变得有些青白,整个神情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让姜邈有点复杂。   梦中得原身没心思看陆澹的反应,她自己都还反应不过来呢,不过想来她当初也跟如今的陆澹一样吧,不可置信,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而无任何遮掩。   但她看过的那本书里,作为男二的陆澹是个君子,是个好人?   那就姑且相信他是个好人吧,反正上辈子他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也并未过多的迁怒与她,只当她不存在罢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皇上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他怎么敢做出这样得事情?”   陆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眼中的决不相信在想到什么的时候,变作了一些痛苦犹疑。   可悲又可怜,像梦中的她。   却好像比她更可怜一些,但也仅仅只在现在而已。比最终的下场,还是她更惨一些。   陆澹好歹是个男子,好歹他还有个兵权在握的爹,好歹他还能选择自己的生活。在她看的那本书里的番外篇,陆澹更是凭借自己的忍辱负重和谋划,成为了朝堂里不可缺少的权臣。   本已经有了和魏昭抗衡的实力,却因为谢芳华对魏昭的真心和恳求,成了忍痛默默守护心爱的人的男二。   不仅如此,还要在谢芳华的哥哥论之后,忍痛承认自己也是当谢芳华是妹妹的。   这精神,可谓是可歌可泣了。   但是姜邈呢?原身什么都没有,她一辈子就在别人的轻描淡写之下,窝烂在了后宅当中。   “我总不至于随口乱说,污蔑皇上吧?而且今天我站到了你得面前,说出了这种话,穿着这身衣服,还有我的身份,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了吗?”   姜邈还是希望陆澹能够尽快的想通,她知道这不容易,但是他曾经做到了,现在应该也能做到吧?   陆澹情绪不稳,对着眼前给他带来整个消息的姜邈,只觉得这仿佛是一场噩梦,美丽的仿佛一个梦中的妖怪,是不是只要这个人不存在了,这场噩梦也就该醒了。   “世子,您想杀我吗?”   姜邈看着陆澹逐渐不对得情绪,不急不缓的说道:“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不管是原主的记忆力,还是书中的描述,陆澹都不是一个草菅人命的人,最起码绝不是一个欺负弱小的人,这也是姜邈思考之后,决定出宫来武宁侯府的原因。   希望她不是赌错了,虽然表面表现得不甚在意得样子,但是姜邈还是暗自提起了一点防备,里衣袖子里得簪子,弯弯手腕就能摸得到。   “宫里要选秀,我家在范围之内,所以我去了,这是我的错吗?选上了,只能留在宫里,没有承宠,是我的错吗?被皇上以家人威胁,要我出来顶替世子妃,我只能就范,是我得错吗?”   “我想不起来我错在哪里,不如世子您告诉我,我到底错在哪里了?”   姜邈得声音越发得清淡,她是在认真得询问陆澹,她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了?   “是我要来顶替谢芳华吗?是我自己不怀好意吗?是我对你别有所图吗?都不是,所以我错在哪里了?”   “怎么回事?!”房间的门被人推了开来:“什么错不错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补完了,明天继续更~求收藏,求评论呀 第4章 情感和理智   在发现两人不对的时候,就有人已经飞快的去禀报了武宁侯夫人。   倒不是爱打小报告,而是武宁侯世子的反应实在太过反常了,满府里的人,有几个人见过世子温雅风姿不在,反而浑身冒冷气的时候?   可见,绝非小事。   而得了消息的武宁侯夫人,自然也是匆匆的赶了过来,她还以为是世子和世子妃有了争执,没想到到了门外,却被陆澹身边的人拦了下来。   知道了陆澹不许任何人听的吩咐,武宁侯夫人将身边的人留在原处,独身一人靠近了房间。   但她听到的却不是世子妃谢芳华的声音,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还问错不错的。   武宁侯夫人当时就想岔了,她以为这是陆澹在外面有了什么情况,被人找上门了,还被谢芳华知道了,才有了今天这件事情。   这也解释了这段时间,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总觉得有些不妥当的原因了。   当下便打算插手此事,后宅的事情,总不能让陆澹陷得太深。   但没想到推门而入之后,却只有了两个人影,一个清丽绝仑的美貌女子和陆澹两个人。   那女子一张脸看向门外,烛光模糊了她的轮廓,那一双清亮淡漠的眼睛格外的突出起来,仿佛一眼就看到了人的心里,这是一个气质非常特别的女子。   即使看惯了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谢芳华的样子,这个女子仍然给人的感觉十分惊艳。   谢芳华?   侯夫人再一细看,那女子身上的狐裘十分的眼熟,分明就是世子妃谢芳华进宫之时穿的那件,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武宁侯夫人猛地将门关上了,整个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武宁侯夫人语气干涩的问道:“……这是谁?”   “……娘。”   陆澹眼睛赤红,声音也是干涩的不像话,经过武宁侯夫人这一打岔,将他从某种情绪中警醒过来,他心就一下子沉到了底。   这个叫姜邈的女子,又如何敢说那样的谎话?她又何必说那样的谎话?   这么天方夜谭的事情,若不是真的发生了,谁又能编出来呢?   听到儿子紧攥着拳头,额头青筋直冒,眼中赤红,声音带着努力平稳却依旧泄露出来的一丝哽咽。   “……从宫里出来的人……就是她了。芳华她留在了宫里……,她被留在了宫里。”   武宁侯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子一片空白了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的家里?   “我要去问个清楚!”陆澹心中空空茫茫,又仿佛有一股暗火在燃烧。   此时的陆澹,失魂落魄的哪里还有清风霁月的形象,但是姜邈也有些理解他,谁发生了这种事情还清风霁月,不是傻子就是心机深沉。   陆澹不是傻子,如今也没有练到心机深沉不懂声色的程度。转身就想拉开门,往外去。   “站住!”   武宁侯夫人眼前发昏,却也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发昏。   问清楚?去哪里问?问谁?   他能做出这种事情,能问出什么来?去跟他讲道理不成?   “子清!不许去!”   武宁侯夫人的嗓子都有些破音了,她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缠满,如若儿子这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   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还会讲什么道理?还会顾全大局?   是的,他或许还顾全了大局,还给了武宁侯府一块遮羞布,一块谁都能一眼看透的遮羞布。   “谢芳华,世子妃就在这里,你去哪里问什么?去哪里找人?”   一边的姜邈静静的看着这母子二人的挣扎和妥协,是的,他们会妥协,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里,如果不想造反,他们只能妥协。   武宁侯夫人声色急厉,硬是强撑着将外面侯爷留下来的人喊了进来。   “陆从,陆卫,世子有些不舒服,送他回卧室休息一下。”   不管怎么样,武宁侯夫人知道,此时此刻,最迫切的是先让陆澹冷静下来。她不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在脑子不冷静的时候,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路从和陆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进门来看到了穿着世子妃衣服的绝美的陌生女子,恍惚之余心下一凛,不敢多问。   府里谁都知道,世子妃是从哪里回来的。   一路上都没发生什么事情,那只可能是发生在皇宫里的。   武宁侯夫人看着被压制住的世子陆澹,他仿佛存在一个不真切的空间里,只是条件反射的反抗着压制。   武宁侯夫人伸手摸了摸他满是痛苦和不可置信的脸,发现他的牙齿咬得紧紧的,绷得整个脸上都是僵硬的。   哪怕是姜邈,看到此等情形此时心中也不由得漫上了酸涩。像陆澹这样的天之骄子,这样的打击着实太大了。   但陆澹有人担心,为他谋划,为他撑腰,可是姜邈呢?   她什么都没有,孤身一人陷入这样一件可怕的事情之中,又怎么能不害怕?   可她害怕也是没用的,或许曾经经历过生死,她此刻对生死反倒有些看淡的。   能活固然最好,她也会尽全力好好的活下去。但如果真的命不由己,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子清,你父亲还在边关打仗,听娘的,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再从长计议,我们好好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   武宁侯夫人的声音满是柔和,小心翼翼的哄着陆澹,这件事情对陆澹的影响肯定是最大的,武宁侯府的名声什么的,只要武宁侯还在,只要他的兵权还在手上,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武将出身,名声虽然也重要,但是没到文官那种没了名声就不能活的地步。   只是陆澹不仅是谢芳华的丈夫,是这件事情的直接受害者,而且陆澹是弃武从文的,前年才考了个探花回来,也因此跟谢家走的很近。   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谢家的名声恐怕才更需要担心,毕竟他们才是清贵人家,谁让他们养了一个好女儿呢?   但她儿子又有什么错?凭什么要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耻笑呢?   “娘,……”陆澹有些茫然的转头看着武宁侯夫人,神情恍惚,仿佛听不见一样。   整个身体挣扎的厉害,他现在只想亲眼见到那两个人,他只想亲口问问为什么?!   想问问谢芳华是不是被强迫的?这么长时间来的反常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关?为何不告诉他?   问了答案之后该怎么办,他却并未想过。   武宁侯夫人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看着一贯霞姿月韵的儿子,如今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武宁侯夫人心里满满都是心疼。   她闭了闭眼睛,对陆大使了个眼色,让陆大出手将陆澹打晕。   很快陆澹就晕了过去,武宁侯夫人流着泪对昏迷中的陆澹轻声说道:“今天娘允许你软弱一回,但是你爹如今不在家,我们家还等着你撑起来呢,你不会让娘失望的对不对?”   将陆澹送走之后,武宁侯夫人才擦干眼泪转过头,看向那个自她出现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仅以一种局外人的神情看着他们的姜邈。   “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又为何会搅进这件事情里来?”   或许是武宁侯夫人的阅历终归要比世子多很多,也可能是武宁侯夫人的精神比较强大,此时此刻,她还能很快的反应过来,试图寻找更多的线索和更好的解决办法。   姜邈对武宁侯夫人的观感,十分复杂。   原身在武宁侯府的后宅里,生活了四五年。也是在武宁侯府的后宅里死去,而武宁侯府的后宅的主人,就是武宁侯夫人。   当初原身在武宁侯府门口就漏了形迹,使陆澹一夜之间成了笑柄,让武宁侯府那层遮羞布染上了不可见人的颜色,是武宁侯夫人深恨的事情。   她不仅恨做出这种事情的承阳帝和谢芳华,也恨被推出来当炮灰的姜邈的不谨慎。认为她是故意被指使给武宁侯府难堪,或许是一种迁怒,但是对她来说,发生这种事情,迁怒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谁都知道,姜邈本来就是被承阳帝送上门来被武宁侯府迁怒的炮灰,谁会仔细去考虑她无辜不无辜呢?   再加上原身当初深受打击,一副心如死灰浑浑噩噩的样子,也根本没跟任何人说过她的无辜,你不说,谁会去探查考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无辜不无辜呢?   对宫里面的恨意鞭长莫及的武宁侯夫人,将恨意转到她的身上,也很正常。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放任原身自生自灭,虽然生活环境不尽如人意,最终却也还是活下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卷入这种奇葩的事情当中,或许是时运不济?”   清清淡淡的声音,带着些许对自己的轻嘲,又仿佛是对命运的调侃。   上辈子的时候,姜邈因为羞耻,在武宁侯府的时候,对自己本来的身份三缄其口,闭口不谈。   可是该羞耻的明明不是她。   “现在的谢芳华顶替的就是我的身份,今天晚上哪个妃嫔侍寝,明天早上哪个妃嫔晋升,哪个就是我。我姓姜,叫姜邈,家父太常少卿姜堰。”   姜邈漫不经心的说道,甚至有闲情想着,等下要找一身干净的衣服穿着,要谢芳华没穿过的新的,这一身着实让她觉得恶心。   武宁侯夫人目瞪口呆!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突然出现在她家里的女人,竟然会是这样的身份。   她以为将臣妻抢入后宫已经是十分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了,谁知道这换出来的人选,更让她难以置信。   能成为宫中的嫔妃,起码家里也时四品官员,也绝对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出身。这样的女子,若非进了皇宫,怕找一个良人做正妻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再看她的姿容与处事不惊的神态,一辈子过得顺风顺水应该不难。   却成为这种荒谬的事情中,一个这样的角色?   “……你是皇上的女人了吗?”   武宁侯夫人满心复杂,不知道到底从何说起的问出了这句话。   如果这个女子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武宁侯夫人就完全不明白这皇上到底是个什么神经病。   “今天晚上是我进宫以来第一次侍寝。”   姜邈轻轻的笑笑,并不和以前的那个姜邈一样,觉得这个问题过分羞耻。   看来,皇上脑子并没有病到不清楚的地步,但是他做出这种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是姜邈的态度十分的平稳平和,言辞之间也不卑不亢,话语中对这件事情也完全没有避而不谈的意思,让武宁侯夫人心情复杂之余,却对姜邈多了点欣赏。   这种面对大事面不改色的女人,本来才是她想给她儿子聘的世子妃。能顶的起门户,而不是像谢芳华一样,虽然已然嫁为人妇,却依然一副娇憨明媚的样子。   诚然,谢芳华这种娇憨和明媚的样子,是十分好看的,当初她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武宁侯夫人也是十分喜欢的。   但是儿媳尤其是武宁侯府世子妃的人选,在武宁侯夫人心中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是一来他们与谢家的婚约是从小就定了的,二来他儿子陆澹也喜欢谢芳华,顺理成章的事情,她心里虽然有些不爽快,却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那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何会起了那样的心思?”   虽然武宁侯夫人觉得姜邈知道的可能性并不高,但她仍然抱着侥幸的心思问了出来。   总要有点原因的吧,总不能真的只是突然起意,便巧取豪夺了?   姜邈抬起眼来,目光澄澈淡然的看着武宁侯夫人,你确实想要知道真相吗?   她可不会说假话。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加完,明天继续更新,求评论,求收藏~ 第5章 虚则实之   姜邈本来是不应该不知道的,可是她现在却是知道的,那她为何要帮着隐瞒呢?至于她的消息从哪里来的,万能理由不能说。   “我只知道,今天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姜邈语焉不详的说道,结果有了,消息来源和过程重要吗?   人善被人欺,况且她说的也是实话。上辈子直到最后,武宁侯府都不知道这件事,他们都以为是承阳帝见色起意,后来谢芳华还解释说就在今天出了意外不得已,谁都不知道在这一天之前,他们早已经有了来往了。   意外是有,但那是以前而不是今天。   武宁侯夫人脸色一变,她蓦然的想到了前段时间以来,她以为儿子和儿媳之间开始闹得一点小矛盾的事情,如果从最早的时候开始算起,岂不是已经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   武宁侯夫人捂住胸口,比刚才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更加的受打击,很多事情知道了结果就经不起细想。   如果只单单是皇上见色起意或者意外的话,他们家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而如果世子夫人和皇上暗通曲款的话,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世子妃是他们家的媳妇,自从嫁入武宁侯府,就已经跟武宁侯府息息相关了。   她即使不太喜欢谢芳华做她的媳妇,但也从来没想过她会做出这种事情,在她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她儿子年少有为,俊秀斯文,说一声人中龙凤毫不为过,而且对谢芳华一心一意,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只守着谢芳华一个人,多少人心中的良人。   从女人的角度来看,也比那个后宫佳丽多不胜数,多情到无情的皇帝好太多了,这绝不是武宁侯夫人因为陆澹是自己儿子才有的错觉。   姜邈看着武宁侯夫人备受打击的神色,心下暗道,如果你知道,谢芳华此时已经珠胎暗结一个多月了,怕要更受不了的。   可惜她这话说出来的话,没有任何根据,难免给人一个泼人脏水印象,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寻个理由透露了。   姜邈静静的等着武宁侯夫人平息心情,长长的睫毛倦怠的垂下,遮住那过分沉静的眼睛,也遮住眼中轻嘲和对往后的思考和迷茫,整个人如玉雕一般,却又带着玉雕没有的温润和鲜活。   武宁侯夫人平复的很快,武宁侯府这么多事等着她处理,武宁侯世子陆澹也要她挂心,容不得她浪费时间。   “……你有什么打算?”   武宁侯夫人暂时将心里所有对谢芳华的不满先放在心里。   她此时想要知道姜邈最真心的想法,她到底是真心如她所说的那样,还是皇上派来的。   皇上哪怕是真的见色起意,发生了这种事情,她也不能不从政治角度考虑这件事情的影响。   不像上一世只知道哭甚至是一病不起的姜邈,让武宁侯夫人一下子就看穿了毫无倚仗的底细。   这辈子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太过淡定的姜邈让武宁侯夫人升起一些欣赏之余,心里却更是戒备更多一些。   短时间内,武宁侯夫人没办法从姜邈的态度里对姜邈的立场做出明确的判断。   若姜邈是皇帝处于某种目的派来的,也是说的过去的。毕竟美如姜邈这样的美人,她哪怕再相信自己儿子的人品,却也不得不提防一些。   姜邈不管武宁侯夫人到底是欣赏还是戒备,她今生只想在保命的同时过的顺心一些罢了。   “我现在的打算就是,先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好好休息一番。”   “……外面的天,太冷了。”   那皑皑的白雪,让这个冬季成为了上辈子姜邈生命中再难以褪去的底色,再也未曾遇过春暖。   “至于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想法,我只知道,我想活下来,还奢望着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活着。”   但这种奢望,现在肯定是没办法实现的。   姜邈的声音幽幽,带着些清冷的感慨,抓人耳朵感染人心,让人不由自主的就相信她说的话是出自内心。她也的确是出自内心的。   “……好,我让人帮你准备衣服和热水,你打算住在哪里?不如我让人帮你重新布置一个地方吧。”   武宁侯夫人也不在意姜邈的不够恭敬和谨慎,她经历的事情多,任何事情都习惯了先看清楚之后三思而后行。   此时,她就是在习惯性的试探。她也确实要好好冷静冷静,才能看清楚真假。   “我住哪里?当然是世子夫人住在哪里,我就住在哪里了。”   脱口而出的话,让姜邈一阵皱眉。   她有了一点不好的猜测,是不是原身对这个身体还有哪些影响?   或者原身有些执念未消?   想起上辈子原身在浑浑噩噩之下,被武宁侯府安排进一处无人的小院里,受那些苦楚的时候,谢芳华已经在宫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宠妃。   这个冬季的严寒,全都被她感受到了,而谢芳华恐怕是一点都没受到冷的。   姜邈多少有点理解原身的不甘心,她也有点感同身受。   也有了一些明悟,或许她在考虑自己这辈子的人生之前,也该考虑一下如何让原身执念消除。   但如果原身想要的是报复皇帝和谢芳华的话,她恐怕是无能无力的。   在这皇权社会,男权社会,女人能活的有尊严一些,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姜邈可不自信到自己有那种挑战最高掌权者的能力。   但如果她有了那样的机会,她肯定会牢牢抓住的。   “世子夫人是和世子一起住的,你住恐怕不太合适。”   武宁侯夫人眼神一凝,摸不清楚姜邈到底是什么路数。   很快就有了决定的姜邈不在意的一笑,声音清亮的说道:“可是据我所知,世子夫人和世子已经分房住了一段时间了。”   在某些可以做到的事情上,姜邈并不介意让原身可以稍微的心愿得偿。   武宁侯夫人的手一下子悄无声息的攥紧了,这种府里私密的事情,姜邈又是如何知道的?   如果她当真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炮灰,又怎么能知道皇上和谢芳华来往已久的事情?   “好。”武宁侯夫人深深的看了姜邈一眼,答应道。   “清苑园,对吗?”   清苑园正是谢芳华和世子陆澹冷战之后分局的院子,院子不大,与谢芳华往常的生活水平有很大的差别,与世子和世子妃新婚时候的容馨园距离也不远。   也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认为清苑园是谢芳华短暂独居的一个地方,而绝想不到,她的独居事实上是处心积虑。   给武宁侯府造成错觉,让他们误会她背后并非毫无倚仗,这并非是姜邈从一开始就有的打算。   但因为突然的口无遮拦造成的后果,姜邈也只能认了,谁让她承了原主的情,也担了她的因果呢?   她成为姜邈的时候,距离元宵宫宴时间已经很近了。在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之后,她也曾认真的考虑过自己的以后。   她有两个选择,留在宫里,或者趁势出宫。   如果要留在宫里,就要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吸引魏昭的注意力,一旦承宠,自然就不会成为被人赔给别人的女人了。   但很快,姜邈就否定了这个选择。   先不说短时间内承宠的可操作性和宫中争斗的残酷性,从书中就知道谢芳华一路独宠靠的也不仅仅是魏昭的心意,就魏昭那个人,她就不愿意。   噩梦中的那次意外不算,前世今生她还是个从未负距离接触异性的呢,以她现代人的眼光看来,就算魏昭是皇帝,三宫六院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姜邈依旧觉得那个人有点恶心。   尤其还发生了这种,抢夺臣妻的桥段,比有点更加恶心了。   如果没有选择的话,她或许也就忍忍,先保住性命。   但是她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可以先不恶心自己了。   而且说实话,以在现代受过的教育,真到了选择尊严还是性命的时候,她说不准会选择什么的。   从她当初不愿意治病来说,她好像也没有那么珍惜生命。尤其是在现在知道了人生或许不仅仅只有一次的时候,好像生命也没有那么独一无二的珍贵了。   当然,她也不会以来之不易的第二次人生去赌那个或许,好好活在当下才是她最需要做的事情。   至于趁势出宫,姜邈曾经认真的想过,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起码如果她出了宫,进了武宁侯府,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用担心应付男人的问题。   作为一个单身多年的单身狗,其实对无缘无故的感情纠纷是不擅长的,尤其是那本言情小说里的感情纠葛更是不像纠缠。出宫加一分。   出了宫之后,只要她谋划得当,世子夫人的生活,最起码要比宫里一个地位嫔妃的生活要好很多也自在很多安全很多的。出宫再加一分。   出了宫之后,她或许行动能比宫里面更加的自由一些,毕竟武宁侯府总比皇宫的守卫少一些吧?   或许可以找个机会将自己的消息带给家里人,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而不是被蒙在鼓里,最后惹上杀身之祸。   总之思来想去,还是出宫比较好,所以姜邈也那几天也没做多余的事情,就顺势直接出宫了。   当然她考虑的时候,考虑的都是好的方面,心中也清楚肯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她也做好了有落差的心理准备。   但以后可能后悔,和以后肯定后悔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出宫这个可能后悔的选项,跟男女主纠缠硬抗显然是不明智的行为,危险性也更高。   沐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崭新的从未有人上过身的衣服也已经准备妥当,外面是武宁侯夫人派来的伺候她也是盯着她的下人。   姜邈将身上不属于她的衣服,直接脱下来,扔到了一边的地上,然后是她自己的衣服,等进入了热水里的手,姜邈才觉得一股融融的热意开始慢慢的充斥她的身体。   这种暖意是她经历了那个严寒的噩梦之后,所沉迷的,这种包裹着全身的暖意,让她很是温暖。   作者有话说:   试着一次性写够一整章的字数,写完的时间有点晚了,求收藏,求评论~明天继续更 第6章 耿耿于怀   温热的水漫过姜邈的下巴,因为寒冷,洗掉妆容之后稍显苍白的嘴唇此时也柔润嫣红了起来,如玉的脸上染上了粉色,活色生香。   或许是她的安全感还稍显欠缺,虽然有个人帮忙洗澡更方便,但是这种环境,姜邈更想一个人好好的享受一番这温热的感觉,就让要伺候的丫鬟不用伺候了。   有丫鬟悄悄的进来,将她随手扔在地上的谢芳华的狐裘和外衣捡了出去,姜邈微微一侧头,只当作没看见。   那丫鬟进来本只是打算悄悄捡个衣服,却没想到抬头不经意的一瞄,就看到了那清丽绝伦的女子沾着水汽的侧脸,不知为何,她一个女子看了也悄悄的红了脸。   真的太好看了,感觉比世子夫人那京城第一美女还好看呢。   能被武宁侯夫人派来伺候姜邈的丫环,自然是她完全信任的心腹,对于发生了什么事情隐隐约约还是有所猜测的。   此时她心里不经意的转过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用她换世子夫人的人眼睛可能有问题吧?   武宁侯夫人让人准备的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是新的,但也因为时间仓促,应该是别人做好未上过身的成衣。   料子也都是好料子,只有穿上身后,胳膊和脚腕上那点轻微的不合身,才能让人察觉这是另外一个人的衣服。   不过姜邈也不挑,她从来不是喜欢为难人的人。   擦着蜿蜒而下的湿发,姜邈在丫环的指引下走入卧室的时候没有半点心里负担。   因为她知道,这个房间并不是当初陆澹和谢芳华成亲时候的新房。   谢芳华自从和魏昭有了来往之后,自觉心里愧疚难安,借口一点小事,与陆澹吵了一架,结果还因为陆澹温和的性格没吵起来。   之后她就借故搬进了这个房间,以示冷战。   房间里的摆设还是谢芳华进宫之前的摆设,因为事出突然,也为了不让有心人察觉,谢芳华进宫之前在武宁侯府的一切都一如既往,没露半点痕迹。   坐在镜子旁边的时候,丫环从她手上接过了布巾,手法温柔细致的给她擦着头发,比她自己的手法那真的是强了不知多少。   姜邈带着习惯性的客气,下意识的说了一声:“谢谢。”   那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轻轻的擦了起来,小声的回答道:“是奴婢分内之事。”   梳妆台上的铜镜打磨的很是光亮,镜子里的脸不仅清晰可见毫无变形,甚至仿佛还带着一层柔光。   姜邈看着看着,神情不由的有点恍惚,镜子里找出来的屋子俱都非常陌生,只有这张脸是熟悉的,看着就仿佛是误闯进来的一样。   要上床休息的时候,已经站在床边的姜邈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的站住了。裹着没被人穿过的寝衣,对旁边伺候的丫鬟说道:“换新的了吗?”   她此时不能露怯,所以她的不舒服,不喜欢,她都会说出来。   这也是原主想要过上的生活,不那么畏畏缩缩,不那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活着,她也想活的轻松肆意一点。   姜邈她就是不喜欢谢芳华躺过的床,其实哪怕不是谢芳华是别人的,她也不会太喜欢,只是谢芳华让她更难以忍受罢了。   伺候的丫鬟早已经得了武宁侯夫人的吩咐,低声道:“夫人已经吩咐过了,都换成新的了。”   姜邈心中为武宁侯夫人的细心感慨了一下,顿了一下又对伺候的丫环说道:“帮我谢谢侯夫人吧。”   不管怎么样,武宁侯府到现在为止,并没有欠她什么,她不想活的唯唯诺诺,却也不至于活的不识好歹。   “是,奴婢知道了。”丫鬟轻声细语的应道。   丫环带着收拾完浴室的下人们出了屋子之后,这个房间里就只剩下姜邈一个人了。   对这张床是谢芳华睡过的事情,只要铺盖都是新的,姜邈倒没有那么在意了,毕竟她上辈子住的酒店不提,连上学时候住的宿舍的床那也是传下来的,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姜邈她本来不用住在谢芳华住过的地方的,可是她知道,谢芳华虽然放弃了武宁侯府的一切,下定决心进了宫。那是因为她觉得她可以得到更好的,更好的爱情,更好的地位。   所以她情不自禁,义无反顾。   但她的隐姓埋名,用别人的身份和名字委曲求全,她又觉得是委屈和牺牲的。   对她的真正身份和曾经在武宁侯府的地位,自然还是在意的,她不希望有人取而代之。   在姜邈曾经看过的那本小说中的番外曾经说过,当初因为意外,姜邈被意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的陆澹强迫了,还有了身孕之事,传到了谢芳华的耳朵里的时候,谢芳华的心里描写是五味陈杂。   她觉得姜邈那样一个女人配不上陆澹,让当初还没经历过,只在书上看到的时候的姜邈,就因为相同的名字而觉得可笑过。   谢芳华在说别人配不上陆澹的时候,是否审视过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又有没有资格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当然不会,她只会觉得,即使她喜欢的人不是陆澹,但陆澹对她的好,陆澹的优秀,别的女人都是占了她的便宜的。   不仅仅是陆澹,还有她的身份,她的名字,她的家世,可能是失去了却更加在意或者是她认为这些本就应该独属于她,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她都是容不得别人占据的。   她顶替了姜邈的身份是委曲求全,而别人顶替了她的身份在她看来就是占了大大的便宜,让她如鲠在喉,食不下咽,耿耿于怀。   姜邈不能说她没有故意膈应谢芳华的意思,因为她确实有。   毕竟姜邈的身份再如何不如谢芳华,那也是她的人生,而谢芳华不仅夺了她的人生,到最后她的一家甚至是她自己,也因为这件事情而死,她如何能不怨恨呢?   当然,这件事情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承阳帝魏昭。   上辈子的姜邈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和从小受的教育,她是不敢怨恨皇上的,但这辈子的姜邈,如果有机会有能力能坑魏昭报仇的话,她是不会手软的。   但没机会没能力的时候,她还是要顺应这个时代的限制,将这些怨恨都好好的藏在心里。   等姜邈躺在了床上夜深人静之后,她很长时间都没有睡着,虽然她一整天看着好像已经早有心里准备而显得很是平静,但是事实上,她对今天的经历有种漂浮的不真实感。   半睡半醒之间,姜邈心中想着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渐渐的竟然也真的睡着了。   可是这个夜晚,没睡着的人更加的多。   像宫里的谢芳华,武宁侯府的武宁侯夫人,今晚恐怕都不怎么能睡得着。   还有武宁侯世子,陆澹。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评论呀~ 第7章 失控   被打晕过去半夜却醒来了的陆澹,肯定也不可能再睡得着的。   陆澹紧抿着嘴唇,走到了谢芳华这段时间居住的清苑园,与他成亲住的院子就在隔壁,几步路的距离。   站在房门外,他脑子里清楚的知道,此时睡在里面的人,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妻子了,而是另一个皇上赔给他的女人。   见过姜邈的陆澹也不得不承认,单单只从外貌上来看,好像皇上挺有诚意。   但如果妻子也能这样赔的话,这世界是不是太可笑了一点?   他和妻子谢芳华从小青梅竹马定下婚约,在他中了探花之后,两人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亲,一直以来琴瑟和鸣,少有矛盾。   所以为何会这样?   陆澹闭上眼,雪夜的微风都能冰凉刺骨,他完全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这样发展。   “世子,夜里风凉,您披上这个吧!”   陆澹身边伺候的小厮将手中的纯黑色的大披风给陆澹披上,陆澹却没有多少反应。   雪落在陆澹长长的睫毛上,不多时被体温融化,带来星星点点的湿意,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一身黑色的裘衣上,落寞又唯美。   他脑子里想的是跟谢芳华这么多年来的那些记忆,还有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不对劲的地方。   过了热血上头不敢置信的那段时间,脑子越来越清楚的陆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好的怀疑,明明只是一点小事情,却硬要跟他冷战的谢芳华真的只是这件事情里的受害者吗?   陆澹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他妻子那张娇憨明媚的脸,和她不谙世事的性格,不会的,这件事情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芳华一定是被迫的,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一直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这样说服着自己,脑子里却不由的想起谢芳华偶尔心虚回避的神情。   他们确实太熟悉了,熟悉到他没办法认错那人脸上表情所代表的的含义。当时只是不解其意,只以为妻子只是厌了这平静的生活,在故意找茬,却没想到或许她连他也是厌了的。   陆澹蓦然转身,牵上自己的马,在所有人阻拦不急的时候,出了武宁侯府。   马蹄溅起的飞雪四散,翻飞的黑色袍脚,在一片雪白的夜里,映衬着失去了温雅表情的陆澹,一片萧萧。   陆澹的离开和失控,是好不容易睡着了的姜邈所不知道的。   她临睡着之前才想起来,这武宁侯府里还有两个皇上安插进来的钉子,但是也不用着急,她今天也接触不到那两个人了,只等之后吧。   在武宁侯府里的待遇是瞒不过别人的,可能很快就会传入宫里,不知道宫中的那两个人,知道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应该没有一个人会高兴吧。   他们两个人不高兴了,姜邈想想就觉得心里的压抑就轻松了一点。   顶着谢芳华的身份,她在府里的待遇好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这两个眼线,她暂时也不知道她要怎么安排,她要给武宁侯府造成看不清底细的错觉,自然也不愿意什么都被皇上魏昭看在眼里。   她现在的身份是魏昭亲自换的,既然已经到了武宁侯府,她的身份使得魏昭除了私底下的手段之外,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做什么。   而她又知道一些魏昭在武宁侯府的底细,想来小心一些,应该能过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灯火幽微,武宁侯夫人细细的问着翠竹关于姜邈的反应,翠竹也细细的跟武宁侯夫人不漏一句的将姜邈的所有反应和话语都叙述了一遍。   在听到翠竹说姜邈要翠竹向她道谢的时候,她端茶的手顿了一下,揉了揉眉头。   “起码现在看起来,她应该没有别的目的,头脑也比较清楚,对武宁侯府应该暂时没有敌意,但还是要观察观察。”   武宁侯夫人嘲讽一笑道:“也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脑子不清楚的自己的身份不要,跑去做不能轻易抛头露面不清不楚的人。”   此时的武宁侯夫人结合从前种种迹象,早已在心里给谢芳华定了罪,她绝对不单单是受害者,最起码这些日子以来到今天这种局面,她就已经不可能只是受害者了。   翠竹低下头,她想起了给姜邈姑娘擦头发的时候她的谢谢。翠竹能看出来那个时候的她是无意识的脱口而出,一种下意识的行为而已。   但或许也正是这种下意识的行为,让她有些印象深刻,感觉跟其他人有点不同。   她也跟侯夫人说了这件事情,但是侯夫人好像并不能跟她的感觉相通,并不以为意。   武宁侯夫人吩咐翠竹道:“你也下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我不放心别的人,这段日子你就先辛苦辛苦,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再好好观察观察吧。”   “是,奴婢晓得了。”   翠竹应是,开了门正要退下。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见门开着,便直接捡来跪下,惊慌的说道。   “夫人,不好了,少爷他醒来后骑着马不见了!”   武宁侯夫人一下子头痛欲裂,脑袋嗡的一声。   听到陆澹深更半夜骑马离开侯府的消息之后,不顾头疼欲裂的身体,连忙找人去拦截。   这么晚了,陆澹会去哪里?   除了宫里,武宁侯夫人想不到别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不冷静?为什么这么冲动?   “快!快!千万千万要拦住世子!去宫门口看看!去宫门口看看!”   “一定要将世子带回来,见到他就说我病了,已经昏过去了,找人去请大夫!”   武宁侯夫人身子都软了,她总有种阻拦不急就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的感觉。   “陆从和陆大呢?他们有没有去追?”   来人连忙回道:“夫人放心,刚发现少爷不见了,陆大侍卫和陆从侍卫就带着人去追了,想来应该来的及。”   武宁侯夫人完全失去了冷静,喃喃的说道:“来得及!肯定来得及的!”   武宁侯府的下人顺着世子留下的马蹄印,一路追赶,但追到一处地方的时候,马蹄印就不止一处了,有一行往宫门的方向,另一行往另一个并非宫门口的方向拐了过去。   “丛哥,怎么办?”有人问道。   陆从是武宁侯的心腹,他离开家打仗去之前,将武宁侯府的安危都托付给了陆从,陆从手下有一批守卫,是武宁侯身边的一部分精锐。   陆从只思考了一瞬道:“兵分两路,小齐待几个人先去宫门口去看世子在不在,世子应该进不了宫。从痕迹看起来,世子更可能去这个方向了,我带人顺着马蹄的印记去追!”   “是。”   其他人应是之后,就分开去追了。   一片茫茫的白雪覆盖的京都,晚上夜深人静的,月亮挂在天空,地上的厚厚的白雪反射出来的光,让半夜外面依旧不显得漆黑,反而带着一种别样的亮堂。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晚上还有呀~求评论,求收藏啊~~ 第8章 报复心   武宁侯府的兵荒马乱,却并没有打扰到姜邈。这一觉,姜邈睡得很足,睡到了自然醒。或许是因为生活好像有了比较好的一个倾向。   没有人叫她起床,但她起床之后,就有人准备了洗漱的东西和早餐。   这都是武宁侯夫人安排人照顾和监视姜邈的时候,早已经吩咐过的。   姜邈醒来之后,才发现武宁侯府此时显得有些吵闹,来来往往的人,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翠竹小心的伺候着姜邈,看出来了姜邈的疑问。   一边不着痕迹的将武宁侯夫人病倒的消息,和世子晚上外出至今未归的消息委婉的告知了姜邈。   让姜邈起床以来,因为难得的好睡眠而不错的心情,渐渐的沉了下来。   从昨天跟武宁侯夫人谈话时候的情形看来,武宁侯夫人并非那么不经打击的人。只要陆澹不出事,武宁侯夫人肯定能撑过去。   而陆澹晚上外出至今未归,就让姜邈有些担心起来了,她倒不是担心别的。   她不知道上一世是什么情形,也不清楚上一世有没有这一出,她只担心这一世因为她的原因,让武宁侯夫人没能拦住陆澹,让他冲动之下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而陆澹如果出了意外,这局势就要岌岌可危了,毕竟他是武宁侯府的唯一继承人,也是武宁侯唯一的孩子。   姜邈人在屋檐下,不可能置身事外。   而且,她如今无依无靠,可以说往后的生活很需要有武宁侯府的帮衬,武宁侯府可不能乱了。   姜邈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匆匆的吃了点东西之后,戴上了面纱,便想着是不是去看看武宁侯夫人。   院子里本来伺候世子夫人谢芳华的贴身丫鬟已经在第一时间被武宁侯夫人控制住了,此时能近身的大都是武宁侯夫人的人,或者是重新调过来,对谢芳华并不熟悉的新面孔。   姜邈只要带上面纱,对外宣称脸上有些过敏不宜见风和见人,就能很轻易的在除了知情人之外的人面前糊弄过去。   但她刚出了她住的院子,隔壁不远处就见陆澹回来了!   他骑在马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整个人摇摇欲坠。   陆从跟在他的身边,关切的问着他去了哪里,哪里不舒服,但陆澹闭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武宁侯府的人也没有在宫门口拦截倒塌,陆从也没从另一路找到他。   陆澹骑着马到了他和谢芳华的院子门口,一抬头却看见了带着面纱的姜邈,神情一阵恍惚,从马上栽了下去,昏迷了过去,被跟在身边的陆从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世子小心!”   陆从接过了陆澹,看到了他苍白却有点起皮的唇色,脸颊带着些不正常的红,心下一凛,就试了一下陆澹的温度。   “世子发热了!”   “什么?!”   得到陆澹回府的消息的武宁侯夫人,在旁人的搀扶下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就听到了陆从的话。   武宁侯夫人大为惊慌,差点昏过去。但是世子还需要她看顾,她不能昏!   “把府里的大夫都请过来,快给世子看看!”   武宁侯夫人急匆匆的吩咐道。   兵荒马乱的将陆澹安置好,武宁侯夫人就听大夫说风寒入侵,十分严重,若热度退不下去,怕有不测的消息,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幽幽转醒,站在床边,看着陆澹形神消瘦的样子,心里琢磨着琢磨着就有些发狠,若是陆澹真有个万一,她定要将所有人的脸面都撕下来,让所有人都不能好过!   府中的王大夫已经迅速的给陆澹安排了各种驱寒降温的方法,却到现在都无济于事。   闭了闭眼睛,武宁侯夫人压下心中翻腾着的恶念,吩咐道:“陆大,去城里,所有的大夫不拘名气经验,谁能帮世子退热,我武宁侯府定然有厚报!”   “是。”陆大应了一声,带着人匆匆忙忙的去找更多的大夫去了。   对于武宁侯夫人此时明显不太信任他医术的行为,此时此刻府中的王大夫也不会为此而不高兴,陆澹的安危牵扯着武宁侯府所有人的心神。   有更多的大夫来承担这样一个责任,对王大夫来说正是求之不得,连连答应。   只盼望那些大夫里有人有什么有效的偏方之类的,能让世子更快的退热才好!   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姜邈现在顶替的是谢芳华的世子夫人身份。她要进来,不知情的人自然不会拦。   武宁侯夫人稍微的缓过了晕眩感,就看到了站在不影响其他人进进出出地方的姜邈,而翠竹也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后。   一看到姜邈,武宁侯夫人就想起了让他儿子陷于此等危险境地的罪魁祸首,眼神逐渐幽深。   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陆澹,武宁侯夫人转身叫姜邈和她一起去了不远处清苑园。   挥退了其他所有不知情的人,武宁侯夫人强撑起精神,眼神幽然森然,盯着姜邈。   “姜姑娘,你确定你要成为谢芳华,成为武宁侯府的世子夫人?  今天如果你说是,那你就再不能反悔了!”   姜邈除去脸上的面纱,一双沉静明亮的眼睛对武宁侯夫人的注视不闪不避,睫毛轻动之间那张如玉的脸一下子生动了起来,带着一种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的脱俗与自如。   她轻轻的反问道:“我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有人成为了我,占了我的身份,而她的身份是她自己给我的,我为什么不要?我不仅要成为谢芳华,成为武宁侯府的世子夫人,我还想光明正大的成为她,就像她光明正大的成为我一样。”   姜邈说着说着声音缥缈了起来,轻嘲的笑了笑:“……如果可能的话。”   “当然有可能!”   武宁侯夫人狠狠的说道,却又生生的忍住了本想说的话。   武宁侯夫人看了一眼陆澹在的方向,虽然没有继续说什么,但是严重的狠意并没有掩藏完全。   姜邈直视武宁侯夫人,她此时其实能从武宁侯夫人的神情中对她的狠绝看出一点端倪。   此时她并没有第二条路选择,更何况这与她想好好活下去的目的并没有多大冲突。   如果陆澹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只能炮灰的更彻底。   这条路很明显比她当初只想着自己这一世过得顺心一点困难多了,但是,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拥有别人求之不得的第二世呢?   这是她应付的代价,哪怕最后有什么意外,她便也认了便是。   “好,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也不在乎你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既然如此,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谢芳华,是我武宁侯府的世子夫人!”   武宁侯夫人的眼中闪过疯狂,皇上魏昭是不是吃定了他们侯府只能低调处理这种事情,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还要帮他们打掩护?   她本来确实就是如此打算的,也只能做这样的决定,可是看着她的儿子痛苦狼狈的样子,甚至如今更因此换上风寒,有了生命危险,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如果她的儿子真的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她就是拼着她的命不要,她也绝不能看着害她儿子的人什么事都没有!   武宁侯夫人不想去管姜邈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者有别的目的,但是姜邈敢这么说,敢这么应承了,如果她儿子真有什么不好了,她就敢当着所有认识人的面,指鹿为马的告诉他们,这就是谢芳华!   看到武宁侯夫人面对着陆澹时无法掩饰真心实意的悲痛欲绝和隐隐有些疯狂的魔怔,姜邈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风寒在古代好像确实能要人命?!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评论啊各位亲~(〃'▽'〃) 第9章 退热之法   姜邈没有再多说什么,此时说的再多恐怕武宁侯夫人都冷静不下来的,她此时的情绪明显有些不正常。   整个侯府里所有人都行色匆匆,陆澹的病房里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却都对发烧束手无策。   “夫人,不太好,世子的发热又升高了些,在这样下去,就算保住了性命,脑子怕也是要被烧坏的。”   有个大夫对武宁侯夫人再一次的询问的时候,忧心忡忡的做出了回答。   不仅仅是出于对武宁侯府的忌惮,也出于一个医者对病人的无能无力。   得到这个消息的姜邈,眼看着武宁侯夫人眼泪要流干的绝望和隐隐的疯狂,姜邈带着面纱,跟着武宁侯夫人进了陆澹的房间。   一群大夫聚在一起,互相的探讨着方子,却又推翻。   短短半天时间,陆澹已经喝了三碗药了,却依旧不见好转,体温完全没有下降的趋势。   “夫人,让太医院的太医来看看吧!”陆从在武宁侯夫人身边劝道。   “昨晚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还怎么敢找太医?”   武宁侯夫人一脸绝望,神情恍惚,干哑着声音说道。   陆从道:“夫人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找太医院的刘太医了,他跟侯爷有交情,这次出征,他儿子还在侯爷麾下效力,他不会不尽心的。”   而且昨晚的事情,太医院又怎么能知道呢?哪怕是皇上魏昭,他又怎么能那么快的知道世子会发生意外而做出什么安排呢?夫人她现在是关心则乱了。   “刘太医来了!”   武宁侯夫人听了陆从的话,也知道自己一时之间想岔了。此时刘太医过来,她自然是绝不会反对,反应过来之后,急忙的让人去迎接刘太医。   “快,快让刘太医来看看!”   陆从应了一声,赶忙迎了出去,在半路上就接到了刘太医,匆忙的将刘太医带入了陆澹的房间内。   武宁侯夫人只是怕皇上让太医在儿子身上动手脚,被陆从已提醒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就知道,如果皇上魏昭有这个打算,恐怕姜邈也不会到他们武宁侯府里来了。   所以见了刘太医后,心中的希望又升了起来!   “见过武宁侯夫人!”刘太医跟武宁侯夫人打招呼。   被武宁侯夫人不顾形象的阻拦道:“不用不用,刘太医赶紧看看子清吧!”   刘太医给陆澹把了脉,又要了陆澹喝了的药方以及各个大夫给陆澹的退烧措施查看之后,才摇着头道:“不是我不尽力,而是他如今的高热不退,很多药不好下。我能想到的退烧方法,也俱都在这里了,此时只能下一些保守的药,效果也不过就是这些方子的效果。”   武宁侯夫人感觉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儿子仿佛已经被判了死刑,整个人的身心都在发凉。   此时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退热的话,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尝试一下。”   姜邈看了好一会儿,做了一会儿的壁花之后,看着刘太医也没有行之有效的退烧方法,不由得出口道。   她知道发热时间太久得话,人会烧成傻子的。   姜邈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赌不管是噩梦中还是那本小说里,陆澹最后都是好着的结果。   她也清楚一个词叫蝴蝶效应,她出现在这里了,那么以后任何事情的改变,好的坏的都有可能,否则,她继续躺着等死不就行了?   “芳华,你有什么办法?”   武宁侯夫人突然改了口,直接叫她芳华,姜邈差点没反应过来。   姜邈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叫她谢芳华她反而觉得自己在做别人,仿佛有了一层看不见的盔甲一般,在加上还没到时机露脸而带上的面纱,姜邈觉得她仿佛套了个马甲似的无所畏惧了一样。   “既然各位都没有什么好的方法,那我就说一个土办法,希望能起到一点辅助的效果。”   武宁侯夫人已经病急乱投医了,现在不管是谁说有办法,她都愿意试一试的。   不等姜邈说话,就直接应道:“你尽管放心,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试的?”   说一句难听的话,现在的形势跟死马当活马医没什么两样。   其他的大夫连同刘太医在内都没什么反对的话,甚至一同看着说话的姜邈。   只有府里的王大夫和宫中的刘太医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他们二人都是见过认识谢芳华的人,总觉得这个世子夫人有点不太对劲。   只是此时他们俱都没有心思深入的去考虑这个问题,毕竟他们跟谢芳华也不是真的熟悉到一定地步,只当是有别的原因。   武宁侯夫人叫她芳华,姜邈也不能不上道,便应道:“……母亲,府里应该有酒吧,你让人拿些酒过来,越烈越好!”   武宁侯夫人听到姜邈的这个试探性的称呼,连个眉头都没皱的认了下来,招呼陆从让陆从听姜邈的。   武宁侯府自然是有酒的,烈酒也有,陆从让人一下子搬了两坛子过来。   姜邈打开一个坛子,隔着面纱闻了闻,又伸出芊芊素手沾了一点尝了尝。   “这已经是最烈的酒了吗?”谢芳华问道。   “是,这是府里最烈的酒了。”   陆从回答,他暂时不管这个假的谢芳华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务之急,是救回世子。   世子是武宁侯唯一的儿子,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作为武宁侯的心腹却知道,武宁侯当初在战场上受了伤,虽然正常反应功能不受影响,但是有碍子嗣。   可以说,世子陆澹就是武宁侯唯一的独苗了,要是因为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没了,侯爷怕是要疯。本来陆家就已经只剩侯爷一个独苗,没想到世事无常,到了世子这里,也只剩下一个独苗了,老天对陆家太不公平!   既然陆从说了这事最烈的酒,那应该就是了。   但是这烈酒中的酒精含量,却也不如她的预想。   这种程度的酒精含量,到底能否如她在现代看的那些白酒那样具有降热的效果,还是个未知数。   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姜邈让人用其中一坛酒稍微加热一下给世子擦拭手心、脚心,腋窝、肘部等容易出汗的地方,另一坛酒,则准备让人做一个简易的蒸馏设备,重新蒸馏提纯一下,希望能让酒精含量升高一些。   外面正是天气冷的时候,冰块降温的东西都狠方便,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不管是白酒降温还是简单的蒸馏设备,在现代的时候,都是非常常识的东西,甚至当初姜邈还曾经心血来潮,在家里自制过一瓶玫瑰花水。   武宁侯府的行动很迅速,很快就有人按照姜邈的吩咐开始动起了手。   先用低度的酒液擦拭病人容易出汗的地方,待酒液蒸发掉之后,在进行下一轮擦拭。   而在这个时候,另一坛子酒,也已经按照姜邈的吩咐,将白酒倒入干净的锅中,放上蒸笼,蒸笼上在放上瓷盆,再将锅盖倒扣,一边在下面加热使酒液沸腾,一边在锅盖上面加上冰块,让冒上来的蒸汽迅速冷凝落下,很快瓷盆中,就有了蒸馏出来的酒液。   而此时蒸馏出来的酒液已经能闻到有别于刚才那种酒的浓烈酒气了。   用没有蒸馏过的酒液擦拭过身体之后,陆澹的高热已经开始慢了下来,但热度却没有完全的退下来,显然并不太奏效。   这个时候,一股浓烈的酒气由远及近传了过来,竟然比市面上所有的烈酒的味道更加浓烈很多!   姜邈闻了闻,此时的酒精含量,应该达到了退热所需的含量了。   便让人依照刚才的方法,依旧擦拭陆澹的身体道:“世子额头上毛巾包着的冰块不要取下来,继续擦,让大夫随时查看着世子的温度是否降下来了,降下来之后就立马用药。”   姜邈的声音不急不缓,声音清脆沉稳的吩咐道,周围的下人也都自然而然的听从姜邈的吩咐。   但其实姜邈自己心里也没底,她只是看这些大夫的那些降温措施里面没有这个方法,所以勉力一试罢了,到底效果如何还要看天意。   所幸的是过了一会儿,大概有一刻钟多一些的时间,负责给世子擦拭的小厮就喊道。   “退了!退了!世子高烧退了!”   那些大夫们连忙迎了上去,去观察陆澹的情况,还有些大夫在看了陆澹的情况之后,就去观察下人们后来拿进来的那盆酒液。   “真的降了!不可思议,居然还有这种降温的方法!”   “是啊,世子高热温度太高了,用一般的冷水降温法都不起作用,居然用这个酒,这么快温度酒降下来了!”   “酒液发散带走体热,这确实是一个巧思啊!”   “这酒这么短的功夫使怎么变成这么浓烈的呢?”   那些大夫七嘴八舌的讨论道,他们都知道,有刘太医在这里,也已经轮不上他们来给武宁侯府的世子看病了。   而且此时高热已退,用起药来,也很快就能将病遏制住,着实已经不用担心了,世子这条命使保住了。   而这个退热的办法,就是不知他们能否学一学?有这门手艺在手,以后给人看风寒高热,也算是多了更多一些的把握。   “刘太医怎么样?!子清是不是没事了?”   看着大夫们跟刚才沉重的氛围已经完全不同的轻松神态,武宁侯夫人整颗心都仿佛活了过来。   “没错,如果不出意外,世子算是没事了,只是看世子醒过来之后,这段时间的高烧有没有受到影响了,不过从时间上看,问题应该也不是很大。”   刘太医给了武宁侯夫人一个肯定的答复,世子的这条命,确实是保住了。   认真的琢磨了一个方子,让下面的人去煎药,刘太医并不像其他大夫那样焦急,他知道不管怎么样,他总是能知道那个降温的方子的。   武宁侯夫人喜极而泣,忍不住的又哭又笑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武宁侯夫人的神情,让姜邈一下子想到了她病重的那段时间,多少次她从昏迷中醒来,听到的都是父母的这句话。   心酸难过之余,未必没有对自己当初的任性后悔过的,但一旦理智回归,却又清楚的明白,怎么才是不拖累父母的做法。   开始救陆澹的时候,姜邈没有考虑太多,她只知道陆澹不应该死,这件事情上,她没做错什么,陆澹也没有做错什么。而且她也只是一种尝试,并不一定能凑效。   陆澹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恐怕武宁侯府顷刻之间朝不保夕,本来武宁侯府与皇室之间的关系就处于一种不怎么安稳的状态,唯一的儿子一旦出事,带兵在外的武宁侯发起疯来,恐怕没人吃的消。   反正姜邈看那本小说看到最后,也没发现武宁侯有除了陆澹之外的第二个孩子,一根血脉,能不发疯吗?   如今陆澹确实没有危险了,姜邈才开始考虑,如今她应该算是着武宁侯世子的救命恩人了吧?她抓到手里的局面,应该算又好上了几分吧。   正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武宁侯夫人就已经度过了最开始的激动期,在观察过陆澹的神情确实已经平静了下来之后,就想起了刚才出主意的姜邈。   武宁侯夫人的神情有些复杂,但终究对姜邈多了很多真心实意的感激。   陆澹是她的独子,也是侯爷的独子,陆澹对武宁侯府,对他们夫妻二人的意义可以说是无法替代的。   救了陆澹的命,就跟救了她一命没什么区别。   “多谢你!”   武宁侯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到底没能多说什么,只是三个字,说的却是她的心里话。   姜邈道:“我如今是世子夫人,帮世子,也是帮我自己。”   但姜邈没说不用谢,她当然不会让武宁侯夫人不用谢的,就算说了,也顶多是客气话,她需要他们感谢的地方还挺多的呢。   虽然说即使她没插手陆澹或许也能熬过来,但是这种假设本来就不存在。   比如眼下亟待解决的,她在武宁侯府的吃穿用度问题,以及她的下一步计划,都要仰仗于侯府,有这份恩情在,她也能心安理得一些了。   要知道,她被皇上魏昭换出皇宫的时候,可就只有一身衣裳,虽然她这次临走之前将自己积攒和入宫时嫁人带着的一些银钱带着了,但终究没有多少。   如今入了武宁侯府,就算她想坐吃山空,用钱也要又门路。如今能不坐吃山空,还能理直气壮的花别人的钱,就是个大好处了。   想必武宁侯夫人,也绝不至于吝啬与那些东西的。   而且有这次救命之恩在,她以后要做什么事情,也能多一点底气,而不至于束手束脚到仅凭那个虚无缥缈的挡箭牌,和或许早已经有了蝴蝶效应的未来了。   宫中的魏昭也已经得知了陆澹危在旦夕的消息,心里也不由的一紧,这种结果可不在他的预料范围内。   陆澹对谢芳华用情有那么深?那陆澹看着不像是经不起打击的人啊?   想想带兵在外的武宁侯,魏昭难得的升起了一点点后悔行事不周全的心思,再听到刘太医已经被请了过去之后,怀着复杂的心情等待着折磨人的一个消息。   作者有话说:   我稍微的查了一下,烈酒退热的方法好像最早出现在清朝,我也不太确定~就当这个架空的朝代没有吧o(╥﹏╥)o   好吧,我承认我很俗……orz   还是求评论,求收藏啊~数据冲冲冲啊!!!   接下来,世子就要开始他的表演了O(∩_∩)O 第10章 失忆   陆澹喝了药之后,眼睛睁开清醒了一下,回答了刘太医问的几个问题,逻辑思维比较清晰,之后就又睡了过去。   “侯夫人,世子的病没有大碍了,刚刚查看了一下,想来也没有什么后遗症。”   刘太医下了结论。   武宁侯夫人得到了这个消息,不由得高兴起来,连昨晚事情造成得悲伤和愤怒都冲散了许多,只要她儿子好好的,其他的事情都可以靠后。   “送各位大夫出府吧,多送一份谢仪。”武宁侯夫人吩咐道。   然后对着刘太医说道:“刘太医多留一会儿吧,怕子清的病情还有什么反复,多麻烦您一会儿了。”   “不麻烦,今日我也不当值,没什么事情。”   刘太医求之不得,他还对那盆酒十分好奇呢。   至于传言中跟世子感情非常好的世子夫人,为何并不怎么焦急,反而有点像局外人的冷静,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没看连武宁侯夫人都没啥意见吗?   ………   陆澹这里度过了危险期,可以说就没别的事情了,姜邈对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安稳放下心来,便不呆在这里了,而是回了清苑园。   这里是谢芳华以前住的地方,但以后应该就是她长住的地方了,这里处处都是谢芳华存在的痕迹,时刻提醒着她如今的处境,倒也没什么不好。   但翠竹却得了武宁侯夫人的吩咐,对姜邈说道:“世子夫人,侯夫人已经吩咐过了,这屋子里您要换什么东西尽管开口就是,一切照着您的心意来。”   姜邈一顿,知道这是武宁侯夫人的投桃报李,便也不再推辞。   比起提醒自己的处境,有一个合心的长期住处应该更重要吧?嗯,就是这么善变。   尤其是如果谢芳华知道自己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将她的痕迹抹消了,应该会更不舒服吧?   既然如此,她也该考虑考虑这谢府里两个钉子的问题了。她要拔掉两个钉子肯定不容易,毕竟她孤身一人初来乍到的,但武宁侯府处理的话就很容易了,而她其实只需要稍微透个口风而已。   “我听说这个院子里有一个叫碧玉的丫鬟?不知道你知道吗?”   姜邈问身边的翠竹,她跟翠竹说话的时候,即使没用敬称,但她的语气里总带着一种让翠竹觉得舒服的客气。   反正翠竹是跟着姜邈才不到一天,对她的印象已经提升到有所好感了。   可不管再有好感,她的敏锐都让她在姜邈无缘无故提起一个下人的名字的时候骤然警惕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姜邈这个才来了一天的假的世子夫人是怎么知道院子里有这个人的,但翠竹还是回答道:“回世子夫人的话,是有这么一个人。”   既然武宁侯夫人已经认了这个世子夫人,她自然也要跟着改口才合适。只是对这个叫碧玉的丫鬟,心中立马的升起了怀疑。   而姜邈提这个名字,目的本来就是要引起翠竹的怀疑的。   姜邈点到即止,另外开口道。   “既然夫人这么说了,那我今天就将房子里收拾一下吧,我打算重新布置一下,就让这个丫鬟带着人打个下手吧,也要麻烦你了。”   对于姜邈的这个要求,翠竹没有迟疑的应道:“是。”   说做就做,左右现在也没别的事情。   姜邈在现代的时候,也是非常想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的,所以有一段时间,她在网上找过很多室内装修设计的图片和创意来看。   也琢磨着以后如果有了自己的房子,她会怎么来收拾。   看的多了之后,姜邈也有了自己喜欢的风格,她就喜欢那种简单大气中透着一些小清新的古风。   确认了固定的喜好,她更是将这个方向的设计看了很多,甚至曾经有一次,梦里都出现了她自己想象得布置风格,心里也有了很多得想法。   如今没想到她以为再也实现不了得愿望,这么快就能实现了。   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还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布置,虽然都打了一点折扣,但是聊胜于无嘛,她还是比较满足的。   其实谢芳华从小培养的审美也是完全不差的,起码就算姜邈对她完全不喜欢,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间房子之前的布置也是十分的雅致又有品味。   她的眼光和现在布置的品味,只能说是借鉴了现代这方面设计师的灵感,与谢芳华那种自己风格的布置还是有一定区别的,这点上她有自知之明。   好在现代的那些设计师术业有专攻,又让她得了便宜,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列了出来,又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效果图,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翠竹,你来看一下,府里能找出这些东西吗?不用多好的,只要跟我写的这些东西能对的上就好了。”   翠竹结果姜邈手中的纸张一看,见上面写的是素色的花瓶,大概多大,还有大概什么颜色的布料,一些小巧的摆件之类的。   从上看到下,如果不挑东西的品质的话,倒都不是什么难找的东西,便非常干脆的应了下来。   …………   翠竹借着给姜邈找东西的机会,将姜邈的事情跟武宁侯夫人禀报了一番。   着重说明了一下,姜邈突然提到的碧玉。   武宁侯夫人对于姜邈的态度,如今倒是包容感比较高。   “由着她去吧!她现在在侯府,怕也没什么合适的衣服首饰,你问问她的喜好,定做一些新的吧,别的吃穿用度,就按照世子夫人的用度来。”   不管怎么样,姜邈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确实是孤身一人,连身上的衣服都不是她自己的,假如姜邈并不是皇上一伙的话,却是有些太过可怜了。   因为姜邈救了她儿子的事情,对姜邈有了很多感激的侯夫人,也开始后知后觉的站在姜邈的立场为她考虑了。   “是。”翠竹答应道。   “至于碧玉,我会让人好好盯着她的。你先看顾着世子夫人吧。”   这碧玉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总要漏出马脚的,她也要找人查查这碧玉究竟是什么渠道进府的。   翠竹带人带着东西进来的时候姜邈正指挥着丫鬟,将屋内的布局改变一下。她发现,哪怕姜邈已经尽力的避免了,但偶尔还是会不经意间习惯性的说一句麻烦了,谢谢。   不仅如此,在其他人一起动手的时候,偶尔她也会下意识的伸手去搭一把手。   这让翠竹十分费解,但她本来就不了解姜邈,只能先放在心里。   除了要换一下方位的摆设和她不喜欢要撤下去的东西,还有一些谢芳华常用的东西,比较珍贵的首饰珠宝之类的,她找人放起来了,眼不见为净。   另外一些比如穿过的衣服鞋子和床褥之类的,她肯定是不会要的,便让碧玉将这些东西统统拿走:“具体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如果府里有旧例就遵循旧例,如果其中有哪些碧玉你能看上的,你就拿走吧。”   姜邈当初看小说的时候可是知道,这碧玉虽然是皇上派来帮助谢芳华的,她也做到了尽职尽责,心里却对谢芳华是有些看不起的。   更因为她在被派来之前,是宫里的女官,而且也算是得皇上得信任,内心从不将自己当作武宁侯府的下人,此时被一个明知道是假的世子夫人用这种语气对待,她心里气爆了得同时,也有些疑神疑鬼,是不是她哪里暴露了?   还是,这姜邈也是皇上派来的人?   姜邈还知道这碧玉心中的一些自己的小心思,谢芳华她被皇上勾搭上了,但碧玉的心却落在了陆澹身上。   后期的时候,陆澹吃错了药跟原身发生了一些关系,就有这在武宁侯府潜伏已久的碧玉的手笔。   但现在不管碧玉她心里是怎么样的想法,她此刻都只能毕恭毕敬,还要装作欣喜的应下来。   姜邈之所以叫碧玉,一个本来就是想要武宁侯夫人注意到碧玉的不正常,二来却是也有用碧玉来试探宫中态度的想法。   谢芳华她自己放弃是一回事,但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人将她的生活痕迹光明正大的抹除,她就不信那个在番外还要对陆澹和她的一次意外耿耿于怀的谢芳华能够好受。   而如果谢芳华占着她的身份不好受了,她就高兴了。   坐在焕然一新的饭厅里开始吃晚饭,姜邈心情不错,有了一个好的新开始,她对今生能不能好好的,光明正大的活下去,信心又足了很多呢。   古代的很多室内的家具摆件之类的,很多都是颜色比较深的东西,少有那些明亮跳脱的颜色,她也不可能标新立异。   但是在这些深色的家具之中,点缀上一些亮色和留白,效果也是能看入眼的。   就在这时候,姜邈听翠竹说,世子醒了。   可是他好像有点不对。   不对?怎么不对了,难不成还是烧傻了?   接下来又听说并没有烧傻,而是记忆有了点不对。   姜邈心就放了下来,只要人没啥,记忆有点不对总会有人跟他说明的,只要智商还在就行了。   毕竟她虽然有了那个方法救了人,其实也是在网上看到的常识,别的看病的本事她可没有。   姜邈本以为这件事情跟他关系不大,陆澹虽然醒了,但是她也没有过去看望的意思,毕竟在姜邈看来,此时的陆澹恐怕是不太想看到她的。   但是还没等她休息,她房间门外就传来一点嘈杂的声音,还没等她问是什么事情的时候,房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姜邈心里有点不舒适,毕竟她此时都已经脱了外衣,打算睡觉了。   陆澹一脸病容却依旧显得俊秀非凡,脸上是一片凝重的神情,脸色暗沉,姜邈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莫不是陆澹不想让她占据谢芳华的地方?   如果陆澹冷静下来了,还是做出这样的决定的话,她就要好好考虑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了。   姜邈脸上一片冷静,甚至到了淡漠的程度了,她毫不畏惧的对上了陆澹颇有些冷厉的脸色。   却没想到,陆澹看见她之后,脸色一下子缓了下来,周身的冷气瞬间消散,重新笑得温文尔雅,仿佛一瞬间春暖花开:“世子夫人明明不是在这里,你们非要说什么她不在?!”   陆澹说话这么不讲究也就算了,他还上前来,伸手就拉住了姜邈的手腕。眼波柔和的仿看着姜邈。   姜邈:“???”   虽然你确实有施展魅力的资本,但是随便对人动手动脚,也是不对的吧?   脑子真的坏了?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评论~ 第11章 不做替身   “所以说,世子醒来之后,就将昨天的事情忘了?还记得有谢芳华这个人,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的脸?”   姜邈一脸的不可思议,事实上她心里确实不怎么相信的。   别的都没忘,甚至还记得最近在跟世子夫人在冷战,只是忘了谢芳华的那张脸和昨天发生过的事情?更甚至因为在谢芳华住的地方见到了她之后,就把她对号入座,当成了谢芳华?   搞笑呢吧?   但是想起刚才陆澹对仿佛非常熟稔的态度,以及他完全看不出一点表演痕迹的神情,最后甚至因为她的态度问题眼眶都有些泛红的样子,姜邈就有点不确定了。   若是假的,那陆澹图什么呢?对她有什么好演的?还演的这么天衣无缝毫无破绽,不能一次高烧就进化的这么快吧?   连武宁侯夫人都看不出一点不对来?   武宁侯夫人用手撑着额头,她此时不想露出太过脆弱的表情。   她知道这件事情对儿子的打击肯定会非常大,但是没想到儿子真的会这么在意。   听刘太医说,有些人是会在生病的时候,选择性的忘记一些让自己痛苦万分的记忆,这并不属于病理上的后遗症,有很大可能是心里的问题。   并且对武宁侯夫人说,如果病人想不起来,也不一定非要刺激他想起来,如果对生活没有影响,不如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武宁侯夫人身心俱疲,她一方面为儿子没有生命危险的事情高兴,另一方面,却又知道,这将是一个大隐患。   如果儿子只单单有这个问题便罢了,但是他要面对的对手是皇上魏昭,是谢家,甚至是这风云变幻的朝局,这个隐患很可能会误导他的判断。   在现下的环境里,对局势的判断失误,哪怕只是一点,造成的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让她如何能不担心呢。   而且儿子现下认定的人,又是一个并不让她完全放心的不稳定因素,让武宁侯夫人有一瞬间后悔答应了姜邈让她住在了谢芳华的地方。   但也正因为姜邈住在了谢芳华的地方,才让她不至于搞不清楚状态而让陆澹更受刺激。   “多谢你刚才看世子形式不对,没有坚称自己不是世子夫人。”   武宁侯夫人像姜邈道谢。   翠竹已经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详细的跟她说过了,陆澹将姜邈认成了谢芳华,姜邈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自然不会承认。   只是在姜邈否认之后,陆澹立马就头疼欲裂,痛不欲生的样子,让姜邈一下子就卡壳了,最后糊里糊涂下意识的安抚了一下陆澹。   “……不用。”姜邈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看着陆澹真的疼青筋都冒了起来,冷汗都要流下来的样子,就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话说了。   生在和平年代养成的该死的同情心作祟吧?   她是想成为谢芳华,但是是希望在所有知情人都知道的情况下,就像谢芳华占据了她的身份一样的那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陆澹失忆了认错人了,她岂不是成了替身?还是那种可以预见悲惨未来的替身?   敬谢不敏。   “既然子清已经认定了你就是谢芳华,这正好也与你的目的相同,有了子清的态度,以后你也能更顺利一些……”   武宁侯夫人试探性的说道,她终究还是不希望再看到陆澹那种痛不欲生的样子了,况且刘太医也说了她儿子最好能不再受刺激是最好的。   “夫人!”姜邈打断了武宁侯夫人的话:“夫人,我不可能顺着世子的,世子和谢芳华是夫妻。名号上我可以是谢芳华,但事实上我并不是,若世子有一天恢复记忆,别说我情何以堪,世子本人又情何以堪呢?”   他们是夫妻,要她顺着失忆的陆澹,岂不是要把自己给赔进去?   她没那么贱,上赶着给人当替身。怎么可能?!   “可现在刘太医说了子清他不能受刺激,而且你若要成为谢芳华,那你与子清本来就是夫妻,又有何不可?”   武宁侯夫人不解的问道,这明明对姜邈并没有什么不利的影响。   “若你是担心子清他恢复记忆之后对你有所不满,你大可放心,子清绝不是那样的人品,我也不会允许的。”   姜邈心中觉得好笑,或许从武宁侯夫人,甚至是这个时代的其他女人看来,若武宁侯夫人说的是真的,确实不算吃亏。毕竟她这样一个炮灰的身份,并没有更好的路能走。   但姜邈不一样,在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时代她可以一辈子没有感情甚至不经历感情,却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为别人感情中的替身。   从武宁侯夫人的语气中,姜邈明白了武宁侯夫人的意思,她是想让她将错就错,但是凭什么呢?不管怎么算,到最后吃亏的也只能是她,而不是陆澹。   “夫人,不可能的。”姜邈斩钉截铁的回绝了武宁侯夫人的这个提议。   想了想,姜邈说道:“但若只是要暂时的稳住世子,倒不是不可以。既然世子还记着与谢芳华冷战的事情,又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短时间之内,便告诉他昨天又有意外发生,我与他冷战升级了,暂时好不了。”   “这样的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可以配合一下,或许世子很快就能想起来也说不准。”   最终武宁侯夫人想到姜邈终究是救了陆澹一命的,如果她袖手旁观的话,此时恐怕武宁侯世子早就已经不在了。既然她不愿意,她也不能以怨报德的逼迫与她。   况且姜邈说的也有道理,或许子清很快就会想起来了,这样对谁都好。   武宁侯夫人已经派人去确认了姜邈的身份,同在京城,姜家最大的不过就是姜邈父亲的四品官,要调查起来对武宁侯府来说还是挺容易的。   姜邈确实是姜家的女儿,也确实如她所说入宫选秀被封了才人。   如果她的身份没问题的话,那姜邈的话便能信上那么七八分了,没那个正经官宦人家的小姐会自己掺和进这种事情里来的。这样算起来,对不起她的绝不是武宁侯府。   武宁侯夫人之所以确定了姜邈的身份,也是因为虽然姜邈的容貌不流传于外,但是姜邈的那个弟弟,长相与姜邈有六分相似,单单只论长相的话,也与陆澹相差不远。   既然都是受害者,姜邈应该对武宁侯府没有什么坏心才是,在加上姜邈不管是说话做事都能感觉到真诚,应该是值得信任的。   武宁侯夫人暂时只能这么劝自己了。   姜邈不同意她的想法,她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女子本来就心思纤细敏感,有别的顾虑也是应该,只是觉得这个女子虽然一直表现的不卑不亢,处事大方,但终究还只是年岁不大。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劝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世子若因失忆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多担待一些。”   “会的。只是希望若我与世子因此迫不得已有些什么摩擦的时候,夫人也能多担待一些。”   武宁侯夫人一听姜邈的说法表示理解,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姜邈说,尽量能不刺激世子就不要刺激世子了。   一片慈母之心,姜邈也表示理解,但是理解是一码事,相处的时候没办法事事都顺他的意。况且刺激的次数多了,或许陆澹的承受力更好,真的听到噩耗的那天也能坚强的抗住。   当然如果不小心把他刺激的恢复了记忆,那岂不是又救了他一次?   所以当陆澹再一次偶尔轻咳几声,却还要一片柔情的过来寻找机会试图跟她好好聊聊结束冷战的时候,姜邈毫不犹豫的使出了无理取闹,倒打一耙等技能,将无可奈何的陆澹再一次的赶走了。   翠竹看得目瞪口呆,即使是谢芳华本人对着眉目如画的俊雅公子对着她柔情蜜意也是抵挡不住的很快就会被陆澹哄好,若不是这次是有不得不冷战的理由,恐怕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在这一点上,姜邈就显得非常的有原则了,毕竟陆澹哄的是谢芳华,跟她姜邈有什么关系?   那些柔情蜜意本意都是对着另一个人的,她还不至于心生错觉。   “这样好吗?”翠竹犹豫的问道,如果世子没有耐心了,对姜姑娘应该也没什么好处才是。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姜邈用起这些技能的时候称得上顺手拈来,得心应手,但是翠竹还是觉得姜姑娘的本性不是那样的人。   姜邈如果知道翠竹的想法,可能会说,这都是上辈子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带来的技能。   虽然她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的猪一群一群的跑,不看都不行的那种,当然会顺手拈来了。   “没什么不好,若因此让世子的感情淡了下来,不是更好吗?”   翠竹一时哑然,姜姑娘说的倒也是。若是世子心中和世子夫人的感情淡了,或许到时候听说真相的时候,就更容易接受了呢。   …………   武宁侯府给陆澹告了病假,还一连告假了五天。   武宁侯府昨天那么大张旗鼓的请大夫的事情,经过一天时间的发酵,基本京都里所有人都有所耳闻。   消息稍微灵通点的人家都知道,陆澹这次是真的差点没命了。   陆澹的病假陆澹的上司也批的十分的干脆。   也幸好陆澹这个病是个急症,等大多数人都知道了这其中的凶险之时,陆澹已经度过了危险,只待好好养养身体了。   风寒犯的这么凶险,还能闯过来,也有传言说陆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武宁侯夫人听到这种消息,心里并未因此轻松,只道后福就不需要了,只要不要有后祸,她就心满意足了。   陆澹病重告假的事情传了出去,跟武宁侯府沾亲带故,朝堂关系紧密的各路人都要表示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慰问慰问一番。   武宁侯夫人在送走了一家前来走动得亲戚之后,就听说谢家的人听说了武安侯世子陆澹的病情,派人前来探望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最起码谢芳华应该要前去见上一面自己的家里人,招待一番的。   可现在……在这里的哪里还是什么谢芳华?   作者有话说:   谢谢蓝芸嫣亲给投的地雷,动力加分百分百呀~(*^▽^*)   继续求评论,求收藏呀,谢谢大家,点进来就留个收藏呗 第12章 措不及防   这可就有点难办了。   而且对于谢家人,此时武宁侯府的知情人,心里多少都不怎么对味。   若这与谢芳华有牵扯的人不是皇上,那武宁侯府肯定是非要谢家给一个交代的,但偏偏是皇上,若有什么应对不好的,就明显是要将武宁侯府和谢家对立起来了。   哪怕最后必须得走到那一步,但近期内显然是不可以的。   得知儿子转危为安,有了空闲的武宁侯夫人,此时才将这件事情写密信又走了私密的渠道,将这些事情告知了武宁侯,别的先不说,起码让他在外面多加防范。   此时的皇上和谢家,已经不能完全的信任了。武宁侯如果提前没有点心理准备,吃亏了就不好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姜邈,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上辈子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谢家是个什么反应?   小说里没提,而上辈子的姜邈根本没那个心力去关注这些事情。   姜邈琢磨了一下问翠竹道:“谢家来的人是谁?”   “是谢家的四公子,谢钧。”翠竹悄声说道,且真心实意的建议道:“不如告诉谢四公子,世子夫人卧病在床,不宜见客?”   果然是他。   如果是别的人,姜邈或许不知道,但谢家的四公子谢钧,姜邈却是知道的。   而且看书的时候,印象深刻。   能妹控到妹妹什么都是有理由的,别的人都应该站在妹妹的立场想想的男配,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谢钧是谢芳华一母同胞的哥哥,惯来对谢芳华宠着由着,可谓是资深妹控了。   本来谢家的人初得知谢芳华居然胆大包天进了宫之后,都是心痛之余却十分愤怒。   甚至谢家的当家人,也就是如今谢芳华谢钧的爷爷,当时怒气上涌的时候,还脱口而出要将谢芳华除族。   但都是谢钧为了谢芳华多方筹谋和盘旋的,是他让谢芳华咬紧了她是迫不得已,更咬紧了当初她是被强抢入宫的,而武宁侯府不仅碍于皇帝权势没有阻止,甚至还对谢家也三缄其口,隐瞒甚深。   而皇帝,则是情到深处难以自拔,最后又用真心打动了谢芳华的角色。   在他看来他的那些做法和说辞,俱都是为了妹妹迫不得已,而妹妹也只是天真心性,着实没有其他人说的那样罪不可恕。   对这样的谢钧,姜邈没有太多的感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无法兼容的,不理他便是了。   她只是在想,她今天要不要去见谢钧呢?   不是说武宁侯府故意隐瞒,不是说武宁侯府碍于皇权,不敢救他妹妹吗?   可是事实什么样他心里真的没一点数吗?   最后还说什么与陆澹老死不相往来,是不是谎话说多了他自己也信了?   信了谢芳华真的是被抢走的,信了他口中的武宁侯府甚至是陆澹都对不起谢芳华,对不起谢家?真是可笑。   “多谢你的建议,但有些事情不好逃避。谢四公子现在是在世子那里吗?”   得到了翠竹肯定的答复之后,姜邈觉得陆澹这个脑子有问题得时机也有点太好了吧,什么尴尬都不用管了,反正他不知道。   但姜邈此时好像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便让翠竹跟武宁侯夫人说了一声。   “你是做好准备打算要去见他了?”   武宁侯夫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明白,姜邈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好像并不怎么懂得什么是害怕。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也没有说错,姜邈她好像还真的对害怕这种情绪从来都不敏感。   她一个冒牌货,在别人亲人来的时候,不找地方藏着就不错了,居然还敢往人面前去戳,是怕别人认不出来?   姜邈看出武宁侯夫人的意思说道:“我不怕他认出来,现在说到底,其实是侯府占理的。   但如果现在不说清楚,等以后被谢家人察觉,传出去说是武宁侯府把他妹妹害了,还找人来冒名顶替的事情,可是谁都说不清的。”   “我不仅要让谢钧知道,如今武宁侯府里的谢芳华已经不是谢家的谢芳华了,谢家人也应该知道,世子陆澹为了世子夫人差点命都没有了。不管皇上做这件事情,是真的情之所至还是另有目的,但谢家也是当事人,没有瞒着他们的道理。”   武宁侯夫人对姜邈能说出另有目的这句话有些诧异,思考一下,看了一眼带着面纱的姜邈道。   “你所说的并非毫无道理,但是你这个决定太过冒险了,要让谢家人知道,不一定要是谢钧。虽然武宁侯府会保护你的安全,就怕有别的防不胜防的手段。”   姜邈没想到武宁侯夫人会跟她说这样的话,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跟那些官家太太打交道时间不短的侯府主母。   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知道谢钧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也是可能的,谢钧的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类型的,跟陆澹不一样。   姜邈于是也认真的想了想,这种程度的冒险,和她最后能得到的不太匹配。   所以她还是决定相信武宁侯夫人的话,暂时先不去谢钧的面前晃了。虽然没办法逃避,但是如果逃避一时,能使局面更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但她刚下定了这个决心,却不知道,那边脑子有问题的陆澹已经把她卖了。   “舅兄,等下见了芳华,你可要帮我说说好话,咳咳,实在不行,你让她说说我到底那里错了,我也好改。”   陆澹一身黑色滚毛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和一个长相清俊,眉目含笑却有一张凉薄的嘴唇的年轻男子走在雪已经停了积雪却还没消融的路上。   石板上的积雪已经被侯府的下人打扫干净了,但路两边的树枝上,积雪却依旧装饰了整个园子。   “我说我自己过来就行了,你身体不好还要出门,再受寒可怎么好?”   对陆澹非要跟着他一起来见谢芳华的事情,谢钧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也可以看出,这个妹婿确实对妹妹一心一意,倒是也不错。   不过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自然该夫妻两人自己解决,他可没答应帮陆澹说话。   谢钧在心里,虽然挺满意这个妹婿,但是妹妹更重要不是。   两人走到了半路上,路边几株梅树在这雪天里,开的非常好看。   陆澹手握成拳头,低低的又咳嗽了两声,然后嘱咐下人去拿一个小剪刀过来。   “这梅花开得不错,芳华喜欢插花,剪几只下来,送予她插花用。”陆澹对着谢钧歉意的一笑解释道:“还请兄长稍待片刻。”   “子清这般用心,可要小心将妹妹宠坏了。”谢钧假意打趣陆澹道。   “我与芳华青梅竹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芳华也很好,兄长可莫要乱说,否则我要跟芳华告状的。”   说话间,陆澹已经找了几只形状雅致的梅枝剪了下来,让旁边的下人拿着,然后二人继续往谢芳华住的清苑园走去。   进了院子,陆澹迫不及待的快走了几步,眉目间的期待舒展开,虽面带病容,却依旧如芝兰玉树一般。   带着表功一般的语气,提高声音说道。   “芳华,你看谁来了?”   作者有话说:   求个评论和收藏呀~点进来的留个收藏再走嘛,养肥也是可以哒,(╥╯^╰╥) 第13章 惊艳(捉虫)   听从了武宁侯夫人的劝告打算就窝在自己的住处,称病暂时不见谢钧的姜邈,猛然间听到了这一声如同催魂一般的声音,心中布满不详的预感。   转身一看,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在陆澹的带领下进来了,在这个时代,丈夫能这么不避讳的请进闺房的,只能是妻子的父母兄弟了。   不用说,这个男子应该就是谢钧了。   她打算见是一回事,但这这猝不及防的感觉,实在太让她难受了。   此时人已经被陆澹领着进了门口,现在避是来不及了。   她还能怎么办?只能见招拆招,反正在武宁侯府,谢钧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动手吗?   这陆澹,果然是脑子真有问题了。姜邈此时是真正的确认了。   谢钧脸上的笑意在看见谢芳华的屋子里那个陌生的美貌少女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妹妹是他见过的长的最好看的女子了,这满京城也找不出另一个能与她相提并论的女子来,谁知道,今天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少女,一身暖绯色的长裙,在温暖的室内,趁着周围大气又清新的布置,显得清丽绝伦,带着些疏离的气质让她显得气质飘渺如神妃仙子一般,实在太让人惊艳,仿若在梦中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妹妹新结交的朋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正打算着什么时候问问陆澹时候,就看见陆澹直直的接过下人手中的那几支梅花,向着那个女子递了过去。   谢钧眼神蓦然一凝,就听陆澹情真意切的说道:“芳华,这是我和舅兄在来看你的路上见到有几株梅花开的非常好看,便捡着好看的捡了几只,来给你插花用,你看得用吗?”   陆澹的声音神情温柔,一如往常看着谢芳华时候的眼神。   脸上的笑更是带着宠溺,目光含情的看着那个陌生的美貌少女。   谢钧脸上常挂着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整个人都冷了下来,笑容消失了的谢钧,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不可靠近,一股凉薄的感觉直透人心。   这也是他为何常挂笑容的原因,因为他一旦不笑,很容易让人心生警惕。   姜邈没有戴面纱,她看了情绪已经非常不好的谢钧,漫不经心的从陆澹手中接过梅花枝,低头嗅了嗅。   梅花的香气并不浓郁,却也不容人忽视的清雅,是姜邈喜欢的香气。   正好她昨天改了房间里的布置,选了一些花瓶还有几个空着,本等着什么时候有心情了,插上几瓶花放着。   但没等她自己弄,已经有人给她把花插好了,装饰起来了。   姜邈看了看,觉得还是很不错的,便将大部分都留了下来,只有极个别不符合她审美的,让人撤了下去,这瓶子就空了下来。   谢钧看着姜邈这副旁若无人而且一派女主人的作风,初次见面的时候,心里生出的那点惊艳,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不仅如此,还对着面前的这两人十分愤怒。   姜邈是不知道谢钧还曾对她有过惊艳,但是即使知道,她也没什么想法的,从一开就注定了,他们只能是敌人,不可能有第二种可能,她自然也不会在意谢钧会怎么看她了。   “陆澹!”谢钧的声音极冷。   陆澹听到谢钧的声音,收回放在姜邈身上的目光,回过头来不好意思的朝着谢钧笑笑道:“兄长勿怪,难得芳华肯理我了,我便一时忘了兄长还在这里了。”   “你是疯了吗?”谢钧咬着牙拳头紧握,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的荒谬:“我妹妹呢?”   “兄长你怎么了,芳华不是在这里吗?”陆澹疑惑的问道。   谢钧深深的看着眼前的陆澹,他想看清楚陆澹究竟在搞什么鬼?是不是他妹妹他还能认不出来?   他从来不知道陆澹还有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可是左看右看,陆澹的脸上任何心虚都看不出来,只有真切的疑惑。   他甚至对谢钧长时间看他还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谢钧觉得他今天怕是脑子不清楚了,只是来探望病重的妹婿罢了,谁能想到竟然会出现这么荒谬的一幕。   陆澹他竟然对着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女人喊芳华的名字?甚至还主动拉他来跟芳华说好话?   对妹妹的担心终究是占了上风,谢钧上前一步,眼睛危险的一眯,伸手就拽住了陆澹的领子,嘲讽道:“呵,你说她是我妹妹?陆澹,我看你是要与我谢家为敌!”   谢钧怒火中烧,陆澹却万分无辜,且为谢钧此时的行为万分不解。   “兄长何出此言?子清实在不知兄长在说什么?芳华,兄长这是怎么了?”   从来都衣冠整整,一派君子形象的陆澹,此时被人抓住衣领,脸色也不太好看了,但是却还是因为谢芳华的原因,愿意忍耐片刻。   只是向没说一句话的姜邈寻求帮助,想让他的妻子帮忙解个围。   姜邈心中暗叹,武宁侯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和府里的人不要刺激陆澹,以免出现什么不好的情况。   可现在的状况是陆澹他自己找刺激,还一上来就是这种程度的刺激!   但看在武宁侯夫人与她合作还算愉快的份上,答应她的事情,她自然也要做到,便开口道:“我与兄长有些误会,想要单独说一下,不如夫君先出去一下,好吗?”   谢钧只听那陌生少女声音如同清冽的泉水一般,此刻听在他耳中,却让他心烦意乱,觉得刺耳。   “你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甚至还叫陆澹夫君?陆澹到底是谁的夫君?   谢钧的眼神极冷,对着弱女子也完全不加收敛,但姜邈显然并不怕他。   “有误会就要解除,你让夫君留在这里,我可不会跟你好好说话的,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姜邈拿出一个空花瓶,又拿出一个剪刀,对比着修建了一下刚刚放下的梅花枝,插了一支进去。   谢钧忍住心里的怒火,跟陆澹鸡同鸭讲,要想知道事情的究竟,现在的突破口确实实在这个陌生的女子身上。   他说服自己放下了陆澹的衣领,陆澹反倒不愿意了:“芳华,兄长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要不然什么误会还是下次再说吧。”   有些狐疑和防备的眼神被陆澹放在了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破绽,仿佛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妹妹,是他自己失心疯了一样,激起了谢钧更大的怒火。   “我很喜欢夫君剪的这几支梅花,但是我还没忘了,我们正在冷战呢,夫君还是先回自己的住处去吧,好吗?”   姜邈虽然说的是问句,但是语气里确实做了决定的不容拒绝。   陆澹一下子就想起来被妻子怼走的尴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摸摸鼻子同意了。   “兄长跟我动手没什么,但芳华是你亲妹妹,你一贯也是爱宠他的,想来不会突然发病吧?”   但他离开之前,又对着谢钧拱火了一下,让姜邈怀疑他真的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故意的。 第14章 谢钧   姜邈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武宁侯夫人筛选过的,保证世子夫人换了人这个消息短时间内不会传的满城风雨,当然时间长了肯定会传出去,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其他人下去了,但姜邈却让伺候的翠竹留了下来。   谢家和武宁侯府关系亲近,最宠爱的嫡女嫁给了武宁侯府唯一的嫡子,也是唯一的男丁,关系又怎么能不近。   而且谢钧和陆澹的关系也是十分不错的,所以他自然认识武宁侯夫人身边的心腹丫鬟,翠竹了。   看到翠竹,他起码知道,这件事情武宁侯夫人是知道的。   谢钧此时的脑子里满是疑惑不解,连刚才的愤怒都低了一些,因为这种情况是什么理由都解释不了的。   “你想跟我说什么?”   谢钧努力平心静气,他也确实忍住了。   虽然惯用的微笑依旧没挂在脸上,却收敛了外放的情绪。   “不是谢公子要问我什么吗?”   姜邈并不怕他,气定神闲的说道,毕竟她手里拿着剪刀。   手握凶器的时候,总会给人一些底气和力量的。   谢钧闭了闭眼睛,先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我妹妹怎么了?”   姜邈并没有故布疑阵的打算,直接就回答道:“我怎么了你妹妹就怎么了,我现在成了你妹妹,你妹妹当然就成了我呗。”   “你是谁?!”对姜邈仿佛云里雾里的回答,谢钧立马抓住了重点,按照这个女子口中的意思,妹妹与她的身份互换了?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谁了。不过如果是你问的话,我会回答你,我曾经是宫里的一个低位嫔妃,姜才人。”   电光火石之间,谢钧仿佛明白了什么!   如果她变成了妹妹,妹妹变成了她,她曾经是姜才人,那妹妹现在岂不是在宫里?   他想到了宫宴第二天陆澹就病重,也想到了宫宴第二天宫中传来的一个从未承宠的姜才人,一夜侍寝之后,立马被皇上封为姝嫔,成为了皇上的宠妃的消息。   这些他本来从未细想的事情,此时被这一句话,就串在了一起。   谢钧被这种消息冲击的一下失去了言语,良久之后才说道:“陆澹就是因此说你就是我妹妹吗?”   “这你可就误会他了。”   姜邈一声轻笑,仿佛满室生辉:“他呀,是真的认为我就是他的妻子,谁让那一场风寒没要了他的命,却让他脑子坏掉了呢?”   “风雪交加的雪夜,世子脑子不清楚独自想找一个解释,一个为什么,却差点把性命丢掉了!”   姜邈的声音清脆缥缈,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十分的动人也让人为她说的话感叹。   跟谢钧的这场谈话,姜邈一直都控制在一个不急不缓的态度上。   她没有故意挑衅,却也没有对谢钧的所有疑问知无不言,毕竟在很多人看来,她是不应该什么事情都知道的。   谢钧从姜邈这里能知道的,只有他该知道的东西。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没感觉吗?”   这是谢钧离开之前,不解的问的一句话。   明明她作为一个女子不该这么淡定和顺其自然的,不是吗?   翠竹虽然没有说话,但其实不管是翠竹还是武宁侯夫人都很好奇,因为姜邈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奇怪的。   这种事情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可能跟她一样若无其事。   但姜邈就真的好像连个过分的情绪都没有,就很快的进入了一种状态里。   “……我有没有感觉又怎么样呢?有感觉我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吗?有感觉的话,除了更伤心之外,我还是会被换出宫,再多的感觉我总是不能拒绝的,所以只能尽量对自己好一点了。”   姜邈想了想,觉得现在这种状态挺好的:“况且,我对皇上又没什么感情,对皇宫也并不留恋。”   处于一种半游离半投入的状态中,有更多的心情来对自己好一点,毕竟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她可是独身一人连个后盾都没有的。   听了姜邈直白的话,谢钧的感触更加的复杂,女子如姜邈这样想得开又放得开的,实在不多,甚至连男子都很少。   谢钧离开了清苑园,出门的时候,被陆澹的小厮拦住了,让他再去陆澹那里一趟。   而听了姜邈的话之后,他对陆澹是否是真的失忆是呈怀疑态度的。   也对姜邈所说的他妹妹可能在进宫这件事情上,与皇上魏昭早有默契的事情,心中存疑。   此时他还没办法去考证他妹妹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陆澹是否真的失忆的,他还是想再去看看。   刚才虽然一起走了一路,又聊了很多,但他对陆澹的态度并没有详细考究。   “兄长,我本来还打算在清苑园外面等兄长出来呢,可是身体不争气,只能在劳烦兄长来我这里一趟了。”   陆澹边咳嗽边跟谢钧抱歉。   “听人说你是不小心着了风寒,但我怎么听人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骑马去外面不知道那里溜达才染了风寒的?”   对这个消息,来的时候谢钧并没有问,小道消息还没有重要到让他专门求证的地步,但是此时他已经从姜邈哪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探究的看着陆澹的神情,状若无意的问道。   “……其实不瞒兄长。”陆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眼神中也带着许多的疑惑和对自己这件事情的不解:“我怎么染上风寒的这件事情,我自己知道的,和其他人跟我说的确实对不上。   本来芳华她宫宴之时饮了点酒,贤妃娘娘体恤,便让芳华去一处休息的宫殿里稍事休整一番,但却误了出宫回家的时间。   我本来想等她的,但是贤妃娘娘派人说不太方便,就让我先回来了。之后我就在廊下等她,我记得芳华回来了,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清了,感觉应该是在廊下吹了凉风的原因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听人说我是骑马出去染上的风寒,后来娘又说是其他人乱说的,可是连兄长也这么说,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陆澹揉揉额头,眼中满是纠结和莫名其妙:“感觉我这一昏迷,醒来之后好像很多事情都莫名奇妙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样。   就像兄长你,从来都对芳华这么好,今天却突然跟芳华闹了矛盾,我怎么都不敢相信,如果不是我对兄长十分熟悉,都要怀疑兄长是不是别人假扮的了。”   谢钧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来破绽来,又问道:“我只听说你跟芳华闹了一些矛盾,在冷战,却一直没问为什么?”   谢钧脸上又挂上了常有的笑意,眼中却半丝笑意都无:“你是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多包容一点。”   陆澹清俊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些苦笑:“如果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了,芳华的心思我一直以为自己挺了解了,但这次自从上次端阳宫宴之后,她和我闹别扭好久了,我却依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本还想有劳兄长帮我问问,没想到你与芳华竟也闹了矛盾。”   对陆澹口中一口一个芳华,以及刚才他对那个陌生女子的亲近,谢钧还是没忍住,才不在意姜邈口中的医嘱,对陆澹不能多过刺激的话:“陆澹,那不是我妹妹,那不是谢芳华!”   他好好一个妹妹,如今情况不明,他到反要顾忌这个不相干的人的情绪?他没那么好的脾气。   “谢公子慎言!”   陆从就怕遇到这种情况,所以一直守在不远处,此刻听到谢钧明明被叮嘱过,却还是要刺激世子的话,不由得厉声喝道。   他武宁侯府从来不怕谢家,世子为了谢芳华差点连命都丢了,谢钧他有什么脸来指责世子?   虎目圆瞪,上过战场的气势,全部向谢钧压去,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之上,无声的让谢钧小心说话。   而就这一会儿,陆澹已经面色重新变得苍白,按着额头,头疼欲裂了。   “……不是芳华?”陆澹仿佛一时之间听不懂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一般的重复了一遍。   当即捂着脑袋昏了过去!   这下,陆从对谢钧更是毫不掩饰的怒气彭发了!   谢钧到底年纪不大,又是在别人府上,当下只能甩袖告辞离开,去找办法求证自己想要求证的事情。   临走的时候,武宁侯夫人来送。   武宁侯夫人惯常对他笑脸相迎的态度,此时也都藏在了表面平和的背后,可那情绪里的冷凝,谢钧却也完全能感觉出来。   她虽然没跟着谢钧,但是武宁侯府里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废了很大的力气,谢钧才保持住自己脸上的笑,接过了武宁侯夫人递过来的邀请贴并告辞。   出了武宁侯府,谢钧捏着手上的邀请贴指节发白,如果妹妹当真如武宁侯府人所说,这帖子给了祖母,岂非要断了妹妹的后路?   祖父为人十分古板,还有其他几房对他们这一家虎视眈眈,被他们抓到把柄,肯定会不依不饶。   而且这些也都之时武宁侯府的一面之词,他会去自己求证的。   手上的帖子在他宽大的衣袖中,被谢钧揉捏成一团。   谢钧和陆澹一样,都是初入官场,官职并不怎么高,虽然前途不可限量,但是如今却也没有随时能求见皇上的资格。   所以谢钧要去皇宫求证这件事情,一时半会还真没什么合适的方法。 第15章 不理解   “夫人。”武宁侯夫人身边有人跟她来汇报,将谢钧的反应跟她汇报了,另外有人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处,找到了被谢钧揉成一团的帖子。   武宁侯夫人并不在意,她早就猜到了有这种结果了,只是没想到,谢钧竟然会如此沉不住气,在门口就被人看到了。   此时武宁侯夫人也在考虑当时姜邈说的那些话,谢家确实不能瞒着。谢钧肯定不可能在他自己都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将这件事情告诉谢家的人。   但武宁侯夫人也有自己的顾虑,武宁侯带兵在外,若此时跟谢家撕破脸,谢家在朝中使绊子,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碧玉出府了。”   傍晚的时候,碧玉前脚找了理由出了府,翠竹后脚就跟武宁侯夫人说了这件事情。   “让人盯紧了,看她去哪里?跟谁接头,消息的最后地点实在哪里?”   武宁侯夫人心中虽然有些猜测,却并不能摸得太准。   “别打草惊蛇,让碧玉不敢回来,这个线索留着,以后还有用。”   “是。”   姜邈在一边看着武宁侯夫人让人整理出来的京城各大家族的关系谱,并逐一与她脑子里的记忆和那本书里的内容相对应起来理解。   这是经过了谢钧的事情之后,姜邈特意跟武宁侯夫人要求的。多了解了解总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你不打算跟家里人通个信吗?”   武宁侯夫人看到姜邈的眼神长久的停留在姜家的那一页的时候,便开口问道。   姜家的官职不大,家里也没什么更有能力的人,唯有姜邈一母同胞的弟弟因容貌比较出名。但也仅此而已了。   所以这上面记载的也只有短短几行字而已。   “暂时先不用,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而且跟他们说了除了让他们担心之外,也没有别的用处。”   姜邈沉默了一下,又请求道:“我希望夫人能看在我的份上,对家里照顾一些,不用照顾别的,只要让他们别不小心就丢了性命就可以了。”   姜邈的这个要求对武宁侯府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虽然武宁侯府的主子很少,但是人却不少。   武宁侯这么多年来在外打仗,身边总有一些亲兵是受了伤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没办法在上战场的。   同时还有一些家眷之类的也大都依附于武宁侯府生活,所以武宁侯府的人也并不算少。   可用之人也比一般家里专门养着的人可靠也得用的多了,毕竟很多都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如今的身家性命也都系在侯府身上。   “像你这样的容貌性格,为何当初在京城里名声完全不显呢?”   武宁侯夫人问道,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姜邈这个名字在京都里听过的人着实不多。   为什么呢?姜邈也也想问问。   当初她的那个噩梦中,为何就会养成那样的性格,为何最后就把路完全走绝了呢?无声无息的,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家父乃是太常少卿,自恃门风,谨守教化礼仪,觉得女子该贤良淑德,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正理。”   姜邈想到那个噩梦里那个乏味可陈的一生,嘴角带着一丝嘲讽慢慢的说道。   是啊,从小就让她呆在家里不要抛头露面,女戒,女红是她生活的主旋律,人生的所有就是在家的时候就安分的听家里的安排,出嫁之后就安心的相夫教子,成了宫里的秀女就安分的呆在宫里,等着皇上有可能的宠幸。   像个没有思想也不需要有思想的物件,反正就那么着吧,最后就憋成了那样一个遇到些事情,就差点自己把自己憋死的性格。   照她现在的想法来看,她就算最后依旧要死,她也不能死的那么悄无声息,那么憋屈啊。   这也是她只想着让家里避过家破之祸,而没想着联系家里的原因。他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不仅帮不了她,或许还只会让她难受。   武宁侯夫人出身武将家族,但是对于一些官宦文人家族里对女孩子的约束也早有耳闻,就像谢家,若不是谢芳华从小就与她儿子订了婚约,恐怕也不至于过了那么多年的惬意日子。   谢家还有一些庶女,她曾经在一些别的场合巧合见过,各个确实都是十分谨守礼仪的人,这么多年谢家也只有个谢芳华名声在外,而其他的庶女简直就跟隐形人一样。   所以对姜邈的话,武宁侯夫人是有些理解的。   在那种环境下,还能长成这样一个性格的女子,武宁侯夫人还是觉得有些神奇的。但看姜邈的神情,想来在家里的生活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您就当我现在想通了吧,世上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大多都是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障碍罢了。我现在只想对自己好一点。”   姜邈对武宁侯夫人并不隐藏自己的想法,或许这种想法在大多数人看来离经叛道,但别人的看法又有什么干系。   她又没想着刷武宁侯夫人的好感度,嫁给她儿子。   虽然她想着要取代谢芳华的身份,但事实上也只是个名头上和立身上的取代,她心里是清楚的,她并不可能真的就完完全全的变成另一个人。   或许以后会有什么时机,等她平了原身心口的那口怨气,也能解了失去性命的危险之后,还能重新开始生活吧。   “你把东西看完了,有什么想法?”   武宁侯夫人决定给予姜邈一定的信任就不会反悔。   她让姜邈重点看了一下谢家的信息,当然谢家的信息也是这里面最全的,毕竟是她们避不过去的重点。   “夫人为何要将谢家三房特意标出来呢?”   这份关系谱只是将谢家所有人的关系详细的标注了出来,更详细的信息确是没有的,所以姜邈在看到被特意标注出来的谢家三房,心中自然好奇的问道。   武宁侯夫人问姜邈道:“假如我侯府与谢家的关系确实不可调和,你觉得谢家哪里可以作为突破口?”   姜邈眉毛轻轻一扬,心下却是明白,虽然武宁侯夫人说的是假如,但是她心中肯定是已经往最坏的打算做准备的。   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姜邈才说道:“除非谢家全部都不分缘由的站在谢芳华那一边,否则侯府现阶段其实只是与谢家大方的矛盾不可调和。”   但如果谢芳华身怀龙种的消息传到谢家,那就不一定了。小说里的谢家究竟是真的相信了谢芳华与谢钧的说辞,还是因为有利可图假装相信,谁能知道呢?   “若只是对付谢家大房的话,或许可以从谢家五房着手。”   姜邈顿了一下道:“但夫人将谢家三房着重标了出来,想来其中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谢家五房不仅是谢老爷子的最小的儿子,也是谢家的嫡子。因为年岁小的原因,谢老爷子和谢老夫人俱都更加的宠爱这个小儿子。   但嫡长子他的亲大哥,也是谢家长房一脉,谢芳华的父亲却从立法上占据了谢家最大的利益和好处。   如今又都成了家有了孩子,没有矛盾是不可能的。   谢家三房也是一样,也都是嫡子,但不上不下,利益和宠爱应该都没有多少,真的完全没有一点想法,也不大可能。   姜邈对谢家的了解不多,单单是从人性的角度分析得出的结果,就已经让武宁侯夫人刮目相看了。   “那你为何不提谢家二房和四房?”   “二房和四房不仅是庶出,各自的母亲还都不一样,听说谢家老爷子主张门风清正,想来与其他几房没有太大的竞争力。”   谢家谢老爷子主张门风清正,在文人之中声望和地位俱都十分崇高。在家事上也尽量做到符合立法,庶子自然越不过嫡子,况且另外的三个嫡子都是一母同胞,庶子在谢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你说的不错,但我之所以将三房标出来,确实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武宁侯夫人解释道:“三房的谢勉有一个女儿,虽然只是庶出,但是其母却是谢勉的心爱之人。所以在谢家三房之中,地位可谓是得天独厚。”   对姜邈疑惑的神情,武宁侯夫人笑着解释道:“这里面还有一段往事,谢勉曾经喜欢上了一个平民女子,要娶她为妻,甚至为此不惜跟父母僵持不下。   但最后不知当初的谢老夫人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那个女子最后进了谢家成了他的妾,而谢勉也因此跟谢老夫人关系僵硬了多年,还为此拒不娶亲。”   “后来,那个妾生了一个女儿难产死了。一年后,谢勉才娶了妻子。”   “……即使谢勉对谢老夫人有什么不满,也不至于跟谢家作对吧?”   姜邈不明白,如果说那个女子因为谢家阻挠而没有嫁给谢勉以至于阴阳两隔,说不定还有可能,毕竟人总是对得不到的念念不忘。也有可能是谢勉真的是绝无仅有硕果仅存的深情之人,可这跟谢家大房又有何关系?   知道姜邈的疑问,侯夫人解释道。   “那个女子说是难产但其实也是早产。早产的缘由,却是因为当时还是小孩子的谢芳华,不小心推了她一把,那个女儿如今也身体不好。谢勉对他这个女儿如珠如玉,对谢家其他人,尤其是谢家大房一直十分冷淡。”   当初她听说的时候,也觉得谢芳华年纪小不懂事,没人会觉得谢芳华是故意的,或许她也确实不是故意的。而谢家更是那么认为的,不仅没有人责怪谢芳华,反而因为她看到了那么多血被惊吓到了而多加安慰和安抚。   从那个时候开始,本来就跟谢老夫人关系淡漠的谢勉,跟谢家老大一家也是淡淡的了。   这件事本来都被谢老爷子压下去了,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一来谢家和侯府关系亲近,二来谁让谢芳华自己跟陆澹哭诉,哭诉她三叔一点都不喜欢她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这话一出,武宁侯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听到这里的姜邈虽然不知道当初谢芳华是怎么不小心把人推到早产并难产的,但是这不就是她曾经听到的那些熊孩子的古代版吗?   出了这种事,不仅没人为她的不小心多加教育和教导,反而还要为吓到她多方安慰,受害者没表现出不计前嫌,就觉得受害者过分?   谢家的人真的没毛病吧?   突然觉得谢芳华现在能做出这种情不自禁的事情来,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啊。   反正她是心不由己,不是故意的。谁能不大度,不理解反而还要怪她呢?   …………   从武宁侯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刚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的时候,已经好多了的陆澹已经在屋子里等着她了。   这两天他告了假,在家里事情也不多,便一门心思的想着和谢芳华解除现在的冷战状态,总是往她身边凑。   这让曾经那个梦里从未见过陆澹这一面的姜邈十分想不通,这样一个将她放在心里的人,哪里比不上宫里那个心思诡秘的皇上?   凭他是皇上?还是凭他睡过的女人多?   “夫人看看今天我让人准备的饭菜可和胃口?昨天你说你已经不爱吃鱼了,那今天让人准备了你喜欢的蜜鸭。”   “还有这个,我听说最近好像流行这种胭脂,我让人去帮你买了。”   看着眼前这张好看又有气质的脸,又对着她说软话,幸好她早知道他的这些表现都跟她本人没关系,否则真的很容易扛不住。   其实昨天她说完已经不爱吃鱼了过后就后悔了,她何必为了这种事情计较,她又不是真的完全讨厌吃鱼,吃了又怎么样。   但昨天那样一搞,就好像她在意什么一样。   这就是陆澹脑子出问题之后,姜邈最大的烦恼之处。   如果陆澹没有失忆,现在这种让她进退两难的选择就都不会有了。   “谢谢你,我挺喜欢的。”   姜邈决定暂时先不去刺激他了,将他手中的礼物接了过来。   “那我们应该算和好了吧?”   一时不察,陆澹就走了过来,低头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道,声音悦耳低沉带着磁性。   “今晚不用分房睡了吧?”   姜邈:“???”   下意识一把将陆澹推开,开玩笑,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点进来的亲们,留个收藏,留个收藏呀~求收藏~求评论~ 第十六章 敬谢不敏   此时武宁侯府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宫里,皇上虽然找人专门的盯着武宁侯府,但是武宁侯在外打仗,府里留下保护府里安全的人都不是吃素的。   还是靠着谢芳华后来的配合,才弄进去两个眼线,还只有其中一个日常能接触到谢芳华。   只是谢芳华身边的也都是用了好久的旧人,很多还都是府里的心腹,要找一个好理由把人换下去也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本来如果不是谢芳华意外怀了孩子,谢芳华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松口,这么急促的安排就进了皇宫。   那两个眼线如今也没能混进府里更深入一点的位置,谢芳华这一走,就更困难了。   碧玉心有成算,她并不想就这样留在武宁侯府当这样一个眼线,而且此时的目标谢芳华都已经到了宫中,她在武宁侯府显然是混不出什么前途的。   听到那么突然的消息的时候,碧玉也有点遗憾,为何不在谢芳华还在的时候,动点手段,让谢芳华将她提为妾呢?   但后来也很快的想通了,以谢芳华的性子,怕是很难实现的不说,谢芳华做的事情如果在侯府大白了,搭上谢芳华的线,不仅没作用还会被反噬,得不偿失。   碧玉依旧是不甘心将余生就这样浪费在一个武宁侯府的后院里,当一个可有可无见不得光的眼线的。   这个假的世子夫人,却让她看到了些希望。   碧玉自认为对谢芳华这段时间以来的接触下来有所了解,如果谢芳华得知姜邈在她来的第一天就清除了她的东西,心里绝对不会舒服。   或许可以借此事先试探试探宫中对这个假世子夫人的态度再筹谋以后?   她心中一琢磨,就找了个借口出了侯府,联络上了外面的暗线。   “请大人明鉴,并非是我按耐不住性子,只是我实在摸不清楚那个假世子夫人的门路,您说她做的这些事情,有哪些符合常理?”   那个暗线见到了碧玉,想到前些天才吩咐了碧玉耐住性子不要被人发现,没想到这才几天,碧玉就跑了过来,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她的不正常吗?   碧玉当然要喊冤,她将自己事先已经找好的万无一失的理由拿了出来。   将姜邈各种不合常理的行为都说了一番之后,以证明自己的话绝没有一点虚假的。   顺便还问道:“不知这位假世子夫人是什么来路,皇上是否有安排?如果有安排,我知道一些消息也好配合,如果不是皇上安排的人,早点将消息递进去,好让皇上早点知道,也是好的。”   那暗线想了想,如果碧玉没有说谎的话,这些事情却是很可疑,便没再说什么,打发碧玉先回去,亲自乔装打扮往皇宫而去。   却不知道在他进了皇宫之后,有不经意间远远跟着他的人,转头回了武宁侯府。   魏昭坐在龙椅上,对这几天侯府的事情也有了一些了解。   在知道了陆澹病重差点性命不保的时候,谢芳华还狠狠的哭昏过去了一回,十分的内疚。   御医说是有身孕者,不宜大喜大悲,否则对身体有碍。   魏昭当时就不太高兴了,捏着谢芳华的脸问道:“你这是后悔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即使我对子清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他也对我从没有不好的,反而是我对不起他,若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无动于衷,还是人吗?”   谢芳华十分伤心,也对魏昭的这种态度心中难受,之前哄她的时候说的多好听,结果现在就这样了。   魏昭脸色一缓,和缓下来哄道:“朕这还不是因为在意你,毕竟朕为了你可是冒了天下大不韪,你这心如果还不在朕这里,朕可不答应。”   半真半假的调笑和打趣,顺势将谢芳华搂在怀里一阵揉捏,两下就将她哄得露了笑脸,与他闹了起来。   如今又从暗线那里知道了侯府的新情况,魏昭心里对这个姜邈也是万分好奇的,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她如果有这份出风头的劲,怕是也轮不到被他选上出宫去了。   而且当初他见了姜邈那一面,对她那一身气质和容颜可谓是印象深刻,心中还想着若武宁侯府迁怒于她,往后偶尔帮忙一番也未尝不可。   可现在暗线来报的行事作风,怎么看都不像是说的是同一个人。   短短的时间,一个人变化能有这么快吗?   还是说,她在宫里的时候,只是明哲保身?   “你说陆澹之所以保下性命是姜邈的功劳?用酒擦身体降温?还在短时间内让酒的浓度提高了很多?”   魏昭只听这点消息,就发现了这其中的重点,如果这是真的,这个方子可是有很大的作用。   不管是医用或者别的,应该都能创造出很大的利益。   可是这样一个方子,一个闺阁少女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天就把芳华的东西全都扔了?”   魏昭听到这里又是挑眉,他见过的那一次,只觉得她确实比一般女子沉静,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性格吗?   “看来她这个假世子夫人做的还是有滋有味的啊。”   魏昭意味不明的扯了一个笑容。   “陆澹给她送花,连谢钧都见过她了。谢钧没反应在朕意料之中,毕竟他应该也知道芳华如今在我宫里了,但陆澹跟姜邈是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据碧玉所报,好像听人说世子因为高烧,脑子出了点问题。”   禀报的人有些犹豫,因为这个消息并不确定,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原因来解释这件事情。   “什么?!如此重要之事,为何不先报上来?”   “皇上恕罪,因为这个消息我等还未完全核实,是以不敢先报上来。”   听到这里的魏昭眼神一厉,他当初听到陆澹差点丢了性命时候,心中也不是不生气的,有了一种事情脱轨的感觉。   他可以抢谢芳华,但是他不能让陆澹有事情,陆澹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跟他有关的话,在外打仗的武宁侯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   陆澹可是他的命根子,魏昭可暂时不想接收一个父亲的疯狂,尤其那个武宁侯这些年来抓着兵权不放,可不像什么多么忠君的好臣子,只是他如今在朝野内外名声如日中天,想动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尽快查清楚陆澹到底怎么回事?”   即使陆澹没有生命危险,如果脑子真的出了问题成了傻子,那也是个麻烦的事情。   好像所有事情的出乎他意料的点,都牵扯到了那个出乎他意料的女人,姜邈。   “回皇上,刘太医也参与了武宁侯世子的医治,属下已经让人去询问了。”   “有意思得事情越来越多了啊。”   魏昭吩咐完自己关注得地方,让下面得人加紧查看之后,不由得感叹道。   有意思才好,只有这潭水越来越浑,动起来,才才能将想要抓在手里得都抓在手里。   不知道,谢家那个老头子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是什么样得反应呢?   对于被皇上重点关注的那种酒,在经过了姜邈得同意之后,武宁侯夫人就将方子公布了出去。   当初关注到酒得事情的,不仅仅只是那些大夫,还有那些武宁侯府里那些曾经上过战场的家臣家将。   他们自然也知道这其中有多么大的利益,但是因为当时人多口杂,这个方子本来就是捂不住的,还不如直接公布出去。   等陆澹的病假结束的时候,姜邈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几天来她可真是有点发愁。   对于陆澹一直发出的求和信息和无辜的茫然的眼神,姜邈是左右为难。   她不怕别人对她不好,也不怕和别人利益交换,但是她其实挺怕别人对她好的,尤其怕陆澹对她好。   因为如果是别的人,对她好的话,她就会不好意思的想加倍还回去。只要真心对她,她也能还以真心。   而陆澹他现在脑子不清楚,关键是姜邈她也看不出来陆澹到底真心不真心,就算他是真心的,但他真心的对象是另一个人。   这种明打明的替身情节,牵扯到感情就敬谢不敏了。   她也在跟武宁侯夫人商量找个机会跟陆澹说清楚,即使他还是想不起来,但起码要心里有数,也免得他什么时候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反倒尴尬。   武宁侯夫人在别的事情上一惯都拎的清,但偏偏在自己唯一的儿子身上,总是怕这怕那,怕轻了怕重了的迟迟做不了决定。   几次之后,姜邈已经不把希望寄托在武宁侯夫人身上了,既然如此,她就只能自己下决定了。   她非要跟陆澹好好的谈一次不可。   作者有话说:   看到这里的亲们来个收藏呗~求评论,求收藏~感谢在2022-04-20 21:54:24~2022-04-23 20: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摇啊摇摇到奈何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胡不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章 表明态度   这边姜邈下定了决心,那边刚刚开始上班的陆澹被皇上宣了。   “听闻子清生了大病,如今如何了,可还好?”   本来皇上魏昭是不愿意这么快的见陆澹的,毕竟他也知道他做的事情不怎么地道,尤其是对陆澹来说。   这么快见了陆澹,如果他有个御前失仪什么的,他是罚还是不罚?不管罚不罚显然都不怎么合适。   但现在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据说陆澹脑子发烧失去了一部分关键性的记忆,魏昭还专门找了给陆澹看病的刘太医询问。   得知可能不单单是发烧的原因,还有心里的原因之后,怀疑,好奇,以及微不足道的一点歉意,促使他做出了见见陆澹的决定。   毕竟虽然陆澹是武宁侯世子,但他如今的官职还达不到每日上朝的程度,只有皇上召见,他才能进宫来见。   “启禀皇上,臣已无大碍。”   陆澹的表现与往常并无不同,恭谨中带着翩然的气度,魏昭与他闲话一些事情,也看不出任何他不寻常的反应。而魏昭也不相信陆澹因此一事,立马就能成为一个连他都看不清底细的深沉之人。   想来,刘太医的话,应该是真的。   再勉励几句,关心几句,便让他走了。   宣陆澹觐见的地方是在内宫,陆澹走后,魏昭扬声说道:“现在放心了吧?见你也见到了,朕看武宁侯世子确实没什么大碍了。”   后殿里,谢芳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钻了出来:“多谢皇上包容我,知道他没事,我现在是放心多了。”   “朕看现在这样不就挺好的吗?在陆澹心中他的妻子还在侯府里,你以后也就不必再心存愧疚了。”   谢芳华埋首到魏昭的怀里,半晌说道:“……是啊,也挺好的。”   谢芳华此时只知道,陆澹失忆了,将侯府里那个人当成了她,其他的知道的并不多。   但谢芳华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为何陆澹就这么巧的失忆了呢?但这也说明陆澹对她的重视,或许失忆对他更好一点吧。   魏昭也并无意让谢芳华知道更多的消息,既然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别的事情该少关注的,还是少关注为好。   晚上的时候,姜邈已经让翠竹将她有与陆澹说清楚的事情告知了武宁侯夫人。   出于对新得知的关于武宁侯打出关外的消息将要引发的波澜的担忧,武宁侯夫人终究是默许了。   得到妻子邀请他进屋的好消息没多久,陆澹就不得不面对这些日子以来不详的预感。   屋子里燃着炭盆,带着些清香。   室内的环境雅致简洁带着大气,望之便心中疏阔。   姜邈支起了靠园子外的一扇窗,今日无风,雪也已经融了大半,几支梅花枝伸到窗口,与窗内小几上的梅花插花相映成趣。   她与陆澹在窗口稍斜的地方落座,看得到门口,也望得到窗边。   “……侯夫人本不打算告诉你这些,但是如今局势不明,武宁侯府因为此时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还是觉得,你要心里有数才行。”   将事实跟陆澹说了一遍,开始的时候陆澹还能保持着笑脸,但渐渐的,他就失去了表情,眉头也开始皱了起来。   陆澹沉默了很久,他最开始试图跟姜邈说她在开玩笑。   但姜邈让他认真的听她说完,听她说早已经摆在他面前,他却有意无意忽略掉的东西。   “上一次谢家四公子过来的时候,世子应该已经有所察觉才对,只是当时世子刚刚有了这个错误的认知,一听纠正就会头疼。侯夫人心疼世子,决定暂时隐瞒。”   “但世子今天也从李游那里听到了侯爷的消息,事实上,形式要比表面的严峻很多,稍有不慎,很可能出现什么侯府无法承担的后果。世子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会错估形势。”   “不可能!即使我不记得你的脸了,你也莫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陆澹直直的盯着姜邈,严重尽是不信的神情。   但姜邈神色坚定,清丽的脸上没有半点闪躲,也不见任何情意,眼神直白的告诉陆澹,他们本就是陌生人!   “我要自己想想,也要去问问母亲。”陆澹说着,就急急起身,仿佛逃避一般的从姜邈的屋子里出去了,他紧皱的眉,紧闭的唇,都让人感觉到他并非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而他握手成拳,指节上的苍白,更是他十分忍耐的表现。   陆澹身上宽袍博袖因为他急速的起身,划过桌子上摆放着的一瓶腊梅插花,袖风带起几片飘零的梅花花瓣,落在桌子上,像是几滴看不见的伤痕。   “这样是最好的。”看着即使匆忙,也显得丰姿毓秀的陆澹,姜邈不由的自语道。   感情错付,对谁都是不好的,不管是她,还是他。   拈起一片桌上散落的梅花花瓣,姜邈脑海中闪过跟陆澹相处以来的种种画面。   倒不是她有所留念,而是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却一时想不起来,只能暂时将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放在心里。   之后的时候,姜邈再没有遇到陆澹围追堵截式的求和攻势,往常那些讨她欢心的小礼物也都没有了,她在武宁侯府里的生活,好像终于成为了她想象中的那种平静。   对此姜邈并没有任何的遗憾和后悔,她不将事情尽早挑明,恐怕以后才会是后悔莫及的事情。   她甚至能想象的到,如果她在这种半真半假的感情中动了心,陆澹如果没有恢复的话,她恐怕得整天膈应,陆澹如果恢复了,那她更没有什么好结果。   左看右看都是悲剧修罗场,提前预防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谁让陆澹那张脸,十分适合让人心动呢?   恢复了平静之后,姜邈就能有时间好好的想想自己往后的生活了。   虽然她现在暂时依托于侯府,但思来想去依旧觉得恐怕不是长远之计。   她的余生总不能真的只寄希望于别人的人品、良心,甚至……施舍。虽然她和侯府算起来也是有利益纠葛的,但总觉得她若连立身之本都没有,心中恐怕总是不安的。   窗边的梅花又换了几只,一股几乎闻不到的淡淡幽香,若隐若现的飘在姜邈的鼻端。   虽然她对外面的情况不甚了解,但是说到底,钱应该还是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吧?   好像突然有了点头绪了。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求收藏呀~点进来的小伙伴就顺手收了吧~ 第十八章 (修文)   自从姜邈来到这个朝代,不是在皇宫里,就是在侯府里,就连原来姜邈因为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的记忆中对这个时代的其他东西的印象也十分的淡薄。   总的来说,她还是对这个时代很好奇的。   跟武宁侯夫人提到了她的想法之后,武宁侯夫人特意抽时间来跟姜邈谈了一次。   “听你话中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做生意?”   武宁侯夫人越听对姜邈这个人就越是好奇和惊异。   这天下间的女子,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会去做商贾之事?   哪怕是有,也都是仅仅是请个掌柜的,本人只在后面查查账之类的,更甚至查账都由一些信得过的人代劳,平日里甚至不知道店里的情况,盈亏都由掌柜或者信得过的人的一张嘴。   武宁侯夫人待字闺中的时候,对这些猫腻虽然听说过,但是也是不太了解的。直到全盘接手了武宁侯府这一摊子之后,她就不得不多了解一些了。   武宁侯府田产庄子铺面虽然都不少,但是需要养活的人更多,收支平衡少有盈余已经是武宁侯夫人殚精竭虑的结果了。   所以她比常人更能理解钱的重要性,此时听姜邈的打算,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算起来,姜邈此时可不是没有办法吗?   作为陆澹的救命恩人,武宁侯府绝不会对姜邈置之不理,但没有底气寄人篱下的感觉想来也不怎么好。   但一般的女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又有谁会拉下脸去做被人看不起的商贾之事呢?   “不瞒夫人,我确实有此意。”   姜邈顿了一下,心中琢磨了一下说辞,她如今缺少立足之本,第一反应就是挣钱,倒是真的不清楚会被人看不起。   但是即使她知道,她也不会因此就不做了。在姜邈看来,自立起来养活自己总比完事依附于别人养着更能让人看得起一些。   姜邈缓缓说道:“近来我常常在想,我这一生生而为女,命运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不管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还是夫死从子,做决定的永远都是男子。所以我想知道,男子眼中的世界,究竟有何不同?”   姜邈的声音虽然轻柔,但眼中的光彩却平和坚定。   她说的也不是假话,原本姜邈的一生以及这个时代大部分女子的命运不就是这样的吗?   “……男子的世界究竟有何不同?”   武宁侯夫人喃喃重复了一下,心神有些恍惚,这个问题她也从来没想过。   姜邈容貌不是带着英气的面容,整张脸素白如玉,气质婉约清丽,飘逸如仙,但眼神坦然平静,有一种内在而不发于外的力量感。   “你真的是一个很……奇特的女子。”   武宁侯夫人顿了一下,选择了一个偏中性一点的词,作为对姜邈的评价。   “我现在真的相信你这样的性子,绝不可能是皇上的人。”   姜邈一笑,对武宁侯夫人好像现在才真正的相信她的话并没有不高兴。毕竟人都是多疑的,何况这样大的事情呢?   此时武宁侯夫人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对她的信任应该已经到了九成,剩下的一成便是留下的余地,就像她此时谋求自己的立身之本道理是一样的。   武宁侯夫人很快将一间铺子的房契及做生意要用的本钱五百两白银一起给姜邈送来了。   感叹武宁侯夫人行动迅速的同时,姜邈也并不将此视为理所当然,毕竟她本来的打算只是像武宁侯夫人借一定的启动资金,或者看侯府有什么店铺,她看看能不能以方子寻求一下合作来积累资金罢了。   可武宁侯夫人却给的太多了。   她在宫中的时候,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是三五两银子。如今她身边的翠竹,乃是武宁侯夫人信任的人,月钱也不过二两银子,当然她也会有一些赏钱之类的并未算上。   姜邈打听和折算了一下,一两银子在这个朝代的购买力,大概能抵得上一千元钱左右。   这五百两银子就已经是一笔很大数量的钱了,而那铺子的价值,应该也不低于五百两的,这钱着实有些多了。   “没什么多不多的?你可知道往日里,世子夫人从头到脚一身也不下百两。”   武宁侯夫人都说到了这里了,姜邈也觉得再推辞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便应了武宁侯夫人的好意。   本打算给武宁侯夫人打上借据,却被武宁侯夫人拒绝了,言道:“你如今身份乃是武宁侯世子夫人,这若要打借据,要打谁的名?况且这些本就是你应得的,你与世子有救命之恩,那蒸馏烈酒的方子,也白给了侯府,一间铺子及一些银钱,并不值得什么。”   “世子的救命之恩是夫人言重了,不过是一个偏方罢了,我本人并不懂得治病。我孤身依托到侯府,自然也是希望侯府好的。至于那个方子,不是白给了侯府,而是直接公布出去了,又怎么能算呢?”   “以侯府的名义公布了出去,跟给了侯府的没什么区别,不用再多说了,就这样吧。”武宁侯夫人一锤定音。   手握着房契和银两,姜邈心中升起的感慨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的。   她如今真的非常庆幸,当初做出了出宫的决定。   此时的境遇,可比她最开始的设想都好上了许多,如果留在宫里,她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但姜邈知道最终的结局都绝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当然知道侯夫人给的这些东西对侯府来说并不算什么,但那要站在公平交易的地位上算的。   但她如今和侯府有公平交易的地位吗?   是没有的。   以如今她与侯府的形势,这真的已经足够公平了。   而关于另一个姜邈以什么身份以及什么形象在外行走的问题,姜邈也早已经考虑过了。   既然想以男子的身份看看这个世界,自然是换一身男装更为方便。   对于姜邈想到的这个理所当然的方法,武宁侯夫人倒有些怀疑,毕竟说实在的,女扮男装不被看出破绽的太难了。   不仅仅是身形外貌的因素,还有由内而外的一种神态,一般女子是没办法不露痕迹的。   对于武宁侯夫人的怀疑,姜邈只能以事实来说服她了。   也正好让武宁侯夫把把关,若是在不行,便另外再想办法吧!   换上了一身寻常的男装,将耳洞这种容易暴露身份的地方,仔细的遮掩好。头发梳起来盘成男子发髻。   又用深一些的敷粉,将所有漏在外面的皮肤均匀的抹上一层,只将白的透亮的皮肤遮去一些光彩,便跟原来有了大不一样的感觉。   女子做男子打扮,最容易被人看穿的就是走路和一些习惯性的姿态,但这对姜邈来说,恰好是不需要在意的问题。   她要调整的,比这个世界的女子需要调整的东西容易的多了。   首先是神态,她本身并无半点这个世界的女子见了陌生人,或者说陌生男子就会羞怯的本能。她上辈子旅行的时候,见过的陌生人恐怕比原身甚至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一辈子见过的人都多了。   而走路的姿态,虽然有原身的记忆,能做到她那种步态,却也完全没忘了,在现代的她走路有多么自在。   那才是她灵魂深处的习惯,在进行一些模仿和调整,就基本上看不出什么了。   挺胸抬头,步态沉稳,自然自在,全然素颜已经换了男装的姜邈在镜子里又琢磨了一会儿,拿起眉黛将有些过于柔美的眉毛稍微修饰一番。   加重了一点颜色,又在眉尾画出一点锋利的线条来,整张脸一下子就有了区别于柔美的力量感。   轻轻的抿唇,冷凝的神色就让姜邈显得再无一点柔弱气。   姜邈为了遮去身形,在塑形之余,还特意选择了稍显宽大的衣服,虽然会显得本身消瘦一些,却能更好的遮掩住她的身形,让她的动作更加的自在和自然。   待姜邈以这副样子站在武宁侯夫人的面前的时候,武宁侯夫人当时还没怎么认出来,一时间大为震惊!   姜邈的个子在女子里面不算低,但若是男子,就显得稍微低了一点。   对这一点,姜邈并没有做什么修饰,毕竟哪怕实在现代,个子低的男子也并不在少数,过多的掩饰可能更容易暴露。   眼前的少年眉目舒展,清新俊逸,举止间风度翩翩,淡定优雅。若不是武宁侯夫人早就知道,定然不会对这个少年的性别产生怀疑。   是的,少年。姜邈装扮了之后,像一个少年而不是成年人,个子低的劣势也被掩盖了过去。   武宁侯夫人短暂的失神之后,前后转着看了看姜邈啧啧称奇:“真的完全看不出来!”   又看了几圈,问道:“你脸上是用了敷粉?”   “不仅脸上用了?手上和脖子上都用了。”姜邈将手伸出来让武宁侯夫人看。   “你真的决定了要这样做吗?”   武宁侯夫人有心想劝姜邈,毕竟在这个时代这并不是女子该做的事情,但武宁侯夫人并无什么立场劝她,毕竟她又不是她真正的儿媳妇。   而且姜邈当初跟她也说的清楚,她以往的身份和如今的身份,以后嫁人之事可以说是不用多提了,至于跟侯府的事情,等她达到了目的,度过了这个难关,以后或许会换个身份,将世子夫人职位给腾出来,现在只是暂时的。   既然她已经走不了寻常女子的道路,她也不想走了,想以男子的身份看看这世界与女子眼中有何不一样,武宁侯夫人也没办法阻止。   因为姜邈的脑子很清醒,她所有的顾虑和考虑,并不都是无的放矢。   而她的一些离经叛道的想法,其实武宁侯夫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错,她虽然是女子,但是武宁侯常年在外打仗不在家,她如今在武宁侯府要管的事情跟半个男子也没多大差别了,所以她能理解姜邈的一些想法。   姜邈的回答完全没有任何犹豫,也并不需要有什么犹豫。   “如果你长期要扮做男子的话,这粉你还是不用为好。”   武宁侯夫人想了想建议着说道:“这粉的效果并不长,可能会成为你身上最大的破绽。”   “可这已经是最好的敷粉了,若我不用这粉,肤色会不会太白了?”   “并不会,要知道肤白的男子如今也不在少数,甚至很受欢迎,你在京中又没有怎么露过面,男子和女子一般人也想不到一起去,只会当长得像。反而如果你这掩盖肤色的粉被人发现了,更容易一起别人怀疑。”   听了武宁侯夫人的劝说,姜邈半信半疑的将身上的粉去掉了。   别的不说,她人先舒服了一截子,说实在话,这敷粉和现代的粉底之类的用起来感觉差了太多了,现代的粉底大面积涂抹其实都并不太舒服,更何况这敷粉。   眉毛的修饰她并没有动,一身宽袍博袖的男装出来的姜邈,正巧与下朝回家,来见武宁侯夫人的陆澹碰上了。   陆澹一愣,恍惚半天,随后眉头一皱,眼中疑惑明显的看了看姜邈,却并未先开口说话。   让姜邈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看出来还是没看出来?   “这是你爹一个远方的侄子,算是你表弟,过来投奔,姓姜,叫姜桓。以后他在京都做点小生意,你若有心,也可以多照顾他一点。”   武宁侯夫人突发奇想,对着陆澹一本正经的说道,连姜邈男装的名字都已经起好了。   又对着姜邈说:“这是你表哥,以后你若有什么事情,只管麻烦他,不用担心。”   姜邈的姿态落落大方,伸手就行了一个男子礼,道:“表哥,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娘。”陆澹无奈的喊:“这是干什么?芳华怎么这样打扮?”   武宁侯夫人一下子笑出了声,但姜邈却只怀疑是不是有那么容易看出来?   “你们俩如今站在一起,说是表兄弟,谁会不相信呢?翠竹,你说是不是?”武宁侯夫人不知姜邈心中所想,反而打趣道。   翠竹看了看也道:“是啊,世子夫人这么穿,哪怕是认识的人,也是不怎么能看出破绽来的,气质的差别很大啊。跟女装的时候比,就跟长得比较像的双胞胎似的,绝不会联想到一个人的。”   听到翠竹这样说,姜邈有些放心之余,却还是心有疑虑:“那世子是怎么认出来的?”   “我自己的妻子,怎么能认不出来?”陆澹说的理所当然。   姜邈抬头看他,那还真不是。   作者有话说:   修文中,有些章节小修,有些章节大修一下,都在十八章之后,修完更新,谢谢大家,十分抱歉! 第十九章 (大修)   武宁侯夫人看着一身男装打扮的姜邈,觉得扮成男子的姜邈最为神似的地方,并不是她真的有多么像男子,而是她的神态和内在的那种力量,与一般的女子太不一样。   不管别人怎么看,武宁侯夫人从与姜邈的这些日子的相处看来,她此时是真心的欣赏的。   “你做男子装扮外出的话,翠竹就不适合跟着你去了,不如这次让子清陪你逛逛,我这边也尽快帮你物色一个靠谱的小厮。”   武宁侯夫人突然开口建议道,翠竹也曾试着如姜邈那样的打扮,但是却不伦不类,可以说一眼就能看穿。   “世子可有别的事情?”姜邈问陆澹。   “……没事。”陆澹没有拒绝这个差事,带着姜邈出了武宁侯府。   姜邈之所以同意武宁侯夫人的建议,一来是因为陆澹此时却是是最适合的人,二来也想跟问问陆澹听了她当初的话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出侯府的时候,陆澹本来想去牵他的马,却突然想起来这次是带人一起出门的,骑马恐怕不太方便,便吩咐人赶了辆马车过来。   府外的雪已经消融干净,空气中带着一种清新的冷气。   两人相对而立却有些无言,姜邈首先打破气氛问道:“世子刚才究竟怎么认出我的?可不要说什么妻子了。”毕竟你自己都说不记得妻子的脸了。   陆澹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姜邈,没有回避也没有在敷衍的回答道:“眼神,你的眼神从来没变过。”   如今想来,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她的眼神中就一直带着一种清醒的从容的理智和力量。她或许有迷茫和脆弱的时候,却从不轻易将自己的迷茫和脆弱示人。   不管她女装时言行举止间再柔美,做出的姿态如何符合大家闺秀的规范,自身却始终带着一种疏离淡漠的气质,仿佛与世间不太相容一样。   姜邈不得不承认陆澹说的是对的,她毕竟不是演员,眼神也确实是最能辨认出一个人的方法。   姜邈一笑,不是装扮的有破绽就好,对从没见过她的人,或者观察力没有那么敏锐的人,她的形象是个男子就够了。   连武宁侯夫人知道准确答案的情况下都一时之间不敢认她,她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或许心中已经有了成算,而如今又是男装打扮,姜邈如今这一笑带着难得的活力,整个人仿佛都舒展开来,如同一棵明朗的小白杨。   陆澹见了都不由的有点晃神,看着这种笑容,很难将眼前的明朗少年跟那个从容却疏离的女子联系起来。   也不由的有点好奇啊,若她女装也如此鲜活的话,将会是什么样一个场景呢?   这不是君子该想的事情,陆澹收敛心神垂下眼睛想到。   “听母亲说,你想做一个卖胭脂水粉的铺子?”   姜邈诧异武宁侯夫人会将这事跟陆澹说,却也点点头道:“对,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还需要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准备。”   “要想做胭脂水粉的生意,没有几个特色的配方怕是不行的,……但看你的样子,想来应该心中有数。”   陆澹话说到一半,看着姜邈脸上笑容,便知她心中有底。   姜邈心中确实有些底气,曾经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现代,让她至今每天醒来都想摸手机,从网上看到过的东西着实不少。   不仅曾经因为旅游的时候,亲自上手试着做过手工皂,后来还因为兴趣在网上也搜过诸如纯露,精油,香水等等的制作过程,在家中自己尝试,经验和配方还是有一些的。   尤其是香皂的制作,想来应该会有市场,毕竟不管是皇宫还是武宁侯府,都已经是权利巅峰所在,但她在宫中的时候人微言轻,洗漱所用也不过是清水罢了。   而到了武宁侯府,托谢芳华的福,她用上了据说是顶尖权贵才能用的胰子,关键这胰子还其貌不扬,别说与各种类型的手工皂相比了,就是与最普通的乳白色的香皂比,那也是缺少竞争力的。   如果应季退出不同香味的香皂,那竞争力应该就更强了。   这时节正是梅花开的正好的时候,不管是做纯露还是精油都是一个好时间,在古代如果错过了这一次梅花开,下次就要等明年了。   “配方倒是有几个,就是原料还需要寻找。”   想到需要的材料,姜邈开玩笑道:“如果侯府里的梅花更多一些,那我就可以偷懒一下,少找一种原料了,可惜侯府里那几颗,总不能都给薅秃了。”   姜邈脑子里的浮现武宁侯府中那几株颇有些诗情画意的梅花被薅秃了的样子,不由的失笑。   笑容还没有完全的爬满整张脸,就听见陆澹说道。   “梅花?那你确实不用找了,你有一个梅园,此时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我有一片梅林?”姜邈诧异,随即想到什么的说道:“……你是说世子夫人有一个梅园吧?”   “对啊,世子夫人不就是你吗?所以你有一个梅园。”   姜邈愣住了,心中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感想,是该为有一个梅园高兴,还是为陆澹这明显有些不对劲的话苦恼。   姜邈试探的问道:“上次我与世子说的话,世子心中应该已经有定论了吧?”   陆澹正要说话,马车的声音由远到近响了起来。   “马车来了,上车吧!”   于是便也不回答这个问题了,只先招呼着姜邈上车。   武宁侯府的马车过来了,驾车的是陆从,自从陆澹失去记忆之后,陆从基本很少离开陆澹的身边。   陆澹示意姜邈先上马车,姜邈也不推辞,便自己往马车上去。   一身男子装扮的她自然也不需要别人来扶,抓着马车的门就登上了马车车辕。   可就在这时,驾车的马突然动了一下!   姜邈只记得她如今是个男子,不需要人扶,却忘了她对马车也是十分陌生的,自然对可能出现的意外没有过多的防备。   没有防备的姜邈,身形一闪,就要跌倒,陆澹眼疾手快下意识的扶了姜邈一把。   情急之下,陆澹下意识的揽住了姜邈的腰,被男子环绕的感觉,让姜邈觉得非常不舒服,哪怕她知道这是为了救她不得已而为之,但那种感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陆澹看她站稳就很快的松开了手,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   姜邈下意识的道谢:“谢谢!”   但说完之后,她终于知道她心中一直存在的那种不对劲是哪里来的了!   刚刚被陆澹环抱着不舒服的感觉还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和陆澹相处的所有环节,尤其是陆澹将她认作谢芳华的时候。   他将梅花枝递给她的情景,送她小礼物求和的场景,一起吃饭的场景,甚至是问他们是不是和好了不用分房睡了的场景。   种种场景在她脑海中浮现。   但除了刚才陆澹扶她的那把,他们从来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连第一次陆澹说是认错人的时候,抓她手腕之时,都是隔着袖子的!   哪怕递个东西,两人甚至连手都没有碰到过!   如果陆澹真的将她认作谢芳华了,夫妻之间哪怕再相敬如宾,哄人的时候也不可能没有肢体接触吧?!   姜邈本身没什么经验,对古代人夫妻之间的相处更不了解,又对没有肢体接触一事求之不得,竟然将这么大一个破绽给漏了过去!   毕竟认真的想想,再相敬如宾的夫妻之间相处,也要看具体情况,两人闹矛盾且另一方有意求和,他们往日的关系更是不错的时候,拥抱之类的肢体语言难道不比语言更能打动人心吗?   转身盯着陆澹,刚才陆澹的话又响了起来。   “世子夫人是你,所以你有一个梅园。”   所以?   因为我现在是世子夫人,所以梅园也可以算是我的??   或许盯着陆澹看的时间太长,陆澹脸上逐渐浮现疑问的神情。   姜邈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这个问题,且现在这姿势也不是问的好时机,便收敛心神迅速掀开马车的帘子进了马车,接着陆澹也上来了。   他自然而然的选择了离姜邈坐得位置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就跟他往常‘认为’姜邈是他的妻子的时候,单独相处的时候也下意识拉开的安全距离是一样的。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才将这么明显的破绽视而不见的,怎么想都觉得是陆澹的演技太好了。   马车慢慢的行驶起来,马车上的火炉静静的燃烧着,带着熏熏然的温度,车里的气氛却很是沉默。   姜邈一时之间心思烦乱,当初的小说中从未说过陆澹是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啊?   不仅不是,反而还特别的有君子之风,这才让姜邈一直怀疑谢芳华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可如果陆澹确实是心机深沉的人好像也不算特别难以理解,毕竟他也是在那种境地之下,生存到了最后的人,心计深沉好像才是正常的吧?   姜邈此时怀疑,当初的小说是否误导了她,陆澹是个君子只是她的错觉?   但他这段时间以来,在跟她的相处中,确实又有着君子之风。   陆澹看姜邈一直沉默,他便开口道:“如今年节刚过,气候还冷,算上准备时间,铺子开业的时候应该是恰好合适的……”   姜邈没听进去陆澹说什么话,她只在再思考,或许君子之风和心机深沉并不算矛盾?   很突然的姜邈开口问道。   “世子为何装失忆?”   陆澹心下一震,他下意识的收敛好脸上的所有情绪,看向姜邈。   却并没有在姜邈的脸上和眼神中看出他想看到的任何试探和怀疑的意思,而是一片笃定。   她是完全确定他是装的。   作者有话说:   修文中,有些章节小修,有些章节大修一下,都在十八章之后,修完更新,谢谢大家,十分抱歉! 第二十章 (大修) 第二十章   正在驾驶马车的陆从规律的甩鞭子的声音蓦然的一顿,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但心中也是心绪翻涌。   世子是假装失忆的?!   可武宁侯夫人和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姜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姜邈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陆从身怀功夫本就耳清目明,此时马车又行驶在一个并无多少行人和声音的街道上。   陆澹表情严肃起来,一张风华正茂的脸上,竟然被姜邈看出了几分沉稳和成熟。   这个表情一闪而逝,陆澹的脸上又恢复了符合他这个年龄阶段的表情来,但他终究没有否认。   他让陆从将马车停在了一处无人的大路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陆从回过头,神情有些激动:“世子?”   陆澹点点头,得到陆澹肯定回答的陆从眼眶一红,只觉得武宁侯府的压力瞬间轻松了很多。   对于陆澹让他离开一定距离,到一个听不到马车里谈话声的距离的决定也没有半点不愿。   陆从是相信武宁侯府的世子的,世子假失忆一定有必要的原因,他知道的少一点更好,更不容易暴露。   马车上炭火燃烧,一声轻轻的噼啪声,打破了马车里凝滞的气氛。   “我自认未露出什么破绽,母亲都不曾怀疑,姜姑娘又为何这么笃定?”   陆澹这句话说出来,无疑是肯定了姜邈的猜测。至于之前姜邈的问题,已经完全不必要问了。   姜邈轻轻一笑,说道。   “我虽未嫁过人,但寻常夫妻之间的相处,哪怕是闹了矛盾也绝无世子这般规矩的吧?当然世子或许可以有很多的理由说服自己说服我,但是最合理的却只有一条,那就是世子从未将我错认为自己的妻子。”   陆澹抿唇,他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也心有预感,或许会在这里露出破绽,但终究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变成自己所不齿的那种人。   后来几次眼看姜邈确实毫无察觉,便以为这一关是过了的。   所以在姜邈问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却也没有不可置信。   “姜姑娘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既然姜姑娘如此直接,且容我也问一个直接的问题。姜家是养不出姜姑娘这样的女儿的,所以……你是谁?”   这突然的问句,同样打了姜邈一个猝不及防。   而陆澹问出这句话的语气就仿佛在问姜邈吃了吗的那么平静。   陆澹既然没有失忆,他不可能不知道姜邈给武宁侯夫人的理由,现在却为何这么笃定的询问她的身份?   但她并没有太过惊慌,因为她本身就是姜邈,哪怕原身的父母来了,也没有理由说她不是他们的女儿。   “世子说笑了,经此一事如隔生死,岂能还如以往浑浑噩噩?反倒是世子,一直觉得此事对世子的打击过于大了,谁曾想却是都小瞧了世子。”   被人怀疑身份,本就是会不快的,姜邈自认她的回答和反击都没有任何破绽。   但陆澹反而笑了,对姜邈说道:“不如我们来交换一下秘密,我告诉你我为什么知道你不是她,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如何?”   姜邈心中突然升起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测,但随即又否认了,怎么可能?   “若世子不信我,只管让我父母来看看我是不是姜邈,还是世子觉得自己要比我父母还要了解我?”   “为何不能?姜家的父母即使了解的也只是曾经的姜姑娘,而不是现在陆某眼前的这个姜姑娘不是吗?但陆某确实两个姜姑娘都见过,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却见到了不同的人。所以姜姑娘,你是不是该告诉陆某,你是谁?”   电光火石之间,姜邈目光惊愕的看向陆澹!   双手不自觉的握拳。   陆澹的这番话声音并不大,却不断的回响在姜邈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让她想认为自己猜错了都不可能!   一个词语脱口而出:“重生!”   “重生吗?倒也贴切,陆某确实算是重生一次。”   马车里一时之间寂静无声,马车之外的风声仿佛突然间喧嚣了起来,吹得姜邈心神不定。   良久之后,姜邈消化了陆澹话中的信息量,开口道。   “世子为何不怀疑我是皇上派来的?”   如果陆澹不自己说,她纵使再如何也猜不出来陆澹竟然不仅仅是没有失忆,甚至是重生的!   “府中确实这样怀疑过,毕竟姜姑娘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事情有些多了。但我却从没怀疑过姜姑娘,若姜姑娘真的是皇上的人更不该透露那些事情的。我只是不知道姜姑娘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姜姑娘所来为何罢了。”   她最初还没有对陆澹有救命之恩的时候,为了在侯府里取得一定的主动权,透露过谢芳华与皇上早就有所往来,更透露出她也知道陆澹和谢芳华闹矛盾后,谢芳华单独住在清苑园。   若她真的是皇上的人,以皇上魏昭当初换人给陆澹的意图,绝不会让她透露那种更招人恨的消息的。   “我曾经猜测过,或许姜姑娘和我的经历是一样的,轮回时间又回到了当初,但越了解姜姑娘,陆某就越明白你绝不可能是她,姜府养不出姑娘这样的人来。”   “那世子觉得我从哪里来?”   “陆某想了又想,却依旧得不出一个答案,这世上有哪里能养出姑娘这样的人。可否请姜姑娘为陆某解惑?”   陆澹之所以知道她不是原来的姜邈,说到底其实并不是姜府养不出这样的女儿,而是因为陆澹他本身就有特殊的经历,又见过原主,所以才能大胆的猜测这个身体里的灵魂,并不是原来的人吧!   罢了,不挣扎了,开诚布公也行,反正不管他俩谁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若陆澹要对她不利的话,凭借着他天然的优势,根本用不着什么阴谋诡计。   姜邈开口说道。   “世子可以这样理解,时间就如同一条河流,世子因缘际会从下游重新回到了上游,而我是从相邻的一个河里不小心跳过来的,跳过来的时候,也阴差阳错的看到了一些事情发展的碎片,当然这里面的原因也可能更复杂,但其实结果就是这样的。”   能在醒来之后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假装失忆,甚至顺水推舟的错认妻子,不仅迷惑其他诸如皇上和谢家的人,也迷惑了她,有了名正言顺观察她试探她的机会。   姜邈本想给他一个老奸巨猾或者心机深沉的定义,却发现他即使心思缜密,但因为他的行为处事之间的分寸感,以及此时开诚布公的态度,她也很难对他升起防备和厌恶。   “大致上是听懂了的。虽然途径不尽相同,但陆某和姜姑娘说到底还是有相似之处,既然姜姑娘已经开始考虑起了往后的立身之本,若能互相帮助其实是更好的。”   “互相帮助?世子抬举了。我不过是河里一朵最平平无奇的浪花罢了,哪里能帮得上世子的忙?”   若陆澹是重生的,那他作为局中人,比她知道的肯定要详尽仔细的多,又哪里用得上她呢?   陆澹如果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恐怕她这个未知的变数没准就要再次英年早逝了。   “姜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如今局势之下姜姑娘若愿意帮忙对武宁侯府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在达到目的的同时也将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牺牲。作为交换,我可以保证姜家不再受无妄之灾,姜姑娘有何要求也可以提。”   陆澹的语气坦然诚恳,但姜邈心中翻江倒海,又被他看出来了,她此时确实对姜家没办法置之不理的。   姜邈甚至要被说服了,毕竟这样一来的话,她接下来的路要好走很多。   在开口答应之际她突然想了起来,她看过的那本书里,虽然结尾的时候没有明说,但也暗示了陆澹对谢芳华依旧余情未了以致终身未娶的!   “世子的目的中,也包括了重新赢得世子夫人的心吗?”   姜邈的目光中不知觉的带上了审视,若真是重生了还恋爱脑就没救了,她可不敢将命放在这种人手里。   陆澹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眼睛不自觉的睁大,半响哭笑不得的说道:“姜姑娘何出此言?那些碎片?若是的话,姜姑娘还是别信了,信我吧。”   姜邈闻言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陆澹,发现他确实是认真的之后,思考了一下说道。   “有些事你要我配合也不是不可以,但之前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姜姑娘请问。”   “若你有机会能弥补那个被牵连的一尸两命的无辜女子,你会怎么弥补?”   姜邈这个问题问的很郑重,因为陆澹接下来的回答决定了她能不能完全放心的跟他合作。   “……”   陆澹没有冒然的回答,他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   “我不能说我做不到的事情,我想我会让她避开那次意外,有可能的话征询她的意见帮她换一个合适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吧。”   “对于那个孩子,你没有遗憾吗?”姜邈更进一步追问道。   “本来就是个错误,我总不能为了那个如今不存在的孩子让所有的事情都重复一遍。或许这个回答有些冷漠,但我并不想撒谎。”   陆澹垂眸,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眼里的情绪,显得很是清冷。   毕竟对陆澹来说,那是出现在他生命力的唯一的一个孩子,他这种回答确实冷漠。   但这个答案对姜邈来说,却是满意的。   因为陆澹没有理所当然的将原身当成一个生孩子的工具,他的歉疚不仅仅是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的,也是对着被卷入了这件事情当中的原来的姜邈的。   “好,那我们合作愉快。在不违反我原则底线的事情上,你需要我协助的地方我不会推辞。而我希望你能说道做到,保住姜家人的命。同时为我以后的安身立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当然她如果能发展的不错,以后加深合作也不是不可以。   “合作……愉快?”对姜邈的用词陆澹有些不习惯,但想想这应该是另一条河里的语言习惯吧。   陆澹没有异议的同意了,姜邈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这是个重生回来的大佬,她的这点要求想来对他都是举手之劳。而她有了这一个靠山,以后的发展规划也能更大胆一点了。   “对了,你刚说的那个梅园是怎么回事?”   都开诚布公了,梅园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当他提前互相帮助的吧。   毕竟有规模的梅花应该都是权贵种的,一般人家谁会去种一片只能观赏的花呢?   陆澹正要说话,外面突然想起了杂乱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他们身下的马车也被有些烦躁的马带着动了两下!   陆从突然在外面高声说道:“世子,有马车惊马了往这边来了!”   话音刚一落下,陆从已经坐在了马车辕上试图安抚马车上的马,一边让陆澹和姜邈赶紧下来,否则他们这匹马也惊了的话,更加的危险!   陆澹带着姜邈刚从马车上下来,还没站稳,街道那头的一架马车就疯了一样冲到了眼前!   那一架马车上连个车夫都没有,只有一个娇弱的小姑娘的声音惊慌失措的喊着:“父亲!爹爹!救我!”   来不及思考,陆澹跳上对方的马车的马身上,手拉缰绳,将马狠狠的拉住!   那匹马两只前蹄高高的扬起,又快速的放下,马车里一个小姑娘像是撞倒了哪里的闷哼声响起,然后又被震动的马车甩了出来!   姜邈本能的跑着伸手就要去接,眼看着就要挨上那个飞出来的小姑娘了,却被一个快速飞奔过来的人抓住领子,往后一扔,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后背一阵疼痛,五脏都仿佛被震了一下,所幸的是后背着地,就算是受伤也应该不严重。   姜邈苦中作乐的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一辆马车上,正对着她的那个‘谢’字。   ……还真是巧啊,第一次出门就遇到谢家人。   姜邈摔倒而那个小姑娘则是落入了那个男子的怀中。   小姑娘看了一眼抱住自己的人,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声音细细的哭着喊道:“爹爹!我好怕!”   那个男子连忙安慰。   陆澹安抚住那匹马,一抬头就看到了姜邈被甩飞出去的那一幕,脸色不由的一沉。   “谢家,谢勉。”   作者有话说:   正在修改中,多加了不少内容,看过的可以重新看一下,提提宝贵意见,谢谢~   感谢在2022-04-26 22:31:54~2022-04-28 21:5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颖兮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大修)   将姜邈从地上扶起来,陆澹问道:“怎么样?严重吗?”   姜邈活动了一下,疼痛也只是那一瞬间,现在感觉好像已经不怎么明显了,便摇摇手道:“没事,缓缓就不怎么疼了。”   “不如今天先回府让大夫帮你看看吧?”   在陆澹看来,虽然姜邈一身男装,但她毕竟是个女子,又没有功夫傍身,这一摔怎么可能没事?   “真的没事。”   这一句是姜邈说的,她不想第一次出武宁侯府,就这样连个街道都没见就回去。   “男子汉大丈夫的,哪有那么娇气?”   这话不是姜邈说的,她还没有自觉到这种地步,而是那个把她甩飞的人说的。   那人已经安抚好自己的女儿,听见陆澹的话,转头就说道:“何况我用了巧劲,不伤筋骨的。”   陆澹脸上带上了笑,嘴角却是紧绷着的,说道:“表弟,还不谢谢三叔,他没把你扔出去的话,你接人的那一双胳膊今天可就别要了!”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是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   “别别别,是我该谢谢你们,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们了。”   谢勉因为谢芳华的关系,对陆澹一直是不冷不热的,但此时陆澹救了他女儿,哪怕他觉得陆澹语气有些不对,也没办法再摆出冷脸了。   此时对陆澹等人表示谢意也非常诚恳。   而那个小姑娘更是一双泪眼望着姜邈,柔弱细细的说道:“谢谢这位公子救我,我爹情急之下动手,我替爹爹给公子赔个不是,还望公子莫怪。”   姜邈笑笑摆摆手不放在心上,此时她也反应过来了,她刚才虽然也是救人的举动,但是放在这个时代的小姑娘父亲眼中,哪怕是救人心切,也免不了一个登徒子的印象。   “不用了,都没事就行。”   见姜邈都不在意了,而且当时也确实是事出有因,便算了。   谢三试图邀请陆澹二人吃饭,被姜邈拒绝了。   一来她此次出来的目的是去看看店铺,规划规划以后的生意。   二来,若陆澹要她以后配合的话,她肯定还会以谢芳华的身份出席一些场合,若是有什么破绽就不好了。   两方正要告辞,一个车夫从远处惶急的一路小跑过来,一瘸一拐的身上都是尘土,脸上都是急出来的汗,一下子跪倒在谢勉和他女儿面前,口中不停的赔罪。   “老爷,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不知为何马就惊了,小人一时拦不住被甩落了……啊!”   车夫的话还没说完,谢勉已经一脚将车夫踹出去老远,车夫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你确实该死!要你何用!”   姜邈眉头一皱,如果说是车夫擅离职守或者别的原因她无话可说,但从车夫的话中来看,显然并不是车夫的错,这谢勉却一脚将人踢的半死。   连她身上都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谢三爷还是先看看马为什么会受惊吧!”   眼看着谢三还不太解气的想收拾车夫,姜邈不由的劝了一句。   那马明显看着就有点不对劲,能不能搞清楚状况,不尽快查清楚原因跟车夫较劲牵连无辜能有什么用?   谢三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看他的脸色,显然是心中有所猜测。   只是这就不是能跟陆澹和姜邈这些外人说的事情了。   …………   陆从架着马车,总算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到了地方之后,马蹄哒哒的停了下来。   武宁侯夫人送给姜邈的商铺的房契,在京都的一个十分繁华的街道上,人流量不少。   铺子虽然不是特别的大,却也不是很小了,看到位置的时候,姜邈就知道,这个铺子也绝对不会便宜。   一辆不怎么出彩的马车,停在了这条街上的一家店铺外面,马车上下来两个公子哥,各个都是芝兰玉树,气度不凡,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条街上的人,尤其是一些女性,不管是已婚的未婚的,都若有若无的将眼神投向这里。   下了马车,姜邈并不急着进铺子,反而认真的将这条街看了一圈。   在原身的记忆里,女子尤其是未成婚的女子都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姜邈此刻看到的场景显然不是这样的。这街上的未婚女子之中,虽然官宦家族的大家闺秀不多,却也不是完全没有的。   姜邈再一次确认了,原身之所以落到了那样一个地步,与她家里的教育恐怕也是分不开关系的。   胆小顺从,懦弱无知,难怪陆澹会说姜家教不出她这样的女儿,他恐怕当时一眼就看出她与原身的不同了吧。   姜邈将店铺的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武宁侯府早已让人将店铺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这个铺子原先是个卖绸缎成衣的,只是如今已经停业了。   这是侯府的一处产业,也曾开过店铺,却不太擅长经营竟没有租出去划算。   武宁侯夫人算了算,最后索性租出去给人开店,上一个店家经营绸缎成衣,本来也算小有盈余,没曾想前不久在他们家不远处也开了一家,抢了他们家不少生意之后就有些入不敷出了,迫不得已便打算换一处小点的铺子了。   因为最近的事情,武宁侯夫人想着干脆就不租了,连铺子带着房契,一起给了姜邈。   姜邈在店铺内外看了看,店铺是前面铺面后面院子的模式。前面的部分是一个大开间,方便开店,右侧的一个门后面连着一个侧房,后面一个院子带着一个三个房间。储物、加工、居住休整休整都能实现。   可以说这个铺子完全超出了姜邈的预期,她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规划了起来。   看完了铺子,姜邈边在心里打腹稿,想做什么她心里已经有了点想法,但还要看看店铺周围的整体环境和物资水平。   于是就跟陆澹说想要在附近逛逛看看,陆澹自然也不会反对。   街上的行人三五成群,很多人都不自觉的多看陆澹和姜邈两眼。陆澹对此已经十分习惯,而姜邈也并不将众人的目光当回事。   她和陆澹如今也算是开诚布公了,陆澹如今在外面对男装姜邈的态度就如同一个较为亲近的表弟一般。   给对京都十分不熟悉的表弟,轻声的解释着周围的事物,当然,这也是姜邈想知道的。   原身虽然生长在京都,却对京都之事所知甚少,实在有些可笑。扮演一个外地来的远方表亲,简直毫无压力。   陆澹看了看天色,提议到:“今天不如在外面吃吧?京都最有名的酒楼知味楼,很多吃的都很有特色,我觉得你应该有兴趣。”   姜邈确实有兴趣,自然也答应了。   知味楼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不仅客人多,价格也是不菲的。   来往皆是权贵,遇到几个认识武宁侯世子的人自然也平常的事,但是遇到姜邈认识的人,确切的说是原身姜邈认识的人,就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了。   知味楼的二楼设置的是雅间,陆澹在小二的引领下带着姜邈往上走的时候,与两个下楼的人打了个照面。   抬头的时候,双方的人俱都愣住了!   实在是因为这其中的两个人在长相上相似度实在太过明显,让人很难忽略。   两个长相相似又非常出众的男子相对而立,冲击力不可谓不强,连小二都忍不住不顾理解的在两个人之间投以震惊的眼神。   只是跟陆世子一起来的这位小公子看起来更好看一些!   不懂太多形容词的小二,只能简单的下了这个结论。   事实上两人确实五官相似有七成以上,一般情况下不是同卵双胞胎的兄弟都解释不过去,但两人的气质却是有些天差地别的。   那人显得稍微有些拘谨,虽然五官俊秀非常,气质却略显不足,而扮成男子的姜邈却自有一种洒脱自然的气质,为她的容色更是增色不少。   所以二人虽然相似,但哪怕是陌生人却也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姜邈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记忆中熟悉的脸,正是原身的弟弟姜逸。   以原身记忆中的姜家的家世来看,知味楼姜逸本人是不可能来的,她的父亲不仅仅只对她的教育刻板到严格,对整个家庭基本都是这样的。   况且她刚才上楼之前,正有人要结账,只是大厅里的价格,姜父也决计不会允许姜逸来的。   这一撞上,姜邈还真有些发愣,在原身记忆中对姜父言听计从的弟弟,难不成是阳奉阴违?   接着姜邈的视线很自然的就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或者是有人请客?   那人一身青色绸缎的广袖长衫,料子很明显就能看出与众不同的贵,显然是那种不差钱的人。五官端正,说不上好看,却也看得过去,带着点矜傲的神态。   那带着矜傲神态人很自然的跟陆澹打招呼,看来确实也是权贵一流。   “原来是陆世子,今日怎的在外吃饭了?不知这位兄台是谁?打眼一看就觉得怎么跟姜兄这般相似?”   那人啧啧称奇,若不是他了解过姜家的其他人,知道姜家没有一个跟姜逸长得如此之像的弟弟,否则一定会认为这二人恐怕是亲兄弟关系的。   姜逸也连连点头,眼中尽是好奇。   陆澹在那人和姜逸之间看了一眼,笑笑道:“程游兄有礼,确实太巧了,不仅长相如此相似连姓都是一样的。这是我的远方表兄姜恒,没准和这位姜公子也有什么亲戚关系呢?不知这位姜公子是哪里人?”   姜逸一脸惊奇的看着姜邈,不等那个人回答,就自己抢着回答道:“在下京城人士,家父乃是太常少卿姜堰,不知这位姜兄是哪里人,我回去问问父亲,我们这么相像或许真的有亲戚关系呢!”   姜邈眨了眨眼睛,丝毫不见慌乱的回答道:“家中乃是北方肃州人士,因为家里人都不在此世,迫不得已才只身来投靠武宁侯府,是否有亲缘关系恐怕是很难考证了。”   她原来的家确实是北方的,父母也确实都不在这个世界,姜邈说这话并不算说谎。   对比姜逸的一脸惊奇和激动,姜邈的反应就显得有点平淡了,但因为姜邈的男装扮相更显少年一些,程游和姜逸只当这少年生性腼腆罢了。姜逸甚至为自己的话可能引起姜恒的伤心事而给姜邈道了个歉。   又寒暄了几句,得知姜恒以后要在京都生活之后,姜逸才高兴的和程游告辞而去。   姜邈刚刚在雅间落座,心里还想着姜家和姜逸的事情,就听陆澹很自然的提了一句说道:“程游跟谢钧的关系不错。”   刚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姜邈清凌凌的眼睛看向没有让小二进来,而是自己给她倒茶的陆澹,心中一动。   她不太记得清姜家究竟是因何家破人亡了,只记得好像是姜邈的弟弟姜逸牵扯进了什么案子里获罪而死,而姜父则是被牵连罢官后因为一个意外死去,姜母连接失去儿子和丈夫,一病不起很快也一命呜呼了。   从书里谢芳华的角度来看,这大概都是因缘际会,是意外,是能让她扫清障碍甚至更进一步的垫脚石罢了。   但哪怕是原来的姜邈也清清楚楚的明白,这绝不是什么意外,是有人要灭姜家的口。   原身当初到了武宁侯府生怕给姜家抹黑,任侯府的人怎么询问,都对自己的身份来历闭口不言。但原身不明白,她再如何不开口,以武宁侯府和谢家的势力以及宫里明摆着的姝妃,谁又查不出来猜不出来呢?   以今天遇到的程游和姜逸的情形来看,姜家的事情,恐怕和谢钧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因为她的不可控,让谢钧提前盯上了姜家?   但看了看云淡风轻的陆澹,姜邈又觉得可以放下心来,以陆澹重生大佬的身份,要保姜家的性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别的我不求世子,只求世子能保住姜家人的性命,不要死的不明不白就可以了。”   姜家无缘无故卷进这种事情当中,真的算是倒了大霉了,能保下性命就已经不错了。   “你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的。尝尝这知味楼的招牌菜吧,真的很不错。”   …………   出了知味楼的程游好奇问姜逸道:“你真的确定你爹没有什么私生子什么的?这么像,不是兄弟说不过去啊?”   姜逸连连摆手严肃认真的否认:“绝不可能!程兄莫要开玩笑!”   看着姜逸的表情,程游耸耸肩吧说道:“好吧,我想也不可能是。毕竟你爹的私生子恐怕是没办法攀上陆澹的,而且这种相似程度,一母同胞的都少。这可真是个稀奇事了。”   两人分头走之后,姜逸心中却有点纠结,他好像貌似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只有一点点罢了。   但程游说的也对,武宁侯世子应该不是什么人都能攀得上的,说是武宁侯府的远方表亲,想来应该不是假的。   而且都姓姜,亲戚的可能性要比他爹私生子的可能性高多了。   只是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见到了常年板这一张脸的姜父姜堰,期期艾艾了几次,还是开口了。   “爹,你知道吗?我今天见到了一个跟我长得特别像的少年,程游程公子都觉得简直像是一母同胞的一样!”   边说边观察他爹的神情,却发现他爹完全不当一回事:“能有多像?跟你说了不要跟不是自己一路人的往一起去,长此以往只能弱了你的心性!接下来半个月都不许出门,安心的给我在家里读书,听到没有!”   听着他爹一如既往的说教和定义,姜逸有点忍不住的反驳道:“现在不是跟以往不一样了嘛?姐姐在宫里封妃了,家里多点交际也是应该的吧?”   “胡言乱语!你姐姐封妃你需要什么交际?!”   姜堰脸色一沉,对姜逸黑着脸训斥道:“你这时候去交际,只能让人想到裙带关系,与你往后有何益处?!   不仅如此,你近来是越发放肆了!竟敢和为父顶嘴,接下来一个月都不必出门了,要让我知道你再阳奉阴违,小心你的腿!”   姜逸看着姜父暴怒,不敢再说什么。   而另一边的程游也将今天遇到武宁侯世子陆澹和一个和姜逸长得非常像的人的事情,在谢钧不着痕迹的引导下,当做今日趣事讲给了谢钧听。   “武宁侯世子的远方表亲?”   “和姜逸很像?”   确认程游是真心实意觉得那个人就是个男子的谢钧,心中又不由自主的升起了好奇。   他又想到了那个一眼就让他觉得惊艳却只能立场对立的女子,他已经查到了那人的身份,也已经做了一些安排,程游今天遇到的人……   会是她吗? 第二十二章 (修文)   知味楼的菜确实味道不错,吃惯了现代各种美食的姜邈也觉得好。   食材的处理上基本上都注重保留和突出本味,再加上锦上添花的调味和搭配,口味总是给人一种惊喜的感觉。   其中有一道冬笋最让姜邈印象深刻,味道清淡却不寡淡,脆嫩清爽,让姜邈重新认识了冬笋的味道。   就这样的手艺,就算放到现代去,那赚钱也绝对容易。   不管在哪里,有一门出类拔萃的手艺,总是更容易生存一些,更何况不管哪里的人都是民以食为天的。   巧合的是,那道冬笋应该也是陆澹最喜欢的,因为这道菜端上来的时候,小二特意提了一句,这道菜是知味楼的东家知道陆世子来了亲自下厨做的。   从小二的话里不难听出,知味楼的东家应该不常下厨的,此时专门给陆澹做的,自然会挑陆澹最喜欢的一道菜来做的。   知味楼和陆澹有关系?还是和武宁侯府有关系?   陆澹看出了姜邈的疑问,便说道:“知味楼东家的兄长,曾经在我父亲麾下当过亲兵。前些年他来京都开知味楼,遇到了点难事我遇到了便帮了个小忙罢了。”   姜邈哦了一下,却突然反应过来:“曾经?”   陆澹点点头:“曾经。有一场仗我父亲的亲兵死伤过半,他兄长也是其中之一。”   陆澹没说的是,那一场,他父亲也受伤严重,差点没能回来。   所以姜邈也不知道,陆澹所说的那一场仗,正是武宁侯最被人诟病的一场战役。   玉山关一役,武宁侯战后杀俘一万,其中还包括了战争一结束就被敌国第一时间递交和谈条件的敌国皇子,以至于本来很大可能的和谈成为了不可能,至今为朝野内外所诟病。   “等于说,现在知味楼后面的靠山是武宁侯府?”   从刚进门的时候,姜邈就想到过在京都开这么一家有名又赚钱的酒楼,也不知背后是哪家权贵在背后撑腰的,却没想到撑腰的人就在她面前。   “其实应该算不上什么靠山,我只是帮他挡一下不怀好意的人罢了,知味楼能有如今的规模,都是他自己的能力。”   正说着的时候,雅间的门被敲响了,门外响起了一个活力浑厚的声音。   “子清,是我,李由!”   “是我朋友。”陆澹跟姜邈说了一声,然后开口道:“进来吧!”   三两步就进来了一个人,身高体壮,与陆澹的文人风流成鲜明的对比,一看就像是练过的。   陆澹为李由和姜邈互相做了个介绍。   “这是兵部尚书家的大公子,李由,这是我的远方表弟,姜恒。”   “幸会幸会!”   “幸会幸会!”   “我说陆世子,你这表弟跟你不愧是表兄弟啊,这模样跟你往外头一站,小娘子的芳心,可就更没有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什么事情了!”李由爽朗的笑道。   “李兄你若有了成亲的意思,李大人想必也不会再着急上火了,多少小娘子都能给你找来。”   陆澹开玩笑道。   陆澹跟李由显然关系也是很不错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十分的自在。   李由的父亲虽然是兵部尚书,但事实上他是个文官,但李由这个儿子却一心向往投笔从戎,在军队里建功立业。   陆澹的父亲正是李由最敬佩的人,从知道武宁侯陆岳以一己之力将当初差点威胁灭国的敌国军队赶出国土之后,就对武宁侯敬佩万分。   又得知了一些武宁侯府以前的往事,更是觉得武宁侯不愧为英雄气概。   到了后来,李由的书确实念得不怎么好,可功夫却凭着兴趣练出来了。   如今一派武者的作风,常年跟家里为了他娶妻和参军两件事情闹矛盾。   陆澹作为武宁侯世子,武宁侯唯一的儿子,自然是沾了武宁侯的光了。   虽然李由想要从戎,对文人却也并不看不起,自觉是各人的喜好,而且看着陆澹的样子,就完全是适合走文人路子的气质。   一来二往的,李由慢慢的跟陆澹也就熟悉起来了,两个人虽然爱好之类的都不尽相同,但性格上却难得的相处的来,就成了如今的好友了。   如今在外碰上了,李由便打算一起吃个饭,反正他也是一个人不想呆家里被说才出门的。   事实上陆澹十分的想拒绝,毕竟他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身边还带着他的姜邈,即使并非他的妻子,但也总归是个女子,不太合适。   但他突然又想到姜邈做男子打扮的那种自在随意和认真想以这个身份安身立命的心思,还是默认了李由进来的行为。   加了一个人,陆澹又加了两个菜,熟门熟路的点好菜,边点边笑着说:“今天多谢李兄破费了。”   “哎?我什么时候说……”李由纳闷了一下,又豪爽道:“得得得,我请客就我请客,就当给表弟接风洗尘了!让姜小兄弟也再点几个,看他喜欢吃什么?”   姜邈听着陆澹点过的菜,确定绝对够吃,甚至还吃不完,就道:“够了,不用再点了,多了也是浪费,我不忌口。”   席间的时候,李由与陆澹闲聊道:“你听说了吗?你父亲武宁侯又跟西边的打起来了!”   “不用听说,我都知道这是必然的,这个时节,正是外族最青黄不接的时候,年年犯边不是常有之事吗?”   陆澹沉得住气,仿佛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但这次不一样。”李由小声的说道:“这次是武宁侯打到关外去了!我也是不小心听我父亲说的,怕最近在朝上,武宁侯不好交代。”   姜邈听了之后,看了陆澹一眼。   其实现在还不用太过担心,上一世的时候,武宁侯就因此而被弹劾,那个时候的谢家还不知道谢芳华的事情,自然在朝中是多方周旋,虽然也留下来些隐患但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这点事也不足为惧。   当然最关键的是,陆澹现在可是个重生大佬,需要她担心吗?   “没关系,李兄不用担心,此事多谢告知。不过下一次,还是莫要去听李大人墙角了,被打断腿我可是救你不得的。”   陆澹边打趣李由,边用公筷给姜邈夹菜。   “得,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就说缺点什么!有菜无酒怎么行?掌柜,来坛好酒!”   正吃着的时候,李由突然一拍脑袋,喊道。   “要和你自己喝,我跟表弟出门来可是有正事的,一会儿回去不好满身酒气。”   陆澹对着李由没好气的说,李由这出来吃饭,不知道哪里养成的毛病,总喜欢喝酒。   “还有一件高兴的事情,我爹如今也有些松口了。”喝了一口酒,李由不由的有些高兴的说道:“虽然说对我去从军还是不赞成,看得很紧,但是已经打算给我谋个武官的官职了,聊胜于无。”   虽然说是聊胜于无,但是李由脸上挂着的笑容,却足以显示他很是高兴。   陆澹了解李由,知道他这不仅仅是因为心愿得偿的高兴,还高兴于在跟他父亲漫长的对抗中,取得了阶段性十分明显的胜利。   于是也心中为自己的朋友高兴的给自己倒一杯酒,端起来敬他:“恭喜,为这件喜事,敬你一杯。”   李由哈哈大笑,也不推辞,二话不说,只管喝尽杯中的酒。   “可能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入职了,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宫中的近卫,一个是京都禁卫,我跟我爹说了,不管哪一个,我都没意见!”   姜邈手中夹菜的手一顿,宫中侍卫?李由?!   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却没想起来,如今听到宫中侍卫,姜邈总算是想起来了。   李由这个名字不是在谢芳华初进宫不久,牵扯到一次宫斗中的炮灰吗?   原来他还是陆澹的好朋友?   那那个意外牵扯,真的只是意外吗?姜邈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半开玩笑的出声道:“如果李兄到时候有幸分到了京都禁卫营,以后我在这京都有些什么事情,可就要多仰仗李兄了。”   “这有什么,包在我身上了,你是陆澹的表弟,就是我表弟,我就是没入京都禁卫,你遇到什么事情也只管报上我的名字,我罩你!”李由啪啪的拍着胸口保证。   “我表弟还用你照顾?”陆澹俊秀的脸上矜持的笑笑,转而抬头看了李由一眼又说道:“不过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你确实比我交友广阔。”   “那还不是怪你自己,你如果跟人交往的时候就私下的这种性子,那朋友可绝对不会比我少?知道我跟你是好朋友,我那些朋友都觉得我开玩笑。”李由没好气的说道。   陆澹这人,除了他自己认可的朋友,对谁都是一副疏离有礼的样子,看着好相处,却总是很难更进一步。   他跟陆澹能成为好朋友,也是多亏了他爹是武宁侯,他这偶像光环照耀,才没让他打退堂鼓,才能发现陆澹这人当朋友还真是不错的。   “宫中前途或许能好一点,有面圣的机会,就是如果不小心牵扯到什么事情会比较危险,在宫外的话,却自由也安全一点,有什么事情也能照应的上,但这升迁就要按部就班了,看李大人怎么考量的吧。”   虽然知道李由不可能不知道这期中的差别,但是陆澹还是不厌其烦的说了几句,这对陆澹来说是十分难得的事情,看来确实和李由关系很好。   “这事反正看我爹的了,他难得退一大步,我这次就顺着他点。”   “你如果想顺着李大人一点,为何不顺着李大人心意娶妻生子?”陆澹嘲笑道:“如果不是我知道你确实没放在心里的人,还以为你在等谁呢?”   “等什么啊?我是真没兴趣。”李由连忙摆摆手。   与李由告别了之后,姜邈和陆澹也出了知味楼。   知味楼的小二送陆澹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句:“陆世子,我们东家让我跟您说一声,他的想法没变,您再考虑考虑!”   但这次惯常苦笑不得的让小二劝说他们东家想开点的陆澹,这次却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下,说道:“等我下次有时间再来吧。”   对这种语焉不详的对话,姜邈并没有贸然的询问,但是关于李由的事情,她却忍不住好奇心想问一下,她就不信陆澹不知道他的朋友上辈子在宫里死得蹊跷。   “看着世子和李由应当是真的朋友,那为何不提醒他不要进宫呢?”   “不用担心,即使他进了宫,也有人会帮他的。”   姜邈一扬眉,她怎么又忘记了,这位可是大佬,这种阴谋阳谋布局之类的东西,对他来说恐怕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吧。   作者有话说:   修完,晚上九点更新~ 第二十三章   姜邈和陆澹回到武宁侯府的时候,武宁侯夫人给姜邈挑的小厮,也已经到了。   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叫余安。   从武宁侯在战场上战死的亲卫留下的遗孤中挑选的,武宁侯府有收养和赞助遗孤的习惯,这也是武宁侯府财政吃紧的最大原因。   知味楼的东家也曾经受过武宁侯府的资助,又在京都开店的时候,因为生意不错被人盯上,不仅生意差点没保住,连人差点都进了牢房。若不是武宁侯府陆澹的帮助,如今京都恐怕早就没有知味楼了。   余安是武宁侯亲卫战死之后剩下的孤儿寡母中的孤儿,在武宁侯府的庇护下生活之后,也跟着陆从等人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年纪虽小,但身手不错。   他的寡母并不同意他再上战场,就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做点事情,好好的活着,到时候娶妻生子,给余家留下血脉。   但余安实在是念不进去书,除了拳脚功夫学得快,其他的都不感兴趣。   刚好姜邈需要个小厮,余安各方面算起来都是比较合适的。   此时的余安虽然年纪小,但身形比同龄人高大许多,也壮实许多,看着和扮成男子的十八岁的姜邈比起来,竟然也好像相差不了多少。   就是有点憨憨的,姜邈看着眼前这个憨笑着挠头的少年,心中下了个结论。   接下来的日子,陆澹作为朝廷官员,自然是日日都有事情要做。   姜邈看小说的时候,作为男二的陆澹,一开始出场的时候,除了是武宁侯世子之外,只说他领了个从四品的文职,除了番外说他做到了首辅的位置之外,对男二的职业生涯是没提多少笔墨的,所以姜邈一直以为最开始的陆澹应该是那种没什么权利的悠闲的文职。   结果最近才知道,原来陆澹的从四品文职居然指的是大理寺少卿!   换算一下,大理寺不就是今天的最高法院?!大理寺少卿怎么也算个最高法院的二把手或者三把手?   当然这从四品的官职也能体现出这个大理寺少卿的职位在这个时代肯定不可能有最高法院那样的权柄的,但陆澹每天确实也不清闲的。   所以那个带‘谢芳华’赏梅的计划就只能暂时往后推了,推到五日之后的旬休。   姜邈一思索,对陆澹说道:“正好,今年赏梅之前园子里的修剪,不如就交给你表弟吧,一举两得,还不用破坏景色。”   陆澹对姜邈的话颇感好笑,他表弟不就是她吗?   知道姜邈的用意,陆澹自然不会拒绝答应了。   但在去梅园找原材料之前,姜邈也要先做好其他的准备工作,不然将梅花取下不尽快加工的话也不好保存。   摸清了地形和京都的繁华程度之后,姜邈对她能否成功赚钱,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大的把握了。   接下来的事情,她没有过多的麻烦武宁侯夫人。   武宁侯府已经给了她资本,如果什么事情都要拜托武宁侯府去弄好,她只动动嘴皮子的话,又何谈合作关系?也何谈在这个世界自立的资本呢?   要开店,首先是店内的重新装修,找靠谱的匠人这种事情,用武宁侯府完全是杀鸡焉用牛刀。   打听清楚了这京都里比较靠谱的中间人,以及人牙子之后,光借着武宁侯府的名头,都足以她把事情办得顺顺利利的了。   找了一些靠谱的匠人给商铺按着自己的心意装修,光要说清楚自己的意图让匠人理解,以及和匠人沟通是否能做出效果来,就花了姜邈不少的功夫。   之后,她又去人牙子那里,买了两个人。事关配方保密的事情,武宁侯夫人给她的建议就是让她自己买两个签死契的人,虽然也不一定万无一失,却也已经是最大程度的保障了。   毕竟签了死契的人,就跟主家的私有财产没什么两样了,若真做出不利主家的事情,那就是拿自己的命赌上去的,一般是不敢的。尤其是姜邈背后还有武宁侯府这样的背景的时候,他们更是不敢的。   武宁侯夫人以这种方式表示武宁侯府不插手她保密配方的决心,姜邈自然也不会不领情。   至于其他不需要保密的工作,如果需要人的话,武宁侯夫人倒是有不少的人,让姜邈尽可以向她开口。   姜邈知道武宁侯夫人所说的是那些因伤病退伍的兵士或者就是战死沙场的遗孤之类的,当然不会拒绝,便答应了。   店铺的后边院子里的房间除了做工坊之外有余,收拾收拾,完全可以住人。   姜邈不用将人带入侯府,而是直接安置在了商铺之中。   买人这种事情,对姜邈来说还是头一遭,当她看到被人牙子带上来满院子的形容凄惨的被当成是货物一样的人的时候,饶是姜邈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却依旧满心的不适和震撼。   这跟现代的那种雇佣的关系是完全不一样的,能卖自身的人,基本上都是到了只图活命的地步的。   “这些人一般都是从哪里来的?牙行最近人挺多?”   姜邈看着为了她挑两个人,牙行的人也不厌其烦的给她介绍的时候,不禁问道。   “公子怕是不太清楚,最近人是挺多的,北边今年冬天雪大了些糟了灾了,有不少都拖家带口的自卖自身。”   牙人看着姜邈的穿着,就知道这并非一般人,对姜邈的问话也是十分恭谨。   “遭灾?”姜邈还真的不清楚这回事,一听之下有些诧异。   但细细想想,不管是原身的记忆还是书中的内容,也都不可能方方面面都提得到得。   “是啊,往年我们这边即使下雪也只是零星,很少有今年这被大雪覆盖的场景。今年不知为何比往年冷了很多,虽说瑞雪兆丰年,但这雪太大了也是灾啊。”   “这些人俱都是北边过来的,听说秋收的时候,就因为水灾把收成耽搁了,到了冬天又下雪时间太长,眼看着开春到明年底都没什么嚼用了,饿死冻死的人都不在少数。能走到这京都来的,都已然是山穷水尽了。为了活命,自卖自身的自然就多了起来了。”   牙人说着,虽然语气悲悯,但就跟说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更没有说能在这牙行里的,已经是挑选过的了,更凄惨的不是没有,可以看就没人会要的赔本买卖他们牙行也是不做的。   他向姜邈保证的说道:“公子放心,这人买回去了,只要给口饱饭吃,是十分肯干活的,挑上的是他们的造化,偷奸耍滑的您给我退回来,我给您换。”   也就是牙行现在货源充足,这在往日可没有这样的待遇,不仅买人的银子从普遍五六两下降到了三四两,连后续的服务都比往日好多了。   至于退回来以致牙行遭遇损失的人什么下场,姜邈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不是她能接受的了的。   她本人现在并没有什么能力,自己都要依托于武宁侯府,她脸再大也不可能让武宁侯府为她的怜悯买单。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尽量认真的选择她想要的人,毕竟她买了就绝不会再将人退回来的。   最后姜邈挑中了一男一女两兄妹,男的叫刘夏,女的叫刘秋。   兄长十八岁,妹妹刘秋十五岁。   逃难路上最容易被放弃的就是女人孩子,这两兄妹不仅在和家人走散之后,互相扶持着逃到了京都,而且卖身的条件也是两个人能在一起互相照顾。   不管怎样说,姜邈还是更愿意相信有情义的人的人品的。   由牙行帮忙办完所有的手续之后,姜邈就带着人出了牙行。   正出了牙行的大门,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孩子就扑了上来。   “贵人买了我吧,我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愿意干!只要十两银子!”   姜邈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牙行的人就已经开始驱赶起了他。   “走!走!走!不要在这里捣乱,惊了贵人有你好受的!”   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整个人却瘦的过分,眼眶都看着十分明显。此时被牙行的人提着的胳膊,看起来甚至要折断了一样。   “慢着!”   姜邈的心一紧,连忙开口阻拦:“先把他放下来吧!”   “唉,客人你是不知道情况,这孩子情况比较复杂,一般人可帮不了他,是个大麻烦。”   牙行的人好像对这个小孩子很熟悉一样,看着姜邈要心软,便开口劝她。   “你先把他放下来,跟我说说什么情况?”   牙行的人将小孩放了下来,那小孩也不闹,只静静的站在一边,睁着一双渴望的眼睛看着姜邈,眼里带着希望又带着小心翼翼。   只看眼睛的话,竟然十分的漂亮。   “客人有所不知,这孩子他可跟其他逃难或者自卖自身的人不一样,他家里父母俱在,虽然爹是酒鬼,娘常年卧病在床,但谁能不管别人父母意愿买他?   况且就算拿了钱,他保不保得住给他娘看病而不是被他爹拿去喝酒都说不准!再说现在一个年轻力壮的劳力,也不过四五两银子,他要十两,这怎么可能?”   牙行的人语气中也是唏嘘不已,虽然知道这孩子可怜,但他娘那医药费是个无底洞,帮一次两次小忙可以,谁家都不容易,哪里有那么多善心当冤大头?   “这位贵人,求您了!大夫说我娘的病十两银子就能医好,我以后每天都只吃一顿饭就可以了,求求贵人了!”   那八九岁的小孩子啪一下跪在地上,砰砰砰的对着姜邈磕头。   姜邈的心脏一下子紧缩起来,这放在前世的时候,八九岁的孩子才多大啊,才正是玩闹调皮的时候,跟看惯了世间惨事的牙行的人不同,姜邈确实没办法对此视而不见。   毕竟十两银子罢了,她不是拿不出来的,只是该怎么做这件事情却是要好好思量思量的。   “你先起来吧!”   姜邈不顾那小孩子身上的狼狈,连忙将人扶了起来,这声响磕坏了头都有可能。   “我可以跟你去医馆问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你不要磕头也不要跪了。”   姜邈带着余安和刚买的两个人,跟着这个叫卫风的小孩子一起去了医馆。   医馆的大夫看姜邈得知情况之后,表示若是可以想将十两银子直接放在医馆,让卫风定时来拿药,以防被卫父抢了银子。   大夫叹了一口气,连连摆手道:“虽然我说话不中听,但我这医馆确实没办法这样做,小公子不知道,若将银子放在医馆,我这医馆就永无宁日了。实在是使不得啊!”   卫风眼看微弱的希望将要破灭,啪的一下就跪在大夫的面前泣声哀求:“求求您了大夫,我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的!求求您了!”   “你求我也没用啊,老夫这医馆实在经不起你爹的折腾,唉!”   大夫无奈叹气,虽然他也同情,但他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啊。   姜邈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只是在思考,所以不解决这个酒鬼无赖的事情的话,这就是个死局。   “如果没有这孩子父亲的威胁,大概多久能治好他娘的病?”   “这……他娘的病本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拖得比较久了,需要慢慢调养,大约两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可……唉”   大夫连声叹气,姜邈也知道他的未尽之言。   可是卫风的父亲还在,他娘基本上就只剩下等死了,连卫风恐怕都是等死的结果。   姜邈看了低着头绝望哭泣的小孩子一眼,要解决这件事情,其实只有一个办法。   先让余安带着小孩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姜邈开口问道。   “钱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但你父亲的事情,只有一个解决办法,要看你狠不狠的下心了。”   卫风瘦弱的身体一抖,脱口而出道:“我娘说不能杀他!” 第二十四章 (捉虫) 第二十四章   卫风瘦弱的身体一抖,脱口而出道:“我娘说不能杀他!”   话一出口,听到的人俱是一惊,可见这个念头在他心里恐怕已经琢磨了过很多次了。   瘦弱的卫风自觉失言,眼眶猩红,紧紧的抿着唇,心中更是绝望。   他娘说过,不管他爹再怎么坏,他都不能流露出这个可怕的念头,被别人知道他就完了。而且他娘也说了,即使他杀了他爹,他也是要偿命的,他娘宁愿自己去死。   他也打消了这个想法,如果他死了,他娘更没有人照顾了。   可他明明已经看到希望了,可那个酒鬼无赖又让他的希望破灭了!   卫风整个人都仿佛暗淡了下来,死气沉沉。   