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流放罪妃后的发家生活》   作者: 柔桡轻曼   简介:   文案:孤儿许沁玉拿到世界级厨神称号后遭遇意外,醒来后成了替堂妹出嫁的德昌侯府二姑娘。   这二姑娘也是惨,本身也是德昌侯府嫡出二房的嫡出姑娘,但她爹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妹妹,最不受宠的就是中间她那个老爹。   因此,跟造反有牵连而被流放的竖王的未婚妻,不知怎么就一纸诏书从堂妹许沁慧变成了她。   就算到了西南边疆之地,许沁玉也不虚,八大菜系,上千种小吃,奶茶冰淇淋火锅烤肉了解下?   靠着手艺赚银子买田地争做古代地主婆。   她那个便宜夫君也时常见不到人影,一出去就是几个月大半年,不过没关系,她也不在乎,有钱有闲还没男人,婆婆小姑子小叔子小侄女也都向着她,住着自己赚出来的大豪宅,日子美滋滋。   直到几年后,一个大雪纷飞的天儿,上百黑甲侍卫围在了她们家五进的豪华大宅前。   “恭请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公主王爷郡主回京。”   许沁玉跟婆婆一家子大眼瞪小眼,“(⊙o⊙)”   她那个便宜夫君竟然把帝位给夺啦!   所以继续做地主婆还是皇后,这是个问题。   ……   许沁慧一朝重生,知道堂姐许沁玉已经替自己出嫁,悔得肠子都青了。   上辈子她好不容易勾搭上新帝,勾着新帝一纸诏书让堂姐替自己出嫁,嫁给了被流放的竖王,谁知那竖王竟是个狠角色,隐忍十年后夺位成功了。   但是没关系,她知道堂姐身子弱,流放路上没多久便死了,等堂姐死了,她就能去边城嫁给竖王。   她等啊等啊,等到竖王提前登上大位,堂姐也还活得好好的,甚至富得流油,皇上还请她回去做皇后????   ps:文中菜品参考百度上一些资料。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美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沁玉 ┃ 配角:裴危玄,裴家,闻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能吃是福,发家致富(正文完结   立意:不向命运妥协,努力奋斗过上美满富裕生活   vip强推奖章:本文讲述了一个现代厨艺高超的女子穿越到古代,成为被流放皇子的替嫁妃子,即便到了寒苦之地,女主也没有放弃这样的人生,利用自己高超的厨艺,带领夫君一家子奔赴小康生活再到腰缠万贯,最后夫君更是拨乱反正拿回皇位,女主登上皇后之位,成为人人敬重的一国之母。   本文人物性格鲜明,女主乐观开朗,对困境和生活永不言败,积极向上,自尊自强,情节跟文笔流畅,有种田文的温馨生活,亦有国家大义,值得阅读。 第1章   刚入冬,西南之地不见半点飘雪,天气反倒比落雪时更加阴冷,空气中冷飕飕,这几日又总是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荒山野岭,加上雨气,半点人烟气都没有,像是荒凉鬼域似得。   许沁玉身披蓑衣,瑟瑟发抖的缩在一颗乔松下,乔松枝繁叶茂的树枝帮她遮挡住大半的风雨。   饶是如此,身上也湿了些,又湿又冷,她忍不住环抱紧自己,她到现在都还有点懵,她没想到自己刚拿下世界级厨神的冠军,回酒店时在车上打了个盹,之后就感觉身上传来剧痛好像出了车祸,睁开眼时就来到了这个古朝代。   她是三天前来到这个古朝代的,这里甚至不是她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历史朝代。   这具身体跟她同名同姓,都叫许沁玉,但她是个孤儿,从小被人丢在福利院门口,原身却是德昌侯府嫡出二姑娘。   侯府在古代是世家,身为世家的嫡女原本该过的很好,而她却病蔫蔫的在流放的路上。   说起原身被流放的原因,也是离谱。   原身虽是德昌侯府嫡出二房的嫡出姑娘,但她爹上头有哥哥,下面有弟弟妹妹,最不受宠的就是中间她那个老爹,祖父祖母总是补贴大房三房,二房她爹是个七品小官,一个月四两银子的俸禄,母亲的嫁妆也不多,因此原身除了吃喝,其他的穿戴都没得大房和三房好,就连吃喝也只是吃饱罢了。   德昌侯府还有个大姑娘和三姑娘,大姑娘已经出嫁,三姑娘许沁慧跟四皇子定了亲,可一觉起来,跟四皇子定亲的成了原身这个二姑娘。   因为四皇子要被流放了。   皇后所出的四皇子的胞兄大皇子,与贵妃所生的二皇子在争夺皇位中失败,大皇子这一脉就被安了个毒害先帝篡位的罪名,大皇子直接被处死,四皇子是个病秧子,还有一母所出的七皇子是个小哑巴,六公主又是个女孩儿,都是没什么威胁的,新皇为显仁慈,皇后这一脉全部流放,连着皇后娘家也被牵连,全都罢官流放西南。   四皇子都要被流放,德昌侯府当然舍不得让从小宠着的三姑娘许沁慧再嫁给四皇子。   不知是侯府的人在后头出力,还是三姑娘许沁慧使了别的法子,一夜过去,要被流放的四皇子的未婚妻,不知怎么就一纸诏书成了原身。   皇后一脉被流放之前,新皇还给四皇子封王,封号竖。   竖王,竖谐音庶,意味着庶民,竖子还有仆人的意思。   新皇给四皇子的封号显然是有羞辱意味的。   德昌侯府担心被外人说道,说他们忘恩负义,因为竖王要被流放,就跟竖王解出婚约,怕被人嚼舌根连累侯府名声,所以在皇后一脉流放的前天晚上,一身嫁衣,一抬小轿,把原身送去了竖王府中。   第二天,原身跟着皇后一脉被流放西南。   原身性格也有些软弱,根本不敢反抗,加上本来也有喜欢之人,已准备谈婚论嫁,一纸诏书却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要遭受流放之苦,一路上郁郁寡欢,走了一个月就彻底病倒不省人事,许是因此香消玉损,她也出车祸身亡,就成了原身。   前几日她虽然震惊自己穿越了还是这般境地,但一直病着,整个人就没清醒的时候,所以什么也顾不得,只能依照身体本能多休息好保住这条小命。   这几日好不容易清醒点,又要赶路,自然也是发懵的状态。   许沁玉看着乌压压的天空,心里也跟着发沉发苦。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身份,想要生存可真是不容易呐。   “玉娘,把这点水喝了。”   旁边突然过来一位瘦骨嶙峋,脸上满是冻疮的妇人,妇人穿着身破旧长袄,也披着蓑衣,但也淋得七零八落,身形狼狈,怀中还抱着个水壶,正望着许沁玉。   这妇人就是原身的婆婆,原来的皇后娘娘,现在被流放的太妃娘娘闻氏。   当然,从被流放的那一刻开始,哪怕是新皇封的竖王还有太妃,也都只是罪臣庶民了。   许沁玉看了闻氏一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她又渴又饿,身体状况不太好,脏水不敢喝,喝了怕腹泻,这种情况再腹泻容易没命。   自从原身病倒,许是闻氏一家子也觉得对原身有愧,所以对她一直很好,有点吃的喝的都让给了她。   “玉娘快喝吧,你病才好,不能喝脏水容易腹泻,这是我跟官兵们讨要的一点干净的水,你喝吧。”   闻氏把水壶凑到许沁玉的嘴巴下。   许沁玉精通厨艺,五感中嗅觉和味觉最是灵敏,她闻出水壶中有淡淡的米香,里面应该不是净水,而是稀薄的米粥。   她小时候是个孤儿,自打有记忆以来就在福利院生活,就靠着政府补贴过活着,福利院里孩子多,僧多粥少,就算每天阿姨给孩子们打饭很公平,可保不住有高大的孩子总抢瘦小孩子的饭菜,她小时候总是吃不饱,后来有一次她不愿再忍,去撕咬了个抢她饭碗的大孩子,自此之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她。   可能是福利院的时候总吃不饱吃不好,她对吃的最是在乎,小时候就经常自己出去捣鼓些吃的,味道还非常不错,等到初中高中时,她更是在放学还有放假时支个美食小摊,很受欢迎。   渐渐地,她有了些名气,也研究出很多私房菜谱,大学时候就开始创业,等到大学毕业,她就开起私房菜馆,发展成连锁私房菜馆,身家几千万,她也在不到二十七的年龄,在世人的瞩目和震惊中拿下世界级厨神的第一名,准备以后都好好研究菜谱退休的,哪里想到一朝穿越回到解放前,什么都没了。   不!这何止是什么都没了,这比她在福利院的日子还要苦,简直是地狱模式的开局。   许沁玉心里乱糟糟的,下意识捧着水壶喝了口,里面的确是米粥,但米粒没几颗,很是稀薄,应该是闻氏用银子或是首饰跟押守她们的官兵讨要的。   许沁玉没再继续喝,闻氏一家子,大大小小五口人,都一天没吃了。   她把水壶递给旁边一个大头细身子,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儿,“宁姐儿喝一口。”   宁姐儿就是闻氏的小女儿,曾经的六公主,裴嘉宁。   小姑娘这一路也不容易,原本珠圆玉润的,一路下来,瘦的跟个豆芽菜似的。   裴嘉宁咬咬唇,生闷气说,“我不喝,你自己喝。”   她不是气四嫂,四嫂也是无辜的。   四嫂这一路也跟着他们吃了很多苦头,可母亲用了最后一点银子,就为了换这么一口米粥给四嫂喝,等到了西南之地,人生地不熟,没有半点银子,她们该怎么活下去?可见死不救这种话,她也说不出口,她只是气自己,出宫的时候她可以藏些金叶子和首饰的,可她心高气傲,始终不相信公主会被流放,什么都没收拾都没带上。   许沁玉也不管小姑子生不生气,把水壶塞在她嘴巴里。   闻着里面的米香,裴嘉宁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没忍住,喝了一口,曾经不配上精致小菜和小点心都无法下咽的梗米粥,此刻却无比香甜。   裴嘉宁喝了一口,又把水壶递给旁边的倦缩在母亲怀中更瘦小的女孩儿。   这是大皇兄家留下的唯一血脉,是她的小侄女。   最后这壶稀薄的米汤,还是被裴家人都分着喝掉了。   水壶最后被递给另外一颗松树下,脸色苍白的俊秀男子手中。   他容貌生的极好看,可惜脸色唇色都是苍白,羸弱极了,一双凤眼,里面始终没什么情绪,额前发丝被雨水胡乱的啪在他苍白的脸颊上,这会儿正闭目小憩。   他就是许沁玉的便宜夫君,也是被新帝封的竖王殿下,如今却只剩庶民身份的裴危玄。   他自幼体弱多病,才侥幸逃过一劫。   所以裴家这一脉,剩的都是老弱病残,不然新帝早想尽法子把他们一家子给杀绝的。   许沁玉看着裴危玄把壶中剩余的一小口米粥喝尽,又抱着水壶靠在松树下闭上双眸。   这一路她昏昏沉沉,却始终记得是这便宜夫君背着她一步步朝前,跟上队伍脚程的。   裴家人至少没有放弃她,没有把她丢在路边任她病死。   许沁玉看着远处阴暗天空下连绵起伏的大山,雨势渐渐有些大起来,风声吹着树木张牙舞爪,让这山脉中的树林仿佛成了噬人的妖怪。   大雨噼里啪啦的下着,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周围是流放家眷们的愁容苦面跟官兵们的咒骂声。   许沁玉揉了揉还在咕咕叫的肚子,她得想想法子让大家吃顿热乎的,不然依照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只有几日脚程就能达到流放之地,一家子老弱病残也坚持不住,总不能死在路上,她不想再死一次。   西南的山不像北方的山,到了冬天,山上什么都没,西南属于温热潮湿的地带,冬日里也没有北方那么寒冷,山上还有猎物出没,就算没有猎物,满山的菌菇跟冬笋和野菜也能解了现在的燃眉之急,总要先吃饱了肚子。   只是怎么跟这些官兵的头儿商量,让她借用一下锅具还有去山上寻找可以吃的野菜菌菇。   不等许沁玉多想,身后的山上忽然滚落下来几块夹杂着泥巴块的小石头,在这可怖的暴雨中,这点小小的动静并没有惊扰到大家。 第2章   许沁玉却注意到这种异常,她看了看周围的山形和地形,脸色凝重起来。   西南之地的山脉是一座一座的山峰,过了这座山峰,前面地势就平缓下来,但前面不远处又有另外一座山峰。   他们歇脚的这座山峰上虽然也有些松树,但相比其他山峰上的松树显得寥寥无几,稀稀疏疏的,山坡上裸露出来的也多是石块跟沙土,加上这般大雨,这种山峰很容易形成泥石流。   许沁玉不能肯定会不会发生泥石流,但不怕一万就是万一,没人愿意赌命。   不成,她要赶紧去告知管事的,省得大家伙一起被埋在这种地方。   许沁玉看了看左右,这会儿应该是未时,也就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大家赶了好几个时辰的路都累得狠了,正在歇息,闻氏怀中还抱着小儿子跟小孙女,裴嘉宁也依偎在母亲身边,就连裴危玄这会儿也已经睡下,他白日里背了自己一路,本就身体病弱,这会儿刮着风下着大雨他也撑不住,睡了过去。   再不远处就是押送他们的官兵。   许沁玉起身,没有惊动裴家人,走到那些官兵面前说道:“各位军爷,敢问陈副尉在何处?我寻陈副尉有些事情告知。”陈副尉是这些官兵的上峰。   她冻得瑟瑟发抖,雨水打的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官兵上下打量了许沁玉一眼,不耐烦道:“你找我们头儿干啥。”   许沁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军爷,雨下的太大了,这山坡上又全是沙土跟石块,加上大雨,容易造成山土滑坡,到时候我们都会被埋在泥石流里,所以特来寻陈副尉,这里不能久留,最好还是继续赶路,过了这段山路,前面路段平缓,可以再适当的休息。”   “你这小娘子懂些什么。”官兵嗤笑一声,根本没把许沁玉的话当一回事儿,开始伸手驱赶许沁玉,“走走走,赶紧回你的队伍去,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   “马六,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声威严的呵斥,许沁玉回头去看,正是陈副尉,陈副尉身高八尺,体格魁梧,看起来四十左右的年纪,有一脸络腮胡子,不怒自威,为人倒也光明,路上也从不打骂流放犯人。   马六立刻收起脸上的不耐,回头跟陈副尉禀告,“头儿,这小娘子说这里会发生泥石流,让我们继续赶路呢。”   陈副尉闻言,看向许沁玉。   许沁玉也不多言,顶着瓢泼大雨走到山坡旁,随意伸手一扒拉,山坡上的泥土就混着雨水哗啦啦流淌下来。   陈副尉脸色微变,他是专门负责押送流放人员的武官,走南闯北二十年,经验丰富,自然看出泥土松软成这样不对劲,立刻示意身边的马六吹号角,让大家继续赶路。   吩咐完马六,陈副尉转头对许沁玉道:“多谢小娘子告知。”   许沁玉点点头,没再多言,回到队伍中。   这会儿大家已经被号角声吵醒,都朝着前方看去,还有人小声的抱怨着,“都走了一天了,就不能好好歇会儿吗?这连半刻钟都没歇到,是不是要把人累死。”   这次流放的队伍里,除了裴危玄这一脉,还有闻氏的娘家人,曾经的安平公,如今也被贬为庶民的闻家一脉。   另外还有其他一些重罪的犯人。   这些犯人都带着手铐脚铐,这些重罪犯人是因为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得以免除死刑,但会被发配边疆继续服役,做很辛苦的劳力。   而闻氏他们去了流放地就是庶民,除了不能入京,不能科举,其他也就跟普通庶民一样,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许沁玉回到队伍中继续赶路,闻氏跟裴家人都醒了过来。   裴危玄亦睁开眼,他的瞳色极淡,眉眼生的是好看的,长眉入鬓,但经过一个多月长途跋涉,饥寒交迫,食不果腹,也是瘦骨嶙峋,身上跟脸上又满是泥泞,听见号角声,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许沁玉一眼。   许沁玉却看懂了他的意思,连忙摆摆手,“四哥,不用背我,我身子好了很多,头也不晕了,我自己能走。”   两人虽然成了亲,但原身从来没叫过他夫君,许沁玉也没法叫一个陌生男子做夫君,就跟着裴嘉宁一起喊四哥。   裴危玄点点头,抱起闻氏怀中两个三四岁的孩子。   这两个孩子,女孩儿是裴危玄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脉,另外个小男孩则是闻氏最小的儿子,智力有些迟缓,还是个哑巴,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说过话。   两个孩子被裴危玄接过去,趴在他消瘦的肩膀上继续睡着。   队伍慢慢地朝前走着,陈副尉跟手底下的官兵吩咐了几句,官兵们开始催促大家快走。   就这样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所有人都苦不堪言,几乎挪不动脚的时候,官兵终于吹响号角,让大家停下来歇息。   许沁玉四处看了看,这里地势平缓,已经过了那座山峰,这里的地形不会有山体滑坡的可能。   总算可以歇息,大家全都找地方休息起来。   许沁玉跟安平公一家都在队伍的前方,那些重犯则在队伍的后方。   许沁玉发现块倾斜着的巨石,巨石下有一块地方还是干爽没有淋到雨水,她眼疾手快跑到巨石下把位置占了下来,招手示意裴危玄抱着两个孩子过来。   不等裴危玄抱着两个孩子过去,一穿着身淡黄滚边暗花对襟长袄披着蓑衣,还举着一把油伞的姑娘也跑到了巨石下方,她甚至看都不看巨石下的许沁玉一眼,朝着不远处挥手道喊道:“祖父祖母,你们过来这边坐,这里有块巨石可以遮雨。”   这姑娘是安平公的孙女,也是闻氏的侄女闻蕴灵。   当年闻家只是小小的安平伯,家世一般,并无实权,说是落魄伯府都不为过,闻氏也不是安平伯的嫡出女,她是庶出,她的姨娘是安平伯夫人身边的婢女,因为安平伯那时迷恋另外位美艳姨娘,安平伯夫人为巩固地位,就把身边的丫鬟抬做了姨娘。   等到闻氏出生,她被嫡母教导的唯唯诺诺,性格软弱。   后来盛景帝选妃,三品官员和公侯伯爵都要送一位女儿入宫,安平伯夫人倒是想把自己的嫡女送进宫享荣华富贵,可自己亲生女儿早私自跟人定了终生,安平伯夫人哪里敢把这样的女儿送去宫里选妃,无奈之下,推说嫡女生病,只能把庶女送进宫,想着庶女性格小家子气,定不会被看上。   谁料,闻氏却被盛景帝看上。   闻氏容貌算不上美艳,但也小家碧玉,容貌秀丽,温温柔柔的。   闻氏也好命,进宫没多久得盛景帝宠幸怀上身孕,第一胎就诞下皇长子。   之前盛景帝是有皇后的,皇后生产时一尸两命,后宫后位一直空着,盛景帝那时有几位公主,但一直没有皇子,因闻氏诞下皇长子,嫔位从才人到九嫔,之后闻氏在宫中待了数十年,又诞下四皇子和六公主,加上盛景帝不喜太有权势的外戚,闻家又只是落魄伯府,那时候闻氏已是四妃之一,朝臣呼吁立后,盛景帝册封闻氏为皇后,安平伯府也加封爵位,成了一等公爵。   恐怕连闻家人都想不到,这个被他们不看好送进宫的庶女会坐上后位,母仪天下。   只可惜,镜中看花,虚妄一场。   闻氏做皇后时,闻家人喜逐颜开借她的势,权尊势重得权贵人家奉承着。   等到闻氏被贬,闻家人也跟着流放时,闻家人简直恨死了闻氏,从流放一开始,闻家人就没给过闻氏好脸色。   这会儿闻蕴灵自然没把许沁玉当回事。   闻家人也同闻蕴灵一样,直接无视许沁玉,全都朝着巨石下方聚拢过来,打算让老爷子老太太在巨石下躲雨歇息。   相比一路艰辛,病的病弱的弱的裴氏一脉,安平公这一脉虽然是被罢官流放,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把所有家业变卖,一路上虽没带箱笼,也有足够的金银傍身,可以用银钱打点官兵帮他们买吃买喝买用的,身上的肉都没掉几两,这会儿下着雨,他们也都有油伞和蓑衣。   等闻家二老走到巨石下,闻蕴灵见许沁玉还在巨石下站着,皱眉道:“你怎么回事?还挡在这里作甚?没瞧见我祖父祖母过来了?还不赶紧让开。”   许沁玉看着理直气壮的闻家人都有点气笑了,甚至连闻氏都欲言又止的看着她,想让她把位置让出来。   裴嘉宁咬着牙瞪着闻家人,如同一只愤怒的小兽。   只有裴危玄目光冷淡的扫了闻家人一眼。   许沁玉二话不说,走到裴危玄身边,从他怀中抱出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轻飘飘的,连她这个刚刚病愈的病人都抱得动,可见两孩子瘦成什么模样。   抱着两孩子,许沁玉再次走到巨石下,直接用身子把已经来到巨石下的闻家二老给挤了出来。   巨石虽然大,但也勉强就够三个成人容身,许沁玉这一挤,闻家老爷子老太太直接被挤了出去,暴露在雨水之下。   闻蕴灵脸色都变了,大怒道:“你瞎眼是不是?没瞧见我祖父祖母在下面躲雨。”   “眼瞎的不是你们?”许沁玉呵笑一声,“方才没瞧见我在巨石下吗?不懂先来后到?凤哥儿和芫姐儿都才三四岁,又淋了一路雨,也更需要避雨,怎么?你们连个孩子的位置都要抢?还是你们想逼死这两个孩子?”   虽然都披着蓑衣,但淋了一整天,身上也湿了不少。   闻蕴灵气得脸都白了。   闻老太太从未被人这样对待,气得浑身发抖,开始教训许沁玉,“还以为侯府嫡出的姑娘怎么也该知晓礼义廉耻,尊重长辈,倒是不知道你母亲怎么教导你的,让你如此的目无尊长,跟你这个婆婆还真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是还有仆人在,老太太都恨不得让仆人上前掌许沁玉的嘴巴子。   许沁玉却看都不看这老太太一眼,直接无视她,走了一路,她又饿又累还冷,现在只想歇会儿,懒得在同他们耍嘴皮子。   她把两个孩子搂在怀中,又冲不远处的裴嘉宁喊道:“宁姐儿也过来歇会儿。”   至于闻氏,她没打算问,闻氏惧怕娘家人,现在恨不得一脸要晕过去的表情,喊她来她也不敢过来躲雨。   裴危玄的话,肯定会把位置让给妹妹,也不会进来躲雨的。   裴嘉宁二话不说,朝着巨石下面走去。   她是公主,是被先帝教养长大的,当初不惧身为臣子的闻家人,现在自然也不惧。   她刚想走过去,却被闻氏抱住,闻氏眼巴巴的望着女儿,眼中满是祈求。   裴嘉宁恼道:“娘!”   闻老太太这会儿也气得够呛,锤了两下胸口,看样子要晕厥过去,闻家人乱成一团,都祖母老太太的喊着上前把人扶着,喂水的喂水,掐人中的掐人中,闻蕴灵还想带着兄弟姐妹来教训许沁玉。   许沁玉冷眼看着她们,悄摸从旁边摸到一块尖利的石块握在掌心。   打架,她可是从小打到大,没有怕过谁,也知道人善被人欺,原身和闻氏一家一路上被闻家人欺负的够呛,要是这样继续软弱下去,以后还会被闻家人吃的死死的。   闻蕴灵带着兄弟姐妹刚过来,陈副尉也已瞧见这边的闹腾,走过来训斥道:“不许闹事,闹事者一律鞭刑。”   闻蕴灵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兄弟姐妹们离开。   等陈副尉离开,闻老太太似乎也缓了过来,一大家子找了块松树多的地方坐下歇息,但都还时不时瞪许沁玉一眼。   许沁玉可不管她们,也不管宁姐儿过不过来,她抱着两个孩子倒头就睡。   睡了一会儿,许沁玉突然听见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第3章   这会儿大家都已经歇下,哪怕又冷又饿,也都蜷缩在一起睡着,听见这声巨响,所有人都被惊醒,不约而同朝着巨响的方向张望过去。   许沁玉也睁开眼看了过去。   发出巨响的地方正是方才她们停留的山脚下,大量沙土混着雨水滑落下来,连带着好几块巨石跟其他大大小小的石块和连根拔起的松树,正汹涌的朝着山坡下冲去。   果不其然,还是发生了泥石流。   大家伙都跟着变了脸色。   不少人拍着胸脯庆幸道,“吓死了,幸好咱们又往前走了段路,没继续待在那,不然肯定要被埋在这里头,要不就要被冲到其他地儿或者被这些石头砸到,还是陈副尉有远见,知道那地段容易发生危险。”   “可不是,陈副尉有先见之明。”   直到这会儿,他们才觉得哪怕赶路有点累,但至少还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闻氏也吓得面色发白,裴嘉宁则面无表情的扫了眼又闭上眼,裴危玄则看了许沁玉一眼,没多言,继续靠在松树下闭眼歇息。   许沁玉看了几眼,发现泥石流波及不到他们这里,他们这边是非常安全的,心里安定下来,把两个孩子往怀中搂了搂也沉沉睡下,她太累太困,现在没了危险,也能安心睡会儿了。   闻家人这会儿也心有余悸面色发白,没了找许沁玉麻烦的心思,就算被罢官,他们也想好好的活着,还想着以后闻蕴灵可以进宫给新帝做妃子,他们就能翻身,继续回到京城做权贵,受万人敬仰。   陈副尉看着远处的泥石流,心中亦是庆幸,他也不说是心疼这些流放的罪臣家属和重犯,他只是心疼自己的兵。   这些兵这些年一直跟着他送流放的犯人,天南地北的跑着,风餐露宿,千辛万苦,家中家眷都担忧着,他要保证每回都安全的带他们回家。   所以陈副尉很感激那位小娘子。   这小娘子,一路上默不作声,性格怯弱,没想到这会儿还做了件大善事儿。   马六也惊讶的瞪大眼,那个小娘子竟然说准了,还真发生了泥石流。   “头儿……”马六忍不住喊了陈副尉声,想跟他唠叨下那位小娘子是如何知晓会发生泥石流的。   陈副尉道:“别多话了,好好歇会儿吧。”   ……   又过去半刻钟,天色暗下去,雨势渐渐停歇。   陈副尉看了眼天色,让官兵们去四周寻些柴回来,天儿太冷,他们身上虽然都披着蓑衣,但也淋的七零八落,需要取暖烘干身上的衣物,不然容易生病。   马六忍不住凑过去道:“头儿,今天太冷了,正好要生火要不顺便开个灶?咱们的饼子实在太干,咽不下去,车上还有不少腊肉,放锅里煮煮,每人分块腊肉喝点腊肉汤补充体力。”这几日天气不好,一路上都没开过灶,吃饼子吃的都快噎死他们了。   陈副尉点头同意下来。   他们常年在外奔波,因为是送犯人们流放,路上没法骑行,但还是准备了一匹马,拉着载货的板车,车上放着他们一路吃穿用度的东西,虽然就三十来个兵,但也备的齐全,大铁锅是有的,盐巴也有,还有烧酒,路上偶尔路过镇子或者村子,还会买点食材或吃食。   车上的腊肉就是他们之前路过镇子去买的,买了整头猪的腊肉,顺带还买了些干柴,但干柴所剩不多,烧不了多久,一会儿把干柴烧起来,找来的湿柴架在上面多烧会儿也是一样。   一半的官兵出去找柴,陈副尉掀开板车上的油布,取出水桶烧酒和铁锅,提水的去提水,架锅的开始架锅。   他们歇脚不远处就有条小溪,水质不错。   他们这行人没有伙头,平日里开小灶也就是架起个大锅,里面加水烧开,再把食材一股脑丢进去煮熟就行,根本没有味道可言。   “头儿。”马六忍不住唠叨跟陈副尉唠叨,“咱们要是有个伙头就好了,以后一定要找个会烧火做饭的跟着咱,吃了一路自己做的吃食嘴巴里都快淡出鸟味了,我想吃大肉包子,卤肉配烧刀子,浑身都得劲。”   他们煮出来的吃食,实在难吃的紧,但这种环境,能有口热食都算不错,这些流放的犯人,一路吃的都还是粗粮饼子,硬的跟石块不说,还硌嗓子,至少他们吃的都还是白面烧饼。   陈副尉没说话,会烧菜的伙头人家又哪里乐意干这种辛苦的差事,随便去个军营的伙头营都比跟着他们东奔西跑的强。   许沁玉这会儿已经醒了,正望着不远处忙碌的官兵。   这些官兵距离她不远,他们说话声她都听了去,想到马六说的话,她心中一动,原本还想着怎么借用一下他们的锅,现在就有法子。   这些人不会做饭,别的她可能不会,烧火做饭对她而言再简单不过,正好还能让裴家人也跟着吃口热乎的。   她把怀中的两个孩子塞给裴嘉宁,“宁姐儿,你看好凤哥儿和芫姐儿,我去去就回。”   裴嘉宁刚才也被淋得不行,不顾闻氏眼巴巴的望着她,也跑来巨石下避雨。   裴嘉宁还在睡着,迷迷糊糊接过弟弟跟小侄女又继续睡下。   闻氏见儿媳起身,忙不迭问道:“玉娘,你这是去作甚?”   “娘别担心,我过去跟军爷们借点热水。”   许沁玉胡乱扯了个理由,闻氏胆小,她要说去跟这些军爷毛遂自荐去做吃食,闻氏得担心死。   闻氏欲言又止,这些官兵虽从不打骂她们和犯人,但也不好相处,每次她去讨要热水和吃食,都是要付点银钱的,她身上还剩下些首饰,可那也是到了西南之地她们安家的本钱,儿媳现在病也好的差不多,她是舍不得再动剩下的这点首饰去换热水。   许沁玉过去陈副尉身边,温言道:“副尉,你们可是要找伙头?我正好会做饭,要不今天这顿就让我来试试?”   陈副尉看了许沁玉一眼没说话,马六张大眼瞪着她,“你会做吃食?”   这次的罪臣家眷是京城四皇子一脉和安平公一脉,这个小娘子好像也是侯府的嫡出姑娘,世家姑娘怎么可能会烧火做吃食。   许沁玉苦笑一声,“虽是德昌侯府的二姑娘,可在府中的日子……”   陈副尉跟马六都是京城的兵,当然也知道这小娘子的情况,连他们都有点同情这小娘子,小娘子是德昌侯府二姑娘,本来跟四皇子定亲的是三姑娘,结果最后一纸诏书同四皇子定亲的成了她,还要跟着四皇子流放边城。   想来是在侯府不受重视不被宠爱,才学会做吃食的吧。   许沁玉这话虽是博同情,但也不假,见这些官爷露出同情的表情,她接着说,“所以我的确会做吃食,味道也还成,还请军爷信我,若是做不好,我赔你们食材可成?不过若是做好了,军爷们觉得味道不错,可否也赏给民女和家人们吃上一碗热乎的饭食?”   “行,那你试试吧。”   他们这群汉子做吃食实在难吃,想来这小娘子做的吃食在怎么难吃也比他们强。   “敢问军爷都有什么食材?”许沁玉放下心来,只要同意让她来做吃食,她就能让这些军爷们折服。   马六高兴道:“有腊肉,还有些白面鸡蛋跟几罐油,都是前头在镇子上买的。”   他们这差事虽然挺苦,但很多犯人家属会打点,塞点银子给他们,让他们路上帮忙照顾家人一二,所以他们手头上比较宽裕,差事又是个苦活,吃食上就不愿意委屈自己,路上遇见吃食和食材也都很大方,很舍得买。   许沁玉点点头已经知道要做什么。   “军爷,我能不能去前面山头寻点食材回来?山里头应该有冬笋,冬笋味鲜,这个时节跟腊肉一起可以炖着吃再好不过。”   陈副尉同意下来,他倒不担心这小娘子会跑掉,这些罪臣家眷虽也是流放西南,但送到西南他们就是普通的庶民,不需要服役,这里已经是西南的山脉。再者,荒山野岭的,一个小娘子敢跑掉,怕是不想活命。   许沁玉又跟陈副尉借了个装东西的篓子和菜刀。   这里本就是起伏的山脉,她们歇脚的地方山脉平缓,不是那种高山。   进到山里后,许沁玉惊喜的发现,不知是不是这里太偏,没什么人过来采摘过山中的野菜冬笋菌菇什么的,野菜特别多。   特别是野生的菌菇,非常茂盛,走几步就能瞧见一片片的野生菌菇,大多数都是能吃的,偶尔夹杂着一些有毒的。   野生菌菇,有些是有剧毒,万万不可食用的。   有些虽然有些许毒性,但只要彻底煮熟就能消掉里面的毒性,成为一道非常鲜美的菜肴。   当然,若是没煮熟就食用,不及时送医,也有可能丢掉性命的。   许沁玉没采摘这些有微微毒性的,她怕煮的时候军爷们忍不住尝味道,也怕这些荒郊野岭,这些毒性没法处理干净,还是谨慎些比较好,就采摘那些完全没有毒性的菌菇,美味也不输其他。   她采了半筐野生菌,前面不远处还有冬笋,也挖了半筐,竟还给她找到不少野姜和野葱,也都给挖了回去。   两刻钟后,许沁玉回到队伍中,把采摘的一篓子野菜都给倒了出来,准备清洗干净。   马六瞧见许小娘子回来,又见她倒出一筐的东西来,仔细一瞧,还有不少菌子,他惊了下问道:“小娘子,你采这些菌子做什么?” 第4章   许沁玉一愣,不懂马六为何这么问,她道:“这些菌菇自然是吃的,可以做菌菇汤,什么荤肉都不用加,只加些盐巴最后调些蛋液加进去,味道就很鲜美。”她是打算用这些菌菇做菌菇蛋汤,再用腊肉炒道冬笋,配着他们的白面烧饼,吃下去又暖和又管饱。   “小娘子你在说甚?”马六面色古怪,“这些菌子可不能吃,有毒的,会毒死人,也对,小娘子是京城人,京城野生菌少,肯定不知道西南之地的百姓都不会在山上采摘这些野生的菌子,以往吃死很多人,所以这些年下来,除了闹饥荒,大家都不会吃山上野生的菌子。”   许沁玉沉默,难怪山中这些野生菌菇长的如此茂盛。   她所知道的古朝代一直都有吃野生菌菇的历史,不过也同样有误食有毒菌菇死人的事儿。她记得这里并不是她原来时代的古朝代,至少所有看过的历史记载中是没有一个叫做盛朝的历史朝代,所以和她所熟知的朝代不同。   她还记得原身在德昌侯府时,吃的食物也多是蒸煮出来的,也有炒,但炒似乎还不盛行,炒菜的味道也很一般,做吃食的手法有些匮乏,不像她的时代,烹饪手法都有几十种,就算是普通的炒,都有爆炒滑炒溜炒干炒生炒等等呢。   在这样吃食和烹饪手法还很匮乏的时代,没法分辨有毒和无毒的野生菌菇也是正常。   毕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可能被‘螃蟹’毒死,所以后来的人就再也不敢吃‘螃蟹’了。   她记得京城也的确没有这种野生菌菇卖,倒是有些干货菇子卖。   依照马六的说法,他们似乎把这种野生的菌菇称为菌子,那些干货蘑菇称为菇。   菇是可食用的,是自己种的,而菌则是野生,很多菌有毒,所以就不可食用。   只是该怎么说服这些官兵,她采摘的这些菌是可以食用的?   许沁玉知道,就算自己告诉这些官兵,野生菌是分有毒和无毒,她采摘的这些都是无毒的,他们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也会让他们望而却步。   许沁玉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底儿,她同马六和陈副尉说道:“小女曾在一本杂记上见到记载,说是野外的菌有些也是无毒的,只要采摘的是无毒的,一样可以食用,若是军爷们不放心,我就用冬笋炖腊肉给你们吃,这些菌子的话,我煮来自己吃,军爷们瞧着无毒,等明儿我在做给军爷们吃?”   马六皱眉,“小娘子还是别试了,你也说只是杂记上见过,万一你采摘到有毒的菌子,那可要丢性命的。”   “多谢军爷记挂。”许沁玉微微一笑,“我自幼对食材分辨异于常人,也经常做吃食,以前在京城时,也在城外的山上采摘过一些野生菌,味道鲜美,并没有毒。”   这话倒也不算假,原身因为二房不受宠,加上原身舅舅有些厨艺傍身,原身也的确会点厨艺。   再者野生菌菇本来就是到处都有,京城少但不是没有,只不过西南之地雨水丰富,菌菇种类数不胜数,差不多有几百种,但有毒的菌菇就有两百多种,所以不懂菌菇的话,很容易采到有毒的菌菇,有些看着长得相似的菌,其实并不是同一种,一种有毒一种无毒,更加难以分辨。   陈副尉看她一眼,道:“既然你能分辨,那这些菌你若想吃,一会儿自己做着吃吧。”   他暂时还不会让自己的兵吃这些菌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许沁玉道了声谢,把这些冬笋和菌菇端去小溪边清洗干净。   这些冬笋特别肥厚,许沁玉尝了口冬笋,笋质幼嫩,爽口带着丝丝清甜,不涩口,不需水焯,可以直接跟腊肉一起炖煮就很美味。   菌菇她只清洗了小部分,就是打算做来自己跟裴家人吃的。   这些冬笋也就够一次的量,刚才她还让那些官兵继续去山里挖冬笋,还有野姜野葱,至于菌子,他们不会分辨,自不会让他们帮着采摘。   把冬笋清洗干净切成大块,腊肉她之前尝过,熏的不太好,稍咸了些,熏的地方也不均匀,但胜在肉质不错,她早就把腊肉放在水里泡了会儿,这会儿麻溜的把腊肉上面的烟熏给刮掉,清洗干净,切成比冬笋稍小的肉块,又把野姜清洗干净剁成沫。   野生菌只需要简单清洗掉上面的泥土,撕成条就成。   食材全都准备好,那边火堆跟大锅都已架了起来,还烧了一锅热水,马六还给裴家人灌了一壶热水。   裴家人和闻氏这才知许沁玉要给这些官兵做吃食,闻氏实在担忧,她不知道玉娘怎么敢去开口给这些官兵做吃食,这一路,玉娘根本就没透露过自己会厨艺,她深怕儿媳得罪人,忍了半晌才过去许沁玉身边,小声问道:“玉娘,你这是作甚?你贵为侯府嫡女,怎会做吃食的,小心惹祸上身。”   许沁玉轻声道:“虽是侯府嫡女,却也不得宠,好了,娘别担心,我的确会做吃食的,您先过去休息吧。”   闻氏怔住,是啊,德昌侯府要真是重视玉娘,又岂会把三姑娘换成二姑娘送来边城吃苦。   许沁玉说话的时候,已经把大锅烧热,滔了两勺荤油在大锅中化开,等油烧热,把切好的腊肉块滋啦一声倒入油锅翻炒,翻炒了小会儿,等到腊肉显得有些晶莹剔透,肥油被炒出来一些后,再把切好的姜碎倒入锅中翻炒几下,激发出腊肉的香味,加入方才准备好的一大桶热水,等到大火把腊肉煮开再炖煮一会儿,才把切好的冬笋块尽数倒入锅中,同腊肉一起炖煮一刻多钟即可。   原先是打算切片做腊肉炒冬笋,但菌菇蛋汤不做了,只能做道带汤的炖菜。   这腊熏肉本身有些偏咸,不用加盐巴,其他调味料也不需要,毕竟也没有。   她以前为了做好食物,了解食物,还去乡下学了段时间的宴席菜,所以这种大锅菜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食材还有白面跟鸡蛋,许沁玉没打算动,今天用腊肉炖冬笋配着白面烧饼吃刚刚好,剩余食材可以明日在做。   马六一直待在许沁玉身边,其他官兵都被陈副尉喊去山上挖冬笋还有野葱野姜,这也是许沁玉的主意,说他们有车,这些食材可以挖一些带上。   马六从许沁玉开始炒腊肉就能闻见肉香,等把冬笋也炖进去,没多久,这股子香味越来越浓郁,肉香混着另外一种鲜香清甜,引的人直吞口水,就连其他流放的犯人也频频朝着这边看过来。   闻氏没想到儿媳真的会做吃食。   裴嘉宁也早被这香味弄醒,喃喃道:“好香啊。”   她从未闻见过这么香的食物香气,哪怕是在宫中的御膳房都没有。   另外一边的闻家人也都忍不住吐口水,闻蕴灵咽了下口水翻了个白眼,“身为侯府的姑娘,竟甘愿做这么下贱的事儿。”   马六才相信这小娘子是真的会做吃食,不停的追问许沁玉,“小娘子,这菜什么时候能吃?应该熟了吧?”   许沁玉道:“火候还差点,再等半刻钟就差不多了。”   做食物,除了调味的比例跟食材,最重要的就是对火候的把控。   有些人,哪怕跟着教程弄好食材和调料的比例来做菜,可做出来的味道还是不好,就是因为对火候的把控不行。   她似乎天生就有这方面的天赋,小时候在福利院弄些食材自己烤来吃,味道都非常不错的。   很快,去山上挖冬笋和野菜的官兵也都回来,他们很多都是被这香味吸引回来的。   “好香啊,这是什么,也太香了。”   “就是,我在山里头都闻见了,实在受不住这香味,就回来了。”   “小娘子,什么时候能开饭?”   火候已经差不多,许沁玉把灶里的柴都给取了出来,揭开锅盖,最后往锅里撒上切好的一大把葱花,笑眯眯道:“可以吃了,大家端碗过来吧。”   这些官兵急忙去拿碗过来排队。   第一碗自然是先盛给陈副尉,陈副尉接过碗,看向碗里的腊肉炖冬笋,里面的腊肉肥瘦相间,肥的部分晶莹剔透,冬笋和汤的色泽都是奶白色,再点缀上绿的葱花,先不提味道,光是色泽都已经很吸引人。   身为大家的上峰,这会儿他也有些端不住,不顾才出锅,夹了块腊肉入口。   入口就有些愣住,腊肉在口中爆汁,这是吸收了冬笋跟笋汤还有腊肉本身的油脂,咬了几下,这块腊肉就在口中化开,咸淡刚刚好,肉香浓郁加上冬笋的一丝丝清甜。   他都怀疑这真是他们之前买的腊肉吗?   之前他们自己煮的腊肉,很咸,入口很柴,咬不动,只能嚼几口就胡乱吞下。   “头儿,好吃吗?”马六实在忍不住,排着队还忍不住扯着喉咙喊了句。   陈副尉并没有回答他,又夹了一块冬笋,冬笋炖了这么久也没烂糊,还是整块,非常的入味,冬笋又吸饱了腊肉的油脂和汤汁,一口咬下去,鲜甜却又咸香四溢,比腊肉的味道要好,香的人想把舌头都吞进去。   陈副尉不是没吃过腊肉煮的菜,但从来没想过能这么好吃。   其他官兵也都盛好菜,端去旁边吃了起来。   “这也太好吃了。”   “对啊,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煮菜。”   “连京城的酒楼都做不出这种味道吧。”   马六也终于轮到他,等许沁玉给他盛满菜,他迫不及待夹了块腊肉入口,他顿了下,就开始风卷残云起来。   周围还有其他人吞咽口水的声音,所有人都觉得要被这香味馋死了,裴家人还能忍着,两个孩子虽然也馋,一直吞口水,但都乖巧的缩在裴嘉宁怀中。   安平公那一脉,大人还好,有两个小点的孩子就一直再闹,嚷嚷着让家里人过来讨要。   但闻家人怎么可能过来找许沁玉讨要食物。   再说,他们也瞧得清楚,锅里面已经没食物了。   这一大锅的腊肉炖冬笋也就够这些官兵们一人一碗,许沁玉蘸取锅底仅剩的一点汤汁尝了尝,咸淡刚好,冬笋的清甜缓解了腊肉的腻,虽然不及她以往做的,但条件有限,味道也还算不错了。   陈副尉已经就着冷硬的白面烧饼把一碗的腊肉炖冬笋吃完,胃暖身暖,通身舒畅。   