姜邈连忙说道:“不是……杀人,只是让他暂时的失去行动能力。”   说实在的,姜邈还真没想过杀人这一点,她只是想着打断腿什么的。   让他不能出去喝酒,也没办法打人耍无赖罢了。   小孩猛的抬头,眼神一亮,就像绝望中看到了光,整个人都仿佛振奋了起来。   姜邈也觉得她根本不用问狠不狠的下心了。   “只是你可能要辛苦一点了。”   小孩语气变得轻快的说道:“不会的,恩人放心,我绝不会耽误事的!”   他爹不能动了,饿不死就行了,需要怎么照顾?   姜邈正要让余安晚上帮帮忙,小孩卫风连忙拒绝。   “不必麻烦恩人了,我可以的。”   那一双眼中灼灼的光,仿佛看到了未来。   瘦骨伶仃的小孩拿着钱如获至宝,就想往医馆去,走了两步却停住了,又回过头走到了姜邈身边。   将手上的银子重新递给姜邈:“恩人明天再把钱给我吧,今天大夫肯定不敢收。”   他眼光不舍的盯着银子,伸出的手却是没有犹豫。   姜邈代入自己想了一下,这种仿佛沙漠里遇到了绿洲的希望,她会不会敢不敢送到别人手上保管,哪怕是给她的那个人?   她不确定。   接过银子,姜邈问道:“真的不用帮忙?”   卫风摇摇头,虽然瘦小狼狈,但眼神坚定:“恩人,我不怕他。”   “……好,那你明天就去和兴街那家正在装修的铺子去找我吧。”   卫风用力的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迅速的给姜邈磕了三个头,才跑远了。   姜邈阻拦不及,只好作罢。   带着余安和另外的那对兄妹回了铺子里,对那对兄妹说道:“往后你们就住在后面的院子里,除了吃住衣服之外,每个月暂时先发五百文的月钱,以后若生意好了,会再涨。”   那兄妹二人一听,对视一眼俱都十分震惊,连忙道谢道:“谢谢东家!谢谢东家!”   一般签了死契的,都已经包了衣食住行了,除了偶尔主家心情好给点赏钱之外,哪里还会有月钱拿?   他们这是运气太好了,遇到了这么宽厚的东家!   姜邈接着开口道:“但我也话说在前头,若是干活偷奸耍滑,或者心思不正的,我就给退回去了,到了那一步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福利和警告都要有,否则她怕被人当成冤大头好糊弄的人。   二人连忙赌咒发誓,绝不会做那偷奸耍滑,对不起东家的事情!   看着因为五百文钱激动万分的二人,姜邈难得的有些心虚,若放到现代,一个月五百让人给你打长工,衣食住行都包了,那也是做梦去吧!   但这里终究不是在现代,她也只是个起步阶段,她以后还是有机会成为一个给人开个上万工资的老板的。   第二天姜邈带着余安到店铺的时候,小孩卫风早已经到了店里,争着抢着的和刘家兄妹抢活干。   只是他瘦瘦小小的,力气有限,能干的活也有限。   看到姜邈来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飞快的跑到了姜邈身边叫到:“东家。”   今天卫风虽然还是瘦骨伶仃的样子,但是脸手和头发都干干净净的,衣服虽然破旧单薄,却也干干净净的。   “你的手臂怎么了?”   姜邈看到卫风那稍显单薄的衣袖处隐隐有红色血迹,便开口问道。   “没事!”卫风把手臂往后藏了藏,脆声问道:“东家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小的什么都能做。”   “我买你来是让你以后给我好好干活的,你不养好身体有个万一我不是赔本了?今天先给你时间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给你娘先把药抓上。余安,你带他去处理一下伤口,顺便把钱拿给他。”   余安应了一声,高壮的身体像抓小鸡一样的拎住卫风就往外走了。   店铺的装修已经快到了尾声,她想要制作的香皂的各种材料也大都有了消息。   只是刚过年节,市面上的肥猪不多了。好在她第一批要制作的也不太多,倒还够用。   蒸馏过的酒,草木灰,猪油,以及粗盐,以及她想添加进去的蜂蜜和奶的成分,算下来成本完全不低。   她还想做出一款带着梅花香气的香皂,再将一些梅花花瓣加入其中,添一些生动和意趣,作为高端产品,需要准备的东西更不少。   尤其是盐,一两银子能买五斤,古代一斤等于一斤六两,换算下来虽然称不上便宜,却也称不上太过昂贵。毕竟盐乃是官营,不能让人完全吃不起。   但这个不贵指的是吃的话不算贵,如果要用做他用,比如说做香皂,那就显得贵了。   好在武宁侯夫人给的本钱还是很够的,铺子又不用租金,足够她运营到赚到钱了。   刘家兄妹一早醒来,就自觉地将店铺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现在还正在忙活。   干劲十足的样子想来那五百文的月钱也是起到了大作用的。   采购原料的活,姜邈找武宁侯府的人问了问,交给了一个口碑比较好的中间人,她身边此时还没有得用的人,只能暂时先这样了。   等到以后店开起来了,如果销量不错的话,采购的活也得需要个专门信得过的人负责才行,先看看吧。   一会儿工夫余安回来了,卫风暂时留在家里照顾他母亲和父亲。   姜邈问了问余安,卫风那一个孩子,是怎么处理他父亲的事的。昨天的时候,因为担心卫风一个小孩子力气没有他父亲大,她还专门让余安找武宁侯府的人跟着,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没想到卫风手一扬,比个大拇指道:“公子你可不知道,那小孩这个!够狠!林叔跟我说的时候都震惊了!”   听到卫风跟她说了详情,姜邈心中也是震惊不已。   林叔曾经也是武宁侯的亲卫,因为受伤退了,跟余安的父亲关系不错,对余安也很照顾。   听了余安的话,对卫风也有些同情,便答应晚上去看看。   卫风的酒鬼父亲,连家里的桌子凳子的都当了,又一次喝的酩酊大醉的躺在离家不远的一个水沟旁边。   卫风那小鬼头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他爹,看着醉的不省人事鼾声大起的人,转头就搬起了一块石头,可以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那酒鬼的脚踝砸去!   确定把那酒鬼的两个脚踝都给砸断了,趁着那酒鬼疼的乱滚惨叫的时候顺势就把人推进水沟里了,不仅将那块砸他脚踝的石头一起给扔进了水沟还另外找了几个石头伪装了一下现场!   然后被惨叫声吸引来的邻居,在几声遗憾和   “林叔说了,那小子可凶,是个狼崽子心性,让东家你还是小心点。”   余安挠挠头,把林叔的话学给姜邈听。   姜邈问他:“那你呢,你怎么觉得的?”   姜邈并没有在意林叔说的话,毕竟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是现代出现了这种情况,孩子找机会反抗了也会被说心肠不好的情况。   “啊?我?我不知道,我爹没得早。我觉得还好吧,总不能跟他娘一起等死吧?”   余安还是憨憨的笑,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小心的,毕竟卫风那么可怜。   姜邈一听就笑了,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总不能等死吧?偏偏就有些人非要用各种条条框框道德孝道来要求别人。   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人,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   陆澹快要下职的时候,宫中传来了召见的圣旨。   看了看天色,当着传旨人的面,陆澹吩咐随从:“你先赶回家中,告知夫人一声,我今天会晚些回去。”   随从领命而去,传旨的太监打趣道:“陆大人这爱妻的名声果然是名不虚产啊,这晚回去一点都要告知夫人一声。这京都多少女子都遗憾陆大人婚事订的太早呢!”   “公公见笑了,只是与夫人越好了,怕她担心。”   陆澹笑得温柔,说道:“我们这便走吧。”   ……   陆澹到的时候,谢芳华也正在文德殿中,倒不是谢芳华有意的。   只是谢芳华恰好过来要跟魏昭商议过几天家中她爷爷六十五岁寿辰,以及怎么跟谢家人坦白的事情。   按魏昭的说法,如今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直说便是了,难不成他作为皇上还要怕谢家不成。   谢芳华自然不肯同意,虽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无回头之路,她还是想和有一个更合适的机会能让家人理解和接受她的选择。   况且皇上也跟她保证过,以后肯定会让她成为皇后的,而她肚子里又有了皇嗣……总归也不比以前差的。   谢芳华觉得不管如何,她起码要先出宫一趟,最不济也先跟哥哥谢钧透个气,整个谢家最可能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恐怕就是哥哥了。   听到外面传来陆大人到了的消息,谢芳华刚刚还在对着魏昭娇嗔的脸上,脸色不由的一变。   “皇上为何不告诉我……他要来了?”   谢芳华咬咬唇,看着魏昭不以为意的样子,红了眼眶跺跺脚就要往里面藏。   魏昭一把抓住了谢芳华的胳膊,搂入怀中说道:“你怕什么?你忘了,他失忆了不记得你的。” 第二十五章   魏昭不让谢芳华离开也有别的考量,虽然说他已经相信了陆澹是真的失忆了,但心中依然还留着一点余地,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   于是抓着谢芳华的手不让她躲避,直接扬声道:“宣!”   陆澹一身文官服饰,身姿清逸,进门眼看还有后妃在场,直接礼貌低头垂下眼睛给皇上行揖拜礼:“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声音清朗平稳,就像看到的是一个十分正常的陌生人一样。   反倒是谢芳华的反应更大,一见陆澹身影,便连忙挣脱手惊慌的转过身去。   魏昭留心陆澹的反应,却发现他就跟见到了一个毫不认识的宫妃一样,但也可能是因为他没听见没看见。   “陆卿啊,武宁侯打到关外去了的消息,如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朝中不少大臣上书弹劾。朕今天找你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觉得武宁侯打到关外去有没有必要?”   魏昭仿佛开玩笑似的跟陆澹仿佛在闲话家常,但陆澹却不能真当魏昭是在闲话家常了。   “回皇上,微臣只是文官而已,对军事上的事情并不太了解。只是武宁侯做事一贯深思熟虑,想必此次应有缘由,望皇上明鉴。”   陆澹上辈子跟魏昭相处的时间可不算短了,怎么应付他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张嘴就是他是搞文的,对武不沾,暗示他爹没想让他接手军权,又站在儿子的角度为自己父亲做了辩解,可以说完美契合魏昭心里他该有的反应。   他上辈子清醒成熟的有点晚了,甚至上辈子这个时候还在因为谢芳华的事情浑浑噩噩怀疑人生,直到他爹出事,他才整个人清醒过来。   可惜已经有点晚了。   但这辈子很多事情才刚刚开始,他还有很多事情改变。   魏昭果然对陆澹的这个回答心中满意,本来想找找陆澹话语中的不当之处敲打敲打,此时也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卿所言有理,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朕也是懂的。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朕自然不会贸然决断,希望下次边关军报呈上来的时候,武宁侯能说清楚事情原委。   好了,朕此次叫你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下次朝上可能会有一些对武宁侯不好的声音,你不必忧心,安心办你的差事就好了。”   魏昭安慰了陆澹几句,仿佛突然又想起来似的说:“哦,对了你看,朕都忘了,谢太师乃文官之首,有他帮忙周旋,想来问题也不大,倒是朕白担心了。”   “皇上言重了,谢太师为人清正,绝不会因姻亲关系而有所偏颇的,臣与家妻乃青梅竹马成婚也并非联姻,请皇上明察!”   陆澹表现的就像担心皇上误会的忠心臣子一般,急急的为两家辩解。   “哈哈,朕也只是说说,哪有那么严重。只是听说谢老的孙女有京都第一美女之称,但朕看来朕的姝妃当称一句绝色天下,陆卿不如抬头看看,朕之姝妃比你之妻子孰美?”   谢芳华脸色发白一言不发,怒嗔的看着魏昭,眼中含泪也含着质问。   陆澹连忙拱手道:“家妻虽有薄名,安能与娘娘相比?”   “可你还没看呢?口是心非也是欺君,陆卿可要好好看看才行。”   魏昭口中饱含深意,非逼着陆澹看一眼不可,陆澹无可奈何,只能抬眼看向努力镇定的谢芳华。   却只是匆匆的扫了一眼,就像看任何一个陌生女子一样。君子般克制也完全不看在眼里。   谢芳华如遭雷击,这种眼神她很熟悉,曾经的陆澹对任何一个除了她之外的别的女子都是这种态度,她只当有她在身边,他自然不会看上别的女子的。   可如今,她也成了别的女子了吗?   明明此时因为陆澹失忆,认不出她,她应该松一口气才对,但她此刻并未如她自己所想的那般轻松,只觉得心中难受的紧。   “如何?”偏偏此时魏昭还要步步紧逼,非要陆澹说出个子丑寅某来,让谢芳华差点没崩住。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煎熬?   “回皇上……”陆澹正要开口,魏昭就打断道:“陆卿可要想好再回答,口是心非可是欺君之罪。”   陆澹苦笑一下,拱手道:“回皇上,或许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臣认为臣妻之貌无人能及,请皇上娘娘恕罪。”   说完还仿佛有些害羞,道:“其实臣与臣妻青梅竹马长大,对旁的女子容貌并没有什么印象,京都第一美女之说想来是夸张了,只是在臣心里,臣妻就是最美的。”   谢芳华如遭雷击,心中终是有些歉疚,她终究是辜负了这份深情。   陆澹各种神情姿态十分自然,毫无破绽,魏昭心中的怀疑又打消了一些。   只是这种失忆的方式也确实太过奇特,竟能让人将青梅竹马的妻子都认错,可真是一大奇闻了。   随即魏昭又想起了姜邈的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那张脸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清晰。听宫中人的描述,那性格着实平淡无奇,只是那脸确实也很美的。   “陆卿这话可回的滑头了,不过确实百花入百眼,在朕看来,朕的姝妃就是最美的。”   说着就用火热的眼神看着谢芳华,让谢芳华本来疼痛不已的心里,蓦然泛出了一丝丝的甜意,已经苍白的脸上因为魏昭露骨的眼神又染上了些许红润。   陆澹干脆利索的向两人告退离开,微垂的眼神扫过谢芳华,如同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般,五半点别的波动。   谢芳华心中又是一酸,失忆能让陆澹对她竟没有半点印象了吗?终究是她伤他太深了。   “怎么?舍不得?”   魏昭看着谢芳华泪眼望着陆澹离开的背影,想到她在陆澹面前一言不发的情形,似笑非笑的问道。   谢芳华一下子就憋不住了,扑进魏昭的怀里,两个粉拳捶打着他,泪珠滚滚而下,哭腔委屈:“你欺负我!你欺负我!你故意欺负我!”   委屈不已,娇憨的哭的鼻头都红了,魏昭心中一软,连忙搂着她哄:“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是我太小心眼了,就怕你还放不下他。你看他现在也过的挺好,你也别再自责了好吗?我看了心疼。”   说尽好话,总算劝的谢芳华心情平复下来,甚至答应了魏昭在谢太师六十五岁寿辰之时秘密回家一趟,跟她爷爷坦白。   谢芳华窝在魏昭的怀里,摸了摸肚子,她爷爷在孙辈里是最疼她的,总不会真的不管她吧?   往年的时候,她都会跟陆澹一起去给老爷子祝寿,今年却已经物是人非了,陆澹他也不知还会不会去?想来武宁侯府应该也不会让他去了吧。   …………   清苑园。   姜邈头发只用一根绢带绑在后边,一整天扎得紧紧的头发,总算在晚上有了点喘息之地。   一张脸不施粉黛,素净非常。浑身上下更是没有半点饰品,连只耳坠都未曾佩戴,却让姜邈觉得轻松。   此时正倚在床边,仿佛在看着窗外的几只梅花。   翠竹端着一碗热汤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只觉得姜姑娘这样的姿态不仅没有不修边幅的感觉,少了那些装饰,反而多了些返璞归真的纯净美感。   却不知姜邈此时心中所想的都是铺子生意之类的铜臭之事,和纯净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   姜邈听见响动,转头看来,自然而然的便走了过来,伸手从翠竹手上接过热汤,放在桌子上问道:“怎么不拿个托盘端着?”   姜邈的动作和姿态太过自然,让翠竹也生出了仿佛这样是正常的错觉。   但对姜邈来说,这确实是正常的,如果翠竹端个托盘过来的话,她肯定不会接一下的,只是这样一个热气腾腾的碗看着就烫,又是专门给她端过来的,她自然就想着赶快接过来倒一下手,免得打翻罢了。   “我想着就这几步路,路上还能暖暖手,若实在烫了,用袖子垫一下也是可以的。”   翠竹跟姜邈说话也变得越来越自在了:“今天厨房这乳鸽汤非常不错,这几天您也累的不轻,侯夫人让您也尝尝,消消疲劳。”   姜邈倒是不怎么觉得累,有了自己的事情,她反而有了种踏实感,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   出去的次数多了,见多了外面的人生百态,比起卫风和刘氏兄妹等人,姜邈甚至都觉得原身的执念都淡了一些,毕竟和那些人间疾苦比起来,好像她如今活的还不错?   但姜邈知道没那么容易,毕竟原身最终也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武宁侯夫人的心意,姜邈也不会拒绝,经过陆澹又一次假意昏倒而侯夫人请求姜邈再应付陆澹一段时间之后,此时武宁侯夫人对姜邈的歉意正是浓的时候。   至于陆澹没有失忆的事情他为何连武宁侯夫人都要瞒着,姜邈也问过。   陆澹的回答让姜邈有些心惊肉跳,他说:“母亲上辈子突发恶疾,后来我一直觉得事有蹊跷,可查来查去都没有眉目,若真有人能动手,只能是母亲非常信任的人。希望借此机会一扫心中疑虑吧。”   小说的最后,陆澹的母亲武宁侯夫人的死着墨实在不多,竟然也有蹊跷吗?   “姑娘在想什么?”   翠竹看着姜邈又陷入沉思,不由的开口问道。   姜邈回过神来,信口回答道。   “在想世子今天跟我说的那件事情,我到底要不要去谢太师的寿辰呢。”   翠竹脱口而出:“当然不能去了!”   姜邈笑笑,为何不能去?凭什么不能去?该怕的不是她。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支持,以后稳定日更~(*^▽^*) 第二十六章   今日又到了陆澹的休沐日,姜邈和陆澹一起到梅园赏梅。   马车停在梅园的门口,陆澹下了马车,伸出手姜邈扶着陆澹的胳膊下了马车。   一个带着薄纱的斗篷将姜邈的容貌遮住,却并未影响她的视线。   梅园一年之内最多也就在开花的时候观赏那么几次,只是一个赏景之地罢了,梅园中打理的人也见不了主人几次。   看着如今以女主人的姿态下来的姜邈,等候的人不由的想起了最近京都的流言。   说是京都第一美女谢芳华,恐怕是伤到脸了。   陆澹和姜邈刚在打理的人的引领下进了园子,园子里有些关系亲近的人就难免在一起小声的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流言恐怕是真的呢。”   “可不是?以前可未曾见过世子夫人遮脸呢!”   “以前那么美的脸,谁想不开会遮起来?”   “那是,除非怕惹事,但以世子夫人的家世,谁敢招惹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世子夫人好像瘦了些……”   “你不说我还没感觉,好像是有一点吧。”   “对了,以前只觉得世子和世子夫人是难得的金童玉女,满京都都找不到比他们两人容貌更般配的了,却没想到世子的表弟竟然也那般俊秀呀!”   “是啊是啊,那容貌气质,比起世子也不遑多让呢!”   “就可惜家世不行,听说如今在京都开了家店铺维持生计。”   “哼,姜公子家世再不行,那也是背靠侯府前途无限,用得着你们可惜?”   一直都没说话的一个年轻丫头不爱听这话,当场反驳回去。   其他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丫头的互相看看,也没再说了,只看着她气哼哼的走了。   待她走了之后,才有个婆子笑着说道:“这少女怀春谁都没办法,可那姜公子再如何,也不是她一个管事家的姑娘能攀上的,注定要伤心喽。”   “唉,可不是?前天你是没看见,云娘一看见在梅树边端详哪株梅花该修剪的姜公子,一下子眼睛都拔不出来了。   不过那姜公子确实优秀,不仅人长得俊雅还很和气,跟谁说话都客客气气的,昨天我们去帮忙,给的赏钱也大方。”   “确实确实,感觉姜公子跟我们见过的其他的公子哥们很不一样呢,也不怪云娘有些想法。”   “得了吧,姜公子不就是客气了点,看你们一个个的。”   这些人并不知道,她们口中谈论的姜公子,今天又带着面纱从她们面前过去了,而姜邈也不知道她就是来搞点原料,都能一下子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前天带人来将梅园里的枝枝丫丫的都修剪了一番,却也没有破坏这梅园的景观,所幸她审美还在线,如今看来不近没有影响,反而还多了点意趣。   尤其此时看着陆澹走在梅园里,真是美如画一样,可惜没有相机,没办法留下来,不然随便一拍就是一个风景大片,跟网上那些卖家秀或者修图的风景完全不一样。   剪下来的梅花,当场她就让人将花朵给摘了下来,梅园里所有愿意来帮忙的人,她也按着每个人二十文的价格给了工钱。   虽然梅园的管事当时说并不用给赏钱,梅园里的人本来就是随时等着吩咐的,但姜邈想着终究是另外的事情,还是给了钱。   上午弄完,下午回到店铺,她就指挥着其他人先将梅花大部分蒸馏出了精油和纯露保存。   蒸馏的设备她虽然尽量找了合适的替代,但终究跟现代的不能比,转化率还是有所欠缺,好在她的原材料够多,做出来的成果也不算少。   至于香皂她早已经提前做好了,只留了一小部分等着做成高档的梅花味的,也在昨天都弄好了,现在就只等着香皂放一段时间,成熟成熟。   毕竟是手工制品,她已经尽力做到了标准,也试了试,感觉并没有什么刺激。   但为了稳妥起见,放置一段时间挥发和中和一下其中残留的一点对皮肤的刺激更好,之后就可以上架卖了。   接下来她也不是就闲下来了,还要做一下开店铺的准备工作,比如包装,宣传,定价以及能想个什么好的营销方案应该会更好。   本来今天她是不太想来的,但是她总不能过河拆桥。说了要配合陆澹,那她自然也不会反悔。   两人进了梅园中的亭子之中,亭子中的石凳上早早的已经垫上了厚厚的棉垫,石桌底下燃烧着火炉,带来一些温度,石桌表面都是温温的。   跟着二人一起来翠竹,将手中篮子中的一些吃的拿出来一小碟一小碟的放在了桌子上,果脯、干果、糕点等零零散散的也有六小碟。   往年陆澹跟谢芳华一起来的时候,也少有让园子里的人伺候的时候,大都带的是惯用的人。园子里的人一般也只有他们来的时候和走的时候,能见主人一面。而在他们赏梅的时候,更是不会出现在他们一定距离之内。   这梅园的地理位置不错,周围都是一些权贵人家的庄子园子之类的,种种原因,这个地方除了赏梅之外,谈一些私密的事情也是比较合适的。   姜邈之所以今天没有拒绝陆澹,也跟陆澹暗示要她配合有关,想来他应该在这里约什么人谈一些秘密的事情吧。   陆从一进梅园就已经不见了踪影,此时到了陆澹身边,在陆澹的耳边跟陆澹了句什么,姜邈没听的太清楚,只听到最后几个字好像是在说谁马上过来了。   姜邈想着虽然她跟陆澹知道彼此的秘密,但是跟陆澹谈事情的人,想来是不会愿意有一个旁听者的,便捏了一把果干起身,对陆澹说道:“这梅花各个角度有不同的风景,我转转去。”   “让翠竹带着转转,积雪刚消不久,小心路滑。”   姜邈应好之后,便带着翠竹去了别的地方,转角之际,她隐约看见陆澹也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那个方向路的尽头,隐约还有一个灰蓝色衣服的人在等着。   她只看了一眼便没有在意,毕竟看脸的话,她应当是谁也不认识的。   置身于梅园之中,鼻端是梅花幽幽的香气,额头发间偶尔有几片梅花飘落,地面上浅浅一层花瓣落英缤纷。   虽然这次赏梅并不是她此次的主要目的,但如今却也不觉得无聊。   大自然的美丽和神奇,在凌寒开放的勃勃生机,都能触动她的心。有一瞬间她觉得她如今的处境不正如这梅园一样,虽然身处严寒却也有所依靠,再努力努力还怕不能开花?   姜邈心情渐入佳境之后,看着风景自然是处处都是美的。   初春的太阳并不强烈,反而带着一种柔和,走着走着姜邈眼睛仿佛看到了一个反光的地方,一转弯,一条细细的溪流就出现在了不远处。   “咦?这院子里还有溪流吗?是死水还是活水?”   “是从外面引入的活水,刚才亭子那边的那个小池塘里的水,也是从这里过去的。”   翠竹跟在姜邈身边,也是好奇的东张西望,这个梅园她也是第一次过来,往年原来的世子夫人带的都是她大小跟在身边的贴身丫环。   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那贴身丫环在第一时间已经被侯夫人给控制起来了。不仅仅是那个丫环,还有曾经服侍世子夫人的关系近点的下人也大都被暂时关押起来了。   关在哪里,如今又是什么情况,翠竹是不清楚的,她也不敢好奇。   纵是她再因为父母的关系得侯夫人的信任,有些事情不该她知道的,她决不能去瞎打听。   就像世子和姜姑娘之间,翠竹也隐约能感觉到有些什么东西好像变了,两人之间好像有了点默契,但要说有什么牵扯暧昧之类的,也完全看不出来。   翠竹偶尔在心底转转,却也不会去多加猜测,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这次姜姑娘忍不住世子的请求,答应世子跟他一起来梅园赏梅,才轮到她跟着一起过来,往日里这赏梅的差事可是轮不到她的。   胡思乱想的翠竹,一心两用的一边关注着姜邈的脚下,一边胡思乱想,却忘了也注意自己的脚底下。   她注意着让姜邈走在平坦的小道上,自己已经不经意间踩到了小道的边缘之外。   “呀!”翠竹突然惊呼一声。   脚下一滑,就已经控制不住身体,往梅林里面摔去,原来脚下竟然踩到了一处看似平常却打滑的泥土之上!   眼看已经来不及了,翠竹只能暗呼不小心倒霉,等着接受一身泥泞的下场。   却没想到姜邈余光看到翠竹滑倒,如同条件反射般的拉住翠竹一只胳膊就是一捞,却高估了她自己的力气,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唯一好在没有摔倒在泥泞里,只是因为手掌撑地在衣袖和裙角沾上了一些拍打不掉的泥土。   而姜邈戴在头上的帷帽早已经摔落在旁边了。   温柔的阳光之下,那摔倒在地的女子拉着身边的侍女站起身来,被阳光照耀的仿佛在发光一般。   细碎的光从她睫毛下清澈的眼睛里折射出来,晃晕了打算从这一处附近翻墙离开的人。   作者有话说:   多谢大家的支持,谢谢亲们投的地雷和营养液,努力保持日更中~   基本都是晚上九点整更新哒~   感谢在2022-05-08 20:48:47~2022-05-09 19:3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行人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稞红豆 10瓶;1225795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那光芒晃晕的不止是本来藏在暗处的人,还有那个被姜邈条件反射拉起来的侍女翠竹。   翠竹愣愣的看着整张脸暴露在阳光下的姜姑娘,总觉得她越看姜姑娘长得更美了,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感觉好像有点自豪?   “怎么这样看我?”   有些奇怪的往脸上摸了一下,她脸上也沾上泥土了吗?   翠竹噗嗤一声笑了,原来姜邈忘了自己手上也沾上了泥土,这一摸,白生生的脸上就留下了一道泥土印。   “姑娘快别摸了,再抹就更脏了。”   姜邈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沾着泥土的手,也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两人清脆的笑声在梅园里轻轻飘荡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身后不远处陆澹的声音响了起来,姜邈听到声音转身,就看到陆澹带着陆从已经走到了近处。   而姜邈的一张带着一道泥印轻快笑意的脸就印入了陆澹的眼帘。   那一道泥印不仅没有让姜邈的容色减低多少,反而更衬得她有种超凡脱俗的美感,而她脸上轻快的笑意又仿佛融入世间的生动,实在太过动人了。   从上辈子就觉得自己不会再动心的陆澹,此时刹那之间心神恍惚。   ……这是见色起意,不是君子所为,他在心中告诫自己。   只是身体却有些违背自己的想法,不由自主的就拿出袖中的帕子,想伸手给姜邈擦去脸上的泥印。   却在半空中硬生生控制自己的手停了下来,而同时姜邈看到陆澹的靠近更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尴尬,然后姜邈看到了陆澹递过来的手帕,为自己条件反射的后退不好意思。   “谢谢。”   被看到脸上沾泥巴的画面,姜邈还是有些尴尬的,连忙接过陆澹手中的棉帕,道谢之后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   “不是这里。”翠竹看不下去,拿过姜邈手中的帕子,就要给她擦。   姜邈将脸侧向翠竹,微微垂下的眉眼,竟然显得分外乖巧。   翠竹拿帕子的手微微一顿,轻柔的擦掉她脸上的脏东西,表情不由自主的柔和起来。   陆澹将手背在背后握了握拳,侧过身转了过去,不敢再看。   “糟了,姑娘的帷帽和衣服都脏了,衣服马车上倒是有备用的,但是帷帽却忘了多备一个了。”   等翠竹给姜邈擦好了脸,才看到了一旁掉在地上的帷帽,下半截早已经显得有些泥泞了。不由的有些忧心的说道:“等会儿姑娘怎么出去呢?”   反而姜邈不在意的安慰道:“没事,不行把这下半截给裁掉,这园子里的人也不可能凭个下巴就分辨出是谁的,毕竟他们一年见这园子的主人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她前天过来的时候都暗中的打听过了,好像都记得,却大多数都是模模糊糊的印象,不足为虑。   况且武宁侯世子陆澹和世子府的下人都在,一般没人会特意去怀疑什么的。   “不行的话,那边不是有个小溪吗?去那里洗洗帷帽下边,在小火炉上烤烤,,逛这么久刚好也有些口渴,喝点茶水等着烤干再走也行啊。”   在其他人看来是很狼狈的一件事情,从姜邈口中说来就显得再平常不过了,解决的办法也不少,让人觉得确实不值得焦虑。   小小的溪流或许是刚刚化冻的原因,流水都显得柔柔的,一片一片的梅花花瓣顺水漂流,阳光照耀在睡眠,细碎的波光点点的映在托着腮蹲在一块石头上的姜邈的脸上,晃得人眼花。   本来想自己动手试试的姜邈,被翠竹坚决的婉拒了,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翠竹拿着帷帽帮她洗。   “你拿着帷帽在水里冲冲就行了,别碰水,这时节水可凉着呢。”   姜邈没办法,只能叮嘱翠竹。   翠竹好笑不已的应道:“知道了。”不知道谁刚才跃跃欲试的想碰水的。   梅花偶尔是一朵,偶尔是一片的飘在水面上,姜邈正感兴趣的观察者究竟是整花掉的多还是花瓣掉的多的时候,一个石子不知从哪里落到了她面前的水里。   “咚”的一声闷响,水花四溅!   虽然姜邈眼疾手快的已经用袖子遮了,去依然有几滴沁凉的水落在了她的脸上。   姜邈和翠竹四处寻找,终于看见了小溪有一段距离的围墙上,趴着一个人,此时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作势要往这边扔,想来应该也是石头。   “走。”   姜邈心下一凛,她不清楚那人是谁,当下就跟翠竹避开这个麻烦,要尽快跟陆澹说一声,省的惹来麻烦。   收起帷帽,翠竹也不含糊,直接护着姜邈就不远处陆澹的方向走去。   陆澹和陆从此时已经听到动静往这边走来,背对着那个方向,姜邈跟陆澹说了一下情况。   “你先去亭子那里烤烤火吧,我去看看,不用担心。”陆澹说道。   姜邈点点头,头都没有回的带着翠竹就往亭子那边走去,反倒是翠竹,还有些不忿和好奇的往后看了一眼。   坐在亭子当中的时候,姜邈却不由的苦笑,这种好像见不得人的感觉,其实真的听不好受的。但如果她想要替代谢芳华,她就只能一直见不得人。   “如果我只是姜恒就好了。”姜邈暗自感叹,但她知道不可能,起码现在不可能。   即使武宁侯府看在她对陆澹的救命之恩上,愿意放她离开,但那宫中的皇上魏昭谢芳华,甚至是谢钧和谢家的其他人,恐怕都不愿意让她平平静静的活下去。   像现在这种状态,已经是现阶段最好的结果了。   除非武宁侯府活着陆澹以后能把皇权踩下去,而她也能完全自立起来,拥有让人没办法轻易动她的资本,她可能才能光明正大的以本来面目活着吧。   把皇权踩下去活着起码把魏昭踩下去这件事情,虽然陆澹没有明说,但是肯定是正在做的,不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弥补遗憾了。   而她怎么才能拥有没办法轻易动她的资本,现在说还为时过早,还是先着眼于眼下的生意,徐徐图之吧。   翠竹正在将她的帷帽放在火炉旁边慢慢的烤着,帷帽上的纱挺薄的,很快就烤干了,那一点点痕迹,几乎看不见。   不大会儿功夫,陆澹回来了,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不对劲。   只跟姜邈说道:“这梅园后面与太后娘家的一处别庄相邻,今日那安王来这里玩耍,后墙哪里的人就是他。安王他……心智不太全,放心吧,没什么事情的。”   安王?   那不就是魏昭的亲弟弟?   听说确实是心智不全,已经是十八岁了,却依旧是八九岁孩子的心智。太后一直放心不下,至今一直生活在宫内,八九岁孩子的心性,确实也正是爱玩的时候。   那用石子打人的行为,确实也像小孩子。   既然重活一世的陆澹都说不用担心,姜邈也就不用担心了,想来是没什么威胁的。   翠竹对姜邈和陆澹的对话有些云里雾里,总觉得他们好像在打什么哑谜。   陆从接到陆澹的示意,带着翠竹一起去剪一些   “五天后谢太师寿辰,你……可以不用去,到时候找个大夫说你生病了也行。”   陆澹缓缓的说道,从这些日子看来,面前的姜邈哪怕看着胆子不小,却也依旧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这次谢太师的寿辰是要大办的,她应该也会胆怯的吧?   “为什么?上次不是说好了让我配合你演一场戏吗?如果我不去寿辰的话,恐怕达不到你想要的结果吧?”   姜邈不解,随即看着陆澹仿佛波澜不惊的脸问道:“你是担心我不敢,还是担心自己护不住我?”   护不护得住姜邈,陆澹自然是有信心的,所以就是突然想着会不会太过为难姜邈了,这次差不多算是深入敌军大本营了。   姜邈也看懂了陆澹的意思,挑挑眉说道:“我也想去看看,谢太师总不能当场揭穿我收拾我吧?如果谢家当场揭穿我,我就当场揭穿他们家女儿的去处,那谢太师的寿辰恐怕就会终身难忘了。”   “谢太师不会的,他不会允许自己临老了一世清明被毁的。”   所以上辈子才在最后利益驱使之下,也只是以世子夫人去世宫里姝妃也全家不在,阴差阳错投缘之下欲盖弥彰的认了个干亲罢了。   “那我就更不怕了,我还想看看我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寿宴之上的时候,谢芳华和那皇上会是什么表情呢!”   或许魏昭换人的时候,就只希望她静悄悄的消失在武宁侯府之中吧,那两人恐怕谁也想不到她居然敢真的光明正大的以谢芳华的身份出现在谢家的寿宴之上的。   想想那两人可能不敢置信的表情,还有谢府的人明知不对却只能捏着鼻子承认的事实,姜邈就觉得心里舒服许多。   “……好吧,那就一起去吧。”   既然她不怕,那自然是更好的。   谢太师的寿辰之上,他也会用心的准备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给他的。   作者有话说:   点进来的宝宝都收藏一个叭,球收藏呀   小剧场:   翠竹:我以为除了世子之外我们三个是一伙的,没想到你们三个才是一伙的?   姜邈:呃……其实我跟世子还有个小群……   陆从:我,世子最信任的人!骄傲!   陆澹:呵呵   下一章入v了,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能给个订阅的就给个订阅,谢谢谢谢~   虽然感觉已经预定了夹子倒数了o(╥﹏╥)o但是能入v已经是一个进步了,依然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大家的点击收藏评论,会努力更新的!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转眼就到了谢太师寿宴的这一天, 武宁侯府自然也接到了请帖,现在武宁侯府中管事的已经是大房了,但说话最顶用的还是谢太师。   武宁侯府作为谢府算是最重要的联姻对象之一, 肯定不会被漏掉。   哪怕是谢钧也没办法从中作梗, 若是谢太师寿宴武宁侯府真的来不了,那才是闹大笑话的。   六十五岁在这个朝代已经算是高寿的范围了, 更何况谢太师如今还在朝中占据高位, 还是文人圈子中的清流代表,自然是要大办的。   各方来客, 权贵清流, 姻亲故旧, 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武宁侯府清苑园中, 姜邈坐在镜子之前照着镜子,镜子之中的她整个脸都泛着红肿的样子, 两边脸上还有不少的红痘痘一样的东西。   但脸上的妆容却看起来比较重,仿佛是为了掩盖却没能掩盖住一样,更添了点惨不忍睹。   不管是武宁侯夫人、还是翠竹都是一副不忍目睹的样子,陆澹看起来也十分的焦急。   “大夫来看过了吗?怎么说的?你一贯爱惜自己的容貌, 不行的话, 今日就别去了吧?”   陆澹仿佛一无所知的问道,如果不是把她化成这副容貌的人是他找来的话,姜邈也要信了他的演技了。   起码武宁侯夫人和翠竹反正看样子都是信了的。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世子夫人应该是过敏了, 一时半会可能好不了, 要不就听世子的, 今日不如就不去了吧?”   翠竹一般私底下没人的时候叫姜邈姑娘, 而有人的时候都是喊的世子夫人, 此时担心的说道。   “祖父寿辰,怎能因为过敏就不去呢?那多不合适啊。”   姜邈轻快的说道,并不因为镜子里的面容可怕就不敢看,反而看得兴致勃勃。   陆澹不由的想起姜邈想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不怀好意的神情,以及她说的要将谢芳华毁容了的消息当做她的贺礼的样子,不由的握拳遮住差点笑出来的唇角,轻咳了一声。   武宁侯夫人终究有些担心姜邈,看向陆澹道:“子清,你出去看看马车以及礼物都备好了没有?”   陆澹故作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娘你也劝劝芳华吧,想来祖父和岳父他们都能理解的。”   说罢便提起脚步往外走去,刚出了清苑园的门,就看见母亲身边伺候了不短时间的王婆站在清苑园外面犹犹豫豫的转着圈圈,仿佛十分焦急的样子。   陆澹一问得知,她是有急事想求见母亲,但因为府中传言,世子夫人容色有损,暂时不见别人而被挡在了清苑园之外。   问她有何事时,她却犹豫着没有说出口,又说也没那么急,便一步三回头的告退了。   陆澹本来就在查他母亲身边的所有事情,此时出现个他上辈子不知道的事情,哪怕事情再小,也或许并无什么牵扯,他也会先查查清楚的。   将事情吩咐下去之后,陆澹才往门外走去。   虽然马车礼品之类的准备的如何,他早已心知肚明,甚至还有别的礼物他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但他仍旧要做好样子,他还没忘了,武宁侯府还有皇上派来的探子呢。   武宁侯夫人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姜邈的神情,才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的?”又伸出手去摸了摸姜邈脸上的伤痕,竟没有蹭下来点东西,不由叹道:“还挺逼真。”   “啊?姑娘这是假的?”翠竹不敢相信,也大着胆子上手摸了摸,才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假的。   “姑娘让我给你找来的那些东西,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个?”   翠竹想起姜邈让她找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此时不由的恍然大悟道。   当然不是了,她还没那么多才多艺,只是为了有个说法掩人耳目的罢了,但让翠竹和武宁侯夫人误会正好。   “曾经在一个杂书里看到过这种伪装易容的方法,这次想起来就想试试。”   姜邈没有再深入谈这个话题,而是接着问侯夫人道:“侯夫人如何看出来的?”   “我是真的见过过敏的人的,你怎么能瞒得过我?如果脸都过敏都这种程度了,又怎么会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呢?”   武宁侯夫人好笑的说道:“我倒是没看出你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了,反而还有挺有精神的。”   “我身无长物,却也想给谢太师送上一份贺礼。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份贺礼比较合适了。今天之后,大家都要知道京都第一美女容貌有损了,再有人顶着谢芳华的脸出现,也不过一句人有相似罢了。”   况且谢芳华如今怀孕了,女人在孕期哪怕保养的再如何好,也没办法保持原本的样子的,生产之后也很难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到时候就像男装的姜恒和姜逸一样,叹一句有几分相似罢了。   “……算了,这样也好。”   本来想说这样一来,那世子夫人毁容的消息也不怎么好听,但想想现在顶着世子夫人的名头的是谢芳华,还是利大于弊的。   “那姑娘也不必将自己弄得这般丑,有帷帽遮着呢。”   翠竹看惯了姜邈神仙般的容貌,此时看到这样的脸,只觉得十分不适应,也不知道姜姑娘是如何对着镜子能一看再看的?   “不够丑可不行,这有这般哪怕露了脸也让人看不清原先长什么样子的面容,才能不小心让人看见传播出去呀。”   姜邈的声音笑吟吟的,想起谢芳华一直以自己的容貌为傲,以自己曾经京都第一美女的名声为傲,今日过后却都要烟消云散了,她就没办法心情不好。   武宁侯府三辆马车往谢府而去,武宁侯夫人坐一辆,世子和世子夫人坐一辆,剩下的一辆马车是载着给谢太师的贺礼去的。   这次给谢府的礼本来武宁侯夫人是不想备的多好的,意思意思得了,毕竟最后总要撕破脸皮的。   但‘失忆’的陆澹是肯定不愿意的,这马车上的礼物,最终还是如陆澹所愿,如比往年还多了一些。   该做到的礼数他都会做到位的,他‘失忆’了的态度也只会因为和妻子闹矛盾而对岳家更加殷勤一点,只有这样才能让谢家以为还有回转的余地,他也才是完美的受害者。谢府真出个什么事情,别人才不会轻易的怀疑到他的身上来。   这边侯府的马车刚走,侯府里的碧玉就躲闪着急匆匆的往联络点而去。   “什么?陆澹带着那女子去了谢府?!”   得到消息的谢芳华方寸大乱:“他怎么敢?!哦,是,他不记得了。”谢芳华慌里慌张的自语着,不敢置信的说道:“可武宁侯夫人怎么敢?那个女子怎么敢去?!”   想着想着,实在心神不安转过身问坐在旁边的魏昭:“皇上,这怎么办?如果在祖父寿辰上被揭穿了,祖父绝不会再原谅我的,谢家也绝不会再认我的,怎么办?怎么办?”   “你别着急,事情没有到那个地步。”他也不会让事情真的到那个地步的。   武宁侯府的这一手也完全出乎魏昭的意料之外,在他的预想中,武宁侯府有数种应对措施,只有这一个结果不在其中。   他询问碧玉:“让姜氏女去谢家是谁的主意?”   碧玉跪在地上,这次的事情接头的上司觉得太过严重而武宁侯府的主子此时都不在府内,料想也不太容易暴露,便让碧玉亲自进宫来禀报了。   “回皇上,想来应该是世子的主意。”   “为何如此肯定?”   “回皇上,这只是奴婢的推测。姜氏女大清早的时候,还找了府中的大夫,奴婢打听过说是过敏了,脸……不能见人,想来本是要以这个借口不去谢府的。奴婢还从侯夫人身边的人打听到,武宁侯夫人开始准备的礼物都是敷衍的。只是世子不同意,才换了礼物。”   碧玉低垂下头,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如实说来。   她在侯府之中知道的事情要比很多侯府的自己人知道的事情都多,别人云里雾里的事情,在知道了实情的她眼里都有合理的解释。   世子如今失去记忆,认那姜氏女就是谢芳华,在他心中自然跟谢府不仅没有任何矛盾,反而应该是更紧密的关系。谢太师如今六十五岁寿辰如此重要,他作为武宁侯府的世子,怎么可能任由武宁侯夫人敷衍,任由谢芳华因为过敏就不去?   “过敏?脸不能见人?那姜氏女子真对自己下得了手还是只是借口?”   谢芳华没有见过姜邈,但是当初姜邈来见皇上的时候,她在后面,自然也察觉出来当时皇上的反应,想来这个姜邈的容貌即使比不上她,也是数一数二的。   有如此容貌的女子,怎么可能会不爱惜呢?陆澹如果见她撒谎都不愿意去谢府,哪怕失忆了被骗了,难道此时还察觉不出有异常吗?   连忙问道:“世子是什么反应?”   碧玉对谢芳华的问话本不想回答,她自认她的主子是皇上。但想了想,如今谢芳华怎么说都盛宠在身身怀龙种,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便回答道:“武宁侯夫人和伺候的翠竹脸上的表情都是十分不忍看,想来姜氏女的脸应该是真的出问题了。至于世子……并不见他有旁的反应,好像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依旧十分体贴。”   此时的魏昭和谢芳华却都是突然想起来当时陆澹说的话,他对旁的女子的容貌并无多大的印象,因为是自己的妻子所以觉得妻子最美。   莫非陆澹对谢芳华的感情,真的能到无视美丑的地步?   魏昭自问了一下,他虽然确实是喜欢谢芳华的,但他绝对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而谢芳华心中仿佛被震了一下,但随即就想到,不管陆澹如今是什么情况,他如今已经带着那个冒牌姜氏女去她谢家了。   那是一个随时要爆发出来的隐患,让她坐立难安,心急如焚。   “爱妃不用太担心,不是说那姜氏女脸上不能见人,带着帷帽。没准儿她脸上揭了帷帽也认不出来呢?”   魏昭想着那姜氏女最后真的敢去谢家,恐怕那张脸确实很难让人认出来了,也不知她狠心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倒是有些可惜。   “不行!”   没想到这话不仅没有安慰道谢芳华,反而让她更加的激动起来了。   碧玉更是伏下身子收敛表情,她知道谢芳华在担心什么。她担心别人真的将那张不能见人的脸当做是她的了,这恐怕比暴露她跟皇上的事情更让她难受一些!   魏昭对谢芳华的突然激动有些不理解,在他看来,反正谢芳华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再恢复了,不必去管那个身份的名声之类的,但他不了解女子尤其是谢芳华,对那个京都第一美女名声的在乎。   谢芳华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小心思说给魏昭听,只是说道:“我是担心万一真的闹出事情来,武宁侯夫人不管不顾的话,恐怕对谢家对皇上都十分的不利的。”   “罢了,你实在担心的话,我便也带你去走一趟可好?”   谢芳华心中一动,却依旧有些犹豫的问道:“真的可以吗?不行不行,这个大日子我不能去!”说罢含着泪珠摇摇头。   魏昭挑眉:“当然可以。像那姜氏女一样戴个帷帽不就解决了?”   …………   谢府的大门口如今已经熙熙攘攘的停了不少马车十分的热闹,此时武宁侯府的到来,更是将这种热闹推高了一层。   武宁侯府的三人跟谢府是姻亲的关系,武宁侯又不在家,所以并不用像别的客人那样在前厅入座等候,而是直接被安排到了后院去,暂时先和谢府亲戚内眷一起坐坐。   等将武宁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送到,陆澹就不能呆在后面了,而是惯例以半个主人的身份帮忙一起招待客人。   姜邈的容貌被帷帽遮的严严实实的从马车上下来,这可跟往日里那貌似平和实则对外貌自信张扬的谢芳华可完全不一样。   一会儿的功夫,这些来客表面不做表示,暗地里就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从各种渠道得到的小道消息了。当然那些小道消息的流传,有武宁侯府的一份功劳。   给武宁侯府三个主子引路的恰好是谢钧。   谢钧脸上带笑,看不出什么不妥,但他的视线直直的看着那个以谢芳华的身份如今进入谢家的女子,眼中带着寒意。   招待武宁侯府的事情是谢钧自己揽过来的,就怕出现什么意外,也好有个应对。但他是真没想到,武宁侯夫人竟然敢将那个冒牌货带到谢府来。   陆澹演技超群,十分热情的就过去跟谢钧开始寒暄了起来,顺势也挡住了谢钧看姜邈的眼神。   “兄长最近怎么不见人?也不见去府上找芳华与我了,可是有什么怠慢还是误会了?”   姜邈倒是不怕谢钧,反而盈盈行礼,轻声笑道:“兄长近来可好?”   也不知道此时谢芳华有没有跟谢钧见过面,但不管见没见过,肯定已经互通了消息了。此时竟然也能做出这样仿佛别人对不起谢芳华的表情,还真真是脸皮够厚。   “你胆子倒是很大。”   谢钧脸上的笑容不变,但这语气却完全不似他的笑容那般和气。   “兄长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正是不管什么事情有兄长有谢家帮我担着,我才能越来越胆大吗?”   如果不是有谢钧这样妹控的兄长,从小不管什么大小事,都习惯冲着谢芳华,为她担着为她善后,没有谢家众人对谢芳华各种小性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包容,谢芳华没准还真长不到这么肆意妄为的性子。   当然若没有出这个事情,谢芳华的性子也不过是小节而已,谢家甚至是谢钧都没什么不对的。   宠自己家孙女女儿妹妹,能有什么大错?   只可惜他们孙女女儿妹妹这次的胆子太大了,这次的事情也牵连的太大了,被她牵连的其他人可没有谢家那种义务,对她的所作所为包容买单。   谢钧听到姜邈不仅没怕还意有所指的暗讽说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妹妹’你熟读诗书,应该是听说过的吧。你已经不单单是我妹妹了,做什么事情要多考虑考虑别的人。”   谢钧看向在帷帽之后的那张脸,语气中喊着威胁,比如你那真正的亲人。   轻轻一笑,姜邈可没有被吓住,上辈子你能成功算计原主家人是因为没人防备,这辈子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姜邈轻嗔道:“可不用哥哥担心,我做事一贯凭良心,是非曲直自有定论,哥哥说的可不算。”   你最好没有别的把柄让陆澹抓,否则没准儿啥时候他就送给你一个惊喜呢,算起来他比她更应该担心才是。   “兄长你怎么回事?”陆澹看着两人打机锋之后,脸色一沉对着谢钧不满的说道。   “往日里你最疼芳华了,可近来你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亲兄妹难不成还有隔夜仇?”陆澹义正言辞:“兄长说话阴阳怪气的,不像你。”   谢钧都要被气笑了,武宁侯夫人对他冷这张脸爱答不理的态度和着姜氏女的态度他都能接住,唯有陆澹,让他一时半会摸不清门路。   谢钧知道真相的时候,不是没有对陆澹产生过愧疚,但是芳华说的也对,总不能两个人就那样将就一辈子,况且发生了意外也回不到以前了。   那不如成全一个人不是更好,何必互相折磨?   可陆澹又失忆了,好似比其他人以为的还要对他妹妹情根深种,他心中也曾有些居高临下的怜悯,但感情的事情岂能强求?   但陆澹这个失忆,却将所有的事情带到了一个未知的方向去了。   陆澹还能不能恢复记忆,什么时候恢复?还是永远恢复不了?这些都是未知数,也都是变数。   但武宁侯夫人是没有失忆的,谢钧没有理会陆澹,而是对武宁侯夫人说道:“侯夫人,今日乃我谢家祖父的大日子,若发生了意外,对谁都没有好处,还望侯夫人能宽宥一二。”   武宁侯夫人抬起眼睛漠然的看他一眼,理都不理直接往内院去了。   谢钧听见屋子里他祖母的声音热情的响起:“呦,看看这是谁来了?”   手中的拳头握了又握,还是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如今谢家丢不起这个人,这个事情也决不能在今天暴露出来,连忙踏步跟了进去。   …………   后院的人也不少,谢家无论是出嫁的姑奶奶还是其他几房的女眷俱都在此,而男子大都是打一声招呼行个礼边走,并不在此女眷多的地方多做停留。   院中的里屋十分的宽敞,又重新做了布局,按条理放下许多的桌凳,女眷们都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吃着零嘴,说着闲话。   正上首坐着谢老夫人,身边围着些晚辈说说笑笑的逗趣,姹紫嫣红一片喜庆。   此时一听外面报说武宁侯府来了,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谈着话的女眷们,俱都不由自主的往入口处望去。   谢芳华这京都第一美女他们这些女眷倒是见过不少次,可那霞姿月韵的陆澹陆子清,有些女眷们见过的机会可不多。   门口在下人的引领下,走进来三个人。武宁侯府带来的下人与其他家一样,都留在了外面的院子里。   武宁侯夫人当先进来,脸上已然挂上了笑脸。   确实正如谢钧所说,她此时翻脸对谁都没有好处。武宁侯如今还在战场上,她这边一翻脸,皇上和谢家就完全的站在同一占线了。   纵使到时候谢家也完全颜面无存谢太师清名不复,给武宁侯使绊子却还是防不胜防的。武宁侯若有个万一,那可是不划算的事情。   恐怕做下此事的人魏昭,也是不希望此事大白于天下的,起码不能是现在武宁侯手握军权在外面的时候。   仔细想想,如今这种形势竟然有种微妙的平衡,就是心口梗的难受,亏都让她武宁侯府吃了。   武宁侯夫人身后,武宁侯世子陆澹带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进来了,因为帷帽和衣服都遮的比较严实,不太熟的人下意识的就认为那个女子应该就是谢芳华。   但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在这里却又哪怕凭走路姿势都能认出谢芳华身份的亲近之人,比如谢老夫人与谢芳华的亲娘。   况且往日的时候,谢芳华一旦到了这个场合,那是不等人叫,第一个就要往祖母的身边去撒娇的,怎么可能安安分分的跟着武宁侯夫人和陆澹,一言不发的行礼的?   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对劲了,但是谢老夫人是疑惑,而谢大夫人却心中一紧,想起了当时儿子语焉不详的话,脑子突然就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夫人,这是……?”谢老夫人犹豫的疑问还未出口,谢钧就已经一个箭步到了谢老夫人的身前,围着谢老夫人的女眷自然让了开来。   “祖母,妹妹身体有些不适,为了不扫大家兴致,才戴着帷帽,我想先带着妹妹去休息一番,望祖母见谅。”   谢钧离谢老夫人比较近,此时他眼神凝重的看着心有疑惑的老夫人,微微的恳求和摇头,希望谢老夫人不要继续发问。   谢大夫人此时也已经反应了过来,急忙说道:“是啊,母亲。芳华她身体不适,不如让我先带她去找府里的大夫再瞧瞧吧?”   谢老夫人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这其中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此时看谢钧和谢大夫人的反应,心中预感此时恐怕牵扯不小。但周围俱都是亲朋,此时总是心生怒火,却也知道此时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   闭了闭眼睛,平缓了口气说道:“芳华身体不适,着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非要拖着病体过来?唉,可怜的孩子,快跟你母亲去休息去吧!”   其他人本就对谢芳华给祖父贺寿还戴着帷帽有所疑问,谢家人的说法正好给大家解了疑惑。   陆澹张张口正要说话,他当然不会让姜邈独自跟谢大夫人单独离开的,武宁侯夫人也不会。   但他们都还没说话,就听见一个柔弱的声音说道。   “姐姐怎么进了屋子还要带着帷帽啊,屋子里又没有风,快摘了吧多闷得慌。这祖母不见姐姐脸色如何,怎能放的下心呢?”   姜邈听见声音抬眼望去,这人竟然是那天她和陆澹救过的那个谢三的女儿,叫谢如蔓。   听武宁侯夫人说,那谢三曾经放在心上的人,谢如蔓的娘,名字中就有一个蔓字。   那天见那谢如蔓的时候,也不见她如此茶里茶气啊?   如果她不是当事人,不知道她和谢芳华之间的那些矛盾的话,她没准儿也听不出来这话里的不怀好意的。   毕竟那些话怎么听都是一些关心的话罢了,但如今在这个屋子里坐着的能有几个不知道她和谢芳华的矛盾?   谢如蔓会关心谢芳华?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果然就接着听她娇娇弱弱的惊讶道:“姐姐是不方便吗?对不起姐姐,我以为坊间流言姐姐容貌有损的事情,都是假的……”   像是察觉到自己失言,轻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却怜悯有可惜的看着她,仿佛谢芳华的毁容是好不了的一样。   若真的是谢芳华站在这里,恐怕肺都要气炸了。   但姜邈只想说一句来得好!   “当然是假的!咳咳,大夫说我的病或许会影响他人,我才戴上帷帽的。”   姜邈的声音故意变得有些暗哑,仿佛真是有病在身一样,但语气中的色厉内荏大家都能听得出来。   哦~原来真的容貌有损呀……   在场的人都恍然大悟,但随即那谢如蔓往后退一步惊讶的说道:“影响他人?那不是会传染?”无辜的眼神对着姜邈说道:“那姐姐今日可以不来的。”   满屋子的人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传染?这可沾不得,俱都有些不太明显的挪挪身子。   这接的漂亮啊!   姜邈都没想到这谢府有这么个捧哏,惊喜啊!   反正今天谢芳华这是不毁容也要得传染病的啊。   只是这接下来她要怎么发挥?做贼心虚还是恼羞成怒?   姜邈还在思考,但陆澹自觉到了他表现的时候了。   上前拦在姜邈身前,一只手隔着袖子拉住姜邈的手腕,眉目肃然的对谢如蔓说道:“妹妹不必担忧,芳华只是稍有不适,偶尔咳嗽为了不影响别人才带上帷帽,传染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至于样貌之事,更是美丑由心罢了。”   这下众人心里都有底了,哦,恐怕还真是容貌有损了!   谢如蔓见陆澹开口,总算还顾及一点当初陆澹救她的情分,便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谢老夫人强忍怒火,本就不喜欢谢如蔓的她,心中又添一些厌烦。而且姜邈一出声她就已经确定了,这人并不是她的孙女谢芳华。   看着孙子眼中的恳求,和谢大夫人有些躲躲闪闪的眼神,若不是这场合不合适,恐怕她当场就要发火。   冷声说道:“如蔓退下,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   谢如蔓一下子泪盈于睫,委屈的看着谢老夫人道:“可父亲并未叮嘱孙女这里不能说话呀?我也只是关心姐姐罢了。”   比谢老夫人和谢家大房的人脸色更加难看的是谢三夫人,但她却也不敢随意插嘴教训谢如蔓,哪怕她名义上是她的女儿,她最有这个资格。   前几天才刚因为谢如蔓的事情跟自己丈夫发生了矛盾,短时间内怎么也不能再让谢如蔓有理由在谢勉那里胡言乱语了。   嫁进来之前,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个庶女罢了,竟然真的影响谢勉到这种地步。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再多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想办法慢慢的改变这种局面了。   谢老夫人一天的好心情此时已经破坏殆尽,但是却不能发作。   警告的看一眼谢如蔓,状似无奈的说道:“好了,你这丫头,若无事你也坐着去吧,今天是你祖父的寿辰少让你爹操点心吧!”   转头对姜邈说道:“芳华身体不适,去歇歇吧,你那闺房你母亲时时让人打扫呢。”   “祖母不用了,祖父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哪里都离不得人。我和兄长一起去前面看看,芳华便和我母亲一起,母亲会照顾芳华的。”   陆澹连忙拒绝,他作为‘谢芳华’的丈夫,在这种场合谢家自然不能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   但是‘假’谢芳华这个不稳定因素,谢钧实在有点不放心她留在外面这人群中。   看着武宁侯夫人的态度,虽然暂时应该不会和谢家撕破脸,但有个万一,比如被人不小心碰掉了帷帽,一看不是谢芳华,那才玩笑开大了!   正要再找理由说服他们,哪怕暗示姜氏女可以带人保护,都不能让她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乱晃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急急忙忙的来报,说是宫中有旨,等会儿寿宴开始之前,皇上会带着姝妃娘娘驾临谢家!   此时没人顾得上谢家姐妹之间的这点心思了,就连谢芳华可能容貌有损也已经没多少人在意了。   这谢家,谢太师好大的面子啊!   满朝文武过寿辰,皇帝最多给个赏赐,哪有亲自登门的?这谢太师往日里虽说是文官之首的代表,却也没见得这么得圣宠啊?   谢钧心中一突,姝妃不就是他妹妹吗?她妹妹要跟皇上一起回谢府?   额头一跳一跳的,皇上和他妹妹要凑什么热闹?   她妹妹定然不会出这个主意的,定然是皇上唯恐天下不乱!   屋子中的人人心浮动,谢钧也不得不赶紧和陆澹往前面去了,而姜邈则跟着武宁侯夫人在下人的引领下落座。   落座之后,姜邈靠着武宁侯夫人,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   武宁侯夫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因愤怒声音都有些微颤:“欺人太甚!”   姜邈按住武宁侯夫人的手道:“放心,他们也绝不会在这个场合闹出什么事情的。”   哪怕是欲盖弥彰,就像当初换她出来一样,也绝不会光明正大的宣布的。   皇上魏昭若是在这个场合公然将谢芳华之事大白于天下,那就是在逼谢太师去死,谢太师绝对敢当场给他表演一个以死以证清白!   若谢太师当众忍下来了,认下来了,那他在朝中的影响力在文人学子中的影响力都将会大打折扣。   姜邈想到了陆澹当时跟她说过的一句话,让她记忆深刻。   皇上不需要那样的谢太师,不需要一个只能依附于皇权名声不再的谢太师。   屋子里的声音慢慢的恢复了吵吵嚷嚷,但是却肉眼可见的心思浮动,皇上对这个朝代的人的影响力,那绝对是无可比拟的。   除了个别人因为‘谢芳华’今日格外的乖巧而更加确定了她应该是毁容了的事实之外,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皇上即将驾临的这件事情之上。   “听说这姝妃娘娘进宫之后封了个才人从未承宠,这一下就封了妃,可见应该容色惊人呀!只是不知为何以前名声不显?”   与武宁侯夫人和姜邈坐的地方临近的一桌,八卦的声音稍微有点大,被姜邈听到了。   “还能为什么?姜家教的太规矩了呗!你看那姜夫人的样子心中恐怕就有点数了!”   原身的娘今天也来了?   顺着邻桌人的方向,隔着帷帽姜邈往哪个方向看去,果然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就坐在那里。   原身的母亲依旧是原身印象里一身沉闷规矩的衣着,装扮上尽显老气稳重,带着刻板笑容的脸上仿佛一个木头人一样。   独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紧守礼仪不多说一句话,只有别人问的时候才开口说一句。   看得姜邈心头蓦然的有些泛酸,应该是原身的感触。   “……那得多美才行啊?”   看了一眼姜夫人的人,喃喃的感叹道,若姜家女儿也是这种性子,那得多美才能讨人喜欢?   这样太过守规矩甚至到了刻板地步的,连她们女人恐怕都不会太过接近,更何况是男人呢?   姜邈叹息一声,原身确实貌美,也确实不太讨喜,但她也同样没做错什么事情,甚至连点野心都不曾有过,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是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罢了,和姜家一样,却落了个那样的下场,真不能怪原主现在还留着情绪。   “啪”的一声脆响!   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竟然是谢老夫人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而谢老夫人身边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的站了一个下人,正在谢老夫人耳边说着什么话,而谢老夫人的面容十分的古怪。   像压抑这什么复杂的情绪,强露出一个笑脸的样子,这笑脸却不怎么成功,反倒显得古怪。   “一时没注意手没以后拿稳,真是老喽!”   谢老夫人反应过来之后,自嘲的笑笑,但那嗓子发紧,任谁一看都知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谢老夫人应该是不欲让人知道的。   有颜色的人便都开始打圆场。   “这不是常有的事吗?今早我在家也不小心打翻了一个茶杯呢!”   “是啊是啊,碎碎平安,这是好兆头啊!”   “是啊,老夫人精神矍铄,哪里就称的上老了?”   听着这乱七八糟恭维的话,姜邈真是不由的佩服有些人说话的方式,好家伙,你都叫老夫人了还说不老?   这个老跟那个老不一样?   谢老夫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手扶住额头撑在桌子上,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含糊的说道:“突然间有些头疼,大家见谅!”   众人连道不敢,却面面相觑好奇心大涨,老夫人身边那人这里很多人都知道是将前院的情况告诉老夫人的下人。   这不知道前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贯年老成精不动声色的谢老夫人破功的?   姜邈琢磨着该不会是陆澹搞的事情吧,陆澹好像说过要送给谢太师一份生辰贺礼的,指的应该不是马车里的贺礼吧?   看着其他人都神思不属,十分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要强装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样子,也是非常好笑了。   不大一会儿功夫,前院就有人来通知,说是皇上快要到了,让众人去接驾。   这下还不等谢老夫人开口,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反应过来之后又讪讪的坐下。   等谢老夫人一开口,屋子里有头有脸的人就都要往门前去等着迎驾了,姜邈紧跟着武宁侯夫人站起来,就听谢老夫人安排道。   “今日来的人多,怕接驾之时门口混乱,我们这些女眷接驾的时候便先在一起吧。”   其他人只能应是,这也确实是个好方法。   谢府的门口,所有的马车都已经移走了,门口十分宽敞。   男人和女眷并没有混在一起,而是各占据了一边的位置。   按照这个朝代男尊女卑的思想的话,应该是男子在前面女子在后面才是。但同样是这个朝代,人还分三六九等,权贵人家的女子那也要比平常人家的男子更尊贵一些,索性男女分开更清晰一点。   此时皇帝的銮驾还没到,女眷们都若有似无的看向男人的那边,想着能不能看出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打头的谢太师脸色一派平静,却正是最大的不正常,今日是他的寿辰,怎么着脸上也该带着点笑容吧。   而其他的人反应也都很奇怪,有些带着隐秘的笑意,有些则脸上带着失望,有人紧皱眉头,有人一脸无所谓,有些更是看了一场好戏的样子,千奇百怪更让人好奇了。   姜邈看了一眼陆澹,陆澹脸上有些沉重的皱着眉,跟谢钧站在一起,而谢钧脸上则带着些许还未褪去的寒意。   这时一辆尽显皇家气派的銮驾,在前后侍卫的保护之下,停到了谢府的门口。   所有人俱都跪下行礼,姜邈即使对那狗皇帝没多大敬意,却也知道这不是有情绪的时候,便只当是给先祖上坟呗。   这样一想,跪的就毫无压力了。   谢芳华跟在魏昭身边,一路心中都是紧张的,带着些慌张,如果让姜邈来形容这种状态的话,那就是在外面闯了祸要见家长时候的心慌,家里可能还有一个提前告你状的人,更心慌了。   她紧紧的带着帷帽,一身宫装雍容又亮丽,因为怀孕很容易饿,最近吃的稍微有一点圆润,反而还添了几分韵味。   在宫女的搀扶下从銮驾里站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跪的黑压压的一群人。   其中有她心中惧怕的爷爷,有她的父母,有她曾经的婆婆,此时却都匍匐于她的脚下,这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心中隐秘的升起一些不为人知的心喜,连刚才的惊慌都淡了好多,因为她发现有皇上护着她,她好像并不用太担心家人的责难。   只是想起家人对她的态度,心中仍然是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她心中隐约是知道的,她这次的事情很大,跟以往的都不一样。   “诸位平身吧!”魏昭的声音响了起来:“今日是谢太师寿辰,朕不请自来,谢太师可不要见怪。”   谢太师头发胡须花白,身形清瘦,拱手回答道:“臣不敢,皇上驾到蓬荜生辉,是臣的荣幸才是。”   难得看到祖父毕恭毕敬的样子,谢芳华只看到过别人对祖父毕恭毕敬的样子。   转头看了一眼此时尽显威严的承阳帝魏昭,心中的那些犹豫不定和心慌都慢慢的缓解了。   此时一个少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无视周围所有人,大呼小叫的喊着:“皇兄皇兄!”然后往皇帝魏昭的身边挤了过去。   “皇兄你出宫玩怎么不带我啊?”   明明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此时撒起娇来竟然没有什么违和感,反而显得天真无邪的样子。   姜邈长着帷帽挡着她的眼睛,光明正大的看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恐怕要归功于他那张娃娃脸。   皇兄?又这样说话?   难道他就是当初在园子里拿石子丢她的那个安王?   “你出宫玩的时候也没有想着带皇兄啊?”   魏昭应对起孩子气的安王来像是很熟练,一句话就让安王纠结的蹙起眉,想了半天才说道:“皇兄你长大了,不能总是叫你跟我一起玩了。”   这显然是别的人哄安王的话,此刻被安王说出来,反倒让魏昭更为的放心。   因为显而易见,安王身边伺候的人还是可靠的。   “你从哪里钻过来的?”   “我看见皇兄的车了,就让小福子带我过来跟皇兄一起玩了。皇兄皇兄,这里好热闹啊,这么多人我都没见过!”说着还拉着魏昭的胳膊蹦了两下,表示开心。   “好了好了,别蹦了,既然来了就跟着吧!但不许胡闹,否则朕就让太后一个月不许你出来!”   “好好好!”安王答应的十分干脆,但是看他左顾右盼好奇的眼神,显然是没怎么放在心上的。   在谢太师的引领之下,众人也全都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跟着进了谢府。   谢芳华路过谢府众人和陆澹之时,呼吸都不由的停了一瞬间,下意识的紧张没办法避免。   谢太师虽然往日里名声请贵,但谢府占地面积着实不小,所以才能将寿宴直接就摆在了府里。   但皇上显然不适合和所有人坐在同一处,于是谢府紧急收拾出了一个雅致的园子作为招待。   皇帝魏昭和他身边的姝妃入座了最上首的位子,剩下作陪的都是些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及家属。   恰好,正在打仗的武宁侯就有这样的头脸,作为他们的家眷占据的位置还不算偏。   如此一来,这一个园子里同时有两个戴帷帽的女子就显得非常明显了,但也没有人想不开的提到这个话题。   但一些猜测和窃窃私语是不可避免的,毕竟一家人及亲朋在一起谈论一些事情总是理所应当的,这里又是寿宴,皇上都不能下旨让所有人都别说话吧?   这世子夫人带上帷帽应是容貌有损无疑了,可皇上这姝妃在外也要戴上帷帽?   想想姜家流传出来的家教,这仿佛也有点正常?   听着皇上与朝中权贵的寒暄,谢芳华努力扮演着背景板,此时姜邈已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再看众人的神情,想来今天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她接受不了的事情。   只要等到寿宴结束武宁侯府的人离开,她就放心了。   但就在她看的这么会儿功夫里,陆澹已经给那个女子夹了好几次菜了,还在她耳边满脸笑意的说着什么话,又觉得陆澹是被欺骗了心中有些酸涩。   姜邈不用猜都知道隔着帷帽的谢芳华眼神肯定要往这里看的,悄悄的跟陆澹说道:“皇上今天居然会来,你有没有猜到?”   姜邈只记得书里提到过一笔谢太师寿辰,却是一笔带过的,不知道上辈子皇上来没来?   陆澹给姜邈的杯子里添上茶水,笑着也悄声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猜倒是猜到过,但皇上来不来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除非他们敢现场暴露,否则来了又能怎么样?   “姐姐你身上好香啊,像……像我宫里的梅花!”   安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姜邈的身边,皱着鼻子轻轻的嗅了两下,天真的说道,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姜邈。   ……像只可爱的奶狗,除了身形。   姜邈从帷帽里看着安王的样子,心中莫名的出现了这个想法。   此时的魏昭正在跟谢太师说话,其他的人俱都是放轻了手脚,哪怕是说话也是悄悄的。安王却没有这个顾虑,一张嘴姜邈这里一下子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知情之人心中都是一紧,魏昭跟谢太师说话都停了下来,看向了这里。   “安王殿下,您座位不在这里。”   陆澹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比起往日里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此刻他脸上的笑容有多假。   确实,安王虽然是小孩子心性,但终究是个成年人了。对别人妻子说这种话,若非他心智不全,可能就要被打了。   “小晏,快点过来,不要在那里捣乱!”   魏昭神色不明的看着安王魏晏,开口叫他。   谢芳华手握的紧紧的,就怕魏晏小孩子心性,伸手掀了那姜氏女的帷帽。也不知那姜氏女将脸弄成什么样子了,不管是被人认出来还是弄得丑的没人认出来,顶着谢芳华和武宁侯世子夫人的名头,她都是接受不了的。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紧,她也带着帷帽,也万万不能让安王魏晏近身!   只希望陆澹赶紧赶他走呀!   “姐姐,你身上是不是藏着梅花啊?”   安王再一次问这个问题,姜邈突然就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因为知道今天要画一个丑妆容,特意用了梅花精油保养了一下皮肤和头发,今天早上还在抹面脂之前,拍了些梅花花水,莫非香味现在还这么明显?   “安王……”陆澹脸上隐约有怒气浮现,姜邈挡住他,跟心智不全且地位还高的人何必计较,哄着就行了。   而且其他人如今都在看着这里,她解下身上的一个香囊,微微哑着声音道:“安王闻到的应该是这香囊里的香气,我装了些梅花的干花瓣在里面。”   姜邈将香囊递给了陆澹,想着让陆澹解开让安王看看,没想到陆澹还没有拿在手上,就被安王抢走了!   他捏着香囊闻了闻,脸上好似不太满意说道:“感觉好像不太一样,算了算了,我让小福子给我也弄一个去。”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陆澹眼疾手快的抓住他:“安王殿下,香囊还给臣吧!”   安王眼珠子转转,作势将香囊扔了出去,待陆澹放下他的手,他立刻跑到皇上身后,捏着香囊探出头来道:“不给不给!略略略!”   幼态的脸上扮着鬼脸,还带着得意洋洋的故意挑衅,忽略他已经成人的身形,还挺可爱的。   谢芳华眼看着安王跑到她的身边,紧张的往旁边避让了一下。   皇帝魏昭连忙打圆场:“行了行了,这个香囊让他拿着玩去吧!陆卿别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   陆澹无奈道:“……是,臣遵旨。”   皇上都已经下了孩子的定义,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   魏昭又道:“你也别再捣乱了,快回你的位置去!”   安王撇撇嘴,无聊的说道:“没意思!”   将香囊扔给了自己的随身小太监小福子,百无聊赖的回了自己的位子。   然后看到桌上正好有一个他爱吃的甜食,眼睛一亮,又开始兴致勃勃的吃起了东西,让所有人都感叹一下,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但姜邈却敏感的觉得陆澹的情绪有些不对,虽然笑还挂在脸上,但总觉得好像……有点生气?就不太像他。   “怎么了?”姜邈小声问道。   “没什么?以后见了安王便离得远点吧,他心智不够却是成人的力气,容易没个轻重的伤人。”   姜邈点点头,往日见过的那些熊孩子的杀伤力就不低,安王如果熊起来,成人的力气恐怕杀伤力更高,陆澹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但是她不觉得她以后还能有和安王见面的机会,恐怕今天就是唯一一次吧,不,还有上次在梅园的那一次。   光明正大的在帷帽之后看了一眼指挥者小福子给他夹菜吃得正欢腾的安王,姜邈觉得他虽然熊,但还是挺有眼光的。   她那精油和花水,味道还真挺好闻的,她自己也很喜欢,想来如果卖的话,应该很有市场吧。   本来姜邈还琢磨着能不能在这谢太师的寿宴上,给她那小店铺宣传一波,后来仔细想想觉得得不偿失放弃了,毕竟她今天想着可是要以丑出名的。   若让人一想到她店铺里的东西,跟丑联系上了,那可就影响生意了。   寿宴很快进行大半快到了尾声,只是本来应该不时响起给谢太师祝寿的贺词之中,都在前面加上了对皇上的歌功颂德。   姜邈心中吐槽,也不知道本来是谢太师的主场被皇上给抢了风头他到底开心不开心?   但皇上驾到的这份殊荣也是朝野头一份了,相互抵消一下?   最大的顶头上司在上首坐着,下面的人恐怕除了安王之外,没几个人能真正安心的吃东西。   但姜邈吃的还不错,幸好她戴的是帷帽,设计的还不错,不是很影响她吃东西。   武宁侯夫人在这宴席上十分的沉默,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完全不看皇上和谢家所在的地方,直到这场寿宴散场。   众人在门口恭送皇帝和姝妃及安王回宫,门口的太阳还没落山。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十分适合搞事。   此时众人都已经与各自的家人往一起走,门口处有些混乱,但因为皇帝还没离开,所以大家说话的声音也都很小。   只听见一声“啊”的声音,有一个人好似不经意间被绊倒在地!   一个帷帽咕噜噜的滚着,恰好滚到了皇上和姝妃的脚下,砰的弹了一下停住了。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寂静!   谢芳华看见身边的帷帽,脚下就是一软,连忙扶住身边的魏昭才站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帷帽还在,庆幸刚升起来就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所替代!   众人听见声音下意识的往发生的地方看去,俱都是目瞪口呆。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满脸发红府中如染红的发面馒头,额头和脸颊,甚至是鼻头上各自有一些泛红的疙瘩,整张脸任谁都认不出来本身到底是个什么脸型?   只看一眼绝不想再看第二眼,太伤眼睛了。   “啊!”   众人以为这惊叫声应该是世子夫人谢芳华发出来的,却没想到竟然是皇上身边的姝妃?!   姝妃此时已经被吓得把头扭了过去,完全不敢看!   应该是吓得吧?没见过这样丑的人。   却没人知道,谢芳华惊呼的时候,也下了皇上魏昭一跳。   这人是当时他见过的那个绝色美女?魏昭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可惜。   还不等人反应过来说话,安王天真的话就响在众人耳边:“天啊,不是好多人都说武宁侯世子夫人是京都第一美女吗?这哪里美了?这不是丑八怪吗?京都第一丑女吧?”   “啊~”这次才是从世子夫人的口中发出来的,她仿佛也刚反应过来自己的脸露了出来,连忙慌乱的捂着脸。   陆澹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将世子夫人护在了身后!   “安王慎言!内子不小心误食过敏之物,才致使脸上有些不妥,但祖父寿辰内子不愿因此错过,其情岂是区区容貌可以比拟?别说内子容貌还可以恢复,纵使不能恢复,在陆某心中,内子仍然是最美的女子!”   哇!谁不叹一句深情呢?   “就是丑八怪,就是丑八怪!世子夫人丑八怪!京都第一美女变成丑八怪了!”   熊孩子干得好!会说你再多说点!   作者有话说:   入V了,谢谢很多亲一直以来的支持,继续求收藏求评论,会继续努力更新,绝不会坑的,大家放心收藏!   多谢多谢!抱拳 第二十九章   安王的话要说对谁冲击最大, 那就只能是谢芳华了!   虽然现在在那里的并不是她本人,但是她已经满脑子都是京都第一美女变成丑八怪了的话了,靠在魏昭怀中心中满是憋闷却不能爆发。   姜邈也知道有些事情见好就收, 余光看见谢钧好像恨不得过来一刀捅死她的神情, 别说,还蛮爽的。   让他一个劲的好像都是别人不对, 别人图谋不轨一样。   姜邈捂着脸仿佛哭泣的样子, 顺着武宁侯夫人扶她的手站起来后,就立马急匆匆的跑进了武宁侯府的马车, 仿佛没脸见人一样, 连皇上魏昭还没走都好像无法顾及了。   但此情此景, 此时此刻, 皇上能因此治罪姜邈吗?   那也太过不近人情了吧!况且在大部分人眼中看来,那人可还是今天寿星谢太师宠爱的亲孙女呢, 怎么着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姜邈上了马车之后,人群中仿佛无形中‘轰’的一声,反映了过来,窃窃私语声有一定的数量的时候, 声音也是十分的大的。   嗡嗡嗡的声音, 其实听不见具体是什么人再说什么话,但谢芳华却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的羞耻感。好像所有人都在议论她,议论她毁容了,议论她不仅从神坛上掉了下来, 还一下子摔进了泥里!   那张脸她刚才也看到了。   那样一张脸!那样一张脸!怎么能被冠以谢芳华的名字呢?!   不可以!不可以!   此时她恨不能将帷帽直接拉下来, 让其他人看看, 她谢芳华究竟有没有毁容?   她的理智摇摇欲坠, 脑子中仿佛被无法形容的情绪给支配着, 手甚至已经开始伸向了帷帽,被眼疾手快的魏昭抓了下来。   是的,她不可以,她不可以在这个场合拿下帷帽,否则事情就更一发不可收拾了,到时候她的名声恐怕就不仅仅是毁容了,还会连累谢家的名声和皇上魏昭的名声。   这一瞬间谢芳华想了很多很多,终究将手挽住了身边的皇上,仿佛要汲取一些勇气和力量,往日这些东西都是魏昭给她的。   今天参加一场寿宴,这瓜可吃了个够,个个瓜的个头还不小,此时的众人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分享欲了。   陆澹连忙越众而出,脸上挂着肉眼可见的焦急和担忧,对着皇上魏昭说道:“皇上恕罪,臣与家母实在担心内子,请恕臣先行告退!”   魏昭将谢芳华紧紧握着他胳膊甚至都有点生疼的手拿了下来,握在手里攥住安抚她有些激动的情绪,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也同意了。   陆澹连忙高声说道:“谢皇上宽宏。”便急急的带着他母亲,越过众人往自家的马车走去。   所过之处,都有人自然的给他让出路来,还有自认为和陆澹关系不错的同僚,叹息和安抚性的拍拍陆澹的肩膀,以示安慰。   陆澹一反他往常总是不紧不慢的行事风格,只潦草的拱拱手已做回礼,直直的进了自家那辆两人共乘的马车。   为了迎接皇帝到来,谢府门口的马车已经都挪到了稍远的地方了,所以此时那马车中是否传出哭泣的声音和安抚的声音,其他人都是听不到的。   但众人仿佛已经听到了一样,不住的感叹可惜可叹。   京都第一美女这颗明珠已经坠落了,金童玉女的佳话从此也毁了。那张脸怎么看都不可能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着实可惜。   毕竟虽然京都第一美女的名头或许有谢家最受宠的孙女的名头加成,但是那张脸也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如今毁了自然要可惜一番的。   但看这情形这世子还是那个深情的人呀,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了。   谢太师的脸上如今已经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绪了,谢家的其他人脸上神色各不相同,但是却都不同程度的有些萎靡,而今天本来应该是他们谢家名声进一步昭彰的日子,甚至连皇上都前所未有的到来,给这场寿宴更添上了几分色彩。   但现在意外接二连三的发生,这场寿宴留给其他人最大印象将不是谢太师的影响力、谢家的名声,而是更具爆炸性的流言。   从古至今以来,负面的流言总是比正面的宣传更容易传播,那是人群自发的一种猎奇和从众的行为。   至此,到皇上离开,其他众人都纷纷离开都未曾再发生什么意外了,经受了两三次冲击的谢家人竟然不由的想舒一口气。今天这个日子,好像有些难捱,总算是过去了。   但谢家人松口气的太早了,很快就有人想起接下来谢家还有一个不好处理的事情等着呢。   陆从架着车,姜邈见已经渐渐远离了谢家,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问道。   “你们在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谢老夫人反应那么大?”大到了完全没办法掩饰了。   陆澹看着姜邈脸上那些难看的妆容,本以为会看着不适,但看着她清澈中带着点兴味的眼神,他竟然奇异的没觉得有什么感觉,反而有种想躲开那双眼睛注视的感觉。   垂下眼睛喝了一口马车中小桌子上已经准备好的茶水,陆澹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谢太师从没见过的儿子来找他了。”   “谢太师?!”陆澹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姜邈却没办法淡定,没记错的话今天是谢太师六十五岁寿辰吧?   “容我问一下,大概一般老年人平均年龄大概是多少?你了解过吗?”   这问题陆澹还真能说出来,如果他真是这个年龄的话恐怕不知道,不过上辈子的时候登上高位之后,有下面的人曾经送过来统计,如今恰好还记得。   “连一般的平民都算上的话,差不多六十左右,但像是富人权贵等养尊处优的人就不一定了,但很多也超不过七十。”   “那谢太师还能有个儿子?”   哪怕现代,这种情况也不是说没有,但是概率是真的很小的。   谢太师一个清流中名声如日中天的人,竟然这么会?   “这个儿子可不是婴孩,反而拖家带口的,比谢太师的大儿子谢宏据说还大一点,谢太师这次不仅多了个儿子,还多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三喜临门。”   姜邈心中算了算,这是三喜的话,加上皇上驾临再一喜,她又送了一喜,谢芳华的事情肯定在谢家是包不住了攀上了皇上又是一喜,如果再透露一下身怀龙种喜上加喜,啧啧,谢太师今天简直就是喜上了人生巅峰啊。   恐怕这辈子,这种盛事他想遇也再遇不到了。   “可,谢太师就认了?”   不用再挣扎挣扎?狡辩狡辩?   陆澹笑着摇摇头,谢太师当然不会认了,哪怕那个真正的大儿子比谢家老大谢宏跟他长得还像,甚至当场说出了谢太师婚前不为人知的感情史,但最后的结论肯定是误会。   甚至陆澹连谢太师没准儿会造出一个从不存在的走失了的哥哥或弟弟来顶这个锅都想到了,但是那又怎么样,今日在这里的人,会相信各种借口的人没有几个的。   无论谢家最后想出来什么样的借口理由,但谢太师经营了一辈子的名声,以及在文官中天然的号召力都已经开始大打折扣了。   记得上辈子,谢太师的这件事情根本不是这个时候爆出来的,而是等陆澹登上高开始查他父亲武宁侯的事情的时候,他才发现了那个如今还在他父亲的手下参军,但却在最后反手捅了他父亲一刀的谢太师的不为人知的孙子。   闭了闭眼睛,陆澹自从重生之后,就决定了绝不会让很多遗憾重演。   此时谢家之中的气氛也是一片凝滞,谢太师和谢老夫人俱都坐在上首一言不发。   各房齐聚,此时却被谢太师的气势所摄,呼吸都不敢太过大声。   敢在谢老夫人面前茶言茶语的谢如蔓此时也安静如鸡的缩在她父亲的身后,只是心里却难免不得劲,明明是祖父自己做的事情,到现在反倒好像是别人的错一样。   而且有人趁着皇上走的时候,趁乱塞给她了一个纸团之类的东西,她一直还没时间看,实在不想在这里跟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的。   今天那谢芳华出了大丑,让她心里大爽。   但大爽之余,她却总觉得那个谢芳华有些不对劲,尤其等皇上带着的姝妃来了之后,虽然两个人都拿帷帽遮着脸,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好像更讨厌那个姝妃?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她对皇上也没什么不该有的好感呀?百思不得其解。   “大房留下,其他人先散了吧!”   沉默良久的谢太师揉了揉额头,挥挥手道。   其他人见谢老夫人也不言语的默认了,都迅速的起来往自己的院子里去,虽然对谢太师依旧明着的看中大房心中有些不满,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这种热闹还是暂时不凑了。   “谢钧,谢芳华是怎么回事?我不信你不知道,你给我如实说来。”   待屋子里的人只剩下大房和谢太师及谢老夫人的时候,谢太师语气平平的问道。   谢大夫人紧紧捏住了自己手里的帕子,对于自己丈夫谢宏透过来疑问的目光不敢看的闪躲了过去。   谢钧张了张嘴,现场只有祖父母和父母以及他自己,他大哥前年外放去做官,至今还没回来。至于他爹的妾和妾生子之类的,根本就连来这个场合都不行的。   犹豫了一番,还是将事情讲了一遍。   当然他润色了不少,加大了最开始谢芳华因为意外的不得已内心的煎熬,承阳帝因意外之后就喜欢上了谢芳华,让人暗中保护谢芳华,后又强制的让妹妹随了他的心意进宫了。   而妹妹为了武宁侯府和谢家一直都是忍辱负重跟皇上虚与委蛇,后来才慢慢被承阳帝的真心打动……   谢太师一手撑头扶额,对谢钧编的这些东西是一点都不信。暗中保护谢芳华?武宁侯世子夫人要你专门找人保护?还保护到别人家里去?忍辱负重虚与委蛇?为了侯府和谢家?他怎么不知道他那个孙女还有这样的城府?   至于承阳帝动了真心?动了真心会把事情搞成这样让武宁侯府和谢家都骑虎难下的局面?   谢钧还在说话,谢太师还没发话,他父亲谢宏就已经摔了手中的茶杯:“欺人太甚!我没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   “父亲!妹妹她也是被迫的,皇权至上,妹妹能有什么办法?”   “你是指望着我眼瞎呢?今天那‘姝妃’跟皇上的样子,那是被迫?她没办法?既然没人知道永远埋在心里带进棺材里不行?哼,前段时间还说跟我女婿闹矛盾,我看就是她心虚找事!   出了事谁都不说,还什么忍辱负重虚与委蛇,你让她自己来跟我说说,你看她自己信不信?!”   双手叉腰昂首阔步气急败坏的走来走去,心头火冒三丈的谢宏调转目标对准谢大夫人:“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我干脆也别见人了算了!”   “没脸见人还轮不到你!”   谢老夫人打断谢宏的怒火,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将闭着眼睛听谢宏数落的谢大夫人的吓得身体抖了一下,将其他小辈都不敢提及的话题重新的提了上来。   “快入土的人还能让私生子大庭广众找上门的人还没有没脸见人,轮得到你?!”   “够了!你提这事干什么?!现在是说这事情的时候吗?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我谢家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吗?”   本来平静的谢太师,一听谢老夫人提到这个话题,立马呵斥道。   “哼。”谢老夫人气急哼笑:“就算没有芳华的这件事情,谢家将要面对的风言风语,要面对的局面也不会有多好!”   “谢文星,你这黄土都要埋到脖子的人了,又白捡一家孝子贤孙,哈哈,抛妻弃子?那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啪的一声将桌子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下,清脆的声音啪的一声,在夜色中非常醒目。   谢太师闭上眼,长吸一口气平缓自己的情绪,他一贯不想让自己被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谢太师再开口,声音已经非常平稳,说道。   “那些事情跟你本就牵扯不上什么联系,也没什么妻子。这个时候就别闹了!芳华的事情真的很严重,一个弄不好,谢家恐怕就要腹背受敌了。你愿意谢家成一个烂摊子吗?”   “是!几十年前你也是这样说的,跟我家求亲时说外面绝对没什么牵扯!几十年了啊!谢文星,几十年了,我为什么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要遭受这样的羞辱?”   谢太师这次连眼皮都没抬的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谢家绝不会多出什么人的。”   谢老夫人看着谢太师这种理所应当的态度,心中满满的怒火仿佛一下子泄了气一般,竟然感觉到了几丝了无生趣,她这一辈子糊里糊涂的过了个什么?   想着曾经那些羡慕了她一辈子,仰望了她一辈子的人在背后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样子,谢老夫人胸口的憋闷一直堆积,冷笑两声:“给我交代又如何?给其他人再解释如何?事实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谢太师砰的一下站起来,一下子爆发了,将杯子狠狠的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那你还想怎么样!”   连谢钧和他父亲谢宏此时面对谢太师的怒火,都不由自主的闭闭眼睛,身子往后躲了一下。   谁不知道最爱名声的明明就是谢太师,他一直忍着自己的情绪,他以为他能忍的住,谁知道还是没忍住。   外面谢太师的心腹敲了敲关着的门,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有人来访。”   …………   谢芳华一件大斗篷将身形遮的严严实实,垂下来的大帽子也将脸遮的严严实实,最多只能看到个下巴尖,在谢府下人的带领下悄悄的进了房间。   “……祖父,祖母。”   除掉了身上的大斗篷,谢芳华弱弱的喊了一声。   又看向一边的父母和哥哥,但她打招呼,没有一个人吭声。   祖父祖母的脸上都是毫无表情,她父亲脸上满上压抑的怒火,她母亲低下头不敢看她,也不敢出声。   只有她哥哥谢钧,看着谢芳华的无措,眼中带上了心疼。   不由的出声道:“祖父……”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谢太师开口问道。   看到谢芳华虽然看着气短,却还是站的稳稳的并不见给他跪下请罪,便知道哪怕最开始谢芳华真的是被迫的,但他这个孙女如今已经变了。   更甚至,最开始被迫的这个话,说的他都不太相信。如果她真的厌恶那个人,哪怕是皇帝,她也只会回家找他想办法撑腰,而不是所谓的忍辱负重。   她已经开始享受皇帝带给她的地位了,哪怕是在他面前。   见过他这个祖父跪在她面前的样子,恐怕已经下意识的把她自己如今的身份看得更高了。   还是那个脑子简单的孙女,只是曾经的小虚荣此时已经变成了大虚荣了。   “祖父,我与皇上此时乃是真心相爱的,皇上也答应过我以后会立我当皇后的。”   说起魏昭的时候,谢芳华多了几分底气,跑到谢太师的面前撒娇道:“爷爷~我跟皇上在一起之后,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爷爷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天真,愚蠢,虚荣,没脑子。   此刻谢太师也想问一句,谢宏的夫人是怎么教出这样一个女儿的。   “姝妃娘娘言重了,人有相似,老夫的孙女是武宁侯世子夫人,她虽然如今容貌有损,却也不是姝妃娘娘这样的。娘娘请回吧,娘娘是姜家人,以后不要再来了。”   权衡了一遍,谢太师下定了决心,他从来都没有让子女进宫换取荣华富贵的念头。   当然不仅仅只是心疼自己孩子的原因,而是因为他的为谢家筹划的路线,从来不是往皇帝的后宫挤,当外戚的路线去的。   古来有几个煊赫的外戚能得善终,动辄轰然倒塌,他要为谢家筹谋的是清贵传世的世家。   纵然如今名声有损已经成为定局,但是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孙已经在当地有了一定的名望,而本来他为谢芳华选择的陆澹也有成为他谢家下一代与嫡长孙成为官场双子星的希望的,可惜如今被毁了。   ……也还不算全都毁了,毕竟陆澹如今失忆了。   纵使陆澹没有失忆,做出这件事的是谢芳华,他只要将谢芳华除名谢家,他在官途上能对陆澹起到的作用,足以弥补这份裂痕,皇帝的算计也只能落空。   谢太师认为整件事情基本上就是皇帝的算计了,现在这承阳帝上位不过三年而已。对手握兵权的武宁侯以及他这个对文官领头的太师,可谓是一直心存忌惮。   但偏偏他们两家小辈还联姻了,怎能不让他坐立难安?   用手段将权利回收并不算什么不对,但是这手段……实在是太过低级了。   “祖父!”谢钧连忙跪下:“妹妹走到如今的地步也是迫不得已的啊,那陆澹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以致妹妹左右为难举步维艰,若祖父不认妹妹,妹妹以后在后宫之中有何依仗啊?”   “行了,你妹妹如今容貌已毁,蒙陆澹不弃,谢家自然也不会让他吃亏,再嫁一个过去便是。娘娘回去也跟皇上说清楚,我谢家没有娘娘这一号人。”   谢太师认为皇上手段低级就在这里,既然谢芳华出了事情,他谢家再嫁过去一个把这门亲事又连上不就行了?真以为什么真心真情能决定利益关系?   若真的如了皇帝的算计,那他谢家佞幸的名头才真是洗不清了。   听到谢太师的话,谢芳华完全震惊了,她今天经历过了百官跪拜皇上的场面,心中对这次和家人见面已经少了最开始的害怕,但没想到如今却与她所设想的完全不同。   “娘娘请吧!”   已经打定了主意的谢太师,也看清了这个孙女并没有什么成事的城府之后,已经不想再听她再说一遍什么迫不得已之类的话,态度强硬的赶人了。   眼看祖父一言拿定了主意,其他人都不敢说话,连谢钧都给她使眼色,让她暂时先走徐徐图之。   谢芳华咬了咬牙,手摸着肚子跪了下来。   “祖父,我已经身怀龙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2 18:21:46~2022-05-13 19:0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五七 50瓶;47649469、拖延症本拖 20瓶;婳愔 2瓶;兔子的妞、小心姐姐、大梦谁先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谢芳华的话如同在室内的所有人耳中投下一记惊雷, 众所周知,哪怕再高明的大夫也要一个多月才能给一个确切的消息。   一个多月?并不是最开始出现那件事情的时候有的,最近才刚从武宁侯府进宫自然也不可能。   谢老大谢宏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的地方, 就是说她所谓的‘忍辱负重’的时候, 就已经……   “不知羞耻!不知羞耻!”   谢宏怒气冲冲:“我谢宏绝没有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谢家也不会有!”   谢芳华被谢宏这几声不知羞耻给伤到了,脸上一下像烧起来了一样, 她从来没想过这几个字会被自己的家人用在自己的身上, 着实难堪。   连谢钧都震惊了,他父亲能想到的事情, 他又如何想不到, 一时之间妹妹的形象与他印象中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面对谢钧震惊的眼神, 谢芳华眼神不由的躲闪了一下。   她在跟哥哥坦白这件事情的时候确实想过全盘托出, 但是怀孕这个事情,她斟酌良久还是觉得不好说出口。心里便存了侥幸, 如果将这件事情隐瞒着,待到生产之时给家人说成是早产,这样她的脸面也稍微能保住一些。   只是她没想到,祖父的态度居然这么强硬。   她也没有办法啊, 从意外发生的时候, 她就已经无路可退了,况且皇上魏昭有没有什么不好。   “祖父?!”   谢芳华对自己父亲的表态,心中纵然咯噔了一下,却知道谢家只要祖父发话, 别人在表态都没用的, 便恳求的喊着。   她不信祖父不明白她身怀龙种代表的意思。   “你父亲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你走吧!”   谢太师淡淡的说道, 并没有因为谢芳华身怀龙种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祖父!若我腹中是个儿子, 太子之位也就是唾手可得啊,您帮帮我,也是帮谢家啊!祖父!”   “即使你腹中怀有龙种又如何?你是姜家女,便是有太子那外家也是姜家,与我谢家有何关系,今天我就明说了,谢家的未来从未包含外戚这个选择!”   “祖父!”   “你走吧!别让外面的人等久了,不合礼数。”   谢太师一猜就知道,以情哄骗了自己这个孙女的皇帝魏昭,此时应该是不会让她一个人回谢家的。   若让她一个人回来,他再心狠一点,那这件事情今天就要在谢府结束了。   皇上废了那么大的精力,绝不会冒着险的,只有将他这个孙女捏在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现在他又加了一个筹码。   “祖父!”   谢芳华心中被家人放弃的恐慌一下子占据了心神,哪怕是跪下也直直的腰如今也委顿在地,泪眼朦胧的看着已经背对着她的祖父,自从她进屋一句话都没说,不知在想着什么的祖母。   然后是眼睛里忍着怒火和厌烦的父亲,虽然心疼却目光躲闪不敢言语的母亲,还有此刻闭着眼睛的谢钧,谢芳华眼睛一亮,哥哥他绝不会放弃她的。   “哥哥!”谢芳华无助的喊了一声谢钧,谢钧浑身一震:“你帮我求求祖父吧,哥哥!”   又将眼光投向谢老夫人:“祖母,您帮我劝劝祖父吧!您一贯最疼我的,祖母!”   谢芳华跪在地上往谢老夫人的方向膝行过去,抓着谢老夫人的手,哀求着。   “地上凉,你怀有身孕快起来吧!”谢老夫人终于出声了,谢芳华眼神一亮,却听到谢老夫人继续说道:“既然已经回不了头,以后一个人就好好照顾自己吧。”   “祖母!”谢芳华一下子哭出了声:“祖母,您再疼疼孙女。”   谢老夫人将手抚在谢芳华的头上,如往日一般温情的摸了摸,说出的话却并没有留情面:“祖母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祖母,你做出这样的事之前有没有想过,整个谢家的女儿甚至是谢家的男子,谢家的清名都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这样正好,谢家的孙女虽然容貌损毁了,但她才是谢家的孙女。起来吧,地上寒气伤身,回去吧,回你该去的地方。”   一室寂静,只余满心迷茫和慌乱低泣的谢芳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有了好像可靠的依靠,但是此刻却仍然满心空茫,甚至浑身无力。   “谢钧,送娘娘出去吧。”谢太师再次冷淡的发话:“别让人看到了。”   谢钧来到谢芳华的面前,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恳求的泪眼微微的摇了摇头。   谢府之中往外的走廊,灯火微弱只够照亮周身一小块地方。   谢芳华已经将大斗篷的帽子又重新的遮的严严实实,脚步虚浮的走在这个她以为会永远接纳她的地方。从没有这么清晰的感觉到,她被驱逐了,放弃了。   “哥哥。”谢芳华带着哭腔喊道,握住谢钧手臂,满心慌乱,哥哥一直没有说话,是不是也要放弃她了?   谢钧沉默一下,终究还是说道。   “……祖父今天是不会改变心意了,你先回去吧。我……哥哥会给你想办法的。”   虽然觉得一时之间也有点难以接受自己妹妹在心中的印象不同,但是却也从来没想过放弃不管她。   “好了,别难过了,我会慢慢的劝祖父的。血脉的牵连是永远斩不断的,好好照顾自己吧,哥哥就不送你出门了。”   他怕他见到那个骗了他妹妹的皇上失态,怕控制不住以下犯上。   听到谢钧的话,谢芳华漂浮的心里才终于有了点寄托,一下子仿佛抓到了浮木一般乖乖的点头听话。   谢府的偏门之外是一个小巷子,一个隐蔽的大马车在那里等着,谢芳华最后看了一眼谢府,上了马车,马车中伸出一个手,及时的扶住了谢芳华。   谢芳华上了马车之后,马车便丝毫不停留的驶离。   谢钧站在暗处久久没有回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转身回头的时候却觉得走廊尽头的圆门处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不知是不是哪个家里的下人。   马车中一个小小的烛火,在帘子掀起来的时候,忽闪忽闪的摇曳不停,直到帘子重新的放下来盖严实,才缓缓恢复了原状。   马车上一身常服的皇上魏昭,看着怀中一上马车就扑进他怀里哭泣的谢芳华,便猜到了这次的结果。   但这种结果也算在他的预料之内,若是谢太师能这么容易搞定的话,就不会坐到如今的位置,还有那样如日中天的名气了。   “好了,别伤心了,伤心伤身。他们只是一时不能接受,以后会理解你的。再说了,万事不是还有朕吗?”   抱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谢芳华,魏昭一边安抚,一边若有所思。   而谢芳华一边哭,心中不免的翻起一丝的悔意,却也很快在魏昭的安慰下平息了,是啊,祖父他们一定只是暂时的接受不了,不会真的不原谅她的。   另一边姜邈和武宁侯夫人陆澹等人回到武宁侯府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脸上这厚重的妆容给洗掉。   说是妆容,让姜邈看来完全就是易容术一样,脸上沾点东西就能把脸型都给变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脸上扮丑的妆容比较重,更不容易看出来吧,反正姜邈看几次都觉得好真,好神奇。   但这厚重的妆容糊在脸上,可真的称不上舒服,做的时候费时间,其实卸下来要想不伤皮肤更费时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姜邈自认为还没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自然还是挺爱惜自己的这张脸的。   这妆容需要用特制的溶液一点一点的将妆容轻轻的擦下来,姜邈也不用翠竹帮忙自己动手弄,弄着弄着她突发奇想,先将半张脸的妆容擦了下来。   照着镜子左看看又看看,哇,有另半张丑脸做对比,感觉这边的半张脸又美出新高度了!   翠竹看姜邈不用她帮忙,便去多打点热水过来,看那妆容也不是两盆水就够的。   说实在的,因为姜邈的容貌不能让太多人看到,所以在清苑园内日常的琐事翠竹就干的比较多,本应该比在别处觉得累,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反倒是觉得比在其他地方更有劲头一些。   ……可能跟姜姑娘更讨人喜欢有关系?   翠竹端着水盆推开门,侧身掩了一下,却因为手中的水盆没有完全的将门闭紧。   一进门往姜邈那里一瞧,就看见姜邈面对门的这面脸上的丑妆依旧完整。   “姑娘怎么还没有洗掉?不难受吗?”放下水盆就要去帮忙。   姜邈连忙喊道:“你先站那里别动,给你看个好玩的。”   此时陆澹和翠竹前后脚进来,想找姜邈说点事情,看门半掩着,还没来得及出声,就从门外看到姜邈一下子转过了脸!   半张脸丑陋,另半张脸却美如仙一般,对比明显的仿佛给姜邈的整张脸添上了一种似妖似魔的魔力。   这种冲击力一下子让陆澹失去了出声的能力。   “我的天!”是翠竹的惊呼声。   那半张露出真容的脸,眉如远山目如寒星,脸上的皮肤如凝脂一般,在另外半边脸的衬托下仿佛泛着微光一样。   “是不是感觉这样一比,我又好看了?”姜邈开玩笑的问着翠竹。   没想到翠竹却回答道:“虽然这样看起来确实感觉很不一样,但还是姑娘本身的脸更好看!”   姜邈又照照镜子,觉得翠竹说的对,这样虽然一时之间的冲击力比较强,但确实不能经常看。   陆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敲门,正如来时悄悄,走的也悄无声息的。   …………   谢府的寿宴开始的时候一派热闹,结束的时候却添了几分落寞。   当天之后,关于谢太师府中的两个惊天的消息,迅速的在京都流传了开来。   一个就是谢太师多年之前竟然有个已有婚约且珠胎暗结的未婚妻,但他在高中之后,却娶了现在的谢老夫人,如今在寿宴上被人当面找来了。   另一个消息则是武宁侯世子夫人,曾经的京都第一美女,也是谢太师的孙女谢芳华,竟然因为不知名原因毁容了!   据当天在场见到的人传出的消息,啧啧,那张脸简直不能见人了,第一美女恐怕要变成京都第一丑女了!   接着不知从哪里就传出了,武宁侯世子夫人不肯见人如今已经卧病在床的消息了。   “啧啧,你说这从第一美变成第一丑,这落差大的,能接受才怪呢!”   “卧病在床什么的恐怕也只是不肯见人的理由吧?”   “那可说不准,这憋着气可不得生病吗?”   “第一美女毁容了,那第二美女不就成了第一美女吗?对了,咱这京都里第二美女是谁啊?”   “哪有什么第二美女?第一美女就是个名头,表明最好看罢了,又没人真的排名。”   “哦,我还一直以为有个啥排名之类的,哈哈。”   “怎么可能?”   姜邈一身男装此时正在往自己的铺子里面去,没想到无意间听到了这样的闲谈。   原来竟然是没有排行的吗?说真的,她也一直以为真的有一个美女的排行榜,但此时想想没有才是正常的。   毕竟京都这个地方,俱都是豪门权贵聚集的地方,真有人敢弄个排名什么的出来,恐怕就要出大事了。谢芳华恐怕也是因为她定亲早,也确实容色出色,又加上谢家名声加成,大家美称一句第一美女吧。   不管怎么样,能听到谢芳华的这消息,让她一整天的心情都能好一些。   余安手中拎着从侯府中拿来的食盒,跟在姜邈身后一起到了铺子面前。   这个铺子如今已经完全收拾妥当了,连门头都重新修正的干干净净,素白的墙灰色的门头简单利落线条简单却带着雅致的感觉。   门头上的牌匾已经挂了上去,被红绸子盖住,只等开业的那天揭下来。   只因为铺在还没有正式开业,门口都被雅致的雕花木门挡住的,只留下了一个小侧门进出。   刚一进门,卫风就眼尖的看到了,连忙跑过来打招呼。   “东家来了!”   正在分割和包装商品的刘家妹妹刘秋和打扫卫生的刘夏也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跟姜邈打了声招呼。   姜邈习以为常的摆摆手,不是没跟他们提过,即使她来了只要没说有什么事情就可以当自己不在做自己的事情,但他们依旧还是每次见了打招呼,打就打呗。   但他们如今对姜邈的态度其实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打了个招呼,看东家摆摆手就知道没什么事情,就又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虽然现在店里的人是买的,但是在姜邈的认知里,店里的人也就是给她长期工作的员工罢了。   卫风真实的年纪其实已经十岁了,只是因为常年的忍饥挨饿才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这些日子以来,不管是姜邈自己还是店里的刘氏兄妹,都很愿意照顾卫风,毕竟他瘦骨嶙峋的样子确实太磕碜了。   如今眼看着经过投喂稍微身上有了点薄薄的肉,脸上也有了点红晕没有初见时候枯瘦如柴的可怕,倒是让姜邈还稍微有点养孩子的成就感了。   店里三个人的饭都是秋妹自己做的,店铺的院子里面带着个小小的厨房,虽然简陋但收拾收拾完全够用。   只是她给店里留下的买菜的钱,秋妹和刘夏总是不敢多买别的,哪怕她说了,他们也都只说到现在吃的比他们在家里年节好的时候吃的都好多了,攒下那些余钱给她报过账后都规矩的放在柜台里。   所以姜邈也就隔三差五的从武宁侯府里拎一盘肉菜,给他们改善改善伙食。侯府每天给姜邈的饭她反正也总是吃不完,留一个菜不动就是了。   姜邈也曾想过合适不合适这个问题,跟翠竹问过之后,翠竹只说别说带一个她自己没吃的菜,便是让厨房每日多做一个两个的,那也都是小问题。   卫风眼见姜邈又带着一个食盒过来,虽然知道里面是好吃的,但脸上非但不见喜色,反而添了一些忧虑。   待姜邈去忙自己的事情,看开店的各项准备都还差哪里的时候,余安看卫风看着食盒一脸忧虑的样子,不由的纳闷。   “咋了?有好吃的还不好?”   余安头脑简单,有疑问自然也就问了出来。   卫风看了余安一眼,说道:“东家人心肠是真的好,大家都想一辈子给东家干活才好。我听夏哥和秋妹说了,东家只是侯府远房的表亲又孤身一人,却对钱财心里没点数,你也不知道劝劝东家,这样大手大脚的到时候没钱了怎么办?”   若东家没钱了,他们还能去哪里遇到这么好的东家?   “唉?这?”余安挠挠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是知道姜邈的身份的,但他也早被叮嘱过绝对不能说的。哼唧了半天只说了一句:“反正不用你担心。”   一个纸筒啪的一下轻轻的打在了卫风的头上,却是姜邈哭笑不得的听到了卫风的话。   “你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干什么?先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再说给我干一辈子活的事情吧!”   卫风看自己的话被听到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但随即又说道:“东家,您真的别总是破费了,店里吃的已经很好了。秋妹和夏哥还让我把吃不完的东西带回家去,但是我知道那是东家您吩咐过让秋妹多做一点的。”   说着又小声的说道:“东家,心肠太好了容易吃亏的。”   卫风心里不由的苦恼起来,觉得东家真的是一点都没有防人之心,反正不管怎么样东家是他的大恩人,这辈子他绝不会有二心的!   “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的,这是我从侯府里拿的,侯府管我吃不用收钱的。”   姜邈揉了揉卫风的头,被这个小萝卜头担心的感觉让她心里软软的,心中琢磨着这才十岁的小孩子而已,等他再养养,以后看能不能学点什么东西才好,总不能真的在她这里跑一辈子腿吧?   听到姜邈说侯府不收钱,卫风才松了口气,但又有了新的疑虑,东家这样在侯府连吃带拿的会不会让人看不起啊?   姜邈还不知道卫风这孩子小小年纪养成的爱操心的毛病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减轻,而是吩咐秋妹今天中午多准备一点饭菜,她今天中午就在店铺里吃了。   秋妹干脆的应了一声,毕竟姜邈也不是第一次在店铺里吃饭了,如果不是秋妹死死的霸者锅铲灶具,姜邈恐怕早已经自己动上手了。   就这总共几个人的小铺子就秋妹一个会做饭的,做员工餐的时候她搭把手不是应该的吗?   但看着夏哥有些不对劲的眼神,姜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现在可是男子打扮,往厨房里凑往秋妹身边凑确实是有点不太对劲,啧。   算了,吃现成的吧。   秋妹的手艺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但因为她放调料总是习惯性舍不得多放的原因,饭菜并不算多可口。   但是秋妹夏哥和卫风吃的却都很满足,姜邈尝尝这颇具食物本身滋味的饭菜,一旦接受了这种风格,其实也还不错。   店里的员工餐一般怎么吃姜邈不知道,但是姜邈在的时候,为了避免有人尴尬,基本都是各自拿个碗分餐来吃的,饭菜各自都弄到碗里,吃起来也别具一番风味。   吃完饭后,姜邈将店里现在可以卖的商品都拿了出来。   有普通的香皂,被油纸精致的包着,正面贴上一个简洁明了的纸条,上面写着香胰两个字。   思来想去姜邈还是取了这个名字,更容易让人理解毕竟胰子一直都是有的。   有梅花香皂,淡淡的梅花的红色中还夹杂这肉眼可见的梅花花瓣,做成了小巧的正方形的样子,摆在木盒子里,下面垫上一点油纸,简直像一个小点心似的。   另外还有洁白的瓷瓶里放着的精油和花水,精油的瓷瓶非常小,只有两根大拇指大小,而梅花纯露的瓶子就大了许多。   姜邈总结了一下,嗯,过度包装,为了有钱人的钱的。   她问过其他人了,现在一般的平民百姓是不会有余钱买这些的,她现在因为小作坊的原因本来就走不了薄利多销的路,不如索性再升一下档次,先坑坑那些有钱人。   不,这应该也不算是坑吧,毕竟她这些东西短时间内应该是独一份的,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像她,此刻需要的就是小钱钱,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了,所以明天晚上十一点之后更新,真的非常谢谢大家的支持(*^▽^*)会继续努力的。   感谢在2022-05-13 19:05:47~2022-05-14 16:2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店铺之中的事情, 姜邈已经自己全都安排好了,复盘了好几遍,确实没有疏漏之后才算松了口气。   为了个好兆头姜邈已经挑了好几个看起来不错的日子了, 却一直犹豫不决, 这毕竟是她在这个世界扎根的第一步。   陆澹过来清苑园的时候,姜邈还拿着写着几个日期的纸张在那里衡量。   本着多问一个人就多一分信心的姜邈, 开口问了问陆澹有没有好的日子推荐。   陆澹对姜邈所在的世界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姜邈拿回侯府的那些香皂、梅花皂十分的好用, 精油和纯露她母亲也十分喜欢。不用陆澹多懂经商他也知道奇货可居的道理,这些东西绝对会在这京都之内畅销的。   上辈子这些东西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那可以肯定应该是姜邈那个世界独有的东西。   陆澹以为这些完全能致富的方子, 应该是某个家族绝密的配方, 而一般这种配方基本都不会传给女子的。   再加上姜邈扮起男装来惟妙惟肖, 完全不露破绽,还有那份骨子里的的力量和平和, 让陆澹有怀疑过是不是姜邈现在的身躯里装的是个男子的灵魂?   但从曾经的谈话以及有时候闲谈中姜邈不经意之间说出的一些信息,陆澹可以肯定姜邈确实是个女子。   并且关于这些方子以及以烈酒降温的方法等,姜邈曾经用了一个词,让陆澹听来十分的震撼。   那就是, 常识。   在姜邈看来, 这些东西都只能算作常识,在她的世界里这些东西只有人需不需要?想不想找?是否留意?而没有找不到的,仿佛随手挑拣着拾取一般容易。   这在陆澹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或许那个世界并不像他原来所想的跟这条河流相似, 而是比他曾经想的更为的绚烂, 而姜邈就是窥见那个绚烂世界的一角。   对姜邈问他关于开店日期的想法, 陆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道。   “你不是有免费试用的打算吗?再过三天就是花朝节了, 到时候京都很多人家都回去郊外踏青, 或许你可以尝试将试用的地方,放在郊外或者踏青的必经之路上。”   姜邈一愣,她还真不知道这个节日,没人跟她说过,可能是其他人都以为她知道?   踏青?这有兴趣踏青的人,可不就是她的目标人群吗?   “你提醒我了,这个提议真的不错!”   她的设想只是在自己店铺门口做免费试用的推广的,但现在有目标客户更密集的地点,那自然是要安排上!   “若有什么捣乱的人,你便直接报武宁侯府的名吧,虽然武宁侯府现在麻烦事情确实不少,但是保住你的铺子还是没问题的。”   像姜邈这种独一份的生意,若没个靠山,恐怕很快就要出事的。就那知味楼东家凭借自己的厨艺开出的店铺,也能被人盯上,更何况姜邈的生意呢?   “所以我说分武宁侯府一成利润的事情,你真的不接受吗?”   姜邈自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拿了侯府的铺子和银子,只当换了那份给世子降温的恩情。本打算自己一个人慢慢做起来,后来才发现她要打交道的都是些权贵,而她手中的方子确实容易让人觊觎。   权贵之中,做事不讲究的多了去了,于是姜邈考虑让武宁侯府成为铺子的股东,天然的利益同盟靠山更牢固。   于是提出了给武宁侯府分一股,而武宁侯府帮她解决一些后续问题的提议。   关于这一成利润姜邈都已经想好来源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个世界又没有物价局之类的,定价再往上添添便行了。   却没想到被陆澹拒绝了。   “不用了,你本就与我有恩,保你铺子也是分内之事。这个铺子基本上是你一手弄出来的,侯府也并未有能帮你的地方,如何能要你的一成利润?”   陆澹语气虽然平缓,但态度十分坚决:“这可以说完全是你的私产,也算你的立身之本。以后若有其他能与侯府合作的两厢得利的生意再说不迟。”   姜邈提议的时候,本没想到会被拒绝,毕竟是白拿钱的事情。   但陆澹拒绝的时候,姜邈好像也不是很意外,这些日子与陆澹的相处中,她好像并不意外他是这样一个有自己坚持的人。   而且他所说的立身之本,一下子说道她的心里去了,她确实将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步看得很重。   姜邈也不再坚持,只想着日后定要相处一个能两方合作两厢得利的生意来。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姜邈问道。   虽然在侯府的其他人看来,陆澹是一有空闲就来找她这个‘妻子’,但只有姜邈知道,陆澹一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天知道别人认为他找自己的时候,他到底干嘛去了?   一般陆澹没事的时候,轻易是不会在她眼前乱晃的,只有偶尔会跟她谈谈外面一些她不太方便打听的消息。比如谢老夫人寿宴之后,一直卧病在床,而且是真的病了的那种。以及姜家总体对姝妃封妃的态度等一些姜邈比较想知道的事情。   但这种时候也不多,陆澹总体上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但总是很忙的。   “关于碧玉的事情,母亲让我来问问你,碧玉你还需要留着吗?”   “哦,那个探子呀,你不说我都要把她给忘记了。”毕竟已经报备给武宁侯府的探子,并不需要她在多加注意的,尤其还有个曾经栽她手里的重生大佬陆澹在。   “当初初来乍到,留下她就是为了传递一些消息出去,如今‘谢芳华’已经卧病在床不见任何人,自然不需要留着了。该怎么处理,你们就怎么处理吧。”姜邈说道。   “碧玉前段时间往外送消息非常频繁,若武宁侯府还不能发现的话,恐怕皇上就要小瞧武宁侯府了。”   陆澹漫不经心的说道,若他知道姜邈的猜测,绝对要告诉她,上辈子被碧玉暗算成功之后,他早就已经处理过了,如今只是他武宁侯府与皇上心理博弈之间的需要罢了。   对碧玉的事情自然有武宁侯府处理,姜邈不需要再留心。   既然已经订好了铺子开业的时间,又加了花朝节那天的试用项目。那像提前踩点,选择地点,再看看能不能找两个兼职的人手这些事情就都要准备起来了,时间还是挺近的。   等待不及的姜邈,收拾收拾就又带着余安出门去了店铺了。   “……东家,如果只有一天的话,我娘可以来帮忙的,不用另外找人了!”   听到姜邈想要找两个干一天活的人的时候,卫风犹豫了一下开口,紧跟着强调:“不用钱的!”   他娘在家里一直跟他说要记住东家的恩情,要找机会报答东家,这个机会他肯定会答应的。   姜邈想了想道:“让你娘来倒是也正好,这样只有一天的活不好找人。但是不用钱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我不会让人干白工的。只是还缺一个人,不知道在哪里去找。”   牙行也不知道介不介绍只干一天活的人的,想来应该不会,都不够他们中介费的。   “不缺了啊东家,我和我娘一起,秋妹和夏哥一起,不就刚好了吗?”   卫风听姜邈安排人的时候没将他算进去,连忙自荐道。   “你?”姜邈看了一眼依旧没长起来多少肉的卫风摇摇头:“你还是先好好吃饭吧,你这样出去,别人还以为铺子里多穷。”   卫风本不服气,但听到可能影响铺子的形象,连忙闭嘴不说话了。   “要不,我回去问问我娘?”   一边的余安默默的说道,他要随时跟着姜邈保护她的,不然倒也算一个劳动力。   他娘虽然有武宁侯府的帮衬,但是他们家又不能完全让武宁侯府养着,他娘独自一人将他带大,自然也经常会帮人家做一些零活之类的,就是不知道这次这种事情,他娘能不能做?肯不肯做?   “为什么不肯?赚钱的事情又不偷不抢的怎么不能做?”   对于儿子紧赶慢赶回来问她意见的余安的寡母,连想都不用想就回答了,这种事情还需要考虑吗?一个人拉扯儿子的这些年,她早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姑娘了。   “啊?”余安被自己母亲的干脆给震惊了。   “啊什么啊?不是说要去的话就跟你一起去吗?走啊!”   余安的母亲状似凶恶的手落却没有多少力气的打了余安的背一下,催促着他。   “哦哦。”   到了店里的时候,卫风也已经将自己的母亲照过来了。   相比较起来,卫风的母亲有种大病初愈的柔弱感,而余安的母亲则显得壮实一些。   面相基本也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跟两人打个招呼,说说话,姜邈基本就对二人的性格有了个大致的印象。   卫风的母亲可能常年受卫风醉酒父亲的影响,显得有些唯唯诺诺。而余安的母亲则因为独自拉扯儿子长大,儿子还有些憨憨的母亲,性格就有种剽悍的感觉。   但不管二人性格如何都不太影响,接下来还有两天的时间短暂的进行培训,本就不是什么有难度的活,两天的培训时间够了。   当然这两天的培训时间,姜邈也算上工资了,她又不是什么万恶的资本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4 16:29:50~2022-05-15 23:2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chili小辣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覃氏玄徽、夔愫 10瓶;shelly逸衣带雨 5瓶;xz粉升天 2瓶;A、彩色棉花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气温已经转暖, 嫩嫩的草芽已经长出来了,淡淡的一层绿色从远处看去就显得浓郁了起来。   清晨鸡鸣之后,本清冷的街道上也渐渐的醒了过来。   花朝节当天, 好似清晨都比以往醒来的更早一些。   打着哈欠的伙计, 在微凉的晨雾中,将店铺的门打开, 卖早点的摊贩也揭开了热气腾腾的锅盖。   姜邈的铺子也已经早早的就打扫的窗明几净, 所有商品错落有致的摆放整齐。   因为可售卖的商品并不太多,所以店铺内被姜邈设计成靠墙以及中间错落的放着一些雅致的空格货架的形式。   客人少的时候, 甚至可以在店里互相不碰面的看完货品。店内的一角更是开辟出了休息的区域, 若人多时, 到可以暂时坐下喝点茶水。   但姜邈想了想她颇有些心黑的定价, 想来客人也不可能太多吧,咳。   货架是以博古架的形式摆放的, 货品正好摆放于客人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别的地方再用摆设花瓶予以装饰,插上一些应时的梅花,便显得清雅起来。   店内的秋妹和夏哥也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还是姜邈为了开店特意做的, 算是员工制服吧。她准备开店的时候, 就已经在筹备了。   买了布托人去做的,虽然是手工却算不上定制,反倒比同等料子的成衣还要划算一些。   卫风也有,一人两身方便换洗, 毕竟是卖身给她的长工, 待遇还是要有的, 反正也算是店铺里的资产。   不管是秋妹还是夏哥两人当初的衣服还是卫风当初的衣服, 都是不能穿着见人的, 薄衫烂袄打满补丁,却也是他们不舍得扔的。   哪怕姜邈给他们买过别的衣服了,曾经的衣服他们也是要放着,没准什么时候还用的上的。自从发了工作服,俱都十分爱惜。   二两银子一匹的棉布,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料子却也不差了,胜在结实耐磨,剪裁合适也挺好看。一匹布差不多宽一米五,长度有个二十米左右。剩下的料子还能实打实的做四套衣服,姜邈让人做的时候特意稍微做大了一些,若有需要的时候,就能派的上用场。只要身材不差太多,谁来都能穿得上。   果不其然,店里的两个临时工就用上了,当然用完了是要还回来的。   她虽然不是什么万恶的资本家,却也不能真的让人当做冤大头。如今这年月,一身新衣服可是很多平民人家一年到头都不一定做一身的。   店铺开门营业之前,她一直是往外掏钱的,只出不进的日子,越往后越使人抠门,哪怕她心中对能否盈利有很大的信心,但终究要等到真的落袋才能安心呀。   店铺的门口牌匾已经亮出来了,姜邈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取了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相宜二字,叫相宜阁。   不少的店铺都给门口的树枝上绑上几节鲜艳色彩的布条,以作庆贺。门口没有树的店铺也不少,便在门框上做点点缀也就够了。   单个看起来零零散散的,但整体看起来却比往常热闹很多。   姜邈的相宜阁也没有例外,专门买了一些便宜的碎布头布条的装饰了门外不远处的一棵树。   里里外外看看没什么不妥了,姜邈本想着去北城门外,卫风和他母亲及余安母亲的地方去看看,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了两个人站在她店门外,好奇的看着那高桌子上的木桶边上那个木牌上的免费试用几个字。   看见出来的姜邈像是这店里的人便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这店铺里卖什么的,这免费试用又是什么?免费试用净手,是洗手的吗?”   离太阳出来还有一段时间,想来踏青的人也没那么早,姜邈便制止了夏哥想上来讲解的动作,打算自己来。   不管买不买,总是店里第一个咨询的人,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免费试用这个想法是姜邈打算做香皂的时候,就有的想法了,毕竟要先让人知道有这个东西,还有比免费试用更好用的杀器吗?   连在现代营销方法满天飞的时代,免费试用依然是一个利器。此时用于推广她的这个香皂,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她对免费试用过后,客户是否回购充满了信心。   一个高大的木桶放在高桌子上,里面放满了水。木桶的靠底的地方,两个细细的中空的竹筒分别从木桶里伸出来,被油纸紧紧的扎住。   竹筒之下的地上,分别放着两个木桶。再加上高桌子上一个免费试用的木牌格外惹人注目,这奇特的造型,也不怪能吸引到人的好奇心了。   “两位请看,店里主打卖的东西,就是这个香胰,用来清洁的。今天花朝节我们店新开业,就想着用免费试用来给店里添点人气。免费试用满意了需要了您再决定买不买,暂时没需要的话,等需要了再来买也行。”   不急不缓的语气配上姜邈俊秀清雅的脸上大方的笑容,既不显谄媚也不失热情,让人很舒服。   随着姜邈拆开一个包着油纸的香皂,两人都被这种乳黄色的胰子吸引了视线,这可跟现在流行黑黑发灰的胰子不太一样。   “咦?这颜色跟一般的胰子有点不一样?”   “这颜色看着还挺舒服的,比黑不溜秋的赏心悦目一些。”   这二人对这个颜色有异的胰子起了兴趣,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效果怎么样?试试不就知道了,用事实说话更方便。   姜邈伸手将一个竹筒扎着的油纸解下来,一股细细的水流就潺潺的流到了下面的木桶里。将香胰拿在手上在水流下冲了冲,轻轻的搓了搓,便有一层绵密的泡沫出现在了手心之中。   将香胰子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旁边的一块干净的棉布上,姜邈将手背手心仔细的搓了搓,然后在水流下冲干净,拿过一边的另一块棉布擦了擦手。这种棉布,姜邈也让备了不少,替换清洗着用。   “两位可以试一试。”   示范完了之后,姜邈请两个一直都好奇的人试一试。   夏哥早已经眼疾手快的将姜邈用过的那块香胰,用棉布细细的擦过了一边,擦掉了上面的一层,又重新的放在了旁边的木盒子里。这是姜邈吩咐过了,尽量做到让人心中没有什么膈应的地方。   若实在不想与人共同试用一块香胰,姜邈也早有准备,做了一些小小的如同曾经的一元硬币大小的试用装,只要五文钱就就能买一个,一个人也只能买一个。   如果试用过后决定买的话,这个试用装的钱就在正装里减掉。   如果还不行,那就放弃这个客户便好。倒不是不能送,但她本来就没有备太多的试用装,或许以后有了一群固定客户之后,出新品的时候可以送试用装吸引顾客回头购买新品。   这都是以后赚了钱才需要考虑的事情,她现在还是比较抠门的创业阶段,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那两个人眼中十分有兴趣,便也不扭捏,直接拿着香胰试了起来,但姜邈发现其中年纪偏长的人,更多的注意力竟然在她的那个带着竹筒的木桶上。   “店家的这个木桶看起来很是新奇啊,不仅更加的省水还更加的方便。”   这个木桶是姜邈让人定做的,店里试用的话肯定不能一个人一盆水的往外端,她很自然的就想起了这个木桶的方式,画出了简略的示意图让人给她做了出来。   “像这种油纸很难完全扎紧,总是要流出来一些的,其他到还好。若客人觉得方便的话,可以自行试试还有没有别的方法替代。”   虽然姜邈已经在竹筒口的地方刻出了一圈凹很,竹筒的出水口也为了扎紧而做的扁平,但仍然还是有所遗漏。好在也只是一滴滴的,放上木桶接着,也不太影响什么。   “赵兄可别光看那水桶了,你看这香胰可比那玉香斋的胰子都不差什么了,应该也不便宜吧?”   姜邈看这另一个客人终于问道了她店里的商品,连忙回答道:“倒也不算贵,这一块只需五百文便够了。一人用的话,可用两月有余。”   “五百文?那可真不贵!最一般的香胰最少也要二两银子,那玉香斋的香胰,一块与这差不多大,可要三两呢。”   姜邈笑而不语,别的胰子那是用猪的胰脏作为原料做的,一头猪就做一块,能不卖的贵一点?   她这香皂就不一样了,一头猪那做的香皂可不在少数。她虽然比别人卖的便宜,但比他们赚的还多。   最后这两个试用的客人试用之后,便顺势进店逛了逛,看到标价五百文的香胰,三两银子的梅花皂,一两银子的精油,五百文的纯露之后。   一人买了一只五百文的香胰,作为第一个成交的客人,姜邈还送了二人一人一个试用装。   这兆头不错,刚开门就有一两银子的进账,可谓是开门红了!   经过这两个客人的询问,眼见着踏青的人群都该出发了,姜邈又叮嘱了秋妹和夏哥一句和气生财,却也不用太过胆小,遇到胡搅蛮缠之人,尽可以将武宁侯府的靠山拿出来用。   连相宜阁那三个字都是武宁侯世子陆澹帮忙写的,没办法,他的字好看合适又大气,不用白不用。   又跟二人说,今天店里开张比较重要,她已经在外面定了饭菜到时候让人送过来,今天先不用做饭,看看具体情况。   之后,便带着余安往北城门那边过去了。   余安的母亲和卫风及卫风的母亲就在那里。   老天爷赏面子,花朝节的日子天气不错,太阳不是很强烈的初春,十分适合踏青。   花朝节踏青倒不是权贵富人的专利,普通的百姓今天也会踏青,顺便会挖些野菜之类的,但却和这些踏青的人目的地是不一样的。   这北城门外有一片连绵的矮山,山上风景不错,往年多为文人墨客踏青游玩,权贵子弟进山狩猎的好地方。   北城门正是他们进出城门的必经之处。   提前踩好点的地方有一处空地,十分适合停车或者停马的地方,因为离城门处不是太远,姜邈也未雨绸缪的打点了一番守门之人,减少麻烦。   武宁侯府的名头虽然好用,但也不能什么事情都用不是。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尽量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的再说。   跟店门口一模一样的大木桶装置,放置在一辆平放着的板车之上,只比店门口的多了一个写着相宜阁的牌子。   姜邈到的时候以为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谁知道那板车之前竟然已经围了几个人上去。   卫风的娘姓钱,名叫钱月梅,余安的娘叫薛燕,两人姜邈都称呼一声钱嫂子和薛嫂子。   那二人穿着统一样子和颜色的衣服,从头到脚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显得非常有精神,连一边的卫风穿上了新做的衣服之后,竟然也多了点可爱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钱嫂子和薛嫂子都是女人,卫风也只是个小孩的样子,这次板车边围着的是两个女子还有一个小孩。   姜邈远远的看着三个人神态自然的跟人交流,便没有贸然上去,只在远处看着,等他们说完话再说。   不久姜邈就远远的看见那几个人离开之后,上了一辆青篷马车。   那几人离开之前,姜邈看到了他们付钱的动作,还有卫风在人走后控制不住高兴蹦跶了两下的神情,姜邈便知道这次应该也是成交的了。   姜邈走上前去,卫风眼尖的看见了,连忙的跑过来兴奋的说道。   “东家东家,刚才我们订出去了五块梅花香!五块!”   这是姜邈都没有想到的,这么快?五块梅花香那不就是十五两银子了?   虽然她已经设想过会受欢迎了,却没想到京都的有钱人竟然这么多。她除了武宁侯府之外,在准备开铺子的这段时间里,接触到最多的都是些普通的人,相处最多的是夏哥秋妹卫风他们,还真是小瞧了京都里的有钱人了!   一早上遇到的两拨潜在客户居然都成交了?   她竟然有些开始烦恼起店里的所有存货可以卖多少天了,等今天统计出来,或许就要安排下一波的生产规划了。   这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好好好。”心中再有预期,但真的生意好了姜邈还是忍不住高兴:“等今天晚上算好账,我给大家发奖金!每个人都有,余安也有!”   店里生意好,东家给发赏金大家拿着也开心心安,连卫风都不会拒绝。   “东家大方!”   “那就提前多谢东家了!”   “哇!好好好!”   余安也笑得憨憨的:“我也谢谢东家。”   余安认真算起来,只能算是半个姜邈的人,他的月钱还是走武宁侯府的账的,但是平时有个什么福利之类的,姜邈也不会忘了他,他也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叫起了东家。   板车之上不容易存放商品,只放了一些样品,所以大部分人都是付的定金,踏青结束之后,好到店里拿货,顺便认认地方。   正在高兴的时候,姜邈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了,非常重要的会员制度她怎么就一时间没想起来呢?   现在搞的话,感觉时间有点太紧急了,但是放弃的话,姜邈又有点不甘心。   但如果要搞会员制度,那现在她就得赶紧找一个识字会写的人来登记啊,可这一时半会儿的到哪里去找一个能写字的人呢?   余安倒是识字,但是让他安分写字,还一写挺多的就实在有些难为他了。   看卫风三人适应良好,也没遇见什么胡搅蛮缠的人,姜邈便稍微走远一点琢磨办法。   实在不行的话,难道又要求助于陆澹吗?……这点事情而已。算了,不行她自己今天先顶上。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咦,这位兄台又见面了,你也是来踏青的吗?”   一个惊喜的声音在姜邈不远处响了起来,姜邈抬头望去,一张相似的脸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她那个名义上的弟弟姜逸,姜邈随处看看,却见他竟然是一个人,陆澹口中那个最近跟姜逸形影不离,应该是不怀好意却还没露出具体破绽的程游却不在。   姜邈问过陆澹,虽然上辈子陆澹已经查清楚了姜家的所有事情,但是那都是在以后才会发生的,今生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程游仿佛是只是要跟姜逸交朋友而已。   无凭无据的跟姜逸说他的好朋友程游不怀好意,他会相信谁简直不言而喻,除非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所以陆澹只能先安排人随时关注着姜逸,只要有蛛丝马迹,就跟他揭露真相。姜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这样处理了。   却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姜逸。   “姜小兄弟你一个人来踏青吗?”   姜逸仿佛已经认定姜邈是来踏青的一样,又追问了一句。   姜邈自然不会跟姜逸说关于她铺子的事情,虽然可能最后不一定能避免,但是能不被谢钧知道就不被他知道最好。   “当然不是一个人了,不还有一个?”   姜邈仰头示意了一下余安,余安憨厚的笑了笑,知道像是姜逸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带个小厮在旁人看来其实就是一个人。   姜邈反问姜逸道:“反倒是姜兄,你一个人踏青?”   “不是,我跟程兄来的,但程兄刚才说有点事情离开一下,我在这附近等他。哦对了,就是上次跟我一起的程游兄。”   怕只见了一面的姜邈不记得,姜逸连忙提醒一下。至于他自己,他觉得这么相像,姜小兄弟会忘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我还记得,我也听说过他……姜兄,你那朋友程游……”   姜邈犹豫了一下还是想趁这个机会,不管怎么样提醒一下姜逸:“或许有些交浅言深,但还是希望姜兄与你的朋友程游相处的时候,能多留意一点。”   “你也听说过程兄名声不好是不是?哈哈,你误会了,程兄他只是为人不羁了点,但很仗义的。不如等会儿你与我们一起踏青,也可以互相了解了解。”   姜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实不相瞒,总觉得与姜兄你十分有缘,想与姜兄交个朋友。”   正在姜邈和姜逸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树后一个马车旁边,程游和谢钧在说话。   他们的位置刚好处于能很容易看到姜逸,但姜逸却不太能看到的地方。   程游说完话,正要跟谢钧告别,往姜逸的方向一看,就乐了。   “谢兄你看,那就是上次我与你说的遇到的那个与姜逸长得十分相似的人,你看看,是不是很像?”   谢钧心中一动,往那个方向看去,就看见两张十分相似,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的侧脸。   只是那个他猜测是姜邈的人,不管是从身形还是神态,并看不出来半点女气,并不像是女扮男装的样子。   但谢钧相信,天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无缘无故的两个人或许能相似到这个地步,但他们都姓姜,且这个姜恒还跟武宁侯府有关系,就绝不是巧合能够解释的了。   姜恒?   本不想在姜逸面前露面的谢钧,突然改变了主意。   “大千世界真的是很神奇,竟然还有如此相似却毫无关系的两个人,我也想过去看看,不如一起吧?”   谢钧主动开口,程游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反而还调侃道:“没想到你也有好奇的事情,真是十分难得啊。”   谢钧脸上挂上笑容,笑眯了眼睛说道:“人若没有好奇心,岂不是了无生趣?”   那两人往姜邈二人站立的地方走来的时候,姜邈很快就发现了。   发现了和程游在一起的谢钧的时候,姜邈心中咯噔一下,她不敢小瞧谢钧的智商。   她此时一个人,并不想跟谢钧对上,便直接了当的对姜逸说道:“姜兄十分抱歉,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急事需要处理,就不跟你们一起踏青了,就先行告辞了!”   “啊?”姜逸的表情有点失望,却也表示理解:“既然恒兄弟你有要事,那下次再约吧,不知恒兄弟现在住在哪里,可否留个联系的地址?”   眼看谢钧二人越走越近,已经马上到了跟前,姜邈直接说道:“我现在住在武宁侯府,不太方便,有缘的话自会再次相见,告辞!”   姜逸只能也与姜邈告辞。   姜邈转身就要走,却没想到程游居然远远的看她要走,竟然直接不顾形象高声喊他:“姜恒小兄弟!姜恒小兄弟等等!”   说着还迅速的跑上来,就要拦住姜邈的去路。   反而是谢钧拉了一下程游的胳膊说道:“既然这位小兄弟有急事,怎么能耽误别人的事呢,下次有缘再见。”   谢钧说道有缘再见的时候,是看着姜邈说的,说的意味深长。   姜邈拱手道谢,脸上不露任何情绪的转身迅速离开。   谢钧认出她了。   他刚才在有缘再见之后无声的说了一句。   是你。   作者有话说:   发的晚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本想说明天还是九点,算了,不立flag了   保证日更~   感谢在2022-05-15 23:21:27~2022-05-16 22:1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梨啊玲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爱吃炒饭的太阳花 10瓶;私语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捉虫)   离开谢钧的视线好一会儿了, 姜邈仍然觉得十分不舒服。   被人看穿身份没什么,但是被一个可能给她带来危险的人看穿身份就很让人担心了。   看到姜邈心情不再心不在焉的样子,余安不解的问道:“铺子里今天的生意肯定能开门大吉, 东家怎么还不开心呢?”   余安的问话将姜邈从被发现身份的悲观思绪中拉了回来, 抿唇想想,她现在在这里担心确实没什么作用, 但这件事情定然要给陆澹知道。   “你说的对, 赚钱了怎么还能不开心呢?走吧,先回铺子里看看。”姜邈笑笑说道, 将谢钧刚才带给她的那种奇怪的感觉驱散。   …………   文德殿中, 一个小太监走进来, 像魏昭禀报。   “启禀皇上, 贤妃娘娘派人来说晚上宫中后妃们一起举办的花朝节灯会,希望皇上能赏脸参加, 问皇上是否有时间?”   花朝灯会?对,今天是花朝节了。   觉得去看看也不无不可的魏昭刚要答应,突然想起来从谢府回来之后情绪就一直恹恹的谢芳华。   便问道:“姝妃的身体如何了?”   跟在魏昭身边的另一个太监连忙回话:“回皇上,姝妃娘娘的宫女来回报过, 说姝妃娘娘还和昨日一样, 今日饭都吃的很少,只说没精神吃不下。”   回话的太监是一起伺候魏昭的太监中并不太受重视的,但姝妃的到来让他看到了机会。   魏昭挑挑眉,看了那太监一眼, 却也没有说什么, 只跟另一个太监说:“去回了贤妃吧, 今天朕就不过去了, 让她们自便吧。”   “遵旨。”那太监领命之后便退了出去。   “走吧, 去看看姝妃。”魏昭放下手里的政务,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反应过来皇上在跟他说话的那个小太监,十分惊喜连忙跟上。   姝妃住的地方叫云华宫,当初魏昭说这个名字刚好和谢芳华的名字有一个字相同,显然是有缘分的,便安排谢芳华进宫住在了这里。   谢芳华恹恹的躺在床上,对小宫女劝她吃饭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想着当时在谢家的经历。   想到难过之处,眼泪不由的往下掉,又被她悄无声息的擦掉,她一贯不喜欢让别人怜悯可怜她。   可那天那些人的话,那些放在另一个人身上的可怜的目光,最终的落点都是她这里,每每想起都觉得如芒在背。   还有谢家祖父祖母,从小宠她的人,现在说不认她那么坚决,从那个曾经熟悉无比的家里落魄的被赶出来的画面,不时的出现在她的眼前,让她完全没办法提起精神。   “皇上驾到!”   一声通传将谢芳华的思绪惊醒,赶忙就想擦擦眼泪去迎接。   正要下床穿鞋的时候,心中却陡然的不舒服起来,从前的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只有别人迁就她的,哪里会这样?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突然动作就迟疑了起来。   魏昭没等谢芳华的迎接,自己进来了。一进来就看到谢芳华白着一张脸,脸上还挂着泪珠。   “怎么又伤心了?太医不都说了吗?怀孕的时候伤心,对孩子不好。”   魏昭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谢芳华眼泪掉的更厉害了,所以她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把委屈都咽了吗?伤心的事情,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吗?   “唉,好了好了,别难过了。朕听说你今天又没怎么吃饭?这样身体怎么扛得住?”   谢芳华终于听到了关心她的话,心里的委屈一下子缓解了很多,带着点撒娇的说道:“可我真的吃不下嘛!”   “就知道你肯定还是为谢家的事情伤心,朕想着今天是花朝节,不如朕晚上带你出宫去散散心?看看晚上城中的花朝灯会?”   谢芳华心中一动,也确实想换换环境,或许置身于热闹之中,会让她暂时的忘了难过。   “真的吗?”   “朕还会骗你不成?刚才贤妃让人来请朕晚上参加宫中的灯会,朕都拒绝了。因为朕一下子就想到想带你出去散散心,开心不开心?”   谢芳华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依偎进魏昭的怀里。   …………   姜邈和余安回到城里的铺子,有不少人虽然被铺子外面的免费试用吸引,但一问价格就走了的也不在少数。但是看着夏哥和秋妹干劲满满的样子,显然生意还是不错的。   时间慢慢的过去,姜邈坐着租来的驴车赶回来的时间还在自己的预料范围之内。   她想过了,大概到下午的时候在城外的摊子上免费试用或者预定的人恐怕就要上门来了,到时候夏哥和秋妹两个人不一定忙的过来,早已经算好时间带着余安回来帮忙的。   果然没多大会儿功夫,就不断的有马车停在店铺的门口,马车上走下的不少人都拿着她专门交给卫风他们的订货小木牌来取货的。   东门口的那个小车上能载的东西有限,所以姜邈只放了香胰和梅花香这两种样品若干,像是精油和纯露她都只是放在店里的,捎带着卖卖看罢了。   今天的目标是先将香胰和梅花香的名头打出去,主打这两款。只有进店的客人对另外两款感兴趣问的时候,才会来回答和解释一下的。   没办法,毕竟人手还是不太够。   店里四个人可以说都忙的脚不沾地,天要擦黑的时候卫风三人也都回来了,郊外踏青的人基本也都回了。   这才将姜邈解放出来,保持一整天的笑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姜邈心里想着,晚上就给发奖金!哪怕是在现代,总记着给员工发奖金的老板恐怕也不多吧!   天快擦黑的时候,已经渐渐的没人了,姜邈便让人将店铺关了,收拾整理和点货。   至于算账,店里暂时也只有姜邈能担得起这个重担了,但是数钱确实所有人都能帮忙的。   开店之前,店里的零钱和货品都有数,今天的客人竟然也少有讲价的,也不存在抹零,最多就是送点赠品,店里的人都按照姜邈当时的吩咐给她做了登记。店里的人虽然不怎么认识字,但是这种没有零碎的算钱数,还都是可以胜任的。   姜邈深知,一个店想要开的好最开始的账一定要做的清晰明白,完全对的上才行。   清点完剩余的货品,连赠品的数量在内都对上了,没出任何的差错。   算完之后,姜邈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但她也认识到,店里确实缺一个掌柜的。   但现在先让她高兴高兴。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一整天卖的东西加起来的钱,竟然超过了武宁侯夫人当时给她的那五百两了?   总共卖出去的货品全部加起来竟然有差不多三百多件?   今天店里竟然有这么多客人吗?不过姜邈很快就想起来了,有些人家并不是只买一个香胰或者梅花香的,而是一买就是好几个,搭配着买的也不少。   店里买的最多的一个客人,一个人就买了二十块香胰,外加十块梅花香,连梅花精油和梅花纯露都各自拿了五瓶,是今天店里消费最多的一个客人了。   现在姜邈还记得那个人当时一个五十两甩出来还不用找的壕气。   这可跟武宁侯夫人当时给她的那五百两银子不一样,这是实打实的自己赚来的到了自己手上的银子,姜邈觉得她当时的笑容应该更加真诚了才对。   也有一些客户买的没他多,却也好几个好几个的拿,这么一想确实卖的不少。   五百三十六两。   姜邈数了三遍,就是五百三十六两,剩下的五百三十四文钱完全可以不在乎的。   嗯不在乎,所以有整有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死死的克制住自己,姜邈此时都要蹦起来尖叫了。   尽力平缓了情绪之后,姜邈才对大家说道。   “好了,今天店里的事情基本上都结束了,想必大家都累的不轻,我已经订好饭菜了,吃完之后大家就都回去休息吧!”   “当然,在那之前,我先给大家把奖金发了!”   “现场的所有人,今天每个人都多发二百文!”   这是姜邈斟酌了很久才选定的一个数字,不算太多不算太少,引起欢呼一片。   …………   宫中御花园,宫中的妃嫔们眼见皇上没有出现,虽然早已经得到了消息,但是仍然避免不了失落。   连精心让人制作出来的宫灯,都显得没那么好看了。   “这皇上新封的姝妃真真是好手段,这么多天了,不仅自己脸面都没露过,连皇上都快不见了。”   说这话的人酸声酸气的,却没有一个人为此敲打她。这不是恰好说道了多数人的心坎里去了吗?谁能想到一个在后宫中沉寂那么久的女人,一个晚上而已就一飞冲天了?   “听人说那样貌与曾经的京都第一美女谢芳华不相上下,也难怪皇上把我们都忘在脑后了。”   “可我怎么听说,那人只有一张脸好看,整个人可没什么意思。”   “呵,没意思能让皇上神魂颠倒的不撒手,你信不信,皇上如今就跟那没什么意思的人在一起?”   听着下面宫妃的酸言酸语,今年组织这场灯会的贤妃也十分失望。   她倒不是失望于皇上没来,而是失望于没能把姝妃请到现场来。她最开始也邀请了姝妃,但是姝妃拒绝了,说是人不舒服还找了太医。贤妃便又去邀请皇上,想着皇上若能来的话,要让姝妃出现恐怕就不是难事了。   没想到依然落空了,但打算落空,该办的灯会还是要办。   只是贤妃有些心不在焉,她总觉得姝妃的这件事情上透着些蹊跷,只是一时不知道哪里有问题。家里也好些日子没给她带消息了,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京都的夜晚也少有这般热闹的时候,游人如织,是难得家中男女老少都可以光明正大上街游玩的时光。   在夜色的掩盖下,谢芳华只在半脸蒙着薄纱,跟魏昭一起欣赏这人间烟火的繁华。   “心情有没有好点?”魏昭牵着谢芳华的手,亲昵的问道。保护的人跟在二人身边不远处,即可以随时保护,又不会太过打扰。   谢芳华此时哪里还想得起来伤春悲秋的事情,整个人都被魏昭哄得晕晕乎乎的了,点点头道:“看看外面这些热闹的人群,心情好多了。”   “以后有机会我常带你出来玩。”   魏昭对谢芳华许诺,谢芳华眼神一弯正要说话,却听见砰砰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的响起。   一大朵一大朵的烟花,绽放在了夜空之中,将整个夜空装点的瑰丽非常。   路上的所有行人都不知不觉的停下脚步,出神的看着夜空中的美丽烟花,赞叹声不绝于耳。   这个时候的烟花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放的起的,而且这是花朝节,又不是像过年之类的重大节日,从没人在花朝节的晚上放过烟花的。   众人议论纷纷,到底是哪家会在这个时候放烟花呢?又是为了庆祝什么呢?   姜邈刚刚回到武宁侯府,收拾好自己换好舒适的衣服,就听到了离得很近的地方放烟花的声音。   隔着窗户看到外面天空中绽放的烟花,连在现代看过更美烟花的姜邈都不由得注目片刻,谁让古代的娱乐项目实在太少呢,更别提像烟花这种视觉盛宴呢。   但这好像里的有点近?   想起知道谢府与皇上最近对武宁侯府尤其是陆澹的所有消息都非常关注的时候,她问过陆澹需不需要在花朝节的时候一起配合做戏的时候,陆澹说他已经有别的办法,暂时不用她的配合,让她放心去做她自己的事情。   所以他的办法就是告白烟花?   不是吧?这么会?   姜邈好奇的打开门走往外一瞧,竟然真的在清苑园外门外见到了独自放烟花的陆澹。   烟花又亮起来的时候,陆澹回过头来和姜邈好奇的目光对上了。   满天烟花之下,陆澹笑了一下对姜邈说道:“你忙完了?”   …………   正在谢芳华对这场烟花十分好奇的时候,猜测这是哪家有大喜事的时候,发现好像是武宁侯府的方向?   有一个人急匆匆的从远处跑来,跑过谢芳华和魏昭身边,跟一群在树下等候的小娘子说道。   “是武宁侯府放的烟花!”   武宁侯府?放烟花?   “怎么回事呀?”   魏昭此时正在跟一个过来禀报的人在旁边谈话,而谢芳华却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集中在那群难得晚上出门的小娘子身上,听到了有人问出她想问的话。   “听我在武宁侯府当差的小姑说,是武宁侯世子为了世子夫人放的。因为京都流言的事情,世子夫人连花朝节都不想出门,武宁侯世子便想出了这个主意哄世子夫人开心的。”   “天啊!”“天啊!”   “呀,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我今天好像在花神庙见到过武宁侯世子,应该是去花神庙为世子夫人祈福的吧?”   惊呼声不绝于耳,一个小姑娘嘟囔的艳羡道:“若有人能如此对我,便是给我个皇后换,我也不稀罕。”   谢芳华摸摸脸上的面纱,如芒在背。   虽然知道这些人只是在感叹,却依旧觉得别人说的是她。   但很快这些人的话题就真的转到了谢芳华身上。   “那世子夫人真的毁容了吗?看陆世子的样子,应该不严重吧?”   “那你就说错了,谢家的寿宴我跟着我爹娘去过,我亲眼见到确实毁容了,而且非常严重,……可以说形如恶鬼。”   另一个女孩说着,仿佛想起来当时看到的画面,还有点颤抖的样子,就知道姜邈当日的装扮是真的有碍观瞻的。   “那陆世子还那么痴情?为什么我遇不到那么好的男人呢?”   “……”   那些小娘子接下来的谈话,谢芳华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她在听到一半的时候,早已经憋不住的跑了开来。   那些话她一个字都不想听到,却硬是往她耳朵里钻!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过了一段路程拐过了一个路口,武宁侯府已经在她眼前了。   而那烟花,果然是从武宁侯府里升起来的。   谢芳华心中一时不知该有什么样的想法,酸甜苦辣各种滋味好像都涌了上来,让她分不清辨不明。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魏昭喜怒不明的声音,不冷不淡的响了起来。惊得本就为自己不知为何跑到武宁侯府附近的谢芳华猛地一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6 22:17:02~2022-05-17 22:1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应笑我、3667715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捉虫)   魏昭也没想到带谢芳华出宫一趟, 居然遇到了好几天都没再往宫里传递消息的探子,得知了最近没有传递消息的原因是被武宁侯府盯上了。   “被武宁侯府盯上了?”魏昭曾经吩咐过谨慎为主,所以偶尔有几天没有消息也是正常的, 却没想到这次被盯上了。   “怎么回事?”   “回皇上, 应该是碧玉最近动的太频繁了,被武宁侯府顺藤摸瓜摸到联络点了。从碧玉没有传递出消息出来的那天开始, 小的就发现店里周围有武宁侯的人在观察, 所以便没有再动。   今晚小的也是无意间看到了皇上,才甩脱跟踪的人过来回禀的。”   魏昭一听, 心中就有了数。碧玉这段时间以来确实动的太频繁了, 武宁侯府发现了才是正常的。   “另一个人呢?”   “回皇上, 另一个人一直没能接触到什么武宁侯府核心, 所以一直沉寂着。”   “那就先让他沉寂着,你们最近也不要再动了。把碧玉的事情尽快扯清干系。”   魏昭思索了一下说道:“让店里跟碧玉接触的人失踪一段时间, 光明正大的让他离开店里。”   刻意误导武宁侯府,让他们认为跟碧玉牵扯的人只有那店里的一个人,而不是整个铺子。   “是,小的知道了。”   魏昭挥挥手, 让他尽快离开。   一转身就发现, 本来在不远处的谢芳华不见了。   幸好谢芳华身边有他派去保护的人,一问就知道谢芳华去哪里了,但他还真没想到谢芳华居然跑到武宁侯府的外面了?   不管最开始是什么情况,现在的谢芳华就是他的女人, 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难不成还想后悔?   魏昭脸上带上一缕轻笑, 是不是他演的时间太久了, 让人以为他真的脾气很好了?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压住脾气, 魏昭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   谢芳华反应也快,自然知道不能跟魏昭说她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但转瞬就想到了一个理由:“我只是突然想到,当时情势紧急,我的贴身丫鬟和我曾经的陪嫁的那些人当时都留在了武宁侯府,不知道怎么样了?当时皇上说会帮我好好安排的,莺儿他们没事吧?”   谢芳华转过身抬起脸,眼中的眼泪要掉不掉,反倒是把魏昭给问住了。   他当时哄谢芳华的时候,当然会说好好安排,但是事实上他跟本没做任何安排。   不过一些下人罢了,他还能为那些下人跟武宁侯府撕破脸不成?   总归武宁侯府也不会让他们出去乱说话的,那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然安排好了,等以后时机成熟的时候,朕便让你那贴身丫鬟进宫去见见你陪你说说话,好让你放放心。”   “真的?我还能再见莺儿吗?”   莺儿从小到大伺候她事事为她考虑,谢芳华对莺儿还是有感情的。   “当然是真的。”这个时候不管能不能做到,当然要说可以了:“只是见一面可以,但她却不适合以后再伺候你了。”   魏昭深谙怎样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信一点,这话说出来谢芳华岂有不信之理,反而觉得魏昭说的诚恳,没胡乱许诺。   “嗯嗯,我知道的。”   谢芳华乖巧点头,而头顶上的烟花如今也已经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了。   “天也不早了,回宫吧,朕已经让人在马车上准备好夜宵了,饿了没有?下次再不肯吃饭伤害自己的身体,朕可就要好好的惩罚你了!”   魏昭捏了捏谢芳华的鼻子,挑眉注视着谢芳华似有深意的说道,让谢芳华一下子红了脸。   跟着魏昭离开的谢芳华,再没往武宁侯府里看一眼。   武宁侯府清苑园。   翠竹端着一个放着酒菜的盘子回来,却没看见让她去拿酒菜的姜邈的人,反而看见了陆从。   看见了陆从她就知道应该是世子过来了,看来姑娘提议的她们连个人一起喝一点酒的想法是实现不了了。   一般世子跟姑娘有事要谈的时候,陆从不仅自己自觉远离,也从不让她离得太近的。   果然,姜邈已经跟陆澹在书房之中说起了话。   姜邈一头长发松松的束在脑后,不带脂粉的脸上自然而然的带着笑意,跟刚来武宁侯府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   对比一下就能看出来,那时候的姜邈虽然也显得沉稳淡定,但其实却是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的。而现在或许是因为对生存在这个世界多了底气,也对武宁侯府的人有了更深的了解,逐渐放下了一些防备。   “你怎么想起来放烟花的?”   姜邈十分好奇,难道这个世界也有放烟花告白的这种说法吗?   “只是想着放烟花在配合一些流言之类的应该是最能省精力也最能广而告之的方法了吧?”   陆澹顿了一下,突然笑笑说道:“谢府派人来跟母亲说,有意让谢府三房的庶女谢如蔓给我做妾。”   “……这都行?”姜邈震惊:“因为世子夫人毁容了?”   “当然不是。”若仅仅是因为毁容了,以谢家的门第谢芳华也决定能坐稳世子夫人的位子,根本没必要在横生枝节。   “他们是知道谢芳华的事情了,想用这种方法来告诉武宁侯府,谢芳华的事情是皇上的阴谋,谢府决定放弃谢芳华而选择跟武宁侯府站在同一战线。”   “你肯定没答应。”姜邈确定的说道,毕竟如果陆澹答应了就没有烟花这回事了。   “对,我不仅没答应。还专门找到谢太师将谢太师指责了一顿!”   “哦哦,对对,你还失忆着呢!”   想起陆澹当时可能严肃且认真的对谢太师对毁容的谢芳华不仅不关心,还想在她伤口撒盐的行为十分不忿隐晦指责,又说自己以前最佩服的就是谢太师,如今却……的时候,谢太师那张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反应的脸,姜邈就有点想笑。   姜邈对陆澹的操作这次真的震惊了,你们这是高手对决,不分上下呀。   不不,可能还是陆澹技高一筹。   这不就马不停蹄的像所有人宣布他的决心了吗?   这烟花放出来,谁还能再怀疑陆澹假失忆呢?   “世子你不答应,侯夫人答应了应该也行。”姜邈带入谢太师想了想道:“最好在你失忆的时候,尽快的将这件事情办成定局。若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看到了谢家的态度,恐怕也不好再跟谢家闹崩的。”   陆澹喝了一口茶,才慢慢的说道:“你可知道武宁侯府与谢家的婚约是怎么来的?”   “……不是说你们青梅竹马,自然而然就定了亲吗?”   这总不能还有啥隐秘吧?   “你说的倒也不算错。只是最开始和谢家有婚约的是我的父亲,当时武宁侯还是我的祖父,武宁侯府也还不像如今这样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人,谢太师也还不是太师……”   陆澹语气淡淡的说道一半,停了下来。   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也还没有我。   只是后来侯府出了大事,可以说危如累卵。已经跟父亲定了亲的谢家小姐,遣人来退婚。当时武宁侯府朝不保夕,父亲也不愿意耽误别人,自然同意了。   后来外敌压境无人能阻挡,是谢家又上书举荐我父亲戴罪立功,才将我父亲从牢中放了出来上了战场。也算是对父亲有恩吧。”   “但当时与父亲定亲的谢家小姐,早已经快速的定了另一门婚事成亲了。两家算是有所遗憾吧,所以谢家重新提起的时候,父亲没有拒绝,但当时也没有答应。后来……才定了亲事。”   “真要说起来,母亲本该是最不想再让我与谢家扯上关系的人了。”   陆澹对她母亲的性格知道的很清楚,当初她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认了这门婚事,将所有的不满意都藏在了心底。   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在她看来谢家谢芳华给了武宁侯府……尤其是他,那么大的伤害和羞辱,她绝不会想谢府的人再出现在陆澹的面前的。   “本该?”姜邈纳闷,那就还有但是了。   而且这些往事是她能知道的事情吗?虽然她听得也很感兴趣,甚至想让陆澹展开再详细说说。   比如武宁侯府出了什么大事?武宁侯又怎么从牢狱之灾变成如今手握兵权连皇帝都忌惮的楚国军神的?   “但我父亲如今在外打仗,母亲恐怕会担心朝中若有事情,无人帮父亲说话。故而态度上有所犹豫。”   姜邈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你跟侯夫人说你没有失忆,侯夫人还不是什么都听你的?”   陆澹张张嘴,还没说话,姜邈就直接说道:“我知道你想排除府里的危险再跟侯夫人说明,但是上次去谢家之后,我觉得世子你是关心则乱了。武宁侯外出打仗的这些年,侯夫人独自一人撑着武宁侯府,她绝不是掩藏不好自己情绪的人。”   在谢府的时候,哪怕进门之前对着谢钧满脸漠然,却在进门之后依然提起笑脸。   “侯夫人恐怕只在世子面前过分担忧,才显得手足无措。”   陆澹沉思良久,苦笑着说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考虑考虑吧。”   “对了,侯夫人的担心你不担心吗?”   提到这个话题,陆澹反而轻松不少的说道:“朝廷之中并非谁的一言堂,即使谢太师是文官之首。但朝中官员有人看中利益,有人看中名气,有人看中权利也有人不附和依附,只要利用得当,哪怕是谢太师的亲信,也有可能因为错误的信息而跟谢太师的期望背道而驰,这并不算什么难事。”   听到陆澹云淡风轻的说着他自己觉得是实话,旁人听来却霸气侧漏的话,姜邈这才感觉到了上辈子站到最后的重生大佬的实力。   一个字,强。   她这个平平无奇的穿越者,竟然只能靠上辈子信息流熏陶过的脑子做点生意勉强糊糊口的样子,还真是人生有参差啊。   不过想起刚刚装进兜里的五百多两银子,姜邈觉得她又可以了。   突然就想起来刚让翠竹去拿酒菜庆祝的事情了,姜邈咳了咳,正想提醒陆澹该走了。   陆澹却开口问道:“你的铺子今天生意如何?”   姜邈一下子来了精神,说到这个她可就不困了。   正没有人分享喜悦呢,陆澹这个知道她所有底细,且还人品靠谱的人不正是最好的对象?   “你猜猜我铺子里今天卖了多少钱?”   陆澹想了一下武宁侯府的各种铺子每月的收入,好的话也能上一百两二百两,差的话几十两十几两都是有的。一年下来也有不少进账,只是因为要养的人也不少,一年到头也只是稍有盈余吧。   但姜邈做出的那个方子确实新奇,而且今天花朝节,姜邈想出的那些宣传的法子也很新颖,想来应该赚的不少,看她此刻眼神灼灼,有点神采飞扬的样子,莫不是一天就能超五十两?或者一百两?   不等陆澹回答,姜邈已经伸出手比了比说道:“五百多两!”   陆澹的额头一跳,都被这个数字惊到了。   哪怕是最赚钱的当铺钱庄,一天恐怕也没办法有这么多银子的进账吧?   “那本钱呢?”   “秘密,这个可不能跟你说。”   姜邈一笑,她能说出今天卖了多少钱已经是相信陆澹的人品了,至于究竟赚了多少,这可就属于不能说的秘密了。   陆澹也不以为意,他只是下意识随口的问了一句罢了。母亲只给了她五百两的本钱,哪怕本钱都投进去了,今天也已经全都赚回来了,往后的日子都是净赚的了。   也难怪她这么高兴。   陆澹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袋放在桌子上说道:“今天去花神庙有事情,顺便帮你求了张招财符,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借着给妻子祈福的借口去了一趟花神庙,看见招财符便想着姜邈可能会想要。   姜邈抬眼望去,锦囊上果然绣着招财二字。   也幸好是招财符,才能让陆澹的送符的行为没有半点想歪的意思,也是真的送到她心坎了了,她现在就想招财!   “谁会嫌财多?反正我俗人一个,我不嫌。”   姜邈拿起来看看,对陆澹笑着道谢道:“多谢世子了!”   作者有话说:   想日六千没成功,明天继续朝这个目标奋斗,(*/ω\*)   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在2022-05-17 22:18:28~2022-05-18 21:2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浅年 25瓶;请叫我12345 5瓶;我的羡羡~\(≧▽≦)/~ 2瓶;虞兮、糖吃小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花朝节第二天姜邈就将招人的信息挂在了店铺外面, 先试试能不能在大街上捞来一个识文断字的账房先生。   写招人信息的时候,除了前面硬性的技能要求之外,姜邈还写到男女不限, 包吃包住。   店里的所有人都是听姜邈的, 自然不会有人觉得不对。   所以当有一个人进店来说看了牌子上的信息指名道姓的要找铺子的老板的时候,姜邈还以为这个人是来应聘的。   那人见了她之后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目光让她不太喜欢。   她心里第一时间就把这个人给否定了, 没人会喜欢第一次见面就明着打量的眼神的,开铺子也要和气生财, 若随便来个客人被这样打量, 恐怕都没有下次踏进铺子的机会了。   却没想到, 还没等她说话, 那人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小子,难怪难怪。请恕在下无礼, 贵店铺写那个招人信息的人恐怕是要坑你!”   什么鬼?我坑我自己?   我看你对自己认知还是挺正确的,你确实挺无礼的。   姜邈满头问号,却本着和气生财的态度问道:“这位……”姜邈看了看这人身上的文人青衫穿着道:“这位兄台,何出此言?”   “那牌子上竟然写男女不限?这真是岂有此理有辱斯文, 这哪有女子出门做事的?光是这招牌挂出去, 你这铺子里就招不到人!这不是坑小兄弟你是什么?”   青衫文人义愤填膺的继续说道:“哪家好人家的女子会出来抛头露面?”   姜邈的嘴角瞬间拉平了,淡淡的说道:“如你所言,若是孤儿寡母难不成还要硬生生饿死不成?”   “真有需求,那后院浆洗刺绣女红, 哪样不能维持生计?况且一般自有亲眷宗族接济, 又岂会为生计担忧?”   那人振振有词, 却听得姜邈心中升起很少有的暴躁之感。   先不说刺绣女红不是人人都能做, 都有天赋做的, 后院浆洗什么鬼?   明明认字可以做更轻松活计的简单模式,非得地狱模式不行?   至于亲眷宗族接济?不能说没有,但欺负孤儿寡母的更不少见。   再者说了,能自力更生的何必去接受施舍接济?   突然姜邈想起来昨天卫风的母亲虽然不明显却有些情绪低落的情绪,哪里还不明白昨天可能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不愉快的事情?   等会要好好问问卫风才好。   至于眼前之人,姜邈根本没有跟他继续交流的兴趣,也懒得去说服傻逼。   她是开店做生意的,不是开辩论改变别人根深蒂固认知的。直接说道:“所以兄台进店来就是来指正牌子上的错误的吗?”   “若店主愿意将那男女不限改掉,在下也有想自荐的打算。”   那人昂着脖子,自吹自擂道:“上次科举仅差一点就能上榜,凭我学识做这份工作当是大材小用,手到擒来的。”   姜邈挑眉道:“没想到我面前竟站着个举人老爷,真是失敬失敬了!”   失敬个鬼,他若能是个举人,才是真的见鬼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朝代的科举制度,只要成为秀才都吃喝不愁的,会来店里找账房伙计的活?   果然那人尴尬的咳了一声,含糊不清的说道:“唔,快了快了!”   “秀才?”   那人脸上有些涨红,说道:“差一点差一点,若无意外今年肯定就考上了!”   说道最后竟然还有些自傲起来,恐怕在他看来,到时候店里竟然有过秀才当账房先生是相当有脸面的一件事了。   “那可不行?在这紧要关头可耽搁不得,兄台当好好备考才是,何必为黄白之物扰了清净呢?万万不可呀!”   姜邈一副为对方考虑的语气,直接拒绝道。   “我这铺子里整日里人来人往的,兄台又如何静得下心来读书?兄台大才岂能在这里埋没?还是科举为重啊!”   赶紧去别处施展才华去吧!   那人抿着嘴神情闪烁,他当然知道科举为重,这不是形势所迫吗?   但看面前的小兄弟一脸真诚恭维的样子,捉襟见肘的形势愣是说不出口。   姜邈将人送到门口的时候,手摸了摸袖子,又顿了一下放下手来。   还遗憾的说道:“本想赠与兄台一点银钱,以示敬意。但又一想以兄台高洁的心性,显然不会收。幸好未铸成大错,期待今年兄台金榜题名的消息!”   那人一听嘴巴张了几张,如同缺水的鱼一样,却终究拉不下脸面说他会收的。   当然就算他拉下脸面了,到时候姜邈一个失望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就能把他给打发了。   经此一事,想必那人起码得难受好几天,姜邈暴躁的情绪直接舒缓了很多。   看着外面那个男女不限的牌子,姜邈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但她想了想,终究没有去改。   这个朝代的大环境是这样,或许真的不可能有女子前来应聘,但最起码她也要招一个品行顺眼为人有包容之心的账房才行。要不然别说店里的秋妹了,就是她这个店里的东家恐怕也不能顺心。   这个牌子当做一个考验正好。   姜邈甚至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实在不行,她大不了找个人重头开始学起!   她觉得店里的夏哥,秋妹还有卫风都不错!   咦?其实好像真的可以,他们现在不识字,她找人来教他们识字不就行了?反正只是识字,又不是读书考科举,应该没那么难吧?   如果能找到一个心胸开阔,品行不错的账房,或许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日常中再做一份启蒙的兼职。   进店之后,姜邈将卫风揪出来询问。   “昨天我问的时候,你说没发生别的事情,真的没发生还是假的没发生?小孩子不可以撒谎!”   “东家我真的没撒谎,也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卫风再次严肃的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可我怎么听说,昨天有人在那小摊子面前说不好听的话了?”   姜邈没有问卫风为什么他娘好像不太高兴,这么说的话好像有点怪怪的,只能用听说这个理由了。   卫风想了想说道:“确实有几个人说了点不好听的话,但是钱婶都说了,那些人嘴贱两句而已,不用放在心上的。 ”   姜邈明白了,可能确实有人说了不好听的话,但是不同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像钱嫂性格比较强悍的,就不当一会儿事。但卫风的母亲可能柔弱一些,就往心里去了。   钱嫂那句话恐怕也是劝卫风的母亲的吧?   这种事情也确实要本人自己消化,谁都帮不了忙,姜邈摸摸卫风的头说道:“那就好。”   便让卫风忙去了。   虽然给他安排的活也就是不时的擦擦店里的桌椅货架之类的轻松活计,但卫风却一点都不知道摸鱼一下,总是瞅着空挡就去擦拭一遍。   懂事敬业的让人心疼。   铺子外面的免费试用依旧在进行,也引起了很多路过的人的好奇,无形间给店里还是增加的不少客流的,便打算一直留存下来。   等有时间了在考虑考虑能不能改进改进,如果能做成让客人完全自己动手的装置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澹给的那个招财符起了作用,还是口碑开始爆发,花朝节之后的三天,店里的进账一直居高不下。开店五天之后算账,她手上竟然已经有了差不多三千两银子了!   但另外一个不好的消息就是,店里的存货是真的不多了。如果不尽快备货的话,即使之后的生意如她所想的那样,只剩下这几天的五分之一,恐怕撑到下一批香皂做好也够呛,得赶紧准备了。   这生意太好也有烦恼,按照她的预计,本来是最起码半个多月之后才会考虑存货的问题的,现在不得不提前提上日程了。   好在上次进货材料时候,有可能持续提供原料的,她都留了地址,总算要比一开始抓瞎强多了,还有余力比比价格质量之类的。   还有上次做的梅花皂,如今二月份还有一段时间的花期,应该可以再做一波。   花朝节的时候,她在郊外也见到过有些零零散散的桃花也已经开了,想必又过了几天,应该开的更旺盛了,可以安排上。   不管怎么算,她除了这次准备货物的本钱之外,还有相当大一笔钱闲置着。   怎么安排这些钱的时候,姜邈的第一反应就是置办一些产业。   比如买个农庄什么的,即是产业也能当做家来经营。   可以自己养点猪,种点粮食酿点酒,栽点小花什么的,如果能从源头做成产业链,不仅可以达到薄利多销的规模,也能多提供一些工作岗位吧。   想起当时她买夏哥和秋妹的时候,牙行里那些麻木的人群,姜邈心中还是想做点什么的。   初开始准备铺子的时候,这些都是她没敢想过的,毕竟当时手中没钱。   现在有了点底气,她想试试。   不一定能改变多少事情,但先试试呗?   想做就做,而且尽快买了之后,可以将商品的生产先搬过去,铺子后面的空间总的来说还是太过狭小了。   专业的事情自然要找专业的人来做,牙行不仅做人口买卖的行当,也有房屋田产买卖的业务。   姜邈带着余安再次上了牙行,将自己想要买一个农庄的想法告知之后,牙行便有专门负责这一块的人,给她介绍了几个正在售卖的消息。   专门负责这一个的牙郎叫陶旺,先给姜邈推荐了一个大概五十六亩的农庄,在京都的东郊。   “大概多少钱?”姜邈单刀直入。   “这个农庄中的农田都是上等田,上等田单卖也要一亩五两银子,农庄里的田产都是连在一起的,所以价格在总价上还要在上浮一些。这个农场算下来原主家开价三百五十两银子。”   陶旺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姜邈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继续说道:“当然,如果客人诚心想要,我牙行会专门找人给这个农庄做价钱评估,也会负责与原主人讲价的。”   三百五十两?!   “有没有更大一些的?”   怀揣三千两银子巨款的姜邈觉得自己恐怕要飘,竟然有点看不起五十多亩地的农庄?   牙行陶旺听到姜邈这么说,脸上的笑容都更加大了起来,连忙介绍其他的。   接下来一个九十多亩地的,和一个一百零几亩地的农庄,姜邈倒是有些心动,但算了算账又问道:“还有没有更大一些的?”   ……陶旺都震惊了,虽然这农庄越大牙行赚的就越多一些,但关键是京都附近的农庄还真是少有卖的,更大的真的没有了……等等!   “客人,这确实还有一个更大一些的,就是情况有些特殊,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你先介绍介绍。”姜邈就是想听听,如果不合适的话就买那个一百多的算了。   “那个农庄在北郊那一片,地方倒是挺好的,只是总共有二百多亩地。但因为那个农庄靠着一片小山,小山上一片山地占了近一半,有八十多亩。一来不好耕种,二来原主人价格定得比较死,不愿意降价,所以有三个月了还没卖出去。”   二百多亩?算了算,好像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多少钱?”   “一千两。原主人咬死一千两不变,但其实上等田有六十七亩,中等田有七十五亩。倒是没有下等田,但山地却比下等田还不如,山地有近一百亩左右,不太好丈量是个大致的数。”   陶旺从装订好的本子上找出当初等级的信息,信息也都很详细。   “上等田一亩五两,中等田一亩三两半,山地算一两半,总数下来是七百四十七两半。因为成片农庄的关系,要往上浮一些。所以当时牙行给评估的价格是八百两到八百五十两之间。”   陶旺各方面都说的很详细,姜邈想了想,农庄后面靠山?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但姜邈却觉得这不是正好吗?山上中些花草树木什么的,应该也可以吧?   虽然姜邈觉得不错,但是也不能直接就说定下来,毕竟她现在虽然兜里有钱,却也没到随意挥霍的地步,便问道:“这个价格真的不能再商量了吗?或者可以和原主人谈谈吗?”   陶旺答应的很干脆:“原主人确实一直不松口,但我可以给您再问问。不知道客人大概能出多少,我与原主人交谈的时候,也有一个参照?”   姜邈看着那个农庄的大致示意图,真的觉得还不错,便开口道:“这样吧,若原主人愿意尽快交接的话,我愿意出九百两。”   陶旺一听,就知道这个客户是诚心的想要,喜上心来。   直接就说道:“客人您放心,我等下就跑一趟卖家说说,您留个地址有消息了,我去给您带信儿!不管成与不成,我尽量说服卖家与您见上一面,您看可以吗?”   这个农庄也不是没人问过,但是所有的出价都没超过八百五十两过,陶旺觉得这个九百两成交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干劲立马就上来了。   姜邈自然同意。   从牙行出来,带着余安乘着武宁侯府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姜邈走访了一下所有原材料的卖家,考察到靠谱的就留下定金,让人将原料留住,等她农庄买下来了送到农庄去。   这一圈走下来也用了不少时间,下午回店铺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将周边的云朵都染上了橘红的颜色,如同一缕缕丝带一般美丽。   姜邈坐在马车里掀开一侧的小窗帘,从小窗看出去,外面的古建筑、人流、夕阳、街道,在她的眼中轻轻的掠过,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她如玉的脸上,睫毛上瞳孔中都被夕阳染上了梦幻的色彩。   姜邈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种如在梦中的恍惚感,良久她蓦然的笑了笑。   加油!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在这个未知的朝代,她也会努力过得很好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8 21:20:04~2022-05-19 21:2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私语 5瓶;应笑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六章   朝堂之上, 即将到了如往常一般的下朝时间,最后一个问题正讨论的是前些日子肃州等地遭遇雪灾的问题。   雪灾发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朝中现在才拿出来说, 显然消息是十分滞后的。   “启禀皇上, 肃州等地确实有雪灾发生,但却并不是特别严重。从肃州知府并未上折子请求朝廷拨款赈灾来看, 应当已经组织了有效的赈灾措施, 控制住了灾情。”   皇上魏昭听此一言,便将手中上奏灾情的折子放在了一边, 道:“即使如此, 那便让肃州知府将详细情况列明, 尽快上奏。”   上奏灾情之人眼看皇上没有再问的意思, 只能拱手回到列队中,隐秘的叹一口气。   逃难之人都已经逃到京都自卖自身了, 从肃州到京都这么远的距离中,死伤还不知几何?肃州当地更是不知成了什么情况,但皇上却只要肃州知府上奏,显然是无意在这事情上纠缠。   但他此时也确实拿不出更有利的证明, 如何能不让人叹气呢?   处理完这件事情, 魏昭说着:“若无事启奏,那便退朝吧。”   就在众人以为今天的朝会结束的时候,兵部尚书应声而出道:“臣有本奏!”   魏昭都要转起来走了,闻言只能换个姿势道:“说!”   “启禀皇上, 武宁侯陆岳上奏请朝廷, 以大军兵行关外粮草消耗甚大为由, 请朝廷尽快拨下粮饷, 以防万一。请皇上定夺。”   兵部尚书说完, 将武宁侯陆岳的折子放在一旁太监的盘子里,面呈皇上。   魏昭拿起折子往朝中众臣看了一眼,便打开折子看了起来。   不等他发话,就有人立马站出来说道:“皇上万万不可!武宁侯胆大包天,在没有任何旨意的情况下贸然出兵关外,此举十分不妥又岂能还得寸进尺以此来要加粮饷?”   “侯大人此言差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臣以为武宁侯把握时机,御敌于关外使关内百姓免受外敌侵扰,不仅无过更是大功一件!往年冬季外敌犯边屡禁不止,而此战之后却寥寥无几,便知武宁侯功绩!还请皇上明察!”   “武宁侯作为统君之帅,御敌本就是他分内之事,功过先不说,只这追加粮饷之事确实不可!朝廷并无那么多粮饷。”又一官员站出来说道。   “功过自然要说,武宁侯此次行为绝对是功远大于过,粮饷之事更是重中之重,岂能随意驳回?养兵岂能没有粮饷?”   “武宁侯本就应该有过,追击外敌于关外并非十万火急之事,若然以后带兵之人俱都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搪塞,朝廷威严何在?皇上威严何在?此风万万不可助长!”   “岂有此理?!带兵打仗若万事都要先请示朝廷等待批复,先帝之时,恐怕诸位就已经没办法站在这里了!”一个稍微上了年岁的官员,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怒斥那些人。   魏昭听到这话,眼神一厉,将奏折摔在桌上道:“放肆!妄议先帝,吵吵嚷嚷,朝堂上是让你们来吵架的吗?”   所有官员立马噤声,俱都拱手行礼道:“皇上恕罪。”   最后说话的大人更是惊出了一头冷汗。他一时气愤,忘了皇上最不愿意别人提起先帝之事,尤其是楚国曾经差点亡国之事,更是皇上的忌讳。   魏昭并不想提起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声音,意味不明的看了那提起这件事的官员一眼。   魏昭又开口道:“此事不知道谢太师怎么看?”   谢太师一直站在最前面,老神在在一声不吭,此时听闻皇帝魏昭的问话,也只是不温不火的站出来说道。   “关于此事,臣本不便发表意见。”谢太师拱手道:“既然皇上问了,臣就说一说。臣认为无论如何,武宁侯陆岳守的乃是我大楚的国土,护的是我大楚的子民。纵使言行之间有些瑕疵,也无伤大雅。”   魏昭心中哼了一声,暗道:老狐狸!还我问的?那维护陆岳之人中,那个铁杆的跟着你谢太师走的大臣,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武宁侯陆岳掌管兵权本就不是一件让他能放下心来的事情,若朝中还有谢太师这样的文臣帮他兜底,他岂不是要翻天了去?   毕竟当初武宁侯府的冤案还历历在目。纵使后来给武宁侯府翻了案,但死去的人终归是回不来的,他不觉得武宁侯陆岳当真无半点怨言。   可父皇老年糊涂了,被差点亡国吓怕了,硬是从未提过收回兵权之事。   如今他登基三年,陆岳就在外带兵三年多,让他都找不到什么好理由。不过他幸好也早做了准备,总有一天要解决掉这个心头大患!   谢太师话刚说完,朝中众臣响应者众,一下子将朝中刚才有来有往的吵闹给盖了过去。   魏昭看了看谢太师的影响力,或许他也该给谢太师的私生子好好的宣传一下?   待没人开口了之后,魏昭突然问道:“武宁侯世子陆澹何在?”   本分列朝臣队列尾巴上的陆澹,出列拱手以自己官职应道。   “臣大理寺少卿陆澹,拜见皇上!”   长身玉立,霞姿月韵的文雅样子,不说的话哪里看的出来是陆岳那个五大三粗领兵武将的儿子?   “你对此事有和看法?”   “……”陆澹仿佛愣了一下,犹豫道:“启禀皇上,听了朝中众大人所奏之后,臣认为边关粮饷着实不能拖欠,边关之兵乃朝廷之兵岂能与武宁侯行为混为一谈?至于武宁侯行为不妥当之事,无论有功与否,皇上都可下旨指明,使武宁侯不至于再犯。”   边关之兵乃朝廷之兵,一下子说道了魏昭的心里了。   而武宁侯打到关外之事,陆澹也提出了解决办法,只当是做觉得不太妥当,无功无过,再给魏昭一个展示他权利的台阶下,魏昭绝对会顺着下来。   果然不出陆澹所料,魏昭确实决定这样做了,粮饷批了大半,另有一道申斥的旨意与粮饷一起前往边关。   结束这件事情之后,终于散朝了。   陆澹缓缓走到前面特意走慢等候的谢太师身边,谢太师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父亲在关外打了胜仗,朝廷不仅不给予表功,还下了一道申斥的旨意,让你父亲作何感想?你这提议,虽顺了皇帝的心却着实鲁莽!”   谢太师叹息着说道。   陆澹苦笑一声道:“祖父放心,父亲他不会放在心上的,那边关的将士们若是没有粮饷,那才是大事呀!父亲他一贯还能支撑,都不会像朝中请求多余粮饷,此次恐怕确实不得已了。”   皇上申斥不申斥有什么关系,连你谢太师都觉得武宁侯吃这个申斥有些冤枉,朝中大臣乃至边疆众将领,又有谁会不知道呢?况且一时脸面有什么要紧,尽快将粮饷拿到手上了才是正理。   谢太师只觉得陆澹果然还是年少气盛想的不够仔细,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谢太师眯了眯眼睛,但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   摆摆手便先走了,陆澹在其身后拱手送行。朝中百官俱都看到了陆澹和谢太师之间亲如后辈的关系,谢太师一脉的铁杆,自然也对陆澹表示友好。   陆澹一一以温文的笑脸拱手回礼。   今日朝会之中让他确认,他确实改变了一些事情,心情不由的大好。   武宁侯要粮饷的这个奏折,上辈子是没有的。   因为边关虽然粮草不多,却因为今年寒冬打退了外敌,使边关免受劫掠,关边之地还有盈余,武宁侯又以缴获的外敌之物资换取,补上了一部分消耗,再加上节衣缩食的吃法,撑过了这段时间。   但也因此,被朝中有心人攻击,说武宁侯以战养战恐怕有不臣之心,戳中了皇上魏昭心中最为担心的一点。   那如今边关粮饷告急,急需朝廷救援的这个形象,就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武宁侯的威胁感。   而这个折子的出现,也足以说明,武宁侯应该是已经接到了他送去边关的消息了。   陆澹笑笑,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正要出宫的时候,陆澹想起什么往旁边一看,果然在站在文德殿一边一本正经一动不动的侍卫中,看到了好朋友李由熟悉的脸。   见到陆澹看他,本面无表情假装严肃的李由,突然给他眨个眼睛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让陆澹不由的失笑。让一向跳脱的他,如今一板一眼的站在这里,也是难为他了。   …………   姜邈到铺子的时候,店里面难得的没什么客人,对此姜邈也有预计。   毕竟香皂之类的东西买回去,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耗,才能再买第二波。   这几天下来,口碑的发酵热度也应该已经过了,剩下的应该就都是细水长流的生意了,毕竟她这些东西都不算便宜。   姜邈不在店里的时候,就让人将招人的牌子收起来,等她在店里的时候再挂出去,毕竟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人也做不了主。   昨天的时候,除了最开始那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人进来问过情况,问完之后却也没留什么话就告辞离开了。除此之外,就没有一个人进来问过了,姜邈猜测应该是那个男女不限所影响的。   对此姜邈也不以为意,宁缺毋滥。她可不想到最后招了人了,却闹得不欢而散场面不太好看。   重新挂上牌子,姜邈就在店里的休息区规划着往后的发展,直到天色将暗的时候,姜邈才跟其他人说一声,让关上店铺回去休息了。   其他人应了一声,就开始收拾起来,夏哥正要将门口的招人的牌子收起来,关上门的时候,有一个女子犹豫着上前问道:“请问,账房真的招女子吗?”   “当然了,东家还在店里呢,要不你进来跟东家谈谈?”   夏哥在店里这几天来历练的也不少,此时显得热情又不太过分,本来犹犹豫豫的女子稍微的思索了一下就进来了。   店里秋妹这个女子和卫风这个小孩的存在,让那个女子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这个相宜阁的东家。   这一看当下就有眼前亮了一下的感觉,这相宜阁的东家,竟然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且这少年郎唇红齿白目若星辰,自带一种和煦雅致的气质,却莫名的让她心中的不安降低了很多。   “敢问小公子,世人皆知一般招账房都是男子,为何小公子会写男女不限呢?”   这女子轻声细气的声音显得纤弱柔软,连容貌都带着种我见犹怜的味道,但姜邈却觉得能进来问的,这勇气已经说明她本质上、骨子里并不如外表那样纤弱。   “我招的是账房,只要有能力能做好,跟是男是女并无关系。况且我这店铺里本来就是不分男客女客的,甚至以后可能女客来的更多,若账房是女子,没准儿比男子更合适。”   姜邈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像昨天那种男人,那都不是更合适了,简直是天差地别。   若是旁人来说这种话,这女子恐怕会觉得不太能相信,但看着姜邈仿若平常的自然态度,和话语里自然而然流露出来自信,她竟然真的觉得可信。   “我叫柳月怜,若是可以,……我想试试看。”柳月怜犹豫着又加了一句话:“以前在……”柳月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忽略过去重新说道:“以前的时候,我也曾经学过看过一些记账管账的方法,上手应该是很快的。”   柳月怜说的时候,语气中有点不太自信却又强撑着装作自信的样子。   姜邈也听出来她说的那以前在哪里学过的话之中的停顿,只故作不知,想来应该是她的难言之隐吧,姜邈并没有探寻别人隐私的爱好。   “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道柳姑娘家里的人是否同意姑娘来店里做事?”   在她的时代,她是不会问这句话的,但是这个时代她若不问一句,真有点怕第二天就有人来砸她的店。   牵扯到这种事情,即使她背靠武宁侯府恐怕也没有万全的把握,更关键的是,即使她有帮忙解决她后顾之忧的办法,若她自己拖后腿的话,那她岂不是里外不是人了。   柳月怜惹人怜惜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轻嘲的苦笑,道:“小公子放心吧,如今我无依无靠孤身一人,并没有需要征得同意的家人。”   说着她看了一眼秋妹,有些突兀的开口道:“我看外面的牌子上写着包吃包住,不知…”柳月怜有些难堪的咬了咬唇道:“不知今晚是否可以借宿一宿,明日我便试上一天,若是不成我便自己走,不知小公子能否应允?”   “那怎么行?”姜邈刚一出口就看见柳月怜的眼神黯淡下去微微垂着头,她知道柳月怜是误会了,赶忙说道:“试工哪有试一天的?最少得试上三天才能看是否上手呀!”   “三天试工,哪怕最后不甚理想,店里也会付你三天耽误时间的钱的。”姜邈看着柳月怜猛地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继续说道:“何况,你连工钱都没问,这样找活干岂不是总要吃亏?”   姜邈已经从柳月怜有限的几句话,和她此时的情景,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柳月怜手上并无任何行李包裹之类,身上穿的衣服虽然不算好却也不算特别差,再听她曾经学过记账管账那肯定也识文断字,再加上本身的容貌气质,可以想到此前她的家世应该不算太差。   这样的一个女子,不仅鼓起勇气前来应聘更是在第一天晚上就要身无长物的借宿,若不是别有用心,那就是真的遇到了难事了。   别有用心的话,留下了她也能找办法鉴别,但若真有难事儿她没有让人留下,她恐怕会不能安心。   不需过多权衡,她就做了将人先留下的决定。   “今晚如果你要留下的话,恐怕是来不及收拾房间床铺,只能暂时先跟秋妹挤一挤。不知你介意不介意?”姜邈问道。   柳月怜连忙摇头,姜邈看到柳月怜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放心的神色,对她的怀疑又淡了一些。   不管柳月怜是否别有用心,将她跟秋妹先安排在一起住,都是比较合适的。   若她别有用心,那便有秋妹的监督。若她并无任何不妥,她孤身一人恐怕睡在秋妹身边比自己一个人睡一个房间更有安全感。   “不介意就行,店里给账房开的月钱是每月一两银子,包吃也包住。若不需要包吃住,每月一两半。三天的试工,每天五十文钱,无论到最后用不用你,这个钱都会给你的。柳姑娘如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没有了没有了。”柳月怜摇摇头,她自己都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顺利,别说每月还给一两银子,现在只要包吃包住,不给钱她都可以做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低落了起来,半个月前她都没有想到她会有今天,但她运气真的很好,看了看店里那个瘦骨嶙峋的放在别的店里没人会用的小孩,她好像真的遇上好人了。   “好了,秋妹今晚就先照顾着柳姑娘点,晚饭秋妹应该已经做好了,等会你跟着吃点,等以后有机会了,专门招个厨子。”   “可千万别!”秋妹赶紧制止:“东家可千万别再破费了,做点饭又不费什么事情。况且我哥和卫风都会帮把手的,就店里这几个人,哪里用得着招厨子?”   夏哥和卫风也连连点头,对姜邈招个厨子的想法不仅没有期待,反而十分抗拒。看得柳月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并未有说话,抿抿嘴就安静的站着。   卫风心中还有些大逆不道的想着,最近店里并没有那么忙了,东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点败家。   姜邈对卫风的想法一点都不知情,只想着厨子肯定是要招的,等她买了农庄,肯定也需要人来打理,到时候人可就多起来了。给农庄那边弄个厨子,没准儿能搞搞员工食堂什么的。   “今天我就不在这里吃了,卫风吃完之后赶紧回家,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卫风应是之后,姜邈就带着余安离开回了侯府。而店铺将门关上,也开始开饭了。   柳月怜捧着碗静静的听着几人吃饭间隙偶尔说的话,也不插嘴。   只在听到秋妹说道,看上次炖鸡东家喜欢,今天她还专门炖了半只鸡,东家没口福吃上了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的问道。   “小公子往日里难道会跟你们一起吃饭吗?”   柳月怜不可置信,这在她印象中应该是完全不可能的,据她刚才听到的信息,这三个人都是小公子买了的,小公子竟会跟他们一起吃饭,还吃同样的饭?   “如果不是东家经常跟我们一起吃,秋妹才舍不得炖什么鸡肉,两小片肉片那都是顶了天了,经常被东家说也改不了,哈哈。”   卫风笑着说道。   这回答仿佛跟小公……东家,一起吃饭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一样?   “还说我呢?谁整天盯着柜子里的钱,生怕多花东家一文钱,我能有你抠?”   秋妹有点羞恼,在这个明显有气质跟她不一样,还识文断字的柳姑娘面前,秋妹也不想自己的印象太差。   柳月怜更是震惊,竟然还有怕多花东家一点钱的……下人?伙计?   就算是伙计,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啊,只听说过有伙计千方百计的私吞一点钱的,还是第一次听说千方百计为东家省钱的?   还不止一个人,看着没说话的夏哥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是其中一员,这真的也太难得了吧?   更没想到的事,那小小的孩子卫风竟然直接就背后唠叨起了东家:“那还不是东家花钱太过大手大脚了?唉,真是让人担忧。”   直到睡觉的时候,柳月怜都是恍恍惚惚的,她觉得自己莫不是在做梦吧?今天的经历对比她的从前,好像有点过分荒唐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支持,今天终于上六千了~一看时间快十一点了,泪奔~   坚持日更不间断,加油!感谢在2022-05-19 21:21:21~2022-05-20 22:5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违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七章   姜邈回到武宁侯府的时候, 武宁侯夫人已经在清苑园等着她了。   “今日谢府的老夫人拖着病体亲自来武宁侯府拜访,希望武宁侯府与谢家再续上姻亲的关系。”   武宁侯夫人先让姜邈收拾了一番,然后才开口说起事情来。   姜邈从武宁侯夫人犹豫不定的语气中, 听出来陆澹应该还没有跟武宁侯夫人坦白。   不过这续上姻亲关系指的是, 送人来做妾?那这姻亲关系可真不怎么值钱的感觉。   “虽然我知道应当与谢府划清关系,但我这心里因为这些事情总有些忐忑, 送往边关的消息也不知道侯爷收到了没有, 世子……又失忆了,真没个商量的人, 你可莫要嫌我烦。”   姜邈自然不会:“别说侯夫人您帮了我多少忙, 包容了我多少?便是没有这些纠葛, 我也是很愿意与您一起说说话的。”   这并非是说谎, 而是武宁侯夫人虽然未脱离这个时代的女性一些避免不了的认知,但她有一点却让姜邈觉得非常难得, 那便是很知道尊重人,起码尊重她。   不管是她说的话有多离经叛道,做的事情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有多出格,武宁侯夫人都会先站在她的立场上想想, 不管是不是完全赞同, 但她并不以势压人且尊重她的选择。   这样的人,姜邈是十分愿意与之结交的。   “你说谢府是个什么意思?当初那么宠爱谢芳华,甚至将她宠的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如今竟然真的说放弃就放弃?但奇怪的是我竟然觉得有点可信。”   武宁侯夫人苦笑一下说道:“我一直都觉得谢家有点太过在乎名声和利益, 偏偏那两父子不以为意, 唉~”   “既然侯夫人觉得谢家不可信, 直接拒了就是, 又何必烦恼呢?”   姜邈假意不知武宁侯夫人的担忧, 问道。   武宁侯夫人想起谢老夫人整体态度饱含歉意又带着万分诚恳的样子,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隐晦的表明了在这件事情中谢府的绝对立场,之后才提出武宁侯府至今未有子嗣,便是纳妾也是没有不应的。   其他的不说,子嗣这个问题,确实说到了武宁侯夫人的担忧之处。   武宁侯府人丁单薄,武宁侯常年在边关打仗,不管男女武宁侯府都只有陆澹一个继承人,而她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当时只是因为两夫妻新婚她按耐住没有催促,可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现在在这里的并非谢芳华,而姜邈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她也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有主见的女子,不能也不会将错就错。甚至武宁侯夫人有预感,她应该是不甘心一直顶着被人强塞给她的这个身份的。   武宁侯夫人尊重她理解她的选择是一回事,但武宁侯府的下一代更是遥遥无期,武宁侯夫人无法不忧心。   若是如谢老夫人所说,让陆澹名正言顺的纳了妾,以武宁侯府现在的形势,便是妾生子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可关键是陆澹他失忆了,上次她只是稍微的提了一下,就被他态度坚决的拒绝了,这次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提了。   “谢老夫人的那些话,别的就算了,但她所说武宁侯府子嗣的问题,确实是我心头一个大事,我上次跟子清提了一下,他就态度坚决的拒绝了,我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提才好了。”   姜邈这下明白了,这谢老夫人来说服武宁侯夫人的时候,用的正是武宁侯夫人最担心的子嗣的事情,确实能动摇武宁侯夫人的心。   但关键是这个问题,其实真的不算什么问题,要知道那重生大佬他可没失忆。   “那不然侯夫人再试着跟世子提提,或许世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呢。”   姜邈想起陆澹当时说考虑考虑跟武宁侯夫人坦白的事情,也不知道考虑的怎么样了。   而且说到子嗣的问题,姜邈突然想起了碧玉,按理来说碧玉应该是知道谢芳华怀孕了才是,这次被武宁侯府给抓出来,难道没有供出来?   看了看武宁侯夫人的样子,显然是没有的,不然谢家的人恐怕连武宁侯府的大门都进不了了。   “侯夫人,不知那碧玉侯府是怎么处理的?”姜邈想着是不是侧面提醒一下。   侯夫人不疑有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便说道:“如今倒还关着呢,让人看看还能不能问出点什么再处理。”   姜邈说道:“那她是否知道为何谢芳华进宫为何那么匆忙?当时我心中也颇受影响,没有察觉,但此时想来当初换人的事情,是否显得太过匆忙急切了?”   顿了顿姜邈说道:“当日我以丑容摔倒在人前的时候,姝妃气急却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多疑了。”   侯夫人听到姜邈的这句话,哪里听不出来姜邈的意思,头嗡的一声。   缓了一会儿,直接就坐不住了,急匆匆的和姜邈告别之后,就往外走去,她要去好好问问,若真是如此,那谢家算什么诚意?欺她不知内情?   她可不信他们连换人的事情都知道了,会不知道那女人可能珠胎暗结的事情?!   当日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谢府的寿宴之上?岂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都已经私下去了多少次了?!   新仇旧恨一下子涌上了武宁侯夫人的心头,谢家绝不可信!   看着武宁侯夫人怒气冲冲的走了,姜邈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暂时不该提这件事情?   可是这件事情早晚都会被知道的,而且就像她劝陆澹的花一样,她相信武宁侯夫人不会是那么脆弱的一个人。   但这次姜邈可能有点失算了。   当陆澹回来去见武宁侯夫人的时候,就看见武宁侯夫人默默垂泪的样子,脚下一顿之后就看见他母亲手忙脚乱的擦掉了眼泪,又扬起一张强颜欢笑的脸,照常的关心他近日的情况。   “母亲,出了何事?”陆澹担忧的问道。   武宁侯夫人故作欢快的说道:“哪有什么事情,只是不小心迷了一下眼睛而已。倒是你,上朝的时候没被人为难吧?”   “母亲多虑了,上朝而已谁会为难于我?”   陆澹看着母亲,说道:“母亲若有什么事情,尽可以跟我说。”   武宁侯夫人犹豫着说道:“其他事倒是没有,只是我上次跟你说的关于纳妾之事,你看你再想一下?”   武宁侯夫人看着陆澹沉默不语的样子,反而眼神一亮觉得这次或许有点可能:“你也知道府里子嗣单薄,这么多年来我也未曾再为你父亲添上一儿半女。我以前也不曾催过你们,但现在你与……芳华处成这样,这我该如何跟你父亲交代?”   陆澹看着母亲一下子装惨来了劲,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道:“父亲何曾在意过子嗣问题,况且父亲只有我一个子嗣跟母亲可没什么关系。母亲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往自己身上揽。”   武宁侯夫人十分诧异,惊讶的捂住嘴:“这这,这你怎么知道的?”   所有知情的人就那么寥寥几个,哪个会跟陆澹说?   “总之我就是已经知道了。”陆澹想了想道:“至于纳妾之事,母亲还是莫要再想了。”   想起上辈子那场意外的大火,陆澹语气淡淡的说道:“宫里如今的那位,会让武宁侯府再有子嗣诞生吗?事情没解决之前,又何必造孽呢?”   陆澹进来的时候,早已经屏退了伺候的人,这才没让人看见武宁侯夫人惊讶的差点跳起来的样子。   “子清你恢复记忆了?!”   “……算是吧,经此一事我才发现我们武宁侯府的处境竟然如此岌岌可危。而且我无意间得到一个消息,貌似母亲身边也有些心怀不轨的人,还请母亲万万不要露了行迹。”   对着武宁侯夫人,陆澹对失忆这个问题含糊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因为感觉有点说不出口罢了。   对于陆澹从哪里来的消息,武宁侯夫人也不询问,只听见儿子恢复了记忆。   陆澹正在说话的时候,武宁侯夫人一下子搂住了他,情绪激动的说道:“老天开眼啊!我可怜的子清!这老天爷对我儿太不公平了,呜呜~”   自从长成少年之后,连带上上辈子一起算上,都很少在被母亲搂在怀里的陆澹本应觉得尴尬,但是听见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却还是伸出手安慰的拍着他母亲的肩膀,不知何时,他自己的眼眶竟然也有些酸涩的感觉。   武宁侯夫人听见陆澹恢复了记忆,一边心神为之一松,另一边却更加的心疼儿子的遭遇,如今儿子恢复了记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岂非更折磨儿子?   失声哭了一场之后,情绪终于逐渐的稳定了下来。   第一反应便是决不能让儿子在对谢芳华旧情难忘,那个女人她不配!   想起儿子失忆的时候,对着一张毁容的脸都情深义重样子,武宁侯夫人连忙收拾情绪想趁此机会将这种可能给斩断!   “那两个无耻之人,欺人太甚!子清可万万不可再将那谢芳华放在心里了,你可知道她,她竟然……”   “竟然怀孕一个多月了?”陆澹接口道。   比起武宁侯夫人的恨意,陆澹反而没什么情绪波动,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早已经风化成沙,早找不到一点痕迹了。   武宁侯夫人恨恨的说道:“说出来都脏了我的嘴!”   又反应过来:“子清又是如何知道的?”她也是才从碧玉的嘴里得知这个消息。   “母亲放心吧,我与她绝不会再有任何牵扯的。”   上辈子都已经恩怨两清,这辈子无爱无恨连他的情绪都牵动不起了。   “……好吧,娘相信你。”武宁侯夫人不敢是真是假,先嘴上相信了再说。   “对了,子清你刚才说,宫里那位不愿意让武宁侯府有子嗣是怎么回事?我武宁侯府之事与他有何关系,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武宁侯夫人觉得不对劲,她武宁侯府凋敝到如今地步还是拜皇室所赐,现在竟然连想让武宁侯府断子绝孙吗?!   “母亲难道忘了,我武宁侯府严格算起来跟皇家是有仇的。但又不得不仰仗父亲领兵,如今兵权尽在父亲之手,他岂能不寝食难安?”   “果然是小人之心!你父亲岂有这样的心思?!”武宁侯夫人暴怒。   陆澹叹口气轻轻的问道:“父亲以前确实没有,若是从今往后突然就有了呢?”   “多疑之人不可与谋!”   武宁侯夫人以为陆澹在说皇帝的多疑,当下愤恨的斥责。   但陆澹又再次问道:“母亲,若从今往后有了呢?最起码,不能让这个人掌握着武宁侯府的生死。”   武宁侯夫人一下子愣住了,听懂了儿子的暗示之后,浑身都起了冰凉之感。   “他不会停手的,在武宁侯府分崩离析之前,在父亲身死之前,他不会停手的。”   陆澹闭了闭眼睛:“武宁侯府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过了很久很久。寂静的屋子里响起武宁侯夫人干涩的声音说道。   “你父子二人要争取好好活着的可能,我作为妻子,作为母亲又岂有不应之理,最不济到时候与你们一起走了也是干净的团圆的。”   “母亲,对不起,让你担忧了。”   陆澹跪在武宁侯夫人膝下,武宁侯夫人摸摸陆澹的头,说道:“你知道吗?其实从嫁给你父亲那日开始,我就早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那时候才是真的朝不保夕,每天醒来我都怕传来他战死沙场的噩耗。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战场活了下来,却仍然不容于别人的眼。如此这般也好,奋力一搏总好过钝刀子割肉。”   “母亲放心吧,武宁侯府与父亲之间的通信都被拦截筛选过,但我已经想办法跟父亲联系上了,京中的形势父亲也已经尽知,只要我们在京都里稳稳的,武宁侯府就立于不败之地。”   “……你是真的长大了。但成长所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武宁侯夫人这时候想起了被皇上换过来的姜邈,对陆澹说道:“你想做其他事情,娘不拦你,但是被皇上换过来的姜邈姜姑娘也是个可怜人,更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迁怒于她!”   “娘,儿子岂能是那样的人?更何况姜姑娘她还救过我的命?”陆澹哭笑不得。   他与姜邈也有默契,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不需要再扮演和糊弄皇帝的时候,姜邈就会彻底的换个身份。   像她如今的那个男子的身份姜恒,他也已经完全的扫好尾巴,成了一个完全真实存在的身份了。   谢府之中,谢老夫人的住所。   谢老夫人倚靠在床头,神情恹恹,对着谢太师也提不起什么精神。   “今日我已经将你的意思,跟武宁侯夫人说过了,我能看出她的心动绝不是作假,但却仍然没有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谢太师皱眉说道:“武宁侯夫人终究有些小家子气了,若是武宁侯陆岳在京都,此时恐怕早已经定下来。”   谢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孙女做了那样伤人的事情,她还要完全不在意才算是大气?她这样的才是正常反应。武宁侯陆岳若在京都,我怕他打上你谢府的门!”   “妇人之见,已经发生的事情没办法改变的时候,自然就要寻找共同的利益和解决办法。况且当初我对陆岳有恩,他怎么都得给我这个面子。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一定要尽快定下到时候才不至于被动。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谢老夫人打断他:“别跟我说,我一身老骨头折腾不动了。你对他有恩?你独具慧眼一眼就看出从未上过战场的陆岳有领军之能?不过是为了糊弄先帝又为了显示自己仁义罢了,可别再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说着便躺倒在床,闭上双目一语不发。   谢太师说道:“无论如何,机会是我给他的,怎么不算有恩?”   看着谢老夫人背对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谢太师怒道:“为了那件事情,你到底要生气多久?都跟你说过了我不会认,不会影响家里的,你这越老气性越大了!”   谢老夫人懒得理他,一句话都不说。   谢太师气急,终究又一次拂袖而去。   …………   相宜阁今天的生意还行,已经换上了一身员工服的柳月怜坐在柜台后面,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看着前些天店里面的账务,看样子适应的不错。   殊不知,柳月怜得知这些账,都是由小公子这个东家做出来的时候,心里更是惊讶。   与她往常在家里看到的记账方法并不太一样。   每天的账最开始就记着昨天店里剩余的存货及预估价值,以及店铺中放的钱数。而每天的账务最后,则是对今天剩余货品的盘点,以及卖出货品数量与金额是否能对的上。   中间的记账则是每一次记账,都分成了两个部分。每一次的账务变动,在这两个部分都有记载,存货及预估值的部分会减少,而店内金额部分则会增加,每一笔都有迹可循清晰明了。   复查的时候,小笔的账务甚至都不用算盘计算,只有不太确定的再用算盘算算,看到最后都对的上,跟她学过的那种,动辄清算整本账务的方法比起来,真的是方便太多了。   看着姜邈进店,柳月怜不由的投去了敬佩的目光,这小公子小小年纪不仅心地善良,竟然也这么聪慧博学?想想她当时那些故作自信的话,不由的有点羞愧的红了脸。   “如何?可还习惯?”姜邈看见柳月怜看她,便顺口问道。   柳月怜连忙站起来回答:“东家,都挺习惯的。只是东家这记账方法月怜不曾见过,实在是太方便了,是东家自己想出来的吗?”   姜邈连忙摇摇手,这只是她为了方便,下意识根据以前的经验自己搞出来的简单版而已:“并非我想出来的,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你今日先试着以这个方法记账,有什么不明白可以来问我。”   正在这时,牙行的陶旺找上了门,一看姜邈正好在喜不自胜,开门见山高兴的说道:“姜老板好消息好消息,我已经联系好了那农庄的卖家,他刚好今天有空,不知道姜老板你方不方便?”   姜邈也很是高兴,如果今天能定下来的话,那她明天收拾收拾应该就可以开动生产了,确实是个好消息。   当下姜邈便跟店里交代了一声,带着余安坐上马车,往北郊那个农庄赶去。   店里的人才知道东家要买农庄了,这次倒是都很高兴而不是担心了,反而觉得东家总算是做了一次正确的决定。   在他们心里,土地才是一个人的根,哪怕这铺子再挣钱,都觉得像是无根浮萍一般。而土地在那里,才能让人心安。   姜邈带着人一路往农庄而去,见到农庄的时候,姜邈心中的满意又多了几分。   这个农庄的主人并没有因为要卖掉了而将农庄荒废掉,反而看起来收拾的很不错,在春天这个季节,显示出一片勃勃生机的感觉。在陶旺的引领之下,姜邈见到了这个面带愁苦之色的原主人。   “这个农庄曾经是父亲最喜欢的,打理起来也用了很多的心思,不仅地里没有荒废,山上的山地也都种了不少的东西,若非迫不得已,家里人都是不赞成卖的,唉。”   原主人的身上还带着些养尊处优的痕迹,但此时早已经被眼神中的疲惫感遮掩了大半。   姜邈往农庄背后依靠的山上看去,入目之处竟然有一片桃花林!   “那桃林也是农庄里的吗?”   “对,是农庄里的,但我要提前说明一下,那桃林虽然桃花开得不错但桃子却结不了多少,虽然口感不错,却也难有价值。”   想来曾经是有人问过这个问题的,原主人的回答却也干脆,并不想隐瞒。   这是他父亲当时为了观赏桃花挑选的品种,重点在花而不在果。种了这些年了,知道农庄必须要卖,如今还在家里心疼的起不来床。   “那些山地,除了十几亩桃林,还有一些桂花树,一年到头除了十月多开花的时候,别的时候就跟平常的树一样没什么价值。总之这山上种的大多数是一些观赏性的没多少价值的花花草草的,若要接手,清理起来也要费一些时间。”   这也是有些人想接手,最终却放弃了的原因之一。   桃林?桂花?花花草草?   清理?!当然不了!   这不就是她的梦中情庄吗?   姜邈简直太惊喜了,若是她没有看错,那山脚靠上一点的地方,那一片是不是月季?!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今天又日六成功啦~   感谢在2022-05-20 22:57:28~2022-05-21 22:2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八章   一路走来, 姜邈对着农庄越来越满意,但她听着原主的介绍总觉得这主人是不是不太想卖啊?   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实诚倒是挺实诚,但你这么说话能卖出去吗?   你自己话都说道这份上了, 不压价都对不起你。   原主人又死咬着价格不松嘴, 哪能卖出去才是见了鬼了。   “请恕在下冒犯,总觉得孙老爷并非很想卖?”   再一次到原买主孙老爷说道这哪里哪里没啥价值的时候, 姜邈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孙老爷一顿, 又若无其事的说道:“若不想卖,今天我也不会来见你了, 只要你能出一千两, 今天就可以办契书。”   “可牙行估价最高不过八百五十两, 您刚才又说的这不好那不好的, 这多出来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够再买三十亩最上好的田了。怎么看您都不是实心想卖的吧?”   “卖,怎么不卖?你能出多少?”   还未等孙老爷说话, 一个精神矍铄一身农家打扮的老年人从一旁的小路上拐了过来,嗓门洪亮的直接就跟姜邈搭话。   而在刚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陶旺,此时正跟在老年人的身后,脸上带着笑意。   孙老爷脸色一垮, 喊了一声:“爹您怎么来了?”不是听说躺床上都不想下来吗?   “不用管他, 你这后生跟我说就行,你打算出多少钱?”   孙老太爷一挥手,理都没理孙老爷,只对着姜邈说道。看那态度干脆的就差直接成交了。   “爹!”那孙老爷焦急的喊了一声道:“哪有你这样问的?”   一句这不是让人压价嘛, 差点就脱口而出。   “你还敢说话!我就说这庄子怎么就卖不出去?感情是你跟我在这里玩心眼儿呢!”   孙老太爷声如洪钟的训斥, 一听感觉脾气不怎么好。   “爹, 你在这个庄子上废了那么多心血, 家里再凑凑再凑凑肯定能够的, 这个庄子留着也不妨事!”   “行了行了!多等一天,你大哥就多受一天苦!”   更何况这个农庄每年的收成,跟别的小庄子也差不了多少,反而因为占地广更能卖的上钱一点,这种时候他的一点小爱好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这话可不能在买家面前说,他家经过这一件大事当然要尽可能的保留一些更有价值的财产才行。   姜邈也听出来这家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急用钱,但是又没有那么着急,反而还想着给他爹把这个农庄给留下,便没打算压价。   “我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农庄的,尤其喜欢山地里的桃花林和那些花花草草,所以我愿意在八百五十两的基础上再加五十两,九百两。”   “那不行,一千两不能少,少了卖了也没用。”孙老爷一下子否决,还是坚定的称要一千两。   孙老太爷大手一挥就啪的一下打在了他的背上:“没你说话的地儿,我说卖!”   “九百两就九百两,今天就去办契书!”   孙老太爷直接拍板,孙老爷欲言又止却在自己老爷子又扬起的巴掌下只能嘟囔:“咋就没我说话的地儿了,没我你能去过契书吗?”   这个农庄终究是定下了九百两的银子成交,姜邈自知自己不算吃亏,就这满山的花花草草以后给她省的事情也不止五十两了。   一见尘埃落定,那精神矍铄的孙老太爷站在庄子里,看着山上那正开的旺盛的桃林,落寞的开口说道。   “你这后生勿怪,我家那儿子也是担心我伤心,但这些附庸风雅的爱好哪能跟一家人生计相比。这些桃树桂花树,花花草草的你想处理便尽管处理吧,只希望能容我这老头子挑几颗带走留念一二。”   “老太爷言重了,这些花花草草我也很喜欢,不会处理的,若是老太爷放心不下随时可以来看看。”   孙老太爷眼神一亮,不管以后还能不能来看看,但直到自己这些年的心血有人喜欢没有白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本打算今天就直接去官府将立了契书,将农庄过户,但这个时候才发现那孙老爷根本就没带契书,气得孙老太爷直想抓住他再拍两下。   于是双方约定了下午直接在官府碰头,姜邈便于二人分别回城。   回程的时候,姜邈察觉到那孙老太爷能突然出来,还知道了孙老爷的骚操作,牙行的陶旺应该是起了大作用的。   当着主人的面她不好八卦,但好奇心其实早已经拉满了。   “这孙家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那意思,是要卖农庄去赎什么人?”   “姜公子有所不知,这些事情在事情成交之前本不应该从我这里透露给您,但我看的出姜公子您是讲究诚信的厚道人,跟您说说也无妨。”   陶旺一边恭维一边倒也是有感而发,毕竟姜邈跟他说的九百两,就连孙老太爷出来的时候打定主意要卖的时候,都没有想着压价,确实称得上一句厚道了。   “这孙家这次急着卖一些产业,是因为孙家那当官的大儿子,前段时间牵扯到了一件案子里,被判了流放,具体什么案子倒是不太清楚,只隐约听人说过应该是受到了牵连,可能有点冤枉。   公子应该知道朝中有赎刑的规定,只要交够一定的钱财,就能把人给放了。虽然做不了官了,那也比流放生死不知强得多。   孙家原也算是京都里较为富庶的人家了,经此一事恐怕就要没落了。”   陶旺说着还有些唏嘘,很快又说道:“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孙家即使是没落了,那也比大部分平常人好很多的。”   实在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牙郎同情的。   姜邈倒是对这赎刑感觉到震惊,这判了流放的罪行,先不管是不是被牵连的,冤不冤,竟然交了钱就能放人?   “那若是一个大贪官呢?岂不是只要贪够自己赎刑的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姜邈不解的问道。   陶旺也不太了解,只是说道:“赎刑之事应该也看具体情况吧?好像有些可以赎刑,有些不可以。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就不太了解了。”   姜邈想了想也对,若真是什么罪责都能赎刑的话,那岂不是要乱套了。   而且若是因为贪污获罪,那贪污所得应该会被抄没吧,总归不会还留着赃款让人去赎刑吧?   马车行至半道,往前的道路余安突然的说道:“东家,前面好像有马车堵路上了。”   然后马车便慢慢的停了下来。   姜邈掀开马车窗户上的帘子往外看去,就看见上次在谢家见过的安王,正站在路边,对着一旁的两个跪着伺候的人一阵拳打脚踢。   虽然看着是小孩子闹脾气的样子,但那毕竟是成□□脚的力量,而被他拳打脚踢的那些人也不敢反抗。   这要是旁人,一起帮忙挪挪车应该也能过去,但是对于安王,姜邈对他的熊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了,怕只怕这身份大一级压死人,别到时候还把她的马车给征用了,耽误了她回去过契书的大事。   可很多事情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不,还没多远呢,就听见那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惊喜的喊道:“殿下!殿下!您看,有个马车过来了!”   安王停了手,那人一看时机连忙爬起来,到了姜邈的马车边趾高气昂的说道:“马车里何人?这辆马车安王殿下征用了!”   声音尖细,是个太监。姜邈在心里下了结论。   不详的预感成了真,姜邈真是没奈何,原来熊孩子并不会因为无意中帮过她就变得可爱起来的,该讨厌还是挺讨厌。   余安转头看姜邈,也不知该怎么办,陶旺心中也有些焦急,毕竟若是从这里走回城,那可真要一段不短的距离呢,也不知会不会错过约定的时间。   姜邈叹一口气,心里只能希望那安王给她哪怕留一匹马呢!   “安王想用是我等的荣幸!余安将车里的东西拿下来,将马车交给这位公公吧!”   姜邈说道,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正好看到安王走了过来,连忙拱手行礼。   没想到安王直接给了那个说话的太监一脚,:“本王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跑!”   抱怨的语气发着脾气,然后转头看向姜邈眼睛一亮,围着姜邈转了两圈,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对一个人或者东西感兴趣的预兆。   刚才趾高气扬的那个太监不由的擦了擦冷汗,对祖宗的脾气这么久了依旧是摸不清楚。   “哇,这小哥哥长得真好看!”   安王魏晏粲然一笑,脸直接就凑到了姜邈的面前,使姜邈不得不看到了安王两颊上竟然有两个酒窝,趁着一张娃娃脸竟然真的感觉挺天真的。   可惜姜邈对熊孩子没什么好感,后退了半步,又拱手行礼:“见过安王殿下。在下这就让人将马车收拾一下,安王还请稍等片刻。”   说着便要吩咐余安去将马车上她的一些图方便放在马车上的东西拿下来,却没想到安王直接就说:“干嘛要拿下来呀?哥哥我马车坏了,你能带带我吗?这些奴才真的太没用了!”   安王眨巴眨巴眼睛,十分自然的对着姜邈撒娇,虽然并不怎么违和,但是姜邈仍然觉得不太适应,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   姜邈的马车不算大,她这边三个人安王那边三个人,总共六个人肯定是坐不下的,所以最开始姜邈就没考虑过搭个顺风车什么的,虽然这原本是她的马车。   “马车狭小恐怕坐不下六个人,还是安王殿下先走吧!”   陶旺和余安都想点头,比起走回去,跟安王一起坐马车显然更不能让人接受。   “哪有六个人啊,哥哥就带我一个就行了,我不管,走了走了!”   说着一下子就窜进了马车里,然后还掀起帘子,对外面的姜邈招手道:“哥哥快点,快点!”   “……那,二位?”   眼看她没办法拒绝,姜邈将希望放在了两位公公身上,没想到这二人更是不敢对安王的决定有任何的不满。   连忙说道:“我二人共乘一骑,跟在马车后面便好。”   眼见马车里又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声,姜邈咬咬牙上了马车,看着情形总不能吃了她吧?   一路之上,马车里不时的传出安王好奇的声音。   “哥哥你是哪里人啊?”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哥哥知不知道京都哪里好玩啊?”   “哥哥你不知道我知道,下次我带哥哥去玩吧!”   哥哥哥哥的,让姜邈头都大了,她都快不认识哥哥这个称呼了。   每次她觉得安王应该不会再有问题的时候,他总能从预料不到的角度找到新的问题,比如哥哥为什么长这么好看之类的,一直问一直问不知疲倦一样。   哪怕是敷衍,姜邈也不能不开口回答,不然谁知道这小孩子心性阴晴不定的安王会不会发脾气?   就在姜邈口干舌燥,深感词穷的时候,终于快到了。   姜邈措不及防的松了一口气,却好像听到了一声笑声,抬头就看到了安王两个标志性的酒窝,眼睛天真好奇的看着她满是好玩的样子,让姜邈意识到她松口气的动作可能太明显了。   姜邈正要开口,将马车让给安王,剩下的路她自己走回去的时候,安王头又突然的凑了过来,小声偷偷摸摸的对姜邈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哥哥你其实是姐姐吧?”   “我见过姐姐,在墙头上。”   姜邈将震惊的神色掩藏起来,头尽量往后躲了一下,说道:“殿下误会了,在下姜恒,确实是个男子。”   魏晏瘪了一下嘴,依旧保持着小声说道:“反正我是真的认出来了,我还知道姐姐你上次跟那个妻子变成丑八怪的人一起去的!我跟姐姐打招呼,结果姐姐转身就走!”   安王说着竟然还有些委屈的样子,姜邈不由的无语,你拿石子溅我一脸水,若不是情况不允许真想让他自己也试试。   “我知道这是姐姐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安王眨了眨眼睛,颇为童趣的伸出手指:“不信的话,我们拉钩。”   不等姜邈答应,就自顾自的拉起了姜邈的手,用小指头勾起了姜邈的手指,摇晃两下高兴的说道:“拉钩了,我绝对会为姐姐保守秘密哒!”   姜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安王笃定的样子,姜邈也没办法一直否认,否则她怕以安王的小孩子心性会不会直接上手探查,……那就尴尬了。   眼看姜邈默认,安王心满意足,跳下马车之后,特意的趴在马车的窗口对姜邈说道:“哥哥,我下次再来找你玩呀!”   ……姜邈再一次确认,她是真的不喜欢熊孩子的。   虽然路上遇到了意外,但姜邈还是在约定的时间内带着牙郎陶旺感到了管田契的府衙。   孙老太爷没有来,来的只是孙老爷。   待顺利的拿到了写着姜恒名字的农庄的契约的时候,姜邈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在再没什么变故。   孙老爷拿上银子,叹了一口气也不与姜邈多做寒暄,便直接走人了。   在将中介费九两,外加一两单独给陶旺以感谢他抓住时机将孙老太爷请到现场,共计十两付清之后,眼看天色不早,姜邈便没有再回铺子,而是直接回了武宁侯府。   武宁侯府之中,从后门进来路过了花园小亭子的时候,姜邈看到了独自一人斟酒自饮的陆澹。   想起安王提起的在梅园见过她的事情,姜邈想问问当初是怎么处理的,顺便将今天安王的反应跟陆澹提提,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若是被安王缠上了,总觉得分分钟要暴露的节奏。在姜邈心中,安王就代表着麻烦。   一身男装的姜邈也不扭捏,直接就走了过去。   看到姜邈的时候陆澹先开口了,笑了一下说道。   “今天回来的挺早。”   这话让姜邈又想起了上次放烟花的那天晚上,陆澹的那句:“忙完了?”   虽然知道是寒暄,但姜邈想起来却依旧觉得有点好笑,为什么陆澹会把这种仿佛在等她的话说的这么自然的?   “今天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姜邈问道,她这还是第一次见陆澹喝酒。但数了数跟陆澹在一起的时间和次数,姜邈默然了,什么给了她好像很了解陆澹的错觉?   陆澹给姜邈拿了另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说道:“这酒不烈比较柔和,你要不要也尝尝?”   尝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姜邈刚端起杯子,陆澹就开口说道:“今天我跟母亲说明了,结果如你所说。”   “恭喜。”姜邈举了举杯子:“只要你不怪我多事便好。”   陆澹稍一思索就知道姜邈指的是跟武宁侯夫人特意提起的,关于谢芳华可能怀孕的消息的事情,笑着摇摇头道:“我还不至于如此,便是你不提,我也会告知于她的。”   姜邈抿了一口酒,确实不是什么烈酒,一口下去在肚子里升腾起来,四肢都有些懒洋洋的感觉了。   “那就好。对了,今天我遇到安王了,他一口咬定我就是上次他在梅园见过的女子。”   姜邈有些烦恼,不觉得问道:“有没有办法让他别对我感兴趣,太麻烦了。只希望他是一时兴起,小孩子心性很快就忘了吧!”   陆澹端酒杯的手顿住了,对姜邈说道:“安王……以后你若遇到他小心一点吧。”   “?”姜邈愣住了:“怎么了?”   “他有心智有缺的名头在,办事没有轻重,本身就是一个危险源头。”   陆澹想起安王,不由的挑挑眉,既然筹谋远大怎么会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吓人,显然还是不够忙。   不全力以赴还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能是装了太久的傻瓜脑子真的不够用了。   “至于他知道你身份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想办法让他转移转移注意力。”   不给他找点事情做做,他恐怕还要担心他武宁侯府合作的诚意不够呢!   听到陆澹的话,姜邈不由的放了心,既然陆澹能说那基本都是能做到的,便又端起酒杯说道:“麻烦你了。”   陆澹摇摇手:“不用,这本来就是当初去梅园的事情没处理好。”   作者有话说:   日六没成功o(╥﹏╥)o明天加油吧~   感谢在2022-05-21 22:25:13~2022-05-22 23:1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ifi 5瓶;虞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得到了陆澹的保证之后, 果然接下来几天就没再见安王的身影,姜邈松了一口气之余,对这个重生大佬的能力真是认识的更清楚了一些。   你看他现在还并未像上辈子那样登上高位, 却依旧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一样, 让姜邈不得说一声佩服。   店铺里的生意已经进入了正轨,店里的人也都变得轻车熟路得心应手。柳月怜这两天按照姜邈的记账方法, 将店里每天的账目做的清清楚楚。   “不错。”姜邈翻完柳月怜这份清晰明了的账目, 不由得说道。   听到姜邈的话,柳月怜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眼巴巴的看着姜邈问道:“那东家, 我能留下了吗?”   “当然可以。”   姜邈此时脸上的笑容, 在柳月怜看来简直是光芒万丈, 总算不用再担心前路如何了。   “今天店里不忙的时候,让夏哥秋妹将开店前就准备好的铺盖给你找出来, 后院连侧房有四个房间,夏哥和秋妹各住了一间,你也可以挑一间住吧。”   本想着要不然给她预支一个月工钱,让她自己添置些想要的东西, 但姜邈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柳月怜跟夏哥和秋妹的情况不同, 她很显然曾经的家境应该是不错的,这店铺后面的房间虽然齐整但却都比较简陋,夏哥和秋妹能习惯甚至觉得不错,柳月怜就不一定了。   但姜邈思考之后依旧还是算了, 不管他们以前的身份有多么的不一样, 在她的店铺里她总要一视同仁的, 当然若是她自己主动开口请求那就另说。   正当姜邈要离开店铺去农庄的时候, 有一个客人在夏哥的引领下, 来到了姜邈的面前。   “东家,这位客人说想要大量的货,想跟东家谈。”   来人三十多岁的花漾字,一张圆脸上挂上热情的笑容,带着一般买东西的客人没有的客气,抱拳打招呼道:“闻名不如见面,姜老板真是年少有为啊!久仰久仰啊!”   这种一见面就以恭维开头的做派,让姜邈一下子想到了生意人,心里有了点猜测。   “客气客气,不知这位客人是想要多少货呢?”   姜邈还没怎么学会圆滑的恭维,只能开门见山。   “姜老板还真是快人快语啊,既然如此在下也不绕圈子了,在下周万嘉,乃是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想问问姜老板,店里制造这香胰的方子卖不卖?价格绝对让姜老板满意。”   果然!姜邈心里想到。   “你这人!若是知道你想要我们东家的方子,我才不会……”   姜邈摇手打断了夏哥着急的话,说道:“好了,没事。”   夏哥一听就急了,方子乃是东家的立身之本,若知道此人打方子的主意,他肯定连理都不会理他!更别说带他来见东家了!   “不好意思,方子不卖。”姜邈的态度很坚决。   那人连忙说道:“姜老板先别急,我买了这方子绝不会在京都贩卖的,不会影响姜老板你的生意的,可以立契约。   姜老板这店里最普通的香胰比起大部分胰子来都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而价格连四分之一都不到。可以预见这将是很大一个生意,姜老板总归一个人是将生意做不完的,何不报个价以求共赢呢?”   这姓周的老板言辞恳切,情绪饱满,很容易让人顺着他的思路考虑。毕竟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姜邈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和规划,自然不会轻易的将方子卖出去的。   “方子我是真的没打算卖,但若周老板有意,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式合作。”   那周老板看姜邈坚决的态度十分的失望,说到:“愿闻其详。”   “我这方子正打算扩大规模生产,到时候若周老板要的多,可以视商品的多寡给予一定折扣的优惠,这样的话周老板走南闯北带到外地卖,不也能一起共赢吗?”   姜邈的这个合作方法,其实也是周老板心中退而求其次的一个选择,但是终究跟他所预想的相差太大。   一时之间周老板脸上带着苦笑,说道:“姜老板有所不知,这走南闯北的带着货物哪有带着一张方子方便和安全?姜老板真的不能在商量商量吗?”   姜邈摇摇头,笑着温言道:“周老板也可以考虑考虑,而且即使周老板同意,恐怕也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会有货,在这期间订货的,到时候相宜阁会按照先后顺序优先发货。”   此话一出,周老板脸色一变,看来并非他最早看到了这个香胰能带来的利润,看着姜小老板早有扩大生产规模的意思,想来应该有人更早的问过了。   至于使用别的不入流的法子,周老板也曾经考虑过,但是不用多详细的调查都能很容易的查到这家铺子的靠山乃是武宁侯府。   先不提兵权在握的武宁侯,那武宁侯府与文臣之首的谢太师的谢府也是姻亲关系,他们对于这个姜小老板跟武宁侯府的关系究竟有多深,也没个了解。   这一个弄不好,别好处没弄到反惹来灾祸。   所以他看准了这铺子的姜小老板年纪小,或许会容易说动,他的想法和打算又不算苛刻,甚至是方子的钱多出他理想的范围一些也能接受。   却没想到这姜小老板年纪虽小,却十分有想法和主见,让他的希望落了空。   至于这是否订货倒是小问题,付了五十两银子订了一百五十块普通的香胰和若干的梅花香及姜小老板口中即将要出的新品桃花香,不管方子的事情谈不谈的成,这个方式也总是能挣一些的。   临走的时候,周老板依旧没有放弃说服姜邈将方子卖给他,姜邈只能以还有事果断的送客了。   而姜邈确实也有事,送走了周老板,姜邈雇了两辆货车,将店铺后面所有工具和器具都往农庄那面般。后面的院子搬空了之后显得宽敞了很多。   临出发的时候,看着十分好奇眼巴巴的卫风,想着他也没什么大事便将他也带上了,起码可以看看货车之类的。   农庄的交接是跟孙老爷交接,但是孙老太爷也来了。   “姜后生,老头子今天过来,是有点事厚颜想跟你说一些。还望后生你不要见怪,若觉得可行就行,若觉得不行,就当我老头子没说!”   孙老太爷不顾孙老爷的阻拦,还是说了出口。   “老爷子请说!”姜邈对孙老太爷拍板将这个农庄卖给她还是有些好感在的,只要不是什么大事,便是答应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是这样的,我这农庄当时打理的时候,雇了一些长工短工,虽然我打算卖了的时候已经给他们结清了工钱,做了了结。但是他们却都是有些经验的,若姜后生想要重新雇人的话,能否优先的考虑考虑他们。”   孙老爷在一边叹一口气道:“姜小公子勿怪,这农庄已经交接完毕,与我孙家无半点关系了,我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那可不行,晚辈可放在心上了!这可是个好事啊,我还正愁没有合适的人呢,老爷子这就是雪中送炭呀!”   姜邈还以为是什么事情让孙老太爷那么难为,原来是这件事情,即使孙老太爷不提她也早就打算跟他们打听打听这些事情呢。   “实不相瞒,晚辈也是第一次买农庄,对着里面的事情着实不太清楚,有孙老太爷推荐有经验之人,晚辈真是求之不得的!”   眼看姜邈一片真诚,孙老太爷脸上带上了喜意道:“不是我自吹自擂,那些人确实不错,若你有这个想法,我就给你去联系人!”   “那就麻烦孙老太爷了!”   “好说好说!”   孙老太爷一笑,连这农庄被卖掉的落寞好似也消去了几分。   二百多亩的农庄着实不小,其中除了农田山地之外,还有一些房屋建筑。有主人家可以长期短期居住的场所,也有专门给雇佣的长工短工等建造的通铺宿舍,真的是省了姜邈很多的功夫。   看到主人家的住所的时候,姜邈心中升起了别的想法。   追根究底来说,这里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落脚之地,店铺虽然写了她的名字,但一来那是武宁侯夫人送给她的,她心里深处并不真的觉得她安稳的拥有所有权,二来铺子里地方终究不大,还要住夏哥秋妹他们,她也没办法将铺子当成一个家。   而此时的这个庄园,则是未经他人之手切切实实是她自己买下来的完全属于她的地盘,她心中突然出现了很多建造一个自己的房子念头和灵感。   但这并不是当务之急,可以慢慢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恢复生产才行。而且大规模生产更是刻不容缓,毕竟她今天才忽悠了一个人预定了她的货,距离她订出去更多的货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这急迫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   谢府。   谢勉刚回到府里,就听说最疼爱的大女儿谢如蔓病倒在床,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连主院都来不及回,连忙赶到女儿住的院子去探望。   谢如蔓眼睛红肿不堪,显然是哭了不短的时间,身体本就先天不足此时又一整天没吃饭,整个人显得更加的病怏怏的。   看到谢勉进来,谢如蔓将又掉下来的眼泪擦掉,哽咽的说道:“爹爹还来看我干什么?便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欺负你了?难不成是爹爹哪里欺负你了?”   谢勉对谢如蔓那可谓是如珠如玉,别说正经娶的妻子生的孩子了,就连妻子和谢如蔓有个什么摩擦,谢勉也大都是拉偏架的。   “爹让我去给别人做妾,不算欺负我吗?便让我去死更容易一些!”   谢如蔓一下子扑在桌子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我娘是妾,所以这个妾我也做的?”   这话一下子戳了谢勉的心了,让谢如蔓的娘做妾是他这辈子都难以释怀的事情,她的女儿他又怎么会让她重蹈覆辙?   “什么?!做妾?绝无可能!”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事,先稳住了日更……明天继续努力日六,谢谢大家的支持~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捉虫,这两天没时间回复,稍后会专门抽个时间回复的,再次谢谢大家啦~ 第四十章   “爹爹怎么可能会让你去做妾?谁跟你乱说的, 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谢勉十分生气,但却只当是流言,毕竟他从未想过让女儿给人去做妾。   谢如蔓一双红肿的眼睛抬起来, 认真的看着谢勉的神情, 破涕为笑的问道:“爹爹原是不知道的吗?只要不是爹爹的意思,那女儿就不伤心了。”   果然擦了擦眼睛, 悲苦的神情很快就散去了。   “当然不是爹爹的意思, 你从哪里听来的假话,还让自己这么伤心一顿?”   谢勉心疼的假意责备, 但却听谢如蔓说道:“女儿说的并非假话, 今日听到弟弟在说, 已经问过母亲了, 母亲承认了,说是家里的意思。”   恍若雷劈一般!这种事情一查就能查出来的, 他女儿自然不会说谎。   那就是真有人想要自己的女儿去做妾?!   家里的意思?他不是谢家人?他不是他女儿的父亲?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们父女俩当事人不知道?   谢勉额头直冒青筋,默不作声转身风风火火就往外面走去!   谢如蔓看他神情,本欲拦一下, 却想到那个说她母亲之死有蹊跷的纸条还有自己将被许出去做妾的消息, 咬了咬唇,刚刚将要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这次如果父亲不护着她一些,她在谢家还有何立足之地?   很快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谢如蔓倾耳去听, 却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想出去看吧, 又有些犹豫, 只能有些焦急的在房中踱步。   谢勉第一时间闯入了谢三夫人所在的房间, 板着一张脸狠狠的将谢三夫人身边的桌子踹翻在地, 桌子上的东西霹雳吧啦的掉了一地,吓得谢三夫人一声惊呼,心慌不已!   谢勉不为所动冷声质问道:“蔓儿要去做妾的事情,我这个父亲怎么不知道?你能耐了?谁的主你都想做了?我说过,三房院子里的事情除了蔓儿尽由你做主,你是不是不明白?我说的是除了蔓儿的事情!”   本吓得一哆嗦的谢三夫人听到这里,岂不知这人又是听了谢如蔓的话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来找她的事情,当下气不打一处来。   “这事与我有何关系?全家都知道公公婆婆的意思,你光是来找我的事情,倒不见你去跟父亲母亲要说法去!这些年来,便是我母子三人加起来都不如你那宝贝女儿,我倒霉我认,可你也不能这般得寸进尺!”   谢三夫人气得浑身打哆嗦,谢勉踢桌子这一脚,简直像踢在她的脸上一样。   谢如蔓和她母亲的存在这些年来早就已经让她一次又一次颜面无存,如今谢勉竟然还在她面前踢桌子,下一次是不是就直接动手打她了?!   “先不提让你那女儿做妾并非我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又有何不可?我乃是你谢勉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一个庶女婚嫁之事本就该由我做主!   我一步一步退让,你反而步步紧逼,呵,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当初别来娶我啊?是你谢家求娶的我,难道还是我硬要嫁给你一个婚前就有所谓真爱妾室和庶长女的人?   遇到事情不去查证询问,第一反应是来找我麻烦?确实,我更好欺负不是?   你也只能欺负我了,谢勉你就不是个男人!”   谢勉对谢三夫人的爆发当下目瞪口呆,谢三夫人有一句话说的虽然不中也不远矣,往常的谢三夫人确实一贯脾气不大,颇为隐忍。便是有什么争执,大都也是以谢三夫人退一步告终,可不就是好欺负?   此时这般声色俱厉,口出恶言可见是气的多么狠了。   “你……你个泼妇!”   谢勉没想到谢三夫人这次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心里还想着不是你你说清楚就好了,这么大脾气还以为我把你给怎么了一样?   却完全忘了,他自己进门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桌子踢到,而不是先问清楚情况。   “呵呵,我泼妇也是被你逼的!不管从前在家里,还是嫁到谢府这些年,谁曾说过我半句脾气不好,在你这里就成了泼妇了,你也好好的反省反省自己是个什么烂人!”   话一出口,便如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了。   谢三夫人曾经从不愿轻易说伤人的话,尤其是夫妻之间,总觉得有些话说出口了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但此时既然已经挽回不了了,便索性破罐子破摔算了,这窝囊气她真的是受够了!   谢三夫人发了一通脾气,反而心怀怒火而来的谢勉一下子没了发脾气的立场,但他同样被谢三夫人的话气的不轻。   “跟你成婚之前你家里就知道我的情况,现在才来说?成亲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蔓儿是我的底线,别的事情我都能商量,唯有她的事情不成。你若不满意,我也没办法。便是想回你家我也随便你吧!”   这么多年的夫妻,纵是从未亲密无间过,也仍然懂得伤害对方的方法。   谢勉放出这种话,不亚于在谢三夫人的心头戳上了重重一刀。放下这一刀之后,谢勉便直接不管不顾的甩袖而去,匆匆的去找他父母问情况去了。   谢三夫人身子一软,在一旁刚才被吓得不敢吱声的丫环的搀扶下,苦涩的坐在凳子上。   谁让她当时侥幸的想着,不过母亲都不在了的一个庶女罢了,便是得宠几分又能怎么样呢?   如今这种境遇,便是她当时想的简单和自大的报应吧,满地狼藉便如她此时的心情。   门外小心的探出一个小孩子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喊着:“娘亲。”   谢三夫人稳了稳心神,让小孩子进来,问道:“奶娘呢?怎么让你一个人跑过来?”   “我听说爹爹过来了,就想来见见爹爹。”   小男孩眼眶中含着眼泪,显然刚才他们二人发脾气的事情都被他听到了,恐怕也吓到了。   “你爹他有点急事,又出去了,下次过来一定要带着奶娘或者下人,不然娘亲会担心的,好不好?”   小孩子点点头,又小心的问道:“娘亲,你跟爹爹不要吵架好不好,我好怕!”说着眼眶中打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谢三夫人心中蓦然酸疼,搂着自己的孩子点头道:“好,不吵架了。”   谢勉转身离开之后,本想去谢老夫人房里问清楚情况,但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刚才谢三夫人说的是不是看她好欺负的话,脑子一热从谢老夫人的门口,直接奔向了谢太师的书房去了!   到了书房门口,却见他爹身边常带着的昌叔在书房外面站着,见谢勉来了,便说谢太师正在静思,若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便等等再来。   谢太师经常一个人静思的习惯,谢府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这是时候,一般是不让任何人打扰的,若是打扰到了他的思绪,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谢勉此时正热血上头,闻言就说:“当然是重要的事情!我一定要现在见父亲一面!”   昌叔正在为难的时候,门里面传来谢太师平静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谢勉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的就推门进去了,张口就问:“听说爹你决定要让蔓儿去做妾?这事我不同意!”   “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情?”   谢太师端坐椅子上,正拿着毛笔写着什么字,听了谢勉的话连头都没抬一下,手中的笔都不曾停过,但谢勉的气焰却莫名其妙的低了很多。   “这当然是大事了,我谢家的女儿,我谢勉的女儿怎么能去给别人做妾?这让别人怎么看我谢家?怎么看我?”   谢勉说着自觉自己说的十分有道理,本来已经弱下去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   让谢太师手中的笔一顿,然后直接将手中的笔放在了搁架之上。   “我还不知道你还操心过谢家的名声?真是难得。”   谢太师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淡声说道。   “这件事情我已经定了,你不用多说了,没别的事就回去吧!”   谢太师并没有想跟谢勉解释细说的意思,一听他没别的事就直接赶人了。   “爹!”谢勉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我才是蔓儿的爹,这事儿我不同意,就不行!”   谢太师抬眼看一眼谢勉:“如今这件事情关乎谢家未来,不容你不答应。”   看出谢太师的认真,基本上从未在谢太师手中翻过去的谢勉一下子就绷不住了,说道:“谢家的未来,谢家的未来!曾经就是为了所谓的谢家的名声,谢家的未来,蔓云迫不得已成了我的妾,如今又为了谢家的未来,我的女儿也要去当妾?这样得来的未来,还不如不要!”   “放肆!”谢太师一声放肆,谢勉应声跪地,简直像条件反射!   “谢勉,你说说你这些年来为谢家做过什么贡献?吃穿用度哪一样是你凭自己的本事挣得?你的面子里子,哪一样不是顶着谢家的名头?连你前些年跟那小妾之事,家里也轻轻放过了,若没有谢家的名声,谢家的地位,你算个什么东西?”   听到谢勉的谢家未来不如不要的话,谢太师一下子就震怒了!   他这一生,尤其到了晚年,谢家的未来和延续已经是他最为看重的事情了,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能阻挡。   谢芳华背离了谢家的利益,就只能被抛弃,谢家的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看着谢太师震怒,谢勉不由的缩缩脖子,但是想到自己宝贝女儿哭的红肿的眼睛,他的勇气就又回来了一点。   梗着脖子喊道:“反正我就是不同意!那老二家也有年龄合适的女儿啊,怎么就非得蔓儿不可了?”   “行!你不同意也行,你带着你那个宝贝女儿滚出谢家吧!只要你们不是谢家的人了,谢家的未来跟你们就没什么关系了。你若有骨气,今天就收拾东西滚!不,东西也别收拾了,直接滚吧!”   这话一说,谢勉梗着的脖子又是一缩,嘴巴张了张,最后吐出一句:“我不滚!我也不同意!”   话音未落,谢太师一个砚台已经砸了过来!   谢勉连忙跳起来拉书房的门就想逃,却没想到跟门外趴着偷听的谢家老大撞了个满怀。   “哎呦!”   “啊!”   第一声是谢家老大被撞倒的声音,第二声则是谢勉被砚台砸到头的惨叫声!an   “都给我滚进来!”   谢家老大和谢勉两人同时进来,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谢太师没理谢勉,问谢家老大谢宏:“你过来有什么事情?”   那神情让谢宏知道,如果他敢说没什么事情就是跑过来看热闹的话,肯定要被踹的。   但谢宏还真是有事过来的。   他赶忙说道:“是承和来信了。”   谢宏说的是他的大儿子,谢铭字承和,是谢太师最看重的谢家的未来领头人。   谢太师一听,脸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拿来我看看。”   谢宏赶紧将一个未拆封的信件递给了谢太师,谢太师打开一看,脸上笑着的表情渐渐的变了。   扶住桌子,一阵头晕目眩,手上的信纸飘落在桌边。   “爹,怎么了?”   谢宏连忙起来问道,捡起桌子底下的信件一看,也一时间头晕目眩。   “肃州流民□□?”唯有谢勉一眼看见这几个字就念了出来,说道:“不是说肃州灾情不严重吗,能有多少流民?”   肃州正是谢铭外放做官所在的地方,肃州知府正是谢铭。   所以当时在朝堂之时,有人提起肃州灾情,满朝大部分官员都不觉得肃州知府会有瞒报的可能,没看连作为祖父的谢太师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吗?能出什么事?   便是真的出点小事,那也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还真的能出大事了。   …………   谢太师收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到了没办法掩盖的地步了,朝中已经有不少人都收到消息了,一时之间举朝哗然。   这流民暴动的事情,多少年都没有过了,况且这次事情发展到了这样严重的阶段,当地竟然连个请求朝廷赈灾都没有上过,简直是重大过失!   “隐瞒灾情以致流民暴动?!”魏昭怒极反笑:“好一个肃州知府!好一个谢铭!”   皇上魏昭听到消息,在文德殿狠狠发了一顿脾气,将肃州知府谢铭骂的一文不名,连有小太监来报告谢芳华的消息的时候,余怒未消的他都一个字:“滚!”   谢芳华在后宫对前朝的消息完全不知道,身边伺候的人也俱都是皇上的人,对皇上的脾气来源并不知晓。   只觉得皇上第一次对她这般态度,心头十分委屈,连饭都吃不进去了。   近身伺候的宫女玉珠劝她:“皇上日理万机,心情不好是常有的事情。皇上往日那般宠爱娘娘,在后宫之中那都是独一份的,娘娘也当体谅皇上才是啊!”   谢芳华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知道是一回事,委屈的感觉又是另一回事了。   玉珠眼睛转转,又劝谢芳华:“皇上这般发脾气,想来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娘娘何不亲自带着些吃食,关心皇上一二?想来如今后宫之中,能劝劝皇上的也就只有娘娘了。其他人哪有娘娘待皇上的真心?”   谢芳华一听,有些意动。   但一想,明明是皇上乱发脾气,还要她去哄他?岂不是太没脸面了?……可是玉珠好像说的也没错,皇上若遇到了难办的事情,那肯定是很大的事情,会不会也需要人关心和安慰呢?   纠结良久,谢芳华还是吩咐玉珠:“去找人看看皇上用膳了没有?若是没有的话……那让御膳房备点皇上爱吃的东西吧!”   玉珠脸上一喜,高兴的领命而去。   这宫中关于皇帝态度的小道消息一向传得快,再加上谢芳华还纠结了一段时间,足够事情发酵。   到了御膳房,正遇到了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   “你说这有些宫里的人就是心大,都被皇上训斥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那小宫女撇撇嘴,小声的跟一旁的相好的宫女说道。   那宫女撞了撞她制止道:“你行了!忘了上次跟云华宫的人别苗头被姝妃直接告到皇上处,被处置了的宫女了?少说话,多做事。”   这满宫之中,连宫女之间发生摩擦的事情都能直接告到皇上面前让皇上出面处理,自己连面都不露一下的娘娘,可就这一位!   完全打破了后宫之中些许小事不惊动皇上的潜规则不说,至今都未曾听说过跟别的宫的娘娘有过什么来往,而皇上也听之任之。   只是这份神秘,都足以让满宫好奇和嫉妒了。   玉珠虽然算是云华宫的人,但自认是皇上的心腹,所行所想俱都以皇上为重。   此时到了御膳房,理所当然趾高气昂的吩咐御膳房手艺最好的御厨,将手头上正在做的菜放放,先给皇上准备一些膳食。   “这位姐姐,沈御厨这手上做着的这道菜,乃是贤妃指明要的只有沈御厨能做出那个味儿来,也马上就要出锅啦,不如姐姐稍等一会儿,或者让暂时先让别人做着准备工作。”   那老成持重的宫女稍一犹豫,好声好气的跟玉珠商量。   但那个小宫女有些憋不住嘴的说了一句:“据我所知,皇上今日可没传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3 22:51:21~2022-05-24 22:4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应笑我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啪’的一个巴掌声, 让御膳房内外气氛一下子凝滞了。   玉珠收起手,肃着脸道:“胆敢窥伺皇上行踪?你是不想活了吗?”   看着那小宫女脸上很快浮上来的巴掌印,玉珠挑挑眉说教般的:“今天我便是教你一个道理, 很多时候, 祸从口出。”   “你!”那小宫女愤愤的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而那个老成持重的宫女此时也心有不满,她本已经打算斥责小宫女了, 却被这云华宫中的人抢了先, 便是斥责她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忍,但直接动手让她们夙贤宫的人颜面何存?   她已经将姿态放得很低了, 再如何, 贤妃宫中之人也轮不到玉华宫的人来教训。   “这皇上有没有传膳, 御膳房自然能第一时间知道, 我等在御膳房等了可不短的时间了,窥伺帝踪可不敢当。反倒如姐姐这般, 开口直接便让人以为真是皇上传膳,不知算不算假传圣旨?要不姐姐与妹妹一起去文德殿问问伺候皇上之人,皇上到底传膳了没有?”   贤妃宫中的老成宫女能说出这话,自然是有自信的, 若她所料不差, 这膳食确实是给皇上准备的,但应该只是姝妃娘娘的意思罢了。   “我只说先给皇上准备膳食,何曾说过皇上传膳?”玉珠被将了一军,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你自己听岔了反倒还诬赖到我的头上了。再者说, 给皇上准备膳食不应该优先吗?”   “哦, 那皇上确实不曾传膳吧?那我这妹妹说错了什么话, 要得你一巴掌?   至于给皇上准备膳食要优先, 姐姐怕是不知, 这沈御厨手上做的这道菜,也是贤妃娘娘关心皇上给皇上备下的,只是娘娘不欲太过宣扬罢了。”   哪像云华宫,嚷嚷的让人以为皇上早已亲至云华宫等着用膳了呢!   最后一句话那宫女没说出口,但都是宫里混的老江湖,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对此,玉珠反而笑了,说道:“刚刚是我一时情急,才打了这位妹妹一巴掌是我的不是。但也希望二位能体谅体谅姝妃娘娘的焦虑,这往日皇上不管在哪里吃,都是要来告知姝妃娘娘一声的,今日到了这个时候,陛下还未用膳难免娘娘担心,也只是想让陛下能早点入口罢了。”   这段时日,谁不知道自从皇上封了姝妃,后宫之中如同虚设,玉珠这个话戳到的可不止夙贤宫一个宫的心窝子。   但却没人能反驳,谁让人家说的确实是事实呢?   “几位莫要争执了,这夙贤宫的菜已经做好了,二位赶紧提着去交差吧!”   御膳房沈御厨身边的小徒弟,提着食盒已经走到了三人身边,将食盒交给了夙贤宫的人,还小声的劝了两句。   “为几句争执,耽误了差事可不值当。”   夙贤宫的两个宫女回到夙贤宫的时候,心情仍是郁郁,免不了下来之后跟自己的好姐妹吐槽那云华宫中之人竟然那般肆意妄为,嚣张跋扈。   贤妃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时候,身边的嬷嬷比她还生气:“那云华宫欺人太甚,论地位您的品级还要比她高上半级,不来拜见便罢了,连宫中宫女都敢欺负到娘娘头上了!”   贤妃对此倒是没什么波动:“这后宫之中的品级,说重要也重要,但说不重要也并不重要。都无宠之时品级自然是重要的,但若有皇宠在身,便是品级再低也有嚣张的倚仗。”   更何况,那姝妃已经不仅仅是品级和圣宠的事情了,她有一种预感,她一定要看看这姝妃的庐山真面目。   贤妃手指敲了敲桌面,整合了一下自己得到的各种消息,或许今天应该就是一个好机会。   “约一下丽妃和俞嫔,还有……把云昭仪也约上,说本宫一会儿要去文德殿关心皇上,看她们要不要去?”   云昭仪乃是姝妃之前最受宠的一个,可姝妃一出现,这也多久都没见到皇上了,前天见了整个人恐怕还是不能接受自己骤然失宠,颇有些浮躁。   而丽妃家里背靠太后,俞嫔父亲乃是得皇上重用的大臣,都不是轻易相与的人。   她们想来都与她一样,早就对这个神秘感十足的姝妃好奇万分了。   一旁的嬷嬷虽然对贤妃娘娘为何关心皇上还要叫上这些人而不解,但却也没有轻易的说什么话,因为知道贤妃娘娘从来主意就正,做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考量,才能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这种娘娘拿定了主意的事情,她向来很少在说什么的,在宫里总是要认得清自己的身份的。   …………   正在大理寺处理公务的陆澹,此时刚放下手中的一份文书,就见旁边一个人悄悄的走了过来,是一个往日里跟他关系还可以,说得上几句话的以为同僚。   “陆大人,你听说了吗?”   那人神神秘秘的对陆澹问道,陆澹抬头看他问道:“什么事情听说了没有?没头没尾的我如何知道何大人所说何事?”   “那看来陆大人确实是不知道了。”看陆澹没有一瞬间反应过来,何大人理所当然的认为陆澹不知道,在他看来陆澹若是知道绝对能第一反应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听说啊,肃州那边流民□□了!”   那人偷偷的跟陆澹说道,但在他看来,恐怕不知道的人都没有几个了。   陆澹的动作一顿,不以为意的说道。   “你别乱传这些不知真假的消息了,肃州那边应该是有灾情没错,但如何会到了□□的程度?想来是以讹传讹吧!”   “那陆大人就有所不知了,我跟大人保证这个消息绝对是真的。据我所知那肃州知府可是大人你的大舅子,或许因此才没人敢来和大人说吧。”   何大人三十多岁,下巴留了一把胡子,不时的伸手摸一下,言之凿凿的对陆澹说道。   “那你为何要来跟我说?我还是不信承和兄长会出这样的纰漏,他为人一贯谨慎,断不会让事情到了如此地步的。”   何大人心中暗道,恐怕就是太谨慎了,事情才到了这个地步。毕竟任职期间发生灾难,还造成大规模流民,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他还记得不管怎么说,那谢铭还是陆大人的大舅子呢,这种话就不用说的太明白了。   “这谁能相信呢?那谢铭谢大人可是谢太师只嫡孙,往日里谁不夸一句有祖父之风?可这次事实摆在那里,朝廷连赈灾的求援都没有收到,就发生了民变,不管谢大人的初衷如何,这次恐怕都难辞其咎了。”   即使谢太师撑着,恐怕仕途也有些艰难喽。   何况连他都不信,这么大的事情他事发之前,没有跟谢太师通过气?怕不是都觉得不算大事吧?   陆澹让何大人不管是真是假,上面没消息的时候莫要再传这些消息了。又忍不住叹息道。   “若真如何大人所言,也不知这肃州情况如何,若真的发生民变,恐怕肃州境内已经满目疮痍了。”   “我就知道陆大人关注的地方跟其他人不一样,我才愿意跟陆大人说说的。”   何大人拱拱手说道,他是对陆澹的为人信任的,不像其他当面或许还会跟他讨论有谢太师的撑腰,这次谢铭能不能扛过去什么的,但过后说不定啥时候就把他给卖了。   陆澹摆摆手,没有再说话,却是长叹一口气。   上辈子的时候,这件事情也是发生过的。只是最终被谢家和皇上魏昭联手压制了下来,这应该也是上辈子谢家最终像魏昭靠拢的开始。   连谢铭最后也得了个好官声,很快的调到了京都,但最终可能因为他好名声本事不足的形象太过让魏昭印象深刻了,一直都对他不冷不淡并未再重用过他。   只可惜这一世他来不及做改变,而他现在也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影响力去改变,就像他暗中给可能给皇帝进言的官员透露了消息。   那人也确实在朝上几次向魏昭提出肃州灾情的问题,但不仅被魏昭给忽略了,还受到了谢太师一脉官员的打击,至今郁郁。   肃州灾情已经来不及改变了,但民变这件事情这一世决不能在被压下去了。   …………   文德殿之中,魏昭无论对肃州的情报看多少次,依旧是气血上涌,愤怒不已。   在得到肃州民变的确切消息之前,他甚至还收到了肃州知府谢铭对肃州情况的陈词。当时他看到的时候,还觉得谢铭作为肃州知府没有一味的粉饰太平,夸大攻击,反而非常平实。   他不仅将肃州遭遇两次灾害的现状写了出来,却也写了一系列他所实施的措施,最后上报说确实有灾,却没严重到需要朝廷赈灾的地步,肃州本地官员富商氏族等同心协力之下,肃州已经快度过这个难关了。   当时看到这份奏折的时候,他对谢铭有多少的赞扬,如今再看到他就有多么的愤怒。   这是平实?   这就是避重就轻!   写的这些所谓的措施,若是有用那才是好的措施,若是没用,那就是狗屁不通!   谢铭这不就是写了一份狗屁不通的东西来糊弄他?还差点真把他糊弄过去了!   前些□□中还有人提过几次肃州灾情问题,他都不以为然的驳回了,他现在都能想象得到,明天上朝之时,他要面对朝中大臣如何的狂轰滥炸了。   让他如何能不愤怒?   蒙着轻纱的谢芳华旁边玉珠伺候在身侧,身后跟着拎着装着给皇上准备的膳食盒子的宫女两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但她们说明来意之后,却被守门的小太监给婉拒了。   “还请娘娘千万莫要为难奴婢,皇上早已经吩咐过了,没他发话,谁都不见的。”   守门的公公为难的看着云华宫的一行人,对她们的要求,婉言谢绝。   “公公!并非娘娘为难您,您也是知道我们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只是需要您进去禀报一声罢了,或许皇上此刻正巧饿了,或正想见娘娘一面呢?您不就是立功了吗?”   见惯了皇上宠着姝妃,又知道姝妃特殊身份的玉珠,对姝妃对皇上的特殊深信不疑。   毕竟若非皇上真心喜欢甚至爱慕姝妃,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抢夺臣妻的事情呢?还将她们这些新人的人派到了姝妃身边?   只皇上的真心这一点,这后宫之中,哪有一个人能与姝妃娘娘相提并论?   像夙贤宫,那据说是给皇上准备的膳食倒是拿回去的早,如今又哪里见人来?想必是不想自取其辱吧。   “姝妃娘娘这样吧,您不如将东西留下来,等皇上闲暇之时,奴婢一定第一时间将娘娘的心意奉上,让皇上知道娘娘的用心!”   那太监自知自己的身价性命都系在皇上身上,即使真如姝妃的宫女所说,他也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但若是违背了皇上的吩咐,进去禀报,一不小心丢了小命也是有可能的。   孰轻孰重他自然能分得清,但也有人分不清,往上爬的念头盖过了对危险的预知和警惕。   眼看劝不动这个太监,那玉珠翻了个白眼,去劝另一个太监。   正巧那个太监也觉得皇上待姝妃多有不同的那个小太监,上次还因为姝妃之事得了点皇上的看重,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他却觉得是看到了希望了。   “奴婢是小恩子,这皇上若是怪罪,还望姝妃娘娘美言几句。”   小恩子不顾另一个小太监的劝阻,推拒了玉珠代主子给的恩惠,轻手轻脚的进了内殿,跪地禀报。   谢芳华整理一下衣服,有看了看温度正好的膳食,只等魏昭传她进去的消息传来,便进去安慰安慰遇到了难题的魏昭。   哪曾想暴怒的声音,从殿里传来:“叫她滚听不懂?!”   谢芳华身形一颤,差点软倒,被玉珠眼疾手快的扶住。   正要再说什么,那小太监被人拖了出来,身后跟着常跟在魏昭身边的心腹太监,看了一眼殿门口的谢芳华等人,给谢芳华行了个礼笑着解释道。   “娘娘勿怪,陛下今天着实政务缠身,实在分不出心神来了,还望娘娘多多体谅。娘娘有孕在身,当多多保重自己,待皇上情绪稍缓会去看望娘娘的。玉珠,你也要劝着娘娘一些,让娘娘以身子为重。”   听了魏昭身边大太监的话,玉珠身子一抖连连点头,半点不敢透露出此次乃是她的撺掇。   大太监转脸又对被拖着捂住嘴的小恩子,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来人啊,这小太监竟敢无视皇上禁令,贸然打扰,打他二十个板子涨涨记性!”   对着一旁的谢芳华又笑脸劝说道:“娘娘还是早点回宫吧,可千万莫要冲撞了!”   谢芳华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脑子里还想着魏昭的那句怒吼:“我让她滚”,不是有什么误会,皇上他是真的叫她滚?   在玉珠的拉扯提醒下,谢芳华胡乱的点点头,跟着玉珠往外走去,脑子里那个让她滚三个字却越来越清晰,让她心口逐渐犯疼。   很快有人将小恩子就按在殿外,啪啪啪的开始打起了板子!   那小恩子开始还痛哭惨叫,打到后来都已经没什么声响了,可见这板子着实不轻。   谢芳华听到惨叫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往后看了一眼,那殷红一片的血迹就那么直愣愣的闯进了她的眼帘。   莫名之间,她突然想起了她上一次见到这么多血的时候,还是小时候。三叔的那个妾也流了好多好多血,吓的她好些天都睡不安稳。   如今再见到这血腥场面,当下就有些心神恍惚。   玉珠如今也不敢多话,只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跟在谢芳华身边,心中猜测着到底朝中出了什么大事,让皇上如此这样不掩饰的情绪外漏。   走廊转角之处,后宫到文德殿的必经之路上,贤妃等四人带着一群伺候的人跟谢芳华等人撞了个对头。   只一个照面,贤妃等四人就立马猜到了眼前的人应该正是这段日子以来独得圣宠又神秘非常的姝妃了。   夙贤宫的那老成宫女,本就是贤妃身边得用的宫女,那宫女先是看到了本来嚣张的玉珠如今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又见那原封未动的食盒,可见是没得皇上什么好脸色的。   贤妃等人互相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各自有了思量。   正如贤妃所想的一样,这样一个一探究竟的好机会,这里可没人愿意放过。   接到贤妃眼神的宫女会意,立马半蹲行礼大声道:“见过姝妃娘娘。”   贤妃这边除了几位宫妃之外,宫女们俱都向谢芳华行礼:“见过姝妃娘娘。”   让本欲悄无声息各自离去的玉珠和谢芳华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时玉珠对自己这次的冒失之举更是懊悔,她还没忘了皇上曾经吩咐过,虽好暂时先别让姝妃娘娘在后宫之中露面,可这场景,又该怎么避免呢?   除了谢芳华之外的所有宫女只能向姝妃等四人行礼:“见过贤妃娘娘,见过丽妃娘娘,见过俞嫔娘娘,见过云昭仪。”   谢芳华听到声音之后一个激灵,往前一看,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当下浑身僵硬,草草的挥手让给她行礼的人起来之后,半蹲着行了个礼,也不太敢开口说话。   玉珠在贤妃等人免礼之后,连忙站起来解释道:“姝妃娘娘最近染了点风寒,陛下特许娘娘可以带着面纱,娘娘嗓子也受了影响,暂时不便开口说话,还望诸位娘娘见谅!”   “妹妹感染风寒依旧不忘关心皇上,也难怪皇上要将妹妹放在心上了。皇上都特许,我等自然不会介意,只是自姝妃妹妹封妃以来,都未曾与我等姐妹们见见面,姐妹们好奇心都快压不住了呢!不知等到姝妃妹妹方便的时候,可否赏脸聚一聚?”   贤妃一开口就是善解人意的模式,几句话说出来,降低了谢芳华这面人的防备心。   谢芳华也松了一口气,就怕这些人不依不饶的,点点头只当是答应了,至于方便的时候是什么时候,那就不一定了。   松口气之余,谢芳华心中也生出了些许的不舒服,虽然她知道皇上魏昭后宫有不少妃嫔,但不管是之前和陆澹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跟魏昭搅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身边都是只出现了她一个女子的。   她以为她并不会在意魏昭到底有多少女人,毕竟这世上本就是如此,她只想要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便够了。   但此时真的面对了这些女人,下意识的还是有点不舒服,被谢芳华强制的驱散了。   此时只想先安安稳稳的回到云华宫再说,因为她感觉到了好像肚子有点不舒服,心下不由更慌了。   走廊之中,两方人仿佛开始默契的一队占据一边,缓缓的交错而过。   交错而过的时候,玉珠防备着的肩膀缓缓的松懈了下来,却在猛然之间好似被人踩住了裙子还推了一把,让她不由自主的扑向了另一边的谢芳华!   眼看着就要撞倒谢芳华甚至将她压在身下,玉珠此时满心都是冰凉冰凉的。   别的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姝妃娘娘此时有孕在身,真出了事情她恐怕就没命了!   玉珠眼中厉色一闪而过,直接顺势抱住了谢芳华,借力困难的情况下艰难的侧身,将自己垫在了谢芳华的身下!   不止如此,还直接狠心将自己一只手撑向地面,两个人的重量压下,手腕一阵剧烈的疼痛让玉珠惨叫一声,但她的心中却是一松。   不管结果如何,看在她护主的份上,她这条命应该是能保住了。   而她落地之后转眼一看,贤妃那一群人竟然也是东倒西歪的乱做一团,刚才两队人穿行而过的时候又俱都是低着头,一时之间还真看不出是谁干的。   “娘娘没事吧!”谢芳华这边的人赶忙将二人扶起来。   “娘娘没事吧!”贤妃那边的人也七手八脚的扶起被牵连的诸位妃嫔。   玉珠刚被扶起来,就被一个人抓到了她觉得应该骨折了的手腕,她疼的脸上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却没想到抓她的人脸色比她还要苍白。   只见姝妃谢芳华此时脸上的面纱早已经掉了,整张脸却煞白煞白的,黄豆大的冷汗从脸上滚落,捂着肚子对玉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肚子,疼……”   而正在这时,那云昭仪不可置信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你!怎么会是你?!”   因为太过震惊,那嗓音甚至有些尖厉。   “谢……唔唔……”   认真说起来,早有准备的贤妃才是第一个看见谢芳华的脸的人,这张脸她曾经见过,武宁侯夫人曾经带着她来宫里拜见过她!   愣神之后,她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如果是她的话,那大部分的疑惑就都有了解释了。   听见云昭仪想说什么,贤妃连忙示意宫人先捂住嘴,其实这个秘密今天之后这宫中恐怕也捂不住了,但该做的姿态她还是要做一下的。   贤妃看着捂着肚子的谢芳华,制止了所有人诧异震惊的眼神的动作,沉稳又焦急的喝道:“都别乱!看来姝妃妹妹是有喜了,别的事情先别说了,赶紧宣太医看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4 22:41:18~2022-05-26 22:2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粒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加了一点)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 刚刚露脸的姝妃谢芳华,给后宫投下一个惊天波澜之后又匆匆的进了云华宫中,云华宫中的人轻车熟路的去找以往皇上指定的太医来给姝妃看诊。   云昭仪此时依旧恍恍惚惚的, 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难怪皇上把人藏的那么好。   可那是谢芳华啊!是武宁侯世子夫人啊!   她,她还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   此时被宫女扶着的云昭仪又是一阵晕眩。这孩子, 皇上的?还是武宁侯世子的?   旁边的俞嫔掐了云昭仪一把, 原来她震惊太过,最后一句已然说出了口。   云昭仪胳膊上一阵疼, 回过神来。此时她们四人已经跟着姝妃的人一起来了云华宫。   毕竟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很大的可能会惊动皇上, 与她们相遇的时候遇到的事情, 她们也不可能一走了之。   到了云华宫外殿,贤妃首先打破了沉默, 道歉道:“今日看望皇上之事,乃是我起头提起的,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今日之事实在是连累你们了。若皇上问起, 各位妹妹便尽管直说吧。”   贤妃揉揉额头, 显然此时也十分头疼。   丽妃和俞嫔对视一眼还未说话,云昭仪倒是想起了贤妃刚才让人捂住她的嘴的动作,让她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心中难免有点感激。   此时听到贤妃的话, 连忙反驳安慰道:“这怎么能怪贤妃娘娘你?你又不知道会跟……那人撞上, 她摔倒之事明显是她自己的那个宫女连累的, 与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俞嫔默不作声, 丽妃挑了挑眉说道:“问题就是姝妃到底是怎么摔倒的, 当时连我们这边的宫女都乱做一团,有谁看到了到底谁先摔的吗?”   这次其他三人更没人出声了,丽妃伸出手来看了看新染的指甲,说道:“只说我们身边这些宫女,若只有一个人摔倒,可不会有那么大的乱子。也不知道皇上问的时候,能问出几个脚软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俞嫔终于开口了:“这能跟在主子身边的宫女,衣裙披帛也都不短,当时又为了让路挤在一起,便是不小心踩上了也是正常的。”   云昭仪接口道:“就是就是,说不定还是云华宫的宫女不小心踩了我们这边的人才引起的呢!”   贤妃适时的说话道:“这本就是一个意外,希望皇上英明,也希望姝妃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吧!也不知姝妃妹妹怀孕多久了?她身边那个大宫女眼看是个忠心的,想来应该不会有事的。”   说实话,她们都想知道这女人怀孕多久了。   要知道,从那次宫宴姝妃侍寝到现在可还没多久呢。   京都第一美女的名头在年龄相近的女子中可不算小,也足以让人升起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更何况以丽字做封号足以说明容色过人的丽妃,也是见过认识谢芳华的。   而云昭仪进宫之前,跟谢芳华还算有过来往的泛泛之交,对她更不会陌生。   可能唯有俞嫔对谢芳华怀孕的惊讶是超过了对那张脸出现在宫中的惊讶的,但从其他三人的态度来看,这个姝妃的真实身份,显然是十分让人难以置信的。   直到云昭仪在她耳边,告知了谢芳华的真实身份之后,俞嫔也才了解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在皇上正式到来之前,四个人算是隐晦的交流了一下说辞,为表诚意贤妃还主动揭露了自己宫女和云华宫宫女之间的一点小摩擦。   “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也是怕与正得皇宠的姝妃对上输的太过没有脸面,才想着拉你们一起壮壮声势的,这可真是有些意气之争了。我当时便应该直接认了,放弃便罢,何苦还想着硬撑呢?唉~”   这话说的另外三个人都有些怪不舒服的,显得好像她们加起来都比不过圣宠正浓的姝妃一样,但贤妃在宫中还其他人印象中,虽然一贯平和却也不曾见过她主动示弱,此时难得主动示弱,倒也让人觉得莫名诚恳。   倒更衬得她好像有点怕了这姝妃一样,难免激起了其他三人心中的一点小心思。   便是多日未见皇上,也不至于真的她们四个加起来,比不过一个偷来的吧?   殿外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贤妃等人站起身来去迎接。   贤妃临出门之前,跟其他三人感叹了一句:“希望‘姜妹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无事。”   另外三个人也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今日即使是见到了姝妃的真容,认出了她是谁,却也只能是宫中的不能说。   魏昭本就因为民变之事心情烦躁,又听闻谢芳华被他训斥之后回云华宫的路上出了事情,心中更是浮躁不堪,到底有些放心不下,勉强压下心里的烦躁过来看一看。   路上的时候已经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两方宫人又都是各个嫔妃自己的心腹,不是能不皇上同意就随便审问的,便也只是知道了个大概。   关键之处比如两方人为何会撞在一起,又究竟为何会一起摔倒这种问题,只得到了一个或许是个巧合的结论。   见到贤妃等四人的时候,太医还在里面给姝妃看诊,魏昭便勉强问问具体情况。   只这四人都众口一词的说确实是巧合,贤妃更是将自己的小心思都说出来为其他三人做辩解,同时也等于为自己做了辩解。   魏昭此时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情去听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听了大概便觉得这件事情应是巧合,便直接挥挥手让她们各自闭门思过去。   只是在她们临走之前,魏昭脸色一变,仿佛随意一般的问道:“你们如今也算是见过姝妃了,觉得她之容色可担得起一个姝字?比起曾经的京都第一美人来如何?”   贤妃等人不由的呼吸一顿,虽然心里早有了准备的,但一时之间愣是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最终还是贤妃最快反应过来,说道:“以前姜妹妹名声不显,却不知生的如此花容月貌,比起京都的第一美人来也不差什么,甚至尤有胜之。也难怪陛下如此恩宠,臣妾等人都有些羡慕了呢!”   其他三个人也顺着贤妃的话往下瞎编,编的她们自己差点都信了,今天见的那只是一个和谢芳华长得人有相似的绝色美人一样。   云昭仪最后愣是说了一句:“这长相貌美到了一定的程度,可见是有些共通之处的。”   说完才觉得好像有些失言,紧闭着嘴巴不再说话。   魏昭一听她们的话,缓和了脸色,摆摆手让她们下去了。   毕竟在这里的这个四个嫔妃,贤妃是如今宫中还少不了的管事的,丽妃与太后关系深厚,俞嫔的父亲也算得上他的心腹,至于云昭仪……,算了也不可能单单处置她一个,想来她们也都不会胡乱说话的。   再说了,后宫之中便是都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都得和她们一样演不知道。   正好姝妃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窝在云华宫,应当是有些腻味的了,如此一来后宫之中倒也不必再回避。   只是他还要想想办法,跟太后做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想想他的头更疼了起来。   …………   贤妃等四人一路从云华宫出来,一时之间都有些沉默,这件事好像是暂时过去了,但也要看看姝妃的孩子保不保得住,才能确定还有无后续。   到了岔路口各自默契的告别而去之后,贤妃边往夙贤宫的方向走,边回忆这件事情有无纰漏之处。   在另外三个人果真如她所料的,都自觉抓到机会各自出手的时候,她就没有破绽了。   姝妃?谢芳华?世子夫人?姜氏女?   她该好好的查查这个姝妃‘姜邈’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   如今在农庄里忙的脚不沾地的姜邈,还真的没想到她即将再迎来一波人马的关注,还一心一意的扑在扩大生产上面。   当初定下的原料都按照时间很快的送了过来,姜邈估摸了一下,觉得可能不太够,又订了一些。   孙老爷介绍来的雇工也都已经过来了,经过分工之后,都开始各自的忙碌了起来。   但因为农庄之中的田产还正在需要打理的时候,人手依旧有些不够。   姜邈又在那些雇工的引荐之下,找了一些人手。   知道姜邈招人要做的有一些摘花,挑拣花朵花瓣,以及烧火搬东西等轻省活计,且招人还不分男女的时候,好些雇工都难免过来问一下,能否让他们的家人过来试试。   姜邈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孙老太爷给这些雇工开的工钱也不过管两顿饭,一天三十文钱的工钱,就这都算是厚道人家了。   姜邈也没有搞特殊化,也给了他们这个工钱,而其他心找来的做点临时工的,姜邈也是管两顿饭,一天二十五文钱。   钱到位了,人也很快到位了,姜邈又招了两个能做点家常饭的婶子暂时顶一下厨子的位子,便热火朝天的干开了。   另一边的孙老太爷也放下了一件心事,脸上带笑的回了家里。   孙家如今已经从当初的大院子里,换到了一个中等一些的院子里,缩减缩减下人,倒也还住的下。   刚进门就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过来,见了孙老太爷打招呼道:“爹,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儿子已经没事了,您爱呆在那农庄便呆着吧。”   孙老太爷手一挥说道:“你如今已经回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你应当也猜的出来,家里为了救你,卖了不少产业,我那农庄也卖了!”   没想到中年男子一听之下,脸色大变:“这下坏了!那庄子我不是说不能卖吗?”   “庄子哪有你的命重要?卖了就卖了!”   “不是,爹,不是那回事,你不知道!”中年男子有些焦急,忽然又问道:“爹,今天是几号?”   “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今天,今天二月最后一天啊,明天三月第一天,也是我们孙家一个新的开始。”   中年男子大惊失色:“糟了!糟了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事情太多,差点没赶上……汗 第四十三章   天色渐暗的时候, 姜邈就已经吩咐所有人做好今天的收尾的工作,明日再继续。   倒不是因为姜邈是不加班的提倡者,而是因为这个时代没什么加班的条件, 煤油灯和蜡烛虽然都有却非常昏暗。   晚上除了早早休息, 也做不了别的事情。   姜邈看了看天色,天际有一团乌云凝结, 晚上怕是要下雨, 便让人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屋内,又让人检查了一下屋顶, 确保没有可能漏雨的地方, 这才放了心。   这一天做的事情都是一些准备工作, 具体的配方等东西, 姜邈还没有那么心大的让这些第一次来做工的人知道,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上一次做的时候毕竟初出茅庐, 可没人会注意到她。而这次暗地里盯着她,打她方子的主意的人肯定也不止周老板一个。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自然要更小心行事。   卫风经常在店里帮着做盘点的事情,如今也似模似样的指挥着其他人将所有的东西盘点完成, 摆放整齐之后, 报给姜邈记录。   好在那些雇工都还在,盘点之时的一些体力活倒是不用自己动手,但等盘点完成也用了不少的时间。让姜邈再次感觉到了缺可用之人的遗憾,既然已经确定留下柳月怜了, 那其他三个人识字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而且这农庄里, 也需要一些管理人员, 如果是识字的人就更好了。   “东家, 全部都盘点完成了, 也都放好了。”   卫风再次确认了没有遗漏之后,跑着过来跟姜邈说道。   “那行,今天就让他们都先回去吧,明天早上过来接着干就行。”   “那东家,这里的东西要不要留人来看管啊,这样放着吗?”   卫风疑惑着问道,不等姜邈回答,余安已经先开口了:“放心吧,东家已经有安排了!”   姜邈中午的时候也发现了自己的纰漏之处,当下再找人已经来不及了,便让余安问问武宁侯府或者他身边有没有有点功夫在身的人,她花钱雇两个,暂时先帮忙看着农庄里的安全。   都不用问过武宁侯府,余安都跟武宁侯府照顾的一些退伍的老人有一些交情,农庄这边的保护工作也不是什么危险的活,找两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此时早已经到了等着了,连晚上的铺盖之类的都已经安置好了。   姜邈见了这两个人,俱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其中一人被袖子掩盖的左手丢在了战场上,而另外一个人走起路来有些跛,听余安说是被人从马上砍到了腿,留下了残疾。   虽然这二人身有残疾,但从二人的精气神来看,就比一般的普通人多一股凶悍之气,据他们自己说,等闲几个大汉还是能够对付的。   于是姜邈便放下了一半的心,她的工钱也开的不低,暂时每天四十文钱,若是往后合适的话留下来成为农庄的护院,工钱每月按照一两半的银子开。   这对两个看在武宁侯府和余安的面子上想着来帮几天忙的二人来说,真的是一个意外之喜。   要知道一两半的工钱,可真是不低了!   狠狠的心动了,若是有了这份工钱,武宁侯府那边就不用照顾他们这两个残废了,他们家里也能松快的多了。   要知道他们身手虽然不错,但是一般京都的护院工作可不太能轮的上他们这些外有残缺的人,他们也都只能种点地,做点零工之类的,一个月着实挣不了多少,时不时的还要武宁侯府接济一二。   姜邈不仅不嫌弃二人残缺,工钱开的也十分优渥,二人这才对余安口中东家十分厚道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两人也没多少弯弯绕绕,当下就直截了当的跟姜邈说了:“承蒙东家不嫌弃,我二人也不用再考虑,这护院我二人做了。”   “那好,如今这农庄里也没有别的人,你们便先在主屋旁边那几个空着的院子里随意找个屋子现住着吧。”   简单再交代了两句,姜邈看看天色,连忙带着余安卫风往城里赶。   而那两个护院,则观察了一下农庄的布局和房子的布局之后,选择了一个他们觉得比较合适的屋子,住了下来。   …………   从农庄里下来的那些雇工,以及今天现找的那些临时工,不少人之间都是相互熟识的。   毕竟他们大多在孙家也干了不短的时间,此时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难免会谈论一下今天的这个新东家。   “这东家可是个厚道人,不比那孙老太爷差!”   一个中年妇女说道,她是今天被招过去做了吃食的两个人之一。   另一个跟她一起做饭的妇人接口道:“那可不?你们是不知道,做饭的时候我见那东家过来,还以为是来看我们有没有多放多做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有人七嘴八舌的接口问道。   这种做饭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可没几个人能知道。   “那小东家一看我做的饭,竟然说做的恐怕不够吃,让我再做一锅!”   那个妇人激动的说道:“不仅如此,今天那饭里油水可不少,那都是小东家自己又往进添的!那野菜饼里可还有猪油渣呢!”   “难怪我觉得今天的野菜饼都突然变的那么好吃!”   “而且今天的饭,那量可让人吃的饱饱的,我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肚子里还是实在的!”   另一个人插话道:“虽然孙老太爷当时也管两顿饭,那可跟这不能比,我还以为是两位嫂子……嘿嘿,故意做的多了呢?没想到竟然是小东家自己的主意。”   “我们可不敢故意多做,难得这么好的活,我们可还想多做几天呢!”   做饭的两个婶子连忙说道。   “就是不知只是今天第一天这样,还是以后都这样,若是以后都这样就好了,我今天还特意把分的两个野菜饼子留了一个给我家小子带回去呢!”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留一个呢?”   “怎么可能以后都这样?哪有那样的好事!”   “那可不一定,我都跟那个卫小子打听过了,据说这小东家那可真是厚道人,起码在吃的方面从来都不怕人吃,还总是让他多吃多吃的!”   “那这东家确实厚道,我看着这小东家的农庄除了种地,应该还有不少别的伙计,咱都好好干争取都能留下来。毕竟这年月,要遇到一个厚道的东家那可真是不容易的。”   “就是,就是,我们这是运气好,可要好好干啊!”   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说话声逐渐远去了,连这阴暗的天气都没能阻挡他们高兴轻松的心情。   毕竟他们以为这农庄卖出去之前,孙家都已经结清了所有的钱将人遣散了,恐怕活都不好找了,谁知道这转身不仅又回来了,还眼看着又遇到了一个厚道东家,怎么能不高兴呢?   ……   刚进了京都,天空就开始飘起了细雨。   在姜邈的坚持之下,余安赶着马车特意的绕了点路,将卫风送回了家。   马车的帘子放下来之前,姜邈看到的是细雨蒙蒙中,卫风遮着头飞奔向家门口张望的他的母亲的背影。   回到武宁侯府的时候,雨突然就开始大了起来,姜邈的马车刚停在后门口,就看见翠竹已经拿着油纸伞,焦急的等着她回来了。   一看见她,翠竹连忙撑开伞迎了上来,抱怨她道:“今日下午天色就有些昏沉了,公子你也不知道回来的早点,这淋了雨受了寒可怎么办?”   姜邈一笑,心中升起一种柔软,纵使她不能将武宁侯府当做她的家,但也有人是在担心着她等她回来的。   翠竹手上抱了两把伞,姜邈将其中一把递给余安,让他将马车停好就直接回家。   余安在前面赶马车,虽然雨没能淋到头顶,但半个身子的衣服都有点湿了,姜邈放心不下的叮嘱他:“回去一定要让薛嫂子给你煮一碗姜汤喝,发发汗不要生病了。”   看余安答应的随意,姜邈又强调道:“生病了就耽误明天的事情了,知道吗?”   这次余安答应的就认真多了。   油纸伞并不很大,翠竹撑着伞总想往姜邈的方向倾倒,自己倒是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   姜邈说了两次不听之后,索性直接将翠竹揽住,两人紧紧的挨着一起,这下总算是都能遮的住了。   两人靠在一起往清苑园的方向而去,翠竹心生一种此时她仿佛与姜姑娘不似主仆,反而像是一对姐妹一样,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此时脸上带着多么真心的笑容。   直到不远处两个身影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是打着伞的陆澹和陆从。   雨幕中,陆澹怀中的另一把伞也是那么醒目,而这条路除了通往平日里她回来的那个角门之外,并不通向其他地方。   那陆澹带着这把伞过来是为什么都不用猜了。   被人挂念的感觉总是好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突然的雨天,突然间那种仿佛一直都存在着的寂寥感觉蓦然的消散了很多,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她也不是完完全全茕茕孑立了。   姜邈蓦然的笑开,或许是下雨天容易勾起人的低沉情绪吧。   “看到清苑园的灯没有亮起来,我就想着你可能还没回来。”   陆澹走过来,清亮平和的声音在雨幕中仿佛带上了温度一样的温润:“如果你早上出门的话,没带伞的可能还是很大的,看来我是猜对了。”   将手中的伞递了出去,姜邈伸手接过,砰的撑开,雨幕之中又开出一朵新的花来。   “多谢挂念不胜荣幸,哈哈。其实翠竹本来带着两个伞的,但是我让余安带走了一个,这才只剩一个了。”   本来容易引起伤感情绪的下雨天,姜邈却难得的心情明朗笑容明亮,仿佛将伞下的空间都照亮了一般。   陆澹也不由的露出一个笑容,说道:“那我这伞送的也算是恰逢其会了,倒也没浪费。”   两人一起说着话,往清苑园的方向走去,他们二人最近都挺忙,也有几天没遇上了。   陆从和翠竹跟在二人身后,陆从悄悄的示意翠竹跟两个人拉开一定距离之后,对着翠竹欲言又止。   翠竹不明所以,纳闷的小声问道:“怎么了?”   陆从悄悄了指了指姜邈身上穿着的男装,说道:“往后姜姑娘穿男装的时候,你还是注意一点吧,容易让人误会。”   翠竹对着陆从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追了两步看着前面姜邈和陆澹说话的身影,又自觉地慢下了脚步。   不管是姜邈还是陆澹,都对两个人之间的聊天还是很感兴趣的,因为跟对方聊天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对方的话里面受到震撼和启发。   他们是生长环境和经历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对事物的看法也都各有独特的视角,便是说起平常的事情来,也感觉比起跟其他人聊天那是有意思多了。   难得这次遇到了,到了清苑园门口的时候,两人都还有些谈兴未尽的意思。   陆澹笑了笑主动告辞道:“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姜汤,等会儿就有人送过来,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姜邈看了看自己身上还一身男装打扮,衣服确实也有一些潮湿的不适感,便耸了耸肩说道:“好吧,那就下次再聊。”   很快姜邈换上了舒适的衣服,一碗姜汤趁热下肚,驱散了浑身的寒意。   而此时的云华宫中却有了不好的消息。   “启禀皇上,姝妃娘娘本身月份不大,近来心有郁滞又经今日惊悸,恐有……滑胎之像。”   此时的云华宫中已经不止是最开始的那个太医一个人看诊了,连宫中太医中最有名气的妇科圣手如今也在云华宫中。   这话便是那名太医做出的结论,虽然有些犹豫,但那太医仍旧照实说了。   毕竟从姝妃娘娘的脉象上来看,保住这一胎的可能并不大,到最后总要经过皇上大发雷霆的这一遭的,索性早说早好。这万一保住了,也算他们太医医术高明。   果然魏昭一听太医这样说,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怒道:“朕养你们干什么的?!诊出来了就治啊!保胎不用朕告诉你们吧?!”   太医熟练的跪下请罪:“皇上息怒,臣定当竭尽全力!”   “跪什么跪!先给朕好好的想改怎么治,姝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朕都要保住!听明白了没有?”   谢芳华听了太医的结论,虽然知道不应该却仍然没止住泪。   她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云昭仪震惊的眼神,和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她是真的被人认出来了!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下定决心听从魏昭的安排进宫就是为了这个突然到来的孩子,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了,那她可如何是好?   “娘娘万不敢再伤心流泪了,多想想开心的事情。太医刚才说了,娘娘一定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情才行,太医们肯定能保住娘娘腹中的小皇子的!”   手臂上已经固定住了的玉珠,不顾其他人的阻拦,硬是带上上阵来照顾谢芳华。   皇上已经从太医那里得知姝妃娘娘胎像不好与摔跤并无多大关系,她的手腕骨折更是算成了救主心切将功赎罪,不仅没有治她的罪,反而让她继续留在了姝妃娘娘身边,让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比她想的结果还好上一些,应该是姝妃娘娘没有跟皇上说,今天是她撺掇着去的文德殿。   到近前伺候的时候,玉珠才知道姝妃为何没有跟皇上说这件事情,因为姝妃娘娘的情况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了。   为了鼓舞谢芳华的士气,玉珠更是小心的在谢芳华耳边,以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将她腹中性别未知的胎儿称作小皇子。   谢芳华一听,萎靡的精神果然清明了起来,抓住玉珠的另一只手,说道。   “让皇上将我腹中龙种可能不保的消息,传给我哥哥谢钧,让他求爷爷帮帮我。”   魏昭从急匆匆出来的玉珠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挑了挑眉。   莫非这谢府还有什么皇宫大内都没有的灵丹妙药不成?   不过,此举也算是进一步试探谢家态度的方法,他当然不会不答应。   谢家的嫡孙如今捅出了大娄子,宫中姝妃的倚靠又危在旦夕,谢家还能坚持不向皇权靠拢的姿态吗?想到另一种可能,魏昭心中憋了一天的火气总算是平息了一点。   即使明天他早朝堂上被朝臣狂轰滥炸,恐怕谢太师也没办法幸免于难独善其身。   他倒是相信,这种篓子绝不是谢太师默许的,但结果已经摆在这里了,连掩盖都来不及掩盖,纵使也有别的人相信他谢太师,可他也脱不了干系了。   谢府的谢钧接到消息的时候,来人语焉不详的说了诊断情况之后,又暗示姝妃娘娘恐怕有危险,在谢钧的理解来看,不仅是胎儿可能保不住连他妹妹恐怕都有性命之忧。   于是在这个雨夜,谢钧在他祖父谢太师的院子外面长跪不起,为自己的妹妹求谢家仅剩的那颗救命药! 第四十四章   雨水打湿了谢钧的浑身上下, 但他只直直的跪在谢太师的房门之外,恳求着谢太师。   谢太师半夜被谢钧吵醒,听到心腹来报谢钧的恳求, 当下让人将谢钧叫到了书房。   挥退了心腹之后, 谢太师语气森然:“谢家有救命之药的事情,连你父亲都不知道, 你是从何得知的?”   救命之药谢家是有一颗, 但除了他自己和谢老夫人之外,任何人他都没有告诉过, 谢钧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而且谢芳华从宫里往外递消息让他帮忙, 那她肯定也是知道的。   救命之药的存在本就不该被任何外人知道, 否则谢家早就留不住也不得安宁了。   “这……祖父, 芳华此时危在旦夕,求祖父先救救芳华!”   谢钧只是恳求, 但谢太师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说道:“药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你从何而知的消息,今天定要先交代清楚。不仅是你,是你们, 你们究竟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谢钧眼看没办法不说, 便咬咬牙说道。   “我和芳华也是无意间得知这个消息的。芳华小时候不小心在院子里,撞了三叔家的那个小妾,当时就吓得不轻,我便带她想去祖母那里认错, 却听到了祖母跟祖父说这件事情, 就……知道了。”   谢钧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 对当初无意间听到谢太师和谢老夫人之间关于不救谢三的小妾的时候的默契只字不提, 救命之药的事情还是谢老夫人感叹仅存一颗的遗憾的时候提起的。   “……”谢太师听到这么简单又充满阴差阳错的答案, 心中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最近谢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某件事情或许可能没什么大碍,但是这些事情一时之间全部出现,便是他自己都不时有一种失去控制的感觉。   谢太师沉默了,但谢钧心急如焚,此时还没有沉得住气的城府,等谢太师缓过神来。   闭闭眼睛对谢太师说道:“祖父,大哥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此事对我谢家恐怕影响甚大。孙儿知道祖父对谢家的期望,但此种境地,祖父未尝不可以考虑做两手打算。”   “住口!”   谢太师知道谢钧所说的两手打算是什么意思,他又如何不知道这次肃州之事对谢家的打击,对他曾寄予厚望的谢家未来的打击有多么的大,但因此就改变态度首尾两端,只能更让人看不起,谢家的败亡速度,恐怕更快。   “……恨陆澹不是我谢家子!”   提到谢铭,谢太师就不由的想起了陆澹,曾经这两个人都是他心中的骄傲。一个是他的亲孙子,另一个则是他孙女婿,一内一外的都属他谢家的金字招牌。   无论从学识,名声甚至品行上来说,他都觉得相差不远。但此时看来,恐怕他看人也带着远近之分了。   谢铭此事,完全的暴露了他性格上的缺陷,恐怕很快就要陷入不利的境况之中了。但近些日子,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听人在他耳边夸赞陆澹了,夸他目光如炬选了一个好孙女婿。   本事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想到如今跟武宁侯府的尴尬关系,他又如何高兴的起来?   纵使他一直想着弥补两家的关系,但他心里也很清楚,修补到了最后还是会留下痕迹的。   恍惚之间,谢太师竟然从心里生出一个感叹,若陆澹才是他谢家的人就好了!   听到谢太师的这个感叹,谢钧心中翻腾不已。   曾经他也没少为这个优秀的妹婿感到自豪和高兴,但现在这种优秀却成为了妹妹和他谢家的一种威胁,毕竟他现在错认为谢芳华的那个女子,恐怕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上次他不过就是叫破了那个姜氏女女扮男装的身份,就很快的引来了陆澹对他不时的警告和严防盯守,生怕他走露了风声,让他的‘妻子’没办法随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更对现在这个不懂包容的舅兄表示了严重的不满。   为了他暗中做的一些事情不被陆澹察觉,他只能暂时按耐住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但如今他对陆澹的态度早已经发生了转变,本能的开始有了一种敌对的感觉。   “祖父,孙儿没有兄长和陆澹的天分,但孙儿也有为谢家尽心尽力之心。若祖父担心做二手准备有碍于谢家名声,孙儿一人所做之事代表不了谢家,必要之时……必要之时祖父大可以将孙儿逐出谢家,孙儿也绝无怨言!”   谢钧咬牙说道,为了说动祖父救妹妹,他将自己的未来都押上了。   “……你对你妹妹倒是情意深重。”   良久之后,这次谢太师没有再态度坚决的一口回绝,之时语气不明的说了一句,但谢钧却是真的看到了希望。   “祖父!”谢钧跪地叩首不起。   外面的天刚刚亮起的时候,谢钧遣人快马加鞭,将药送到了等候的人手中,同时交给等候的人一封信,是给皇帝魏昭的。   他表明态度愿意以自己个人的身份,成为皇帝手中一把刀为妹妹保驾护航。   魏昭不会不接的,因为他纵使只说了以自己的个人身份,但他终究还是谢家的人。他的这个行为符合魏昭的利益,他不会拒绝。   …………   清晨的时候,刚刚雨停的空气中都充满着一股混杂着轻轻泥土气的清新。   马车之外的泥泞让姜邈纵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依旧颇感不适,若是以后有可能的话,从农庄到京都的路能休整休整就好了。   但姜邈此时也就是想想罢了,这事可不好搞。   马车历尽艰辛的进了农庄,农庄中的路感觉都比外面的路好走一些,曾经的主人从门口到主屋的路上都铺上了一层细碎的石子。   刚一下车,姜邈就发现昨天的那些人基本都到了,已经开始自觉地按照昨天安排的事情干了起来。而田里的那些雇工,也不顾昨天才下过雨的泥泞,早已经干的热火朝天了。   虽然姜邈自认不是黄世仁类型的东家,但看到这个场景她也只有高兴的。   昨天刚刚招到的留下看管农庄的两个护院,看姜邈忙的差不多了,便过来跟她说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什么?!”姜邈真是大吃一惊:“你们昨天晚上抓了个人?!”   不是,她这方子这么吸引人?   她这才第一天开工而已啊!   眼见姜邈误会了,两个人连忙说道:“不是东家,这事可能跟着农庄的前主人有关!要不东家先去看看吧!”   姜邈一听这话,自然不会不同意,她看那孙老太爷的样子,不像是会给她有什么遗留问题隐瞒的人啊?!   “东家,我们兄弟俩本来昨天看了看地形,觉得这个屋子的位置很好,不仅主屋和前面的动静比较容易察觉,后山有个动静也能很快反应过来,就选择了这个屋子。   谁知道半夜就有人鬼鬼祟祟的直冲着我们俩住的这个屋子来了!然后我俩就把人捆起来了,现在还在屋里呢!”   两个新上任的护院一个叫徐强,一个叫张荣。一个性格比较圆滑一点,另一个就显得比较楞一点。   说话的正是比较圆滑的张荣,他此时边说边主动推开门,姜邈就看见了一个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的人!   这人一身夜行衣,此时脸早已露了出来,嘴被一块布塞着,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脸都显得有点僵硬了。   脸色苍白,眼睛布满红丝,一看就知道昨夜肯定很是煎熬。   但仍然不难看出,他好像不像是能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的人。但不管像不像,如今被捆在这里,显然是已经做了,还被抓了个正着。   “你们问了没有?他到底要干什么?怎么主屋都不去,直直的就跑这里来了?”   张荣和徐强对视一眼,张荣才回答道:“刚抓到的时候倒是问了一句,但他也不说什么,问到最后也只说了一句他来找他自己的东西,问他找什么他又不说,干脆就先绑起来了。”   “那他既然不说话,你们干嘛还要堵着他的嘴?”   看着那人被布撑起来的嘴巴艰难的样子,虽然知道同情一个小偷不太好,但仍然觉得稍微有那么点不太人道主义,便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   谁曾想徐强想都没想的给了她一句答案:“没想那么多,顺手!”   那人一听徐强这句话,当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的看着徐强,整个人能看出来气得不行。   “咳,那给他先拿下来吧!”   姜邈也被徐强的回答哽了一下,假咳一声说道。   徐强直接走过去,伸手就将那人口中塞的布给取了下来。但或许是堵的时间太长了,一时之间那人的嘴竟然有点合不上,颇有些凄惨。   “看他的样子也跑不了,给他把绳子也解开吧,我想他可能会想自己揉揉。”   反正苦头已经给他吃过了,她现在并不介意做做好人,或许有利于问出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呢。   给那人解绑之后,那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揉脸和嘴巴,反而整个人摊在地上缓了不短的时间,才慢慢的坐了起来,想伸手去揉脸,却发现胳膊都是麻的,只能先互相揉揉双手。   姜邈注意到那人一举一动之间带着一种文雅的意味,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的拳脚在身,对他的目的和身份是越来越好奇了。下雨的夜晚被捆起来仍在地上睡了一夜,嘴唇此时看起来都是发白的了。   姜邈吩咐人扶他坐在了凳子上,又给他准备了热水,想了想又让人拿了点酒过来,给他热热身子,毕竟他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要真是个误会就不好了。   那人也没有推辞,先喝了杯热水之后,仿佛才终于缓过来了。   但他的第一句话却是苦笑着道歉:“多谢这位小兄弟,昨夜之事确实是在下不对在先,无故闯入小兄弟地方,有此遭遇也是应该。”   顿了一下又说道:“只是在下确实也没有对小兄弟不利的心思,也还未来得及做任何事情,便已经被抓住了,在下敢发誓,绝无任何不轨之心,若说谎,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想厚颜请求小兄弟能否将此事揭过,否则在下实在有些无脸见人。感激之情,定当铭感于心!”   那人可能是眼看姜邈年纪小,好说话,心又软,便想着能否说动姜邈当此事未发生过,甚至连姓名都不想透露。   据姜邈所知,古人对发誓还是比较有敬畏感的,能发下这般的毒誓,可见是真的觉得非常非常丢脸了。   但觉得这么丢脸,他却依然来了,姜邈反而警觉了起来。   不问清楚的话,这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安全隐患,毕竟她是想将这里当做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的。   若有人别有目的冒着巨大的风险来你家,什么都没做成就走了,你会相信他绝不会再来了吗?   起码姜邈是不会相信的。   “这位兄台缓过来了的话,不如就跟我往衙门走一趟吧。”   姜邈面带笑容,却说了那人最不愿意听到的话,当下就愣在了那里。   她可以对他保持人道主义的怜悯和同情,但是这种事情,不说清楚的话,她恐怕会寝食难安。   “不知这位兄台是否知道,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但如今却住在武宁侯府,是武宁侯府的表亲,实在担心牵扯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当中,可能需要侯府帮忙鉴别一下。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这位兄台海涵一二。”   一面抓住他自己透露的爱面子的弱点,另一方面又点名了自己身后的靠山。   若是他不想进衙门,也不想吃苦头的话,最好还是自己交代比较好。   那人愣了好久,抖这手将桌子上的酒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实不相瞒,在下刚从牢里出来,实在不想再进去了。小兄弟真的不能看在在下是这个农庄的原主人家人的面子上,放过在下这次吗?”   那人垂死挣扎,选择性的透露出自己的身份。   “若兄台真是孙家之人的话,那恐怕更要上一趟衙门了。买这个农庄,我自认是做到了仁至义尽,不仅开价比估价还高不少,孙老太爷舍不得的花花草草,我也让他自己选着挖走,甚至连他帮雇工说情,我也都看在他的面子上把所有人都留下来了。   但你孙家对我,确实隐瞒至深。这农庄若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你们坚持不卖就是了,你孙家卖给我岂不是想害我?我可知道,那孙家大儿子可是牵扯进了不小的官司里的。”   姜邈说着,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整张脸面无表情,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是了,是了,当初你们孙家是有人不想卖的。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   那中年文人此时已经脸色大变,他是真的没想到就这几句话,竟然形势突变到了这种地步!   这小兄弟刚刚不是还不仅给他解绑还给他安排热水,酒水吗?   眼看着是一个善良的好说话的人,怎么就突然变脸了?!   “别!”那人苦涩一笑,简直比黄连还苦的笑脸,让姜邈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她那些话当然是在诈他的,买这个农庄之前,姜邈就已经托陆澹打听过孙家的案子了,自然是知道那孙家当官的长子,还真不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罪,可以说确实是被牵连的。   姜邈当时还特意的问了问陆澹,据说这孙家的长子孙崇为官还是可以的,只是当时他那一派的领头人物,也是孙崇的老师,在当年皇子夺位的时候站错了队,如今才开始被清算了而已。   魏昭登位三年,这才将那一派的领头人物找到机会清算,可见那人除了选择错了队伍之外,也并无太大的把柄被抓,在陆澹的口中,有些人着实是有些可惜的。   在姜邈看来,反对魏昭的在她这里天然加一点好感度的,所以现在就看这人是否坦白的态度和事情的严重性了。   “在下孙崇。”   那人开口道:“正是小东家刚才口中的那个获罪的孙家长子。”   姜邈心里暗说:猜到了。   “事到如今,在下也只好坦白了。但此事事关重大,既然小东家住在武宁侯府,不知道可有渠道能让在下见武宁侯世子一面。待见到了武宁侯世子,在下一定将事情和盘托出,到时候该有什么样的结局,在下也坦然接受了。”   孙崇想起了在他了解之中的武宁侯世子陆澹,也是大理寺少卿陆大人的名声和为人处世,在他的老师被判死刑的那些日子里,只有陆大人还对他老师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尊重。   他想最后再试一次,哪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希望求陆世子不牵连孙家的其他人才好。   姜邈思考了一下,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眼看那人叹了一口气,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姜邈话题一转,又将笑容挂在了脸上,措不及防的说道。   “孙先生昨天晚上要找的东西恐怕还没来得及找出来吧?这个屋子并不大,能藏东西的地方也不多,不如我先帮先生找出来吧!”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一直不怎么舒服,会尽快调整好状态的!   新的一个月要到了,定一个小目标,下个月拿个全勤!   会努力加油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在2022-05-28 23:58:37~2022-05-30 23:4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应笑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姜邈的话对孙崇来说, 确实是有些措不及防。   他都已经将事情说的这么事关重大了,在他的预想中,姜邈怎么也要跟武宁侯世子说一声之后再说找什么东西的事情吧?   但看着这小东家兴致勃勃的样子, 显然是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但他却没办法阻止, 只能无力的说道:“不用你找,我给你找出来, 但是你最好别看, 最不行也别让别人看,若不然可能要害了别人的。”   姜邈挑挑眉, 她本来就是做出这个态度而已, 并不是真的要自己去找。   这个屋子地方不是特别大, 但陈设比较齐全, 桌椅柜子床,靠窗的地方甚至有一张书桌。   那人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手脚, 脚步虚浮的走到了书桌边上,手一伸就从书桌底下拿出来了一摞信件。   拿出来这些东西的时候,孙崇也有些恍惚,他自己凭着一腔热血答应了老师做这件事情,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有前路, 家里的人又能否真的如他所愿的不牵扯进去。   更甚至他老师求他做的事情,凭他一个获罪之后赎刑已经成了白身的人,究竟能不能做到也是两回事。   此时暴露了,但因为可能最终会落在武宁侯世子陆澹的手里, 孙崇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反而有些松懈了下来。   将东西递给姜邈的时候, 孙崇还是没忍住的说了一句:“这真的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早上的时候, 姜邈带着卫风和余安过来的, 卫风已经留在了雇工干活的地方看着情况, 只有余安和姜邈一起过来。   此时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就只有余安和姜邈,以及抓住了那人的徐强和张荣两个护院了。   余安本就是武宁侯府的人,徐强和张荣能在因伤退伍之后被武宁侯府照顾,自然曾经与武宁侯府的关系也是比较紧密的,都是知道轻重的人,对这些信件都没多少好奇心。   可以说在场好奇的人,就只有姜邈一个。   信件的封口早已经被拆开了,姜邈站在窗前随意的拿起最上面的一个信件,内容还没看,落款和印章就已经让姜邈瞬间诧异了。   好家伙,竟然是那个据说智力有损,只有七八岁孩子性情的安王魏晏?!   那人假装的?   姜邈瞬间想起了当初陆澹跟她说过关于安王的那些话,当时听到的时候就觉得有点怪怪的,如今知道真相再去想,瞬间就发现陆澹的那些话里还有别的意思。   安王的事情,陆澹应该是知道的。   姜邈又想起了当初在梅园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的那个灰蓝衣服的人和后来趴在墙头上用石子打她一脸水花的安王,好像袖子也是灰蓝色的?   当初陆澹去梅园,就是去跟他见面吗?   快速的将信件的内容看了一遍,联系上下文语境不难判断出,这是一份安王魏晏在信件主人已经陷入困难的时候,发过来的信件。   心中语焉不详的在问信件的主人要什么东西,并许诺虽然救不了信件对象本人,但可以救他那些能活下来被判流放的家人亲朋。   姜邈又翻了翻下面的信件,最下面的信件距离现在的时间最远,信纸都有些微微发黄,但落款名字之类的,都不是安王的了。   只有最上面那一封信落款是安王的。   信里的内容和关键信息,姜邈大多数都看不懂,因为她对朝中之事知道的十分有限,恐怕才能看出来这些信里的内容有多少价值吧。   “所以,你是要拿这些东西去找人去救你老师的家人?”   姜邈说着摇了摇最上面的那封信,孙崇苦笑着摇摇头:“老师只说我见了这些东西,就知道去找谁,可现在我还没来得及看。”   “那你看不看?”姜邈问道。   孙崇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点头道:“我还是想知道。”   姜邈笑了笑:“那就等你见了武宁侯世子之后,问他吧。”   对这个小东家再一次的不按套路出牌,孙崇叹口气都快要习惯了。   “东家,孙老太爷来了,说有事情想找您。”卫风一路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的对姜邈说道:“我怕东家有什么事情,便先让孙老太爷等等了。”   说着才看见了屋子里多了的一个不认识的人,好奇的看了两眼,也没有多问。   姜邈看着孙崇闭了闭眼睛,看不清是什么情绪的脸,说道:“我想我知道孙老太爷来找我是什么事情,走吧,孙先生。”   “你放我走?”   孙崇有点反应不过来了,刚才还说要把他送进衙门,再不济也要把他交给武宁侯府吧,怎么这就要放他走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世子想找你,应该还是很容易的。况且我看孙先生显然也是重情义之人,应该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此时再听到这小东家的好言好语,孙崇就有了点心理准备了,反正不管这小东家说话再怎么好听,该做什么的时候,也不见她手软的。   见到一身夜行衣的孙崇的时候,孙老太爷脸色非常的差,若不是看周围这么多人,恐怕开口就要骂了。   “我都跟你说了,这个庄子卖了,你大晚上的不休息,跑这来干嘛?!”   孙老太爷一觉醒来就听说老大一晚上没回来,此时又看到孙崇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刹那间感觉血都往头上冲的感觉。   孙崇见了孙老太爷,一脸的羞愧,即使他爹没骂他,他也仿佛已经被骂的抬不起头了。   “姜小兄弟,出了这种事情老头子真的是万分羞愧!”孙老太爷顶着一张涨红的脸,却还未孙崇求情道。   “我这大儿子刚从牢里出来,受了不少的苦,他若做错了事情,请姜小兄弟抬抬贵手,别让他再进去了。他本人的话,小兄弟随意处置,便是让他做牛做马他也绝无什么怨言!”   “孙老太爷言重了,孙先生不过是舍不得他以往的居所过来看看,虽然他的这种方式有点不值得提倡。至于做牛做马……”   姜邈刚要说做牛做马就不必了,但随即就想起来,这不正是一个现成的白给的劳动力吗?   她现在可真的很缺识字的人,很多事情都得她自己动手做。虽然这孙先生若是在庄子里帮忙肯定是大材小用的,但谁让他现在理亏还有把柄在她手上呢?   况且认真算起来,她不仅没将他抓进衙门,还要给他引荐陆澹,她是吃亏了的啊!   让他干点活什么的,不过分吧?   “至于做牛做马倒是也没这么严重,只是我这刚接手这庄子,很多事情需要一个识字的人来帮帮忙。听说孙先生最近也是无事,能否方便来帮帮忙?”   姜邈笑容客气,语带征询,但不管是孙老太爷还是孙崇先生又如何能说出不方便这种话呢?   况且孙老太爷松了一口气,还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让他忙一点,正好别闲的胡思乱想又搞东搞西的。这也代表了这姜小兄弟除此之外,确实不打算追究这天晚上的事情了。   当下就说道:“这有什么不方便?当然方便,不管小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不行了我在这里帮你看着他都行,若他敢不尽心,我饶不了他!”   免费高质量劳动力到手!   …………   云华宫中,谢芳华难受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终于缓了过来,睡了过去。   魏昭在云华宫中的偏殿睡了一晚,睡得也不是多好。   早晨醒来之时头疼欲裂的任伺候的人给他穿戴整齐,就听见有人来报说谢家谢军送来了药和一封信。   一个精致的锦盒之中一颗朴实无华的药丸,居然会是谢家人心里的灵丹妙药?   再一看信,得知不仅是灵丹妙药竟然还是谢家仅存的一颗?   送来的这枚药,加上信中谢钧的表态,魏昭嗤笑一声,谢太师那个老头儿恐怕也是被自己最看好的孙子给摆了一道。   如今这不就是他态度动摇的表现吗?   至于谢钧,倒也不是不能用,只是要想想该怎么用了。   至于谢芳华睡过去之前都在心心念念的药,魏昭找来了太医,询问了关于谢芳华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得知只要她情绪平稳,卧床静养,再加上太医院会诊研究出来的保胎药,大概率是能保住孩子的,只是可能会对大人有一定的副作用。   想了想,魏昭吩咐了人另准备了一颗跟这颗药差不多的培元养气的药丸待谢芳华醒来之后就给她服下,并告诉她是谢家送来的。   “近段时间,让姝妃娘娘不要下床了,好好养病,任何人不得探望。”   玉珠答道:“是。”   魏昭看了一眼玉珠,漫不经心的说道:“玉珠,这次姝妃的事情朕很失望。希望你不会再让朕失望了,姝妃娘娘需要静养也需要一个开心平稳的心情,若是你这次还做不到的话,朕就换一个人来。”   玉珠脸色大变一下子变的苍白,她忘了皇上是最注重结果的人,不管她有多少的理由只要结果不是皇上想要的,那她就是失职。   换一个人,她这个被换掉的人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将再也无法得到皇上或者宫里任何一个主子的看中了,如这宫里所有庸庸碌碌的宫女一样艰难求存,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连忙不顾手腕骨折的疼痛,跪下以头触地的语带坚决的说道:“谢皇上开恩,奴婢知道了。”   经此一事,玉珠也下定了决心,往后还是要以皇上的意思为主,千万不能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收起了谢家送来的那颗药,魏昭想着什么时候找太医看看,看能不能看出来或者研究出来这药丸到底有多神奇,他可不觉得谢芳华甚至是谢家在无的放矢。   早朝的时间要到了,魏昭今天本来是实在都不想去上朝的,但一来不得不去,二来今日朝上谢太师等人的反应也足够让他期待,再加上谢府无形中给出的信息,反倒将他不太愿意面对的心情给冲淡了。   无论如何,总有人比他更着急,想到这里他反而不急了。   朝堂之上有了心理准备的魏昭,对于有些朝臣简直唾沫都要飞出来的义正言辞都没了太大的排斥了,他突然发现,只要他自己不当回事,好像也没人能轻易让他动怒。   “陛下!”正在说话的人眼看皇上神思不属,还有点神游天外的意思,心中万分失望,却又不得不继续说。   “陛下,肃州之事事关重大,民意激愤已经到了民变的地步,对朝廷的威信乃是大大的打击啊!当下该立刻商量办法,派钦差去肃州赈灾以防事态进一步恶化啊,陛下!”   另一个官员此时也站了出来,说道:“启禀皇上,肃州之百姓也是我大楚的百姓,如今因为肃州知府处事不当,延误时机,已经造成肃州境内民不聊生,民怨四起。民变之事,肃州知府谢铭当负主要责任,有瞒报朝廷实乃罪大恶极,望皇上严惩不贷!”   谢太师如同往常一样不轻易开口,但与往常老神在在的样子不太一样,今日的谢太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却明显比往常情绪凝滞很多。   此时听到有官员说谢铭要负主要责任之时,眼睛不由的闭了闭,却很快的又平复了情绪。   却没想到此时陆澹站了出来,为谢铭辩解道:“皇上容禀,臣连夜仔细研究了所有关于肃州的消息,臣发现肃州知府并非罪大恶极,有意贻误灾情,反而从灾情发生开始,肃州知府就一直积极的做出了种种措施,欲要控制肃州的灾情,将灾情所收到的影响降到最低的程度。   只是这些举措可能有一定的局限性,未能如肃州知府谢铭的预计那般控制住肃州的灾情变化。   肃州知府纵然有错,也只是错在对局势的判断失误,对所行举措抱有过大期望,对自己的能力有一定错误的预估,但除此之外,臣也希望不要忽略他为灾情做出的努力。   纵然肃州知府过大于功,也希望皇上看在他确实竭尽全力了的份上,对他从轻发落!”   陆澹话音落地,朝中众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无声,但很快就有人出来反驳他了。   “陆大人此言差矣!”一个官员站出来对陆澹拱拱手:“作为一州知府,整个肃州的百姓都是他的治下,身家性命都系于他一身,不怕他不努力,就怕他越努力越糟糕!   灾情初期便告知朝廷,让朝廷赈灾很难吗?天灾是谁都没办法预测到的,但肃州的灾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已经不仅仅是天灾了,已经算得上人祸了!”   谢太师一声不吭,这也正是他心凉的原因,若谢铭没有那么努力的以各种措施试图救灾,他还可以说一声他只不过是预估错误,但他那么努力的去做了,却让事态更加严重,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能力不够!   任何理由都没有志大才疏,能力不够的理由更让他难受。   那是他寄予厚望的谢家下一代的家主啊,怎么就……每每想起来谢太师心中就闷闷的疼。   陆澹听了那位大人的话,脸上出现了迟疑的表情,最后只能叹一口气拱拱手退回到了队列当中。   魏昭对朝中七嘴八舌的各种上奏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本以为难熬的早朝竟难得的有些心如止水的感觉。   本还打算在上朝的时候,下下谢太师的面子为难为难他,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才好,但早上得到了谢家隐晦的态度转变的消息,魏昭想了想便作罢了。   直到底下的人都吵得差不多了,魏昭才开口问道:“朕在早朝之上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有没有人能拿出一个主意来?拿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启禀皇上,当务之急是要先赈灾安抚民心,再派人劝解流民暴动,尽量平和解决,但也要做好武力镇压的准备。”   有官员站出来提建议,魏昭直接问道:“那依众卿家看,谁能担此大任啊?”   朝中上下听了这话,一时之间都有些举棋不定,因为此时肃州的情况是真的很严重了,听说流民暴动已经冲击了几处县衙,粮仓甚至是肃州各处的富商,一直都陆续有人加入,规模也越来越大了。   此时要到肃州去赈灾的话,若一个处理不好,恐怕连自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即使有心想去的人,对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处理那个烂摊子,也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能怪朝中一时之间无人回应了。   “各位爱卿既然无人推荐,那可否有人自荐啊?”   朝中官员左右互相对视,想看看是否有人愿意站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越众而出站了出来:“臣愿往!”   正是陆澹。   “不行!”   魏昭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态度之坚定激烈让朝中的大部分官员都是一愣。   看到大部分朝臣诧异的眼神,魏昭知道自己失态了,缓和了一下情绪说道:“你供职大理寺少卿,在断案方面没人怀疑你的能力,但对于赈灾安抚流民等问题,陆大人还是缺少经验。”   “启禀皇上,在知道肃州之事的时候,臣便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尽快的稳定局势。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臣愿意立下军令状,一个月之内起码将肃州流民□□之事稳妥解决,否则任凭皇上处置!”   陆澹眼神坚定,再次申请。   魏昭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对着立下军令状的陆澹感到非常头疼,他是真的不想陆澹跑出他的眼皮子底下的。   若京都只剩下一个武宁侯夫人恐怕对在外的武宁侯可没多少威慑力了,况且若陆澹在肃州出个什么意外,武宁侯发起疯来,他现在恐怕还难以招架。   想了想魏昭用了转移话题大法,对着满朝文武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陆卿年纪轻轻,纵使没多少经验却依旧心怀一颗报效朝廷之心,尔等莫非真的无人再来自荐?朝中当真无人乎?”   谢太师心中冷笑,皇上对武宁侯的忌惮真的是越来越不遮掩了。   当下就有一人立马站了出来,但不等魏昭默认将陆澹的自荐给糊弄过去而眉头舒展的时候,那人慷慨激昂的说道:“启禀皇上,臣也愿意自荐,愿为陆大人打下手!共同还肃州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   这话一出口,立马又有几个人纷纷出列表示愿意给陆澹打下手,一起前往肃州!   失去控制的感觉让魏昭一下子黑了脸,久久不语。   这次他的异样,让大部分有心人都留意到了,纳闷之余也只能对好似被皇上不看好的陆大人报以同情了。   但肃州还是不能去的,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   没看连谢太师都不见想着为自己的孙子收拾烂摊子吗?可见肃州如今真的是个烫手山芋。   有一个陆世子站出来主动立军令状揽这个摊子,还带动了几个热血上头之人,何必要阻止呢?   转了转思维,朝中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一时之间竟然大部分人都在夸奖和推荐陆澹。   至于皇上不同意?   法不责众,还是趁此机会先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别人吧!   …………   武宁侯府,清苑园   “所以你很快要出发去肃州了吗?”   姜邈听到了陆澹的话,便问道。   陆澹点点头道:“肃州我本来就想去一次,这次时机正好。”   “那孙崇的事情你怎么看?有什么安排吗?”姜邈已经将孙崇的事情告诉了陆澹,陆澹也将那些信件都看过了。   “既然他现在呆在你的农庄里帮忙,就让他先呆着吧。你可以告诉他,他老师的事情他不用管了,想知道别的情况的话,就等我回来。”   姜邈点点头:“肃州那边真的那么严重吗?”   “或许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上辈子等我后来看到那些消息的时候,肃州已经饿殍遍地甚至易子而食。流民暴动更是死伤无数,听说最严重的时候,肃州十室九空惨不忍睹。”   但上辈子为了将谢铭和肃州流民暴动的事情掩盖下去,朝廷甚至连一次像样的赈灾都没有组织过。   陆澹从最开始就想弥补上辈子的遗憾,而肃州之事也是他上辈子耿耿于怀的遗憾之一。   姜邈一听,眼前不由的浮现出上辈子看过的影视剧中对灾难的刻画,但她知道曾经使她万分震撼动容过的那些画面,与真实的灾难比起来也只是浅尝辄止罢了。   “我手上最近留够一定时间的支出之后,还能有个两千两左右的银子。”   姜邈计算了一下,确认是留够了店铺和农庄运行所需要的钱的:“你带上吧。”   看着陆澹张口想拒绝的时候,姜邈制止道:“你不是也说了吗?朝廷虽然同意赈灾,但是拨下来的钱粮十分有限,多一文钱就多一份希望,不是吗?”   陆澹笑笑说:“你放心吧,我早已有准备的。不知道我跟你说过没有,前段时间武宁侯问朝中追要了一批粮草,但实际上边关以战养战暂时还可以维持,若不出意外,那批粮草如今已经快到肃州境内了。   你自己赚的钱,你自己就留着吧。”   姜邈一听陆澹早有准备,心中也是一定,但她心中升起的想法却也没有改变。   “你早有准备就好,但是这两千两你也带上吧。知道有这样的灾难,我不做点什么着实心中难安,反正这钱赚的也容易,花出去我也不心疼。   你知道吗?曾经在我的世界,若是遇到了这种天灾人祸,可以说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渡难关。我如今没什么能力,但我这钱可以算是用我世界的方子赚的,便容我厚颜代表一次我的那个世界,捐给正需要的人吧!不是给你的,你不要拒绝。”   陆澹听了姜邈的话,没有再拒绝,半响才缓缓的说道。   “那你的世界真的很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0 23:47:40~2022-05-31 23:0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舞2012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陆澹静默一阵, 实在是没办法想象姜邈曾经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才能养出如姜邈这样让人总是不由自主感觉到内心震动的女子。   但他如今好似已经越来越习惯了,不管姜邈说的话, 做的事情本应如何让人侧目, 陆澹的第一反应也只是如果是她的话,就不奇怪。   “安王之事我当是确实跟你隐瞒了, 当时只是觉得你与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但现在看来,我确实是有点想当然了, 安王隐藏的或许比我知道的还要深一些。   不过你不用担心, 我走之前会跟他挑明再谈一次。”   姜邈放了心:“没什么, 你跟他说清楚就行了, 他知道从我这里没办法得到什么消息,恐怕就会消停了。”   毕竟从他掩藏这么深看来, 他恐怕没多少多余的闲心思。   陆澹没有说什么,他虽然觉得安王恐怕并不仅仅是因为与他合作的关系去接近姜邈的,但既然姜邈不想应付他,他也会尽力为她办到。   “我要去肃州了, 我人一不在京都恐怕武宁侯府的震慑力会大不如前。   你一个人在外面奔波, 为防万一父亲留给侯府的一些保护的人,我想留给你一些,这样我才放心一些,你也不要拒绝。”   姜邈摇摇头, 陆澹这是在为她考虑, 她当然不会拒绝了。   毕竟她的身份在京都如今也算是比较敏感的, 皇上那边就不说了, 光是一个天然的敌人谢钧她就不会不将安全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况且若陆澹离开了京都, 很多事情她就都要完全的自己处理了,多一份保障自然更好。   想了想姜邈对陆澹说道:“我的农庄找了两个护院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我想不如再招些人,正好我要扩大生产,到时候店里和农庄里都留点人,我也能放心一些。”   “当然可以,这也是一件好事。你跟母亲说,母亲恐怕要求之不得呢。跟我给你留的人不冲突。”   姜邈点点头,打算稍后便去找武宁侯夫人说这件事情。   …………   陆澹等了一天的时间,朝廷要筹措粮草赈灾款项都需要一点时间。   好在朝中管这方面的官员得知消息之后,也有了一定的准备,这才能在一天的时间之内就准备完成。   这一天,陆澹也带着皇上同意跟他一起去的几个官员,随时的关注着情况,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直接问,等到他们出发的时候,陆澹对需要了解的东西都已经了解完全了。   但在临出发的时候,皇上却毫无预兆的塞进来了两个人,对此跟着陆澹跑了一天的其他官员都颇有微词,因为这两人一看就不是真心想去干事的,都到了要出发的时候了才突然出现,谁知道去干什么的?   陆澹反倒劝他们,皇命不可违让他们看开一点,先看看情况,若是能帮得上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若是帮不上或者拖后腿的,到时候注意一点便是了。   陆澹走的时候,武宁侯夫人和姜邈都去送行了。   武宁侯夫人虽然非常担心,但她也比较看得开,他儿子决定了的事情她也只有支持罢了。   陆澹出去赈灾,一车车粮草往外运,来围观的人不少。   武宁侯夫人和姜邈回程的时候,街边议论纷纷的声音,偶尔她们也能听到几句。   “肃州那边遭灾不是挺久了吗?我还以为没那么严重,但现在才去赈灾迟不迟啊?”   “听说是肃州知府瞒报了灾情,现在终于严重到捂不住了。”   “造孽啊!咱们在京都也没怎么见难民啊?”   “肃州离京都那多远啊?能逃到京都来的,家里可不得有点底子的?没准儿在京都找个什么活计也就活下来了呢!”   “我听说当时京都城外是有些灾民的,但一两天功夫都不见影了,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卖身为奴的多,前段时间那牙行都人满为患了!连典当行典当东西的价钱都低了不止一筹呢!”   “连典当行的行情你都知道,你该不会又跑去典当东西了吧?你家那些东西还够你典当机会?”   “不要乱说,我就是听说,听说!”   话题很快的就偏了,毕竟是与京都距离遥远的地方的事情,而京都又是天子脚下,比旁的地方都安稳的多。   听听聊聊也就罢了,没见过没经历过的人,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大部分缺少娱乐的人都是出来看热闹的,比起讨论赈灾的事情,恐怕京都里的八卦他们更感兴趣一点,尤其是那些权贵们,哪里遭灾了,哪里流民暴动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那武宁侯夫人身边的那年轻后生是什么人啊?长得可真俊!”   “这你都不知道?听说是武宁侯府的远方亲戚,这段时间挺流行的那个香胰子还有梅花香就是那人卖的。”   “咦,那梅花香我也在用的,好看又好用呢。”   “那可不?他那店里还有一种梅花花水和精油,滋润皮肤还带着梅花香气挺不错的。”   “你买了?那等下一起去逛逛呗,我也试试。”   “行啊,不过你说啊,今天这场合那世子夫人都没有出现,看来传言不假啊。”   “应该是没治了。”   一些马车或者路边酒楼雅间里一些闲来无事凑热闹的,话题早已偏到了十万八千里了。   已经离开的武宁侯夫人和姜邈早已经听不到了。   “我已经听子清说了,这是武宁侯府这些年来还有联系的一些名册,这是我的信物。”   武宁侯夫人在马车里拿出一个册子和一块玉牌递给姜邈,说道:“信物你可能用不上,毕竟你能给他们安排一些更合适的活计,他们不可能不答应。但你也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姜邈接过册子翻了翻,上面记录有人名和如今的住址,别的信息倒是没有太多。   “多谢夫人!”   “是我该谢谢你才是,虽然侯府能接济他们,但是难得遇到一个不嫌弃他们残废的东家,能凭自己的双手生活的更好,他们恐怕也更高兴一些。”   武宁侯夫人感叹了一声道:“真没想到,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你一个女子就独自撑了起来,还买下了那么大一个农庄,肯定很辛苦。我看着你这整天在外面奔波瘦了不少,但这精气神却比刚来侯府的时候看起来好多了,想来你确实是高兴的。”   姜邈一笑,说道:“辛苦是难免的,但等我上了正轨再招合用的人,到时候就轻松多了。这也多亏了夫人你和世子对我的帮助和支持,这才让我在这世上有了立身之本。”   武宁侯夫人对姜邈这话也只是摇摇头,她手上掌管着武宁侯府的家业,自然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姜邈这份能力的。   即使那方子还有武宁侯府的支持起了不少的作用,但是不管从宣传,试用还是店门口至今还保留着的供人洗手的东西,还有店面的装饰前期的准备等等,这都是姜邈一个人的本事。   到了靠近店铺的地方,姜邈跟武宁侯夫人告别之后下了马车,带着一旁的余安回到了店铺。   铺子里今天人倒是不少,夏哥秋妹他们忙着招呼客人,柳月怜独自坐在柜台中执笔写着什么东西,可以看出来比前两天看起来自在多了。   姜邈走进一看,柳月怜正在一张纸上写上几个大字,刚一写完抬头就看见了姜邈。   “东家来了。”柳月怜打了声招呼,便将这两天的账拿出来给姜邈看:“东家,这是这两天的账,点好的银钱也放在后面老地方了。”   “你这是开始教夏哥秋妹识字了吗?”   姜邈接过账本,同时也看到了柳月怜写在纸上的正是启蒙的三字经,便开口问道。   “对,东家上次提了之后,我就想着店里空闲时间不少,早学会早用得上。”   店里很多东西其实识字真的比不识字做起来要方便很多:“夏哥和秋妹他们把店名还有我们铺子里的货品的名字之类的都已经记熟了,虽然不太好看也大都会写,我就想着教点别的了。”   但夏哥和秋妹对铺子的名字和货品的名称之类的学的倒挺快,但是这三字经教起来,愣是不怎么开窍,至今才学到第二句。   想到这里,柳月怜不由的有些愁眉苦脸。教人识字这活可没有她想的那么轻松。   姜邈一眼就看出来柳月怜发愁的点,想了想说道。   “你看,他们就只需要识字就行了,你可以不用启蒙什么的跟他们讲。你看他们一整天说哪些字最多,或者最需要学哪些字,你就教他们那些字怎么写。这样一来他们学的随时都能用到和想到,应该可以记得牢靠一点。”   柳月怜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对,这样应该更有效果!”   “东家来了!”秋妹送走了一个客人,往门外看了看,跑过来跟姜邈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悄悄的跟柳月怜说道:“月姐姐,那人又来了!”   柳月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慌张的看了一眼姜邈,张了张嘴说道:“东家,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人影响铺子里的生意的!”   “怎么回事?”   姜邈看着柳月怜慌张的样子,不由的问道:“要帮忙吗?”   柳月怜没想到姜邈问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而不是觉得她是个麻烦,心里的慌乱不由的淡了很多,抿抿嘴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家里曾经给我订了一门婚事,日子也定了,但男方在前几天意外死了。”柳月怜顿住了苦笑了一下说道:“因为一些利益纠葛吧,家里打算让我按原计划嫁过去,我不愿意。那天刚被赶出家门,当时身无分文,除了一身衣服可以说什么都没有。”   柳月怜拂了拂头发,至今想起那天若是没有看到店铺那个牌子上的男女不限,恐怕她现在已经回家去当一辈子被人捏在手里的寡妇了,光想想都觉得窒息了。   当然她也有可能走投无路在街头出什么意外,或者直接自己不想活了,总之像现在这样让她觉得凭自己的能力挣钱的安心日子,是想都不要想了。   “帮忙也不用了,我去跟他说清楚吧!”   “夏哥,把人叫到后院,去后院说清楚吧,要不然万一他不顾你的意愿把你给掳走了,就不好说理了。”   姜邈后面的话,是对柳月怜说的。   她看着柳月怜笃定的态度,以及柳月怜那父亲在外面并不敢随心所欲的进来的情况,就知道柳月怜外表看着柔弱,恐怕是有什么能拿捏那个人的手段的。   柳月怜当然求之不得的点点头,很快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在夏哥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之后姜邈就让夏哥在前面看店去了。   留下秋妹陪着柳月怜,姜邈也坐在不远处。   那中年男子看到姜邈的时候,眼中带着愤慨,指着姜邈愤愤的说道:“你是这铺子里的老板?看你年纪小小的,怎么做事这么不讲究?女子做账房,真是有辱斯文!若不是你,月怜如何会这么忤逆我,小心我告你拐带别人家女儿!”   本来在后院等着她父亲过来说清楚的柳月怜,一看她父亲对着东家大放厥词的样子,当下就过来挡在了姜邈身前。   “你声音再大一点!走,要不要去街上说?”   柳月怜的声音娇娇俏俏,说出的话却十分尖锐。   “正好也让别人看看你亲自写的断绝关系的契书!要不然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就去衙门过了明路!”   “你!你!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不孝女!”柳月怜的父亲拍着胸仿佛是被气狠了:“罢了罢了,为父当时也是被你气狠了,就是吓吓你而已。现在为父原谅你了,你快跟我回家吧!一个女子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算了吧,爹。若你实在想跟赵家结亲的话,便当我死了吧,将柳月怜这个名字收回去,生辰八字也还给家里,弄个衣冠冢弄个牌位跟赵家结个阴亲,岂不是正好?”   柳月怜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该说的话当初跟家里决裂的时候都已经说遍了,对她父亲她早已没有了更多的情绪。   秋妹在一旁听了柳月怜的话,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要知道在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女子跟家里断绝关系,甚至是说出当她死了这种话,那真的是闻所未闻的。   而且明明人还活着,搞什么衣冠冢结阴亲的,真的不觉得晦气吗?岂不是咒自己死?从没人敢做这样的事情的!   姜邈也为柳月怜的发言目瞪口呆,这看着娇娇弱弱的柳月怜,内里竟然是这样一个刚烈的性格吗?这简直就是反迷信先锋啊,这反差,真是震惊到她了。   看来她说的不用她帮忙是真的了,眼看柳月怜的父亲那战斗力是真的比不过豁出去了的她的。   “放肆!你在胡说什么!”柳月怜的父亲脑子都被气得发懵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忤逆不孝,不敬鬼神,无法无天的女儿,你要气死我了!”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总之要不然你带着我真正的尸体回去,要不然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往后我是生是死,是穷是残,我也绝不登柳家的门去求任何人。”   柳月怜的父亲离开的时候,眼神都是无神的,他完全想不到当初那个叛逆忤逆的女儿,在失去了安稳的生活之后,不仅没有知错,反而还更变本加厉了?!   即使把她找回去,就她现在的样子,又岂会安安分分的嫁到赵家去?   但要说真的让这个女儿去死,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的有这样的想法,这样让他丢脸让他骑虎难下,让他实在无法面对的女儿……   但同样的,他脑子里却也闪过了这个女儿小时候奶声奶气教他爹爹,趴在他膝盖上听他念书的样子,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只能离开。   看着人走了的背影,柳月怜一直平静冷漠的脸上,蓦然就留下了两行泪。   她连忙伸手擦擦,看着姜邈关心而不是看怪物的眼神,笑着流泪道:“他曾经真的宠我爱我的。”   姜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给夏哥和秋妹教识字,每个月另外再给你开五百文工钱,对了,还有卫风!卫风的识字也不能丢下。”   “真的吗?东家大气!”柳月怜知道东家是想转移话题,十分配合的就鼓吹起来了,这吹捧的嘴脸越来越像夏哥秋妹和卫风他们了。   …………   在姜邈从武宁侯夫人给的册子里挑了十个人,给店铺里放了两个,剩下的八个都放到了农庄里。   店铺总归在京都,平日里也有维持治安的巡逻,且京都之中都给武宁侯府一些面子,麻烦事不多。   而农庄则在城郊,她如今又把生产的事情挪到了农庄里。财帛动人心,若是有心怀不轨之人,趁夜色在农庄里搞点事情就走,没个护院她连人恐怕都抓不到。   农庄如今马上下一批货物就要出来了,多点人她放心。   放在农庄里的倒也不是都做的护院,农庄里还有不少别的活需要人手的。   她的钱如今留下的也不多了,暂时就先招这些吧,待这一批货物卖出去,资金回来之后,她还有很多别的想法。   跟周老板一样看出了她这个香皂利润的商人不少,寻求合作的也不少,终究有武宁侯府的威慑在,倒是暂时还没有那种想要强取豪夺的人出现,反而接了不少订单。   明天,最多到后天,这批货物就全都要弄好了。   这次她根据上次做香皂的经验,改进了一下流程,能将香皂的成熟期缩短到一般的时间。店铺里的库存已经不多了,希望赶得上。   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之后,姜邈回到了武宁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回到清苑园的时候,姜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澹住的院子,一片漆黑。   他已经走了六天了,算算时间和距离应该已经马上就要到肃州了。陆澹没走的时候姜邈还没有发现,原来陆澹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了。   她与陆澹互相知道彼此的秘密,也都尊重对方的特别,陆澹对于姜邈来说像是一个与前世的连接处一样,在他面前她可以随意的说任何话,而不用有什么格格不入的担心,纵使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总觉得陆澹在的时候,她回到武宁侯府的时候会有一种安心感,如今这武宁侯府没有陆澹,纵使回来了,心中也有些空落落的。让她再一次深刻的感觉到了,她只是暂时的居住在这里而已。   她对在农庄里建一座属于她的房子的想法,或许该尽快提上日程了。   摇摇头,甩掉这种空落落的感觉,翠竹已经如往常一样提着一盏灯在清苑园门口等着了。   虽然陆澹那里的灯没有亮,但是翠竹亮着的这盏灯也足以驱散她短暂的茫然了。   翠竹边给姜邈松开头发,帮她将尝尝的头发轻车熟路的梳顺,边开口道:“姑娘,要不然我也跟着姑娘一起出去吧?公子的身边有个婢女也是很正常的吧?”   虽然公子哥一般出门大都带着的是小厮,但是带婢女出门的也不是没有。   “姑娘如今一出门就是一整天,便是晚上回来了也都累得不行了,两句话都说不上。”   翠竹私底下如今跟姜邈的相处非常自然,这种抱怨的话,翠竹也说的张口就来完全不避讳,因为她知道姜姑娘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能明白她的挂念。   果然姜邈笑着问道:“是不是一个人呆着很无聊啊?你要跟着我也不是不行,但是要问过侯夫人之外,其实跟着我东奔西跑的也挺辛苦的。”   “姑娘你都不怕辛苦,我能怕吗?”   翠竹不服气,怎么看她都不可能不如姜邈能吃苦吧?   “这可真说不定。”姜邈笑道:“若武宁侯夫人同意了的话,你就先跟我出去转转,若是受不了你就跟我说。”   “好呀。”   翠竹也没有反驳,反正等到时候姑娘自然就能看出来她能不能吃苦了。   突然姜邈想到了刚才她想到的要在农庄盖一座自己的房子的事情,便随意的开口问道:“如果我有一天搬出武宁侯府了,到时候请翠竹姑娘去我的家里做客,翠竹姑娘赏不赏脸啊?”   翠竹手一顿,恨恨的说道:“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我干嘛要去做客?我就不能跟姑娘你一起走吗?姑娘你不想带我?”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个月,全勤保三争六!加油加油!   谢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在2022-05-31 23:02:53~2022-06-01 19:2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叶璃纱 20瓶;DYINGDzly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七章   想起那天晚上翠竹问她的话, 姜邈不由的有点头大又有点温暖。   虽然翠竹最开始是武宁侯夫人派来照顾她也是来监视她的,但这么久的相处,姜邈又如何感觉不到翠竹对她的真诚以待呢?   让翠竹跟她走这种想法她当然也曾经想过, 但是武宁侯府终究是更安稳的地方, 况且翠竹又得侯夫人的信任,怎么看都比跟着她强。   她又如何说得出让翠竹跟她走的话来呢?   但如果翠竹真的愿意跟她走, 那她肯定也十分高兴和欢迎就是了。   姜邈带着余安还有陆澹新留给她的保护的两个侍卫到了农庄, 她和余安坐马车,那两个侍卫骑着马。   这两个侍卫的存在感挺强, 一看就是精锐却都不太爱说话。最开始连个侍卫跟进跟出的姜邈还不太习惯, 但后来没多久就习惯了, 可能跟他们不太说话也有关系吧。   据陆澹临走之前说的, 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他们两个人搞不定, 也有拿令牌调动武宁侯府护卫的权利,更多了一层保险。   刚到农庄远远的就看见卫风一个小小的人,在熟练的指挥者其他人做事。   小大人的模样最开始若不是他作为跟着姜邈最早的主家自己人的身份撑着,恐怕没几个人能听他的话。不过这几天下来, 卫风年纪小小的, 却也能将众多杂事安排的井井有条,倒是让所有人连孙崇都高看一眼。   “东家来了!”卫风看见姜邈来了,连忙跑到在一旁登记和记录的孙崇身边,问他:“孙先生怎么样?都记好了没有?”   孙崇将笔搁下, 看着卫风就要去拿他刚写好的册子连忙制止:“先别急着拿!等墨稍微晾干一下!”   卫风连忙把手缩回去, 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让东家看看都记得对不对。”   “你就是想让东家夸你两声罢了!”孙崇这几天跟卫风呆的时间挺多, 对着小孩子也了解了不少。   其他都不说, 就是对姜小老板的这点忠心, 怕是无人能及。   当初他还调侃卫风:“你们东家一个月给你多少工钱啊?你这么卖力?”   “我是我们东家买了的,便是不给我工钱也是应该的。但东家心善,不仅包吃包住还每个月发五百文工钱呢!只是我有地方住,没有住罢了。”   卫风的话倒是让孙崇不得不承认,这小东家人确实还是挺厚道的,但是心善什么的就不一定了。   一听他这么说,卫风就立马不干了,将当初姜邈买他的情形跟孙崇说了一遍,当然给他出主意搞定他爹的事情就不用说出来了。   这下把孙崇说的哑口无言,这好像确实挺心善的,一般人谁会花高价去买一个连个普通人都比不上麻烦小孩子?   但看着卫风见他无话可说得意的样子,可能是跟他相处久了,有点童心冒头当下就说道:“那也是你运气好,刚好你爹出了意外,不然他再心善又能怎么样?”   说完之后,心中暗道,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当天卫风的酒鬼爹就出了事?怕不是被那小东家给收拾的吧?心善个鬼……好吧,收拾了也确实是挺心善的。   卫风对他翻了个白眼:“运气好就运气好呗,运气不好我能遇到东家?你不也运气挺好的,不然你怕是又要蹲大牢了。”   说完挖苦的话就后悔的孙崇看着卫风没有在意,还拿他的事情开玩笑,反而松了一口气,心里直骂自己越来越回去了,跟个小孩子做口舌之争。   半天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或许也因此,孙崇对卫风这小孩倒是印象不错,也愿意跟卫风多聊聊,虽然这小孩说着说着就拐到他那个东家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好上面去了,他不咋滴爱听。   于是心血来潮看着这小孩为了不认识字有些抓耳挠腮的时候,就问他要不要学点字。自从开始给他识字做起了老师,他才总算从卫风那里得到了些本来他觉得会有的尊重。   反正他一整天除了记点东西也无所事事,就当是打发无聊了。   不过这小孩子教起来还真挺有成就感的,或许因为他要记录的东西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多字,还都是卫风经常挂在嘴上的,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认识了个七七八八了。   至于写的话……算了,这不是几日时间能做到的事情。   唯一让他觉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得劲的就是,哪怕他教卫风启蒙识字了,在他心里的地位也跟那小东家天差地别的。   看着他一边等册子上的墨水干,一边跟姜邈喊:“东家等等马上就好了。”   那急着邀功的样子,孙崇无奈的说道:“行了行了,差不多了,你小心点拿,先别合上就行。”   然后就看见卫风抓起册子,一下子奔到了姜邈面前,叽叽喳喳的开始说了起来。   姜邈看着卫风翻页给她指第几行记载的什么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样子,一下子也是震惊不已,然后试着问他前几页有一个什么东西没有听清楚的时候,卫风很顺利的就给她找到了。   关键是姜邈看出来了卫风他有那个查找的动作,像是真的认识那些字一样。   便问道:“这些字你都认识了?”   卫风眼睛亮亮的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我现在只是认识这册子上面的大部分字,但还不太熟练,可能换个地方单个字拿出来就不一定认的出来了。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孙先生说我很聪明!我以后一定将所有的字都认识!”   “夏哥和秋妹他们也开始识字了,但是远远不如你认识的多,你是真的很聪明。”姜邈不由的赞同孙崇的看法。“至于所有的字都认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哪怕是孙先生,他也不敢说他认识所有的字。”   听到姜邈这样说,卫风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孙崇,孙先生那么博学的人也不认识所有的字,那他刚才岂不是在东家面前说大话了?   卫风不由的脸红了。   这段时间卫风吃得好,人又有奔头心情好,已经跟最开始的时候大变样了。   瘦骨嶙峋的样子一去不复返,现在看起来已经是一个稍微有点瘦弱的正常的小少年了。当时瘦成一团的时候,即使是脸红可能也不太能发现,现在却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姜邈不由的失笑。   “孙先生不认识的字基本也都是平日里用不上的字,一般人也不用去认。你把能用上的都认全了就够了,但是光认识可不行,有空了可以练着写写,会读会写了才是真的会了。”   卫风点头如捣蒜的说道:“我知道了东家!”   看得孙崇连连叹气,他也说过这话,怎的不见卫风那小儿应得这么听话?   孙崇的作态被姜邈看在眼里,心里转了转,带着卫风到了孙崇的跟前说道:“既然孙先生教你识字给你启蒙,那也算你的老师了。往后就把孙先生当成老师尊重,知道了吗?”   卫风乖巧的回答:“嗯嗯,我会的。”   说着还附赠孙先生一个大大的笑脸,多亏了孙先生教他识字,才能让东家这么夸奖他,他当然会尊重孙先生了。   看到那小孩脸上难得灿烂的笑脸,孙崇到底将到了嘴边的那句‘不算老师’给咽了回去。   算就算吧,反正也不真的是。   姜邈翻着册子,走进了她用来做库房的屋子。   她让人用木头打了不少的四层货架,整整齐齐的都摆在屋子里,只是用最简单的木头钉起来的,也不需要多好的手艺更没有上漆之类的,倒也不算很贵。   但等这批货发出去了之后,还是上一层防腐的清漆为好,不然恐怕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发霉烂了不能用了。   箩筐里的香皂已经成型,晾在了那里。   这次因为做的量大,与第一次的时候专门休整香皂形状的时候不同。   这次姜邈特意做了一些像月饼模子一样的模具,在还未完全固化的时候,一块一块的切割开来,用这种模子来给香皂定型,做出来的香皂好看又大致统一。   有人专门负责将大块的香皂切成差不多大小重量的小块,有人专门负责用模具来定型脱模,有人专门负责摆放整齐放到库房里阴干等待熟成。   农庄里此时已经有了三十多个人了,稍微的具备了一点流水线工作的感觉。   梅花皂可能是最后一批了,如今梅花的花期都要结束了。但这次又多加了两种香皂,桃花皂和月季花皂,都是这个农庄山地里自己带的资源。   看到这些在一般人看来除了观赏没多大作用的花,都被姜邈利用起来了的时候,孙崇这个原主人真是忍不住叹息,感觉这农庄卖便宜了!   姜邈知道他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又有几个人能将这满山的花花草草利用起来呢?她也完全不用心虚,当初她另外加的那五十两可不是白加的。   月季花开的花还不多,所以这次月季花皂是最少的,但月季花花期长大半年都不会断货。   另外跟上一次一样,还有各种花的纯露和精油这样的副产品,如今都已经摆在了仓库里面了。   而且这次为了给新产品包装,姜邈特意委托了烧瓷器的窑厂用她提供的图样生产了一批带着相宜阁印记的瓷器,用来装纯露和精油之外。还生产了带着梅花、桃花和月季等花纹图案的香皂盒,应该比上次的木盒雅致耐用一些,到时候搭配着店里的香皂半卖半送也是可以的。   对照清点完毕,姜邈对卫风做事的仔细又夸了一边,卫风高兴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没出错就好。”   看完之后,姜邈又去山上转了转,选定了一块平缓的与山脚下的房屋有一段距离却又不太远的地方,打算根据地形看能不能设计出一个她自己本人喜欢的院子来。   她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是不管是在网上,还是后来旅游的那段时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认真的琢磨琢磨说不定能琢磨出一个大概图纸出来呢。   桃花林中花开的正好,占地十几亩一眼望去十分美丽,让姜邈看来比曾经加了美颜滤镜拍出来的桃花林更加的美,但这么美的桃花林她却用来摘花,说一句暴殄天物不为过。   不过摘掉的花和桃花林比起来还是九牛一毛,打眼看去并不太影响这个桃林的景致,姜邈想了想,决定多摘几次!   一直蜜蜂不知道怎么的在姜邈的身边飞来飞去的,吓了姜邈一跳。   离姜邈最近的余安眼疾手快,用一块布就将那蜜蜂给弄到了另一边去了。   “这里还有蜜蜂?”姜邈问完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傻话,这么大一片桃花林开的正好,如今又是春天,怎么可能没有蜜蜂?   但她随即就想起来了:“那岂不是也会有蜂蜜?还有这些蜜蜂乱飞的话,有人来摘花会不会伤人呢?”   孙崇暂时没什么事情,跟着姜邈一起转转曾经他们家的农庄。   听到姜邈的话就说道:“有蜜蜂应该就有蜂蜜了,以前我爹也怕伤人还嫌不好看,找份把蜂巢给清理了很多,留下了一两个在离住人的地方最远的地方,往年里收点蜜自己家里吃点。”   姜邈听了有些可惜,这桃花看着确实好看,但那桃花蜜吃着不甜吗?   据说还能美容养颜呢!   得搞上。   “等会儿让人找找附近有没有懂养蜂的人,这满山的花花草草不弄点蜂蜜岂不是太浪费了?”到时候不管是自己吃还是送人应该都拿的出手吧?若是有多的,搞个蜂蜜面膜什么的应该也能赚一波。   孙崇只能说不同的人想法不同了,像他们这些附庸风雅之人,看到这桃林肯定不能如这小东家一般,一下子就想到蜂蜜上去的。   在这桃林里散散步看看书,写写字画个画,找几个朋友一起喝个小酒,不更惬意吗?   正在这时,姜邈听到了翠竹的声音:“公子!公子!”   转身望去,果然是翠竹。   “你怎么来了?你自己跟侯夫人去说了?不是说等我今天回去再说吗?”   姜邈有些担心,毕竟翠竹是武宁侯府的人,贸然的跟自己的主子说想去跟另一个主子,武宁侯夫人即使脾气不错,但恐怕也很难心平气和。   姜邈在知道了翠竹想跟着她的想法是认真的并且深思熟虑过了之后,便想着找个时间说自己跟翠竹习惯了有些离不开翠竹,看武宁侯夫人能不能放人的,感觉这样处理好一点。   翠竹一看就知道姑娘再担心她,也没有卖关子,说道:“不是不是,我还没说呢,是世子来信了,我就跟夫人申请来给公子送信了!”   说着拿出了一封信,姜邈松口气,接过了信来看。好些天没有陆澹的消息了,难得他还记得给她写信,他此时应该已经在肃州境内了吧?   信上的收件人写的是姜恒,拆开之后,里面的抬头写的是吾友。   姜邈不由的一笑,这个称呼倒是挺合她的意,认真想想他们如今的关系称一声朋友还是很合适的。   这封信应该是陆澹在路上写的,所以现在才能收到,打开一看果然是。   ‘……今日与几位同僚于路上商议肃州之事,一致认为你当时与我闲聊之时提出的以工代赈以及动员肃州境内所有富商富户捐银留名这两个办法可行性非常高,能解决很大一部分问题,几位同僚心中都松了一口气,想来放心不少。   另你所提过的到肃州之后可能要与趁天灾发财的那群人有冲突之事,我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乱世当用重典,如今的肃州比乱世恐怕还不如,若能快刀斩乱麻,杀鸡儆猴乃至杀猴吾都在所不惜……只希望能尽快控制局面才好。’   陆澹的信里一如往常跟她闲聊时候的风格,说当时的所想所思对肃州之事的思考和商量,也写去往肃州沿路的见闻。   信件的最后,单独的一行写下了一句。   ‘今晚月色不错,想来京都也是。’   姜邈看着信,不由的笑了,原来觉得有点不习惯的不止她一个人。   心情莫名其妙的就好了起来,认真的收起信,信中陆澹说等到了肃州之后,若有时间会再写信,姜邈便想着若下次有了地址,她也可以回信。   嗯,回信问问肃州的情况。   收起信件之后,天色还早,农庄这边已经没多少事情了。正好农庄里除了香皂之外,还有一批花水和精油倒是可以先上货,正好她会京都带到店铺里去。   …………   货带回了店铺,但是姜邈觉得还差点宣传,有点犹豫是跟香皂到时候一起宣传还是现行宣传。   最后考虑到等香皂好了之后,成套的宣传应该更好一点,便暂时先算了。   傍晚的夕阳很美,染红了丝丝缕缕的云彩,想来今晚应该月色也很美才对。   姜邈刚带着人走出了店铺的门,一队骑着马穿着黑色紧身武官衣服的人奔驰而来。   姜邈纳闷,京都之内不是不能纵马吗?这些人是什么人?   还没等姜邈询问,就发现那一队人竟然往她店铺的方向过来了,近了一看那领头之人竟然是谢钧?!   谢钧不是跟谢家所有人都一样,乃是文官吗?   余安看情况有点不对,连忙挡在姜邈的身前,而另外连个侍卫没有急着上来,而是观察了一番情况,严阵以待。   哒哒的马蹄声停在了姜邈的身边,被其他人簇拥着的谢钧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皱起眉头的姜邈。   与姜邈曾经见过的穿着宽袍博袖的谢钧不同,此时的谢钧一身骑服,袖口扎的紧紧的,踩在马镫上的也是一双紧紧包着裤腿的长靴,整个人看起来气质大变!   谢钧定定的看着姜邈,抬手挥了一下,其他人与谢钧来开了一定的距离。   眼前这个眉目如画般的少年看不出一丝女儿气,虽然皱着眉头但眼神并无任何畏惧软弱的神态,但谢钧心中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一身暖绯色的长裙,恍若神妃仙子般疏离淡漠的气质,却在他心中扎根更久。   他曾经以为他的惊艳只是一时的很快就会消散,但从她男装毫无破绽但他却一眼就认出来了的时候,谢钧就不得不承认,当时的那种惊艳他真的印象深刻也从未真的消散过。   “迎来送往,做商贾之事,看来你很清楚,一旦陆澹恢复记忆你如今的依靠就如同泡影一样可笑。想趁此机会背靠武宁侯府为自己谋生路倒是聪明的做法,但就是太天真了。”   姜邈挑挑眉没有接话,她并没有跟不熟的人谈论她的想法的意思。   她也并不想告诉他,所谓的商贾之事是她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并不想说以陆澹的人品,便是真的失忆导致了这番场景,恢复记忆之后也不会完全对她不管不顾。   这些事情说到底,跟他谢钧又什么关系?   看姜邈平静的一张脸,连一点波澜都不起的样子,谢钧突然想问问。   纵使他跟她天然立场不同,但他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吧,好吧,最多就是语言威胁几句而已,为何她的敌意这么大?   但这种话问出来了才是真的可笑。   “你知道你一旦失去靠山,会发生什么事情吗?肃州情况复杂,流民暴动越发壮大,陆澹去肃州之前立了军令状,若解决不了任凭皇上处置,你觉得皇上会如何处置他?”   谢钧仿佛漫不经心的说着只有朝中大臣才知道的消息,想看姜邈脸上一成不变的表情破功。   姜邈果然重新皱起了眉头,连眼里都带上了生气的情绪,她开口道。   “你是以何种心情来提肃州之事的?流民暴动解决不了是值得你高兴的事情吗?我不明白的是你,陆澹有哪里对不起你们谢家吗?幸灾乐祸就不必了吧?”   谢钧没想到姜邈问的问题竟然是从这样的角度,认真想想他好像真的答不上来。   肃州之事与他的关系恐怕也仅仅只是因为肃州知府是他的兄长,若非如此,他听到肃州之事,跟听到了今天下雨了,或者是晴天没有多大的区别。   流民暴动解决不解决跟他更没有什么关系,总归暴动不到京都来,最后终究会有人去解决的。   至于陆澹,对不对得起谢家又如何,既然已经注定成为敌人,又何必论该不该呢?   幸灾乐祸?这种程度他还真不至于幸灾乐祸。   他只是想说,若等到陆澹护不了她的时候,她或许可以试着来求求他,求他发发他到时候恐怕剩不了多少的善心。   可惜今天好像不是说这个话的时机,但这个时机总会有的,应该也不会太遥远。   毕竟最看不惯陆澹,看不惯武宁侯府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把他们给弄下去的人,可是天下之主的皇上。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谢钧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拉扯马缰,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1 19:26:18~2022-06-02 21:5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粒儿 4瓶;应笑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看着谢钧走远, 余安和侍卫才解除防备。   给姜邈送东西然后就一直没有回去的翠竹,刚刚从店里出来就听余安说了谢钧的事情。   “公子别担心,武宁侯府可不怕他谢钧!”   翠竹听说了谢钧的那些化之后愤然道:“以前还觉得他怎么也算一个性情比较温和的翩翩公子, 谁知道这么是非不分。   就算帮亲不帮理也不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武宁侯府对不起他!”   “回去了我一定要跟侯夫人说!”   姜邈刚才也是被谢钧那事不关己还幸灾乐祸的话给气着了, 才忍不住反问了几句,但看着翠竹比她还要生气的样子, 反而不怎么生气了。   毕竟谢钧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人, 她又不是不知道那人是个不分是非的人的。   回去之后,姜邈就跟武宁侯夫人提了想以后搬出武宁侯府之后, 让翠竹跟着她的事情。   武宁侯夫人没有多加考虑就很干脆的答应了, 她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不重要, 如今难得姜邈跟翠竹投缘, 她自然不会不同意。   而且这样一来,便是姜邈真的离开了侯府与侯府也不算完全断了联系, 要知道翠竹也算是从小在府里养大的。   但对姜邈后来提议的让翠竹最近也跟着她的事情,武宁侯夫人虽然也答应了,但同样也劝了姜邈几句。   “翠竹她扮男装破绽太过明显了,恐怕都能看出破绽来, 到时候对你谈事情之类的有些不方便, 毕竟走到哪里都带个婢女容易引起比人恶意揣测。”   听侯夫人这么说,翠竹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不方便那就算了吧,我就在府里等着吧。”   翠竹也觉得自己想少了,仔细想想虽然确实有公子哥出门带婢女的, 但好像确实名声都不怎么好听。若是影响姑娘的事情, 那她无聊就无聊吧。   姜邈想了想之后说道:“这种名声问题影响最大的也就是嫁娶, 对我倒是没什么, 就是翠竹以后还要嫁人, 容我再想想吧!”   虽然在她的想法中,这种事情并不需要太在意,但是她并没有以别人的东西不在意的习惯,焉知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翠竹也不会在意?   毕竟伺候世子夫人和伺候表少爷还是很不一样的。   翠竹不服气的说道:“若是姑娘担心别的,我还可能就不说什么了,但姑娘若是担心这个就不用了,我还从未想过嫁人之事呢。”   看了看武宁侯夫人,翠竹将感觉嫁人也没什么好的的话咽了回去。她觉得一辈子不嫁人,跟姑娘一起生活也是很好的。   姜邈最终还是没拗的过翠竹,但她也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不是让翠竹跟着她,而是给她安排了另外的一个工作。   对于翠竹的不乐意,姜邈只用了一句话就让翠竹眉开眼笑的答应了。   “这件事情很重要,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别的人我不放心。”   “……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去就是了。”   姜邈笑了笑道:“这样好了,我额外的给你开一两银子的工钱,翠竹姑娘就是拿双份工钱的人了!”   翠竹不干:“我不要!我又不是没拿工钱,哪能再拿姑娘的钱?”   “你拿的是武宁侯府的工钱,又不是我给的,这次是帮我做事,我怎么能不给钱?你还说以后要跟我走,到时候武宁侯府肯定不会再给你开月钱了,你不要我的钱,那我能带你走吗?带你去跟我喝西北风吗?”   “那就等我跟姑娘走的时候,姑娘再给我吧,到时候少于一两银子我可是不干的!”翠竹坚持,还说了一个她认为不低的工钱表示决心。   虽然她如今在武宁侯府中能有二两银子的月钱,但是武宁侯府到底家大业大,而姜姑娘就不一样的。   姜邈一下子失笑了:“我给你开的月钱少于你现在的二两,我都不好意思让你跟我走。武宁侯府是家大业大,但养的人也多,我就不一样了。   额外的一两银子你可必须要,不然等你跟我走了,拿了我给的银子了,再来帮我的忙吧!”   姜邈反将一军,她可没有让人帮她干活白干的习惯,连孙崇她说了让他干白工,但心里也打算到时候工钱也给安排上的,更何况是翠竹呢?   …………   从牙行手中姜邈又挑选了八个半大的小女孩,以每个三两半的价格买了下来,本来姜邈只打算买四个的,但她常去的那家牙行总共剩下八个半大的小女孩,若是她不买下来的话,听那意思恐怕要卖到不好的地方去了。   最近京都里都没几家人买人了,连价格都又降了,姜邈想了想便索性都买了下来,可以先养着,到时候她肯定要开分店或者进一步拓展业务的,八个人也不算多。   姜邈将人带到了农庄,让翠竹来教她们一些基本的常识仪态之类的,不用太过苛求细节,只要待人接物能大大方方,不卑不亢就可以了。   最好能在认点字就更好了。   翠竹也没想到,她还年纪轻轻就要教别人了,在她曾经的设想里面,恐怕她要三四十岁的时候才能想想这种事情吧。   心中有些忐忑,但想到姑娘的信任,便也鼓足勇气跟姜邈说她一定会做好的,让姜邈放心。   给翠竹安排好事情之后,姜邈的生活节奏又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之上。   跟周老板在知味楼里谈好预定货物的取货时间之后,姜邈从知味楼里刚出来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一队骑服武官小队从知味楼前的街道上飞驰而过。   姜邈视力不错,除了看见了领头之人是谢钧之外,也看到了有些人衣角和袍脚残留的血迹以及随着马蹄疾驰而过的煞气。   “怎么回事?”姜邈不知不觉间竟然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知味楼的老板正巧在柜台之处,知味楼自从上次跟陆澹谈过之后也等于完全的投靠了武宁侯府了,跟以前武宁侯府不求回报的支持不一样。   现在的知味楼,可以说经常会将有意无意间从楼里得到的消息通过一定的渠道告知武宁侯世子陆澹,武宁侯府如今已经算是知味楼的主家了。   知味楼的东家名叫杨怀安,曾经见过姜邈和武宁侯世子陆澹一起来过知味楼,也是在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世子接下了曾经拒绝多次的投靠的请求,自然是印象深刻的。   见姜邈有疑问便主动搭话道:“姜公子有所不知,不如到后院详谈一番?”   姜邈自无不应。   知味楼的后院也非常的宽敞,院子里一颗大树下面放了一张石桌,杨怀安让人准备了点小菜,问了姜邈不喝酒之后,便没有让人上酒,跟姜邈说起了朝中最近的变故。   “皇上前几天突然重新成立了一个全新的卫队,名叫玄鸟卫,只对皇帝负责,提拔了谢家名声不显的谢钧成为了玄鸟卫的总指挥。”   “谢钧不是文官吗?他有功夫在身?”姜邈有些不明白。   “不是,谢钧他骑马不错,但确实不会拳脚功夫,但这个玄鸟卫乃是皇上一意孤行成立的,皇上说他可以他就可以。据说因为谢钧弃文从武的事情,谢太师已经声明谢钧以后仅仅代表谢钧,而不是谢家的谢钧,等于说将谢钧逐出谢家了。”   姜邈听到这里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她知道的那些事情里还真没有玄鸟卫这回事,而谢钧也一直都是文官的,现在这种变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以谢家一贯的作风来看,便是真的将谢钧逐出谢家了,怕也是另有目的,比如担心给谢家的名声抹黑?   “那这玄鸟卫到底是干什么的?看起来不太好相与。”   “岂止是不好相与,此时恐怕朝中百官人人畏之如虎了。这玄鸟卫才成立了不到十天的时间,朝中已经有两位官员家里被他们抄家了。   有皇上特许,他们甚至不需要经过大理寺直接就可以搜查抓人,文武百官岂能不人人自危?”   杨怀安感叹两声,他早已经将朝中的这项重大变化的消息传给了世子,也不知道世子收到了没有。   虽然说明面上武宁侯府和谢家好像并无什么纠葛,但从他的渠道里杨怀安却知道如今的玄鸟卫总指挥谢钧进来好像是对世子有些不明不白的敌对情绪,如今他又手握生杀大权,若是他不顾脸面的给侯府下绊子,恐怕就不太妙了。   “便是皇上特许,玄鸟卫行事如此放肆,百官没有联合起来上书吗?”   若皇上可以一言堂到了这种地步,那他何必还忌惮武宁侯府,甚至连谢府的名声都有些忌惮?   “怎么没有?但玄鸟卫这两次出手手中都有确切的证据,不仅罢官抄家,其中一个官员甚至得了满门抄斩的判决。   据说还曾经放出话来,若没做心虚的事情何必怕玄鸟卫,反对最激烈的人恐怕需要好好查查,倒是吓住了不少人。其他零零散散的参奏,皇上只忽略过去当看不见也无可奈何。”   姜邈突然想到,上次她见谢钧的时候算算时间,他当时手中岂不是已经经历过一个案子了?难怪看起来性情大变的样子。   “那两位官员都以什么罪名获罪的?”   “其中之一说是巨额贪污买官卖官,府中也查抄出了巨额的财产,甚至比这次拨给肃州赈灾的银两都多。另一个则是听说与关外外族有来往,是奸细,府中搜出了往来信件,直接判了满门抄斩。”   杨怀安的知味楼里总有些达官贵人光顾,总能有意无意的听到一些内幕的消息,便是一个人说的不全,人多了整合整合也能知道个大概。   姜邈听了之后说道:“若是罪名都属实的话,也不算冤枉。”   “关键就在这里,这两个案子从案发道结案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所有的证据也都由玄鸟卫递交给皇帝预览定夺,别的人连证据的面都没见过!连大理寺都没听到风声就结束了。”   姜邈眉头紧皱,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有罪无罪都由玄鸟卫和皇帝说了算?   其他部门别说监督了,连个知情权都没有?   贪污之罪起码有实打实的抄家而来的金银作为证物,但那叛国信件,若是不能证明确实是真的,这里面岂不是有很多的操作空间?   谢过了杨怀安的消息之后,姜邈心事重重的离开了知味楼。   皇上魏昭建立起这样一个缺少制约只为他办事的玄鸟卫,让局势多了很多的变数,这是否也代表着魏昭行事越来越缺少顾忌?   若是天然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权失去了制约,那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尤其是皇上也不是个好人的时候。   这样看来,陆澹在这个时候离开京都甚至可以算得上一件好事。   姜邈却不知道,促使魏昭施行这个玄鸟卫的计划的,正是因为陆澹的离京。   从陆澹离京的这件事情上,魏昭再次深刻的感觉到了被制约的无力感,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做事却经常迫不得已,结果很多时候都不如他所想,这怎么可以呢?   接到了谢钧的投诚之后,跟谢钧找了个时间详谈了一番,谢钧提出了玄鸟卫的初步设想,一下子戳中了魏昭心中一直以来的盼望。   被逼迫的放陆澹离京之事还历历在目,魏昭当下直接拍板就开始组建起了玄鸟卫。   谢钧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总指挥第一人选,魏昭也想看看,谢钧能做到哪一步?   却没想到,谢钧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甚至超过了他对谢家制衡武宁侯府的期望!   谢钧一下子把他的思路打开了,也可以说是释放了他内心最深的渴望,他渴望不收任何人控制和胁迫的权利,那本也是他应得的!   不管是武宁侯府还是谢家,甚至是文武百官,所有人的权利都来源于他,他们却拿着这些权利转过身来对抗他!   他们都该认认清楚,到底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   谢钧如今已经搬出了谢府另外居住,谢太师此时在书房中执笔,久久却写不下去一个字。   直到一点浓重的墨迹滴到了铺开的纸上,谢太师才回过神来。   将笔搁下,踱步到了窗前,谢太师望着窗外的月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想起这几天他这一派的官员,一边明里暗里像他打听到底该怎么办,让他拿个主意,一边若有若无的提起没想到谢太师竟然能养出谢钧这样一个狠绝的孙子,实在有些不能理解。   言谈中难免带上了点埋怨的意思,谢太师心里就不由的冷笑。   所有人都没有明确的提到的一个问题,才是这个事情的关键,那就是皇帝的情绪失控了。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武宁侯府再一次拒绝了谢府的提议,此时的谢太师已经对纳妾的注意不报太大的希望了。   但纵使皇帝情绪失控,手握兵权的武宁侯陆岳,依然是皇帝不敢轻易动作的忌惮,武宁侯府的关系哪怕只是明面上的关系,能不断还是不能断。   谢芳华那个孙女,可真的把谢府坑到了两难的境地之中了。   而谢钧,谢太师不得不说一声,他还真是看走眼了。   比起谢铭,谢钧的谋算和狠辣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玄鸟卫之事也是谢钧提出来的,心思敏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愧是他的孙子。   可惜跟谢家走的不是一条路,谢太师不禁遗憾的想到,若当初用心培养的不是谢铭而是谢钧,或者两个人都同样重视同样培养,谢家或许现在不用面临这样的局面。   谢钧或许更能撑得起谢家,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让他如何能不叹息呢,想着又长叹了一口气。   还有陆澹。   肃州传过来的消息让他知道,他也小瞧陆澹了。   虽然他一贯都将陆澹高看一眼,甚至曾经跟自己最看重的孙子谢铭相提并论,但他却没想到,谢铭真的是比陆澹差远了。   让他想起当初自己的想法,就不由的想自嘲两声。   亏他一贯觉得自己看人很准,但却没想到在最亲近的几个小辈身上连连打眼。   陆澹一到肃州并没有先开始赈灾,而是第一时间着手整治因灾情引发的乱象。   屯粮趁大灾发财为富不仁的富商,与富商勾结大开方便之门的官员,还有趁机大肆以及其低廉的价格收购大片土地的地主等等。   陆澹到肃州的第一天,还不到傍晚,手握赈灾钦差圣旨可以酌情先斩后奏的陆澹,就已经将肃州杀得人头滚滚了!   手腕果决,手段铁血,让所有收到消息的人都大吃一惊。那个京都里有名的霞姿月韵,风度翩翩的大理寺少卿,动起手来才让人恍然大悟,真不愧是武宁侯陆岳的儿子!   经过他这一番铁血手段,恐怕肃州动乱的势头,势必要被压制一段时间。更难的的是陆澹能说服所有跟着他一起去赈灾的官员,全都跟着他的不调走。   皇上后来派去的两个官员,虽然不知道态度究竟如何,但显而易见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而这段时间就要考验陆澹在赈灾方面的能力了,若不能快速有效的将赈灾引上正轨,那现在他压制的有多狠,届时反弹的就有多厉害。   如今的肃州,赈灾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甚至比镇压肃州的动乱更难。   因为谢铭的关系,谢太师将肃州的情况也详细的了解过,如今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给肃州灾民吃几顿饱饭能解决的事情了。   失地失去家园的流民才是最难的,朝中的那些赈灾银两和粮草,以他的估计来看,是远远不够的,相差甚远。   一个月想解决肃州之事?   还是年纪小想的简单,不知道天高地厚。   …………   兵部尚书家中,李由难得的从宫中休沐回到家里,却一直心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吃饭都不知道夹菜,吃着白饭想着事情。   李由的母亲李夫人招呼道:“回家了就别想其他的事情了,别光吃饭多吃点菜,看看,都瘦了!”   说着就给他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放在了他的碗里,李由愣了一下,然后食不知味的回答道:“哦哦。”   李父只看着,吃完放下碗之后,让李由跟他去书房。   到了书房,兵部尚书看着李由脸色不好的问道:“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在宫中闯祸了?”   李由连忙摇摇头道:“没有!没有!”   但随即又有点犹豫了起来,他其实也不清楚他算不算闯祸了。   试探着问他父亲:“爹,若是我撞破了别人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那个人也认出我了,算不算闯祸了?”   “谁?你撞破了谁的事?什么事?”   兵部尚书心中一紧,宫中的秘密少有小事,不由的有点后悔当初希望李由能有机会在皇上面前露脸,而将人安排进了宫里。   尤其是皇上最近性情变得比以前凌厉太多,也更加的捉摸不定,真可以算得伤伴君如伴虎了,他已经在想着找机会看还能不能将李由给调出宫呢。   这如果撞到了皇上或者什么宫中地位高的人手里,他鞭长莫及啊!   眼看着李由支支吾吾的不肯将事情说清楚,兵部尚书气不打一处来:“我是你爹!我还能害你不成?”   “倒不是怕爹你害我,我是怕我害了您啊!”李由连忙否认。   “别说废话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提前跟我说我心里也好有个底。你这都回家一趟了,谁会相信你没告诉我?别等到那天被抄家了,我还不知道为什么!”   李由的父亲没好气的说道,语气夸张了一些。   李由听了却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让他爹心里有事咯噔一下:“你该不会真的撞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里了吧?你赶紧给我说清楚,若是跟你没什么关系,看你能不能提前跟皇上坦白,或许还能将功赎罪!”   李由讪笑了一下,期期艾艾的说道:“爹啊,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个事情它可能跟皇上有关,而皇上恐怕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马上过去了,大家都端午安康!   第一次尝试一下晋江抽奖的这个功能,谢谢大家的支持呀~   感谢在2022-06-02 21:58:30~2022-06-03 23:2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公子小白 5瓶;应笑我 4瓶;靓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兵部尚书李淮听到自家儿子的话, 真想一头昏过去再别醒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段时间都怕撞到皇上的手里,被注意到, 却没想到他平日里尽量降低存在感没用, 被他儿子给从身后瓦解了他的努力!   闭上眼睛捂住额头,兵部尚书李淮眼前甚至出现了黑影了。   “爹, 你怎么了?你别激动啊!”   李由一看他爹摇摇欲坠的样子, 连忙过去扶住,不由的后悔自己大嘴巴。   “也不一定呢, 爹, 往好处想, 没准儿皇上他不在乎呢?”   兵部尚书听到这话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了, 若是以前的时候,或许他还有点自信只要他儿子并未犯什么错事, 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能把儿子保住。   但最近皇上性情变化之大,他是真的完全不敢保证了。   “你这混账!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兵部尚书此时真是欲哭无泪,还要不死心的问问:“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看咱家还有救没有?”   “如果我不小心的话, 我可能还真发现不了。我这不是记着您的话, 多看多想多表现吗?”   李由也有些委屈,若不是他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进宫当差不要混日子,他能因为无意中听到点动静,在其他人都觉得应该只是野猫之类的东西的时候, 不死心的趁着出恭的空子专门找过去看看吗?   好吧, 这也不能怪他爹, 他自己也确实是好奇的人。   “该记我的话的时候不记, 不该记的时候倒是记的牢靠。”   李淮完全无奈, 只再次催促:“你先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那天不是轮到我们小队巡逻吗?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就听到了有点声响,但是却没看到什么人,后来我有点尿急,出来的时候就下意识的往里面走了点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错觉。   爹你不知道,发现有人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他妈这次要立功了!   结果你猜,我看到了谁?!”   李由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就一副离谱的样子让他爹猜。   兵部尚书不仅不想猜,还想给他儿子一个大耳刮子:“你给我少废话,说重点!”   “重点这不就来了,我在空中竟然看到了武宁侯世子夫人!就那个谢芳华!我当时还想着,难不成今天是有哪位娘娘宣命妇进宫的吗?但好家伙,你知道吗爹?那宫女竟然叫她姝妃娘娘!”   离大谱了简直,李由至今都不敢相信,就他上次看到陆澹时候,姝妃娘娘应该已经进宫了,他是如何做到完全没有半点异样的?   他都以为他认错人了,只是人有相似呢!   果然,他爹就问他:“你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这世上人有相似也是常有之事。”   “不可能!若是人有相似,她怎么可能跟谢钧在御花园见面,还叫谢钧哥哥?”   “你被谢钧发现了?!”   他爹大惊失色,如今谢钧这个名字在百官之中可是个敏感词,谁听到了心里不打鼓一下。   谁知道玄鸟卫的下一个目标是谁,又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爆发?   “谢钧当时倒是没发现,但我觉得应该也不会太久了,他们离开的时候,姝妃身边那宫女看见我了。虽然我尽量没露出慌张的表情,但是我若是去如厕,也不该在那个方向的。”   李由脸上也带上了忧色,为自己一时的好奇和天然的责任感感到焦虑,恨不能回到之前,他一定不去放任自己的好奇心。   不,最好回到之前的之前,他一定不进宫啊!   “宫中巡逻之人一贯都是以小队排列的,我孤身一人被发现,除非那个宫女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否则只要想查,就能查出来的。”   但谢芳华身份特殊,她身边的宫女肯定是皇上安排的,怎么可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呢?   李由击碎了兵部尚书心中的一些侥幸心理,当下只能接受自己儿子无意间牵扯进了这种隐秘之事很可能引来祸事的事实。   谢芳华为何会在宫中成为姝妃娘娘,武宁侯府甚至是武宁侯世子为何能一点痕迹都不露,甚至连谢府都没半点不同的反应,这些虽然都是他想知道的,但这些统统都不是重点。   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想个什么办法,能让他儿子甚至是他家,从这件事情里全身而退。   可是,一时之间他还真想不到什么办法啊!   将所有的情况和可能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李淮头疼欲裂却依旧没有什么完全之策。   至于他儿子口中的那个皇上不在意的可能,兵部尚书连想都没想过,若是皇上不在意这件事情是否透露出去了,那武宁侯府中的那个世子夫人怎么也该有了去世的消息才是。   但武宁侯府只传出了一个不疼不痒的面容受损不便见人的消息,甚至根据当时在谢府的情况来看,那情形还是武宁侯府故意为之的,那显然皇上最开始的计划绝不是这样的。   谢家、武宁侯府、皇上,兵部尚书头都要大了,哪个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啊!   这三方的人各个态度不明,形势也不明,他连该找谁一时之间都想不出来,一时之间真是觉得一团迷雾将他们家给完全的围住了,这迷雾中还藏着杀机!   李淮越想越觉得危险,头上甚至冒出了豆大的汗粒!   李由一看他爹这样一幅担忧至极,心急如焚的样子,也想到了如今皇上成立的玄鸟卫的恐怖之处,也同样着急不已。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到了进宫当差之前还有陆澹去肃州之前特意提醒过他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如果在宫中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不妨试着去找安王。   当下连忙对他爹说道:“等等等等,爹,我说不定有办法!”   既然陆澹能说出找安王的话,那应该不止是试着了,据他了解的陆澹一般话都不会说的太满。但即使真的是试试,那也好过不挣扎的躺平吧?   李淮一听他儿子那个从来没多少脑子的人说他有办法,是完全不信的,但毫无头绪的心里还是没由来的生出了一点希望。   或许这次的事情太大,他儿子被刺激的长出了一点脑子?   “子清兄跟我说过两次了。”李由开口道,李淮从这个开头就知道,他希望中他儿子长了点脑子的希望是落空了。   “……”李由突然的住了嘴,让等着下文的他爹一下子脾气上来了,抬手终于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问道:“说什么了?!”   李由只是突然的想起来,陆澹说安王会帮他,那安王虽然是一个王爷,算起来也确实是宫中权利顶峰的几个人之一,但他只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啊?!   但此时想来,陆澹当时说的笃定,认为安王绝对能帮得上他……脑子有点上线的李由猛然间想到,那安王到底是不是真傻啊?   “爹,我好像又知道了一个本不该知道的秘密?”   李由的表情十分古怪,他觉得他承受了太多本不该他承受的秘密。   他最近是不是走背运啊?   又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李淮眼中怒火熊熊:“秘密秘密?你没完没了了是吗?还有什么秘密比刚才那个秘密更大?啊?再敢废话信不信我还揍你?”   李由摸摸脑袋,被打的嗡嗡的脑袋充分的让他感受到了他爹如今的怒火。   但他还是不服气:“怎么没有更大的秘密了?”   要说出口之前虽然知道书房中不会有人听到,李由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安王可能并不傻算不算?陆澹让我在宫中有事的话,找安王帮忙。”   “你要吓死我?!”听了前半句的李淮心中狂跳,但听了后半句又像是刚才紧张的情绪一下子落空了一样的难受。   “让你找安王帮忙就说明安王可能不傻?安王他是心智有缺如同七八岁孩子,但他又不是完全是傻子,就不能是因为陆澹跟安王关系比较好?”   以陆澹的形象和人品,哄小孩子开心应该也不难吧?   但让安王帮忙的想法,一下子给李淮打开了思路,若是安王肯配合帮忙的话,他就有办法将李由从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摘出去了!   “……”虽然他爹说的也算有道理,但是李由还是莫名其妙的有点坚持自己的看法:“反正我就觉得安王可能不傻!”   “安王傻不傻跟你有什么关系?”李淮心中有了点主意,就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诚然安王可能不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确实跟李由没关系,便是安王不傻看在陆澹的面子上要帮李由,肯定也不会让李由知道他不傻的这种危险致命的消息的。   况且安王不傻的可能性在他看来十分的低,一个人装傻一阵子或许可以,但要在皇上的眼皮底下装傻这么多年,那可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武宁侯府,谢家,皇上,此时又要加一个安王,这些云里雾里的消息,李淮即使只知道了个一鳞半爪扑朔迷离,却依旧觉得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危险感觉,这种感觉促使他不要在这些事情上深究。   如果他的儿子能从这件事情中全身而退的话,那他们李家也就算全身而退了。   …………   宫中的玉珠扶着已经每天可以稍微走动的谢芳华回到了云华宫之后,看着宫中随处可见的一队一列的巡逻队之后,对那个仿佛十分自然的独身侍卫心中自然生疑。   但因为姝妃娘娘见过谢大人之后,身体微感不适,玉珠十分着急便将这件事情先放下,记在了心里。   一个小小的侍卫而已,便是真的看到了什么,想来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手上的骨折已经差不多好了,但玉珠手上的夹板却还没有拆。   想起谢大人看到的时候的那句话,玉珠不由的摸了摸右手手腕。   “这右手可是人身最重要的部分之一,可要好好养着别留下后遗症才是。”   将每天必备的安胎药让其他人端着,她亲眼看着姝妃娘娘皱着眉头却习以为常的喝完之后,才跟姝妃告了个假,去想办法查那个侍卫的事情。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但等玉珠拐弯抹角的探查出那个她以为小小侍卫的人,竟然是当朝兵部尚书的儿子,且当天他的行迹和时间都对不上的时候,吃过了上次教训的玉珠,当下就将此时上报给了皇上。   而魏昭听说了李由已经正常休沐回家之后,沉默了半响,却突然笑了一下道:“那就等他明日来了在招来问问吧!”   自从启用玄鸟卫之后,魏昭的心思转变很大,曾经或许他还怕此事暴露出去,或者暴露的时机对不对。   但现在那种顾虑因为武宁侯的原因固然还存在,却早已经淡了好多。   虽然他一直忌惮武宁侯,也怕他拥兵自重功高震主,甚至有一天起了取而代之的想法,但如今想来,他才是天下之主,有些事情便是武宁侯真有那种想法,但他敢做出来也要承受天下人的唾弃和莫大的阻碍。   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了,起码在魏昭看来他跟谢芳华的这点事作为理由根本不够,何况他还给陆澹换了一个并不差的?   姝妃已经出现这么久了,但武宁侯府还有一个世子夫人出现过,存在着,这个遮羞布已经足够了。   毕竟他可是皇上,够给武宁侯面子的了。   …………   第二天的时候,李由重新进宫上岗。   刚刚进宫,就被一个小太监不小心撞了一下,之后手中便被塞进了一个纸条子,心中一直忐忑故作镇定的李由,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剩下的一半,就要到了考验他的伪装能力以及安王是否能完美配合的时候了。   