他对许沁玉的厨艺已信服,知道她应该是真的能分辨野生菌子的毒性,又知晓她准备做菌菇蛋汤,过去马车旁取了七八个鸡蛋过来给她,“拿着吧,你们自己煮来吃。”   “多谢陈副尉。”   许沁玉笑着道谢,接过鸡蛋。 第5章   有了鸡蛋和这些野生菌菇,许沁玉打算做道菌菇蛋花汤,裴家人这一路吃的都是杂粮饼,又干又硬,脾胃都虚弱着,鸡蛋做成蛋花汤比较好克化。   菌菇蛋花汤做起来也简单,水开后放入撕成丝的菌菇,菌菇煮熟挖了勺猪油进去化开,再撒点盐巴,最后把打好的鸡蛋液均匀的浇在汤里。   蛋液淋上去后就立刻撤掉火,但就算撤掉明火,灶下还有炭火,高温会让蛋花变老,所以许沁玉直接把大锅从灶上端了下来,再用勺子轻轻滑动,蛋液化开,成为丝丝滑嫩的蛋花,最后撒点葱花在上面,色香味都有了。   许沁玉尝了口,非常的鲜,就是食材跟调料都有限,不然加些木耳丝黄花菜,再用淀粉勾芡下,让汤浓郁,口感会更加丰盛。   马六闻着这鲜味又馋了,那点子腊肉炖冬笋根本不管饱,这里头就属他饭量最大,他每顿吃的饼子都比旁人多两倍。   许沁玉把这些汤装在海碗里,招手示意裴家人过来吃饭。   除了没有这个历史朝代,她感觉其他方面没有太大的变化,比如食材方面,她也尝过这些生的野生菌菇,同她那个时代味道一样,甚至因为土地没有污染,味道更加的鲜甜。   裴嘉宁早饿的不行,牵着凤哥儿和芫姐儿过去吃东西,闻氏却扯住女儿的衣裳,面露难色,小声说,“宁,宁姐儿,方才那些军爷们都说这边的野生菌有毒,吃了会毒死人,就算玉娘会做吃食,可她不是这边的人,连地本人都不能分辨有毒无毒的菌,我,我是担心,最好也让你四嫂莫要吃。”   她性子软,不爱嚼人舌根,这会儿把自己说的面皮子涨红。   裴嘉宁不耐烦甩开闻氏,“四嫂都说了她能分辨,我相信四嫂,再说了,还得好几日脚程才到地儿,要是不给凤哥儿和芫姐儿补补身子,他们肯定熬不下去的。”   不止是两个孩子熬不下去,她们也一样,跟累死饿死相比,她倒宁愿吃饱被毒死。   闻氏眼眶一红,不说话了。   裴嘉宁见闻氏这样,心里也难受的紧,但没劝说她娘,只想抱起弟弟跟小侄女过去四嫂那边。   裴危玄起身,从妹妹怀中接过两个孩子,跟着过去许沁玉身边。   许沁玉端了两碗汤递给两人,“先喂凤哥儿和芫姐儿吃。”   天儿冷,这几碗汤已经放了会儿,现在吃正好。   裴危玄点点头,接过海碗,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喂着,两孩子尝了一口,就开始狼吞虎咽吞了起来。   许沁玉也看得心酸,这两孩子瘦得跟难民似的,营养不良,若不补补,他们撑不下去的,正好方才做汤还剩四个鸡蛋,待会儿煮了给两孩子留着,让他们夜里饿着的时候吃。   许沁玉又给闻氏送了碗过去,闻氏呐呐的道了声谢谢,许沁玉才回到灶台边继续吃东西。   煮的菌菇蛋花汤还剩一碗,许沁玉打算留给自己的便宜夫君吃,他今年好像才十九,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原身才十五,搁她的时代都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却要吃这种苦头,还是替自己嫡姐吃这苦头。   德昌侯府真是糟心的一家子,许沁玉边喝着汤,边在心底吐槽德昌侯府。   她们这边吃得香,安平公那边,两孩子闹腾的更厉害,说要吃她们碗里的吃食,还让人过来抢。   这两男娃,一个七八岁,一个两三岁的样子,是闻老太爷的嫡出曾孙,以往在京城时就宠的没边,就算是流放了,依旧还是这般性子。   闻老太太被两个曾孙哭的有些心烦,指桑骂槐道:“哭什么哭,这菌子能随便乱吃,小心吃死你们。”   许沁玉听见这话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喝汤喝的更香了。   一家人正吃着,马六咧着个大嘴跑了过来,蹲在许沁玉面前喊,“小娘子,你这还多了一碗汤,这真能喝?”   许沁玉笑道:“当然,军爷瞧我们这不都还好好的。”她摘的都是常见的可以吃的菌,是半点毒性都没有的。   马六实在馋的厉害,他没想到就是这样一碗菌菇鸡蛋汤都有如此勾人的香味,他忍不住道:“那小娘子这还剩了一碗?”   许沁玉已经知晓这军爷的意思,笑眯眯说,“还多了碗,军爷喝吧。”   马六也不客气,端起海碗喝了口,入口就被鲜到了,赞道:“鲜,好鲜。”从来没喝过这么鲜美的汤。   他几口就把一碗的汤给喝完了。   裴家人还在就着坚硬的粗粮饼吃,不然一碗汤根本喝不饱。   马六喝完,跟许沁玉道了声就心满意足的离开。   裴嘉宁看着许沁玉,忍不住道:“都不知四嫂的厨艺这般好,四嫂病了一场,好像似变了个人。”   当时四嫂穿着嫁衣才进四哥王府时,一点子人气儿都没有,死气沉沉,像是丢了魂,之后就是流放路上,四嫂也是一言不发,从来都没说过话,就算被闻家人欺负,她也只是缩下脖子,跟娘一模一样,她最不喜就是太过软弱的人,因此也有点不喜四嫂。   但没想到四嫂病了场,人就变了。   许沁玉叹口气,“之前想岔了,大病一场也看开许多,只要还活着就什么都有可能,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至于厨艺,在家的时候就会点,没想到以后会成为安家立业的本事。”她这是给自己性情大变找个理由,同时这话也是告诉裴家人,等到了流放地,她打算做吃食来安家立业。   至于原身的厨艺,的确是会些的。   他们二房在侯府不受宠,吃的方面比其他两房差很多,她有时候馋了,就学着做了点,但会的不多。   裴危玄听见这话,端着海碗的手微微顿了下,眼皮略略掀开,但他没看许沁玉,垂下眼眸继续吃饭。   裴嘉宁根本没往其他地儿想,连她自个都性情大变,经历这种遭遇,没有性情大变才不正常吧,自然而然就相信了四嫂说的话。   吃过饭食,许沁玉把锅碗都洗好收好。   马六今天吃得高兴,还把火堆的柴分了点给裴家人,让裴家人自己烧火取暖。   有了火堆,大家伙身上的衣裳也都烤干,加上吃饱喝足,挤在巨石下睡了一夜。   这几乎是流放路上,他们过的最舒服的一夜了。   ……   次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许沁玉跟裴家人刚醒,马六就小跑到许沁玉面前嘿嘿直笑,“小娘子,今儿咱们吃什么朝食?”   他昨儿还担心夜里被那菌汤毒死,没曾想喝了碗菌汤,肚子饱了七八分,夜里睡得更香了。   这个时代,普通百姓就一天就两顿,朝食跟暮食,没有午饭昼食,富裕人家,或者世家大族跟皇族,才是一天三餐或者四餐,朝食,昼食,夕食和暮食。   许沁玉笑道:“今天我们吃葱香鸡蛋饼。”   葱香鸡蛋饼做起来也简单,昨天摘的野葱洗干净剁碎,倒入调好的鸡蛋面糊中,最后加盐巴调味。   这道吃食需要注意的就是煎饼时候的火候跟调面糊的比例,对许沁玉来说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她做吃食的时候,这些官兵先帮着烧了锅热水,把每人的水壶给灌满,又去山里挖冬笋和野菜。   等官兵们回来,她已经摊了厚厚一叠葱香鸡蛋饼,香味扑鼻。   吃起来更是软香细腻,又好克化。   她摊的葱香鸡蛋饼挺大一张,这些官兵每人分两张,她和裴家人一人分了一张,就着热水吃完,身上也恢复了几分力气。   之后又赶了一天的路,到了晚上做暮食,她做了菌菇冬笋炖腊肉,炖菜做起来简单,却很美味,因为加了菌菇,比昨儿的腊肉炖冬笋多了鲜味,也更加的好吃,同样是裴家人都分得一碗。   又走了五六日,一路上都是许沁玉做朝食和暮食,她做的吃食,让这些官兵折服,连带着对裴家人都客气许多,裴家人每天也顺带有热水跟吃食,这样吃了几日,许沁玉和裴家人面色好看了些。   许沁玉做的这些吃食,一开始闻家人还能忍着,后来连闻老太爷都被香味勾的受不住,想着是官兵们的食材,以往还总跟这些官兵手中买点热水吃食,官兵们也都会卖给他们,就让家人去跟官兵商量买点吃,结果直接被陈副尉给拒了,说是因为连他们都不太够吃,把闻家人给气的不轻,连带着更加痛恨许沁玉和裴家人。   这样吃了五六日,官兵们马车上的食材都已经吃光,也幸好周围都是山,每天可以采摘新鲜的野生菌和冬笋,就算没了腊肉,白面和鸡蛋,这小娘子竟还能用野生菌和冬笋做一道汤一道菜。   也不知这小娘子怎么做的,这些野生菌就简单的用热水煮开,加点盐巴和猪油,都鲜美得不行。   他们这才相信,原来野生菌很多都能吃,但也真的很难分辨,也不知道这小娘子怎地如此厉害,有时候他们去帮着摘,发现跟小娘子采摘的没啥区别,可小娘子却告诉他们,是有毒的菌不可以食用。   还有那冬笋,被小娘子切成薄片,用猪油清炒,也只加点盐巴,吃起来清脆爽口还鲜甜。   马六一边吃一边唉声叹气,觉得他们回京城的路程肯定难熬,因为再也吃不着小娘子做的吃食了。   他们这些官兵,平日里就是马六开灶做吃食,许沁玉也大方,她把这几日做的吃食的方子教给马六,还教他一些简单的炒菜炖汤的小技巧,至于其他精致的菜肴,教给他也是无用,流放的路上,哪里可能去做太精致的吃食。   马六特别感激许沁玉,眼看到就快到边疆的城池,他偷偷跑去告诉许沁玉,“小娘子,你尽管放心,你在这边是庶民,靠自己手艺肯定能活得很好,待我回京,我会帮你给你爹娘递个信儿报个平安的。”   许沁玉郑重道:“多谢军爷,劳烦军爷告诉我爹娘,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永远都不会放弃,也让他们二老莫要担忧,养好身体,以后总有见面的机会。”   既然她代替原身活下去,原身爹娘对原身也很宠爱,那她也将会代替原身好好孝敬他们,她跟着四皇子一脉被发配西南,原身爹娘肯定很难过,怕他们伤了身子,现在只能先安抚住他们。   马六道:“小娘子放心,我省得,会告知给他们的。”   第七日,众人终于瞧见西南边城饶州的影子。 第6章   饶州城耸立在二十里地外,从山上瞭望过去,城墙高大坚固,城门厚重,气势磅礴,因为自古以来,饶州城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虽然条件艰苦,可相反,人并不少,很多流放的罪臣,重犯都会发配这边。   因为饶州城除了是边城,它的辖属内还有一座铁矿和煤矿,另外还有条大运河,这条大运河是两百前盛朝太.祖皇帝派人开凿起来的。   当然,并不是开凿整条运河,这条运河原本就有,但没通到饶州这边,太.祖皇帝派人修建挖渠,就为了饶州的铁矿。   铁不用说,可以锻造铁器和兵器,而煤的作用也不小,可以炼铁,可以烧火取暖,所以太.祖皇帝才让人修通运河,来运送这些铁和煤。   不过那时候饶州也就一个铁矿,煤矿是前十几年发现的。   当然整个大盛的煤矿和铁矿不止饶州有,其他地方也有,还有其他的一些铜矿金矿,周遭不少国家都垂涎欲滴,也幸好太.祖皇帝厉害,这天下打的大,国富兵强,不过这么些年过去,战争时不时的发生,兵力大打折扣。   这也是隔壁邘国总觊觎饶州的原因,时不时就会打仗,就为了抢夺饶州的铁和煤。   直到前两年,大皇子领兵攻打邘国,大皇子有领兵的才能,邘国元气大伤,这一年多边城才得以安稳,百姓的日子也好多了。   这大概也是二皇子惧怕先帝把太子之位给大皇子的原因。   等大皇子回了京城,二皇子就忍不住出手,两派之间的明争暗斗,直至大皇子失败……   至于先帝为何一直不立太子,许沁玉就不知道了。   大皇子不仅自己被处死,本还有一女一子,女儿就是芫姐儿,今年三岁,儿子还在襁褓中,大皇子被处死后,小世子也被看守的仆人出意外摔死了,但这哪里是意外,显然是新帝所为,皇子妃痛失丈夫和幼子,也没挺过去,一根白绫跟着去了。   想到这里,许沁玉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又偷偷看了裴危玄一眼。   他还抱着芫姐儿和凤哥儿,他身量是颀长清瘦的,好看的脸上难得有些红晕,整个人都透着病气和弱气儿。   也正是因为他这幅模样,新帝才没赶尽杀绝,大概也觉得这个自幼就身子骨不好,天天喝药的药罐子皇弟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   许沁玉又看向饶州城。   终于到了,这一路的苦,她实在不愿回想,比她在福利院的日子还可怕。   好在这几日都没下雨,但阴沉沉的,感觉要下雪,得在天黑前进城,他们一行人的冬衣已经破破烂烂,要进城买冬衣,好好歇息歇息。   马六吆喝道:“都打起精神来,已经到饶州了,就剩二十里地,下午就能到了。”   大家这才继续朝前走。   早上的朝食没开灶,都是吃的饼子,就连饼子也所剩无几,都指望着赶紧到饶州城后好好大吃一顿。   就这样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到了饶州城。   近处看饶州城,城墙更加的宏伟,重兵把守,进城是要检查的,毕竟是边城,担心有奸细混进来。   第一次看见古朝代,许沁玉还是有点小激动。   很快就轮到他们,陈副尉拿出令牌,镇守城门的士兵就放他们进了城。   入了城,陈副尉领着他们过去衙门找到司户。   司户是管理户籍的,他们才来边城,都要安排户籍。   到了衙门,闻氏迟疑下,过去陈副尉身边说道:“大人,我们身上没有现银,只有些首饰,能否容我们出去换些银子过来交户籍钱?”   许沁玉这才知道,他们这种被贬为庶民的,就算到了边城也不算安稳,不会等着衙门给安排去的地儿,想要留在饶州城或者下辖的镇村都需要交户籍钱,至于去的地儿需要交多少银子,她现在还不大清楚,若交不出银子,只能去一些不需交户籍钱的村子。   而不用交户籍钱的村子都是煤矿或铁矿附近的,因为都没钱才去那,也有些往年的流民被分到那边,恶性循环,也就更加的贫困。   至于那些重犯,全都一律发配煤矿处。   挖煤最是辛苦和危险的,容易出人命,就算出银子,也没多少人愿意去挖,所以自古以来,都是重犯送往各处的煤矿去挖煤,这些人是囚犯,自然不会安排户籍,都由煤矿处的官兵管着。   铁矿的话,虽也辛苦,但危险性不算高,给的银钱多,还是挺多壮劳力愿意去干这活儿。   就是不知道这户籍费到底怎么交的。   许沁玉不懂,但也没乱问,怕暴露出些什么来。   陈副尉点点头,“夫人去吧。”   毕竟是曾经的皇后,陈副尉也很是客气。   “娘,我跟着您一块去吧。”许沁玉开口喊住闻氏。   连她都觉得闻氏软软弱弱,担心被人给忽悠。   闻氏点头,让裴嘉宁和裴危玄照顾好凤哥儿和芫姐儿就出了衙门。   出了衙门,许沁玉很稀奇的四处看着,方才进了城也急着赶路,加上一行人有重犯带着手铐脚铐的,总会被人围观,不方便停下四处观望。   这会儿倒没那么急了,自然可以瞧瞧看看。   饶州城内倒是和京城没法比,京城更加的富饶繁华,建筑物风格也明显不同,这边的房屋建筑没有京城的精致,稍显粗犷,但也很是繁荣,人来人往,走街串巷,贩夫走卒,都忙着为生计奔波着。   街道两边各式各样的食肆酒肆客栈粮行布庄药肆茶铺珠宝行等等,做生意的还是很多。   许沁玉不仅留意这些,也留意些其他的人和事儿,他们这两日说不定要留在饶州城内,她想瞧瞧有没赚外快的地儿,坐吃山空肯定是不成,还有这户籍钱肯定也得不少,到处都要银钱。   她可不愿意被送去煤矿或者铁矿附近的村子,偏僻不说,村里的人也多是鱼龙混杂。   闻氏很快找到附近一家比较大的当铺。   进去后,她把长袄夹层内的三样首饰取了出来。   一对红宝石珍珠耳坠,红宝石串金珠头花和一个翡翠玉镯。   看着三样首饰,闻氏心中发愁,当初长子被害后,他们一大家子全被下放大狱,就连玉娘进门,他们府中都无人,第二天,新帝发配他们去西南,让他们先行回府,回府的时候也有官兵跟着,官兵凶狠,不允许他们带任何东西,这点首饰还是她瞧着比较小件,偷偷藏在夹袄才带走的。   原本有四样,路上时候为了吃喝央求着陈副尉帮忙当掉一件,银子也都已经花完了。   就剩这三样首饰,至多当个百来两,百来两在闻氏眼中实在太少,等交了户籍钱,说不定就所剩无几,闻氏也同样不想去太便宜的村镇。   这些首饰上的红宝石和金珠跟那翡翠玉镯都比较值钱,当了一百两银子。   死当基本只能当到一半的价格,活当更加少,这掌柜没坑她们。   许沁玉见状,又把自己身上的五片金叶子从夹袄里取出来递给掌柜,“掌柜,麻烦帮我把这金叶子也换成银两吧。”   这些金叶子应该是原身的爹娘在她嫁进竖王府中时偷偷缝在她衣裳夹层里的,原身根本就不知道,原身那会儿失魂落魄,五感封闭,被送进王府后,原身就那么在府中坐了整整一夜,就这点金叶子,也是她病好后在身上摸到的。   原身离开德昌侯府被送去王府出嫁时,原身爹娘应该也跟她说过户籍的事儿。   但原身肯定没听进去,所以她也没甚印象。   闻氏瞧见儿媳掏出几片金叶子也有些惊讶,“玉娘……”   许沁玉低低叹了口气,“这是爹娘在我临行前藏在我身上的,之前流放路上,我心思封闭,都未曾注意到这几片金叶子,前几日才发现的,不如换成银两,进了城肯定到处都是要用银钱的地方,用起来也方面些。”   这五片金叶子也就五十两银子左右,应该是原身父母全部家当,原身父亲一个月四两银子俸禄,母亲是小门小户的,嫁妆不多,也没什么商铺陪嫁。虽然其他人情往来跟吃喝都走府中公账,母亲每月也有二两银子的例钱,但私下用银钱的地方非常多,存不住私房钱。 第7章   五片金叶子换成五十两银子,闻氏的首饰当了一百两,这也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许沁玉跟闻氏拿着一大包银子回衙门时倒也不怕,因为饶州城驻扎着军营,经常能够瞧见巡逻的士兵们,治安还是不错的。   很快,两人回到衙门,陈副尉他们也已经把重犯交给衙门离开了。   这群重犯到时会由着衙门送往煤矿上。   裴危玄跟裴嘉宁还在衙门里等着,两个孩子趴在裴危玄的肩膀正睡着,仔细一瞧,裴危玄面色似乎还带着红晕,许沁玉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滚烫滚烫的,他竟然发烧了,难怪早上就瞧他脸上染红,还以为是这几日吃的好些,面色好看了点。   “四哥,你得了热病。”许沁玉担忧道。   刚才摸着他额头滚烫滚烫,感觉得有四十度的体温了吧,他竟还抱着两个孩子走了一路。   “无碍。”裴危玄微微掀了下眼皮,连眼尾都是泛红的。   他的声音极好听,如玉石之声,只是因为热病,带了丝丝嘶哑。   这一路,如非必要,他根本不开口说话。   许沁玉都没听他说过几句话。   闻氏跟裴嘉宁一听他得了热病,都开始着急起来,想要带他去医馆看病。   裴危玄道:“先把户籍的事情处理好。”   许沁玉从裴危玄怀中接过凤哥儿,凤哥儿比芫姐儿年长一岁,也比芫姐儿稍稍重些,裴嘉宁也从哥哥怀中接过小侄女。   几人过去寻了司户,说明来意。   司户给了他们一张单子,这上面就是饶州城以及下辖的镇村落户的户籍费用。   原身认字,还写得一手不错的簪花小楷,所以许沁玉也认得这些字,但她毕竟不是原身,肯定是没法模仿原身的字迹,看样子以后要多多练字,省得以后给原身爹娘写信会露馅。   看到单子上落籍的费用,许沁玉咂舌,这也太贵了。   想要在饶州城内落籍,每人要一百两银子的落籍费!   饶州城附近几个比较大的镇子,都得十两银子一个人。   其他稍远稍小的镇子要五两银子。   一般村子的落籍费差不多是一贯钱,也就是一两银子。   只有大约十个村子是不需要落籍费,因为都在铁矿和煤矿附近,这两个矿一南一北,分别在饶州城的两边,距离饶州成差不多都是上百里地的路程。   闻氏看着这些落籍的费用,犹犹豫豫想要指其中一处村子,这村子只要一贯钱就成。   还是许沁玉眼疾手快指到其中一处叫源宝镇的地儿,“娘,咱们在这落籍吧,这里有个码头,距离饶州城也是最近的,还有士兵去巡逻,治安肯定好,住在这里进城方便,镇子又大,什么都不缺,以后还能做些小买卖甚的。”   她方才在外面就听不少小商贩说起源宝镇,知道源宝镇有个最大的码头。   有运河,自然就有码头。   这运河除了官家运送煤和铁,也有不少商队做运河上的生意。   还有其他两镇也有码头,但源宝镇最大,码头也最大,人口也是镇子当中最多的。   何况,源宝,元宝元宝,一听就很有赚头,很吉利。   闻氏看了眼源宝镇的落籍费用,十两银子一人。   她忍不住道:“玉娘,十两银子一个人实在太贵了些,我们除了这一百五十两,就什么都没了,落了籍还要买屋买其他吃穿用度的东西,再者身上总要留些银钱,不能一股脑全都花了出去,万一再有些什么需要银钱的地方,岂不是干瞪眼。”   她原先也想去个好点的镇,可一个人十两,实在肉疼。   危玄又生了病,危玄自幼就在药罐子泡大,吃的药也精贵,她这才想着多留些银钱以防万一。   许沁玉摇摇头,“娘,我还是觉得大些的镇子比较好,以后做些营生也不用从村里往镇上跑,咱们六个人,落籍花费六十两,还剩余九十两,到了源宝镇先不急着买屋,先租着,剩余九十两怎么也该够用的,您觉得如何?”   真要是去那种小村子,她想做点营生都极难,还得每天往镇上跑,人都得累死。   闻氏犹豫不决,看向裴嘉宁和裴危玄。   裴嘉宁抬抬眼皮子,“听四嫂的吧。”   一路见识到四嫂的厨艺,知晓以后安了家,恐怕也得仰仗四嫂厨艺做营生来维持生计,真要去村里落籍,总不能让四嫂天天往镇子上跑,不得累死四嫂。   裴危玄也嗯了声。   见儿女都同意落籍源宝镇,闻氏只得同意下来。   交了银钱,拿到户籍证明,一行人离开衙门去找客栈暂且住下,还要去给裴危玄请郎中。   他们刚离开,就跟闻家一行人撞个正着。   闻家一行人进了城先去寻了客栈住下,才过来衙门落籍的。   闻老爷子光是嫡子就有两,还有个庶子,三个儿子又生孩子,孩子生孙,所以闻家光人口都有二三十,即便在京城都属于人口旺盛的家族。   瞧见闻氏,闻家人都没给她好脸色,直接无视她进去衙门里。   闻氏走的很慢,看了眼走在闻家人最后面那位头发已经有点花白的老妇人。   那就是闻氏的姨娘桂姨娘,如今已经五十来岁。   闻氏进宫做妃子皇后时,闻家人待桂姨娘极好。   现在闻氏被流放,闻家人有些气没法明面上朝闻氏身上撒,自然就撒在桂姨娘身上。   闻氏心疼得不行,这也是她一路上忍气吞声,愿意忍让闻家人的缘由。   走出衙门,许沁玉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桂姨娘。   她也知道闻氏是担心桂姨娘,但桂姨娘不愿意离开闻家,之前闻氏进宫做到四妃时,闻老太爷就给桂姨娘抬了平妻的身份,也把桂姨娘的身契还给她,早已不是奴籍,是良家子身份,只平妻到底不算妻,其实还只是妾,不过占了个妻字,是可以休妻和离的。   只要桂姨娘愿意,跟闻老爷子和离,闻氏也愿意赡养自己的老娘,偏生桂姨娘也是个软的,不敢跟闻家人闹翻。这应该也跟桂姨娘是闻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有关,当丫鬟当了一辈子,至始至终被老太太压着,起不了反抗的心思。   不过以后都在饶州,总有法子的。   许沁玉也不愿见到桂姨娘一直被蹉跎下去。   离开衙门后,闻氏一直眼睛红红的,既担心姨娘也担心儿子。   几人抱着两个孩子,很快就寻到一家客栈。   客栈他们没敢找太差的,身上还有九十两银子,怕遭贼惦记,太好的客栈也住不起,就找了个中等的,要了个大通间花了一百文钱,勉强够挤他们六口人。   找到住的位置,裴危玄就不省人事了,闻氏眼泪都落了下来。   交代好宁姐儿把两个孩子看好,许沁玉跟闻氏出去找了郎中。   郎中也好找,附近就有个医馆,郎中来给裴危玄诊脉,诊着诊着,老郎中的表情凝重起来,“的确是热病,应该是淋了雨吹了风导致的,但,但……”   但虽是热病,可也有其他症状,甚至还时不时摸不着病人的脉象,就感觉这幅身子骨应该死了,可的的确确还活着。   等到郎中把这情况说出来,闻氏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郎中还说,“令郎这身子骨可经不住继续折腾下去,其他症状老夫实在琢磨不住,有点像中毒,但老夫对毒这反面不甚了解,也只能先开些退热的药,先把高温退下去再说,夫人若担忧,可以寻另外的郎中瞧瞧看。”   闻氏呆住。   许沁玉也愣住,没想到便宜夫君的病情这么严重,身上竟然还有毒,这一路都是他抱着背着两个孩子,还以为他就是身体羸弱些。   但是便宜夫君是以前就中了毒还是流放路上?   思忖片刻,许沁玉也琢磨透了点,便宜夫君贵为四皇子,是大皇子胞弟,又是皇后所出,只怕早在宫中就被人下了毒,她可是知道历史上为了皇位那些皇子们争斗有多恐怖,也能解释新帝为何敢放他离开了。   且瞧闻氏这样,似乎还不知儿子中毒的事儿,婆母也是真的单纯,到底怎么在宫里头活下来的,还坐上皇后的位置,真就是气运好。   闻氏伤心欲绝,郎中开了药也是许沁玉交了钱跟着去拿药的。   退热的药并不贵,许沁玉回来跟客栈厨房借了个小炉子和陶罐来煎药。   回来的路上,她还顺带买了些吃食和几身中衣冬衣,都是估着他们六人的身高体型买的,流放路上的一个多月一家六口都没洗漱过,身上又酸又臭,客栈掌柜让他们来住店都算人好。   回来后,闻氏在后厨煎药,许沁玉就跟客栈要了热水里里外外洗了通,换上中衣跟冬袄,整个人都舒服的吁了口气。   她买的衣裳都是图便宜和舒服,不在乎款式,颜色也是很老气,穿上就有点丑。   她洗完又喊了热水让宁姐儿洗漱,两人都洗过给两个孩子洗。   等到浑身上下都干干净净舒舒服服时,她才把买的肉包子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大肉包两文钱一个,味道一般般。   两个孩子吃完就睡下,许沁玉去后厨替下闻氏继续煎药,让闻氏回屋洗漱吃东西。 第8章   闻氏回屋洗漱,许沁玉留在小厨这边继续煎药,煎好药她把药汁倒出,药渣保存好,郎中说药渣可以熬三次,还要留着明天继续熬。   回到房间,许沁玉发现闻氏就勉强吃了个包子便守在裴危玄身边,忧心忡忡,眼眶还红红的。   许沁玉也不好劝什么,把药碗端过去,让闻氏给裴危玄喂药。   她则去跟客栈掌柜买了点烈酒,晚上便宜夫君的高热要还退不下去,就得用烈酒稀释给他擦身,这样可以物理降温。   买回烈酒,许沁玉跟闻氏交代要怎么用,闻氏点头。   许沁玉跟着闻氏守了会儿,发现裴危玄躺在那儿动也不动,好像连呼吸都没有,总忍不住有点担心,想伸手探探他的鼻息。但闻氏在,许沁玉也不敢伸手去探,陪着闻氏坐了会儿,想着明儿还得出门,跟闻氏说了声就去睡了。   难得睡个好觉,次日醒来已经辰时,外面有扑簌的声音,许沁玉起床穿上冬袄,走到窗牖边打开条缝瞧了眼,竟是下雪了,还是雪粒子,扑簌簌的打在窗牖上,冷风一下子就吹了进来,她赶忙把窗牖给关上,回头去看,裴嘉宁正带着凤哥儿和芫姐儿守在便宜夫君的床头,闻氏守了一夜,这会儿应该是睡下了。   许沁玉过去小声交代裴嘉宁,“宁姐儿,你守着四哥,我出去买些粳米和鱼回来做鱼片粥。”   她打算煲点生滚鱼片粥,给大家补补身子,裴危玄还病着,鱼片粥比较好克化,又温补,适合他吃。   裴嘉宁一听四嫂要买鱼回来做鱼片粥,张了张嘴,想让四嫂买些肉回,做肉羹粥比较好,因为鱼腥鱼刺也难处理,但想着鱼便宜,肉贵,家里要省银子,便什么都说不出口。   凤哥儿和芫姐儿眼巴巴的望着她。   