听到同队的人悄悄的告诉他,有一个宫女曾经打听过他的消息的时候,李由对自己很快接到了皇上传旨宣召的消息,完全有了心理准备了。   第一次进入文德殿,第一次见皇上的李由,本以为他自己会十分激动紧张,但是紧张是有了,那种预想中的激动却没有了。   仔细的想了想,他发现他好像对皇上的期待和印象有点碎了。   陆澹是他的好朋友,好家伙,那皇上不是抢了他好朋友的妻子吗?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但是以他对陆澹人品的了解,那种卖妻求荣的事情陆澹是绝对不会做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还用再想吗?   进殿之后先参见皇上,李由虽然紧张,但是却还是急着的。   “抬起头来。”魏昭的声音传来。   李由抬起头,脸上的紧张和忐忑十分的真实却也仿佛恰到好处,魏昭一时竟然分不清李由的紧张和忐忑到底来源于哪里?   见到了不该见的人,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还是只是第一次面圣的紧张?   “你父亲是兵部尚书李淮?”   “回皇上,是的。”   李由的第一句话有点抖,但说到是的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生意已经镇定了下来。   “兵部尚书可是个文官,你为何却要走武官的路子?”   还是一个小小的宫中近卫?   “回皇上,可能是因为卑职读不进去书吧。”   李由的回话有些犹豫,毕竟他也不算完全读不进去吧,如果当时他爹再使劲的逼逼他,他或许就不会来这宫中做这鬼宫中近卫了。   魏昭见了李由那种对自己读不读的进去书不太肯定的态度,不由的觉得有趣。便故意问道:“可能?那到底是读不读的进去?”   “如果我爹再使劲逼逼我,我可能就能读进去了。”   李由刚才还在脑子里转的话,听到了皇上的问话之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惹得魏昭哈哈大笑。   不明白笑点在哪里的理由,总觉得皇上都笑了,他不笑的话会不会不太合适?便也适时的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脸来。   魏昭更是觉得这人有趣了,他还真的很少见过这么能逗乐的人。   但该问的话还是要问的。   “听人奏报,前日的时候你孤身一人在御花园游荡可有此事?”   李由听了一愣,认真的想了想之后说道:“孤身一人在御花园确实是有过,但是卑职并没有游荡啊,就是抄了个近路。”   又认真的想了想,确定的点了点头,为自己的话增加说服力。   “那从哪里出来,可以抄近路去你值守的地方啊?”   玉珠来上报的时候,都已经将这种可能性排除了,因为当时出恭的地方根本不会路过御花园。   “回皇上,卑职是从舒玉阁那里抄近路过御花园的。当时卑职刚从恭房出来,就遇到了安王殿下。安王殿下看卑职孤身一人便让卑职去舒玉阁捡他掉进去的风筝,卑职想着当时确实没什么大事,便去了。”   李由小心的看了皇上一眼,有点为擅离职守做其他事情心虚的样子,但李由只是下意识的想看看皇上到底会不会信他说的话。   安王让人递过来的那个纸条上说的事情,到底经不经得起皇上查?   “后来为了赶时间,卑职就抄了个近路。请皇上恕罪,卑职往后肯定不敢了!”   魏昭一挑眉,着人说道:“让安王过来一下。”有人领命而去。   此时正好谢芳华在太医的叮嘱下,可以稍稍活动了,她便又活动到了文德殿来了。   魏昭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李由,想起连夜被送来的李由的情报中说,李由经常说陆澹是他的好朋友的事情。   想了想,便让谢芳华进来了。   谢芳华柔柔的轻轻扶着肚子在玉珠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快四个月的肚子已经有点显怀了,她的手总是不由自主的想扶一下。   看到李由的时候,谢芳华根本对李由没有多大的印象,陆澹跟谢芳华在一起很少提起他有什么朋友之类的事情,谢芳华也对那些不感兴趣。   更何况陆澹和李由的交情还真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谢芳华或许见过这个朋友,但次数少到足以让她忘记的程度。   试图跟陆澹交朋友的人一直都没少过。   看了一眼便对魏昭说道:“皇上既然有事情,跟臣妾说一声便是了,臣妾进来岂不是打扰了皇上的正事?”   “不是什么正事,闲来无聊罢了。”魏昭摆摆手,让人扶着谢芳华坐下,且让人准备好温水。   眼见谢芳华对李由没有印象,魏昭便问李由道:“你看看你可认识这位娘娘?”   李由匆忙的抬眼看了一眼说道:“回皇上,卑职认识。”   “哦?”   魏昭的语气有点莫名,让谢芳华心中又升起了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上一次皇上这个语气的时候,还是试探陆澹是否真的失忆的时候。   虽然后来她也能理解,但招呼都不打一下让她心里不舒服也是真的。   “卑职在御花园的时候,听见人叫姝妃娘娘,想来应该是姝妃娘娘吧?”   最后一句竟然有些征询到底是不是的犹豫的感觉,让魏昭失笑,他都差点忘了若他说的是真的,他也确实认识姝妃娘娘的,而不是谢芳华。   “确实是姝妃娘娘,你没记错。”魏昭难得的回了一句之后又问道:“听说你跟陆澹是好朋友?”   谢芳华听到魏昭提陆澹,手中的刚要去拿的水杯被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不由的仔细去看那个据说是陆澹的朋友。   “……呃”李由一下子卡住了的样子,咬咬牙开口道:“不敢欺瞒皇上,其实不太算,就是说过几句话和有不少人在场的时候吃过几次饭的普通‘朋友关系’。”   朋友关系几个字的语气让人一听就明白,岂止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恐怕只能算几面之缘的路人吧?   “知道卑职是陆澹的朋友之后,不少人都愿意主动与卑职交朋友,但皇上明鉴,卑职的大部分朋友肯定还是冲着卑职本人交朋友的!”   李由急忙的辩解道。   心中为自己父亲的老谋深算喝了一声彩,连这种问题他都能预设出来,不愧是他爹!   还没等殿内的其他人反应过来,文德殿外刚刚跑进来的安王听到了李由的话,赞同的说道。   “就是就是,陆澹算什么,我就是看你能跟我玩到一起才跟你交朋友的。那个陆澹可不行,我可不爱搭理他!”   说完之后才转过头去问魏昭:“皇兄,你找我干嘛啊?小柚子跪这儿干啥呢?”   “小柚子?”魏昭琢磨了一下说道:“你又给别人乱起外号了!”   “这哪里是外号了,他本来就叫小柚子啊!”   李由眼睛跳跳,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无端猜测了,如果装成这样的傻子也太考验人了吧,光是想想就感觉羞耻感爆炸。   恰好脸上也带了出来一些羞耻的情绪,看起来像是被这个外号给羞耻的一样。   此时魏昭已经问了安王关于御花园的事情了,安王既然能这样安排,自然不会漏出破绽。   他也确实放风筝了,也确实有人翻墙进了废弃的舒玉阁,但是时间,人物地点换一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再加上他本身心智有损的形象,基本上足够完全取信于皇上了。   果然魏昭便将此时完全的放了过去,反而对安王口中不爱搭理陆澹的事情有些好奇。   “就上次嘛,我在舅舅家庄子后墙哪里,见了一个漂亮姐姐在溪水边,我就想着用石子跟她打个招呼嘛!   谁知道陆澹追着本王跟本王说本王做错了,简直是岂有此理,不就是脸上溅点水吗?哼,谁知道那是他妻子啊?”   安王着实不太服气,完了还有些愤愤的说道:“漂亮姐姐嫁给他肯定没意思!”   “你知道谁漂亮?”按照七八岁孩子的眼光来看,可跟成年人看漂亮不漂亮的标准不一样。   魏昭想了想,大概知道安王说的那个漂亮姐姐是谁了,在看过那张毁容的脸之后再没想起来,此时却又想起第一次见也是唯一一次见姜邈的时候的那种惊艳感了。   不由的问道:“有多漂亮?比起姝妃来如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3 23:21:51~2022-06-04 23: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蚁新酒 2瓶;虞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这句话问出来, 文德殿中不少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其中谢芳华尤甚,她甚至想问一下,皇上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她在这里。   “那肯定比姝妃好看多了啊。”安王仿佛无知无觉的天真的说道:“可惜听说毁容了。”   对啊, 毁容了。   魏昭有点意兴阑珊, 此时仿佛才想起殿内的谢芳华,随口哄道:“你说的人朕也见过, 可不觉得她比朕的姝妃好看, 这或许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吧?”   跪在下面的李由心想,他即使不擅长哄女人, 却也知道这种时候只要说姝妃更好看就够了, 后面的画蛇添足完全没必要啊。   这话一听就感觉好像皇上觉得姝妃好看是因为感情的原因, 而不是她真的好看一样。   若是本身对容貌没多少自信的人听了或许会挺感动的, 但曾经的京都第一美女愿意承认别人真的比自己漂亮?   谢芳华紧紧的捏着袖子的一角,本欲伤心发火, 但当时她哥哥谢钧跟她说的那些话,又出现在她的耳边。   皇上对她真的是别有目的的吗?那当初她以为是意外的宫宴,又是真的意外吗?   不!不可能的。   她与皇上明明都是互相之间情难自禁,又因为阴差阳错不得不走到了这一步。皇上曾经还不经意间说过, 若是他早点认识她, 或者谢家当时让她参加选秀的话,如今她或许早应该是皇后了!   谢芳华想起了当初和魏昭在一起的很多事情,魏昭对她的那些好,说的那些甜言蜜语, 眼中的深情, 她不信都是演的。   她哥哥谢钧一贯喜欢把很多事情都阴谋化, 但她觉得她哥哥应该是误会了, 事情变成如今这个地步谁都不想的。   与他私下里相处的时候, 皇上也曾经感叹过,偶尔会对陆澹心有愧疚,但是遇到了她,事情变成这样他不后悔。   ……但或许皇上已经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么爱她了吗?   因为得到了?还是因为她最近怀孕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还真的从没见过那个跟她互换身份的女子,她真的很美吗?比她还美?   谢芳华试图做出一个被说的不好意思的笑容,但却失败了,只让人觉得她的脸上都是尴尬,脸色更是不好的样子。   “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太医虽然说你可以偶尔走一走,但这距离也不近,就别总是过来了,等朕闲了朕一定常去看你!”   魏昭自觉非常贴心了,但或许是用心开始慢慢少了的原因,却经常说出一些让谢芳华乍一听就非常不舒服的话来。   谢芳华顺势捂了捂额头,做出了不舒服的样子说道。   “是有一点不舒服,我缓缓就好了。”   不提皇上所说的话,只当他是关心随口说的,转了个话题道。   “只是那世子夫人,那次在谢家的时候听陆世子说她脸上的样子只是过敏所致,应该不至于毁容吧?   只是这么久了都不见恢复,可能确实比较严重。要不然宣她进宫一次吧,宫中的御医医术可要高明不少,没准儿有希望治愈呢。”   不管是不是真的毁容,她都想见一见这个曾经她觉得并不需要见面的女子。   谢芳华此时希望见到的是一张没有毁容的脸,她想知道那个女子真的比她美吗?   连她哥哥上次来说起都是不相伯仲,而安王虽然是小孩子心性,但也因此不会说谎,安王甚至明确的说比她好看,还好看多了?   突然间她就想起第一天换人的时候,帘幕之前她看不见的地方,皇上好似也调笑过一句,当时她没有放在心上,但如今她真的想看看,那个女子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子。   谢芳华这个突然的想法,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一知半解的李由心中更是不可置信,那武宁侯府之中难不成还真的还有一个世子夫人?   到底怎么回事啊?他可真是太好奇了!   若没办法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他恐怕一辈子抓心挠肝没办法放下,可惜如今最能解他疑惑的人如今远在肃州不在京都,其他任何人他都没办法去问啊。   进宫之前他在知味楼见过的那个陆澹的表弟,叫姜恒的。   当时看起来跟陆澹关系挺亲近的,算算时间那个时候应该这件事情已经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她是否知道点内情?   安王听到了谢芳华这个没道理的想法,突然就对自己一直以来半真半假的说话方式产生了怀疑,或许他不该提姜邈。   他只是下意识的随时找机会将他可能露出破绽的地方合理化,梅园的事情他也是顺嘴就先提出来了,往后若有人提到这个事情,自以为知道什么情况的皇上便首先不会往怀疑的方向去想。   但此时他只能做出赞成的态度:“如果漂亮姐姐没毁容当然就更好了,等我长大了,我就让母后下旨让她做我的王妃,让她每天都陪我玩儿!”   李由当下就愣住了,他已经下意识的怀疑起了安王是装傻,听到他说的话自然会往深了去想。   当下就觉得有点不对了,这别不是真对现在武宁侯府里那个不知名的世子夫人有啥想法吧?   好家伙,你们兄弟俩可劲的逮着他好朋友陆澹欺负是吧?   搁这薅羊毛呢,还一茬又一茬的。   而且他理解没错的话,这安王还是跟陆澹暂时站在一起的?他得找个办法给陆澹提个醒,安王这家伙也不是个好人啊!   魏昭听了谢芳华的提议之后,倒是来了兴趣,显然他也想知道那姜氏女是真的毁容了还是只是过敏,过敏能成那样一个丑样子也是见所未见啊。   至于安王说的王妃之类的话,他连往心里去都没有,七八岁心智的小孩子这辈子都等不到长大了,说出的话一时的想法有什么长性?   但他感兴趣了也不说,只是随意的对谢芳华说道。   “随你,你自己安排吧,朕没时间管这事。如果能治愈的话,也是一件好事。”   谢芳华发现她此时突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魏昭说的话了,毕竟他是才问过那个人和她比起来谁美的问题的。   但皇上终究是曾经见过姜邈的,应该确实没别的意思吧。   …………   不知道自己即将有可能再一次进那个她一辈子都不想挨上的皇宫的姜邈,此时还在忙着自己店铺里的事情呢。   她在整理这些日子的订货信息,雇人包装好了之后分批放好,到时候让那些订货的商人自己雇人来拉货。   相宜阁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口碑是相当的不错的,甚至已经成功的替代了曾经市场上最广泛的胰子,成为了人们的第一选择。   有曾经经营胰子的商铺曾经找过来过,但见姜邈店铺中的货品种类并不多,主营的就是香胰之后,倒是也平和了不少。   毕竟以猪胰子作为原料的胰子,一头猪才只能做一块产量实在有限。一般做胰子生意的店铺,卖胰子只是一个捎带,更多的是经营很多别的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那些东西做好了,总体利润可比胰子客观多了。   就比如曾经京都里最好的玉香斋的胰子,除了用猪胰脏和草木灰为主之外,还额外添加了一些其他的中草药,让胰子用起来更加的细腻和温和一些,那成本就更加的高了。   利润虽然也不小,但跟姜邈的这种梅花皂的暴利比起来,那就不够看了。   玉香斋也在此次的进货申请之上,姜邈也没有拒绝,但是有一点就是从她这里拿的货,如果在京都售卖的话,只能跟相宜阁卖同样的价钱,高于相宜阁或者低于相宜阁都是不行的,否则就视为违约。   永远不会再合作不说,还要面临一大笔赔偿。   这主要是为了不让有心之人恶意订货,恶意低价,恶意竞争。当然她在出货的源头也会做一定的甄别和控制,只是多一重保险总是更好的。   至于京都之外的其他城市,姜邈就不做限制了,她就不信那些商人辛辛苦苦的把货运过去,会卖低于她相宜阁本身的价钱?   商人逐利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便是卖了也没什么,总归她的出货价也是大赚了的。   在此之前,她也要好好的规划一下店铺上新的活动了。   “卫小管事,你来看看我这些做的还算合格吗?”   在农庄之中,姜邈远远的就听见了一个中年妇人喊卫风的话,卫风也很快从另一个人身边快速的走到了她的身边,认真的看了看。   “大体上还是不错的,但是你看这里,这个角稍微有点不那么圆润,你折的时候这样……你看,往进这样抹一下,看,是不是就好看多了……”   卫风不仅指出了打眼看去其实不太能看出来的瑕疵之处,还亲自上手给她示范了一下改进的意见。   眼见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听他的建议,他索性站在人群中间,将他发现的问题统一的给其他人都教了一下,避免犯同样的错误。   姜邈笑了笑,她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店铺里连她在内的几个人一起给货品做包装的事情了,那时候卫风的手就很巧了,又善于观察和总结,很快就弄得又快又好看。   做这些临时工的指导和把控包装的品质倒是完全够的,完全不用她自己亲自上手了,真是轻松太多了。   反倒是最近开始教卫风正式的读书启蒙书本的孙崇颇有微词,只因为越教卫风他越发现卫风真的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哪怕脱离了他日常中需要用的那些字词,他依然能保持着原来的学习速度。   这真的是太难得了,让他不由的惋惜。   惋惜卫风生在了那样一个家庭,惋惜他如今卖身给了姜邈已经成为了家奴,惋惜他启蒙太晚,也惋惜他明明本应有更好的前程,如今却只能做这些在他看来不太值得的琐碎事情之中。   但他也只能叹息几声了,毕竟他便是读了书,做了官又如何,现在不还是跟卫风在一起干活吗?   他还不如卫风,他白给干活的。   不过在教导卫风的时候,难免更加用心了几分。   最开始订货的周老板已经到了农庄,等着拉他的那批货呢。姜邈今天也带人看着,到时候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又能收入一笔。   其实那些商人订货的那些银子已经不少了,足够弥补她当时交给陆澹的那些捐款了,但是有银子进账的感觉总能让她更加安心和安稳几分。   她选定的地方也已经开始准备动工了,专门找了手熟的人,毕竟是自己以后期望长期住的地方,自然是希望尽善尽美的。   跟领头的姓吕的匠人拿着她画出来的简易的示意图沟通了一番,那吕匠人也十分容易理解她想表达的意图,让她不由的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随便的找一些干散工的人。   只是这其中也有一些在吕匠人看来,很难实现、没有必要或者按照要求做下来造价实在太高,得不偿失的地方。   姜邈也将吕匠人的意见都记了下来,打算等闲了的时候再好好的思考思考是否要做一些取舍。   正拿着纸琢磨的姜邈,下山的时候路过了翠竹教导那些小女孩的地方,看着她没学的挺好,翠竹也教的比较投入,就没有打扰直接离开了。   农庄的门口远远的就传来了周老板的声音:“姜老板姜老板!我来拉货了!”   姜邈带着余安和侍卫迎了上去,寒暄几句之后,姜邈便直奔主题,引着周老板去了放货的库房之处。   路过卫风等人包装的场地的时候,周老板不由自主的眼睛往那边瞄,虽然说方子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但是不死心也是人之常情。   “周老板想看就看吧!现在是在做货物的包装,货物早都做好了。   而且这些香胰的制作最后一步还要等些时间熟成,做好的时间要远比周老板想的要早!现在想看出什么配料原料的,那可太晚了。”   姜邈跟周老板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看着周老板的神态,不由的开玩笑道。   周老板走南闯北脸皮也厚,对姜邈的开玩笑也不以为意,反而也开玩笑着说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况且还是在下的求而不得。”   之后双方在场清点货物,交钱拿货之后,便完成了这次交易。   姜邈再一次叮嘱道:“周老板,我让你提前取货可是有言在先的,不能在京都中贩卖,若你真要在京都中贩卖,除了曾经的老款式,新品要等我相宜阁正式的推出新品之后。”   “姜老板放心,在下做生意还是很讲信誉的。何况在下后面还追加了那么多订单,可不想局限在这京都里面跟姜老板你抢生意,在下是打算去云州,那里交通便利是几州交汇之处,商业也比较发达。   论权贵的数量那肯定是比不上京都的,但论有钱人那可不一定比京都数量少,姜老板的这种香胰,那肯定很有市场的。”   周老板侃侃而谈,显然是心中早有打算,姜邈便不再说什么,只能祝他一路顺风了。   …………   肃州府衙之内。   陆澹坐在书桌之后,难得的一点空闲时间,他提笔将最近来肃州赈灾的情况作了一下归纳总结。   从最开始遇到了什么问题,他与官员商议或者自主决定是怎么解决的,一条一条都详细的记载了,希望能给以后可能遇到的灾难以及赈灾官员有一个可供参考的东西。   这也是从跟姜邈闲聊和相处中得出的灵感,她曾经说过她的世界关于这种天灾之类的,从最开始的赈灾救援到最后的灾后重建都有一定的经验可以参考,再根据实际情况做一些调整,总比每一次都重新开始的好。   陆澹想到他们如今的通讯不想姜邈所说的那个世界的那般辩解,每次处理灾情的人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同一批人,更需要一个有迹可循的参考。   “陆大人!”外面匆匆的跑来一个侍卫,对陆澹回报说道:“那些乡绅还有富商又都集结起来,在府衙门口闹着要见您了!”   陆澹放下笔,眉都没皱一下。当时他决定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所有的后果他都已经考虑清楚了,这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小场面罢了。   若他一开始没有快刀斩乱麻,那他如今要面对的局面,可就比现在还要难上百倍了。   “走吧,我去看看!”   府衙的门口吵吵嚷嚷,各种愤怒的话层出不穷,但是陆澹刚已出现,这些人立马像哑了一样,几个赈灾的官员都控制不住的局面,一下就凉了下来。   这是因为陆澹一力将所有杀人的决定都揽在了自己的头上,把肃州的一些人给杀怕了!   “你们聚集于此,所为何事啊?”   陆澹的声音不高,但是因为周围寂静,基本上该听见的也都听见了。   沉默良久,终于有人鼓起勇气回了一句:“陆大人,您这新发的告示,让所有在灾情之后以低于一定价位买到的田产都要以同样的价格卖给县衙,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哦?怎么不合适了?”陆澹明知故问。   “……这不是明强吗?如今田产的价格早就上来了,您就不怕人参你一本强取豪夺吗?”   那人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其他人也终于敢开始议论纷纷的赞同。   “就是就是。”   “如今田产的价格早就涨了,陆大人做这样的事情岂不是逼着我们活不下去吗?”   “以原价卖给府衙,那不就跟白给有什么两样?”   “是啊,是啊!”   “……皇上知道陆大人的举措吗?恐怕卖给县衙是假,怕不是要收到陆大人自己手里了!”   “……”   各种议论不一而足,俱都是对这个陆澹新发布的条款感到不满的,都已经吃进嘴里的肉,让原封不动的吐出来,有几个人能愿意?   便是杀了那么多人,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但还是有人心存侥幸,认为法不责众,认为陆澹已经不敢再下狠手了。   陆澹一抬手,身后的一队护卫就已经拔刀出鞘,一瞬间现场又是安静了下来。   趁此机会,跟着陆澹一路走来的几个赈灾官员连忙出声说话,训斥道。   “原来诸位也知道,那个价钱跟白给没什么两样?我们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想说此一时彼一时,想说你们当时交易的时候,那些人是自愿的,而你们现在是不愿意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陆大人并没有一杆子将灾情期间买卖土地的人都给打死,而死制定了一个完全不能接受的价钱范围。   在这个范围内,卖田产的钱以当时肃州的粮价,一家人连一顿饱饭都吃不起,趁着灾情趁火打劫,你们还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如今到了你们的头上,就委屈的不行了,简直可笑!   陆大人也已经说得明白了,不管是之前杀了那些扰乱肃州的人收回来的田产,还是还要从你们手上收回来的田产,都会一毫不差的放在肃州的府衙名下,然后免费租给因为灾情失去土地的流民。   在五年内只需要缴纳朝廷税额。五年之后可以以市场价格优先将土地买回去!”   还没等那些来闹事的人说什么,听说了消息赶来的已经心态稳定了觉得未来可期的一部分流民,此时都是忍不住的欢呼。   “好!”   叫好的声音不绝于耳,比起那些老闹事的人声势不知道大了多少,到让陆澹再一次的体会到了姜邈口中曾经说过的底层民众的呼声的意思。   陆澹抬抬手,人群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相关的措施,稍后会有专门负责的人给所有人解释,我这里就不多加说明了。本官只想说一件事,给你们两天时间,自己主动来府衙将田产之事交接妥当。否则别怪本官无情。”   说罢之后,陆澹就径直的重新走入了府衙。   提笔给姜邈写信的时候,在肃州一直强硬的陆澹,却难得的露出了一点不确定。   ‘……我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是否太过想当然,但是……希望事情的发展能如我所愿吧。’   想了想,陆澹又在信的最后提笔写到。   ‘若一切顺利,很快应该就能回京都了。’   …………   傍晚回到武宁侯府的姜邈和翠竹,直接就看到了等在侧门处焦急的武宁侯夫人。   “你可算回来了。”   武宁侯夫人迎了上来说道:“若不是看时间不早了,我都要让人去找你回来了。”   姜邈的疑惑还没摆到脸上,就听到了武宁侯夫人带给她一个万分坏的消息。   “宫中来人宣旨,让你明日进宫。说是听说你脸上过敏还未好,特意让太医帮忙诊治。”   武宁侯夫人刚听说的时候,简直觉得荒谬的不可思议。   “是姝妃娘娘,但听说已经像皇上请示过了,皇上同意了。”   她怎么敢?她怎么有脸?   武宁侯夫人十分不理解,还有皇上居然赞同?简直荒唐透顶!   “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吹点风,明天我进宫去请罪,直接说你没办法去?”   武宁侯夫人想了半响,觉得这个办法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询问的看着姜邈。 第五十一章   对武宁侯夫人提出的办法, 姜邈也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宫里要见的是我,应该是躲不过去的, 否则便是要让御医帮我诊治, 直接派御医来武宁侯府就是了,何必特地宣旨让我去一趟?”   可见这帮忙诊治只是一个借口, 要让她进宫才是真的。   武宁侯夫人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到了宫里, 武宁侯府就护不住你了,而且皇上近日来性情大变, 做事十分不讲究, 那所谓的姝妃也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   越说越担心的武宁侯夫人, 直接说道:“算了,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可宫中只宣召了我,夫人你也能去吗?”   武宁侯夫人的关心十分的自然, 可见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武宁侯夫人已经完全的将姜邈当成了一个亲近的后辈甚至是朋友。   下意识的维护让姜邈十分感动,但宫中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去的。   “宫中的贤妃娘娘曾经给过我一个随时进宫求见的牌子,我一直不曾用过, 如今刚好用得上。”   贤妃是她娘家继母弟弟的女儿, 进宫做了妃子之后,因为武宁侯的关系一直试图跟武宁侯府拉近关系。   但她因为曾经在娘家的记忆不是太好,又因为武宁侯手握兵权比较敏感,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冷处理。当时被迫收下那个牌子的时候, 武宁侯夫人还真没想到她还能有用得上的一天。   反正他儿子和夫君如今都已经生了别的心思了, 想来是不用太在意什么敏感不敏感的问题了吧。   “那就多谢夫人了, 说实在的我一个人进宫确实还有点怕。”   怎么可能不怕呢?   她现在事业才刚步入正轨, 在宫外的日子才努力的过得有滋有味, 不管皇上和谢芳华发什么神经又想起了她,但是独自进宫就等于任人宰割。   她还真有点担心不小心丢掉了性命或者出不来了。   “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进宫,我还怕武宁侯府再来一个不认识的人呢!”   想起皇上魏昭的骚操作,武宁侯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武宁侯夫人觉得出宫再换一个人的事情,没准儿现在的皇上还真做的出来。   不能以常理来推测的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翠竹听了侯夫人和姜邈的对话之后,也是一脸担忧。   “那姑娘你还要化上次的那个妆容吗?也不知道御医会不会看出来。”   “御医当然会看出来,那个毁容的妆容毕竟只是妆容,恐怕一个照面就要被拆穿。好在上次世子说的话留有余地,只说是过敏了。   过敏之后治好了,面容有了一定的变化,想来连皇上和姝妃奶奶都应该能理解的。”   姜邈一开始就没打算再化什么妆容了,毕竟谢家的那次人多眼杂浑水摸鱼比较容易,但这次宫中打的名头本就是给她治脸。   那个毁容的妆容,就不必拿出来现眼了。   只是明日要进宫,铺子里和农庄里需要她亲自处理的事情就要暂时搁置了。   跟武宁侯夫人说说话告别之后,姜邈就开始将明天本来要做的事情详细的分了分,不是一定要她去做的,她便选了合适的人去负责,到时候让翠竹拿她的信物去通知一声。   一定需要她去做决定的,也只能暂时搁置了,先奉上一封致歉信便是了。   如此看来,让翠竹跟着她出去还是很有用的,像这种突发情况,若是没有翠竹的话,她处理起来还要更麻烦一些。   ……   大清早的,翠竹就已经早早的起来了,先帮姜邈收拾进宫要穿的衣服发饰之类的东西。   翠竹早就想一展自己身手,将姜邈打扮的天上有人间无的样子,成就感满满。   但现实是翠竹每天都要亲手将姜邈打扮成看不出破绽的男子。   虽然姜邈的男装扮相倒也十分俊美,但哪有一个倾城美人在她手底下散发出耀眼的光彩来的香?   总之能看着姑娘难得整装上身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姑娘的美貌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呢!   本不想打扮的这么齐全隆重的姜邈,在侯夫人拍板赞同,翠竹假意委屈巴巴的样子下,最终还是听之任之了。   透过镜子打扮完的姜邈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着实感觉美的有点陌生了,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总是从镜子里看惯了男装的原因?   这样的角度让姜邈想起了她来武宁侯府的第一天,也是这样一个镜子,她从镜子里看到的场景和她本人格格不入。   那时候的她,虽然因为出宫了而对未来抱有一定的期望,但完全是迷茫的,看不清前路的。那时候镜子里的环境让她感觉她就是错误的闯入的人,但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镜子中映照着的是她亲自看着布置的,靠窗桌子上的几株桃花插话更是她亲手插上去的,方方面面都是她的痕迹,与镜子中的她融为一体。   连身后认真从镜子中端详着她的翠竹,眼中都是柔和惊艳自豪的笑意,种种种种,让姜邈也不由的弯起了眼睛透出一些真实的笑意来。   她已经走出了曾经的命运,过上了她想要过的生活,可不能让人拉回去。   ……   宫门口,武宁侯府的马车停了下来。   -   已经有内侍在宫门口等候了,见状连忙迎了上去。   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刚下马车,还未等他们说话,就发现马车上又下起来了另外一个人,当下脸上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武宁侯夫人,宫中只宣了世子夫人一人觐见,你这……不合礼数。”   武宁侯夫人也没有为难这人的意思,直接便说道:“世子夫人去她要去的地方,我进宫找贤妃娘娘。”   说罢将贤妃的牌子递给了守卫的侍卫,侍卫一看认出来夙贤宫的牌子便放行了。   那两个内侍对视一眼,告饶道:“是咱家们误会了,误会了!侯夫人您先请,还请世子夫人稍后和咱家们一起去复命!”   武宁侯夫人对姜邈点点头安慰她道:“别担心,若你无事的早,便来夙贤宫等我一起回府,若不然,我便去找你便是。”   姜邈点点头,对侯夫人说道:“母亲放心吧,我这边应该很快的。”   毕竟她脸上的‘过敏’早就好了,免了诊治环节若无意外的话,是很快的。   当然,没意外的概率也不高。虽然她做好了侯夫人来救场的心理准备,但是如果不用的话,当然更好一点。   武宁侯夫人递了牌子进宫之后,便有专门引路的内侍来为她引路。   云华宫两个等着的内侍对姜邈说道:“世子夫人也跟咱家们走吧,皇上和娘娘体恤,世子夫人的帷帽可以暂时不摘。”   不明内情的两个内侍还以为这是上面对世子夫人的优待,说话做事也显得十分的客气。   …………   云华宫中,谢芳华躺在塌上身体又有点不舒服,但姜邈等下就要来了,她可不想这样病怏怏的去见人。   便让玉珠扶她起来收拾收拾,玉珠劝道:“娘娘何必给那个女子那么大脸面,便是娘娘躺着见她,她也只有恭恭敬敬的份儿!”   谢芳华一伸手,玉珠就只能去扶她。便是再不赞同,她是主子她是奴才提醒一句已经是够了的。   谢芳华坐在了梳妆桌前,早有心灵手巧专门等着的宫女,迅速的给她收拾出一个既漂亮又舒适的发型,略施薄粉便显得谢芳华一张芙蓉面十分美丽。   “哥哥竟然也说,那女子与我不分伯仲,我若不修边幅岂不是被人给比了下去?”   谢芳华看着镜子里的人影,稍微有些不满意,她知道如今肚子里的龙种更为重要,但终究是有些不得劲。   玉珠一听谢大人都说那姜氏女容颜与娘娘不分伯仲,便也突然理解了娘娘的担心,毕竟以谢大人对妹妹的感情因素在,也能说出这种话来,想来是真的很美了。   要知道,以谢大人做的那些事情来看,他对娘娘这个妹妹可谓是掏心掏肺了。   玉珠当下也不再劝什么,想了想从首饰盒中,拿出了一个石榴红的玉簪子步摇,向姝妃说道:“娘娘今日不如簪这只?与娘娘容色相得益彰,相映成辉。”   石榴红的玉步摇整体红的透亮,乃是皇上魏昭送给谢芳华的东西,整体以玉雕成,不见任何连接口,可谓是巧夺天工价值连城。   谢芳华让人将石榴红的玉步摇插入发髻,点点红色的吊坠随着她的动作垂在她的脸边上,给她的脸色添上了一些红润的色彩,确实增色不少。   便决定道:“就它吧!”   还未收拾停当,便听见有人来报,说是世子夫人已经到了正在外面等候。   ……世子夫人。   谢芳华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曾经也经常被人这样的称呼,可如今再听已经恍如隔世了,而这个称呼也已经不是她的专属了。   玉珠看了看谢芳华的神色,便开口道:“那边让她再侯一会儿吧,待娘娘整理好了,自然会传召她。”   谢芳华想了想,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之后,说道:“罢了,也不用再收拾什么了,让她进来吧。”   姜邈带着帷帽进殿的时候,谢芳华正倚在塌上,姜邈很想打招呼的时候来一句,武宁侯世子夫人谢芳华见过姝妃娘娘。   但琢磨了一下她此时势单力薄的立场,算了,争这点口舌没意思,平平安安回去搞她的生意才是正经的。   平平无奇的开口请安:“见过姝妃娘娘。”   这种请安方式显然是不太合规矩的,当即就有宫女下意识的开口道:“何人像姝妃娘娘请安?要说清楚自己的身份。”   姜邈当时就无语了,她这身份能在这里跟着谢芳华的还能有人不知道?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什么意思?   但她知道这肯定不是谢芳华自己的主意,她可不想让姜邈念一遍她的名字。   果然谢芳华就直接制止了:“不必了,没有那么多讲究。听说……你前段时间皮肤过敏以致脸上不能见人,不知近来可好了吗?”   谢芳华纠结了一下称呼,索性直接用你来称呼。   “若是未好,宫中有一个太医对皮肤问题很有心得,倒是可以跟你看看。”   “不牢娘娘挂心,我已经完全好了。”   姜邈说的干脆利索,反倒让其他人一愣,难道还真是过敏不成?不是说毁容了完全不见人了吗?听说连这次武宁侯世子去肃州赈灾,她都没去送?   谢芳华回过神来,对,她也确实不用去送,她又不是真的世子夫人。   “那你为何还带着帷帽?”谢芳华脱口问道。   “只因上次过敏痊愈之后,容貌较之以往有一些变化,怕其他人不习惯,所以才带上了帷帽。”   姜邈的声音平稳淡定,说的让人忍不住相信她说的话,如果这里的都不是知情人的话。   “那现在能摘下帷帽吗?”   谢芳华从未想过她与这个姜氏女的第一次见面谈话,竟是如此平平无奇的来往,而这个姜氏女不管是言谈举止都太过淡定了。   淡定的让她有点不舒服。   就像现在,她口中所说:“既然娘娘想看,自当遵从。”   纤长素白的手从暖绯色长裙的衣袖中伸出来,如玉一般握住了帷帽的边缘。轻轻的一揭,帷帽就已经完全的被姜邈拿在了手里。   一张绝美的脸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甚至有人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很快忍住。   但此时谢芳华也顾不得去关注这点小事,她的整个注意力都被面前的这张脸,这个人给吸引住了!   那张脸秋水为神玉为骨,所有的五官长在那张脸上都仿佛恰到好处。   她脸上的妆容并不厚重,比她因为怀孕而只能薄涂脂粉的妆容重不了多少,但偏偏让人既不觉得她妆容浓,也不觉得她   但最让人难忘的还是那双眼睛,没有女子眼中常见的羞怯不安,也没有谢芳华曾经猜测过可能会见到的愤恨谄媚。   她的眼神清亮带着平和和淡定,如同一颗恒久的星子一般让人难忘。   谢芳华此时不得不承认,这个姜氏女,真的很美,还美的很与众不同……   已经渐渐习惯放在肚子上的手,不由的动了动,方才在镜子中戴上石榴红玉步摇的那张脸,比得过眼前的这张脸吗?   她怎么突然的有点忘记了。   无意识左右一看,就看见伺候的人,有人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惊艳之色……当时她们见她的时候,有过这种神色吗?   应该也是有的吧,她没太注意过。毕竟她作为京都第一美女,见过的惊艳表情早已经多不胜数了。   早已到了到了下意识忽略了,但此时重新注意到了这种惊艳的表情,竟然是有人当着她的面,对另外的人展露出来的?   谢芳华纵使有些心理准备,一时之间也有点荒谬的不真实之感。   云华宫中一时之间有些寂静,姜邈只是面容平静的站着,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正在此时,云华宫侧殿中传来一些响动,是有人将水杯打翻的声音!   “谁?”   玉珠刚一开口,便觉得不对,能悄无声息让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没有察觉的躲在侧殿之中的人,数来数去也好像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发话,没人会不听的皇上!   谢芳华此时也脸色大变,这个时辰,皇上应该上朝去了才对啊?   玉珠的问话,让侧殿里面安静了一下,然后侧殿的门打开了。   “是朕。”   魏昭带着人走了出来,眼神连掩饰都没有的就看着站在殿中的姜邈,脑子里不由的想起了唯一一次见过她的场景。   那时候是晚上,摇曳的烛火对一般人来说能给容颜添色几分,但在姜邈身上却远没有这般清晰明白的看清她的长相,神色甚至身形来的让人心神摇曳。   “皇上怎么会在这里,此时不应该是在上朝吗?”   谢芳华看着魏昭的眼神,那种火热的眼神他曾经看过她,但此时却投向了别人。究竟是皇上的情爱短暂,还是他哥哥说的都是真的呢?   她死死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失态,保持着体面问出的问题,却完全没有拉回魏昭的心神。   他随口回道:“今日清晨偶感不适,便在侧殿里歇息一番。吩咐了不要惊扰了你的休息。”   他的眼神并没有随他的回答而转向谢芳华,所以他也看不见谢芳华已经逐渐苍白的脸色。   石榴红的坠子在谢芳华的脸侧摇曳,竟然把她的唇色都比了下去。   “看来世子夫人在武宁侯府过得不错。”   魏昭意味不明的说道:“比朕上次见夫人还娇艳几分,倒是真的不愧京都第一美女的称呼。”   谢芳华轰然的软倒坐在了塌上,周身一股凉意伴随着魏昭的话,缓缓的升起直至侵占了她的心脏,漫道了她的头顶上。   玉珠正要惊呼,谢芳华却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吭声,她倒是想看看,究竟皇上多久才会注意到她?!   姜邈对魏昭的眼神视而不见,连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他只是十分平常的问了一句最正常不过的话一样。   她安静的回答道:“武宁侯府之中人际关系简单,世子君子端方,母亲慈爱可亲,日子确实好过,少有不顺心之时。”   至于魏昭后面说的那句话,姜邈直接当他放屁,直接忽略过去完事。   说一句实话,就在当下这个时代,武宁侯府这种情况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最好归宿?人际关系简单,不仅世子本人没有任何的妾室通房之类的,连侯爷本人也没有,这谁能相信?   完全没有所谓的后宅争斗,连婆媳关系也因为武宁侯夫人的品性而变得没那么复杂,想来哪怕在如今的这个时代中,应该是绝无仅有的吧。   当然若完全按照当下的世情来看,可能世子夫人要承担巨大的子嗣压力,但关键是陆澹在这一点上,跟这个时代的男人十分不一样的,他不强求,别人强求也没用。   但偏偏有人放着舒服日子不过,来闯皇宫这种地狱级难度,还真是挺让人佩服的。   “夫人倒是身份代入的挺快,让朕刮目相看。却不知以夫人的聪慧是否想过,若是武宁侯世子恢复了记忆,你又会是个什么处境呢?”   姜邈听到这么狗的话,没忍住一直低垂的眼皮蓦然的抬了起来,一双清凌凌如寒星的眼睛,就看向了饱含兴味的魏昭。   ……狗皇帝不会以为他现在的姿态十分有魅力吧?   “到时应当如皇上所愿,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子夫人罢了。”   毕竟你当初换人出去的时候,可没想到过陆澹会来失忆的这一手。想看陆澹方寸大乱,痛苦沉沦甚至醉生梦死?   让她到时候问问陆澹,看时机合适的时候,要不要给他安排上。   但是姜邈又想了想陆澹的性格,想来他应该是不会愿意的。   “那岂不是太过可惜了吗?”   魏昭图穷匕见:“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子夫人谁都可以当。”   不可惜,毕竟我就是谁。   姜邈抿着嘴,将吐槽咽回嘴里。对魏昭能说出这话,竟然并不觉得意外。   微微启唇正要开口,就听见云华宫外面传来安王的声音。   “皇兄皇兄!你是不是在啊,姝妃娘娘说要找漂亮姐姐来宫里玩,来了没有啊?”   话音刚落,安王就探头探脑的进了云华宫的大门。   看见正中间的姜邈之后,眼睛一亮,说道:“哇,漂亮姐姐根本没有毁容,那些人乱说!哼,该打板子才是。”   以往的时候见了安王这种撒娇卖萌像小孩子似的行为的时候,姜邈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知道了他是假装的,这些作态就显得不忍直视起来。   “你怎么来了?”   魏昭脸色不变,但却有些不太高兴,但随即想了想他就作势问道:“这么喜欢玩,让漂亮姐姐留在宫里陪你玩怎么样?”   “娘娘,您怎么了?”   玉珠一声惊呼,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谢芳华的身上,只见她已经白着脸,一头冷汗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5 23:56:17~2022-06-06 18:4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070511 5瓶;随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夙贤宫中, 贤妃正在招待武宁侯夫人。   “姑母今日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快给侯夫人上好茶!”   贤妃脸上带笑,对武宁侯夫人很是热情,武宁侯夫人倒是淡淡的。因为她知道, 贤妃对她的热情从来不是因为所谓的姑母, 而是因为掌握兵权的武宁侯。   当初在娘家之时,武宁侯夫人的母亲是他爹的早逝夫人, 而贤妃的爹则是继母的儿子, 在曾经的国公府里,武宁侯夫人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当然这并不完全是武宁侯夫人不太接贤妃的话茬的原因, 更大的原因则是因为武宁侯掌握兵权本就很敏感了, 再与后宫有所牵扯, 那如何说得清?   就是不知明明看着挺聪明的贤妃, 还总是一遍一遍的往上凑。   听着贤妃的问话,武宁侯夫人犹豫了一下也没隐瞒说道:“宫里今日宣世子夫人进宫觐见, 我不放心,便跟来了。”   贤妃微微变了脸色,她还没忘了上次认出谢芳华的事情呢,只是如今还没来得及跟武宁侯夫人问清楚, 就听她口中又有一个世子夫人?   抬手挥退了其他不相干的人, 贤妃也慢慢的开口道:“姑母此时说的世子夫人,是谢家芳华还是那姜氏女?”   武宁侯夫人一愣,然后笑了道:“原来你也知道了,看来皇上的保密工作做的不怎么样啊?”   “姑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看那谢芳华好似怀孕日期有些不对, 那孩子……?”   到底是皇上的还是世子的?   她便是再神通广大, 也查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但皇上接受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大概率应该是皇上的吧?   “元宵节宫宴的时候,宫宴途中世子夫人不胜酒力,得贤妃娘娘示意得以在宫中稍事休息,待人再回到武宁侯府的时候,世子夫人就从姓谢变成了姓姜了。”   既然贤妃已经知道谢芳华如今的身份了,这种事情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贤妃却听得十分惊讶,说道。   “怎么可能?我元宵节宫宴的时候,并没有见过世子夫人,更别提让她留在宫中休息了!”   但随即,贤妃稍微想一下就知道谁冒了她的名头,不由的苦笑一声,说道。   “能做到冒我的名还不让我知道的,也只有皇上了。”   顿了一下,贤妃有点叹息的说道:“以前倒是从未看出来,皇上竟然还是一个‘性情中人’。”   武宁侯夫人倒是抬眼看了一眼贤妃,若不是贤妃这性情中人四个字说的很有些讥讽的意味,光看她脸上一派雍容平和的表情,谁能想到她会是这种语气?   但武宁侯夫人却不知道,贤妃心中也是真的有些憋屈,你干这种不道德的事情也就算了,冒她的名号算什么?   这若是传出去了,她成什么了?给皇上和外臣妻子拉皮条的?那外臣还是自家亲戚?   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她娘家国公府怎么出去见人?!   而且本来国公府跟武宁侯府的关系就有点不冷不淡的了,若武宁侯府当了真,岂不是要直接撕破脸反目成仇?   连皇上有时候都要顾忌一下手握兵权的武宁侯,却直接把国公府拉出来挡刀不成?   但武宁侯夫人能说问出她也知道了这种疑问,显然是相信她没做这种事情的,这让贤妃倒是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她想到了另一个关键的人物陆澹:“那世子?”   武宁侯夫人不愿意多说,只简单的说道:“受了点风寒,烧坏脑子,醒来后认错人了。”   “如今的世子夫人,她就是我儿媳,子清出门在外,我不能让他回来之后又失忆一次!”   武宁侯夫人的语气很坚决,第一次谢芳华的事情措不及防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粉饰太平,但这一次要让她对这种接二连三的羞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休想!   “那今日皇上和姝妃娘娘让世子夫人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总不能事情都成定局了,那俩人还把人叫进宫问问感想吧?   “无论所为何事,我只有一个目的,我只需要出宫的时候,还是我这个儿媳,而不是突然变成了个姓甄的或姓贾的。”   武宁侯夫人不无讽刺的说道。   贤妃本想说皇上已经换过一次人了,怎么也不可能再干这种事,但想想之前,她也从未想过皇上真能干出这种荒唐事,不由的闭上了嘴。   她总以为她跟了皇上这些年,总能摸到一些他的喜好性子,但如今看来究竟是她太天真了,还是皇上太过善变了?   要知道以前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一心扑在谋夺皇位之上,对后院众人没有任何偏好。   谁知道这当上皇上了,在女色上的路数反倒百无禁忌了起来?   武宁侯夫人喝了口茶,又问了问时间。从茶水端上来到现在,武宁侯夫人已经问了三次了。   贤妃有点无奈,但心中却也有点羡慕,也不知道那姜氏女哪里投了武宁侯夫人的缘了。武宁侯夫人纵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但她们也聊了不少。   虽然武宁侯夫人一直说关心那姜氏女,是为了武宁侯府的面子,为了她儿子陆澹。这些当然也是原因,但她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关心和担忧却不是这些能完全解释的。   若她能遇到这样的婆母,便是皇妃好像也不是很稀罕了。   可惜一来她比陆澹大几岁,二来武宁侯府与谢家的缘分她也有所耳闻,也只能小小的想想罢了。   “从姑母你坐下到现在,也才快半个时辰。”贤妃扶额说道。   “半个时辰了?”武宁侯夫人放下茶杯,起身就要告辞:“来宫中本事让世子夫人进宫看脸上的过敏的,如今她早就好了。单单谢恩而已,这些时间也足够久了,我刚好看看去。”   贤妃想了想,紧跟两步追上告辞之后,便往外走的武宁侯夫人。   “左右我现在也无事,便陪姑母一起去一趟,我也好奇这能哄了姑母欢心的姑娘,究竟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贤妃状似开玩笑的说道。   连她暗暗的对姑母示好这么久,姑母对她的态度连对那姜氏女的一半的一半都没有,她怎么能不好奇。   况且仔细想想这个事情里面,最无辜被牵连的就是这个姜氏女了。   但贤妃觉得那姜氏女应该也不简单,那样一个不利的开局,这才几个月啊?此时竟然已经成功的收服了武宁侯府后院里最大话语权人的心,她都想跟她取经了。   要知道她偶尔从太后那里施舍来一个好脸,都要谢天谢地了。   …………   云华宫中此时正是一片闹腾的时候。   自从谢芳华白着一张脸硬生生的把自己憋的疼晕过去之后,皇上魏昭的注意力总算是从姜邈的身上移开了。   魏昭一边让人宣御医,一边训斥着玉珠没有看好自己的主子,对谢芳华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昏过去的事实,心里完全没一点数。   他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啊,就随意说了两句话而已,就能把谢芳华气晕过去?在魏昭看来,根本不可能啊。   看着可怜兮兮跪在地上不住请罪,也不敢辩解的玉珠,姜邈也只能心中同情加无语,这种连个情况都搞不清楚的时候,可不是她挥洒同情心的时候。那玉珠还不一定是谁的人呢!   何况那狗皇帝刚才的话就差明着说让她跟他算了,这种时候她不尽量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难不成还要去自投罗网不成?   姜邈抬头看了一眼安王的方向,得到了他天真无邪的笑脸一枚,笑的姜邈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据她所知,安王应该和陆澹有一定合作的关系,他应该也知道陆澹没有失忆,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她这个假的世子夫人了。   “皇兄,你跟你的姝妃玩吧,我带漂亮姐姐去找母后玩了!母后都不相信我的话,我非要让母后亲眼看看,漂亮姐姐是不是最漂亮的?哼!”   在姜邈及魏昭都没来的及反应的时候,安王魏晏就直接抓住了姜邈的一个手腕,将她拉着一路小跑出了云华宫。   魏昭正训斥人的话音一顿,安王和姜邈就已经消失在了云华宫的门口。魏昭眼睛一眯,招来一个太监,让他看看安王到底带人去哪里。   安王最近的存在感有点高了,总不能那心智有缺到了如今还能慢慢恢复吧?   太医对云华宫的情况随时都在近的地方候着,听到点响动很快就过来了。   给姝妃诊脉之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他一直叮嘱姝妃娘娘如今这个情况,万事都要放宽心,只有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正经,但病人听不进去,也是没奈何。   姝妃的这几次情况,都跟情绪波动过大有很大的关系。   虽然他也明白在宫中真正放宽心的可能性不大,但从姝妃娘娘的这情况看来,她的气性比一般宫妃还要大一些的样子,实在对身体不利啊!   在太医一碗常备的安胎药和补气安神的汤药下肚之后,谢芳华很快就缓了过来。   睁眼看见魏昭在床边焦急的表情,而云华宫中早已经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心里不由的松了一下。   正想嗔怒几句,好让皇上好好哄哄她的时候,就听见他急不可耐的说道:“既然你已经醒了,就好好养着吧,朕去太后宫中有点事情,稍后来看你。”   说罢转身就要走,最后还丢下一句:“心放宽一些才能养好身体,对肚子里的孩子好,你整天都想什么呢?总是思虑过重?”   谢芳华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今日见了姜邈之后心中一直盘旋的疑问不由的脱口而出:“皇上当时看中臣妾,看中的到底是京都第一美女的名头,还是武宁侯世子夫人的身份?!”   魏昭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床上病容狼狈的谢芳华,脸上的表情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后皱起眉头留下一句:“胡言乱语,不可理喻。”   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内殿,然后谢芳华就听见他在外面吩咐玉珠:“好好的照顾你家主子,好好的开解开解她,别老钻牛角尖了。”   不由的伏在被子上悲苦自嘲不已,这还是曾经那个与她心意相通的有情之人吗?   莫非男子的心意就是如此的短暂和善变?   那些暧昧缠绵,情深义重还近在眼前,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她冲破一切的美梦,竟然这么快就要醒来了吗?   玉珠一进来就看见姝妃娘娘蜷缩这身子伏在被子上颤抖的样子,连忙劝道:“娘娘可不敢这个姿势,对胎儿不好!”   谢芳华抬起头,脸上带着泪痕,幽幽的问道:“你说我是不是怀孕变丑了?”   半年前的她,也如同今日的姜氏女那般容色绝美,身形轻盈,不,她那个时候一定比姜氏女还好看,毕竟她才是京都第一美人。   “娘娘怎么会丑呢?”玉珠连连摇头道:“娘娘容貌世所罕见,若是还丑,那便没有好看的人了。”   “比那姜氏女如何?”   谢芳华抚摸着自己的脸,轻轻的问道。   “自然是娘娘更美了,只是那将是面孔比较陌生,才让人一时惊讶罢了,第一次见娘娘的时候,云华宫中的那个人不被娘娘所倾倒?”   玉珠连一点犹豫的意思都没有,情真意切的让谢芳华试图去想当初有没有她口中的这回事?但却着实想不起来,她对自己的容貌自信太久了。   “是吗?可若我比她还美,那为何皇上竟然当面给我没脸?”   “皇上对娘娘的特别,这满宫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娘娘之前,谁能想到皇上会对女子这么上心,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与娘娘长相厮守。”   玉珠苦口婆心的劝着谢芳华:“皇上许是随口说了一句,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呢?”   谢芳华神情有些愣怔,她很想相信玉珠的话,但最终却只轻轻的问了一句:“是吗?”   魏昭出了云华宫,往慈安宫去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谢芳华失态之下问的那两句话。   一抬头竟然看到了不远处侍卫中一个熟悉的面孔,出于对他说话有意思的印象,魏昭便招呼人过来。   “李由,过来。”   李由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下,挤出一个貌似与有荣焉的激动笑容,到了魏昭面前。   “见过皇上,不知皇上找卑职有何吩咐?”   “别紧张,朕只是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朕乃天下之主,是不是本就应该用最好的东西?”   这问题莫名其妙中带着理所当然,是他能回答的问题吗?   他有回答的权利吗?   莫名觉得这个问题不详。   看着李由脸上神色转变不定的样子,魏昭语气淡淡的追问:“怎么,不好回答?”   李由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卑职只是再想,这问题根本不用回答吧,当然是啊。”   那不然呢?我回答你不配,然后让你砍了?   魏昭哈哈大笑,带人扬长而去。   确实,正如谢钧当初献策组建玄鸟卫的时候所说,他是天下之主,他的意志想法是所有人都改遵从的。   所以他取第一取最好的不是应该的吗?   只留下李由莫名其妙的承受着别的侍卫的羡慕嫉妒恨,只因为皇上竟然能一口叫出李由的名字,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李由实在想说一句,那个被记住名字的机会,如果不是他爹和他的好朋友都给力,他现在都凉的透透的了。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爹才能把他调到宫外去啊。   但还没等到他爹的消息,他就先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将他调到了御前,成了皇上的御前侍卫了。   好吧,想调到宫外的打算,凉了。   …………   姜邈以为安王是看在陆澹的面子上来帮她解围的,所以被他带着跑的时候,姜邈不仅没有拒绝,反而尽量的加快脚步追上安王的步伐。   好不让自己像是被拖着那样狼狈,也尽量减轻一下安王的负担。   然后跑的腿都有些软了的姜邈一停下,抬头就看到了慈安宫的匾额,就十分离谱,她还真要去见太后?   作为安王的最漂亮的姐姐?光想想就尴尬到一定程度了。   但实际上,就数眼前这个装傻扮嫩的人最让姜邈感到尴尬了,这种明明知道他是装傻,但他却演的兴致勃勃还挺起劲的样子,真的没眼看。   不知道太后作为安王的亲生母亲,是否知道安王装傻的事情呢?   但不管她知不知道,只凭着她能带着一个智力有损名声的皇子,安稳的坐在太后的位子上,还跟魏昭关系不错的样子,就知道她城府手段应该都是顶尖的。   慈安宫的人一件安王来了,立马眉开眼笑的赶紧进去通报。而安王不等通报的人出来,就已经要带着姜邈往进走了。   看着安王试图又要来拉她胳膊的手,姜邈直接避过了,退后两步对安王说道:“王爷,臣妇还是等太后宣召吧。”   安王不乐意的嘟起嘴,看着姜邈坚定的神情,只能嘟囔道:“好嘛好嘛,真是的。”   转身急急的就往慈安宫中而去喊着:“母后!母后!我来啦!”   太后听见安王的声音,本打算宣人进来的话直接就不说了,等候的小太监见安王已经进来了,便也没再提醒,只是安分的退到了一边。   安王急冲冲的进来,一下子冲到了太后身边,还没等他说话,太后就拿出一条帕子慈爱道:“怎么急冲冲的?来低头,看看额头都有汗了。”   安王一听直接将头伸了过去,在太后拿帕子的手上随意的抹了两下,就说道:“母后母后,我把漂亮姐姐带来给你看了,你看看她是不是最漂亮的?你看看我又没有骗你?”   太后神色不动的说道:“这事不急,母后还有话要问你呢,问完了再见也不迟!”   “前两天我才给你找了几个漂亮姑娘一起玩游戏,怎么听说你又把人给扔出去了?”   “那几个丑八怪哪里漂亮了?谁要陪她们玩啊?陪漂亮姐姐玩还差不多,不过她好像不太喜欢跟我玩。”   语气有点委屈的安王自觉说这话一点都不亏心,见过了绝色之后,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入他的眼?   太后眼角挑起,她给她儿子能挑丑八怪?在她看着都个顶个的漂亮,他儿子审美该不会有问题吧?   至于那个不太喜欢跟她儿子玩儿的女子,还真是胆子挺大的。   她倒要看看,是个怎么样的漂亮法?   见到了下面请安的姜邈,太后突然有些放心,她儿子脑子虽然有些不好,但这审美万幸还是正常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太后放柔声音问道。   姜邈沉默思考了一下,在怎么回答上选择了一下,最终还是回答道:“臣妇姜邈。”   “臣妇?”这就有点难办了:“你是谁家的?”   “臣妇乃是武宁侯府世子夫人。”   太后脸上本带着微微的笑意,此时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据哀家所知,武宁侯世子夫人乃是谢家的谢芳华,何时便成姓姜的了?该不会实在欺骗哀家吧?”   太后话音刚落地,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进来禀报。   “太后娘娘,皇上过来了。还有贤妃娘娘与武宁侯夫人在殿外求见。”   太后看了一眼殿下站着的姜邈,哼笑了一声道:“今日我这慈安宫倒是热闹。让贤妃她们进来吧。”   一看这阵势,太后就猜到了这里面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看来她确实太久不关注后宫之事了,竟然没收到一点风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上次丽妃求见的时候,她正好头疼拒绝了。看来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情。   贤妃和武宁侯夫人进来之后,刚跟太后请了安,连句话都没说就又听到了皇上驾到的消息。   皇帝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跟太后拱手请安之后,直接就看向了姜邈。   “安王还真是小孩子心性,怎能直接拉着世子夫人就跑呢?”   太后眼神一暗,开口问道:“皇上,哀家刚刚才问了这女子的身份,她竟说自己是武宁侯世子夫人,可哀家依稀记得这世子夫人仿佛是姓谢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武宁侯世子前头那个,难不成是去世了不成?   哦,对了正好武宁侯夫人也在这里,不如你跟哀家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6 18:46:54~2022-06-07 20:1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349219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三章   慈安宫中, 听到太后问话的皇上,心中即使觉得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却也难免有些尴尬。   武宁侯夫人听到太后的问话, 从贤妃身边站了出来, 站到了姜邈的身边。姜邈看着武宁侯夫人过来,也下意识的就往她身边靠靠。   两人这动作一看就有一种默契, 两人甚至都没有对视一眼, 这是演都演不出来的。   魏昭这才听明白,姜邈刚擦在云华宫所说的话, 起码关于武宁侯夫人的绝对出自真心。   “回太后的话, 得皇上恩典, 让姜邈这姑娘成了我武宁侯府的世子夫人, 至于姝妃娘娘之事,臣妇不便多说, 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姝妃?跟姝妃有什么关系?”但随即太后就反应过来了:“姝妃……谢芳华?”   太后征询的眼神看向了皇上魏昭,魏昭坐在首座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开口道:“母后有所不知,此时最开始也只是个阴差阳错, 但是一步错最后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接着将中秋宫宴到元宵节宫宴发生的事情, 简略的说了一遍,其中当然少不了粉饰的成分。   至于谢芳华怀孕之事更是含糊其辞,没有多提,毕竟从时间上来看, 这一点真有点说不过去。   阴差阳错?   太后可没办法相信, 以皇帝做事不择手段的城府, 他所谓的阴差阳错恐怕也只是早有预谋罢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 她从皇帝的叙述中半点没听出来所谓的挣扎纠缠, 只听到了皇帝步步为营,步步紧逼的筹划,毕竟那才符合皇帝在她心里的形象。   但不管太后心里怎么想,明面上她都要相信的。感叹一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吗?唉,很多事情没人希望发生,但发生了也只能去面对了。”   武宁侯夫人在底下听着,脸上表情变都没变一下。姜邈也如武宁侯夫一般,甚至比武宁侯夫人的表情还平淡一些,仿佛说的事情与她并无什么牵连一样。   安王仿佛百无聊赖的躺在一旁的塌上,好奇的盯着这边看,但更多时候的目光都是落在了姜邈身上。可惜姜邈一直垂着眼睛,完全不向他的方向看,让他嘟着嘴叹一口气。   这小娘子的警惕心,从最开始见面就很高啊,莫非他这种情况还不够无害吗?应该不会啊,他已经试过好多次了。   那她是看不起他一个智力有损的傻子?   不,不,长得这么美的女子怎么能心灵不美呢?那岂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太后在忙都不忘关注安王,自然将此等情况看在了眼里,心中百转千回,看向了那个站在殿中也灼灼仿佛发光的女子。   “竟能在后宫之中挑出这般出众的女子,可见皇上倒也诚心。”   太后此话一出,魏昭手上的动作一顿,当时他还真有那么点诚心在里面的,不然也不会吩咐找一个最好看的。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再回头看看,到让他有些后悔当初没看仔细,其实找个差不多的也算有诚心了。   谁知太后话锋一转,对姜邈说道:“你这姑娘叫什么来着?姜邈是吧?来来,到哀家这里来,这样比花儿还好看的姑娘,哀家还是第一次见呢。这见了就心生欢喜,让哀家近着好好看看。”   安王一个轱辘从塌上翻身而起,凑到太后身边,眼神亮晶晶的说道:“是吧,是吧,我就说漂亮姐姐最好看,我没骗母后吧?”   “你这孩子,还第一次听你说最好看呢?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太后点点对她撒娇的安王额头,笑着骂道:“是不是连母后都比不过啊?”   安王苦恼的皱起眉,看看姜邈又看看太后,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定的样子。   姜邈拉了一下身体有些紧绷的武宁侯夫人的手,然后走上前几步,在离太后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站定,并没有再往上凑。   开口说话道:“太后娘娘和安王殿下谬赞了,臣妇不过平平之姿当不得最好看的夸奖。女子之美便如那些花儿一样,各花入各眼,多姿多彩各有不同怎分高下?臣妇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才不是呢!就最好看!”   安王不服气的跳脚,太后看在眼里,心中的计较更加的坚定了一些。   姜邈如今听到安王的声音就觉得烦躁,他一直往出跳究竟有何目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想要帮她的意思啊。   有机会要跟陆澹提一下,他这个合作伙伴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太靠谱的样子。   此时太后身边一个嬷嬷走到了太后耳边,轻轻的跟太后说了什么话,太后看姜邈的眼神更是亮了几分。   看得姜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颇觉毛骨悚然。   太后再次开口的声音,柔和慈爱了不少,对姜邈说道:“哀家看你实在投缘,想留你在宫中住一段时间,恰好安王也难得跟你玩的来,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太后说着话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不,可能安王并不在其中吧,他一遍一遍的跟太后提姜邈的事情,自然是别有目的的,他惯来知道他母后的思维方式。   果然安王十分开心的拍着手道:“好啊好啊,让漂亮姐姐留在宫里陪我玩吧!”   拍手的样子不怎么像小孩子,倒有些白痴的那种感觉了,姜邈心中吐槽。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安王魏晏,那如同洗脑包一样的漂亮姐姐的称呼,心中蓦然明了,那装傻的家伙怕是对她心怀不轨吧?   还是为了拿她当人质来牵制陆澹?但这也有点说不通,她不觉得陆澹会轻易的跟别人提到她,尤其是安王。   那就是看中她的脸了?   姜邈差点抬手去摸自己的脸了,她承认是有那么点好看。但她一直觉得人的审美是具有多样性的。她是好看,但别的人不好看吗?   就连一直当背景板的贤妃,那长相跟平庸也完全扯不上什么关系,端庄大气的美也很有自己的特色。   姜邈想到这里,难免的小心观察了一下一直在努力当背景板,随着话题渐渐变化逐渐有些坐立难安的贤妃。   或许是她脸上的笑容不太能维持的住了的原因,表情有点僵硬,可能比原先失色几分吧。   皇上魏昭更是对太后这仿佛突发奇想的想法很是诧异,但太后近一两年总想给安王塞女人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但安王一个几岁小孩子的智商的人,倒是并不感兴趣,甚至还觉得那些女人个个丑八怪,总是被扔出来下场。所以魏昭关注了一阵子之后,就不在意了。   看太后这意思,安王觉得姜邈好看,所以她就觉得可能有戏,便想将姜邈留在宫里留给安王?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但随即魏昭想了想,反正先把人留在宫里也行啊,到时候留给谁的就说不准了。   便开口道:“若她本人愿意,自然也无不可。”   反正世子夫人都换了一次了,再换一次应该也没太大关系吧?   武宁侯夫人脑袋突突的跳了起来,脑子里直接蹦出四个字,蛇鼠一窝!   姜邈也为太后和皇上魏昭这种厚颜无耻的话给惊呆了,而且太后说这种话的时候,还一脸抬举你的姿态,真是让姜邈万分不解。   魏昭那狗皇帝虽然说了只要她本人愿意,但是看那意思是觉得她一定会愿意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她当初在被换出宫的时候,既没吵也没闹一副任凭安排的姿态,所以就觉得她真的可以随意安排了?   皇室中人都这么自信,这么自大,这么随心所欲的吗?   现实告诉姜邈,是的。   这些人就是这样的,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甚至是装傻的安王,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们已经习惯了一言既出,除了个别的几个人之外所有人都要服从的说一不二的特权,习惯了手握生杀大权带来的优越感和高高在上。   或许在他们看来,能被他们看上,那简直是三生有幸祖坟上冒青烟了。   “如今她乃是武宁侯府世子夫人,恐怕不太方便留在宫里。请太后和皇上恕罪!”   武宁侯夫人的声音淡淡的,却直接站出来将姜邈拉到了她的身后,回护之意不言而喻。   她当然不用问姜邈的意思,这么久的相处她还能不了解姜邈的为人?她若愿意留在宫中,凭她的姿色手段,当初恐怕根本就轮不到她被换出宫。   武宁侯夫人的这种姿态,让只等着姜邈松口的太后愣了一下,很久都不曾被人违背的太后不习惯的同时,心中暗生恼意。   况且若这女子真是世子夫人倒还罢了,如今不过一个假的,还是一个根本未经人事根本和世子没发生过什么的女子罢了。   武宁侯夫人要为了她来下她一国太后的面子?!   武宁侯夫人不给他们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继续开口道:“皇上太后容禀,武宁侯府之中侯爷在外领兵打仗抵御外敌,世子如今在肃州赈灾安抚民心。   偌大一个侯府之中,就只剩下我与世子夫人二人相依为命。不管是侯府事宜,还是臣妇本人都离不开她,请皇上太后见谅!”   姜邈挽住武宁侯夫人的胳膊,感动的说道:“儿媳也离不开您。望皇上和太后见谅,臣妇不愿意留在宫里。前日世子的来信,臣妇还没来得及回如今归心似箭,实在不便留在宫中。”   说着还有些羞涩的低了一下头,以姿态提醒他们一下关注她现在的身份。   姜邈是真的从这些事情里,仿佛看到了魏昭作为皇帝的亡国之兆。武宁侯府现在总共就俩男人,一个在前线领兵打仗掌握兵权,一个在灾区赈济灾民安抚民心,你们就在背后打别人家眷的主意?   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但凡有点血性的人,还能捏着鼻子给你干活?   不等太后和皇上说话,安王不太高兴的嘟着嘴,跑到姜邈面前说道:“漂亮姐姐你为什么不愿意陪我玩啊?我可以带你打雪仗,扔水漂,捞鱼,放风筝,都可好玩啦,真的,你就留下来陪我玩吧~”   姜邈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她突然想起在梅庄的时候被他扔石子溅了一脸水的事情了,别说你假装的,就是你真是个孩子,她也不会喜欢和他玩的好吗?   还有,她当时元宵宫宴出宫的时候,被砸的那个雪球,给不会也是他干的吧?   ……好像宫里除了他,应该没人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了。   “安王殿下有很多人可以陪你玩,臣妇实在不太方便。”   姜邈语气柔和但态度坚决,看着安王脸垮下来,小孩子脾气似的扑到了一旁的软榻上不再说话,太后心中的恼怒就更深了一些。   还真是不识抬举!   太后紧闭着嘴没有说话,但那脸色谁都能看得出已经十分的不高兴了。   魏昭也对武宁侯夫人和姜邈的连番拒绝有些不爽,在他看来这不仅是拒绝了太后的提议,更是有拒绝他的意思。   当下语气就有点严厉了:“朕看武宁侯夫人太过放肆了,既然安王喜欢,便留下来陪小孩子玩几天又能如何?就这样吧!”   当下就要用皇帝的权威来逼迫武宁侯夫人就范。   武宁侯夫人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从谦逊的低头状态抬起头来,冷笑了一声。   “皇上,有些事情可一而不可再。我儿子清如今失忆,认定了这个世子夫人,我作为他的母亲,我决不能让他再尝一次切肤之痛!还请皇上理解臣妇一片爱子之心。”   连太后听到武宁侯夫人的这声冷笑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更何况皇帝本人?   她这是在对谁冷笑,又是在明着指责谁?   贤妃已经吓得连呼吸都放轻了,或许今天她不该跟着武宁侯夫人一起来凑这个热闹,总觉得今天这慈安宫中可能要出事。   倒是安王颇觉的有点后悔,他自己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谁能想到武宁侯夫人简直用命在保姜邈不进宫一样,莫非武宁侯夫人也不知道陆澹是假失忆?   不知道这姜邈对陆澹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那他今天可能就有点失策了,低估了一个母亲对她儿子的维护之心。   魏昭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语气危险了起来:“那如果今天朕一定要把姜氏留在宫里呢?你要抗旨不尊吗?”   武宁侯夫人闭闭眼睛,语气淡淡的说道:“臣妇不敢,但若皇上一意孤行,那便将臣妇的尸体也留在宫中吧!”   姜邈心头巨震,她从未想过武宁侯夫人竟然做出这样的表态来。   便是武宁侯夫人其中还有其他的原因,但也无法阻止她此时内心升起的感动。因为她知道,这其中她本人也占据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同样被震撼到的还有所有在场的人。   慈安宫中被武宁侯夫人平淡语气说出来的话,震的一片寂静。   贤妃震惊的用手捂住了嘴巴,武宁侯夫人这么勇的吗?这么多年她是不是误会了,有没有可能她姑母并不是真的不喜欢她,而只是表达方式不对?   “放肆!你竟敢要挟皇上!”   太后指着武宁侯夫人的手都在颤抖,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之人!   “臣妇并未要挟任何人,只是说一个事实而已。侯爷将侯府托付与我,但我却没有那个本事守好侯府,无法跟侯爷交代,活着又有何用?”   魏昭眯着眼睛静默不语,太后十分生气的训斥道:“我看你是真的太过放肆了!你真以为……”   “好了,母后。”皇上打断太后还未说完的话,显得十分平静,但却让人觉得危险。   姜邈感受了一下手肘部分,贴着皮肤放置的匕首,这种万不得已留下的后手,总不会真的要用上吧?   谁知道魏昭竟然十分平静的说道:“都是说着玩笑的,何必发火?既然武宁侯夫人不想让人留在宫里就算了,下次再说吧。”   武宁侯夫人立马拉着姜邈告辞:“多谢皇上体恤,若无事的话,我与儿媳这便出宫了。请容我二人先告退。”   “朕让人送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出去。”   魏昭脸上甚至挂着笑容,客客气气的看着武宁侯夫人和姜邈离去的背影。然后跟太后告辞:“朕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母后见谅!”   贤妃也连忙说一句:“臣妾告退。”   便火急火燎的出了慈安宫,往自己的夙贤宫而去。   贤妃心中思绪烦乱,总觉得好似有什么她不知道也不了解的风起云涌在暗中酝酿,姑母突入起来对皇上都有些强硬的态度,让她分外的不安。   可府中又能找谁去跟姑母打听打听呢?贤妃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一个人选来。   回到夙贤宫中的时候,看到了武宁侯夫人刚才坐过的地方,那入宫的牌子被放在那里,贤妃一时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庆幸。   庆幸这牌子回来了,以后应该是遇不到这种两难之事了,但难过的也是这些年她努力想维系的关系,好似也没什么结果。   …………   等其他人都出了慈安宫,太后脸上生气的表情一收,情绪外漏仿佛只是一场表演而已。   安王对他母亲变脸的速度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扮个鬼脸便也要往外跑去。   “你干什么去?”太后一愣喊着问道。   远远传来安王的声音:“我去送送漂亮姐姐!”   “……”太后转身问身边的嬷嬷:“那姜氏女果真未经人事?那武宁侯夫人怎的反应如此大?”   “……许是太过担心武宁侯世子了吧?”毕竟人家现在还失忆着呢。   太后想了想她的儿子,点点头:“也是。”   “只是这下恐怕就被皇上盯上了,咱们这个皇上可从来不是个愿意吃亏被威胁的人。”太后神色淡淡:“总能等到合适的机会,难得晏儿喜欢,多等等倒也没什么妨碍。”   …………   武宁侯夫人和姜邈在宫人的带领下,往宫外走去。   不大会儿功夫安王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嘴里喊着:“漂亮姐姐等等我!”   姜邈现在要对这个称呼过敏了,实在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声音这个称呼。眼看宫门在望,姜邈便当做没听到,跟武宁侯夫人一起往宫外走去。   安王追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姜邈的手臂,随即手中的动作一僵,探寻的看向姜邈。   他抓到姜邈紧贴在臂弯出的匕首了。   姜邈侧脸抬眼,一双斜睨过来清冷如星的眼里带着冷意,压低声音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安王殿下,世子知道你这么坑武宁侯府吗?”   趁着安王愣神的功夫,便跟着武宁侯夫人转身离去了。   安王习惯性的嘟起嘴做赌气状,陆澹那混蛋对姜邈说了他的事情?   第一反应是陆澹对这姜氏女是不是太信任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为何每次见了她,她的反应都那么不如他的预期,原来是早就知道了?   武宁侯夫人可能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却知道?!   …………   武宁侯夫人和姜邈总算是出了宫,宫外武宁侯府等着的人连忙围了上来。   终于上了马车之后,在府中侍卫的保护下,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对视一眼之后,两人都笑了。   姜邈问道:“夫人在宫中怎么那么大胆?吓我一跳。”   她差点都想着是不是该凭美人计找机会劫持一个人带着武宁侯夫人逃出宫,直接去找武宁侯或者陆澹了。   但这也只是下下策,毕竟武宁侯府和她的铺子农庄还有很多牵扯,若走到这一步,说不定也还是逃不出京都去的。   她也想过,若实在找不到办法,就用安王的秘密威胁他一次,再不行就直接揭掉安王的伪装,那个时候她敢肯定皇上的注意力绝对一时半会儿回不到她和武宁侯府身上了。   但后续可能将陆澹牵连进来,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她也硬生生的忍住了。   却没想到武宁侯夫人倒是开大了,以决绝的姿态让皇上硬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   虽然后续皇上肯定会对付武宁侯府,但现在他就没对付了吗?   “我今天若不大胆一次,别说你可能出不了宫了,恐怕宫中看武宁侯府好欺负,下次还不知道什么事情等着呢。”   武宁侯夫人也不是毫无成算的,她有七八分的把握魏昭会忍了这个威胁,因为武宁侯府如今两个人都在外面,若是她再出什么事情,他将再无任何一个人可以威胁那对父子了。   至于另外的不太可能的可能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也算她的命,怨不得别人。   但她们二人进宫也不是毫无准备的,若是等到晚上的时候,他们还出不来的话,自然会有人将消息带给武宁侯和世子陆澹。   不仅如此,姜邈还提醒武宁侯夫人安排了人,若是她们出不来,明天皇上干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会出现在大街小巷中。   也能给往后陆澹父子行事造一些声势和理由。   武宁侯夫人看着姜邈说道:“看来你也知道世子的打算了。”   什么打算?造反算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7 20:18:19~2022-06-08 23:0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靓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马车之中, 姜邈和武宁侯夫人靠的很近。   刚才二人互相携手从宫中逃脱出来的经历,让她们二人更加多了一份亲密感。   对于武宁侯夫人的问题,姜邈并不觉得意外, 她今天对皇室的态度, 显然也已经很明确了。   “略有猜测罢了。”   陆澹跟她聊天的时候,确实还从未明确的提到造反这个问题, 但是他偶尔的言行之中, 也没有对她故意掩饰,猜猜还是能猜出一些的。   “看来你跟子清相处的确实不错。”   武宁侯夫人感叹道, 听子清说过他在姜邈面前装失忆的时候, 还是被她亲自拆穿了的, 比她的关心则乱就显的聪慧过人很多了。   她今天之所以这么维护姜邈, 除了本身就对姜邈有一定的好感之外,她也确实有为自己儿子打算的原因。   从与子清说开了之后, 她总觉得儿子变了好多,变得沉默话又少,连少年活力都快看不见了。整个人显得有点看淡人生的感觉,让她总是有些担心。   可她儿子才多大年纪啊啊?这可不行。她也旁敲侧击过, 都得到了陆澹哭笑不得的否认。   她也曾无意中见过子清和姜邈二人一起闲聊时候的样子, 倒显得脸上的表情更多一点,显然是比较投契的。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连她都喜欢跟姜邈这姑娘相处,更何况她儿子呢?   姜邈听到武宁侯夫人的话, 倒是也笑了, 她也没想到决定出宫之后到如今, 相处的最好的竟然是武宁侯世子陆澹, 已经称得上一句朋友知己了。   她曾经还在宫中设想过以后的生活的时候, 也只是想着能否跟武宁侯府互惠互利好让她不至于在这个世界寸步难行无法生存。   后来想着武宁侯夫人人不错,翠竹人也很好,或许能更好的相处。但没想到阴差阳错跟陆澹互相曝光了秘密之后,他们俩人反而自然而然的越谈越多了。   “世子他人品端正,又博学多才,又有谁能相处不好呢?”   姜邈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以陆澹的能力,要想跟人好好相处真的很难有人会拒绝吧?   当然那些心怀鬼胎,或者天人人品不行的人除外。   劫后余生的庆幸过去之后,武宁侯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今天的事情不会影响侯爷和子清的计划吧,好在他们也不再京都,只是往后的日子,我们就要小心点了。   尤其是你,虽然武宁侯府给你另做的身份信息不算假的,但若是真有心,应该还是能查到你头上的。   尤其是那谢家的谢钧,如今掌握着玄鸟卫,若是注意到你,恐怕防不胜防。”   “我知道了夫人,我会小心的。我最近安排一下铺子里和农庄里的事情,暂时少露面一些。”   姜邈没有告诉武宁侯夫人,谢钧其实早就知道了她女扮男装成为姜恒的事情,甚至两次都到了她的面前警告她。   一次被世子陆澹应该挡回去了,但第二次之后她也没遇到什么麻烦,至今不见动静让她有些迷惑。   或许是因为她还算是顶着谢芳华的身份,他不好做什么?还是怕武宁侯府将谢家的事情抖出去?   反正如果他真敢找事的话,不用武宁侯府,她自己就给谢家把舆论礼包安排上!   让他谢家名声扫地的同时,连谢钧所谓的被赶出谢家这事也给他安排成假的。虽然本身这件事就真假存疑,半真半假,但没人明确的提出来就不算假的。   到时候,谢钧跟谢家做戏的事情被那个多疑的魏昭知道了,还能毫无避讳的信任他吗?   除了谢钧,安王也知道,但她同知道安王的秘密,倒是暂时算不上威胁,除非他想鱼死网破。   “但是夫人,我们难道就干等着侯爷和世子回来?我们不能自己做点什么准备吗?起码想办法多留一条后路之类的?”   “……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   文德殿中,魏昭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闭目养神,殿中寂静无声气氛压抑,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不敢说话,连动作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好在能坚持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人,总还有点这方面的本事,没不长眼的人被魏昭给找机会拉出去砍了。   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谢钧来应召而来到了文德殿外,殿外的人前来回禀,殿里伺候的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谢大人来了。”   “宣。”   魏昭简短的一句话十分平静却又蕴含着暴风雨,就像他现在的表情。   谢钧进殿行礼之后,魏昭开门见山:“你应该也知道朕对武宁侯府的态度。今日在宫中,武宁侯夫人竟然敢以武宁侯威胁朕,可见其已无半点对朕的忠心!”   谢钧低着头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皇上若想让他说什么的时候,自然会询问与他,其他时间只听着就好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武宁侯府便是朕肉中之刺,不去除朕心难安。谢卿,你说朕该从何处下手啊?”   谢钧从得到皇上的宣召到进宫的这段时间,也已经知道了一点事情,他如今掌管玄鸟卫,大多数人都愿意给他一个面子,再加上玄鸟卫本来也有探查的能力,消息自然还是比较灵通的。   比如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武宁侯夫人今日是跟姜邈一起进宫的,进宫的时候姜邈还带着面纱,但出宫的时候脸上已然全无遮挡了。   而且听说两人出来的时候神色凝重,想来在宫中应该发生了什么严重之事。但一时之间时间太紧,他还来不及详细调查。   “回皇上,武宁侯府的情况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但现在确实不是动武宁侯府的最好时机。只要武宁侯还在朝外手握兵权,武宁侯府恐怕就不能轻易动。”   魏昭冷哼一声:“哼!这朕能不知道吗?若非如此,今日那贱妇岂能走出皇宫?”   或许是谢钧对他投诚之后,建立掌管了全权听命与他的玄鸟卫。魏昭觉得谢钧一身荣辱都系于他的一念之间,对他说话也不用遮掩,这般暴露性格的话才能脱口而出。   若是放到往日,其他人面前,他少不得还要修辞粉饰一下。   说出口后,魏昭心中的怒火丝毫未减。如果今日陆澹也在京都,他都不会忍了这口气,轻易的放过武宁侯夫人。   毕竟怎么看,作为武宁侯唯一一个孩子的陆澹,显然要比武宁侯夫人对武宁侯的威慑力更大一些。就算他杀了武宁侯夫人,只要控制住陆澹也能让武宁侯投鼠忌器。   就是可能名声会十分不好听,所以他现在还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太随心所欲。   谢钧对魏昭随口称朝中重臣的妻子贱妇一事听而不闻,只顺着说道:“武宁侯府之事,都系在武宁侯身上。只要卸掉了武宁侯的兵权,那武宁侯府自然不再算什么威胁了!”   岂止不算威胁了,甚至还要任皇上宰割。以谢钧最近了解到的皇上睚眦必报的性格,想必届时武宁侯府的下场不会太好。   “朕自登基以来,无时无刻不想卸掉武宁侯的兵权。这还用你说,但武宁侯如今在边关那么多年,朕的命令在边关都没有武宁侯的威望好使,朕怎么卸他兵权?”   别等他这边圣旨还没过去,那边就要直接撕破脸跟朝廷对立起来了。   “边关不行,皇上将武宁侯调回京都不就可以了吗?   再过一个月便是皇上寿辰,正好年前武宁侯府收拾了关外外敌,如今边关无事,皇上和不宣召武宁侯回京述职,顺便贺皇上寿辰?”   等武宁侯进京,时间紧迫又不能带太多的人马,岂不是任他们宰割?   “武宁侯会乖乖回来吗?”魏昭听得有些心动,乍一听觉得可行性好像并不低。   “据臣猜测,回来应该是会回来的,毕竟武宁侯他的妻儿还在京都,想必不会明着抗旨。但恐怕会在边关留下后手,以备不测。”   听到这话,魏昭反而笑了:“边关后手?哼,他有朕岂能没有?”   甚至在他登基之前,他都在边关插过他的人手,只是那个时候的目标还不是武宁侯而已。   登基之后,他在边关依旧做过部署,就是武宁侯威望太高,作用不太大而已。   这次少不得都要动一动了。   谢钧低下头挑眉,果然皇上他很早之前就为对付武宁侯府布局了。   很快一道圣旨便从宫中发往边关了。   …………   肃州境内如今已然焕发出了全新的生机。   陆澹带着人在田间地头实地观看检查,已经有一部分流民在府衙登记,得到了免费租地的契书了。   如今正干的热火朝天,脸上充满着希望。   田间正在劳作的人,看着陆澹等人远去的背影,不由的感叹道:“朝中若是多点像陆大人他们这样的好官就好了!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就过的好多了。”   “可不是?虽然我们现在只能租地,但是这每年的地租算下来比往常各种税加起来都少了快一半了,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啊。”   “对对,我家老大老二如今在府衙的安排下做工,挣回来的钱粮省省也够一家吃的了,在等到今年这收成下来,老汉我算了好几遍了,这灾年可能还要比往年更好过一些呢!”   “这还不都是陆大人他们的功劳?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陆大人那么好的官!”   “好官?你们忘了那陆大人杀了多少人了?手段如此凶狠,怎么能算得上好官?哼!”   有个人听着别人的吹捧,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   “去!去!不就是陆大人杀的人里有你家那做妾的小女儿夫家?小小年纪被你送去给能当她爷爷的人做妾,也不嫌羞?   得了个三瓜俩枣的就牛气的不行。呵呵,闹灾的时候咋也不见人给你们家送点?还不是得把地卖了差点成了流民。   说陆大人他们不好,那你别来租地啊,学那些为富不仁趁火打劫的人去抗议去,在这里发表什么高见?”   “就是,就是!我们都是觉得陆大人时候好人的,你觉得不是你也别租地啊,留点给别人不是更好?”   “对对对,要不给我吧,我看我家里给我家小子再娶个婆娘,再使把劲儿还能再种两亩地!”   “我说的是陆大人他杀人的事情,跟租地有什么关系?不跟你们说了,竟会胡搅蛮缠!”   那人脸面有些挂不住,租地的好事当然不可能让出去甚至若不是官府规定家中多少人才能租到多少地的话,他也想再多租一点,反正现在又不用掏钱,当下愤愤两句便逃也似的跑了。   后面的人群中哄笑出声,到处都可见希望的样子。   陆澹看过那些府衙重新收上来的地基本上一大半都有人耕种了之后,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肃州的灾情维持的时间太久了,很多流民都已经逃往别的城市去了,连姜邈铺子里的两个伙计听说都是买的肃州这边过去的。   但他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事实证明,他的那些举措基本上都是正确的,肃州如今已经慢慢的安稳下来了,只要接下来担任肃州知州的人能保持定下来的政策不大改的话,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问题的。   而他这次能出京都已然是十分精力谋划而来的,想呆在肃州长期盯着恐怕皇上是第一个不答应的。若非他娘和……武宁侯府一干人等都还在京都,他所筹划之事,在肃州也不是不可以。   但随即陆澹就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在京都更方便一些,如果能如他所愿兵不血刃就更好了。   在肃州的话,恐怕最终还是要动兵刃的。   “云大人,库中的余粮是否还够?”   “陆大人放心,若只是赈灾带来的那些恐怕是不够的,但现在是真的不缺了,自从知道陆大人要给捐赠粮食财物的富商在肃州府立碑留名之后,不仅本地的富商,甚至有些外地的商人都显得慷慨了许多。”   掌管着钱粮的人是陆澹上辈子就了解的一个,朝中难得的有心为民办事且还性格正直人品靠谱的官员。   就是为人太过耿直了,常常得罪人不自知,上辈子在陆澹上位之前,一直都是郁郁不得志的状态。后来陆澹上位手上能用的人总觉得不够,才把人给捞出来。   这辈子的话,提前用用正好。   云大人此时的脸上还带着些意气风发的感觉,颇有一种大干一场的激情,让陆澹看着倒是有些欣慰。   “陆大人怎么相处这么绝妙的法子啊?不费一点口舌就让那些一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富商豪绅们主动掏钱,佩服佩服啊!”   云大人十分激动,陆澹头微微后仰了一下,免得被他激动的唾沫给喷上。   “这并非是我的想法,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是我的一个朋友。”   说着话的时候,陆澹想起了姜邈,她口中的以工代赈和筹集款项的措施都取得了很好的成果,想来能被她顺口就说出来的,应该也是那个世界经过验证了的东西了。   他不过拾人牙慧而已,还真并不值得夸赞。   “那陆大人的朋友还真是与陆大人一般聪明啊,哈哈,不知姓甚名谁,下官实在是想认识认识提出这种绝妙主意的究竟是何人啊?”   陆澹笑笑说道:“以后或许有机会吧,前提是你先把肃州的事情好好干!我已经上折子请皇上和朝中其他人推举你来做这个肃州知府,肃州之事往后你就要更费心了。”   他能写这个折子,自然也是有一定的把握的,皇上不放心他长时间留在肃州的,再不回去,恐怕就要来催了。   如今他主动提出推举一个能办事的肃州知府,皇上自然不会不肯的。   “啊这?陆大人是要回京都了吗?可肃州这边的事情,下官如何能做的好?下官没经验啊!”   云大人有些慌了。   “没经验也没关系,只要你短时间内不轻易变动如今的安抚民众的政策,就出不了什么事情,若真有别的解决不了的事情也可以给我来信。”   若是换一个有所谓经验的陆澹才不放心,他如今需要的是一个能把他定下来的政策按部就班的执行下去的人,这些东西跟一般人的为官经验并不怎么匹配。   “而且我暂时还没办法回去,还要等解决了那股逃进山里无影无踪的□□的流民之后才能回去。   这几天你先试着接手,若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地方,你就直接问我就行。”   那些逃进山里的流民,可以说很大一部分是被他刚进肃州之后的铁血手段给吓的,但也不排除有有心之人煽风点火危言耸听的结果。   这股流民如果不能找出来妥善安抚和安置的话,很可能会成为山匪之流。   这些人可都是些壮劳力,若不安排好岂不是可惜?放任不管,也很容易影响肃州的稳定。   所以临走之前,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安排好。   …………   姜邈和武宁侯夫人回府之后已经满身疲惫,这一天甚至可以说是姜邈这些日子以来最累的一天了。   在忙铺子和农庄的事情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比今天跑的路更多,站的更久的时候,但都没有今天这么觉得累。   可能心累比身体累更让人觉得疲惫吧。   看着姜邈和侯夫人都回来了,担忧了一天的翠竹总算是露出了个笑脸。   早上到中午跑完了姜邈吩咐的所有事情之后,翠竹就直接回了侯府,一直焦急的等着姜邈她们。   因为皇上有前科,连翠竹都有点担心又回侯府一个不认识的人可怎么办?虽然也觉得可能性很小,但这种担心却不由自主。   泡在翠竹早已经准备好的热水里,姜邈听着翠竹絮絮叨叨的话,不由的笑了。   “谁说可能性小了?今天宫里还真差点把我给留下了,不过不是皇上,而是太后。”   “太后?太后她留姑娘你干什么呢?”翠竹满心好奇,总不能太后也见姑娘长得好看,心生喜欢吧?   “太后听安王夸我好看,想让我在宫里陪安王玩,唉,可惜侯夫人拒绝了,硬是要带我回来。”   姜邈叹息着逗翠竹,翠竹果然脸色变了。   却是埋怨姜邈的:“姑娘你就是爱逗我,我还能不知道你到底想不想留在宫里?倒给夫人头上赖。”   姜邈噗嗤一笑,满室生辉。   “你和夫人都很了解我。   况且太后的意思恐怕不是仅仅想让我陪着安王玩的,他心智在怎么不全,也已经是个十八岁的成人了。   今日若不是夫人舍命相救,我恐怕还真的回不来了!”   更何况他所谓的心智不全还是假装的。   “!?”翠竹一听才终于变色了:“太后她……怎么也是那样的人?光皇上一个人就够让人头大的了。”   “呀呀,翠竹你什么时候连皇上和太后的坏话都敢说了?”   “呀!是啊。”翠竹才反应过来的捂了捂嘴,惊讶的说道:“我都没反应过来。”   说着轻轻的在自己嘴巴上打了两下,念念有词道:“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姜邈又想笑又想叹气。   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跟翠竹一样,便是真对皇权至上有什么不满,也都不敢甚至觉得不应该诉诸于口,一旦无意识说出来了,也会觉得做错了什么一样。   “对了姑娘,今天世子又写信回来了,我把给姑娘的已经拿回来放在书桌上了。”   姜邈今天在宫中的时候姜邈只是随口说回信什么的,却没想到回来之后竟然真的收到了陆澹写来的信。   总算今天一整天遇到的,不尽是让人讨厌的事情。   梳洗完毕之后,姜邈给自己擦着湿头发来到了书桌前,坐在凳子上。   翠竹顺手就将姜邈手中的巾帕接过去擦起来,让姜邈腾出手来。   姜邈一边拿起桌子上的信拆开,一边把头往翠竹的方向靠靠,让她更加的顺手和省力一点。   从陆澹的信中,姜邈看出来陆澹虽然对自己在肃州的手段不后悔,但却不是真的完全不在乎的那种。   姜邈并不觉得这是优柔寡断,因为他做决策和动手的时候并没有犹豫,而是认准就去做了。   但他终究心里有底,这其中肯会有人罪不至死,不后悔并不能代表他心中不会偶尔心生怀疑。   从他的那句“如果我来的更早一些,事情或许不用走到这一步。”就能看出来,他是希望有别的更温和的方法的。   只希望肃州后续的形势能如他所愿吧!   看到最后陆澹留下的那句:“若一切顺利,应该很快就能回京都了”的话,不由的笑了一下。   也不知他现在启程出发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下午开奖啦,第一次搞抽奖还有点小开心,谢谢大家支持呀~   感谢在2022-06-08 23:06:03~2022-06-09 21:5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995055 10瓶;靓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五章   谢钧见过皇上之后, 魏昭想着谢芳华当时有些狼狈憔悴的模样,再回忆起往夕惊艳过他的明媚女子,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怜惜的。   便特地恩准谢钧去云华宫见一见谢芳华, 反正这个秘密基本上在后宫中也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索性由他去吧!   他是皇上,谢芳华是姝妃, 谁还能跑两人面前指着鼻子骂还是质问吗?   不过魏昭想到若是朝堂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 可能会有的反应,心中厌烦的同时, 心生一个想法。   叫住了谢恩之后将要离开的谢钧:“谢卿等等, 朕下个月寿辰之前, 不想再朝堂上听到太多让朕不高兴的话, 你应该懂什么意思吧。”   谢钧抱拳行礼道:“臣自当为皇上分忧。”   谢钧当然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看着姝妃这件事情可能捂不住了, 为了不再朝中听到什么扫兴的话,要让他带着玄鸟卫搞出点动静来,把百官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别的事情上面去罢了。   可见皇上如今已经尝到了玄鸟卫对朝廷中百官威慑力的甜头了,已经不想忍受之前在超会上的情景了。   皇上给他放权这种事情虽然也在他的预想之内, 但是突如其来的这么早, 他也是真没想过的。   再次跟皇上告辞之后的谢钧,走在往云华宫的路上,胸腔中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砰砰砰的, 谢钧甚至有种能听到自己心跳的错觉。   皇上知道让他便宜行事所代表的含义吗?代表着如今朝廷之中皇上特许他的权利仅次于皇上本人之下, 文武百官的身家性命从某种程度上说都可能受到他的掌控。   或许他知道, 但他想要的只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而不是所谓的过程和他的动机。   谢钧走了之后, 魏昭身边最受魏昭信任的太监,颇有些担心的说道:“皇上,如此一来,谢大人的权利是否太过于大了?”   魏昭冷哼一声,不在意的说道:“小小一个谢钧而已,翻不出朕的手掌心。他的权利大与否都取决于朕的一句话,朕能给他这么大的权利,自然就能收回来。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的。”   在魏昭看来,谢钧身后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不足为惧。   只有像是武宁侯那样不受他控制的兵权,甚至是曾经的谢太师那样一呼百应的影响力才是他会忌惮的。   而谢钧,除了他赋予他的特权之外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不说,甚至他做的越多,越招人恨,就越只能依靠与他,他担心什么?   …………   云华宫中,见到了谢钧光明正大的来见她,谢芳华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心中是喜是悲了。   但总归见到了最让她安心的人,高兴还是多一点的。   因为玉珠也在近前伺候,谢钧并没有跟谢芳华说太多私人的话,就只是劝她放宽心,皇上特许他来看她,也是在意她的,有什么事情还有他在呢等等。   上次在御花园里劝说谢芳华的时候,是正好玉珠有事,旁边人又离的比较远的好时机,这种机会可不是常有的。   只想妹妹能多少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一点,多懂得保护自己一点,而不是皇上说什么就相信什么,然后一个人伤心伤身的。   谢芳华本想跟哥哥说说今天皇上想留姜邈在宫里的事情,但话到了嘴边了,想起来她这云华宫中基本上所有人都是皇上派来的,硬是没有说出口。   想了想,便只能随意的找了个话题说道:“二哥,昨日我见过那个姜氏女子了,她果然像哥哥说的那般美。”   美到皇上见了之后,又重新的升起了别的心思。   “你光记着哥哥说她没了,哥哥怎么记得当时还说了比妹妹还是差点的话?”   谢钧无奈的摇头,看着卧病在床的谢芳华,从小护着她的谢钧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对于容貌上面的事情一直都比较在意的。   “二哥你明明说的是不相伯仲!”谢芳华反驳,随后情绪又低落了下来:“……我后悔这次让她进宫了。”   谢钧见了谢芳华之后就一直保持的笑容的嘴角,有些拉平了。   他很少见谢芳华这样不自信的后悔的表情,他也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种话。   能让她后悔到忍不住说出来的程度,不用费心都能想到定然是跟皇上有关系的。   又起色心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的养好身体才是正事,再出什么事情,家里可没有第二颗药救你了。   不过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哥哥问过大夫了,怀孕之人本就容易多思,偶尔想多了情绪低落一会儿也是常事。”   谢钧安慰完谢芳华,出了云华宫,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心中却并无半丝喜意。   “……若是她当初是真的毁容了倒好了。”   谢芳华仿佛无意间的这句话,让谢钧想起了上次他刚知道谢芳华怀孕的时候的感觉,心里有点不可置信,但比上一次却已经淡多了。   他自己不是个好人他承认,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妹妹一直都是那个娇憨的姑娘,即使有时候有些女孩子的娇蛮,但她的本心从来都是好的。   但现在他可能不得不承认,他妹妹可能是因为种种事情变了,也可能本身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谢钧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已经到了宫门外,玄鸟卫的手下已经牵着马等他了。   翻身上马,谢钧想着,毁容什么的就算了,他会想办法让她不会出现在皇宫之中的。   …………   前一天经过了那么一场突变,第二天姜邈难得的不想早起,懒了一会儿。好在她昨天对铺子安排本就考虑到了时间长短的问题,刚好也给自己放个假。   要知道自从铺子开起来之后,她基本上很少歇过了。   当然这些劳累,在看到银子入账的时候,就完全不是什么大事情了。   姜邈一直想着,她有了钱了,有了铺子有了农庄在这个世界就有了立身之本,但昨天的经历,却让她直面了自己的天真。   所以她出宫之后,一时冲动之下,向武宁侯夫人提出了合作的邀请。   一直以来,留在京都的武宁侯夫人和世子陆澹本就是天然的人质。   前些年里楚国需要武宁侯的时候,能放心让他掌握军队那么长时间的一大部分原因,就是皇室有人质在手。   尤其还是武宁侯唯一的孩子在手,才是牵制武宁侯最大的筹码。   若是等到武宁侯和陆澹所谋划之事若不小心暴露或者走漏风声,甚至万一安王那个不靠谱的暴露了,牵连到陆澹的时候。   姜邈甚至已经想到了京都的禁卫军将武宁侯府团团围住的场景了,虽然以陆澹深思熟虑的性格或许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也或许他有别的后手安排,但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干,光等着也不是姜邈一贯的处事风格。   武宁侯夫人听说姜邈今天没出门,便直接寻了过来。   将别的人都安排到外面去了以后,武宁侯夫人跟姜邈说起了悄悄话。   “我这回去之后左思右想,我也不知道除了把武宁侯府尽量照顾好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武宁侯夫人有些迷茫,眼睛下面的青黑一看就是没睡好。   比较起来,昨天晚上睡得挺香,且还顺势给自己放了个假的姜邈好似有些心大了起来。   短暂的为自己昨天给武宁侯夫人说了那些话却没有收尾和规划的行为愧疚了一下,姜邈就打起了精神。   因为一听武宁侯夫人的这话,明显是为她的提议动了心的。   有些想法她一个人很难做到,但加上武宁侯夫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夫人,我们首先看看能不能尽可能的保证我们自身的安全,如果能有点出其不意的反击之力就更好了。”姜邈说是这么说,但她其实也还没有形成更具体的想法。   “侯府之中有密室地道之类的吗?”   姜邈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金蝉脱壳的计策,如果到时候武宁侯府真的被包围了,有个密室地道什么逃出生天就算比较难,拖拖时间什么的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武宁侯夫人有些傻眼的摇摇头,侯府里还真没什么密室地道之类的。虽然觉得这个主意好像有点怪怪的,但觉得好像又有点可行是怎么回事?   试探着说道:“要不然我秘密找人弄一个?”   “如果要弄的话,地道可能比密室好一些,但是一来是保密性要好,二来地道通向哪里,怎么掩人耳目,怎么挖起来难度最低动静最小且作用最大,这些问题都要好好考虑一下。”   姜邈慢慢的思索着说道:“我对侯府和周围的环境并不太熟,这些问题可能要侯夫人自己拿捏,保密和简单有效是最重要的。”   “对了夫人,上次世子放的那些烟花是在哪里买的?”   姜邈突然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情,既然烟花已经有了,那火药肯定是有了的,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炸药之类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武宁侯夫人还正在思考着地道的事情呢,听到姜邈突然问道这个问题。   “京都有好几家卖烟花的烟花坊,做的最好的那家叫火树阁的,手艺巧夺天工,能在天上做出花朵和动物的图案来。”   虽然有些诧异,但武宁侯夫人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只是想着,烟花如果不考虑好看与否的话,能不能加大一些杀伤力。”   武宁侯夫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烟花确实还是挺危险的。大概是五六年前吧,京都里最有名的烟花坊还不是火树阁,而是另一家叫什么名字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那烟花坊听说是试验新的烟花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当时好像还死了好几个人,吃了官司之后就一蹶不振了,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姜邈一听就知道这意外肯定跟爆炸有关,她应该要去找一找,若是本来就有合适配方,倒比她找人另外一点一点试验要快的多。   跟武宁侯夫人商量完之后,她们二人就各自负责一个事情。   武宁侯夫人负责在武宁侯府搞出个合适的地道出来,而姜邈去试着找人看能不能搞出一个有点杀伤力和威胁力的炸药出来。   本来打算给自己放假的姜邈,想到这件事情,一时之间也没有了休假的想法,吃完中午饭之后,就又一身男装带着翠竹、余安和侍卫出了门。   经过调查和走访之后,姜邈终于带着人来到了一处已经落魄的烟花坊外面。   这家烟花坊的牌匾都已经有些陈旧破败,上面的星火阁三个字也早已经黯淡无光,与这条光鲜明亮的街道很是格格不入。   铺子里地方倒是不小,却显得空空荡荡,一个客人都没有不说,铺子里连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正在姜邈试探着想往往进走找人的时候,突然又马蹄声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姜邈眉头一皱,还真没想到又遇到了玄鸟卫。   如今能在这京都的街道中,肆无忌惮的骑马的人就只有这个所谓皇权特许的玄鸟卫了。   一抬头,正跟往这边看的领头的谢钧对上视线。   晦气!   姜邈心里暗道。   果然谢钧一拉马绳,哒哒的停在了姜邈身边,却没有看姜邈,反而是抬头看起了烟花坊的牌匾。   “来看烟花?”谢钧突然笑了笑说道:“花朝节那晚陆世子的烟花确实很好看,也很出名。”   这种在花朝节为妻子放烟花的创举,以前从未有过,不知成为了多少女子的闺阁中的一个梦想。   “陆世子失忆了做的事情而已,但你好像当真了?”   ??   什么鬼?谢钧以为她是来干什么的?   对于谢钧突然冒出来跟她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姜邈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静观其变一言不发。   但谢钧好像误会了她不说话的原因,而是继续说道:“有些东西期待过多,最终只会失望。”   谁知道陆澹什么时候就恢复记忆了,沉浸在假象里面的人多少有些可悲了。可悲的若是一个绝色的女子,好像更让人遗憾一些。   谢钧驱马又往前走了两步,又是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但姜邈突然间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谢钧顺着姜邈的目光低头一看,他面对着姜邈那一侧的靴子上,以及袍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鲜血染透!   只因为袍子和靴子都是深色的而不怎么明显,但是离得进了还是看的出来。   认出了血迹之后,姜邈甚至觉得自己的鼻子周围萦绕着血腥味。   谢钧看到姜邈仿佛被吓到了之后还故作镇定的神情,心中暗哂,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除了不动如山和戒备之外的表情。   “大人!”   有人在那边喊了一声,想来是有什么急事,忍不住催了谢钧一声。   谢钧丢下一句:“你最好还是安分点,武宁侯府也不算什么牢靠的靠山。”   谢钧这是在要挟她吗?还是说皇上魏昭已经向他透露了要对付武宁侯府的明确态度?   又或者仅仅指的是,陆澹是因为失忆了,才愿意当她的靠山,而恢复记忆之后就不一定了?   “大人,那小公子是您的朋友?”自觉跟谢钧关系处的挺好的一个人好奇的问道。   谢钧一愣,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什么关系来形容他和姜邈。   朋友算不上,敌人好像也算不上,甚至连熟人或者陌生人都算不上。   “就是认识而已。”   就只是认识罢了。   那个玄鸟卫对这个答案可不太相信,毕竟谢大人什么时候对一个认识的人几次三番的主动靠过去单独说话的。   正想再追问,另一个人拉了拉他,还真是大人给个好脸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姜邈看着谢钧飞驰而走的背影,对他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十分的不解,她和谢钧两个人难道不应该是路上见了也要当做不认识的关系吗?   想不通就不想,平复了一下刚才真被吓到的心情。   她上辈子运气好,一辈子没有碰到过杀人的事情,这辈子虽然一开始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但是也从未直面过什么凶残的场景。   他那鞋子和袍脚上沾的,可是人血啊!   想到这一点,姜邈觉得不被惊到才是怪事。   不知道那两个官员的事情才过去了几天,玄鸟卫又对什么人动手了?   心脏调动的频率回归正常之后,姜邈才想起来她来这个烟花坊的目的,转身往店内看去。   刚刚还没看见人的烟花铺子内,已经站着一个感觉有些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见姜邈抬脚进来,那中年人脸上挂起了有些别扭的笑容。   招呼道:“客人是需要什么烟花吗?只要客人您说出需求,我们就能做出来。”   姜邈问道:“你们这儿有没有具体介绍的册子?”   那中年人连忙道:“有!有!有!有一些以前做过的花样,客人可以参考一下。”   连忙进了柜台,在柜台里翻着可能有一段时间没用过,所以不知道放在哪里了的册子。   姜邈也不意外,烟花这个行业本来大部分都只在特定的节日庆祝才会用到,再加上看着店铺破败的样子,恐怕比起一般的烟花坊生意更加的少了。   做烟花生意的利润着实不低,一般就一年几个节日庆典的生意,维持铺子里一年的生计和研发新烟花的花费都不成问题。   但显然这个烟花坊不在其中,已经败落到一定程度了。   左边店铺的邻居见居然还有人进了这家烟花铺子,看着自己店里不忙,连忙跑过来说道。   “呦,还有人敢来找他做烟花啊?胆子还真是挺大的,知不知道他的烟花炸死过人啊?”   刚刚把册子找出来想给姜邈的中年人,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手上的东西啪一下就往隔壁铺子的人摔了过去!   “又是你!你他妈到底想做什么?想挨揍是不是?”   中年人目眦欲裂,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来,这邻居出来坏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一见这个人,那中年人就有些绷不住自己的脾气。   “我也只不过实话实话罢了,我说吴老弟,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是不是实话?”   那邻居也是熟练的一躲,就开口说道:“你这烟花以前炸死过人,还吃了官司总不是假的吧?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就整天在这铺子里鼓捣,谁不提心吊胆的啊?你问问另一个隔壁的,他担心不担心?”   “再说了,你这烟花也做不下去了,不如把铺子盘给我家里还能多个进项,何乐而不为呢?何必这么犟?”   姜邈是听明白了,这人总是坏这烟花坊的事,一时因为他自己也确实怕危险,另一个则是再打着这个铺子的主意。   “狗东西,你看我今天打不打得死你?!”   眼见那人三两句把自家的事情抖落了个干干净净,中年人自知这个本来也不算多稳妥的生意,这次是黄的十分稳妥了。   便也破罐子破摔,直接扔下姜邈等人,追打那个邻居去了。   过了一会儿功夫,那个人才拎着个扫把走了回来,见姜邈还在不由的诧异道:“你们还没走?!”   “生意还没谈呢?往哪里走?”姜邈笑着说道。   姓吴的中年人郁郁的说道:“你没听到刚才那人说的话吗?他说的也不完全算假话。”   说话间已经看得出来的心灰意冷,姜邈想到了他刚才那个有些别扭的笑容,恐怕就算没有那个邻居过来,这中年男子也没多少信心将生意谈成的。   “是这样的,我想研制一种市面上从未出现过的烟花,问了不少人,有人推荐了你。”   姜邈早就琢磨了一个说辞,先看看他到底本事如何。   “比我手艺好的人我不敢说有多少,但是跟我手艺差不多的,这京都里最少也有五六个。既然你打听过我了,我的名声早就坏了你也该知道。我早已经不研发新的烟花了。”   这其实也是这个店如此萧条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谁不想追求使新呢?尤其烟花这种在夜空中绚烂多彩的东西。   “可其他和你手艺差不多的人,恐怕也只有你合适,因为我想在研究出来之前一直保密,作为一个惊喜。所以在这之前,是不能离开我的农庄的。”   “不可能!我不会……”   “一百两!只要按照我的要求研发出我满意的烟花,除了研发期间每个月的月钱之外,另外还有一百两的赏金!若是速度快的话,还可以加钱。”   姜邈一副不差钱的口吻开口说道。   中年人一顿之后,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干脆的点头说道:“行,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我要带着我儿子一起去。”   “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9 21:50:37~2022-06-10 23:3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ifi 5瓶;应笑我 2瓶;靓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六章   拐到了一个未来可能的炸药制造者之后, 姜邈心里稍微的有点安慰了,虽然有杀伤力的炸药现在还没弄出来,但有种已经订了货的感觉。   姓吴的这个中年人答应了跟姜邈走, 也十分干脆。但他还有些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便让姜邈留了个地址之后先走了。   在姜邈走之前,那人犹豫了一下, 又说道:“如果方便的话, 我希望能给我单独住个房子,我要带着我儿子一起过去, 他行动上有点不方便。”   姜邈自然答应, 她来找这个人之前就已经打听清楚了, 原本算挺富裕的吴家烟花坊, 自从出了那个事情之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了。   那次的事情, 不仅炸死了人,连他当时十二岁的儿子都波及到了,伤了腿,听说是站不起来了。   他的妻子据说也在不久后的病死了, 其他的家人死的死散的散, 如今家里就只剩下他和他儿子两个人相依为命了。姜邈当时才想着砸钱试一试,谁知道一试就成功的。   单独的房间,带他儿子一起住这种事情不用他提,姜邈也会让人安排好的。   之后姜邈带着其他人, 本打算先去一趟铺子之后, 就去农庄的。   谁知道去了铺子之后, 发现铺子里今日不知怎么回事, 竟然比往日人多不少。   其他的人都忙的顾不上招呼姜邈, 姜邈也不急着问是怎么回事,而是打算先观察观察,等她们忙完了这一波之后再说。   让翠竹先带着一个侍卫去农庄,她看看具体情况,再看看今天还去不去农庄。   翠竹不在,农庄里那些小姑娘们也都没个主心骨,相处了这几天,翠竹也有些放心不下,看跟着姜邈实在没什么事情,便答应先走了。   店里的其他人也早已经习惯了如果有客人在的时候,不用跟姜邈打招呼的习惯,所以姜邈进了铺子之后,除了因为俊俏的长相被不少人暗地里看几眼,小声的议论两句之外,并未让人察觉他的身份。   姜邈可以光明正大的听一些人闲聊的话题。   “这花水和精油是不是真的效果那么好啊?”一个刚进门不久的女子问身边的同行的人。   “应该是真的吧,我是听人说了,那武宁侯世子夫人快毁容了的脸就是用的这个治好了,听说现在依旧貌若天仙呢!”   “……不是说因为过敏好了才恢复的吗?虽然说这个铺子跟武宁侯府关系确实很紧密,但是总觉得太过牵强附会了。”   “谁知道呢?反正试试也没什么,又不是很贵。”   “……那倒是。”   看着二人相携去看货品了,姜邈才皱起眉头,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会是谁传出来的呢?   虽然将铺子里的生意戴起来了不少,但是关于她恢复容貌的事情,除了当时在宫里以及出宫时候遇到的宫中的人之外,又有谁知道呢?   她其实是不想将她的这个相宜阁和世子夫人牵扯在一起的,总让她有一种要暴露的感觉。   而且传消息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她也不知道,虽然现在看着是店里获益,但最终目的却不知道是什么?   姜邈正在担忧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让她解开了这个疑惑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姜小兄弟!”   姜邈抬头望门外一看,就看见一个人在外面跟她招手。   有点面熟,仔细的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不就是陆澹的那个好朋友,宫斗中的炮灰李由吗?   如今事情的走向已经与原来变了很多,也不知道李由是否能逃过那场属于他的劫难呢?蓦然间,姜邈就想起了当时她问陆澹的时候,陆澹说他会有安排的情景。   陆澹跟她说出口的话,好像还从没有不曾实现过。   眼看着李由仿佛有很多关于陆澹的事情想要问她,于是便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跟他去知味楼一叙。   知味楼东家杨怀安与姜邈已经挺熟悉的了,毕竟除了姜邈和武宁侯府的关系之外,姜邈招待订货的人的时候,知味楼也是唯一的首选。   而且武宁侯府也传过来话,说着姜小老板跟武宁侯府的关系比表面上的更好,让知味楼的东家平常也多注意一些关于姜小老板的消息。   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也可以托姜小老板带回武宁侯府。   这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自己人。   熟门熟路的将人领到了熟悉的包间,又亲手做了一道菜给姜邈这个包间添上。   “没想到啊,原来就陆澹那家伙能得到的特殊待遇,竟然跟着你来也能享受到,不错不错,看来我找你是找对了。”   李由连连感叹,又问姜邈喝不喝酒。   见了李由两次,两次都是上来就提喝酒,酒有那么好喝?   拒绝之后,李由也不勉强,不干那种可劲劝酒的事情恐怕也是陆澹能跟李由相处成朋友的原因之一。   “听说李兄已经进了宫中任职,今日怎么有时间出来了?是休假了吗?”   姜邈礼貌性的随便找话题寒暄。   没想到李由直接大吐苦水:“唉,早知今日,我当初直接让我爹给我安排个京都禁卫的差事多好,不仅自由麻烦事还少。   确实是休假,前几天刚休过,但因为调整了职位,休假方式不一样,又白捡了一天假。”   “李兄何出此言,宫中虽然不是很自由,但多少人想进都进不了呢,而且京都禁卫的麻烦事应该也不少吧?”   李由张口预言却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道:“姜小兄弟你不懂,若是有的选,我都想拿现在御前侍卫的职位换个京都禁卫的寻常位置了。”   “御前侍卫?”姜邈还真有点惊讶了:“李兄这应该算是一连跨了好几级了吧,为何还不愿意的样子?”   “伴君如伴虎,我现在发现我还真是挺爱惜自己这条命的。前程和小命之间,我选自己这条小命吧。”   关键是为了宫廷阴私丢了小命的话,实在不符合他对自己的预期,太过憋屈了一点。   姜邈听到李由这么说,就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   叹了一口气,李由猛喝了两杯之后,才开口道:“姜小兄弟,我有一件事情不问出来我太难受了,吃不好睡不好的。”   姜邈知道李由找他的重头戏要来了,便也想知道他一早上找她专门找她等她的原因是什么。   据李由自己说的,若是再等不到她的话,他都要登武宁侯府的门找她了。   李由顿了一下,又觉得他直接问陆澹的妻子怎么在宫里成了姝妃,陆澹到底知不知道这种问题太过直白了。   便委婉了一下道:“我怎么觉得宫里那姝妃那么像陆澹的妻子啊?陆澹他没什么事情吧?”   说起来,上次他还听安王说如今在武宁侯府的世子夫人可比那谢芳华还要好看,可惜他未曾见过。   如果被姜邈知道这还是李由委婉的问法,姜邈恐怕十分想知道李由不委婉的话要怎么问。   “李兄怎么这么问?许是李兄你认错了吧!”   虽然李由是陆澹的好朋友,但他又不是她的好朋友,没有他一问她什么都说的道理。   李由虽然脑子不是特别聪明,但也不是傻子,姜邈对他说的话完全没有一点诧异和不解,很显然是知道内情的。   为了解开他心中的疑惑,也是为了陆澹那个朋友。李由将他发现谢芳华和谢钧的事情,以及皇上试探他他找安王帮忙的事情,都跟姜邈和盘托出了。   姜邈一听,满脸诧异之后恍然大悟。她就说宫中怎么突然想起她了,感情是被李由和安王给坑的啊。   尤其是安王!   都把她坑的不得不入宫一次了,在宫里竟然还那么坑她?   等陆澹回来之后,一定要跟陆澹说一声,必须找个机会也好好坑他一次才行,否则她心里不舒服!   既然李由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事情,那姜邈也不必再隐瞒。   将皇上给陆澹□□子的让人不可置信的行为说出来之后,李由一句粗话不由的脱口而出。   “我去,那狗男……”李由猛然的想起那狗男女中的一人身份是皇上,连忙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下去:“那陆澹呢?陆澹他就认了?还跟没事人似的?”   虽然李由心里也清楚发生了这种事情,陆澹即使不认也没有别的办法,但从他认识的陆澹看来,哪怕是消沉万分都比现在这跟没事人一样的反应正常。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陆澹能有什么办法,但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世子他失忆了。”   陆澹重生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说的,那陆澹失忆这个理由,才能让他的所有表现和行为都合理化。   “那天晚上,世子独自一人外出昏迷,高热不退差点丧命,等醒来之后,就忘记了那件事情,也忘记了谢芳华的脸,将府里换进去的女子认成了自己的妻子。”   姜邈话音刚落地,抬头一看李由,差点吓了一跳。   这个眼含热泪的人是谁?那个陆澹口中那个颇有豪爽气的李由?   仔细的想了想她刚才说的话,她没有加什么别的煽情的语句吧?   “子清他实在太苦了!”   一句话出口,那李由竟然眼泪都夺眶而出了,被他直接一抹脸给擦掉了。   ……这擦泪的动作倒是有点豪爽的感觉了。   共情的这么深?   虽然这个场景让姜邈觉得有点好笑,但姜邈对李由对陆澹的友谊倒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也难怪他是陆澹难得认定的朋友。   “咳,世子失去记忆了不是正好,应该不算苦了。”   姜邈差点就劝他,你也别太真情实感了,让说谎的姜邈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子清他差点死了啊!”李由激动道:“那谢芳华忒不知好歹了,子清跟她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一直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有别的花花草草,又对她情深义重,哪里不比……那谁好了?”   最后还愤愤的来了一句:“有眼无珠!”   姜邈垂下眼睛,喝了一口茶,只想劝道:虽然你说的都对,但是还是别这么激动了。   对陆澹来说,这些早已经是过去了,提起来想起来心里都没什么波动的那种。   她曾经出于好奇,问过陆澹他上辈子真的出了谢芳华和与原身的那个意外之外,再无别的女人吗?是不是因为还对谢芳华余情未了,或者受伤太重导致不想找别人了?   陆澹当时回答的是,确实再没有了。   至于余情未了或者受伤太重什么的都不是,他只是一直以来都觉得,若是没有感情,他不想耽误别人,也不想委屈自己。   当时姜邈就觉得这个委屈自己说的就十分灵性了,陆澹可能多少有点自恋的情节在身上的。   但是对他的认识和行为步调统一的这种坚持和毅力,姜邈还是佩服的。   她带入过自己的上辈子想过,其实上辈子她之所以一直单身的原因是她真的从未对任何一个异性有过好感,否则她是真的不介意尝尝爱情的苦的。   可别说爱情的苦和甜了,她连心动都没遇到过,让她一直怀疑见鬼了。   当初陆澹说不想委屈自己的时候,姜邈就想起来她曾经想过要不要随便找个人先谈场恋爱的时候,她也总觉得如果没有心动的话,谈恋爱有什么意义?   这样说的话,陆澹对谢芳华应该是真的喜欢过的。但他说了不在意了也绝对是真的,他是除非必要不会愿意说谎的人。   李由义愤填膺的生气了不短的时间,总算是平复了心情,悄悄的看了一眼包间的门口,小声的跟姜邈说道。   “有个事情我跟你说一下,你回去跟武宁侯夫人说一声。皇上他可能老毛病又犯了,对那个换出来的世子夫人又起心思了,对武宁侯夫人也很不满,武宁侯夫人小心一点。”   李由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对姜邈小声吐槽道:“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人是他自己要换的,还带反悔的?真是欺人太甚了,若是武宁侯在京都,看他敢不敢这样欺人太甚!”   李由一边小声吐槽放狠话,一边小心翼翼的看门口周围的神情着实有些可笑,让姜邈差点没忍住笑了。   “等过些日子武宁侯回来了,看他跟武宁侯有什么说法!”   李由一副迷弟的样子,好像觉得武宁侯回来了武宁侯府就能出一口气似的,完全忽略了武宁侯打仗在厉害,在京都他也只是个臣子的事实。   “等等?”姜邈突然问道:“你说过些日子武宁侯就要回来了?怎么会?”   “怎么不会,文德殿的圣旨都发到边关去了,六百里加急。让武宁侯赶回来,为皇上下个月寿辰庆贺。”   姜邈眉头一皱,下意识就觉得此事绝对不简单,可惜如今陆澹远在肃州,一时之间消息也传不过去。   而且这个圣旨是直接从文德殿发出去的,陆澹便是有些别的消息渠道,也不知道收不收得到。   皇上他将武宁侯调回来到底有什么意图,她或许回去跟武宁侯夫人说说,一起分析分析?   谢过还不知道自己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的李由,姜邈就起身告辞了。李由谈话的兴趣却还未尽,想要留姜邈在聊一会儿。   “姜小兄弟你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我昨天晚上一回来,就动员了不少朋友,让他们或者他们的家人去照顾你的生意,你多跟我聊会呗,你跟我说说陆澹真的将武宁侯府的那个女子当成了谢芳华?那他们有没有那个?”   李由好奇心旺盛的问道,他下意识的想知道等陆澹恢复了记忆之后,知道了这些事情会是什么脸色。   姜邈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李由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有些一言难尽。   这是要当着她这个当事人的面开黄腔吗?   姜邈颇觉尴尬,忽略了他最后一句问话,而是说道:“原来店里今日的生意竟然是李兄给宣传的,实在是多谢了。只是不知道,为何有人会认为店里的东西跟世子夫人的容颜恢复扯上关系呢?”   “嗨!这有什么?世子夫人曾经毁容是事实吧?如今的世子夫人容颜恢复了是事实吧?武宁侯府是不是跟你这铺子关系紧密?世子夫人是不是有可能用过你铺子里的东西?   我就是跟我朋友们感叹了几句嘛,都是实话,别人怎么想我也没办法对不对?”   姜邈目瞪口呆,还真是思维清奇逻辑鬼才,就你这思维方式,不干宣传真是浪费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住在武宁侯府你肯定有点消息的,陆澹他到底有没有跟那个新的世子夫人……”   姜邈深吸一口气打断李由的话:“李兄,今天实在不巧,已经与人越好了有事在身,再不走来不及了。多谢李兄的宣传,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容我先行一步!”   不等李由反应过来,便火急火燎的出了包间,余安和一个侍卫直接从其他地方过来跟上,不顾李由在后面挽留的声音,直直的离开了。   直到走出了一定的距离之后,姜邈才慢下了脚步,男人之间说话都这么随意的吗?什么话都问?   如果是陆澹本人站在李由的面前,李由也会这么直白的问陆澹这种问题吗?   总觉得不太可能……但是也说不准呢。   毕竟她对男人这个群体的了解,都还浮在表层。   从知味楼里出来之后的姜邈,看了看天色。   虽然不算太晚,但是也已经不早了,若是要去农庄一趟的话,恐怕是来不及了的。   索性直接先回武宁侯府吧,她跟那个烟火坊的吴大叔说定的时间也是明天太阳下山之前。   姜邈的马车缓缓的走在回武宁侯府的路上,地面上虽然还算平整,但是终究还是会一摇一晃的,晃的让姜邈有些困意上头。   用手捂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却没想到一个纸团包裹着一个小石子直直的从车窗里飞了进来。   余安也察觉到了,连忙要停下马车查看情况,却听见姜邈在里面说到:“没事,一个无意间飞来的小石子,继续走吧。”   听姜邈的声音正常,余安和那个侍卫左右前后望望,并未找到什么异常之处,马车便又开始动了起来。   只是众人的戒备之心,还是提起来了。但直到平安的回到了武宁侯府,一路也并无任何事情发生,便也只当是一个意外了。   不远处一个酒馆楼上的窗户开着,藏在让人下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但里面却能观察到路上的情形的安王,眼看着姜邈的马车离开,问旁边的人道:“你确定那纸条她一定能注意到?”   “王爷您就放心吧!肯定能注意到。”   毕竟被砸疼了,怎么也要看看砸她的是什么东西吧。   安王一听,脸上的酒窝十分的明显:“走吧,回宫。”   回到了清苑园,感觉到了手背上的疼痛的姜邈知道,刚才那个石头还真不是什么意外。   抬起手背看了看,当时被那石块砸中的地方,如今已经有些泛青了,虽然是小小的一块,却也让姜邈心情十分的不好。   当然让她心情最不好的,应该就是包裹那个小石子的纸团了。   重新将那个揉成一团的纸条抚平展开,纸条上的信息也很简单,就是约她明天去梅园见面的。   纸条上面没有落款,但姜邈也猜出是谁了。   除了安王,恐怕没人再能如此没轻没重了。   随手将纸条扔在了一边,想想又不放心,拿起来撕碎之后泡到水里才算完事。   明天她事情多着呢,谁有那个闲工夫去梅园见一个对她心怀不轨的人?她脑子还没病呢!   第二天一早,慈安宫中,安王一身带着银灰色滚边的衣服,将他衬得十分俊俏,进来就十分开心的喊道:“母后母后!你看我今天好看不好看?”   “呦,这是哪家的俊俏小公子,哀家怎么都不认识了!”   太后对安王的撒娇十分的捧场:“我儿就该这么穿,今日谁给安王配的衣服,有赏!”   “母后,今天是我自己配的,母后赏我吧!”   安王昂着头,骄傲的不行的说道。   “赏!赏!赏!哈哈,你看上哀家这里什么了,就直说!”   “母后是不是有一只羊脂玉的镯子,我觉得挺好看的,赏给我呗!”   安王想着,那羊脂玉的颜色,倒是挺趁她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0 23:36:38~2022-06-11 23:5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怪兽 50瓶;靓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安王在太后娘家的那处园子扒着后墙百无聊赖的踢踢腿, 一边问着周围的人:“现在什么时候了啊?”   伺候的太监连忙回答道:“已过辰时了。”   安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梅园的方向不仅毫无动静,连他放在外面观察的侍卫也没人来禀报有人过来的消息。   她没来?!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   她当真一点都不怕他吗?会不会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才会晚了?   安王心里琢磨着能想到的其他的可能性, 却还是不敢相信姜邈就这样无视了他的邀约,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 太阳药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半空, 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梅园,安王脸上习惯性的笑脸也挂不住了。   摸出怀中的羊脂玉手镯看了看, 直接就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周围的人无不心惊肉跳, 一是为安王的喜怒不定, 二也是因为这羊脂玉的手镯乃是从太后娘娘手中拿来的, 是十分难得的极品,价值连城!   就这么摔碎了, 除了安王之外,谁能不在心底里肉疼的可惜呢?   正在这时,有人禀报说梅园里靠墙的那个溪水旁边,有个姑娘探头探脑的左右看了看, 之后在一块打石头上放下了一封信。   安王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意味不明, 看不清情绪。   看着地上摔得粉碎的羊脂玉手镯,顿了一下,问道:“……信呢?”   底下的人连忙将信呈上,安王表情十分不高兴的把信拿过来拆了, 看着信件中仿佛言辞恳切的推辞和道歉, 但中心思想就是不会跟安王单独见面。   这封信还是姜邈想了又想之后, 顾虑安王的身份和陆澹与他可能有的合作关系, 本不欲理会的她, 终究还是专门的写了一封信,做了解释和道歉。   但她却没有想到,有些人他只看结果,并不看理由。想看的也只有他想要的结果,而不是别的。   安王不由的嗤笑了一声,受伤很快将信纸揉成了一团,随意的扔在了一旁的茶水里。   盯着地上那已经粉碎道到无法复原的白玉手镯,良久才轻声的道:“给脸不要脸。”   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酒窝明晃晃的露在脸上:“算了,今天可真没意思,还是回宫里玩吧!”   现在他好声好气的她不领情,还真以为他那她没办法?   真以为武宁侯府会是她的靠山?武宁侯府的世子陆澹可是已经投靠他了,等陆澹回京,区区一个女人而已,他就不信陆澹会拒绝!   女人就是天真,以为陆澹给她了点好脸,不知道怎么知道了点隐秘,就觉得自己特殊了?   安王心中将一些复杂的情绪摈弃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可笑,当下带着人离开了!   若是陆澹知道他权宜之计与安王的联系,会让安王觉得自己是投靠他的身份,恐怕也会哭笑不得。   安王是有一些隐秘的势力不假,但关键是曾经经历过一次的陆澹,安王的大部分隐秘势力在他眼中都不存在什么遮拦。   他只是在权衡了现在的局势之后,为了更快更平稳的在朝堂达到自己的目的,与安王短暂的合作了一下罢了,还真跟投靠没任何关系。   上辈子他处境还挺难的时候,他就没有对安王报什么过高的期待,更何况是现在呢。   安王他就算上位之后又能如何?   别说为国为民,成为一代明君这样伟大的宏愿了,便是保证不放纵自己的欲望,成为一个不功不过的平庸的君王,他恐怕都不能保证。   所以陆澹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扶持他登位?   这个国家,其实也不是没有皇帝就不行的。   陆澹虽然已经运作,让云大人接任了肃州知府,但是人性的复杂他也有所认识,所以他同样也留下了后手。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这个后手就是云大人在肃州的助力,但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可以成为云大人的制衡。这种制衡是双向的,遇到那人也能成为那个后手的制衡。   陆澹带着一队士兵,看向了眼前不远处的山坳,有可靠消息声称,那些流民最后都进入了这座山里。   详细的考察了一番肃州关于这座山的所有记载,画出了大致的地形,又从住在山脚处的一些村子口中又得到一部分消息之后,陆澹已经划定了几处那些流民最可能的藏身之处!   这处山坳就是其中之一!   陆澹一抬手,身边几十号人都从箭筒中抽出了弓箭,搭在了弓弦上。   但这箭仔细看来,却有些不一样,箭头是磨钝了的旧箭头,包裹着一团团纸团,让箭头看起来像是白的一样。   陆澹抬起的手,往下一挥,如雪片一样的白色箭头,从各个方向射向了整片山坳。   并不追求什么杀伤力,而是务必能覆盖的面积最广。   之后,前面的这些人往后退了退,一个剽悍的大汉骑着马,马身上挂着一个十分大型的喇叭一样的东西走上前来。   这是陆澹特意找出来的人,嗓门天生的十分大声洪亮,便是不加任何东西,也经常让人听起来有种轰隆隆的震耳欲聋的感觉。   而这个大型的喇叭,则是陆澹专门找人用黄铜打造出来的,灵感也是来源于和姜邈曾经的谈话。   扩音器,音响什么的他没办法明白什么原理的东西,但想想就知道其中的意思乃是将声音放大的设备。   便又从人们大声说话怕其他人听不到,会在那个方向笼住双手的习惯,想出了这样的一个东西。   试验了之后,确实有放大声音的作用,在加上本身便大嗓门的健壮大汉,总是比不用的时候要强很多的,尤其是站在那大喇叭的正面的时候。   纸团里是陆澹对如今肃州的政策的说明,而这个大喇叭也是为了防止可能这些流民之中万一真的没一个人识字,或者识字的人别有用心而不通知其他人的事情发生而做的两手准备。   大喇叭的声音在这个本身就有点回声作用的山坳之中,作用还真的不小。   将政策念了两遍之后,那喝了一口水正要继续第三遍的时候,还真有人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探出了身子。   要知道这是今天他们找的第三个地方了,另外两个地方完全就是悄无声息。   之后陆澹派人前去查看之后,这两处虽然都有过人群活动过的痕迹,却一处很久远了,另外一处虽然痕迹挺新,却也早已空无一人了。   那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样子,看着前面体面的大人和士兵,咽了咽口水之后,强鼓起勇气问道。   “衙门真的不追究我们的事情了吗?”   声音沙哑有气无力,眼睛里却闪烁着害怕又渴望的眼神。   陆澹示意其他人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将这人和背后可能的其他流民给吓的逃跑。   那大嗓门的士兵,就担负起了回答问题的角色。   对那流民的问题给了十分肯定的回答:“陆大人说了,你们当时的情况乃是逼不得已,只要自己出来自首,再加三个月劳役便不再追究!对了,陆大人说了,服劳役期间管饭的!”   那人的脸色一下子亮了,还没等他说话,又有人从不远处站了出来问道:“府衙真的愿意给我们按人头免费租地吗?”   “对,也不算完全免费,有五年的时间限制,而且每年到了收成的时候,你们还是需要交纳朝廷的税收额度作为地租的。但五年之后,你们可以优先以当时的市场价买走自己租的地!”   那个人严格遵守陆澹的吩咐,并不将话说的多么高大上让人一听就天花乱坠的,反而这种免罪需要服三个月劳役,还有租地时间限制还有地租的真正的情况,更能让人信服而不至于像是专门来骗人的。   果然听了这些话之后,陆陆续续的出来了不少的流民。   陆澹也没有食言,确实不曾让人抓他们,只是让人将他们重新登记造册。   只要告诉他们登记之后,就按照登记的人头分能租的地之后,他们就十分自觉的迫不及待的登记起来,生怕将自己给漏了。   但陆澹看了看现场的人,眉头却不经意间皱了皱,这里的人数虽然不少,却跟他了解到的人数还有一定的差距。   陆澹让人将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叫到了身边之后,询问了他一下关于人数这方面的事情。   那人挠了挠头,有些云里雾里的说道:“当初我们这群人是好几个地方来的聚到了一起的,当时我们逃走的时候,就有一群人离开了,想来应该已经偷着回家了吧!”   但陆澹却知道,这些暴动的流民的人数他经过不少的考证,绝对不会出错,所以现在应该还有一群人不知去向。   那些人或许才是引发流民暴动的主要原因,那些人真的只是流民吗?   陆澹的心里添上了一个疑问。   回到府衙的时候,陆澹专门去跟如今被看守在府衙之中的曾经的肃州知府谢铭见了一面。   谢铭一家人被软禁在府衙之中,并没有坐牢。   因为虽然肃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脱不了干系,但终归朝廷的免职还没有正式下来,罪行也没有个定论,所以只能等和陆澹一起上京之后再做定夺。   况且在其他人的眼里,谢铭还是陆澹陆大人的大舅兄,看守的人倒也未曾怠慢侮辱过他。   所以谢铭此时虽然脸色稍显苍白,身形有些消瘦,精神却并不萎靡。   “你来了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你还真是挺忙的。”   谢铭见陆澹来了,意味不明的说道。   “确实挺忙的,基本没有停下来过,不过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回京了。”   陆澹对谢铭意味不明的话并不以为意,只是正好有空,便来见见他罢了。   谢铭本来平静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你真的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这次的事情平了?”   谢铭不可置信,他曾经为了灾情的事情做过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日日夜夜的辛苦,没有比他更明白肃州之事的复杂和麻烦了。   到了最后事情的发展不仅不如他所愿,甚至南辕北辙,让他完全束手无策。   到了陆澹这里,这么快就收拾好这摊烂局了?!   不可能!   陆澹他肯定在说假话!   看守着谢铭的人,虽然对他并无侮辱和怠慢,但肃州的局势却也没有一个人敢给一个戴罪之人透露的。所以谢铭还真的对肃州如今的变化一无所知。   陆澹觉得对肃州的这些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刻意隐瞒的,便将他到肃州之后,最开始做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谢铭听着听着就如遭雷击!久久不语。   “哈哈,我竟败在不够狠心吗?”   谢铭听到陆澹说他刚来肃州就痛下杀手的事之后,对比他当时的束手无策,真的觉得好讽刺。   他虽然想过好多次,如果那些阻碍他的人都没有了就好了,但他还真的从未想过如陆澹那样直接将跳的太过分的人都给杀掉这种想法。   “我败得冤枉!我当时为何不心狠一点!若我心狠一点,事情绝不可能到这个地步。”   谢铭苍白的脸上涌起一股潮红,他仿佛看到了他最开始如果狠下杀手的话,他的种种设想和方法都完美的实施下去之后,他只会是肃州的功臣而绝不会成为今日的阶下囚!   陆澹却并不这么认为,他直接否定道。   “我来的时候,肃州灾情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才会采取这种措施。若是灾情初期的时候,这种方法可能不仅没用,会起反效果也说不定。”   灾情初期的时候,陆澹杀得那些人很多根本还没有道如今的这种地步,杀人不仅师出无名反而可能引起恐慌,得不偿失。   他以一种叙述和探讨的方式,将肃州如今的政策一项一项的提出来跟谢铭说了一遍。   说道最后,还将他觉得这次找到的流民人数有些对不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谢铭听着听着,表情微微收敛。   良久,有些复杂和自嘲的看着陆澹:“我不得不承认,我好像确实不如你。”   从陆澹的这些政策中,他无处不发现陆澹的心思缜密,走一步想很多步,考虑事情简直面面俱到,实属不可思议。   陆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话来接,顿了一下说道:“我知道除了对灾情隐瞒不报之外,你做的所有事情,出发点都是好的。”   “但无能就是最大的罪过。”   这句总结是谢铭自己添上的,他最大的错误或许不是隐瞒不报,而是无能。   一时之间院子里静默了起来,最后陆澹喝了一口茶之后,便起身要离开了。   身后的谢铭突然开口道:“缺的那些人不是流民,他们本身就是肃州流窜的一股山匪。”   “这消息你从何得知的?”   陆澹蓦然回头,十分震惊,这个消息他为何从未提起过?   无论是曾经的述职折子,甚至是到了肃州之后也有人专门的仔细询问了他关于肃州现状的事情,但谢铭从未提起过。   谢铭对陆澹的问题并不接话,只是平铺直叙的说道。   “那些山匪混在流民群众,煽动流民暴动,目标正是当时肃州境内粮食最充足,最富裕的那些人。得手之后,肯定要找机会撤走了。”   他们的目标也是完全不被他控制的那些人,有人代劳何乐不为?   况且当时肃州的情况肉眼可见的无法好转了,完全隐瞒不下去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索性便将事情弄得更大一些,便是后来的人也难以收拾的地步更好。   任凭陆澹继续追问,谢铭也已经再也不发一语了。   陆澹闭了闭眼睛问谢铭道:“你自己亲眼去看过那些饿殍遍地,尸横遍野的情景吗?你知道流民暴动会死多少人?若朝廷镇压又会有多少人获罪吗?”   “谢铭,无能不是你最大的罪,你最大的罪是自负!”   陆澹转身离去,谢铭看似不动生死的背后,拳头已经被握的隐隐发白。   ……他确实是自负的。   …………   边关苦寒之地,军营之中最大的营帐中。   武宁侯陆岳已经接到了从京都快马加鞭发送过来的圣旨,以天子寿辰为理由,要他趁此边关无大事的机会回京述职祝贺皇上生辰,并且与妻儿团聚一番。   武宁侯陆岳脸上带着风霜之色,却也未能完全消融他容貌的出色,反而更添了几分英武。   陆澹作为武宁侯的儿子,也是遗传了陆岳一些相貌上的优点的,可以说挑着父母的有点长了。   此时陆岳捏着手中的圣旨折子,大营之中大部分的部将都已经在此了。   陆岳问道:“你们怎么看?”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皇上生辰又不是什么整的,搞这种事情是不是有点突然了。   毕竟往年还从未因为皇帝生辰,就将将军从边关叫回去的事情发生过。   但圣旨上所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此时边关才将外敌打散不就,他们暂时是没办法再次威胁大楚边关的。   而将军也确实已经好久都没回家见过自己的妻儿了。   “那……要不将军就回去见见夫人和世子?”   武宁侯身边离得最近的一个小将,试探性的说道。   他们边关的这些人,并没有叫武宁侯的习惯,而大多数时候都是称将军的。   “对对!确实边关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刚好有空闲,将军回去一趟也不碍事的。”   其他人连连附和,并不觉得圣旨有什么不对,只觉得这难得的空闲时间又是名正言顺的机会,不抓紧时间回京都一趟,岂不是太过浪费了?   一时之间帐篷内附和之声不绝于耳,甚至有点和乐融融的感觉。   众人对此也很习惯,远在边关常年打仗,哪有那么多时间勾心斗角派系争夺。   有些人在边关待的时间久了,甚至连思维都会简单化。   这种和乐融融的气氛,对着营帐中的众人来说,也算是常态。   武宁侯陆岳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不对,甚至还带了点高兴的神色,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一趟。这次挑一些也长时间没回家过的将士们,顺便跟我一起回去一次看看家里人。”   武宁侯回京都,自然不可能孤身上路,他肯定要带自己亲卫随从,甚至可以在允许的范围内带少量的兵力。   只是到时候除了亲卫随从之外,其他人只能驻扎在京都之外罢了。   当然这些人中若是有亲人也在京都的,武宁侯是不吝啬与给他们也放两天假探亲的。   听到武宁侯的话,离武宁侯很近的一个副将立马说话道:“将军,我也很久没回过家了,这次带上我吧!”   “还有我!”   “还有我!还有我!”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营帐之内响了起来,好多人都好久未曾回过家了。   “停!”武宁侯一声喊停,营帐中霎时间再无声响。   “莫要吵闹,我进京述职,边关虽说短时间再战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敢放松警惕,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重要的一些位置,绝对不能离人,自觉自己作用不大的可以私底下跟我说。好了,其他事情等我稍后安排,你们都先下去吧!”   武宁侯既然已经发话,其他人自然只能离开。   在众人都走出营帐之后,有两个人拐了个弯又重新回来了。   武宁侯问道:“你们俩刚才有没有看出什么东西来?”   其中一人摇摇头道:“我实在是没看出来有谁反应不对,大家在这边关一起呆了这些年了,我还以为彼此都知根知底。”   另一人一直一言不发,但看眼睛却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武宁侯陆岳摇了摇头说道:“王云,你怎么看?”   “将军,若将军收到的消息确实不假,那此次皇上召将军回京恐怕不怀好意。将军或许要早做准备才好!”   武宁侯沉默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二人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们。若皇上此次真对我不怀好意,……我不准备坐以待毙!”   那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沉重有之,坚定有之,直直的跪下对陆岳说道:“愿与将军共进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1 23:54:21~2022-06-12 23:4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姜邈将这两天积压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该发出去的货已经全都发出去了,该给铺子里留的货,也已经从农庄的仓库转移到了铺子里的仓库中去了。   铺子里面的新上的货品, 也已经开始了宣传。   此时姜邈的本钱已经不局限于当初武宁侯夫人给的那五百两了, 就算当初给肃州捐赠了两千两银子之后,她当时留下来的钱也是够铺子和农庄的运营成本的。   更何况姜邈后续订货的定金, 和如今交了货之后收回的尾款都已经到手, 她现在完全可以称的上一句财大气粗了。   所以对店铺里这次的上新的宣传,姜邈直接直白的运用了免费送试用装的方法。   不仅找画工不错的人按照她所描述的方法, 绘制了一副很大的宣传画挂在门口, 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瞧了个稀奇, 倒是真的招揽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张画上跟这个时代流行的那种婉约朦胧意象的放行不同, 无论是那梅花,还是那桃花, 甚至是那月季都栩栩如生让人仿佛凑近了都能闻到一股花香的味道似的。   事实上,这画上确实有花香的味道,只因那画上,姜邈特意的让人添加了一些萃取出来的花香。   本来并非十分完美的画工, 经过这种渲染, 也显得超出那画工往常的水平了。   倒不是姜邈不想找画画更好的人,但一般能达到形神兼备的画家与一般的画工是不同的。尤其她这次的版面基本上都要靠她说,画工想象。   但一来她不过是画一个宣传画,而不是什么传世名画, 用不上那么好的有名气的画家, 二来一般颇有名气的画家难免会有些清高和艺术追求, 不太可能让她处处提要求。   便是有那种, 除非你用别的人情之类的去换, 要不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没那么大的人情,开的价钱也只是比市场价格偏高而已,还没有一掷千金的底气。   本有一个稍有名气的画家,都为她开的价钱有些心动了,但听了她的诸多要求之后,最终还是反悔了。   “梅花、桃花、月季花都放在一张纸上,主次不分便罢了,你还要连那些所谓的商品都画上去,价钱都要标上?还有什么前多少名打折?   “这些便都罢了,你让我来画,布局什么的你也要提意见,来来来,笔给你,你自己画?!”   那人临时反悔姜邈倒是也没有太过生气,因为想想她也能理解。   搞创作的人对于改稿子的态度,跟后世那些专门做设计的人可以说工种是完全不同的,自然也不能勉强。   如今这个画工,是她能找到的所有愿意接受她的过分详细的意见,不嫌限制自己发挥,她说怎么弄就怎么弄的画工中画画功底最好的了,就这还要求这画不能留他的名字和印鉴,也不能跟其他人说这是谁画的。   毕竟他在画工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有往偏艺术方向靠拢的趋势,一时的恰饭也不能耽误他往后的发展。   姜邈本身就没有将宣传画还要留上别人的名字和印鉴的想法,她要的只是画而已。   这画虽然在一般的文化人看来,也就看一乐呵,没半分艺术价值。但这种风格却是很多商家都需要的,它起到的只是一个对商品和铺子的宣传作用罢了。   至于进店就送免费试用装的情况,也放在这张颇为巨大的画上面说清楚了,算起来,这一张宣传画上的元素还是颇多啊!   那人拿了钱之后写的画的也都用心,还能听得进去她的意见,大改都有两次,钱花的着实不亏!   除此之外,姜邈还特意在京都人流量一般比较大的几个地方和她自己的店铺门口,设了几个小摊位,发放一些试用装,顺便跟人介绍店铺引流。   多重宣传之下,效果还算不错,一时之间又在京都城中引起了一阵风潮。   柳月怜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姜邈将会员制度刚提出来之后,柳月怜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提出了是否可以预存一定银子,买东西打折的想法,打折这个词的意思是跟姜邈学的。   姜邈当时就挺惊讶的,柳月怜还以为姜邈是不赞成这个想法的,便小声说道:“如果不行的话,东家就当我没说。   “我只是想着,若客人在店里预存了一定银子的话,那他下次买东西肯定要先考虑我们店里的,若是东家往后再推出什么新的商品,也更好卖出去。”   姜邈连连摆手说道:“怎么不可以,当然可以了!我只是太过惊喜了而已!”   一句话让柳月怜就喜笑颜开,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她还真挺享受的。   姜邈再经过一番探查之后,发现柳月怜对经营铺子方面竟然很敏感,便有意试着将铺子这里的事情更多的放权给了柳月怜,没想到她竟然做的还不错。   柳月怜也下定了决心,既然东家这么信任她,她也一定会尽全力将铺子里的事情管好的。这种自己的想法自己努力实现的感觉,让柳月怜很是兴奋,她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将铺子这边的事情托付给了柳月怜,只要铺子的账务库存之类的单据都清清楚楚的,姜邈也就不用担心了,一下子有了更多的时间了。   她此时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对铺子里的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了,柳月怜这个时候顶上了刚好。   铺子这边日进斗金,农庄那边就一直在往里贴钱,这批货物出货了之后,姜邈就已经开始继续生产了,各种材料人工之类的都是支出。   当初第一个拿了货的周老板,还没等他走到本来的目的地,在离京都不远处的一个城市里货物已经卖没了,受欢迎的程度也超过了周老板的想象。   在迫不得已返回来重新进货之前,周老板已经一封信快马加鞭的送过来,又订了一大批货物。   还有她跟匠人商量好的,已经达成共识的房子,也已经动工了。   农庄里这段时间做工的人实在不少,整日都显得热热闹闹的,连做工的人都多了几分干劲,毕竟这个东家眼看着是还在走上坡路的,不仅仅从来不拖欠工钱,还有不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福利。   真是到哪里都找不到这么好的东家了。   烟花坊的吴大叔带着他的儿子也已经住进了姜邈的农庄,但刚来不久就跟姜邈闹了矛盾,赌气要带着儿子直接走。   “我若知道你是想要那个害人的方子,我绝不会答应你来。”吴大叔听到姜邈的要求之后十分的生气,直接说道:“什么方子,那次是个意外,哪有什么方子?你找错人了!”   “你等着,我这就把定金退给你!你另找人吧!”   姜邈一听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没有说清楚就先把人给骗过来了。   但是她跟吴大叔说的是,她有一些生意想要开山,所以想找人研制一种无力比较大的火药而已。并没有明说她是想研制杀伤力武器的啊,吴大叔怎么就反应那么大?   姜邈连忙带人追了过去,果然见到吴大叔已经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但姜邈第一时间却被躺在床上身形消瘦,精神萎靡不堪的那个青年人给吸引了目光。   他的父亲怒气冲冲的收拾东西,他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像是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一样,木讷麻木。   姜邈刹那间就明白了吴大叔为何反应这么大了。   她只是听说了爆炸的事情,觉得那个方子可以让她少走很多弯路,却忘了那件事情,对吴家产生了多么惨烈的影响,人家只是不干了没跟她翻脸算不错了。   姜邈叹了口气,对吴大叔道歉道:“这件事情没有跟你说清楚确实是我的不是,我找上你,确实是想要你当初爆炸的那个方子。   “定金就不用退了,毕竟是我撒谎在先,劳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搬过来,却是这种结果,真的非常抱歉。定金就当做是我的赔礼吧!”   吴大叔看姜邈态度诚恳的样子,心中的火气总算是消减了不少,但是他的决定却没有改变,只是说道:“那次事情只是个意外,没什么方子。我没做事,不会平白无故的拿你的钱。”   说着将一个十两的银锭子拍在了桌子上,又自顾自的开始收拾起了行礼,只是背影显得佝偻了很多。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个虚弱暗哑的声音。   “你要的是那个炸死人的方子吗?那个方子我有。”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竟然是吴大叔那个一直平躺在床上的儿子。   好似因为有一段时间不曾说话了,他的嗓子带着吃力的沙哑。   吴大叔反应最大,直直的扑到了儿子身边,眼中甚至含着眼泪连声说道:“知儿,知儿,是你说话了吗?你愿意说话了吗?”   吴不知眼神看到没看他爹,只盯着姜邈说道:“那个方子我有,你肯出多少银子?”   吴大叔的眼神软了软,带着哀求的对自己儿子说道:“知儿,那就是个害人的东西,我们不能卖给别人!”   姜邈没有说话,吴大叔本人不情愿将那个让她或许能少走弯路的配方说出来,她也不能趁人之危从他儿子的手里买。   或许是看出了姜邈的想法,吴大叔的儿子自嘲的哼了一声说道。   “比起他来,我才是对那个方子了解的最清楚的人,那个方子是我配出来的,当初意外炸死人的也是我。”   姜邈一下子愣住了,她如果了解的不错的话,当初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吴大叔的儿子才十二岁啊?   他们家就放心让他研制烟花?还给他配了助手?怎么可能?   可看吴大叔的儿子一脸木然的平静,沙哑的嗓子缓缓道来,而吴大叔则满脸痛苦快速的否认的情景,让姜邈下意识的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为什么她有种他儿子说的才是真的的感觉呢?   “我儿子是收到的打击太大了,他乱说的。”吴大叔有些慌乱的对姜邈等人说道,又回过头对难得肯跟他说话的儿子说道。   “那件事情本就是我的失误,跟你没有关系的,若不是爹太贪心,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的!是爹的错,是爹的错!”   吴大叔热泪盈眶,对着他儿子一遍一遍的重复是他的错,好像说的多了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他的错一样。   吴大叔的情景让姜邈等人都不忍看,但是吴大叔的儿子却视若无睹云淡风轻的继续问姜邈道:“方子是我的,只要价钱合适,我就把方子给你们。”   说着他沙哑的轻笑了两声,说道:“这么多年了,那个方子白天黑夜的在我脑子里不停的出现,不停的出现……你们想拿那个方子干什么?去杀人还是放火?这方子也就这点干坏事的作用了!”   “知儿,你别说傻话了,哪有什么方子?你别说傻话了!”   吴大叔痛苦不已,他也知道这些年自己儿子更加痛苦,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只能一遍一遍的告诉他,把这些事情都忘了就好了!   姜邈从吴大叔的儿子的话语和语气中,却听出来对自己的自我厌弃,当下觉得那个方子或许还真是出自这个青年之手。   “吴兄所言差异,任何一样东西都有两面性,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那个方子也是一样的。   “或许它诞生的时候,是伤了人害了人,但是它既然出现了,自然也能有别的用处。比如开山裂石,若是有威力足够的火药相助,岂不知会省多少事情?   “而哪怕是它的杀伤力,若是能研制出可以控制的效果,那它对自己人就是无害的,反而能保护自己。一场意外而已,岂能把它定位成为害人的东西?   “甚至我认为,这个东西的诞生,有益之处恐怕要大于有害之处的!”   想想当初古代时候的烟花都已经登峰造极了,但偏偏对火药威力的研究却迟迟停滞不前,最终被外族反超,想必也跟大环境的这种思想有一定的关系吧?   听了姜邈的话,吴大叔的儿子良久沉默不语,慢慢的眼眶都红了:“我叫吴不知,小时候我就对烟花的研制很感兴趣,而且也很聪明……”   吴大叔听到吴不知的话,本想打断他,但看他留下的那一行眼泪,终究还是忍住了,罢了罢了,难得他愿意说话,便让他多说说吧!   从吴不知和吴大叔偶尔的插话中,姜邈才了解到,这人在少年之时,在烟花上的灵感当真称得上一句天才,当时吴家不少让人啧啧称奇的烟火,都是这个当年小小年纪的少年研制出来的。   可以说吴家当时在京都的名声,起码有一小半是吴不知的功劳。   那次的意外,确实跟吴大叔没多大关系,因为那时候本就是吴不知在研发新的烟花,只是吴家为了不让竞争对手过早的注意他的儿子,一直对外隐瞒,将这些功劳都放在了吴大叔身上罢了。   当时吴不知看着夜空中那一轮照亮了大地的明月,突然突发奇想,想要在夜空中也制造出一个足够亮眼如同月亮一样的烟花,让其他的烟火都只能当月亮周围的星星。   但他终究失败了,不仅失败了,还付出了让他完全承担不起的惨痛代价。   最后是他爹帮他一力抗下了所有的事情,在他还昏迷着的时候。   这些年来,他一直走不出这种心心念念的魔障。   今日听了姜邈的话之后,心中的结才终于有些松动,他无意间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并非只是不祥之物,或许还有别的有益的方面。   他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吴大叔和吴不知终究没有走,不仅没有走,吴不知更是精神头逐渐的好转了起来,身体也渐渐好转起来。   因为姜邈说了,如果他的身体能恢复好,愿意坐着轮椅不怕别人的眼光的话,这件事情她想交给吴不知负责。   吴不知本以为他的作用就是拿出那个方子而已,却没想到还有再次直面那个心结的机会,忐忑彷徨犹豫了几天之后,吴不知下定决心。   既然是他无意间弄出来的,他就该负责到底,况且他也确实对姜邈口中那些其他用途十分的好奇。   他悲哀的发现,他心中对火药的兴趣,纵使这些年再未接触过,依旧不曾完全遗忘。   …………   姜邈听了吴不知的事情之后,直到回到了武宁侯府心情依旧有些低落,她有点怀疑自己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   武宁侯夫人来找姜邈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情绪低落的样子,便问了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犹豫了一下,姜邈将吴不知的事情跟武宁侯夫人说了一下。   武宁侯夫人说道:“其实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我觉得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姜邈苦笑一声说道:“我只是有些怀疑,我是不是不该去找他们?”   “便是圣人对自己的要求都不可能那么面面俱到,你倒好,连别人的心里问题都关系上了,还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听我的,对他们来说这应该也是一件好事。”   武宁侯夫人听得明白,那吴不知这些年浑浑噩噩的陷在自己的魔障里,连点求生欲望都没有,如今不管如何,找点有劲头的事情做,显然对他更好。   “你若连这事情都想不通要纠结,我都怀疑我认识的那个姜邈到哪里去了呢?”   姜邈笑了笑说:“唉,可见人是不能做什么亏心事的,谁让我最开始是把人骗去的呢?或许一开始就说清楚情况,让他们自己选择才是更好的处理方式吧。”   …………   姜邈坐在知味楼里,送走了另一个来订货的商人之后,从知味楼里又听到了不少朝中之事的消息。   其中传得最沸沸扬扬的要数玄鸟卫最近又把几个官员给抄家了的消息了。其中一个御史以诗文获罪的事情,更是在高压的文武百官中投下了一记大雷!   牵强附会的诗文解释,变成了那御史对皇上不满,对朝廷不满,心有怨愤甚至通外敌的证据,知道的人无不觉得荒谬可笑!   有小道消息说,那御史之所以得到这样一个下场,跟他十分在朝中公然的指出皇上要注意自己品行,给天下人做表率的事情有很大的关系。   竟然真的有御史这么头铁吗?或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怎么可能?当时于御史在朝中说的时候,皇上根本没有问罪的意思,反而态度还很好的接纳了于御史的谏言,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事情?”   “那你说,于御史那几首诗文之中,当真有那些意思吗?”   开始说话的人有点答不上来,只能说道:“……兴许是真的有那些意思吧?”   另外一个人一脸无语的抱拳,对另一个人行了个礼,话不投机半句多,走便是了。   姜邈听完了这两个人的讨论,有从杨怀安那里知道了不少的其他消息。带着杨怀安给武宁侯府的消息汇总,便打算先回铺子一趟。   谁知道走到路上,却发现有一匹快马疾驰而过,往武宁侯府的方向去了,那骑在马上的人,刚巧姜邈见过,那是陆澹身边保护的人,此时应该在肃州才对啊?!   突然间,姜邈感觉到了一点心神不宁的感觉,当下让余安调转马车,直接回了武宁侯府!   姜邈一回府,就发现武宁侯府中十分混乱。   如今姜邈经常以男装出入武宁侯府,后府中的大部分人都对武宁侯府的这个表少爷熟悉了。   所以她随手拦住一个人一问,那人就告诉她,武宁侯夫人昏过去了!   “怎么回事?!”   姜邈震惊,心中的不好的预感更加旺盛,能让武宁侯夫人激动的昏过去的也只有两个人的消息了。   一个是武宁侯陆岳,另一个就是世子陆澹了。   再想到刚才那个人,莫非是陆澹出事了?!   姜邈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脚下下意识的往武宁侯夫人的住所跑去!   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全力跑了,为何这么久还没到?   平日里觉得短短的一段路程,此时竟然显得如此的漫长。   终于到了地方,那一身狼狈跪在地上的人,正是陆澹身边的护卫之一,她没有认错!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姜邈按住砰砰跳的心脏,努力冷静的问道。   “世子他剿匪途中因意外滚入山崖,此时下落不明!”   侯府中侍卫的头领陆大也知道姜邈的身份,而且知道的内幕挺多,也知道她是夫人和世子都信任的人,便对她也没有隐瞒。   况且此时也隐瞒不下去的,除了回府报信的人,也有人已经将世子失踪的事情,上报给朝廷了!   不详的预感成了真,姜邈反而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陆澹他是重生大佬啊,他做什么事情不是走一步想三步?怎么可能出事呢?   陆澹出事的这个可能,她甚至都没有想过。   “别慌!别慌!”姜邈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其他人说。   “世子他只是失踪了,他会没事的。” 第五十九章   武宁侯夫人惊厥过去了之后, 很快就醒了过来。   这些年来一个人撑着侯府的武宁侯夫人,短暂的失态了一下之后,又重新的试图撑住武宁侯府的这个摊子。   就像姜邈所说的一样, 陆澹他只是失踪了, 她不能乱。   缓过神来的武宁侯夫人将报信的人叫到跟前,细细询问, 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之处。   姜邈也坐在旁边, 仔细的听着,偶尔不太明白的地方也主动出声询问。   最后得知了, 陆澹得知了肃州有一股山匪趁着灾情之时, 混在流民中冒充流民, 煽动流民闹事, 而他们趁火打劫,抢劫了不少地主豪绅和富商富户。   便打算在离开之前看能否将这波山匪给除了, 这样的话,他就走的更放心一些了。   但山匪一般都是流窜在山里的,所以陆澹当时也没有说一定要解决这件事情之后再走,而是一边为回京都做准备, 一边派人找寻这伙匪徒的踪迹。   事情就是那么巧, 就在陆澹已经决定出发回京的时候,却接到了匪徒踪迹的消息。   本着做一件事情就尽量收尾的想法,陆澹带人去了,本来是一切顺利的, 不仅将匪徒都抓住了, 而且连还没来的即转移的大部分财物都找了出来。   但就在陆澹等人要回府衙的时候, 却突然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人埋伏在他们来时和回去之时的毕竟之路上, 把队伍给冲散了。   混乱之间, 也不知陆澹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掉下了山崖!   “我们已经派人往山崖下去寻找了,但至今未找到世子的踪迹!”   禀报的人回禀的时候,脸上也带着真切的悲意。   “也就是说,无法确定世子现在的安危是吗?只是还没找到人?”   姜邈心稳了很多,若是陆澹摔下山崖直接出事的话,不可能找不到尸体,没有坏消息也是一个好消息。   武宁侯夫人默默的听完之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亲自去肃州,带人去找子清!”   对于武宁侯夫人的决定,姜邈很理解。即便她知道就算去了肃州能起到的作用或许也不大,但离得近一点,总比留在京都等消息更让人安心一些。   但姜邈担心的是,武宁侯夫人能否离开京都的问题!   “世子失踪的消息应该已经上报上去了,也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安排?”姜邈提醒武宁侯夫人,“如今世子下落不明,侯爷也将要回京,恐怕皇上不会让夫人你出京的。”   “对对对!你上次跟我说了,侯爷要回京了!”   武宁侯夫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般,但又想起如今陆澹的情况,心里知道姜邈皇上不会让她出京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却忍不住说道:“如今子清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我作为他的母亲竟不能亲自去看看,去找找吗?皇上就可以这么不讲道理?”   是的,皇上就是可以这么不讲道理。   抱着侥幸的心里,武宁侯夫人正要带着武宁侯府的人离开的时候,玄鸟卫谢钧已经带人来阻拦了。   按着速度来看,恐怕是宫中一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已经派人来阻拦可能离京的武宁侯夫人了吧?!   “奉皇上之命,还请武宁侯夫人在武宁侯回京之前,暂时不要离京。武宁侯世子的下落,朝廷定会增派人手加紧搜索和救援,若是武宁侯夫人再出什么事情,可没办法跟武宁侯交代!”   谢钧话语中仿佛是为了武宁侯夫人的安危着想,也防止武宁侯再次受打击,但她们双方都清楚,皇上之事怕武宁侯夫人这一出京,武宁侯还肯不肯回来就不一定了!   知道陆澹失踪的消息之时,皇上已经发过一次脾气了,他派去的两人一方面是想监视陆澹,甚至是陆澹若真的成功了,论功行赏之时分薄陆澹的功劳。   另一方面,也是要让人在必要的情况下,保住陆澹的性命。不敢他是残了还是瘸了,都要留着一条命回到京都,才能让武宁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但现在陆澹直接消失了?这恐怕比收到陆澹出了意外死掉了的消息也好不到哪里去。   皇上又怎么会容忍武宁侯夫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京呢?   武宁侯夫人一旦出京,他手上就再无任何牵制武宁侯的筹码,而武宁侯手上,却掌握着大楚的大部分兵权。   武宁侯夫人双目喷火一般的愤怒,听着谢钧的说法,态度没有任何的缓和。   “我儿在肃州生死不明,我作为一个母亲,如何能安稳的呆在京都等消息?皇上的好意臣妇心领了,但请恕臣妇实难遵命!   “烦请谢大人让开!”   武宁侯夫人翻身上马,背后武宁侯府的侍卫也都翻身上马。   谢钧脸色平静,并没有任何意外,如果武宁侯夫人仅凭这几句话就能说通的话,当初也绝不敢为了姜邈就差指着皇上的鼻子骂了。   但谢钧早有准备,他拿出皇上的圣旨说道。   “武宁侯夫人殷氏接旨!皇上有旨,在武宁侯回来之前,武宁侯夫人不得离京!”   武宁侯夫人脸色一僵,若是谢钧口头转达的口谕,像是为她武宁侯府好的劝说的那种,她能拒绝。   但真正的下了圣旨,她就不能不遵从,否则谢钧完全有理由,将她身后的武宁侯府的家将和侍卫射杀的!   在谢钧拿出圣旨的时候,他身后的玄鸟卫就都已经箭在弦上了。   “还请夫人三思后行,武宁侯夫人我们确实不能动。但夫人身边那些挑唆夫人违抗圣旨,违背皇上好意的人,便是杀了,武宁侯也是没什么话说的。”   谢钧表情淡淡,但威胁意味十分重。   武宁侯夫人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来,整个人都仿佛颓废了不少,僵硬的下马说道:“……臣妇接旨!”   接了圣旨之后,武宁侯夫人哑着声音对身后的人说:“闭门回府!在没有侯爷和世子的消息之前,我武宁侯府遵从皇上的旨意,闭门不出。”   谢钧看着武宁侯夫人被武宁侯府的一群人簇拥着进了武宁侯府且将门关上的样子,对那些人掩饰不住怒火和愤恨的表情不以为意。   武宁侯府这些人基本都是武宁侯的死忠,挑了又挑的值得信任之人,这个时候若是没点反应才是不正常的。   刚才的阵仗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却觉得缺点什么,想了想才想起来好像没看见那姜氏女的身影,连女扮男装的身影都没瞧见。   不过姜邈的身份在武宁侯府之中确实尴尬,便是武宁侯夫人对她不错又怎么样?这种关键的时候,还有谁会在意她?   “找人给我好好的盯着武宁侯府,进进出出的人都小心观察,不要让不该离开的人离开武宁侯府!”   “是!”   玄鸟卫都是完全听令办事的,他们身后是皇上撑腰,得罪个把官员什么的,都不过是小事而已。   “……尽量避免让武宁侯夫人太过不舒服吧。”谢钧想了想皇上对武宁侯的计划,开口说道。   总不能激起武宁侯夫人的逆反心理,再不小心出个什么事情,耽误了皇上对武宁侯的布局。   武宁侯夫人一回到武宁侯府,脸上的表情就松了下来,有些担忧的问道:“姜姑娘她顺利出城了吗?”   “夫人放心,刚才夫人在外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按照时间推算,姜姑娘现在应该已经顺利出城了!”   陆大对武宁侯夫人说道:“只要姜姑娘快马加鞭,带着您的信物和亲笔书信在半路上拦截到侯爷,就可以让侯爷直接半道改道肃州去寻找世子了。”   “嗯,希望一切顺利吧!”   武宁侯夫人对现在这种情况十分的无力,这种无力感让她憋得慌,迫切的想干点什么事情来缓缓心情,好让她不至于胡思乱想,正挖了个开始的地道正合适。   “姜姑娘离开的时候,给她那铺子和农庄里的人带的信,你今天找人找个机会给带过去吧,只要武宁侯府的人不出京都,他们应该看得不会太严密的。”   …………   谢钧察觉到姜邈不见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不管是在铺子附近还是武宁侯府附近,他都没有在遇到过姜邈。   站在相宜阁的门口,谢钧犹豫了半响,还是抬腿进去问了一句。   “最近为何不见你们东家?”   “这位大人找我们东家有事吗?我们东家有些生意上的事情去一趟外地,暂时不在京都。若是大人有什么事情,可以留个名字和地址,待东家回来了,我们第一时间就跟东家说!”   夏哥一看进来的是个男子,还穿着一身玄鸟卫的衣服,便连忙迎了上去,现在京都之中无人不知玄鸟卫不好惹的。   没想到那人开口就是问他们东家的,夏哥隐约想了起来,他好像见过东家跟这个玄鸟卫曾经在门口说过话。   那他们应该是认识的人吧?夏哥不疑有他,便将姜邈带信给他们的理由告诉了来人。   去了外地?   谢钧的第一反应就是,姜邈可能去了肃州!   “去了哪里?”谢钧追问了一句。   “啊?这我们东家没说。”   看到谢钧的脸色变了一下,夏哥心中也有些发怵,但姜邈确实未将她的目的地告诉其他人,知道的太多也不是啥好事。   就比如现在,凭谢钧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来夏哥他是真的不知道,便问道:“你们铺子里现在是谁在管事?”   夏哥犹豫的看了一眼铺子里面,柳月怜从柜台后面站起来,轻轻的走到了外面说道:“大人,东家临走之前将铺子里的事情,暂时托付给了我。”   “那你是否知道你们东家去了哪里?”   柳月怜语气柔柔,并不为谢钧仿佛质问一样的语气生气,因为她作为铺子里如今管事的,自然清楚有些人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是最好的。   “东家确实没有跟我们说,甚至也只是留了封信给我们,临走之前也并未见过我们。大人若不相信的话,东家给的信在柜台里面,您可以看看。”   姜邈的心中并无半点别的信息,是真的不怕别人看的。   柳月怜作势要去取信,这种时候一般人就会拒绝,毕竟能放心让你看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也显得有些太过无礼。   谢钧本也打算拒绝的,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眼睁睁看着柳月怜咬咬牙将信拿了出来。   还真伸手接了!   柳月怜当场就有些无语了,这人虽然是玄鸟卫的打扮,但看着也是文质彬彬的,怎么做事就真的这么不讲究了?   莫非玄鸟卫选人的标准就是做事不能太讲究?   从某种方面来说,玄鸟卫选人的标准确实与一般的不同,谢钧当时定下的标准就是,忠心!唯命是从!   是非观善恶观都要排在后面的,更何况只是区区看一个信件了。   一张非常普通的白纸,上面写着简单的几句叮嘱。   确实如同那女子说的那样,并没有去哪里的信息。   信纸上的小楷是姜邈从原主的记忆和手感中学到的,如今也早已经融会贯通,就跟自己也学了那么多年一样。   只是这字被姜邈写出来,就带上了姜邈本人的一种感觉。   从这楷书上竟也能看出几分从容和洒脱来,难怪有人说字如其人。   谢钧拿着信随手收入了怀中,看了一眼姜邈店里的人,也并未留下自己的名号地址,便直接转身离开。   她不是真的去肃州了吧?她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弱女子,便是去了肃州又有何用?   谢钧面无表情的上马,心中想着,莫非她还真的喜欢上陆澹了?!   “唉!”夏哥有点愣神的喊了一声,“大人,我们东家的信?”   柳月怜用刚才取夹在账本中的信的时候,拿在手里的账本敲了两下夏哥:“算了,别喊了,那可是玄鸟卫!”   “可那个人应该是跟东家认识的朋友吧?我在店铺门口见过他和东家说话。”   如果他和东家是朋友的话,玄鸟卫好像也并不那么可怕了。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这谁知道?东家没在的时候,尽量别惹事。”   “……哦。”   …………   姜邈确实不会骑马,虽然她一直想学也愿意学,却自从开了铺子之后总觉得没有时间。   一直在京都坐马车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到了如今需要出远门走远路的时候,骑马真的比坐马车方便多了。   好在翠竹会骑马,她便让翠竹带着她。她们两个人的体重都不重,又特意挑的最好的马匹,便是一匹马驼两个人,也能跟得上。   而她们又特意带了两匹马,沿途可以轮换,不至于让马太过劳累。   这次出来,不管是武宁侯夫人和翠竹都不放心她,她终究是个女子,出门在外确实有些不方便,带着翠竹他们两个也互相能有个照应。   没有多做劝说,只一项翠竹会骑马,而她不会,就将她说服了。   赶路的时候,她就被翠竹带着赶路。   等休息的时候,只要有点力气精力,她就自己摸索着怎么骑马。   当然她换着马学的,毕竟马也是需要休息的。   两三天下来,姜邈差不多就能自己骑着马一路小跑了。   初次学骑马就是这么高强度的,姜邈自然也吃了不少的苦,但是翠竹对初学者哪里会难受有经验,准备的比较充分,让姜邈不至于受不了。   腰疼腿疼,腿软疲惫,这些姜邈还勉强能忍,一声不吭,也不叫累。   专心致志的跟着保护的人赶路!   “到哪里了?”   下马休整的时候,姜邈问手拿地图认识路的侍卫。   那侍卫看了看环境,直接回答道:“大概再有半天的时间,就能到目的地鲁义桥,那里是侯爷回京的必经之路,也是京都与去肃州的交叉之处!”   姜邈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从李由那里听到的召武宁侯回京的圣旨发走和到达的时间,若侯爷只耽搁一两天就直接往回赶,速度再快一点的话,应该也快到鲁义桥了才是。   喝了两口水,姜邈问道:“今晚天黑之前能不能到鲁义桥?”   “天黑之前可能有点危险,但应该也差不了太多。”   那识路的侍卫估摸了一下距离,实事求是的说道。   “那出发吧,尽量早点到,然后今晚在鲁义桥附近驿馆好好的休息休息!”   看着其他人都休整的差不多了,姜邈缓了一口气,又重新的出发了。   翠竹看着姜邈明显已经很累了,却硬撑着的神情,也没有多劝,只能尽量的把马背上安排的舒服点,让姜邈少些折磨。   天擦黑的时候,姜邈她们终于到了鲁义桥,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十几个人在驿馆门口下马,这驿馆一贯人不多,如今天刚刚黑下来,驿馆门外就已经只剩了一盏灯摇摇曳曳的亮着,驿馆的门却早已经关上了。   在其他人敲门的时候,姜邈扭头张望了一下四周。   却看见这驿馆侧面,此时停着一架颇为雅致的马车和三匹马,那这驿馆之中此时应该已经有人投宿了。   而且驿馆一般只能是官员及家眷投宿,想来这也是哪个朝廷官员或者家眷吧!   只希望这不怎么大的驿馆,还有足够多的房间,能让大家舒服的休息一晚吧!   驿站的门吱的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个脑袋看了一眼,问了一下他们的身份,亮出了武宁侯府的招牌,很快驿馆的大堂里就亮起了烛火。   两个驿夫走了出来,勤快的引导着马厩的方向。   让人将马安顿好,姜邈等人走进了驿馆之中。   “弄些热水热饭上来,给马也把草料喂好,再收拾五个房间。”   有过走南闯北经验的侍卫,直接拿出银子,就跟驿夫交代。   “热水热饭倒是没问题,只是诸位大人莫要仙器粗茶淡饭,房间的话,也只剩下四间了,这……是否要让人让出来?”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驿夫脸上的表情却也是为难的,毕竟那投宿之人虽然官职比不上武宁侯府,但也不是他能得罪的。   驿馆的人有些为难,侍卫也不为难便道:“四间就四间,不用劳烦了,挤一挤就行了,热水热饭赶紧上吧!”   “唉唉唉,好嘞!”   吃饭的时候,姜邈看到过驿馆楼上的房间中,曾经探出来过一个丫环和一个侍卫的样子,分别向他们这群人看了两眼,便又转头回了屋子里,没有再出来过。   带着丫环出行的,想来也应该是有女眷的。   不过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各不干扰便罢了。   吃过饭之后,姜邈和翠竹住了一个房间。   虽然姜邈的男装扮相毫无破绽,而翠竹一看就是女子做男子打扮。但驿馆迎接来往的客人,见识也多,并不觉得见怪。   终于和翠竹一起躺在了床上,姜邈只觉得浑身都快要散架了一样。   但她的思绪却一时安静不下来。   翠竹在路上的时候,曾经问过姜邈,为什么这么坚持要自己来找陆澹?   明明她连马都不会骑,而且便是她本人去了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这些道理姜邈都知道,但是她还是来了。   她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离得近了她可能才会安心一点吧!   姜邈坚持要去肃州的时候,武宁侯夫人也没有反对。   她从跟姜邈一起从宫中回来之后,与姜邈的关系就已经更加紧密了,甚至超过了一般亲戚朋友之间的交情,一跃在武宁侯心中占据到了第三的位置。   她从心里觉得,她若是不能亲自去一趟,姜邈代她去也是一种心里的安慰。   武宁侯夫人对姜邈也没有掩藏她的想法,姜邈也不会在意。   本来就是她想来的。   “姑娘,你睡了吗?”   半响都不见动静的翠竹开口说话了,原来她也还没睡着。   “怎么了?”姜邈问道。   “姑娘我思来想去,觉着,姑娘你是不是喜欢上世子了?”   翠竹纠结好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这问题倒是把姜邈给问住了。   喜欢吗?   她还真的从未考虑过喜欢不喜欢的这个问题,仔细想想她与陆澹往日里的相处,好似也没什么暧昧的意思。   那她如今对陆澹的担心,应该是出于对挚友的担忧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3 20:16:18~2022-06-14 19:2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的小可爱、靓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章   姜邈躺在床上想了想, 却完全想不出来她跟陆澹换一个方式相处的场景。她对陆澹的担忧是真的担忧,但是换一种方式相处却真的从未想过。   姜邈笑了笑,她觉得现在和陆澹的相处应该是最舒服的了。   “让你失望了, 应该没有。”姜邈对翠竹说道, 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就是那种亲人和朋友之间的感觉吧。”   因为能跟陆澹肆无忌惮的说起她的世界的事情,陆澹对姜邈来说确实是有点亲人的那种感觉, 他们又互相知道各自的秘密, 也有无话不谈的挚友的那种感觉。   但是爱情的话,姜邈纵使没有经验, 却也听人说过, 那是一种没有道理莫名其妙会产生各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的感情。   她现在挺正常的, 应该是没有。   翠竹听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早就知道姑娘没有再嫁人的打算的。”   翠竹了解姜邈, 她一听就知道姜邈没有说谎。而且姑娘曾经不止一次的跟她无意中谈过以后的规划,没有一个计划是将嫁人算进去的。   还有最开始的时候, 姑娘穿上男装就是为了离开武宁侯府能够自立,如今她已经做到了,而且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   翠竹想了想,她发现比起在武宁侯府做世子夫人, 姑娘她恐怕还是更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样每天干劲十足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姑娘, 翠竹也更喜欢,她有点想象不来姑娘变成像那些高门贵妇一样的样子。   “就是感觉有点可惜。”翠竹叹息道。   “可惜什么?”姜邈有些纳闷的问道。   “姑娘很好,世子也很好,怎么不可惜呢?”翠竹忍不住说道, “世子应该算是一个很好的成亲对象了, 以后不知哪个姑娘那么幸运。”   姜邈听了失笑说道:“这种事情需要你去操心吗?以后世子若是成亲, 他娶的肯定是自己喜欢的女子, 谁更幸运还说不准呢!”   若是能遇到真心喜欢的人, 从陆澹上辈子后来打了大半辈子的光棍的事实来看,那肯定是陆澹更幸运才对。   翠竹从姜邈说的思路想了想,无法反驳。   “好了,累了这么些天了,赶紧休息吧。”姜邈说道。   或许是赶路的这几天太过疲惫了,姜邈很快睡着了,一夜无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翠竹并不在房间里。   房间的门关着,靠门的盆架上放着一盆水和干净的布巾。   姜邈摸了摸,水是温的,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翠竹安排好的。   刚刚简单的洗漱完之后,房门一声轻响,翠竹手中端着简单的早餐过来了。   一碗热乎乎的白粥和两张菜饼子外加一点点腌菜,清爽又养胃,早上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不怎么丰盛,但是比起他们前几天偶尔需要啃干饼子的时候已经不错了。   “怎么又起这么早?”   姜邈问翠竹,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她就从来没有比翠竹起来的更早过。昨天那么累,她还以为翠竹也能多睡一会儿呢。   “习惯了,我知道姑娘总怕我早起太辛苦,但我早上确实清醒的早,躺床上不起来感觉更难受。”   跟翠竹说话的功夫,姜邈走到了窗前将窗户支了起来。   早晨的空气很清新,一开窗姜邈也是精神一振。   听到翠竹的话,姜邈知道人跟人之间确实很多感受是不一样的,倒也不用强求。   “你吃了吗?”坐到了桌子旁边,姜邈询问翠竹。   翠竹笑笑回答道:“我早就吃了,这次可没等姑娘你。”   早餐下肚,姜邈觉得自己的精力又回来了。   “昨夜另外的客人,早上没走吗?”   姜邈刚才开窗的时候,看到了昨晚上见到的马车还在,便问道。   要知道一般在驿馆投宿的,大多数第二天大早上就会走了,少有在驿馆停留的。   “还没有呢。我倒是刚才见了那家的丫环,倒是挺高傲的,不带看我一眼的。”白费了她早早就挂起的笑脸。   翠竹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脸上笑意盈盈的样子,显然也没往心里去,跟姜邈在外面呆了一段时间,她也早就不在意这不相干的人的小事情了。   洗漱吃完之后,正好也无事,姜邈便打算再好好的练习练习骑马。   环境果然是学东西的最好方法,这几天赶路以来,大部分时间在马背上,此时光看着马鞍就有些熟悉的感觉了。   驿站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周围的空地挺大的,十分适合用来练习骑马。   练习了一小会儿,驿站里另外一户人有了动静,看着将一些东西搬上马车的样子,显然是要离开赶路了。   两个小丫环一次拿的东西也不多,来来往往了不少次,此次都要状似无疑的看一眼姜邈和翠竹的方向。   俊秀如玉的小公子,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样子还是很吸引人的,尤其他还时不时的将马停在不远处那个等候着的侍女身边,眉目含笑的俯下身跟她说着话的时候,更加吸引人。   但她们也都是偷偷摸摸的看两眼,倒是不容易察觉。   姜邈感觉到有人看她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驿站门口站着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看着她。   那女子肉眼可见不是多年轻的年纪,但却也看不出老态,姜邈心中猜测了一下,应该和武宁侯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却更显年轻一些。   那夫人眼看她也看过去了,很是大方和雍容的跟她微小颔首,出于礼貌姜邈也回以微笑。   知道马车走了之后,姜邈才下马问了问驿馆里的人,刚才那人是哪个官家的夫人?   但还不等驿馆里的人回答,这次跟出来的一个年纪稍大的侍卫就开口回答道:“公子,那夫人跟我们武宁侯府以前也有点关系。是谢太师的女儿,曾经差点就成了咱侯爷的妻子了。后来嫁到了京都之外的宁州,夫家好像姓陈,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姜邈眉头一挑,看翠竹一脸惊讶的样子,显然翠竹也是不知道的。   她就想起了陆澹曾经跟他说过,关于和谢家婚约来源的事情,刚才那个人莫非就是武宁侯陆岳曾经的未婚妻?   “她怎么会在这里?”姜邈纳闷。   有一个挺机灵的侍卫回答道:“公子,我跟他们那边的人打听过了,他们只说是去肃州探亲的。”   探亲?姜邈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肃州知府谢铭。   她没听说肃州的事情吗?这个时候去肃州探亲?还是已经知道了肃州知府出事的消息,专门去肃州打点照顾的?   若她猜测属实的话,那他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   太阳渐渐日上中天,又缓缓的往西滑落。   哒哒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姜邈派出去看看情况的人再一次独自回来了。   还没有武宁侯的影子。   姜邈从最开始的气定神闲,到如今开始渐渐的起了烦躁之心。   肃州的情况不明,京都的消息半路上也没办法递过来,想起陆澹此时可能还生死未卜的事情,这种等待毫无疑问逐渐煎熬起来。   终于晚霞染红了天空的时候,姜邈隐隐约约的好似听到了很多马蹄的声音。   姜邈一个激动,骑上马往哪个方向而去。   翠竹和护卫不假思索都纷纷骑上马,直接跟上!   翠竹追到姜邈的时候,姜邈已经停在了路边,翠竹没憋住对姜邈说道:“公子这么莽撞干什么?万一不是侯爷他们呢?”   “我也是一时情急,此时不就停下等你们了吗?”   姜邈可不想落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连武宁侯的面都没见着,遇到个山匪之类的就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那可就亏大了。   远目眺望,终于在地平线的尽头看到了旗帜的影子。   “是将军的旗帜!”   “应该来了!”   有侍卫还没等旗帜显露出一半,就已经认出来那个旗子的来历。   姜邈忍不住高兴激动,跟她计算出来的时间误差没有差太多。   凛凛的旗帜迎风飞扬,马蹄的声音这么多人连在一起,本来清脆的马蹄声此时听起来也十分的厚重大气!   离得太远,姜邈还不太能看清,只看得出来,武宁侯这次回京带的热人手可不少。   人越多越好,越多越好,姜邈此时的心情十分高兴。   渐渐的近了,姜邈这些将士们的浑身煞气给震惊到了,一种隐隐的压迫感一直压迫着她,直到这些队伍来到了姜邈带着的武宁侯府侍卫的面前。   “前方何人!”   远远地那队伍里就有先锋呼和出声:“陆将军奉旨回京,快快让出路来!”   一般人不管是听到陆将军的名头还是圣旨的名头,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退出一定的距离,将路给让出来。   但姜邈等人几日的辛苦可不是为了来给武宁侯回京让路的!   姜邈等人不仅没让路,反而直接站在了路中间。   武宁侯府的一个侍卫高声回答道:“武宁侯府侍卫求见武宁侯!”   边关的将士们习惯叫武宁侯将军,而武宁侯府和京都的人大都称呼武宁侯。   正在前进的队伍停止了,武宁侯自然也能察觉到,一听武宁侯府的人求见他,以为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直接驱马一马当西的从队伍里跑了出来,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侯爷!”侍卫等人见武宁侯出现,连忙激动的行礼。   “侯爷,世子出事了,夫人让表少爷拿着信物和信来找您帮忙的!”虽然激动,但世子的安慰迫在眉睫,侍卫连忙简单的说道。   “什么?!”   武宁侯一听到陆澹出事,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上次陆澹给他来信的时候,还在跟他分析朝中局势以及下一步规划呢,怎么能出事?   武宁侯身材欣长壮硕,个头也高,只有从他没被胡茬遮住的半张脸才能看出他那还残留了点俊朗的外表,跟陆澹那完全是两个形象。   “东西和信呢?”   姜邈出声道:“在我这里!”   说着驱马上前,将东西递给了武宁侯。武宁侯一看姜邈手中拿出来的信物,便完全不疑有他的接了过去。   那是他曾经亲手做的送给武宁侯夫人的印章,绝不会认错的。   “你是谁?”武宁侯怎么看姜邈怎么觉得陌生,没道理他不知道武宁侯府还有个表亲的啊?   “侯爷,我叫姜恒。我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您不如先看信,等到了肃州,找到了世子就什么事情都清楚了!”   武宁侯看一眼姜邈,直接低下头拆信,一目十行的扫完之后,脸色十分难看,直接挥手下令道。   “传令下去!改道肃州!”   去传旨的人这次也是跟着武宁侯一起回来的,武宁侯听到禀报的声音直接骑着马出来了,他如今才跟上。   刚从队列的保护中出来,就听见了武宁侯的命令。   当下眼前一黑,连忙喊道:“侯爷不可!侯爷不可呀!”   直接驱马挡在了武宁侯的面前,说道:“皇上有旨让侯爷即刻回京,路上怎能随意耽误呢?”   “你跟老子说什么是随意耽误?我儿子在肃州遇险,我这当爹的能不去救?给我起开!”   武宁侯背手就拿出自己的□□,往那官员身边一挥!   破空的声音从那人耳边响起,身下的马嘶鸣一声往旁边躲去。   虽然这次并没有受伤,但却感觉受了不少的惊吓,那人当下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   这一路走来,武宁侯待他也颇为礼遇,到让他最开始对武宁侯的忌惮和敬畏少了不少,这一下让他下意识的摆着一张脸向武宁侯看去。   但当武宁侯那一双含着煞气的眼睛往他身上一看,他刚刚升起的那点不满,立马就烟消云散了,反而还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可是让那些凶残的外族人都闻风丧胆的大楚战神啊!   “将军!侯爷!下官可求您了,世子若是在肃州出了事情,朝廷定然会派人前去施救的,您亲自去可万万使不得啊,皇上还在京都等着您回京述职啊,耽误不得啊!”   这人学了乖,苦口婆心的卖惨:“下官可真的担待不起啊!”   他说他的,武宁侯手底下的将士也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自从武宁侯的命令下达之后,所有的队列就已经开始变换队形了,换成了全速前进的队形。   那人看武宁侯不为所动的脸,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想起当初派他去边关宣旨的时候,皇上和谢大人叮嘱他不要在路上耽搁的话,不由的想哭。   这种事情,是他有资格决定的吗?   武宁侯他不听劝,他能有什么办法?   但他也不能这么直接放弃,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将军,侯爷,您带着这些人,没有调令跑去肃州,于理不合啊!朝中上下恐怕都会对您不满的。您看要不然您派人前去救援,您还是跟下官先回京都吧!”   “少啰嗦了!你自己回去吧!我就这一个儿子,我还有什么心思管别人怎么想?”   武宁侯的语气不容置疑,这别人自然也是包括了皇上在内的。   往日里该他配合的他配合配合,但现在这种时候,谁都别想让他配合。   “出发!”   姜邈等人跟着武宁侯等人往肃州的方向出发,独留下去边关宣旨的几位官员面面相觑。   “怎么办?这可让我们怎么交代啊?”   有人愁眉苦脸不知所措。   刚才劝武宁侯的人咬咬牙道:“算了,你们两个人先回京如实像皇上禀报,我跟上去看情况行事吧!”   说着就骑着马追了过去,另外两人无可奈何对视一眼,只能先往京都而去!   …………   文德殿中,皇上魏昭看着地上战战兢兢跪着的两个人。   “……武宁侯,就,就直接去肃州了!”   听完他们二人的叙述,魏昭一拍桌子怒发冲冠,呵呵冷笑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那老匹夫居心不良,无视于朕,装不下去了?实在放肆!嚣张!可恶!”   魏昭站起来气得手叉腰,来来回回的走动,平复着怒气。   他虽然一直忌惮武宁侯手握兵权,但武宁侯以前的态度可以毫无可指摘的地方,他一边忌惮心中却也有一点不认为他当真会造反。   但先是武宁侯夫人挑战他的权威,威胁与他。武宁侯如今又无视他召回京都的命令,不将他放在眼里!   对了,还有陆澹,陆澹当初去肃州之事,他基本上也是被朝中百官所裹挟做出的决定!   他绝不容许有人敢骑到他的头上来!   “皇上息怒!武宁侯只有陆澹一个儿子,他自然是关心则乱顾不得别的。武宁侯这次既然只带了那点人就回了京都,说明他并未察觉到什么事情,这也是个好消息。”   谢钧此时也在文德殿中,出声劝慰皇上。   听了谢钧的话,魏昭觉得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哼了一声,才将脾气控制住。   但随即就说道:“给武宁侯报信的那些人是什么人?朕让你盯着武宁侯府,你就是这样盯的?还恰好遇到了武宁侯?”   就在两条路线交汇处,这么巧?   谢钧抱拳请罪:“皇上恕罪,那些人应该是在微臣到武宁侯府之前,就已经离京了。”   魏昭吐了一口胸中的郁郁之气,并未再将脾气发在谢钧身上。   自语着说道:“武宁侯府的远方表亲?朕怎么不知道武宁侯府还有什么远方表亲?谢卿,你知道吗?”   谢钧低下头眼神闪了闪,开口说道:“回皇上,是有这么一回事,几个月前那人来投靠武宁侯府,已经在武宁侯府住了一段时间了。只是行事低调,不太引人注意。”   他知道那人应该就是姜邈,她竟然当真要去往肃州找陆澹了。   “算了,武宁侯夫人你看好了吗?”魏昭眼睛一眯说道,“朕警告你,武宁侯夫人若再出什么差错,你就提头来见朕吧!”   “是,武宁侯府臣已经密切监控起来了,绝不可能出岔子的。”   “行,没事你就退下吧。”魏昭挥了挥手让谢钧退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对了,武宁侯府那个姜氏女……算了,谅她也跑不了。退下吧!”   谢钧能听出来,魏昭刚才是想问姜邈的事情或者让他把姜邈也看好,但是姜邈本人此时早已经不在那武宁侯府之中了。   不问正好,问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   谢钧出了文德殿,吐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不跟皇上说那个所谓的表亲就是姜邈。   虽然一早就知道皇上不是什么好人,但今天的感觉不知道为何格外清晰。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倒也不必看不惯别人。   但既然都不是好人,那他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不就再正常不过了吗?   …………   肃州府衙,自从陆澹掉下悬崖失踪之后,府衙中的人除了日常的工作之外,很多人都自发的去附近找陆澹的痕迹。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的心都渐渐的沉了。   好些天了,遇难的可能性已经比生还大多了,否则他们已经将搜索范围扩大了两圈了,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不仅仅是府衙当差的人,还有一些民众知道了消息之后,也自发的加入了搜索的队伍当中,但还是一无所获。   当初的那些山匪,如今都已经被关在了牢里,被严刑拷打试图搞清楚当天陆大人掉落山崖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审来审去,依旧没人能说得清楚当天的情况。   云大人愁眉紧锁,一遍一遍想着当时的情景,连梦里都经常是那天的情况。   但因为当时他一时走在了陆大人的前面,他还真的不清楚具体情况的。那几个埋伏的人,在混乱之中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真是不可思议!   “大人!大人!”   有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对云大人说道:“大人,武宁侯,陆将军来了!正在衙门外面,让你去见他呢!”   “什么?武宁侯?!”   云大人大吃一惊,武宁侯不应该还在边关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肃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4 19:28:50~2022-06-15 19:1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靓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肃州府衙之外, 烈烈的帅旗迎风招展,武宁侯一身气势的骑在马上,身边只留下了不到十个人。   其他的大部分人此时已经在知情人的带领往出事的地点进发了。   姜邈带着翠竹和余安, 跟着武宁侯。   其他侯府里来的人, 已经自动的归到了武宁侯手下的人调配起来了。   云大人从府衙中出来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武宁侯。   说起来武宁侯常年驻守边关, 他也是这几年才入朝的官员, 按理来说是没有见过武宁侯的。   但谁让他曾经见过武宁侯班师回朝的盛况呢?那时候他还是个正在挣扎了科举的考生呢。   暗色的铠甲鲜红的披风,也遮不住武宁侯本身给人的锋利感。   “下官见过武宁侯!”   云大人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 你将详细情况仔细的说说!”   武宁侯翻身下马, 直直的往府衙内走去:“供词记录之类的也都拿上来。”   “是。”云大人连忙答应。   姜邈也跟着武宁侯一起进了府衙, 武宁侯此时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并非什么远方表亲。   但知道了她是那个被皇上换给陆澹的女子的时候, 脸上也没有多少其他表情,总而言之挺淡定的。   完全不了解武宁侯为人的姜邈, 自然也没办法猜出来武宁侯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心提起来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好像也没有紧张的必要吧?   可能是武宁侯的气势着实有些太强了,姜邈对自己刚才的反应不由的觉得有点好笑。   想明白了之后, 姜邈也就重新大方自如起来, 甚至在武宁侯毫不介意她跟着他的时候,大大方方的问道:“侯爷一点都不怀疑我是皇上派来的人吗?”   武宁侯摆摆手,说道。   “看得出来,你和我夫人和子清都相处的比较好, 他们总不可能都看走眼的。况且, 你就算是皇上派出来的人又怎么样?”   武宁侯一句话中的自信自傲展露无疑, 他愿意相信妻子和儿子的眼光, 但也持保留意见, 还有就算姜邈是皇上派来的,有他在也没什么影响。   跟着武宁侯走入府衙的姜邈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武宁侯一边听云大人说最近营救的情况,一边看着手里的关于这件事情的文字记录,看完之后,想了想递给了姜邈。   姜邈来不及细想武宁侯这个行为的含义,想很快找到陆澹的念头让她直接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些记录中和云大人所说的话基本都相差无几,姜邈看完之后,眉头也锁了起来。   她突然问云大人道:“你们带人去剿匪时候的人数和回来之后的人数都数过吗?能对上吗?”   那几个埋伏偷袭之人消失的一点踪迹都没有,他们既没有上天入地的本领,自然不可能会凭空消失。   但当天所有在场的人问了个遍,都没办法说清楚那几个人的去向,那些山匪也都完全不清楚那几个人是什么人,从这些口供来看,应该也不是造假。   那或许该换个思维,或许那几个人不是消失了,若是他们趁乱光明正大的融入了剿匪的队伍,跟着一起回来了那自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姜邈问出这句话,在场的人都不傻,一下子都仿佛被打开了思路,想到了这个最有可能的可能!   云大人一听十分激动,连武宁侯在场都顾不上,直接吩咐外面的人:“来人!将陆大人出事那天,跟随陆大人一起去剿匪的所有人都找出来,让他们在校场等着!”   转头才想起来对武宁侯说道:“侯爷,当时路大人带去剿匪的是府城的守备兵力,相互之间不说熟识,但十数人之间混个脸熟还是很平常的。   只要我们让所有人都回想回想当天来回的路上身边的人,怎么都会有点蛛丝马迹!”   云大人十分欣赏的看着姜邈说道:“这位小公子真是心思敏捷观察入微,可惜我们竟无一人想到这个可能!”   姜邈摇摇头说道:“云大人当局者迷罢了!”   这些记录大都是一点一点细碎的整理出来的,云大人等其他人也都参与其中,自然很难挑出来全局考虑。而姜邈这是第一次完整清晰的看完这些记录,所有的可能她自然都会想一想,问一问。   云大人邀请武宁侯一起去校场看事情的发展程度,姜邈虽然将那个记录还了回去,脑子里却一直在想着那个记录上关于陆澹出事的地方的地形图。   “侯爷,我先先去世子出事的地方看看!”   姜邈想着,有武宁侯和云大人在,校场那边若真有不对也绝对能查出来,她不想白白的等着,便想先去陆澹出事的地方看看。   …………   肃州的山势有些奇峻,不如京都附近的山婉约秀丽,眼前的山崖更显的危险非常。   想到陆澹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姜邈心里不由的一紧。   “方圆三公里基本上都已经找遍了,都未找到什么痕迹!”   姜邈看了一下问道:“山崖下面是一个水潭吗?水流往何处的?”   正因为山崖下面的那个水潭,才能得到陆澹生死不明的结果,否则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恐怕早就找到尸体了。   “是一个水潭,但是那水潭周围并无任何往外的河流和溪流,水潭底我们也找了识水性的人,四处摸查过了,也未找到任何踪迹。”   姜邈听完之后,心里反而多了些希望。想必这些人也是一样的,这种摸不着头脑,甚至没多少痕迹的情况,才让人觉得可能是有哪里被忽略掉了。   这几天之内,从这个山崖往下已经在稍微平缓的地方设置了几处绳梯,另外再加上吊在腰间的绳子,安全性已经不用担心了。   姜邈和翠竹在其他人的帮助下下了山崖,山崖下面的路这几天来已经被别的人踩踏的好走不少。   顺着水潭姜邈转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其他别的痕迹。   但姜邈同样也发现了,这个水潭乃是一潭活水,水底那个地方有暗道的话,应该也是十分可能的。   肃州这个地方本就属于内陆,熟悉水性的人不多,而且大部分也都不会十分精通,只能大体的查探一下水潭底部有没有人掉下去,是否有暗道之类的就很难摸查清楚了。   想到就做一向是姜邈的行事风格,不管对不对,先查探了再说。   姜邈便让人问问跟侯爷一起从边关回来如今已经分散四处寻找蛛丝马迹的那些将士们,其实中否有特别精通水性,尤其擅长长时间闭气的?   不久之后,六个人就出现在了姜邈面前。   “小公子,这几人乃是整个军中都算上,水性闭气都不差的。您有什么想法,尽管吩咐他们!这几个是离的近的,我还在让人继续找,等会就过来!”   说话的是武宁侯手下的一个副将,这次也跟着武宁侯一起回来的。   虽然武宁侯没有吩咐,但是他也能看出来眼前的这小公子在武宁侯府应该地位也不低,况且现在的情况就是要无论任何方法,只要能尽快的找到世子,那他们就无条件配合。   所以他听手下人说姜邈提出了这个要求之后,不仅很快的将人给找了过来,连他自己都亲自过来了。   比起漫无目的的扩大范围搜索,他更希望眼前的这小公子能带来一些更有用的信息。   既然如此,姜邈也不多客气,取来绳子坠上石头放进水潭里,将水潭分为了六个区域,让他们各自负责一个区域,尽量详细的探查区域范围内所有的情况。   重点关注是否有能让成年人的体型能通过的暗洞之类的!   这个水潭经过探查足有十几米甚至有的地方可能达到了十六七米的深度,姜邈将这个情况跟这六个人说了以后,提出如果有人做不到的话,不要勉强。   否则不要到时候没有探查到消息,还要别人去救,不仅耽误事情,也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   六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仅都没有退缩,反而斗志昂扬。   “小公子放心吧,我们心里都有数,若是不行会自己说出来的!”   姜邈点点头也不耽搁时间,说道:“你们尽量顺着绳子的范围探查,若是有什么不舒服,抓着绳子拽一下,岸上有人拉你们上来。”   姜邈本来还想问问要不要给腰上绑上绳子再下水,几个人都拒绝了,说是绑上绳子之后,可能还会限制活动,姜邈便作罢了,只能再次强调不要勉强。   几个人分别钻进了水潭里,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明明还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姜邈却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终于有一个方向有了动静,一个人破水而出对岸上摇了摇手,平缓了几下,换了口气,又一头钻进了水里。   接下来几个人接二连三的出来又钻进去,但都没有什么好消息。   直到有一个人比往常时间更久的没有出现,让姜邈不由的把心提了起来,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又是几分钟过去了,那个人依旧不见动静。   已经远远的超过了那个人换气的时间间隔了,姜邈不由的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   接着姜邈就看见那个人附近的绳子在摆动,连忙对守在这条绳子旁边的人喊道:“快拉!”   那些人也不用多说,直接几个人合作,直接伸手就将绳子拉在了手里,绳子那头果然是沉的,几人赶忙快速又小心的往外拉。   终于,哗啦啦一声,一个人被拉出了水面,绳子缠在了那个人的腰上打了个结,而那个人已经呛水休克昏迷过去了!   熟悉水性的人自然也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有人快速的上前按压他的腹部,那人口中吐出一些水,咳嗽了两声清醒了过来!   “咳咳,水潭的最……最底下,确实有一个暗洞,咳咳,我试着进去探查了一下,太深了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就赶紧回来了!咳咳,是活水!”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都是一针振奋,不管这个方向对不对,但总算有了更新的进展了,便是查找也有了方向。   “咳咳!那个暗洞,大概……咳咳,大概的走势,应该是那个方向!”湿淋淋的将士,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那副将就要让人往那个方向去找了,姜邈连忙叫住他,说道:“不仅是那个方向,那暗洞在地底也可能转向,你查探一下这附近所有的水流,像是江河小溪之类的,并且沿途跟人打听打听,是否有见过飘过去的人!”   那副将自然没有二话,连连点头答应!   本身武宁侯带回来的人就不少,还有肃州本地的人员和不少自发前来参与寻找救援的民众,人手是绝对足够的。   而且肃州所在的地方,本身水脉就没有那么丰富,想来应该很快就能探查到结果。   不管结果怎么样,她来一趟肃州总算是出了自己的一份力,也稍微能心安一些了。   直到天色渐暗的时候,姜邈听到了有人激动的边往这边跑,边喊的声音!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陆大人还活着!陆大人还活着!”   姜邈只听见这句话,心中便涌起了喜悦。抓着翠竹的手,不禁的喊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   夜色已经变暗,一排打着火把的队伍蜿蜒着在村长的带领下,往村后的一户人家走去。   这里离山崖水潭之处已经有五六里的路程了,便是搜寻范围再扩大,也扩大不到这里来。   只是这个村子的附近一条河流,才顺着河流问到了村里的人,最近是否有见过从河里飘下来的人。   “漂下来的人倒是没见过,但是我隐约听说那村东头张家,好像是救回来过一个人,只是听说一直昏迷,不知道是不是从河里漂过来的。”   这一个线索让所有人精神一振,便在村里人的带领下到了张家,见了那个还在昏迷的人。   打听到消息的人虽然不认识陆大人究竟长什么样子,但是那当官的穿的衣服总还是能认出几分,当下便肯定了这绝对是陆大人!   姜邈听到消息之后,便直接带着翠竹,骑马往这里赶来!   在村口正好遇到了同样骑马骑得快要飞起来的武宁侯等人,云大人等文人便是骑着马,也赶不上武宁侯的速度,至今还在后面不见人影。   也来不及打招呼,便在村长的领路下,一群人往村东头的张家赶过去。   这个村子总体上因为有这条河的原因,虽然有人饿死,大部分人却活了下来,也没有被迫背井离乡的成为流民那么凄惨。   而张家就是其中不幸的一员,一个灾情过去,家里就只剩下父女二人了。   姜邈等人到的时候,那父女二人看着这样一大群人都有些生怯,只有张家姑娘在看到了姜邈之后,总忍不住偷偷瞧上两眼。   她以为她救回来的陆澹已经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跟他差不多的人。   外面的世界是不是跟她眼睛看到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啊?   躺在床上的陆澹肉眼可见的憔悴苍白,整个人消瘦了很多。   总是这些日子以来有些不修边幅,但是那张脸依旧在这个破旧简陋的房子中,仿佛熠熠生辉一样的亮眼。   姜邈不合时宜的想到,这样的环境若是别人住着,那就叫穷困。若是陆澹住着,那恐怕要叫陋室高洁了。   武宁侯看了一眼陆澹算是放下了心,只要他儿子活着,别的都可以容后再说!   赶紧让大夫先给躺在床上还昏迷不醒的陆澹看看情况,得到了暂时没有危险,其他的问题要仔细检查的回答之后,才有了心思了解详细情况。   张父战战兢兢的回答武宁侯的话道:“是小人把人从河里捞回来的。”   “他醒来过没有?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武宁侯问道。   “醒来倒是醒来过,但是时间不长。我们村的大夫也给看过了,说也没什么好办法,小人这家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拖着。”   张父小心翼翼的强调这没办法,生怕这些贵人老爷将这人昏迷不醒的事情怪罪于他。   当初他就不想救,他家也不是殷实人家,更何况他虽然没见过当官的穿的官服,但那料子好坏他还是能认出来的,怎么看都很麻烦。   只是当时他女儿也看见了,非要让他救,就剩这一个亲人了,他也只能咬咬牙把人给救了回来。为了给他请大夫看看,还搭进去他不少口粮呢!   “说话倒是也说过,……说过让我们去府衙找人。”   张父吞吞吐吐的说道,村长一听急了:“那你们咋不去找啊?”   张姑娘怕这些权贵,但是村长她可不怎么怕,开口就反驳道:“我们连府衙的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怎么找啊?而且当官的能有什么好人……”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声音逐渐就没了。但她也不是觉得自己的话说错了,而是觉得自己说话的场合错了。   当官的本来就没一个好人,他们村子稍微有点余粮,那些人总是一遍一遍的来村子里搜刮,若不是那样的话,她娘也不会死了。   “你救的人也是当官的。”   即便他们没有及时的将消息传递到府衙,但他们依然是陆澹的救命恩人。连官员都没怎么见过的平常百姓,对去府衙有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不应该过分苛责。   姜邈主动接了一句话,将她说错话的事情大事化小,还带着开玩笑的意味说道:“这个当官的说不定也是坏人呢?”   那张姑娘眼看有人跟她搭话,便不假思索的回道:“可他生的那么好看,肯定不是坏人!”   这句话一出,连姜邈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看来陆澹是被他一张俊脸给救了的,看他以后还说不说外貌和皮囊没有用了!   脱口而出之后,那张姑娘后知后觉的羞红了脸,看着姜邈一笑整个屋子都亮起来的感觉,更是躲在了她爹的背后,不好意思露脸。   武宁侯也爽朗的笑了一声,那大夫虽然还没有具体给出结果,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没有伤到根本,心情也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直沉甸甸的变得轻快起来。   看张家父女有些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由的宽慰道:“二位不必如此小心,你们乃是小儿救命恩人,我感激都不来不及,又怎会在意别的枝节?”   张父听了之后,脸上的神情不由的松了下来。自从听说了救上来的这人高不可攀的身份,以及为了找人出动了多少的人力之后,张父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人追究他没有及时去禀报的罪过。   此时听了这地位最高的人的话之后,才总算是吃了定心丸,放松了下来。   而那个张姑娘一听这人竟然是床上那个人的父亲,不由好奇的探出头来看了两眼,眼睛里有些若有所思的神情。   大夫此时已经收起了东西,武宁侯连忙问道:“我儿如何了?”   “回侯爷,陆大人他左腿骨折了,可能要重新固定一下好好养养。还有就是头上有一个包,可能是昏迷的原因之一。”   众所周知,伤在头上总会更危险一些,武宁侯没忍住问道:“头上的伤不会有事吧?还有别的昏迷原因?”   “侯爷莫急,若是陆大人一直昏迷不醒可能会有危险,但听他们说陆大人中途是醒来过的,而且神志也是清楚的,就没什么大危险。至于别的昏迷原因……”   那大夫看了看张家父女家徒四壁的环境,自己都显得面黄肌瘦的神色,说道:“除了汤药之外,多给陆大人补充点营养,应该会好的更快一些。”   大夫虽然没明说,但言下之意众人也都听得明白。   姜邈心想不管怎么说,这家人能在大灾后还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些口粮来养着陆澹,就已经是大恩了。   至于别的,他们自己都没有,又如何给病人?   武宁侯等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也没有什么追究的意思,人还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先给世子把腿固定好,别让路上的颠簸在加重伤势了。”武宁侯说道,接着安排人准备将陆澹连夜带回府衙。   大夫应是之后,便开始动作,姜邈便跟着大夫去看床上的陆澹。   武宁侯此时才对张家父女说道:“你二人乃是我儿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自然要报,你们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村长还有其他村里的人,眼里尽是羡慕的神情。   张父有些期期艾艾的摆手说道:“不敢!不敢!”   神情之间虽然有期待,却也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这都没想过呢。   “你们可以先好好考虑考虑,我留人等你们三天,有了决定告诉我就行。若到时候实在想不出来的话,那我就自己做主了。”   张父犹豫着想点头,张姑娘却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他的父亲吗?”   这个他所有人都能明白指的是陆澹。   武宁侯点点头。   “那……我想让他娶我!”   作者有话说:   多谢大家支持,最近有点事情,没时间回复评论,手机回复老要验证码,太难了   坚持日更六千半个月了,会继续加油的~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在2022-06-15 19:12:36~2022-06-16 23:0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粒儿 10瓶;吃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二章   一时之间, 屋子里面一片寂静,都不可置信。   张姑娘看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对,也吓得有点脸色发白。   却咬着嘴唇坚持的轻声说道:“……不是都说,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武宁侯想起自己儿子再给他的来信之中, 曾经提过的姜邈,看了她一眼, 却除了跟其他人一样为张姑娘的话有点惊讶的表情之外, 并没有发现别的情绪。   武宁侯摇摇头说:“但我儿他已经成亲了。”   “做妾我也是愿意的。”   张姑娘可能早有这种心理准备,毕竟怎么看陆澹的年龄都不是那种还未成亲的年龄, 急忙说道。   这下就让武宁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总不能说他作为一个父亲, 连给儿子安排个小妾的权利都没有了吧?   况且这还是儿子的救命恩人的要求。   武宁侯沉默了一下, 最终说道:“按理来说我应该答应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 给人做妾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样吧,还是三天的时间,若是三天后你还是坚持的话,我就答应你。”   张姑娘正想说自己不用考虑, 但武宁侯摆摆手说道:“你放心吧, 我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的。而且这三天内,我儿也应该能清醒过来,这件事情也要知会他一声。”   姜邈看着事情的走向变得这么离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这件事情里, 她是没有什么立场说话的, 虽然她现在在武宁侯府里扮演一个世子夫人的身份, 但世子夫人的名头其实还是谢芳华。   况且她的目标还是终有一天离开武宁侯府自立, 这件事情好似跟她确实没什么关系。   但姜邈一直觉得, 让救命恩人或者救命恩人的女儿做妾这种事情,难道不算恩将仇报吗?   陆澹他如果是清醒的,他会是什么想法,他会怎么回答?   姜邈不由的看了看还躺在床上的陆澹双目紧闭,嘴唇发白的样子。   谁知道这一看,就看见陆澹的睫毛忽然动了两下!   或许是因为他的睫毛实在有些长,即便是轻微的动作,也十分的明显。   “世子好像要醒来了!”   这不是姜邈说的话,而是一直观察了陆澹的神情的大夫说的话。   此话一出,屋内所与人的注意力便全都集中在了陆澹的身上。   所有人都往床边去看陆澹,张父这才拽着自己女儿的胳膊出了屋子,脸色十分愁苦的小声问道:“你怎么能说出那么不知羞耻的话呢?那高门大院哪里是你能攀得上的?”   “本来我是攀不上的,但现在我救了他。”   张姑娘梗着脖子不服输的说道。她当然知道若是没有意外,她一辈子都不会跟那样的权贵公子什么交集。   但现在有这个机会,她为什么不能抓住?   “你!”张父十分生气:“那些贵人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我们要点钱财,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哎呀爹,你不懂。我不跟你说了。”   张姑娘扭身跑走了,张父连声问道:“你干什么去?”   “我烧点水啊!”   那陆大人醒来了,不得喝点水吗?屋子里虽然有准备好的,但是刚烧开的水,肯定更好!   屋子里面陆澹的眼睛闪了闪,终于睁开了。   可能因为站立位置的原因,姜邈虽然已经不是离他最近的,但陆澹仍然一眼就看到了姜邈。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看看,姜邈还在!   不仅姜邈还在,连他爹都在?!   “我在做梦?”陆澹的声音有气无力,直到听见他父亲的声音真真切切的响了起来。   “做什么梦?赈灾一趟差点把自己的命都弄没了,你真够出息的!”   陆澹总算是有了真实感,也没有精力去问别的事情,比如为何姜邈和他爹都来了肃州,只是安心的勾起了嘴角。   连在昏迷中都不自觉有些皱起的眉头,都平缓了下来。   又不自觉的跟姜邈对上眼神之后,抿嘴笑了起来。   “世子醒来了正好,世子腿上的骨折,需要重新固定一下,侯爷找人抱着世子固定住他,应该挺疼的。”大夫说道。   “我来!”   武宁侯直接坐在了陆澹的床头,将他扶了起来抱住。   正好空出来床边的地方,姜邈下意识的就往近走了两步,站在床边担忧的看着陆澹。   毕竟她刚才问过大夫,经过这几天的耽搁,陆澹那腿要重新固定,肯定要吃更大的苦头的。   也不知道陆澹受不受得了?   这个大夫的医术着实可以,上手的动作一点都不迟疑。   姜邈眼睁睁的看着陆澹额头黄豆般的汗一下子滚落了下来,身体僵硬的十分明显,但嘴巴却死死抿着,只漏出一声闷哼声!   扣在床边的手,青筋暴起十分用力的样子,十分的让人不忍目睹。   姜邈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陆澹的手,像是曾经她卧病在床难受的时候,父母握住她的手安慰她的时候一样。   陆澹转脸一看是姜邈,用尽力气安抚的笑笑轻声说着:“……别担心,我,没事。”   姜邈张张嘴,想说点什么给他打气,但看他的样子显然是不需要的。便只能更加握紧他的手,希望能将自己的力气传递过去一些。   只是等大夫重新固定好陆澹的腿之后,陆澹就已经重新的昏迷了过去。   …………   府衙之内,房间里窗明几净,离床不远的桌子上放着茶壶水杯,还有一个托盘上放着一碗温热的粥。   与往日迷迷糊糊醒来时候的无力感不同,这次陆澹睁开眼睛就觉得精神好了很多,而所处环境的不同,也都提醒着他确实没有做梦。   陆澹如今终于有了精力回响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不禁苦笑了两下。亏他总自认为思虑周全,却没想到很多事情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因为没办法预料。   这也提醒他,往后行事真的不该太过自信了。   陆澹撑着床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腿也疼痛的用不上劲。   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躺平了事,身上也比前些天清爽许多,想来是有人帮忙擦洗过了。   门咯吱一声响了,姜邈带着翠竹推门走了进来,望床上一看就看见陆澹睁着一双眼睛清醒的看过来。   “醒了怎么不叫人?”姜邈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问道:“外面有人守着呢。”   听到姜邈的说话声,门口的侍卫赶紧进来看了一眼,也是一脸惊喜的赶紧给陆澹倒水。   一杯温水润了润喉咙,陆澹才开口低着声音说道:“我也是刚醒来。父亲呢?”   “侯爷去处理你出事那天的事情了,已经有些眉目了。你还记得是怎么回事吗?”   姜邈也是下意识的一问,毕竟其他的人都没注意到怎么回事。   事发突然,陆澹这个当事人若是提前有所察觉,也不会掉落山崖了。   但没想到,陆澹还真的记得一些不对劲。   “安大人可能有点问题。”   姜邈扬扬眉,经过武宁侯当时在校场找出来的人,之后锁定的有嫌疑的对象,那个安大人确实在里面。   就此事二人也是稍微的交谈了几句之后,就没再提了,毕竟陆澹此时还没有那么充足的精力。   武宁侯既然已经查出来了,真相应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的。   陆澹又让人用温水给他润了润嘴唇,没有多喝。缓了缓才问姜邈道。   “你怎么来肃州了?”   陆澹眼神柔和,脸上已经挂着他往常最常见的笑容了,看陆澹恢复的不错,让姜邈也不自觉的露出了笑脸。   “收到你出事的消息,侯夫人放心不下本欲亲自前来找你,但京中不愿意放侯夫人出京,所以我就来了。”   姜邈将事情简短的说了一下,并不提自己如何担心的事情,也暂时不提自己在京都的时候跟武宁侯夫人在宫中遇到的事情。   但都到了这种明目张胆控制武宁侯夫人行动的事情了,可见京中的形势恐怕变了很多,皇上魏昭对武宁侯府的忌惮可以说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了。   陆澹有些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之后轻声说道:“尽快回京吧。”   看气氛有些沉闷,姜邈刚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比如提提陆澹即将到手的小妾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武宁侯一身铠甲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一身煞气脸上都带着怒意。   一看陆澹醒了,缓了缓脸色走了过来,说道:“醒了就好。那个姓安的是皇上塞进来的?我把他收拾了。”   武宁侯口中的收拾了,除了砍了肯定是没有别的意思了,毕竟他在军中呆的久了,做事没有瞻前顾后的习惯。   陆澹对武宁侯的话有些苦笑,说道:“父亲你……唉……他虽然是皇上临时安排进来的,但皇上他绝对不会再这个时候伤我性命的……”   若是他真的出了事情,皇上还怕武宁侯复仇心切不顾一切的举旗造反呢,毕竟当时武宁侯还远在边关,根本不受皇上辖制。   “反正人已经砍了,你醒的太迟了!”   武宁侯无所谓的说道,然后看姜邈也在旁边,挑挑眉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救了你的那个张家姑娘,说要你以身相许。你怎么看?”   陆澹听了这句话,一时之间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条件反射性的往姜邈看过去,却见她一只手半握着拳,掩在嘴上明显在掩饰自己的笑意。   心中软了一下,又有些不知名的怅然。   “父亲没答应吧?”陆澹有些头疼的说道:“父亲没告诉她我已经娶妻了吗?”   “她说愿意做妾。”武宁侯很干脆的说道。   陆澹脱口而出道:“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姜邈终于忍不住的笑了一声,果然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陆澹。   “不是?怎么就是恩将仇报了?你堂堂武宁侯世子,一个农女给你做妾怎么算不上报恩?”   武宁侯有些不明白陆澹的想法。   陆澹说道:“我确定我是不可能喜欢上她的,她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别为了报恩的名声坑人家了。”   武宁侯笑自己儿子的天真:“那姑娘确实看上你了是真,但看上的也就你的相貌和身份。进了侯府做妾又有救命恩人的名头,再有个一儿半女的,后半生就算是改了命又有了依靠,你喜不喜欢能影响什么?   你以为那些权贵府中的三妻四妾都是因为喜欢娶的?我已经跟人说了,若是三日后……不,已经剩了两日了,两日后若她还坚持要给你做妾的想法,我就做主认下了。”   “爹!”听武宁侯这么草率的话,陆澹有一瞬间的激动。   缓了口气之后,又平静了下来,说道:“行了,我知道了。这两天我会见她一面,跟她好好谈谈的。”   他可以给她荣华富贵,也可以给她武宁侯府的靠山,但是做妾什么的就免了吧。   报恩的方式很多种,完全没必要勉强自己。   而且这种关系,很容易引起双方相处的不平衡,不要到了最后恩情反倒被磨平了。   “反正看你自己吧。”   武宁侯将这件事情直接丢给了陆澹自己处理,反正他已经给他争取到了三天的时间。   若是到时候陆澹没那个本事把人说服的话,他答应的话自然也算数的,武宁侯府又不是养不起。   别说一个小妾了,再来几个也是没问题的。   “对了。还有你在京都宣称失忆的事情,还有谢芳华的事情,你是什么打算?”   “这次机会也正好,回京都之后就说我恢复记忆了吧,刚好我受伤的也比较严重,修养一段时间。至于谢芳华的事情……”   陆澹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姜邈,问道:“对这个身份,你怎么看?”   姜邈看了一眼陆澹和武宁侯,然后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如今京都可能很多人都知道真相了,而且从一开始我本来也没想一直当谢芳华。我现在是姜恒,不是吗?”   陆澹沉默了一下,对武宁侯说道:“既然如此,等回京之后,就说世子夫人病逝吧。”   “那直接说她死在了肃州?”   到时候这姜氏女回去之后,直接就是新的身份了。   “不,等回了京都再说。来肃州找我的是姜……姜恒,我不想让有人认为来找我的是谢芳华。”   陆澹对武宁侯的提议摇了摇头。   一听陆澹的说法,武宁侯也明白了过来,若是说谢芳华死在了肃州,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多深情,在寻找世子的过程中出意外了呢,没得恶心人。   “行,就按你说的吧。”   …………   在武宁侯的示意下,有人将张氏父女接到了府衙之中。   陆澹也第一时间见了二人一面。   “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二位搭救,恐怕我已经命归黄泉了。”   陆澹已经能微微的坐起来了,拱手行礼十分真诚。   “不敢,不敢!”张父连连退让,这府城他都没来过几次,更何况这肃州府最大官员的府衙呢?   更何况一路走来,入眼处尽是带刀带枪,身穿铠甲的人。   村长也已经完全的跟他说清楚了,他当时救的人和当初在他家的人究竟是多大的大人物。   张父对自己女儿的异想天开完全是不报一点希望的,但他女儿确实怎么都说不听,只希望他现在态度好一点,看在救命恩人的份上,让人你不要追究自己女儿的不敬之罪才好。   张姑娘在张父的身边没有说话,但是一双眼睛总是偷偷的看向床上的陆澹,只觉得这人如今清醒过来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好看了。   “请恕我无礼,张姑娘的想法父亲已经跟我提过了,我想说很抱歉,我不能答应。”   张姑娘一听就有些急了:“可是,可是我救了你!”   “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你。但感谢你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可以给你们钱财,谋生的铺子或者田产,武宁侯府也可以给你们当靠山,保你们余生衣食无忧。   若你们想去京都生活,或者有其他想法的话,我都会尽力做到。   但是当妾一事,还请不要再提了。   这种方式在我看来,不仅不是报恩,甚至是恩将仇报的。张姑娘天真烂漫,恐怕将当小妾的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   也就是他府中人员简单,否则换了任何一个权贵的话,答应这个条件就能报恩,早就直接答应了下来了。   至于这个小妾最后如何在后宅中活下来,又会经历什么,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陆澹自然不会跟那些人类比,但也因为他跟那些人的不同,这种报恩方式他也不会接受。   “我不要别的,我就要你!”张姑娘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她非常的执拗。   在门外无意间听了一耳朵的姜邈,看陆澹有些无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走了进来。   “二位先坐吧,翠竹,给二位倒茶。”   二人进来之后一直跟陆澹站着说话,可能陆澹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大家都站着跟他说话习惯了,他竟然也忘了给人看座。   姜邈一进屋子,张姑娘的眼睛就又偷偷摸摸的看起了姜邈,那是跟陆大人完全不一样,却也是她从未见过的俊俏男子。   一举一动之间,比起一直躺着的陆澹,更显的洒脱和贵气,让张家父女不由的有些紧张。   “不用!不用!我们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张父连忙推辞道。   “你们是陆大人的救命恩人,哪有站着说话的道理,便是陆大人也不能答应的。”   陆澹也反映了过来,十分干脆的道歉说道:“十分抱歉,是我疏忽了,还请二位坐着说话,否则实在让我羞愧!”   两人再退让两下,终究还是坐下了。   翠竹已经恢复了女装的打扮,给张家父女二人各自到了一杯茶,放在了他们面前。   张姑娘看着翠竹倒茶的手纤长白净还柔软,不由的将自己的手缩了缩。   抬头看了一眼翠竹,翠竹对她善意的笑了笑,成功的缓解了张姑娘的紧张和无措。   翠竹心中不由高兴,看来她在那些东家买来的小姑娘身上练成的能力,还没有退化嘛!   “张姑娘,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为何一定要嫁给陆大人?”   姜邈相问清楚张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然后再看能不能跟她说通。   若实在说不通的话……她也没办法了,还是委屈陆澹去吧!   “他好看!”   张姑娘干脆的话让姜邈哭笑不得,还是一个好看?这姑娘是颜控不成?   “那你看我好看不好看?”姜邈开玩笑的问道。   张姑娘得了机会光明正大的看了姜邈两眼,看到姜邈含笑的眼睛肿,不由的红了脸,声音也低了下去,怯懦的说了一句:“你也好看!”   “可我又没救你。你若肯娶我也是可以的,但你肯定不肯的。”   张姑娘很快就补充道,惊得陆澹都忍不住咳了两声,让姜邈和翠竹也哭笑不得,感觉这姑娘好像是真的看脸啊!   “如此说来,你也不是非陆大人不可的,为何一定坚持要嫁给他呢?拿了钱财铺子,还有武宁侯府给你们做靠山,以后若嫁人了,别人也不敢欺负你,不是更好吗?”   姜邈问的透彻,张姑娘也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歪了歪头说出了自己的考虑。   “我便是以后真的嫁人,肯定也找不到像你们这样长的好看的了,要让我再嫁给村里的那些人,我肯定不会甘心的。   而且我和我爹拿了钱财,也只能坐吃山空,我们都不会经营也都不怎么聪明,以后若有个什么意外的话,很可能就人财两空了。   不如给陆大人做妾,进了陆大人家后半辈子也有了依靠。”   或许是因为姜邈的态度很平和,完全就是好奇的问法,没有引起张姑娘的反感,反而不由的升起了倾诉的欲望。   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思考和盘托出,在她看来,她跟他爹两个人便是有再多的财富,恐怕都难以守住。就算有武宁侯府当靠山,也很难避免有心人的诚心算计。   还不如直接搭上陆大人,成为真正的陆大人的人,便是没有喜欢也没事,这样还能生活又好又平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6 23:08:49~2022-06-17 23: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应笑我 2瓶;靓仔、吃鱼、虞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陆澹和姜邈听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这姑娘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了。   其实若从她的角度考虑,这样的打算也无可厚非,毕竟以她的眼界只能看到永远绑定一个靠山的便利, 却完全不了解其中隐藏的风险。   “张姑娘说的话我听明白了, 你是觉得只有真的跟了陆大人,后半辈子才能有一个不被人和人欺负的安稳的依靠。那张姑娘觉得武宁侯大还是皇上大?”   姜邈甚至是陆澹都能说出很多的道理, 但张姑娘明显是一根筋, 认定了自己的想法,就不会轻易听进去别的道理。   思考了一下, 姜邈决定从另外的角度入手。   “当然是皇上大了。”张姑娘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他们这些乡野之人, 可能不知道武宁侯是什么, 但肯定都知道皇上是天底下最大的人, 这还用比吗?   “所以你看,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绝对的依靠。你若进了武宁侯府, 有了依靠的同时,也只能跟侯府同进退了。”   看张姑娘不太明白的样子,姜邈解释道:“这次肃州灾情,肃州境内很多官员被砍头了, 你们听说过没有?”   张姑娘犹豫的点点头, 她是听说过,但总觉得离她很远,根本没往心里去过。   “那些官员被砍头了,他们的家眷之类的, 基本都被牵连。   轻则罚没财产, 或获罪判刑, 重则就跟获罪的官员一起被砍头, 甚至牵连家人。所以你看, 武宁侯府或许地位不低,但这世界上哪里有长久的依靠呢?”   张姑娘听了之后,表情有些犹豫了起来。   那些被砍头的官员在张家父女看来,也绝对是攀都攀不上的大人物,但大人物也有被砍头的时候,那武宁侯府岂不是也有这种可能。   张父在张姑娘说话的时候,不住的拉拉她,不希望她继续口出狂言,额头上的汗都快要急出来了。   但张姑娘根本不管他的暗示,只一门心思钻到了牛角尖里,愣是听不进去他的劝。   他也知道自己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能说一些高门大户不是他们能攀上的之类的话来,自然没办法说服女儿。   如今听这位小公子的话,他一个粗人都听得懂什么意思,连忙继续劝女儿道:“你就听听这位小公子的吧!我们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这万一陆大人得罪了什么人,什么时候落了个跟被砍头的官员一样的下场,那陆大人的妾难道还能逃过去吗?   张父此时是真的下了决心,决不能让女儿胡闹了。   这两天他只觉得女儿异想天开以救命之恩想攀高枝,可别把救命之恩磨完了,还惹了贵人的厌恶。   此时听到了这种利害关系,他更不愿意女儿去趟那浑水,她一个乡野丫头哪里懂那些弯弯绕绕呢?   “可我觉得陆大人是个好人,他跟那些被砍头的坏官不一样。”   张姑娘有些动摇,却还是有些不死心。   陆澹叹了一口气,阻拦了想要继续劝说的姜邈。   这件事情本就是他的事情,没必要让姜邈来做这个恶人。   陆澹对着张姑娘说道:“纳妾一事,其实是我本人不同意。我可能是一个比较自私的人,我愿意用其他的方法来报答张姑娘的救命之恩,但这件事情不行!   张姑娘想过没有,我若答应了姑娘的要求,那救命之恩就已经和这个要求相互抵消了,张姑娘将不能从我这里再得到任何关于救命之恩的特殊待遇。”   陆澹深深的看着张姑娘说道:“张姑娘不管是生病了,受委屈了,被为难了,我都不会帮你。因为作为一个妾室,这些都是我的妻子做主的事情,我不会管的。”   姜邈在一旁听着,她虽然知道陆澹不是这样的人,但陆澹这煞有其事的样子,倒是让对面的张姑娘脸色一变,有些发白。   她只觉得,便是做妾她也还有救命恩人的身份在,却没想过若是当事人不愿意,并不想管她呢?   最终张姑娘失魂落魄的和她爹出了屋子,收回了想要给陆澹做妾的想法。   毕竟张姑娘觉得她最大的底气就是救命之恩,但刚才陆大人说的也很明白,若非要给他做妾,那救命之恩就抵消了。没有了底气,她对那深宅大院自然也是畏惧的。   又因为陆澹当场让人拿出了她们家几辈子都无法拥有的钱财,还有一处在府城带着院子的商铺,甚至还有五十亩良田。   可以说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甚至告诉她若有什么难事,如今的肃州知府也会看顾一二。   让张姑娘的念头进一步的动摇了。   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财物只要她点点头,立刻就能拿到手里,对她的冲击力显然是比口头上的承诺更加具有震撼力的。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的要求若是陆大人自己坚决不愿意的话,那她其实也是不敢强求的,万一他真的不管她怎么办?   看着陆澹也松了口气的样子,姜邈不由得好奇道:“若是张姑娘完全说不通,那你真的会履行武宁侯的承诺吗?”   陆澹想都不想的说道:“不会。报恩不是这样的报法。”   “所以你会耍赖?”姜邈震惊,看来她对陆澹的了解还是太过片面了。   陆澹有些狡黠的笑笑说道:“便是耍赖,也是武宁侯耍赖,又不是我答应的。”   很少见陆澹这种神态,姜邈都愣了一下,笑道:“武宁侯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武宁侯虽然不知道陆澹的想法,但是武宁侯却相信陆澹处理事情的能力,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让事情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的。   但是对于陆澹和姜氏女之间的关系,他却有些看不明白了。   武宁侯直觉上觉得,姜邈这个女子对他儿子来说是特别的,而姜邈能在这种情况下从京都来找他儿子,感觉也是有一些情谊在的。   但从陆澹醒过来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中,武宁侯却又觉得好像不是那回事。   默契虽有,却没有什么亲密的感觉,连眼神之间也都是像朋友之间的坦荡,甚至在纳妾这个事情上,他特意观察了那姜氏女,她竟然没有半点的情绪不对劲的地方。   让在边关呆了许久,已经习惯了直来直往处事方式的武宁侯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以他直接问他儿子了。   “你跟那姜氏女,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澹听到他父亲突然从别的话题问这个,有些措不及防,却还是回答道:“……知己吧。”   武宁侯看着陆澹眼神有些飘忽的样子,笃定的说道:“你喜欢她!”   “咳咳!”陆澹突然觉得嗓子有点痒,不由自主的咳了两声,抿了抿嘴说道:“是,我喜欢她。”   “我以为以你的傲气,喜欢上任何人都不可能喜欢她的。”武宁侯挑挑眉,对他儿子的傲气知道的很清楚,这姜氏女毕竟是皇上换出来给他的。   陆澹抿了一口水,抿了抿唇。   想起了上一辈子的时候,得知那个被皇上换出来的人之后,虽然知道她并无任何错处,心里却难免不愿意看见她。   若是他没有重生的上辈子,换出来的也是这个姜邈,他会喜欢她吗?陆澹想不出来。   或许会吧,但应该也要很久很久以后了。   “……除去任何外在的东西,她本身是一个很好的女子。”   而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所有外在的东西,都不是她自己的,只有她本身。   他也曾经以为,他与她最好的关系就是如挚友那般相处,但在他出意外断断续续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在他心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人不是父亲母亲,而是她。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可能更贪心一点。   而在她就那么突然真正的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心里的贪念更加的深重了一些。   他想日日夜夜,岁岁年年,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能看到她。   他的心动,可能要比他以为的更早一点。   或许是下雨的傍晚,不由自主的担心她没带伞的时候。也或许是下职之后,总不由自主关注她在外奔波了一天,是否安然回来的时候。也或许是与她闲聊之时,看她说起她的世界,眼神发亮兴致盎然的时候。   “既然你有这个意思,我怎么看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不是那回事啊?你还不赶紧把人给定了,在那磨蹭什么呢?”   武宁侯说着说着都急了,他还以为出了谢芳华这个事情,他这儿子要很长时间走不出来,但现在眼看着连人选都有了,他儿子却不知道为什么止步不前。   这怎么能行?身为男人,难道还要让女子主动不成?   “你如果担忧我和你娘的看法,担忧那姜氏女的身份,就大可不必。咱家就咱三口人,不讲究那个!何况人家女子都已经特意从京都到肃州找你来了,什么意思还不清楚吗?”   陆澹哭笑不得,如果姜邈真有那意思到好了。   “说出来爹你可能不相信,姜姑娘她还真没你想的那个意思。所以我才说她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等回了京都,你多了解了解她就知道了。”   武宁侯听陆澹的话并不相信。   陆澹叹一口气说道:“姜姑娘现在在京都的身份是姜恒,是一个男子,她跟我说过,余生没想过成亲的。”   姜邈的原话是,她不能想象她在这个世界,嫁人生子然后慢慢的融入这个世界,到最后连点她原来世界的痕迹都照不出来的样子。   她也说过,她那个世界的婚姻是以忠诚彼此为承诺的,跟这个世界的风俗格格不入。   若要强求,不是委屈她自己,就是委屈另一个觉得这个世界才是正常的男子。   这种任何一方觉得委屈的关系,都十分的不牢靠。一眼就能想象到激情褪去之后的一地狼藉,她不喜欢那种为了感情情绪失控的结果,所以开始和过程,也就不要有了。   他此时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也对姜姑娘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看得很清楚。   他不想贸然打破这种默契,到时候别连这种知己的关系都没办法维持。   武宁侯对陆澹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是完全不理解的,他也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女子,能不想成亲,相夫教子的。   何况对象还是他儿子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   “算了,你自己想托就拖着吧。反正等这次事成之后,你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谁都管不了你!”   武宁侯大大咧咧的说道,他是对天下兴趣不大的,但他武宁侯府也不能任人欺负。   先帝的时候,武宁侯府无故被冤枉,满门差不多灭尽的事情。在他成功的阻止了灭国的危机之后,先帝就已经将那些相关的人都处理了。   那些相关人员中,连先帝的宠妃,信任的心腹都在其中,但武宁侯陆岳看到先帝的时候,却依旧难免忘不了,武宁侯府得到那样的下场,跟先帝昏庸且耳根子软还疑心病重脱不了干系。   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忠君的教诲也从小熟记,但武宁侯也不可能完全的不恨先帝的。   现如今又上来一个欺负他们家儿子的疑心病新君,若非他在边关守护的还有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普通家庭,这个皇室有何资格让他效忠的?   听到武宁侯有些张狂的话,陆澹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   他想跟武宁侯说,他并不想成为现在的皇帝魏昭那样的人。   没有规则的放任自己的私欲,普通人可能害人害己,而若是一国之君或掌一国权柄的权臣,恐怕祸害的不止几个人了。   上辈子的时候,他对此已经深有体会。   但陆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因为他也了解他父亲,纵使他父亲说的再张狂,真要让他去肆无忌惮的去做什么,他反而不会的。   有些人好似生来就有固定的道德下限,轻易不会逾越,就像他的父亲。   …………   两日之后,陆澹除了腿还不能动之外,已经恢复的不错了。   找到了陆澹的消息也在当日,就已经将消息送往了京都,顺便送往京都的还有陆澹恢复记忆的消息。   当然后面这个消息,只送给需要知道的人。   无论是陆澹被武宁侯找到了,很快就要和武宁侯一同返京的消息,还是陆澹恢复记忆的消息,都让有些人坐卧不宁神思不属。   先不说收到消息的武宁侯夫人心中是如何松了一口气的,单说收到消息的谢家人和皇室中人,心中都有些打鼓。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安王,他反倒挺高兴的,毕竟陆澹此时放出恢复记忆的风声,应该是打算与他皇兄撕破脸皮了。   而从他皇兄最近的动作来看,也是对武宁侯府恐怕有所行动。   但不管结果如何,对他都是一件好事。   若武宁侯府压倒了他皇兄的势头,那作为武宁侯府的合作对象,自然能得到很大的好处,甚至他的最终谋划,说不定也可以提前不少。   而如果他皇兄将武宁侯府收拾了,那肯定也不可能不伤筋动骨,他正好趁机而入,必要时候给他皇兄已经剩余不多的名声再添一把火,再联合武宁侯府参与的支持者,成事的几率也大大增加,怎么看都不算亏。   文德殿中,收到了消息的皇上魏昭,此时正跟谢钧商讨这件事情。   “便是他恢复了记忆又如何?只要武宁侯这次回了京都,朕定要让他没办法再出去了。”   魏昭一脸桀骜,眯着眼睛看着下面送上来的情报。   武宁侯此时已经离开边关,跟边关军队的联系已经减弱很多,对他的威胁锐减。   只要保证武宁侯不会在回京之前,直接放弃京都的武宁侯府带着陆澹折返边关,这一局他就已经赢定了。   他要收拾武宁侯的计划,此时也只有谢钧知道。别人也只当他不满武宁侯想限制他的兵权罢了。   所以只要谢钧这里不出纰漏,武宁侯断不可能直接逃跑的。   想起谢钧之所以当了他手中的一把刀的原因,魏昭虽然不是很理解他,但不妨碍他以谢钧的弱点来控制和利用他。   “谢卿啊,你说如果朕现在将人又换回来,那对你妹妹情深义重的陆澹,会不会直接将这件事情揭过呢?”   谢钧当然知道魏昭说的只是玩笑话,但是能如此轻易的将他的妹妹换回去这种话说出来,就足以说明他本心就没有多将他妹妹放在心里。   谢钧垂下眼睛,遮掩自己眼中的神色,回答道:“臣知道皇上之事在说笑,但若是被姝妃娘娘知道了,她恐怕要伤心了。太医说了孕妇一般都容易多思,姝妃娘娘如今已经身怀六甲,皇上可不能跟她开这个玩笑。”   跟魏昭打交道多了,谢钧也慢慢的摸到了一些和魏昭说话的安全范围,应付起为找来,也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果然魏昭并没有因为谢钧的话而生气,反而说道:“哈哈,放心放心,朕自然有分寸。姝妃腹中乃是朕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甚至有可能是朕的第一位小皇子,朕岂有不小心之理?”   “皇上圣明。”   谢钧拱手将自己不太恭敬的眼神遮去,心中想着,若陆澹要回来了,那姜邈也应该要跟着回来了吧?   陆澹如今恢复了记忆,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相处如今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能不能接受现实。   情真意切的找人一趟,找回来的却不是她想找的那个人,还真是……活该呢。   云华宫中,大腹便便行动不便,已然圆润不少的谢芳华看着镜中颇有些面目全非感觉的自己,又想起那天在宫中见到的姜邈的那种惊艳,心中不由的一哽。   一边是背叛了他,如今容貌不在的前妻,另一面却是对他情深义重且美貌绝伦的少女。   恢复了记忆的陆澹,还会坚持他的喜欢吗?   他如果接受了姜氏女也是应该的吧?   …………   宽敞的马车上,陆澹占据一半的位置半躺着,另外的位置姜邈和翠竹坐着。   反正回去也不用太赶路,还有陆澹这个病号,坐马车总比骑马舒服多了。   按理来说,姜邈刚刚学会骑马应该是最有兴趣的时候,但那几天像是长在马上的经历,让她虽然学会了骑马,却也兴趣缺缺。   有坐马车的选择,她自然不会选择受罪了。   在有限的条件中,给自己安排最好的待遇,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   唯一让姜邈有些遗憾的是,因为武宁侯走的太急,府衙中今日事情也不少,竟然一时半会找不到第二辆马车,让她只能跟病号挤在一起了。   幸好这辆马车足宽敞,不至于显得欺负病号一样,否则她还真不如骑马算了。   除此之外,陆澹一个病号独自一人呆在马车上也显得有些寂寞了,她跟他说说话也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武宁侯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姜邈看了看陆澹,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那有些渴望的眼神姜邈还是看出来了。   看来这段时间不能动只能躺着的日子,把一向不动如山的世子都给憋坏了。   一边跟陆澹闲聊,姜邈一边从马车的车窗中往外看去。   肃州的很多老百姓知道陆大人今天就要启程回京,都自发的来送陆澹了。   不仅如此,还因为陆澹在肃州所作的事情,送上了万民祈福伞,这在大楚一朝所有的官员记载当中,都是绝无仅有之事。   足以说明此时陆澹在肃州人的心目中,绝高的地位和名声。   陆澹也已经在侍卫的搀扶下跟肃州的百姓告别了,当时的场景让姜邈如今想起来都有些不能平静。   能在这个时代,得到这份信任和殊荣,陆澹真的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好官了。   对姜邈的感叹,陆澹垂了垂眼睛,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往日里还不觉得,现在他好像有点听不得姜邈对他的夸赞了。   就有些不好意思。   在送行的人群中,姜邈也看到了张氏父女。   他们接受了陆澹给出的报恩方案之后,就收拾了一下家里的东西,搬到了府城来住了。   此时那张姑娘看着还是有些失落的样子,希望她以后能想通想开。   毕竟张姑娘她并非真的是喜欢上陆澹这个人了,陆澹基本在昏迷之中连点相处的机会都没有,自然谈不上多深刻的感情。   若真有真心动在里面,她也不会说出,若姜邈娶她她也愿意的话了。   人的一生之中,总有些人只能从你身边路过,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重中之重。   武宁侯的队伍带着陆澹的马车,终究是离开了。   徒留一些沙土漫卷,红日西斜。   …………   京都之外的大道之上,密集的马蹄声渐渐的越来越响了。   很快,帅旗、人影、马匹渐次出现,一群浑身气势的骑兵就出现在了京都之外。   穿着铠甲整齐划一,马蹄声的衬托下,如同一阵钢铁洪流一般。   靠近城门的时候,武宁侯一抬手。   后面的骑兵骤然的停了下来,整齐划一的声音,让所有看到的人都能感觉到训练有素,也能感觉到武宁侯对这支军队的掌控力。   骑兵的队列分了开来,陆澹的马车驶出到了最前面。   众多的骑兵也分出了一小队大约二三十人的队伍,跟在了武宁侯的后面。   武宁侯看了一眼城门,一挥手:“进城!” 第六十四章   正在武宁侯等人要进京都的时候, 一直在队伍后面坠着的另一个马车自行行驶到了一边,没有再跟武宁侯一起走。   一个婢女从马车里出来之后,到了武宁侯旁边, 扬声说道:“我家夫人多谢一路上侯爷的照看, 如今已然到了京都,我们便自行离去, 不麻烦侯爷了。”   武宁侯没当回事, 直接摆摆手只当知道了。   谢芳华之事,虽然武宁侯府跟谢家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如往常一样, 但谢铭要走另一个流程回京, 托武宁侯回京路上照看陈夫人一二, 举手之劳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多跟一辆马车而已。   姜邈远远的看见了,问陆澹道:“当初我去肃州的时候, 在驿馆就遇到了陈夫人。她是不是就是跟武宁侯有过婚约的那个人?”   陆澹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今生到现在为止,改变了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上辈子肃州的事情成功的被掩盖了过去,谢铭完好无损的回京, 而不是如现在一样成为阶下之囚, 也没有过陈夫人探亲这回事。   “总感觉时机有点太过巧合了,可能是我多想了吧。”姜邈感叹了一声。   毕竟陈夫人不管是在肃州府衙的时候,还是回京都的一路上,都称得上深居简出, 连面都没露几次, 要说别有用心实在有写牵强了。   但在这种节骨眼上出现的这么巧合, 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上辈子从未有过探亲之事。”   陆澹淡淡的说道, 让姜邈又升起好奇的看了看那边的那个马车。   这些天里, 姜邈也只见过陈夫人一面,但印象还挺深刻的。   可能因为早年丧夫的原因,浑身笼着似有似无的愁绪,加上身上的书卷气息,便是容颜有所流逝,也只让人觉得是一个很有内涵的女子。   跟爽朗大气的武宁侯夫人,完全是两种样子。   当初武宁侯和这陈夫人到底有怎样的过往呢?她还真看不出来什么。   很快队伍又重新的动了起来,进了京都之后,直直往武宁侯府而去。   路过姜邈的铺子附近的时候,她不由的掀起帘子往那个方向看去。入目却看到了夏哥焦急的看着马车的样子,看见姜邈掀帘子,直直的喊到:“东家!东家!”   声音焦急,一看便是有急事的样子。   姜邈没有太过犹豫,让人停了车,对陆澹说道:“我先去看看,若无紧要之事,铺子里的人不会当街拦我的。你帮我跟侯夫人说一声!”   陆澹自然不会阻拦,姜邈和翠竹下车之后,陆澹看着自己还不怎么能动的腿,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看到姜邈下了马车往他这里走来,夏哥送了一口气的同时,急急的迎了上来说道:“卫风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卫风能出什么事?   “他……他……”夏哥有些难以启齿的犹豫,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情一样。   最后咬咬牙,狠心说道:“他失手伤了他爹,他爹如今……死了,卫风被抓起来可能要被砍头了!”   夏哥说完之后连忙焦急的为卫风解释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失手,东家卫风他真的很冤……”   “他现在在哪里?”姜邈打断夏哥有些语无伦次的话,直接问道。   “他现在被抓到衙门去了,今天就要定罪了!”夏哥满脸焦急,“三天了,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东家,才每天在路上等着!”   “行!那赶紧先过去吧,具体情况边走边说!”   最开始买的三个人里,卫风可以说是姜邈最喜欢的一个,毕竟卫风年纪最小,刚见面时候的惨相印象也太过深刻,而且在后续的相处中,姜邈真的觉得卫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连那孙崇都常常叹息可惜卫风被耽误了的天赋,更何况是姜邈呢。   默许他跟着孙崇学习的时候,姜邈就有等尘埃落定之后,就给卫风重新寻找一个出路的想法。   谁能想到,如今会出这样的事情呢?   快要到衙门的时候,姜邈总算从夏哥的嘴里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卫风自从得了姜邈的看重,白日里在农庄呆的时间很久,有时候忙了,就会让人给父母送个信,偶尔也在农庄住一晚。   却没想到,他不在家中的时候,他那个酒鬼父亲竟然被他母亲照顾的好了起来。现在虽然腿有些跛,却已将行动自如了。   但狗改不了吃屎,刚刚能够动弹了,他就故态复萌又开始酗酒甚至打他的母亲了。   卫风白天常不在家,他母亲又总是在他面前遮遮掩掩。他父亲心里也对如今谁养家有点底,在卫风在家的时候还有所收敛。   虽然知道他父亲已经渐渐可以行动了,但在卫风想来,他母亲便是打不过他父亲,但总跑的过吧?   直到这次他回来的稍微早了一些,亲眼见到了他父亲又醉酒打他母亲的情况,见卫风回来有些讪讪的,足以说明他并没有喝的那么醉。   这让一时气血上头,冲上去就跟他父亲厮打起来,并且扬言休想再从他这里拿到一文钱!   恼羞成怒的卫父直接就变了嘴脸,各种脏话羞辱的话层出不穷的侮辱卫风,而卫风虽说如今身体渐渐的养了起来,但终究还是个半大孩子,渐渐落于下风。   恰好当天卫风在农庄里收到了一个货商的尾款,图方便便将银子带回了家,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铺子里将银子入账,放入柜台。   谁知道扭打之间被卫父给发现了,不顾卫风的阻拦,抢了那银子就要走。   卫风忍无可忍,追出门外捡起一块石头,就在卫父的头上砸了一下!   谁知道,就那一下,卫父就倒在地上很快的没了气息。   卫风母亲因为不放心,出来想劝卫风却看到这一幕,惊叫声引来了其他过路人,将卫风抓了个正着!   弑父在这个时代那绝对是不可赦免的死罪,卫风一下就陷入了绝境之中。   听完夏哥的话之后,姜邈心中沉重,五味陈杂。姜邈思考了一下,交给夏哥一个钥匙,让他去铺子里将她放在箱子里的卫风的卖身契取过来,越快越好。   夏哥一听,连忙跑着去拿了。   刚到衙门口,姜邈就看到了卫风的母亲跪倒在衙门口肝肠寸断的为卫风求情。   对这个人,姜邈真的心情非常复杂。   卫风能有今天的这种结局,说真的跟她真的是脱不了干系。   若放在这个时代的背景下,她的所有反应好像都是正常的,她也只是个受害者,被服从丈夫的思想所洗脑,甚至已经被那酒鬼的拳头打怕了,苛责一个受害者在面对可怕遭遇时候的不勇敢不理智的反应,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还是一个努力想保护母亲的孩子的母亲,她真的太不够格了!   卫风的娘钱月梅已经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看到姜邈到了之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她形容狼狈不堪,一下子扑倒在了姜邈的脚下!   “求求东家了,求求东家想想办法,救救我儿,救救我儿啊!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啊!”   猛然间又想起什么了的呼喊道:“对了,对了,他也是为了保护东家您的银子啊!您救救他!救救他啊!”   钱月梅的声音已经撕裂暗哑,但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口中不停的求着任何一个可能帮到她儿子的人!   对于钱月梅病急乱投医的呼喊,姜邈并没有精力去掰扯和生气,反倒是翠竹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的说了她一句:“他是为了你!”   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一个常年欺负你们娘俩的卧病在床的瘸子,你也能将人照顾的重新抡起拳头?有毛病吧?   别的事情当你反应不及的下意识反应,但对一个常年家暴你的人悉心照顾,就真的没想过他如果重新抡拳头打你怎么办吗?   钱月梅浑身一颤,他儿子是为了她的这个事实她当然知道,她只是不敢去想是她让自己的儿子落到了如今这个境地,更加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抓着姜邈的袍脚,口中含糊不清的磕着头恳求道:“您再发发善心,救救他,救救他啊!”   公堂之外围着不少人,都在看热闹,毕竟这是一个很少见的弑父案子。   众人都议论纷纷,姜邈听了一耳朵,众人的态度大都是卫风的父亲有再多的不是,也不是他弑父的理由。   毕竟他那一石头是清醒状态下砸的,说是不是恶意的,谁能完全相信?   便是有些同情和可惜卫风的人,所持的态度也只是他太过倒霉碰到了那样的父亲,而不是他不该死。这些人也十分的少,毕竟卫风到案之后一脸麻木冷漠的样子,也很难让人觉得他情有可原。   公堂之上,审案的官员也是摇摇头,就要做出最后的宣判。   “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本官现在便宣判……”   姜邈一听连忙喊道:“大人且慢,小人有事禀报!”   一脸麻木的卫风,此时听到姜邈的声音,转头看过来。对着他母亲的肝肠寸断,都没有了多大反应的他,鼻子蓦然一酸,两行泪刷刷的流了下来。   开了这个头,很快他就忍不住了,哭声从隐隐的啜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伏地哭的一塌糊涂,止都止不住。   也漏出了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害怕和忐忑不安,还有愧对姜邈不敢见她的神情。   这让原本看卫风到案之后一直反应冷淡,觉得他可能性情有些缺陷的审判官员也有些惊奇!恍然大悟,他只是不知所措强撑着罢了。   看到卫风的样子,姜邈也不禁眼眶一热,明明他已经受尽了苦难要苦尽甘来了。明明他为了生存那么努力了,老天却又给他开了这么一个玩笑。   “来者何人?有何事要禀报?”   那官员兴许也是有些同情此刻哭的涕泪横流的卫风,又听旁边的人说了姜邈跟武宁侯府的关系,本着给个面子的想法,并未追究姜邈无故打断他的话的事情,给了她一个说话的机会。   这个案子任谁来说都是毫无争议的,也不知这小公子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大人有所不知,卫风乃是我买下的死契奴仆。当时他母亲奄奄一息,父亲……不管他们娘俩死活,他被逼无奈之下自卖自身。   当时我买下他的时候,他瘦骨伶仃我却出了十两银子的高价,一方面是同情他,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他的孝顺。   按理来说,我买了他他便不能留在家里了,但他说他母亲缠绵病榻,父亲当时也伤了腿,他愿意一天只吃一顿饭,让我答应他回去照应一二。   他干活十分的卖力,机灵劲连教书先生都连连可惜他耽误了,他却不以为意,日日两头跑。试问这样的一个孩子,岂能说他不孝?”   这官员听了姜邈的话,当下也是吃了一惊道:“什么?他是签了死契的?”   要知道如今签了死契的,一般都属于主人家的私有财产了,便是犯了事情要处置,也是要跟主人家打招呼的。   但这卫风签了死契的事情,他还真的不知道。   问了问身边的人才发现,大家都是听了案情描述之后,听他叫的是东家而不是主人,还能日日回家住,怎么看都像是雇佣的而不是卖身了的,便都下意识的疏忽了。   “正是如此,卖身契在下也带来了,请大人过目。”   姜邈一眼就扫到了衙门之外气喘吁吁的夏哥,连忙走了两步,将卖身契拿了过来,呈给了那官员。   公堂之外看热闹的人,也俱都是议论纷纷,沸沸扬扬。   他们也都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为了父母,卖了死契的孝子?要知道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让自己的生死都捏在别人手里?   主人家打杀了签了死契的仆人,也不过是发点钱财的惩罚罢了。   “看着哭的倒是让人心里发酸。”   有人看着卫风伏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又听了姜邈的话,觉得他刻意想弑父的可能性不大,便不由的心生些许怜悯之心。   趁着官员验看卖身契的时候,姜邈又将死者死前对卫风动手,且抢了她铺子里还未入账的银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人,卫风他一直觉得我对他恩重如山,认为他不值那十两银子,不管是大事小事,我交代过的还是没交代过的,他都总是尽可能的多做,尽可能的做到最好,仍然时常觉得亏欠,常常说一定要让我那十两银子物有所值。   这样一个好孩子,我是真的相信他,绝对不是什么恶人。   这次的事情,卫风他固然有错,但还请大人看在他事出有因,其情可悯的份上,对他从轻处罚……”   完全脱罪是不可能的,因为姜邈也曾经了解过,大楚这个朝廷一贯是以孝为美名的,纵使卫风再是失手,他父亲死于他的手中已经是事实了,不管是法律还是民情都不可能让他完全脱罪。   所以姜邈只能从别的方面找找办法,比如他签的卖身契,他不算完全的自由人。作为他的主子为他求情,官员也要斟酌一下的。   再然后就是给卫风创造出一个形象,尽力的打动审案的官员,让他能手下留情。   姜邈尽力压下心头的焦急,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上首官员的神态,别的她也不求,只求能保住性命就好。   公堂之上坐着的官员,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又重新的问了卫风几个问题。也将卫风的娘钱月梅叫了捡来,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当场改了宣判。   从斩立决改判为了流放,姜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公堂之外,不远不近的地方,谢钧隐身在人群之中,从姜邈出现看到她让审案的官员改判。   再看到她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也不知何时嘴上就挂上了笑容。   她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起码他是从来没见过的。   看她的神情,她貌似没有被陆澹恢复记忆的事情所影响?   这时候一个玄鸟卫匆匆的找到了谢钧,对他说道:“谢大人不好了!武宁侯带人回府,已经跟我们的人交上手了!”   说话的人脸都有些烫,说交上手了着实有些给自己贴金了。基本上形势是一边倒的,他们玄鸟卫被收拾的不轻。   谢钧对此早有预料,他可不敢小看武宁侯。   他之所以现在这个时候不在武宁侯外面,也没有让玄鸟卫撤走,就是预估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武宁侯一回来就跟直属与皇上的玄鸟卫交上了手,肯定能让皇上对武宁侯府的态度更加坚决一些。   玄鸟卫又完全不是武宁侯的对手,谢钧也是想将这个事实传达给皇上,若皇上一时之间想不开,让玄鸟卫硬抗武宁侯的亲卫队的话,那他的损失就更大了。   但现在,他要去露面收尾了,可不能真折进去太多人。   “走吧!”   再看了一眼不顾身份扶起卫风的姜邈,谢钧眼神一凝,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   总有一天。   …………   武宁侯府附近,玄鸟卫外松内紧的盯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有些必须要进出的武宁侯府的人,还会随机被玄鸟卫跟一截,直到确定他们的目的为止。   这种跟踪没什么伤害,但是足够恶心人。   陆大从外面回来,去见武宁侯夫人的时候脸上面无表情,武宁侯夫人一看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又被跟了一路?”   陆大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武宁侯夫人说道:“算算时间,侯爷今日应该就能到京都,我便是想去城外迎接一下都不能。皇上未免也太过谨慎小心了,我们还能在城外转身跑了不成?”   言辞之间颇有些忿忿,但任谁被这样限制自由这么多天,这样的态度已经算是好脾气了。   陆大正要跟武宁侯夫人说这件事:“夫人,得到消息侯爷应该很快就要进城了。要不要跟侯爷把玄鸟卫的事情说一声,要不然以后爷的脾气恐怕在门口要起冲突!”   “不用说,便是起了冲突又如何?侯爷初回京都,自然不知道这些人是皇上派来‘保护’武宁侯府的。”   武宁侯夫人冷哼一声,对门口那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玄鸟卫心中早已不满颇多。   府中一些生面孔以及地位不高的人出入府中之时,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排查了。   他们武宁侯府如今莫非已经成了阶下囚不成?   武宁侯府之外,武宁侯带着亲卫和陆澹一路到了武宁侯府的门口。   他很快的察觉到了武宁侯府周围不寻常的一些人,心中怒气横生。   虽然已经听说了,但总不如亲眼见到的时候更生气。   “把侯府周围的杂鱼给本候都清理干净!”   武宁侯一声令下,身边的亲卫直接就领命而去。   那些分布在各处的玄鸟卫不少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武宁侯的亲卫给拿下了。当然也有反抗激烈的,武宁侯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亲卫,可不懂什么是点到即止,有所伤亡也是在所难免的!   正在亲卫将人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谢钧从远处骑马而来,高声喊道:“侯爷手下留情!”   武宁侯充耳不闻,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直到谢钧下马,武宁侯仿佛才看到了一般说道:“这不是那谢家侄儿吗?怎么这身打扮?”   谢钧面露苦笑对武宁侯行礼之后说道:“侯爷还是让您的亲卫先停手吧,这些玄鸟卫也只是奉皇上之命保护侯府罢了!”   “玄鸟卫?本候怎么从未听说过什么玄鸟卫,别是你小子编来诓骗与我的吧?”   武宁侯根本不接谢钧让他停手的话茬,跟他打着太极,直到他的亲卫将死伤之外的其他武宁侯府附近的玄鸟卫,全部的扔在了他的面前。   亲卫们刀锋所指,煞气尽露,仿佛一眼不合便要将这些人全都劈死在这里!   谢钧脸色终于变了变,他虽然有自己的算盘。但玄鸟卫在武宁侯的亲卫手下这么不堪一击的事实,他还是失算了。   谢钧不再掩饰,一双眼里俱是冷意,对武宁侯说道:“玄鸟卫一事,满朝文武甚至京都百姓皆都知晓。玄鸟卫乃是直属与皇上的卫队,奉皇命保护武宁侯府,侯爷此番作为莫非是对皇上不满?”   “谢大人言重了。”   陆澹的声音冷淡清冷的出现在了谢钧的耳边,他一转头,就看见陆澹坐在一个木质轮椅上,已经被侍卫推到了近处。   而他的注意力刚才已经完全被武宁侯所吸引,竟对那么大的动静毫无察觉,实在有些不应该。   但更吸引他注意的,则是陆澹如今完全不同与以往形象的一身冷漠。那双以往总是温润的漆黑眸子之中,此时尽是冷淡。   “怎么?不叫舅兄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8 23:53:15~2022-06-19 23:4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靓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陆澹一掀眼皮, 问道:“追根究底,你对我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心有不平的难道不该是我吗?”   听了陆澹的问题,谢钧心中也难免翻起了十分复杂的心绪。   或许正是陆澹在他妹妹的这件事里, 着实没有多少可让人指摘的地方, 所以在事情已经定局,只能成为敌对的时候, 谢钧总是一次一次的提醒自己不要去想谁对谁错, 该不该的问题了。   说到底,既然他站了这个立场, 他就只能站的更稳一些。   “跟他有什么好说的?”武宁侯冷哼一声, 半点不给谢钧面子:“还舅兄?你回去告诉你父亲祖父, 世子夫人谢芳华的葬礼一切从简, 我就不请他了!”   谢钧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他着实没想到武宁侯一回来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这么霸道的让世子夫人名义上去世!   这个时代对于死亡还是挺避讳的,尤其谢芳华如今还身怀六甲,若武宁侯府给谢芳华办丧事,做事有些不太吉利。   “侯爷何必如此?”谢钧软了态度, 对武宁侯说道:“若侯府实在在意, 便让世子出具一份休书便可,何必大动干戈?”   现在满朝上下,知道皇上干了什么缺德的事情的人,已经不在少数。这消息从宫中传到前朝的速度, 远远大于皇上的预料。   为此皇上魏昭还狠狠的发了一顿火, 对那些已知的知情人, 比如后宫妃子等俱都有所申饬!   这种时候, 恰逢武宁侯回京, 陆澹恢复记忆的时候,直接安排了世子夫人谢芳华的葬礼,无疑是像皇上和谢家都表达了不满和立场,着实有些打脸了。   而且若是让孕中本就多思的他妹妹知道了,还不知道她会怎么乱想。   “你不说我还忘了,休书也少不了她的!她可不配进我家祖坟!”   武宁侯一听谢钧的话,才突然想起来还可以这样,不能人死了还占着他儿子妻子的身份吧?   索性都安排上。   “到时候我让人给你谢家送回去。”   谢钧嘴唇抿的紧紧的,牙齿在嘴里都要咬碎了,他从不知道武宁侯是这样一个难缠的性子。   “……侯爷,便是看在往日谢府对侯爷的帮助上,侯爷也不至于如此不顾情面吧?”   满朝文武众所周知,武宁侯陆岳能有机会重新起来,多亏了当初的谢太师在朝中对先帝的进言,难道武宁侯还能不念及这个恩情吗?   武宁侯眉眼间沉寂了下来,定定的盯着谢钧。在那一瞬间,谢钧是真切的感觉到了武宁侯从尸山血海中凝练出来的气势的,不由的对自己的预估失误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本候领谢太师这个情,只要你让谢太师自己来跟本候说就行。”武宁侯冷声说道,谢钧不过谢家一个孙子辈,也能以这件事情来跟他谈条件了?   谢钧哽住,他如何能不知道自己祖父对脸面名声的爱惜?   更何况谢芳华和他在祖父看来,在一定程度上都已经与谢家脱离了关系,尤其是他妹妹,在祖父心中恐怕恨不得她出了事情之后当时就死了最好。   祖父他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情,用掉武宁侯这个人情不说,还要落一个施恩图报的不好听的名声?   一时之间自认智计频出的谢钧才发现,对于很多事情,他一时半会也只能束手无策。   闭了闭眼睛,谢钧对武宁侯行礼说道:“我会将话给祖父带到的。”   或许他可以跟祖父从这件事情对谢家的影响角度出发,去试着说服祖父?   谢钧不敢肯定。   但对上了只说了一句话,就一直一语不发,冷淡沉默的陆澹的时候,谢钧心思一转之后,就诚恳的对陆澹道了歉。   “陆兄,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我很抱歉。”   谢钧一脸诚恳,感觉跟刚才有些挑衅的问陆澹为何不叫舅兄之人,并不是同一个一样。   武宁侯对谢钧的态度转变倒是挑了挑眉毛,但陆澹却完全不意外。   谢钧这种能屈能伸的性格,上辈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多有领教了。   “我承认因为芳华的事情,对你的态度有所迁怒。但你知道的,芳华她性子烂漫,天真娇憨,发生那种意外她也不想的。   你一贯爱重于她,她如今身怀六甲又整日多思缠绵病榻,若知道这样的消息恐怕受不了打击,陆兄如何忍心让她到那样的境地?”   想起陆澹哪怕是在失忆之中,也对谢芳华一往情深的样子,谢钧不认为只是恢复了记忆,陆澹就能将谢芳华从心里完全抹去了。   感情牌若是能有作用,就再好不过了。   但谢钧失望了,他便是提起谢芳华身怀六甲之事,陆澹神情也并无一丝动荡。难不成他还真看错了陆澹的性情?   此时只听见陆澹冷冷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失忆之后,见过她不止一次,恕我实在看不出来她迫不得已的迹象。我已经经历过生死,往事便不要再提了。我身体不便,容我现行进府了。”   说罢直接示意身后之人,将他推进了武宁侯府。   武宁侯对着脸色凝重的谢钧也没什么话说,直接说道:“行了,本侯爷急着回家,既然这些废物是皇上的人,那你便自己带走吧!”   刚要进府,武宁侯又转身说道:“对了,让你带的话别忘了。”   说罢,将马绳扔给旁边等着的人,大跨步的往侯府中走去。   边走还边问道:“怎么这么大会儿功夫了,还不见夫人接我?”   谢钧站在一群被武宁侯禁卫仍在一起,嗷嗷叫着痛苦□□的玄鸟卫边上,心中转着无数的想法和心思,但却发现他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到一个能让武宁侯忌惮,而打消他的打算的办法。   若是皇上呢?以皇权给武宁侯施压,武宁侯会就范吗?   但以谢钧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或许根本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他的生辰之前,他恐怕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跟武宁侯对上。   果然,当谢钧将武宁侯的打算跟皇上魏昭说了之后,魏昭是真的不以为意,反而还劝谢钧:“武宁侯做那些事情也不过是出口气罢了,你暂且先忍耐一下,计划要想万无一失,还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你也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吧?”   边关传来的消息,夺权之事已经进行了一部分,但还没有到皇上预期的程度,京都的安排也还没有完全准备就绪。   朝中的大部分官员,如今对魏昭来说,都是他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的,唯有寥寥无几的几个,还让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武宁侯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或许是因为武宁侯的名声和能力已经让魏昭多年心声忌惮和阴影,总之他总想一击即中,做好万全准备。   “皇上,可姝妃娘娘如今身怀六甲,武宁侯府若做出给世子夫人下葬之事,会不会有所冲撞?”   谢钧知道从他妹妹身上出发,已经很难得到魏昭的几分感同身受了,但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总归对魏昭应该是有所不同的吧?   就像他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可能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也可能是他的第一个儿子,那孩子的安危他也不在意吗?   魏昭听了这话之后,神情有些动容,与刚才听了可能冲撞谢芳华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反应。   在谢钧看来,比起他妹妹肚子里那个还未出生的小孩,他妹妹自然是更重要的。但他也不得不接受,其他人尤其是皇上看重的地方与他不同的这个事实。   这也并无大碍,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就行。   但谢钧又失望了,魏昭想了想纠结了半天,最终铲除他一直以来心病的念头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   “朕的孩子自然有龙气护体,不会受这点小小的外力所影响。至于姝妃,此时不必让她知道便可。这些事情都是小事,朕交代给你的事情万万不能出纰漏!”   魏昭摆摆手,说完之后示意谢钧可以退下了。   谢钧无可奈何不动声色的告退了,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心事重重。   本想如往常一般,去云华宫见一见姝妃,但要是她问起什么事情来,他怕他骗不过她,最终还是作罢了。   他妹妹在别的方面可能不太敏锐,但是对于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的各种情绪和反应,却天赋一样的拿捏的很准。   谢钧自嘲般的叹了一口气,出了宫门之后,他没有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犹豫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回了谢府一趟。   本以为也不会多在意的谢太师,对这件事情的在意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哦?武宁侯让我亲口跟他说?”   谢太师眉头紧锁,事情终究是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这一步了,这些年来武宁侯一直表现的对谢府有一些香火之情的,却没想到他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要狠狠的打谢府的脸。   这让谢太师有些措不及防,在他的预计之中,武宁侯应该要比武宁侯夫人更能了解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的才是。   无论如何,也该先与谢府或者他有一次交谈才对。   他当然不能亲自去找武宁侯说这件事情,那样只会让他陷入被动。   可谢家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和诚意总要让武宁侯知道的,而且武宁侯到底只是说说,还是决定了这么做,他也必须得完全确定才能做下一步的部署。   谢太师思考良久,最终还是觉得需要再斟酌斟酌,便跟谢钧说道:“你若有时间的话,去看看你大哥吧。”   谢铭如今已经被押解回京,暂时羁押在牢里了。   作为如今京都中如日中天的玄鸟卫首领的谢钧,对这个消息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本没有去牢里探望的想法,毕竟现在这种情况,很难让他大哥觉得他不是去看热闹的。   而且从小到大,他与他大哥之间在谢钧看来,即使是一个娘生的,也没多少感情。   他妹妹好歹是和他在一处玩大的,但他的大哥,从小是被祖父带大的,很少有跟他们兄妹相处的时候。   便是偶然有相处的机会,也总是仗着大哥的身份,对他说教的时候比较多。   但既然谢太师说了,他哪怕是做做样子也该去看看,便答应了。   京都的大牢之中,虽然不同的犯人关押的地方不同,但进出口也就那么一两个。   谢钧还没到跟前,就看到了姜邈带着两个人,进了大牢之中。   下马之后,看守大佬的差役一眼就认出了谢钧玄鸟卫的服饰,毕竟进来被玄鸟卫送进大牢之中的人可不再少数。   而且当谢家谢铭进了这个大牢之后,便有人前来打过招呼,说是谢太师的孙子,还是玄鸟卫总指挥的亲哥哥,所以谢铭虽然如今在大牢里,待遇却与一般的犯人完全不同。   若是那些平民百姓,得知坐牢也能有如此的待遇的话,绝不会再畏惧坐牢,甚至恐怕都不想出去!   “总指挥大人来了?”差役与刚才检验姜邈所带的东西的时候的神态完全不同,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就要给谢钧带路。   谢钧却对在大牢里遇到姜邈更加的好奇一些,问道:“刚才进去的那两个人去了哪里?带我过去看看。”   虽然不知道谢钧为何有这个要求,但是差役只以为是玄鸟卫又什么事情,当下就带了谢钧过去了。   转过一个角,差役正要扬声说话,就被谢钧抬手示意不要出声,也不要动。   姜邈是来看卫风的,卫风保住了性命,但是判了流放。   而且跟孙崇当时那种可以赎刑的流放不一样,卫风这罪无法赎刑。不仅无法赎刑,流放之前还会因为卫风所犯弑父之罪的特殊性,要在额角刺字,留下一辈子甩脱不掉的痕迹!   对于卫风这个孩子,从遇到开始到如今,都让姜邈觉得可怜又可惜,命运竟不愿意多善待他一点。   姜邈来见卫风的时候,只带了余安,并没有带卫风的母亲。   余安与卫风年纪相差最小,家中情况也有一些相似之处,但余安总体来说要比卫风幸运太多了。   虽然余安早早的没有了父亲,但卫风的父亲如果早早的没了,对他恐怕是更好的事情。而余安的母亲,也比卫风的母亲坚强和拎得清的多。   她努力的在保护余安,给他最好的生活,甚至不在乎自己的面子。   但卫风的母亲就真的软弱太多了。   卫风小小年纪就那么瘦骨嶙峋的出现在姜邈面前要卖自己的时候,就当她卧病在床起不来床没有办法。   但当初卫风帮她争取到了一个和余安的母亲一起给铺子里做短工的机会,赚到了比别的短工高好几倍的工钱,余安的母亲一心为挣到钱高兴,她却也会因为别人的议论而神思不属闷闷不乐。   那个时候,姜邈心里就已经音乐察觉到了卫风母亲的一点问题了。   只是姜邈当时觉得,这世界上人有百样,不可能都符合她的认知和期许。而且人的性格也要看她的生长环境和经历,不能随意对一个人下结论。   但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纵使再心里说服自己一百遍,给卫风的母亲找了很多十分合理的理由,知道她也是不想的,但也完全不妨碍姜邈不喜欢她。   她终究不是什么大圣人,从卫风瘦骨嶙峋的跪倒在他面前求她买他的时候,姜邈就总是对卫风多了几分怜悯的宽容。   更何况,他又是那样一个聪明能干,且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让她如何不喜欢?   这几天时间不见,才养出来了不少肉的卫风,肉眼可见的又憔悴了下去。   姜邈抬手揉揉卫风的头,避开了已经被刺字受伤的地方,心里难免心疼。   “东家别看我,我对不起您!”   卫风用手遮住自己的额头,不想让姜邈看到这个代表他罪孽和耻辱的印记。   又想起当初他信誓旦旦一门心思的想让东家觉得买他不亏,此时也都已经成了泡影,以为自己眼泪都流干了的卫风,不知不觉间眼泪又出来了。   被他粗鲁的擦去,他不想这么软弱的。   “你哪里对不起我了?”姜邈叹一口气安慰他:“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我回来迟了。”   如果那天卫风没有拿着那些银子回家,事情或许还不至于这样。   卫风听明白了姜邈的言下之意,急的眼睛都红了,急忙否认:“不是的,我只是受不了再过回以前的日子了!”   跟了东家的这段时间以来,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开心最轻松的日子,所以他怕生活重新回到以前,回到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那些日子里。   重新被他父亲打倒的时候,那种无助和恐惧。被抢走银子之后,怕给东家惹来麻烦,让东家承受损失,也怕东家因此不再要他的害怕铺天盖地的让他失去了理智。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对不起东家,东家当初不该买我,我只能给东家带来麻烦。”   卫风十分的沮丧,这个念头这些日子快把他压垮了。   东家是绝无仅有的好东家,他却已经没有了做一辈子忠仆的机会了。   “卫风,听着。我不后悔买你,你帮我做的那些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我买你时候的价值。你不知道吧,整个铺子和农庄里,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你只是判了流放,或许过些年我的生意做到边关去,你还能给我帮忙呢!”   卫风听了姜邈的话,心里如同被柔软的云朵完全的包裹了起来,柔软的他想哭,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带着哭腔说道:“东家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努力活着的,我在边关等着。”   抽泣了两声,卫风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对姜邈说道:“东家,我不想姓卫了,我跟你姓姜好不好?做东家您一辈子的家仆。”   姜邈愣住了,她不知道卫风怎么突然又这样的想法,但她没办法忽视卫风绝望中带着期待的眼神,点点头回答道:“当然可以!不用当我一辈子的家仆,跟我姓姜了的话,我就当你是我弟弟。”   卫风突然有点不知所措的涨红了脸,他没有想占东家便宜的想法,他知道东家没有别的亲人了,但他是东家买来的,怎么能做东家的亲人呢?   可他真的好想做东家的亲人啊,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他带着点梦幻的感觉说道:“东家知道吗?我本来想着如果东家不同意的话,我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野风,悄无声息的掠过无人的旷野,又消失的不留痕迹。但我现在不是野风,而是姜风了。”   他眼睛亮亮的,仿佛带着两簇微光。   姜邈心头一酸,眼眶发红。   虽然她不想提,但是快到探视的时间了,姜邈最终还是提起了卫风的母亲。   “你母亲……”   但还不等姜邈说完,已经猜到姜邈要说什么的卫风打断她道。   “不用了东家,夏哥秋妹月怜姐甚至还有孙先生他们都给我凑了点钱,我已经留给她了。省吃俭用的话,也能撑不短的时间。我也跟她说了,她如果觉得太辛苦的话,就找个人改嫁吧。没有我这个累赘,她总归能过得更好一点。”   卫风释然的说道,在没有他之前,在他还不懂事之前,他父亲那么一个酒鬼,他母亲依旧还是拉扯着他活过来了。   如今牵累他母亲的两个人都不在了,希望他母亲能过得轻松一点吧。   孤身一人的寡妇,总比带个累赘儿子改嫁容易。   只要他母亲稍微用点心,再差的人也不可能比他爹更差了。   他本来就欠东家很多,不能再将他母亲的事情都让东家来管,那他真的就太无耻了。   姜邈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说白了这孩子已经给他母亲做了他能做的所有的安排了。毕竟姜邈再心疼这个孩子,却也完全没有照顾他母亲的义务。   但她愿意看在卫风的面子上,若他的母亲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伸一把手。   至于其他的,就不能了。   姜邈出大牢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见到了拐角处的谢钧。   谢钧也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甚至表情神态都直白的告诉姜邈,刚才法神的事情,他都已经尽收眼底了。   姜邈心中霎时间就升起了一种被窥探隐私的不悦之感,虽然她们说话确实也算在公众场合,但是这种藏起来不出声的偷听,怎么也不会让人心情愉悦吧。   说服自己忽略这件事情,姜邈并不想跟谢钧搭话,便拱手行了个礼便要带着余安离开。   谢钧拦在了姜邈面前,颇为惊奇的看着她。余安连忙想将姜邈挡住,却被姜邈拦住了。   余安不过一个小厮,没有必要和谢钧起冲突。便是有武宁侯府这个靠山,若余安在谢钧手里吃了亏也是不好讨回来的。   谁让这是一个过分重视身份地位的时代呢?   “谢大人有何事?”姜邈心中再不悦,也不会当着人的面表现出来,礼貌平和的问道。   看着姜邈拦住那个小厮的动作,谢钧语气不明的对姜邈说道:“不合时宜不分对象的心软和善良只会成为你的弱点。”   而弱点也正是能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抓住利用的东西,比如他。   姜邈对谢钧没头没脑的话十分的莫名其妙,但她不认为谢钧说的话和她有什么关系。   什么是合时宜,什么又是合适的对象,恐怕谢钧所指都是谢钧他自己的标准。   可她又不是谢钧,她只遵循自己的标准和原则。   “多谢谢大人提醒,若是无事,容我先行告辞了。”   这次谢钧没有再阻挡,只在原地看着她走远。他仿佛问旁边的人一样的自言自语:“一个蝼蚁罢了,她还真是过分善心了是不是?”   那差役还以为谢钧在问他,又看他仿佛和姜邈的关系不错,连忙应声道:“可不是,如今京都都传开了,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厚道的东家啊?”   差役这话说的可不是假话,哪有东家会在卖了死契的仆从犯事之后,还专门赶回来帮忙的?不追究责任就不错了。   刚刚还为了探视和那小子在牢里能不太受苦,还花了不少银子呢,但这就不用跟谢大人提了。   姜邈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之后,谢钧才往谢铭的牢房里走去。   谢铭的牢房跟刚才卫风的牢房完全不一样,不仅光线不错,稻草堆变成了柔软的床铺,本应该空荡荡的牢房中,不仅有一个不错的桌子,甚至连洗漱盆架都有,简直像个稍微简陋一点的客栈。   牢里的人坐在牢房里看书,听见有人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身玄鸟卫的谢钧。   他虽然看起来不如以前光鲜,却也没多少狼狈的神情。   啧,还是这么会装。   “兄长。”谢钧声音淡淡。   …………   姜邈回到武宁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但她走到清苑园的时候,却发现陆澹正做着轮椅在清苑园的不远处抬头看着头顶的暮色。   旁边的人提醒了他一下,他才转过头来,看见刚回来的姜邈便笑了。   “忙完了?”   淡淡的一句话,姜邈却蓦然的想起来,在陆澹去肃州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也是经常她从外面回来之后,总能听到陆澹的一声回来了或者忙完了的招呼声。   有时候让她有一种陆澹好像在等她的错觉。   但每次陆澹的出现都很自然,就像今天一样,他只是在欣赏暮色,而她恰好回来而已。   即使这样,也不耽误姜邈为此有所触动。   “嗯,回来了。”   寒暄两句之后,他们自然而然的就聊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   但当陆澹听到卫风的遭遇之后,却越听脸色变得越奇怪起来。   弑父?卫风?脸上有刺字,还曾想给自己改名野风?   怎么越听越像曾经在边关飞速崛起名震边关的小将?   上辈子的时候,那个名叫野风的人最后还是陆澹可惜他的能力,主张以功抵罪,给他消了案子才让他能得以继续升迁,最后甚至成为了大名鼎鼎的野风将军!   会是他吗?但他的经历已经不完全一样了,或许应该是这辈子遇到了姜邈的原因?   思索了一下,陆澹终究还是想亲眼见见是不是那个人,便对姜邈说道:“我想见见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23:45:09~2022-06-20 22:2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jebbwl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听到陆澹的话, 姜邈有些诧异,陆澹说道:“我只是觉得他挺像我曾经的一个故人,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见了之后再跟你细说吧。”   姜邈明白陆澹的言中之意, 曾经的故人应该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莫非卫风上辈子还是什么出名的人吗?   但陆澹是在听到她说卫风想要成为野风之后才若有所思的,如果卫风就是陆澹上辈子认识的那个人, 那岂不是说卫风的上辈子也变成了野风?   一直为卫风的遭遇心中酸涩的姜邈, 此时心里的难受又翻涌了上来。   “世子,不管他是不是你认识的按个人, 我都有事想请求你的帮忙。卫风他是要流放边关的, 我想托侯爷在边关能让人照应他一二。不会太麻烦, 别让人太欺负他就好。”   姜邈这是第一次为了跟武宁侯府无关的事情, 请求陆澹的帮助,以往的任何事情, 能自己想办法解决的,她从来没有麻烦过陆澹。只有那些她搞不定却又和武宁侯府息息相关的事情,她才会找陆澹帮忙。   比如谢钧和安王,这两个人的麻烦凭她自己确实是没办法拿捏的。这两人找她麻烦也大多是因为她如今在武宁侯府的特殊身份, 让陆澹帮忙她不觉得有什么。   而卫风就不一样了, 他的事情跟武宁侯府没有任何关系,可以说纯粹是她的事情。但边关对她来说,确实还鞭长莫及。   这件事情对姜邈来说可能挺难,但是对武宁侯甚至是对他来说, 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所以陆澹也很干脆的答应了, 因为姜邈的要求也不是为他脱罪之类的, 而只是稍微的照应他一下而已。   “你放心吧, 我会让人照看他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他是那个人的可能八九不离十,若真的是的话,恐怕也不用谁特意照顾他,他会好好的活下去的,还会活的很好。”   陆澹安慰姜邈道。   听了陆澹的这话,姜邈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既然认了卫风这个弟弟,她也希望这个弟弟能好好的。   不求他成为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   朝会之上,文武百官位列两边,魏昭在最后的时刻才赶了过来,坐上龙椅之时,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放在以前的时候,魏昭的这种情况肯定会有言官出来谏言,认为皇上是百官万民表率,朝堂之上如此作态十分不合礼数之类的话来,让魏昭便是驳回了也要生一肚子气。   但如今的朝堂之上安安静静,没有一点不一样的声音,让一直在边关很久没上朝的武宁侯看着还有些不适应。   昨天称量了一下玄鸟卫的实力,也做好了被皇上申饬的准备,但一整天竟然无事发生?以这位皇上的性子来说,这可不正常啊。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朝中百官站立半响,竟无人出列禀报奏事,武宁侯左看看又看看,心下一横自己站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   魏昭像是这才看见了武宁侯一样,开口道:“原来是武宁侯啊,昨日才回了京都,怎的今日就来上朝了?”   魏昭问这句话,倒不是别的,只是因为朝廷一般有规定,从边关赶回来述职或者有别的事情,像是给皇上贺生辰这样的武官将军之流,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情启奏,是允许有一天到两天的休整时间的。   只要回到京都的两天之后上朝就可以了,至于述职的折子之类的,一般都走兵部或者别的路线先交上去。   “臣本来也不想这么快就来上朝,奈何家中夫人催促臣尽快将有些事情办好,不得已臣便只好来了。”   武宁侯的这话一出,文武百官和皇上都脸色各异,除了武宁侯,还真没人在朝堂之上宣扬自己被后宅妇人拿捏的。   魏昭扬眉,他上位之后跟武宁侯接触不多,却没想到武宁侯是这么看中他那个夫人的吗?他一直以为,武宁侯只娶了那一个,只是因为常年不在京没有机会,而边关的女子又都太过粗糙武宁侯看不上罢了。   但今日听武宁侯话里的意思,论对武宁侯的影响力他是小瞧那个武宁侯夫人了?哼,难怪她胆子那么大,敢要挟他,还真是武宁侯给的底气?   “哦,武宁侯有何要事啊?”   魏昭仿佛漫不经心的问,但心里的警惕已经拉满了。   虽然他很多事情还没有准备好,但若是武宁侯真的为了陆澹的事情让他在朝会之上下不来台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   武宁侯对魏昭的心思全然不知,自然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臣的家事罢了。第一个事,乃是臣的儿子陆澹,去肃州赈灾遇到刺杀一事,臣恳请皇上深入调查,将幕后之人一定要抓出来!否则臣便是在边关,心里也放心不下。哦,顺便我也给我儿请个假,恐怕他一两个月是好不了,要在家里休息休息。”   “受了伤多多休息这是自然,朕准了。至于陆大人遇刺一事,便是武宁侯不说,朕也已经将此时交给玄鸟卫的谢指挥使去调查了。谢卿,你可要好好的调查调查啊,务必给朕和武宁侯一个满意的答复。”   魏昭说的倒不是假话,他是真的有意将陆澹遇到刺杀的事情调查调查的,毕竟这武宁侯最后查出来的人,竟然是他最后派到陆澹身边的人。   但他并未给那人任何的刺杀陆澹的命令甚至暗示,若那人不是脑补过多自作主张,那就是那人背后还有一个幕后主使。   交给别人查的话,魏昭也有些不放心,万一真的查出第一种结果,这锅岂不是还要背到他身上?虽然说他如今已经有些放飞自我,不怎么在乎名声了,但前提那确实是他自己干的事情。不是他干的事情,谁都别想往他头上扣。   也只有谢钧,他才能放心让他去查,最终公布出哪个结果,那就是哪个结果。用了谢钧之后,魏昭才发现,身边有一个谢钧这样的人用着是一件多么顺手的事情,其他的人总有些不得心意。   “臣定不负皇上所望,尽快会找人查清楚这件事情的。”   谢钧出列拱手说道。   武宁侯不太相信的看着谢钧:“就你那个玄鸟卫?那些软脚虾两三下就□□趴下了,能顶什么用?不行我借你点人手吧,这次我带回来的人虽然不多,但肯定比你那些酒囊饭袋强!”   谢钧脸色不变的对武宁侯说道:“侯爷说笑了,玄鸟卫办事多靠的脑子,武力够用就行了,就不用劳烦侯爷费心了。”   这话虽然隐晦的暗指武宁侯的亲卫大都没脑子,但却也变相的承认了玄鸟卫被武宁侯亲卫干趴下了的事实。   朝中百官隐秘的互相望望,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玄鸟卫被武宁侯给收拾了一顿的事情的,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甚至几个官员忍不住的差点露出笑脸,连忙低下头去。   文武百官中没几个对玄鸟卫又什么好印象的,都被收拾干净了才好,大家也都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怕被盯上了。   其中那提出玄鸟卫的构想,且统领玄鸟卫一步登天的谢钧谢总指挥,更是不少人晚上睡觉前都要马上两句的臭名昭著的人物。   可惜,皇上吃到了为所欲为的甜头,恐怕是不肯轻易的动摇玄鸟卫的特殊地位了。   有些心思活络之人,已经从这简短的对话之中察觉到了武宁侯跟着玄鸟卫之间不对付的情况,而皇上可能处于某种原因,对武宁侯终究有些忌惮,无法像处置别的百官那样,让玄鸟卫直接硬顶武宁侯。   这或许也是文武百官一直在苦等的一个突破口,朝中再这样下去,在玄鸟卫高压之下,恐怕百官就真成了应声虫、摆设了。   “第一件事情或许勉强跟朝廷挂钩,但第二件事情轻容臣无礼,就完全是臣的家事了。臣唯一的儿子陆澹,昨天丧妻了。   唉,那女人也真是福薄,我儿受伤平安回来,她竟然当天去世,也未留下什么一儿半女的,臣找大师看了看,多少有点不吉利了。所以我想着能否请皇上下旨,宣布她与我儿之前的婚事不作数。   我侯府人丁单薄,我还想给我儿娶一个清白人家的闺女,为我侯府绵延子嗣的女子,值得我侯府一个原配嫡妻的名头。请皇上恩准!”   武宁侯这话一出口,可是真将朝中上上下下脑袋炸了个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众所周知,那武宁侯的世子夫人,可是谢太师的孙女啊!   而谢太师虽然一直没说话,但那存在感可不低啊,还在那儿站着呢!   哦,对了,还是那玄鸟卫总指挥谢钧的亲妹妹啊,据说那感情着实不错的。   武宁侯说的这是人话否?这不就是怼脸骂了吗?   近些年脸上表情越发不动声色的谢太师,此时都肉眼可见的脸色发青了。   而谢钧此时已经满脸怒火都掩饰不住了,他咬着牙对武宁侯说道:“……武宁侯是否太过玩笑了。”   谢太师更是目露寒光,对武宁侯说道:“陆侯爷,我两家之事可以下朝之后再谈,何必如此草率?在朝堂之上口出狂言?”   “谢太师见谅,也不是我不愿意咱两家相谈,但我那妻子非得让我今天把事情就办好,正好趁着我儿养伤的功夫物色个好姑娘,没准儿过段时间就能怀上孩子了。   “而且说一句不好听的话,这些年本候在边关杀人是有些多了,难免有些迷信了一点,还请您勿怪啊,小一辈婚事不影响咱两家交情啊,不影响。”   武宁侯这话一出,简直像个混不吝,你都那样办事了,还不影响交情?你但凡考虑过一点交情,也不至于在朝堂这么说话啊。   “唉,边关那些将士年年问我,我努力今年给他们带一个好消息吧!”   武宁侯意有所指,皇上魏昭虽说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跟武宁侯完全的撕破脸,但这并不包括他就得一直在这听着。   “行了!朝堂之上不是吵这些私事的地方,要吵下朝去吵吧。朕累了,若无事就退朝吧!”   武宁侯的话是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魏昭听了武宁侯有意无意的说着对边关的控制,也或许是因为心虚的原因,怎么听武宁侯的话里都绵里藏针的讽刺他。心里老大不痛快,索性直接一甩袖子走人了事!   眼不见为净,反正他是不管的,看武宁侯和谢家能吵出个什么结果吧!   朝堂之上的官员其实多多少少都已经知道了这些流言消息,此时看着皇上仿佛事不关己直接开溜的行为,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武宁侯府和谢家的事情,还不是皇上他搞出来的?   结果就这样不管了?走了?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站在朝堂上的两个谢家的人,谢太师和谢钧的脸色都是各有特色的难看。   反而是武宁侯,对皇上直接甩袖子走的事情根本不以为意,反而还大声的宣告了一下。   “众位同僚家中若有年纪合适的姑娘,还请不要客气啊。这次我们一定先合八字,武宁侯府说的话也算数,嫁进来就是原配嫡妻的待遇,咱不搞继室那一套!”   这话简直要把谢家的脸打肿了,谢太师也是眼前一阵发黑。   这些年武宁侯竟然变了这么多?曾经那个善于隐忍,做事深思熟虑的年轻人到哪里去了?   便是几年前武宁侯回京都的那次,也不见他如此张狂啊?   “陆侯爷,算起来老夫也曾对陆侯爷有一些微薄的帮扶之情,陆侯爷当真要这样咄咄逼人吗?”   谢太师心里也有些发苦,若不是谢芳华做了难以启齿的事情,而皇上又那样换了一个人出去顶替了谢芳华的身份,让他没办法干脆利落的宣布谢芳华死了,今天他也不会到这样有苦难言的境地。   他很想站出来为谢家的声望义正言辞的抨击武宁侯,如果他能做到如往常一样只要振臂一呼,半个朝堂都会响应他的话。   但朝中重臣恐怕无一人会相信自己还对流言毫不知情,他那样做不仅不会扭转局面,反而更加被动。   或许顺势软弱一下,起码能得到一些同情分?   谢太师此时心中思绪急转,努力的想破这个局面。   此时武宁侯却已经回答了谢太师的话:“如此局面正是我顾及了谢太师曾经的恩情,若还不能让谢太师满意,那本侯也只能无能为力了。”   谢太师眼睛一闭,突然潸然泪下。   对着武宁侯拱手长拜不起说道:“家门不幸,是我谢家对不起武宁侯府,此事随武宁侯府的意思,我谢家绝无怨言。”   整个人一瞬间精气神都掉了下去,整个人都苍老了很多。   武宁侯这人,你跟他来硬的他也会跟你来硬的,但此刻谢太师服软且道歉,就让武宁侯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反映了。   若是继续揪着说,倒真显得咄咄逼人了。   “谢太师何必?”   武宁侯有些不知滋味的说道,虽然他知道谢太师绝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人品,但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谢太师不知情武宁侯是相信的。   谢太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再拜了拜,便颤颤巍巍的往外走了。   身形消瘦,颤颤巍巍,众人才发现这三朝元老的谢太师,如今已经到了垂垂暮年了。   妹妹被武宁侯污名化还被死亡,祖父受辱,都让谢钧眼睛恨的通红,皇上搞出来的事情,武宁侯不敢公开对上皇上,却将矛头对准了谢家,对准了他妹妹,逼得他祖父当中出丑,此仇不报不为人子!   很多人严已律人宽以待己,就像谢钧他自己,他不仅没对上皇上,反而还成了皇上的走狗,照样无故迁怒武宁侯府,他有何资格去指责武宁侯?   他当然更不会知道,武宁侯府是没有公开跟皇上撕破脸,而是私底下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就像皇上想要一击必中一样,武宁侯府也想更加周全一些,但这些事情都跟谢钧无关。   武宁侯当然看出了谢钧的情绪,但他理都没理,谢太师走了武宁侯也转身离开。   武宁侯以为经过此事,朝中众臣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离他远远的,却没想到有不少人都主动跟他打招呼。   还有一些人问及受伤的陆澹如今的情况,言谈中显然对陆澹很是推崇,更想去府中拜访一二。   想起陆澹跟他说过得,他在朝中也有一定能力,如今看来他儿子的话还有些保守了。   这种情况下了,这朝中的大部分朝臣竟然都对他表示了友善的态度,他这是沾了他儿子的光了?   嘿,这感觉还挺不错的。   …………   后宫云华宫中,谢芳华身怀六甲行动不便。   躺在贵妃塌上,想着皇上给她的承诺,只要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孩女孩,都会先封她为贵妃,待以后时机成熟,再封皇贵妃、皇后。   嘴角不由的带上了笑容,皇上是真的在意她的,不止一次的告诉过她,皇后之位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的。   只是想起皇上如今留宿云华宫中的时间越来越少,虽然身边的人都劝她,是她身体不便,等她生了之后就好了,她也觉得无可厚非,但是每每想起,嘴角的笑容都会消失也是真的。   “哥哥好些日子没来看我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谢芳华的语气有些低落。   谢钧得了皇上的特许,可以随时来云华宫中看望谢芳华,这也是谢芳华独一份的待遇,后宫其他宫妃进了宫中,哪能随意再见家人呢?   玉珠连忙宽慰道:“谢大人定是公务繁忙脱不开身,这不正好说明谢大人得皇上信重吗?娘娘该开心才是。”   转开话题说道:“娘娘腹中的小皇子,今日倒是乖巧,心疼娘娘闹得少了。”   姝妃谢芳华温柔一笑,说道:“哪里就闹得少了,刚刚还踢我了一下。”   随即又说道:“其实便是一个小公主也是可以的,皇上说他不在意,以后再生小皇子也是可以的。”   这玉珠就不敢接话了,恐怕也就只有娘娘会将皇上哄人的话当真的,任谁都知道皇上肯定是更想要小皇子的。   小公主?小公主皇上已经有了三个了,可不怎么稀罕。   …………   谢钧下朝之后,又一次隐秘的进入了谢府,站在了谢太师的书房里。   书房里门窗紧闭,颇为阴暗。   谢太师沉默良久,光线的变化照的他脸上时明时暗,看不清具体的情绪。   只有一双发浊的漆黑眼睛,漏出了些狠厉的神情。   “你想办法,你妹妹腹中怀的不管是男是女,生下来都必须是个皇子。”   “祖父?!”   谢钧十分震惊。   “既然这条路已经无路可走,注定无法实现了,那谢家就只能换一条路走了。   但不管哪条路,要走就要走到顶峰!”   …………   陆澹的书房中,六七封信件散在桌子上,都已经打开看过。   他稍作思考,便开始一一给予回信。看那落款,俱都是朝中官员。   便是造反也要一步一步来,第一步便从把皇上的权利架空开始吧,玄鸟卫的出现虽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且对整个朝廷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但对他来说,却为他筹划的事情做了推力。   玄鸟卫的出现,使皇上跟大部分大臣都成了天然对立的的境地,便是皇上重新任用的官员,也对玄鸟卫的存在心存忌惮恐惧,可以利用。   如今皇上以为官员尽在掌控,已经开始放松了对朝堂的掌控欲。   但他可能还不太清楚,有时候他放手的权利,就很难重新的回到他的手中了。   终于在陆澹将所有信件都回复完,且密封起来的时候,姜邈过来了。   一听陆澹在书房有事,姜邈便在外面稍等了片刻。   听到有人来报,陆澹一直平静的脸上,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本能的就露出了笑脸,吩咐人将信送走之后,让侍卫推着他出了房门。   行动之间,哪怕是坐着轮椅,也显得稍有急切。   一见面姜邈脸上的忧色,陆澹就看了出来,不禁问道:“怎么了?”   姜邈叹了一口气,说道。   “明日卫风就要流放出京都了,本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发,但他就是这么不巧,刚好凑足了一次流放的押运人数。你若要见他,只能今天去牢里见他或者明日去送他的时候去了。”   陆澹也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巧,一般判流放的罪犯,都会在牢里等一段时间,凑足了足够押运的人数之后,才会一起被押走。所以陆澹虽然想要见卫风,却也没有急于一时,但却没想到时间所剩不多。   陆澹思索了一会儿,便跟姜邈说道:“若是如此,那牢里今日可能要清点人数做押运准备,恐怕见人也不太方便,明日我跟你一起去送送吧。”   姜邈点点头,便与陆澹说好了一起去城外送行。   京都城外,罪犯流放之前的启程之地。   有不少犯人家属亲友,都在默默的送行。无论犯了什么罪行,很多时候这基本上就是最后一面了。   流放的路上,流放到边关之后充军成为军队里的最底层,都足以送掉很多人的命。   像是上辈子的野风那样,从最底层拼出来最终逆袭的人,十分的稀少万中无一。   陆澹看着眼前还很稚嫩的小孩子,不管是身形眼神性情都还与他曾经见过的那个孤僻桀骜的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但陆澹还是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他曾经见过的人,只是上辈子他对自己的过去十分忌讳不曾提起分毫,所以陆澹也只是知道了个一鳞半爪。   姜邈跟卫风说了,她已经拜托陆澹找人照看他了,路上的差役她也打点过了,让卫风跟陆澹道个谢。   “陆世子,谢谢您。”   跟在姜邈身后走来的人,一身囚服眼眶泛红,道谢的声音都带着软软的哭腔。   本来想说很多话,鼓励他重新建功立业的陆澹看着这样的卫风,最终还是没有说这些。   反而摸了摸卫风的头,温声说道:“好好活着,等有一天再和你哥哥相遇,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了。”   陆澹了解姜邈,知道她的想法,知道她对她这次善意报的最大的期待回馈,也不过如此罢了。   卫风重重的点点头。   很快流放的队伍就要出发了,卫风跟着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强忍着哭声,回头喊到:“哥哥!我不是卫风了,我是姜风。下次见面你别忘了!” 第六十七章   姜邈本来都不必在问陆澹所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卫风了, 因为陆澹的神情和表现足以说明了。   但姜邈还是问了一句,哪怕只为了让自己心安。   “是他吗?”   陆澹点点头,姜邈松了一口气, 那说明不管怎么样, 他最终都是能活下来的,那就好了。   姜邈余光一扫, 一个眼熟的身影背着简陋的包袱, 一脸焦急的往流放的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定睛一看,竟然是卫风的母亲!   姜邈赶紧让人拦住她, 她见了姜邈有些畏缩, 满脸悔恨憔悴, 又焦急的望着快要走没影了的队伍。   “你要干什么去?”姜邈皱着眉头问道。   “我……我想跟着, 我路上照顾他!我跟他一起去流放!”   卫风的母亲满脸都是诚恳和焦急,对姜邈说道:“小风的东家, 你别拦着我了,再晚我就跟不上了!”说着就想走。   姜邈真的是一口气憋得慌,冷下脸来说道:“你跟着去能干什么?!你跟着去除了让他流放路上还一直记挂着你,担心着你, 你还能做什么?!”   卫风的母亲仿佛被当头棒喝一样, 语无伦次的回答道:“我……我我给他做饭,洗衣服,我……我……”   我了半天,仍然没找到除了洗衣服做饭之外的事情。   “卫风他是流放的罪犯, 路上他只能跟其他罪犯吃一样的饭, 穿一样的囚衣。你能跟上他们赶路的速度?你一路上有什么不舒服, 卫风是管还是不管, 便是你不用他管, 你觉得他会希望你跟他一路受苦吗?”   姜邈真的对卫风的母亲无力了:“我打点过差役,他们不会为难小风,但你跟上去,不仅帮不到他什么,只能让他担心。   “回去吧,你若真为他好,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别让他担心!以后若是遇到大赦天下之类的,说不定还有再见之日。”   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别再给他添乱了,也别再拎不清了!”   卫风的母亲紧紧的抱着包袱捂在胸口,泪眼波娑的看着卫风离开的方向,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硬忍着都没能完全压抑住,最后只能扑着跪倒在地上死死捂住胸口,哭着说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看她这副样子,姜邈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她只要不想着跟着流放队伍走就行了。   姜邈走到一边,悄悄的在陆澹耳边问陆澹道:“那上辈子他母亲怎么了?”   陆澹看了看那个正在伏地痛哭的女子,也不由的感叹世事无常。   也跟姜邈咬耳朵说道:“我只听说上辈子,他母亲是为了保护他,生病的时候被他父亲失手打死了。隔了不到几天,他就把他父亲给杀了。”   姜邈一时之间听得也有些震惊,复杂的看向路边的卫风的母亲。   她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不,她是爱的。   只是她自己都过得浑浑噩噩,不明不白的,便是爱也是苍白无力的。   送完卫风之后,姜邈和陆澹便一起往回走。   铺子和农庄都要去看一看,铺子离的近,索性就和陆澹一起先进城看看铺子,而陆澹是要回武宁侯府静养的。   毕竟他爹才在朝上那么大张旗鼓的帮他告了假,他总不能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到处乱逛,哪怕是坐着轮椅。   但刚进城门,就遇上了姜邈有段时间没见的安王了。   不仅仅是安王,甚至连谢钧也站在一边,意味不明的看着这边。这两个人是如何跑到一起去的?   安王仍然是一副活泼天真的样子,远远的就跟她打招呼:“哇,漂亮……”   漂亮姐姐的称呼,刚开了个头,就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只留下一双灵动活泼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若不知道他是装傻的人见了,恐怕也要称赞一句可爱的。   可惜姜邈内心不禁毫无波动,反而还有些厌烦,装傻若是只一心图谋皇位便她也不说什么了,毕竟跟她没关系。但跟他皇兄一个德行还要这样一幅天真的样子,就让姜邈心中不太舒服了。   还有谢钧,总觉得她无意间遇到他的次数有点过多了,还总是说些莫名其妙仿佛要挟一样的话,真是运气太差。   并不想跟安王和谢钧任何一个人对上,还未等他走进,姜邈便跟陆澹提前告别,换了一条路走,商铺还是暂时不去了,直接去城外农庄吧。   察觉到姜邈的态度,陆澹也没有挽留,只是想着那天进宫去发生的事情,或许他母亲跟他说的还是不太全面,等有时间还是再仔细的问问姜邈好了。   侍卫推着陆澹走进,安王一脸失落的对陆澹说道:“怎么走了?我还想找她玩呢!她是不是住在你家,我要去你家等她!”   “她?”谢钧眉头一扬,说道:“安王说的莫非是刚才那个小公子?”   “对,对!就是漂亮姐姐嘛!母后本来还想让漂亮姐姐留在宫里陪我玩,就是陆澹他娘不同意,哼,太坏了,大坏蛋!”   安王皱皱鼻子,一派天真的样子,仿佛不知道他无意间将姜邈女扮男装的身份说了出来。   谢钧轻嗤一声看向陆澹,略过了姜邈的话题,问道:“武宁侯爷朝中大发雄威,陆世子胸中闷气可有所缓解?不知惯来忠君爱国的陆世子,是如何看待武宁侯到这种不将皇上和朝臣放在眼里的事情的?”   陆澹平静着一张脸,脸色一点都没变,只淡淡的说道:“皇上和朝臣都能体谅父亲一片爱子之心,父亲从朝中回来之后,我已经劝过父亲放下,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谢大人也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了,对谢大人又没什么好处。”   谢钧定定的看着陆澹毫无破绽的脸色,对他轻讽道:“看来陆世子恢复记忆之后成长了很多,连欺骗自己的骗子,也能毫无芥蒂的相处融洽。”   陆澹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谢钧再说刚才他跟姜邈互相耳语的事情,想来他确实已经看了不短时间了。   “是我自己失忆认错了人,也是武宁侯府求她帮忙的,莫非我恢复了记忆就能以此来指责她骗我了?难道谢大人若遇到相同的事情,还会迁怒于一个无辜且算有恩与你的人吗?抱歉,恕我无法苟同。”   陆澹大可以对谢钧的这个问题含混过去,但他想以后任何时候护着她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而不用隐隐藏藏小心翼翼。   索性先把她武宁侯府恩人的身份定好,免得一些有心人心怀不轨。   有心人的范围包括但不限于对面两个。   光是以他娘口述的她和姜邈进宫那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安王在其中的作用看起来像是阴差阳错,但安王让姜邈入了太后的眼,成为了姜邈的一个麻烦却是事实。   而谢钧,虽然不知道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样的心态,但是他做事不择手段的名声早已经传开了,或许会不顾脸面针对姜邈,也不得不防。   “不知谢大人和安王殿下还有何事,耽误在这里可不好,我也要告辞了。”   坐在轮椅之上,陆澹下了逐客令,便示意侍卫推他回府。   但安王不干,他的形象是一个熊孩子,自然是你不让他干啥,他偏偏跟你对着干,如今听到陆澹的话,直接就说道:“本王才不走!本王跟你一起回去等漂亮姐姐,哼,就不走,就不走!”   一脸搞怪的做鬼脸气陆澹,还趁着谢钧不注意,给陆澹暗示他有事情要跟陆澹单独谈谈,这个时候,不正是一个跟着陆澹回去还不容易引起怀疑的好机会吗?   谢钧已经转身带着手下往城外走去,这次他还真不是他故意的,他确实是有事情要出京都,正好在城门口看见了陆澹和姜邈罢了。   而安王则一路叽叽喳喳的跟着陆澹,回了武宁侯府。   一路走来,他嘴里的话基本上没停过,却都是一些废话。   陆澹都想感叹一声,他说废话的厉害程度,好似比他装傻的能力还要更胜一筹啊。   两人坐进了武宁侯府的后花园中,对朝中如今的一些形式和陆澹是否确实愿意支持他夺得皇位的意思又重新的做了确认。   陆澹倒是显得十分沉稳淡定,对安王有时候再三询问的方式也没有不耐烦。   但他并没有给出安王一个肯定的回答,比如确实支持他登上皇位之类的话。陆澹没有明说,但却也没有直言拒绝,模棱两可的话术他虽然不常用,但上辈子见得多听得多,用来糊弄糊弄安王倒不算什么难事。   陆澹说的漫不经心,安王却渐渐放下了心。   得知武宁侯在朝会上的所作所为之后,安王对武宁侯府的预估又提了一个层次。毕竟他最开始有些顾虑的,若是武宁侯一门心思忠君并不觉得自己儿子的这点委屈有什么的话,就有些麻烦。   毕竟说的再严重,世子夫人也不就是一个女人?   那样的话光凭一个武宁侯世子可帮不了他太多,但武宁侯在朝中的态度,就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皇兄可不是什么肯吃亏的人,在朝会上被武宁侯下了脸面,心里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到了这种局面,武宁侯府不倒向他都很难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陆澹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仿佛突然想起来了一样的对安王说道。   “姜姑娘经历可怜,也曾救过我的性命,在这段时间也帮了我不少忙。我答应过她,要护她周全,所以请安王见谅,以后还是莫要再借她名义行事了。”   安王让姜邈引来了太后的关注,太后那个人手腕是有的,但都是后宫之中阴损手段,被她盯上了,可是一件难缠的事情。   安王挑挑眉,对陆澹的话倒有些不以为然说道:“可是有她在侯府,我便是找你也名正言顺的多。   “若你担心影响她的名誉,大不了日后成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许她一个妃位便是。”   安王认真的看了看陆澹,笑道:“还是说,陆世子也对姜姑娘心存好感?不愿成人之美?”   陆澹一抬眼,眼神凌冽,对安王这种还未得势便已经想着用以后的身份来压他的行为嗤笑不已。   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姜姑娘有意宫中的话,当初也轮不到她出宫到侯府。我答应过她,她自己的事情全都由她本人做主。王爷该不会想让我变成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吧?   “而且安王殿下恐怕是搞错了一件事情,我武宁侯府不是向你投诚,而是找人合作。安王殿下只是最合适的那个人而已。”   重来一世的时候,他不是没考虑过要不要扶持这个装傻的安王上位,毕竟有皇室的名头在,行事要方便的多。   但上辈子安王不知因何事暴露,在他掌权之前,就已经被魏昭收拾了,所以他对安王的了解也不是很多,这辈子接触几次之后才发现,此人不足与谋。   他就没想过,若他陆澹心甘情愿被身份地位压制的话,他会找上他安王?   帮安王先把皇帝搞下去,再换成安王成为皇帝压在他头顶上?恐怕到时候安王对他的忌惮,要比如今皇上对武宁侯府的忌惮更甚。   毕竟武宁侯的兵权是打拼出来的,从未参与皇权更迭。   自觉最近收获颇丰,志得意满的安王,猛然间听到了陆澹的这种论调,震惊的表情霎时间浮现在了脸上!   有些难以置信的笑了两声,合作者?   安王的表情阴鸷了起来,半点不见他那装傻时候天真活泼的神情,目光死死地盯着陆澹:“本王以为武宁侯世子乃是良禽择木而栖,世子现在却是要告诉本王,本王原理解错了吗?”   周围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凝固了一般,但陆澹却对安王仿若威胁的眼神处惊不变。   “安王殿下确实理解错了,或许殿下可以想想我是否说过那样的话?”   陆澹的脸色一片平静,说到底,除了皇室太后亲子的身份之外,安王有什么值得他忌惮的吗?   与安王相交的这段时间,再凭借着上辈子了解到的一些资料,陆澹早已经将安王的暗地里的势力摸了个七七八八了。   安王不用细想就知道,陆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不会有假的。   仿佛一桶冷水从头浇到了脚,让安王最近有些发热的脑子,一下子温度降了下来。   他此时已经没精力去想什么姜姑娘的身份还要搭上武宁侯府的面子才值一个妃位这种事情了,陆澹给他扔下的是改变他认知的天雷。   “皇兄早已容不得你武宁侯府,除了本王,你还能有什么选择?”   当年先帝驾崩之时,皇子之间夺嫡严重,皇室嫡系一脉出了皇上魏昭,就仅剩下他一个人完好的活到成年罢了。   其他的,不是死亡就是残疾,甚至缠绵病榻,除了他,陆澹还能去投靠谁?   “这就不用安王帮操心了。安王若是不能接受,或许可以回去考虑考虑,殿下还是我武宁侯府的第一选择。”陆澹举举手里的茶杯送客,“当然,是作为合作者。”   “陆世子,若皇兄知道你是装失忆,不知会作何感想?”   安王心绪有些不稳,一出口便察觉到没必要问,他们的把柄算起来是相互的。   果然接着就听到陆澹的声音。   “比起知道我装失忆,恐怕皇上对安王殿下的演技更有兴趣。”   安王深吸一口气,最终黑着脸甩袖而去,或许心绪起伏太大,出武宁侯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没能完全的换过来。   马车里旁边有一个新的小太监,是太后不放心安王身边那些伺候久了的人,怕他们欺骗安王,便最近又在安王身边放了一个。   此人不知道安王的底细,自然而已没有得到和安王一起进武宁侯府的机会,但他时刻没忘记自己的使命,一看安王脸色不好,立马记了下来回宫之后找了个机会就跟太后禀报了。   所以还在自己的宫中平复情绪,重新思考全盘规划的安王,很快就等到了太后满怀关心的问候。   明明心态已经有些爆炸,却还得努力的应付太后的安王可见今天的心情是彻底好不起来了。   …………   姜邈那边去了农庄,农庄里的人依旧在忙忙碌碌,卫风出事之后,孙崇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主动的接受了卫风一贯的活计,一点都没耽误事。   心情低落的翻着册子,姜邈甚至看见了册子上卫风的字都已经渐渐的从歪歪扭扭变得端正了起来,然后突然的就断掉了,换成了孙崇那一笔更加赏心悦目的字。   但在姜邈看来,她更期待看到的是卫风的字如果能在这本册子上渐渐成长就好了。   “孙先生这几天辛苦了,多谢您的帮助,月钱我稍后会给您添上。”   姜邈说的很诚恳,因为她和翠竹都不在,卫风又出了事情,若不是孙崇站了出来,恐怕庄子里如今根本不可能还是这番安稳的景象。   孙崇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说道:“不用谢我,是卫风那小子托人求我,在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是求我这件事情,我怎么能不答应他。”   说着眼眶也有些红,连周围做工的那些长工短工,都长吁短叹的纷纷感叹着小卫管事的命苦。   “唉,若我家有小卫管事这么懂事的孩子,我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可不是?唉,小卫管事那晚不回去就好了。”   也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   “……但那终究是他爹啊……还动石头什么的……总有点……”   一句话出口便被群起而攻之,说话的都是些村妇,倒不像很多想的多的人那样追究个父子纲常。   “都说了是意外你是没听进去是吧?那小卫管事就该干看着他娘被打?”   “什么爹?只生不养还酗酒,小卫管事小小年纪就出来赚钱养家,还不够孝顺?”   “你自己说说,这么长时间你看小卫管事是不是个坏孩子?”   “那么好一个孩子,爹跟娘都不靠谱,太苦命了!”   说着说着就不管那憋红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的人,各自长吁短叹起来了。   他其实也不觉得小卫管事坏,只是这命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爹娘总是不能选的。   “行了,手上的活做完没有?”   孙崇板起脸来的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都噤声,各自忙活了起来。毕竟他们也都知道了这孙先生不仅熟读诗书,还曾经当过大官呢,自身总是带了些威严在的。   跟这孙崇将最近的事情了解了一番之后,确认没什么遗漏,庄子里的各项事务基本上都井井有条,记录也明了清晰,可见孙崇看在卫风的面子上,真的是出了大力气的。   “前几天我去见他的时候,要认下他那个弟子,他却不干,说不想让我有一个被流放的弟子。嗨,若不是家里拿钱赎我,没准儿我跟他还能赶上趟。”   看着卫风留下来的记录,还有他暗地里给卫风制定好的读书进度考核,孙崇难免又长叹了一口气。   收拾了一下情绪,孙崇对姜邈说道:“对了东家,我们接到了一个拒绝不了的单子。”   “什么单子能拒绝不了?钱给的多拒绝不了,还是订货的人有权拒绝不了?”姜邈纳闷。   孙崇说道:“都有。是皇宫里的采买单子,要求多给的钱多也拒绝不了。”   …………   魏昭的生辰如今已经准备的如火如荼了,皇宫内外整日里进进出出的人比往常多了两三倍,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   前朝和庆典的准备自然有朝堂上礼部的人负责,但是终究是要在皇宫中举办的。太后乃是长辈,整日若为皇上的生辰忙碌倒显得有些不孝了,更何况还不是亲生的。   于是后宫之中,皇上还是将贤妃给拎了出来总揽大局,毕竟这几年自从皇后不在之后,宫中的大宴小宴贤妃管的都甚少出错。   贤妃倒也没有大包大揽,而是将一些权利分给了有太后当靠山的丽妃及其他两个妃嫔。   自从知道的事情越多之后,贤妃在这后宫之中越发的如履薄冰了起来。   上次因为她跟武宁侯夫人去了一趟慈安宫,被皇上后来好一顿申饬。   若不是她看准机会,声泪俱下的跟皇上说只是想在皇上心中地位更重要一点罢了,却不仅被武宁侯府一直拒绝,此时皇上也不赞同,她往后便离武宁侯府远远的便是。   甚少表现出柔弱的贤妃,哭的梨花带雨悔不当初,又对皇上钻着空子的表明心意,终究还是软化了魏昭的态度,算是逃过了一劫。   但她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多事之秋的预兆,能拉点人分担点麻烦更好,至于宫权什么的,倒不是当务之急该考虑的事情了。   娇俏心思直的丽妃,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嫔妃,对贤妃撇撇嘴说道:“就你精明,挑我们几个小有靠山的妃嫔来帮你,轻松不少,还不怕被一个人给分权,我是比不过你的。”   其他几人都没有接话,俞嫔突然就接话了:“丽妃姐姐此言差矣,妹妹哪有什么靠山?”   “得了,就你靠山最大,家里得皇上信任靠着皇上,靠山还不大?”丽妃不耐烦的扯扯手里的手绢,爽直的说道。   俞嫔苦笑一下,说道:“若后宫中有人能让皇上当靠山,那人可绝不是妹妹我,姐姐就别寒碜妹妹了。”   另一个妃嫔想来跟俞嫔关系不错,也接了话:“丽妃姐姐恐怕消息落伍了,如今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最受皇上信任的,可是姓谢的大人。”   提到这个谢字,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在云华宫中深居简出养胎的姝妃。   突然有人酸里酸气的说了一句:“不得不说,有些人生来就命好。”   “命好不好也要走完这一辈子再看,如今说着话为时过早。”贤妃开口淡淡的说道。   俞嫔抬眼看了一眼贤妃,仿佛不经意间说道:“那位是不是快七个月了?”   “俞嫔记错了,再过几天应该就有五个月半了。”贤妃提醒道。   几个妃嫔暗地里对了对眼神,那就确实是块七个月了,也不知道若不小心早产了,别人会不会相信五个月早产的胎儿也能活下来。   反正她们是从未听过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1 22:32:26~2022-06-22 20:2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靓仔、天泉水自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八章   “宫中想要订的货, 是这次店铺上新之时的试用品。”   孙崇将宫里采买的胆子跟姜邈仔细的说了说。   这次店里的试用品,跟以前那种小块香皂不同,姜邈专门让人试验了不少次, 做出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花瓣皂片, 有的连花瓣上的花纹脉络都仿的颇有意趣,也难怪能被宫中采买看上。   梅花和桃花花瓣太小, 姜邈让人弄成了一片一片的大一点的散片的那种样子。或多或少的放在桌子上、盒子里, 都显得十分雅致。   而月季花的花瓣比较大,稍微用心的组装一下就能形成一朵惟妙惟肖的月季花, 放在特制的盒子里十分漂亮, 连她自己看了都十分喜欢。   每次只需要拿一瓣花瓣放在手心加水揉搓, 就能揉出丰富的泡沫, 一片恰好够用一次。   就是做起来实在有些太过麻烦了,当时她有有了别的事情, 做出一些之后便打算先搁置一段时间,先做出来的用作宣传,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好好做做。   却没想到,竟然被宫中采买给看上了。   孙崇继续说道:“其实一般商家的货物被宫中采买看上了, 还真不一定是福是祸。毕竟压低价格都算是采买一种温和的手段了, 若是没个靠山,连方子都被人夺走的事情都屡见不鲜了。   “不过也有些货物,因为被采买看上了,而大卖特卖的事情, 就看运气了。   “若是东家的话, 倒是不用太担心。便是采买也得给武宁侯府面子, 不会做出这等得罪人的事情, 所以这一次采买东家应该是能赚不少的。”   姜邈听了之后叹了一口气, 总的来说,若不是武宁侯府的名头顶着,这种被采买看中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好恐怕还不知是福是祸。   虽然这种花瓣皂的价格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但是姜邈当时也考虑过了若有人询问价格的可能,便先定了个临时的价格。   当时她把这花瓣皂定的价格可不便宜,一朵月季皂花也就二十片左右,也只能用二十次左右,一盒里放上两朵,也就是差不多一个月的用量。   这样一盒她当时的定价是五两银子一盒,说真的,若是让她买的话她是舍不得的。   但想想那知味楼一顿饭的价格,五两银子都已经算少了的,结果客人还络绎不绝的,她就知道走高端还是有市场的。   完整的花朵形状的月季花瓣皂当时庄子里也只做差不多十几二十盒的样子,交代过铺子里里面的柳月怜根据当初定下的制度,酌情当做送人情外加宣传。   除了完整的月季花皂片,另外还还有一些精巧的布袋子中装几片散片当做试用品赠品的,也挺不错的。   毕竟这种皂片,肯定要比如今店里的精油花皂之类的更加贵一些才行。按照消费等级定制的赠送肯定更能精准的定位花瓣皂的潜在客户。   宫中的采买要订购一万朵花瓣皂,但却希望能做成牡丹花的样子。毕竟比起月季来,牡丹更显得雍容一些。宫中要用,自然首选的是牡丹的花样。   月季都能做出来,牡丹当然也不在话下。   而宫中的采买问了价格之后甚至没有还价,姜邈自然没有不做的道理,更何况一般这种情况,也没有拒绝的可能。   姜邈算了算,这一单采买算下来的话,她的存款可能就要突破五六万两银子了!   而且这种东西算是奢侈的消耗品,日后肯定不止这一次买卖。   就突然财富翻了两三番的这种程度足以让姜邈心中高兴了,尤其她这次赚的钱可是宫里皇上的钱,不坑一把对有点说不过去。   “对了东家,宫中采买之人说要亲自见您一面,但当时您不在京都,那人留下了帖子,我去给您拿来。”   孙崇给姜邈将宫中采买的事情讲的差不多了,便去取了帖子来,交给了姜邈。拿着这个帖子,姜邈便随时能上门拜访了。   姜邈拿过帖子一看,竟然留的是程国公府的帖子,姜邈纳闷:“宫中采买竟然是程国公府的人负责的吗?”   姜邈对这个方面还真的不懂,她一直以为宫中的采买应该是属于宫中一个特别成立的部门,专门管这方面的事情,应该会是一些太监或者姑姑之类的,怎么会跟国公府扯上关系呢?   孙崇倒是不知道姜邈内心的想法,只是回答道:“宫中采买乃是隶属于户的采买司,朝中宫中一般的采买事宜俱都要经过户部。程国公府中三公子恰好在采买司当差,应该只负责一小部分吧。”   这样就听明白了,姜邈点点头打算近期拜访一下,尽快的定下来开工才行。   看了看院子里的长工短工,可能又要再招一些人了,毕竟听说那程采买给出的时间挺紧迫的。   回到城里的时候,又是一个天色渐晚的下午。   铺子里的夏哥秋妹还有柳月怜见姜邈出现,都是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毕竟虽然铺子里一直都没出什么大事情,但东家不在,心里总是觉得缺了根主心骨。   尤其是柳月怜,姜邈将铺子的决策基本上都交给了她负责,她总有些忐忑不安的时候,而有了东家的把控,她心里才能安心一些,所以急忙的想让东家看看最近铺子里的账务情况,以及想跟东家说说她最近这些日子的一些决策。   阻止了柳月怜拿账册的动作,姜邈说道:“今天时候不早了,我只是过来看看,铺子里没什么事情就好,生意和账务的事情明天再说。你们也收拾收拾早点吃饭休息吧,我这就走了。”   “等等,东家!”柳月怜喊道,跟姜邈说了一个事情。   “是这样的东家,别的事情倒是没有,就是最近这两天总有一个夫人来铺子里转,不买东西却总打听东家您的事情。夏哥秋妹还有我,她都换着人打听过了。”   柳月怜有些犹豫的说道:“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那位夫人好像有点面善,但仔细想想,我确实不认识她。”   一听柳月怜最后的话,夏哥和秋妹也连连点头的说道:“对对,我们也有这个感觉,就是有点说不出来。就感觉好像见过,但却从来不认识。”   不太爱说话的那两个被姜邈派到铺子里保护的人突然插话道:“那夫人眉眼间与东家,稍微有些相似之处。虽然不多,但仔细瞧瞧还是能瞧出来的。”   店里其他人的眼光都盯在了姜邈的脸上,半响之后有些恍然大悟。   “虽然整体看起来没什么相似之处,但若光看眉眼的话,确实有些像。难怪我觉得面善。”   听到这话,姜邈心中心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人,原身的母亲。   “那夫人有没有说找我有什么事情?”   姜邈心中也是有些复杂,虽然她也让陆澹找人看顾着原身的家人了,但是一来当时的形势,恐怕宫中绝不会想看到她接触姜家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她并不是原身,也接收了原主当时的记忆,有些下意识的避开的心理。   “这我问过了,但是她没有回答。”柳月怜回答。   姜邈思考了一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跟原主的家人见上一面,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吧?   “这样吧,下次她若再来我不在的话,你问她要不要见见我。”   姜邈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原主的母亲,而她光来店铺里看看,也没什么话留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见她,还是先问问的好。   “若她要见我的话,你跟我说一声,我找个时间在铺子里等她。”   回到武宁侯府的时候,姜邈还在想这个问题,然后不出意外的又遇到了院子里的陆澹。   在院子的亭子里,桌子上摆着几样小菜是还未动过的样子。   “在等我吗?”姜邈问到。   “没吃的话就一起坐着吃点吧。”陆澹点点头。   姜邈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微微一愣,陆澹笑道:“没事就不能等你吃饭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作息时间都不一致,还耽误你吃饭。若想一起吃饭聊聊天可以提前约嘛。”   姜邈是真的这样觉得的,或许陆澹是最近伤了腿行动不便,呆在府里闷着了?   “放心吧,今天比较特殊而已。”   陆澹失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你的生辰?”   姜邈认真的想了想日子,才恍然大悟,今天还真是她生日,原来已经五月十五了吗?   这不是原身的生日,而是她自己的生日。   她和原身的生日并不是同一天!她是五月十五的生日,而原身却是四月初八的生日。   反应过来的时候,姜邈真的是蒙了一下的,然后她缓缓的露出了笑容,一时之间真有种惊喜的感觉!   “……我真的没想到。”姜邈顿了一下:“我自己都忘了。”   又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吗?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陆澹抬抬手示意了一下,身边伺候的人将一碗长寿面放在姜邈的位子上,便都默契的退下了。   他们两人为了说话自在一点,一起说话的时候惯来很少让人在近处伺候,毕竟没准儿那句话就说秃噜了。   “在你跟我说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你,可能是因为姓名相同的时候提过。”   陆澹一提醒,姜邈总算从记忆里找出了一点印象,好像是有过。   当时好像从姓名,生辰,性格甚至是属相都做了一下对比,除了姓名和性别相同之外,她们还真没多少相似点。   “但应该也只是提了那一次吧?这你都记得?你记忆力真的太好了!”   “……可能是吧。”   陆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跟姜邈说话说的久了,她的很多词语他都能听得懂,他的记忆力应该是挺不错的。   “你该不会是那种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天才吧?”姜邈开玩笑的问道。   陆澹想了想也开玩笑的回答道:“不至于,也就差不多一目六七行,看两遍能记住的程度吧。”   “厉害!”   姜邈是真的很佩服,这如果放在她曾经的世界,应该也是学神了吧。她虽然也不是很差,但跟真正的学神是真的没办法比的。   长寿面还微微汤,面条也是刚刚好的劲道。   待姜邈吃过长寿面,陆澹又拿来了两个盒子,递给姜邈说道:“生辰贺礼,不能不收。”   因为姜邈真的很少接受他和武宁侯府的东西,尤其是她赚了钱之后,总要变着法的贴补一些,陆澹只能提前将她拒绝的话堵了。   连生日礼物都有?   姜邈打开盒子一看,一个是一枚男式的玉佩,另一个是一个精美的玉质步摇,看起来质地都是很好的那种。   今日难得高兴,姜邈也不想扫兴,便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你过生辰的时候,我也给你送。只是为什么有两个啊?”   “你有两个身份,我送两个贺礼,不是正好吗?”   陆澹总不能说,想让姜邈不管是哪个身份出行,都能带上他送的礼物才好吧?   “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来着?到时候我忘了,可以定要记得提醒我啊!”   姜邈伸手将玉佩拿出来挂在腰间,别说,还真的挺好看的。   “十月初九,我的生辰。”   陆澹很认真的说道:“你放心吧,我可忘不了你还欠我一份生辰礼物呢!”   姜邈不由的轻笑了起来,这段时间心中的那些忧虑和压力,暂时的都不翼而飞了。   …………   陆澹和姜邈在园子里吃饭聊天的事情,武宁侯和武宁侯夫人自然也都是知道的。   对此武宁侯夫人是乐见其成的,因为她是真的觉得姜邈是一个很特别很好的女子,还对武宁侯感叹道:“若我是男子的话,我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子清或许是遗传了她的审美?   想了想又说道:“若他是个男子……”   武宁侯夫人扭头刚好看见武宁侯黑下来的脸,嘴边的话突然就变成了:“那喜欢她的女子肯定更多。”   武宁侯不服气:“若非我儿子当年早早的定下了婚约,我敢说整个京都里的小娘子们没几个不会喜欢他的。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引得整个京都的小娘子们竞相追逐的!”   怎么在他夫人眼里,就那个姜氏女不一样了?   虽然他也承认那姜氏女是有些特别,但是他夫人也太过夸张了。   “说以前的事情干什么?侯爷只要愿意,现在不也来得及?”武宁侯夫人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这个武宁侯夫人确实是捡了便宜了,倒是委屈侯爷了。”   “……倒不必这么说。”武宁侯干巴巴的说道,用上了转移话题的绝招“不是在说儿子吗?我看那姜姑娘好像对咱们儿子没什么想法啊?”   武宁侯夫人嫁进来的时候,武宁侯府是个什么状况他还能不知道吗?烂摊子罢了。   若非武宁侯夫人在他这些年在边关帮他守住了他的牵挂,他如今还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吧。   武宁侯夫人虽说一眼就看穿了武宁侯转移话题的意图,但武宁侯后面的这个话题,也正是她感兴趣的,便也不再揪着不放。   说道:“你看的没错,姜姑娘不仅对你儿子没啥想法,是对所有男子都没啥想法。她当时立男户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再想嫁人了。”   武宁侯没再说话,只是在心里想着,那他儿子有些不太妙啊。   而且他儿子还是一个挺倔的人,这次见了面之后他就发现了,他儿子早在他不知道的什么时候,长成了一个什么事情都自己拿主意的人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他跟他儿子说话,也隐隐有些被他带着走的感觉。   这一定是他潜意识里让着他儿子吧?   “谢芳华的休书,你给谢家送过去了没有?”武宁侯夫人突然间想起了这件事情。   “谢太师老奸巨猾,连示弱道歉都是模棱两可的说辞,你可别被他给糊弄过去!”   武宁侯说到:“你放心吧,我当天就给谢家送过去了。专挑有人的时候去的,他们谢家不接也得接!”   “那葬礼就算了,在侯府里办没得晦气。”武宁侯夫人总还是耿耿于怀的。   “这我当然知道,我已经让人宣传说办过了,一切从简办的。”武宁侯哼一声说道:“今日我去上朝,还有人问我不清宾客便罢了,怎么连谢家人都没请。倒是一个个看热闹看得尽兴!”   “那你怎么回答的?”武宁侯夫人还真有点好奇。   “我还能怎么回答,我就说了谢家不满意就让他们家自己去办呗!”   对武宁侯这混不吝的说法,武宁侯夫人也忍不住笑了。   然后慢慢的脸上却挂上了忧色,说道:“皇上这次将你从边关叫回来,肯定是有什么谋划的,你万事还是要小心一点。”   武宁侯点点头:“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他跟陆澹都分析过了,若皇上真有什么谋划,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他生辰前后或者直接在生辰那天。   最好的可能是要借什么事情,逼他交出兵权。而最坏的可能,恐怕就是要他的命了。   这可不行!   他这么多年来打拼是为了和家人没有顾虑的好好安度晚年的,梦想没实现,他可不会轻易去死。   …………   姜邈和陆澹吃完饭闲聊的时候,跟陆澹说了姜家人可能找来了的事情。   可能是察觉到了姜邈心中复杂难言的情绪,陆澹安慰道:“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我可以帮你出面。”   姜邈笑了一声说道:“多谢了,我还是自己面对吧。”   说到底,原身也算是对她的第二次人生有恩的,先看看她家里人是个什么想法看法吧。   略过这个话题,姜邈对陆澹说道:“过段时间我带你看一样东西吧,算是一个回礼。”   姜邈拿起一个盒子摇了摇,说道:“至于另一个,就等到你生辰的时候再说吧。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我也要早点睡,明天还有事儿呢。”   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姜邈穿戴整齐,想了想将昨天陆澹送给她的生辰礼物挂在了腰上。   左右的看了看,嗯,挺顺眼的。   翠竹有些犹豫的看着姜邈,问道:“我总觉得姑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不年不节的世子怎么突然想起来送姑娘礼物了?”   该不会意图不轨吧?可明明姑娘才说过不是啊,最近也没什么苗头吧?   “想什么呢?他就是为了表示感谢罢了。”   姜邈总不能跟翠竹说这是陆澹给的生辰礼物吧,解释起来太麻烦不说,可别被当成什么妖魔鬼怪了。   不过若是她被当成妖魔鬼怪的话,那重生回来的陆澹岂不也是妖魔鬼怪了?   想到这里,姜邈觉得还挺好玩的,不由的噗嗤一笑。   引来翠竹毫不掩饰的纳闷的眼神,还感叹了一句:“姑娘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   姜邈没有否认,她心情是不错的。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还有人记得她曾经的生辰,让她有一种时空交叠的感觉,蓦然的生出一点踏实感来,她是真正正正的活在曾经也活在现在的。   翠竹先行去了农庄,姜邈带着余安去了店铺。   趁着早上人少的时间,姜邈一边听柳月怜将最近铺子里的情况讲一讲,一边翻着账册。   正看着,柳月怜的声音突然停了,姜邈好奇的抬头去看。   那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面孔,突然的出现在了姜邈的视线里,让她一下子愣住了。   陌生是因为这个人她没见过,而熟悉则是在原主的记忆中,她见了那么多年。   柳月怜小声的跟姜邈说道:“东家,就是这位夫人。”   那夫人一看姜邈抬起头的脸,也一下子神情恍惚的愣在了原地。   她曾经听他儿子说过有一个人跟他长得很像,虽然有些好奇,却没有在意,但现在亲眼见到了,才知道确实真的很像。   但……若说这人是她的女儿的话,她还真有些不敢相信的。   她记忆中的女儿,看人从不会这么直白,眼神也没有这么坚定。   她的女儿是柔弱的,温婉的,而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但这个翩翩少年,却为何对着她又那样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呢?   看着这个和她儿子长相十分相像的少年,再想一想那个不知真假的流言,想到那种不可能中的可能,姜夫人心头蓦然一颤。   “夫人若有事找我,不如到后院一叙?”   看着姜夫人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姜邈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主动开口说道。   不管怎么样,事情到了面前,逃避总不是办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2 20:29:17~2022-06-23 23:4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靓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九章   铺子的后院, 气氛有些尴尬,姜邈和姜夫人相顾无言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气氛。   姜夫人看着姜邈好似陌生又带着熟悉的脸,讷讷几声, 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开口就问你是我的女儿吗?   姜邈本想主动打开话题, 但是看着眼前原身的母亲,姜邈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该怎么跟她说。   但这种顾虑也是一时的, 姜邈很快就处理好了情绪,便是原身经历这么多, 性情也不可能一成不变。而她也有原身的记忆, 便真的算是她的女儿吧。   “听说夫人最近一直在找我, 不知道所为何事?”最后还是姜邈打破了沉默, 她真的没有跟人大眼瞪小眼的爱好。   姜邈亲手执壶,给姜夫人到了一杯茶, 那倒茶的动作与往日里曾经女儿给她倒茶的动作一下子就重合了。   姜夫人眼眶一热,终于颤声问道:“真的是你吗?”   姜邈没有否认,而是很明确的点点头。如今都到了这种境地了,倒是不用再怕什么, 不用再瞒着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些流言竟然是真的?!你真的被……被换出宫了?”   姜夫人艰难的问道, 连皇上的称呼都没敢提一下。   姜邈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将原身入宫之后的事情和当初被换出来的经历,跟姜夫人大略的说了一下。   姜夫人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仿佛一下子被真相击中了一般的自语着喃喃道:“……可, 为何偏偏是我儿呢?后宫之中宫妃那般多, 怎么就偏偏挑上了我苦命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   姜夫人哭自己女儿命苦, 她暂时着实没办法将眼前这个小公子, 跟那个曾经承欢膝下的女儿重合在一起。女儿的眼神一向是含蓄温柔、克制守礼的, 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才能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姜夫人终于忍不住心疼的看向了姜邈,脑子里净是她被人欺负到无力反抗之后,一点一点变了的样子。   终于控制不住,抬手就拉住了姜邈的手,捂在自己怀里心疼不已。   猛然间被拉住了手,姜邈一愣神就像抽出来,但看了看姜夫人难过不已的眼神跟曾经自己母亲的眼神重合了起来。   里面那真切的心疼如出一辙,让姜邈一下子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那就拉着呗。   结果姜夫人哭着哭着,将姜邈一下子抱在了怀里,絮絮叨叨的喊着:“我的女儿。”   若是姜夫人得知了自己女儿早已经不在了,甚至还是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之后才不在了,今生甚至没有勇气改变自己的命运从而放弃了生命的话,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但这种事情她没办法说出来,便是说出来了出了跟她有过一样奇特经历的陆澹,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姜夫人哭过一场之后,心情总算是平复了很多。如今姜邈一身男装甚至可以以假乱真,哪怕知道这是自己女儿,但别的人却并不知道,便还是很快的放开了。   被迫窝在姜夫人怀里一会儿的姜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再不松开,她浑身都要僵硬了。   姜邈知道姜夫人絮絮叨叨那些话的意思,觉得她运气不好,原身也确实是运气不好。   但对如今的姜邈来说,出宫才是运气好的体现。   她只能劝慰姜夫人道:“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去追究为什么没有必要。而且,我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比过去所有的日子都好。”   这也并非完全是姜邈自认为的想法,而是最开始的时候偶尔还要被原身残存的一些情绪所干扰,但是等她自己自立开始,那些情绪就基本上从未出现过了。   “你如何会好?若是好的话,怎么会出来抛头露面,行商贾之事?”   姜夫人泣涕涟涟,悔恨不已的说道:“若当时宫中选秀之前,为你好好择一门亲事便好了!那是单单知道深宫不易只盼你平平安安,哪知还会发生这等荒唐之事?!”   ……如果对于原主来说的话,或许入宫之前择一门亲事就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了。   但如果是姜邈的话,她只想说大可不必,她并不觉得早早嫁人相夫教子比她现在的日子过得舒服。   但她终究不是原身,也不是眼前的姜夫人,生活经历的不同注定了人与人之间性格不同,她也不能强求人都认同她的想法。   所以她也没有反驳姜夫人的话,只是说道:“没有如果,我如今背靠武宁侯府,日进斗金是真的不苦的。”   “你一个本应闺中娇养的女儿,平日里赏赏花,闲来绣个花样,再劳累也不过看看家中开支的账本便尽了。如今你却整日里东奔西走,前几天还听你铺子里的活计说去了外地?这怎么能不叫苦?   你一个女儿家的,做这些男人干的辛苦事干什么?”   姜夫人是真的情真意切的这样觉得的,姜邈十分肯定。   因为她的目光是心疼的,她的神情是真挚的,她的情真意切没有半点虚假,因为在她的认知里面,女儿家过上她说的那样的生活,便是幸福了。   说实话,那种悠闲的生活谁不想过呢?   姜邈也曾设想过,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一切都走上正轨。在她的农庄里过上一年四季,春来赏花冬来赏雪,闲事品茶都悠闲日子。   但这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用的都是自己赚的钱,是一种安稳的有安全感的悠闲生活。   而不是如姜夫人所说的那样,嫁了人之后指望别人的心情让你过上这样的生活。   世事无常人心多变,靠别人施舍的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来的实在。   “我真的觉得现在过得挺好的。”姜邈再一次诚恳的强调说道:“您认真仔细看看我,我是过得不好的样子吗?”   姜邈暂时还叫不出姜夫人母亲这个称呼,只能先下意识忽略掉称呼,但她的语气中的认真却足以让姜夫人感觉到。   姜夫人一愣,看着姜邈的这张脸,还有平和坚定的眼神,纵然她脑子里再多的猜测,也说不出她如今这样子是过得不好的样子。   但女儿若没有吃苦,如何会变成现在这样陌生的样子?神情是陌生的,衣着打扮是陌生的,连话语中表露的想法也是陌生的。   “但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总是要有个依靠……”姜夫人有写讷讷的说道,她如今脑子里其实也是乱哄哄的。   姜邈知道一个人根本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所以她暂时放弃了用她的想法去说服姜夫人的可能,而是直接让她明白,她想的那些事情早已经不可能了。   “我是皇上换出来给武宁侯世子的,谁还会娶我?”姜邈直接戳破了姜夫人心里的那些侥幸:“事情已经是定局了,这已经是我最好的出路。”   姜夫人听了之后大受打击,沉默的低着头一会儿才有写难以启齿的问道:“武宁侯府不愿意管你吗?   “武宁侯世子他……会不会认了你这个妻子?”   姜夫人抬起头目光希冀的看着姜邈:“你刚才也说了,武宁侯府对你还是和善的。若和世子……也是不错的。”   便是不得不冠上别人的姓名,应该也是无碍的。   姜邈哭笑不得的问姜夫人:“您自己说呢?难道府中未曾听说,武宁侯世子夫人前几天已经去世了吗?”   “那你看陆世子是否对你有一二怜悯之心?”姜夫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现在的局面,女儿的归宿最稳妥的恐怕就是这武宁侯府。   一来这武宁侯府看着是不怕皇上的,二来她跟陆世子不管怎么说,总有些同病相怜的情分在吧?   “您不用想了,我出来做生意武宁侯夫人和世子都是赞同的。”   虽然她知道武宁侯夫人和世子并未因为她做生意的事情看不起她,但姜夫人又不了解武宁侯府的人。   她只能从她自身的认知中觉得那武宁侯府默认女儿做生意,显然是一点没将姜邈当做儿媳妇看待的意思的。   毕竟哪家人家愿意放任自家女眷抛头露面整日奔波在外,忙这些商贾之事的?   当下心中更是觉得凄苦,咬咬牙狠下心来说道:“若武宁侯府当真无你容身之处,你便回家里来吧!总归,总归是不能不管你的。”   姜邈真的是不知道该吐槽还是该感动,她能明白姜夫人对女儿的真心,但她没办法跟她说明白,她是真的不需要的。   没办法,姜邈将自己已经给自己办下了私人庄子,往后便是离了武宁侯府也有自己的容身之处,还可以在自己的庄子里当家做主,闲散度日之后,才总算是将姜夫人那一腔担忧之情给暂时的安抚了下去。   但这一来一往的交谈,让姜邈对姜夫人多了些熟悉和亲近的感觉,毕竟原身的那些在姜家长大的记忆都是实打实的存在过的。   送走了姜夫人,姜邈也已经从她的话里试探出了来找她的事情是她自己的决定,姜大人自从隐约得知了消息之后,就从未提过这个话题,具体什么态度姜夫人也把握不准。   因为以前的很多事情,他的态度通常是很明确的,但这次的事情,他虽然自己从未提过这个话题,但是姜夫人和他的儿子在家里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却没有像其他事情一样喝止他们不许提,而只是默默听着或者走开。   让自觉挺了解姜大人的姜夫人,一时之间都摸不清他的想法。   姜邈对此不算很意外,因为在原身的记忆里面,她父亲就是一个古板的近乎迂腐的人,恐怕至今还不肯接受现实呢。   以往他坚持的价值观与普世的道德观比起来,虽然说前者或许有些极端,却两者其实并不是相违背的。   但这次的事情,却是不一样的。   他遵从的三纲五常告诉他,这件事情他只能被动接受不能反抗,毕竟做出这件事情的人是皇上。甚至连他女儿姜邈,也该是皇上怎么安排怎么听从,不应该有什么不满。   但是他身为人普世的道德观,却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任谁来看都有违道德。   这让他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坚持有一种割裂的感觉,他一时回不过神来也是应该的。   只看他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纠结清楚吧!   定下心神的姜邈,将铺子里的事情都了解清楚,账本也看完了之后,分别给柳月怜和店里的其他人发了赏钱,为这段时间店铺里生意稳定甚至略有上升的尽心尽力。   之后看了看天色合适,就让余安带上了程国公府的帖子,上门求见去了。   程国公府的门房见了帖子之后,倒是挺顺口的说道:“这真是挺巧的,三公子今日正在府中。请客人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禀!”   不大会儿功夫,那人出来之后说道:“客人这边请!”便让人引着姜邈往院子里去了。   姜邈要拜访的是程三公子,并不需要去拜会程国公府的别的人。当然了,若以她如今一个小商人的身份的话,也是没有资格拜见程国公府的当家人的。   国公府占地不小,姜邈随意的看了两眼,也不知跟武宁侯府比起来哪个更大一些。   没准儿程国公府更大也说不准,毕竟武宁侯如今在朝中虽说举足轻重如日中天,但也是得益于他手中的兵权,单单比起爵位来,国公府比候府还是高一些的。   姜邈带着余安变跟着引路的人走,心中边胡思乱想着。转眼间就到了程国公府的一个精致的院子里。   “客人请!”带路的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便让姜邈二人自己进去了,他又重新的去了门房处。   姜邈进门一看,那等在院子里的人,竟然是她曾经见过的程游?!   “姜公子好久不见了!”程游哈哈一笑,请姜邈坐下说:“快请坐请坐!”   “原来是程公子,倒是不知道程公子如今在户部任职,失敬失敬!”   姜邈客气的话也是张口就来,当时只听陆澹说程游与谢钧的关系不错,却并未在朝中任职,如今竟变成了采买司的人,这个部门油水可不少是个肥差。   “嗨,家中动了关系,使了银子塞进去做个闲职罢了。”   程游摆摆手,倒是对这个差事并不怎么上心的感觉,姜邈想了想也能够理解,对国公府来说,这个职位确实接触不到什么权力中心,只能算是闲职罢了。   养一些权贵人家不怎么上进的子弟倒也勉勉强强了,这种闲职一般人可弄不到手。   不过这跟她关系不大,姜邈这次过来是为了敲定宫中采买的单子的,得了准信儿最好能有定金之后,回去农庄便要全力以赴弄这个事情了。   “程公子…不,失礼了,程大人我今日过来是为了花瓣皂的采买的单子过来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需求吗?还有交货时间最晚到什么时候,我好尽快让人安排。”   一听姜邈说这个话题,程游也显得认真了许多,毕竟这件事情怎么说也是公差,能做好尽量还是做好一点,要不然被人抓住小辫子闹出来,弄得不好看的话,他可丢不起那个人。   两人仔细的将采买订单的细节商定完全之后,程游也非常爽快的让人预付了定金,一切都顺利的出乎了姜邈的意料。   她总以为,这程游与谢钧交好便是不知实情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但是仔细认真的再次查看了一下定下的契书中并没有什么陷阱之类的条款,一切都是合乎常理甚至有些优待在里面的,让姜邈不由的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小人之心了。   “多谢程大人看重,请大人放心,这个单子我一定亲自盯,保证在皇上生辰之日前两天交货完毕。”   姜邈客套了两句,便打算开口告辞了。   但没想到程游却说道:“别,不用叫程大人了,还是叫程公子吧!今日除了这事,咳咳,还有一个人想见你。”   他像另一个方向喊道:“你再不出来,人就走了!”   姜邈心中一愣,第一反应就是谢钧,心中不由的警惕起来。却没想到,那转身出来的人,竟然是姜逸?!   她没想到,早上才见了姜夫人 ,中午的时候就又见到了姜逸,这可真是都撞倒一块儿去了。   转头看看程游和姜逸熟稔的打招呼的样子,看起来倒有几分真情实意的样子。   姜逸出来之后,犹犹豫豫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姜邈。   想起自己曾经开口就是姜兄,还想方设法的想跟自己的姐姐交朋友的事情,他的尴尬就仿佛要溢出来了一样!   但他真的是完全没有认出来,也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的。   直到皇上偷换武宁侯世子夫人的消息,隐隐约约的流传开来,有些认识的人还旁敲侧击的问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的姜逸是不是真的的时候,姜逸才将他见过的那个跟他长得十分相似,还是武宁侯府的亲戚的姜公子给联想了起来。   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呢?   又想起那姜公子与他寥寥的两次见面,第二次的时候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是完全肯定了这个猜测的。   最后他还是舍弃了称呼,直接问道:“……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我……我……”   姜逸我了半天,才发现他根本对自己姐姐的困局毫无办法,当下就沮丧了起来,自暴自弃的说道:“我好像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过不下去的话就回家吧,一辈子养着你我总还是能做到的。”   暗自给自己打气,稳固自己信心的样子,却怎么看都没什么说服力。   不过姜邈也念他的这份好意,所以她没有回答姜逸的话,而是问程游道:“程公子如今看起来依旧和姜公子关系不错,但谢钧谢大人与姜家如今又是这样的关系,程公子夹在中间会不会太尴尬了一些?”   姜邈这话仿佛是在开玩笑的问,但是也点出了程游当初靠近姜逸之时可能的不怀好意,只希望姜逸能自己也注意一点,这辈子不要再落得上辈子那样的结局了。   程游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我都忘了,你还说过让姜兄小心我一点的话呢。”   姜邈吃惊的看着姜逸,不是吧,该不会是她前脚说完,后脚这人就当场把她卖了吧?   看着姜逸尴尬的笑了笑的样子,显然是的。   “既然这样,也请程公子恕我无礼。流言之事确实是真的,谢家和姜家之间可能没办法成为朋友,程公子据说是谢钧谢大人的好友,此时跟姜公子来往密切,恐怕不太合适吧?”   姜邈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做好了这次生意打水漂的准备了。   但她的身份肯定已经被姜逸对程游挑明了,若不问个清楚明白,她恐怕是难以安心的去做这笔不小的单子的。   程游叹了一口气,说道:“确实,我最开始接近姜逸姜兄,有谢钧谢大人在里面引导的作用。但那谢大人如今乃是玄鸟卫总指挥,与我等早已不是一路人了。而姜兄他真挚纯善,是个值得交心的朋友,你该相信他看人的眼光。”   旁边的姜逸直直的点头说道:“程兄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我相信程兄!”   姜邈还能说什么呢?她无话可说。   但是程游所说的谢钧如今是玄鸟卫的总指挥,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的事情,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玄鸟卫的出现是一个改变,她或许可以期待一下,因此发生的一系列改变都是符合逻辑和真实存在的。   “是我失礼了,还望程大人勿怪!家弟单纯,还望程大人多照应一二。”   不管姜邈对程游的话相信了几分,但她表现出来的最少要有□□分。总归陆澹安排的人应该还没撤走,想来并不用太过忧虑。   就当他所说之话,全都是真的吧!   但姜邈这话一出,姜逸身形一颤,这等于是姜邈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了。   虽然他的猜测也是八九不离十,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一个事实了!   “……姐,你不然跟我回家一趟吧!爹跟娘都很担心。”   姜邈摇摇头道:“姜夫人我已经见过了,去姜家的事情,还是等一个更合适的机会吧。怎么也要一家之主的首肯才行吧。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留了,先告辞了。”   倒也不是真的这么急,这是她下意识的逃避尴尬的借口罢了,她着实不知道再留下去,还要跟姜逸谈什么?总不能将早上跟姜夫人说过的事情,再重复一遍吧?   提到姜父,姜逸一下子就噤声了,他爹的威严确实不能忽视。   “好吧。”姜逸本还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却也觉得姐姐变化有点大,一时之间还有些怯,他母亲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回去先问问好了。   不过看着姜邈已经要转身的样子,姜逸说道:“姐,你放心吧,这次我一定要让爹承认他错了!”   ……呃,倒也不必这么强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3 23:43:41~2022-06-24 23:5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简单点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章   姜家的晚饭吃得有些沉闷, 姜母和姜逸两个人不时的偷偷互换着眼神,时不时的看一眼首位一言不发的姜父。   姜父板着一张脸,没有半点表情, 也对眼皮子底下一眼可见的母子互动视而不见。   甚至在姜逸期期艾艾的想张嘴的时候, 啪的一下放下了筷子,说道:“食不言!”   一下子把姜逸想还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然后自己直接起身, 说道:“我吃好了。”   便离开了桌子,没有给姜母和姜逸说话的机会。   等姜父看不见人影了, 姜逸才小声的说道:“我就不信他不想知道真相!”   姜母倒是了解姜父, 只是说道:“你爹他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呢?他心里肯定是有底的。”   没准儿比她们确认真相的还早呢!   “那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呀?”姜逸火急火燎的问到, “总不能不管我姐了吧?”   姜母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她暂时也没什么办法。   姜父一贯都是死犟的人,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家里一切都听他的安排, 不容置疑,如今恐怕非要自己想通才行。   至于女儿那边……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如今知道她没什么事情就好了。   “先吃你的饭吧!”   因为有事情想说,到现在还没吃几口呢。   姜母看了看姜父的碗, 他也没吃几口就出门去了。   但姜母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来, 她儿子跟她第一次提到跟他长的像的人的时候说的话。   “你第一次跟家里提跟你长的像的人的时候,是不是说她是跟武宁侯世子一起出现的?关系还不错?”   姜逸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将口中的饭完全的咽了下去之后,才开口说话道:“对啊, 怎么了?”   “那你说, 你姐姐若是假戏真做真做了武宁侯世子夫人应该也是可能的吧?”   姜母实在觉得, 这条路乃是女儿最好的出路了。   姜逸听了之后连忙说道:“可那时武宁侯世子他失忆的啊!如今他听说已经恢复记忆了, 武宁侯府不迁怒于姐姐便很好了。咱家哪里能高攀的上武宁侯府?我姐可不做妾!”   姜母一听做妾这个词, 一下子哽住了,她完全没想过让她女儿做妾这个可能,连姜父都不会同意的!   ……高攀是有些高攀了,可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吗?毕竟已经当了一段时间的世子夫人了,即使是个幌子。   但姜母也知道这事儿确实挺难的,便叹了口气不再提了。   姜父双手背后,板着脸踱着步出门溜达。没有走以往经常走的路线,而是尽量挑选能认识他的人不多的街道溜达。   溜达着溜达着,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姜邈的铺子附近。   抬头一看相宜阁的牌子,心就咯噔一下,转身就要离开!   刚一转身,就看见一个从马上下来的年轻男子,那模样真和他儿子十分相似!当下就猜出来这是谁,连忙偷偷的往路边一躲,背对着人不想让人看见他。   心里嘟囔着暗自纳罕,往日里她女儿做平常装扮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能相似成这样呢?   姜邈完全没有注意到路边有人躲躲藏藏,毕竟这个街道本身人流就不少,她不可能注意到街边随意的哪个人的,尤其是在那人特意隐藏的情况下。   翻身下马,干脆利索的将马缰交给等着的人,习惯洒脱的平常样子,着实看不出来一点女子的样子了。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姜父有些念念有词,但是随即想到让自己一个大好听话的女儿变成这个样子的人,正是一贯以来他心中最大的正统皇上,心中窝火却又无处排遣,只能又闭上了嘴巴。   姜邈进了铺子将铺子里面后续几天的事情简单的安排了一下,说明自己最近一些日子可能要常在农庄那边,铺子里有什么事情,就让人去农庄那边找她之后,就又带着余安回了武宁侯府。   用眼角偷看着姜邈已经确实离开了之后,姜父才转过了脸,看着姜邈骑在马上离开的背影。   看着那通往武宁侯府的方向,姜父的脸板的更紧了,虽然他对武宁侯的功绩是认可的,但是对武宁侯对皇上的态度,却一直持不赞同的态度的。   在姜父看来,武宁侯功绩再高,也不能功高震主,毕竟君为臣纲。   但是这君若抢臣子的妻子又怎么算?甚至有还将自己的女人给换出去这种行为?   姜父的脑子里一团乱麻,这事情便是与他无关,他心里恐怕也会觉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了,更何况这事还牵扯到了自己家里。   让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说出来,皇上肯定不会错的这种话了。   但积年累月的忠君思想,终究还是限制着他,让他心里其实已经分明是非,却迟迟不肯接受现实。   长叹一口气,姜父转身又往家里的方向而去了。   看自己妻子和儿子的样子,想来都是跟女儿谈过了。   儿子就算了,他或许可以先跟妻子打听一下具体的详情。虽然他知道了个大概真相,但具体细节,他却是不知道的。   晚上姜母和姜父各有心事,背对着背都没有睡着各自想着心事。   姜父回家之后,便已经拉下脸面跟妻子详细的了解了一下女儿如今的现状。   对她抛头露面的行为确实难以接受,可想想女儿如今的情况,可见被逼到了何种程度,才不得不变成了这个样子,就哑口无言没办法过多指责。   “我明日便豁出脸面去一趟武宁侯府求见武宁侯,看武宁侯府究竟是什么态度?若能将错就错是最好的。若实在不行,……便让她回家吧,家里总不缺她一口吃的。”   跟姜母想的一样,做妾这种可能,姜父也是想都没想。   他惯来明白妾是什么地位的,若不是皇宫中选秀是没办法的事情,便只是为了他的脸面,他也决不许自己的女儿去做妾的。   姜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中的落寞和无奈姜母听得明明白白,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姜母还是第一次听她丈夫这样的语气。   但很快她翻身坐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肯让女儿回来?”   姜母是真的没想过姜父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姜父能说出实在不行让女儿做姑子去的可能都比让她回家的可能大!   姜父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若是她自己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情,你看我让不让她回来?!”   若他女儿是正经嫁出去了,那便是受些什么委屈,只要还能在婆家呆下去,他也绝不会有这种实在不行的可能的。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皇宫里能算女儿正经的归宿吗?武宁侯府能算女儿正经的婆家吗?   经过这一遭,便是想再嫁都是难了,便是当姑子都没个正当的原因,不回家能回哪?   姜母倒是对姜父的恼羞成怒并不以为意,她如今反应过来了丈夫说让女儿回家之前说的要去武宁侯府求人的话,连忙说道。   “老爷你愿意去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老爷你看,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这种时候该低姿态的时候就要放低姿态,别到时候有可能的事情被他三两句直脾气给搅黄了。这么多年不升迁,跟他那驴脾气关系很大!   “你一个妇道人家去干什么?别没事找事!睡觉!”   还拖家带口的,生怕别人不知道?   姜父心中本就憋屈,而且明天去武宁侯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她还想去凑什么热闹!   姜母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习以为常的翻了个白眼,也不再说话了。   …………   宫中文德殿中灯火通明。   谢钧将近日来他对武宁侯世子陆澹遇刺一事的调查,在跟皇上魏昭禀报。   “臣从安青所有近半年来有亲近往来的关系出发,找出了几个重点可疑的人,做了进一步的调查。”谢钧顿了顿说道:“用了一些手段,撬出了真相,具体情况已经都写在奏折上了,请皇上预览。”   谢钧没有提的是,所谓的一些手段,包括不限于用重刑,用他们家人人身安全威胁,杀鸡儆猴,以及一些不怎么该出现的手段,他都用上了。   他清楚这部分不是魏昭想知道的,所以他也没有提。   在这个过程中,或许会有一些被牵连被冤枉的人,但皇上和他想要的都只是最快出结果罢了,只能算他们自己倒霉了。   魏昭果然没有问,谢钧心中一哂,皇上要结果他给结果,中间的过程自主程度越高,对他越有利。   看完谢钧的奏折,魏昭面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说道:“看来朕上次下手还是轻了,当初对于我那早死鬼二哥的那群党羽就应该统统诛连才对!把朕的仁慈当无能了?人都死了那么久了,还有人要来给朕添堵!”   魏昭口中的二哥,正是那曾经与他争夺皇位之时,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甚至当初先帝也是属意那人的,还专门瞅准一个边关相对安稳的时机,将武宁侯调回了京都一段时间,而让他那个好二哥跑到边关去收买人心收拢兵权。   可谁能想到,他那二哥就那样倒霉,偏偏往年里那个时段比较平稳的边关,就在他在的时候又起了纷争呢?   得直接把命留在了边关了吧,剩下的几个竞争者,还真没人是他的对手,皇位那时候便注定了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谢钧却注意到,魏昭提当初的二皇子之死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   竟然有一点……自得的感觉在里面?   谢钧自认如今已经能将皇上的所有表情不说分析到十成的程度,但是七八成总还是有的。   所以他肯定没看错。   可当初的二皇子,明明不是死于边关外敌之手吗?   莫非这也是皇上当时的手笔?那岂不是说,皇上还是个皇子的时候,就与关外之敌有利益往来?!   电光火石之间,谢钧心中突然冒出了皇上最开始授意他收拾的那三个官员的其中一个。   那人临死之前都仿佛对于自己遭受到那样的待遇不可置信,那些通敌的信件并非如外人所猜测的那样是假的,而是真的存在的。   只是那是他成立玄鸟卫之后第一次办事,基本严格遵守了皇上的要求,不仅没给那人开口说话的机会,也将那些信件连看都没看一眼的都交给了皇上。   那些信件后来就再没见过了,按他推测极大的可能应该是被销毁了。   可那些证物本来不应该放在朝堂上让官员阅览,坐实那人的罪名吗?   若和皇上本人有关系的话,那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谢钧打住自己越想越觉得真相的想法,让自己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问皇上道:“是否要将这份调查结果给武宁侯一份?总不能让皇上背上这个黑锅才是。”   魏昭完全没有给人背锅的爱好,让别人给他背锅还行,当下就同意了给武宁侯一份调查出来的结果。   在谢钧临告退之前,魏昭轻描淡写的叮嘱谢钧:“你做事的效率朕是放心的,但以后场面尽量别搞得太难收场,让人找到朕这里来了。”   “……是,臣会谨记的。”谢钧应道。   这是在敲打他,谢钧知道的很清楚。看来纵使皇上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却也还有人暗地里通风报信。   但看如今魏昭的态度就知道,那人恐怕打错算盘了,皇上不仅没觉得通风报信的人忠心,反而觉得是个麻烦呢。   他的玄鸟卫里,这种麻烦当然是不能存在的了,谢钧转身出了文德殿后,嘴角带上了冷笑。   玄鸟卫是他一手组建起来的,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意志!   那就是他的声音,他的意志!   ……没有人能违背。   …………   武宁侯府之中,武宁侯夫妇和陆澹刚刚吃过早饭。   看着这些天了,陆澹和姜邈之间还看不到进展,武宁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问陆澹:“你对那姜姑娘有好感,为何不早起一点正好陪着吃个早餐之类的?不行你直接挑明算了,我就不信我儿子这么一表人才,哪个女子还能真不心动?”   陆澹无奈的摇摇头,并未说话。   毕竟他跟姜邈之间的秘密太多,跟他爹娘都是不能说的。   陆澹认为,只有全面的了解一个人,才能知道她真心的想法。   所以他觉得,现在根本不是和姜邈挑明的时机,他不希望挑明之后得到不好的答案不说,连如今这种熟悉自然的相处也失去了。   若真到了那时候,本就只有他一人能无所顾忌谈天说地的姜邈,岂不是会更加的孤单?   他自然也是,除了姜邈他甚至没有打算过与父母说起他的经历,除了有相似经历的姜邈恐怕再无人能够相信理解的。   “算了,子清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武宁侯夫人是知道姜邈和陆澹常常一起聊天的,若是这般熟了,姜姑娘考虑喜欢的人的时候,还能喜欢上别人,那还真就见鬼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谢钧让人送来东西的消息。   武宁侯让人拿了过来,也没特意回书房,毕竟他们家人口简单,没什么可避讳的。   拆开认真的看了一眼,武宁侯将谢钧让人送过来的调查结果递给了陆澹,问道:“你怎么看?”   “当初的宁王旧部?”陆澹看了之后有点不理解。   “他们与我武宁侯府又有何利益冲突?而且宁王死了那么久了,怎么如今又突然出现了?他们的目的仅仅是让皇上和武宁侯府起矛盾互相残杀吗?”   这件事情便是重生而来的陆澹,恐怕也没有武宁侯知道的多。   “让皇上与武宁侯府互相残杀这个目的就已经足够了。”   武宁侯仿佛想起了曾经的事情,眼神有一瞬间的出神。   “当初宁王死在边关,受益最大的两方,一是武宁侯府,二就是皇上。武宁侯府证明了兵权这种东西并不是谁拿着谁就能用会用,而皇上则是少了一个最强有力的皇位竞争者。”   “当时甚至有一种说法,认为是武宁侯府或许已经靠向当时还是皇子的魏昭了,所以才里通外敌把宁王给害了。”   武宁侯嗤笑一声,觉得这个说法十分可笑。   陆澹完全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毕竟宁王死了之后,如今的皇上还跟好几个兄弟都斗过,才终于在熬死了先帝之后才登基的。   “那父亲你当时怎么应对的?”毕竟里通外敌可不是一个好洗脱的罪名。   武宁侯洒脱一笑,豪迈说道:“我怎么应对的?那时候先帝还等着我去边关抗敌呢,生怕那差点灭国的情况再现。根本连提都没提,直接就让我走了。我把那些人差不多全杀尽了,朝中也再少有人说我通敌了。”   毕竟那些送到京都真实的人头,明显的外族人模样,若外族跟他联合得到的结果就是被利用又被杀,除非那些外族傻了!   而且那场使宁王死去的战争当中,他也有两个心腹爱将战死,稍微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种事情他绝不会做的。   “宁王……”   陆澹突然想起了如今还在姜邈的农庄里干活的孙崇了,当初他的老师那一派基本就是宁王的派系。   当初他去肃州之前,还跟孙崇说过等他回来之后再见。但他回来之后受伤了不说,孙崇那边也没有进一步见面的要求,他一时之间给忘记了。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跟宁王派系的人有关的话,或许他该去见见孙崇。   正好在姜邈的农庄里,他其实一直也想去看看,但总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成行,这次刚好是个机会。   姜邈曾经跟他说过,那个农庄她是想当做自己日后长久的住所的,而且当时她还说想盖一栋有一点她那个世界风格的房子,也不知道盖的怎样了?   还有她说过给他留着,忘了带回来的桃花蜂蜜,或许他可以自己去取一趟,也不一定非要姜邈给他带回来。   ……而且,若能见见她也是好的。   正在这样想着的陆澹,又听到了有人传达姜大人求见武宁侯的消息。   看来今日是又没办法去了,毕竟陆澹还记得,这姜大人应该就是姜邈在这个世界的父亲。   他也想知道,姜大人求见父亲,所为何事的。   毕竟武宁侯府与姜大人的交集,就在于姜邈身上,有关姜邈的事情,陆澹总是没办法不关注的。   姜父被武宁侯府的人引进来的时候,看到世子陆澹也在场的时候,心里不由的更加不自在了。   往日里陆澹便是比他年纪小,但爵位高甚至官职也高于他,他叫一声陆大人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若要请求武宁侯府能否将错就错的话,那这辈分上就差点了,难免让他心中颇为尴尬。   但既然已经进了武宁侯府的门,走到了这一步,退缩也不是他的处事原则。   “见过侯爷,见过世子!”   姜大人拱手行礼,礼数十分周全,一板一眼却显得非常诚恳。   脸上应该是常年板着的原因,显得十分严肃。留着常见的文人的胡子,也是打理的一板一眼,整体上看起来就觉得应该是一个挺古板的文人。   这种父亲,是怎么教出来想姜邈那样的女子的?武宁侯在心里泛着嘀咕。   但他如今知道了,眼前的姜大人乃是自己儿子有好感的女子的父亲,便是他十分不擅长应付的类型,也显得并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当下是十分热情的说道:“姜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坐,给姜大人上好茶!”   边说还不行,直接拉着姜父就往凳子上坐!   陆澹一看他爹的反常行为,不用猜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本觉得没什么的他,心中蓦然就升起了一点尴尬,忍不住咳了一声,提醒自己父亲不要太过夸张了!   武宁侯这热情程度一下子把姜父给弄得懵了一下,已经坐在凳子上了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这还是他印象中的武宁侯吗?   这武宁侯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这么热情过了?   被武宁侯强硬的让在了椅子上,姜父有些坐立难安的感觉,这种待遇便是他昨晚上做梦也没梦到过啊?!   在他的设想当中,最好不过就是武宁侯府对他客客气气了,便是武宁侯府直接不见的这种可能,他也是考虑过的。   最最不济,便是被人冷嘲热讽一顿,甚至对他的痴心妄想加以批判之类的。他甚至来这一趟,甚至给自己做好了唾面自干的心理建设。   毕竟总不能真当什么事都没有的不管女儿了吧?   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很快被端上来放在跟前,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难得一见的好茶的茶杯,姜父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4 23:56:07~2022-06-25 23:4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已注销 23瓶;萧芊 10瓶;靓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修改版)   “不知姜大人今日来武宁侯府, 所为何事?”   看着姜大人被自己爹弄得一副状况外的神态,陆澹便提醒着问道。   姜父很快反应了过来,, 对着这让人迷惑的情况, 十分忐忑的试探着说道。   “侯爷,世子, 下官最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女如今阴差阳错在贵府暂住, 听说候府也多有照顾,下官十分感激!”   武宁侯一听, 直接说到:“此事姜姑娘也是受害者, 候府帮衬一二本就是应该。更何况姜姑娘刚到候府的时候, 便帮了候府大忙, 是我候府该感谢姜姑娘才是!”   姜父虽然不知道自己女儿能帮武宁侯府什么大忙,但武宁侯能这么说, 想来应该也是真有其事的。   毕竟武宁侯没必要说这种话来哄他,当下心中便松了一口气。若还有这份情谊在,很多话便更好说了一点。   “侯爷言重了。”姜父说道:“小女人单力薄却也知书达礼,虽不知小女帮了候府什么忙, 但应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是如今小女暂住候府名不正言不顺, ……不知候府这边是否有什么考量?”   姜父话一问出口,虽然有些羞愧心中难免却升起了不少期待。毕竟从他进门到现在武宁侯府的态度一直都十分客气,甚至带了点热情,只希望他的感觉不是错觉。   武宁侯看了陆澹一眼, 陆澹的神情竟然看不出什么波动。让武宁侯心中不由纳闷, 他儿子这处惊不变的态度, 当真是十分喜欢姜姑娘的吗?   但这终究事关自己儿子的终身幸福, 武宁侯的态度不禁有些谨慎, 便试探着反问了一句:“那姜大人是怎么想的?”   姜父听闻武宁侯的反问,不仅没有不满,反而觉得刚好是一个提出自己诉求的机会。   虽然这个诉求,在他看来有些厚脸皮了,但他今日踏足武宁侯府之前,便已经下定决心将脸皮暂时不要的了。   所以当下只是微微涨红了脸,便期待的说道:“下官是有一个厚颜的想法,事情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侯府是否愿意将错就错?”   姜父怕武宁侯和世子误会他的意思,咬咬牙说道:“我想让世子将错就错当真娶了小女做世子夫人,如此对小女应该是最好的归宿!还请侯爷和世子能怜惜小女一二!”   说完之后,姜父自觉自己的要求十分的厚颜无耻,脸上一贯严肃的脸上满是通红。   但是这也只是一个想法,最终的决定权从不在他姜家手里,而在对面的武宁侯和武宁侯世子手中。   若是成了,一切皆大欢喜,若是不成,他便将女儿接回家里去便罢!   武宁侯听到了姜父的想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来。在知道自己儿子对姜姑娘有意之后,他便调查过了姜父这个人,自觉对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但今日姜父的形象却在他眼里完全颠覆了!   那个总是循规蹈矩,一板一眼,守礼到死板的姜大人,竟然能说出将错就错的话来,着实让他挺意外的。   连陆澹都有些意外,但想想姜父的想法,已经是事情发生之后,对姜府和姜邈影响最少的一种处理方式了。   姜邈真成了武宁侯世子夫人,在姜父看来,便是有人说些难听的话,绝大部分也不敢当着姜府或者姜邈的面说,也算是能遏制一定的流言蜚语。   而且这件事说到底,错不在姜家和姜邈。他姜家的女儿,虽然被皇上抛弃却又从成为了正经的武宁侯世子夫人,足以说明他姜家的家教和姜家女儿的优秀了。   武宁侯听了姜父的话之后,当下便想开口答应,父母之命的定下陆澹和姜邈的婚事,这样一来,难道不比陆澹那不温不火的追人更快?   他和夫人抱孙子的期待,或许能够往前提一点了。   但不等武宁侯说话,世子陆澹便率先开口了,说道:“姜大人,此时恕我不能答应你!”   陆澹此话一出,武宁侯很是惊讶,而姜父则完全是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一样的凉透心扉。   姜父艰难的出声道:“唉,终究是下官妄想了。”   闭闭眼睛,姜父吐出一口浊气,放弃似的说道:“既然如此,小女住在侯府实在不妥,便请侯爷世子容许我带小女归家去吧!”   姜父站起身来,身边纵是十分珍贵的好茶,在他看来也完全没有了任何吸引力,拱手长拜一下。   陆澹连忙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姜大人恐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件事情我之所以不能答应姜大人,实在是因为此时姜姑娘才是当事人,如何能一点都不问姜姑娘的意思,就擅自做主呢?”   若他当真跟姜大人就这样敲定了所谓对姜邈最好的想法,那以他对姜邈的了解,恐怕姜邈会对他非常失望。   便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姜邈恐怕也不会认命的随波逐流。   而且他想要的也绝不是姜邈认命情况下的那种婚姻,两情相悦一起白首,才是他想要的。   “至于姜大人所说的,住在侯府不妥的事情,也不用太过担心。姜姑娘自己的庄子,如今正在休整,待休整好了之后,姜姑娘便有了自己的落脚之处。”   姜父被迫失望的心情缓缓的恢复了过来,听到陆澹说的姜邈有自己的庄子住的时候,不由的脱口而出说道:“小女一介女流,如何能独自在外居住?还时常做男装打扮,成何体统?!”   听了姜父的话,武宁侯和陆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对啊,这才是他们调查之中的那个姜大人,听这话应该是没有换人的。   陆澹深知他所处的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刻板印象,便是相夫教子,温柔贤惠。在如姜父一般的大部分人眼里,便是姜邈自己挣再多的钱,自己再有能力,若没有嫁给一个好人家,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那便是在吃苦的。   但陆澹见过了姜邈,了解过了姜邈之后,他不会这样认为。   吃苦是被迫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自己愿意做又有能力做好,且还做的很高兴的事情,怎么能算是吃苦呢?   “姜大人,姜姑娘她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心中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恐怕只有她自己能清楚的感触到。虽然姜大人是姜姑娘的父亲,但恐怕也无法完全的感同身受的。   所以姜姑娘基于这些经历做出的所有改变和尝试,我觉得都改尊重她的想法,您说是吗?”   姜父听陆澹这么说,脸色有些古怪的疑惑,这陆世子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明明那么干脆利索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如今说的这些话,竟然让他觉得或许他并非对自己女儿无意?   把姜大人一时都有些搞糊涂了。   他看向武宁侯,武宁侯认真的喝着茶,仿佛没听清陆澹和姜大人在说什么一样,能把桌子看出朵花来。   姜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对陆澹的话做出什么反应,总有种他是在迫害自己的女儿,而陆世子反而要保护他女儿的意思?   离开武宁侯府的时候,姜父都是云里雾里晕头转向的,他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来做了什么,得到了什么结果。   但心中的那些忐忑却不知怎么的消散了很多,或许是因为陆世子表现出的对他女儿的在意,比他想象的要多?   虽然最后没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那种结果,但他也已经清楚了武宁侯府会尽力护住他女儿的那种态度。   而且从陆澹那些话里,姜父隐约里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陆世子说要尊重他女儿自己的意愿,那若女儿自己的想法也是愿意的,武宁侯世子总不至于将自己说过的话给吞回去吧?   想到这种可能,姜父本来有点虚浮的步子,重新的有了力气一样。   便是陆世子将她女儿如今的农庄和能力夸出了一朵花来,姜父仍然觉得那些都不过是空中楼阁,作为女儿家,哪里有安稳的嫁个人稳妥?   只是不知陆世子说的那些话,是否只是借口?   否则何至于一直的夸赞对于女子来说十分辛苦的事情?   可那陆世子也没必要对着他找什么借口啊,便是他直接拒绝了,他也没什么办法。   那或许还是有一定的可能,他说的真的是他的真实想法?   莫非是受了当初失忆的影响?还是受了这次受伤的影响?   那就该找个时间找个机会,跟自己女儿见一面好好聊聊了。她如今的情况,能找到这样一个想法与众不同的人不太容易,便是脑子有点不对了,也该还好珍惜的。   至于女儿会不会真的如陆世子说说的那样,就算她的性格变得再大,他终究也是她爹,他的话,她作为女儿总还是要听的吧?   …………   农庄里一派繁忙的景象。   自从今日到了农庄之后,姜邈忙的基本上脚都没有沾地。   便是有了前几次生产香皂的经验,这次的采买单子能轻松很多。   但姜邈是要将时间尽可能的再次压缩起来的,所以并不会因为有经验而轻松,只会因为有经验而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更多的事情。   这次货的交货时间本就不是十分充裕,只能说是基本上够用。但生产过程中若是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也很容易影响交货的时间。   所以姜邈思来想去,只能尽量的压缩进度,好留出一定的空余时间来,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也好应对。   农庄里这次基本上可以说是全员都动了。   姜邈买来的那八个女子,本来是打算为以后开护肤美妆之类的店铺而培养的,如今也暂时的加入了生产花瓣皂的行列当中。   女子一般都心灵手巧,而姜邈让翠竹给她们做培训的时候也注重了这方面的培养,护肤美妆之类的活计,粗手粗脚的可不行。   花瓣皂的脱模是一件十分需要心灵手巧和有耐心的工作,还能有比这些人更合适的吗?   得知买了她们的东家,终于给她们分派活计了,而且还是这种即轻松又正经的活计,那些女子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满心欢喜。   虽然在庄子里已经听说了不少东家厚道的消息,但是这样把她们买来白养着,还教识字和别的一些从未听闻的东西,总让她们心中有些忐忑。   如今知道是想多了,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无意间从她们的悄悄话里得知了她们的想法的翠竹,也是好气好笑的同时,心里也难免有些理解。   毕竟如姑娘这样的东家,你问谁曾经见过?   但有些话她还是要训斥一二的,当下站出来对着这些姑娘说道:“我说你们有的人怎么这几天来怎么表现的那么拖后腿,原来竟是想到了歪门邪道上去了!   念在你们第一次,我也不罚你们了。但东家这次交代的活计,你们若是还是拖沓表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东家心善,当初本来只是打算买四个人,但不忍看你们其他人继续留在牙行磋磨,便都买了回来教导。但东家的心善绝不是对那些偷奸耍滑,蒙混过关的人的,我指的是谁,谁心里清楚。   若是最后被退回牙行里,可别怪我不念旧情。该说的话我也都说尽了,好了,都干活去吧!”   那些女子面面相觑,然后赶紧的埋头干活了起来。   有两个看着就十分机灵的女子,期期艾艾的走到了翠竹身边,红着脸对这几天的态度道歉。   翠竹看了她们两眼,便揭过了这件事情。但这两个人在翠竹这里的评价,确实完全的降了一个档次。   她们的顾虑虽然能够理解,但是这种心思过多的女子,并不是适合干那份活计的人。   对翠竹管理的这些人的这些事情,姜邈是完全不知情的。   这些事情她既然已经交给了翠竹,她就会完全信任翠竹,她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忙。   牡丹花瓣的模子姜邈也早就已经在第一时间定做了,甚至在这个订单还没定下来之前,她就已经定做了。   就算这笔订单没谈下来,她所浪费的也不过是定做模子的银钱。而且这些模子,以后做花瓣皂的时候,也不是用不上的,四舍五入她并不会损失什么。   但如果采买的单子定了下来,那就不一样了。   她当时听孙崇说的时候,就已经联想到了皇上魏昭的生辰时间,时间算起来本来就十分紧迫,提前定做花瓣模子省下来的时间,可就十分可观了。   如今看来,未雨绸缪的恰到好处!   最开始姜邈的设想是什么香味的香皂就做成那种话的样子,但当时她特意的问过了程游,倒也不必都做成牡丹的香味,只要都是牡丹的样子就可以了。   多几种香味,也多几种选择,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牡丹的。   姜邈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她买来的庄子里,牡丹还真的不多。若是必须都要牡丹的香味的话,她本就紧凑的时间恐怕还要挤出来不少,去各处搜寻牡丹花的花源。   牡丹的花期又短,大规模种植牡丹的也不常见,变数太多了。   如今只要牡丹的外形,那庄子里五月份开的花也是不少的,倒是不用去寻找别的花源了,省了不少的事情。   一日的繁忙之后,回到武宁侯府的时候,姜邈已经是很疲惫的了。翠竹反而因为今日她负责的那些女子如今都有了别的事情,而暂时的闲了下来。   虽然翠竹想要跟那些女子一起做脱模的事情,帮姑娘紧急的时间分担一些压力,但姜邈却希望翠竹能总揽一下大局。   对此姜邈对翠竹说了,干活的人不够了她大可以再挑几个,但是能让她放心的帮她照看着的人,却真的不多。   翠竹想想也是这样的道理,便答应了。   此时并不怎么劳累的她,眼见着姑娘一脸倦意的样子十分心疼,不顾姜邈的反对,忙前忙后的帮她收拾的妥妥帖帖的让姜邈能好好休息一番。   刚给姜邈拆了头发,看着姜邈有些打盹的功夫,出门想弄一盆水让姜邈稍微的洗漱一下好早点睡。   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了世子陆澹。   “姜姑娘回来了吗?”陆澹温声问道。   翠竹连忙说道:“回世子,姑娘回来是回来了,但世子若找姑娘的事情不急的话,能否换个时间,今天姑娘实在是太累了,如今还未洗漱,已经有些打盹了!”   陆澹一听,心中不由的有些心疼,着实是因为姜邈真的很少在他面前表新出疲惫的样子。   虽然他心中也早有预计,但能累到回来就打盹的程度,显然是比他预计的更累的情形。   当下便说道:“也不是什么急事,让姜姑娘先休息吧。”   翠竹一听陆澹这样说,松了一口气。她一点都不想将姑娘吵醒,便十分高兴说道:“多谢世子体谅。”   说完就急忙转身去打水去了。   陆澹本来也该是要走的,但却在原地没有动弹,他不知道姜邈有多累才会在今日并未回来太晚的情况下,刚到了住的地方就开始打起盹来。   心中一股担忧的念头,让他没办法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开。   他其实是想看看她的,哪怕只是静静的看上一眼。   陆澹第一次反省自己,虽然姜邈说了她的事情她都想尽量自己解决,但他作为喜欢姜邈的人,真的不去多加的了解姜邈的事情,而只等着她提起是不是显得太过被动和刻板了。   虽然他的出发点是尊重姜邈的决定,但若他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想法和行为,为何明明知道姜邈并不打算再次成亲,也不打算喜欢什么人的他,会喜欢上姜邈,甚至期望着能有一个结果呢?   想了半天,陆澹叹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让人推着自己的轮椅往外走去。   他纵使重生一世,在感情之事上面却终究还是完全摸不着头绪。   不管如何,今日就别打扰她休息了吧。陆澹离开的时候想着。   但身后的门吱呀了一声打开了,而翠竹并没有回来。   陆澹下意识一个回头,就看到了松松的笼着头发的姜邈,打开了门对他笑着说道。   “我就猜到是你。”   那扇门后的烛火影影绰绰的映着姜邈的身影,有一个瞬间陆澹甚至忘记了呼吸。   缓过神后,陆澹不为沮丧的想着,他好像终究还是耽误了姜邈的休息的。   陆澹心中有些愧疚,说话间便不由自主的带了出来:“我并无什么要紧的事情,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累得话就早点休息吧。”   姜邈摇摇头说道:“刚才打了个盹,如今反倒是有点睡不着了。正巧你来找我,我也想跟你聊聊天。”   开玩笑的说道:“今日回来没遇到你,我稍微还有点不习惯呢!”   陆澹下意识的解释道:“正好有点别的事情耽搁了一会儿……”   话一出口便有点失笑,因为姜邈明显开玩笑的语气,而他却当真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就好了。   翠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澹和姜邈又坐在一起聊天的场景了。   她头一次不顾以往主动离的远一点的默契,将水放进房内之后,便出门去提醒姜邈道:“姑娘,水都已经打好了,今日这么劳累了,还是早点睡吧。”   姜邈笑着对翠竹说道:“我刚才在梳妆桌前打盹,不小心碰了一下,直接清醒了,恐怕暂时是睡不着的,我明日早晨多睡一会儿便好了,你自己早点休息去吧,你今日可没有比我轻松多少。”   还没等翠竹说话,陆澹便开口问道:“磕到哪了?严重吗?”   姜邈无奈的笑笑说道:“打盹磕到的当然是头了,你看没一点痕迹的样子就知道严重不严重了。”   顺着姜邈的话,陆澹的眼神落到了姜邈不施粉黛却也惊人脱俗的脸上,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并未见半点痕迹,只有如玉般的肌肤,在夜里都仿佛带着玉润的光泽。   陆澹心头一跳,连忙状似自然的移开了眼神。   听到姜邈的话,翠竹便知道她刚才是想差了,有些不好意思,她有点下意识的以为是世子将姑娘给吵醒了的呢。   一定是世子他出现的太过巧合的缘故,也可能是世子当时虽然说事情不重要,却没有立刻离开的缘故吧?   莫非她前脚刚走,姑娘后脚就醒来了?   翠竹便只好作罢,看姑娘的神情不像是在强撑着的样子,反而显得确实有些精神。毕竟她自己也曾经有过十分疲惫,却不怎么能睡着的时候。   希望明天早上姑娘说的多睡一会儿能实现吧。   翠竹走后,姜邈问陆澹:“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别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都知道有这个事情了,不想等到明天再知道。”   陆澹便将今日姜大人来武宁侯府之事,原原本本的跟姜邈说了一遍。   姜邈听着听着就有些沉默了。   一方面她对于原身记忆里的这个父亲,如今竟然能为了自己女儿这个事情,找到武宁侯府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感到意外,恐怕原身自己也是绝对想象不到的。   但另一方面,对于姜父对于她往后归宿的事情的态度,姜邈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依旧会为姜父的固执而有些头疼。   就像姜父所说,他终究是原身的父亲,他的出发点确实是为了他女儿好,即使这个好是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的。   而她也确实不会遵从姜父的想法和意见,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她考虑的是有没有什么更委婉一点的方法,不至于弄得两个人针尖对针尖,到最后非得撕破脸跟仇人似的。   陆澹看着姜邈听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自动的忽略了姜父提出的让她真正的嫁给他的提议,心中也难免有些苦笑。   “多谢你今日的态度。”   姜邈对陆澹在姜父面前对她的维护是真的很感激,而且陆澹说的那些话,让姜邈觉得陆澹是真的理解她也尊重他的。   有了姜父这个对比,更显得陆澹实在是难能可贵。   姜邈甚至在想,若在这个世界中她必须要挑一个人嫁了的话,那这个人非陆澹莫属。   当然,前提是陆澹如果也愿意的话。   陆澹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姜大人到时候若跟你谈的时候,还是这样的态度的话,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多说一些只是给他一个提前的心里准备罢了。”   姜邈对陆澹的预言有些失笑,但是仔细想想,陆澹说的也不无道理。   便是她再如何站在姜父的立场上考虑他的态度是否合理,她也不会因为他的态度合理而去听从他的意见,若姜父站在她面前还那样理所当然的要求和指责自己,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住不跟姜父顶起来。   到时候要是把人气出个什么好歹来,她岂不是罪大恶极?   姜邈从未想过她会被姜父气出什么毛病来的可能,因为生气的前提是在意,她终究不是真的原身,所以她也不肯能真的对姜父的情绪那么真情实感的在意。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到时候会有办法的。”   想不明白的事情,姜邈从来不为难自己,放一放,或许事情会出现转机也说不定。   陆澹对姜邈乐观的态度毫不意外,从他认识她起,她就从未因为身处困境而放弃过。   略过了这个话题,陆澹又将今日谢钧送来的关于他遇刺的事情跟姜邈说了一下,顺便说明了一下,他可能近日会去姜邈的农庄一趟渐渐孙崇。   他总觉得,孙崇当初说的那些话,应该不是他知道的全部。   作者有话说:   连夜重新修改了一下,评论区的小天使的留言也都看了,会尽力调整自己的节奏和更新时间的,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宝贵意见~捂脸   感谢在2022-06-25 23:42:31~2022-06-26 23:5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叶璃纱 10瓶;靓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农庄里, 孙崇见姜邈过来,习以为常的打招呼:“东家来了!”   姜邈点点头说道:“今日晚了些,庄子里没什么事情吧?”   孙崇正要答话, 却没想到刚走几步就看到了拐角处, 坐着轮椅的陆澹,被推着走了过来。   孙崇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变化的幅度连姜邈也看的清清楚楚。   往后一看, 正好就看到了早晨跟她一起过来的陆澹,再看看孙崇的脸色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心中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世子去肃州之前, 没能见你一面, 如今正好有空闲想来见见你。”   听到姜邈的话, 孙崇心中一时之间还真分不清什么感觉,若是在陆世子去肃州之前的话, 他恐怕会对见一面这件事情保持期待。只可惜,有些事情错过了合适的时间,就变得非常尴尬起来。   孙崇定了定神,对姜邈说道:“今日庄子里并未发生什么事情, 只是陆世子来了, 恐怕我要跟东家请个假了。”   姜邈点点头,想起昨天陆澹提到的孙崇可能和宁王一派还有联系,想了想还是劝道:“孙先生,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先生并非眷恋官场之人, 既然孙先生当初决定要与世子见面谈, 不如这次就好好谈谈吧。   世子他也并非是牵连无辜之人, 卫风如今走了, 庄子里的很多事情还要多多倚靠先生呢!”   孙崇听出了姜邈话语里的意味, 对她的好心劝说心存感激。   但同时也对姜邈和陆澹的关系觉得有些好奇和奇怪。   这小东家不是武宁侯府的远方表亲吗?怎么这话语中显得对陆世子的性格人品格外了解和信任的感觉?   而且陆世子在肃州出事的时候,东家直接就有事去了外地,若不是去肃州找人了,又怎么可能一起回来。   他曾经猜测过,东家会不会是武宁侯暗中布置的一个暗手之类的,但据他观察,他这个东家确实一门心思做生意赚钱,根本就不参合什么朝廷之事的啊?   越想孙崇就越觉得有些疑惑,既然跟陆世子一起来的,为何东家还能一点没有负担的走到了陆世子前头,而让陆世子跟在后头的?   但陆世子今日明显是为了他而来的,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陆澹跟在姜邈身后不远之处的距离过来的,对孙崇和姜邈之间的互动也看在了眼中。   带着孙崇来到了姜邈提供的僻静之处之后,陆澹开口的第一句话并没有先询问关于宁王和他遇刺之事。   而是开口问道:“我看孙大人在这庄子里呆的像是挺合心意的,地位看起来不低啊?”   孙崇拱拱手苦笑着说道:“有幸得东家赏识抬举罢了。在下已经连功名都已经被革去了,不过区区一介布衣罢了,孙大人这种称呼实在不敢当。”   “东家?”陆澹一挑眉问道,“你还当真甘心一届官员如今沦落到在农庄里当管事了吗?”   “虽然可能说甘心陆世子不会相信,但真的很奇怪,在下如今还真是挺甘心的。”孙崇叹了一口气,最开始的时候,他何尝又想过自己竟然对现在的境遇真没半点不甘心呢?   或许他本身就不适合朝堂上尔虞我诈的生活吧,如今这种安安静静的安稳生活真的挺不错的。   也可能是受了卫风那个随时随地各种吹东家的孩子的影响吧!   而且看着东家与任何人的相处,都让他觉得舒服。无论是他这样的人,还是在地里干活的长工短工,甚至是东家自己买来的那些人,相处起来东家也都是很自然的并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感觉。   东家好像很自然的认为,他只是用钱买了你的干活的能力,这样一个交易罢了。   若是很久以前,他或许最多也说一句这个东家厚道、   但是经历的事情多了,知道的事情多了,他才能明白真正能做到这样的人究竟有多么难得,多么不容易。   就是连他自己随时注意着,也经常会不自觉的表现出自己的优越感来。便是对待那些人客气一些,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而东家虽然也有怜悯有同情,但大多时候都带着一种感同身受的同理心,让他自愧弗如。   “东家从不与人为难,在他手里做事,真的是比当官轻松多了。”   这种轻松倒不是指活少不累的那种轻松,毕竟连东家他自己都有连轴转的时候,这种轻松指的是一种没有尔虞我诈,担惊受怕的那种轻松。   陆澹听了孙崇的话,脸上微不可查的带上了点笑意。   连这种当过官经历过事情的孙崇都能折服,看来姜姑娘的本事比她自己认为的还要大的多。   也难怪他至今没遇到能为她做点什么的机会,陆澹清楚的知道也不得不承认,便是离了武宁侯府,离了京都,凭姜邈自身也能过得很好。   陆澹看了一眼孙崇,说道:“听得出来,你对如今的生活确实没什么不满,那你再掺和一些事情就不合适了。你就没有想过或许会给农庄带来麻烦?”   孙崇苦笑一声说道:“说出来怕世子不信,不管是其他事情,还是陆世子遇刺一事,在下确实没有参与过。”   陆澹一笑说道:“若你今日见了我之后第一反应的表情不是刚才那样的话,我可能会相信你几分。”   孙崇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本能反应露了行迹,连东家都看出来了专门提醒他,更何况陆世子本人呢?   “唉!”孙崇重重的叹气,脸上的苦笑就没有下去过:“我不主动去找事情,但却也避免不了事情要来找我。事到如今,我便也不瞒着陆世子您了。”   孙崇顿了顿,像是在谨慎的组织语言。   然后他说道:“其实那次东家抓到我的时候,我确实有事情隐瞒了。当时除了我主动拿出来的那些信件之外,其实还有一封最重要的信件,我成功的隐藏了过去。”   当时东家让他自己主动交代的时候,简直是正中他下怀,他自然的隐藏住了他最想隐藏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封信,让我便是想置身事外,也十分困难。”   陆澹好奇:“什么信?”   那曾经可以揭露安王假失忆的信件,孙崇都一起交给了他,还有什么信比这封信更重要?   孙崇说道:“……当今皇上里通外敌的信件!”   陆澹猛然一惊,脱口而出道:“宁王之死?”   “没想到世子竟然也知道这件事情,……也是,世子既然都已经查出来遇刺一事与宁王旧部有关,确实应该是了解过了。”   孙崇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跟比陆世子刚才的反应不堪的多,因为那个时候那个里通外敌引狼入室之人,已经成为了大楚的皇帝了!   陆澹摇摇头对孙崇说道:“此事也并非是我调查出来的,乃是皇上手下玄鸟卫调查出来的结果,连同一些佐证都给了武宁侯府一份罢了。”   “皇上?!”孙崇听到这里,表情真的十分的复杂,似是嘲讽又像是无力,只是慢慢继续说道。   “不错,正是宁王死的那件事情。我手里这封乃是当今皇上还是皇子之时,里通外敌的亲笔信,信中甚至还有当初允诺事成之后的报酬。”   孙崇深吸一口气,至今还能想起来当初看到信件内容时候的震撼和失望透顶的感觉。   为何大楚的皇帝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大楚的命运竟然掌握在那样一个人手里?   “不知世子可曾了解过很早以前,楚国上下层出不穷的女子失踪之事,甚至京都也有波及,但至今这些案子没有消息也无定论。”   孙崇的语气有些艰涩的说道:“那封信上提到过,当初那位答应外族的条件之一,便有三千女奴,而且有一部分已经先行送过去了……”   再结合那段时间的女子失踪案件,怎么可能不让人多想?   啪的一声,是茶杯破碎的声音。   原来是陆澹已经一个不留神,将手中握着的水杯给捏碎了!   一道殷红的血迹从他的手上留了下来,陆澹却只是无知觉的放开了手中的杯子,面无表情却浑身透着寒气的问道。   “信呢?!”   他武宁侯府为边关战事,全家死的只剩下他父亲一个人还继续上了这么多年战场!   楚国当初甚至差点被外族灭国,结果换回来的是将大楚的子民,平民百姓送到外族去做女奴?!   而做出了这种事情的人,竟然还讽刺的凭借那些鬼蜮伎俩成为了楚国如今的皇上?!   若是真的,这是何等让人意难平之事?   “信在我在农庄里常用的那本账册夹层里。”   话既然都已经说了,孙崇自然也不会在捏着这封信不放了,他是真的自觉没有能力拿着这个定时炸弹的了。   他当时想跟陆澹见面谈的时候,就有想试探武宁侯府的态度的。   可没想到,那个人以为陆澹已经从他这里拿到了信,却毫无任何异样铤而走险,策划了那次刺杀,想以此挑起武宁侯和皇上之间决不可再缓和的矛盾。   听孙崇说将信放在了姜邈也时常能拿到手里的账册之中,陆澹眼神一厉,压迫感的视线,让孙崇觉得此时在他面前的并非什么年轻的陆大人和陆世子,而是一个早已大权在握多年的权臣那样,让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你可想过你这样的行为,或许会给你东家带来危险?”陆澹冷冷的问道。   孙崇摇摇头说道:“不会的,东家平日里最多偶尔在农庄里翻翻账册,便是检查测算所用的时间也不会很长。从来不会将账册带走,而我换新账册的时候,会将信件也转移到新账册中从不离身。不会给东家带来危险的。”   陆澹深深的看了孙崇一眼,对他的这些话不置可否。   转头吩咐身后的一人:“跟表公子说一声,让她把孙崇近日常用的账册帮我拿过来吧。”   毕竟孙崇如今算是姜邈手底下得用的人,刚刚的情形看起来,好似在农庄里的重要程度还挺高。   不管这件事情最后怎么处理,他都有必要跟姜邈通知一声。   跟在陆澹身边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也大多知道姜邈的身份,见惯了世子和姜姑娘无话不谈的情形,对陆澹这个吩咐一点犹豫都没有的转身就去执行了。   而孙崇却狠狠的皱了眉头道:“陆世子,此时事关重大,还是不要将东家牵扯进来了吧?东家他到底只是一介白身,一个小小的商人罢了!”   听了孙崇的话,陆澹反而脸色稍微的和缓了一些。   难得的对他说了一句:“你倒也算知恩。你也坐吧。”   这话让孙崇有点反应不过来的坐下了之后,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算起来东家确实算是对他有恩。   但东家平日里并不以此为恩,反而觉得她白捡了一个干活的人,倒让他也渐渐的习惯了。   但这话被陆世子说出来,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你的注意力就在这里吗?   没过多大会儿功夫,姜邈便带着账册在那侍卫的引领下一起过来了。   十分自然的就坐在了陆澹的旁边,陆澹还十分顺手的想端起茶壶,给姜邈倒一杯茶水。   孙崇坐在一边这才想起来,往日里东家跟他们一起不管是讨论事情,还是干别的事情的时候,真的很少有东家他自己坐着而其他人站着的情形。   东家曾经开玩笑的说过,不喜欢别人站着比他高一头。   但孙崇想,恐怕没人会觉得东家这句话是认真的。   莫非,这陆世子突然的让他也坐下,就是为了迁就东家的习惯?   陆澹习惯性的伸手,却让姜邈眼尖的发现了陆澹手上的伤口,挡住他去端茶壶的手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陆澹这时才看了一眼他的手掌,有一道被刚才捏碎了的茶杯划伤了的伤口。   不深也不大,甚至血也没流多少,如今也只是微微的有些渗血罢了。   拿出一个随身的帕子随意的擦了擦缠了一圈,陆澹不甚在意的说道。   “刚才一时之间有些生气,不小心划伤了点,还不小心把你的一个杯子给弄破了。我有一套青天瓷的茶具还挺好看的,回头我让人……回头我送去给你吧!”   还是别让别人送了,他已经反省过了,这种能让见姜邈一面的事情,何必总是要让人代劳?   “我这茶具乃是市面上最普通的罢了,哪里有打破一个茶杯用整套差距来赔偿的?还是天青瓷的?”   姜邈有些失笑的说道,然后让人去取来一些农庄里备用着的处理伤口的东西。   毕竟干活的人多,用的工具也不少,难免什么时候就有点小伤之类的,常备着比较方便。   有时候处理不及时的伤口感染,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也不是一件小事。   她只当陆澹要拿天青瓷赔偿她一个普通水杯的事情是开玩笑的,直接略过不提,问道:“究竟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生气?”   然后仔细的想了想之后,才发现:“说真的,我好像很少见你真的生气啊。”   那段在她面前装失忆的时候,演出来的可不算。   陆澹又想起了孙崇说的事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姜邈说,只能示意孙崇自己将信取出来,对姜邈说道:“等会儿你看看就知道了。”   看到孙崇从那账册的夹层之中取出一个信件的姜邈,不由的挑了挑眉毛,算是刷新了一下对孙崇的印象,这个时候她又如何能不知道自己当时被孙崇给隐瞒过去了一部分真相呢?   亏她当时还觉得这人还挺识时务,原是她天真了。但却不由的对孙崇可以隐瞒的事情十分的好奇起来。   确认了一下信件确实是真的,且信中提到的报酬不止三千女奴这一项让人无法接受的事项之后,陆澹心中刚刚有点平息的那种被这种人成功登位的意难平,又升了起来。   陆澹将信交给了姜邈,姜邈正在看的时候,孙崇下意识的帮姜邈解释关于那三千女奴的时间节点,全国境内非常多起女子失踪的案件,至今还未有结论。   看完之后姜邈震惊到一言不发,这种事情的性质已经到了让姜邈觉得可笑的地步了。   为了争夺皇位便可以不择手段?   魏昭的行为告诉她,是的,就是可以这么不择手段。   或许他自己还要夸自己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可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节?   恐怕是除了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的利益是大事之外,所有其他的事情都是小节吧?!   以往已经觉得如今皇位上坐着的魏昭做事足够不择手段了,原来这些事情才到哪里?   “畜生不如!”   姜邈终究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   便是今日农庄里的事情一直都很顺利,完全不似昨日那样忙碌,但姜邈的心情却仍旧好不起来。   很难见到东家这样表情的农庄里干活的人,一时之间都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倒也不是怕姜邈迁怒,只是觉得能把一贯好脾气的东家气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是多大的事情,他们就别惹东家心烦了。   姜邈发现了这种情况之后,虽然努力让自己脸色轻松起来,却短时间内没有成功。   为了不给干活的人造成太大的压力,姜邈就决定和陆澹一起回城了。   因为孙崇确实并未参与甚至事前不知道刺杀陆澹之事,只是事后很容易猜到罢了。所以陆澹暂时并没有对他采取什么措施。   只是对他说道:“既然如今你在这里干的不错,那便暂时还呆在这里做着吧。”   毕竟姜邈如今还忙着,既然不怎么紧要就还是别耽误她的事情了。   “庄子里的护卫都是武宁侯府出来的,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人帮忙。”   孙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知道最后这句话是避免他以前麻烦的同时,也是陆澹对他的警告。   但他确实没什么别的心思了,便只当是帮他避免麻烦的吧。   回城之前,姜邈带着陆澹坐着马车,往后山的方向而去。   绕了一小截路程,就到了一处山坳里,这里人不多,但姜邈安排的守卫却一点不弱。连最开始农庄里的两个抓到了孙崇的老兵都派到了这里。   进了这处山坳不久,陆澹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闷响,这声音一听就带着一种破坏力,让陆澹连忙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姜邈。   但看着姜邈并不意外的神情,反而有些期待的神情,不由的好奇了起来。   姜邈对陆澹问道:“你知道做烟花的火药还有别的用途吗?”   陆澹摇摇头:“我只知道烟花虽然美丽,但做烟花可是一个危险的营生。”   “对,做烟花挺危险的,但也正是那种危险性,可以有很多的用途。比如说其中之一,开山!”   “开山?”陆澹的脑子里不由的出现了那种很多苦役开山挖石的场景。   开山一般算是非常辛苦的劳役之一。   说话间,姜邈带着陆澹已经到了目的地,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人,从不远处的山坳附近十分高兴的跑到了另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身边。   蹲下身来高兴的说道:“成功了!又成功了!这次这个绝对方法绝对是稳定的!”   姜邈眉头一皱,对着那人就说道:“吴大叔,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实验的时候不要靠太近吗?安全是第一位的。”   吴大叔和吴不知一看姜邈来了,都是一脸高兴,吴大叔更是拍拍胸脯说道:“东家你就放心吧,这次的房子的稳定性和安全距离我都非常了解,绝对出不了错的。”   吴不知也在一旁点点头说道:“已经测试过不下二十次了,绝对没有问题。”   姜邈叹一口气说道:“不仅仅是炸药安全范围的问题,你们实验的时候也要考虑山体等我承受能力,若是超出了或者山体构造特殊,出了别的问题后悔都来不及!”   “真的不用太着急,一定要保证自身的安全。”姜邈再一次认真的强调道。   “对了,这是武宁侯世子,我带他来看看。”姜邈这才想起来给吴不知父子介绍一下她带来的人。   那二人跟陆澹见过礼之后,对陆澹的到来兴致缺缺,而是又在一边商量起了关于炸药的事情。   姜邈带着陆澹将他们实验这么多次炸开的山坳中的一条小道和碎石都看了一下。   得知这紧紧是两个人每天一到两次的实验,不到半个月的成果之后,陆澹心中颇为震撼!   “这个东西是真的厉害!”陆澹感叹道,可以做出这等人力不能及的程度,实在无法不赞叹!   “其实火药刚出现的时候,曾有人试图运用于军事战争之上,可惜效用不大便作罢了。此后广泛用于烟花制作和各种小戏法。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实用的法子!”   陆澹赞叹连连,做为曾经手握重权的权臣,他自然能看出来若这种炸药广泛应用起来之后的便捷和好处。   虽说随之而来的肯定还有安全问题,但利大于弊不至于因噎废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6 23:59:57~2022-06-27 23:2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应笑我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三章   姜邈同样也看到了现场的情况, 她对于这个炸药的威力也是十分赞叹的。   因为她知道,若是没有吴家父子当年那场阴差阳错的意外,想要从最大特点是快速燃烧的火药, 进化成为炸药将是一个漫长且危险的过程。   当时她打听到的消息就是他们那个烟花坊的意外, 并非是火灾而是爆炸的时候,姜邈心里就猜测到了, 肯定是当初他们制作烟花实验的时候, 有一些地方符合了炸药生成的条件的。   这也是她第一时间想买那个方子,也希望当事人原原本本的能回忆起所有的细节的原因。   而吴不知因为那场意外, 经历了好些年的折磨, 竟然将那天发生到事情一丝一毫细微的变量都在回忆里一遍遍回忆的一清二楚。   这次重新试验, 才能在短时间内真的出现了成果!   姜邈本来还以为, 便是有当初的那个方子打底,恐怕也得半年一年的时间一点一点试才行。   是她小看人了。   听到了陆澹说的关于这个炸药的实用法子, 姜邈忍不住补充说道:“不仅仅是开山挖壁之类的,这种炸药经过吴大叔他们测试了不少次,出了杀伤力之外,稳定性也不错。如果想个办法运用于战场之上, 应该也是可行的。”   比如像手榴弹类似的东西, 最基础的炸药已经出现了,那在研究研究改良改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现枪炮之类的东西。   “我或许以前没有跟你说过,在我们那里这种武器被称为热武器, 而现在大楚的军队里的那种一般被称为冷兵器。热武器若是发展到一定阶段, 威力是没办法想象的, 战场作战中, 热武器最终会取代冷兵器的。”   姜邈不无感叹的说道:“但是热武器的发展也不仅仅是有火药这种最基础的东西就足够了, 还需要很多别得方面的理论支持,还是挺难的。”   “你虽然没跟我说过热武器这个概念的东西,但很多东西的发展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且若如你所说,这种稳定性和杀伤力强的炸药能成为一个基础的话,那已经是一个大的跨步了。”   陆澹想了想对姜邈说道:“或许以后朝廷可能会专门成立一个研究热武器的部门,到时候你提出一些设想和方向,让他们去试着实现。说不定有一天,你就能看到你记忆中的东西了。”   姜邈无奈的笑着说道:“我要找记忆那我还不如去制造玻璃,玻璃可比热武器容易造的多了,也随处可见的多了。而一般的热武器,很多人如果不当兵可能一辈子都摸不到一次真的。”   虽然制造玻璃的话,她也不知道具体的配方,但她起码知道玻璃其实就是用沙子烧制而成的,其中还要加点碱和催化剂之类的。   可能沙子的种类和烧纸的温度以及添加的东西或许需要很多次试验才能是啊出来,但总比只有一个基础版炸药,从零凭空造热武器简单的多了吧?   不过像她这种一知半解的情况,初期实验所需要的代价应该挺大的,所以当初她才选择了自己熟悉且曾经亲手试做过的肥皂来积累自己的第一桶金。   要不然玻璃其实应该比肥皂暴利多了,可惜她不是学理科的,脑子里没有存这种更大暴利的学识。   哪怕不用来盈利,若是给她农庄里正在建的屋子撞上玻璃窗,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玻璃?”陆澹有些不解。   姜邈说道:“就是一种特殊的全透明的琉璃吧。我以前不是跟你提过,我们那边的镜子可比铜镜清晰多了的吧?就是用透明玻璃做的。说起来,若玻璃真的能做起来,那糊窗户的纸就能换成玻璃了,隔风又透光。”   可惜她不会啊,真是越想越可惜。   不过等以后有时间了,她或许可以寻访一下造琉璃的手艺人,还有看看那些炼丹练出了玻璃珠的修道之人,这二者应该是最有可能接近玻璃制造工艺的人了吧?   陆澹听了之后,暗自将姜邈的这些感叹记在了心里。   若以后有机会能找到她想要的东西的话,应该能给她一个惊喜吧?   将炸药的事情跟陆澹说了之后,姜邈便和陆澹又架上马车回去了。   途中的时候,姜邈和陆澹一起坐在马车之上。   姜邈问道:“你既然说了这东西用处很大,那你有没有毵想法?”   姜邈是想着这东西放她手里也是可惜了,她好像也没什么更大的用处,而陆澹他肯定是之在朝堂的,武宁侯还手握兵权,这东西给他们肯定比她拿着有用。   而吴不知这个在这方面可以称得上天才的人,姜邈觉得也该有一个更好的发展,放她手里真的是有点耽误了。   陆澹回到道:“我自然是有想法的,只是现在朝廷局势不明,炸药这东西如果拿出来了还不知道便宜了谁。等一段时间,……等皇上生辰之后,我再来安排吧。   而且,我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总要容我好好想想,我能给你什么才行啊。”   说道最后,陆澹轻轻的笑了:“你如今可是一个生意人,不要总想着做赔本的买卖。”   虽然对象是他,他也挺高兴的。但这种情况,他自然更不能让姜邈吃亏了。   “你倒是比我想的还多了。”姜邈无奈的说道。   “我当时想着研制炸药的时候,也是因为当时差点被扣在宫里有点受到刺激了,想着搞点杀伤力大的,万不得已的时候或许能自保,根本没想过用来盈利的,哪里算的上买卖了。”   姜邈顿了顿,听到陆澹提起来皇上生辰,又想起了农庄里看到的那封信,突然悄悄的小声问陆澹道:“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你,既然最后是你掌握了大权,那……那位”姜邈用手往上指了指,“到底是个什么结局?”   “傀儡,醉生梦死。”   陆澹也配合的降低了声音,如今姜邈和陆澹早已经对哪种音量可以不被除了对方之外的第二人听见十分熟练了。   陆澹简明扼要的回答,他曾经以为失去权力困守皇宫如孤岛一般,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位,却说得话毫无用处,对一个皇帝来说已经足够痛苦了。   但看过今天的那封信后,他还是后悔了。   那信上除了三千女奴的事情之外,还应允了待他登位之后,允许外族在划定局域内劫掠的事情。   这不仅让武宁侯这些年来在边关抗击外族仿佛成了一个笑话,也让这么多年战死沙场的那些将士,都成了一个笑话。   “那不是说明他还活着好好的?”姜邈大为不解:“太便宜他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了。”   陆澹自嘲的笑笑,说道:“或许是因为那些事情虽然由他而起,被他推动,却终究不是明面下的命令。而他终究还是皇帝吧!”   姜邈对陆澹这种典型的古人思维给愣了一下,因为他很多时候的思维都是很超前和开明的,所以这种思维方式的根本差异,她其实很少能感觉到,要不然他们恐怕很难相谈甚欢的。   看姜邈愣住了的神情,陆澹坦然的说道:“我也是经过了死了一次这么神奇的事情之后,对很多事情的看法才发生了根本的改变。若是现在的我,恐怕选择会不一样。”   有些人或许根本就没有活着的必要。   “……也是,想想你父亲,一家满门都被先帝因冤屈问罪砍头,他仅仅因为先帝为武宁侯府平反了,处置了那些陷害的人,就揭过了他本身对这种陷害可能心知肚明的可能。对比起来,你比你父亲还是强的,起码你报仇是找的正主。”   姜邈摇摇头说道:“我可能对君君臣臣的那些想法,永远都理解不了。我只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默念了几遍之后不由的感叹道:“总觉得你的家乡,定然是一个十分灿烂的国家。”   陆澹将后面一句,才能养出你这么特别的人给咽了回去。   虽然说他经历生死很多事情都讲开了,但这种一个不好就有点轻浮的话,他还是不太能说出口。   陆澹夸她的话,她可能会不以为然不好意思,但是如果是夸她的家乡,那没关系了,再多夸一点也行。   “不过你这辈子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总不至于真的打算推安王上位吧?我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上次在宫中的时候,千方百计装疯卖傻的撺掇太后留下我。若不是武宁侯夫人以命要挟,恐怕我是真的出不来了。”   虽然说如果陆澹决定推安王上位就肯定会有制约他的方法,但姜邈总觉得太便宜他了。   “要不然,你自己上位试试?”姜邈突然间抬头有些期待的看着陆澹。   “我?”陆澹失笑:“那我努力试试?至于安王,你放心吧,他很快就没精力管别的事情了。”   姜邈当时还以为陆澹又要给安王找点什么麻烦的事情做,好占据他的精力。   但等到第二天,安王装疯卖傻觊觎帝位的消息被人捅出来,如今已经被皇上给控制起来的事情都已经从不知名渠道传出宫中了之后,姜邈才反应过来,陆澹这次好像对安王开了个大!   慈安宫中,魏昭面无表情,对太后惊慌失措的神情视而不见,反而还冷言逼问道。   “安王乃是母后亲子,母后却说自己毫不知情,有谁会相信?”   太后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睁开眼睛试图为儿子也为自己辩解。   她也是实在没有想到,她的儿子竟然还埋着这样一个秘密,连她都没有告诉!   就像皇上所说的,谁能相信呢,安王如今也才十八岁!   “皇上应该也知道,晏儿他七岁的时候身中剧毒,有损智力乃是当时先帝身边最信任的太医得出的结论。而从那时之后,晏儿的心智确实一直未曾涨过。”   眼看皇上脸上要带上嘲讽的冷笑,太后快速的说道:“对,他现在确实是装的,但那个时候他才多大,还是先帝最宠爱的孩子,有何必要去演一个傻子?如何能演的不露破绽,甚至瞒过宫中所有人的眼?   晏儿他肯定是最近才恢复了神志的,这么多年傻着过来,一时之间无措转变不过来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母后,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有默契的。”魏昭神情不明的把玩着自己手里的扳指说道:“但母后这样就没意思了。”   魏昭弹了弹袖子,起身就要离开。   太后绷不住的喊道:“晏儿他以前是真的中毒了,智力受损的!并非哀家刻意隐藏的,哀家说的句句属实,哀家可以对先帝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听到太后这话,魏昭反而笑了笑,说道:“母后这话儿臣是信的,毕竟安王的毒还是儿臣亲自喂下去的。”   “什么?!你……”   太后听到这话,指着魏昭的手指不停的颤抖,脑子里瞬间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真相给冲懵了!   这么多年来,她不择手段在后宫中斗了这个斗那个,将那么多人都斗下去的原因有很大一分部是因为她总是怀疑她儿子是后宫的那个女人害的!   魏昭的食指抵住嘴唇,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制止太后怒气上涌的举动。   然后不无遗憾的说道。   “母后,如果这个秘密永远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有多好,或许我们就可以一辈子和和睦睦的。可惜母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怀疑儿臣的,那些年指向后宫的矛头如今要对准儿臣了吗?这可不行。哦,不对,一辈子和和睦睦的前提是皇弟他也一辈子都小孩子心性才行。”   “啧,一辈子无忧无虑有什么不好呢?你说是不是母后?你看如今,平增烦恼了不是?”   太后指着皇帝的手抖个不停,嗓子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今回过头来再想,她这一路走来,多少次是被自己养子当了枪使,亏她还总是为自己这些年来除掉了那么多对手而沾沾自喜,却不想自己也是个笑话!   这个消息比她知道自己亲儿子装傻,还对皇位不死心的时候对她的震撼和打击更大,终于承受不住这双重打击,太后两眼一翻,委顿在地,昏了过去!   安王在宫中的居所此时早已经被皇上派来的人给团团围住了,已经被揭穿了的安王此时神情阴翳的坐在门窗紧闭的阴暗室内。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一点都没来的急反应,就已经被皇上的人控制在了宫内了。   此时他难免后悔起来,当时不应该为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而没有出宫建府,而是直接住在了宫里。   若是在外面,没准儿他还能提前收到信儿,提前跑路藏起来再徐徐图之。   安王暗自猜测自己究竟是从哪里漏了破绽竟然被皇上给发现了?!   莫非是陆澹?   但随即安王就将这个可能给排除了,虽然陆澹当日说的话是比较气人,但是他也表达了想要合作的想法。   更关键的是,陆澹也有假失忆的把柄在他手里捏着,他不会那么不理智的鱼死网破的才对。   那会是谁?将知道自己装傻的消息的人,细细的过滤了一边,安王还是无法确定,哪个人会背叛他。   他身边的每一个心腹,都是他长期观察试探之后,才收到手中用的。还有朝中一些暗地里已经为他所用的官员,他甚至捏住了不少致命的把柄。   思来想去,安王还是将目标放在了陆澹的身上,即便不是陆澹本人,但消息有□□成的可能,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   只有在陆澹那一方知道他装傻的人,他完全没办法控制。   安王不由的后悔起来,当初他只是觉得陆澹既然已经自爆了装失忆的把柄,那他回应他的投诚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他忘了,陆澹跟他控制的其他人不一样,他有他父亲的天然班底,他太不可控了。   正在这时,安王所在的宫殿的门轻轻的开了一个小缝。   一缕刺眼的光线从门缝里漏了进来,照在了安王的半边脸上。   他不由的伸手挡了一下。   长时间在阴暗的地方,蓦然刺眼的光眼睛是接受不了的。   一个身影嗖的一下弓着腰窜了进来,然后门缝悄无声息的又合上了。   “安王殿下,是我啊,李由。”   李由悄悄的走近安王,轻声的说道:“殿下的事情,世子已经知道了。他让您稍安勿躁,不要跟皇上起冲突,先保住自己的命也少吃点苦头,留待以后的机会。他会想办法的。”   李由一边说,一边缩头缩脑的看着门口的方向,语速很快说完就要走。   安王一下子拉住了李由的胳膊,头都没抬的问道:“我的事情皇兄是怎么知道的?”   李由着急的鼻头都冒汗了,赶紧把自己的胳膊拿出来,快速的说道:“玄鸟卫在宁王旧党家里,搜到了您的信了!”   连忙蹑手蹑脚的又开门闪出去了,刚刚才悄悄的合上这个侧门,另一个和他一起守卫拐角这个侧门的侍卫方便完回来了。   一眼就看见李由手按在门上,偷偷摸摸的想往里面偷看的样子。   “你扒拉门干什么?不想活了,这是你能看热闹的事情?”   李由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他真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死而后已了,幸好幸好。   “不敢了!不敢了!我就是一时好奇,一时好奇!”   又挤眉弄眼的对那个人问道:“王哥你说啊,真有人能装傻装那么久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王哥被李由的话弄得顺着李由的思维想了想,他也觉得太难了,何况还是安王那么一种浑然天成,完全不露痕迹的。   不得不说,若非这次玄鸟卫的人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恐怕连皇上自己都想不到呢!   武宁侯府之中。   姜邈从陆澹那里得到了确实是他的动作的答案之后,也是对陆澹这次干脆利索的动作表示了惊讶。   “那皇上会怎么处置安王?”   对标一下当时跟当今皇上争夺皇位的众位皇子此时的死伤状况,姜邈觉得恐怕安王这次也要没了。   陆澹却说道:“最多就是关起来了,不会怎么样的。如今已经不是皇上他还没登基争夺皇位的时候了。况且安王也就那一封信罢了,并未真的作出什么不利于他的事情,况且还有太后在。”   只是以后的日子就不像之前那么肆意妄为的好过了而已。   姜邈一听笑了,这样也挺好的。   宫里发生的事情,虽然最后太后和安王并没有得逞,但是如今看他们倒霉,她还是很喜闻乐见的。   “你该不会是在帮我和侯夫人出气吧?”   姜邈突然想到,总不能在肃州之前还没想过要揭穿安王,现在突然就想起来了?应该是知道了她和武宁侯夫人在宫中被安王暗搓搓拱火的事情了吧?   陆澹也没有否认,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有别的原因。   当初他离开肃州之前,曾许诺安王利益交换,换他在必要的时候帮他保住他想保住的人。   虽然姜邈和武宁侯夫人的事情,安王他没有做到他当时满口答应他的事情,但是总归他还是对李由施以援手了。   所以陆澹在这个安王所有安排的事情都还没有启动的时候,戳穿这件事情在他看来正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按住了他,也保住了他的命,让他不至于像上辈子一样,被抓个现行还把命都丢了。   比起皇上魏昭做的事来说,安王受限于装傻的身份,顶多算是仗势欺人,没有自知之明,异想天开了一些罢了。   陆澹最近已经从皇上魏昭和玄鸟卫的一些不同寻常的动作中,很明显的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感觉。   也跟他父亲认真的讨论过了,几日之后的皇上生辰宴,肯定会有事情发生,他们不得不防。   他不想武宁侯府跟皇上交锋的时候,还要分散注意力防备着安王,不如还是尽快将他收拾了。   嗯,正好报恩报仇以及扫清障碍一举三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7 23:29:43~2022-06-28 23:4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四章 (粘贴错了,修改了一下) 第七十四章   在姜邈和陆澹的各自忙碌中,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姜邈要给宫中采买交货的日子了,这期间姜母也曾经去铺子里找过她,但她确实忙的脚不沾地, 并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听她那些为她好的大道理。   引得姜母直呼她如今实在不成体统, 姜邈为了暂时免于纠缠,直接告诉她, 如今她的这批订单乃是宫中采买的, 若是耽搁了赔钱事小获罪事大!   待她忙完了这一阵儿,一定好好跟她谈谈。   连姜母口中所说的考虑一下抓住陆澹的心, 最好的结局是嫁给他的话, 她也是没往心里去的满口答应会考虑考虑的, 才将姜母打发走。   姜邈看着姜母总是一副她如今在受多大苦头的样子看着她, 她是真的十分无奈。   毕竟姜母的那种心疼,她完全能看出来不是假的, 让她想把话说重一点都很不忍心。   闲暇之际,姜邈拿这件事情跟陆澹吐槽:“就是认知和逻辑完全都是不在一条线上的,跟她说了她也理解不了我的想法,翻来覆去的就总劝我想办法嫁给你!”   陆澹表面平静, 却有些紧张的捏捏拳头, 状似自然的说道:“这倒不用你想办法,你需要嫁我的话,说一声就行了。”   别的他自然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只可惜,陆澹自己也知道, 他的话只能被姜邈当做玩笑话。   果然, 姜邈连想都没想的说道:“你真是的, 再是朋友也不是这样的帮法, 况且我也不需要这种帮忙。   婚姻之事绝不是儿戏, 要一起走一辈子的人,我不希望是将就着过的。毕竟要将就的话,我一个人也能过的很好。”   姜邈有些狐疑的问陆澹道:“你以前不也是这样说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这么……看得开了?”   陆澹清了清嗓子,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缓缓的说道:“因为是你。”   姜邈心跳漏了一拍,愣住:“什么?”   她一时之间没听明白陆澹的意思,什么因为是她?   “因为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你我之间,这样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陆澹的眼神没有看向姜邈,有些飘忽,他好似说了心里话,又好似欲盖弥彰的什么都没说。   心跳一下子都变得仿佛缓慢而沉重了起来,浑身上下所有的感官都在捕捉着姜邈的反应,和她之后的回答。   姜邈不明所以的觉得气氛好像有些奇怪,但又好像是正常的,连她的情绪也是。   但她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她认真的想了想陆澹的话,不得不说,陆澹所说的话,她曾经也想过。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一直这样当然很好,但那个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变,不会是现在这样单纯的朋友关系。   相处起来肯定也不可能和现在一样,互相之间可能对对方在各方面的要求都会变得多起来,很可能就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了。”   尤其是她,她还没有谈过恋爱,若是关系一转变,她可能会将自己对感情的期许不由自主的放在陆澹的身上。   陆澹心中一顿有些苦笑,他好像现在的要求就开始变多了,……会给姜邈带来压力吗?   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能无所顾忌说话的人,他是不是要对打破这种关系,重新建立起一种新的关系的态度要更慎重一些?   “当然,主要问题可能会在我。”姜邈不知道陆澹心中的想法,只说出自己内心的话来。   “我对另一半的要求跟朋友应该会完全不一样的。而且我自己会在这段关系中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能保证。   我不能保证自己转变关系之后,还能一直只将你当做朋友,而不产生一些别的期待。感情上一旦有了期待,就会希望别人回应,这不是为难你吗?”   姜邈开玩笑的说道:“到时候我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时候你怕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陆澹心里试着将姜邈刚才说的这两个词往她身上带了一下,竟一时想不出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但总觉得好像不仅不会后悔,还会觉得很有趣?   “咳,我还真想见见你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是个什么样子?完全想象不出来。”   陆澹缓了缓心情,将有些复杂大的心绪压了下去,试探着问姜邈道:“那你对另一半的要求是什么呢?我就是作为一个朋友问一下。”   姜邈斜了他一眼,干脆利索的说道:“不能。反正我觉得在这里应该是找不到的了。”   陆澹听了之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失落还是该庆幸。   但总归时日还长,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只要姜邈没有喜欢上别的什么人,好像暂时做朋友也是很好的。   跟陆澹的这次聊天,姜邈很快就忘到了脑后,因为她的交货日期要到了。   货品的交接定在了姜邈的农庄之中,这跟大部分宫中采买,由供货商人直接将货送到指定的接收地点倒是有些区别,不知道这算不算走后门?   姜邈看了一眼跟在程游身后跟着来的原身的弟弟姜逸,姜邈的脑袋就感觉一跳一跳的。她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农庄里的很多人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游移不定的目光。   但姜逸就像是没看到一样,见到姜邈之后,眼睛还亮了一下的跑到了姜邈的面前打招呼,生怕人看不见他们俩人长得像一样。   “姜兄,又见面了。”   姜邈礼貌的对他笑笑,内心无语,你专门跟着找过来了怎么可能不又见面。   姜逸完全不了解姜邈的无语,眼看姜邈跟他打招呼了,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   “程大人,货物都已经备好了,您这边让人检查一下,就可以装车运走了。”   姜邈直奔主题,赶紧把正事干完要紧。   正巧程游也是这样想的,皇上的生辰宴在即,他负责的其他采买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把姜邈这里的货物收了运走之后,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呢。   若不是姜逸一门心思的跟着他就像找借口找理由来一次姜邈的农庄,他也直接让姜邈把货送到指定地方去得了,还省的他跑一趟。   “行,请姜东家带路!”   一行人直奔农庄里放货的仓库里,满满当当的货物将仓库塞得满满的,却又都井然有序。   程游让人进去都检查了一番,又随即的抽取了一些样品,在水里做了测试,基本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于是那些检查的人像程游点点头回复没问题之后,程游便直接说道:“行,清点装车!”   程游带来的人不多,所以农庄里的人手也一起帮忙搬着货物。   因为这种花瓣皂的存放尽量不能挤压,所以重量虽然不怎么中,但是这体积并不小。又要尽量轻拿抢放,倒是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此时姜逸趁此机会走到了姜邈面前,凑到她耳边悄悄的说道:“我发现你好像是真的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这句话倒是让姜邈刮目相看了一眼,给了姜逸一个疑问的眼神。   “因为你谈生意的时候,眼神里是高兴的,哪怕是累的时候都是亮的,跟以前的你不一样。”   姜逸努力组织这措辞说道:“以前的你虽然好像没有不开心,但是好像也没有特别高兴的时候。程游说那你肯定是真的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姜邈挑挑眉,对这个便宜弟弟的敏感程度倒是有了点新的认识。   最后姜逸的那个程游说,在姜邈心里转了几圈,好吧,若姜逸跟程游交朋友的时候,也用上了这种敏锐的本能感觉的话,或许程游这辈子真的认了姜逸这个有些天真的兄弟了。   否则的话,程游应该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敷衍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牵扯到这种事情中来。   “难得你眼神不错。”姜邈给了姜逸一个肯定的答复,“所以你能不能劝劝姜大人和姜夫人,就别总是劝我了,我现在真的没受什么苦。”   姜逸一听,脸一下子皱成了一个苦瓜,却还是咬咬牙说道:“我……试试吧。”   看得姜邈不由的笑了两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那你努力!靠你了!”   姜逸说道:“那我今天可不可以在你农庄里玩玩?”   “你跟程大人一起来的,就跟他一起走吧,留这里干嘛?”姜邈一脸直白的嫌弃,是生怕农庄里的人没有好奇够?   姜逸说道:“可是程游等会儿要去办差了,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姜邈无奈的说道:“今天真的不行,我等一会儿还有事呢,等改日吧,改日你来,我再好好的招待你逛逛。”   “那行,说定了啊!”姜逸连忙定下来,生怕姜邈反悔。   终于在农庄门口送走了程游和姜逸一行人,姜邈带带着程游留下来的尾款,刚想找地儿好好的对对账数数钱的时候,刚才一直没有出现的孙崇很快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刚才怎么不见了?”姜邈纳闷:“这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孙崇摇摇头说道:“近日安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和宁王旧部有牵扯的事情也都传出来了,程游到底是程国公府的公子如今还在朝中做事,万一他带来的人中有能认出我的,平白多了些麻烦。”   “不是我从哪里钻出来的,我是本来就在这附近。”   孙崇看了一眼姜邈手边的钱箱笑着打趣道:“东家这次赚的可不少,是不是要给庄子里的人发点赏钱啊?”   “这还用你说,我哪次亏待过人了?”姜邈没好气的说道。   孙崇一想乐了,这倒还真是。   “不过,我说东家,今天来的那个小兄弟,跟你是不是有什么亲缘关系啊?怎么那般相像?我记着东家说过,家中已无别的亲人了。如今这突然出现的,究竟是个什么章程啊?”   孙崇虽然藏起来了,但却也一直关注着这边,自然也看到了和东家十分相似的那个少年,与农庄里的其他人一样,心里的好奇就没停过。   姜邈顿了一下,说道:“可能是有些亲缘关系吧,我也不太清楚。别那么大好奇心了,上次你说要重新制定一下农庄里各项支出的册子弄得怎么样了?”   一句话就把孙崇问的直接告辞了,看来古往今来这问工作进度的事情,都是一个很好的转移话题的方法。   将这一次花瓣皂的成本细细的从头到尾算了一遍,从原材料到人工,再到所需的模具等辅助器材,连一些杂七杂八的消耗都加上,姜邈得出了一个与孙崇的账册上不差多少的数字。   然后将这次单子,连定金在算在一起所有收到的银子,减去总成本,剩下的就是纯利润了。   好家伙,真的是赚大了啊,纯赚四万多!   不错不错,看来花瓣皂这个项目的发展前景还是很客观的,有了皇室采买的这个名头,往后的利润肯定滚滚来了。   将账务对好之后,姜邈细细的数了好几遍银子,心里的高兴就没法说了。   虽然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有银子心里的踏实劲儿就别提了。   将银子收好之后,姜邈就又带着余安往后山走去。   跟姜逸说今天有事的事情,也不是姜邈信口开河的。   她确实跟吴家父子越好了的,是吴家父子给她传信说好像有了新的成果。   让姜邈不由的惊讶,这么快?!   …………   云华宫中,谢芳华静静的坐在镜子面前,像是在看镜子中的自己,却双目无神将视线落在了虚空之中。   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她见得少了,她又不便出去,肉眼可见的感觉到了云华宫中的落寞。   连她哥哥如今也来的少了,好几次她托人去叫,却没能叫过来。   总是说正在忙着,正在忙着。   就像如今皇上也总是正在忙着一样。   “娘娘,皇上和谢大人如今确实应该都很忙的,前段时间谢大人查武宁侯世子遇刺一事,和这次的安王一事,都与宁王旧部扯上了关系,又逢皇上寿辰事关重大,娘娘就再忍耐一些时日吧!”   玉珠苦口婆心的劝道:“娘娘该好好的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你刚才说什么?!”谢芳华突然问道,“武宁侯世子遇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了?”   陆澹遇刺一事,或者说关于武宁侯府和武宁侯世子的事情,云华宫中的人都是心照不宣的瞒着谢芳华的。   玉珠也没想到她一时口误竟然说出了口,脸色不由的有些发白。   连忙说道:“武宁侯世子并无大碍,皇上以命谢大人查出了幕后主使。”   但谢芳华此时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云华宫中,她好像是主人,却又不怎么算主人,甚至所有她能知道的消息和事情,都已经是经过过滤过了的。   那皇上在忙,她哥哥在忙这些话,又是不是真的?   她让人给她哥哥带的话,又真的带到了吗?   孕期本就多思,此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谢芳华难免情绪波动又大了起来,她有点不能容忍她被人蒙在鼓里,骗的团团转的事情发生。   但她未露声色,反而淡淡的说道:“那就好。”   好似她只是随口一问,也并不在意一样,让玉珠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又说了些别的话,谢芳华才仿佛心血来潮一般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今日这天气倒是不错,让人陪着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难得谢芳华想要出去走走,玉珠不疑有他,连忙让人准备了出行用的东西,才带着不少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御花园。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玉珠如今让人随时注意着周围的环境,务求上次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御花园中,很多宫中之人看到了云华宫这一行人出行,就默契的避开了。   毕竟那姝妃娘娘腹中怀着龙种,若是有个什么差池,那是谁沾谁倒霉的下场,在这个时候实在没有必要去惹她。   此时的御花园中的一个亭子里,贤妃等人正在品玩刚从宫外采买回来的花瓣皂,各个啧啧称奇的感叹着。   “真没想到,还有这种美轮美奂的胰子,倒是我落伍了。”   贤妃虽然这样说着,表情也是很惊讶惊艳的样子,但是她其实早就知道了这种东西的存在了。   宫中采买添上了这个东西,也有她在其中出的一份力,毕竟那程国公府跟她娘家总还是有些香火情在的。   她如今甚至连那这东西的东家乃是当初宫中出去的姜氏女的事情,心里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那样一个美人,那样一个能在武宁侯府混的风生水起的女子,她怎么能不好奇的调查清楚呢。   “哪里单单是贤妃姐姐落伍了?我自问见过了不少的好东西了,不也没见过这种巧思之作?”   丽妃的脸上满是真切的喜爱,只因为牡丹正是她最喜欢的花。   又嗅了嗅味道,有些可惜的说道:“若是香味也是牡丹花的味道就好了。”   太后虽然如今在皇上那里失去了信任,但皇上到底没彻底跟太后撕破脸皮,总算还在外人面前保住了一些面子功夫。   以太后做靠山的丽妃,倒是也并未受太大的影响,毕竟在这件事情之前,她本来就已经不受宠了。   另一个妃嫔问了问自己手中的花瓣皂说道:“丽妃姐姐不如看看这一朵,好似是牡丹花的香味呢!”   “是吗?那让我看看。……果然是啊,这些牡丹莫非香味还都不太相同?”   几个妃子都像发现了新奇的东西一样,呼唤着将几种花瓣皂的香味给分辨了出来。   “这个好像是桃花的香味。”   “这个应该是梅花的。”   “……这个是月季?”有一个妃子不确定的说道。   然后几人又开始互相的讨论了起来。   云华宫中的一行人本来远远的就看到了这个亭子里面是有人的,禀报了谢芳华之后,本意是要不要避开去其他的地方。   往日里谢芳华也会顾着自己的肚子,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但今日那种好像被蒙蔽了眼睛耳朵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看着那边热热闹闹的在谈论着什么的样子,让她非常想知道她们在谈论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有没有关于谢家,关于她哥哥,关于皇上,甚至是关于武宁侯府的所有的她不知道的事情。   谢芳华用手扶了扶肚子,有些吃力的说道:“我如今肚子有些不舒服,下一个歇脚的地方实在有些远了。常听皇上说宫中的姐姐妹妹们都是些和善的人,这次我便厚颜去叨扰一番吧。希望各位妃嫔们,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莫要怪我打扰才好。”   姝妃娘娘话都说到这里了,又有谁能真的拒绝她的要求。   没听见她都说肚子有些不舒服了吗?若一定要避开这些娘娘,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他们这些下人也担待不起。   于是谢芳华如愿的走近了亭子。   谢芳华这一行人从亭子的背后走过来的,而这座亭子刚好有一个方向背靠着假山。   还未等她走近,就听见亭子中提起了武宁侯府的事情,她便停在原地,没有走进,想细细的听一听。   “听说这相宜阁乃是武宁侯府的一个远亲开的,跟陆世子关系还不错。”   “怎么?你这么陆世子的事情,该不会是你家里也有人要打听世子夫人的位子了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武宁侯自己都说了,若是嫁进去的话,按照原配嫡妻的待遇的,何况陆世子还是那样一个风光霁月之人,我家里人盯上了有什么奇怪的?我就不信,这满京都里有几个家里有合适女孩的能不心动?”   谢芳华一愣,世子夫人位子?原配嫡妻的待遇?   她们在说什么?为何这些话她一点都听不懂?莫非她们指的是,她进宫的这件事情已经完全的被揭开了吗?但为何她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就算,就算如今事情被揭开了,但不是还有个姜氏女在武宁侯府之中顶替她的吗?   武宁侯府没有必要承认世子夫人被掉包这么丢脸的事情吧?只要武宁侯府不承认,猜测便只能是猜测而已。   再不济,那姜氏女也出了什么事情,陆澹要重新娶妻,也没有原配嫡妻的这种可能吧?   谢家怎么可能会同意?还有她哥哥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芳华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便从假山后面出来,想要找说话的人问问清楚!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刚才粘贴错了一点,已经重新粘贴了,真的不好意思-_-||   感谢在2022-06-28 23:43:58~2022-06-29 23:5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靓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五章   玉珠在听到贤妃等人谈论的话题的时候, 就非常想出声了。   因为皇上曾经在云华宫中说过,在姝妃娘娘生下小皇子之前,其他不相干的东西, 尽量都别让她知道。   往日里, 姝妃便是遇到了宫中的其他妃嫔,也大都是避开的。或者远远的那些妃嫔都避开了, 谁知道今日姝妃为何会这么坚持?   但还没等玉珠出声提醒亭子里闲聊的贤妃等人, 谢芳华已经一个眼神看了过来,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凌厉和坚决, 让玉珠一下子没了声音。   ……算了, 这件事情总不是云华宫中提起的。   贤妃等人是完全没想到她们筹办皇上生辰宴的闲暇之余, 聚在一起聊聊天而已, 竟然还能这么巧的遇到谢芳华!   看见突然出现的谢芳华之后,所有人都不在说话了, 只暗自心里说一句倒霉。   可不是倒霉吗?那肚子大的那么明显了,谁没事了想惹一身骚啊?   上次谢芳华差点孩子没保住的事情,对于其他人就是个无妄之灾。就连贤妃当初也只是想知道这个在宫中都不露脸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哪里能知道她还怀孕了呢?   而且她们刚才在谈论的事情多少都跟谢芳华有点关系, 如今本人在她们正说话着的时候, 站到了她们面前,多少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的。   “姝妃娘娘好。”   贤妃等人强撑起个笑脸跟人打个招呼,问道:“妹妹是想坐这里吗?我们也坐的时间不短了,让人收拾收拾就走了。”   对于贤妃的话,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虽然有些人对谢芳华那明显的肚子有些羡慕嫉妒的, 但此时皇上还年轻倒还没到争权夺利的时候, 宫中也还没有皇子, 皇上又看重的紧。皇上生辰又在即, 着实也没人在这个时候去跟她争个高低,免得惹一身骚。   “各位姐姐都客气了,我只是身子有些累,看几位姐妹在这里说话,过来歇歇罢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我故意赶你们走?”   谢芳华扶着肚子轻轻的皱着眉头说道:“还是说各位不愿意与我一起说说话?若是这样,那还是我走罢了。”   一边说,一边扶着肚子脸上一副苍白无力的样子。   贤妃等人互相看看,面面相觑。   这谁能让你走?出个什么事情,她们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她们自己要走,给你腾地方都不行了?   “姝妃妹妹说笑了。”终究还是贤妃出了这个头,谁让她看着今天没多少事情,嘴贱邀请这些妃嫔一起来御花园逛逛的。   “哪有什么赶不赶的?我们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吵到姝妃妹妹清净总是不好的。”   贤妃还是努力挣扎,不管其他人有没有想跟谢芳华相处相处的意思,反正她自己是一点都没有的。   如今该知道的她也都知道了,得出了一个结论,像是皇上谢芳华,还有武宁侯府这些事情,她尽量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谢芳华当然不会想让她们走了,便说道:“我这清净的时间久了,姐姐便让我凑个热闹吧!”   “既然姝妃娘娘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不走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娇娇俏俏十分娇憨可人的妃嫔,正是最近较为得宠的一个妃嫔,郑昭仪。   谢芳华顺着那声音往那边一看,觉得这说话的郑昭仪那张脸仿佛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贤妃眼看确实走不成了,看了一眼第一个搭话的郑昭仪,对她眼睛里不太明显的跃跃欲试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只能先让谢芳华坐下了。   这满宫之中,每一个第一次得到了圣宠的女子,尤其还是那种得了些偏爱的女子,总会觉得自己会是特殊的。   殊不知,这种偏爱总是来得突然,去的也快的。而且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新的偏爱出现,连谢芳华这个被皇上千方百计弄到宫里的人也没有例外。   更何况这郑昭仪所得到的的偏爱,根源还不在她本身上呢?   那眉眼间的娇憨,怎么看都有曾经的谢芳华的几分影子。   ……或许皇上他更加青睐这种类型的女子吧?   贤妃看了看谢芳华如今身怀六甲,带上了些怀孕女子都有的神态的样子。心下感叹道,女人一怀孕生了孩子之后,基本上都难再回曾经的天真娇憨了。   云华宫的人,软塌茶水点心之类的俱都是自带的,将亭子里石桌上的贤妃她们带来的东西,一下子挤到了边边角角去了。   “各位娘娘见谅一二,实在是我家娘娘如今有些特殊。”   玉珠等人手脚麻利,做事虽然还是显得有些有恃无恐的样子,但起码这种低姿态倒是比曾经的目中无人显得低多了,想来当初的事情,她也得到了不少的教训。   其他人即便是皮笑肉不笑,也不能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毕竟那姝妃肚子里如今确实金贵着呢。   “刚过来的时候,听见诸位谈论的挺热闹的,不知道在谈什么事情啊?”   谢芳华坐定之后,脸上带着疑问的笑容问道。   在座的妃嫔之中,有知情的也有不知情的。虽然如今朝中内外基本上都是心照不宣的了,但总还有些人或者因为人脉,或者因为别的原因不知道怎么回事的。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能广而告之,便是心知肚明的众人谈论起来了,也是下意识的将一些不便说出口的事情含糊过去的。   谢芳华这问题一出来,就有人上赶着回答:“我们刚才在说武宁侯府给陆世子相世子夫人的事情呢!”   说话的正是刚才的郑昭仪,她对宫中其他人提起来都忌讳莫深的姝妃娘娘,真见了面后,倒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可怕的。   也不知道别的人为何总是含糊不清的,难道就是因为她如今身怀龙种?   知情的嫔妃脸上都有些不自然,贤妃更是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额头,仿佛突然有点头疼的样子。   “……可据我所知,陆世子不是成过亲了吗?”   “那姝妃娘娘消息可落后了,也不知那前世子夫人做了什么事情,不仅如今已经不在人世,还让武宁侯府给了休书,连娘家也是一声不吭的。   武宁侯说了,给世子再找的话,要按照原配嫡妻的待遇找的,又没有留下什么一儿半女的,这种好事……”   郑昭仪叽叽喳喳的,嘴巴很快,知情人都还反应不及的时候,她已经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将她自己知道的消息两三下都给倒了出来。   谢芳华听了之后一脸的恍惚,脸色这下是真的失去了不少血色。   世子夫人去世了?武宁侯从边关回来了吗?武宁侯府还给了‘谢芳华’休书?她哥哥和谢家竟然也当真一声不吭吗?   这些,她全部都不知道。   “好了,郑昭仪!”   贤妃眼神一紧,连忙打断郑昭仪的话,说道:“宫外之事,莫要多提了。”   同时也在暗示谢芳华,宫外的那些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   不管武宁侯府还是世子夫人,这跟她都没什么关系了,   谢芳华也知道这些其实都跟她没关系了,但是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从小到大对自己身份的认知,她真的没办法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完全的忘却,不留痕迹。   “后日就是皇上生辰了,有那些精力,不如想想给皇上准备什么礼物吧?”   郑昭仪听到贤妃说的话,娇俏又傲娇的说道:“这种事情可不用贤妃娘娘多操心,昨儿个晚上皇上来我宫中的时候还特意提醒我莫要忘了呢!”   “行了行了!知道皇上如今宠你,可别在这里炫耀了。”   有人摇摇手里的帕子,没好气的翻翻白眼说道。   “哪里有炫耀了?就你乱说!”郑昭仪嘴里反驳,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又看向谢芳华的肚子,满脸期待的说道:“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能沾沾姝妃姐姐的喜气,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便好了。”   谢芳华此时脸上是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了,连血色都没有多少了。   算起来,皇上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来云华宫了。传来的消息也一直是在忙。   她一直觉得自己能将后宫这些人不放在心上,毕竟皇上三宫六院本是寻常。前些时日里,她也是与后宫中人隔绝,没有真实感。   如今听了郑昭仪的话,谢芳华才猛然反应过来,这里的女子都跟皇上那样亲密过,跟她们当时一样。   谢芳华记得很清楚,便是昨晚的时候,她也让人去请过皇上,却依旧得了个忙的回复。   因为她哥哥谢钧最近也一直没有来过,她以为前朝真的很忙,还曾心疼的要亲自送饭食过去,却被玉珠劝下了。   但如今看来事实根本不是那样的。   也曾问过玉珠的等人,她们的口风都是完全一致的,皇上忙,皇上心里记挂着她的,宫里宫外都风平浪静的,什么事都没有,她就只需要好好休养身体,等着生孩子就行了。   谢芳华突然如梦初醒,她好像真的瞎了聋了,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别人想让她看的想让她听得罢了。   那云华宫中都是皇上的人,她不过一个笼中鸟罢了,如何能谈得上是云华宫的主人呢?   她以为她和皇上之间与旁人是不一样的,所以她义无反顾的进了宫。   但如今看来,失去了她曾经的身份她的过往,她与这宫中的女子有何不同?   连她都要开始怀疑了,她与皇上之间曾经真的有感情吗?   或许,她甚至比她们都是不如的,最少她们名正言顺光明正大,而她呢?   什么都不是。   谢芳华心中惨痛,满心茫然。   贤妃眼看着谢芳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心里对郑昭仪实在有些无奈,连忙说道:“好了好了,我想起来我今日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不如就散了吧!”   在贤妃的强硬表态之下,再加上几个知道内情的妃嫔的打圆场,便是谈兴正好的郑昭仪也只能不甘不愿的散了。   谢芳华坐在石凳上,明明已经快到夏季了,但她却觉得身下有一股凉意,凉的她心都空了。   良久之后,她才起身,说道:“回吧。”   …………   沉沉的倚在塌上,谢芳华自从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发呆。   宫中伺候的人俱都小心谨慎不少,明着暗着的哄她心情,却也只得到些恹恹的寥寥几句。   突然,云华宫外传来了皇上魏昭的声音:“你们娘娘在哪?让她看看谁来了?”   谢芳华知道她本应起身迎接,但她此时不仅觉得浑身无力不想动,想起有一会儿没见的玉珠心中还泛起一丝果然如此的冷笑。   魏昭和谢钧一起走了进来,谢芳华心中不仅不觉高兴,甚至闭上了眼睛,心里更难过了。   “怎么了?”魏昭已经到了她斜躺着的榻边,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带着轻柔的安抚,让谢芳华本来冰凉的心蓦然的泛起了酸。   但她反而将脸埋的更深了一点,没有吭声。   魏昭挑挑眉看了看云华宫中的众人,又安抚的拍了拍之后收回了手,说道:“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便跟你哥哥好好说说话吧。等你心情好点,朕再来看你。”   对谢钧说道:“你们兄妹说说话吧。”   便转身走了。   谢芳华眼中的眼泪终于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   谢钧坐在谢芳华身边,让玉珠带人下去,他劝劝谢芳华。这本来也是得了皇上的默许的,所以云华宫中之人也很顺从的下去了。   谢钧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说道:“有什么别憋着,跟哥哥说说,憋着对肚子不好。”   谢芳华没睁眼睛,冷冷的说道:“我现在就剩下肚子里的孩子这点作用了是吗?也是,一个死人还能要求什么呢?”   谢钧手一顿,眉头紧皱,他这段时间避而不见就是怕她钻牛角尖。   “……武宁侯回来了,我与皇上都不能轻举妄动,不过你放心,很快就好了。别就是怕你乱想才想瞒着你的。”   谢钧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跟谢芳华说了,然后说道:“因为此事,祖父已经下定决心助你了。”   知道了哥哥并不是变了,而且家里也重新成为了她的后盾,谢芳华泪流满面。   却幽幽说道:“可是哥哥,我好像已经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9 23:59:51~2022-07-01 22:5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lmqy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8515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风明月 8瓶;靓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六章   谢钧猛然一惊, 连忙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以为他是爱我的,我是不一样的,但好像只是我以为。”谢芳华哽咽着:“哥哥, 你说的可能才是真的。”   谢钧愣住了, 他提过几次,但都被他妹妹十分激烈的反驳了, 到最后他都不提了, 却没想到从她妹妹嘴里又听到了。   “别胡思乱想了,哥哥已经问过太医了, 你现在是因为怀有身孕才会多思多疑, 心思敏感。等孩子生下来了, 你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的。到时候, 你还是曾今的那个你,好不好?”   谢钧一时之间也不能确定谢芳华所说的话到底是否出于真心, 只能从其他角度去安慰她。   “哥哥,这云华宫仿佛就是我的牢笼,没有人会在乎我的想法,那些宫女太监没有一个人会为我着想, 他们甚至有可能在嘲笑我。如果连哥哥你都不来了我好像就只有等死了, 我好难受啊!”   谢芳华满面泪痕,心中产生了莫大的恐慌,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完全失去了所有一样。   她如今已经确定皇上对她的真心十分有限,她如今唯一能确定真心对她的, 只有她的哥哥了, 她不能失去他。   像小时候每次做错了事情一样的, 谢芳华的眼神带着怯怯的恳求。   谢钧看着这个跟自己从小带到大没什么两样的妹妹, 也是整个谢家比父母甚至还亲近的人, 他从来都不懂如何拒绝她的请求。   最终他还是说道。   “……你放心吧,很快的。哥哥像你保证,很快就没有人敢无视你嘲笑你看不起你!任何人都不能。”   谢钧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狠绝,他心中总有一股不甘的焰火,他对谢芳华的保证,此时也是对自己的保证。   他也知道如今他做的事情,有多少人看不起,又有多少人恨他入骨,若他稍有差池,那些人必然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将他打入地底。   甚至就连皇上,若是有朝一日,他做的不符合他的心意了,或者他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他也将万劫不复。   但他会认命吗?当然不会,终于一日他会让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他,看不起他,便是恨他也只能憋在心里。   任何人。   “哥,我肚子疼……”   谢芳华听到了谢钧的话,知道她的哥哥并没有放弃她的意思,心神不由的一松。   此时整个身体因为情绪影响而没有感受到的难受,全都向她袭来,从回宫之后就一直隐隐作疼的肚子,也开始造反似的剧烈疼痛了起来。   “快传太医!”   谢钧一愣之后,连忙说道。   太医来的很快,满宫里如今就这一个孕妇,太医院的人怎么可能不尽心。   谢钧目露凝重的对太医身边跟着的一个药童投以询问的眼色,那药童为不可查的点点头,谢钧心中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准备的早,而不是等时间,他也怕有什么意外会提前发生。   “娘娘疼了多久了?”太医边切脉边问道。   云华宫中连玉珠在内的所有人都答不上来,还是谢芳华自己断断续续的回答道:“……从未时不久就开始疼了……”   “……以臣之间,娘娘恐怕是要生了。”   太医心里叹息一声,这种早产的情况他其实已经有所预料了,早早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如今越算乱中有序,耽搁不了事。   玉珠等人脸色一下子煞白,若是被皇上知道姝妃奶娘疼了这么久,他们却一无所知的话,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谢钧此时扫一眼云华宫中的人,努力压下心底的不善,若是曾经在谢家的话,哪里有下人能给主子委屈受的?   莫不是还以为真出了什么事情,皇上会看在他们只对皇上忠心的态度,放他们一马?   嗤,痴心妄想。   果然,得到谢芳华恐怕要生的消息重新从别的宫中赶过来的皇上,知晓了谢芳华疼了这么就,整个云华宫中竟无人知晓的事情之后,当下便勃然大怒。   他已经说了多少遍了,事无巨细,随时随地都要好好注意,这些人是要将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来人啊!将云华宫中所有伺候不利的人都给朕带下去!”   当下云华宫所有人都跪地不起的求饶,只求留下一条小命,连喊冤都不敢。   即使所有人都很明白,这姝妃娘娘自己忍着疼一言不发,底下伺候的人,又能从哪里去知道呢?   玉珠脸色惨白,不由自主的将祈求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谢钧。   那眼神之中,除了祈求还有些别的情绪,让谢钧突然一顿。   心中思绪转了转,便开口像皇上求情道。   “皇上息怒,这云华宫中其他人臣并不了解,只与这大宫女玉珠有过几次接触,臣以为她对姝妃娘娘倒是尽责的,此时姝妃娘娘身边还需要人伺候,还请皇上能押后发落。”   谢芳华猛地往谢钧那边一看,她不明白谢钧为何突然会给玉珠求情,但谢钧看她一眼,她就镇定了下来。   她惯来能看懂她哥哥的很多想法,此时也察觉到他哥哥此时必有别的用意,便也不再言语。   玉珠本就是皇上的人,魏昭自认谅她也不敢对他阳奉阴违,便顺着谢钧的求情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伺候完姝妃娘娘生产,便去领二十大板吧!”   玉珠心下一松,连忙谢恩,对谢钧更是感激。   提前早已准备的稳婆等人,很快也都聚集到了云华宫中,其中有一个身材壮实的稳婆,悄悄不露痕迹的与谢钧对视了一眼,才转身进去了。   此时皇上谢钧等人都已经在殿外等候去了,太医也和正要生产的姝妃隔着帘子等候。其他准备东西的人,也都不能进到最里面。   最里面的一层里,如今就只剩下了三个稳婆和随时伺候的玉珠了。   玉珠此时却魂不守舍,脑子里此时都是刚才谢钧谢大人的求助和暗示。   谢钧光明正大的以担心谢芳华为由,特意将玉珠找了出去将他对妹妹的担忧,以及自己的困境和盘托出。   他暗示她若是之后他和他妹妹都能脱离当前的困境的话,可能会向皇上请求一个如玉珠这般能干又干练的女子,作为他的贤内助。   玉珠此时浑浑噩噩的猜想着,谢大人真的是那个意思吗?   可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呢?究竟有什么深意?   快要到了第二天凌晨的时候了,皇上已经被劝回去休息了,毕竟第二天的时候还有皇上的生辰宴要办。   魏昭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就直接走了,因为第二天的生辰宴不仅仅是他的生辰那么简单,对他的重要性,远比此时云华宫中生孩子的事情要重要的多。   他不仅自己要走,甚至劝谢钧也早点离开,毕竟他们呆在这里也是没用的。   谢钧婉拒了之后,魏昭警告道:“朕知道你兄妹情深,但希望你别耽误了正事,否则别怪朕不讲情面。”   谢钧沉稳的应是,但他知道若此时真如皇上所说的那样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恐怕才会让魏昭不放心。   更何况,他此时也确实不放心离开,不管是他想做的事情,还是如今心理防线摇摇欲坠的妹妹,他都没办法放心。   魏昭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对谢钧说道。   “对了,武宁侯府的世子夫人既然已经死了,明日那姜氏女应该也是不能进宫的。到时候你让人把她给朕抓回来吧,等朕明日除掉心腹大患,正好以作庆贺。”   说罢哈哈大笑两声离去。   “……是。”   谢钧的脸上十分平静,他如今对皇上魏昭的本性已经认识的足够清楚了。   一切就在明日了,皇上魏昭的胜利,将也是他的胜利,他会站在最后胜利者的位置上的。   云华宫中依旧没有传来好消息。   过了凌晨这个时间点再生的话,姝妃肚子里的孩子将和皇上是同一日生辰了。   或许真是在等这个时间,刚过了凌晨不久,云华宫中就响起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虽然听起来显得稍有羸弱,但那生命力总归是正常的。   玉珠推门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时间还等在云华宫外的谢钧,而皇上早已经不知去向。   她无意识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人眼中的期盼是那么明显,终于,她开口干涩的说道:“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   谢大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柔和又感激的看着玉珠,玉珠捂上胸口,连忙转身就进去了。   一转身,一个稳婆就站在她的身后,吓了玉珠一跳。   她没有看见,那个稳婆和谢钧交换的眼神,也不曾知道曾经叮嘱过稳婆,若是玉珠无法为他所用的话,就直接杀了她的事实。   总归如今都是恰好。   谢钧拿着特许的腰牌出宫的时候,以困倦为由坐得是马车。   马车上一个颇大的食盒占据了最里面的空间,谢钧坐下之后,若不是特别注意,外面的人便完全是看不见的。   出了宫门之后,马车中的谢钧才将食盒打开,一个包裹着襁褓的小婴儿沉沉的睡着。   瘦小又羸弱。 第七十七章   云华宫中, 灯火通明了一个晚上。   谢芳华从沉睡中醒来,原来伺候的其他人此时都已经被皇上发落了,此时身边伺候的人中, 只有玉珠还是熟面孔了。   一看谢芳华醒了, 玉珠连忙安排人帮忙洗漱擦脸之类的,然后叫人将如今正在熟睡的婴儿抱了过来, 让谢芳华看。   襁褓中的婴儿稍显瘦弱, 一看就有点早产的感觉,正在谢芳华探出头去看的时候, 那婴儿刚好睁开了眼睛, 一双乌黑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 十分灵动, 半点看不出来早产儿的虚弱的感觉。   但谢芳华心中却奇怪的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好像在看一个陌生的孩子一样。   ……她好像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啊。   “哇!哇!”   突然间, 小孩子哭闹的声音响了起来,谢芳华正准备去摸小孩子的动作猛然的一顿,总觉得这声音好像跟昨天晚上她昏睡过去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有些不一样。   “娘娘,小皇子应该是饿了!”   谢芳华一听小皇子, 平静的有些奇怪的心情总算泛起了些波澜。看着这小孩子也好像可爱了几分一样。   “既然饿了, 那便让奶娘去喂吧。”   玉珠抱起手中的这个小皇子交给奶娘的时候,心里闪过了一份复杂,脸上的表情和手里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云华宫所在的位置并不偏僻,而近日宫中的响动不小, 哪怕在寝宫里没有开窗, 谢芳华也能从听到的声音联想到今日宫宴的热闹。   可惜, 她是去不了的了。   不过没关系, 谢芳华想着, 今日便是她到不了宫宴,但今日她注定会成为皇上生辰宴中最引人注目的人了。   因为她如今有跟皇上同一日出生,且还是宫中唯一的皇长子的皇子。   皇上还曾答应过她,待她生下龙子,就会给她晋封。   那个时候,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后宫第一人了,想到这些虽然不能去宫宴让她有些遗憾,但也不影响她期待的心情。   …………   武宁侯府,武宁侯和世子陆澹算算时间,将要出发去宫宴了。姜邈和武宁侯夫人却都没有要去的意思。   姜邈是因为如今她并没有一个参加宫宴的身份,而且她也对所谓的皇上生辰宫宴毫无兴趣,自然不参加。   而武宁侯夫人则本来是要去的,但因为上次在宫中的经历心中仍有些忌讳,随口说了一句并不想去的话。   然后武宁侯就直接拍板,让武宁侯夫人直接称病不去了!   这怎么行?武宁侯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但武宁侯和陆澹却知道,今日这皇上生辰宫宴,对他们武宁侯府来说可算是来者不善的。   他和儿子可以在别的方面多做准备,但武宁侯夫人不入宫其实最好,他们就更不用分心了。   而武宁侯府中有武宁侯和陆澹留下的后手,便是宫中万一有个什么不测,武宁侯夫人不仅能快速脱身,或许还能有别的转圜余地。   姜邈在跟陆澹的聊天中得知了今天或许是一个对武宁侯府很重要的日子,便和武宁侯夫人一起在府内为二人送行。   武宁侯一身将军的服饰,尽显英武粗狂的气质。而一边的陆澹一身文官打扮,朗朗如月霞姿月韵,若是不说,谁能看出来这气质迥异的二人,竟然是父子关系呢?   姜邈其实见陆澹穿的这么隆重的时候并不多,虽然不是没见过,但是今日的陆澹依旧给了姜邈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或许也是感觉到了姜邈的眼神,陆澹不由自主的暗自调整了一下站姿。   反应过来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说真的,他以前还真没怎么在乎过形象。   武宁侯和陆澹叮嘱了姜邈和侯夫人今日一定要谨慎小心一些,能不出府就不要出府以后,就要离府出发了。   此时有人来将昨晚姝妃娘娘在云华宫中产下小皇子之事报了上来,武宁侯和武宁侯夫人除了冷漠和些许生气之外,并无别的反应。   而陆澹和姜邈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谢芳华的第一个孩子,原先明明是个女孩子才对啊?!   便是他们改变了不少事情,但谢芳华怀孕的时候应该还什么都没变的。   ……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变故在里面的。   陆澹和武宁侯离开之后,姜邈本打算今日也不出门的,提前也将铺子里和农庄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但计划不如变化快,她收到了弟弟姜逸今日去农庄里等她的消息。   跟姜逸另外约一个时间在农庄里聊聊的事情,是她也提前答应好的,而如今姜逸还是专门趁姜大人和姜夫人去参加宫宴的时候去了农庄,若是她让人跟姜逸说不去的话,姜邈甚至都能想到姜逸那沮丧的耸拉着脑袋的情形了。   犹豫了一下,她最后还是跟武宁侯夫人说了一声,多带点人出门去了。   出门之后,姜邈并不在别的地方多做停留,而是直奔农庄之中,农庄之中有不少的护院守卫,再加上她带的这些侍卫,最不济还有吴家父子最近研究出来的炸药,安全程度其实也不比武宁侯府低。   况且姜邈认真的想了想,现在这种时候,应该也没有人特意来找她的事情才对。有些话虽然不好听,但事实就是姜邈自认为如今真算不上什么牌面上的人,这种紧张的时候对付她实在是浪费功夫。   武宁侯夫人再次叮嘱姜邈万事小心之后,还是让她出了门,她也觉得安王和太后如今已经对姜邈没什么威胁,而皇上的重点关注应该在武宁侯府这里,便是谢府和谢钧如今最主要的精力也都要在生辰宴上。   再加上若真有个万一,武宁侯府出了事情,姜邈不在武宁侯府或许还可以不受牵连。   姜邈一路直奔农庄,连城里的铺子都没有去看一眼。   到了地方一看,那个便宜弟弟此时已经一个人兴高采烈的在农庄里面随处闲逛了。   “姐……咳,你来了,你这个正在建的房子格局好特别啊!”   姜邈听到姜逸第一个字刚刚挤出一个音,便生硬的换了话题,再一次对这个弟弟感到无语,他究竟是如何在姜大人那种古板的教育思路之下,长成了一个傻白甜的?   这可能是个未解之谜。   “哪里特别了?”姜邈也是随口问的,她还以为姜逸是随意找的话题。   毕竟虽然她想要打造一个偏向于她习惯的风格,如果能跟古代的风格有一个相互的融合就更好,但这房子如今也只是个框架而已,姜邈是感觉还看不出什么的。   只有软装了之后,可能才会有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吧。   却没想到,姜逸竟然还真说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我刚才转了一下,感觉你这个房子很多地方都与一般的房子不太一样,比如你这个窗户和门的比例好像有点不一样,然后这个方位好像也不太一样。   对了,还有你这里面的房梁地基之类的,也不像一般房子那么规整……”   姜逸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着关于他观察到的觉得不一样的地方。   听着听着姜邈就认真了起来,因为姜逸说的这些东西,基本上还都是她特意设计的,比如她喜欢窗户大一点的采光好。   房子的方位也不是完全的坐北朝南,而是根据山体的日照时间做了一定的调整,还有地基房梁之类的,她也是预留设计了一些比如室内小厨房和专门的洗漱房,书房之类的设计。   她一个人住,又不想建的太大,只想功能齐全和紧凑一点,自然会跟现在的建筑风格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却没想到,姜逸虽然不太明白原因,却能将她调整的东西说出来了个七七八八。   便是孙崇经常在农庄里,也只是觉得她这房子建的有点特殊而已,并不会细究有哪些地方不一样的,这不是他关心的东西。   而姜逸好似显得就对建筑这方面敏感多了的样子。   …………   清和殿乃是一般宫中举行隆重宴会的地方,今日皇上的生辰宴会也是一样。   清和殿作为主殿,外面由三座次殿连接,形成一个硕大的回字广场。   文武百官此时熙熙攘攘很多都已经在自己特定的座位入座了,而主殿之外最前面的地方,除了皇上未到之外。武宁侯府与谢家等少数几个位子还未坐人。   宫女太监穿梭不息,礼乐丝竹之声,悠悠然然的似有似无参杂在颇为鼎沸的人声之中,衬得今日好一番热闹景象。   谢钧站在不远处看着最里面那空着的位子,然后视线又赚到了最顶上皇上的位子上看了看。   昨日姝妃生产,皇上说是为了今日的宫宴早早回去休息了,但实际上却转头又进了一个嫔妃的宫中,听消息如今还未出来。   “大人,那姜氏女如今已经往农庄去了。”   有人来禀报谢钧,谢钧点点头说道:“好,别伤到她了。抓到了之后,直接送到别院去。”   那人一听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可是皇上的命令是送到宫中的吧?”   谢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没送到宫中来,自然是没有抓到的。”   那人神情一凛,连忙应是。   谢家的人也到了。   谢太师路过谢钧的时候,十分自然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谢钧点点头,即是跟谢太师等人打招呼,也是对谢太师说明想要筹谋的事情,先决条件已经办妥了。   谢太师本来显得有些佝偻的身影,蓦然间又多了些精气神一般,正要在众多官员的簇拥之下往自己位子上走的时候,就发现刚刚还跟他寒暄打招呼的官员,如今又往门口处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2 23:49:57~2022-07-03 23: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泉水自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八章   武宁侯一身亮银轻铠甲, 腰上佩着宽剑,目中寒星似笑非笑,龙行虎步, 身形矫健, 器宇轩昂。   纵然人到中年,自身气势却丝毫未降。   谢钧将眼光看向了武宁侯腰中的佩剑, 按理来说, 入宫参加宫宴的时候,身上是不能佩剑的, 但文武百官对此都视而不见, 反而觉得寻常。   因为先帝还在位之时, 曾在武宁侯一次打退外敌之后说过, 特许武宁侯入宫不解剑,自那以后, 武宁侯上殿甚至是面见皇上都可以佩剑。   久而久之,文武百官便都视作寻常。   而武宁侯身边的世子陆澹,则跟武宁侯完全是不一样的装束,身上的气质基本上完全符合了什么叫文人风骨, 什么叫君子如玉。   比起武宁侯这常年不在京都的人来说, 世子陆澹反倒比他在这个场合更加受欢迎一点。   他们一亮相,来打招呼的人很多,但是武宁侯却能看出来,跟他打招呼的人虽然也不少, 但是却比不上跟自己儿子打招呼的人真心。   其中还多是与武官不太合的文官团体, 这些团体武宁侯见过几次, 大多数时候, 都是围绕在谢太师身边的。   但他看了看谢太师身边如今寥寥无几的人数, 再看看自己儿子身边围绕着寒暄着恭维着的人,不由的有些惊讶了。   陆澹只跟他说过,他如今在朝中官声不错,可没说他连谢太师的拥趸也给吸引过来了!   “侯爷!陆大人!”   “侯爷,陆大人!”   所有的人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基本没有喊陆澹陆世子的,而是直接以陆大人称呼,这证明了这两个身份当中,他们更加承认和青睐的是陆澹作为陆大人的身份。   武宁侯表面不动声色,但其实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   儿子倒是比他想象的还厉害的多啊。   “陆大人看来是完全康复了,恭喜恭喜!”   有人起了个头,立马很多人对陆澹康复的消息表示祝贺的。至于小道消息流传的陆世子曾经失忆,如今又恢复记忆的事情,倒是没人会在这种场合不合时宜的提起。   陆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含笑着回复所有人,不紧不慢也不慌不乱。他好似天生就能处理好这种场合的事情一样,只要他愿意。   没有一个人觉得被冷落,每一个人都觉得陆澹是认真的回复了他的祝贺的。这可与围绕在谢太师身边的时候不同。   而且这段时间陆澹虽然在养伤,但跟外界的联系却一点都没有断。   尤其是如今皇上借着玄鸟卫之手,让朝中百官都成了高压下的应声虫,甚至不敢将政务中的麻烦事上报。   而陆澹则凭着上辈子应付魏昭和处理政务的经验,轻车熟路的帮了不少官员处理了棘手的事情以及应付了可能来自皇上的刁难。   陆澹在肃州的事情,闯出来的名声,和他之前在朝中的时候做的准备,还有最近与朝中官员之间的联系,终于让他在朝中的地位发生了质变。   皇上生辰宫宴上刚刚一亮相,陆澹便已经隐隐有了取代谢太师成为新一任的文官核心和主心骨的趋势。   可谓是风光一时,皇上魏昭还没出现的时候,陆澹就是这里当之无愧的主角。   不管是手握重兵的武宁侯还是如今掌管玄鸟卫的谢钧,都不能与他相比!   要说陆澹的伤势也并非是完全康复了,只能算是好的差不多了,大夫的医嘱是只要不长时间站立或者剧烈活动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而这场宫宴他也已经敏锐的察觉出了一些异常的动向,抛掉轮椅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一来轮椅在宫宴之上只能成为牵绊,还引人注目。二来比起在同僚心中一个坐轮椅重伤未愈的形象,伤势已经痊愈且未受多大影响的形象更能稳定已经无形中与他成为同盟的同僚的心。   说到底,他其实也是不愿意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来争取几分不知价值几何的怜悯罢了。   比起其他人的怜悯,他更喜欢看到姜邈今日早晨看到她的时候的眼神。   跟人打完招呼的陆澹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颇显寂寥的谢太师,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终究还是隐去了。   脸上浮现出来的复杂,倒不完全是装的,因为他此时对谢太师的心情确实是很复杂的。   宫中的姝妃在凌晨的时候,生下了一个跟上辈子的女孩儿性别不同的男孩,而他特意找的随时关注谢钧动向的人,入宫之前也来向他禀报。   谢钧今日凌晨之后才从宫中回的他的住处,回府的时候,还不假他人之手的带着一个大食盒。   这不能让他不产生联想。   若真是狸猫换太子的话,他不信谢太师会不知道。只会是他默许的。   看来,谢太师已经又一次做出了选择。   他走到了谢太师的附近,并未多说什么话,只是对着谢太师拱手弯腰,深深一拜。   一时之间,宫宴现场的声音慢慢的小了下来,所有对谢太师和陆澹二人熟悉的人,如今都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但哪怕是陆澹此时的姿态放得很低,众人也都知道,谢家和陆大人是完全回不去了的。   这一拜是陆澹恢复记忆之后与谢太师的诀别。   气氛有些凝滞,谢太师看着陆澹的动作,忍不住闭了闭眼睛。陆澹如今在朝中的影响力,已经露出了大致样貌,这中际遇曾经是他对他的孙子谢铭的期许。   曾经他想过,若是在他有生之年,能看到谢铭如今日的陆澹一般被追捧恭维拥护,他便也死而瞑目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天灾便彻底的打垮了谢铭。   一场人祸又将谢家一步一步的推向了无法选择的境地,到了今日谢太师回首往昔,仍然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但现在陆澹的这一拜,彻底把他拜醒了。   谢家已经完全与他预想的未来脱离了,或许从皇上出手开始,谢家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了。   皇上他好像对付的是武宁侯府,但事实上他也已经将对付谢府算在内了。   他本来是看不上皇上的手段的,但偏偏就是这种手段确实防不胜防,还该死的有效。   谢太师想起自己另一个孙儿做成的事情,心里有些发狠。   那就让皇上自己也尝尝这种手段的厉害吧。   既然已经不得不走上另外的道路,那不如就走的更彻底一些吧。   陆澹拜完之后,谢太师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心照不宣的各自分开,到了自己的坐位,算是给曾经的武宁侯府和谢家一个体面的结尾。   姜大人和姜夫人坐在宫宴的一个小角落里,看着武宁侯和陆澹一经现身就仿佛引动了整个宫宴的风云,心中难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无论如何看,姜大人也有点将面前不远处那个在百官包围中都显得游刃有余的陆澹,跟那日跟他坐在一起说关于自家女儿的事情的那个陆澹联系起来。   他虽然性格方面不太行,但是到底在官场呆了这么多年,眼力还是有一些的。   如今陆澹在这场宫宴的开端,表现出来的影响力,姜大人自然是能看出来的。   突然他就对自己女儿姜邈是不是真的能嫁给陆大人有了长足的信心,若陆澹真的对他的女儿无意,那天对他说的那些话就多余了。   扭过头去,姜大人颇有些兴奋的对姜夫人说道:“我看那件事情,真的很有希望。”   姜夫人也明白了姜大人的话,忍着激动颇有些矜持的点点头。   只是到底想到了曾经顶着她女儿的身份获封姝妃的前世子夫人,姜夫人心里到底有些不得劲。   那些曾经得知自己女儿封了姝妃还颇为得宠,便来跟她交际的官夫人,知道真相之后都已经再不曾出现了。   姜夫人倒也不是真的喜欢与那些人的交际,只是此种阴差阳错的境遇,到底让人不能平常心看待。   而且她还有一个担忧的地方,那就是虽然所有人基本上心里都有数了,但到底没有放在明面上说,若是这件事情真的成了,要办婚事的话,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章程呢?   姜夫人颇有些纠结的拧起眉。   “皇上驾到!”   正在这时,这场宫宴最大的主人也终于到了。   魏昭一身隆重的装扮,在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下到了清和殿。身后跟着宫中的众多妃嫔。   后宫之中的众多妃嫔加上伺候的宫人,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人数可不少,一起在清和殿皇上的下首两侧坐下。   众多大臣内眷都齐齐起身,弯腰行礼迎接皇上的到来。   “众卿免礼,入座吧。”   魏昭在最上首的龙椅上坐定之后,便也随口免礼。   接着便由礼官宣读给皇上的贺寿之词,以及皇上借这次生辰宫宴对国泰民安的期许。   当然都是一些套话,陆澹一点都不怀疑,这些所谓的对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的期许,皇上恐怕在贺词拟完之后,都没有完整的看过一遍。   百官对皇上的贺礼之类的,都已经在进殿之前交给了礼部登记在册,此时便也免了众人贺礼这一流程。   接下来本就该皇上稍微的寒暄和勉励文武百官几句,便宣布歌舞开场,众臣开宴的,但皇上一开口却突然感伤了起来。   “朕还记得先帝在位之时,有一年也是朕的生辰,那时候哪有这般的热闹场景,便是整日里担心国之将亡也来不及。若非武宁侯力挽狂澜,怎么会有今日朕在这个位子上的安稳?   从先帝到朕手里,俱都感念武宁侯的恩德。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武宁侯为了大楚也镇守边关多年,以致府中人丁凋零,朕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常常为之寝食难安!   不知众卿家可有什么良策,好让武宁侯能安享晚年啊?”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整个宫宴一片寂静, 谁都想不到皇上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的面面相觑。   不过自有头脑清楚的人知道,所谓寝食难安是真, 于心不忍就可笑了。   寝食难安?   就武宁侯府现在的状况, 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文官都能让皇上寝食难安,多少有些让朝中百官难以理解了。   毕竟除了这次皇上做事不讲究抢夺臣妻之事, 致使武宁侯一时情绪激奋, 言行稍有不妥之外,这些年来可从未有过依功自傲的事情。   况且就这件事, 武宁侯有那些反应才是正常的, 若是真的没有一点反应, 那才要担心了。   武宁侯冷笑一声, 摸着腰间的剑柄并未说话,只看着皇上这场戏到底要怎么唱。   而陆澹则是将手中正欲往嘴里送的酒, 停在了半空,心中暗道,果然来了。   别人不知道皇上到底为何对武宁侯府敌意这么深,但陆澹拿到了那封皇上自己曾经里通外敌的信件之后, 便都联系上了。   恐怕是自己做贼心虚罢了。   一瞬间的寂静过后, 就立马有人站了出来。   陆澹甚至不用抬头看,都能猜出来站出来的人,左不过就是皇上身边寥寥的那几个死忠罢了。   这些死忠,大都从皇上还是个皇子的时候, 就跟随皇上了, 便是如今也自恃与皇上的情分与别的大臣不同。   就跟玄鸟卫才成立的时候, 用来杀鸡儆猴的其中一个罪名为里通外敌的那个官员一样的想法。   俞嫔的父亲, 户部侍郎俞大人当下直接站了出来高呼皇上仁德, 说道:“皇上所虑实乃仁德之君,武宁侯为国为君尽忠日久,确实不能不考虑武宁侯安享晚年之事。   依臣愚见,当为武宁侯加官进爵,赐予一等公爵位。同时武宁侯常年统领大军,对兵部事物应当能得心应手,或可让武宁侯统领兵部,为朝廷多多发掘一些有用之才。   如此一来,武宁侯便可留在京都发挥自己长处的同时,亦能享受妻贤子孝之家庭之乐。”   俞大人此话一出,可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一番。   首先要知道,如今的兵部尚书李淮可也在这宫宴之上呢,这就要将兵部尚书的职位给许出去了?   众人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看着李淮往日里总是挂着笑容的脸上,如今却露出从未见过的平静无波中带着点自嘲的的表情,当下明白,原来兵部尚书本人也是不知道这回事的!   而且统领兵部的兵部尚书一职,从来都只由文官担任,从未见过有武官担任的,更何况还是大楚的统兵大元帅?   闻所未闻!   但除此之外,这也确实属于加官进爵了。   武宁侯如今乃是一等侯的爵位,跨过三等公、二等公直接成为一等公,便是武宁侯的功勋足够,这种速度却也是古来少见的。   但俞大人又确实是皇上的死忠,若无皇上授意,他如何敢说这样的话?   可皇上若是真有意想加封武宁侯,又怎么会一直装聋作哑,连他登基之时封赏有功之臣的时候,都没有武宁侯什么事?三等公都没有武宁侯的事。   所以便是对局势不太敏感的百官,此时也觉得有些蹊跷了。   众所周知,如今的皇上绝不是这么大方的人。   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站出来对俞大人的话表示了赞同的意思,而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毫无动静,让魏昭十分不满。   眯眯眼睛问道:“众位卿家觉得俞卿所说是否有理?”   不等其他人说话,武宁侯自己站了起来,对着皇上朗声说道:“皇上,俞大人所说的就不必了!一等公,兵部尚书都非我所愿。   臣这一辈子大半的时间都在边关度过,边关的生活早已经成了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京都虽好,却不是臣立身之地。   若皇上仁慈体谅,可否同意臣将妻儿带往边关生活,如此臣便不负先帝与陛下所托的同时,也能享人伦之乐!还望皇上恩准。”   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什么的就不必了,真信了皇上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死,若皇上真觉得于心不忍,直接让人把家小带走吧!   可以说是直接将了皇上魏昭一军。   宫宴中的满朝文武此时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了,这明明已经有了针锋相对的气氛了。   当下就有皇上一方的官员连忙劝道:“武宁侯可万万不敢乱说啊,这陆大人如今在京都前程一片大好,武宁侯怎么忍心耽误陆大人呢?”   陆澹站起身来,长身玉立,眉眼低垂,唇角带着平和的笑意说道:“与父亲抵御外敌比起来,臣的前程何值一提,父亲放不下边关的将士百姓,臣愿意辞去官职与父亲往边关而去。”   陆澹说话柔和平稳,不见任何内心挣扎的感觉,这让在场官员俱都刮目相看。   谁都看的出来,若陆澹辞官放弃的是多光明的一个前程啊!   当下就有官员不顾场合的站起来阻止道:“陆大人万万不可啊!”   有这样反应的官员,还不止一个。   魏昭坐在龙椅上,挑了挑眉,陆澹这边又是怎么回事?   魏昭看向谢钧,谢钧走上前来,在皇上身侧将陆澹来时,朝廷官员围绕在他身边之事说了一下魏昭看着陆澹的眼神也变得危险了起来。   上一个处于这种境地,让他不爽的人,正是谢太师。   但陆澹再如何也只是一个文官,今日他的目的乃是去掉武宁侯的兵权,陆澹这里倒是可以放一放。   只是给了谢钧一个不太高兴的眼神,让他监察百官,但陆澹如今有了这样的影响力,却并不见谢钧上报过。   不管是什么原因,多少显得有些无能了。   谢钧低下头,垂着的眼睛里,满是漠然。   魏昭转头看向武宁侯,短促的笑了两声,然后说道:“武宁侯,从先帝在位的时候起,执掌大楚兵权至今也该累了吧?今时不同往日,好好的安享晚年,留在京都与妻儿共享天伦之乐不好吗?”   皇上口中的话失去了粉饰的言辞,要夺兵权的目的,如今已经是十分明显了。   武宁侯也不绕圈子,直接说道:“若只是如此,那也不是不可以。可臣担心的是天伦之乐恐怕还没来得及享受,这项上人头别到时候丢的不明不白的。   毕竟宁王和韩大人的前车之鉴,臣还不敢忘!”   宁王?!韩大人?!   满朝文武听到武宁侯提到这两个人,俱都满心的疑惑。   只有一些心思敏捷之人,脑子中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   …………   姜邈的农庄之中,姜逸跟姜邈相似的容貌在农庄中闲逛,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幸好如今刚刚完成了采买的单子,临时招的很多短工如今都已经回去了,显得农庄里没有姜逸前几天来的时候热闹了。   农庄之外,一行二三十人的玄鸟卫正在往农庄而来。转眼间,农庄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领头之人旁边之人骑着马抱怨道:“今日本应是我等大展拳脚立功之时,却倒霉的领了这种差事,队长,我们还是赶紧速战速决,说不定回去之后还来得及呢!”   那队长斜睨一眼说话的人道:“来得及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啊?你以为武宁侯当真会束手就擒,没点准备?   再多的荣华富贵也要有命享才行,便是命保住了,断手断脚之类的前途也基本上没了。   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乃是谢大人的心腹,这个差事也是在保全我们呢,有谢大人在,往后什么功劳捞不到?用得着跟人挤着干危险的活计?”   队长这番话一出来,整个小队的人都是恍然大悟,确实他们这些人都是谢大人的心腹,谢大人也没道理会坑他们。   一直以来都是功劳拿的不少,但真正危险的事情却做得不多。   当下便心照不宣的互相笑了。   “这次的差事虽说比宫里的差事简单,但谢大人也提醒过,不能掉以轻心,目标身边可能有武宁侯府的侍卫保护。关键是谢大人也叮嘱过了,不能伤了人,你们行事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点分寸!能不动手,尽量就别动手。”   “是,明白了。”   “走了,出发!”   姜邈正在跟姜逸商量着就在这农庄里弄点时令的东西,让人准备点午饭的时候,就听到了有护院来报。   说是玄鸟卫得了命令,有些事情想请东家前往配合调查一些事情。   姜邈一听,当下就觉得不妙!   武宁侯和世子陆澹如今在宫中参加宫宴,她一个做生意的人出了跟武宁侯府的联系之外,并无任何能劳动玄鸟卫出动的事情。   这些玄鸟卫来者不善!   当下姜邈就觉得,无论如何起码在武宁侯和陆澹出宫之前,她自身决不能落入玄鸟卫之手。   姜邈这时候就不得不庆幸当初选择护院的时候,基本都是从武宁侯府关系紧密的退伍老兵中挑选而来的,与武宁侯府天然是同一立场。   比起一般的护院,也更不受玄鸟卫这个名头的威吓。   所以当玄鸟卫被迎进农庄的时候,看见的不是农庄之中人心惶惶各自奔逃的场景,而是被众多护院和侍卫层层保护着的目标。   这阵仗先不提,为首的人拿出头像看了看,又看了看姜逸姜邈姐弟。   这谢大人没说目标有两个啊?!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宫宴之上, 气氛一片凝重。   魏昭听到了武宁侯提到宁王的时候,定定的盯着武宁侯,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   “大胆武宁侯, 皇上面前岂容你信口开河口出狂言?宁王殿下乃是抵御外敌为国尽忠而死, 如何能与那通敌卖国的罪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迫不及待跳出来的人正是皇上那边的人,但魏昭不仅没有觉得此人忠心, 反而在心里骂一声蠢货。   这是生怕别人将这二人联系不到一起吗?!   确实很多本来反应不过来的官员, 如今听了这人的话,一下子从中提炼出了重点。   这二人的死因虽然不尽相同, 但是他们的死亡都能跟外族扯上关系, 武宁侯能将他们二人放在一起说, 恐怕这点牵扯之处应该不是巧合。   可若不是巧合, 那他们之间究竟会有什么联系呢?   武宁侯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   “皇上,我陆岳自掌兵权以来, 可以说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朝廷,只有愧于妻儿。   本来不该拒绝皇上好意,但此事牵连甚广,臣怀疑此事或有外族参与其中推波助澜, 意图再次筹谋大楚, 所以在事情未水落石出尘埃落定之前,请恕臣不能从命,不能自己安享富贵。”   武宁侯的话,可以说说的是明明白白了。   如今朝中群臣也基本都明白了过来, 此事乃是皇上有意想对武宁侯明升暗降收回兵权, 但武宁侯拒绝了。   魏昭的眼神已经完全的冷了下来。   他虽然已经预测到了武宁侯绝不会乖乖束手就缚, 但他如此不识抬举依旧让他十分生气。   但魏昭此时并没有发作, 反而朗声笑了两声说道。   “既然武宁侯不服老, 那大楚的边境还要有劳武宁侯多担待一些时日了。来,众卿,与朕一同敬武宁侯一杯!”   魏昭仿佛毫不在意的态度,众臣俱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武宁侯和陆澹却借着袖子的遮掩,并未将酒水入口。   虽然他们觉得魏昭大概率不会在酒水里动手脚,但已经到了这样对立的境地了,多防着点总是没错的。   很快在魏昭的示意下,美轮美奂的歌舞缓缓的从宫宴两侧进入了广场中央。   但往日里总能吸引到群臣大部分目光的歌舞,此时仿佛此时失去了颜色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俱都是心不在焉,神思不属。   甚至觉得今日皇上的这个生辰宫宴,有些过分难熬了。   按理来说,收回兵权的事情,这些奉行君君臣臣的大臣们,大多都会站在皇帝那边才对。   但现在哪怕是如姜大人这样的古板迂腐之人,也觉得兵权放在武宁侯手里好似更加的安稳一些。   朝中有一部分老臣,是经历过先帝在位时期,楚国差点被外敌灭国的时候的,对当时连翻换将却依旧节节败退,直到武宁侯力挽狂澜之事还历历在目。   对武宁侯掌兵权天然就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踏实感。   况且满朝文武,没几个人认为武宁侯真的有不臣之心。因为武宁侯掌兵权的这些年来,可以说在有些时候,只要武宁侯真的有这个想法,朝廷是无法抵抗的。   尤其是当初先帝将宁王派往边关,要让人去取代武宁侯的时候,武宁侯若眷恋兵权心一狠,恐怕直接就改朝换代了。   但武宁侯却二话没说,老老实实的就孤身回了京都,若非边关又发生了宁王之死的变故,武宁侯当初已经一副安心生活在京都的架势了。   宁王之死之后,武宁侯又扔下了妻儿回了边关,发狠一样的将边关搞事的外族杀了不知多少。可以说武宁侯如今的兵权和名望都是他杀出来的。   只可惜边关之外幅员辽阔,终究没有办法斩草除根。   当然,除此之外左右百官心态的最大原因应该是皇上这些时日以来,各种匪夷所思的行为层出不穷。   不顾身份抢夺臣妻,甚至算算时间,今日出生的那个孩子什么时候有的一目了然。   在武宁侯掌兵权的时候,都敢这么肆意妄为,着实不怪武宁侯不放心。   建立玄鸟卫给百官头顶都悬上一柄不知何时落下的刀,随时随地,任何官员都有可能成为刀下之鬼,甚至连个有足够说服力的证据和说法都不用给。   此种情况下,文武百官又怎么会站到皇上的立场考虑问题呢?他们充分的理解武宁侯的危机感。   对着这位皇上,谁能没有呢?   至于武宁侯提到的宁王和韩大人之死,所有人甚至都不敢细想究竟,皇上真的太过随心所欲不择手段了。   这种随心所欲不择手段,如果再加上至高无上的权柄,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跟随魏昭一起过来的后宫嫔妃们,听见舞乐响起的时候,不少人才如梦初醒般的松了一口气。   她们刚刚看见的是朝中争斗吗?   武宁侯和皇上之间?好似皇上还是落于下风的。   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偷偷的左右看看,见不少人都是一样的反应,才慢慢平缓了心情。   与贤妃因为一起办宫宴,以及谢芳华存在而关系紧密了一些的嫔妃,都不由的看向贤妃的神色。   后宫之中谁不知道,贤妃与武宁侯夫人之间的关系的,为此后宫之中不少人都给贤妃几分颜面的。   谁曾想到,前朝之中,皇上竟然已经与武宁侯到了这种地步?   贤妃如坐针毡却强撑着平静的笑脸,脑子里乱糟糟的。   虽然她已经在皇上面前与武宁侯府勉强撇清了关系,但血亲关系摆在这里,总是有些尴尬的。   况且她从心里也觉得,皇上这过河拆桥的意图有些太过明显和急迫了。   魏昭懒懒的躺在龙椅之上,手指头一点一点的仿佛正深陷在音乐之中。   乐曲从缓慢悠扬变换成了节奏紧凑的调子,魏昭的手指也随着乐曲的节奏变快了不少。   紧密的鼓点越来越快,仿佛踩在人心跳上,听的人莫名心浮气躁。   …………   农庄之中,玄鸟卫整齐排开,对面是被护院和侍卫保护在中央的姜邈姐弟。   玄鸟卫领队看着面前二人从图像上基本看不出来谁是谁的样貌,陷入了纠结之中。   但谢大人说过,那人容貌气质优于常人不少,领头的队长犹豫着将目光放在了姜邈身上。   这个好像更俊俏一些?   “玄鸟卫办事,奉劝各位还是不要自误,哪个是姜恒?跟我们走一趟吧!”   一听玄鸟卫的问话,早知道玄鸟卫厉害的姜逸,想都不想的就要站出来冒认了。   只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姜邈乃是女儿身,若真被玄鸟卫带走了发生什么事情可就说不准了。   而他是个男子,那玄鸟卫口中叫的也是姜恒的名字而不是姜邈,姜恒本就是男子的身份,算起来他更加的符合条件才对。   带走他的话,说不定还能拖延时间,等到武宁侯和世子回来,到时候或许他还能得救!   总之今日,不能让玄鸟卫把他姐带走。   “我是姜恒。”   姜逸直接开口说道。   姜邈听到姜逸的话,内心不由的震动了。落到玄鸟卫手中的有几个人有什么好下场,姜逸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看姜逸那一副明明十分害怕到拳头都握的紧的发白,却又坚定的神情,姜邈的心没办法不软。   不管姜家对曾经的姜邈来说算什么,她这个弟弟,对姐姐总还是十分真心的。   将姜逸拽到了一边,姜邈淡定的对着玄鸟卫说道:“他开玩笑的,我是这农庄的主人,姜恒,不知各位找我有何贵干?”   那领队的看了看姜邈,又看了看姜逸,有些拿不定主意。   虽然那人第一个自称姜恒,但领队的队长却觉得后面承认的这个更符合谢大人所描述的那个人。   身边一个心思灵活之人看出来了他的纠结之后,对领队的说道:“不如两个人都先带走吧,到底谁是姜恒,到时候自有分晓。”   那人一想也对,他分不清,都带回去不就行了。   “你二人都跟我走一趟吧!”   “慢着!”   姜邈一声喝止,农庄里的护院侍卫,俱都打起了全部的精神,严阵以待的对着玄鸟卫众人。   玄鸟卫中人并不将这些护院放在眼里,他们自成立以来便是得了皇权特许,曾经处理过的人家也不是没有想反抗的。   但那些侍卫护院对上他们,交手之时都要怯上一筹,十分实力也只能发挥出五六成的样子,而他们也都是谢大人精挑细选出来的,手上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   从成立到今日,除了当初在武宁侯亲卫的手上吃了点亏以外,他们还基本上没有遇到过太过棘手的事情。   自然对这农庄里的这副阵仗不以为然。   姜邈眉头一挑说道:“据我所知,玄鸟卫所管的一般都是朝中大事,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商人,又怎么会跟朝中大事沾上关系呢?”   玄鸟卫等人听到姜邈的话说道:“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恭维我们也没有用,先跟我们走,时机成熟你自然会知道的!”   其实他们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从谢大人的吩咐罢了。   谢大人也曾叮嘱过,可以稍微客气一些,暗示此人身份挺重要的。   所以,他们才愿意浪费这些时间,与他们好声好气说两声。否则按照他们曾今的行事习惯,进了农庄之后,总要做出点杀鸡儆猴之事才行。   姜邈说道:“我想诸位误会了。我说此话的意思并不是问各位要找我的原因,而是怀疑各位是冒充的,并非真的玄鸟卫!”   姜邈此话一出,所有认俱都是目瞪口呆!从未想到过这个角度啊!   连一旁以为是自己的事情败露了以至于连累了东家的孙崇,都一脸懵的样子,玄鸟卫是有人会冒充的吗?   除非不要命了,不然根本没人敢!   玄鸟卫领头之人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冷笑着说道:“大楚境内还没没人敢冒充玄鸟卫!”   “这可说不准,这庄子里的所有人包括我本人在内,不过都是一些升斗小民,如何能分的清玄鸟卫真假?   近来我这生意惹了不少眼红之人,还曾遇到谋财害命的刺杀。今日若有人冒充玄鸟卫将我暗害,便是后来冒充之人被定罪,对于我来说也是来不及了,做生意还是要万事慎重一点才行。”   姜邈说的煞有其事,若不是他们是真的玄鸟卫,此时都要顺着她的思路去怀疑一番真假了。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玄鸟卫的令牌绝无仿冒!”玄鸟卫的头领硬压着怒火说道。   他十分怀疑,所谓怀疑真假不过是面前之人找借口拖延时间胡搅蛮缠的。   “诸位见谅,这里在场的人也没人认识玄鸟卫的令牌的。”   姜邈无辜的说道。   那人将令牌收起来,用最后的自制力压住心里的暴躁,目光阴狠的问道:“那你要怎么相信?”   “诸位有所不知,在下虽然只是个升斗小民,却与武宁侯府有些亲戚关系,得武宁侯世子照顾颇多。不如各位稍等一二,待武宁侯世子参加宫宴归来分辨真假之后,便与各位前去如何?”   那人一听,冷笑一声:“武宁侯世子?那你可以不用等了。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两个都抓走!”   玄鸟卫整齐的抽刀出鞘,森冷的刀刃明晃晃的,一片森然冷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5 23:59:32~2022-07-06 22:5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应笑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一章 (二合一)   舞乐的声音和节奏越来越昂扬, 但往日这种场合会时不时出现的喝彩声,如今都不见了。   满场能进入宫宴的文武百官,此时恐怕都没有心思去单纯的欣赏歌舞。   当然, 心思单纯的也并非没有, 比如此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喝彩声,仿佛是终于憋不住了喊了出来一样。   “好!”   顺带着还鼓掌了, 但拍了两下之后, 看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附和,离得进的人还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他连忙的停了下来, 继续鼓掌不是, 手放下来也不是。   就在这时!   一道寒光从广场上正在跳舞的那些人中, 急速的飞射而出,直直的奔向了坐在首位龙椅上的魏昭。   “有刺客!护驾!”   魏昭身边的人一声大声的呼喊, 让整个广场霎时间乱了起来!   玄鸟卫中有人眼疾手快,仿佛早有预料一样的挡住了射向皇上的暗器,谢钧更是在第一时间已经站在了皇上的身边看着场下混乱的场景。   这让本来负责宫中安全的近卫统领急速而来的脚步顿了一下。   只这一下,他便眼神都不停留的直直的挡在了皇上的面前, 语速飞快的吩咐宫中附近的侍卫, 竭尽全力保护皇上的安全。   又叫来亲信之人,小声的叮嘱道:“你带一些人去清和殿周围看看,小心谨慎一些,若有情况便宜行事。”   亲信之人点点头, 很快便趁乱从清和殿中出去了。   清和殿中此时一片混乱, 舞乐之人中突然冲出数位身怀武艺之人, 与反应过来的宫中侍卫斗在了一起。   这还不算, 更有一些服侍的宫人和太监等, 也突然暴起伤人起来。   场下文武百官见此场景,也俱都是坐不住的,惶惶然然,惊慌失措的站起来,大多数直接离了座位,往相对看着安全的地方挤去!   而身怀武艺的武官等人,就十分自然的加入了抵挡刺客的阵营,比如武宁侯。   武宁侯对面前的情形不屑一顾,拔剑出鞘,大开大合之间,那些趁乱像他逼近之人俱都被他伤的伤,杀的杀。   甚至还有余力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看着陆澹已经被几个宫内的侍卫隐隐的保护起来了之后,更是没了顾忌,独自一人对上近十人也不落下风。   陆澹手心中扣着一把精致小巧,威力却不小的连弩。冷静的观察者周围的环境,有他父亲武宁侯可以光明正大带刀上殿的特许,他本人带点防身的东西,其他人也没有细查。   其实认真算起来,宫宴之中不让随身携带什么武器之类的这项规矩,大部分时候也是凭官员们自觉。   毕竟来来往往的文武百官,守卫们不可能谁都认真的搜遍全身的。   但一直以来宫中对于不熟悉的面孔进宫却查的是相当严格的,所以如今这在几息之间突然冒出数十人甚至近百人的刺客来,着实有些太过不正常了。   陆澹注意到,这些人好似是有意的将朝中的文武百官往一个角落里驱赶。   除了对他父亲和他这边动手的比较真刀真枪之外,对那些文武百官动手的时候,却看似毫不留情,却总能阴差阳错差之毫厘的没有多少致命的伤。   所以如今整个清和殿广场中,被分为了三个部分。   后宫嫔妃等人如今瑟缩着都惊慌失措的躲在皇上附近,和皇上一起被宫中的侍卫包围保护。   而那些见到危险四散而开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等人,则是好似被有意识的聚到了广场中一个稍微离皇位远一百些的角落里。   甚至是一起动手的武将中,跟武宁侯离得比较远的,也已经被有意识的隔到了那处角落里。   陆澹仔细的看了看,那些群臣不是说完全没有受伤的,但基本上都是小伤和误伤,与他们这边明显拼命的架势完全不一样。   剩下的就是武宁侯,以及出事之时,下意识的跟武宁侯和陆澹站到了同一个阵营的那些人。   那些所谓的刺客,对上了武宁侯等人完全是一命换命的拼死打法,若非围绕在武宁侯身边的人,以及有一部分救援的侍卫都是颇有身手的人,否则他们这些人恐怕也要在地上躺几个了。   坐在上位的皇上,居高临下的坐在龙椅之上,在重重保卫之中,冰冷的眼神与看向他的陆澹对上了眼神。   陆澹的眼神没有魏昭预想当中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带着仿佛看穿一切的了然,让魏昭的瞳孔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   陆澹自从这次回来之后,宣告恢复记忆之后,公演之前魏昭还未曾见过他。   便是再宫宴上见了,陆澹也没有武宁侯吸引魏昭的眼光,可以说武宁侯在面前,陆澹就被下意识的忽略了。   但此时魏昭和陆澹对上实现之后,心中却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荒谬的想法。   这个武宁侯世子陆澹,此时给他的感觉,仿佛并不比他父亲武宁侯对他的威胁小,甚至犹有过之的感觉!   可这怎么可能?!   陆澹才多大年纪,还是一个文官,上次去肃州之前的见面,他给他的感觉还只是个心思一看就透的年轻人,不可能去肃州一次,或者只是恢复了记忆,他就成长道如此的地步了?   魏昭是不能相信的,于是只能将自己刚才心中升起的那种感受当做错觉了。   看着武宁侯那个地方的那些人,竟然久攻不下,魏昭收敛心神,暗骂一声废物,向一旁的谢钧使了个眼色!   谢钧会意的为不可查的点点头。   很快便从玄鸟卫和宫中侍卫一起守卫的这个交界点,不经意间扯开了一个口子,顺便制造了一些混乱,放进来了几个刺客!   “护驾!护驾!宫中侍卫何在?不惜一切代价以皇上安全为重!”有人在那些刺客刚刚有突破第一道防线的时候,就直接喊了起来。   宫中近卫统领眉头一皱,因为喊话的人并非是他这边的人,而且这三四个人罢了,便是他要守着皇上不能轻易动手,他手下的人也完全能抵挡的住。   但他寻声望去,竟然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太监,由来是替皇上发声的,近卫统领便只能不再做声。   本来有些帮着武宁侯他们的侍卫,听到这种问话之后,连忙从这个场景脱离,往皇上身边赶去!   武宁侯这边突然间就压力突增。   “父亲,小心!”   武宁侯正在对突然增加压力全神贯注的应对的时候,陆澹的角度却看见了一支暗箭直直的从一个地方,射向了武宁侯的后心致命之处。   看那速度和力道,武宁侯的铠甲恐怕是防不住的。   武宁侯怒喝一声,宽剑横扫身周的几个刺客,然后宽剑抡圆。   ‘叮’的一声,那道暗箭被宽剑拦截了下来!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乃是他在战场这么多年练就的本能,若没有这份观察入微的本事,在战场上武宁侯恐怕都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那道隐蔽的暗箭被武宁侯的宽剑一档,斜飞进了不远处一个酒杯里面。   酒杯啪的一下碎了,那浸泡在酒液中的暗箭,却滋滋作响且变了颜色。   有毒!   任何一个看到的人,都不会怀疑这一点。   坐在龙椅之上的魏昭看着下面这一个场景,终于按耐不住,换了个姿势,顺便跟谢钧打了个手势。   本来魏昭安排这一出就没想过能一次建功的,若是刺杀能让武宁侯丢掉性命的话,那后续他甚至考虑保住武宁侯的身后之名,可若不行,那就只有另一个方案了。   给武宁侯定罪,让他因罪而死,才是他最想给他安排的路。   清和殿附近本因为人太多而连鸟雀都被惊走,而应该听不到鸟叫声的。   但此时几声清脆的鸟叫声突兀的响了起来,一听便是传递信息所用。   果然那些围着武宁侯的刺客,此时竟然变的毫不恋战,直接就要从连接着清和殿四周的低矮围墙之处,突围而出。   而那些似模似样跟皇上周围保护的人互相争斗的人,此时也开始撤退了,在撤退之前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齐齐的将手中的武器仿佛孤注一掷的投向皇位之上的皇帝。   却被早有准备的拿着盾牌的侍卫,将盾牌组合起来,齐刷刷的挡在了外面。   就在这时,清和殿四周的房顶和宫墙之上,一排排玄鸟卫打扮的人齐刷刷的出现在了房顶宫墙之上!   弯弓搭箭,对着那些明显逃窜的人,两三轮齐射之后,齐刷刷的将人都变成尸体留了下来。   每个人的尸体上基本上都插着好几只箭,半点没给他们反应和说话的机会!   只有零星的两三个人,死之前震惊的转身面向皇上和谢钧的位置,吃力的抬起手臂,喉咙里被血呛住咯咯的响着,除了几句你……你的无意识的发声,最终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广场之中。   一时之间,血流成河,一片惨然。   那些后宫妃嫔甚至文武百官,除了寥寥几人之外,何时能亲眼见过此等近百人齐刷刷的被射成刺猬血流一地的血腥场面,一时间脚软腿软的不计其数,慌乱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甚至有宫妃或者宫女等,因为惊吓,还生生的尖叫出声,让魏昭不耐烦的皱皱眉,尖叫之人就被当场打晕了。   一直站在魏昭座位之前,手中执剑动都未动过的近卫统领,眼睛之中闪过了然,难怪今天这种场合,最近最得皇上信任和看中的玄鸟卫只有这么点人在现场。   如今玄鸟卫出现的这么突然,若不是谢钧当真是为了宫宴的安危未雨绸缪,那就是此次刺杀,皇上和玄鸟卫都早有准备。   而他这个本应该全权负责宫中安全的人,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哪怕是谢钧的玄鸟卫未雨绸缪,这么多人埋伏在了清和殿的周围,他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收不到,除非是皇上的旨意!   近卫统领的眼神扫了一眼如今沉默淡定的陆澹陆大人,对他前些日子跟他说的那件事情,基本上可以说有八分相信了。   “皇上!这些刺客胆大包天,胆敢在皇上生辰当天行刺,罪不容诛!请皇上下旨严查,定要将他们身后之人查出来,斩草除根!”   皇上派系中的一人,在其他人都还惊魂未定的时候,第一个跳了出来,扶了扶刚才因为慌乱中躲避刺客,而歪掉的帽子,吐沫横飞义正言辞咬牙切齿的说道。   陆澹挑了挑眉,看那人眼神之中不似作假的激动愤恨和惊魂未定,看来此事便是魏昭的死忠,也不一定知道的。   虽然刺客此时都已经陈尸于此,但陆澹的心知肚明,此时根本还未结束,甚至可能是刚刚开始。   跟他父亲对视了一眼,陆澹又看了一眼魏昭身边的近卫统领,默契的打算静观其变。   他倒是要看看,魏昭安排了这样一场虎头蛇尾的刺杀,究竟意在何为?   “谢钧!给朕好好的查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到底是何人胆大包天,意图弑君!”   魏昭仿佛十分震怒的大发雷霆,但上辈子对魏昭已经十分了解的陆澹,却轻易的看出来他的怒火只是一种浮在表面的表演罢了。   他对于刺杀这件事情的反应,甚至还没有此时期盼接下来的发展的波动更大!   谢钧领命之后,便一抬手,命令自己手底下的人道。   “搜!给我将他们的尸体好好的搜一遍,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   一直跟在谢钧身边的玄鸟卫轰然应是之后私下散开,十分巧合的这些人数,刚好与现场的尸体相差不是太远。   此时现场一片寂静,而谢钧亲自从皇上面前的龙案之上,帮皇上斟了一杯酒,亲手递给了皇上。   “还请皇上恕罪,稍后应该能有一些线索,请皇上喝杯酒压压惊稍候片刻。”   谢钧仿佛驯服的低着头,弯着腰,毕恭毕敬的仿佛在恳求皇上给他一点时间的请罪。   魏昭对谢钧这种做戏做全套的行为,心中表示了一定的赞赏,不疑有他的接过了谢钧手中的酒杯,直接一口喝了下去之说道。   “朕再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若找不到有用的线索,这个玄鸟卫指挥使的位置,便让有用的人来做吧!”   谢钧低着头,有些湿润的尾指动了动,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淡淡的说道。   “多谢皇上信任。”   很快,玄鸟卫就将从那些尸体上搜出的证据拿了出来,甚至还扛着两具尸体到了皇上御前。   一名玄鸟卫将手中的两个腰牌及一件衣服的布料呈上,跪下低头向皇上禀报道。   “启禀皇上,卑职等从这些人身上,搜到了两个腰牌,乃是……乃是……”   这个人吞吞吐吐,一副不知怎么开口好的样子。   “乃是什么?明说便是,吞吞吐吐干什么?”   谢钧脸色一沉,训斥道。   “乃是武宁侯亲卫的腰牌!不仅如此,还有一人身上穿的布料乃是边关战士独有的那种,而且皇上面前这二人,当初武宁侯初回京都之时,卑职等人还跟此二人交过手,认识他们!”   那人语气迅速的说完,就跪在地上不敢再发一言。   此时满朝哗然,都议论纷纷,不敢置信。   “皇上明鉴,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或者阴谋,武宁侯乃我大楚大元帅,一直以来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无二心,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武宁侯看着那两具亲卫的尸体脸色难看,还没有说话,就已经有官员连忙出来帮武宁侯辩解了。   “哼!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阴谋误会,荒谬!请皇上治武宁侯死罪!”有为武宁侯辩解的人,自然有一门心思要收拾武宁侯的皇上的死忠。   “不过两个死人,两个腰牌罢了,死人不会说话,哪有什么人证物证俱在,武宁侯为国鞠躬尽瘁,皇上可莫要让有功之人蒙冤啊!”   “武宁侯自己都还没说话,你就来喊冤了,冤不冤就你知道,你是武宁侯肚子里的蛔虫?”   “我不知道你知道?哪有人入宫行刺还带着自己的身份腰牌的?就这点不算证据的东西,就要定武宁侯的罪?”   两拨人很快的就吵了起来,但大多数人还对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和这不停的反转反应不过来。   陆澹向帮武宁侯说话的官员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皇上,这二人尸体,能否容臣一观?”   然后站了出来,对着皇上魏昭不紧不慢不卑不亢的说道。   仿佛这么大的变故,武宁侯府此时沦为刺杀皇上的嫌疑对象都不能让他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一直以来,时刻观察着陆澹的谢太师终于承认了,谢铭根本没办法跟陆澹相提并论,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手。   如今的陆澹,对上曾经的他恐怕也能不落下风。   可这个本应该和谢家联系紧密的孙婿,终究是被谢芳华弄丢了,再也回不去了。   想起宫宴开始之前,陆澹那个深深的鞠躬,谢太师心里就沉沉的憋闷着,甚至觉得有些隐痛之感。   但他再看了看如今离皇上最近的谢钧,还好还好,他谢家的路还没有走绝。   他谢家还有翻盘的机会。   “陆大人曾任大理寺少卿,想必知道避嫌的道理,就不必看了吧?”谢钧出声制止道。   魏昭摆摆手道:“不必如此,既然陆世子想看,便让他也看看,看这二人是否是武宁侯的亲卫?”   陆澹没有管谢钧的话,直接就上去看了,武宁侯跟在陆澹的身后,也看到了那两张眼熟的脸,如今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   武宁侯闭了闭眼睛,能成为他亲卫的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他自认自己还算有识人之明,是当真不愿意相信,跟随他多年的亲卫能被皇上策反。   除非皇上拿捏到了他们不得不那么做的把柄!   每一个亲卫的信息,武宁侯基本都知道个大概,眼前这两个人家中俱都是京都附近的人,且家中有他们割舍不下的亲人。   在战场上的时候,这种割舍不下会成为一种信念,但没想到,回了京都这种割舍不下竟然会成了一种催命符。   陆澹认真的看了看,确定这二人除了死不瞑目之外,不管是伤口还是尸体,都十分的正常,可以将他猜测中的那种提前被杀死的可能排除掉了。   他不由的叹了口气,伸手在两人虽然死了却执拗的睁着的眼睛上抹了一下,相帮他们闭上眼睛,但却没有成功。   “你们放心吧,你们家中的牵挂,若能救武宁侯府定然会救,若不能救,武宁侯府也会给你们报仇,放心去吧。”   陆澹的声音不高不低,除了两个尸体之外,也就只有靠的稍微近一点的人听到了。   这下,那两人的眼睛才终于合上了,连面容都变得仿佛平和了很多。   但此时明白的人不敢说话,不明白的人云里雾里听不懂陆澹在说什么。   “既然世子已经看过尸体了,想来也已经明确了那二人的身份。那武宁侯,此事你要如何解释啊?”   武宁侯此时也已经对皇上魏昭打的算盘心知肚明了,他毫不掩饰的对着皇上冷笑两声了。   “我陆岳在此对天发誓,此次刺杀绝非我授意。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不如这样吧,皇上要不然让所有的在场文武百官后宫嫔妃、宫女太监,所有的人一同诅咒那策划此次刺杀的幕后之人,死!无!葬!身!之地如何?”   武宁侯目光凌厉的盯着魏昭,目光之中仿佛带上了一种难言的重量,压的魏昭心脏都仿佛一重。   再加上武宁侯这种不留任何余地的话,让魏昭一下子失手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明显的从武宁侯的目光中得知了他猜到了是自己的手笔,魏昭猛地怒气上头。   这与直白的诅咒他何异?!   ‘啪’的一声,魏昭松开手,将手中的碎就被扫落在地。   在这个时代,常人对上天对神明总是带着些敬畏的,甚至前朝后宫都没少因为巫蛊诅咒等获罪的人,能出口就是这么狠的死无葬身之地的,便是受冤之人都很少见。   魏昭强压下心中沸腾的不悦,故作冷静的轻笑了两声说道。   “朕自然是相信武宁侯没有此心,但如今这人证物证都在这里,没有个交代恐怕说不过去。武宁侯不如暂且先在天牢之中委屈几日,朕定会让人仔细的调查,待查到之后,朕亲自给武宁侯赔罪如何?”   魏昭笑吟吟的就直接给了武宁侯进天牢的结果。   武宁侯眉头一挑,对于魏昭这种假模假样的话,直接就是拒绝。   “请恕臣难以从命,臣信不过皇上,不敢将自己的生命交给皇上的良心。”   “放肆!”魏昭没想到竟然敢这么说话,脸色一变满面寒光的道。   “朕本不欲大动干戈,但武宁侯有些过分居功自傲了,朕劝武宁侯,说话之前最好看看周围环境!”   手一指,所有人才看见,所有趴伏在屋顶上宫墙上的玄鸟卫,此刻都搭弓上弦对准了武宁侯的方向!   只待有人一声令下,武宁侯等人恐怕顷刻之间就要变成刺猬了!   武宁侯浑然不惧,只摇着头说道:“此等下作手段,皇上如今运用的是越发炉火纯青了。那韩大人因皇上旧时之事而死,在皇上看来想来是死得其所了。   而宁王对皇上来说就更是死的好了,只是午夜梦回,皇上是否还记得楚国将亡之时,是否想起过那些无辜惨死的将士,是否曾经想起过这么多年为了抵御外敌,楚国多少男儿埋骨沙场!   如今皇上之剑又对准我武宁侯府了,我实在想问一句,外族之地是皇上故乡否?”   不给他们送点你实在不舒服是不是?   整个广场上为武宁侯如此不留情面大逆不道的话,俱都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派胡言,荒谬绝伦!”   魏昭双目充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武宁侯怒斥。   正要招呼玄鸟卫弓箭手将武宁侯父子等人直接射杀在此,以解他心头之恨,却余光中看到了自己手上一滴诡异的发黑的血液!   猛然收回手摊开来看,手掌之上赫然有一道小伤口,如今竟然已经有些发黑了!   这种情况不用看就是中毒的状况!   怎么会?!   魏昭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被这种冲击震的身形一晃!   “皇上小心!”谢钧眼疾手快的过来扶住皇上。   电光火石之间,魏昭眼前闪过了谢钧端给他的那杯酒!   作者有话说:   没有分开,二合一了,谢谢大家支持感谢在2022-07-06 22:55:20~2022-07-08 22:0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mboo、林 20瓶;米粒儿、好想嗦粉 10瓶;倚楼听风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二章   魏昭此时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自己有些犯黑的伤口, 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跟武宁侯府是一伙的?”魏昭眼神痛恨。   “皇上千万莫要动怒,若是让别人知道了皇上此时已经中毒,危在旦夕的话, 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吧?   至于臣, 自然和武宁侯府不是一伙的,在这件事情上, 臣与皇上的立场是完全一致的。”   谢钧以扶着魏昭的动作, 脸上关切的表情不便,但小声出口的声音却对魏昭是满满的威胁意味。   受制于人的愤怒以及耻辱成功的让魏昭浑身僵硬, 从他出生开始, 就没有敢这样要挟过他, 更何况如今?!   但魏昭还是强压下了心里的怒火, 选择了和谢钧虚与委蛇。   毕竟如今他的性命还攥在别人手里,这万里江山如画, 没命了却都是一场空。   但事实上对魏昭来说,中毒之事其实并没有在他心里引起过分的恐慌。   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以他皇帝的身份,总能找到解毒的机会。   上次从谢芳华手里拿到的那颗救命药, 也有专门的太医分析过, 可能对解毒也有一定的作用。   总之,现在不是追究中毒的事情的时候。   “你和谢家究竟意欲何为?”   深深的看了谢钧一眼,魏昭站稳身形,推开谢钧也同样声音不大的问道。   此时武宁侯父子二人在皇上眼里已经如瓮中之鳖, 翻不起什么浪花, 远远不及此时的谢钧让他觉得威胁大了。   但谢钧不一样, 他不希望武宁侯府的事情出现什么变故, 毕竟武宁侯手中的兵权总是一个威胁, 若是武宁侯今日不能死在这里,那武宁侯的结局就总是不确定的。   甚至若将武宁侯送进天牢的路上被人救走这种可能,他都不会有丝毫怀疑可行性。   “皇上,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武宁侯的事情吗?武宁侯谋划行刺皇上,证据确凿,还请皇上下令直接将武宁侯就地正法,以正视听!”   谢钧言辞恳切,仿佛还是那个甘愿为魏昭手中刀马前卒的人一样。   但魏昭挑挑眉,说道:“可武宁侯并未认罪,朕也已经下了押入天牢的命令,皇命不可朝令夕改。”   虽然他如今中毒受制于谢钧,但谢钧给他下的既然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自然是不打算现在就要他的命的。   他是不希望文武百官等人知道他受制于人的情形,但同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谢钧也绝对是不想让人知道的。   在某种程度上,他倒也不必要完全对他言听计从。   魏昭对于谢钧那种仿佛笃定他会顺着他的想法走的说话方式十分反感,所以即便谢钧的提议对他可能也算是好事,但他也不想听。   谢钧对魏昭这种心思倒是很快的猜了出来,他隐晦的笑了笑,抬起了手掌。   周围玄鸟卫整齐划一弓弦拉紧的声音,让魏昭瞳孔紧缩。   他忘了,如今的玄鸟卫是听从谢钧的命令的!   “皇上!万万不可啊!”   “请皇上三思啊!大楚如今不能少了武宁侯啊!”   “皇上此举实为不智,恳请皇上三思!”   不少官员以为是皇上的命令,眼看皇上这种不顾一切都要将武宁侯杀死在这里的架势,瞬间就对这场闹剧有了自己的认知。   或许武宁侯说的是真的,这场荒谬的刺杀,或许真的是皇上自己策划出来的。   想到武宁侯说的皇上可能在很早之前就和外族有勾结的事情,再到如今皇上完全不顾脸面,不顾边关将士百姓,也要对付武宁侯的事情。   众人心中都升起了一种悲哀,为何他们效忠的皇帝会是这个样子?为何他们大楚的皇上,从先帝到如今的皇上,竟然都非明君之相?   纷纷站出来,试图阻止这场荒谬的谋杀!   是的,很多人都反应过来了,今日的重头戏根本不在开始的刺杀上,而是在这场明晃晃的谋杀之上!   连一直自认为不方便表明态度的姜大人,如今也大惊失色,条件反射性的站出来反对。   “皇上,武宁侯乃我大楚柱石一般的存在,皇上此举岂非自毁长城?请皇上三思啊!”   姜大人此时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自己女儿的事情了,他只知道若是武宁侯死在这里,那边关恐怕就要生变了!   武宁侯在边关的声望和威信,比之皇帝尤有甚之,武宁侯对边关外敌的震慑力也是无人能及,若武宁侯死得不明不白,不管是军中哗变还是外敌扣边,对大楚来说都将是伤筋动骨的问题。   可皇上完全不考虑这些问题的一意孤行,莫非真的是为了掩盖自己曾经的事情吗?   魏昭听着底下官员各种质疑的话语,拳头捏的紧紧的。   看来,武宁侯说的那些话,终究还是有人相信了。   他就知道,当初武宁侯去收拾那些跟他有过约定的关外之敌的时候,很可能会落下什么痕迹。   只可惜这些年来,武宁侯府演的太好了,他多次试探也没能试探出什么结果,以至于在他下定决心收拾武宁侯的这个场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此时是真的尝到了腹背受敌的感觉。   魏昭沉默不语,但谢钧根本不想给武宁侯府任何翻身的机会。   谢钧决绝的做出了一个手势。   下一秒!   密集的弓箭飞驰之声传来,被弓箭射中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但这声音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定睛看去,站在广场中间的武宁侯父子等人动都未动却毫发无伤!   而趴伏在宫殿顶上及宫墙之上的玄鸟卫则纷纷中箭落地,惨叫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人当场丧命!   魏昭和谢钧全都脸色大变,即便是魏昭也从未想过这种结果。   明明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会发生这种让人云里雾里的变数。   是谁?!   随即二人就双双很快的想起了一个容易被人忽略的人,要在皇宫之中做到这件事情的人,除了他之外,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了!   魏昭转头去看一直面无表情站在他身边的宫中近卫统领,此时他依然是那副表情,波澜不惊的样子却再也和魏昭曾经给他的定义,除了武艺性格鲁钝完全联系不到一起了。   而谢钧此时才是真正的心都在滴血,除了派出去的那些抓姜邈的人之外,在场这些被射杀的玄鸟卫,就是他这些时日以来,培养的最大的班底所在了。   他甚至还畅想过,等控制了魏昭之后,他要用自己的这些班底如何的在朝中大展拳脚。   如今,却这么突然的就都没有了!   “杨统领,你在做什么?”魏昭息怒不辨的问道。   在场的所有人,也对这突然的变故反应不过来。   怎么好像突然之间,形势就逆转了?   杨统领对皇上抱拳,小心的捡起了皇上刚才生气之时,拂落在地上的酒杯碎片,放在手中举了起来。   那洁白通透的瓷器之上,泛着黑色的血迹,十分的显眼。   “皇上恕罪,卑职已经察觉到了皇上受制于谢大人的情形。还请皇上快快宣太医,给皇上诊治体内之毒才是当务之急!”   说话间,还快步上前,将谢钧与魏昭隔了开来。   魏昭神情稍缓,但对杨统领向所有人透露他受制于人的消息却依旧恼火,果然鲁钝。   若过了今天,他悄悄的来给他表明态度,何愁不飞黄腾达?   可如今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岂止是鲁钝能够形容的?!   杨统领声如洪钟,所说之话在场之人基本上都听见了,当下震惊的不成样子。   “杨统领说的没错,朕现在确实受制于谢钧,他给朕下了毒,以朕的性命要挟,朕才不得不妥协。将谢钧及谢家之人都抓起来吧,朕怀疑他们意图谋反!”   魏昭直接顺着杨统领的话,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推到了谢钧身上。   刚要站上顶端,却突然又跌落下来的感觉,谢钧整个人都如坠梦中,浑身冰凉。   此时听到了魏昭的话,他狂笑出声。   “哈哈哈,皇上当真以为还会有人相信你的鬼话?我是给你下毒了不假,但也只在今天才找到了机会下了毒,往日里我可是完全的对皇上言听计从。   而且皇上好像忘了,如今你的命在我手里,那毒的解药只有我知道,若我一时想不开死了,有皇上陪葬我也不冤。”   魏昭眼中寒光一闪,看着谢钧说道:“解药之事,朕会让你主动告诉朕的。今日朕本欲封姝妃为贵妃的,如今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谢钧表情霎时间收敛了起来,他知道皇上是在用她妹妹的存在来要挟他。   但谢钧却笑了笑说道:“皇上最好还是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了,如今您不仅命不由己,姝妃今日生的孩子,也将是你唯一的一个儿子了。哈哈哈,您倒是动他们试试啊!”   魏昭在群臣面前听到了这种话,一下子失去了冷静,当下愤怒的发狂一样的对着杨统领说道:“给朕抓住他!给朕抓住他!”   杨统领并未动手,而是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魏昭顺着看去,就看见刚刚还被弓箭威胁生命的武宁侯父子,此时已经朝他走来了。   武宁侯手上的剑被玄学染红,犹在滴血。   满身的煞气因为刚才见血,此时已经毫无顾忌的发散开来,让第一次直面武宁侯这种状态的魏昭和谢钧都是瞳孔紧缩。   仿佛此时才真正的理解了,武宁侯的今天是从尸山血海中得来的意思。   “够了!”   武宁侯一句怒喝,对这魏昭和谢钧二人都是毫不客气的。   “蝇营狗苟之辈!不足与谋!”   陆澹此时从武宁侯身边站了出来,对着所有在场的百官拱手行了个礼,说道。   “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恐怕各位都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吧,陆某不才,便跟大家从头说起吧。”   陆澹声音温和平缓,慢慢的从先帝在位之时及宁王之死开始讲起。   刚开了个头,魏昭便直呼让杨统领阻止陆澹。   “杨统领,让他给朕闭嘴!”   他如何能容忍,他千方百计想掩盖的事情,就这样被人在这种场合宣之于口?   甚至据陆澹所说,还有切实的证据?   绝不可以!   一直面无表情的杨统领,此时却抬起头来,对着魏昭说道。   “可是皇上,臣也想知道!臣也想知道宁王之死的真相。或许皇上不知道,臣的亲兄长,也是死于那场战争!”   那是待他如父亲一般的长兄,他可以接受长兄为国尽忠而死,但万万接受不了长兄死的那般冤枉!   杨统领那一贯平静的眼睛里,此时却仿佛有一簇火焰一样,直直的盯着魏昭的眼睛,像是要看清楚他的灵魂一般。 第八十三章   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下定决心做的事情,陆澹不会轻易动摇。   所以他并不理会魏昭的垂死挣扎,而是面容沉静条理清楚的开始像所有人都开始陈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先帝在位之时的众皇子之争, 说到了当年宁王之死的那场边关惨事。   “或许有些大人都已经猜出来了, 没错,陆某要说的正是宁王之死并非意外, 而是人为!”   陆澹说道这里的时候, 纵使有意控制自己的语气,竭力平静一些, 却仍旧带上了些沉重。   提到这个话题, 他那面就想起了最近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 接触到的那些关于宁王之死的那场战争的所有详细资料。   可以说无辜枉死之人, 数目之巨可以称得上惨绝人寰。   “当初有人故意将边关布防全都泄露给了外族,特意引外族入关, 致使当时边关战死的将士三万余人,因烧杀抢掠而死的百姓不下六万,共计近十万人!   而当初跟随宁王一起前往边关的所有侍卫随从下属,尽皆丧命无一生还。”   宁王当时是皇位的热门人选, 当时先帝派宁王去边关, 很明显的就是为了让他去接手武宁侯的军权的,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宁王很快就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人选。   而当时武宁侯竟然也没有一点反对意见的自己回来了,摆明了要放手兵权, 可想而知, 多少名门望族官宦之后都跟着宁王去博这一个轻而易举的从龙之功的。   其中不乏天资出众, 或者家中看重受宠之辈, 但最终都没有回来。   如今再听这些数字, 都仿佛带着血淋淋的感觉。   “我知道,所有人可能都很难相信这件事情,毕竟太过荒谬和可笑了。皇位之争纵使免不了血腥,但如此将百姓将士视为蝼蚁之事在大楚历代之中也是闻所未闻的!   “尤其,他联合的还是差点使大楚灭国的外族!”   文武百官听了陆澹的话,虽然这段时间已经知道了皇上不择手段的处事方式,但这种与虎谋皮,出卖本国的事情,还是有些太超过了。   “荒谬!皇上本是皇子,堂堂天潢贵胄,生来不凡,怎么可能会与那些蛮夷之人做交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武宁侯府怕不是冤枉的吧?!”   总有些愚忠死忠之人,是绝对不肯相信一国皇帝,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   “陆大人做事向来十分稳妥,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情,想来是已经还有了确切的证据了?”   也有一些耳清目明之人,早已经理顺了这里面的事情,只差一个实打实的证据来完全的说服自己了。   “关于此事我手中有一封皇上当初的亲笔书信,认识之人可以前来辨认。或许有人会说,这世上也不乏有人能模仿笔迹惟妙惟肖,所以关于信里面提到的内容,我也已经让人核对过了。   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宁王之死的事情发生之前,引起不小动荡的各地女子大规模失踪案件?”   “什么?!”   有反应快之人已经直接站了起来,对着陆澹问道:“你有此事的消息?”   说话之人,乃是一个老臣,还是先帝在位之时的一个重臣。   只是如今已经边缘化了而已,熟悉他的人都应该知道,他正是因为这个女子失踪案之后,心灰意冷的。   因为那些失踪的女子当中,正有他的老来女,如珠如玉的养到了十几岁,一夕之间就再也不见了。   这件女子大规模失踪的案子,之所以引起了那么大的关注,也跟当初此人一力追查,闹得最凶有关。甚至不惜向当时的先帝进言恳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可惜的是,先帝当时答应的好好的,说一定会追查到底,到了最后却仍旧一无所获,让他心灰意冷从此没了在官场的斗志了。   记得那个时候,先帝为了表示对他的重视,对这件案子的重视,还特意将此时交给了一个皇子负责。   那位大臣的目光沉重缓缓的移向了,如今被人压制在龙椅上肉眼可见恼羞成怒的皇上。   那个时候负责这个案子的皇子,好像就是当今皇上!   “当初武宁侯在宁王死后,赶赴边关雷利风行的将那些外族赶尽杀绝的时候,也解救出来了一些女子,如今基本都已经在边关安家落户了。   这次我知道了此事之后,特意将当时的失踪人口卷宗,吩咐人在边关核对过了。到了现在能找到的有一百多人已经对上了。”   “而我手中的信件之中所说,皇上曾经许诺给外族三千女奴,事发之前,第一批就已经送过去了!   除此之外,此信件之中,许诺银钱之巨都不算什么,皇上还许诺了待他上位之后,可以以战争方式割让一定土地给外族放牧。靠近边关的严州之地,容许他们肆意劫掠,不做抵抗!”   陆澹闭了闭眼睛,终于没能克制住浮现在脸上的怒色。   “皇上待子民如猪狗,殊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但从未有人说过,天子作恶当该如何?!”   陆澹的问话,响彻在众人的耳边,任谁听了心中都是一堵。   天子待子民如猪狗,天子作恶当该如何?   众大臣此事都说不出话了,便是连后宫嫔妃看皇帝的眼神也十分的不对了起来。   有一些妃嫔都曾经在一定年龄的时候,经历过被家人耳提面命不能落单,不能出去的经历。   京中同等年龄,同等门第的姑娘,总有一定的交际圈。   当初有小姑娘失踪的时候,她们还后怕不已,因为运气差一点的话,很可能那个人就是她们自己了。   对那些拐子更是在心里诅咒骂了千遍万遍了,但谁都不会想到,女子失踪案的罪魁祸首,竟然是高高在上万人之上的皇上!   还有那些完全丧权辱国,极尽媚外之条款,除了能助他登上皇位之外,对楚国对百姓甚至言辞之中对臣子都没有半点的怜悯维护之情。   没有一个人的心情能不复杂。   到头来,最大的国贼竟然是皇上自己!   “哈哈哈,朕能登上皇位,就证明朕并没有错,皇权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不择手段的事情,流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   “为了朕的大业牺牲,那是那些蝼蚁的荣幸。   “是,你说的都是真的又如何?活到最后登上皇位的是朕!”   “怎么,今日你武宁侯府是要当这乱臣贼子弑君了?连朕宫中的近卫统领都收买了?”   铁证如山之下,魏昭经过了内心极为剧烈的煎熬之后,反而完全的放开了。   他从不认为他的选择是错的,若当初他没有选择那么做,那今天坐在这个皇位上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对皇上试图给武宁侯府挂上罪名,抹黑他们的名声,以借此来拿捏他们夺回主动权的事情,陆澹根本没有在意。   从他决定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不管是佞臣还是乱臣贼子,他都认了。   但陆澹还没有说话,那个老来女失踪的臣子,就已经怒发冲冠的冲了出来。   跪下抱拳说道:“皇上无德,天将废之!请皇上退位!”   听到这位官员的这句话,有不少人如梦初醒,眼睛一亮。   仿佛终于找到了这件让人憋闷的无处言说的事情的出口,是啊,如此无德之人,如何还能高高在上,主宰着这大楚所有人的命运呢?   “请皇上退位!”   “请皇上退位!”   越来越多的官员加入了,随着人数的增多,请皇上退位的事情,已经成了大势所趋。   声势浩大的在清和殿这个一直以来都是举行庆典的地方响了起来。   那些皇上身边的死忠,在听到皇上自己承认的时候,就已经脸色煞白浑身无力了,此时被这种大势所趋所震慑,更是恨不得直接昏过去算了。   而魏昭颤抖着手,看着那些往日上朝之时都不兴下跪之礼的官员们,此时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竟然是逼他退位!   这让本来以为在他点出武宁侯府狼子野心,心怀不轨之后,会有官员站出来的魏昭,措不及防之下直接急怒攻心!   突然间他一只手捂住胸口,脸色十分难看,随后一口发暗的血吐出,当场晕倒在了龙椅之上!   见此情形,场面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最后还是陆澹开口说道:“皇上既然身体不适,先将他送回寝宫吧,让太医尽快诊治,退位之事待皇上醒来再订具体流程吧。”   退位肯定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便是昏过去了也没有。   “陆大人还忘了一人!”   陆澹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却是在宫中做侍卫的李由。   他的刀下正压着谢钧的脖子,稍微是使了点劲的,谢钧此时的脖子上一道不深的口子,正往外流着血。   “近些日子以来威风凛凛的玄鸟卫指挥使谢大人,却也有想要偷偷溜走的行为,着实与您的形象不符啊!”   李由的心态当真不错,经历了这么大的宫变时间,此时居然还能调侃出声。   经过李由的提醒,所有人都想起来了,宫变大事之下,还掩藏了一件给皇上下毒以图控制皇上的事情。   本来这个事情应该是石破天惊的才对,但此时众官员再想起来,竟然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玄鸟卫本就是皇上一己之私搞出来的东西,不应该存在。谢钧此人更是趁此机会大肆打压不同的声音,大肆杀伐有伤天和,所作所为也是让整个朝堂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该当死罪!”   当下就有曾经摄于玄鸟卫淫威的官员站出来,直接就要给谢钧定罪。应和的人,还非常多,可见玄鸟卫如今在朝堂之上的名声有多么的臭了。   谢太师此时尽显老态,颤颤悠悠的站起来。   形势变化的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谢家也完全没来得及及反应!   为何谢家的选择总是一步错步步错,明明他们已经马上就要成功了,只差一步,却如同隔着天渊一般。   到了这个地步,他却突然的想将自己这个孙子的性命留下来。   谢钧没有看谢太师,他根本对谢太师能否救他持否定的态度的。   他直接对着陆澹试探性的说道:“我今日派人去抓那个姜氏女了,若不出意外,此时她应该已经在我手里了。”   姜邈?!   陆澹的情绪有一瞬间的空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9 23:56:22~2022-07-10 23: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1581745 10瓶;天泉水自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四章   陆澹耳边的声音一瞬间仿佛都消失了一样, 只有谢钧刚才的说话声仿佛无限的大了起来。   陆澹的瞳孔无意识的缩了一下,被本来只是试探的谢钧看了个正着。   本来并不抱什么期望的谢钧,此时反应过来, 他手上或许真的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筹码。   但很奇怪的, 谢钧的内心深处并没有生出高兴甚至欣喜的情绪,反而有种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姜邈当初为了陆澹去了肃州的时候, 谢钧心中就隐约觉得陆澹或许对姜邈是真的很不错的, 否则在他面前一直戒心那么重的姜邈,不可能单单对陆澹心有好感。   他自认他不比陆澹差的, 但姜邈却从来未曾有一刻将他放在眼里的。   陆澹张了张嘴, 他想说姜邈并不是很重要的人, 根本不会影响他的任何决定, 却完全说不出口。   因为姜邈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可能谢钧心里所想的重要的多。   “……她跟我母亲在武宁侯府,我不信你的人能从侯府之中将她抓走。”   陆澹的语气有些干涩,他心中已经猜到了姜邈可能因为有些事情离开了武宁侯府的事实,却不愿意相信她如今真的身处险地之中。   “可我的人曾经向我禀报, 她今日出了武宁侯府往她自己的农庄里去了。”   没想到陆澹会说出这句话, 谢钧心里更加的笃定了,他今日或许还有生机。   以皇上的性命要挟这步棋可见的已经毁了,如今得知了皇上做了什么事情的这些人,恐怕大部分人都不在意皇上究竟是死是活了。   但武宁侯世子陆澹不一样, 如今的武宁侯和陆澹, 因为今日宫变之事, 可以说站在大楚顶端的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他在意的人的性命安危, 换取他和谢家的安稳, 也不知道这个买卖陆澹肯不肯做?   他看看头顶的天色,说道:“算算时间,此时恐怕已经得手了。陆世子,若我死亡的消息传了出去,我特意挑选出来的那些玄鸟卫心腹,恐怕就不知道会对姜姑娘做出什么事情了!”   谢钧此话一出,陆澹一直以来运筹帷幄的淡然和温和全都消失了,抬手就揪住了谢钧的衣领,双目沉沉带着一直以来少在人前表现出来的压迫感。   “谢钧,我本来不欲与你谢家过多纠缠,但如今你踩到我的底线了!”   “从头到尾,她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谢钧,你最好祈祷她没什么事情,否则我与谢家绝不两立!”   陆澹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警告,与他往日里的形象完全天差地别。   “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她!在!哪!里!?”   在得知姜邈或许有危险的时候,陆澹并非不知道或许装作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才能不让谢钧阴谋得逞。   但他尝试过了,心里汹涌的担忧和情绪却告诉他,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不在意的样子。   好在如今的形势也不一定要让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直接将姜邈对他的重要性完完全全的摆出来,也是一个震慑谢钧的办法。   毕竟谢钧他终究不是孤身一人,他也有在意的人,比如谢家,比如宫中的谢芳华和小皇子。   谢钧听到陆澹的话,脸色完全变了,因为他听出来了陆澹的言下之意。   陆澹在用谢家和他在乎的人来警告他!   这些时日以来,他虽然与陆澹可以算是决裂了的,但曾经他们的关系还好的时候,他对陆澹不是不了解的。   但此时,他看着眼前这个与他曾经以为了解的完全不同的陆澹。   谢钧神情复杂的说道:“你喜欢上她了,是吗?”   看着陆澹冷着的一张脸,谢钧冷笑两声道:“哈,你才恢复记忆多久?就喜欢上她了。那你那些标榜的深情,岂非十分可笑?她喜欢的究竟是那个深情的你,还是这么容易移情别恋的你?”   陆澹冷冷的对谢钧说道:“我根本从未失忆过。告诉我,她在哪里?!”   而姜邈也还不曾喜欢他,但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跟谢钧说了。   谢钧目瞪口呆,脑子里被陆澹的这一句从未失忆过冲击的懵了,甚至觉得自己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从未失忆过?   “谢钧,陆大人想知道什么,你就告诉他吧!”   谢太师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此时颤颤巍巍一副风烛残年的老人的样子,语气中的心灰意冷谢钧也听的出来。   谢太师听到了陆澹所说的他从未失忆的话,心中的震颤比之任何时候都强烈。   陆澹曾经在任何人面前都不露破绽的那些表现,如今在他脑子里不停的出现,便是如今他知道了真相,却也无法从陆澹曾经的那些表现力找出破绽来!   他谢家输的不冤!连皇上都输的不冤!   谢太师在这个时候终于无可奈何的认命了,上天都不站在他们谢家这一边,偏偏让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生在了陆家。   若他谢家的子嗣,有一人有陆澹一半的能力,他谢家恐怕也不至于到如此绝望的境地!   谢家的崛起是完全不用想了,他此时要担忧的是,如何将谢府好好的保住了。   谢钧闭了闭眼睛,将自己秘密别庄的地址说了出来。   陆澹一听,直接一捞衣服下摆,就要往宫外的方向飞奔而去!   却被应付了几个官员试探的想法的武宁侯抓了个正着。   “你这是要干什么去?毛毛躁躁的,腿不要了?”   武宁侯对自己儿子这副样子也是十分好奇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让他这个甚少变脸色的儿子,这么一副火急火燎,直接要飞奔而去的样子,连大夫特意叮嘱过不要有过大的动作都给忘了。   “爹,这里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玄鸟卫去抓姜邈了,我不放心!”   陆澹匆匆两句,一点都不停留。   于是本来还惊魂未定,试图等场面冷静一点之后,详细的询问一番陆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文武百官们。   就看到了陆大人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匆忙姿态,直直的往清和殿之外跑去。   这样人前大庭广众之下,不顾形象的奔跑这种事情,在一般的文臣身上都是很少见的,更何况所有人印象中霞姿月韵,基本上从未见过失态样子的陆大人?   “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的猜测的时候,姜大人和姜夫人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对视了一眼之后,心不由的提了上来。   莫非是武宁侯府出了什么事情,他们的女儿不知道有没有事情?   姜大人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了,直直的带着姜夫人往武宁侯所在之处而去。   陆澹刚刚跑到了清和殿之外,已经有人牵着马等着他了。   “我跟统领说了,借了宫里的马先应应急。”   李由追在陆澹的后面一起出来,说道:“统领让我带人跟你一起去,有个照应。”   陆澹松了一口气,因为清和殿离宫门外还有一段距离,有马就方便多了。   “多谢李兄了!”   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翻身上马,在宫中的宫道上策马飞驰。   身后的李由带着一些人也都骑着马在所有宫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宫门。   宫门之外等候的武宁侯府的侍卫,也跟上了陆澹,一行人往谢钧所说的那个别庄的方向而去!   马蹄的哒哒声逐渐远去。   清和殿中的武宁侯不耐烦也搞不定这些文武百官各种拐弯抹角的试探和询问,直接宣布今天的宴会到此结束,让所有人都各回各家,有什么事情明日的朝会之上再一起讨论。   至于此时被宫中近卫押着的谢钧,武宁侯则满是不解的问道:“你抓姜邈干什么?看你今日的安排,怎么还有精力去抓一个小小的没什么利益纠葛的弱女子?”   谢钧本不想说话,但此时形势不由人,便只能说道:“奉皇命罢了。”   至于自己心中曾经出现的那些念头,此时便是说出来也只添可笑罢了。   “你奉皇命?要是你今日没给皇上下毒,没有试图掌控皇上的话,本候就信了。”   武宁侯看了一眼说道:“先押入天牢吧,先等太医给皇上诊治出结果再说吧。”   至于对谢太师,武宁侯并没有多说什么。但也默认了谢太师此时可以跟在谢钧身边说说话。   此时的谢太师对武宁侯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倚老卖老的提及当初的姿态了,现在武宁侯府和谢府早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再也不能比了。   眼看着武宁侯热情的迎上了在朝中从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姜大人,谢太师心中再是压抑也难免生出一些可谈可笑的荒谬感。   若非从谢芳华开始一步错步步错,谢府应当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   “你对付那个姜氏女,怕又是为了你妹妹吧?皇上要你抓人是真,但却不会让你放到自己的别庄里去。我说的可对?”   谢钧沉默半晌说道;“此次之事,着实与妹妹毫无关系。”   便是他的打算,他妹妹也半点都不知情。因为谢钧也不知道,若是她知道了他的打算,会站在他这边还是皇上那边。   便索性不给她选择的权利了,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也只能接受现实。   这是他做为哥哥能给她的温柔。但到了如今,一切都已经成为泡影了。   谢太师对谢钧的回答自然是不信的,只沉沉的叹息道:“……谢家之衰败,自谢芳华始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0 23:59:23~2022-07-11 23:3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mboo 20瓶;应笑我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陆澹骑上马直接出了宫门, 出了宫门口那一段宽阔无人的路之后,有一段热闹的街道,今天因为是皇上生辰, 更显得热闹了一些。   稍一犹豫, 陆澹并未下马,而是直接对自己身边信任的侍卫吩咐道。   “你让人帮着保护和安抚一下, 不要让人受惊。”   当下就有人停下来应是, 带着几个武宁侯府的侍卫,在这处人流比较密集的地方停了下来。   能跟在陆澹身边信任的人, 人品陆澹也都是放心的。   于是不再停留, 带着一众护卫和李由等人往城外的方向策马而去。   闹市之中, 陆澹一马当先, 他虽然不能保证一点都不惊扰百姓,但他会尽量控制自己不要那么急躁。   一群骑马的人, 未减速就从闹市中穿行而过,虽然确实未曾给两边的行人和铺子造成什么大的损失,但是惊吓和意外却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怎么看着不像是玄鸟卫的衣服啊?”   有路人短暂的慌乱了一下就镇定了下来,这些时日他们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倒是将心态给锻炼出来了。   只是今日这些人的穿着, 怎么看跟往常的玄鸟卫不太一样。   京都里,莫非还要再出一些跟玄鸟卫一样的人物吗?   这可真是越来越乱了啊!   不少人在心里都叹息着,却不敢宣之于口。   上次就是有人在街上对玄鸟卫的存在叹息了几声,说了点不好听的话, 被人听到之后, 当场就以对皇上的决策不满意, 对皇上不敬的罪名给收拾了。   如今还有谁敢随便说话呢?   就在这时,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安抚着被惊扰的人的情绪。   “各位不要担心,刚才过去的乃是武宁侯府的世子,世子有紧急万分的事情不得不从这里过,对各位的惊扰,世子让我向大家道个歉,所有人因此造成的什么意外损失,我这里也会补偿给大家的!”   留下来善后的侍卫,武艺在身声如洪钟一般,抱拳就对着街道上被惊扰的人行礼道歉,便是这么热闹的街道中,大部分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街上短暂的没了什么声音,之后更大的嗡嗡议论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就说刚才打头骑马的那个人那般眼熟,那不就是武宁侯世子吗?这穿上官服板起脸来,显得跟以前的样子不太一样,难怪我一打眼没认出来。”   一个中年婶子感叹的对旁边的丈夫说到。   “确实不太一样了,感觉更有威严和气势一些。”另一个人也感叹道,随后说道“若是武宁侯世子,那么急匆匆的样子,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的。”   毕竟因为在这条离皇宫很近的街道里开店铺,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见了不少的,武宁侯世子也是见了不止一次两次了,但以前从未见过他那般急躁的样子的。   “你听那武宁侯府的侍卫还跟街上的人道歉呢,这可真是没有过的事情。”   旁边开店的人也凑过来一起跟这夫妻二人感叹。   这武宁侯府怎么说也算是大楚最上层的权贵了,玄鸟卫那种得了特权特许的不算,以前也有一些纨绔子弟偶尔会在街上纵马。   除了被京中巡逻的守卫给抓住之后,让他们自己家里惩戒收拾之外,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从来没多少好脸色看的。   “那陆大人能跟其他人一样吗?就去肃州赈灾的事情,当初那种境地,你说有谁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揽?也就陆大人了。”   “不过我听人说,那世子夫人前些天去世了,怎么武宁侯府一点动静都没有?”   “应该是那谢府惧怕武宁侯府,不敢上门讨要说法吧。我听人说,这武宁侯和武宁侯夫人可是对那世子夫人非常不满意呢!”   那人偷偷摸摸的左右看看,跟另外两个人耳语道。   “乱说!这怎么可能?!”其他人不信,“不可能不可能!”   听得人连连摆手,根本不信。   “别的地方不说,咱这一片谁不知道那陆世子和世子夫人那是早早就定下的亲事,能不满意?”   “怎么不可能?!要不是这样,那世子夫人的事情那谢家能没有意见?连个说法都不要?”   那人一听别人不信,一下子急了,反问道。   那两人一听,此时觉得这人的话或许还真有那么点道理,但那中年婶子却嘴硬道。   “说不准是因为别的原因呢?比如……比如……”   中年婶子比如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别的让谢家一声不吭的原因,最后猛然间想到了一拍大腿说道:“比如那世子夫人根本就没死,而是被皇上给抢了!谢府不敢找武宁侯府要说法也是正常的!”   那中年婶子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胡编乱造!你……你还编排皇上,不要命了你!”   连中年婶子的丈夫也拉扯了一下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围说道:“你真是的,拉扯皇上干什么?不要命了你!”   “你可别乱说啊,你乱说的话,我们被人抓了也要拉你下水的。”   那丈夫警惕的看了一眼相熟的邻居,这种掉脑袋的事情此时也是不得不防。   那中年婶子小声的嘟囔道:“我这不是琢磨着,这除了皇上其他人也不敢干这种事嘛!”   “你还说!不想干的事情你整天哪来那么多的胜负心?迟早要害了自己!”   二人推推拉拉的回了自己的店铺里面,徒留下刚才插话的隔壁邻居干瞪眼,最后也只能甩甩袖子回了自己的店铺里。   外面的街道上,武宁侯府的侍卫已经将因为陆澹纵马带来的一些小意外,比如说吓得糖葫芦的商贩一时情急的转身,糖葫芦糊到了别人的摊位上而引起的纠纷。   还有有一个人因为旁人的躲避,被撞到闪躲之时不小心扭伤了脚。   武宁侯府的侍卫,都清算了个人的损失之后做了赔偿,还多给了一些表示歉意。   街上很快就回复了往日的平和,没有人知道就在距离此地不远的皇宫之中,悄无声息的发生了一件足以改变大楚未来局势的宫变!   陆澹此时已经挑拣着人少距离也差不太多的巷道,一路出了京都。   到了一个岔道口的时候,本应该顺着谢钧给的地址往谢钧的别庄而去的路口,陆澹却突然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一旁的李由问道。   “我刚才大致的算了一下出现在宫中的玄鸟卫的人数,谢钧便是派人,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人。我派去的那些侍卫,再加上她农庄里的那些护院,不会全无还手之力,也不会找不到机会跑出来。”   “我派侍卫到他身边的时候,曾经交代过,若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无论我在做什么,都要找人来禀报。”   “可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刚才路过侯府门口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异样。”   陆澹仿佛回复李由一样,又将自己纷乱的思绪重新的整理了一边,眼神逐渐坚定。   “走!先去农庄!”陆澹斩钉截铁的说道。   其他人自然对陆澹的话没有半点犹豫,于是一行人改道往姜邈的农庄而去。   只有李由心里有些诧异,那谢钧和陆澹口中的姜邈莫非就是皇上换出宫的那个姜氏女?   说起来,姜恒姜小兄弟好像也有一个农庄,不知道有没有在附近。   上次出宫的时候还曾经说过,什么时候有空了想去姜小兄弟的农庄做客呢。   结果这么久了,也没有找到机会。   到了农庄门口的时候,竟然未曾看到任何人,陆澹心里不由的一紧生怕自己当时想错了。   急匆匆的骑着马进了农庄之后,农庄里一片寂静无声,仿佛没有一个人。   “世子,有打斗的痕迹。但看这痕迹应该没有出农庄,而是往农庄里面去了。”   武宁侯府的一个侍卫,第一眼看了之后,就下马往有可以痕迹的地方而去观察完后说道。   伸出手指了指一个往农庄里面去的方向。   陆澹捏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脸上的表情都是紧绷的。   “追!”   正在这时,庄子里面传来一声闷声的轰隆声。众人的马也感受到了震动,不安的原地踏步,甚至嘶鸣不已。   好不容易安抚下来,陆澹心中的担心就更多了。   “这是怎么了?地龙翻身了吗?”   李由震惊的问道。   “世子,前面情况不明可能有危险,还是先让我们去探探路吧!”   上次没跟陆澹一起去姜邈实验炸药的地方看的侍卫,对这仿佛无缘无故的巨大响声也十分的忌惮。   陆澹摆摆手到:“不用担心,这声音我见过的,走吧!”   心急如焚的陆澹已经顾不得跟其他人解释,直接一拉马缰绳就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李由紧紧跟着,心里纳罕,这些年来唯有今天让他见到了陆澹这么接二连三的不符合他一贯印象的反应的。   看来应该是对那个姜氏女动了真心的!   陆澹等人顺着那些痕迹拐入了农庄后面后山的一处山坳里。   猛然间,人声嘈杂声就顺着风传到了他们的耳朵之中。   紧接着一群热热闹闹的人就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与陆澹一路上所设想的各种危险情况完全不一样,反而是那群穿着玄鸟卫的衣服被捆的结实的人被扔在一起格外的显眼。   ……?   急急忙忙跟着过来,以为可能有架打的李由满脑袋问号。   这是已经结束了?   农庄里干活的那些人,早在一开始觉得不对的时候,姜邈就第一时间让人疏散了。   姜邈等人也在陆澹这些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   短暂的警惕过后,看到了陆澹的一瞬间,姜邈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按时间来算,此时宫宴应该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更何况跟在陆澹身边是皇宫近卫的李由,按照惯例更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宫的。   “世子!”   “陆大人!”   