许沁玉朝着两个小孩儿笑了笑,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凤哥儿芫姐儿乖,一会儿给你们带糖吃。”   从原身记忆里,这两孩子以前也长得粉雕玉琢,漂漂亮亮,可现在两孩子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连眼神里都死气沉沉,稍微有点动静就满眼惊惧,连她都看的心疼。   许沁玉出去买了些粳米和一条大青鱼,古时候的鱼贱如土,何况周围还有条大运河,就更加便宜,这么大一条青鱼,六七斤重,才十文钱,折算下来不到两文钱一斤。   她又买了两斤粳米,古代粳米和肉都挺贵,粳米差不多就是大米,但比大米更有嚼劲些,营养也更好点。   粳米十一文钱一斤,肉的话得三四十文一斤,这还是普通猪肉,其他羊肉牛肉更贵,不过牛肉一般没得卖。   这也是古时的人一个月都不定能吃得起一顿肉的原因,也很少吃粳米,粳米都是富贵人家或者大家族世家皇族的人才吃得起,都太贵了。   除了粳米和青鱼,许沁玉还买了些豆腐,豆腐一文钱一块,她买了几块。。   之所以买这么大条鱼,她也是有别的打算。   回到客栈已经辰时过半,差不多八点。   这里的人一天大多吃两顿,早上九点多一顿,下午四点多一顿。   许沁玉去找了掌柜,跟掌柜说还要继续借用小厨房煎药做吃食,所以每日给掌柜三十文钱,但需借用掌柜厨房的一些调料,像是盐巴生姜大蒜大葱酱油跟醋,古时候也就这些普通的调味品,其他的麻椒胡椒八角桂皮香叶这些香料都贵,因为是药材,基本没什么人用它们来做调料。   掌柜姓周,年约四十,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听见许沁玉这话笑道,“小娘子倒也不必给这么多,几文钱就成。”经常会有客人借用厨房,能借用厨房的客人都是大通铺的,比较贫苦,给个几文钱就好。   这小娘子疯了不成,还是银钱多的没处使儿,一日给三十文钱借用厨房,一般人家一天吃喝都花不到三十文钱。   许沁玉笑道:“的确是三十文钱,但不管我在里面做什么,掌柜都不可管,当然,就算使用掌柜的调料我也不会浪费。”   这等赚钱的事儿,周掌柜自然不会拒绝,应承下来。   许沁玉把买的食材提去小厨,又把买的饴糖送回屋里给两孩子吃,交代宁姐儿看好孩子跟四哥,她才去厨房煎药做吃食。   煎药简单,把昨天的药渣加水继续放在小炉子上煮着就是。   她又借了另外个炉子准备做生滚鱼片。   从厨房挑了个大砂锅加水煮,又把粳米清洗干净加入几滴油,等砂锅水开就能把米倒入熬煮。   趁着煮水的空闲,许沁玉把青鱼弄到院子里刮鱼鳞破鱼肚清理内脏,院中有口水井,处理起来比较方便。   她处理大青鱼又快又麻利,惹得厨房的大厨跟小二都跑出来瞧。   处理的鱼杂鱼泡鱼籽也没舍得丢,处理干净可以跟鱼骨鱼肚子一起炖着吃,滋味也甚好。   客栈的客人以住店为主,饭食上面就差了些,比不得城内专门做酒楼营生的,住客多喜欢出去吃,因此厨房不怎么忙,这会儿吃饭的点都没什么人要吃食,所以大厨跟店小二都蹲着看许沁玉处理青鱼。   许沁玉把鱼杂这些也清洗干净装在盘中,有些微胖的大厨忍不住问道:“小娘子,这鱼杂你留着作甚,鱼杂比鱼肉的腥味还大还难吃。”   许沁玉笑道:“自是留着吃的,等会儿做好周大厨就知晓了。”   周大厨是周掌柜的儿子。   接着剁下鱼头,从脊背处下刀起下两片鱼肉,再把鱼腩切掉。   鱼腩有些过肥,不适合生滚鱼片粥,用来炖着吃比较好。   起好的鱼肉再用斜刀将两片鱼给片成薄片。   她片出来的鱼片晶莹剔透,就跟薄薄的一张纸似的,惹得周大厨跟店小二倒吸口气。一条大青鱼全处理好,砂锅里的水也煮开了,把洗好的粳米倒入煮一刻钟。   煮米时,许沁玉把切好的鱼片清洗干净加入姜丝,少许的盐跟烈酒腌制去腥。   这时代没料酒,只能用几滴烈酒去腥,其实用花雕酒更好,但后厨没有。   梗米煮一刻钟后关火焖两刻钟,再大火煮开撤掉火,加入一点盐巴,腌制好的鱼片倒入滚着的粥里迅速划散,鱼片的香味立刻被激发出来,米香混合着鱼肉的香气,味道又鲜又香,可惜没有胡椒粉,不然味道更上一层。   鱼肉肥美,根本不用额外的加菜油,最后撒上一点葱花点缀。   看着这锅色香味俱全的鱼片粥,周大厨目瞪口呆,才知道鱼片粥还能这么煮?   他们煮的鱼粥都是粥煮开后加入剁好的鱼块,最后加调料,可就算这样还掩不住鱼的腥味,因为要掩鱼的腥味,加入的调味也比较多,味道比较重,没什么人爱吃。   许沁玉把煮好的鱼片粥分好送回屋,见裴危玄还没醒,先让裴嘉宁跟两个孩子还有闻氏先吃,回厨房给他留了份,自己也盛了份,还剩两碗的量,就分给了周大厨和周掌柜各一碗。   周掌柜待在前面客堂时就闻见这又香又浓还鲜的味道,忍不住跑来后厨瞧了眼,见小娘子还给他盛了碗,笑眯眯道谢端去前头客堂,看着这碗粥,周掌柜忍不住尝了口,入口就被惊到,一点鱼腥味都没有,口感滑嫩香甜,米粥香浓,鱼肉极嫩,还很鲜。   周掌柜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片粥。   许沁玉也端着鱼片粥过来客堂吃,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还有百姓们忙忙碌碌,今儿虽然下着雪,但雪不大,都是雪粒子,不耽误城里的各种营生。   有些人闻见这味道,忍不住停驻在客栈门前,叹一声,“好鲜的味道啊。”   她这道生滚鱼片粥加入的食材跟调料不多,吃的是原滋原味,突出的就是个鲜字。   她保证不管什么人闻见这香味都会勾起腹中馋虫。   民以食为天,没什么人可以抗拒美食。   有一虎背熊腰的男人正好经过客栈,这男子比之前送她们来西南的陈副尉还要魁梧高壮,一脸络腮胡子,瞧着应该是三十来岁的模样,闻见这香味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客栈里看了眼,然后大步踏进客栈里。   男人身边还跟着另外两名男子,看着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都穿着布衣长袍。   周掌柜瞧见虎背熊腰的男子进来,急忙迎了上去,“梁千户,您怎地来了,真真是稀客,快快请进。”   一听这称呼,许沁玉就明白,这人是驻扎饶州城军营里的千户,千户好似是五品官职。   梁千户进来就问,“周掌柜,吃啥好吃的,怎么这般香,你这客栈请了新的厨子?”   这位梁千户的声音同他的体型差不多,声如洪钟。   周掌柜呵呵一笑,“梁千户误会,是客栈的客人借小厨使用做的些吃食。” 第9章   这位梁千户叫梁义,并非饶州人士,西北人,家里人十来年前闹饥荒死光了就剩他一人,他就索性入伍,凭着一身本事在战场上杀了不少敌军,还取过敌将的头颅,三十来岁就成了千户,也就在饶州城安定下来,前几年娶了个寡妇,生个了闺女,日子也过的心满意足。   这一两年,邘国也甚少攻打饶州,所以日子更加清闲,平日除了操练士兵,他就喜欢在城里找好吃的解馋。   从小穷到大,对吃的就很在乎。   他在饶州生活了十多年,又是千户,基本大半个饶州城的人都认识他。   听闻周掌柜这么一说,就来了点兴趣,问道,“喔?那这客人做的什么吃食?闻起来倒很鲜美。”   周掌柜乐呵呵把自己那碗粥端来梁千户面前,“小娘子说这是生滚鱼片粥。”   凑的近了,那鲜香的味道更加浓郁,鱼肉嫩白,米粥粘稠,看着还挺有食欲的样子。   但梁义还是有点失望,“就鱼片粥吗?”虽味道闻着是真香,可他也实在不想吃粥,好不容易休沐,他就想出来寻点大肉好好解顿馋。   看到这位梁千户有些失望,许沁玉立刻懂了他的心思,连忙说,“大人,这生滚鱼片粥就是我做的,除了鱼片粥,还剩下鱼头,鱼头可以跟豆腐炖着吃,鱼肚鱼杂鱼骨可以烧着吃,味道都是一绝,大人可要试试?”   许沁玉知道这时代的千户好像并不是世袭,都是靠着自己的军功爬上去的,千户又是五品官职,能够在三十来岁成为千户,必定立下许多赫赫之功,也就是说眼前的梁千户是有真本事,上战场打败许多敌人,保家卫国的。   这朝代的官职跟许沁玉所熟悉的历史朝代官职还不一样,有点混乱。   梁义的目光这才落在许沁玉身上。   这小娘子五官倒生的明艳,就是太瘦了些,像是难民,穿的还挺丑。   他问道:“你说的那鱼头鱼杂真能好吃?”   除了饥荒时代,谁去吃鱼杂那东西,腥味难盖,吃起来并不美味,还有那鱼头,上面没几两肉,全是骨头。   他就记得小时候闹饥荒时,他娘煮的那鱼,腥的难以下咽,导致他这些年都不怎么喜欢吃鱼,当然,也是因为各大酒肆酒楼里面的鱼一般般,反正他就没怎么吃过味道很好的鱼。   许沁玉笑道:“大人要不试试?我保管大人吃了还想吃,若是好吃,希望大人给些赏钱,要是不好吃,大人尽管治我的罪。”   梁义有些犹豫,可闻着眼前鱼片粥的香气,他腹中馋虫被勾起,咕咕直叫,也不由的对眼前小娘子口中的鱼头炖豆腐和烧鱼杂感了些兴趣,“行,那你尽管做吧。”说着他晃了晃快有许沁玉半个脑袋大的拳头,“小娘子可别哄骗我。”   许沁玉倒也不惧这位千户的下马威,转身回了厨房。   她看得出,周掌柜一直笑眯眯站在旁边也不惊慌,显然这位千户人还是挺好的。   回到厨房,许沁玉开始准备做菜。   周大厨一直在旁边帮忙,见到许沁玉准备做菜时才打算离开。   许沁玉道:“周大厨若想学,也可以在旁边看着我怎么做这两道菜的。”   胖胖的周大厨难以置信喊道,“小娘子愿意让我在旁边看着?”   声音都有点变了腔调。   不怪他震惊,哪家的厨子不是有自己的秘方或者菜方,根本不会轻易交给旁人。   许沁玉笑道:“这有什么的,周大厨尽管瞧着便是,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我再详细告诉你。”   上下五千年美食经历了多少传承,她也是沾了传承的光,又岂会吝啬自己的那点子厨艺。   何况周掌柜跟周大厨人都挺好,热水也不收她们的钱,还愿意把厨房给自个用。   真要是有坏心眼的,她当然不可能去教什么的。   周大厨混着敬佩敬重复杂的心情看了眼前的小娘子一眼,最后到底没舍得离开,守在旁边看小娘子怎么烧这两道菜的。   鱼头炖豆腐简单,鱼头早处理干净,还用生姜胡葱跟烈酒腌制去腥,油烧热后放入鱼头煎至两面金黄,加入几片生姜煎一下去腥味,随后加入适当的冷水烧开后加入盐巴和豆腐转到砂锅里,用文火炖煮小半个钟就成了。   胡葱差不多就是小葱的模样,葱头比较大。   这里的人都叫小葱做胡葱。   这一个鱼头都有两斤多,又加了两块半的豆腐,有满满一砂锅。   一道美味的菜肴,食材之间的比例也是很重要的。   还有另外一道红烧鱼杂,这个做起来就麻烦些。   鱼杂一定要多清洗几道,彻底洗去上面的血腥,最后还得焯水,焯水还需加生姜胡葱几滴烧刀子去腥。   焯好水的鱼杂再用温热的水洗净备用。   因为鱼杂里还有鱼腹跟鱼骨,锅烧热加油自然是先把鱼腹块和鱼骨煎一下,那鱼腹的油脂在锅中滋滋作响,香味瞬间爆开,等把鱼腹鱼骨炒香,就是加调味品,而这道烧鱼杂最重要的调味料就是干茱萸。   这里也同样没有辣椒,只有茱萸,茱萸算是古代的辣椒,有辣味。   茱萸一放进去,香气更加霸道。   调味料都加进去后翻炒会,加温热水煮开,最后倒入焯好水的鱼杂烧到收汁儿就成了。   前面客堂的梁义都有些等不及,这香味可比方才的鱼片粥霸道多了,简直就是刺激着人的味蕾,他已经不停的吞口水了。   不止是梁千户,客栈其他客人都被这味道给香醒了,出来客堂问掌柜今日做什么吃食。   周掌柜解释一番,客栈的客人也不愿回屋,都在客堂坐着等着瞧瞧到底是什么吃食可以香成这样。   很快,众人瞧见周大厨用布巾垫着,端着一个大砂锅出来,砂锅上面还盖着盖子,一直咕噜噜冒着热气。   后面还有位小娘子跟着,小娘子手中也端着一个大的白瓷盆,里面盛的满满一盆鱼杂,还撒着胡葱段跟茱萸碎,油光光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把两道菜端在梁千户桌前,许沁玉揭开砂锅的盖子,露出里面的鱼头炖豆腐。   鱼头炖豆腐是奶白的,鱼头也没炖散还是整块,豆腐也吸满了汤汁,显得胖嘟嘟。   梁义连忙举起筷子夹了旁边的红烧鱼杂里面的鱼籽入口。   相比奶白色的鱼头,另外一道他觉得更对他的胃口。   刚一入口,他脸色就变了,给旁边的周掌柜和周大厨吓了一跳,以为是不好吃。   梁义怎么都没想到,这小娘子厨艺如此高超,鱼籽没有半点腥气,入口又香又辣,鱼籽口感绵密,鲜香四溢,越嚼越香!   不对,这厨艺何止是高超,他这辈子都没吃到过这么美味的菜,何况还是鱼做的。   原来不是鱼难吃,而是没人会做。   鱼籽入腹,梁义又夹了块鱼头炖豆腐里面的豆腐,豆腐吸满了汤汁,彻底入了味,不仅有豆腐的嫩还有鱼的鲜。   方才的鱼籽是香辣四溢,这道鱼头炖豆腐就是鲜了,鲜的想让人把舌头都给吞了。   “好吃吗?”   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问出口。   梁义来不及回答,只朝着周掌柜喊,“劳烦周掌柜帮我取两个食盒来。”   这样的美味,他不忘带给家里的妻女尝尝。   等把食盒装好,梁义开吃,他方才还让下属去买了十来个大馒头,这会儿馒头就着两道菜吃的满嘴流油。   他的两位下属坐在他的对面,也开始吃起来,入口就被惊艳,二话不说,学着自家头儿埋头苦吃。   那鱼头鱼唇上的肉轻轻一抿,骨肉分离。   还有那鱼脑,轻轻一嗦,吸溜一下就进了口腔,满口生香,红烧鱼杂里面的鱼泡,鱼腹,鱼肠,特别是里面的鱼腹,一咬,油脂在嘴巴里爆开,虽然都是鱼身上的部位,可吃进嘴里的口感完全不同。   梁义从来没想过鱼都能这么好吃!   周围客人们看的都馋的不行了,还有人问好不好吃,有人喊道,“没瞅见这位食客的吃相吗?