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后,远远的就跟陆澹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姜邈也走进几步问道。   陆澹看着姜邈安然无恙的样子,一直提着的心缓缓的放松了下来,刚要回答姜邈的问题。   就听到李由大大咧咧的先开口了:“姜小兄弟怎么也在这里?陆世子来救自己的心上人呢!对了,那姜邈姜姑娘在哪里啊?安全吗?”   听到李由大大咧咧的话,在场的知情人都有些不忍目睹的感觉。   而两个当事人,此时脑子里都有些懵了。   陆澹毫无防备的就被李由这句话给出卖了,但张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一时间连下马都给忘了,呆呆愣愣的坐在马上涨红了脸。   他还打算徐徐图之的,从未想过这么突然的把好朋友的壳子给扒了的。   刚刚反应过来的姜邈,本来还以为李由误会了的,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陆澹不自然的表情和有些涨红的脸。   当下也直接愣神,心里有些怪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李由的声音还在传来。   “你是不知道啊,姜小兄弟,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失态这么紧张呢!好家伙,把那文武百官还有武宁侯全都扔了那里,不管不顾的就往宫外跑,估计文武百官都惊呆了!”   “……好了,别说了。”   陆澹反应过来直接打断,这种尴尬到让他无话可说的境地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他真是谢谢李由了!   “对对对!不说这些,那姜邈姜姑娘呢?陆世子不见人恐怕是不能放心的!”   顺便他也想看看,那是个怎么样特殊的女子,能让陆澹在经历了谢芳华的事情之后,竟然还会心动的。   姜邈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很想对李由说一句,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现在已经都见到了。   而农庄里不知情的人,听到李由的话都是云里雾里的。   七嘴八舌的说道。   “什么姜姑娘,这农庄里没有姜姑娘啊?”   “倒是还有一个姜公子。”   有人指着角落里,此时一脸懵逼的姜逸。听到别人提起他,还犹犹豫豫的举了一下自己的手示意。   李由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陆澹这下真是眼睛都不敢往姜邈身上放了,当时出宫带上李由的时候,他是半点都没来得及考虑到如今这种情况的。   无意识的将目光落在姜邈身侧的陆澹,突然间瞳孔一缩,惊慌道:“小心!”   直接从马上跳下,扑向姜邈!   姜邈听到陆澹的提醒,耳边也仿佛感觉到了一种破空的风动,下意识的往陆澹看的反方向缩着身子躲了一下。   一柄短剑从她头顶擦过,姜邈反身就是凭着直觉来了个防身踹!   一声惨叫传来,然后陆澹就已经扑过来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等她抬起头的时候,那个偷袭他的人已经捂着两腿中间倒在地上被人制服了!   但周围的人,都没人看地上的那个人,反而好多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姜邈后知后觉的摸了摸披散下来的头发。   ……好像被迫突然掉马了? 第八十六章   如果没有先决条件, 只头发披散下来她还可以说自己就是男生女相。   但现在看陆澹的反应,再结合一下李由的话和作为姜邈的弟弟姜逸在场的事实,那真相基本就一目了然了。   姜邈此时被陆澹紧紧的扣在怀里, 危机已经解除, 姜邈便抬头想要让陆澹松手放开她了。   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陆澹煞白的脸色和脸上的冷汗。   “你怎么了?!”姜邈心中一慌, 连声问道。   姜邈有些慌乱的话, 让其他人此时都注意到了陆澹的不正常,都没有心思再关注姜邈是男是女的问题了。   陆澹苍白着脸, 努力站稳对姜邈强笑着说道:“没什么事情, ……就是腿有点疼。”   本来陆澹是想在姜邈面前强撑着表示没什么大碍的, 但是看着姜邈担心慌乱的神情, 嘴里的话就拐了个弯,将自己的不舒服以轻描淡写的方式如实的告诉了姜邈。   听到陆澹的话, 其他人这才想到,陆澹的腿其实还没有好利索。   不管是在宫中奔跑的时候,还是骑着马一路从宫中飞奔到了农庄里,又或者是刚才不管不顾直接从马上跳下来的动作, 对陆澹来说, 其实都是暂时不应该做的大动作。   短短一段时间内,这些他都做了,怎么能不疼呢?   “腿疼?”姜邈一听,也顾不上别的, 直接就稳稳的扶住了陆澹, “对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庄子里有事情的?你直接派人来看看就行了呗, 腿疼还乱跑?不要你的腿了?”   姜邈其实也是第一次跟陆澹说这种抱怨的话, 以前的时候,陆澹根本没有这么莽撞的时候,起码在姜邈的印象里是没有见过的。   陆澹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话,姜邈没有听清,便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没看到你安然无恙,我没办法静心下来做别的事情。”   陆澹抿了抿嘴唇,还是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愣了一下,姜邈此时是真的确认陆澹应该是真的对她有好感的,她心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有点不自在,又有点惶恐,总之心中纷乱繁杂。   好在陆澹的声音不大,也就只有扶着他的姜邈能听得到,但她现在可以暂时装着没听到,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逸,把你身边那个凳子先给世子搬过来。”   姜邈随意看看周围,对着姜逸说道。   “哦哦。”   姜逸愣愣的点头答应,快速的将椅子摆到了陆澹身边。   陆澹心里对姜邈的没有反应有些失落,但却也能理解。   一直以来,姜邈就不止一次的跟他无意间提到过,她可能不会考虑感情的事情。   而这次又是这样突然的,她肯定也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的。   陆澹再一次提醒自己,不能太过心急,慢慢来或许更好。   在姜邈的搀扶下,陆澹坐在了凳子上。   姜邈刚要起身,散落的发丝拂过陆澹的脸侧。   陆澹心中一跳,忙说道:“等等!”   对着姜邈疑问的眼神,陆澹从凳子上下来,弯腰俯身捡起了地上姜邈刚才被偷袭之人打落的发冠和发簪,示意姜邈低一下头。   姜邈犹豫了一下,看着陆澹的神情,直接侧头用手将自己的头发全都拢在了头顶,然后稍微的低下头。陆澹就着这个姿势,手上动作轻柔的将发冠又用发簪重新的给给姜邈带上了。   “你说这东家真是女子?”   农庄里的一个护院,悄悄的问身边的孙崇,如今农庄里的孙管事。   “不管是刚才那一脚,还是这随意挽头发的姿势,哪里像女子了?”   那护院比划着姜邈刚才的动作,心里非常纳闷,尤其现在姜邈将头发弄了上去之后,已经不见丝毫女态了。   孙崇事实上现在也是非常懵的,他也是从未想过东家有一天会是个女子的可能的,怎么看都没看出来啊?   但是听到了护院问的话的时候,他还是翻了个白眼。   他就算再懵,这些线索都串起来了之后,就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只要东家换个身份,关于他的那点疑惑,比如一个远方表亲怎么就能一直跟半个主人一样的住在武宁侯府,又比如为什么姜逸竟然跟东家长得那么像,就都能有一个解释了。   尤其是姜逸和东家长相的相似程度,真的是没点血缘关系真的说不过去。   便是人有相似,还都姓姜也太过巧合了。   也就只有想刚才问他话的这种憨货才会还在那里怀疑。   “庄子里也没个大夫,还是尽快回府里让大夫看看你的腿吧!”   姜邈看着陆澹明显有些发白的脸色说道。   “不用担心,我先让人把这些人处理了吧。”陆澹说道。   听到陆澹的话,那些被绑起来的玄鸟卫脸色都一变。   他们心里都清楚,落在武宁侯世子手里,跟落在姜邈手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陆世子,我们玄鸟卫不过是奉命行事,陆世子最好还是将我们放了,否则在谢大人和皇上那里,恐怕武宁侯府不好交代!”   “那姜恒……不,姜邈也要跟我们走,她是上面要的人,陆世子还是不要自误的好!”   姜邈听到这些人叽叽歪歪的说话声,又看了看他们有些鼻青脸肿的样子冷笑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在陆澹到来之前,她还可以说不认识玄鸟卫,分辨不出真假而拖延时间,甚至暗示让人揍他们一顿。   因为姜邈知道,以武宁侯府的能力,一个不知者不罪也能粉饰太平。   但如今陆澹已经来了,她如今没有理由再让人打他们一顿了,倒是有些可惜。   农庄里人的反应不提,光是陆澹带来的那些人里,就好几个人都没忍住的撇撇嘴了。   连跟李由一起的皇宫近卫都想笑两声,但随即又想到,如今这种局面别说是眼前的这些消息落后的玄鸟卫了,便是他们近距离经历过得,如今都有点如在梦中的感觉。   “或许你们还不知道,玄鸟卫可能就剩下你们这点人了,哦,对了,谢指挥使谢大人也还在,放心,等会儿就让你们去见他。”   李由对这些人笑嘻嘻的说道:“在牢里。”   这些人的脸色立马变了,因为他们能认出李由的皇宫近卫的身份。   以前皇宫近卫应该是离皇上最近的,但自从他们玄鸟卫成立之后,就一直稳稳的压住了宫中近卫不止一筹,很多时候他们甚至是不将这些只给宫中守卫的人放在眼里的,哪怕以前这些近卫的职位也是他们曾经梦寐以求的。   玄鸟卫成立之后的权利,比宫中近卫大的多了。   但不管怎么说,宫中近卫说的话,应该是不会信口开河的。   也就是说,他们引以为傲的玄鸟卫,还未等他们大展身手就已经如同匆匆建立起来一样,又匆匆的结束了吗?   “不可能!”   “你说的话也太荒谬了!”   “玄鸟卫乃皇权特许,只对皇上负责的玄鸟卫,皇上怎么可能放弃我们?”   “绝对不可能!”   本来被绑了扔在地上的玄鸟卫们,都在沉默的装死,而内心却带着冷笑的看待这农庄里的所有人的。   心中本来存着被其他的玄鸟卫救出去的希望的,就算是被同僚嘲笑,也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而且是那种他们承受不了的代价才行。   但听了宫中近卫的话之后,哪怕蠕动着,那些被绑的严实的玄鸟卫们也要激动的反驳两句。   李由嘲笑道:“你们该不会还不知道吧,谢钧给皇上下毒,意图以毒药控制皇上,此时已经被下了大牢。玄鸟卫也在刚刚不久的宫变中,被我们宫中近卫尽数诛灭了。……算了,你们信不信又怎么样,等到了牢里你们自然会相信的。”   “来人,将人统统都带走!”   “还有这个。”李由踢了踢刚才找机会偷袭被姜邈踹了一脚重点部位之后,被压制在地上的一个玄鸟卫,问陆澹道。   “这个是一起带走,还是留给你?”   陆澹看像姜邈,以目光询问姜邈的意见,而姜邈早已经被李由话种的信息量震惊到了。   谢钧这就倒了?皇上中毒了?宫变了?   到底这么短的时间里,是怎么发生这么多好事的??   姜邈将震惊又疑惑的目光转向陆澹,这些疑问,恐怕只有陆澹才能给她解释的清清楚楚了。   而那个偷袭他的玄鸟卫,从他偷袭的轨迹就能猜到,他肯定是想抓她当人质的,或许是见到了陆澹和宫中近卫预感到事情不妙?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直接说道:“都一起带走吧!一起带走吧!”   “赶紧回武宁侯府吧!让大夫给你看看腿,你也顺便跟我说说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会有一种预感,这悄无声息的一天,可能发生了什么足以引起天下震动的大事呢?   让姜逸赶紧自己回去,让其他人都去在孙崇那里多领一个月的工钱,然后让他们自己看着慰劳慰劳之际之后,姜邈便匆忙的跟着陆澹一起往侯府里赶。   别的宫中近卫和一些侍卫,将那些玄鸟卫押走,而李由却没有离开,而是光明正大的翘班,跟着陆澹和姜邈一起走。   一路上,还叽叽喳喳的问姜邈一些问题。   “姜小兄弟……不对,是姜姑娘,我们刚才在农庄门口听到的巨大的响声是什么啊?”   “姜姑娘,你真的是女子吗?”   “姜姑娘……”   听得陆澹额头直跳,或许他该给他安排一个边关的职位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3 23:42:05~2022-07-14 23:5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mqy 4瓶;?晴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七章   姜邈和陆澹等人离开了农庄之后, 孙崇就招呼着现在农庄里的所有人,去多领一个月的工钱当做赏钱。   吴不知父子二人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当时留给姜邈的特殊信号响了。   于是便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事情, 将这处山坳与另一边用炸药将最后的一点石壁给炸掉, 将农庄里和本需要绕过这座矮山才能到达的地方给贯通出来。   而刚刚将这里贯通之后不久,陆世子他们就来了, 所以认真算起来, 吴不知父子其实对发生的事情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   此时看着农庄里的人要离开,吴大叔连忙拦住了孙崇, 想问问他具体的事情。   而吴不知的脑子里却对刚才见到的那个画面久久不能忘怀, 一时之间有些呆愣的样子。   陆世子飞奔过来, 将姜邈护在怀里的时候, 宽大的衣袖将姜邈身上属于男子的衣服都给遮住了,只留下一张不施粉黛却依旧清理绝伦, 甚至美的更加动人的脸。   乌黑的发丝散落在她脸的周围,稍有惊慌的样子减弱了她往日里举手投足之间的随心洒脱。   那场景任何人看了都不可能再将姜邈错认为是男子了。   吴不知心中有些触动,其实东家一个女子,以女扮男装之身做成如今这种成就, 比多少男子都有魄力的多。   起码是比他有魄力的多。   看着自己轮椅上两个完全没有知觉的腿, 想起自己颓废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东家找到他把他挖出来,让他知道自己当初无意中做出来的东西,除了造成了祸患之外, 还有更有用的价值。   总算让他这么多年背负着的负罪感, 能稍微的轻松一点。   吴大叔跟孙崇聊着天说话, 然后转身过来推着吴不知的轮椅, 往农庄的里面而去。   他私心里是希望吴不知能多接触一点人的。   这些日子以来, 即使只是在那山谷中活动,也只接触了几个人,却已经比以前的状态好的太多太多了。   如今吴大叔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满身都是干劲。   或许再多接触接触人群,他儿子即使恢复不到出事之前意气风发的时候了,却也会渐渐开朗起来的吧?   他本来都已经对给自己儿子找个媳妇绝望了的,毕竟应该没有姑娘愿意跟一个连生命都不怎么在乎的人。   但现在他总觉得,他儿子娶妻生子的可能性已经快近在眼前了!   一边的一个跟他们呆在一起不短时间的护院,看到了吴大叔推着吴不知还要跟孙管事搭话的情形,非常顺手的就将吴不知的轮椅接了过来。   这段时间以来,吴不知这种偏门的能耐也足以让了解到威力的护院们佩服的了。   …………   李由跟着姜邈和陆澹一起回了京都之后,总算是没有再跟着一起回武宁侯府的意思。   跟陆澹觉得李由有点碍眼的感觉不同,姜邈反而觉得这一路上有李由插科打诨反而让她更加的轻松一点。   毕竟若是李由不过来的话,马车之上就只有她和陆澹两个人。   而陆澹刚在不久前表明了他的心意,若是他此时再提的话,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   “你刚才问题还那么多,现在又急着走了?”   陆澹有些玩笑的轻讽道。   李由耸耸肩摊摊手,无奈的回答道:“我倒是不想走,可家里还有一个急需我解释的老父亲在呢。”   “这个时候李大人也要回来了吗?”   姜邈估摸了一下时间说道,这陆澹和李由就算是为了救她提前走了,那其他的官员总不可能也提前走吧?   李由和陆澹对视一眼之后,对姜邈笑着说道:“哈哈,这件事情就让陆兄给你好好的解释解释吧!”   他毕竟不是真的棒槌,这种拉近关系的机会,自然还是留给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说罢。   所以一路上,李由完全没有提到过宫中的话题。反而从姜邈口中得知了不少他感兴趣的事情。   看着马车渐渐远走的影子,李由翻身上马,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都走到半路上了,才想起来上次他还当着姜邈本人的面,八卦过陆澹和她的关系的。   哪怕那个时候他只以为是姜恒小兄弟,但现在若是再提起来,也足够让人尴尬的。   好在插科打诨是他的强项,总算是没将自己的尴尬暴露出来。   …………   马车上只剩下了姜邈和陆澹两个人,但一时之间气氛反而不如李由在的时候那么轻松了。   姜邈心中有很多好奇的事情想问陆澹,却思及陆澹刚才在农庄里对她说的话的时候,难免失去了平日里交流的平常心。   一路上两个人都力图如往日一样的闲聊着,慢慢的姜邈发现陆澹并没有旧事重提的意思之后,有些紧绷的心情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甚至听到陆澹说起宫宴之上发生的那些事情的时候,姜邈还会忍不住发出一些疑问和惊叹。   听到陆澹说皇上借臣子之口,要让武宁侯回京任职的时候,姜邈说道。   “这种话乍一听倒是感觉挺不错的,但前提是皇上是真心实意的,可如今皇上对武宁侯府的态度早已经明明白白。再加上谢芳华的事情,以皇上一贯的行事作风,绝不可能就这样简单的。”   陆澹笑了笑,摇摇头说道。   “皇上的话,别说是父亲和我不会相信,便是满朝的文武大臣都是不相信的。所以父亲直接明言拒绝了,甚至反将了皇上一军,提出若是真的不忍心他无法享受天伦之乐,便允许他将母亲和我都带到边关去。”   “武宁侯夫人和你留在京都,你甚至直接做了文官一点都未插手军中之事,皇上都日夜担心夜不能寐。他绝不可能肯答应这种事情的。”   姜邈说道。   两人聊着聊着,便把最开始的那点不自在和尴尬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陆澹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已经迈出了一大步,别的就不能心急。   所以他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尽力让姜邈知道,咳咳,若是考虑感情的话,他绝对是第一人选。   姜邈又有些遗憾的说道:“其实若是侯夫人跟着武宁侯一起安安全全的去关外,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虽然生活可能会艰苦一点,但京城的勾心斗角小心翼翼恐怕侯夫人也并不留恋的。”   虽然侯夫人跟姜邈闲聊的时候,基本上很少提起武宁侯,但是从这次武宁侯回来之后,侯夫人整个人的状态和以前的对比姜邈就能看出来,武宁侯夫人对武宁侯应该是放在心上的。   不过想想也能够理解,在古代这种大环境之下,武宁侯府除了武宁侯夫人之外没有别的女人,连孩子都只有陆澹一个。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造成的,但结果摆在这里,两人之间并未插进去别的事情别的人,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想不放在心上都有点不可能。   陆澹对自己父母感情的事情并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好在姜邈也只是自己感叹了一句,便又问起了宫宴上的事情。   “……啊?皇上竟然真的打算在宫宴中留下武宁侯?!”   听到陆澹说道宫宴中,皇上假借刺客之事诬陷武宁侯的时候,姜邈不由的惊讶。   虽然知道皇上若是真的将武宁侯留下了,此时的陆澹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但她仍旧对皇上这种肆意妄为的劲儿觉得胆寒。   陆澹正要回答的时候,马车停在了武宁侯府的门口,驾车的人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姜邈看了看陆澹的腿,掀开帘子对外面的人说道。   “将世子的轮椅取过来,然后让大夫先去世子的住处等着吧。”   “是。”   赶车的侍卫见怪不怪的应了一声,甚至都没问世子的意见,就直接吩咐下去了。   陆澹当然没什么意见,毕竟这种情况在一定程度上有他默许甚至推波助澜的因素在的。   他希望他和姜邈的关系能更近一些,也希望他能给独自一人在这个世界的姜邈些许安心的感觉。   一行人很快进了武宁侯府。   到了陆澹的住处的时候,姜邈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一起进去了。   除了她当初为了给陆澹降温进来过这里一次之后,她可以说从未再踏入陆澹住的这个房间里。   此时进来一看,这房间里的摆设,竟然与当初她见过那次的时候已经全然不同了。   整个房间沉稳中带着清雅,与姜邈当初见过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了。   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陆澹也早已经将这个房间全部的重新布置过了。   姜邈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便是谢芳华来了恐怕也已经找不到任何眼熟的地方了。   “……老夫曾千叮咛万嘱咐过,这段时日万万不能做剧烈的动作!你看看,此时这条腿已经都肿成什么样子了?!本来就没到拆除固定的时候。世子你自己也答应的好好的……唉!”   大夫情绪激动的话,将姜邈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了过去。   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去看大夫所说的那肿成了什么样子的腿。   陆澹一看姜邈上前,眼疾手快的将自己亮出来的那条腿用衣物盖上。   看了个空的姜邈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了陆澹脸上可疑的红色之后才反应过来。   好似在这个时代,没有关系的男女之间确实不能有这种程度的相见。   ……可是,那就是一条腿啊?还是一条肿着的腿。   曾经大夏天看过不知道多少条男男女女的光腿的姜邈一时之间有些无语凝噎,这种事情她以前跟陆澹提过吗?   她甚至知道有些男人的腿,其实比女子的腿更加的直溜一些的这种事情能说吗?   姜邈有些陷入了沉思,并且再一次确定了,他们之间的了解其实还是太少了的。   作者有话说:   最近家里的事情有点多,昨天没能成功更新真的十分抱歉,会在周一补上双更的,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八十八章   在此次宫宴之前, 皇上已经将安王和太后都已经收拾了,此时皇上又在宫宴上中毒不说还昏了过去,宫中此时算得上是没有一个能够主事的人。   武宁侯虽然不喜欢, 但也不得不留下做一些善后, 谁让他儿子跑了呢?   如今亲眼见了宫变的满宫嫔妃和宫人们都人心惶惶战战兢兢的,没办法做出什么有效的安排。   连贤妃等人此时也都小心谨慎, 不敢露头。   尤其是贤妃, 此时心脏在胸腔内跳的止都止不住,满脑袋都是浆糊一样的感觉。   “贤妃姐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有个胆小的嫔妃的询问带着颤颤巍巍的哭腔, 心中那种漂浮不定的不安定感, 是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普遍存在的。   而满宫里大家都知道, 贤妃跟武宁侯府应该是关系最近的了。   贤妃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听到这问话再看看周围都带着期待看她的目光, 硬是挤出了一丝苦笑。   “……各位,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语气干涩有气无力,她能说在这件事情之前,她已经潜意识里下定决心跟武宁侯府完全割裂了吗?   甚至在皇上的面前, 也已经将自己的态度都摆的明明白白了。   毕竟以前这么多年她尽力想要跟武宁侯府拉近关系, 却依旧是不冷不热的,上次还因为武宁侯府的事情,差点被皇上牵连。   经过这些事情,她也已经完全看出来了皇上对武宁侯府的忌惮和对立的立场。   但谁能想到, 她才刚刚下定了决心不久, 就出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发展的?!   便是再给她一辈子的时间, 她恐怕也不敢想象这种事情的发展方向来。   但此时六神无主的满宫大大小小的妃嫔, 此时大都聚集在了贤妃的夙贤宫中, 将本来还显得十分宽敞的宫殿,挤得是严严实实。   各路妃嫔此时坐得坐,站的站,不管是地位高低还是本就有旧怨,此时也都完全没心思去计较这些了。   “你们说,这武宁侯到底是不是想……?”   有人小声的跟关系好的人,比了一个往上的手势,最终还是没有敢将造反两个字说出来,但意思是到了的。   “……这谁能说得清呢?”   另一个妃嫔也小声的说道,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可今日这场景,皇上和武宁侯应该算是完全撕破脸了,而且皇上如今又中了毒,生死未卜。”   怎么看武宁侯也不可能在这种局面之下,还跟皇上演什么君臣之义的戏码。   而且看今日那些大臣的态度,可见是对皇上的所作所为有了众怒的。   ……只是皇上做的那些事情,确实也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就那三千女奴的事情,算算时间的话,如今宫中的妃嫔宫女大多其实都属于曾经可能失踪的年龄阶段,便是联想到自己身上,大部分人也总是没办法对皇上的这件事情表示理解的。   便是嘴上说着皇权至上的人,这些事情真的牵扯到了自己的头上,也没人真能君要臣死臣立刻去死的。   贤妃看着自己宫中这么多人的眼神,十分的头疼。   若是平日里她能得到这样的待遇,那确实值得高兴,那就代表着自己后宫中的地位和威信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可现在算个什么事情?   可以说风雨飘摇,前程不定的时候,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   “诸位姐妹,我这里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我看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但宫中的秩序却并没有怎么乱,不如诸位暂时先回各自的宫中等消息吧?”   别叽叽喳喳的在这里了,她真的快受不了了!   “姐姐说的倒是好听,您有关系在,自然不担心旁的事情。可我们这些人,若是各自回去出个什么事情可是没人帮忙伸冤的。”   丽妃有些没好气的说道,她说话一贯不怎么讨喜,少有人搭腔。   但这话一出,却响应者云集。   “丽妃姐姐说的话虽然不怎么中听,但却不无道理。还请贤妃姐姐能怜惜怜惜我等,便容我们在姐姐这里等等消息吧!”   “是啊,是啊!”   “贤妃娘娘一贯善解人意与人为善,想来是不忍心看我等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的吧?”   “姐姐此时可不能赶我们走。”   “就是就是,我们此时是绝不能走的!”   “…………”   贤妃听着这些七嘴八舌人多势众的声音,真是脑袋大了不止一圈的感觉,却发作不得。   第一次觉得在后宫中得到权威,也不算什么好事。   正在这时,宫中近卫带着武宁侯的手书过来了,让贤妃先暂时接管后宫妃嫔的一些事宜安排,这几日一切如旧,其他事情等皇上醒来再说。   听到武宁侯的话之后,不提贤妃五味陈杂像接了个烫手山芋的感觉之外,别的妃嫔们都是松了一口气的。   起码听武宁侯的意思,她们的安全以及待遇还都是如往日一样的。   而现在局势又不太明朗,她们也不用掺和进去,只要安安分分的呆在后宫之中,等最后的结果就好了。   她们需要的也只是这样一个明确的信号罢了。   毕竟别的事情,她们还真无能为力。   除了一些胆子真的挺小的人还不太愿意离开夙贤宫之外,其他的后宫妃嫔们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若不是事关性命万不得已,她们难道不知道,回到自己宫殿里比呆在夙贤宫舒服吗?   起码能躺床上,而不是坐着甚至站着。   贤妃看着大部分人都走了,而剩下的人在她的劝说之下,也渐渐的都散去了之后,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心中却十分复杂,仅仅是这样一件小事,就足以看出大楚所有人对武宁侯的印象都是非常正面的,连后宫中利益相关的妃嫔,大部分都觉得武宁侯说出来的话,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这种影响力,也不能怪皇上对武宁侯府心存忌惮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武宁侯能有今天这样的名声和影响力,是他这一辈子用命拼来的,也是他为人处世自然而然得到的尊重。   若是因此而觉得武宁侯不对的话,其实也是有点不讲道理的。   站在夙贤宫寝室的窗口,贤妃看向了后宫中谢芳华的云华宫的方向。   这后宫之中,心情最复杂的绝不是她,而是那个以不太光彩的手段进宫的女子吧。   尤其她今天早上才刚刚生下了皇上的第一个皇子。   连她都曾经听皇上语焉不详的提过,可能会在宫宴之上,升她为贵妃的。   那时候的她,还为了谢芳华能这么轻巧的得到,她汲汲营营这么些年都没得到的地位而有些酸溜溜的,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一个从未想过的角度去呢?   连一点预兆都没有。   不,也不能说没有一点预兆,起码皇上要对付武宁侯的预兆她是感觉到了一点的。   但恐怕连皇上自己都没想到,他以为的稳操胜券会横出这么多波折,直接导致整个船都给翻了。   夜色沉沉,如宫中所有人的心情。   今夜对未来的不确定感,恐怕让很多人都无法入睡。   而此时云华宫中的谢芳华,又小睡了一会儿刚刚才醒来。   “有什么旨意到云华宫吗?”   谢芳华看着玉珠坐在一边的桌边,仿佛在愣神的背影,不由的再一次出声问道。   玉珠扭过头来,那脸上仿佛定格的不可置信和麻木的神情,让谢芳华心声不详的预感。   “发生什么事了?”   谢芳华有些激动的虚弱着问道。   莫非皇上是骗她的,他根本没有封她为贵妃甚至皇贵妃的意思?!   “娘娘,外面变天了!”   玉珠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但她张了张嘴,还是对谢芳华说道。   “谢大人谋害皇上,如今已经被抓进了牢里。皇上如今中毒昏迷不醒,武宁侯已经暂时接管了一切大权。云华宫外,被宫中近卫层层围住已经暂时不允许进出了!”   谢芳华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脑子就是一片空白。   她根本不明白,哪个谢大人谋害皇上?……是他哥哥吗?   还有后面的话,她也一句都没有听懂,什么叫武宁侯接管了一切大权?什么叫云华宫中不许进出了?   她今天一直都在等着皇上许诺她的那道圣旨,刚刚也只是一时撑不住,小睡了一会儿而已啊?   为何就仿佛完全跟外面格格不入了?   莫非她此时还在梦中?   对,她一定是在做梦!她为何会做这样荒谬的梦?!   “我在做梦,对,我在做梦。我要醒来!我要醒来!”   谢芳华喃喃的闭上眼睛躺回床上,过了半响崩溃的说道。   “为何这个梦我醒不过来?”   玉珠心中的落差感并不比谢芳华差多少,今天早上的时候,她还在畅想自己的美好未来,但半天的时间而已,就直接将她的期盼都摔了个粉碎!   连一点点希望都没有给她留!   “娘娘你不是在做梦,真的,天变了!”   玉珠双目无神,丧气的说着。   谢芳华被玉珠这句话一下子刺激了,声音尖厉的道。   “住口!住口!住口!你这个贱婢,你一贯不怀好心,处处辖制于我,此时在我的梦里也要膈应我,哥哥已经答应我了,要让你消失的,为何他还不行动?!为何要让你再回来?!”   玉珠听了谢芳华这话,本来无神的眼神反而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愣了愣,眼神逐渐锐利了起来,喃喃的说道。   “原来娘娘竟是如此看待我的?”   “哈,哈哈,原来连谢大人暗示会娶我也只是在骗我!是了,我不过一个小小的贱婢,如何敢做那么大的梦想呢?”   谢芳华听见玉珠的说法,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轻视的表情,语气疯狂的嘲讽道。   “我哥哥会暗示娶你?你倒还是真敢想,一个贱婢!”   玉珠觉得谢芳华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刺耳起来,她如今的这种境地,岂不是都是跟了谢芳华的后果吗?   她自认为自己哪怕是有时候有些功利的心思,却也一直在为谢芳华着想的,毕竟若谢芳华得势她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可这水还没涨呢,姝妃娘娘就已经在心里认定她是一个弃子了。   而她冒着大不韪帮谢钧偷龙转凤的心意,更只是一场欺骗,一次利用!   “我是贱婢,那娘娘您是什么?贱人?   千方百计的攀上皇上,梦想着成为皇后母仪天下。   却万万想不到吧?被您背叛的前夫要改朝换代了!你说谁更可笑呢?!未来的皇后娘娘?” 第八十九章 (二合一)   玉珠所说的谢芳华千方百计的攀上皇上这句话却完全是信口开河了。   若要认真算起来的话, 甚至可以说这件事情最开始乃是皇上更加处心积虑,千方百计的将谢芳华拉下了水才是。   但谢芳华此时根本无暇去反驳这种说法。   改朝换代,这四个字已经一下子把谢芳华给砸蒙了!   她一个激灵, 本就十分不适的身体, 猛然间觉得一阵冰凉的感觉。   改朝换代?还是武宁侯府?   这怎么可能?!   但心里又隐隐有种感觉,她现在确实不是在做梦, 玉珠也是绝不敢说这样的谎话的。   所以她哥哥真的做了给皇上下毒的事情?   武宁侯如今真的接管了整个朝廷吗?   刚刚生产完本就身体虚弱, 刚才情绪又一阵激动,谢芳华头晕脑胀眼前一黑, 无知无觉得昏了过去。   玉珠本满心尖锐的要与谢芳华争论, 但是见了此等情形, 也不由的一慌。   直接对自己刚才情绪失控的话语十分后悔。   她还不想死, 不想破罐子破摔,所以谢芳华醒来之后, 她还是尊她娘娘,还抱着微弱的希望想看是否有什么转机。   是在听到了谢芳华说的那些话之后,她才一时之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便是日后飞黄腾达什么的不指望了,但她便是苟活也还是想活着的。   无论怎么说, 这云华宫中有姝妃在才算是有一个主心骨, 而且谢芳华的身份在现下这种环境里也十分的特殊。   不管最后皇上还有没有机会翻盘,还是武宁侯府直接一步改朝换代,谢芳华都有一定的底牌。   不管是那个‘小皇子’,还是她曾经武宁侯世子夫人的身份, 纵然十分渺茫但她确实还有一线生机的。   她也不是没想过跟趁此机会和谢芳华割裂关系, 但是不管是门口的宫中近卫还是别的什么人, 有谁会在意呢?宫中的规则, 一贯都是主仆一体, 尤其是她这种算主子面前第一人的这种。   “……来人啊!来人啊!姝妃娘娘昏过去了!”   玉珠扑向门口,刚刚打开宫门,外面守卫冰冷的长矛就已经横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吓得她连忙举起手来,口中颤抖着说道:“我家娘娘身份特殊,乃是武宁侯世子故旧,还请二位大哥行个方便,给我家娘娘找个太医来看看吧!娘娘她刚刚生产,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啊?”   离得最近的守门的两个人,听了玉珠的话,互相对视看看之后,有些犹豫。   他们确实对这云华宫中的姝妃娘娘之事有所耳闻,且对这其中内情也从一些渠道知道一二。   且统领派他们来的时候,态度也是有些郑重的。   此时听到玉珠的话之后,也并未犹豫多久,就做出了请太医的决定。   毕竟就算是判断失误了也可以补救,但是如果人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没办法补救了。   能被近卫统领派来这个敏感的地方的人,脑子都还是有的,便是云华宫中的用度之类的,他们也并未有故意为难的。   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有一个太医急匆匆的过来了。   但却不是往日里给姝妃看诊的那个太医,那个太医如今还在皇上的寝宫之中。   皇上的寝宫之中,烛火还如往日一般多,却在此情此情之下,无端的显出了一些幽暗之感。   “……朕所中何毒?”   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往日里行保卫之责的宫中近卫此时早已经转化了另一重身份,成了看守和限制这个皇帝的人。   白日里到现在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皇帝,在这个夜深人静,周围已无另外的人的时候,醒了过来。   他的贴身太监和太医如今守在他的身边,他这句话问的就是太医。   “回皇上……臣无能,暂时还未找到解毒的办法。”   太医也是有些无奈,说道:“这谢钧下的这种毒药颇为刁钻,如今已经与皇上的血液都融为了一体,一时半会儿臣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该死的谢钧!”   此时的魏昭对谢钧的痛恨,早已经不亚于武宁侯府,甚至犹有过之了。   即使如今的武宁侯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夺去了他的权柄。   他还有底牌未出,只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翻盘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但谢钧给他下毒的事情不一样,他纵使还有多少的手段,若是命不在了,或者命不由己,那一切都是空的。   被自己养的狗给咬伤了,这让魏昭更加的愤怒!   谢钧在魏昭看来,确实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他甚至在用他之时,就已经想过将他物尽其用之后,再在需要平息玄鸟卫带来的争端的时候将他抛出去了。   纵然他提出了组建玄鸟卫,且干的还不错,但魏昭觉得,玄鸟卫的立身之本也不过是他的放权和特许罢了。   再换一个胆大的上来,不算什么难事。   说到底,对于主动上门给他做刀的谢钧,魏昭并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可就是这个不被魏昭放在眼里的狗,却在他完全未察觉的时候,阴了他一把。   仔细的想了想宫宴上的细节,若非他当时不小心打碎杯子,将手划破察觉了异常,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中毒的事情。   “好大的狗胆!若不将他碎尸万段,难解朕心头之恨!”   魏昭又愤愤不平的道。   努力压制下自己心里的怒气,魏昭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谢钧那狗东西死了吗?”   “回皇上话,谢钧此时正被关在天牢之中,至于外面的情况,如今还未有什么定论,只是听人传来消息,要等明日上朝之时再行商讨。”   回话的是魏昭身边最贴身的太监,他一贯是除了伺候皇上之外不显山不漏水的人。   但能在这个时候,还安稳的呆在皇上魏昭身边伺候,可见就不是个简单的人。   在宫中这么多年,虽然他是离魏昭最近之人,因为得了不少的尊重,但他在宫中的存在感却一点都不高。   再加上曾经对近卫统领有过一点人情,又在宫中并无得罪人之处,一番动之以情之后,他留下伺候便被默许了。   “哼!朕早就知道武宁侯府绝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乱臣贼子罢了,竟还有那么多人为他开脱,站在他那边。”   魏昭眼里寒光倾泻:“这满朝文武竟无几个忠君之士,着实让朕寒心!”   “如此趋炎附势之辈,怎配站在朕的朝堂之上?”   当下下定决心,此事过后,朝堂上态度不对或者不明的文武百官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让他手下留情!   此事的他完全不会去想,之所以造成这种后果的原因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是皇上,是天子。所有不顺从他意志,心有所怨之人,都是罪人罢了。   便是丧权辱国又如何?   他是天子,这国是他的,那些子民是他的,他如何处置何必别人质疑?   “还是朕的脾气太好了。”魏昭咬牙说道:“要那些名声何用?暴君又如何?”   “朕算是看透了,若朕早早百无禁忌,岂能容人欺辱至此?”   “武宁侯,谢家,朕定要用他们的血来洗刷耻辱!”   那亲信太监和太医听到魏昭的话之后,也未漏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而这两个人才是魏昭在宫中最信任的两个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这二人也都从始至终都对魏昭忠心耿耿。   “吕忠,如今宫中是何情形?”   那魏昭信任的太监正是吕忠,他回答道。   “皇宫中各处宫殿本就是由近卫保护的,如今接管宫中的管辖权十分容易,并未发生什么冲突之类的。咱手底下那些暗地里的人手,我也特意吩咐过来,暂时不跟他们起冲突,一切等皇上醒过来后再由皇上安排,所以我的人手也未有什么折损。   ……若是硬拼的话,也并非完全无还手之力。”   吕忠用的是还手之力这个词,也是在变相的提醒皇上,他手上虽然还有人,但其实也就是一个还手之力的水平。   若想凭借这点人手翻盘的话,那恐怕是不可能的。   魏昭摆摆手道:“放心吧,此事朕自有主张。”   然后转头对太医说道:“上次谢家给谢芳华拿来的那颗药丸,当时你说是不可多得的救命良药,不知对解朕身上所中之毒,有作用吗?”   太医摇了摇头,说道:“那颗药主要是牵住人的生机,固本培元之下可将别的药物的治疗效果提升数倍的作用,对毒素的作用应该不大。”   他说着说着,脑子里一直转着解毒的方法,此时突然灵光一闪有了点想法,但是看着皇上却犹豫起来到底该不该说了。   魏昭看出太医的若有所思的态度,追问道。   “你有何想法,尽管说出来。”   太医抱拳行礼之后,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启禀皇上,皇上所中之毒如今与血液交融不可分割,从医理上来看,若是将身上血液换一遍,将毒血排出去这毒应当就算解了大半了。   只是换血之法一直十分危险,若有不慎恐有性命之忧。但有那救命良药相辅相成的话,危险程度就降低了很多,或许可以试一试……”   魏昭一听太医的话,心中转了两圈,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便是有那种救命良药在,他也不想冒这样的风险,反正谢钧此时还在天牢,他就不信以谢家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做要挟,他会不乖乖交出解药来?   不过太医这个思路,倒也算是一个备选,若真有个万不得已,再冒险也是要试试的。   “等一会儿,朕写一封手谕,你想办法带出皇宫,三天之内一定要交给京都守卫营赵勇,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将自己中毒的事情先放在一边,这场宫变政变,若不在三天内做出反应的话,待大部分事情尘埃落定,重新收拢回来的难度就将数倍增长。   这才是不容有失的当务之急。   至于他的毒,太医也说过了,当初谢钧恐怕并不是立即要他命的意思,所以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但最好也不能拖,拖的越久越不好解。   魏昭便决定双管齐下,对吕忠说道:“天牢那边的人手,陆岳那老匹夫应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安排吧,让人尽可能将谢钧的嘴撬开,留口气就行。”   吕忠应道:“是。”   然后又犹豫着说道:“那姝妃娘娘和小皇子那边?”   魏昭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痛恨和轻视的表情,以他的心计,他又岂能猜不出谢钧为何选在这个时机,不就是看他妹妹生了小皇子吗?   才出生一天的皇子罢了,连长成都不一定能长成,谢钧此番行为根本不是在押注,是在图谋什么不言而喻。   他又岂会让他如愿?   但魏昭正要说什么话,太医的额头有点冷汗冒出,连忙说道。   “皇上,臣刚才还有一点未曾说明白。皇上所中之毒,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会有碍子嗣。”   有碍子嗣这种事情,他本来不想说的,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这都不是好接受的事情,更何况那个人是皇上?   而且他说的程度还是轻了,可以说,中了那中毒期间,肯定是没办法有孩子的。   也就是说,在皇上解毒之后,有另一个孩子之前,姝妃娘娘所出的小皇子将是皇上唯一的一个皇子。   他可不敢让皇上做出什么后悔的决定,要不然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太医话中的意思,皇上魏昭和大太监吕忠又岂能听不明白。   “贱人!贱人!贱人!”   魏昭一下子被这个消息破防了,只要想想他唯一的一个皇子身体里也留着要毒杀他的人的血脉,他就恶心的不行。   但若是真有个什么万一,让他给不是他儿子的其他人做嫁衣,他也是决计不肯的。   一股窝囊气梗在怀里,让魏昭整个人憋屈的想要爆炸一样。   眼珠赤红,气喘吁吁,若谢钧此时在他面前,他恐怕恨不得亲手将谢钧撕成碎片!   皇上寝宫之中,传出魏昭愤怒不已的声音。   门口守卫充耳不闻,这里的人都是近卫统领特意挑出来的人,或者是宁王之死那场战役之中枉死之人的家属,或是那失踪人口的亲人,也有一些不以门第等级论高低还存着正义感和赤子之心的侍卫。   只遵守着首领的安排,不去为难和折辱这寝宫里的人罢了。   又过了一会儿工夫,太医拎着药箱走了出来,脸上的苦相和衣服上狼狈的水渍都表明了他没讨什么好。   他神色如常的从门口的侍卫身边走出了寝宫,没有人来阻拦,让他松了一口气。   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将皇上的手谕贴身放着了,却没想到是白费功夫了。   或许武宁侯等人以为皇上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又中毒生死未卜,不值得多做提防吧。   却不知道在他走后,身后的侍卫就有人问了。   “统领为何让我们不要搜他的身,这样他岂不是很容易将东西夹带出去?若是有个万一……”   有一个侍卫小声的担忧道,能在这里当值的人,肯定都是不希望皇上有机会翻盘的。   另外一个侍卫说道:“你都能想到的事情,统领和侯爷能想不到吗?虽然侯爷今日表现的好像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但是我想任何从这寝宫里进出的人,恐怕都会被严密的跟踪监视起来的。”   武宁侯和陆大人,绝不会真的对这种事情没有一点准备的。   …………   武宁侯府的灯火通宵未息,武宁侯和陆澹更是一夜未眠。   侯府之中的人一直进进出出的,不时的将外面的消息带给陆澹和武宁侯。   有些人带来的消息,就连武宁侯都目瞪口呆。   他一直以为他对他儿子的预估已经足够高了,却在今夜又见识到了他游刃有余的老道手段。   这哪里还是他印象中那个书生意气的少年郎,分明是一个深谙官场之道的老谋深算之人!   “便是你从出事开始筹谋,恐怕也做不到如今的地步吧?”   武宁侯有些怀疑的问道:“你莫不是心里早有想法吧?”   陆澹听了武宁侯的话,不由的哭笑不得,他该如何告诉他爹,哪怕是现在他其实也并没有多少登上皇位的欲望。   他最开始的目标很单纯,只是想改变自己在意的人的命运,后来又加上了希望在他能力范围之内让天下少一些悲惨的事情。   毕竟他跟姜邈聊天聊了那么久,很难说姜邈口中的那个世界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但他想试试。   而不管是哪一个目的,坐在最上首的皇上魏昭,都是他必须直面的阻拦。   至于他现在解释不清的关于做官做的太熟练这回事,陆澹就只能对武宁侯说。   “我觉得应该是因为我有这方面天赋吧,总觉得这些东西并没有多难。”   陆澹说的也不算假话,上辈子他能从那种境地最后还一步一步爬上高位,与朝中一些大臣将皇帝架空,很难说没有天赋加成。   对于陆澹的天赋说,看见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文官之间的弯弯绕绕就头疼的武宁侯,心情也是非常复杂的。   看不惯自己儿子这么风轻云淡的说着让人觉得拳头有些痒的话,武宁侯出声仿佛无意间问道。   “对了,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听说你跟姜邈那姑娘挑明心意了?结果怎么样?”   看着陆澹风轻云淡的表情一下子有些垮了下来,武宁侯心情舒畅多了。   结果当然不怎么样了。   武宁侯回来的时候,跟将要从陆澹这里出去的姜邈打了个照面,当时姜邈的表情虽然有些奇怪,仔细回想也并未有什么娇羞和不好意思的感觉。   而陆澹的表情就更是正常了,但正因为太过正常,武宁侯不用猜一下子就能知道什么结果了。   亏他在路上听说他儿子挑明心意的时候,还期待了一番,真是浪费他的心情了。   陆澹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他跟姜邈说完宫宴的事情的时候,姜邈有些欲言又止,却在他的追问之下说没什么的神情。   心中不由的提了起来,他肯定姜邈绝不是因为她做了这种推翻皇上的事情而心情复杂,毕竟他们私下里闲聊之时,他们也曾提起过不少次。   可她当时到底想问或者想说什么呢?   ……   这个夜晚是多少个人的不眠夜,而姜邈也久久没有入睡。   今天宫宴上发生的事情,她都已经听陆澹说过了,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这一天肯定是惊心动魄的。   对姜邈来说,她也像是听见了一个感觉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一样。   所以说,陆澹他以后可能要改朝换代,成为皇帝吗?   姜邈当时想问的就是这个话题,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问。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这个可能的姜邈,突然间就没办法对陆澹知无不言了。   即便从跟她的相处看来,陆澹依旧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但就是有点说不清楚的感觉,让姜邈难免心生忌惮。   姜邈睡不着,索性起身到了桌边,倒了一杯水抿了抿。   本就没多少的睡意,此时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便趁这夜深人静的时间,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好了。   姜邈想了想,或许她还是受到了毫无预兆知道陆澹的心意的影响了。   否则若只是作为朋友的话,陆澹身份变化应该是没有太大影响的。   毕竟从这个时代看来,她与陆澹之间的身份差距也是天差地别的。但她和陆澹能相处成朋友一样,却是因为除身份之外的东西。   可如果……如果不仅仅是朋友的话……   姜邈脑子里突然闪过陆澹处理好腿上的伤,大夫又给他加了两个月的轮椅套餐之后,他们两个人独自聊天的时候。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跟陆澹提了一下,在她的世界里,无论男女夏天都是穿短袖短裤的。   陆澹当时愣了一下之后,跟她说道:“你以前提过我知道的。”   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想起了他当时遮腿的动作,有些恍然的说道。   “咳……我只是觉得,肿了的腿有点丑。”   想到当时陆澹说这话时候的样子,姜邈依旧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其实知道的,陆澹除了可能真的觉得丑之外,也确实会不好意思,因为他没发现他耳朵红了。   刚才回到清苑园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姜邈也试想过若是在这个世界上,她要找个人共度余生的话,可能互相知根知底且人品没什么大问题的陆澹是一个最合适的选择。   可合适有什么用?感情的事情并不是合适就可以概括的。   感情之中应该还有心动、嫉妒、矛盾、多疑等等她从未经历过的东西吧?   她不能保证自己在感情中与世间其他的女子不一样。   隐约的还能听到武宁侯府中不时传出的纷杂声音,如同她此时纷乱的心情。   作者有话说:   补上了,二合一   感谢在2022-07-17 23:54:16~2022-07-18 23:3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nipertang 10瓶;萧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章   天色渐明, 一夜都未曾真正睡得着的姜邈此时才昏昏沉沉的有了睡意。   昨日的时候她也已经让人给农庄和铺子里的人说过了,今日可能她不会去了,便打算再睡一会儿。   晚上起床的时候, 姜邈将窗户支了起来透气, 还没有放下,如今便走过去打算放下窗户。   手上的动作还没有动, 眼神不经意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道路之上, 坐着轮椅的陆澹如今已经整装待发了。   姜邈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快要上朝了。   姜邈将要放下窗户的手放下来, 静静的看着那边的陆澹, 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即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 她对陆澹的了解应该也是很片面的, 就跟陆澹对她的了解一样。   每个人其实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着完整的人生经历, 由各种密密麻麻的大事小事共同组成,哪怕是再亲密的人也不可能知晓他的所有面。   就像姜邈对陆澹上辈子的了解永远都只能从那些闲聊中的只言片语中,陆澹对她上辈子的了解其实也是。   就在这时,陆澹突然轻轻的转过头, 看向了姜邈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姜邈的心里一颤,只因为陆澹措不及防的回望中,带着他未曾来的及掩饰的情意。   但随即陆澹就露出了一个如往日一般的笑容,跟姜邈相隔甚远的打了个招呼, 自然的仿佛跟往日一样。   姜邈寝室的门咯吱的响了一声, 姜邈下意识回头望去, 是翠竹推开门进来了。   再往外看的时候, 陆澹已经转过身沿着出武宁侯府的道路, 慢慢走远了。   心中突然有点下意识的失落,她最起码应该也向陆澹回一个笑容才是吧?   “姑娘是昨夜没睡着,还是刚起的?”   翠竹扫了一眼床上的被褥,再看了看姜邈明显带着疲惫之色的面容,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怎么睡的着。”姜邈也不瞒着。   虽然昨天那李由无意间说破陆澹的心思的时候,她已经早早让翠竹带着那些姑娘避开了没在现场。   昨晚她回到清苑园见翠竹的时候,也没有多提这个事情。   但当时那么多人都在现场,其中也不少武宁侯府的侍卫,翠竹总会知道的。   果然听到了姜邈说没睡着的时候,翠竹的表情一点都不意外,她当然已经从府里的侍卫口中得知了世子向姑娘表明心意的消息了。   但翠竹知道姜邈的性子,便没有贸然的开口问姜邈的想法,因为她知道此时姑娘的心里还指不定多少纠结呢,她就先不添乱了。   总之,只要是姑娘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就行。   这些时日以来,她早已经充分的了解到了姑娘是一个多有自己主意的人了。   “既然姑娘昨夜未睡,不如我先去拿点吃的,姑娘垫垫肚子再睡会儿吧!”   翠竹说道:“世子今日也专门叮嘱了,若是最近几日可以不出门的话就尽量先别出侯府了,京都局势可能还不是太稳。若姑娘有事情必须要出门的话,那就一定要多带点人!”   姜邈摇了摇手说道:“最近几日我还是先不出去了,铺子里和农庄里的事情我也已经托付给了别人。赚钱是赚不完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尤其她已经听了李由说的话,当时那种场合那么多文武百官,陆澹急迫的仿佛都不想自己的离开宫宴时候的样子,恐怕所有人都要将她对陆澹的影响力往上调整很多。   姜邈知道有些俗气,但是她听到了这种话之后,却难免对这种觉得她比一些事情重要一些的感觉心生喜悦。   甩了甩头,姜邈不想在心里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这段对武宁侯府十分重要的日子她还是不要添乱了为好。   “农庄里的那些小姑娘都安排好了吗?”姜邈问道。   翠竹点点头道:“姑娘你放心吧,柳月怜柳掌柜如今已经将离店铺不远处的一处大店铺盘了下来,打算想姑娘计划的那样做成一个为女子美容美肤的地方,那处铺子的后院地方不小,住八个十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就好。你也不用老是往农庄里跑了,有些远了。”   姜邈说着说着,以手掩嘴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   柳月怜办事越来越让她放心了,也越来越能独当一面而不是处处向她请示。   账务也总是送来的很即时,也十分的清晰明了。   若是多来几个像柳月怜这样的人才,说不准她到最后还真能直接躺着收钱就行了。   “我又不嫌远。”翠竹说道,“我去给姑娘先找点吃的垫垫肚子吧,吃完姑娘再睡一会儿!”   姜邈如今确实睡意上涌了,闻言点点头。   很快翠竹就出了清苑园,但待她再一次拿着早餐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姜邈早已经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了。   想了想,翠竹没有叫醒姜邈,而是轻手轻脚的重新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   往日上朝的地方,今日的官员也都来的整整齐齐。   脸上大都带着一些疲倦的神色,想来一晚上睡不着的人不止一两个。   但他们看着武宁侯和陆澹进来的时候,全都精神一震,这种情形谁都知道如今这朝廷中最大的话语权人就是武宁侯父子了。   不过众人都觉得奇怪的是,他们的心里好像并没有太多经历宫变和政变的忐忑。   也好像并不担心如历史上每次宫变政变之后,朝野内外的大清洗。   有些人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武宁侯父子,或许有一种可能,这二人在大部分人看来,人品实在是过硬吧。   有不太担心的人,自然也有非常担心的人。   比如皇上本身的那些死忠,还有这些年来不管是出于皇上授意,还是本身需要,在朝中一直致力于跟武宁侯府作对的人。   眼看着武宁侯府就要大权在握了,他们怎么能不担心?   至于谢太师如今的境遇就十分尴尬了,不管是皇上那一边,还是武宁侯府这一边,都是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而且众位大臣也还没有忘了,若非发生了宫变的事情,谢钧给皇上投毒的罪行,就足以让谢府满门抄斩了。   若非武宁侯的那场宫变,恐怕谢太师今天根本不可能还站在这里。   谢太师也知道他如今的处境尴尬,但是这么多年喜怒不形于色他还是练出来了,顶着所有文武百官的各种眼神,愣是一点都没有动摇。   毕竟他现在还是朝廷之中的谢太师。   武宁侯带着陆澹进来了之后,现场本有些议论纷纷的声音突然有一瞬间的寂静。   然后就有人率先打破沉默说道:“皇上生死未卜,满朝文武此时也大都到齐了,不知诸位对现在的情况心中有何计较?”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都若有若无的看向武宁侯和陆澹。   武宁侯在外掌握着兵权,昨日的情形看来也控制了宫中近卫,此种情况满朝文武谁能不知,到底谁说的话才能算数。   与其问满朝文武心中的计较,其实大家都想知道武宁侯父子心中究竟有何计较?   “什么计较不计较?皇上还在呢!你们这些人真想当乱臣贼子不成?!”   有皇上的死忠官员,实在忍不住了,站出来反驳道。   “还有武宁侯,你这般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皇上防着你有何不对?这满朝文武竟没有几个忠君爱国之人吗?都要摄于武宁侯权势,与他同流合污吗?”   说话的人满脸愤世嫉俗,唾沫横飞。   有个曾经的好友被玄鸟卫牵连致死的官员听到这种话,有些忍不住的讥讽道。   “张大人这话说的有些晚了,没能在皇上昏迷过去之前以死表忠心,又来了这次的朝会。以皇上的行事作风,恐怕往后也没有什么活路给你的。张大人恐怕还要记得那被控里通外敌的韩大人,奉命通敌也能被清算,呵呵,也是离谱了。”   此人的话,又将那段时日满朝文武被玄鸟卫镇压的噤若寒蝉的感觉,又一次的拉回到了在场文武百官的脑海里。   连说话的那个人,听到这个官员提到韩大人的时候,表情也十分的不自然,如今谁不知道韩大人正是皇上的自己人,但因为参与了皇上里通外敌的事情,就在这么多年后被皇上找理由给杀了。   他还真不敢说,皇上翻盘之后,真的会对他们这些人既往不咎,更何况这些文武百官呢?   便是没有这次宫变的事情,很多官员也已经有意识的凑在一次伺机找方法了。   而从陆澹回了京都之后,不知不觉间就成了这些人中十分得信任的一员,也帮不少官员解决了麻烦。   所以在宫变的时候,除了一些真的觉得皇上德不配位的官员之外,善于权衡利弊的官员大多数也选择了站在武宁侯和陆澹的这一边。   比起皇上失控般的肆意妄为给人带来的不确定的危险,武宁侯和陆澹起码还算正常人的感觉?   虽然君君臣臣的大部分官员总挂在嘴边,但是能成为站在这里上朝的官员,大多数都不是死读书或者盲从的人,有自己的想法才是正常的。   但宫变支持武宁侯和陆澹,不代表在可能改朝换代的事情上也支持他们。   当下就有一个老臣站了出来说道:“皇上德不配位已成定局不用再讨论,现在皇室之中最名正言顺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安王殿下,另一位就是昨天皇上刚出生的皇子。”   “安王殿下以装傻觊觎皇位获罪,但也说明他并不痴傻,以下官愚见可迎安王继承皇位,也免得大楚再受波折,两全其美。”   另一人反驳道:“此言差矣,小皇子虽然年幼,但才是正统。当然应该立小皇子了!”   “什么正统?谢家毒杀皇上,本应满门抄斩,便是皇上再德不配位,谢钧和谢家的罪责都是板上钉钉的!如此算来,那小皇子戴罪之身,算什么正统?”   “可笑,若小皇子算戴罪之身,那宁王还是皇上亲口定罪的,岂不更是戴罪之身?况且谢钧一人的罪责与谢府有何关系?太师早已经在谢钧组建玄鸟卫的时候,就将谢钧逐出家门了,连族谱都抹掉了!”   关于这两个人选都有一些支持的人,朝堂之上一时之间叽叽喳喳的吵了起来。   “陆大人,您说这两个人选,谁更加合适?”   一时之间吵不出结果,突然间有人大声问在一边的陆澹,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然后才反应过来,其实他们说的都不算,也只有武宁侯和陆世子能下定论。   一时之间,朝堂上互相看看,都有些沉默。   还有一种最大的可能,就是武宁侯父子二人并不会在这两人中选择一个,而是直接改朝换代了。   毕竟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啊?   所有人都看向了武宁侯父子,而武宁侯大大咧咧的摆摆手说道。   “别看我,我不了解这些东西,也不感兴趣,直接问我儿陆澹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8 23:35:13~2022-07-19 21:3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一章   武宁侯不清楚、不感兴趣的话一出, 所有文武百官的心中一片哗然。   武宁侯这么说的意思是对改朝换代和皇位都不感兴趣吗?   所有人心里其实都有些不敢置信,便是提议别的皇上人选的人,也都没想到武宁侯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如今的这种情况, 武宁侯有说谎骗人的必要吗?   认真想想武宁侯一贯的印象和为人, 所有官员竟然发现,他说出这样的话竟然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连谢太师也不由的侧目, 谁都知道, 这对武宁侯来说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   或许会有阻拦,或许会有一些流血镇压, 但只要武宁侯强硬一些, 这些问题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武宁侯如今的权势, 已经到了一种只要他想, 就能大势所趋的地步了。   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放弃吗?   什么不感兴趣之类的,古往今来多少权势迷人眼。   所见所闻皆是为了至高之位不惜一切代价的人, 武宁侯这个时候的这种态度,简直是震撼人心的效果。   只有陆澹知道,他父亲说的话正是他父亲本心所想的。   用他父亲的话来说,他年轻的时候在曾经那种境地之下都没有想过造反然后取而代之的想法, 就注定他没办法成为一个皇帝了。   “若是你处于那种环境的话, 你会做什么选择?”   武宁侯就他曾经的境地,问过陆澹这个问题。陆澹想了想他上辈子的做法,不得不说他确实比他父亲的思维更加离经叛道一些。   但是他发现,直到他上辈子去世的时候他也觉得还不够!   却一直不知道他觉得的不够到底在哪里?   直到这辈子, 阴差阳错间他遇到了和他一样属于奇迹的姜邈, 听她说那些她的世界里的事情的时候, 他才慢慢的明白过来, 他的不够, 不满足究竟在哪里?   归根究底无论是他父亲那一辈遭遇的事情,还是他上辈子的事情,都来源于地位上的天然压制,来源于所谓君权至上的认知。   就像他父亲当时的大部分亲人都被先帝的宠妃外戚等构陷获罪,陆澹是不相信先帝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不对的,但他还是在短时间之内就盖章定论草草结案。   而等他的父亲阴差阳错一步步爬了起来先帝方面也没多大的反应,直到救国于危难手握大权之后,先帝一个平反就算是个好皇帝了。   皇帝还真的挺好当的。   而魏昭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将一个无德无能之人做上皇位能有多肆无忌惮表现的淋漓尽致。   上辈子的时候魏昭虽然没有搞出玄鸟卫这样的机构,但是他后来的各种突破想象的行为是半点都没少过的。   他武宁侯府只是最早的受害人罢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被皇上忌惮的官员,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那个时候的官员基本上是一茬接一茬的换,朝中内外的气氛不比玄鸟卫的威胁下好多少。   而他最终能重新的踏入权力中心,一是因为当时魏昭顺风顺水无所不能太久,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警惕心。   二也是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抓住了这种对立之下的空子。   所以为何会有皇权至上的这种概念呢?   不过就是一个‘家天下’而已。   大楚如今可以称为是魏家天下。   但这片土地之前并不是大楚,也不是魏家天下,之后大楚和魏家天下也不可能永远的统治着这片土地。   由始至终,这片土地属于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山的所有人。   皇帝可以轮流坐,天下却还是那个天下。   若真的皇权至上的话,就没有那么多权力更迭,朝代往替的事情发生了。   他上辈子就已经成功的验证了一个道理,其实一个国家或许并不一定需要皇帝,只是需要做最终决定的领路人而已,深信皇权至上真的大可不必。   至于这个做决定的人,究竟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好像其实也并不影响什么。   但他从姜邈的口中却得知了另一种可能。   那种权利分离,相辅相成又相互监督制衡,达成一种相对的公平和平衡。肯定要比现在的皇权至上要强不少。   不过陆澹也明白,这种东西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成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人所接受的,总要让一些人看到结果和效果,才能真正的被说服。   陆澹心中思绪纷飞,但武宁侯既然已经发了话,其他的文武百官便都将话题递到了他这边。   “陆大人有什么想法?”   “陆大人觉得安王和小皇子哪个更加合适?小皇子连能否长成都不知道,如何能继承大统?”   “安王一贯行事放诞无忌,便是装疯卖傻那些荒诞之事也是他本人做下的,安王上位莫非还想再来一位……吗?”   说话之人将如今皇上的称呼隐去,继续说道:“若小皇子继位,有武宁侯与陆大人辅佐,当保朝廷无忧!”   此话一出,那些叫嚷着让安王继位的人霎时间哑然。   毕竟这么算起来的话,那小皇子继位就跟武宁侯及陆大人总揽大权是一样的,若武宁侯和世子为了名声考虑的话,这种结果也不是不可以。   谢太师眼角一跳,没人知道说这话的人正是他为数不多的暗子之一,这人说的话也正是他的授意,这些话也是他想说服武宁侯的话。   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难免会让武宁侯父子心生警惕和逆反之心,由其他人不相干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应该可以让武宁侯父子静下心来思考思考可行性吧?   在谢太师看来,这真的是一件和则双赢的事情。等待陆澹回答的时候,便是以他的城府也难免有些心浮气躁的急躁。   还没等陆澹回话,朝中就有一人冷笑一声,正是那个在大规模女子失踪案子中,丢了自己的老来女掌上明珠的官员。   “各位数来数去,也只有这两个拿不出手的人选,足以说明大楚气数已尽。古来便有禅让制将帝位传给贤能之士,魏家无贤才可楚国朝中却并非无贤才,何必拘泥于什么正统?以出卖自己国家,出卖自己子民,出卖尊严换来的正统,不要也罢!”   这官员的声音铿锵有力,听得不少人热血上头的附和。   “是极,是极,这种正统真是不要也罢!”   “周大人所言极是啊!”   在这种声音之中,一个刺耳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响了起来。   “呵,周大人倒是说说,这禅让给谁啊?武宁侯说自己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陆大人应该也不是那种觊觎皇位图谋不轨的人吧?这朝中还有谁觉得自己是贤能之人,当得起禅让的名誉?不如自己站出来,让文武百官都看看,到底是个多贤能的人?”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将朝中所有人都梗了一下。   他们若是反驳的话好像就认为陆大人正是那觊觎皇位图谋不轨的人一样,但此种情形,若是不选正统的话,除了武宁侯父子之外,没人敢自认为有资格。   当官这么多年,满朝的文武大臣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倒是坐在轮椅上的陆澹,听了这句话之后反而云淡风轻的开口说道。   “承蒙俞大人看得起,我陆澹可能确实是个觊觎皇位图谋不轨的人。”   陆澹的话可以说是石破天惊,将所有人的脑袋都炸的嗡嗡作响!   说话的俞大人更是目瞪口呆,一时之间口干舌燥的说不出话来了。   古往今来,他们见惯了为了名声和面子粉饰太平,千方百计找各种名正言的理由改朝换代或者争夺皇位的人。   这一下直接给自己定性的,还真的从未见过!   “既然大楚魏家已经没人能做好这个皇帝了,那就让我来吧。”   陆澹的声音不大,语气甚至显得温和,但这两句话听在众人耳朵里却真的有一种震撼的感觉。   看着文武百官表情各异却都是一副被震惊的样子,陆澹不由的有些失笑。   “如今我能站在这里说出让我来这种话,我的底气不是来源于所谓的贤明之人,与很多人比起来我也称不上有什么贤名。   我的底气更多是来源于武宁侯手中的兵权,来源于我对皇宫对京都如今的掌控力,所以各位倒也不必觉得意难平。   “既然我父亲没有别的想法,此种情况除了我来之外,恐怕很难收场。”   除了他之外,任何一个人上台,武宁侯府恐怕都会成为眼中钉肉中刺,又何必将事情搞得那么复杂呢?   这种道理本来就非常浅显,已经发生了宫变和政变的事情了,武宁侯府怎么可能再扶持一个魏家的人上台?   不确定性的因素太多了,肉眼可见的可能在不久远的未来里,他们家恐怕又要经历一番忌惮威胁论。   至于名声的事情,便自由后来人说去吧。   陆澹淡淡的说道。   “虽然有些大人可能会失望,但我确实算的上离经叛道之人,说我不怀好意也好觊觎皇位也罢,我都认下了。”   至于别的事情,等时日久了自然也会见分晓。   “……陆大人倒也不必这么说自己,陆大人和武宁侯的为人人品满朝上下都有目共睹,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起码在下官心里陆大人绝非那等人!”   或许是陆澹说话的语气太过平淡,表情也太过寻常,对陆澹一贯印象很好的官员已经下意识的觉得陆澹在自黑了。   人数还不止一个两个,陆澹曾经在肃州做过的事情,从肃州回来之后又帮不少朝中官员解决了棘手的事情所带来的影响,如今就显现出来了。   有武官更是大大咧咧的放话道:“事已至此,说别的都没用。确实没有比陆世子更合适的人了!”   其他人还能说什么话,陆澹都明说了他的底气来源于兵权在握和对京都皇宫的控制力了,有谁能拿出对等的实力出来,还有可能跟他争论争论。   终究曾经不少对陆澹印象不错的大臣,已经在第一时间改变了对陆澹的看法了。   品行出众才能出众的后起之秀,如今已经变成了可能心机深沉之辈了。   虽然陆澹那些话一说出口,所有人基本上都明白事情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但总还有些固执和坚持的人存在,虽然不至于对陆澹破口大骂,却也直接的表明了反对的态度。   对于这些提出反对意见的人,陆澹并没有放在心上。   有理有据的反对大多是立场不同,考虑的角度不一样,他可以进行说服或者以后以行为来证明自己。   但最终这次朝会,陆澹并没有急着将这件事情完全的确定下来。   给其他人一个接受的时间,陆澹觉得也是必要的,况且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解决。   比如对谢钧的处置,对皇上事情的处理,还有近些日子以来堆积的政务的处理,都需要先解决。   尤其是堆积的政务,能早一些解决就早一些解决的好,拖拉懒政只会造成朝野的不稳定。   “可陆大人……如今这般状况,我等要怎么处理那些事情呢?”   陆澹轻车熟路的,将所有的事情按照他所了解到的一些官员的长项给安排下去,说道。   “前一阵子,因为玄鸟卫之事,众位大人已经有一段时间独立处理政事了不是吗?如今这样的情形又有什么差别,无论如何,总还有我兜底。”   众人想想也是,那段时间皇上动辄就因为政事的烦心训斥责罚,甚至于丢官丢命,反而歌功颂德的时候就相安无事。   这种情况下,很多官员不得不自己处理各自手中的政事,甚至不敢上报。   每个人拿到手上的东西不一定是他自己擅长的,陆澹当初帮了不少人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也从这些事情中摸清楚了不少人擅长的方向。   如今有人一看拿到手上的是自己擅长的东西,心里也都有了些底气。   对陆澹的那番话,更觉得只是在自污了。   哪有一心心怀不轨图谋皇位的人,不急着赶紧登上皇位,反而将地方各地的政务事宜放在首位的?   这足以让一些人安心了,若是这样的人登上皇位,不管是对朝廷还是百姓来说应该都不是一件坏事。   …………   陆澹在朝会上可以称得上放肆的话,很快的经由各种渠道传到了不同人的耳朵里。   支持他的人,自然是心中一定,觉得大局已定。   而如皇上,谢芳华,安王太后甚至是谢钧谢家之流,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9 21:34:12~2022-07-20 23: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浣溪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二章   云华宫中, 谢芳华在太医的诊治之下,终于清醒了过来。   彻底了解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之后,谢芳华的求生欲反而被激发了出来。   她严格按照太医的叮嘱吃药, 往日里那些嫌弃药苦的小矫情如今也已经没了踪影。   玉珠看着谢芳华好像要振作的样子, 主动的跪下请罪,将自己当时的行为以一时精神失常给带了过去。   此时的谢芳华已经知道了, 此时恐怕这整个云华宫中虽然伺候的人还不少, 但真能派上用场的恐怕就只有玉珠一个人。   自然也不会与她真正的撕破脸皮,自然就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   但两个人都知道, 不管是玉珠的请罪还是谢芳华的谅解, 不过都是在这种特殊时期的妥协罢了。   若没有这种特殊的境遇, 恐怕两人早已经水火不容了。   “小皇子如今怎么样了?”   此时的谢芳华才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孩子, 玉珠听到小皇子的称呼,脸色有些不自然, 因为谢芳华不知道她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姝妃生的并不是什么小皇子,但她仍然选择了隐瞒谢芳华。   这样一个把柄在她手上,这也正是她此时敢与谢芳华虚与委蛇的原因。   若是没有这个原因, 凭她在谢芳华昏过去之前说的那些话, 一旦谢芳华有机会重新翻身,那她第一个就没有活路,但也正是因为她参与了这件事情,让她没办法置身事外。   况且这么多年她的心气也一直很高, 就这样只图保命, 甚至以后比一辈子只当一个宫女的处境更加艰难的话, 也让她太不甘心了。   她毕竟距离人上人那么近过, 如今手里也不是没有筹码, 不拼一下她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娘娘放心,照顾小皇子的奶娘和宫女都是之前谢大人早早安排好的,小皇子如今安稳着呢。”   谢芳华喝完药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半响才说道:“如今我哥哥获罪了,那些人还会尽心尽力吗?”   “娘娘大可放心,谢大人此时虽然获罪下狱了,但还活着呢,而宫外的谢府和谢太师也还在呢,他们不敢不尽心的。”   谢芳华这才想起来,她哥哥已经暗示过她了,祖父已经决定将谢家绑在她这条船上了,打算全力支持她了。   可她的底气还没有充足几天,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世事无常四个字对谢芳华来说,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被感受到过。   就连当初跟着皇上进宫,回谢家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入宫之后皇上像变了一个人的时候,都没有这次的皇上的生辰宫宴这件事情让她对世事无常四个字理解的更为深刻。   皇上中毒,她哥哥干的,宫宴宫变,她前夫干的,这些事情就跟天方夜谭一样,但全都真实的发生了。   可是,她现在该怎么做呢?能做些什么呢?   谢芳华让人将孩子抱了过来,放在了她的床边。   看着襁褓里那张如一般婴儿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之处的婴儿的脸,谢芳华心里有些怀疑自己,为何不像曾经她祖母和母亲曾经说过的那样,见到自己亲生的孩子心里就不由自主的软了。   她甚至觉得这个孩子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殿门之外有敲门声响起,玉珠过去一看,是到了用膳的时间了。   玉珠将食盒拎了进来,将食盒里的吃食拿了出来摆放在桌子上面。   菜品依旧如往日一般精致,且还是符合她如今身体的东西,谢芳华看着那些东西心里微微一动。   据说如今整个皇宫可以说都在武宁侯和陆澹的控制之下了。   ……或许陆澹恢复记忆了之后,也并没有太恨她?   毕竟算起来,往日里除了她哥哥之外,与她一起青梅竹马的陆澹,也是对她非常好的。   “娘娘……”   玉珠欲言又止,然后看了看此时殿内抱着孩子来的奶娘。   谢芳华明白玉珠应该是有话要说,便打算让奶娘下去。   看了看床上如今睡着正香的婴儿,顿了顿,然后摆摆手示意奶娘将小皇子也暂时抱走。   寝宫之内只剩下了玉珠和谢芳华的时候,玉珠将自己藏在手上的一个纸条递给了谢芳华。   谢芳华眉头一跳,连忙接过来细看。   无论这字条上是什么信息,对此事外面的情况变化完全两眼一抹黑的她来说,都非常的有用。   字条上没有落款,只有几行短短的字。   “今日朝会,武宁侯无意,陆澹直言心怀不轨谋朝篡位,已众人皆知。”   “已得到准确消息,近几日处理好事情之外,或要重新定议政之处。”   “保护好小皇子。”   “陆澹?他怎么可能?”   谢芳华不敢相信,若说是武宁侯她可能不会怀疑,因为她对武宁侯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手握兵权不是易于之辈。   但陆澹?   心怀不轨谋朝篡位?这两个词哪一个她都与陆澹完全对不上!   陆澹在她记忆里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和雅致风光霁月的一个人,甚至对自己前程的关心都没有对经手的案子的关心更多一些。   他怎么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谋朝篡位?!   何况在谢芳华心里,一个文人文官不都是会最注重名声之人吗?为何陆澹会不一样?   玉珠看她抓不住重点,不由的有些焦急的提醒道。   “娘娘,近几日朝会还在宫中,过几日就不一定在哪里了,到时候您便是相见谢太师一面也不容易了!”   玉珠提醒谢芳华的,当然不是见谢太师了,而是和谢太师一样要来宫中参加朝会的陆澹。   谢芳华也很快的反应了过来,捏着那张纸条,手指头都要捏白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要回头求陆澹的时候,还是在这种注定要被人看轻的境地之下!   狠狠的咬着嘴唇,谢芳华仿佛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   但她其实心里已经有预感,她最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没想到你在宫中竟还有一些人脉有些本事,是我小瞧了你,这次的事情我会记着的,若我能过了这一关,我绝不会忘记你的。”   谢芳华以为手中的纸条是玉珠的人脉,毕竟在她进宫之前,玉珠在宫中时间也不短了,又是比较受皇上信任的人,有点人脉不难理解。   玉珠却没有说话,如今这种情景她怎么可能神通广大到有这种人脉?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将这纸条送进来,又特意标明了要保护好小皇子的人,恐怕就只有皇上身边人了,比如吕忠吕公公。   但玉珠并没有否认,让谢芳华知道她有点底牌更好。她也不想去猜测皇上身边的人将这纸条送进来的目的,只需要确实是真的消息就够了。   不仅是谢芳华有预感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玉珠也对谢芳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心有预感。   果然,不大一会儿功夫,自从生产之后便一直躺在床上修养的谢芳华让玉珠试着将她扶起来,慢慢的在屋子里试着走动。   还让玉珠让人准备一些热水,晚上要擦洗擦洗。   守门的侍卫也没有为难他们宫里的心思,对这点要求也没有不答应的。   走了一会儿累了一身汗的谢芳华,气喘吁吁的重新半倚在床上,幽幽的叹道。   “……也不知皇上如今如何了?”   这种话题玉珠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她是没有什么消息来源的,只能低下头当做没听见。   好在谢芳华本身也不是一定要一个答案,没得到回答她也没有在意,而是又一次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了。   …………   陆澹回府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了。   而对政事完全不感兴趣的武宁侯则早早的将事情都扔给了陆澹,自己先回府了。   武宁侯回府的时候,武宁侯夫人正和姜邈呆在一处闲聊。   姜邈见武宁侯回来便想将武宁侯夫人的时间留给武宁侯,她自己一个人回去。   “别,别,你一个人回去又没有什么事情干,多无聊?等会儿侯爷肯定要说说朝中之事,我就不信你不想听?”   姜邈想想也是,这武宁侯第一手资料,总比府里其他人传话要真的多。   当下也不推辞了,等听完了再走应该也是不迟的。   武宁侯人还未进来,浑厚爽朗的声音已经先进来了。   “哈哈,今日我是真的觉得子清不愧是我陆家的子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他老子我都没那么张狂过!”   一听武宁侯的话,武宁侯夫人和姜邈的好奇心被拉的满满的。   张狂?   这说的是陆澹?   武宁侯进来一见姜邈也在,还给他见礼,笑着摆摆手也没有收敛的意思,继续说道。   “你们知道吗?今日朝上那些文武百官听到子清的话的时候,那都是些什么表情,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哈哈,我这辈子有子清这个儿子,值了!”   连自从家里出事之后这些年心中总不得劲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气,如今都彻底消散了,眼前简直一片开阔!   武宁侯夫人和姜邈在从武宁侯口中听到了朝会之上的情形的时候,也俱都是震惊不已,有那么些不敢相信。   姜邈在下午陆澹回府之时见到陆澹的时候,仍然对他在朝会上的事情十分惊讶。   在遇到陆澹邀请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姜邈也没有拒绝,而是自然而然的如往常一般的闲聊了起来。   “你真的是,让我觉得有些……震撼吧!”   对陆澹的事情,姜邈思来想去还是用了震撼这个词语,因为古往今来都很少有人如陆澹今日在朝中这般洒脱的。   就直接你们说什么都无所谓,这皇位我坐定了的意思,连点意思意思的粉饰太平都不需要。   是真的牛!   “我以为我在你心里应该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形象吧?”   陆澹对姜邈笑着说道。   “那倒不是,但正因为我了解你,我知道你说的话绝不是真的那种意思,才会觉得震撼。”   她觉得她可能要给自己佩服的人里面加上一个陆澹的名字了。   “我能说那些话,只是因为我知道权利在我这边罢了。追根究底还是强权压迫而已,只是强权换到了我这边而已,真的没什么值得佩服的。”   这个问题恐怕没有人能解答的出来,所以陆澹最后也不折磨自己了,无论手段如何他都会坚持自己的初心做到问心无愧的。   姜邈听了陆澹的话,轻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对陆澹说道。   “为你的初心、清醒和未来的坚持,我敬你一杯。” 第九十三章   陆澹无奈的笑笑, 跟姜邈碰了一杯。   放下酒杯之后,姜邈就自然而然的略过了这个话题,闲聊起了别的事情。   “那这么说起来的话, 你登基称帝应该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要改什么国号啊?”   “……说起来恐怕没人敢相信,这事情我还真的没想过呢。”   陆澹苦笑着摇摇头, 如今虽然好似大局已定, 但是很多事情都还没处理好,他还没有闲暇去考虑这些东西。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了。”   姜邈突然想起了她曾经听到过的一个梗, 便顺嘴说了出来:“毕竟这下你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了。”   陆澹张嘴想说, 倒也不必继承什么皇位, 但最终还是只笑了一下。   他心里的那些如今还显得非常荒诞的想法, 还未行动之前说出口总觉得有些轻描淡写的轻浮。   便让时间来给所有人一个答案,也给他一个答案吧!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做皇帝到底好不好的问题。   “如果想做一个随心所欲的昏君的话,那当皇帝应该是很舒服的。但若是想当一个有理想的明君的话,从古至今好像也没有几个是当的舒服的。”   姜邈感叹道:“感觉就跟做人一样,躺平总比自律舒服又容易的多。下坡路也总比上坡路更容易一些。不过以你的能力和品性来看, 可能舒服跟你无缘了。”   陆澹明朗一笑反驳道:“这可真不一定, 我现在已经有好几个能干的人选了,等他们奋斗起来了,我不就可以劳逸结合了?”   “那你倒真的可以试试,我家乡那边还曾经有过一个皇帝, 多年都未曾上朝的。不过这样一来, 很容易被那些能干的朝臣架空……我都差点忘了, 你也曾经干过那些事情, 应该不用我提醒。”   姜邈抬手端起桌上一边的茶水, 掩饰了一下她唇角的笑意。   看着姜邈又恢复了往日里跟他闲聊时候的样子,陆澹的眼神有些不自觉的柔和起来,看着姜邈笑颜如花的脸,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   姜邈很快就察觉到了,当下就稍有些不自在,但是她想着有些事情还是该尽早说清楚,拖得久了对谁都不好。   在得知陆澹要登基称帝的时候,姜邈就将和陆澹的可能在心里给斩断了。   也是那个时候,姜邈才发现她对陆澹不是没有好感的。   她相信一见钟情的存在,但她从不认为哪种感情会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因为她又来就是一个偏理智的人,最多也就是像第一次见陆澹的时候,被他的容貌和通身的气质所惊艳过吧。   毕竟就连魏昭的脸,作为一个小说主角也是非常让人印象深刻的。   对她来说,她对好看和美好只会抱有欣赏的心态,而不会一定要去拥有。   而且这种欣赏的心态还会随着了解过多而发生变化。   比如魏昭,姜邈就从来不觉得魏昭那张脸会让让她心动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最开始的时候,陆澹和魏昭其实在她心里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某种符号。   比如男一,男二这种。   只是一个人品好一点,一个人品比较次。   人品次的能危害到她,而人品好的或许能帮到她一些,仅此而已。   但真的跟人开始相处了,自然而然的就会从某种符号变成一个存在她生活中的活生生的人了。   虽然她到了这个时代,也早已经没了回去的可能性,但是她仍旧想留着曾经那个世界给她的烙印,仍旧想留着一些属于自己的坚持。   她没办法做到与人共侍一夫,这也是当初她完全没有犹豫要出宫,而不是留在宫里的原因。   如果她当初没有出宫,她的结局只有两个,被同化或者被杀死。   出宫又遇到了武宁侯府,遇到的不是曾经的那个陆澹而是这个站在她眼前的陆澹,姜邈不得不承认是她的幸运。   若是曾经的那个陆澹的话,恐怕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只会在武宁侯府稍微呆一段时间,然后看能否找到机会远离京都吧。   收回自己的思绪,姜邈定了定神对陆澹仿佛开玩笑的说道:“你若登基了倒是给侯夫人能省点事了,她也不用再忧心,怎么才能不伤情面的婉拒这些日子以来给她明里暗里递话的那些夫人了。皇宫很大,便是侯夫人手中人选都塞进去应该也不怕不够住。”   自从外面的人得知了武宁侯世子夫人的位子已经空下来了,且待遇与一般的继室完全不同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了。   门第相当的可能会犹豫一番,但门第差一些的还觉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而等宫变之事发生之后这才短短一天的时间,武宁侯夫人一时之间就接到了不少或邀约或暗示的信笺了,其中所含之意不言而喻。   她跟武宁侯夫人闲聊的时候,武宁侯夫人还曾对她提过头疼这件事情。   不过陆澹在这方面的挑剔或许是武宁侯夫人都知道了吧,言语里也透露除了她和武宁侯可都不敢在陆澹自己没发话的时候,就擅自做主的意思。   侯夫人话中的不敢,并非是真的不敢的意思,而是出于对已经完全长成,有自己的主意的儿子的尊重,尤其是在明知道他的态度的时候。   陆澹的手一顿,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姜邈话中的意思。   “不会有别人。我便是当上皇帝,我也只会娶自己喜欢的女子。”陆澹认真的说道。   让本打算借此,将自己拒绝的意思说清楚的姜邈,将本打算好的说辞说不出口了,有点愣愣的。   陆澹的话继续传来,他说道:“别的事情我只想着做比说有用,到最后结果总会告诉所有人答案。   ……但是对这件事情,我即会付诸行动,让她大可以看着我能不能做到,在这之前我也不希望她会对我的态度产生什么误会,所以我也会明确的说出来。”   “我记得,你的想法是择一人白首,相知相许,无有二心,宁缺毋滥,对吗?”   陆澹柔和的看着姜邈,问道。   “……大致上是这样的意思吧,所以哪怕孤独终老,我也绝不会愿意与人共侍一夫,无论那个人是谁!”   陆澹赞同的点点头,陈恳的对姜邈说道:“我跟你是一样的。”   我跟你是一样的。   这句话对姜邈的触动比其他任何话都大。   因为她知道,这种一样的其实不仅仅是在感情的态度方面,还有其他的方面,对于如今这个世界来说,她和陆澹其实都是特殊的。   本打算这次就要拒绝彻底的姜邈,被这一句话又弄得有些心绪不平起来。   一时间理不清自己心里想法的姜邈很快的告辞了。   而陆澹也从来不会强求姜邈任何事情,不会不答应。   只是有些出神的看着姜邈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轻轻的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不着急,时间总会告诉你我,想要的答案的。”   …………   一身宫女打扮的谢芳华一脸苍白的躲在暗处,不远处就是上下朝往后宫走的必经宫道。   她接到消息,待朝会散了之后,陆澹一定会经过这里。   时间差不多了,不远处有人影往这边走来。   一个眼熟的身形出现在了拐角处,谢芳华脸上露出喜色,但随即一僵。   因为出现的不止陆澹一个人,还有好几个官员跟在他的身边,还边走边说着什么。谢芳华本应卖出去的脚步不由的迟滞了起来。   甚至还在他们渐渐靠近的时候,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但不适的身体和脚步提醒着她,今日用尽千方百计出来目的是什么?   “谁在那里?!”   不远处巡逻的侍卫看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声质问道。   谢芳华身形一颤,露了行迹,眼看那些侍卫就要过来抓她的样子,便咬咬牙,转身直接到了陆澹等人面前。   “……陆大人!”   谢芳华一看见陆澹,心中莫名一阵委屈的感觉往上冒。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种感觉实在既没有道理又没有立场,但人的感觉却被道理和立场控制。   尤其两人此时地位的转换,那时候她何时称呼过一句陆大人?而总是直呼其名。   陆澹几人被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宫女吓了一跳,待陆澹看清面前之人的容貌的时候却难免叹了一口气。   而那些侍卫看那个宫女跟陆大人搭上了话,而陆大人的神情也是认识的样子,便遥遥抱拳之后,按照既定路线又去巡逻了。   “陆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芳华苍白的脸上带着楚楚可怜的请求,她希望能跟陆澹单独谈谈,有些话实在不适合当着其他人的面说。   本来陆澹身边的人便是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   但此时看清了来人的脸,跟那个名字对上号之后,就难免有人往别的方面去想了,要知道曾经陆澹为了迷惑皇上和谢太师的时候,还曾演过一段时间的失忆和深情。   陆澹身边的人,有认识谢芳华的,此时都不由的面面相觑。   但都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此时陆大人究竟对谢芳华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但很快其他人就都知道了陆澹的意思,因为他直接说道。   “姝妃娘娘实在不必如此。   此时宫廷内外形势比较复杂,待一切平息宫中所有人都会有安排的,娘娘还是安心休养自己身体为好。”   在这种情况下直接说破谢芳华的身份,陆澹没有什么遮掩的意思,本身也不是需要遮掩的事情。   谢芳华一听,反倒是像收到了巨大的打击,心中那有些侥幸的念头一下破碎了!   但她不死心,眼含泪珠的看着陆澹,欲言又止。   其他几个人自觉气氛尴尬,故作随意的往旁边走了几步,又没有离开二人的视线范围,有意给两个人一个方便的说话环境。   毕竟姝妃娘娘的暗示太过明显了。   陆澹对几人的行为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对谢芳华说道:“娘娘有事尽快说吧,我与同僚还有事要谈,实在不能耽搁。”   谢芳华也知道这个时机的难得,快速说道:“我请求你能支持小皇子继位,他年纪太小,大权都还在你手上,如此一来你的名声上也没有瑕疵,待过个几年让小皇子再禅位与你,我与小皇子也能保全住姓名,名正言顺又一举两得!”   谢芳华恳切的看着陆澹不为所动的脸,连忙说道:“…我让小皇子认你为义父,只要几年,待小皇子长成就好,好不好?”   谢芳华凄切的恳求。   陆澹摇摇头,对谢芳华说道:“没有这个必要,我不需要名正言顺,你回去吧。”   陆澹并不想多做纠缠,对谢芳华的异想天开半点都没有兴趣。   上辈子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拒绝过她一次了,这辈子更加不可能了。   “陆澹!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是真的没办法的。你帮我这一次,要打要骂,我随你处置!”   谢芳华拉住要离开的陆澹的一宿,急切的说道,寄希望于陆澹不可能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哪怕是恨意! 第九十四章   陆澹身形一顿, 眼看着不远处那几个人假装漫不经心,其实过分好奇的眼神,再看看自己袖子上谢芳华的发白的指骨。   不由的闭闭眼睛, 将谢芳华的手从他袖子上拂落, 叹一口气,难得说了一句重话。   “我记得, 你从不是需要人怜悯的人。更不是这么自轻自贱的人。”   谢芳华听了, 如遭雷击。   她岂止是从不需要人怜悯,甚至十分讨厌, 被人怜悯就代表着她有不如意的地方, 她从来见不得别人怜悯的目光。   至于自轻自贱之事, 哪怕是跟魏昭这件事情, 最开始也是魏昭主动引诱的她,一次又一次的动摇她。   她内心也一直有迫不得已和真心相爱的坚持的, 但好像她自己其实早已经变了,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完全变了。   可她现在竟然在努力的激起别人的怜悯,甚至要用自己曾经最不齿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谢芳华此时的脸色已经煞白。   不仅是因为反应过来自己做的事情正是她曾以为绝对做不出来的, 更因为说出这样话的人是陆澹。   ……他说的太过云淡风轻, 漫不经心,她未曾从陆澹的神色中看出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爱不存在,但恨好像也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谢芳华完全不愿意相信!   她纵使变了, 但陆澹真能短的时间内就完全的不在意了吗?   不仅不在意他, 甚至连这种夺妻之恨都能不在意吗?谢芳华此时终于敢对自己承认, 这种事情对一个男人的伤害, 她心里其实是清楚的。   谢芳华瞬间变色的脸和疑惑, 陆澹自然也看出了,但他奇异的并未起什么怜悯之心。   按理来说,便是一个陌生人如此恳求与他,他也要心声些许怜悯的吧。   或许是因为他很明白也很清楚,谢芳华此时的恳求与那些真的让人怜悯的陌生人目的不同吧!   “你回去吧,待一切平息之后,你可以回家里去,没人会为难你的。”   哪怕是武宁侯夫人此时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谢芳华落井下石。   因为她更清楚,只要陆澹过的好,他们武宁侯府过的好,对跌下云端的谢芳华来说,就是最好的报复了。   所以,对谢芳华不为难的态度是包括姜邈在内的所有人都默许的。   虽然这些事情的开端就在于谢芳华和魏昭两人,但追根究底根源是在魏昭的。   对谢芳华原谅什么的谈不上,但出于她刚当上母亲这个身份,也没必要再去报复了。   而已经经历过一世的陆澹,就更加不会在意这件事情了。   但现在更在意的好像是谢芳华本人。   “我哪里还有家可回?陆澹,你一定恨透我了,可我也真的是没办法的,你相信我啊!你帮帮我好吗,你以前说过,你不会对我不管不顾的,陆澹!”   谢芳华一点都不信,声音哽咽着,脸上是深深的委屈和茫然。   陆澹为何变得这么快,这么陌生?   “我真的不恨你,但除了事情平息后让你回家之外,我也不可能会帮你。”   陆澹已经有些失去耐心了,他完全不喜欢这种自动屏蔽自己不想听的话的人,这让他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陆澹招手,将正在巡逻的侍卫招了过来说道:“送姝妃娘娘回宫休养吧!”   又对脸色完全灰败下去的谢芳华说道:“你应该知道的,我说话从来不会口是心非。我对你的感觉如今确实就是一个普通的认识的人罢了,而且……我其实从未失忆过。   事已至此,你不用再多想了,清醒清醒,好自为之吧!”   陆澹转身离开,谢芳华满目茫然,她当然知道陆澹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别扭的人,她只是不想相信而已。   此时看陆澹完全不受影响离去的身影,耳边他那句从未失忆过,仿佛震耳欲聋,又仿佛来自遥远天边。   但有一个事实,谢芳华是清楚了,她所谓的搭上自己的合作,在陆澹这里根本就是一件可笑到绝不会考虑的事情。   “我哥谢钧呢?你能放过我哥吗?!”   谢芳华眼看陆澹要走远,一时间顾不得别的,声音大了起来,急迫的对陆澹问道。   陆澹一顿,头都没回的说道:“此事我说了不算。”   然后举步走远。   谢芳华惨然一笑,怎么可能说了不算,他只是不想罢了。   “娘娘请回宫吧!”侍卫的声音在身边提醒。   谢芳华带着沉入谷底的心情,转身往回走,她不想将自己搞得更加的狼狈不堪,更加的难以收场。   但沉重的脚步和身体的疼痛,都仿佛在提醒着她,她的苦难或许才刚刚开始。   陆澹跟同僚汇合之后,继续往皇上的寝宫出发。今日朝会之后陆澹之所以没有出宫回家,而是进宫来,正是因为有人传话皇上想跟陆澹单独谈谈。   谈谈可以,但是单独就不必了。   在对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他自认为没有任何需要避着其他人的地方,所以他带着几个同僚一起来了。   …………   陆澹跟其他同僚一同过来,本以为皇上真的有什么话要说,但来了之后才发现,他并未有别的话,而是对陆澹诱之以利。   言辞中还高高在上的表示,若他们现在放弃,好好的对他赔罪,可以既往不咎。   且将武宁侯升为一等国公不说,还允许他们一家人去边关定局,甚至可以划一块地方为封地,允许他们自治。   这条件不可谓不高,但却不应该在这种局势之下提出这种完全不可能的条件。   陆澹连反驳都没有,只是有些失望的说,他还以为皇上是真的有什么话想说,或者是对自己曾经的事情有什么想说的。   但若只是这种事情,就完全没必要再谈了。   在魏昭又一次情绪失控的破口大骂中,陆澹等人离开了。   待他们离开之后,魏昭却仿佛平静了些许。   皇上的寝宫四周门窗紧闭,室内昏暗,魏昭的脸隐藏在昏暗之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鸷。   他从未陷入过这样的境地,才肆无忌惮放飞自我不久,突然就受制于人。   这种极速的变化,再加上中毒的影响,让他的心性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越发的阴郁暴躁起来。   “看来陆澹的狼子野心已经完全不可能收敛了,他对皇位已经势在必得了。”   吕忠沉思了一下说道。   “连姝妃娘娘以小皇子登基他摄政都未曾有半点犹豫,看来他是真的不在意名声了。”   这种就麻烦了,他们完全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那就不等了!明日待朝会之时,便让赵勇行动吧!”   魏昭脸色一狠,做出来最后的决定。   “天牢那边怎么样了?”   魏昭问吕忠。   吕忠垂头回答道:“回皇上,天牢那边已经将能用的方法都用过了,谢钧依旧一言未发。如今我们的人如今也已经被抓起来了,恐怕谢钧这边没有别的办法了。”   “用谢芳华威胁也没用吗?”   魏昭眼睛一眯,语气阴晴不定的说道。   吕忠摇摇头说道:“他说让皇上为他们谢氏兄妹陪葬,十分划算。   还说若是他妹妹有什么闪失,皇上的命也将在顷刻之间。虽然不知道他是否是在恐吓,但皇上万金之躯,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陪葬?他们也配?”   魏昭霎时暴怒,虽尽力控制仍然将桌上的所有东西拂落在地。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出,外面守卫的侍卫都快马上要习惯了。   “皇上息怒,天牢那边我们的人暂时没办法了,但皇上的毒早一天解早一天无后顾之忧。太医所说的换血之法,皇上或许可以早早考虑考虑。”   吕忠对皇上劝道。   魏昭沉思了一下,已有暗示的对吕忠问道:“太医是否说,安王之血也可进行换血之术?”   “是。”   “既然如此,便告诉赵勇。待入宫之时,便将我那好弟弟一并带入宫中吧!”   虽然还有别的人选,但他完全不想让那些卑贱的血脉流进他的身体。   吕忠没有犹豫,直接应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3 20:42:26~2022-07-24 23: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成旻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五章   朝会如往日一般进行, 如今满朝文武已经渐渐开始熟悉这种方式了。   最顶头的皇位空置,拿事的陆大人在这两天里,对所有的事情也完全没有独断专行的趋势。   甚至有些他自己不了解的领域, 会很认真的听从别人的意见。   有些难以决断的事情, 更是会随机询问好几个人的意见,最后得出一个可行性的方法来。   总体来说, 在给各个官员安排擅长的事物这件事情上, 陆大人显得比曾经的皇上靠谱多了,也游刃有余的多。   而且最近这两天, 朝中的氛围一改前些日子的凝滞状态, 已经越来越圆融了起来。   除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外, 满朝的文武大臣大部分对于陆澹登上皇位一事, 如今都已经抱着一个比较期望的态度了。   起码从陆澹以往和现在的行事作风看来,倒是比皇上, 甚至是比先帝的情绪都稳定的多了。   当然他们其实反对也是没用的,还不如看看好的方面了。   武宁侯今日没来,好似是府里武宁侯夫人人有些不舒服,朝会之上除了军中之事外他也基本上都是两眼一抹黑, 索性就没来了。   对于武宁侯来不来朝会的事情, 这满朝文武不太在意,但有人却十分在意。   那就是已经将动手的命令下达下去的皇上魏昭,他本想趁着武宁侯和陆澹都在宫中的时机,让人直接拿下武宁侯府, 以武宁侯夫人以及姜邈作为要挟, 便是不能让他们方寸大乱, 也要让他们投鼠忌器。   但谁知今日武宁侯竟然没有来参加朝会, 倒是让他的打算在一开始就横生变故。   “皇上也不必过多忧心, 武宁侯虽然名声在外,但他的优势却在于行军打仗之上,虽也有勇武的名声,但到底如今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反而在侯府之中有牵绊,实力发挥也要打个折扣的。”   吕忠身边一个穿着京都守卫统领衣服的男子,对皇上抱拳说道。   “臣早已经打探清楚了,武宁侯府如今所有侍卫和护院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人,而臣足足调遣了五百人去将武宁侯府围了起来,便是武宁侯府里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包围圈。   武宁侯便是在府中,也不过是瓮中捉鳖罢了!”   说话的人正是赵勇,京都守卫统领本不是他,他只是一个副统领罢了。   但没人知道,他很久之前就是皇上的人了,在这个朝局紧张的时候,接到了皇上魏昭的密令。   命他杀死原本的京都守卫统领,取而代之,随时待命。   因为自身野心早有准备的赵勇,此时岂能放过这样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自然是照做不误。   待为皇上解了这次的劫难,他的功劳恐不下于从龙之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就心潮澎湃干劲满满。   魏昭吐出一口因与他预想的计划不同,而憋闷出来的一口气,算是将赵勇信心满满的话听了进去。   “那谢府那边呢?”   “回皇上,谢府那边您也放心,谢府之中的护院更少,二百人以足以将谢府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好!”   魏昭听到这里,总算是眯着眼睛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声。   古往今来,从没有人在给皇上下毒之后能逃过满门抄斩的,如今不仅谢钧还留着性命在牢里,而谢家更是什么代价都没有付。   甚至谢太师那个老匹夫,还敢日日上朝意图推那襁褓中的婴儿上台,真是毫无自知之明。   还有那谢芳华,便是当时是他主动,但最后也曾口口声声说过心悦于他的。如今既然已经成了他的女人,竟然还敢在陆澹面前摇尾乞怜,让他丢尽脸面!   小皇子终究是他的骨肉,便是往后他另有了别的孩子也可以留他一命,但除此之外却是什么都别想了。   “你的人去带安王带来了没有?”   赵勇连忙回答道:“皇上放心,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人去告诉安王,愿意在这个时候以京都守卫的力量推举他上位。安王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也是分配和,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快要入宫了。”   “好!吕忠,将谢钧带出来了没有?”   吕忠低着头回答道:“回皇上,已经带出来了。”   为了将谢钧带出天牢,他手底下的人已经死了不少了,虽然他觉得不值得,但皇上有命,他也没办法拒绝。   吕忠跟随皇上时间很久,到底对皇上的心态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他知道,皇上是想在今日将这段时间以来的屈辱一次性的清洗干净,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憋闷和困境,统统打碎。   这些在皇上看来,都是需要鲜血来清洗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恐怕都要成为现实了。   无论是这次对武宁侯和陆澹的反扑,还是皇上以血还血解毒的事情,在吕忠看来其实都没有十成的把握。   尤其是换血解毒之事,在他看来也放在今天不仅没必要,更是有些冒险了。   但是皇上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到底是不容他质疑的,他仅仅只是提出了一点建议罢了,却发现,皇上竟然用一种不寒而栗的眼神看着他。   吕忠也只能作罢,听命行事就行了。   他被赐名忠,那无论如何,总要用这条命尽完忠才行。   对吕忠心里的想法,魏昭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今天他要彻底将那些他从未经历过的羞辱通通洗刷。   他连一天都不想等下去了,此时甚至连一刻都不想等了!   “现在朝会应该要结束了,可朕这个皇帝还未到,他们岂能就这样散场?”   “从朕的寝宫到朝会所在的文德殿,你能否保证朕的安全万无一失?”   魏昭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待他重新的出现在朝会上的时候,那些如今背弃他的文武百官,是个什么表情?   “臣以性命担保,绝对万无一失!”   “好,那就起驾!”   魏昭语气狠绝的说道:“这一路上的宫内近卫,尽皆诛杀,不必留手!”   “是!”   …………   文德殿朝会上,今日的事情已经基本上已经到了尾声。   “皇上驾到!”   就在这时,一声皇上驾到将殿中的文武百官都震了一下,互相看看面面相觑。   魏昭此时志得意满的在京都护卫营的护卫下走了进来。   脸上却挂着阴鸷的笑意,让人看到了也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各位爱卿这是要散了?”   他仿佛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可朕作为皇帝还没有发话,谁给你们的胆子?嗯?”   直直的走上了最上首的龙椅,袖子一挥坐了下来,俯视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满朝文武。   当下就有两三人跪了下去,直呼万岁。   但更多的人则是冷眼看着,并不做任何表态。   而陆澹的表情更是一点都没有变,甚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那样平静。   吕忠心中咯噔一声,心下有了点不妙的感觉,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过顺利了,遇到的抵抗都是十分微小的,或许也跟他们遇到的都是小股的巡逻的侍卫有关系,但那些侍卫在京都护卫的手下竟然没有几下还手之力,就有些说不太过去了。   而且皇上的寝宫外面,那些护卫不应该是防守最严密的吗?   为何也那么不经打,往往一个照面就倒下来,让吕忠心头一直十分不安。   却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泼皇上的冷水,皇上不会听的。   但魏昭此时却只觉得陆澹乃是故作平静罢了。   无论如何,看不到陆澹的脸色大变总让魏昭心里十分不舒服。   甚至连满朝文武此时的表现,都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   在他看来,在他出现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该惊慌失措,大惊失色才对!   可他们却只是在看了看陆澹的态度之后,便完全冷眼旁观,让他这样大张旗鼓的做派显得像是个小丑一样!   这样的时刻,怎么能没有点鲜血来点缀呢?   怎么能没有点大惊失色的求饶声来热闹呢?   魏昭这一路十分顺利的走来的好心情又彻底告终,脸上的表情淡去,换上了面无表情的阴翳。   “没人说话是吗?朕问你们呢?没人说话是吗?”   魏昭骤然暴怒,直接大踏步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转身去抽赵勇身上的佩刀。   赵勇条件反射性的躲过之后,看到魏昭怒气上升的眼神,心中一凛,连忙将佩刀解下,恭恭敬敬的递给皇上。   就在魏昭将刀抽出来之后,对着满朝文武隔空劈砍几下,一字一顿的说道:“悖逆之辈,死不足惜!”   那发狂的眼神,仿佛就要择人而噬!   保护着魏昭一路过来的京都守卫营,此时也都将身上的佩刀抽出,对着殿内的众人,而有的刀身之上还存有鲜血!   此时文武百官,终究有些慌乱,他们倒是不怕别的,就怕魏昭当真发疯无差别攻击,这样死的话着实十分冤枉。   一时之间,朝会上从那种让魏昭心中梗气的寂静,变成了嘈杂带着点慌乱的样子。   魏昭看着这副场景,自觉依旧主宰着这些人的生死喜怒,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狂态尽显,几近疯癫!   这样的魏昭,让满朝文武心头都生气一股凉气,决不能让他再掌权,否则恐怕在场的人就要实实在在的换一茬了!   还是以丢掉性命的方式。   陆澹冷眼看着魏昭的狂态,又看着他将要失控的样子,对着殿外做了一个手势。   这一路上存在感实在很低的宫中近卫,此时突然都出现了!   铠甲兵器在行动中的摩擦声,让赵勇连忙让京都守卫的人保护皇上!   “护驾!护驾!”   他自己更是一马当先,抢过身边一个守卫的兵器,站在了离皇上最近的地方保护!   但这些近卫出现之后,并没有一上来就交手,而是将陆澹在内的文武百官聚集在一起保护了起来,与魏昭等人形成了一个对峙的局面!   其他人对陆澹的早有安排并不吃惊,这些日子以来,足以让他们了解到了陆大人是一个处理事情多么缜密的人了。   对皇上有可能的反扑,在没有第一时间要了皇上的命的时候,他肯定都已经考虑到了。   “从京都护卫统领出事的时候,我就知道,皇上恐怕要动底牌了!”   陆澹淡淡的说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4 23:59:04~2022-07-25 22:5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oxi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六章   “皇上的底牌是什么呢?除了京都守卫营之外, 吕忠吕公公私底下也有一些暗地里的人手,此时应该折损了一些。   而京都守卫营三千人,从宫门口一路打进来与皇上和赵勇汇合的所有士兵加起来, 也不过一千五百之数, 那剩下的人去哪里了?   莫非是去了武宁侯府?”   陆澹仿佛闲谈一般的将魏昭能用的上的底牌都说了出来,足以说明他并非一无所知。   魏昭却对此情此情张狂一笑道:“就算你说对了又如何?你与武宁侯那个老匹夫, 甚至是这里的所有人, 如今都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   宫内近卫不过区区一千人,位置又大多被一些权贵官员子弟所占据, 如何能抵挡专门用来作战的京都守卫?”   “那皇上还真是高看了京都守卫营了, 专门用以作战的部队, 他们多久没有真正的作战过了?与边关部队比起来, 有何区别?”   陆澹也是摇摇头说道:“今日我父亲不在,皇上难道真以为只是因为有别的事吗?”   魏昭脸色一变, 他昨天才定下的决定,听陆澹话里的意思是他早有预料了吗?   “哈,哈,你在挑拨离间!你想让朕怀疑身边的人泄露消息?”   能说出这种话, 说明魏昭已经有这样的想法了, 但不管是吕忠,赵勇,还是太医,他都觉得不可能!   “我不屑于挑拨离间, 也并无人给我透露消息, 只是宫宴那天我没急着处理皇上的事情, 皇上就应该想到, 您的一举一动我都会让人注意的才对。   但显然皇上太看不起我, 也对自己手上的那点人手太过自信了。”   魏昭脸色更差,若是身边有人出卖他倒还好,可若是没有,此时岂不是显得他竟然不比陆澹缜密,不如他厉害吗?   这怎么可能?!   “多说无益,陆澹。既然你要做乱臣贼子,应该已经对自己的下场有了心里准备。你说的越多 ,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来人!给朕将这些乱臣贼子通通诛灭!”   察觉到他确实因为上位者的思维定势有不少纰漏之后,一种紧迫感让魏昭不愿意再多说废话了!   当下下达了残酷的命令!   武宁侯府便是因为武宁侯早有准备没能拿下来,但武宁侯也绝对不可能赢的轻轻松松。   而在宫里他只要将这些早已经心生反骨的官员尽数诛杀,重新提拔上一批,朝中大权自然会落回自己手中。   有此事震慑,也绝无人再敢挑衅他的权威!   魏昭的脑子里已经完全失去了权衡利弊的心思,大楚这么多人,一级一级的往上提,还能缺少帮他办事的人?   但是在魏昭看来,不可能赢的轻轻松松的武宁侯府,还真的赢的轻轻松松。   京都守卫营的人马确实将武宁侯府围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但武宁侯府中却还有另一个地下的出口!   “真没想到,我当时听姜邈姜姑娘的建议挖出来的地道,虽然没起到留一条后路的作用。却让我们轻轻松松出奇制胜,倒也不算枉费了!”   武宁侯夫人此时安然的坐在武宁侯府之中,听着来人回报说府外的危机已经解除,侯爷留下一些人保护之后,带着其他人已经进宫去了的话,不由的感叹道。   姜邈也笑道:“可不是吗?若非有这条暗道在,恐怕要多花费点力气和时间了。”   在这种时候,多花的力气可能就是多出来的人命,多花费的时间,可能就是陆澹那边争分夺秒的危机!   不过如今这么轻松和迅速,应该来得及吧!   武宁侯夫人也对陆澹有些担忧,虽然武宁侯和陆澹都对她们说早有准备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到底陆澹如今腿还不方便,在坐轮椅。   有个万一来来不及躲避什么的,总还是有点担心的。   传言中武宁侯夫人身体不适的消息也不算假的,最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些精力不济。   此时便又头疼起来了,也看过了大夫,大夫给的建议就是心神紧张,要好好修养。   可正值这样的时机,她又怎么可能做到心无旁骛的休养呢?   或许等到尘埃落定了之后,她能完全放下手里的事情和挂念,好好的休息休息了。   姜邈对武宁侯夫人的辛苦也是看在眼里的,近几日也帮着处理一些不重要的小事。   不过陆澹说了,今日过后,一切就都会尘埃落定了,希望一切顺利吧!   武宁侯带着人往宫里赶的时候,一切都挺顺利的。   甚至顺便将已经乱成一团,死伤不少人的谢家里面,正在执行上面所谓一个不留的命令的京都守卫营的人也顺便收拾了。   而宫中的朝会大殿之上,皇上下令将朝会中所有官员斩杀的命令之后,那些第一时间就对着魏昭下跪表忠心的人俱都是不敢置信!   岂止是他们几个人,连听到命令的赵勇和京都守卫营众将士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命令。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是下意识的看向了赵勇。   魏昭看到此种情形,眼中寒光一闪,想起了被谢钧捏在手里的那些玄鸟卫。   手中长剑往旁边一刺,当下毫无防备的赵勇连话都未来得及说出口,就死在了自己的佩剑之下!   “皇上!”   吕忠下意识惊呼,却对上了魏昭如狼般泛红的眼神,下意识的噤声。   “朕乃天子,不可以有人比朕说话管用!”   魏昭转过身,状若疯癫的命令道:“给朕听令!拿下陆澹人头者,上黄金万两,封护国侯!”   有人热血上涌,有人犹犹豫豫,还有人已经从赵勇死不瞑目的尸体上看到了皇上许诺的不靠谱!   皇上先前对赵勇赵大人许诺的前程,此时却已经没有人拿了。   但总有些人为此蠢蠢欲动,殿上官员此刻也都开口嘲讽道。   “在相信皇上的许诺之前,诸位将士不如先看看地上还未凉的尸体吧!”   “昏君!除了你自己之外,你当真是没有不可杀之人,亲人,臣子,百姓都只是他脚下蝼蚁罢了!”   “善恶,道德甚至是忠心,都抵不过你的好恶心情,昏君!昏君啊!”   虽然大部分朝臣因为各种原因都已经站在了陆澹这边,但对皇上魏昭的结果,总还是有一批人在为他的命据理力争。   认为将他废掉帝位,做一个富贵闲人,以全君臣之情的人不在少数。   但显然魏昭完全不觉得。   有人进来像陆澹禀报了什么,陆澹很快抬手制止其他人的喝骂。   现场很快没有了声音,就连本来是皇上这边的京都守卫营也下意识的遵循了陆澹的意思。   陆澹坐在轮椅之上,在这种时候了,依旧气度斐然。甚至因为这几天的习惯,多了些明显的号召力。   这让魏昭更是痛恨不已,目眦欲裂般的仇恨这个人!   “皇上何必着急,外面有人来报,谢钧谢大人和安王已经都在外面,等着皇上召见了!皇上是见还是不见!”   谢钧?安王?   在场诸人都心存不解,这里的事情还跟那两个人有什么关系?   虽然陆澹问了魏昭,但不等魏昭回答,已经有人放那二人进来了。   带谢钧进来的人,身穿太监的服饰,是吕忠的人。   而安王一进来,本来脸上有着志得意满的笑意,却在看见赵勇倒地的尸体时,完全消失了!   对了了赵勇死不瞑目的眼神,当下被吓得魂不守舍两股战战,以为赵勇要推举自己当皇帝的事情暴露了,而被皇上杀死了。   当下跪地求饶:“皇兄明鉴啊!臣弟绝无二心啊!都是那赵勇逼我的,他就是想推我当傀儡啊皇兄!饶了我吧!”   谢钧此时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对着安王说道:“殿下恐怕是求错人了,皇上此时形势不妙啊!”   诸位大臣也对安王这一出变脸外加看不清形势十分的无语,曾提议安王继位的大臣此时也都彻底放弃了这点念想了。   这魏家皇室,气数已尽没什么必要救了。   谢钧在天牢里吃了不少苦头,此时不仅狼狈甚至站都有些站不稳,索性倒在地上坐着看殿内的情形。   他惯来狠绝,对自己也是,浑身上下连脸上都不见好肉,囚服之上竟是血液,也没让他失去形象的惨叫。   他一进殿,就观察了一番情况。   虽然眼看着陆澹等人和皇上在对峙,皇上好似占据上风,但仔细看看就发现了陆澹和皇上之间底气的差别了。   胸有成竹和色厉内荏的区别,对陆澹和此时魏昭十分的形象了。   跟着安王一起被京都守卫护着进来的,还有那个提前去安王身边,帮安王调整身体以待换血的太医。   太医对政局也不太敏感,只对皇上回话道:“启禀皇上,臣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换血解毒!”   “换血解毒?!”   安王下意识的觉得不对:“你不是告诉本王,皇兄中毒活不久了无药可解,你才会来帮本王的吗?”   还有赵勇,赵勇也说他是皇室中最合适的,所以要帮他的。   安王抓着太医的领子,心中发慌,换血解毒总让他听了就觉得发慌。   “当然是朕让他那样说的,连赵勇也是朕派去的!”   魏昭看着安王的失态,莫名的就想多说两句,到现在为止,只有安王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还有谢钧,还有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将见证朕如何收拾叛逆,清洗朝堂!   谢钧,你以为你不说解药朕就没有办法吗?”   “哈哈哈,解毒的方法,你早已经送到了朕的手里了!你谢家的那颗救命丹药,能保证朕在换血解毒之后万无一失!而你谢家谢府,此时恐怕已经被朕派去的士兵尽数诛杀了!   “哈哈哈,想要朕的命,就做好用你九族的命来偿还的准备!”   魏昭语气满是狠戾疯狂,让安王一下子委顿在地,也让谢太师和谢钧脸上表情突变,脸色煞白!   谢府可没有武宁侯府那样的防卫力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5 22:54:20~2022-07-26 23:0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公子小白、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七章   谢太师和谢钧此时脸上苍白如死灰, 若魏昭所言非虚,此时谢府或许已经遇难了。   自恃做事从不轻易后悔的二人,在事关自己亲人生死的时候, 到底是有些后悔了。   至于后悔的到底是什么, 就只有他们自己本人才知道了!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给朕动手!首先拿下陆澹之人,朕重重有赏!若临阵脱逃, 朕诛你们九族!”   魏昭对如今的境地十分的不满, 语气爆裂的再次催促命令!   手中滴血之剑,直直的指向陆澹的方向!   此时, 一声洪亮豪迈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由远及近!   殿外抵抗厮杀之声突然的明显了起来, 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是有两方人在对抗的声音。   “我以武宁侯陆岳的名义担保, 投降不杀!放下武器事后觉不追究!”   声音浑厚响亮的道:“今日之事,你们也是听命行事, 我也保证不会因此影响你们前途!”   “你们此时抵抗不过是螳臂当车,机会只有这一次,望你们不要自误!”   听到武宁侯的声音,陆澹这边的百官们脸色都放松了下来。   赶上了!   虽然从内心里知道陆大人从总体上是占据着优势的, 但事情没有完全走完, 总怕有意外发生。   此时殿内的京都守卫营众将士,本就犹豫的心态就更加犹豫了!   紧接着便有陆澹这边的官员,开口劝说。   “而今魏昭再无什么底牌,他的许诺便是在有吸引力, 没有实现的可能也只是空口白话而已。”   更是有人出言威胁道:“黄金万两高官厚禄便是再吸引人, 也要有命享才是真的!”   陆澹适时的开口道:“武宁侯的承诺就是我的承诺, 只要你们此时放下手中武器, 便还是京都守卫营的将士, 今日之事既往不咎!”   此话一出,当下便有京都守卫营的将士,手中兵器一松,碰的一声掉在地上,无声无息的跪了下去。   这种事情有了第一个开头的人,便兵败如山倒一般的感染了众多的人。   大殿之内,放下武器投降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此时,吕忠已经从眼看就不靠谱了的京都守卫营手中,接下了保护魏昭的职责。   那些从天牢中将谢钧提出来的人,此时也完全顾不上谢钧了,接到了吕忠的命令和示意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围拢在魏昭身边,保护着魏昭。   “大胆!放肆!都该死,都该死!”   魏昭见了这种情形,哪里还不明白他早已经大势已去,或许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大势已去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手握尤有鲜血残留的赵勇的佩剑,那些离他最近的京都守卫营将士们,甚至还在犹豫,就被早已经气红了眼睛的魏昭,举剑胡乱的劈砍!   有人措不及防被魏昭杀死,有人没有防备之下受了伤,但是更多的人直接调转武器方向,对着魏昭的方向。   求生欲总是大部分人的本能!   吕忠眼疾手快,将皇上拉向自己的身后,让自己人形成了一个对外的保护圈。   在这种时候,他也没忘了将魏昭手中的长剑,给夺了下来,怕他再次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此时的吕忠怎么还能不明白,魏昭此时的心智恐怕受到了刺激,早就不太正常了。   长剑留在魏昭手中,只能伤人伤己。   “皇上,奴找机会让人带您先逃出去吧!你在边关还有部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吕忠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奴手里还有一些死忠,拼死将皇上您送出去还是能做到的,此种情形大势已去,留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   魏昭冷笑一声,推开吕忠的扶持,头上的冠冕已经有些歪斜,愤然道:“朕生来尊贵,天生就要将整个天下踩在脚下,要朕屈辱的活着,绝不可能!”   听出魏昭话里的意思之后,吕忠闭了闭眼睛,将苦涩全都遮掩了过去。   其实无论是决定今天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包括收拾武宁侯府、谢府、还有换血解毒,清晰朝堂等事情,还是在事情发展太过顺利的时候,竟然一点疑心都未起,还有只因为京都守卫营更听赵勇的话,而一时激动直接杀了赵勇,此时又对背对他们的京都守卫营将士动手。   种种种种,都大失水准,根本不像是曾经多疑多思,心思缜密的魏昭的风格。   也不能说完全不是,从玄鸟卫出现之后,皇上的行事风格,确实已经逐渐往这个方向发展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又如何能与那个时候想比呢?   直至魏昭所说绝不屈辱的活着的时候,吕忠才恍然大悟,这几天寝宫内被囚禁的生活,对魏昭的影响又多么大了。   “……罢了,皇上给奴才赐名为忠,便是生命最后一刻,给皇上尽忠也算死得其所了!”   脑子里转着各种试图逃跑的方法的吕忠,放弃不想了。   武宁侯大踏步的从殿外走入,太阳的光辉从殿外照在他明亮的铠甲上,折射入魏昭的眼睛里。   ……太刺眼了!   武宁侯浑身煞气,战场上这么多年留下的印记此时肆无忌惮的被释放了出来,所到之处所有将士俱都不由自主的行礼。   而其他人只要想到这人正是大楚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心里都不由的安心几分。   这些年来,武宁侯作为楚国震慑人心的柱石,军神,绝不是白叫的。   但他此时却走到了陆澹的身边,亲昵的语气向陆澹抱怨道。   “都是些土鸡瓦狗,不堪一击的紧,我手下的兵若是这样,我非操练死他们不可!我还是习惯跟边关那些外敌交战,还不用束手束脚的!对上自己人,总放不开下重手。”   尤其是这些人真的是太废了,他倒是想尊重一下对手都没办法。   听着武宁侯的抱怨,在场众人脑子里都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这可跟他们印象中的武宁侯形象可一点都不符合啊?   便是此时已经有些癫狂的魏昭,心中也觉得怪不得劲的,感情他这么轻松的样子还是留了手的?   那若是不留手,岂不是要上天了?   他的忌惮和算计,果然都是应该的!   “如今看来,这皇上应该是拿不出什么有用的底牌了,趁着今日都在,就赶紧把事情了了吧!你爹我还等着回边关呢!”   武宁侯又是大大咧咧的说道。   魏昭听到了武宁侯所说的边关的话之后,反而嘲讽的笑了起来。   “急着回边关?边关乱起来了?哈哈,朕在京都如今是败了,但朕还没完全失败!   “朕在边关的布局也有不短的时间了,你现在急着赶回去也没用了,你那些心腹爱将此时恐怕都没命了,陆澹能在京都登基称帝,边关自然会有人领兵勤王!   “外敌侵扰,楚国内乱,将都因你们父子而起!我总是死了又如何?你父子二人也不得安稳!哈哈哈!”   魏昭的话,又让在场之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外敌破关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不想经历的噩梦,自武宁侯守卫边关以来,楚国境内已经久不起兵戈了,此时得知或许很快就要迎来战争,所有人都没办法不担心。   但陆澹却对魏昭的话,完全不为所动。武宁侯更是对着魏昭哂笑一下,并不说话。   陆澹冷淡的说道:“你如果是指那几个父亲心腹身边的副将之类的,就不用抱希望了。父亲回京都之前,已经留了密信,严密监控他们的动向,若是真的有所异动,就地格杀,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乱不起来!”   这是他武宁侯府,他父亲和数之不尽的将士们用生命,光阴守护下来的,他自然不会使之再乱起来。   “况且,外地侵扰,楚国内乱若真的发生,那源头就在你,甚至在先帝,在楚魏皇室倒不必都往我父子身上推。   “若非我父亲,我武宁侯府一系,楚国早在先帝之时就该亡了。皇上,不,魏昭,你白捡了个皇帝当,当不好便罢了,偏还要仗着这个身份随意糟蹋。   魏昭,我不容你。”   陆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种稳定的力度,俨然已经宣告了魏昭的结果。   这次,再无一人说魏昭可以当个富贵闲人的了。   “你不容朕?”魏昭语气怪异的反问:“你不容朕?”   带着一种仿佛听到了多大的荒谬的话一样。   “本来听你承认自己狼子野心觊觎皇位之时,朕还称赞你一句坦诚,哈哈,如今你是又要站在道德正义的一方来审判朕了吗?   你问问你自己,你配吗?!啊?你配吗?!”   魏昭推开身前挡着他也保护着他的吕忠,双目赤红十分激动的死死的盯着陆澹。   “不要跟朕扯正义,扯对错,权利就是正义就是对错!”   陆澹知道跟魏昭是说不清楚的,甚至不仅仅是魏昭,他跟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说不清楚他内心的想法的。   从某些方面魏昭说的也不算错,权利有时候确实能决定对错,但是是决定而不是对错本身。   陆澹笑笑,并不纠缠于这个话题。   “不管是野心,还是道德对错,我都可以接受,是非功过也不惧任何人评说。   在你看来,没人配审判你,但你因为一己私欲决定别人生死命运的时候,恐怕忘了这个皇位其实早就不该是你魏家的了,现在,便交出来吧。”   “你想要让朕退位给你?”   陆澹摇摇头,平静的说道:“不是让你让给我,是我来抢了。”   武宁侯看陆澹一脸平静的说着这么霸气的话,不由的哈哈大笑。   “好!今日这皇位,不是谁让的,而是抢下来的!”   说着武宁侯一挥手,殿外进来一队明显是边关将士打扮的士兵,齐刷刷的举起手中的弓箭,只待武宁侯发话,便直接松手。   各个眼神坚毅,行动之间整齐有序,令行禁止,哪怕是宫中近卫都远远比不上这样的精气神!   而且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跟刚才魏昭命令京都守卫营的时候不同,这些人的神态明明白白的说明,只要武宁侯一个动作,一个命令,前方便是刀山火海去送死,他们都不会退缩!   这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命令或者忠心了,而是长年累月信任的积累。   魏昭心里不由自主的一缩,此时他终于明白他是真的太过自大了,所以有此结局也不算冤枉!   “皇上……?”   吕忠神色担忧,欲言又止。   魏昭伸出手,要吕忠手中的长剑,吕忠手顿了一下还是将长剑递了过去!   京都守卫营的人已经在投降之后撤出了殿外,魏昭身边之人仅剩下吕忠的人手。   这些人此时还未有退缩之意,说明吕忠吕公公识人用人倒比皇上魏昭要厉害的多了!   魏昭拿剑看了两眼,眼神狠厉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长剑脱手而出,直奔轮椅上的陆澹!   这个刹那,武宁侯眼中寒光乍现喝到:“放!”   嗖嗖的箭矢破空之声传来,吕忠挡在魏昭身前倒下了!   皇上不愿意屈辱的活着,他只能保证自己死在皇上前面,现在也算是做到了自己曾经的诺言了!   魏昭身边的其他人也基本都倒在了箭矢之下,然后就轮到魏昭了。   他终究不是真的天命之子,也没有不死之身,他既然求死,自然也真的死了。   投向陆澹的剑被轻易的挡了下来,陆澹看着如今已经躺在那里闭上眼睛的魏昭,开口说道。   “将皇上所做之事起草诏书,昭告天下。此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文武百官黎民百姓,皆可监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6 23:02:37~2022-07-27 23:4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oxi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八章   所有人听到后面的话, 都不由的大惊失色!   连陆澹前面所说,将魏昭罪责昭告天下的事情都来不及反应。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在这之前,只听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 且还只是一句空口的话, 没人当真会这样认为的。   更何况是天子?   马上要登上皇位的是陆大人本人,但他竟然亲口说出了此等相当于束缚自己话来, 着实让认难以理解。   历朝历代改朝换代之人, 大多都有一种怕自己或自己后人步上后尘的想法,捏着鼻子都要表现出一种天子不可轻辱的默契来, 怎么在陆大人这里就完全没点顾虑了呢?   难不成这陆大人, 还真有比肩圣贤之心?   对文武百官私下的疑惑, 陆澹并不在意, 他连历史书上以后会怎么写都不在乎了,被人私底下评论两句更是不会在意。   只要他们都能尽到自己的责任, 有能力将事情办好,就真的骂他两句也没事。   今日之事朝会上的文武百官比起那天宫变之时收到的惊吓不相上下,这种时候,陆澹很直接的让人都各自回去整理心情去了。   政变之事基本已经告一段落, 登基的事情也要很快提上日程了, 毕竟经过今日的事情,再不提改朝换代的话,没准儿其他人还以为他暗地里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呢!   至于谢钧安王等人的后续处置问题,陆澹也已经跟朝中相关的官员商议过了, 也已经有了对策。   此时武宁侯看向面无人色的谢太师和谢钧, 仿佛才刚想起来一样的说道。   “刚才我忘了提了, 进宫之前恰好被我遇到了谢府的事情, 顺手已经解决了。我大概看了一眼, 伤亡应该不可避免,但大致上应该没有伤筋动骨。”   谢太师和谢钧的表情一瞬间仿佛绝处逢生一样,反应过来之后俱都是复杂又感激的样子。   毕竟推己及人,若是他们两家易地而处,他们还真不一定会选择帮助谢家,不落井下石恐怕就要觉得自己是真的善良人了。   陆澹看了一眼二人,对他父亲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异议,他本来就了解他父亲的人品。   要让他父亲真把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当没看见的话,他才要担心他父亲是不是其他人假扮的了。   “谢太师,上了年纪便辞官回乡吧!”   陆澹平静的看着谢太师,但说出口的话,却不是谢太师想听到的。   但事已至此,他再如何不甘心也无力回天,无力改变。   这天下,已经注定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了。   而他们谢家,一步错步步错,或许辞官回乡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经过差点被魏昭灭门这件事情,谢太师一股心气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或许他做太师已经是谢家的顶峰了,谢家就是没有更进一步的命吧!   否则,明明开局就选好的孙婿,竟然也能横生变故。   本来是两家加强联系的孙女,竟然成了他谢家败落的突破口,真的是事不由心啊!   谢太师颤颤巍巍,老态尽显的拱拱手,算是认输应下了。   “老夫是该辞官归乡了,只是老夫孙子谢钧能否与老夫一同返乡?”   事已至此,再提别的也是无用,谢太师此时也不想别的了,若是能保住谢家这个难得的心怀野心,敢想也敢干的孙子以后为谢家做领头人,谢家以后的日子也不至于落得太苦。   而他此时已经对自己的身体有所预感,可能他也撑不了谢家多久了。   谢家如今里外看看,除了谢钧他竟然找不出另一个让他完全放心的人!   此时他也隐约的感觉出来了,谢家对下一代的教导确实是太过失败了。   陆澹摇摇头,打消了谢太师异想天开的想法。   “虽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但谢钧在掌管玄鸟卫期间手中沾了不少无辜人的命,他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谢钧听到陆澹的这种话,只觉得虚伪,冷笑道。   “什么无辜的人,争权夺利之下,谁人无辜?你陆澹和武宁侯就能问心无愧的说一声,从未沾过无故人的血吗?”   “我可以。”   陆澹淡淡的说道,起码到现在为止,他是可以的。   武宁侯更是冷笑一声道:“本候也把话放在这里,除了战场交战各有立场之外,本候也问心无愧!”   谢钧一时哽住了沉默无语,良久他自嘲的笑笑,没再说话。   陆澹让人将谢钧带下去,像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神的谢太师拱手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让人推着离开了。   谢太师步履蹒跚的想起了自己前些时日,还在做的努力,不由的觉得当真是大梦一场。   不由的似笑似哭的表情,往外走去,有与谢太师关系实在不错的官员,终究不忍心,上前搀扶着谢太师,劝他想开一点,起码今日谢家也躲过了一场生死大劫,总算是幸运的!   走到宫门口的谢太师自知今日恐怕是最后一次了,怅然若失的回头望去,这代表着至高权力的宫殿如今要换了主人了,而他们谢家是这场政变中的输家。   但也确实是幸运的,谢太师在心里想到,所有经历了这场政变的人都是幸运的。   这应该是古往今来最温和的一次政变了吧,没有权力倾轧,没有血流成河。   甚至将要登上皇位的下一位皇帝,肉眼可见的是一个明主之相,才华品德更是没什么挑剔的,挺好,挺好。   …………   出了殿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的陆澹,一打眼就看见了被押在一边本来打扮的十分意气风发,此时却尽显失魂落魄的安王魏晏。   对着魏昭的时候,他可以跪地求饶并不觉得丢脸。   但对着陆澹,他却张不开口软不下态度,只能神情复杂的看着陆澹。   “……本王从未想过,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侯府世子,竟然也起了觊觎皇位之心?!”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安王心里都是不可置信的,他喃喃的说道。   曾经他还以为陆澹是要对他投诚的,那时候的那份自信,此时竟显得如此可笑起来。   陆澹只平静的看了安王一眼,并未跟他说话。   自从知晓了安王本身不是什么有才智之人后,安王的那些小心思和小动作他就都没有放在眼里。   除了生来就是皇室的身份,魏晏和魏昭这两兄弟,他从哪个方面都没有找到治理国家的优势来。   安王脸色胀的通红,目眦欲裂的看着陆澹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走远。   这种羞辱的感觉,竟然比在他皇兄手底下装疯卖傻的时候更为强烈!   陆澹他有什么资格?他才是真真正正的皇室正统血脉,皇兄之外他才是最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安王魏晏随即就泄了气,他连他皇兄都玩不过,更何况这个把他皇兄赶下皇位甚至毫不犹豫的就杀死了的陆澹呢?   安王被送回他在宫外被软禁的住所之后,竟然发现,有人将他娘,太后也送了过来。   太后一见安王回来,就连忙扑上来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为何我听人说要……要改朝换代了?”   后宫中手段再多的太后,此时也惶急不已,因为那些后宫的手段如今是半点都用不上。   “母后当真一点都不知情吗?”   安王浑浑噩噩的问道,脸上俱是无奈的空白,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后也算是有些城府能力的女人,不然能在先帝那后宫中成为最后的赢家?   但此时看着太后如同一个平常人家的老妇人一样惶惶然的老夫人,安王只觉得果然是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皇兄今日在朝堂之上,已经被武宁侯射杀,陆澹不日就要登基称帝了。”   太后软倒在地,不敢置信。   “他们怎么会让母后来这里?”   安王回过神来问道,那陆澹难道是那种不忍见他们母子骨肉分离,软禁也要软禁在一起的人吗?   想起他皇兄倒下时候留下的血,安王打了个寒颤。   还是陆澹他有别的目的,想看看他和母后还有什么底牌不成?   “带哀家来的人只说,日后要改朝换代了,我这个太后当不成了,以后与你便都是庶民,无论是自力更生还是投靠亲朋都可以,让我们好自为之。”   太后恍恍惚惚的说道。   她被魏昭软禁之后,身边的人早就被魏昭清理了一遍,狠绝到她身边竟然再无一个可用之人!   她虽然怒不可遏,却没有太过的担心,毕竟无论如何她总是太后,而且往后也有的是时间打消或者减轻魏昭的猜忌!   但谁知道,就这短短的闭耳塞听的时日,外面竟然早已经换了新天地?!   太后和安王相对而立,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怎么能去过庶民的日子?   至于投靠亲朋?那就只有太后的娘家了,可这种情况下太后还真不敢保证,她的娘家会不会接受他们母子二人?   …………   经过与朝臣短暂的快速商议,最终陆澹定下了国号,改楚为黎,称为黎国。   取黎民百姓之意。   对于登基一事,陆澹排除众议,定下了三天后的日子。   正好借口时间紧迫,一切形势礼仪从简。 第九十九章   很多人都觉得改朝换代这么重大的事情, 无论如何该大肆操办一番才好。   但陆澹倒是真的不在意,也不想大肆的操办。   只要尽快的登基,尽快的让所有的事情都步入正轨便罢了。   武宁侯倒是有点不乐意, 怎么说都是自己儿子的大事, 也是他陆家的大事,甚至是整个国家的大事, 草草操办, 倒显得有些太过草率了。   但陆澹主意正,他和武宁侯夫人去劝都没能说动他。   武宁侯也无奈了, 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以后若要成亲也这样敷衍, 看哪个姑娘愿意嫁你?”   “……若是成亲的话, 那还是要认真操办的。”   陆澹想了想, 认真的说道。   而且也不用哪个姑娘,到底也只会有一个姜姑娘罢了, 如果姜姑娘愿意的话。   至于其他人担心的简单操办,恐怕不能加深皇权威慑的影响,更是正中陆澹下怀。   他当了这个皇帝,只是形势如此罢了。   若有可能的话, 他还是希望皇权这种神化了的影响力能慢慢的在所有人心里变淡。   这次政变的成功, 其实已经种下了一个权力更迭的另一种方式的种子,待他日后掌权,他也会努力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吧!   如今已然尘埃落定,陆澹这些内心的想法, 如今暂时也只有姜邈或许才能明白一二, 也只有跟姜邈才能交流一二。   武宁侯有些无话可说了, 所以成亲比登基还重要?   罢了罢了, 反正当皇上的又不是他, 他就不操那份心了。   姜邈从陆澹口中偶尔听到了只言片语,竟然也轻易的感觉到了陆澹的真实想法和打算。   心中的震动可谓是巨大的。   因为认真算起来的话,现在的这种社会制度,陆澹将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   处在这个地位上的人,一般情况下不管初心如何,最终都会走上下意识维护自己利益的道路上。   但从她了解到的陆澹和现在跟他交谈的情况看来,陆澹在权利这件事情上,真的是特别的清醒和坚持。   ……姜邈这个时候,真的十分的佩服陆澹。   无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的,无论最后陆澹会不会变了初心。   但是在此时此刻,姜邈真的觉得陆澹好像要闪闪发光一样了。   毕竟说一句实在话,便是她处在陆澹的位置上,她恐怕也不会如陆澹现在这样波澜不惊,淡定从容,目标明确。   “……咳。”   或许是姜邈看着陆澹的神情太过明显了,刚才还从容淡定的陆澹,抬手咳了一下,只觉得脸上有些热。   这该死的反差感,姜邈心中暗自感叹一句。   若是陆澹再这样,她恐怕要扛不住了。   ……但其实这样的陆澹,好像也不用过分抵抗自己的心动?   “侯夫人身体怎么样了?”姜邈转移话题问道。   陆澹听到提到武宁侯夫人,脸上也带上了忧心的表情,说道:“我让宫中的御医也看过了,说是母亲她这些年来有些过分劳累,这段时日又心神消耗很大,一下子爆发了出来,需要一段时间静养。”   “也是我疏忽了。”陆澹有些惭愧,或许上辈子母亲走的那么突然,除了有人暗害之外,她本身的身体恐怕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吧。   上辈子武宁侯府所面临的情况,比这辈子要更加艰难的多。   “母亲想让你帮忙处理后宫的事情,你如果觉得为难的话,我就另外想想别的办法。”   关于魏昭后宫妃嫔宫女太监等人的安排,陆澹也是才知道他母亲在收到了大夫的静养的建议之后,将此事拜托给了姜邈。   虽然姜邈没有拒绝,但陆澹代入姜邈的立场想想,觉得她应该会觉得为难。   因为他清楚,他母亲将这件事情拜托给姜邈,一方面确实是比较信任姜邈的能力,另一方面却是为了给他创造一些相处的机会的。   “不然,等什么事情都收拾好了。你进了宫里忙起来了,姜姑娘搬到她的农庄去住了,你们还能有多少交集?连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你都没点进展,更何况分隔两地呢?”   武宁侯夫人的话,陆澹现在想起来都依旧觉得有些过分真实了。   如果姜邈真的不拒绝的接受了,证明姜邈应该对他不说好感有多少,但应该是不反感与他的关系更近一步的。   本来知道姜邈没有拒绝的时候,陆澹心中是有些暗自欢喜的,但此时听到姜邈说为难他虽然有些失落,却也不想真的让姜邈为难。   因为如果姜邈如今没有跟他更进一步的想法的话,他是不愿意让她为难的。   “确实是有些为难。”姜邈慢慢的说道,陆澹的神情有点失落。   “你不用为难,我会重新找人……”   陆澹开口理解的说道。   “但我没有拒绝。”   不等陆澹说完话,姜邈就将自己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有些为难是因为她其实知道答应这件事情代表的一些含义和麻烦,但她没有拒绝,也是想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陆澹当然明白姜邈话中的意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有点不敢置信的惊喜。   “你……我……”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陆澹小心的问道。   姜邈低头看向别处,却点了点头说道:“我想试一试,起码现在的你的话,我是敢试试的。”   听到姜邈的话,陆澹心中如同有一股温柔的水潺潺的流动过。   他喜欢的人,真的是很特别的吧?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他触动。   柔和的笑意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挂上了他的嘴角。   他轻轻的说道:“我明白的。你放心吧,我也会努力的。”   他明白姜邈的担忧和顾虑,她自己也曾经说过,在这个世界里试错的成本要比她的世界试错的成本大的太多了。   尤其是选了他的话,她的背后甚至没有能让她在后悔的时候退路。   但陆澹心里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永远都会是她的退路的,他会努力的做到的。   努力让你在这个世界不再害怕,努力让你以后绝不会后悔。   “努力什么?”姜邈对陆澹说了一半的话,有些不解的问道。   陆澹温柔的看着姜邈说道:“努力……努力做的更好一点,让你早点能下定决心。”   姜邈霎时间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完全就是凭借一时的勇气上头做出的这个决定。   从某种方面来说,她心里恐怕也是不太愿意以后与陆澹渐行渐远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大胆的试一试呢?   试了之后会不会后悔她如今还不知道,但是不试的话,她已经百分之百的肯定以后会后悔的。   既然如此,做出决定自然也就容易的多了。   气氛有些奇怪的让姜邈觉得不自在,她下意识的转移了话题。   “后宫中的事情,侯夫人说都让我看着处理。我知道侯夫人是相信我,但是你应该是知道的,我的想法可能与一般的常规不太一样,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一个大致想法,比如说有哪些需要注意不能做的?”   “没关系,你完全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若要追求与常规常理相同,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我还要问清楚一件事情。”   姜邈眼中含笑的注视的陆澹,带着调侃也带着认真。   “据侯夫人给我的那些信息来看,我觉得后宫之中宫女太监都太多了,可能大部分都要另有安排。你觉得我最少该留下多少的人才可以?”   宫中的宫女太监确实太多了,但冗余的认真算起来却也不算太过过分,追根究底还是宫中要伺候的主子太多了。   陆澹自然也听出了姜邈仿佛调侃中的问题,他认真的说道。   “各个必须的位置上留够必须的人就行了。家里关系简单,伺候的人也不用留多少,像是母亲可能还会带自己用惯了的人,所以你尽可以随心大胆的安排。”   陆澹说完这句话,生怕自己说的还不够清楚,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直白的说道。   “我只会娶一个妻子,所以后宫多余的人,就都不用留了。”   他看着姜邈,缓缓的说道:“你也相信我,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必怕做错。”   姜邈愣愣的,然后缓缓的笑开,说道:“放心吧,我会尽量在了解完全之后,书面先将我的计划给你看看的,到时候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你可以指出来。在做事之前先排除隐患,总比你跟在后面善后要容易的多。”   她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比这个时代的一般人多出的只是见识而已,牵扯到具体的事情上,应该就有点纸上谈兵的感觉了,但有条件站在巨人的肩上,她也不会妄自菲薄。   她会尽量在问题出现之前,先排除一遍,尽量将自己的想法落到实处吧!   陆澹点点头,甚至在心里已经想着找一些历史上存在的关于这些事情的记载,他可以忙里偷闲整理整理,到时候可以让姜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地方。   …………   翠竹将姜邈的头发上的发饰拆下来,姜邈顺手接过放在桌子上的盒子里。   看着镜子里姜邈有些恍惚,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的样子,翠竹担心的开口问道。   “姑娘,你真的要接手后宫的事情吗?姑娘要不然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这样一来的话,姑娘你就真的跟世子捆在一起了。”   又小声的嘟囔道:“管那些事情还不如管自己的生意呢,又不挣钱又没什么明确的立场。”   说到底姑娘和世子又没有什么明确定下来的关系,何必去做这种没什么好处的事情?   翠竹虽然知道姜邈答应了,肯定有自己的考虑,但她想了挺久,还是挺想不通的。   “你呀,就放心吧。   陆澹他会安排一个合适且明确的身份,好让我名正言顺的处理这些事情的。更何况我也不白给他做事啊,侯夫人都说了,俸禄给我按照后宫之中最高的规格开,可一点都不算吃亏了。”   姜邈笑着说了两句。   又沉思着说道:“而且我答应接手这件事情,也不单单是为了侯夫人和世子。   我看了宫里的宫女和内侍的资料,宫女内侍加起来要近万人了,只是单单的放出宫去让他们自谋生路的话,恐怕往后的日子会十分不容易。我也想试试能不能给他们找一个更好的出路。”   姜邈又想起了点什么东西,趁记着的时候,转身来到了书桌旁边记在纸上。   烛火幽微,搁笔之后突然愣神失笑,她是不是被陆澹给影响到了?   她最开始的目标不过是自己能在这个时代好好的活下去而已,怎么突然间好似自然而然有了这种为别人担忧的心思了?   不过也不必多想,她正好想到,也刚好有这个机会去做,只先去试着做做就好了。   而且说真的,她也确实没有陆澹那么崇高的理想,给那些宫女和内侍找一条更好的出路的同时,也是给她自己创造更多的财富的机会,双赢的话又何乐而不为呢?   作者有话说:   有些卡,昨天卡到半夜没写出来……orz谢罪中……感谢在2022-07-28 23:59:07~2022-07-30 11:4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学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章   三日之后, 陆澹改国号为黎,年号永和。   楚国在大多数臣民都还不太清楚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改朝换代了!   从此便是黎国人, 开始黎国永和一年的日子了。   陆澹虽然说了一切从简, 但改朝换代毕竟是一件关乎重大的事情。   登基店里可以从简,但是该走的其他流程却没办法从简。   比如像全国境内的各个地方官员, 都发去了改朝换代的公告文书。   连在京都的人都没有半点感觉的时候, 地方官员就陆续的收到了朝廷派发下来的公告文书。   各地方的各级官员,有渠道的人自然早已经从各种渠道里有了心理准备, 如今正式文书已经发了下来, 只是水到渠成依旧各行其是罢了。   而并无人脉的那些大多数官员, 在接到了公告文书之后, 才有一种恍然的感觉。   在得到了暂时不对地方官员做大的变动的消息之后,唏嘘两日, 便也顺其自然了,毕竟这种完全未动兵戈的政变,与大部分人其实也并无多大的关系。   再者,武宁侯的声望全国境内便是算不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也绝对是全国上下知名度最高的一个朝中重臣了。   作为握着兵权守卫边关的大将军, 各地经常有服役复原之人,俱都对他推崇备至。   朝野中官员便是不曾经历过,也都对曾挽救楚国于将亡的武宁侯有所耳闻。   心思灵活之人,从一些痕迹就能推断出事情的原因, 除了大部分人对登基的不是武宁侯而是武宁侯世子有所疑惑之外, 倒也都接受良好。   而接受不良之人, 除了背地里骂两句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对陆澹来说, 也不用在意。   “叩见皇上!”   往日里只有个别最隆重的活动才会开启的宫殿之中,陆澹一身龙袍在祝词之中,一步一步坐在了皇位之上的。   文武百官连同武宁侯在内,俱都对着陆澹拱手弯腰行礼。   陆澹让文武百官平身之后,又宣布了一些朝中职位的变动,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想不开的想去试探陆澹登基之后的第一把火能不能烧到自己,便也都一切顺利。   楚国有史以来文武百官,再除了重大典礼会行跪礼之外,都是对着皇上行拱手礼的。   本来陆澹此次乃是登基大典,在重大典礼之列,所有人都应该行跪礼才是。   但陆澹在礼部官员来跟他回报典礼流程之事的时候,他拒绝了跪礼。   礼部官员本来是绝对不同意的,但陆澹以武宁侯也是百官其中一员,父跪子于理不合的理由拒绝了这一礼仪。   武宁侯听说了之后暗自好笑,他儿子肯定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毕竟若是只有这个原因,只要一个特例便能将事情解决,也没人会对这个特例有什么意见。   虽然武宁侯不知道陆澹这个决定的具体原因,但是陆澹如今已经登基有自己的想法,他是不想去干涉的。   他跟陆澹之前都已经说好了,陆澹登基当皇帝,他到时候还是回边关去当他的武宁侯。   完成他有生之年,解决边境外敌侵扰问题的梦想!   这次有了他儿子在朝中当皇帝,他总算不用担心朝中各种的骚操作了,或许有生之年将楚国……不,黎国的心腹大患彻底解决的梦想,当真有可能实现了!   …………   京都城中,好多人如今都是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咱这真的就换皇帝了?”   有人犹自不敢置信的问旁边的人:“还换的不是曾经的皇室中人?”   “是啊,谁敢相信呢?这不仅换了皇上,连国号都换了呢!”   另外的人也一副如在梦中的表情说道:“虽说前几天京都里确实有些不寻常的异动,但是跟改朝换代算起来,那点动静真的是太小了吧?”   “怎么就这么突然呢?”   有完全不在意的人说道:“你们管这事突然不突然?对我们有没有什么影响,该开店的开店,该干活的干活,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前面讨论的两个人被这句话一说,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为这个人说的也确实是个事实,这件事情除了对曾经的皇亲国戚影响比较大之外,对一般的人还真没太大的影响。   可那些皇亲国戚利益相关者,如今都是一副悄无声息不声不响的样子,可见这改朝换代虽然动静小,却也绝不是闹着玩的。   “要我说,换了如今的皇帝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守卫国家的和治理国家的成了一家人,那就少了太多的纠纷了。”   另外一处的人也在讨论今日的登基大典。   “这可说不准,那贴出来的告示你没看吗?那上一个被赶下台的楚魏皇帝,为了争夺皇位完全不顾边关安危,甚至将楚国臣民女子视为猪狗,跟他争夺皇位之人,岂不也是一家人?”   那份改朝换代的公告文书之中,也详略得当的将上一任皇帝魏昭为何会被推翻的理由写了上去,至于别的为何没有改立另外的魏姓之人的理由,却并未提及。   篇幅有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在陆澹看来并无解释的必要,都改朝换代了,一般人也不会去关注这种事情。   陆澹所料不假,起码正在争论的人中,少有提及为何不改立楚魏另外的血脉的。   “那怎么能比?这上位的是武宁侯世子而不是武宁侯就已经完全是不一样的了!若放在一般权贵头上,父子又如何?别说没有互相让的,有机会抢都要抢到自己手里的!”   本来反驳之人也无话可说了。   毕竟谁都知道,若是武宁侯想要当这个皇上怎么可能轮得到世子头上?   掌兵权的可是武宁侯而不是世子,只是一个文臣的世子,纵使为官有些能力名声,但要从有想法的武宁侯手中抢走皇位那才是见鬼了呢!   这确实是有反一般的常理,只能说最合理的解释便是,武宁侯府与一般的权贵同步,格外的重视亲情吧?   毕竟武宁侯已经人到中年,却无论男女只有世子一个孩子,妻妾也只有侯夫人一位。   别说是权贵了,连那有些余钱的地主商人,只要有机会也少有愿意守着一个妻子过的,更别说还只有一个儿子了。   这又是武宁侯府与一般人家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了。   左想右想都想不通为何武宁侯府这么不一样的众人,只能尽量往离谱的不那么明显的理由去猜测了。   这比如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或许武宁侯和侯夫人乃是一对情比金坚的有情人呢?   武宁侯非侯夫人不可的话,那作为他们两人爱情的结晶的世子,能越过武宁侯登上皇位,一下子就变得合理起来了呢!   一个猜测而已,但在慢慢的流传当中,逐渐的就变得言之凿凿了起来。   不出两日的光景,整个京都的人都仿佛知道了武宁侯和武宁侯夫人之间的情比金坚,独一无二了!   京都的风声传来传去,传到了如今病榻之上静养的武宁侯夫人耳中的时候,她刚喝进口的养身汤药差点没喷出来。   “什么东西?”   武宁侯夫人一言难尽的表情,足以说明这个猜测在她这里是多么的离谱。   “……这也太离谱了吧?”   姜邈此时刚好在,她跟陆澹通过气了之后,还是决定来先跟武宁侯夫人再打一声招呼。   顺便听听武宁侯夫人的意见,看在一些她未察觉的方面,有没有什么她没顾虑到的事情。   她听了传言之后,倒觉得有这种猜测其实并不算怎么离谱,甚至还挺有道理的。   “……怎么就有道理了?”   武宁侯夫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干涩,或许是因为她身在其中,所以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猜测的因果关系。   她征询的看着姜邈,对姜邈居然觉得有道理,十分的不理解。   “侯府之中只有我一个女子,只是因为侯爷他根本常年扑在边关,根本无心女色,便是我与侯爷这些年来的相处时间其实也是寥寥无几的。至于侯爷只有子清一个孩子的事情,是因为……”   武宁侯夫人顿了一下,将武宁侯在战场上曾经下腹受伤,有碍子嗣的事情咽了回去,改口说道:“也是因为侯爷他常年不在侯府的原因。这些年断断续续的相处时间加起来,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到,怎么就情比金坚了?”   侯夫人是真的觉得这个传言十分的可笑,毕竟武宁侯这些年来的时间行踪,有心人基本上都能知道。   “可是传流言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是不知道的,而且说白了,即使武宁侯这些年来一直在边关,在其他人看来,像侯爷的身份在边关有个小家也应该是正常的吧?京都侯府里没有时间,但边关总不能随时都在打仗吧。   但侯爷就是没有啊,即没有养别的女人,除了世子之外,也未曾有别的一儿半女。”   姜邈顺着这个猜测想了想,连在武宁侯夫人当面的她都差点相信了这个逻辑,更何况别的人呢?   武宁侯夫人顿了一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摇摇头苦笑一声。   她跟侯爷也从来没提过这个话题,她不知道侯爷为何没有,但她也不是那种上赶着给自己的丈夫红袖添香的贤良人。   这日子日复一日稀里糊涂的就这么混过来了,到了如今对她来说,纵使与侯爷之间没有多少情爱,也并不觉得遗憾可惜。   毕竟情爱之事并不是人生必须要的东西,甚至这些年来,对比其他相识的夫人家里的鸡飞狗跳家长里短,她除了在维持侯府的生计体面殚精竭虑了一点之外,别的方面可没什么糟心的事情,足够舒心了。   另一个地方的武宁侯,听到了这种传言之后,对着其他人偷摸着看热闹的样子,朗声一笑不在意的说道。   “这猜测倒也不算离谱,反正我这半辈子,确实是没想过除了她意外的女人的,哈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30 11:41:54~2022-07-31 22:3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公子小白、?晴天 10瓶;学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一章   武宁侯的话, 武宁侯夫人是不得而知的。   她只知道无论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如今的这种局面,但她这大半辈子,从来没有为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费神费力, 就已经是十分舒坦了, 别的她也并不强求。   对武宁侯夫人的这种豁达的想法,姜邈是很佩服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里, 能如武宁侯夫人这样想的开的女子实在不多。   不过大多数女子都被困在后院的一亩三分地, 汲汲营营忙忙碌碌,性格和想法脱离环境来看的话是不现实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姜邈与武宁侯夫人能相处的来, 与旁的人就不一定了。   比如原身的母亲姜夫人, 姜邈便是心中再理解她的各种想法和性格形成等我原因, 但确实没办法相处的来。   这也是她逐渐能跟武宁侯夫人之间的关系亲密起来的原因吧, 侯夫人与一般的掌家贵妇区别还是挺大的。   若是她从出宫开始遇到的不是武宁侯府的人,而是京都里其他的任何一家的权贵的后院, 哪怕是回到了姜家,如今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地还真的不得而知呢。   短暂的对流言诧异了一下,武宁侯夫人神情恍惚了一阵就恢复了,转而对姜邈过来跟她提出的对如今后宫的安排规划, 十分的惊讶和赞叹。   “你这是如何想出来的呢?”   武宁侯夫人本来半倚在床头, 此时也起身下来,将姜邈带来的记录的册子放在了桌子上细细的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抬头对姜邈说道,眼神里俱是惊奇和仿佛又重新认识了姜邈的情绪。   “你考虑的确实很对,宫中是可以大批量的放出宫女和内侍, 有地方可去的倒是一件好事。但那些无处可去之人也不在少数, 可以预见这些人以后的艰难。   “但以子清的想法, 宫中确实也不需要那么多多余的人。   “若是如你所想, 成立一个对一技之长没什么要求也能凭自己活下去的大作坊, 来容纳那些无处可去自愿的宫女内侍们,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如果尝试成功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尝试失败了,也不过是恢复原样罢了。”   说道这里,武宁侯夫人顿了顿。   “但你这里面写着,这件事情要与子清算成合作不管是投入还是盈亏都按照比例划分,这怎么行?”   武宁侯夫人看到这里,不太能接受。   姜邈听到武宁侯夫人的这话之后,有些纳闷为什么武宁侯夫人觉得不行?   她把自己要投入的精力和方案都折算进比例里面去了,怎么也不算是吃亏的吧?   出于对武宁侯夫人的了解,对于或许是武宁侯夫人觉得姜邈占了便宜的这种可能,她连想都没想。   “夫人有哪里觉得不行?”   姜邈心平气和认真的询问道,她是真的想知道武宁侯夫人的意见的。   “这件事情是你想出来的,又帮着子清解决了后宫多余的人员安置的问题。这种大型作坊也是第一次尝试,人数多了,确实能生产出来更多的东西,但是也要卖出去才能有盈利,这也都是需要时间的。   盈利之前的亏损应该都让子清来承担才对啊!”   武宁侯夫人琢磨着武宁侯府的财务状况之后,眉头也有点皱了起来。   只是简单的算了算,武宁侯就明白这么多人每个月的工钱都是一项巨大的开支,若是凭以前武宁侯府的实力,也恐怕是支撑不起多久的。   不过好在今时不同往日,陆澹他如今登基改朝换代了,那曾经的皇上的私库里面的钱财,用来做这些事情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便是尝试失败了的赔掉了也不用太心疼。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不是那种爱钱财的人,更何况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他自己改解决的事情。   若是让她来办的话,她恐怕最多就给那些情况困难,无依无靠之人多发一点钱财用以傍身罢了。   如今姜邈这种解决方法可比她最初的设想好了不知多少倍了。   而且这样分的太过清楚不仅对姜邈不公平,也不利于她最初给两个人创造机会的设想。   如果这件事情顺顺利利的自然再好不过,但如果一时之间失败了也不打紧,或许还是两个人关系更进一步的契机呢!   有利都在她儿子这边的事情,该他多出钱!   姜邈听了武宁侯夫人的话之后,无奈的笑了笑,果然武宁侯夫人关注的是不想让她吃亏的想法。   甚至武宁侯夫人还说,陆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原来的私房钱是真的不多,现在可不一样了,让姜邈该让他出出血的事情,不要跟他客气。   “夫人你就放心吧,这些问题待我定下了这个方案之后,会专门做好更详细的规划的。总之,我不会真的为难自己的,具体合作的方法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呢!”   武宁侯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就好,要不然她要怀疑她儿子是怎么会同意这个方案的了。   自己喜欢的人,还让人吃亏,那就活该他追不到媳妇了。   陆澹若是知道他娘的想法的话,肯定就要喊冤了,他看了之后也是不同意的。   后来姜邈重新提出了公私合营这样一个大概的想法之后,他才同意的。只是那个想法还不在这些说明里提现出来而已。   此时朝中已经开始讨论起了魏昭的后宫之中该如何安置了,朝中各官员都意见不一。   其中呼声最大的说应该循旧历,以一般皇亲的待遇养起来,毕竟后宫妃嫔中有不少都与前朝有所牵连。   而这次虽然改朝换代了,但说到底朝中旧臣基本没怎么换,后宫有所牵扯之妃嫔自然也不能像一般改朝换代之时,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但也有为数不少的声音,觉得既然已经改朝换代了。   那前朝皇帝的后宫,着实没有优待荣养的必要,又不是同姓继承来的皇位。   对这件事情的争论,陆澹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和注意力。   只是宣布了他的决定,而不是跟朝臣商量。   “后宫之中,有各位大人亲人朋友者,可凭自愿归家,无论当初是何身份,归家之后婚姻嫁娶自由,不受拘束。   而不愿归家或无家可归之人,我这里也有了简略的安置方案,稍后户部的人留一下,共同商讨一下具体的办法。   而后宫诸多事宜,因我母亲身体不适,所以全权委托了她信任之人,姜大人家的女儿姜邈负责。   为了姜姑娘行事方便,特封她为宫令女官,暂时统领后宫之中一切事宜。   后宫妃嫔,宫女,内侍所有安置事宜都交由她处理。”   陆澹宣布完自己的决定之后,看着所有人神情各异的脸色,补充了一句说道。   “母亲与我都非常信任姜宫令的能力和品行,若诸位大人有和如今后宫有关事宜的话,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宫令女官一般是后宫之中最高等级的女官,常常是太后或者皇后身边最得信任的宫女担任,帮助处理后宫之中所有公务琐事的。   可如今的后宫之中……   好吧,严格算起来,已经登上皇位的陆大人的母亲也算是太后了,她信任的人,确实可以直接成为宫令女官,与前朝是没多大干系的。   皇上此时通知一声,也只是因为可能跟要归家的后宫嫔妃有牵扯的官员说一声罢了。   更让所有人震动的消息,则是允许后宫妃嫔归家另嫁的事情。   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啊!   但直到散朝之后,所有官员也没找到合适的反对的理由。   宫中有亲人也想接出来的另说,觉得此事荒谬万分的官员大有人在,但是要让那些妃嫔给前朝皇帝守贞?   跟挑衅新帝没什么两样了。   这种情况下,连拿好女不二嫁,从一而终这种话拿出来说,都完全不合适。   那些张了几次口,却仍旧没能理直气壮说出来的官员,下朝之后依旧觉得有点憋得慌。   不知不觉的就聚在一起,对这件事情发表自己的看法了。   “允许后宫妃嫔出宫另嫁之事,着实有些太过荒唐了!”   一个比较古板的官员,恍恍惚惚的说道。   “是啊,自古女子从一而终乃是美德,这样一来的话,可成何体统啊?”   一时之间,不少人表示赞同,哪有皇帝死而妃嫔改嫁的说法?   这个先例一开,这民间才不管是什么原因,只会觉得再嫁乃是皇上都赞同之事,这怕是要引起不少乱子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   另一个官员翻了个白眼,一摊手:“反正我是想不出更合适的方法了,总不能让皇上一直养着这些前朝妃嫔吧?那名声可就真不好听了!”   本来一直跟守礼一派混在一起,甚至因为迂腐更胜一筹的姜大人,此时显得存在感十分低下。   不仅一言不发,甚至听到别人的讨论都快要尴尬的以手掩面了!   他如今可真是一点发言的立场都没有了。   “姜大人怎么不说话?”   有相熟之人,对这件事听不到姜大人的义愤填膺十分不习惯,下意识的问道。   然后直接被人点了出来。   “姜大人的女儿,曾经入了后宫,又被换出宫,此时又被封为宫令女官,恐怕姜大人是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吧?”   那人有些意味深长的调侃道:“也是不知道姜大人这女儿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了?”   姜大人涨红了一张脸,却着实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只闷着头,直愣愣的往前走。   心里却也是万分不理解的,他曾经想要将错就错高攀的心思,如今更显的遥不可及了。   可这宫令女官又是个什么意思,姜大人真的是纠结到脑子都要打结了。   此时刚刚有点事情落在后面的武宁侯,两三下到了一个人孤零零走在一般的姜大人身边。   众位官员看的目瞪口呆,这武宁侯是不是独独对姜大人客气的过分了? 第一百零二章   对武宁侯的态度, 此时的姜大人也是一头雾水。   这按理来说,若要让她女儿名正言顺的接受后宫的事情的话,大可不必封什么宫令女官。   封为宫令女官多少总让他觉得, 好似带着点好像对她女儿没有别的意思的感觉。   否则, 如今新皇登基后宫空置,便是皇后之位遥不可及, 封个妃位也都足以名正言顺的接管后宫的所有事宜了。   如今的皇上陆澹, 却并没有这么做。   可若是当真对他女儿姜邈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意思的话,武宁侯对他的客气态度, 就显得非常不正常了。   便是他一直觉得自己怀才不遇, 但也不会自大到觉得武宁侯对他的态度客气, 是看上了他身上有什么大才了!   还有曾经陆澹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他也不相信那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样子?   姜大人直到回到家里,又从自己夫人口中得知, 近几日她去找女儿姜邈的时候,得到了她进来会十分繁忙恐怕不能多见的消息之后,更是左思右想辗转反侧。   这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章程啊,怎么就不能让他明明白白的呢?   …………   后宫之中还需要一点时间安置和休整, 陆澹拒绝了其他人提议先让后宫之中所有后宫妃嫔找个地方迁出去的建议, 并不介意再等几天。   便进来还住在武宁侯府里,只是从宫中到武宁侯府这一段路程上的防卫力量,直线提高了五倍不止。   连武宁侯府之中的守卫,如今也已经不下于曾经皇宫之中的守卫了。   只是到底地方比较小, 不太适合那么多大臣上朝议事所用, 否则便是再多住一段时间, 陆澹也只会觉得更加自在罢了。   如今陆澹从皇宫回到武宁侯府的马车已经换上了符合规格的马车, 宽敞程度与曾经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就像此时武宁侯与陆澹两个身高都不算低的人同坐一辆马车, 也没有半点觉得地方不够的感觉。   “父亲,今日又有朝臣提出该给您和母亲换封号了,您到底想出什么合心意的没有?”   陆澹无奈的对着武宁侯说道,这件事情本身应该在他登基的时候就定下来的。   但是武宁侯觉得那些朝臣拟出来的各种称号,都十分不合他的心意,愣是想要自己想一个合心意的不可。   硬生生的将这件事情给耽搁了。   陆澹觉得,如果再不将这件事情定下来,没准儿再过两天,朝中就要传言他们父子不合了!   武宁侯也是有些无奈的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武宁候这个称号我用的太久了,换成别的总觉得别扭的不行,要不然就别换了?”   武宁侯曾经提出过这个想法,但是朝臣中却又不少人觉得,这个武宁的称号乃是前朝皇帝的封赏,若继续沿用在新朝皇帝的父亲头上,总是有些不合适的。   但显然陆澹父子都不是在意这一点的人。   “武宁这个称号确实也挺适合父亲你的,不如这样吧,就改一个字,变为武安如何?”   “武安,武宁。”陆岳念了几次之后,说道:“也行,那就这个吧!”   “对了,你这边的事情再有两个月应该能处理完吧,在秋收之前我得回边关一趟,往年这个时节都是边关容易被劫掠的时候,我放心不下。   如果能快一点,我还能提前做准备,若是能防患于未然,主动出边关将战场放在边关意外就更好了。”   陆岳想起往年,有时候明明占据了优势可以追击,却也因为各种受限制无法做到。   这次他的大后方变成了自己的亲儿子,总能放心大胆的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了吧!   若有机会,他非要把那些常年犯边的外敌赶回老家不算,让他们十几年几十年无法再犯才是目的。   对自己父亲的愿望,陆澹也是十分明白的,但外族的生活方式与关内不同,很难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便是上辈子到了他掌权的时候,而边关的野风将军声名鹊起,也不过是减少了一些边关被劫掠的频率而已。   陆澹有时候在思考,有什么办法能将这种情况彻底解决了。   “放心吧父亲,我会尽快将京都的事情都理顺的,刚好母亲最近也养养身体,到时候到了边关也不至于水土不服。   ……可是,爹。你都没跟母亲商量过,到时候母亲若是不愿意跟你走,我是不会帮忙劝的。”   陆澹对他父亲这种不跟他母亲通气,就要带着她一起去边关的行为表示了不看好。   母亲的性格陆澹也算是多有了解,这么多年来她一个人支撑起武宁侯府的经历,让她早已经习惯了万事自己做主的习惯。   而且母亲一直生活在京都,边关的生活她还真不一定能过得惯。   如今他父亲不仅不商量自己做主了,甚至还要他一起瞒着他母亲。   还说是什么惊喜,到时候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他就说不准了。   “你不知道,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曾经就很想跟我一起去边关。若不是曾经的老皇帝不放心不放人,我早跟你娘在边关生活了,说不定连你都要出生在边关的。   这次有了机会,哪怕只是圆梦,你母亲她也会跟我一起去的。   而且这或许也是我最后一次去边关了,这次若是能将边关的问题解决的时间长一些,过些年我也就老了。”   陆澹看着他父亲正值壮年却在这里感叹老了的话,不由的挑了挑眉毛,无奈的笑笑。   不过若是真的能将外族重创,让他们在十年内都没办法再形成对边关的威胁的话。   十年后,他父亲恐怕也是真的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精力充沛了,倒也不算是完全说错了。   不过,他父亲对于他母亲的印象还是年轻时候想跟他一起去边关时候的印象吗?   可那也是母亲年轻的时候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他是真的很好奇到时候母亲的态度了。   陆澹难得升起一点看好戏的恶趣味,可能是因为是发现了他刻板印象中不一样的父亲的形象吧!   京都之中,关于他父母情比金坚的流言,陆澹自然也是听说过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跟他母亲一样是不以为然的感觉。   毕竟他的记忆中父亲这个角色在生活中的存在感一直很低,在他母亲的生活中也是。   但是如今看着他父亲的种种态度。   ……或许,从他父亲的视角看来,有不一样的感想?!   …………   第二日的时候,陆澹便将武宁候的武宁二字改为武安,且明旨将他的父母都光明正大的封为了太上皇和太上皇后。   但因为他父亲还在朝中任职,群臣称呼起来不太方便,便让大家以他父亲现在的职位大将军称呼,称为陆将军。   直到日后卸任官职为止。   因为此事下旨说明了,也就不存在其他人不知该如何称呼的问题了。   而此时的姜邈已经在后宫中,将所有后宫中的妃嫔及各处管事之人都聚集在了一起。   姜邈提前让人通知了具体的时间,她也没有耽搁,赶着时间点之前就到了。   带着陆澹派给她的保护和壮声势的人,也带着几个她觉得行事不错而私下专门提前去接触了的女官。   聚集的地方,本来是皇后的宫殿坤德宫,前殿十分宽敞常常用来处理宫务,接见命妇及后宫众妃嫔请安之时所启用的。   坤德宫作为正宫皇后的住所,虽然已经有不短的时间没有主人,却一直都被好好的打扫和养护,丝毫未见萧条的感觉。   但这个宫殿内终究是没有主子的,整个宫殿的布置到底没有个人的风格,只是都不出差错而已。   后宫的妃嫔们也大都赶着时间早早的来了坤德宫。   再一次踏入这座曾经所有的后宫妃嫔都梦寐以求的宫殿,她们却都只觉得心情复杂。   在她们的预想之中,再次踏足这个宫殿,那肯定是因为后位有主了。   高兴或者嫉妒都是有可能的,但没人能想到,再次踏足坤德宫竟然是这样一个场景。   她们所有人都已经完全失去了入主坤德宫的希望了!   皇位之上换了人,她们这些前朝先帝的妃嫔,如何还敢再奢望这座宫殿呢?   连谢芳华也一脸病容的来了,玉珠跟在她的身侧。   吸引了很多人若有似无的眼光,毕竟谢芳华曾经是新皇的妻子这个秘密,差不多已经人尽皆知了。   这种注视在见到姜邈在人群的簇拥下进来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不得不感叹一句,命运真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东西。   谢芳华是如此,而进来全权负责后宫安置的宫令女官姜邈亦是如此。   曾经的姜邈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才人,身份也与在场的所有妃嫔都一样,是魏昭的女人。   甚至是其中根本惊不起任何波澜的一个罢了。   但现在其他人不管是高位妃嫔还是宫女内侍的命运,都要她来宣读了。   众人目光复杂的看着姜邈自如的走近了坤德宫,然后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本应是皇后坐的主位之上。   不由的都下意识的掩住嘴,小小的惊呼一声。   但因为惊呼的人太多,这个本应该微小的声音,就显得非常的明显了起来!   姜邈也知道她这个行为在很多人看来不是很合适,但若不在第一面的时候,压制住这些人,恐怕要多费不少口舌。   而且既然已经与陆澹有了试一试的默契,姜邈就不想太过刻意避嫌了,她自己知道陆澹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便行了。   若能快速处理完后宫妃嫔这些人,坐一坐这个位置也没什么,她其实更重视的是剩下的那些宫女内侍。   毕竟那些人才是她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这些人除了与前朝有些关系不能随意处理之外,会自愿进作坊工作的人,应该是微乎其微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1 23:51:47~2022-08-02 22:3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风明月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三章 (二合一六千+)   姜邈一身普通裙装, 身上也并无过多饰物,却在这满殿的争奇斗艳一般的妃嫔当中完全不落下风。   甚至因为她自如的神态和气质,再加上自身本就倾国倾城的容颜, 反而比殿里所有人都更胜一筹。   这后宫妃嫔当中, 很多人对姜邈这个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此时见了本人之后,再看看曾经跟她换了身份的谢芳华, 心里都有些暗自嘀咕这当初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才能让这样一个美女换了那谢芳华?   莫非皇上还真仅仅只是爱好□□,这样一个人换给曾经的陆世子应该也算是有诚意了吧?   谢芳华对其他人若有似无的目光, 如坐针毡却也只能低头仿佛不知道的遮掩住嘴角的苦笑, 她今日本不想来, 她早就清楚此时跟姜邈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 就是自取其辱罢了。   但玉珠不同意,劝她今时不同往日了, 还是不要太过特殊。   又向她说了一个秘密,让谢芳华此时看着姜邈都觉得神情恍惚。   玉珠跟她说什么来着?对了,玉珠说:“谢大人,或许对那姜氏女有些情意。”   “奴婢见到了一个人, 他告诉奴婢当初宫变之时, 先皇曾想将姜邈掳进皇宫之中,但谢大人却下达了将那姜氏女藏到他别庄的命令。”   “……哥哥他下此命令,不过是担心那姜氏女进宫威胁我的地位罢了,如何算对姜氏女有情意?”   谢芳华一点都不敢相信, 但曾经他哥哥每次提起姜邈的时候态度确实有些不同以往, 只是她当时忽略了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可玉珠又说了一个确实只有他哥哥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的事情, 姜邈男扮女装在京都开了一间铺子, 手下有一个曾经被她心软救下的孩子犯了弑父的大罪, 也是谢钧曾经暗中帮忙,拖延了一点时间等到了姜邈从肃州回来。   谢芳华听了之后,久久不语,按理来说只凭这点事情完全没有道理定义他哥哥是否真的对姜邈有意。   但谢芳华可以说是最了解她哥哥的人,她知道他哥哥谢钧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是阳奉阴违的对皇上的命令,还是想办法拖延一点时间,若非他哥哥自己愿意,那都是他绝对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所以,她哥哥或许真的是对姜邈有意的。   “……此时说这些有什么用?是我哥哥对她有意,又不是她对我哥哥有意,难不成她还会因此去救我哥哥吗?”   “谢大人的罪责说到底是给前朝皇帝下毒之罪,但对新皇这并不能算什么罪责,反而还是有利于他的。而新皇登基之前,曾说过他不在乎什么名声……   听说宫变那天,听说姜氏女处境危险的新皇曾经不顾满朝文武和自己重伤未愈的伤腿,奋不顾身的前去救姜氏女于危难,导致如今登基之时都只能坐在轮椅之上修养。   可见是非常重视这个姜氏女的,若有她美言几句,想来谢大人或可免于死罪。”   谢芳华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玉珠说的这些事情,她都是第一次听说。   所有曾经熟悉的人,好像都完全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陆澹是这样,她哥哥也是这样。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玉珠,你究竟是谁的人?”   这么多事情,她不信是玉珠能知道的,她曾经以为玉珠是魏昭的人,但现在她知道是她自己想的简单了。   玉珠顿了一下,对谢芳华说道:“谢太师如今已经辞官,不日将要离京归乡,若能与孙子孙女外孙阖家团聚,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最开始确实是皇上的人,但后来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她又成了谢钧的人。   谁知道风云突变,她当时的选择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但如今看来也不算是一步坏棋。   所以谢太师让人找上她的时候,为了谢太师许诺的金银财物和事成之后可以嫁给谢钧的承诺,她再一次答应了。   有的选择的时候,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本就是人之常情。   ……玉珠如今竟然跟祖父联系上了吗?谢芳华不禁苦笑,不管是她哥哥还是她祖父,好似都没有将她放在一个可以商量事情的位置上。   或许在他们看来,她连玉珠都不如。   可若是真有机会能救出她哥哥的话,便是自取其辱她也愿意去试一试。   …………   姜邈拿出圣旨,措词平常却让听到的人都有些云里雾里不敢置信,甚至表情各异。   圣旨中居然说后宫之中所有人,不管等级高低,俱都可以自愿归家甚至另嫁,不受任何制约。   这种事情,在场的所有人便是有人敢想也只敢偷偷的想过,也从未敢想当真有这么一天的。   “真的吗?”   “是真的吗?”   后宫嫔妃们都不敢置信的左右看看,想要知道自己听到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谢芳华抬头看向坐在曾经魏昭向她承诺过的后位之上安然自若的姜邈,脑子里依然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想到魏昭曾经跟她许诺的皇后之位,曾经给她描绘过得以后他们和他们之间的孩子会过上什么样的神仙日子。   与魏昭那些进宫之后就逐渐暗淡的回忆,突然间又在谢芳华的脑海里鲜明了起来。   她曾经之所以认定她跟魏昭之间存在爱情,正是因为魏昭整个人都是不同于她曾经生活中的所有的人的。   他放肆肆意,热烈……真挚?起码她当初认为他是真挚的。   不给她任何缓冲的冲进了她的生活中。   他不是一个好人,谢芳华早已经清楚魏昭甚至那些柔情蜜意可能都是装出来的。   但便是再来一次,她也不能完全保证自己不被魏昭吸引。   毕竟哪怕现在想起来他们曾经相处的时候,她依旧会为之牵动心神。   谢芳华到底完完全全的将自己曾经心里的那些侥幸,全都打碎了。   也完全理智的认识到了,曾今她与魏昭的那些过往,不过过程结果如何,但最初应该都源于魏昭的别有用心。   那场她失身于魏昭的中秋宫宴,恐怕一开始就是一个局,而不是一个意外。   她就像被烛火引诱的飞蛾,以为要奔赴的是明亮温暖的光,却没想到明亮只是表象,内在却是她完全看不穿或者说不愿意看穿的危险。   皇后的坤德宫如今她踏进来了,皇后的主位也有人坐了,但都不是她。   谢芳华恍恍惚惚的想着,旁边的玉珠暗地里伸手在她胳膊上轻轻的掐了掐,提醒她拉回自己的思绪。   下一瞬她就听到了其他妃嫔的问话。   “……这?那宫中生育过的妃嫔也可以归家另嫁吗?那孩子可以带走吗?”   问话的人是一个生了一个女儿的妃嫔,虽然没有太受宠过,却也因为家世和生育的皇女处境不错。   她之所以开口问,是有那个信心,她家里人是会接受她归家的。   就怕不让带走孩子,那她可有些舍不得。   谢芳华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当初陆澹说过会让她归家的话,原来连那个也不是她的特许,而是所有人都可以吗?   听到有人问皇子皇女的问题,她也没忍住捏了捏手心。   虽然她如今依旧没有对那个新生的孩子生出多少慈母之心,但终究是她身上的亲生孩子,她也不愿意真的放弃那个孩子。   “所有人都可以,无论是生过女孩还是男孩的,孩子也都可以带走。”   姜邈笃定的语气,让谢芳华都不由的震惊起来,因为一般情况下这种状况,前朝皇帝的儿子,便是不被杀死,也绝对会放在眼皮子底下养着监视的,根本不可能有这种被母亲带回家的可能的。   而宫内生下了皇子的只有她一个人,等于明说她也可以带着孩子一起归家?   而听到这句话的众人都若有似无的看向了谢芳华的方向,若非改朝换代了,此时宫里最特殊的人应该就是这位姝妃娘娘了。   不仅可能被封贵妃,连唯一的皇子都是她生出来的,有朝一日登上皇后位置也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以一个臣妻的身份改头换面,甚至有可能登顶皇后之位,后宫中便是有再多不屑的姿态,言谈之间却也难免带上一些嫉妒。   而那个被换出宫去的倒霉蛋,则是后宫嫔妃私下言谈中可惜的存在。   可谁知这一朝风云变幻,这二人之间的处境转换,却让其他人直呼造化弄人。   得到了确切消息之后,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欢喜的人大都是家中比较受宠,自觉归家另嫁总比守寡好的妃嫔。   宫中这么多妃嫔,真心实意的与皇帝有多深感情的人可着实没几个。   更何况是魏昭那样以前顶这个不近女色的名头,后来又迷上了别人老婆的人。   但脸上忧愁之色的妃嫔不仅不在少数,姜邈仔细看去甚至还占了大多数。   这个世界,对女子来说,生存总是比男人艰难的多。   尤其是嫁过人的女子,在很多父母眼里,真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不想自家再沾上一点。   甚至会全然忘记,有利益存在的时候像她们强调的血脉亲情了。   姜邈顿了顿,继续说道。   “若有出宫之后无处可去,或者不愿意归家之人。皇上有意解决宫中冗余人员的生存问题,将筹办一座大型的纺织作坊。总比自己外出谋生强一些,算是自己养活自己。在这方面有意者,或有一技之长者,稍后可以来向我询问。”   姜邈话音刚落,下面就马上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啊?这怎么行?”有人娇柔的轻呼。   “那做工还钱之人,不都是一些破落户,下等人做的,我等如何能做?”   “不成!不成!这要让我家里人知道了,非要跟我断绝关系不可!”   “可不是吗?像我们这样娇养的女儿,哪里能干那些粗活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都是对姜邈口中的纺织作坊和干活养活自己的事情表示不解和排斥的。   姜邈也不阻止,能说出这些话的人,基本上都是没吃过口头的娇娇女,大概率都是要归家的,至于另嫁不另嫁,就要看她们自己的意愿了……不,不能说自己的意愿,要看她们家里人的意愿了。   没办法自己立起来养活自己,就只能听从其他人的摆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或许也有家里人真心心疼,能自己做主的,但肯定非常少就是了。   “……姜宫令,我想了解一下纺织作坊的事情!”   在这群各种排斥的声音当中,有一个沉着的声音抬高声音,向姜邈提问道。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都面色各异的看着这个出头的人。   姜邈从身边女官的介绍中,才知道这个人并非世家大族的女子,而是魏昭还是皇子的时候,底下的人从地方进贡上来的美女。   在后宫中一直默默无闻,不算出挑。   默默无闻,不算出挑?   姜邈心里重复了一下身边女官对这个女子的评价,打上了一个问号。   能在这个时候,第一个站出来询问的人,可绝不是什么懦弱的性子。   “你问。”姜邈并未表现出高兴或者不高兴有所偏向的情绪,但肉眼可见的态度认真了起来。   让那个人心里提着的气,缓缓的松了下来。   她猜对了,处理后宫妃嫔的安置事情恐怕并没有这个大型的纺织作坊更加重要。   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姜邈所说的‘皇上有意’这四个字,这作坊无论如何办起来肯定会跟如今的新皇有关系,想来比别的出路都应该安稳一些。   “姜宫令,虽然我并无纺织方面的才能,但是我在管理和账务方面颇有些心得,不知可否在作坊中谋一个差事?   家里路途遥远,回乡不易,愿在京都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地!”   当初她被地方官员看中美貌之时,家里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仿佛宫中真的是多少的一个去处一样。他们只看见了那万分之一可能的飞黄腾达,却完全忽略了剩下的都是危险,尤其是对她的危险。   那样的家,便是她回去了,也只能再被待价而沽一次,有何回去的必要?   姜邈自然不会拒绝,说道:“当然可以,纺织作坊之中虽然以纺织为主,但是也需要不少做别的事情的人,到时候你可以先试试,看更合适什么工作就行。   便是没有一技之长之人也不用担忧,也会有一些简单的活计安排下去的。”   姜邈话音落地,就立马有好几个人出声了。   “我想留下。”   “我,我也想留下,我绣活还是不错的。”   说话的人基本上都是后宫之中没什么存在感的地位妃嫔,看神态衣着之类的,过得也都是不太如意的,想来家里或者在家里是没什么依仗的。   姜邈来者不拒的说道:“有意向的人可以跟赵女官去偏殿里登记,然后休息等待接下来的通知就行了。”   跟在姜邈身后的女官出来了一个,在姜邈的示意之下,拿着纸笔往偏殿而去了。   大殿之内的后宫妃嫔们,左右看看,零零散散的跟过去了一些。   姜邈看了看,连带着一些妃嫔身边伺候的宫女,也不到这大殿里面人数的五分之一。   正要继续说话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声音。   “女官大人,我等伺候娘娘的宫女可以自己去登记吗?”   一个妃嫔身后跟着伺候的宫女,怯怯的出声问道。   那个妃嫔脸色一黑,直接训斥道:“放肆!你还记不记得谁是你的主子?”   宫女脸色刷的一下苍白了,啪一声非常熟练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但那妃嫔只觉得自己丢脸了,不依不饶不仅破口大骂还要直接上前踹一脚的架势,看得姜邈眉头紧皱。   “够了!”   姜邈喝到,进来之后就四散到各处的护卫,听到姜邈喝止的声音,直接两杆泛着寒光的□□就架在了那个妃嫔的身前。   吓得那个妃嫔直接噤声不敢动作,连带的殿中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   现在可不是她们能作威作福的时候了,丢脸什么的都是小事,人身安全才是大事。   “我看是你自己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不管你曾经在后宫中是什么身份,有多得宠,我也希望你记住这个后宫已经不是曾经的后宫了。圣旨上说了,后宫中的所有人,那就是包括所有的宫女和内侍。所以每一个人都可以自愿登记。”   起码在这个时候,在这个选择权上,原先后宫中的所有人俱都是平等的。   没有主子奴才之分,没有地位高低之分。   若是往日里,陆澹想要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要受到不少人的反对和阻挠,但是这个时机真的特别的好,他命令中的种种不合理,都会被人自动脑补成为对前朝势力的瓦解和打击手段。   