肯定是好吃极了!”   梁义吃着,看两个下属还跟他抢菜,忍不住瞪了两个下属一眼。   但下属们也知他平日为人,只当瞧不见,实在是这鱼太好吃了。   许沁玉也眼睁睁看着这位梁千户一顿干掉十个大馒头!   这馒头,一个比她四五个拳头还要大!   最后连剩下的汤汁都被他用馒头沾满汤汁吃的一干二净,砂锅和瓷盆里干干净净的。   “爽快!”梁义一抹嘴巴,哈哈一笑,转头跟许沁玉说,“小娘子的手艺真是绝了,比醉仙楼的菜还好吃。”   许沁玉笑道,“大人吃的开心就好。”   梁义也爽快,直接给了许沁玉一两银子,其实他也肉疼,但今天吃的菜是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的美味,哪怕是饶州城最出名的醉仙楼都做不出这个味,不止是鱼做不出这味,而是小娘子这两道鱼的味道不输醉仙楼的任何一道招牌菜,甚至远远超过那些招牌菜。   周围人见状,都忍不住了。   “小娘子,你还做不做这两道吃食?我也愿意出银子买。”   “我也是……”   “小娘子也帮我做这两道菜,我可以先给银子。” 第10章   有钱不赚是傻蛋,许沁玉笑得见牙不见眼,“当然做的,不过两道菜都稍稍有些贵,需三百文钱一道,若客人们接受,还需付一些定金,我这就去集市上买鱼回来现杀现做,味道更加鲜美。”   大部分住店的客人是不差钱,特别是天字号地字号的,大通铺的客人就稍微困难些。   再者裴危玄还不知何时弄醒,恐怕还要在饶州城耽误几日,能多赚些银钱也是好的。   周掌柜站在旁边乐呵呵看着,他为人和气,不觉得把厨房借给小娘子给别人做吃食有什么不好的,人多生意也能更好。   胖胖的周大厨过去老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周掌柜一愣,敬重又感激的看了许沁玉一眼。   听见这菜要三百文钱一道,也有人泛酸,“一条鱼才几文钱,顶多两文钱一斤,豆腐也就一文钱一块,一道菜你就收三百文钱,是不是太贵了些。”   梁义听见这话忍不住哼了声,“醉仙楼的招牌菜都得一两银子,小娘子这两道菜可是不输给醉仙楼任何一道招牌菜,有过之无不及,吃了绝对不亏,你们要是觉得贵,也可以不买,没人逼你们吃。”   他要不开这个口,岂不让周围人都觉得他是冤大头,两道菜给了一两银子。   那是因为他觉得值!   他说完,又忍不住跟许沁玉说,“小娘子,明儿我继续来吃。”   许沁玉微微一笑,“大人,明日朝食我准备做鲜肉小馄饨,有清汤还有酸辣汤,汤汁鲜美,肉馅细腻,口口是肉,保管大人吃了满意。”   小馄饨一般分南北两派,一种南派的,皮薄馅少,吃的是味,北派的汤浓馅多,用大骨汤熬制的汤底,可以清汤也可以加上油泼辣子跟醋,酸辣汤底的,各有各的滋味。   另外还有大馄饨,皮厚馅多。   她打算一会儿去买几根猪大骨来熬汤底,明儿起来就能做,也能给裴家人补补身子。   她的那时代,不少商人嫌麻烦,不用猪大骨去熬汤底,都用什么加工好的浓汤宝,加热水一兑就成汤底,她做食物,从来不会敷衍人。   梁义虽然也还想继续吃鱼,但听小娘子做的馄饨也勾起他腹中馋虫,决定明儿一早就过来吃小娘子口中的鲜肉小馄饨。   等梁义离开,周掌柜过来同许沁玉道谢,感激她愿意教周大厨,不仅如此,周掌柜还免了裴家人的房费,许沁玉每日用厨房的三十文钱,他亦不肯再收,还嘱咐儿子跟店中小二陪着许沁玉出去买鱼买食材。   有人帮忙,许沁玉自然愿意,她打算把明日要做的鲜肉小馄饨的食材也一并买齐。   猪大骨便宜,因为上头的肉都剔的干净,就剩骨头,两文钱一根。   白面跟粳米的价格差不多,都要十一文钱一斤。   五花肉则是三十五文钱。   客栈其他调味已经不多,她又买了些生姜胡葱茱萸,原本还想再买点胡椒,把味道做到极致,最后发现一两胡椒就要四两多银子,都快赶上黄金的价格了!   算了,她买不起,也不由的感慨,古代这些不是本地种植的香料真是贵。   她这馄饨定价二十文钱一碗,真要加点胡椒,就没什么利润可言,二十文其实已经算很贵的。   要是去外面摆摊,肉馄饨也就六七文钱一碗。   素馅的馄饨则两三文钱一碗。   虽然胡椒买不起,但花椒还是买得起,花椒本地就有种植。   花椒是药材,还没人用它来做菜。   这个时代做菜口味有辣,但是没有麻,花椒也只被当作香料药材使用。   看见花椒,许沁玉还挺高兴,问了价格,花椒的价格也算是有点小贵的,但跟胡椒相比,就不算什么,才采摘的新鲜花椒三百多文钱一斤,干的花椒差不多是一两银子一斤,许沁玉买了斤新鲜花椒,还跟人要点不少花椒叶子。   这还是因着西南之地气候潮湿,适合花椒生长,其他地方的花椒会更贵一些。   周大厨忍不住问,“小娘子,你买花椒作甚?这个是药材香料来着,还可以防腐。”   许沁玉笑道:“周大厨一会儿就知道了。”原本她还想着做鱼头跟鱼杂剩出来的鱼片做什么,现在有了花椒,自然是做酸菜鱼,花椒可是酸菜鱼的灵魂调料。   酸菜集市上也有得卖,腌菜的价格都很低。   东西买齐后,回到客栈,许沁玉已经收了这些客人们的订金,有了人数,她也知道该做多少份量,自然不会一份份的去做,这次就用大锅做的,味道也一点不差。   能买三百文钱一道菜的客人,也都不差钱,之前泛酸说贵的客人自是舍不得花这个钱。   许沁玉心里清楚,这卖的就是味道,也就饶州城能卖卖,等跟裴家人回了源宝镇,除非开个酒楼,不然摆摊肯定是无法卖出这个价格的,这几日也就赚个快钱。   多出来的鱼肉,被她片成薄片,做成酸菜鱼,酸爽开胃,麻辣鲜香。   周大厨尝了口酸菜鱼,瞬间就惊呆了,入口除了辣,还有麻,感觉很新鲜却很过瘾,非常的开胃好吃,吃了一口就还想吃第二口。   周大厨跟店小二帮着忙乎一上午,许沁玉特意留了一盆酸菜鱼给他们吃。   原本客人订的都是鱼头炖豆腐和红烧鱼杂,多了这道酸菜鱼,有人被这味馋到,也买了小份尝尝,一吃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小娘子到底怎么做的鱼,腥味这么重的鱼却被她做的如此好吃。”   “可不是,特别是这道酸菜鱼,吃到嘴里形容不上来,但就是吃的很爽快,这个天儿吃,吃完身上都是暖洋洋的,舒坦。”   “我更喜欢鱼头炖豆腐,太鲜了。”   食客们在客堂边吃边聊,陆陆续续还有不少食客被香味吸引过来,但也就只剩酸菜鱼。   最后连酸菜鱼都卖完了,还剩下一大份的酸菜鱼食材,许沁玉没继续卖,她猜早上那位梁千户晚上肯定还想过来吃暮食,特意给他留的。   后厨也不用许沁玉清理,周大厨就跟了她一天,她教了不少做菜的小技巧给他,这几道菜甚至都交给了周大厨,周大厨感激不尽,自是投桃报李,让许沁玉先回房好好歇息,还让人给送了盆热水过去给她洗漱。   不用收拾厨房,许沁玉抱着自己赚的一匣子铜板回了房。   这会儿已经午时,也就是十二点多的样子。   裴嘉宁见到她回,喊了声四嫂,她刚才还去寻过四嫂,见到四嫂在厨房忙碌,就没去打扰。   闻氏也已经醒来,也知道儿媳在客栈后厨做吃食,看见儿媳抱着个木匣子回来她没怎么在意,只想着儿媳会厨艺,应该是在后厨帮忙,掌柜一天给她几十文的工钱来着。   闻氏的心思全在儿子身上。   裴危玄到现在都还没醒。   见便宜夫君还没醒,许沁玉也有些担心,她把匣子搁自己床头,过去瞧了瞧。   裴危玄双眸紧闭躺在床上,脸上的红晕倒是褪去,但还是一点动静都无,甚至躺着的姿势和手脚摆放位置都跟昨天夜里一模一样。   许沁玉根本感觉不到他胸膛的起伏,心中惴惴,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头上的温度褪了不少,已经不那么滚烫,可还是不见醒,她心里越发不安,小心翼翼朝着他的鼻息探了过去。   纤细却有些红肿干裂的手指探在男子高挺的鼻梁下方。   没进气,也没呼出的气。   许沁玉心里咯噔一声,好像真的没感觉到便宜夫君的进气跟出气啊!   便宜夫君该不会死了吧。   她心中不免有些悲跄,这一路,便宜夫君也背着她走了好几日,虽然话不多,但人还是很好的,自己也喊了一路四哥,还有原身流放也怪不到他身上来,他也算受害者吧。   正乱糟糟想着,下一秒,手腕却突然被人擒住。 第11章   突然被人擒住手腕,许沁玉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子就散了,下意识看向这双手,手掌的骨骼修长宽大,骨骼分明,手指也很修长,哪怕有些过于消瘦苍白导致青筋明显,也丝毫不影响这双手的好看,她的目光对上手的主人,是她的便宜夫君裴危玄。   他醒了。   许沁玉也对上他的双眸。   那双眼眸不知该如何形容,眼神极冷,有点像冷血兽类的眼神,冰冷没有感情,被这样的眼神盯上,心中毛骨悚然,只瞬间,她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许沁玉愣了下,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再望过去时,便宜夫君却恢复如常,眼神又跟以往一样,清清冷冷却不会显得冷,有点疏离又温和的感觉。   便宜夫君平时不爱说话,许沁玉以为他性格偏静,温润如玉。   她结结巴巴喊,“四,四哥,你醒了?”   她刚才还以为四哥已经死透了,这就有点诅咒人了,这话喊的不免有点心虚。   至于方才瞧见的那种眼神,她自当是看错,毕竟四哥是病人,还是高烧,烧的迷迷糊糊,眼神不对也正常。   裴危玄见是她,慢慢松开攥着她手腕的手,又瞧了眼她的手腕,被他攥过的地方已经有很深的红印。   “玉娘,抱歉,方才做了噩梦,可有吓着你?”   他没说错,的确是做了噩梦,梦见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想到梦中的场景,他闭上眼睑,遮住双眸的冷意。   许沁玉揉揉手腕,笑眯眯道:“四哥别担心,手腕没事。”   其实是很疼的,她都不知便宜夫君瘦成这样,还有这么大的力道,手劲大的一点也不病弱,她觉得手腕的骨头都是痛的。   闻氏跟裴嘉宁听见裴危玄醒来,都急忙跑了过来,连着两个小孩儿也摇摇晃晃自己跑来,眼巴巴的看着床上的哥哥、叔父。   看见他醒,闻氏眼泪跟着落下,“玄哥儿醒了就好。”   许沁玉见状,也不打扰他们,去后厨把一直温着的生滚鱼片粥端回房。   闻氏这会儿正跟儿子说着话,说郎中给他诊脉,说他好像有中毒的迹象。   裴危玄只淡淡说了句,“并无大碍,毒已经去了大半,死不掉。”   见他如此平静,许沁玉估摸着,便宜夫君显然早知道自己中毒的事儿,应该早在宫中时候就中毒,而且中毒时间肯定不短,很有可能还是小时候就被下毒,不是说四皇子一直体弱总是生病吗?宫里有御医,还能请天下最厉害的神医,总不至于连点体弱症都治不好吧。   他又是皇后所出,宫中想他死的嫔妃跟皇子肯定不少。   闻氏心里大概也猜出来,脸色有点发白,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在后宫没有娘家人帮着,娘家嫡母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让她成盛景帝的宠妃,后来就算她坐上后位,嫡母其实也不太想帮着长子。   可她到底是安平公府的庶女,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安平公为了自己一脉,也尽心尽力的帮着她和长子。   但父亲这些年也只是小小的安平伯,又哪里真有很大的势力可以在立储之事帮太多的忙。   对于立储之事,她从不过问,她不懂政治之事,她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的爱着盛景帝和自己的孩子。   但她心里头清楚,皇子们之间夺嫡有多凶险。   她其实也猜出先帝的一些打算,跟先帝相处这二十多年,她能够感受到先帝对自己的感情,他知道自己身份低微,若不做皇后,她的孩子不会有登上储君的可能,立她做了皇后,她无外戚势力,就想等着晚一点立储之事,省得被宫中其他嫔妃和皇子针对。   可就算如此,最后还是落到这番境地,她当然不相信自己的长子会毒害先帝,怪就怪在,长子没有二皇子一脉的心狠手辣,连自己的父皇都敢毒害。   闻氏想到被毒死的先帝,还有长子一脉,心疼难忍,面色煞白。   许沁玉这时过来道:“四哥,我早上做了些鱼片粥,你昨儿夜里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先把粥喝了吧。”   闻氏被儿媳打断思绪,从这种痛苦之中挣扎出来,接过儿媳手中的碗,想要喂儿子喝粥,被裴危玄拒绝,他自己接过粥碗吃了起来。   他吃东西时很是斯文,不愧是金尊玉贵的皇子。   许沁玉看了会儿便宜夫君吃粥便不感兴趣,想着他也醒了,心中担忧去了大半,跑回床头,抱着她的木匣子,把木匣子里面的铜板和碎银全部倒在床榻上。   赚了钱,最高兴快乐的事情自然是数钱。   这不由的让许沁玉想到上辈子她才开始摆摊,每天晚上回去第一件事儿也是数钱,数数每天都赚了多少。   铜板跟碎银相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连喝着粥的裴危玄都忍不住把目光投了过去。   他的目光先落在少女笑意盈盈的脸庞上,她五官生的明艳,就是太瘦了些,脸上还有流放路上冻出来的冻皴,穿着一身灰扑扑有些丑的冬衣,但丝毫遮掩不住她面上的快乐。   想着她流放路上死气沉沉的模样,后面几日表现出来的厨艺跟豁达的心态。   裴危玄的目光不由带着几分探究,只口中喝着她做出来的鱼片粥,却也不由的低叹声,垂下眼眸。   数完银子,许沁玉笑得越发见牙不见眼的,今儿的朝食除去买食材跟调料的银钱,一共赚了二两多九百文钱!   