又是他初登基,一般人也不会用这种小事来试探陆澹的第一把火要往哪里烧。   经过这个小插曲,店内的所有人俱都老实多了,更有不少伺候的宫女直接下定决心撇下了曾经的主子,往侧殿登记去了。   当然也有不少没有这个意愿的宫女妃嫔,姜邈也不会强求。   只是淡淡的宣布道:“今日之内,诸位要归家的便将通知家里的信件交给杨女官处,会有人负责将信件送到你们各自的家里。   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日之内未被家人接走的,无论是因为路途遥远或者别的原因的,先一律迁居到宫中西北角门处静居宫中暂住。   半个月之后还未有消息的,便自谋生路去吧!”   当然,到了那个时候,若是有人要改变主意留下来的,她也会再给一次机会,总不能真的让没有谋生手段的人自生自灭去。   至于别的可能,她既然已经做到了问心无愧,就不会再对可能出现的别的不好的结果心存愧疚了。   贤妃丽妃等几个高位妃嫔,今日从头到尾都没有怎么出声出头。   她们大多都是背后有家族能够依靠的,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臣虽大致未变,但后宫却早已经完全变了天了。   能有个出宫的机会,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至于是否再嫁的事情,她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她们毕竟是曾经受宠的妃嫔,除非是不想在仕途上发展的男子甚至是家族,才有一二可能接受她们。   但那样的男子,以她们这些被高门大族耳濡目染养大的女子,还真不一定能看得上。   虽然心中对出宫归家之后的未来有些不确定,但是心中还记着曾经在家里时候的美好日子。   此次归家,便是回不到曾经那种受宠的日子了,但像曾经家里那些不受宠的姐妹之类的日子,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众人散场之后,丽妃没忍住的嘟囔道。   “不过一个宫令女官罢了,再大的女官见了我等也要行礼的,怎么敢就那样堂而皇之的坐在皇后的位子之上?太不知礼数了!”   “慎言!”贤妃眉头一皱,对着丽妃没好气的说道:“她敢坐自然是得到了允许的。况且她是新皇的宫令女官,见你一个前朝的宫妃也要行礼?能不能清醒一点?你家人在外面还要前途呢!”   丽妃闻言愤愤的表情一僵,叹了口气怏怏的不再说话了。   另一个妃子听到了贤妃的话,好奇的问道:“贤妃姐姐刚才说她敢坐是得到了允许的,不知是否有什么消息?莫非这新皇还真可能封那姜氏女为皇后?”   “怎么可能?那姜氏女曾经也是前朝皇帝的妃子,我就不信这新皇会不在意?”   “若是新皇有意封这姜氏女为后,怎么可能只让她做一个宫令女官?便是临时封个妃子什么的也比宫令女官强啊?”   贤妃对这几个刚刚知道没有什么危险,如今就来嘴碎的人十分的无语。   “你们赶紧住嘴吧!跟咱们还有什么关系?”   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多嘴了一句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对这个姜宫令你们还是尊重一些吧。曾经我那姑母以命相抗都要换她平安出宫,可见对她比亲生女儿也不差什么了。   还有宫变那日,如今的新皇急匆匆不管不顾在那种场合下带人离开,正是听说姜宫令有难赶去相救的,为此登基之时都还要坐轮椅。   你们也别不信,或许这姜宫令还真能登上皇后之位呢!”   贤妃到底跟武宁侯府沾亲带故的,她的消息总是能比后宫其他妃嫔更加的灵通一些,她的这些话一出,让其他的人俱都是不敢置信,五味陈杂。   良久才听见有人小声的说道:“……这姜氏女果真是运气太好了。”   若不是运气好,当初怎么就不是别的妃嫔被换出宫去了,偏偏是她?   而另一半正要离开的姜邈,则被谢芳华给拦住了。   作者有话说:   感冒发烧两天,不想去医院,吃了点常备药扛了两天,最终被病毒打败了……   中午终于引进了强力外援——挂了个吊瓶,除了嘴巴比较苦之外,神清气爽了。   所以二合一,六千+吧,算是补一天的吧orz感谢在2022-08-02 22:39:19~2022-08-05 19:2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天 10瓶;公子小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四章   “什么?”   姜邈听到谢芳华的话之后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你要我去跟陆澹求情, 放了谢钧?”   姜邈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先不说这种事情根本不是我能管的,就算我说话有那么一点用处,我为何要去说?”   “谢钧那人派人来杀我, 我与他往日无恩, 近日有仇,你想让我去给他求情救他?!”   或许是谢芳华的这个请求让姜邈太过无语, 她难免多反问了两句。   甚至怀疑谢芳华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还是她长得就像一个圣母冤大头的样子?   “不是不是!”   谢芳华往日一贯高傲的神情, 此时显得软弱无力,有些急切的说道。   “我哥哥那日并非是要去杀你的!那日他是奉命要将你抓进宫中, 可他当时并没有那么做, 他只是想将你请到他的别院避避风头的!”   “我哥哥他不仅没有想伤害你, 还想保护你的。”   姜邈无奈的笑了一下, 只觉得浪费这个时间真的很无聊。   感□□情过去了,当时谢钧到底什么想法, 全凭他自己说了?   谢芳华看着姜邈不以为然的表情,本来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的话,咬咬牙脱口而出道。   “……我哥哥他喜欢你!所以他不仅没想过伤害你,甚至想保护你的!”   姜邈愣住了一下, 一时之间确实有些不可置信。   毕竟她见了谢钧这么多次,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谢钧就从来连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她,怎么可能喜欢她?   “姝妃娘娘还是莫要信口开河了,谢钧从第一次在武宁侯府见到我开始, 哪次见面不是要挟就是冷嘲热讽, 视我为阻碍, 甚至最后还想除掉我……好吧, 就算最后他并非是想杀我, 而只是想抓我,就能说明他喜欢我?   或者姝妃娘娘觉得,他本来能杀我,却只是想抓我,手下留情了所以对我有恩?”   若这样也能算是喜欢,那姜邈觉得对陆澹的喜欢顾虑那么多简直就是太不应该了!   谢芳华有些哑口无言,在她说出口之前,她本身是有那么一点这样的想法的,但是被姜邈这样一反问,就感觉有些怪怪的了。   跟着谢芳华的玉珠眼看谢芳华竟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有些急切的插话道。   “姜姑娘,谢大人……不,谢公子他只是不知道如何正确的表达喜欢罢了,您还记得您店铺里那个获罪的店铺伙计吗?当时您远在肃州,是谢公子他想办法拖延了审判的时间,等到您回来的!   谢公子从那个时候之前,就已经喜欢您了。当然,姜姑娘自然不必对此有什么负担,只是希望您看在谢公子终归是一片情意的份上,能在新皇面前美言几句,留谢公子一命吧!”   玉珠一开口,姜邈的注意力便从谢芳华身上,转移到了这个伶牙俐齿的宫女身上了。   对谢芳华身边的人,姜邈也有所了解,她知道这个玉珠乃是谢芳华入宫以来就被魏昭派到谢芳华身边伺候的人。   本应该是得魏昭的信任,做事应该更加懂得权衡利弊明哲保身才是,却不知为何,此时为谢钧求情的样子,竟然十分真情实感。   而且她偷换概念外加道德绑架的能力十分的有一手。   “且不说你们所说也只是一面之词,我怎么不知道我一个小小铺子里的伙计的案子也值得当时的玄鸟卫指挥使特别关注?   谢钧他便是真的喜欢我又如何?我做事从来都是论迹不论心,心里想的再多,除了感动自己之外,别无用处。他的喜欢,高人一等?”   对于不管是谢芳华还是玉珠口中隐隐透露出来的意思,好像谢钧喜欢她,反而是她占了什么便宜一样的想法,姜邈十分的不能理解。   不过想想如今她所在的时代,这些地位高高在上的人这种想法好像也是正常的?   正常个鬼?!   真要论起身份地位,陆澹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不比他们的身份更高一些?   陆澹为什么没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果然还是陆澹更正常一些,若是陆澹也有这样的想法的话,她可能根本不可能跟陆澹熟悉起来的。   更不用说现在已经在考虑真的在一起的事情了。   有武宁侯和武宁侯夫人一夫一妻的先例在前面,无论原因是什么,但往后只要陆澹也能做到武宁侯组合格程度,其实也就够了。   连在她的时代的时候,爱情也不是人人都能遇到,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谢钧之事乃是朝堂之事,我确实无能为力,你们找错人了!”   姜邈完全的失去了浪费时间的性质,但看着谢芳华和玉珠还有些想不依不饶,想继续纠缠的样子。   她不由的提醒道。   “姝妃娘娘……不,我还是直接叫你名字吧!谢芳华,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我与谢钧之间的恩怨,其实根源在你呢?若非因你和魏昭一己之私将我一个完全没关系的人卷入这些事情当中,我与你们根本不会有交集的。   我不落井下石已然是我看在你初为人母,你最好还是不要提醒我曾经的事情。我与你之间可算不上平和。”   姜邈认为她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谢芳华等人应该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态度才是。   却没想到,谢芳华竟然脱口而出道。   “可你并未受什么伤害啊!而且若非当初,你现在根本……”   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话好像有点酸的谢芳华,蓦然闭口,不想将自己都不敢细想的情绪展露在这个可以说与她的命运完全对调过来的姜邈面前。   她曾经担忧过这个人以她的身份,取代她曾经的生活和痕迹。   但现在这个人用的并未是她的身份,陆澹也亲口承认他从未失忆过,那些知情人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她真是的身份。   她曾经的那些所谓的担心,说到底不过是贪心的不想让人占据她的身份而已,即使她也占据了别人的身份。   她的担忧并未实现,但这个人此时却已经光明正大的以她自己的身份,好像走到了她曾经展望过的位置上。   而她却已经零落成连她曾经的身份都不如的地步了。   谢芳华将自己内心的隐秘的不能宣之于口的晦涩和嫉妒,咽了下去,她知道这种情绪表露出来的话,她的整个人都会显得非常可悲可笑。   “那件事情我本身也是身不由己,我也是一个弱女子,又在那种环境之下,除了听从安排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谢芳华生硬的转变了话题,曾经她对自己的家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些狡辩的娇憨,但此时的她仿佛真的是这样认为的一样了。   一个也字,将她与姜邈当时的处境等同了起来,那时候魏昭还是皇帝,姜邈拒绝不了皇上的安排,难道她就可以了吗?   “没有受到伤害,就表示这个事情本身不存在?便是我如今处境确实比起曾经犹有过之,但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而不是……算了,跟你说这些真的没有必要。最后一次,你好自为之吧。”   姜邈放弃跟谢芳华说这些事情,她的思维跟本与她完全搭不上,所思所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她没那个精力去跟她辩个长短,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也不可能被她几句话动摇。   谢芳华她只看到了她如今的处境,就觉得好似她又占了什么便宜一样。   她若看到的是曾经的原主最后的结局,她心中会觉得是自己造成的吗?   无论是书里还是陆澹曾经经历过的那一世,都已经说明了,她不会的。   察觉到了姜邈完全没有跟谢芳华再多说的意思,都不用姜邈示意,就有人迅速的上前来,拦在了谢芳华和玉珠的身前,防备她们再过多纠缠。   姜邈带着身后的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如今出行只剩下玉珠还能跟在身边的谢芳华,心中满是酸涩。   她心中涌动着所有的复杂情绪,不甘,嫉妒,悔恨,最终却只能褪色成为白纸一样的苍白。   再不愿意认命,也得认命。   “……回吧。”谢芳华声音干涩的说道。   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充斥着她全身,原来除开她的身份,除了其他人的庇护之外,她自身竟然真的如同一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玉珠的脸上也满是灰败,她也没有做到和谢太师之间的交易,如今心中也是惶惶然不知前路在哪里。   ……还有便是,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那时候相信谢钧帮助谢钧是权衡利弊的原因。   但到了如今,玉珠也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对谢钧心动过得。   曾经那样一个人中龙凤,前途无量的世家公子对她暗示情意,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能不心动呢?   到了这个境地,她手中捏着的最大的筹码,好像也已经没有了什么用处了。   …………   除了谢芳华的这个插曲之外,姜邈今日的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   处理了后宫嫔妃的事情之后,宫女和内侍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没有后宫妃嫔的成分那么复杂。   基本上大部分底层的宫女内侍都对姜邈和陆澹提出的纺织工坊很感兴趣,而曾经在宫中混的不错的宫女内侍们,则有一部分有别的心思。   只是与妃嫔们当场就提出来的底气不同,他们大多数都当场没有表态,暗地里打算走门路,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出路,将工坊当成了一个备选。   对此,姜邈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   她的虽然是看中了这些密集的劳动力,但是她也不会阻拦别人想过自己的想要的生活。   甚至她也留了些充足的时间给他们做退路。   事情办完之后,姜邈跟处理完今天的政务的陆澹一起坐在马车上回了武宁侯府。   大将军陆岳在知道今日姜邈也在宫中处理事情的时候,早早就找了借口,独自回去了。   这种两人独处的机会,对他那个追媳妇不太给力的儿子,简直是多多益善了! 第一百零五章   对于和陆澹同乘一辆马车, 姜邈也只是稍微的犹豫了一下,就坦然了起来。   陆澹都不吝啬与像所有人表明他的态度,而已经做了决定的姜邈, 也不会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两个当事人都像没事人一样, 其他的人,便是有再多的好奇, 也只能暂时放在肚子里了。   可姜邈和陆澹并没有成功直接上车回家, 而是被户部的一个官员给挡住了。   姜邈也认识,正是陆澹当时给她介绍的, 将要和她共同负责这个纺织工坊的官员。   据陆澹介绍, 这个官员此时虽然职位不高, 在户部当中也不抬起眼, 但是能力却十分出众,为人和那些不太愿意接触新鲜事物的官员不太一样, 很能包容并蓄。   对这种国家牵头的官营生意,也能接受良好。   “是曾经户部的厉害人物?”   姜邈听到陆澹的介绍,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是不是上辈子陆澹掌权的时候,看好的户部的官员?   陆澹也对姜邈要问什么心领神会, 直接点点头说道。   “现如今, 我才刚刚掌权,官场之上不宜有太大的动荡,但是我可以先将自己看好的人放在合适的位子上,等待合适的时机。你提到这个事情的时候, 我就觉得郑与安非常合适。”   陆澹说的果然不错, 在做事方便, 这个郑大人确实非常合适。   像这种旁的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比如拦住皇上车架要跟姜邈讨论讨论关于纺织作坊具体问题的事情, 他就敢,还做的有些理所当然的样子。   但这种态度,却是姜邈欣赏的。   她也希望和自己一起工作的人相处起来,能不要像那些古板的人一样,比如她爹姜大人。   姜大人知道她要负责后宫的事情的时候,没有一点不愿意的意思,还通过一些渠道提醒她,让她看看能否从皇上的口中得到一个对她身份定位确切的消息。   而且此一时彼一时,这种时候了,做一个妃子也是可以的。   听得姜邈直接就无语了,感情皇帝的妾在姜大人眼睛里还真的不算妾?   姜邈直接连理都没有理,她不想跟思维不在一个维度的争辩这种无聊的事情,有这个时间,她好好的规划一下关于纺织工坊的事情岂不是更好。   最近她还从陆澹和大将军陆岳日后对外族的处理的事情上,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商机。   而且这个商机,恐怕也正是陆澹对于关外的后续的处理所需要的一个策略,就是关于羊毛的。   对于她那个时代来说,羊毛的作用是众所周知的,但她专门找人打听了一番之后,才知道如今的这个时代,羊毛却基本没人用的。   外族对关内的威胁,跟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有很大的关系。   如果想长时间的解决这个威胁,或许可以试试将他们绑上利益的战车之上。   但这个想法也还只是个雏形,到底能否实施,或者能否起到作用,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所以姜邈也暂时没有提起。   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这个纺织工坊认真的搞起来才好。   郑大人拦住了陆澹和姜邈要回去的马车,姜邈看到了郑大人负责的态度,想着正好一起商量商量。   达成共识之后,做起事情来事半功倍。   便让陆澹有事的话可以先行回去,她再稍等一会儿。   反正如今,陆澹给她也派了不少保护的人,倒也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   本来处理完了必须处理的事情之后,就可以回家,而为了等姜邈一起回家,特意多呆了一会儿的陆澹,直接就无奈了。   但想了想等姜邈的时候,其实已经将不着急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又实在不想错过这相处的机会。   陆澹也只能笑笑说,正好他也没其他的事情了,对纺织工坊的事情也很好奇。   做为皇上都发了话,表示对他如今负责的事情这么重视,郑大人自然是求之不得,甚至更加干劲十足了。   于是便就近返回来议事的宫殿,将关于纺织工坊的事情再仔细说说。   本来只是一个借口和理由的陆澹,听到了姜邈和郑大人你来我往的互相问答之后。   对这个纺织工坊的具体信息,知道的更加详细了一点,渐渐的也能插进去话,提出一些疑问或者解决一些问题。   夕阳西下,转眼间时间已经不早了,直到郑大人的肚子在有些空旷的宫殿中传出了咕咕的叫声之后,姜邈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肚子饿了。   “行了,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吧,你们不觉得饿,我可是饿了。”   陆澹笑了笑,主动开口到。   “郑大人要不然与我们一起回去,一起用个晚膳?”   陆澹开口邀请到,此时他还真不是客气,总不能让人真饿着肚子回去吧?   “或者我让今日宫中准备膳食之人,直接多准备一些,再宫里吃过之后再回去?”   但陆澹一直没有留在宫中吃完饭的习惯,也不知道此时让人现在准备与回到府中去吃肯定有的现成的,哪个更快一些?   陆澹话音刚落,就有伺候的人前来禀报。   说看他们谈话时间不短,已经做主让人备着了,现在就可以直接端上来。   那就正好,陆澹便直接让人将饭食拿上来了。   郑大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耿直的答应了下来。   一方面皇上的面子能给还是要给,何况怎么看也不是随意的客气,况且皇上有什么可跟他客气的?   另一方面,他也是突然觉得真的很饿了,不吃一点他怕他回不去家里倒在路上。   往日里他就有这种一饿肚子就发晕的状况,还是不要报侥幸心理了。   膳食端上来的不仅非常迅速,而且非常之丰盛,大大小小的碟子十几个,远远超出了三个人的量。   色香味俱全不说,还都是一些考验人手艺的菜式。   想来有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在新帝面前露一手,宫中御膳房的人恐怕都恨不得拿出十八般武艺了。   再加上做膳食的人一开始也摸不清楚新帝的喜好,只能尽量的将各人的各种拿手菜都尽量的照顾到。   多来几次可能才能确定皇上的偏好吧!   陆澹稍微一细想就知道了缘由,心中也是理解的。   好在姜邈今日跟宫中的女官将宫中的一些事情都了解了一下,包括各种潜规则之类的。   知道一般这种情况,一般宫中主子吃的东西,都是有人专门用公筷布菜的,所以吃剩下的东西也基本都是干净的。   打下去之后,也根本不会浪费。   宫中御厨的手艺确实很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饿了的原因,姜邈只觉得有两样菜十分得她的心意,难免多让人夹了两筷子。   陆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转头就让人问了做那两个菜的厨师的名字。   想着既然姜邈喜欢吃,倒也不枉费今天这顿饭了。   陆澹和姜邈吃饭期间难免闲聊两句,这是他们之间已经养成的习惯了。   纵然今天有郑大人在旁边,他们说不了什么比较私人的话题,但是便是闲聊也能让人一眼看出不同于常人的熟稔和两人之间的特别气场。   郑大人一个人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俗,默不作声的闷头吃饭。   便是再耿直的性格,此时也隐隐感觉到他此时出现在这个场合,好像有些不太合适的样子。   ……不过,他现在开始相信,或许这姜宫令还真有可能成为皇后。   看看这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和自在的气场,他敢说他见过的大部分夫妻之间,都很少有的。   郑大人抬起眼,不经一件瞄了一眼两人说了一句他完全听不懂的只字片语,便心领神会相视一笑的情景。   若是最后这姜宫令没有成为皇后,他着实想不出,这陆大人……不,这皇上还能找到另一个与他这么投契到了简直有些心有灵犀的人?   这都不在一起,简直就很难收场了。   吃饱喝足的郑大人,在陆澹提出一起走的时候,难得的情商上线了一把。   言辞恳切的拒绝了,只到不顺路且他还有点别的事情。   眼看着皇上脸上失望的表情完全没有刚才留他吃饭时候的那么真挚了,他再一次为自己突飞猛涨的看眼色的能力赞叹了一下。   或许很快,他就要摆脱认识的人口中不太有眼力见的评价了,可喜可贺。   姜邈看着郑大人告辞之后,转身慢悠悠走远的背影,不由的掩唇笑了一声。   斜着眼睛看着陆澹有些无奈的表情,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郑大人办事认真负责不说,为人也还挺有趣的!”   他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那心理活动十分上脸,姜邈都能猜出来个一二,更何况更加擅长观察人心的陆澹呢?   陆澹看着姜邈看他那一眼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打趣和亲近,以及如今笑的潋滟到迷了他的心神的眼波,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好吧,他承认他邀请郑大人同乘马车一起走的诚意,确实完全比不上留他吃饭时候的。   或许郑大人除了办事可靠之外,那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想,却不知也表现在脸上的能力,也确实是很有趣的。   起码逗笑了姜邈,那就也能逗笑他。 第一百零六章   宫中的一处偏门, 近日里却前所未有的热闹。   人来车往络绎不绝,大都是得了信儿,来接自家女儿或者亲人归家的人。   来来往往的马车和衣着, 有好有坏, 有富有贫,这在往日的宫门口是很难见到的场景。   在这座算是权力中心的皇宫之中, 往日里能光明正大出现的, 大都是非富即贵之人,何曾见过这种混杂在一起的场景?   但想想如今是来做什么的, 便是心有不满之人, 也在周围护卫的视线中不敢轻举妄动, 只快快的接到自己要接的人, 便速速离开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家人来接的,自然也有得了信之后, 送回来一封家中难处的信件,表示不能来接的。   甚至还有连信都未曾来一封,直接音信全无的。   有人心中早有预感,苦笑一声便开始试图寻找别的出路。而有的人则对自己曾经受宠的过往产生了怀疑, 完全不敢置信, 失魂落魄。   人生百态,莫不在这短短的几日之内演绎的淋漓尽致了。   到了三天后,该走的基本上都已经走了。   不管是失望了的人还是抱着希望的人、路途遥远只能等待的妃嫔们,到了时间, 都只能遵循宫中的安排, 一起迁往一处偏僻的宫殿中等待了。   而在这段时间内, 陆陆续续有人又在纺织工坊这个出路上做了选择。   或许是想通了, 也或许是因为已经从一些女官口中得知, 便是入了纺织工坊,想走的时候也可以走,并不过多的限制。   既然如此,在家人找来之前,或者找到别的出路之前,留下这一条后路也未尝不可。   谢芳华也在最后的时间限制之内,被谢家的人接走了。   玉珠抱着孩子跟着她。而其他的曾经被谢钧安排进云华宫的人,谢家此时也早已经顾不上了。   谢芳华和玉珠上了马车之后,就看到了坐在马车最里面的谢祖父。   那老态龙钟满头白发的样子,谢芳华差点没认出来。   在她的印象当中,她的祖父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一直都是精神矍铄精力充沛的形象,跟眼前这个看着就显得十分虚弱的老人,完全对不上号。   但谢芳华却不知道,她此时的样子看在谢祖父眼中的时候,又何尝不陌生呢?   满脸的憔悴疲惫,让她完全没有了当初最吸引人的明媚娇憨的感觉,那曾经娇美的容颜也打了不止一个折扣,完全失去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光环。   与那些深宫后院之中不如意的女子,已经渐渐并无什么两样了。   “孩子抱过来让我看看。”   谢太师只短暂的看了一眼谢芳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襁褓上面。   玉珠小心的将孩子递了过去,心中有些忐忑,她不知道为何事情没办成谢太师也愿意将她一起带出宫。   但比起跟那些曾经宫中的底层宫女内侍一样,成为一个做工的可以预见的结局,她还是咬牙跟了出来。   谢祖父将孩子抱在怀里看看,神情之中十分复杂。   当初授意谢钧换孩子的是他,但他却从未想过谢钧还会做出给皇上下毒这种事情来,倒是比他更有魄力一点。   但世事不由人,每一步的路他都自认并没有太大的疏漏,事情的结果却依旧像是用尽全力也留不住的掌中沙。   越是努力,就越是流失的迅速,让他越来越觉得无力。   直到如今,到了这种好像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的结局。   但是,认真算起来,他们也不是完全再无半点筹码的,比如他手中的这个孩子。   现在是在风口浪尖之上,这个孩子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但等这个改朝换代的风头过了之后,这个时候被改朝换代严重影响了自身利益,大势之下不敢冒头的那些人,过后会需要一个借口和理由重新的争权夺利。   这个孩子,就是一个非常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只是他如今已经不确定了,谢家还能有一个眼光精准,行事果敢的领头人吗?   他如今已经风烛残年了,而他如今最看好的孙子谢钧,结局也已经成了定局,没有侥幸的余地了。   谢家还有那个心力吗?   谢太师心中十分的纠结,十分不甘心理智却告诉他谢家是很难再有人有那个城府能力了!   谢太师看都不看谢芳华一眼长长的叹息声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逸散出来。   如今谢家的处境越是艰难,他就越难释怀给谢家的发展带来危机的谢芳华。   即使这一切也并非她所愿。   回到了谢家的谢芳华,心中即使已经在玉珠的提醒下做了太多太多的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依旧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完全接受不了。   祖母卧病在床没有见她,谢家的其他人俱都对她冷冷淡淡,曾经她完全不放在眼里人见了她也光明正大的冷嘲热讽。   祖父甚至她的亲生父母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孩子也没有再放在她的身边,这种来自家里人的打击,跟上次她自认还有皇上坐靠山,未来会越来越好的时候不同。   此时的她连门都不敢出。一出房门,仿佛随处都有那些嘲讽和轻视的眼神,让从小到大一贯高傲的她,完全接受不了。   如果她哥哥还在家里的话,她定然不会是这个处境的。   想到如今结局已定的哥哥谢钧,谢芳华更是满身心的无助。   想起祖父说的,得到了允许,明日家里人要去见她哥哥最后一面的谢芳华,努力的让自己平复心情。   无论如何,她总要去见见她哥哥的。   是她将她哥哥害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的,此时的她终于认清楚了这一点。   若非她,她哥哥从一开始应该就不会走这一条危险的路的……   …………   在姜邈和郑大人的废寝忘食之下,又有陆澹这个皇帝放话全力支持,纺织工坊如今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准备工作。   效率非常的高,大大的出乎了姜邈的预料之外。   但在纺织工坊选址的问题上,姜邈和郑大人都有些为难。   因为要寻找一个能容纳这么多人共同工作生活,外加遮风挡雨的地方,着实有些困难。   倒也不是说找不到或者做不到,而是需要时间来建设一些基础性的屋舍之类的。   就跟他们如今的准备进度有些相违背了。   知道了姜邈的苦恼之后,陆澹想了想直接发话道。   “不如直接就将整座皇宫一分为二,划出一部分用来当做场地好了。反正以后注定是用不到那么多地方的,闲着也是浪费,利用起来也正好。”   姜邈有些目瞪口呆,说真的,她虽然打了宫中劳动力的主意,但还真的从未打过皇宫本身的主意的。   她自认为自己还是知道点分寸的,这皇宫怎么说也是有一定象征意义的建筑,能这么随便吗?   “这不好吧?”   在陆澹提出来之后,她也有点心动,所以她的这个问句显得有些犹犹豫豫的。   “我真的觉得没关系,反正在我看来,这些宫殿以后注定是要闲置着了,与其等着它们渐渐腐朽或者每年花费众多的资金去维护修缮,不如利用起来更好。”   姜邈想想也是,虽然在她看来这皇宫算得上代表性的建筑了,是以她的经历对标了前世一些古建筑的印象。放在现在看来的话,皇宫其实也只是当代建筑罢了。   但陆澹这个决定可跟其他无关痛痒的决定不同,满朝文武会同意这个不靠谱的决定吗?   毕竟现在是以士农工商来分阶级的时代,这纺织工坊再跟朝廷搭边,也很难脱离一个商字,那些百官尤其是文臣们,绝不会轻易同意这样一个荒谬的决定的。   姜邈猜的没错,连郑大人听说了陆澹的这个想法之后,也劝他收回成命。   理由也很简单,为了一个选址的事情,将纺织工坊放在大部分文臣的对立面比起耽误点时间更加不划算了。   好吧,这个理由成功的说服了姜邈,她只是想简简单单的做个生意罢了,还真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跟谁杠上。   陆澹听了姜邈和郑大人的理由之后,也很能理解他们的顾虑。   承认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他欠考虑了,虽然这段时间那些文武百官在很多事情上都十分安静,对他的很多决定都没有发表什么反对的意思,他也不能真的好像在步步紧逼一样。   事实上,他只是真的觉得这样比较方便而已,还真没有故意的意思,就算他有什么心思,也只是想着徐徐图之慢慢改变而已。   那就只能作罢了。   “其实有一个地方,应该比皇宫更加合适一些。”   郑大人认真的想了想,看了一眼陆澹说道。   “什么地方?”   “臣指的是曾经楚魏皇室专属于皇帝的皇庄,不仅占地广阔,而且在那基础上改造起来,要省很多的时间。”   郑大人一开始就想到过这个地方,但是按照惯例,现在这个皇庄应该算作如今这个皇上的私有财产了,于是他只能忍痛放弃了。   但现在看皇上连皇宫都想让出来,感觉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的样子,他一下子就有勇气提出来了。   陆澹一听,拍拍脑袋,他根本没想到这个地方去。   虽然说按照惯例曾经的皇庄要算入他的私产里了,但是他还真没将这个东西当成自己的,于是就下意识的忽略了。   算是灯下黑吧!   “行,那就将皇庄拨给你们吧!”   陆澹直接一锤定音,完全没有吝啬的意思。   反而是姜邈想了想,索性直接将纺织工坊的股份划成了有大有小的三分,她和陆澹私人各占据一份,而国家财政则占据了另一份。   这样一来,也能让陆澹以后花钱的时候方便一点。   毕竟皇庄存在的价值本就是皇上的私房,让皇上不至于任何地方用钱都要经过朝堂。   地方有了,别的准备工作也早就差不多了,短短几日之内,皇宫之中的人就已经空了大半。   而原来的皇庄,现在挂上了黎都织造坊的牌子,则显得热闹非凡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7 23:54:17~2022-08-08 22:0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986663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家小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七章   织造坊的牌子是陆澹题的字, 甚至还盖着他曾经的私人印鉴。   虽然他的印鉴登基之后就已经更新换代了,但代表的含义却也并未减弱多少。   有这个牌匾在,让所有来了这里的宫女内侍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起码这说明如今的新帝是真的对这个织造坊很在意的。   想来当初像她们说明的那些女官所言的那些优厚的条件, 也应该不是骗人的了!   若是让姜邈听到他们所说的优厚的条件这种话,恐怕要苦笑着摇摇头了。   从她本心来说, 她真的不觉得每天工作五个时辰, 且白天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月休息两天的条件有多么优厚。   况且薪资还都是固定的, 在一个虽然不算很低, 但也算不上高的范畴里。   要按照她曾经的时代, 恐怕要被人狠狠的骂一句剥削的资本家才对!   不过姜邈也知道, 现在跟她的那个时代的待遇是完全不能比的。   她此时定下的这些待遇,让颇为了解这方面情况的郑大人看了, 都觉得十分优渥。   再了解了她京都城中的铺子和她京郊的农庄给所有干活的人的福利待遇之后,郑大人不止一次的说出她这个东家当得确实厚道。   完全无力反驳的姜邈,只能接受这种赞美了。   带着人跟郑大人一起将织造坊内的事情安排妥当,只等着找个吉日就宣布正式开工了的姜邈, 心情不错。   直到在她回武宁侯府的路上, 被一个人飞奔出来,不顾她自身安危,拦在了她的马车前面。   驾车的车夫连忙拉住马绳,马匹前蹄抬起, 嘶鸣一声险之又险的才没有真的撞倒突然冒出来的人。   坐在马车里的姜邈赶紧抓住马车车窗, 竭力稳住身形, 却还是没能完全的稳住。   眼看姜邈的头要磕在马车车壁之上的时候, 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却没想到, 撞在了翠竹挡过来的身上。   此时马已经在车夫和保护的人迅速的安抚之下安稳了下来。   姜邈毫发无伤,而翠竹却摔了不轻的一下。   姜邈连忙将翠竹扶了起来,连声问道:“磕到哪了?有没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嘶~”   翠竹刚说没事,手下意识的揉揉自己被磕到的地方,却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我都抓到窗沿了,便是头在车壁上磕一下也不会多疼,你扑过来反而更危险!”   姜邈看着翠竹的样子也是面露心疼。   自从她到了武宁侯府,翠竹就一直跟着她,且对她真心实意的,甚至在武宁侯府和她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以后就跟着她。   姜邈也是真心将翠竹当做亲人看待了,要论起亲近来,翠竹比起原身的父母弟弟都不遑多让。   “我没想那么多,就是下意识的。”   翠竹也有些后怕,她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放了手往姜邈那边扑,若是马没被安抚住,说不定她不仅帮不到姑娘,还要连累她呢。   “我下次不会了!”   “你呀!   我如今忙着织造坊的事情,将要新开的美颜坊都交给你负责了,连铺子里和农庄里的事情,你也要得空看顾看顾,就这都不够你忙的?还要逮着空来陪我?   看着一趟,还搞的受伤了,回去好好让大夫瞧瞧,看有没有什么大碍!”   姜邈无奈的笑着说道。   翠竹知道姜邈是真的心疼她,也只能连声答应。   她们说话的空挡,外面保护的侍卫已经将突然闯出来拦姜邈马车的人抓起来了。   姜邈看着翠竹缓过来,确实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便掀开了帘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此时的姜邈在外行走,早已经不穿男装了。   她一身寻常裙装,未施粉黛容色却也十分出众。   况且她眉目之间明朗平和,一举一动十分从容,与寻常女子显得非常的不同。   刚一露面,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姜大人!”   周围保护的人这个称呼一出来,有个别有关系消息灵通的人心里就对姜邈的身份有了猜测。   一个女子能得到大人的称呼,且马车光明正大的常常出入曾经的武宁侯府如今新皇的暂居之地,在皇宫与皇庄之间来回奔波。   保护她的人也都能看出来是新帝身边颇受重视的护卫。   只能是那位如今领了后宫诸事的姜氏女了。   据说不仅新帝对她特别重视,宫变当天都不顾自身安危去救可能有危险的她,连新帝的母亲都对她十分看重,直接将新帝的后宫权利全权交给她掌管。   不管日后如何,反正现在算是一步登天了啊!   姜邈对于围观的人心里什么看法并不在意,她只看向那个惊了马车的人。   看那身形应该一个女子,如今形容狼狈,脸上脏污看不清容颜,被押在地上,嘴里喊着什么,不住的挣扎。   此时见姜邈出来了,也不挣扎了,哑着嗓子对姜邈说道。   “我是玉珠啊!我有一个秘密要单独跟您说!事关重大,您救救我,救救我!”   “玉珠?”   姜邈对玉珠并不熟悉,只知道她是谢芳华进宫后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也只见过一两次,据说是跟这谢芳华一起回归家去了。   此时见她自报名字才从她那张狼狈的脸上看出了点熟悉的感觉。   如今怎么又不顾危险的跑到她面前让她救命?   刚才那种情况,若是驾车的车夫反应不及,那玉珠很有可能就被踩死在马蹄之下!   挥挥手,姜邈说道:“先放开她吧!”   压着她的人才将她放开,玉珠啪的一下直直的跪在了姜邈的面前。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姜邈问道。   “姜大人,您救救我!救救我!谢家要杀我灭口!”   “谢家要杀你?为什么?”   姜邈不解,一个宫女当初不想要的话直接留在宫里不接回去便罢了,何必接到了家里,又去杀人呢?   为了刚才玉珠所说的那个秘密?   到底是什么秘密,能让如今都已经这种处境了的谢家铤而走险,杀人灭口?   “……我想单独跟您说!”   玉珠犹豫一下,还是想跟姜邈单独说,甚至想找机会看是否能提点条件。   她如今孤身一人躲躲藏藏,才知道一个独身女子在外面生活有多艰难,哪怕重新让她回到宫中也是好的啊。   而且当时说要将宫中冗余的宫女内侍放到纺织工坊去,她那时候留在宫里的话也有可能不用去,毕竟当时也说了是自愿的。   姜邈看着玉珠还是不改她曾经那种什么时候都想算计的精明样子,若不是算计的对象是她的话,她也不想对玉珠的生存方是发表什么看法。   但她确实对这种将算计打在她身上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便不打算顺着她的想法走。   “还是不用了,我并不是什么官员,这种事情我也没权利管,若是真有此事的话,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去报官,而不是拦我的马车。”   “你可知道你的行为若是有一个不慎导致惊马了,在这人流密集的街道上,有多少人会受伤吗?便是现在,马车里也有我的朋友防备不及受伤了!”   想到翠竹磕的不轻,姜邈脸上难得的带上了一点怒色。   玉珠的这种行为,跟那些往别人正开的车底下钻,害人害己的人有什么两样?   若真要拦马车,不能提前或者在旁边喊吗?非要那么措不及防的钻出来?   如今马车的速度,又不是像曾经的时代的汽车那么快的。   玉珠脸上的表情一愣,或许是没想到姜邈更关注的并非她口中的秘密,而是其他的事情,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看在并没出什么大事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但你若有事要报官还是尽早吧,我可以让人送你过去,再晚的话,衙门也要下衙了!”   虽然对玉珠口中的灭口和秘密,姜邈没有尽信,但在这种事情上她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愿意派人护送玉珠去报官。   她也听陆澹提起过,如今的京都府尹还是一个比较正直的官员,再加上有武宁侯府的侍卫送过去,他无论如何都会秉公处理的。   看着姜邈真的转身要走的样子,玉珠咬咬牙终于顾不上别的,忍不住喊道。   “谢家要杀我灭口乃是因为当初的的姝妃娘娘谢芳华早产生下的是一个女儿而不是皇子!谢家还想以这个偷龙转凤的皇子为筹码,图谋不轨!”   一口气将话喊出来之后,街上一片寂静。   围观的人俱都以为自己只是看一个寻常的热闹而已,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不同寻常的大事!   有人已经开始偷偷摸摸的开溜了,不是很想卷到这种一听就非常严重的事情中去。   姜邈也愣住了,心中恍然。   她和陆澹当初都知道,谢芳华这一胎本应怀的是个女儿,却没想到生下来竟然是个男孩。   当时又很快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不同就没有再去细究。   如今听了玉珠的话,这才对上了。   谢芳华今生生了儿子和上辈子最大的区别就是,这辈子谢芳华生产之时,有当时掌管着玄鸟卫且深受皇上信任的谢钧在身边!   谢钧连毒药都敢给皇帝下,区区一个狸猫换太子,他还做的出来。   看了看周围的人各种表情的脸,姜邈叹了一口气说道。   “……先带她回去吧!”   这种事情还是让陆澹自己看着处理吧。   听到姜邈的这句话,玉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这种情况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吧?   却没想到,她这口气松的太早了,也想的太美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8 22:07:48~2022-08-09 22:0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諾諾 5瓶;睛方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八章   姜邈带着人走了之后, 当场见了这场闹剧的人这才控制不住好奇心,三三两两的讨论了起来。   这段时间这京都真的是世事变化的太过迅速了,见到听到的热闹世嘉年都没有这段时间的多, 也没有这段时间的大。   “这次是真的没听错吧?是那个谢家?那个谢芳华?”   有人还有点怀疑的问道, 若真是那个谢家的话,那个谢芳华不是已经去世的曾经的世子夫人吗?   哦, 对了, 曾经的世子如今可成了新帝了!   “我早都跟你说过了你还不信,看这下总该相信了吧!那谢芳华还真的没死!”   “岂止没死啊, 这不是还成了姝妃娘娘, 连孩子都有了呢!”   曾经被胡乱猜测还被她丈夫训了一顿的老板娘, 此时还真的嘚瑟了一番, 谁能知道她当初只是信口乱说的,竟然也能说道真相上去?   看来她还是有点天赋在里面的。   曾经跟她起争端的隔壁老板以及她自己的丈夫, 此时看着她得意洋洋的神情,俱都沉默不语。   却也并没有太过的吃惊,毕竟最近该吃惊的事情太多了,早就已经麻木了。   而且关于新帝和前朝末帝还有谢家之间的恩怨情仇, 早有好事者传播的沸沸扬扬了。   起码帝都之内, 见了人都能说出点一二三来。   陆澹知道之后,也没有去让人查,总归这些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也不怕谁知道。   流言蜚语这种事情, 只要不会造成什么坏的结果, 顺其自然便罢了。   何况从流言的散播来看, 暂时也并未看出什么恶意。   忙的飞起的陆澹, 只听人提了一次之后, 就抛诸脑后了。   反倒是陆澹的母亲知道之后,对一些语焉不详的细节还做了点补充。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总归她儿子半点亏心事都没有做,可不想背什么不清不楚的罪名。   顺手还给姜邈的能力人品容貌及如今受到的重视,都狠狠地宣传了一波。   好让那些如今已经将暂时还没有名分的新帝当做香饽饽的世家贵族,有个心理准备才好。   她已经充分的知道了他儿子对感情之事的认真,性情有些复杂的同时又觉得他儿子说的也对,站在女子的角度上来看,他这样的丈夫不才是应该的吗?   她如今对姜邈这个女子是真心的欣赏和喜欢,也不至于生出一些不想让她好过的别扭心思来。   算了,反正儿子的主意正,姜邈也不是个让人担忧的性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连当初的谢芳华,她那么看不惯都没有插手过,更何况如今她怎么看怎么喜欢的姜邈呢?   街上的人还在议论纷纷,这种大人物的事情虽然跟他们可能关系不大,但却是人们喜闻乐见听得热闹。   “这谢家的运气着实不怎么好,本来这回肯定要沾光的事情,弄成现在这样,也不知道后悔不后悔!”   “对啊对啊,谢太师原来的名声一贯不错,谁知道临老了竟然晚节不保啊!”   “名声不错又怎么样?后继无人了啊!再说了,有那样的后辈,谢太师曾经的名声,恐怕也要有点疑问才对。”   “倒是那个被替换的姜氏女,如今看来当真是运气不错啊。”   说这句话的人,语气中满是艳羡。   “那你可是看走眼了,这姜大人可绝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可不是运气好那么简单的。你换一个人跟她的处境换换,什么结果还说不准呢!”   毕竟这姜氏女最初的身份,可是跟前朝末帝用来羞辱人的没什么两样。   此时陆澹母亲的先手准备就体现出来了。   很快就有人将姜邈的一些事情,比如说最开始刚到武宁侯府的时候对世子陆澹有过救命之恩。   之后又怎么自力更生,开了铺子又买了农庄的事情说了出来。   之后还有陆澹在肃州失踪的时候,姜邈作为一个女子,在武宁侯夫人不方便出京的时候,挺身而出亲自到了肃州去找人救人。   这种心性和能力,有几个女子能做到?   虽然少不了有人质疑姜邈一个女子做这些事情的必要性,但是想想她当时处在的那种环境和情况,换一个人来还真做不到。   因为最近忙着办织造坊的事情,姜邈对这些流言之类的事情完全都没有留意过。   陆澹也不会特意的跟姜邈提起这些事情,毕竟他自己都没当一回事。   此时已经从宫中回到了府里的陆澹,也从玉珠的口中得知了玉珠之所以在街上拦截姜邈,以及说出那些话的前因后果。   原来玉珠抱着侥幸心理跟谢芳华回了谢家之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谢芳华的处境比她的预先设想还要堪忧一点。   连她自己的父母都对她没有太多的怜惜和宠爱,也不知道当初谢家最受宠爱的女儿是怎么传出去的。   玉珠当初看着谢钧对谢芳华宠爱的态度,还以为谢芳华在谢府受宠的事情,实至名归呢。   此时看来,竟只有谢钧的态度是特别的?玉珠当下就开始谋划新的出路了。   然后她敏感的察觉到了谢太师对那个婴儿的复杂态度,和谢太师偶尔流露出的不甘心的想法。   或许比起谢芳华这个靠山,那个婴儿可能更好利用一点。   于是玉珠便在婴儿的事情上,比谢芳华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更加的上心,事事不假他人之手。   但她的这种妄想,就在第二天晚上无意间听到的谢太师的话的时候,就被打破了。   谢太师不禁没想留着她,让谢芳华带她出来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让她消失的无声无息,更加不引人注目罢了。   玉珠吓得连夜逃跑,躲躲藏藏的两天,听到了更多关于几人的留言之后,权衡利弊良久,才狠下心来找到时机,碰瓷到了姜邈的马车之外!   “皇上,我说的绝对是真话,当初换孩子的时候,谢钧还是玄鸟卫指挥使。他的命令奴婢不敢不听,奴婢还记得,那是一个很瘦弱的小女婴,绝不是皇子!奴婢敢以性命担保,所说的都是实话,也愿意对峙!”   玉珠看见陆澹听了她的叙述之后,沉默仿佛在思考什么,以为陆澹不信,连忙赌咒发誓道。   又仿佛想到了什么,急急的补充道。   “还有还有,我当时听到谢太师说了,有那个假皇子在,谢家或许还有翻身的余地。谢家定然是要联合前朝的势力,图谋不轨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没有别的事要说了吧?”   陆澹抬手制止她的各种臆测,这种可能就不必她来说了。   玉珠犹豫着点点头,她好像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   “既然如此,那换子之事你便是也有参与,来人,先把她押下去吧,具体审理之事,到时候会有专门的人负责的。”   不仅是玉珠,还有关于前朝之事的谢钧等人,陆澹都没打算自己处理。   他虽然曾经是个断案判案的,但现在他处理别的事情都没时间了,这些事情交给合适的人更有效率。   玉珠反应不及,不可置信的就被带了下去。   她所设想的戴罪立功,请求一些恩典什么的,都没有机会发生,甚至还有了牢狱之灾。   这个结果纵使是随时权衡利弊的她,都未曾设想过的。   “谢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姜邈问道:“谢太师真的还会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吗?”   陆澹摇摇头说道:“他会不甘心是肯定的,但是恐怕最多也想想纠结罢了,他自己知道的很清楚,谢家已经没人能撑起来了。”   “若是谢钧还在或许还有可能,但大理寺已经定了谢钧死罪。”   其实不管哪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陆澹都没有放在心上。   对前朝的皇室相关势力,在改朝换代这种时候都能因为他父亲掌兵权的威慑,而没有跳出来反抗,那往后就不可能构成威胁了。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待他腾出手来之后,该清理的还是要清理的。   谢太师他心里很明白,他就是不甘心而已。   “那就不用管了?”姜邈扬眉问道。   “……刚才那玉珠不是说谢家要杀人灭口吗?让谢家人几个男的进牢里脑子冷静冷静也好。”   陆澹想了想,既然知道了不做出点反应好像也不对,便又给下面的人加了任务。   姜邈没有问陆澹对谢芳华此时境遇的态度,因为陆澹早已经将他的态度摆的明明白白了。   “好了,不说这些事了。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饭菜,饿了吧?”   姜邈听到陆澹说的话,不由的笑了:“总觉得你说这话很多次了。”   仔细想想,还真不只是觉得,陆澹是真的关注了不少次她有没有吃饭的事情了。   即便是他身份转变,比以前更忙了。在姜邈的感觉中却并未有多大改变,他还是那个陆澹。   她所听闻的感情大多轰轰烈烈,曲曲折折,可与陆澹这样顺风顺水,细水流长她也觉得满足。   若陆澹能一直不变,那她觉得未来可期。   姜邈与陆澹吃饭闲聊的时候,谢家的男丁就都已经被抓进了大牢了。   也不知道是谁的意思,竟与谢钧的牢房在一处,一家男丁在牢里齐齐整整的遇上了。 第一百零九章   谢家派人追杀玉珠之事, 经过审问从谢太师口中只是玉珠单方面想多了的一个误会罢了。   谢太师说虽然谢家并未报什么好心思,但玉珠听到的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这种话,只不过是他打算在回乡路上远离京都的地方, 给玉珠一些银钱放她走罢了。   至于想借着小婴儿一事图谋不轨更是无稽之谈, 他早已看清楚谢家再无能撑起门户之人。   且换子之事,宫变之后他孙儿谢钧像他透露过些许, 他的复杂正是不知该如何安置这个孩子罢了。   他孙女亲生的女儿也已经接回了家里, 本打算找机会探视谢钧之时问清楚这个婴儿的来历,看能否归还, 却没想到还没找到机会, 便出了这种事情。   谢太师条理清晰, 有条不紊的道来, 让负责审问的官员都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代入他的想法觉得他所说应该是真的。   但其实聪明人都知道, 谢太师的话只能算是半真半假,却完全挑不出毛病,不露破绽。   因为他的话,完全能解释的通玉珠的所有指控。   处理这个小插曲对谢太师来说, 完全是小菜一碟, 但是等人走后,他却仿佛完全被抽去了精气神一样的更加的苍老了起来。   只觉得身上再无多少力气了。   他知道,他所抱着的那谢家复起的最后的不可能的微弱希望,如今也已经被完全踩死了。   没有小皇子这个筹码, 便是再如何, 谢家也失去了有可能发生的下一场权力争斗的入场机会。   谢太师只觉得浑身冰凉无力, 几个没有重视过的儿子孙子在旁边叽叽喳喳的问着各自震惊的真相的声音, 都觉得越来越模模糊糊了。   最后一头歪倒在了大牢冰凉的地板之上, 让一贯习惯了谢太师拿主意的谢家一行人俱都猛然慌张噤声。   然后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   “父亲!”   “祖父!”   另一个牢里的谢钧此时也完全保持不住跟谢家众人仿佛确实不合的假象了,扒着牢里的栏杆,焦急的喊道。   “祖父!祖父怎么了?”   本来就十分生气的谢三爷直接怒气上头,冲过去抓住谢钧的领子质问道。   “够了,你还有脸叫祖父!若非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孙,还有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妹妹,我谢家能落到如此地步?”   “你看看满朝上下,就算是改朝换代了又有几个官员像祖父一样被牵连的?”   “如今不仅谢家荣誉不保,甚至还摊上了牢狱之灾,你们两个害人的兄妹为何是偏偏是我谢家人!”   谢钧此时一心心系祖父的安全,对谢三爷的话充耳不闻,完全不搭理,继续像他爹询问。   “爹!祖父他怎么了?”   谢钧的父亲谢老大终归还是念自己儿子的,也隐约知道,他儿子虽然明面上跟谢家决裂了,但实际上却反而与他父亲之间的关系更紧密了些。   可以说,谢钧后来的一些手段谋划应该是有他父亲的同意的,有点看中培养的意思。   所以听了谢钧的问话,他也没有犹豫的回到道。   “你祖父他好像昏过去了,怎么办啊?”   他一贯志大才疏,没什么本事,否则谢太师也不会转而培养起孙子了,此时他有些慌张的询问,下意识的想让别人拿主意。   谢钧一听急了,将还抓着自己领子的谢三扭手甩出去对着外面喊道。   “来人啊!有人晕过去了!我祖父与新帝有半师之谊,快找大夫来看看!”   被甩出去的谢三讽刺的哼了一声道:“假惺惺!”   谢钧目露煞气的往谢三的方向扫去,竟然将谢三给镇住噤声了。   他才想起来,谢钧已经不仅仅是他记忆中那个大房不太有出息的侄儿,还曾经组建掌管了让满朝都闻风丧胆的玄鸟卫。   还是个敢给皇帝下毒,甚至狸猫换太子的狠人。   若没有改朝换代这件事情发生,说不准这国家到最后谁说了算呢!   不只是谢三,谢家的其他男丁都反应了过来。   若真有狸猫换太子的事情在,祖父不可能真的不知道,尤其看着谢钧此时对谢太师的担忧还如此的真情实意,就知道可能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想想本来最可能的发展和如今的情况,谁不在心里无奈的叹息两声呢?   或许真的像今日的流言所说的那样,当真是运气不在谢家啊!   …………   得知了谢太师昏迷在牢里的陆澹也沉默了,这还真的是他没想到的事情。   谢钧所说的也不算错,曾经的谢太师对他确实有半师之谊。   不问原因结果,谢太师也确实曾经对他父亲和武宁侯府有恩。   他不可能真的眼看着谢太师因为他的命令,就这样死在牢里。   没有犹豫太久,陆澹就打算带着府中的太医,往天牢走一趟了。   不为别的,只为自己以后想起来问心无愧罢了。   姜邈跟陆澹正在一起吃饭,很敏感的察觉到了陆澹有些复杂的心情,又想起自己已经下了决心跟陆澹走下去了。   便也打算陪着陆澹走一趟吧。   以往都是陆澹关注她的情绪和心情支持着她,如今她也想在很多时候能陪在陆澹身边。   如果他需要的话。   陆澹听了姜邈的意思,自然不会不同意,反而心中的那点复杂都被冲淡了不少。   因为他明白这是姜邈开始主动向他走进的讯号,也是姜邈关心他的表现,他除了心中升起温柔和开心之外,怎么会不乐意呢?   …………   到了牢里的时候,先前审问谢太师的官员也已经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他自然也是知道谢太师和新帝之间有些复杂的关系的,所以他连审问之时措词都是委婉的,除了必要的问题之外,他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冒犯。   这不仅仅是因为谢太师和先帝的关系,也因为谢太师再晚节不保,这些年终究还是有些名头在的。   这一听下面的人报告说,他刚走谢太师就昏了,连新帝都惊动了,他能不急才是怪事了。   陆澹并没有怪罪任何人的意思,他只是清楚的感觉到,谢太师是真的老了。   这辈子老的尤其早。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谢太师还如日中天的活跃在朝堂之上。   他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他的亲人,魏昭,谢钧,也包括谢太师。   姜邈看着陆澹沉默不语的样子,安抚性的拉住了陆澹的手。   陆澹反手牵住了姜邈,给她微微的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   他并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也不会将谢太师的命运背在自己身上,这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如今的结局已经温和的太多了。   哪怕到了今日这种结局,他也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一句,问心无愧。   这便足够了。   太医诊治之后,斟酌了一下用词,对谢太师的昏迷做了定论。   积损正衰,劳倦所伤,情志失调,心火□□,以致中风。   大致意思就是本身就老了,还劳心劳力耗费心血,最近可能反复受打击精气神萎靡,又受了些刺激,中风了。   谢家众人听到这个诊断之后,一下子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无论老少俱都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姜邈看了都不禁叹息,这谢太师的儿孙,竟真的如陆澹所说的那样没有能撑门立户的人了。   连谢太师的几个儿子,都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谢钧冷静的迅速。   “皇上,我祖父父亲等人入狱之事,是否已经查探清楚了?”   此时此刻,一直未曾对陆澹换称呼的谢钧,也主动的换了称呼,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   陆澹看像一边等待着的审问的官员,那官员并未怎么犹豫的说道。   “对于玉珠的指控,谢家众人都有合理的解释,并未有别的证据证明谢家人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他说的也是实话,而且听到了谢太师昏迷的消息,新帝能够出现在这里,应该也是有一定的情分在的吧。   “既然如此,除了谢钧之外,其他人便带着谢太师回府安养吧!”   有陆澹发话,谢家的其他人就跟来天牢半日游一样,又出去了。   唯一不同的是,谢太师随着他完全消失的希望倒下了。   陆澹和姜邈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留了下来,因为谢钧刚刚说要以魏昭一个跟关外有关的消息,换他谢府上下老少平安。   虽然陆澹并没有想报复谢家的打算,但谢钧有这个误会也正好,于是他便没有多做解释。   鉴于谢钧所说之事据说比较隐秘,所以牢里基本上也清场了。   只剩下陆澹和姜邈站在谢钧面前,保护的人都撤在一个听不清却来得及的距离。   谢钧看着陆澹和姜邈之间,陆澹没让回避,而姜邈也习以为常,保护的人更是熟练的连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的情况。   凝视着两个人依旧握在一起的手,沉默了半晌,转过视线说道。   “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当初魏昭与外族秘密结盟的时候,是有一个行商家族在其中穿针引线的,当初魏昭承诺的女奴也是通过他们的渠道运出关外的。”   否则以魏昭当时还是皇子的势力,若都是他明面上的人,恐怕没那么容易悄无声息。   只有本身便有商道的大商人才有这个能力。 第一百一十章   谢钧所说的这件事情, 陆澹其实也有意追查。   当初他派人去寻访那些被卖到关外,又被解救出来的女子的时候,她们基本都没有自己是怎么到关外的记忆。   只有极个别的人, 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好像在昏迷中曾经醒来过, 半睡半醒之间,曾经听到过车辙和有人说卸货的声音。   但别的事情却都没有其他的记忆了。   陆澹也对于边关不时有些来往的那些商人, 但是他调查了那个时间前后, 以及魏昭登上帝位之后,却并未有哪个家族突然之间得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好处的。   陆澹曾在软禁魏昭的时候询问过, 但是身份易位的魏昭, 如何肯像陆澹服软说明情况, 最后也只能作罢。   当时陆澹想着等腾出手来查的话, 应该会不难查到。   谁知道也不知道是时间太久了,还是那个商人家族太过谨慎, 到现在为止,没有深入调查,只凭借一些线索之类的,竟然还真没调查处什么来。   “所以, 你说的那个家族是哪家?”   谢钧说了他的发现, 却没有直接明了的说明到底是那个家族。   陆澹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明了的询问道。   谢钧顿了顿说道:“谢家与你之间的矛盾,说到底起因就是芳华与你之间的事情,别的我不多求你, 只希望你让谢家主人安然回到故乡过平淡的日子。”   “……我本来就没想为难谢家。”   毕竟谢家在谢太师的带领下, 虽然有些投机和结党, 但也因为谢太师一贯注重名声, 并未做下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上辈子后来谢家转变了路线之后, 与魏昭联合在一起发生的那些事情都还未发生。   至于谢钧所担心的,他会因为谢芳华的事情报复谢家,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那些谢芳华能引起的强烈情绪,早就在上辈子就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了。   他还没小心眼到隔了一辈子还不放手的报复的地步。   听出了陆澹语气中的认真和淡然,谢钧也只能苦笑一声,然后吐出了一个名称和姓氏。   “易阳商会,沈家。”   “魏昭基本上没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情,我是在曾经奉命去查抄韩大人家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韩大人之所以成了魏昭的肉中刺,恐怕跟他知道的太多也有关系。   其他魏昭阵营的人,我也曾经旁敲侧击过,大部分对这些事情毫无印象。”   “沈家?”   陆澹在记忆中寻找这个家族的信息,却并没有多少收获。   但易阳商会他却是知道的,乃是曾经楚国三大商会中的一个,但商会领头家族的姓氏,却并非姓沈,而是姓易。   商会不同于一般的家族中只一个姓氏的组成方式,而是好些商人的联合体。   他或许该查查这个沈家到底是个什么成分了。   为何会与曾经的魏昭联系上,又为何在参与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之后,却依旧低调的无声无息。若不是谢钧无意间知道,此时特意的提了出来,有谁会去注意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家族呢?   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普通商人家族的样子。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求你,希望你看在你与我曾经交情的份上,让我自己选择一个体面的死法。”   谢钧知道自己的罪名现在最严重的可能已经并非是魏昭下毒,或者换皇子的事情了。   而是自己当玄鸟卫统领的时候,得罪过的满朝文武和曾经死在他和他手下手中的那些冤魂。   他虽然一贯觉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当他认为的小节变成了一种大势的时候,他也完全没办法生出他或许还能生还的希望了。   陆澹沉沉的看着谢钧故作洒脱的样子,心中不是不遗憾的,上辈子的谢钧并未走上玄鸟卫这条路,纵使他做事依旧偏向于不择手段,却真的没这么早死去。   谢钧的死法并不影响什么大局,陆澹便答应了下来。   “当初你登基的时候,我还真有过可能生还的希望的,毕竟改朝换代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乃是常理,结果你却一点都没按常理出牌。”   谢钧到了这个时候,算是彻底的放弃了心中所有的侥幸,猛然的松懈了下来,在明知死期将至的情况下,依旧显出了几分洒脱,恢复了曾经与陆澹说话时候的调侃的语气。   陆澹也抿着唇弯弯嘴角:“与其大赦天下,不如好好经营国泰民安,万一赦了什么不稳定因素出来,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姜邈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听了陆澹的话之后,也不仅含笑。   谢钧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姜邈的脸上,她脸上轻松的表情从未在与他相对的时候出现过。   心中隐秘的升起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他确实喜欢她,可直到他死,她也半点都不曾知道。   甚至连他们之间的交集都是乏善可陈的,他其实了解了不少关于她的事情,但她或许从未关注过他,甚至或许从未认真的看过他吧!   看着他们二人依旧牵在一起的手,不知为何谢钧就开口说道。   “……你们现在如此张扬的相处,连朝中官员都不避讳,若你日后立候,恐怕这姜氏女的处境不会太好。”   宫变那日陆澹还不顾在场的众人,不顾自己的腿去救姜邈,将对姜邈的重视暴露的明明白白。   日后陆澹再娶的皇后,恐怕很难容忍这样一个对陆澹来说特殊的存在的。   姜邈眉毛扬了扬,她没理解错的话,这谢钧觉得她在陆澹身边是个什么角色?   宠妃?   “这就不用谢大人操心了,除了她,不会有别的皇后。”   陆澹说的平淡,与姜邈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姜邈听到陆澹不避讳的给出这个答案,也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总觉得她对日后的生活越来越有信心了呢。   这都是陆澹一直在给她的安全感。   但陆澹的话却让谢钧十分震惊,这种可能他还真的从未想过。陆澹他新帝登基,又后宫空置,不正是拉拢人心安抚众臣的大好时机吗?   姜邈到底曾经是魏昭的妃子,若登上皇后之位,那些一贯心高气傲的世家贵族之女,如何肯善罢甘休。   “……你这个决定,不一定是对她好,或许会害了她。”   面对可以预见的结果,谢钧忍不住劝了一句,在他看来便是再喜欢,她的身份也是硬伤。   但谢钧的这句话说出来,陆澹皱皱眉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无论谢钧能否理解他的想法和意图,他都并不在意,但是谢钧的这种态度,却对姜邈有一种特别的关注的感觉。   要知道,谢钧什么时候会站在他不在意的人的立场考虑问题了?   哪怕他考虑问题的方式,错了十万八千里并不是别人需要的。   但随即陆澹舒展了眉头,可能谢钧真的对姜邈有些好感,但这又如何?   先不提姜邈本身对谢钧就没什么好印象,就他说的这几句话,也足以证明他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姜邈的好感的。   姜邈本来不想在这种场合说什么话的,但是听到谢钧的话,却有些忍不住了。   “那在你看来,怎么样才是对我好?把我藏起来?心情好了多宠宠,心情不好了晾晾,以免被别的女人针对?”   是不是她还得为他的喜欢感动流涕,倾心相许?   对这种人,姜邈只想说,瞧把他自己给感动的。   谢芳华竟然还说过谢钧喜欢她?!   这种有病的喜欢,谁要谁拿去吧。   姜邈毫不掩饰的轻嗤一声道:“无论抱着这种想法的人是谁,地位再高,也注定他得不到任何真心!最少在我这里绝对得不到!”   当着陆澹的面,姜邈也毫不犹豫的说道。她与陆澹之间,从不是依附的关系。   或许从现实的角度来看,陆澹的地位确实比她要高甚多,但真心的感情偏偏是最公平最不讲权势地位的东西。   若一段感情要让她委屈自己改变自己去迎合的话,再喜欢她也宁愿放弃。   谢钧听到姜邈的话,心中一震的同时,下意识的去看陆澹的表情。   但作为当事人的陆澹,却比谢钧淡定多了,脸上甚至还带着赞同的笑意。   若他的喜欢仅限于容貌和外在的话,那他上辈子也不可能孤独终身了。   谢钧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应该是两个人之间已经说明了的事情,或者是一种默契。   谢钧只能沉默,他一方面确实理解不了陆澹的想法,但是另一方面却也明白若是他与陆澹同时让姜邈选择,那毫无疑问,姜邈会选择的人一定会是陆澹。   虽然他好像根本没有站在一起被选择的机会。   他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不会不明白他一直认为理所应当的常理,或许陆澹和姜邈两个人都并未放在眼里过。   谢钧看着陆澹和姜邈两个人离开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   他曾经想过,若是与姜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在那种场合,那种境遇之下。   若他初遇姜邈的时候,姜邈不仅不是代替他妹妹出宫的妃嫔,也不是魏昭后宫无名才人,而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   他会去主动追求她,娶她吗?   哪怕这个时候,谢钧也没办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因为他自己清楚,他不是一个感情至上的人。   若是有更合适的妻子人选,家世并不出众的姜邈或许并不能因为他的喜欢而让他抗住所有的压力和诱惑成为他的妻子。   所以他所有自以为是的感情,注定在最开始的时候,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1 23:47:50~2022-08-13 21:0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mq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二日的时候, 谢芳华孤身一人来见了谢钧一面。   她像谢钧道歉,为了谢钧因为她一个不成熟的选择,而到了如今要丢掉性命的结局。   “你不用内疚, 我也并不仅仅因为你, 我本身就是一个热衷权势的人,有这样的机会便是没有你, 我也不会放过的。”   但谢芳华泪眼婆娑摇摇头, 这些日子以来,她哭的时候太多了, 好似把前半辈子的眼泪都要补上一样。   她知道或许他哥哥确实是热衷权势的人, 但她的事情确实促使他下定决心不择手段的源头。   她的原因最少也要占一半以上, 否则他哥哥不会选择那么一个铤而走险的机会。   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对不起, 哥哥,对不起, 我救不了你!我去求了陆澹,我也去求了那个姜邈,但是都没用。呜呜……对不起,哥哥……”   谢芳华面对着谢钧年纪轻轻就要失去性命的结局, 最终她还是没有忍住的哭出了声。   但谢钧却身形一僵的问道:“你说, 你去求了姜邈?你求她干什么?”   “祖父让玉珠跟我说,哥哥喜欢她,还为她做了些事情,想让她看在这份心意上, 为哥哥求个情。   毕竟陆澹如今对她那么看重。”   谢芳华擦擦眼泪, 有些哽咽的说道, 说到最后一句难免酸涩的同时却也有种无能为力的灰心。   她曾经在心里做了很久的准备, 哪怕陆澹有一定点露出了想要报复她的愤然, 她都会紧紧抓住机会,哪怕低到尘埃里她都会试着忍住。   但陆澹的态度根本没给她一丁点的机会。   甚至连姜邈也是,他们根本就没给她任何过多的眼神,她便真的毫无办法了。   谢钧的身体僵硬的更加厉害,所以昨日的时候,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姜邈是知道他其实是喜欢她的吗?   但慢慢的他仿佛泄了气一样的松懈了下来。   他都是将死之人了,这些事情好似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是我喜欢她又不是她喜欢我。总不能因为我喜欢她,她就欠我的吧?”   谢钧叹息着苦涩说道,更何况他的喜欢在陆澹的对比之下,哪里有半点珍贵的模样。   他看了看谢芳华如今憔悴的再不复曾经明媚的样子,第一次心中对谢芳华当初选择离开陆澹有了可惜的感觉。   因为刚才在牢里的时候,他情绪没控制好的最后曾经问过陆澹。   若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和妹妹谢芳华还是夫妻,再遇见了姜邈的话,他还会喜欢上她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终究是有些不忿的。   因为陆澹曾经对他妹妹也是一副深情的样子,如今时间并不算太长,这份感情就换了人了。   虽然是他妹妹有错在先,但是陆澹是不是也显得太过薄情了呢?   与姜邈此时确实是完全看不出来他有不真诚的地方,不仅仅是嘴上说的好听,做的也确实让人没有挑剔的地方。   但当初陆澹与他妹妹的时候,不也是这样?   谢钧不知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是他却清楚这个问题或许会成为两个人之间的一个问题。   在这个时候,他才稍微的了解了一点姜邈的性格,她虽然看着好似平和没什么尖锐的性子,但是她的内心却完全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   并且还将之奉为自己的原则,尤其是在感情这方面。   但他没想到,陆澹并没怎么犹豫就直接摇摇头说道。   “虽然你的假设很没有可能,但若真有这种可能,我应该没有可能去接近她了解她,自然也不会产生什么感情的。而且在我有妻子的情况下,她也绝不会允许自己有喜欢上我的机会的。”   陆澹笑着看了姜邈一眼,他对话里的她仿佛非常的了解,哪怕是这种话题,他也笃定她的选择。   谢钧眼睁睁的看着姜邈轻轻的抿起嘴角笑了,神情中是完全被陆澹说中,被陆澹了解的愉悦。   所以此时谢钧看着自己妹妹才觉得十分的可惜,因为陆澹的回答,足以说明在感情上面,陆澹真的算是一个这世上绝无仅有的认真负责之人。   若是妹妹与陆澹没有什么波折的话,或许陆澹也会与妹妹一生一世一双人平平静静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的。   但随即他就苦笑了,他真的了解陆澹的时候太迟了,但是了解自己妹妹的时间却不短了。   对于别的女人来说,一辈子安安稳稳岁月静好的度过是一件可与不可求的奢望,但是对曾经的谢芳华来说,她或许会觉得太过寡淡和平常。   与魏昭之间的事情,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是魏昭的算计和谋划让他妹妹到了一种别无选择的境地。   但是事情发展到了后来那种地步,她妹妹真心觉得喜欢魏昭的时候,却恰好是符合了她对轰轰烈烈的幻想的。   探视的时间是有限的,最后谢芳华还是不得不走了。   临走之前,她从她哥哥那里证实了孩子是被她哥哥换过的事实,而她剩下的是一个孱弱的女婴,如今已经被祖父抱回家了的时候,惨然无力的摇摇头。   回顾自己前半生,好似鲜花锦簇,但认真想想很多事情她都如同一个废物一样,半点没有自己的主见和能力。   便是与魏昭之间的事情,若是没有魏昭在后面撑着,她恐怕也没有坚持己见的勇气。   无论这个己见参杂了多少别人的意思。   谢芳华离开不就,谢钧就自杀了。   所有的希望早已经破灭,甚至连祖父都已经中风了,他继续苟延残喘的活下去等待着形形色色的官员审判,除了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谢家与他这个戴罪之人的关系之外,别无用处。   索性不如让事情以他的死作为了结吧。   陆澹最先收到消息的,姜邈也在,虽然说谢钧乃是罪有应得,但是一条命的消逝,仍旧是一件让人没办法觉得高兴的事情。   之后,谢家也收到了谢钧死去的消息。   虽然早已经知道了这种结局,但是等消息传来的时候,仍然有人很难接受。   比如谢钧的父母,谢芳华,甚至谢家已经中风的祖父。   他在太医的诊治下已经醒了过来,能缓缓的说几句简短的话了。   只是孱弱的样子与前些日子还利利索索一副宝刀未老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将他的儿子都叫到床前,他费力的抓着谢老大的手说道。   “回……回乡!”   用力的程度都将谢老大的手腕都抓的生疼,让谢老大连声答应,尽快启程回乡。   有谢太师压着的时候,谢家还算是平和,矛盾都积压在平静的表象之下,在这个时候,却暗流涌动起来。   但回乡之事乃是新帝金口玉言要求的,而且在京都谢家此时的处境也确实十分尴尬,对此事倒是都没什么意见,暂时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   而就在谢家启程回乡的当天,却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三房谢三谢勉的那个女儿谢如蔓,对谢芳华可谓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阴阳怪气的话就一直没停过。   谢家曾经在谢芳华面前都说不上话的孙辈,也都难免附和几句。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对谢如蔓此时有多赞同,仅仅只是因为如今谢家的处境基本上所有人的利益都被侵犯了。   就像谢如蔓,以曾经谢家在京都的地位,她的姻缘便是再差都比谢家回乡之后找的要好,其他孙子辈也是一样的。   更有那些已经成家的谢家男丁,外加的女儿,这段时间都难免波折不断。   连谢芳华的父母此时都没有站出来如曾经那样的维护她,反而她母亲还意有所指的对谢芳华说,家里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这种局面本也该是她承受的,便让她多忍忍吧。   短短几天,谢芳华就更加的憔悴起来,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曾经那个明媚娇憨的女子,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   将要启程出发的时候,谢家祖母终究还是看不过去,说了一句,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是无用,让其他人都收敛点,终究是一家人,以后好好过日子才是正事。   家里男丁也不少,若以后有有才能的,谢家也会有再起来的机会的。   但这句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是无用的话,却将谢如蔓给点着了。   她憋不住的就在所有人聚集的大厅中,将曾经为了自己父亲在家中的处境永远深埋在心里的秘密给吐露了出来。   “祖母还是一如既往的宠爱姐姐,无论是曾经推到我母亲致使她早产而亡,还是这次就差将谢家全都葬送,在祖母口中也只是一句事已至此。   而我们三房在祖父祖母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地位,想来是无足轻重的吧!否则当初家里明明还有一颗救命药,但祖父祖母却眼睁睁的看着我母亲去死!”   谢如蔓一出口就将她本打算一辈子都不说出口的事情说了出来,心中却是久违的舒畅,一直以来因为早产身体不好,胸口处常年的憋闷仿佛都轻松了一些。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左右只有一颗救命药,祖父祖母给自己留着也是能理解的。   但是多可笑啊,谢芳华只是胎像不稳,家里就把救命药给送过去了,结果怎么样,她没有用也照样好好的,反而被前朝末帝捡了便宜。爹爹,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谢如蔓无论再找理由说谢家应该是有别的安排,却终究意难平,没办法当做不知道。   谢三谢勉为人不管是对自己后来的妻子还是父母可能都不怎么好,但是对谢如蔓和她的母亲,却是他难得的真心实意。   若他当初知道家里有一颗救命药能救谢如蔓的母亲,便是跪死他也要试图让父亲拿出来救救她。   但他根本一无所知。   现在听到了女儿口中的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却见谢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算是默认了。   当天谢三在谢家闹得鸡飞狗跳,谢老夫人本就是强打起精神,此时直接又躺到了病床之上,甚至离京之时都躺在马车上没能起身。   而谢太师知道之后,气得中风的症状更加严重了,无论是京都中处于什么目的来送行或者告别的人,谢太师通通都没有见。   谢家的其他人也在这场闹剧之中,各自打着主意暗自下定决心。   离开京都的时候,谢家虽然是整整齐齐走的,但四分五裂的未来却已经是可以预见的结局了。   但或许这种结局对谢太师来说,是一个不好的结局,但是对谢家其他几房的人来说,各自去过自己的日子也不一定不是一个更好的事情。   谢家之事,姜邈听说了之后之时短暂的感慨了一下,便放在了脑后。   因为她牵头的黎都织造坊,终于要开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织造坊的开业, 本来普通的老百姓应该关注的不多,但在织造坊开工半个月左右的时候,却在京都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织造坊的员工们每隔一旬有两天的假期是可以随意活动的, 郊区的皇庄固然不错, 但是本来在宫里都憋了那么就的宫女内侍们,对京都总有些好奇心的。   正好可以成群结队的趁着休息日出来游玩一番, 也不怕有什么危险。   即使姜邈并未将所有人的休息时间都定在了同一个时间段, 而是轮换着休假,京都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也很容易引起注意。   京都的人第一次见的时候, 或许还在心里纳闷两句, 好奇地打量打听一番, 但见得多了,便也拼凑出了织造坊大概的情况。   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这些曾经只在深宫中的女子及内侍们。   关于织造坊的规模, 成因以及待遇,姜邈都没有刻意的隐瞒。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个京都基本上差不多都对织造坊有所了解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织造坊的成立是为了解决皇宫中多余的宫女内侍人员出宫后的生计问题, 但这丰厚的待遇, 却也让普通人都目瞪口呆。   便有人私下里想着,这么多宫女和内侍都出了宫,以后若是皇宫重新启用的话,这些人或许还是要回宫中的。   那织造坊的活少了人之后, 也不知道肯不肯让他们这些普通的百姓去干?   也有人真的去问了, 得到的回答是现在不招, 以后或许有可能会再招人。再招的话, 会在京都城内贴告示告知的。   但基本招的都会是女子, 织造坊中适合男子的工作那些内侍都不够分呢。   而要进织造坊工作的话,吃住都要在坊内,寻常不允许回家的。   听到了这里,倒也让很多人打了退堂鼓,毕竟这个年月普通人家的女子大都是负责着整个家里的杂事的,家里根本不能长时间离人。   有这个条件的女子,家里一般也是有些余财的,不太能看得上织造坊干活的事情。   渐渐地在织造坊外徘徊着的人,或者拦住织造坊的人想问问的,就越来越少了。   而最近也流传在京都中的一个说法,据说从那些曾经的宫女内侍,如今的织造坊工人口中听到的。   说是这次宫中的宫女和内侍除了归家的和别的因素的,基本都从宫中到了织造坊。   而新帝有意缩减皇宫规模,恐怕以后不需要这些宫女和内侍再回宫中了。   这个消息可是让很多人都不敢置信,古往今来都只见皇帝扩建皇宫的,哪有主动缩减规模的?   但这些事情都没有织造坊拿出了物美价廉的布匹在京都专门的店铺开始销售的时候造成的轰动大!   这个时代,布匹对王孙贵族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了,但是对普通的平民百姓来说,绝对算得上是硬通货和奢侈品了,尤其是质量好的布!   便是京都的平民百姓日子大部分都过得不错的,常常家里也没有多余的衣物,缝缝补补洗洗穿的,再正常不过了。   现在织造坊出现了一批明显比平日里同等质量的布匹少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布,有这个规划和打算的人,怎能不抢着买来存着?   省钱的事情,谁不愿意干?   三天的时间,就将织造坊中开工半个月的布给清空了!   之所以有这样的价格,也是因为姜邈将织布的流程改进了一下,更加符合了分工流水线的程序,再加上人多出产量大,单价就降了下来。   郑大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十分振奋,因为这个结果说明他们这个织造坊肯定是能盈利的,给国库添点别的进项这项可能非常有实现的可能,他如何能不振奋。   但姜邈却没有如他所设想的那样继续权利生产这种布匹,而是在这个时候,将织造坊分成了三个部分。   一部分继续生产这种廉价的布匹,另一部分生产较为高端的布匹,最后一部小分则是让她最近在宫女中发现的一个对织布这方面有天分有想法的女子牵头,去钻研一些与众不同的织法和布匹。   姜邈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也是考虑到了织造坊以后的发展。   她想从这几条路来找到一个更合适的发展方向,既然织造坊跟黎国挂上了关系,那就不能仅仅为了盈利了,也要考虑是否能合理地惠及到普通的百姓身上。   而且这么大规模的织造厂的出现,对纺织行业会产生影响那是必然的,她也希望以创新及一些其他办法,看看能否减轻这种动荡。   “……姜大人的远见,我不如也。”   得知了姜邈这样做的原因之后,郑大人在陆澹和其他官员面前,都心悦诚服地说道。   郑大人的话并非只是一时感叹,而是真真正正地敬佩。因为他觉得姜邈所有考虑的种种方面,已经脱离了一个单纯的商人考虑的问题了。   而是站在了一个更高的位置上,去全面地考虑到了行业和百姓的范围了。   不管最后试出来的结果如何,首先这份思维的广阔就已经不是常人能比得了。   这里的常人不分男女。   所以郑大人对于陆澹在朝堂上光明正大地宣布,姜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人选的时候,他是毫不犹豫地赞同的!   在他看来,姜邈姜大人比起那些贵女们,更加的担得起一国之母这个位置的!   其他的官员反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不了解罢了。   陆澹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已经取得了姜邈的同意,甚至已经与姜家走了订婚的礼节了。   在织造坊赚到了第一笔钱的时候,姜邈就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正式地答应了陆澹两个人一同度过余生的期待。   织造坊的事情以及她本身的生意已经占据了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所以既然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她就不愿意再将时间浪费在感情上的试探上了。   何况她也非常清楚地知道,在这个礼教森严的世上能遇上陆澹这样一个男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无论从感情还是利益出发,陆澹其实都是她不二的人选。   除了陆澹,恐怕不会再有任何人了。   陆澹对于姜邈这种自我剖析不是十分赞同,因为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是一个整体,性格长相,背景地位,成长方式,都是组成一个人的部分。   大可不必因为其中一个或几个显得功利的部分就怀疑自己。   总之,他们两个的相遇和相知以及如今能够在一起,在陆澹看来就像一场不可复制的奇迹一样。   总觉得中间如果有一环不一样,他们都走不到今天的样子。   但对于姜邈的应允,陆澹还是大喜过望。   迅速地通知父母和姜家双方,以最高的规格走完了定亲的流程,没有去考虑任何的外在因素。   这让已经好久都没能联系上姜邈的姜大人和姜夫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早已经在新帝登基之后就放弃的奢望,如今竟然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   姜逸这些时候倒是跟姜邈见过几次,也从姜邈平日的言行和态度中猜到了他们最终会走到一起的这种结局,倒也没有太惊讶。   只觉得以最高规格的定亲礼流程,说明她姐姐没有看错人。   不仅姜家夫妻大为震惊,朝中群臣也是震惊不已。   但这件事情完全由皇上的父母,当今的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一手操办,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给他们留,更别说插手或者反对了。   虽然陆澹确实对姜邈表现出了十足的特别,但是很多人心里依旧觉得不可置信。   更何况那些对后位虎视眈眈,千方百计联系陆澹的母亲的那些家族了。   “皇上明鉴,姜氏女经历复杂,家世卑微。若成为一国之母,后宫之主,恐怕难以服众啊!”   但仍旧有朝臣忧心忡忡地提出异议,一副为皇上和姜邈考虑的样子说道。   “不必多说,此乃是朕之家事,朕娶的是妻子,并非后宫之主。朝政之上,若你们有任何的不同意见,朕都可以聆听一二再做决定。但此事就不必了。”   陆澹淡淡地说道,语气却不容置疑。   如今朝臣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对陆澹的处事方式也渐渐地了解。   无论何时朝中都少不了揣摩皇上心意的臣子,眼看身边还有臣子想提出异议,那个观察揣摩的臣子急忙暗地里制止了。   “皇上如今这种语气,便是已经决定了,毫无商量的余地的。”   那人悄悄地摇摇头,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劝阻道。   正要提出异议的官员犹豫了一下,便作罢了。   毕竟试图给皇上后宫塞自家女儿或者亲戚这种事情,意图实在不宜表现得太过明显。   不然若在上位者心中留下一个试图凭借裙带关系的印象,对以后的仕途可不是一件好事。   此时或许只能从另外的方向找机会了。   比如皇上如今还在京都,但过不久就要去边关的父母,又比如姜氏女本人。   如今时间已经快要入秋,陆岳已经准备着回边关了。   他将自己这次想要带着夫人一起去边关的想法跟他夫人说了以后,曾经的武宁侯夫人,如今的太上皇后只是短暂地犹豫了一两天,就答应了。   这让本想看自己父亲热闹的陆澹期待落空了。   还是姜邈一针见血地说道。   “夫人她其实并非为了你爹才想要去边关,也并非抱着吃亏牺牲自己的想法想去的,夫人她是自己想去京都之外的地方看看。   夫人的前半生从未离开过京都,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遗憾,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她为何要不同意?   就连犹豫的那一两天,都是怕自己离开京都之后放心不下你和曾经府里的事情。”   姜邈做着自己手中的事情,抬眼看了陆澹一眼,继续说道。   “还是我劝夫人不要担忧这些事情,今时不同往日,她担心的那些事情都有办法安排的。”   陆澹想了想也对,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的婚期恐怕就要等父亲和母亲他们从边关回来了。”   “谁让你要求那么高,这个日子不满意,那个日子不满意的。”   姜邈打趣地调侃了陆澹两句:“一点都不见选定亲日子的时候那么迅速了!”   “定亲的日子自然是要迅速,越快越好。但成亲的日子自然要选一个圆满的日子,还要留够准备的时间才能不至于仓促。”   姜邈想了想,也笑了说道:“好吧,这次你说得对!我也是希望成亲的时候没有任何遗憾非常圆满的。”   “对了,两天后旬休的时候,你别安排别的事情了。”   “夫人想让一家人一起去城外的清源寺进香,还愿祈福。”   姜邈突然想起来她跟夫人聊天的时候,夫人让她转述的事情,便跟陆澹说道。   陆澹自然不会不答应。 第一百一十三章   陆澹对于他母亲要全家人去进香的这个要求, 自然不会不答应。   于是在这一天的时候,连上姜邈一家四口人在重重的保护之下,来了城外山上的清源寺。   清源寺不是京都香火最旺的寺庙, 却是曾经的武宁侯夫人最喜欢的寺庙。   位于山中, 环境清幽,也没有香火最旺的寺庙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而且上香的同时也仿佛短暂地离开了当时京都的那种颇有些压抑的环境, 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这些年来, 她在这个寺庙上香的时候每次祈求的武宁侯能安安稳稳地从战场上下来,基本也都是实现了的。   祈求得终有一日阖家团圆的心愿, 如今也实现了。   很难说没点祈福灵验的因素在里面的。   陆澹带着姜邈也跟着他父母, 毫无怨言地将祈福的流程一步一步地走完, 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   算起来这是他们全家第一次一起出行, 也是他父亲和母亲离开京都之前的最后一次,陆澹还是比较慎重的。   不想在这个时候发生个什么意外之类的, 让本来就有些放心不下的母亲忧心。   而且这对于他来说也是有特别的意义的。   往年的时候,他母亲也常常在秋日到来之前,带着他来清源寺上香,为边关的父亲祈福。   但他有记忆以来, 他父亲和母亲却从未一起来过。   更何况, 这次不仅是他父母和他,还有姜邈。   在陆澹心里,这一行人,就是他全部的心之所系了。   檀香袅袅, 陆澹满心诚意地将手中的香插到香炉之中, 回顾以往, 现在的生活是他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两世之中, 最好的日子了。   若神仙有灵, 便让这种日子一直地持续下去吧。   而他也将永远遵循自己的本心,在余生之中致力于让所有的百姓都过上丰衣足食,没有战戈的安稳日子。   对着高坐在上的神像,鼻间是寺庙中特有的香火之气,耳边是木鱼吟唱的声音,姜邈也难免诚心诚意地拜了拜。   她不知道神佛是否真的存在,她的穿越到底要用神佛来解释还是用科学来解释。   她其实还是比较相信科学的,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所有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只是科学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倒真不一定是神学。   不过也说不定,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平凡人受成长以来接触到的认知所限,她没见过不了解的不一定不存在。   所以无论如何,她还是怀着些敬畏之心的。   若真有神佛,她不知为何是她有这种重生一次的运气,又幸运地在这个世界遇上了如陆澹这样的人。   但她在心里暗自发誓,这份运气她会珍惜。   也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和陆澹一起将黎国发展得更好。   姜邈上完香闭眼许愿之后,不由自主地看向另一边的陆澹,却正好对上了陆澹也下意识看过来的眼神。   四目相对之间,一种温情和悸动在二人之间脉脉流淌。   相视而笑之后,两人默契的牵手相互扶着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手也没有松开,牵着手一起光明正大地寺庙里闲逛,无论是互相小声地说话,还是对视的默契,都足以让看到的人感觉到两人之间越来越亲近的氛围。   而这次出行的主角,陆澹的母亲和父亲看着二人越发亲近起来的样子,默契地在一个岔路口走了另一条路,给两人留下相处的空间。   平日里这二人都总是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虽然每天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太少,但大都在府中吃饭的前后,像这种约着出门一起闲逛的机会还是太少了。   这不,定了名分之后,又一起出来走走,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就显得更加亲昵了一些吗?   陆岳和他的夫人一起走在山间寺庙的景色之中,他们二人也难得身心放松地在一起闲逛。   两个人之间除了往日里关于家里孩子的事情之外,少有这种不用操心安心地呆在一起的时候,但气氛也并不显得尴尬。   两个人之间无论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各自的内心也都属于强大的类型,到底少了年轻人那些辗转纠结。   就在这时,拐角处手中抱着一捧野花的素衣女子低着头从另一条路走了过来,与武宁侯夫妇撞上了。   武宁侯夫人挑挑眉,挺眼熟的。   那女子虽然有些年纪了的样子,整个人却瘦弱袅袅,一身素衣不施粉黛,怀中抱着一束野花,眉目之间带着股书卷气息,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十分引人注意。   看到如今的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两个人之后,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的样子,但反应过来之后,却张张嘴好似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一样,最后只静静的低下头低头行礼。   “你怎么在此处?”   陆岳此时才看见来人的容貌,竟然是曾经在肃州遇到的,回了京都之后就再无消息的那个谢家寡居的那个前未婚妻。   “谢家不是都已经返乡了吗?你怎么还在京都?”   那女子凄然一笑,有些苦涩地开口说道:“外嫁之女已非谢家之人。妾又命苦,夫君早逝,也无一儿半女傍身,身世飘零到何处倒是没什么牵挂所碍。此处清幽安静,蒙寺庙宽容,容我多盘桓几日再做打算。”   话语中凄苦中又带着些不自苦的感觉,旁人听了只觉得怜惜又欣赏的。   武宁侯夫人听到这话,并没有贸然开口。毕竟说白了,这话也不是说给她听得。   而且或许是她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她可不信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武宁侯倒是觉得这一个孤身女子这种境遇确实十分困难,当下有些怜惜之心的说道。   “你若还没有打算,不然我给你个建议?”   武宁侯此话一出,本来要走过来的陆澹和姜邈都不由的停下脚步,对视了一眼。   这个人姜邈和陆澹在肃州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她跟武宁侯之间曾经的那些纠葛和过往,当时姜邈还担心这个人跟着到了京都之后会不安分。   却没想到,这人之后就没了消息,更没想到的是,她早已经将这个人都忘在脑后很久了之后,她却突然就这么出现了?   还是在谢家的其他人都已经回乡的这个时候?   姜邈不由的往武宁侯夫人的表情看去,却只见她只是含笑的站着,脸上并未漏出任何外漏的情绪。   但凭心而论,武宁侯夫人怎么可能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那个带着柔弱书香的女子闻言一愣,目光复杂的看像了陆岳,抱着野花的手都捏得更紧了一些,带着些许不可置信地微弱希冀。   大将军陆岳却对身边的气氛完全没感觉一样,自顾自地说道。   “我记得你当初应该还挺有才学的吧?”   陆岳有些询问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妻子,却没有得到自己妻子如往常一样默契告诉他说的对不对的目光,而是自己妻子仿佛事不关己的低头仿佛在看着自己袖子上花纹的样子。   但他话已经出口,也不能不继续,那就当她当初确实挺有才学的吧!   “你若实在没地方可去,我儿媳前些日子办了个织造坊,里面女子非常多。以你的才学,让内子给你推荐一下,养活自己应该是没问题的。”   陆岳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连同陆澹和姜邈都有些哭笑不得。   至于本来只静静的听着的武宁侯夫人,这次她又能收到了武宁侯看过来的征询的目光了,干咳了一声,微微的点头。   “你爹好歹也是曾经的谢太师呢,做事也太不讲究了,哪有因为是外嫁女就不管不顾的?!我若是有个女儿,我养她到老都没问题!”   得到了妻子的肯定,陆岳一下子声音就更加理直气壮起来了,连带着谢太师都吐槽起来了。   那一家子人,怎么能将一个女子单身一个人扔在京都呢?   “……将军误会了,妾身倒还是有地方安身,只是暂时在此盘桓一段时间罢了。”   谢姑姑听到陆岳的话,当下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空白,这次看着陆岳的眼神是真的非常复杂了。   终于在年代久远的现在想起来当初,她对悔婚的事情并未多做犹豫的原因之一,不就是因为这个人一直都是她不怎么有好感的不解风情吗?   只是这些年来家里给她换的丈夫不仅地位不怎么高,还早逝了。而她曾经悔婚的人,却步步高升一步一步走到了高位。   常年的意难平让她下意识的可能将这个前未婚夫的形象在心里美化过了吧。   “妾已经出来时间不短了,院子里婢女可能等得焦急了,便不打扰先行告退了!”   谢姑姑说完话,便又行了礼之后,急匆匆的转身就走了,生怕陆岳真开口给她介绍一份活干不可!   谢姑姑走了之后,陆岳才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我这是误会了?”   在得到他妻子一个肯定的延伸至后,陆岳无奈的摇摇头:“我真以为她现在无处可去只能在寺庙栖身呢,说话都说不明白。”   让他闹了个笑话,刚才夫人干咳那一声,肯定是在笑话他。   “或许人家有可能是为了你特意过来的呢?”   身为妻子,她完全能听出来,不管是最开始的联系还是提议,陆岳都是完全是真心实意的,这才让她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夫君。   “不可能,这都多少年了。”   看着听到她说这句话之后脸上完全不相信不当一回事的陆岳,武宁侯夫人是真的无奈了。   算了,不解风情也有不解风情的好处。   三天之后,陆澹和姜邈在城外送两人。   曾经的武宁侯夫人如今的太上皇后卸下了她往日里一贯贵妇的装扮,换上了一身方便的骑装。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终于要圆梦的原因,她此时连神态都仿佛轻松昂扬了不少,眼睛里都是兴致勃勃的光芒。   看着这样的妻子,陆岳哈哈大笑的说道。   “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当时就觉得这女子一看就有韧性,合该做我媳妇!哈哈。”   武宁侯夫人翻了个白眼,连叮嘱儿子和姜邈的话都不想说了。   “走了!”   直接骑着马一马当先的出发了。   武宁侯也直接对儿子和陆澹以及送行的人简单的说道:“行了,都回去吧!”   说罢,就转身面对身后曾经跟着武宁侯回来探亲的士兵。   他们也早已经集结完毕,武宁侯直接发令。   “出发!”   旌旗飘扬,队伍蜿蜒,气势十足。   姜邈牵上陆澹的手,一起陪着他默默的看着队伍走远。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半个月之后, 陆澹和姜邈收到了边关送来的最新消息。   果然正值秋收之时,边关发现了不少外敌蠢蠢欲动的痕迹,但此时的边关的主心骨也已经回到了边关, 总体上来说都是抱着一种积极的态度的。   此时朝中主事之人乃是陆澹, 往年朝中总是各种借口和李由拖欠边关军饷的官员,再没有往外蹦跶了。   但也不是说完全没有不同的声音, 像是户部的官员确实觉得边关军费所耗巨大, 整个朝廷还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不能足额给予这种李由, 陆澹还是能够接受的。   不过他父亲临走之前已经跟他就边关的问题谈过了, 对他父亲这次想要将边关往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问题都解决了这种事情, 陆澹也非常的赞同。   而为此陆澹也已经特意将国家财政的问题, 做了一些详细的了解。   明确了虽然有些困难,但财政还是能支持过来的。   所以不管是收缩皇宫范围, 安置冗余人员,还是对改朝换代的登基大事他都没有想要大办的原因,其实就在于此。   这些不必要的钱确实没必要花,再加上魏昭本身的私库也是颇丰, 挪挪的话, 还是完全能覆盖到的。   陆澹将他的考虑在朝堂上说出来之后,朝中官员全都哑口无言了。   当初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还有这方面的考虑。   尤其是皇帝的私库,虽然是从前朝末帝手中接过来的, 但是归了皇上私人这种事情, 任谁都挑不出理来。   但现在皇上却明确要将这些钱拿出来, 收拾边关这些年来胶着的情况, 实在让所有人都有些震惊不已!   自新帝登基以来, 可以说基本上都在全心全意的为这个国家的正常运转和更好的发展而努力,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无论是财还是色,都从发生的事情当中表明了一种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就连权利,新帝他也并非是一手抓的。   知人善任也是最近这些时日里,大家都达成了一种共识的认知。   皇上他好似对每个官员所擅长的方向心里都有一杆秤,朝中的一些不起眼的变动,也能让政事的处理速度快上几分。   几次下来,便是对皇上的调动稍有微议的官员,也大都心悦诚服了。   当然,这从前朝继承过来的朝堂,弊端还是很严重的,但皇上基本上都是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的样子。   不管是朝中官员的支持还是反对,只要能说出一些道理来,皇上也基本上都抱着包容宽容之心,从未有人因此获罪。   但若是碰到了明显出于私心或者私欲,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官员,皇上也从不给他们留脸的和稀泥。   这种时候雷厉风行的作风,明显也震慑了不少想浑水摸鱼的人。   如此种种,少不了有人在私底下感叹,便是没有掌管天下兵权的父亲,也没有政变登基,以如今皇上的能力,在曾经的朝堂之上,到最后也绝对会有一番作为的。   解决了边关军费的问题,朝中官员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了。   其实很多官员对这些年来,关外之敌对关内的威胁也是提心吊胆的。   毕竟以来武宁侯就那么一个,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当年差点被人打到京都来的事情,记得的人还有很多没有退下去呢。   而且先帝的时候还好,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因为后宫和儿子的事情,冤枉了武宁侯府满门。   但等到这一任武宁侯拼杀出来之后,总是还知道明面上的尊重和维护,也或许是被曾经差点灭国的事情搞怕了。   对武宁侯掌兵权的事情在派自己儿子去接手未果之后,也不曾迁怒武宁侯,反而更加地将此重任完全的压在了武宁侯身上。   不管心里如何想的,总归还能演出来一些让大部分都相信的君臣相得。   而到了末帝的时候,形势就有点不一样了。   末帝那对领兵的武宁侯防备的姿态明显的就差钉在脸上了,朝中的末帝信任的派系,也总是各种小动作不断,平常官员对此也只能担惊受怕,惶惶不安。   如今听皇上的意思是已经有了彻底解决这个威胁的想法,虽然不可能完全斩草除根,但是十几年几十年的安稳,总比年年胶着的场景值得高兴。   除了边关带来的军事方面的信息之外,陆澹也收到了自己母亲寄来的报平安的信件。   姜邈从写给她的信里,也看出来夫人的心情应该是很不错的。   这样她和陆澹也就放心了,证明边关那边没有什么不想看到的意外发生。   除此之外,姜邈还收到了边关寄来给姜恒的信,是已经改名姜野风的卫风寄来的。   他还不知道姜邈身为女子的身份,以及将要成为皇后的事情。   倒不是姜邈没有再跟他联系,而是因为对自己身份的事情,她没想好怎么跟她这个认的弟弟说,毕竟在他心里自己是个哥哥的角色。   但姜邈也将自己可能要成亲了的消息,写信告知了他。   也鼓励他好好地保护自己,好好地生活,他们终有一日会再相见的。   姜邈从陆澹那里得知了卫风他上辈子的不一般,这辈子虽然他的命运轨迹改变了一部分,但是姜邈相信,有能力的人终究会出头的,这也是她对姜野风最真诚的祝愿。   此时姜邈已经和陆澹一起搬到了宫中居住,当然是分开居住的。   武宁侯夫妇离开之后,她和陆澹二人就常常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算起来还是直接住在宫中比较方便。   应该说是陆澹住在宫中最方便,而姜邈并没有这个烦恼,因为不管是从宫中还是从武宁侯府之中,去往郊外的织造坊路程都不怎么近。   但陆澹着实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府中居住,索性就一起搬进皇宫之中算了。   正好之前就将皇后住的寝宫给收拾出来了,又离陆澹住得宫殿不远,姜邈搬进去之后,虽然他们还没有正式成亲,但是其实在所有人看来也已经相差不远了。   起码之后已经再听不到什么对姜邈身份的质疑的声音了,毕竟只要陆澹态度坚决,其他人确实是没有在这个事情上跟他死扛的必要的。   宫中的大半部分宫殿如今已经封存不用了,他们身边带的人也大都是武宁侯府伺候惯了的人。   就连陆澹身边,都是曾经的随从侍卫之类的,与曾经在侯府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因为宫中也没有别的女眷,对陆澹来说,用顺手了的人还是更方便一些。   至于那些内侍太监之类的,陆澹是不想再往宫中进了,只要他不大封后宫,内侍的存在也着实没有必要。   而那些内侍在织造坊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已经逐渐地适应了,大部分底层的内侍反而觉得现在的生活比在宫中的时候好多了。   不必提心吊胆担忧冲撞贵人,也不必担心无意间得罪人被穿小鞋,更不必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情就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最底层的内侍甚至是宫女,其实是织造坊中适应得最快的了。   至于那些曾经已经在宫中小有地位的人,如今一朝又失去了特权,心中的不平和不甘姜邈也能理解,积极性不高的姜邈虽然能理解,但是这并不影响她提拔那些干活积极,且喜欢聪明灵慧的人。   几番调整下来,基本上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又得知了管织造坊的姜邈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了,倒是心里收了很多的不甘不愿地小心思。   织造坊的发展越来越步入正轨了,京都城内翠竹负责的美颜坊也已经开业了。   姜邈去过一次,看翠竹干得不错,生意虽然还有些不温不火,但是也在稳步发展,便也放心让翠竹自己施展了。   相宜阁在柳月怜的照看之下,发展得也不错,不仅在京都的生意稳定了下来,外地的很多客商也都慕名而来,下了订单。   将相宜阁的货物带到全国各地去贩卖,据说如今相宜阁已经在不少城市都要小有名气了。   农庄那边,孙崇也在姜邈的示意之下,不仅维持着农庄本身的大概职能,还专门找了些懂一些医理的人,在她留下的那些基础上,继续开发一些新的货品之类的。   据说也已经渐渐开始有了收获。   姜邈午夜梦回之际,总觉得自己这重新获得的这一辈子,真的是越过越顺畅了。   从她穿越过来起,除了在宫中的时候担惊受怕了大半个月之外,到了武宁侯府之后,烦忧就渐渐越来越少了。   压在她与陆澹头上的危险因素,如今也已经搬开了。   她甚至在这个时代,竟然过得不比在她的时代束缚多少。如此便是偶尔织造坊或她自己的事情劳累的时候,她也不觉得有多烦恼。   甚至越来越觉得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更加的紧密了起来。   在这种心境之下,她与姜家的关系也慢慢地缓和下来了,这段时间她与姜母甚至心平气和地聊了不少心里的话。   关于陆澹和她对以后日子的期许,也跟姜母说了不少。   姜母终归不是一个完全认死理的人,对姜邈描绘的未来,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不可能不现实。但不能否认,是每个女人都对那个未来心存期许的,她也不例外。   女儿若真的能拥有,岂不是一件再幸运不过的事情吗?   便渐渐想开了,就像她女儿姜邈所说的那样。   不能因为担心未来可能发生得不好的结局,就对于现在唾手可得的幸福拒之门外,有些本末倒置了。   就在京都的一切都平稳发展的时候,外敌扣关已经开战的消息,就从边关传到京都了。   这个时候,朝中众臣都并不担心,因为得知了朝廷此次的目标不仅仅是打退来犯的敌人,所以都竟然将目光放得长远了一些。   总觉得应该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要收到曾经的武宁侯如今的武安上皇带着兵又打到关外去了的消息呢!   果不其然,一段时日之后,果然传来了陆将军又带人打出关外的消息了。   但紧跟着两三日之后,就收到了陆将军带兵在关外失踪的消息,朝野哗然,俱都是担忧。   只因为外族在得到了消息之后,经探子来报,很多部族已经开始大动作的联合起来,怕有什么大动作!   这个消息传来,满朝皆惶惶,足以说明这些年来在边关的武宁侯对朝廷起到的作用,也足以说明陆岳此人在军中的影响力。   陆澹却并未担忧,甚至在这段时间内,顺藤摸瓜与远在边关的父亲一起将曾经在前朝三千女奴的事情当中,充当了不光彩的沈家及沈家在朝中的靠山,全都连根拔起清算了一遍! 第一百一十五章   领兵的大将军追击敌人到关外失踪的消息, 在朝廷范围内传得沸沸传得沸沸扬扬。   或许因为陆岳在行军打仗上的名声太过大了,所以他出事的消息对很多人来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机会。   不仅关外的敌人部族在行动联络。   就连朝野之上,也是一片风雨欲来的前兆。   要知道, 在某些人看来, 陆澹当初能成功上位的原因,绝大部分是因为曾经的武宁侯陆岳不仅手握全国兵马, 且在军中的威信还空前绝后。   属于那种若真发话要造反的话, 军中之人也只会觉得他是对朝廷忍无可忍被逼的。   这种威望在当时对陆澹的改朝换代是一个巨大的无人能撼动的助力,但是如今陆澹登基的时间终究还是有些太短了。   而且陆澹也没有在登基之初, 以大封后宫或其他的方式与众多世家望族成为利益共同体, 按理来说此时应该显得孤家寡人地位不稳才对。   有这种想法的官员却在观察之后惊讶地发现, 此时此刻的皇上竟然并未如一些有心人想得那样惊慌失措, 更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地位不稳。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朝中竟然已经积累了数量不少的忠实的拥护这个新帝的派系。   往日没事的时候, 并不显山露水,甚至连他们自己恐怕也没想到会在某种时候成了同一个立场的自己人。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种立场和同盟竟然并无任何的推手,而是天然形成的, 甚至比那些因共同利益联合起来的同盟更加的密不可分!   简直让人震惊!   其中基本上占了朝中所有年轻有为的官员的大部分, 而这个时候曾经陆澹在朝堂之上仿佛漫不经心地做出的那些调动,才显示出了厉害的地方。   这些人或许官职并非顶尖的,但大都是干实事且还能干得好的人,也不知道短短的时间内, 皇上是怎么把人了解的透彻, 又轻描淡写的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上的。   这对陆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上辈子没经验且还有人虎视眈眈的时候, 他也能在失误率最低的情况下, 以达到最大的目的。   这辈子不仅有了经验,又有了皇位这个天然的助力,在他看来做这些事情的难度,还不比查沈家更难。   毕竟沈家在他上辈子的时候,并未听说过。   上辈子的时候,魏昭和关外的事情,根本就没能翻出来。三千女奴和沈家的事情自然也没有翻出来。   要重新梳理线索,寻找蛛丝马迹,要比他随意提拔曾经了解过的手底下的人复杂一些。   所以在已经被废为庶人的太后及曾经的安王看来,这是一个风雨欲来的绝好机会的时候,陆澹依旧安安稳稳地处理这件事情带来的一切意料之中的后果。   甚至因此如他所愿地将所愿地将谢钧当初所说的那个沈家,以及与沈家有所联系的朝廷之中的家族,都已经查了个清清楚楚。   “所以伯父失踪的消息只是一个局罢了?”   姜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本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她才收到了边关的信,心中的消息还都是胜券在握游刃有余的意思。   况且武宁侯在边关带兵这么多年,也从来不是鲁莽的性子,这种突然失踪的消息,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更何况还传播得那么得那么快?   但姜邈还是怕这是自己有滤镜的原因,直接从外面赶回来询问陆澹了。   至于陆澹会不会骗她这个问题,她连想都没想过,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对陆澹的信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我都忘记没有告诉你了,而且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就忙忘了。”   陆澹听到姜邈来询问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好像是真的忙忘记了,一时之间忘了没有告诉姜邈了。   对陆澹的话,姜邈是相信的,因为她这段时间也很忙。   “只要没事就好,那朝廷这边,也没什么影响吗?”   姜邈想了想问道。   陆澹便给姜邈解释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影响的。父亲本来也不想做这个局的,怕朝廷这边不稳。   但是一来因为他这次回来之前,已经将边关的外敌收拾了一顿,导致这次那边聚集的部族人数不足他的预期。二来是因为他恰好也发现了当初可能跟魏昭有牵扯的商队。   做这个局不仅可以让关外有威胁的部族能聚拢起来,也能顺藤摸瓜,顺着商队这条线索,查到朝廷之上的隐患。   而朝廷这边也并非像父亲担心的那样不稳,既然如此这个机会自然不容错过。”   听陆澹这么一说,姜邈就完全明白过来了,也放下了心。   这几天虽然这个消息好像传得沸沸传得沸沸扬扬,但是陆澹确实一直都成竹在胸的样子,她才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发觉。   而且无论外面怎么传,朝廷之上好像也确实一直在正常的运行着,没听说有什么朝堂震荡的话。   连郑大人都没有过多关注的样子,反而对织造坊内机器改良的事情关注得更多一些。   织造坊中有一个宫女提出她想将现有的织布机做一点改变的尝试,她和郑大人都去跟进这件事情去了。   因为如果那个宫女提出的设想能够实现的话,那对产量的提升有很大的作用。   关于改进纺纱的机器,以及改进织布的机器这种事情,开织造坊的时候,姜邈就曾经考虑过。   她深知机器的改造会对手工业有多大的影响,怎么能不为这个方向努力呢。   但不管是纺纱机还是织布机,都距离她太过遥远了,她家里也不是干这个的,所以她根本无从下手。   只能在织造坊开业之前,一边专门找人去寻访那些能提高效率的改良方法,一面在织造坊内发了公告。   告诉所有人,只要有人能提出行之有效的改进方法,提高速度和产量,无论效果大还是小,都能得到非常丰厚的奖赏。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织造坊中也不需要什么勇夫,只要脑子够灵活,善于思考,甚至只需要在这方面有经验或巧思就够了。   想尝试的人也不在少数,也提出了不少可行或者不可行的方案。   除了那些一看就是凑数完全实现不了的,只要是提出意见建议的,姜邈都让人先给了小小的一些奖赏。   至于其他的,则要在试验过后,看是否能大规模地用规模地用上之后再看了。   而她之所以重视这个宫女提出来的想法,则是因为这个想法是这么多想法之中,最有可能实现的。   甚至原理都没有多么复杂,但运用起来应该能切切实实的实现大幅度增加产量的作用的!   就是需要不停地试验和调试,看是否能根据这个设想,找出更合理更合适的方法罢了。   得知了陆澹这边不用担心之后,姜邈就又放心地投入地投入到了自己的事情当中去了。   毕竟对这些朝政的考量她确实并不了解,所以只要信任陆澹就行了。   直到又过了几天,姜邈已经完全确定了新的织布机的改良方案之后,回到宫中迫不及待地跟及待地跟陆澹分享的时候,才从陆澹口中得知这个布局即将要收网了。   因为想要达到的效果都已经达到了,再不收网的话,可能前朝的太后和安王真的又要不自量力的纠结人跳出来蹦跶了。   这种实在没什么必要,与他与国家都没什么益处。   “那沈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姜邈还是对这件事情很好奇,为何参与了魏昭那么大的事情之后,却并没有拿到什么好处的样子?   “那你可能是真的想不到沈家与魏昭之间的关系的,魏昭乃是太后的养子,他的母亲曾经是后宫之中一个低位妃嫔,一般人都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在魏昭年纪还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后来魏昭才被现在的太后收养了。   但他登基称帝之后,竟然也毫无给自己母亲和母族提身份的意思,让其他人和太后都以为他小小年纪养在太后膝下,早已经养熟了。谁又能想到,是因为他母妃的身份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陆澹从那些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不敢置信的。   没人能想到,楚国的皇帝魏昭,身上竟然留着差点让楚国灭国的外族人的血脉?   魏昭的母亲其实正是出身与沈家,沈家才是魏昭真正的母家。   魏昭的母亲年轻的时候颇有姿色,因缘际会之下被朝中一个大臣看中,推荐入了后宫之中。   从此那个一门心思钻营的官员,也就有了把柄在沈家和后来的魏昭身上。   而沈家本身就并非楚国人,甚至所谓的沈家都不完全是一家人,前身只是一个外族商队。   为了隐蔽和万无一失,自然不需要什么明显的好处了。   而这些年来沈家的商队甚至已经加入了有名的商会之中,常年在边关游走,也不知收集和送达了多少情报。   姜邈听了之后也不得不惊讶,事情说复杂倒也不是非常复杂,只是完全出乎意料罢了。   不过事情就要结束了,只希望边关的战事也能如预期中顺利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跟姜邈说完这个话题的第二天, 陆澹在朝上就将查出来的事情,干脆利索地做了一个了结。   末帝魏昭与外族之间的关系,一个默默无闻的沈家, 竟然有那样的来历, 让满朝文武都有些不可置信。   而且朝中一个与末帝魏昭并未有多少联系的官员,竟然也与魏昭有那样隐秘的联系, 此时也都被陆澹清算了。   便是再不可置信, 人证物证俱在,证据链的说服力基本上可以说没有造假的可能。   更何况, 末帝已经死了, 前朝已经覆灭, 现在的皇上陆澹也没必要做造假这样的事情。   而随着这个事情的了结, 边关上的陆将军又重新出现,并且出其不意地在战场上大举地击败了那些匆匆联合起来的部族的联军的消息, 就让满朝振奋了起来了!   聪明之人此时都已经反应过来了,如今的这种局面莫不是皇上与远在边关的陆将军一起做的一个局?   毕竟陆将军走的时候,已经说了有意在这次秋冬之际,看是否有机会彻底地将边关的威胁进一步的接触。   那还有哪种方法, 比先让他们聚集起来更方便的吗?   没有了。   如今朝中这个曾经被皇上心心念念的事情彻底连根拔起的同时, 边关的局势也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或许这次,陆将军还真有可能实现他的梦想呢!   至于前朝已经成为庶民的太后和安王,以及有了些别的想法的贵族官员之类的,当下就傻眼了。   只要兵权一直在陆家人手上, 他们便是再多的谋算都只是多余的罢了。   即使他们掌控了朝堂, 只要陆将军挥军逼近京都, 全国上下没人可以抵挡得住!   更何况这朝堂之上的风向, 也完全不像他们设想的那样。   虽然陆澹如今上位时间很短, 甚至年纪也很轻,但是他做事完全滴水不漏,根本没有他们想像中不知所措的稚嫩。   本来在陆澹登基的时候,就没有跳出来阻止的这些人,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辈,便是心有想法也只会看伺机而动。   此时看事不可为,便心照不宣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至于被忽悠得心头燃起希望,又一朝希望落空的太后和安王是什么想法,并不是很重要。   安王也再一次地体会到了陆澹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原来他这个身份并不是得到别人的忠诚和拥护是理所应当的。   别说他在前朝的时候也只是安王,哪怕是皇上,也不见得什么东西都是他本应该有的,否则的话,也就不会有改朝换代这回事了。   彻底地认清了这个事实的安王,精神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   因为他细数他的一生,好像除了他本身的身份之外,真的找不出什么值得别人追随的理由。   所以如今孤家寡人苟延残喘,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太过巨大,曾经的安王,如今的庶民魏晏直接就承受不住了,开始整日沉迷在醉酒中不愿意清醒。   日复一日地,连他的亲生母亲曾经的太后,也从最开始的心疼劝解,到最后的听之任之了。   毕竟任谁听到自己亲生儿子醉酒之后,情真意切地指责自己为何要收养皇上,为何在当初自己中毒的时候没有查出来真凶?为何他生不逢时,为何太后从未为他着想过,一心想着那个养子等等控诉,能一直心平气和的。   她没办法跟他儿子解释她也不是开始就是太后的,她也是一步一步用尽手段才成为太后的,甚至她成为太后跟她收养魏昭的关系也很大。   当初的时候,与其说她一门心思想着魏昭,不如说那个时候她和魏昭就已经是合作的关系了,虽然可能在魏昭看来是利用的关系。   但绝没有自己亲儿子口中那么多的母慈子孝,即使有也都是互相演出来的罢了。   连她都没想到魏昭会向她的亲儿子动手,毕竟那个时候安王年纪还小,且根本毫无根基,根本不可能对魏昭造成多大的威胁。   但她更没想到的是,她的亲生儿子慢慢恢复的时候,竟然也不放心她将她瞒了过去,此时又来说什么她不为他着想?!   太后也是十分无力,如今这种情况,她曾经便是有千种后宫中的手段,都没有用武之地。   经过这次的事情,更是完全的想清楚了,便是她不认命也没有任何不认命的资本了!   短短半月的时间之内,曾经养尊处优还颇显的年轻的太后,如今白发也是快长满一半了。   好在她的娘家虽然没有将他们二人接回家里去住,但是也不至于绝情到底,到底给了他们安身之处且时常接济,但要如曾经那样养尊处优,不理俗物却是不可能了。   对于他们来说,过这种普通平民的日子,已经是日日在内心里煎熬了。   至于那些意图不轨的贵族官员之类,满以为这次的事情结束得无声无息,也没什么痕迹。   但在接下来的大半年中,这些人都陆陆续续地被陆澹以是否有能力以及是否有前科及犯罪等行为进行了划分和处置。   真有能力的人,只要不是那种非要一条道走到黑的人,陆澹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   而其他的,本身一身破绽的,自然被陆澹一抓一个准,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了。   无声无息的都没人知道他们最开始就是在这个时候,就被陆澹重点盯上,重点关注的。   边关的战事一直胶着,却也不时地有好消息传来。   但因为敌人实在太善于逃跑了,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拉扯。   好在这个结果也在他们的预料范围之内,也提前做了充足的粮饷方面的准备,倒也不算什么。   而在这个阶段内,陆澹第一次在边关来的奏折中看到姜野风的名字的时候,就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姜邈。   这个奏折是边关的请功奏折,其中第一次出现的姜野风占据了将近三分之一的篇幅,足以说明写这个奏折的人对他的欣赏。   而虽然这并非是陆澹父亲的笔迹,但是从行文风格上,陆澹还是看出来了自己父亲的习惯。   看到最后果然是他父亲口述,让其他人代笔的奏折。   姜邈知道了这个消息,十分高兴的同时也不由的感叹,原来他竟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陆澹劝她:“或许他确实与军中有缘分吧,而且他在这方面的天赋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希望如此吧。”姜邈顿了一下说道,“只是他在我的印象当中还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一时之间还没办法将这奏折之上的人跟他联系在一起。”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只希望此次真能如伯父所愿,此次即使不能一劳永逸,能让往后十几二十年不再起兵戈也是好的。”   陆澹轻轻的握着姜邈的手说道:“这些年来父亲也是见惯了战场之上生死无常,常年这样的消耗也是他想要在他有生之年结束战争的原因之一。放心吧,这次一定能如大家所愿的。”   姜邈点点头,只能在心里默默祝愿了。   织造坊的织布机改良也已经完成了,定下来的最终的方案,不仅大幅度的提升了效率,甚至连人都比改良之前的轻松多了。   本来姜邈已经打算更换织造坊里的设备了,但是又有另一个往日里擅长纺织的宫女,提出了另一项关于改良织带有花纹的布的更有效率的方法。   在原有织布机的基础上,加上一个人加以配合,比原先织那种带着花纹的布的效率要提升几倍以上。   姜邈知道的时候都震惊了,这段时间还真的是一直好消息连连,有这些成果,织造坊想不挣钱都难。   后来她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觉得或许是因为宫中的宫女都来自全国各地,她如今这一出也算是博采众长的效果了。   于是她和郑大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生产一部分已经改良好的织布机,至于这个给织布机上加配件和加一个人配合,来达到生产高档花纹布料的方法,也尽快的进入实验和调试中。   这两件事情的发生,整个织造坊气氛明显地积极了起来。   一来是因为姜邈除了最开始承诺的奖励之外,因为这个方法的实用性,又追加了更加丰厚的奖励,还将提出这个想法的宫女提升为了将要实行改良织布机组的组长,可以说算是升为管理层了。   二来则是因为姜邈决定将这个改良织布机的命名作为奖励,以最先提出这个方法的宫女的名字作为命名!   第二个才是让所有人震惊和激动的,因为只要这个织布机存在,甚至听姜邈的意思,以后或许会推广到全国各地。   那这个宫女的名字也将流传到全国各地,甚至流传到后世。   这种历史中留名的方式和机会,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十分难得的,更何况是女子呢?   被命名为玉珍织布机的织布机,投入到了织造坊之中的时候,看到那织布机上刻着的玉珍织布机的字样,所有人都羡慕不已。   又听说了又有人提出了改良花纹织布的方法,也被姜邈重视的时候,很多人都希望下一个人会是自己!   对于这种趋势,姜邈是乐见其成的,只要不影响本职工作就行。   毕竟连她自己都对如今这短短时间之内,织造坊里的人动脑子思考创造出来的东西感到震惊了。   谁知道还有多少古代的智慧,只缺少一双发现和重视的眼睛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到了秋天, 收获的季节,连京都这边都在丰收的喜悦当中。   今年虽然肃州因为天灾的原因欠收十分不好过,但是从最近各地报上来的数据看来, 全国总体上还算得上一个丰收年。   而京都周边本就一年四季气候适宜, 也未有什么天灾人祸,收成也非常的不错。   姜邈的农庄里面今年虽然拨出了一部分地方做了工厂, 但比起那么大的面积, 大部分还是曾经的农作物。   因为姜邈不吝人工和工钱,作物都伺候得很不错, 姜邈特意去看了几眼, 最让她心动的还是那个桃林中的桃子。   这个桃子的种类属于晚熟的品种, 一棵树上当时开花开得很多, 但却结不了多少桃子。   因为孙家当初卖农庄的时候就说过,这个桃林并不能带来太大的经济效益, 因为数量太少了。   不过姜邈却没有失望,因为这种桃子虽然每棵树上结不了几颗,成熟的晚,却不仅个顶个的个头大, 而且口感十分好。   姜邈本也没指望桃子赚钱, 光是那些桃花制成的桃花皂就够她赚的了。   这桃子可是谁吃了谁说好吃呢,而且虽然产量小,但桃林不小,总体下来还是不少的。   留够了自己人吃的以及当人情送人的, 还有自己农庄和铺子都留了之后, 姜邈将大部分当做福利送到了织造坊的食堂当中, 以如今市场价的普通桃子的价格。   但姜邈这些桃子的品相, 完全算得上精品了。   连郑大人在尝了姜邈送给他的桃子之后, 也十分诚恳地评价道:“给织造坊食堂里市场价,是姜大人亏了。”   卖桃子能卖多少钱,若是没有桃花皂的这项收入,每年用在桃林上的人力物力还有桃林的占地价值,即使价格比市场价高一些,数量在那里摆着,也都是入不敷出的。   更何况是市场价呢,纯粹是因为她是老板罢了。   京都沉浸在收获的喜悦当中,连前几天的朝野上的各种八卦都有太多的人去关注了,但边关却还在胶着当中。   匆忙聚起来的部族联盟不出意外地被早有准备的陆将军给打败了,但游牧民族的机动性却是关内军队确实难以企及的。   顺着抓出来的沈家的这条线,往年总会出其不意遭到劫掠的地方,今年基本都有了防备,倒是没损失太大。   这对边关附近的百姓来说,就是足够高兴和安稳的一年了!   对此,因为往年与朝廷皇室之间的微妙关系而一贯作战方式都趋于保守的陆将军,终于让还抱着这种想法的敌人都栽了个大跟头。   他们没想到这次边关换了旗帜改朝换代后的军队,能这么地追着他们不放,远远地超出了以往最远的追击距离了!   但如今已经是黎国的军队,不仅没有如往年一样撤退,甚至保持着十足的进攻姿态不依不饶地追击,让他们哪怕是在自己熟悉的主场,也没办法保持太久的优势。   他们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关内那个国家被称为军神的人,这次的决心。   本就松垮的部落联盟,很快就散掉了!   边关的战报时常传到朝中,自从关外敌人的联盟散掉之后,基本上传来的都是捷报了。   黎国的脚步已经深入到了关外从未曾涉足过的地方,不少关外的部族在黎国的军队之下,直接被打的投降了!   入冬之后,关外的形势已然大变。   绝大多数军队能到达的部族聚居地已经向黎国投了降表,黎国的版图一扩再扩,这是以前的楚国多少年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连当时楚国差点灭国的那次战争,都没有牵扯到如此之多的关外部族!   但朝中之人也绝说不出陆将军在以前打仗的时候未尽力地那种话,因为哪怕是现在,朝中在陆大将军追击到关外一定距离之后,都从未停止过各种异议。   无论是从粮饷的消耗,还是从那些边关之地哪怕投降也很难教化的角度,大部分人都觉得占据关外的领地是一个不怎么划算的事情。   这还是在陆澹作为皇上的黎国,在外打仗的是皇上的亲生父亲。   若是还在前朝的话,恐怕这种反对之声只能更加响亮。   毕竟如今这种形势,完全不担心有功高震主这一说法。   一直都是陆澹一力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以皇上的身份全力的支持陆大将军的所有决定,才让形势到了这种前所未有的地步。   朝中的众大臣提起这件事情,日常都会觉得矛盾,即觉得高兴自豪,又觉得痛苦不堪。   高兴自豪自然不必说,痛苦的是这耗费确实太过巨大了,具体到什么程度路大将军和皇上才会觉得满意,连个预设目标都没有,怎么能不痛苦不堪?   所以在传来陆大将军终于止步,打算班师回朝的消息之后,朝中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   连忙连声赞同,生怕陆将军想不开,还想再更进一步!   现在这个地界都已经到了朝中都未曾听说过的地名了,再远的话怕不是要到天边了?!   好在他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陆澹正式在朝中宣布了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   而且不仅如此,过去那么多年边关一直大量屯兵的情况也要慢慢缓解了,这次会将一些边关将士调离边关,或者论功行赏或者归家,或者调到国内其他地方,都会另行安排!   另外也会派一些文臣和有才学之士,前往关外行教化之职,早日将因战争不得已投降的那些地方,真正地归化成为黎国的土地。   陆澹的此话一出,朝中很多大臣都是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毕竟对大部分来说,关外之地就是蛮荒之地,去了那里跟流放何异?   但也有人直接站出来主动请命,正是这段时间跟姜邈一直忙着织造坊之事的郑大人!   这可让朝中所有人都不可置信,要知道由郑大人如今掌管着的织造坊的事情可是让不少人都眼红不已。   先不说一起共事的是未来板上钉钉的皇后,这个皇后还是肉眼可见的得皇上尊重和重视。   也不说这织造坊近些时间的效益是个人都能看到以后的巨大利益。   就说这织造坊近些日子来,创新改良并无偿向全国范围内推广的玉珍织布机,引起的效率改革和轰动,就足以让这郑大人狠狠地赚一笔名声和功绩了。   更何况有些灵敏之人,敏感地感觉到了这织造坊能获得的利益,恐怕不仅仅在当代!   那些最开始发明各种工具,以及后面大幅度改良工具效率的人,有很大的概率名留青史的!   虽说不一定,但是有这个可能就足以让人羡慕眼红的了。   可就在这大好的境遇之际,这郑大人竟然想不开的自荐要去关外去?!   任谁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郑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连陆澹都有些诧异,毕竟郑大人是他心里已经内定了的户部以后的顶梁柱,在他心里对朝廷的布局之上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也对郑大人有过一些暗示,却没想到郑大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自荐去关外?   在陆澹看来术业有专攻,让郑大人去关外做教化,是不是有些太过浪费人才了?   所以朝上的时候,陆澹并没有一口答应郑大人的自荐,只说让郑大人再好好考虑考虑,顺便鼓励其他人也好好的回去考虑是否有意向。   同时直接说明了,并非将人派过去之后就让人一直待在那里了。   就跟轮值一样,以五年为期限,若能在关外做出一些功绩的,以在其他地方的双倍政绩来记,且俸禄待遇等也是同级别的双倍。   俸禄待遇双倍这种事情,对很多官员来说,并没有太大的诱惑力,毕竟关外之地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否则那些外族的人怎么会每年都来关内劫掠,不还是因为他们穷吗?   别说双倍俸禄了,三倍都花不出去!   但这政绩双倍却让不少人都有些意动,若想更进一步的话,这双倍政绩攒起来可比其他地方快不少。   当然,这前提是你真的有能力,混日子的双倍又有什么用?   哪怕如今已经用不上刷政绩的官员,想起若想要名正言顺地提拔自己的后辈或者看好的人,五年的关外之地,双倍政绩岂不是一个操作空间比较大的地方?   不过这种事情,即使有这样看似的好待遇在,恐怕真愿意去的人也不多的。   这就又体现了皇上当时连去关外的待遇都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就自荐去关外的郑大人是多么的独一份了。   陆澹回到宫中跟姜邈说了之后,姜邈稍微一思索就想到了她跟郑大人在织造坊共事的时候,曾经无意间提到过的关于边关的一些想法。   因为纺织坊的事情,姜邈曾经感叹过她曾听说过有一种羊毛脱脂的方法,可以使羊毛纺织成线,羊毛线制作的衣衫保暖性非常好,且处理得当的话,也十分的高档。   要论羊毛的产地的话,那关外就是不二的选择。   还有关外的羊奶牛奶等可以想办法试着干燥做成容易储存的奶粉,牛羊肉做成肉干或者肉松等。   或许可以以经济的方式,让关外与关内的联系更加紧密一些,为归化做一些辅助。   当时已经有一些部族投降了,所以姜邈当时对郑大人说的话,也是听到了这些消息之后的有感而发。   当时郑大人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后来更是详细地询问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姜邈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尽量地说给了郑大人听,但其实大部分都是一些设想罢了。   比如羊毛的脱脂方法,奶粉的干燥和储存等,其实她都只是听说过知道肯定可行,但是具体的办法她还没有机会试验。   而肉干和肉松的制造方法她倒是知道,肉干的制作方法关内一直都有,但是肉松的话她好像还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此时想来,这其实也算是一个商机了。   当初若是她没有接触过香皂的制作的话,或许选择做点吃食什么的也是一个不错的积累资金的选择,只是没有制作香皂那么轻松,利润没有香皂那么大适合原始资金积累罢了。   不过她此时的目标早就不仅仅在赚钱上了,她更希望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改变。   如果这个国家,这个世界能越变越好的话,也不枉费上天给她的这个难得的机遇。   将她的猜测和她跟郑大人说的那些话,又跟陆澹说了一遍。   陆澹很快地反应过来了,觉得其中的可行性真的非常大。   至于姜邈所说的不知道具体的羊毛脱脂方法,还有奶粉制造方法之类的,这些都可以尝试。   有时候灵感和方向比什么都重要,只要确信最终是可行的,那所有的尝试都是试错,最终指向成功的过程罢了。   有目标的试验要比凭空创造出什么东西简单得多了!   看来郑大人的自荐,绝非只是一时冲动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姜邈猜得并不错。   第二日的时候, 郑大人就郑重其事地来找她拜师了。   为的正是姜邈曾经无意间跟他提起的那些事情,他确实打定了主意,要去往关外一趟了。   郑大人的人品在此时也能看得出来, 确实是十分难得。   本来在织造坊的共事当中, 他就从未因姜邈是女子而轻视于她。   甚至因为姜邈本身的能力还十分地尊重,不止一次地提到过达者为师, 认为姜邈在这方面的能力是强于他的。   此次因为关外的这件事情, 郑大人直接将自己拜师的行为放到了明面上。   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以及是否丢脸的考虑,他只是认为他确实是要从姜邈这里学东西的, 并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姜邈本来不打算接受, 因为她自认为自己知道的东西不过都是拾人牙慧罢了。   只是得益于自己来自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 站在巨人的肩上眼界开阔而已。   论真本事的话, 她还是觉得郑大人这种土生土长却对经济方面十分敏感的人更值得她敬佩。   但她低估了郑大人在这方面的执拗,拒绝几次都没有拒绝掉的姜邈, 只能认下了郑大人老师这个称号。   为了让自己顶起这个称号稍微地名副其实一点,姜邈绞尽脑汁费劲巴拉地将自己本就不多的关于经济学方面的知识零零碎碎地都扒拉出来了。   比如什么微观经济和宏观经济的概念,什么宏观调控啊,自然经济, 计划经济等连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东西都一股脑地扒拉了出来。   当然她说的时候, 多次强调了再强调,这只是她听说过的一些概念而已,并没有人尝试过,所以最好以事实出发, 捡能用的用, 不合适的就当没听过吧!   姜邈对自己只能拿出这点不成系统的东西来当人老师的事情, 万分脸红加尴尬, 但是郑大人却并不这样觉得。   连陆澹跟着听了几耳朵之后, 也若有所思备受启发的样子,甚至偶尔也老师的叫她,让姜邈真的是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了。   不过看郑大人和陆澹都觉得有用,姜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这也算没有完全的辜负郑大人的这份尊重吧?   这件事情在朝野之上引起的震动很大,毕竟郑大人怎么说都是一个朝中大臣,而姜邈纵使是未来的皇后,纵使确实有点能力,但一个女子怎么就能担得起一个朝廷官员老师的称号了?   一时之间,郑大人的名声都有点不好了,不少人暗地里觉得他溜须拍马,看中的是姜邈未来皇后的身份。   而姜邈这边连本已经缓和了些的姜家,又旁敲侧击地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   好在这些时日与姜邈打交道,已经知道了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万事听从父母之命的少女了,倒也没说太过分的话。   不过不管是郑大人还是姜邈,都没有太在意这些事情,他们自己都有更想做的事情要做。   反倒是陆澹,对朝中那些遮遮掩掩对姜邈不满的大臣,他也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明确地表明了,姜邈的思想和才能都当得起这一声老师。   在很多方面,他对姜邈都是佩服的,偶尔他也会叫姜邈一声老师,有何可质疑的?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那些固执的偏见就不要拿到他面前说了!   姜邈听了陆澹在朝中对她的维护之后,即使本来也不太在意,也仍旧觉得高兴。   毕竟自从明确了关系之后,在各种场合,陆澹都不吝于表现出对她的重视和维护,这种用心她自然会感觉得到。   别说在如今的时代了,便是从前她在的时代,陆澹这样的用心也足以称得上难得了。   对于陆澹提的来年开春第一天就成亲的提议,她也欣然接受了。   陆澹左挑右选,选出来的日子都觉得要不就是不够好,要不就是离得时间太远了,不太称心。   索性挑了一个寓意不错,也十分特殊的日子,就在今年年尾明年年头的第一天,大年初一的日子。   那时候不仅陆澹的父母应该都回京了,而且全国上下都在过年的喜悦中,皇帝和皇后的成亲大典也将是喜上加喜的事情。   而且也有辞旧迎新的寓意,决定了这个日子之后,陆澹是看一次这个日子觉得这个日子十分特别和合适。   他与姜邈成亲的喜悦,合该整个黎国都能感受到才好。   正好他登基的时候没有举办登基典礼,这次便大办一下也不为过吧。   陆澹在朝堂说起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对陆澹的想法提出反对的。   因为陆澹的行事风格有目共睹,作为皇上,他绝不是一个享受安乐,喜好奢靡的性子。   改朝换代和登基那等大事,他都能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的顺其自然,成亲之事他想办得盛大一点,还是在过年期间,这根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谁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异议。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眼看着时间距离也不远了,这也算是黎国第一个举办的重大的事情,礼部的官员也都忙了起来。   从商定典礼规格,礼仪规格,贺词及详细流程,具体的安排等等都要他们一项一项地落实,而且从陆澹透露出来的意思来看,往昔的封后大典的惯例有很多都要大改,这次的帝后大婚没办法借鉴太多,那需要商定的就更加的繁琐了,任何一处环节都不能出错的。   陆澹在处理政事之余,常常与礼部的官员,就典礼上的一些小细节来回商讨,让姜邈见了也不由得对大婚有了更多的期待和参与感,忙碌之余也会跟陆澹挨着坐在一起,一起讨论讨论。   说道会心之处,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很难得的,在大婚典礼的事情上,姜邈和陆澹之间没有什么大的分歧,这让姜邈对往后的生活更加的放心和期待了一些。   心中对婚后生活的担忧,也随之消失了很多,她本身也不是多愁善感犹豫不定的性子。   终于得到了具体的成亲时间,陆澹的父母和姜家父母俱都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理由并不相同,但都盼着他们早日成亲的心却是一致的。   尤其是姜夫人,见了姜邈之后,那是肉眼可见地放了心,松了口气的。   情不自禁地搂着姜邈涕泪涟涟的感叹,没人能想到,甚至她自己都没敢想过,她女儿竟然还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当初定了亲的时候,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后来这成亲的日子迟迟没定下来,让她更是不太放心,生怕再有什么变故的话,那女儿这辈子就难了。   现在总算是全家都放心了。   如今那些曾经混不进去的贵妇圈子,隔三岔五地给她发帖子,比之当初传出宫中姝妃受宠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大人甚至是姜邈的弟弟姜逸也是,各种帖子应酬一下子都多了起来,好似一下子朋友遍布朝野了一样。   不过姜大人为人迂腐古板,在察觉到了这些应酬多为趋炎附势或者酸言酸语之后,直接就直白地拒绝了。   也并未因此得意多少,甚至给自己夫人和儿子也下达了不接应酬的意思。   到让本来就不擅长应酬的姜夫人和姜逸都松了一口气,关起门来一心一意地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也觉得轻松。   但在他们的大婚典礼之前,朝中还迫切需要准备的事情还有边关班师回朝的大军的迎接,还有有功之臣的论功行赏等事情。   其中有一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太多,早已经让朝廷中的大臣都耳熟能详了。   那就是姜野风的名字!   从一封一封的战报和请功之中,大部分人都能拼凑起一个跟当初的武宁侯崛起时一样传奇的过程。   甚至比武宁侯的起点还要低得多,武宁侯那个时候好歹还是得了朝廷特许去戴罪立功的,最开始虽然是底层,却也不是像姜野风一样被流放过去的。   流放甚至脸上都刺字了的罪犯,到了边关之后,因为识字的原因,只在军中做最底层的后勤,按理来说本不大可能有与敌人正面交锋的可能。   但战场上的事情本就是瞬息万变,一次意外卷入了战争之后,第一站就以一把砍刀,杀敌四人。   姜野风那个时候的冷静决断和狠劲儿恰好被先锋营看中了,调入了先锋营中。   每一次的对战,他都能以远超其他人的战绩被一次次提起提拔。   甚至有他所在的队伍局部战场,也因为他的存在总是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这种立功的速度,毫不意外地得到了陆大将军的关注,忽略了他罪人的身份,破格晋封为先锋小将。   自此之后,他在战场之上可谓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   每每带着在战场上快速磨合好的队伍,在最前线的地方杀进杀出,有不少投降的部族,正是直接被姜野风所在的队伍直接打入腹地给打服了的!   这次回朝论功行赏的话,他必然是其中最亮眼的人物之一,并且以他的年龄和从军的时间长短来看,他的前途必然是不可限量的!   但就在大军开拔应该已经到了半路的时候,朝廷收到了这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先锋小将带着自己的队伍在最后一场战役的时候,深入敌腹,超出了最初的预期范围,如今失踪了的消息!   得知陆大将军派人寻找未果,而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早就已经发布,只能先班师回朝的的消息之后,不免让人感叹唏嘘,这姜野风仿佛一颗流星一样。   出现得突然,连失踪的都十分突然,但这短短的时间内闪耀出的光芒却足够亮眼。   姜邈收到这个消息的同时,也受到了陆澹的母亲一起寄过来说明情况的信件。   姜邈甚至从其中看出了一些道歉的意味,虽然她并不认为姜野风的失踪跟陆夫人有什么关系。   要这样说起来,他的冒进和失踪,或许跟她的关系才更大一些!   若是她提前告知了他自己的女子身份,也不会让他因为收到她寄的定了成亲时间消息的信件喜形于色刚好被陆夫人看到了。   多聊了两句,就将她的当初女扮男装的身份给揭穿了。   他也不会因为她将要成为皇后的原因,想要给她送上一份更加特别的贺礼而在最后一场战斗的时候,紧追着逃走的敌人不放,一心想拿到斩首重要人物的首功送给她做贺礼!   若陆夫人透露她的真实身份有错,那更加错的只能是她了。   姜邈虽然知道曾经的卫风将一部分关于亲情的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却依旧没有想到,对姜野风来说,这份寄托和感情能到这种地步。   这让姜邈心里满是对他担忧的同时也十分的沉重,若他真的因此而丢掉性命,可让她如何好受? 第一百一十九章   边关大军班师回朝到达京都的那天, 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今年入冬以来,京都的日照着实有些稀少了。   今日耀眼的太阳,仿佛让整个京都都亮了起来一样。   而站在城墙之上的陆澹和姜邈二人, 身着盛装, 并肩而立。   陆澹本就是京都之中有名的俊逸男子,当年年少订婚是多少京都女子都引以为憾的事情。   而那个在获封姝妃之前从未在京都中有什么存在感的姜邈, 此时盛装之下竟比曾经号称京都第一美女的谢芳华更加的耀眼。   如日月般交映成辉, 在看到的人眼中,与今日那耀眼的太阳比起来, 也差不了多少了。   当初很多人在刚刚知道姝妃并非姜氏女, 而是谢家谢芳华的时候, 都下意识的认为, 姜氏女的长相应该是不怎么样的。   后来又听说了新帝登基之后对她的特殊,也只以为是因为有共同经历的惺惺相惜, 再加上近水楼台的日久生情。   但如今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在场的人都亲眼看见了宛如神妃仙子的姜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感叹末帝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感叹新帝运气着实不错。   这种论调在很多人见过姜邈的时候, 都出现过。   有一次有官员无意间感叹的时候, 正巧被陆澹带着人听见了。陆澹身边的人正要上前呵斥问罪,那个官员见了陆澹之后,也是脸色煞白,十分害怕。   但陆澹却拦住了, 只说道:“算了, 他说的也并未有错, 能遇到她确实是我的运气太好了。”   那时的姜邈正从远处披着夕阳的余晖走近, 陆澹看着姜邈就那样一步步走向他, 语气中的真情实感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出来。   再看看那仿佛身披晚霞走进的神女一样的女子,又觉得新帝的这种感叹也是能够理解的。   此事传出去之后,让所有人再一次认识到了姜邈对于陆澹的重要性之外,竟然也渐渐地传成了一件美谈。   毕竟帝后和谐,本就是一件龙凤呈祥的好兆头。   只是不曾见过姜邈的人恐怕不能理解那美谈当中,已经渐渐被赞为倾国倾城的未来一国之母究竟是否真的那么倾国倾城,还是被美化过的。   直到今日亲眼见了之后,方才知道,那流言乃是真的所言非虚啊。   ……   城楼上,姜邈远远地看见了地平线的尽头,逐渐露出了一点点旗帜的影子。   马蹄的声音也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声音由小慢慢地变大。   不出片刻工夫便有了声势浩大的感觉,但这项浩大的马蹄声也并不显得杂乱无章。   虽未到整齐划一的地步,一种特定的节奏感却也能让人充分地感受到。   “回来了!”   姜邈忍不住握了握与陆澹牵着的手,在这种场合好似不明不白的就会升起一种感同身受的自豪之感。   与她曾经看过的阅兵仪式,仿佛有异曲同工之处。   而且比起曾经不可能去现场看的阅兵仪式,如今这种亲眼见到的满是铠甲和冷兵器的肃杀,让她更觉得震撼。   陆澹侧头看着姜邈的神情,脸上挂着不自觉的笑容。身上滚着毛边的黑色大氅,轻轻地搭在了姜邈的肩膀上,遮去了一些细微的寒风。   姜邈抬头看了眼靠得很近的陆澹,无奈地说道:“我也穿着披风呢,并不觉得冷。”   不仅不觉得冷,这么大的艳阳天,好在身上的披风并不太厚,否则恐怕还要热的。   只是到底是入了冬的,气温还是很低的,不管是陆澹还是翠竹,都觉得不穿披风不行。   毕竟在这个时代,伤寒着实是棘手的病情。   姜邈说话间,口中带起呼出的白气,显得她说的不冷的话,好似没有了说服力一样。   “是我觉得有点热,你帮我分担一点。”   陆澹说着,将自己拉着大氅的一边放在姜邈肩头的手打开了一点,作势要散散里面热气的样子。   姜邈不禁一笑,为他不知真假的理由,便也由他去了,甚至下意识地靠的近了一点。   在这宽敞又狭小的大氅底下,他们两只手牵在一起,姜邈只觉得这个世界都仿佛如陆澹的人一样温柔了起来。   而她身边相互依靠的人,让她觉得分外安心。   城楼之下已经隐隐有声音传了出来,那些隐约的声音大都带着些自豪的情绪在里面的。   这次班师回朝以及边关战事的情况,陆澹早已经都告示天下,广而告之了。   对关外的大胜,乃是前朝的时候从未有过的功绩。不仅解决了边关的隐患,甚至大大地扩大了疆土。   黎国新立就有了免除打仗危险的功绩在,哪怕是普通百姓都觉得未来的日子更加安稳,更有盼头了。   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朝廷也多有颁布有利于民生的政策,多数人都能看得出来新帝登基之后一心为民的心思的,毕竟新帝当官的时候官声就非常不错的。   比起前朝的时候,很多人对新朝已经有了更多的归属之心,此情此景之下,有一些自豪实属正常。   黑压压的人头出现在了广阔的地平线之上,城楼两侧上的号角已经吹起了沉闷恢弘的礼乐。   旌旗招展,距离越拉越近,眼看着最前面的队伍就要到了城门口了。   陆澹拉着姜邈也下了城楼前去迎接,稍显匆忙的脚步只有姜邈察觉出来了,才知他此时心中也并不平静。   因为陆大将军和陆澹这个皇帝之间特殊的父子关系,很多礼仪流程都改了,本应该展示君臣相得的场合,此时竟然显得温情脉脉。   陆澹的母亲,曾经的武宁侯夫人如今的太上皇后,也跟着陆岳一身戎装整个人显得英姿勃发,神采奕奕。   此时见陆澹和姜邈二人携手而来,相处之中更是以前未曾见过的自然亲昵,不由眼中一亮,有种期待终于成真的感觉。   翻身下马,拉着姜邈的手,就是一个拥抱。   ……看来这一趟边关之旅,夫人她不仅精神好了,身体强健了,连行事作风都少了些曾经那种无处不在谨言慎行的感觉了。   “看来夫人这段时间应该是很开心的了?”   姜邈被抱在怀里,忍不住笑着说道。   不仅仅是陆澹,最开始的时候,武宁侯夫人才是那个她在这个世界得到最初善意的人。   如今的太上皇后陆夫人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整个人仿佛都明亮了起来说道:“可不是?你以后有机会也该出去走走逛逛,真的比窝在京都里一辈子好多了。”   姜邈看了一眼旁边跟陆将军说话也不忘竖起耳朵听的陆澹,笑着回答道:“当然好啊!”   陆澹侧头过来,在姜邈的耳边悄悄地说道:“要记得带上我。”   姜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道:“那可要看你有没有时间了,没时间的话,我就只能一个人去逛了~”   “待我多找点能做事的人,我就有时间了,你等等我吧?”   姜邈本事随意打趣,但见陆澹问得仿佛认真,便也软了语气说道:“当然会等啊,我一个人去逛可没什么意思。”   得到了姜邈的准确答案之后,陆澹才心满意足地转头。   就看到了自己的父母都是一脸了然地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地干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仿佛被抓包的尴尬。   随后就是按流程走的庆功宴以及庆功宴上的封赏了。   这些要等回城之后在皇宫之中举行了,姜邈转身离去之前,看着那远处的方向。   再看看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不曾有一个她见着眼熟的人,虽然心中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此时仍然难掩失落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此时此刻,卫风或者说是姜野风也能如她曾经的预期之中那样,出现在她的眼前的话,她或许就再未有什么遗憾之事了。   陆将军看出了姜邈的情绪,安慰她说道。   “你放心吧,我在边关也安排了人,还动员了那些归顺的部族,只要有他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上报的。   而且那小子别的不说,在关外战场上他是真的有一手,当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的!”   提到姜野风,陆夫人脸上也带上了很多歉意,对姜邈说道。   “此事怪我,若非我让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他应该不会铤而走险。”   陆夫人脸上的歉意是真心实意的,她当时是真是一时疏忽,没想起来当初姜邈在外女扮男装这回事,毕竟从始至终在她心里她就是知道姜邈的身份的。   “这如何能怪夫人,只怪我应该早早跟他坦诚,我给他也寄过几次信,却并未下定决心说清楚。”   姜邈收拾起自己的情绪说道:“我也相信他定然会平安无事的。今日是个大好的日子,可别影响了,回宫吧。”   此后的庆功宴和封赏之上,姜邈以准皇后的身份从头到尾地参加了。   今日的京都和皇宫之中,俱都是喜气洋洋的,姜邈也是一样。   只是对姜野风的担忧还隐隐地盘桓在心头。   待庆功宴散场的时候,姜邈早已经疲惫不堪了,这参加宴会这种事情,在姜邈看来,可不比她管织造坊轻松。   在封赏的时候,虽然姜野风没有到场,但是他的功绩却是非常亮眼的。   陆澹又在封赏他的时候,点出了他乃是皇后干弟弟的身份,更让姜野风这个名字引人注意了。   但可惜的是,如今他深入敌腹行踪不明生死不知,也不知下次再有消息传来的话,会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   洗漱完毕只等着休息的姜邈,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皎洁的圆月。   心中默默为姜野风祈祷,希望他一切平安。   若是能在一个月之后的大婚典礼之前,得到他平安的消息就好了。 第一百二十章   匆匆忙忙, 年关将至。   一场冬雪如约而至,纷纷扬扬地洒满了整个京都。   但京都并未因这场雪而显得寂静多少,反而因为将要过年的原因, 比往日更加热闹了一些。   这是很多平常的百姓家庭, 一年一度难得要想着家里缺哪些东西,都尽量补齐, 而顾不上心疼钱的日子。   哪怕是不富裕的人家, 到了年节将至的时候,也要给家里人想办法置办上一身衣服, 多少备点年货的。   更何况京都虽然也有穷人, 但比起黎国的别的地方的人来说, 到底还是稍有余钱的。   那些京都里的富人权贵就更不必说了, 花钱的速度比往日更加迅速和大方许多。   织造坊中的布匹此时正是卖得好卖得好的时候,廉价优质的布匹, 还有高档的料子锦缎,织造坊中都有生产。   随着这段时间的售卖,名号也已经打了出去。   不少商人铺子,都找路子能否在织造坊这里进货, 而这本身就是姜邈最初的打算。   织造坊只要上了正轨, 产量要比一般的民间纺织坊要大很多。   毕竟黎都织造坊不仅干活的人多,而且生产程序优化,已经有了流水线的雏形,效率提高得不止一点半点。   自身售卖的话, 出货量肯定是不够的, 只有走批发分销的路子才行。   姜邈也已经物色了一些机灵的人手, 可以将这方面的事情管起来。   郑大人想要去关外的事情, 已经得到了陆澹的正式同意, 只等着在京都过了年之后,就出发前往关外了。   这段时间,他依旧跟姜邈在织造坊中帮忙,也正好跟在姜邈身边,就边关的事情跟姜邈多探讨探讨。   他是真的觉得,很多时候哪怕是姜邈无意间说出来的话,也经常更能给他一种灵光一现的感觉。   他特意准备的那个做规划的册子,如今都快要记不下了。   陆澹临近年关也挺忙的,朝中的事情在过年之前能处理完的,总不能拖到明年去在处理。   过年之事不提,他跟姜邈成婚的大事,他不想还有没处理完的政务负担。   尤其他选择这个时间成婚,也是有一起都是新的开始的寓意,在政务的处理上,他也希望能完美地实现这个美好的心愿的。   虽然陆澹和姜邈这段时间都不清闲,但是终究将要来临的是他们的大婚,在他们忙碌之际,对自己大婚的事情也并非不上心。   恰恰相反,他们忙碌之余的所有空闲时间和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件事情之上了。   这天陆澹将姜邈带到了一个明亮的楼阁之中,说要给姜邈看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姜邈满脸疑惑,心中也猜测着陆澹到底想让她看什么。   在姜邈疑惑的眼神中,陆澹含笑不让身边的人动手,而是亲手推开了楼阁的门。   姜邈抬头一看,两件称得上璀璨夺目的衣服,并肩放在架子之上,伫立在阁楼里面。   是两件大红色的龙凤袍,以暗绣的手法绣出了龙凤和仿佛带着波光的暗纹,光线照射之下,那龙凤都仿佛活了过来一样的灵动。   连带着那些隐隐的波纹,都仿佛是空气中被龙凤触动的涟漪一样。   真的太美了!   爱美是人的天性,姜邈自认为不是个例外。   只是在爱美和自在方便之间,有时候她会做一下取舍罢了。   但美到这种程度的衣服,还是她的婚服,姜邈除了惊喜和开心之外,完全没有别的顾虑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真的太好看了!”   姜邈满眼都是喜欢,说道:“难怪我问婚服的事情的时候,你神神秘秘的不肯多说,坚持要给我一个惊喜。”   看着姜邈喜欢的神情,陆澹心中都是满足,笑着回答道:“你一答应和我试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准备了。”   “可这么短的时间,这些精细的刺绣恐怕根本做不出来吧!”   姜邈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些刺绣,这么大面积又精细的刺绣,根本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弄出来的。   “并不是这么短时间,绣到如今已经有几年了。”   陆澹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距离和声音说道。   “上辈子的时候,这个刺绣在大约一年之后,被以龙凤呈祥的屏风的样子进贡入宫的。   我当时第一时间就想到,应该很适合做成婚服的,所以专程让人去找了那位绣娘,又改成了这两件婚服,应该没让你失望吧?”   听到陆澹关于这个婚服刺绣料子的由来,姜邈心中觉得怪怪的,也就是说当初她刚答应跟陆澹试的时候,陆澹已经开始考虑婚服该是什么样子了?   ……算了,好像也不影响什么。   姜邈围着两件婚服转了两圈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   按照常理的话,龙凤婚服的话,一般两件衣服之上,会有一件是龙一件是凤。   但这件婚服两件衣服之上,却隐约是相互融合在一起的。   只是各自的重点不一样,但却有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   不仅不觉得不够完整,反而让人觉得这两件婚服更加地像是一个整体,而非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尤其是两件婚服并肩而立的时候,仿佛两人同时被龙凤环绕一样,和谐又融洽!   这岂止是没有失望可以形容的,完全可以说超出了姜邈的所有预期!   “谢谢!我真的很喜欢!”   姜邈开心之下有些激动地抱了抱陆澹,从最开始到现在,陆澹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刷新她对另一半的认知。   陆澹给予她的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她所预期的,甚至就算在她原来的朝代,她好像也没办法确定能找到像陆澹这样处处高出她预期的另一半了。   越和陆澹相处,姜邈就越来越觉得对陆澹的喜欢真的是与日俱增。   曾经最开始那些考虑,比如陆澹是最适合她的人,又比如陆澹是一个人品值得信任的人等等,都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想过了。   如今陆澹对她来说,异性之间美好的吸引好像越来越突出了。   她好像真的喜欢陆澹这种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温和又从容的翩翩公子的类型。   再加上他经历带来的智慧的沉淀,姜邈如今想来都佩服自己当初是怎么抵挡得住他的魅力的,连他当初主动释放好感,她居然都愣是理智到不行。   现在想来果然还是生死危机的威胁在吧,这不,生存危机已经完全解除了,她好像才开始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的东西。   而这些美好的事物当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陆澹了。   与这个世界的隔阂慢慢散去的如今,陆澹的吸引力就完全地体现出来了。   对于姜邈的感情态度的变化,陆澹自然也是慢慢地能感觉到的。   从最开始觉得他合适到如今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越来越多,陆澹的心情也一直呈上涨的趋势。   虽然他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太过外露,尤其是在朝堂之上的时候。   但开心和喜欢是世界上最难掩饰的东西,会不自觉地自觉地从眼神,嘴角甚至是轻快的步伐中都流露出来。   所以其实满朝文武都知道陆澹如今的高兴的情绪的,但他们并不了解原因是什么,只觉得是越临近婚期,陆澹越高兴的原因。   再一次地认识到了皇上对未来皇后的重视,虽然可能原因不太一样,但这结果其实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不仅仅是这一身婚服是陆澹的心意,连姜邈在大婚典礼之上要带的头面首饰之类的东西,也全都是陆澹亲自过目过的。   然后再趁姜邈闲暇的时机,让姜邈自己挑挑看看,看有什么地方不合心意的。   所以最后定下来的东西,都是姜邈喜欢的。   除了这些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东西之外,别的需要准备的东西就没多少需要他们亲自看的了。   大部分事情都已经被如今回了京都,一身清闲的太上皇后给接管了。   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多都由她和礼部及各项负责的人交流。   这也让很多人看出来,这未来皇后的地位起码在新帝全家人的面前都是非常稳固的。   连婆婆都在各种事情上更偏向于媳妇的爱好,而且提起这位来皇后的时候,语气中的熟稔的亲昵是完全做不了假的。   这未来皇后虽然前半生经历了些许坎坷,但现在看来,那点坎坷跟如今的好运比起来,真的是不算什么了。   甚至有人还在私底下暗自说道,今日新帝陆澹和未来的皇后姜邈能有如今的境遇,恐怕还要感谢先朝末帝的那些骚操作的。   对这种论调姜邈是不知道,不过即使她知道,她也是绝不会认同的。   没有受害者因为反抗迎来新生活之后,还要去感谢加害者的道理。   但不管其他人怎么说,都完全影响不了陆澹和姜邈的心情的。   说实话,姜邈以前从未想过,两个人心灵相通互相倾慕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情。   美好到她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陆澹的时候,脸上就会不由自主地自主地挂上笑容,心里也会莫名地泛甜。   大婚前几日,姜邈考虑了一下,还是遵循了这个时代的风俗,搬回了姜家待嫁。   既然当初定下亲事的时候,陆澹用的是对未出阁姑娘的礼仪,那她现在从姜家出嫁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而且说实在的,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朝中的人去猜测她是否跟家里人关系不好的这种事情。   搬到姜家待嫁对她来说,除了跟陆澹见面不太方便之外,恐怕就只有一件事情让她有些无奈了。   那就是自从她搬到姜家待嫁之后,姜母的情绪总是在忧心忡忡的担忧和斗志昂扬的情绪中随机切换。   斗志昂扬地觉得这样的开局,女儿对未来合该有更好的期待。   比如此时后宫中并无他人,若是一直能如此,岂非前所未有的,虽然姜大人觉得陆澹身为皇上,有后宫是迟早的事情,如今女儿能成为皇后已经证明了皇上的心意,该心满意足了。   但姜母作为女子,虽然曾经被姜大人和曾经家里教导的那套蒙了心,觉得正常。   但这些日子以来跟姜邈时常交流让她渐渐地地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不再以自己内心那些不符合所谓规矩的私心为羞耻,毕竟就如自己的女儿所说。   女人也首先是人,才是女人,女儿,母亲等等身份。   是人就有私心,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若完全无私心了,岂非成圣人了?   况且完全地守那些规矩,也并不会成为圣人,她也没有成圣人那样的目标。   承认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反而接受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之后,一下子就感觉轻松多了。   最近好几次她都将姜大人说得哑口说得哑口无言了,看来她也并非性子就不善言辞的。   从她的私心看来,女儿的丈夫自然是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女人才算是好的。   哪怕他的身份是皇帝,他在姜夫人眼中更重要的身份,确实她女儿的丈夫。   但理智又告诉她,正因为陆澹是皇帝,陆澹跟女儿说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恐怕如同镜花水月一样缥缈。   就连寻常男子都少有人做到,而且大部分做不到的还只是因为条件不允许,更何况最高在上最有条件的那个人呢?   对姜母又间歇性的担忧,姜邈只能换一个角度劝她。   “既然如此,娘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嫁给谁都有可能会面临这种局面,起码女儿现在嫁给他,是因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起码我们现在的所有承诺都是出于真心。   又何必因为以后可能变化的可能,提前的就将幸福地可能给扼杀了呢?   我会尽全力去维持感情和曾经的诺言,这样的话,即使到最后当真变了,我已经用尽全力,无怨无悔。”   姜母听了姜邈的话,看着她坚定沉静的眸子,怔怔地愣住地愣住了。   是啊,她的担忧确实没什么必要。   还只能增添多余的烦恼,看着女儿即使在爱情中也通透的眼睛,姜母是真的放下心了。   她相信哪怕与皇上之间的感情以后会变,她的女儿也绝对会尽可能地可能地让自己活得更好的。   毕竟曾经那么难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顶过来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是娘想岔了,你如今应该只要高高兴兴地做兴兴地做最幸福的新娘子就够了。”   姜母还有话没说出口,那就是上次姜邈进宫的时候,什么仪式都没有。这次总算是填补上了她曾经的遗憾,看着自己的女儿出嫁,应该是所有母亲都曾经设想过的事情吧。   但这种话在这个时候就不合适说了。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像前朝,像末帝一样,都已经完完全全地过去地过去了。   姜邈听了姜母的话之后,心中虽然高兴,却心中依然有一件憾事。   那就是到了此时,依旧没有姜野风的消息,让她牵挂。   最开始的时候,她救卫风的时候也只是怜悯和同情,后来他在自己的铺子里面,她虽然多有照顾,却也并未跟其他人有太大的区别对待。   反而是他因为她的举手之劳感恩戴德,一腔热血随时都想报答她。卫风为人机灵有赤子之心,她难免对他更倚重和亲近一些。   后来那场官司的事情,换了她店铺里任何一个人,她也觉得那都是她该做的事情。   认下他这个干弟弟的时候,姜邈也只是不想让他觉得没有牵挂了。   却没想到,在他心中,她的地位竟然比她想象中的重要了那么多。   这让姜邈心中一时之间有种难以承情的感觉,她总觉得她付出的是自己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罢了,但收获了卫风最诚挚的真心。   若姜野风不能平安归来,她问心有愧。   就在这时,姜邈的房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紧接着翠竹就难掩喜色的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语气高兴地说道。   “姑娘,有好消息了!”   将拿在手中的密信递给姜邈,道:“刚才皇上让人传来消息,边关传来消息,先锋将军已经平安归来了!”   姜邈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声问道。   “真的?!”   拿过翠竹手中的密信看了起来,她在陆澹身边的时候,见过这种形式的密信,确实是边关秘密渠道最快的消息来源。   “皇上知道姑娘最近为此事而担忧,早已经传令了边关,有消息的话用最快的速度传回京都。   送消息来得人刚刚还说了,这信到了皇上手上之后,皇上只看了一遍,第一时间就让人送过来了!”   翠竹也知道姜邈这段时间挂心的事情,刚听人说完,连个客气话都没来得及说,直接就一路小跑过来找姜邈了。   此刻看着姜邈喜形于色的样子,她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一旁的姜夫人也在,她已经听说了关于姜野风的事情,对他的知恩图报和阴差阳错也是十分唏嘘。   连带着看看自己儿子,女儿真正的弟弟的眼神都有些叹息起来。   比起那个干弟弟,这个真弟弟可真有点不争气啊。   刚刚看见翠竹一路小跑喜形于色的样子,偷偷跟着过来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的姜逸,也接收到了自己母亲的眼神。   不由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因为他完全看懂了自己母亲的意思。   比起那个姜野风来,自己确实好像有点大得平顺了。   要不然,他也试着更努力一些?   姜邈得到了姜野风平安的消息之后,心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唉,我哪里需要什么新婚贺礼,他能平平安安回来就是我最大的新婚贺礼了。”   姜邈看到密信上面说,姜野风有给她的新婚贺礼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都的路上,算算时间,或许她大婚当天就能收到。   不由得哭笑不得,她如今什么都不缺,什么贺礼都不值得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只可惜姜野风做决定的时候,这次回来,她非要好好地骂他两句不可!   他就没想过,若是他因此出了什么事情,要她如何安心?   …………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今年马上就要过完了。   朝中今年的事情已经完全处理完了,按理来说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应该放年假了。   到了初五之后,又开始上朝,总共七天的年假。元宵的时候,还有三天的假期。   但是满朝文武都知道,今天这个时候肯定是放不了年假的。   毕竟大年初一也就是新的一年,乃是帝后大婚。   怎么可能少得了满朝文武的祝贺?   果然,陆澹很快将朝中众大臣的年假安排重新给宣布了一下。   放假的时间往后推三天,后面收假的时间往后推五天,可以说比往年多放了两天假。   也算是为帝后大婚的庆贺吧!   对这件事众人心中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而多出来的假期就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帝后大婚之事,也是整个黎国数一数二的大事情啊,少有官员想要错过这个观礼的机会的。   ……   除夕的晚上,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京都的夜空当中亮起了璀璨的烟火。   各式各样的花样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赞不绝口。   其中尤为耀眼的要数在午夜时分,钟声响,除旧岁迎新年之后,皇宫之中亮起的飞龙画凤般美轮美奂的烟花了。   绚烂的烟花,比之前所有的烟花都更大,也更精致。   这正是吴家父子所研发出来的烟花!   对他们来说,曾经他们倒在了烟花的研发之下,虽然阴差阳错之下发明出了炸药,但是能有如今重塑自家烟花坊名声的机会,他们根本不会拒绝,甚至求之不得。   坐在轮椅上的吴不知和他父亲,看着皇宫之上绽放着的烟火,眼睛里不由得有些湿润了。   “我儿子就是比他们强,今年京都的烟火,又是我家拔得头筹!”   吴不知的父亲有些哽咽,想到那场事故之后的变故,他从来没想过他们家还有这个机会。   “多亏了我们当初没有拒绝东家的邀请啊!”   漫天的烟火映在吴不知的眼底,他也喃喃地说道:“是啊。”   这个年过后,他们家的铺子基本上又可以重新起来了。但他如今却已经没有了多少再经营烟花坊研发烟花的想法了,他发现他更喜欢研究那些东家曾经假设过的东西。   而且托东家的福,他如今有幸凭借炸药直视,破格进入工部,也算是未来可期了。   京都在烟花的照耀下,亮如白昼,一些主街道之上灯火通明,便是到了午夜依旧能听到热热闹闹孩童的玩闹之声。   在这个时代里,守岁是一件挺重要的事情。   而此时,姜家接待客人的宴席才刚刚散去。   明日是帝后大婚的庆典,今日除夕,便是姜家招待客人的日子。   所有的酒席饭菜,都是从宫中赏赐下来的,如流水一般的送来姜府之中。   姜府地方不大,姜府外面的街道上都搭上了精致的喜棚。   毕竟是未来皇后的出嫁之礼,来的人非常得多。   姜府的宅子不大,塞不下很多人。   当初考虑到这个因素,有人提议给姜家换一个大宅子做出嫁之用,但是姜大人直接拒绝了,他是一点都不想给人一个白的个大宅子的印象的。   陆澹和姜邈本来也有的是理由轻易地说服他,一个皇上的面子就足够姜大人做出妥协,但陆澹和姜邈商量了之后,还是放弃了。   姜邈本身就不会在姜家待几天,也不想姜家因为这家事情大动干戈的搬家,而且送宅子这种大张旗鼓地行为,以姜大人的心性来说,可不见得会觉得高兴。   而且姜邈觉得,这种稍微接地气的方式和地方,也能减少陆澹这个皇帝和现在的新皇室在所有人眼中的高不可攀的距离。   这个时候的姜邈并没有料到,因为陆澹本身的出现,她的想法并没有实现!   虽然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但是姜邈却睡不着,姜府之中也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地准备着。   丝毫没有已经渐入深夜的感觉,想来皇宫那边也应该是一样的。   看着窗外的弦月,虽然不清楚陆澹如今的状况,但他肯定也没有睡着。   姜邈抿着嘴轻轻地笑,奇怪的心中并无多少忐忑。   反而想到明天之后,她与陆澹就名正言顺地连在一起了,心中甚至觉得暖融融的。   宫中的陆澹也确实如姜邈所想的那样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一直跟自己说明天还要去接亲昵,应该快点休息,明天好有个好精神才对。   但就是偏偏睡不着!   也不知道明天姜邈知道了他没有让人将婚房放在坤德宫,而是放在了他的寝宫,姜邈会不会生气?   只要想,往后余生他与姜邈携手共度,他就万分期待。   实在睡不着,索性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弦月。   只希望往后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每年的今日都能与姜邈共度。   …………   鞭炮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整个京都城中渐渐地活跃了起来。   今日大年初一,但从皇宫到姜府的街道上,大清早的就已经站了不少人。   大都是来占个好位子看热闹的,这种帝后大婚的热闹,可不容易见。   尤其还是这种皇上从宫中到女方家里亲自迎娶的事情,前朝都未曾有过先例呢!   街道的两边有士兵将路都封了起来,路两边的树枝上都连夜挂满了红色的丝绸。   待大婚典礼结束之后,这树上的丝绸可以任由其他人拆解下来,拿回家去,沾一沾喜气。   虽然每块的料子都不大,但是却都是好料子,做一个头绳头花,束发带之类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夜未曾怎么睡着的姜邈,此时被人伺候着穿上婚服,带上全套的饰品,竟然也不觉得困,反而有种神采奕奕的感觉。   有手艺好的工人细细地给姜邈描妆,妆容也是跟姜邈商量过的,庄重也符合姜邈的特点。   装扮完全的姜邈,那一身亮眼的婚服都挡不住她自身的荣光,反而相辅相成,让人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登高的铜镜之中,姜邈一转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一笑。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姜邈此时的容色所摄,目瞪口呆。   本就是倾国倾城之色,如今全副打扮起来,更是漂亮到完全不似凡人,如隔云端般的不可直视。   另一半的陆澹也已经收拾妥当整装待发,他目光灼灼丝毫不见疲态。   事实上他确实也没有半点困意,面如冠玉,目若寒星,英姿勃发。   脸上挂着任谁都能看出来发自内心的笑容,连陆澹的父母看了,都感叹一句,真是好久都没见过陆澹这样年轻意气的样子了。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陆澹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不露声色的温和,虽不至于觉得城府很深,但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姿态却早已经深入人心。   但今日但凡见了陆澹的人,都才恍然,新帝赫然还是一个年轻人啊!   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从宫中出发,各种礼乐仪仗都是最高的规格。   聘礼的队伍更是十分漫长,那头都已经快到了一半的路程,而最后的队伍还没有完全地出皇宫!   在礼乐的低沉有庄严的奏鸣之中,无数的百姓驻足在接亲的必经之路上,围观这空前的盛世。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街道两边的士兵手拿□□,将围观地看热闹的百姓都隔离在道路两边,也有一些奔驰的骏马身上巡逻的骑兵,在整条路上不时地巡视,   纷纷扬扬的彩花一路飘扬。   陆澹虽然带着皇帝的仪仗銮驾,但在接亲的路上却没有坐在銮驾之上,而是骑了一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的矫健白色宝马!   据说是这次关外归顺的部族,特意进献上来的宝马。   红色绣着腾龙的婚服,骑在白色的骏马之上,霞姿月韵的陆澹一路走来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早占据了绝佳的观看位置的少女们,没想到竟然还有亲眼见到陆澹风姿的机会!   一身红色的婚服,行动之间仿佛在身上游走的金色腾龙,衬得一贯皎洁如月般的陆澹增添了一些春风昳丽的风姿,让很多贵女都看直了眼。   “……这姜氏女未免太过好运了吧!”   有人幽幽地说道,口中的酸味都快遮不住了。   往日里说这种酸言酸语的人大都不会受人待见,但此时这处包厢里的少女此时甚至都没有精力去看说这话的人到底是谁。   “……芝兰玉树,霞姿月韵。”   惯常有些才气的有名的才女,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形容词。   众人听了之后,竟然觉得该死的贴切。   但这样一个人,她们竟然从来都没有机会过。   从始至终都没有,这岂非让人意难平?   甚至有些心高气傲,曾觉得哪怕宫中的娘娘也不过是妾的少女,此时也不由升起一种,若皇上是他的话,好像做娘娘也不是不可以的。   但有人很快就清醒,将自己心中这种可笑的念头打散,有些人却暗自在心里琢磨,觉得或许也不是没有这个机会。   “听说皇上曾许诺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再无二色。”   有一个家里乃是陆澹身边比较信任的官员的女儿,见了满屋子魂不守舍的女子,不由苦笑一声。   将自己当初有这种想法,父亲为了打消自己的念头,而告知她的事情,缓缓地说了出来。   此时从她们这里已经只能看到陆澹的背影了,那团火红的身影,仿佛一团火,留在了不少人的眼中心里。   听见了这个女子说的话,不少人都脸色大变,显然都是刚刚起了心思的。   但这种许诺,对所有的女子来说,杀伤力都是无比巨大的,更何况许诺的人还是那万人之上的皇上,这简直让听到的人哪怕与自己无关,也心神摇曳。   一时之间,陆澹的吸引力仿佛更上了一层楼,但同时又仿佛被放上了神坛一般。   好似想看着他实现自己的承诺,又因为那个对象不是自己,而并不想他真的能实现这个承诺。   这种复杂的心思陆澹并不会在意,他已经快要到了姜府的门口了。   这一路走来,陆澹所到之处,到处都是一片吸凉气和赞叹之声。   甚至有人感叹,都说天子乃是上天之子,他本身是不信的,但此时见了皇上之后,竟然觉得并非不可能。   如此风姿的人物,人间岂能轻易有?   陆澹的迎亲综合了民间和皇室迎亲的规矩,但有些礼节还是不适用的。   比如在姜府门口,是没有人敢为难陆澹这个女婿的,连姜大人都完全没有摆什么岳父架子的意思。   他向来是遵循的都是君权在父权之上的原则,姜逸就更别提了。   所以陆澹非常容易地就接到了属于自己的新娘,也是黎国以后的国母。   姜邈头上的凤冠垂下的珠帘并不紧密,还只挡住了她的半张脸。   不仅未曾遮去她的容貌,反而还让她更添加了几分神秘的美感。   也是这个时候姜邈才知道,原来这个朝代成亲的时候,并没有盖头的风俗,新娘子只用头冠半遮着脸。   这倒是比她想的要好很多了,毕竟她其实也并不是很喜欢盖盖头。   眼见着一身婚服的陆澹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眉目含笑地向她伸出手来,周围的人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二人,此时此刻的姜邈也忍不住羞红了脸。   但她并没有犹豫,而是坚定地将手放在了陆澹的手掌上。   陆澹的手掌宽大干燥温暖,如同他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充满了安心。   两人并肩而立,婚服相映生辉如同一个整体一般,向所有人诉说着他们之间的密不可分!   认真地拜别了姜父姜母之后,陆澹牵着姜邈的手,踏着从姜府一路铺到銮驾之下的红毯,一起上了銮驾。   銮驾之上四面的帘子都挂了上去,宽敞又高大的銮驾如同一个小房子一般。   陆澹和姜邈坐在里面,周围围观的百姓都能看清楚里面二人的容颜。   那些在陆澹迎亲的路上看到了陆澹容颜的少女们,此时还没有走。   此时也看清了銮驾之中,看见了婚服之上不分你我的巧思,也看见了姜邈盛装之下仿佛高不可攀的容貌。   就连最自信的人,此时都说不出来她比姜邈强的话来。   这种容颜之盛,不是她们能拿来相比的,若真要比,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好像她们便是有被选择的机会,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   不少人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不由得承认了这一点。   该死的,谁说京都第一美女是谢芳华来着?   而容颜这般绝色的姜氏女,竟然一直默默无闻,进了宫也不受宠?   真是滑稽了。   此时回过神来的少女们,还想起了关于这姜氏女的消息,听说她如今还管着织造坊,还让朝中大臣拜她为师?   连边关战事中如日中天的姜野风也是她曾经认下的弟弟?   好家伙,这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在场的人没人敢对着姜邈的经历说她上她也行。   或许这二人确实刚好相配?   銮驾在京都城中缓慢地游行了一圈,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正好卡在了入宫的吉时。   这里面的流程和时间的控制,都是由专门的人负责的,不会出一点的纰漏!   低沉却震撼人心的号角声响起,后面跟随者恢宏的礼乐响起,有喜庆的气氛,却不失庄严大气。   连曾经被信息轰炸过的姜邈,听到了这古乐都十分地喜欢,甚至比她上辈子听到的那些乐曲都有大雅的韵味。   下金辇銮驾的时候,朝中百官早已经等候在了宫门之外,齐齐跪下,像陆澹和姜邈贺喜!   陆澹免礼之后,便在依仗的带领下,带着姜邈去敬告了天地。   在警告天地的同时,为姜邈直接在天地的见证之下,举行了册封之礼。   此时的姜邈便已经正式地成了陆澹的皇后,也是黎国的一国之母了!   之后又去敬了已经被请进宫中的曾经武宁侯府的先祖们,再接下来就是拜见陆澹的父母,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了。   虽然陆岳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还是掌管兵权的大将军,但是在自己儿子成婚的今天,他就只能是皇上的父亲,太上皇了。   太上皇和太上皇后高坐在上,脸上都是喜悦。   姜邈此时也改口与陆澹一起叫了父亲,母亲。   这个时候陆澹坚持不用父皇母后的称呼,而是更加亲近一点的父亲母亲,陆澹的父母也并无意义。   他们也觉得叫什么父皇母后,根本没有在叫他们的感觉。   还是父亲母亲顺耳一点。   对皇上的这种小地方上的任性和坚持,负责礼仪和流程的官员早已经习惯了。   反正这个帝后大婚典礼,本来就改的地方特别多,倒也不在乎这些小地方了。   经由负责流程的官员口中听到所有的流程基本上都走完了的时候,姜邈偷偷得松了一口气。   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有一点差错,看来临阵磨枪补礼节还是很有作用的。   陆澹听到姜邈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还以为姜邈困了,握了握她的手悄声地说道。   “再等一会儿就能去休息了,累的话你靠着我。”   姜邈侧头看着陆澹轻轻摇摇头说道。   “放心吧,我不累。”   两人离得很近,动作轻声音也轻,但谁让二人是主角,所有人注视的焦点。   就这点小动作也被人都看在了眼里,但除了说一声帝后感情和谐之外,也并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像对这个事实,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也没人会不长眼睛的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挑什么毛病,都只当没看见了。   正要进行下一项流程,两人一起回寝宫举行合卺礼了。   正在这时,从宫门外急速行来几人,手中拿着盒子,远远地就高声禀报。   “边关姜野风贺礼送到!”   陆澹和姜邈一听,都顿住了。   陆澹知道姜邈的担忧,吩咐过守宫门的人,若是边关姜野风的贺礼到了,不要阻拦,要第一时间传消息过来。   此时陆澹也没有阻拦,让来禀报的人上前来说话。   “启禀皇上,先锋将军姜野风恭贺帝后大婚,特送上关外部族共主大汗及主战派逃逸者人头五个!为帝后贺新婚!”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太上皇陆岳,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惊喜万分,直接站起身来问道。   “当真?!都是何人?”   “不敢欺君,大汗卢木尔,及其身边大将拓木,鲁尔哥还有另外两个部族的首领特里尔和尤尔哈姆!”   “好!好!这次真的是一网打尽,永绝后患啊!”   陆岳十分激动,哈哈大笑,对陆澹说道。   “这几个人一死,那些逃逸部族便如同一盘散沙,再也没办法聚合起来了!边关最后的不稳定因素竟然被姜野风那个小子给解决了!   这个贺礼好,这个贺礼好啊!   今日可谓是三喜临门啊!”   陆澹自然也听过自己父亲对于没有将这几个人斩草除根的遗憾,这些野心家只要活着,及时短时间内没办法在对边关造成什么困扰了,但总让人如鲠在喉。   如今他父亲应当是彻底的放下心了。   陆澹自然也十分高兴,当下宣布为了庆贺这三喜临门的日子,他决定在春季开恩科!   对姜野风及其带领的队伍,重重有赏!   待姜野风回朝之后,再次加官晋爵!   满朝文武也都十分高兴,新的一年也是一个好的征兆。   虽然说在帝后大婚上见血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这血如果是敌人的,那就不一样了!   这红色,明明是喜庆的颜色啊。   正在这时,一直都没有出声的姜邈,掀开了半遮着脸的帘子,看着那个送来消息,此时半跪在地的边关士兵。   虽然是疑问的声音,语气却是笃定的。   “卫……姜野风?”   姜邈这一声称呼,可把其他人给震惊到了。   这一身士卒服饰,看起来也平平无奇的报信的士兵,竟然就是刚才的话题中心,姜野风?   连陆澹都挑挑眉,完全没想到。   毕竟边关传来的消息中说,姜野风也是受了伤的。   只是他怕姜邈担心,并没有告诉姜邈罢了,还专门传消息,让姜野风好好的养伤。   现在看来,他不仅没有好好养伤,反而还一路奔波,赶回来参加婚礼了?   本来低着头的姜野风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打乱婚礼的流程,他只是迫不及待地及待地想将自己的礼物送给自己最重要的人罢了。   但此时眼见姜邈已经认出他了,他也不能再装了。   抬头对着姜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一路奔波饱经风霜的脸上,只有嘴里的牙齿还显得白净一些!   “……嗯!”   他想称呼姜邈一声哥哥或者姐姐,又有些犹豫,最后只是笑着应了一声。   姜邈直接矮下身,不顾姜野风满身的风尘仆仆,伸出手想将姜野风扶起来。   “你真是胆大妄为,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姜邈的语气中的亲近,姜野风完全地感受到了,知道姜邈的身份并没有改变什么。   也对,曾经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身份也是云泥之别,但是姜邈也从来不曾有过什么顾忌。   但正因为如此,他也不愿意打断自己姐姐的大婚典礼。   姜野风笑着直接躲了过去,说道:“姐姐,我这一身泥土的,别脏了你的衣服。还是先完成大婚典礼吧,待有空了我们在叙旧呗,反正有的是时间。”   看姜野风神情中的坚持和认真,姜邈便也没有拒绝。   确实叙旧还有很多时间,现在的场合这么多人都等着,并不适合叙旧。   之后的流程就再未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而姜邈亲眼见了活蹦乱跳的姜野风之后,也完全地放下了心。   合卺礼之后,今日宫中的流程基本上就都结束了。   她没有想到陆澹会将婚房放在自己的寝宫之内,但这对她来说其实正好是陆澹又一次符合她心意的安排。   新婚夫妻分房睡这种事情,在她看来可不利于感情的培养,只是她到底还是脸皮有点薄,不好意思在这个事情上发表什么意见。   陆澹的这种安排简直正中她下怀。   至此她觉得今日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完满了,没有一处是让她不舒服的。   而未来,就如同陆淡定下这个日子时候期待的那样,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可能会有一些番外之类的。   这篇文写的过程中,我也发现了很多的问题,接下来的时间可能会整理整理思路,修改一些bug,调整一下故事结构之类的。   谢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和鼓励,让我坚持写完了。   我自己也知道问题很多,但是没有完结之前总觉得修改都无处下手的感觉,希望完结之后好好的复盘一下,重新的规划规划。   再次谢谢大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