裴嘉宁瞧见,也有些惊叹,过来看着床上的铜板和碎银道,“四嫂,这都是你上午赚的吗?”   许沁玉笑道,“对,赚了差不多三贯钱,正好四哥还要休息上几日,把身体养好我们再去源宝镇,这几日我努力多赚点,等到了源宝镇看看买不买得起那里的屋。”还不清楚源宝镇的房价,要是房屋太贵,还是只能租屋了。   连闻氏都有点震惊,没想到玉娘一上午就赚了快三两银子。   其实三两银子在她眼中不算什么,但是普通平民百姓一个月最多也就赚个大几百文钱,普通酒肆酒楼的大厨,每月工钱就也在二两银子左右,玉娘却用一天赚了酒楼大厨一个月的工钱,如何不让她吃惊。   凤哥儿和芫姐儿也吧嗒吧嗒跑到许沁玉面前,看着她数铜钱。   赚了钱,许沁玉心情极好,摸了两个小孩一把,“明儿继续给凤哥儿和芫姐儿买糖吃。”   这里的白糖红糖都是用甘蔗制成,价格昂贵,而饴糖是用小麦,价格便宜许多,但一小块饴糖也要几文钱,普通百姓不会舍得给孩子们买来吃的。   想着小孩总吃糖也不好,许沁玉打算明日去买食材时可以买点鸡蛋,做些鸡蛋糕给孩子们吃,松软香甜,还有营养。   数好银子,许沁玉才把木匣子放好,跟大家说了声就去后厨收拾大棒骨,准备吊汤。   大棒骨吊汤也简单,加入姜片黄酒跟胡葱焯水去腥,之后把大棒骨用热水洗净,放在锅里用小火熬煮着就成。   她上午买食材时,顺便把黄酒也买了,黄酒去腥比普通的酒水更好些。   大骨汤吊好明天用,馄饨馅跟皮都是要明天早起来弄。   晚上时候,那位梁千户果然又忍不住来吃饭。   得知有道新菜品酸菜鱼,梁千户很是欢喜。   这酸菜鱼鲜香麻辣,吃得梁千户直呼过瘾舒坦。   晚上除了梁千户,许沁玉没接待别的食客。   她流放这一路,身子亏损的厉害,要是继续做暮食给食客们,她身子骨吃不消。 第12章   翌日早起,外头传来雪花拍在窗牖上扑簌簌的声音,还伴随着风吹的呼啸声,许沁玉躺在床铺上,心满意足的打了个滚儿。   自从来到这里,她难得睡个好觉,之前流放路上不用说,每天都提心吊胆,现在来到边城,知晓自己的厨艺能够在这样的地方也施展的开,她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心里头也跟着踏实下来。   裴嘉宁跟芫姐儿都已经醒了,不在床铺上。   许沁玉伸了个懒腰,慢慢坐起身,扯过架上的夹袄穿上。   她下了床铺,趿拉上布鞋,来到窗牖边,悄悄推开一扇窗往外看,外头银装素裹,屋顶树梢上都是一片洁白。   雪下的不大,也就薄薄的一层。   昨儿夜里许沁玉睡得早,她没做暮食,还是周大厨做的暮食,她跟裴家人一起吃了点。   屋里还有个病人,窗牖不好久开,许沁玉看了几眼雪景,就给关上。   屋里其他人也都醒了,许沁玉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后厨。   大骨汤昨儿夜里就吊好了,放在炉子上温着在,许沁玉开始剁肉调馅儿包馄饨。   其实想做出好吃的馄饨,连肉馅肥瘦比例,以及剁肉馅的手法都有关系,好的馄饨馅儿吃起来汁水丰富,肉香四溢。   这些对许沁玉来说都不难。   肉馅调制好就开始揉面。   馄饨皮也至关重要,面皮要薄,还得有点劲道,吃起来才弹牙。   调面,揉面,醒面,最后揪成小团子开始擀馄饨皮。   她擀皮时又快又麻利,几个小面团先按压成小饼状,最后十个小面饼一起擀。   周大厨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馄饨皮还能擀成这样?一把面饼一起擀,擀出来的馄饨皮却薄如蝉翼。   包起馄饨的手法更是快如残影,周大厨的嘴巴至始至终没合拢过。   他对小娘子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道许小娘子也太厉害了些,才十五六岁,刀工和手艺却已如此出神入化,厨艺更是惊人,恐怕也就宫里的御厨才有这般的手艺吧。   那馄饨的皮儿实在太薄,连着里头肉馅的纹理都瞧得一清二楚,周大厨都担心氽水时皮儿会不会被煮开。   这会儿已经辰时多,客栈的客人大多都已经起来开始洗漱。   许沁玉开始煮馄饨,煮馄饨是另外用个大锅,加清水烧开就能开始氽馄饨。   氽馄饨的火候也至关重要,还得调碗底,碗底放上点紫菜虾皮跟一点点盐巴,另外个锅里热着的大骨汤舀上一勺浇在碗里,香味散开,惹的食客们纷纷出来开始寻食儿。   紫菜跟虾皮也都不便宜,其他的馄饨摊上是没有紫菜跟虾皮,都是加点葱花跟猪油。   清水锅中,馄饨打着旋儿飘上来,许沁玉手腕轻轻一动,大漏勺舀着十来个馄饨齐齐上来,倒入调好料的骨汤碗中,最后撒上葱花点缀。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小馄饨就成了。   许沁玉自然是先紧着自己跟裴家人吃。   她煮了六碗馄饨出来,都是大骨汤底的,没加油泼辣子跟醋,这一路上他们就没好好吃过饭,肠胃肯定受不住重口的吃食,得养上一段日子。   油泼辣子她自己做的,把茱萸跟花椒在铁锅中煸香煸干,再给捣碎,泼上热油加上芝麻,简易版的油泼辣子就成了。   许沁玉也尝过味道,很不错,香辣还带点麻口的,很是开胃。   端着馄饨回房,许沁玉喊裴家人吃朝食。   裴嘉宁过来帮她把食托端到方桌上,抱了凤哥儿芫姐儿过来,“四嫂,你先吃吧,我来喂他们俩就好。”她知道四嫂一会儿还要去后厨给食客们做朝食。   闻氏也过来接过芫姐儿,帮着裴嘉宁一起喂孩子。   许沁玉也不客气,点点头,端了碗馄饨给裴危玄送过去,“四哥,你也吃。”   “好。”裴危玄应了声,目光却落在少女伸过来的手腕上,被他攥过的手腕印子不消反而加深,他接碗的手微微顿了下。   许沁玉把碗递过去后,也不过去方桌那边,就坐在方才闻氏坐的小杌子上开始吃起来。   她吃起东西来,面颊鼓鼓,微微眯着眼,一脸满足享受的模样。   裴危玄本没什么胃口,见她这幅模样,也忍不住舀了个馄饨入口。   入口就被惊艳到,皮儿虽薄却一点都没破,劲道弹牙,肉馅咬下去就爆了汁,口口是肉,口口生香,汤鲜肉嫩。   他就一口接一口,一碗馄饨也见了底。   他刚吃完,许沁玉也吃完了,自然而然收过他手中的碗,正想端走,听见便宜夫君突然开口了,“玉娘,可否借我一贯钱?”   许沁玉愣了下,噢噢了两声,“四哥你等着。”说完跑过去从自己木匣子里取了一贯钱递给裴危玄,她也没问他要钱作甚。   她之前那五十两都给了闻氏,闻氏交了落籍费,剩余的九十两都收着在,她这就昨儿赚的差不多三贯钱。   给了钱,许沁玉端着空碗回到后厨。   客栈客堂已经做了不少食客,都是昨天的老顾客,梁义也在。   许沁玉回后厨便开始忙着煮馄饨,不大会儿,整个客栈都弥漫着馄饨的肉香,吸引了更多的食客。   前面客堂里面全是食客的称赞声。   “这馄饨可真好吃,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   “可不是,小娘子的厨艺也忒好了,到底怎么做的,都是用白面跟肉馅弄的,味儿咋就不一样呢。”   “就是有点贵,也不能日日来吃。”   梁义听得忍不住点头,他食量大,一碗馄饨根本吃不饱,得吃上个七八碗,再给妻女带两份回去,就得二百文钱,他每月俸禄虽好几两银子,但也不是这么个花法,还得存钱给妻女买大宅。   梁义就决定过几日再来吃,这几天肯定是不来了。   周大厨听食客们闲聊,听得心里郁闷,他也想许小娘子一家多在饶州城待些日子,但他知晓,许小娘子好像是从京城贬来的罪臣之家,户籍落在源宝镇,至多在待上个十天,没有饶州城户籍的人,只能在城内待上半月,或者有本户籍地文书证明的才能久待,不然就触犯律法,会挨板子的。   所以再有几日,许小娘子就该回去了。   许小娘子心善,一直教他怎么做菜,他都有点舍不得小娘子,想认她做师父。   许沁玉并没有忙多久,就忙了一个时辰左右,昨儿包的馄饨跟吊的骨汤都用完便收了摊子。   做馄饨省事儿,她打算明日朝食继续做馄饨,只是没等到去集市买明儿用的大骨棒跟食材,她刚回屋准备把赚的铜板数一数,就见裴危玄提着包药材进屋,面色凝重道,“今日就启程回源宝镇,到了源宝镇,早些安置下来。”   大家听他这般说,都愣了下,闻氏过来说,“可玄哥儿你的温病才好些,这般急着赶路身体如何吃得消,我们还能在城内留好几日,你再多养几日身体才好。”她原本还打算请个名医帮着看看儿子体内的毒,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去源宝镇的。   许沁玉也忍不住问了句,“四哥,为何不等几日?”   还能在饶州城待好几日呢,她想多赚点银钱,要不是户籍制,她都想留在饶州城租房做生意得了,城内的生意肯定比镇子上的生意好做,不过城内也有城里的烦恼,做生意肯定比镇子繁琐麻烦,她如今能赚钱,也不过是借着周掌柜的客栈罢了。   裴危玄抬眸望向门外,“要下大雪了,今日不赶回去,明日就要封路。”   他本是打算出去买些药材回来,熬成止血化瘀止痛的药膏给玉娘,走到半路观天象瞧出有场大雪要下,这大雪起码要下上个十天半月,再不出城恐会困在城内。   “四哥,你会观天象吗?”许沁玉惊叹,没想到便宜夫君还有这等本领。   闻氏跟裴嘉宁都怔了下,显然她们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哥哥有这等本事。   既然要下大雪,大家也只能立刻收拾包袱,打算出城,许沁玉抱着她的木匣子去跟周掌柜和周大厨告辞,顺便把这两日赚的铜板都跟周掌柜换成碎银,周掌柜自然愿意,把银子换给许沁玉后,周掌柜得知他们要去源宝镇就道,“许娘子,你们这就要回了?”   许沁玉没把便宜夫君能观天象的本事透出去,只说自己夫君已经醒了,打算早点去户籍地。   周掌柜点点头,“早点回去安置妥当也好,正好大庆会赶马车,要不让他送你们回源宝镇?也多谢这两日小娘子肯教他做吃食。”   大庆就是周掌柜的儿子,周大庆。   这年头,手艺人的方子都是紧紧攥在自己手中,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何况教厨艺的都是世代传承,根本不乐意教外人,周大厨的厨艺就是周掌柜教的,但他也是半斤八两一般般。   许沁玉自然是乐意的,她心里其实还有点别的打算,源宝镇距离饶州城说远也不算远,是所有村镇距离饶州城最近的,往后她说不定还可以继续跟周掌柜合作的,不过到底怎么合作,还得她回去仔细想想。   周大庆一听,非常乐意,套了马车,送小娘子一家去源宝镇。   饶州城距离源宝镇赶快些,就是半天的路程,许沁玉除了这么点银子,也没其他可以收拾的。   一家人挤在马车里,马车晃晃悠悠朝着源宝镇驶去。   路上时候,许沁玉见便宜夫君手中还提着那包药,忍不住问,“四哥,你抓的什么药?四哥还懂看病吗?”她能闻见药味,药食同源,很多食材既是药材,但大多数药材她没接触过,就算鼻子灵敏也分辨不出都有什么药材。   “懂一些。”裴危玄扫了一眼她的手腕,“你的手腕需要涂药,本是打算借着客栈后厨的炉子熬一些药膏,如今只能等回了源宝镇在帮你熬。”   他平日话不多,今日已经是被迫说了不少话,回完许沁玉的话就微微垂眸。   许沁玉立刻开开心心道谢,“多谢四哥。”   其实她手腕还是很痛的,但她能忍,在孤儿院经常受伤,都是自己忍过去的。   闻氏跟裴嘉宁又是呆了下,显然也不知道他会用药。   裴危玄自然没告诉过她们,自己若不会用药,早死在了那个吃人的后宫里。   只不过他的本领,从来没在人前显露过罢了,也无法在人前显露。   两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源宝镇的镇口。   源宝镇的镇口跟其他镇子没甚大区别,一个大石碑,上面三个大字,源宝镇。   到了镇子口,许沁玉跟裴家人下了马车,许沁玉让周大厨赶紧回城,饶州城的宵禁比较晚,他赶回去刚刚好,说完又说跟他道谢,还道,“待我们安置好,我在让人去城里给周大厨送信。”   周大庆一听,这是往后还会继续往来,心里也很高兴,挠挠头说,“那许小娘子你们赶紧去镇里找住的地方吧。”   同周大厨分别,许沁玉一行人进了镇子,进去发现镇上也还算热闹,就算还下着小雪,也有行人来来往往,街道两边的小商贩也不少。   一行人还得先去衙门报道,让县太爷在落籍文书上盖章,这份文书才算正式生效,他们才真的算源宝镇的人了。 第13章   一行人先过去县衙,天儿暗沉的厉害,乌压压的一片,还是申时,衙门并未放衙。   许沁玉他们过去后,道明来意,衙役带他们见了县太爷,县太爷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留着山羊胡,容貌普通,眉心处深深的川字纹,看到已经有饶州衙门盖章的文书后,也很爽快利索的给他们的落籍文书上盖上了章子。   看着文书,许沁玉有点莫名的情绪,她终于成了这朝代的一员了。   离开县衙,看着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的天儿,大家深知现在也不是去找房屋的好时机,何况才来源宝镇,对镇上的情况也不了解,明日找牙行问问,看看镇上的情况再做打算。   几人就在衙门附近找了个客栈,挨着衙门他们住的也放心些。   衙门位于源宝镇的东边,即便不了解源宝镇的情况,许沁玉对镇子上的分布也大概有个数儿。   古代以东为贵,通常东边都是衙门还有一些富贵人家的宅子。   有些文献中就有记载,说的是,‘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   许沁玉找的客栈就位于东西两条街交接的地段,价格也比饶州城周掌柜家的客栈贵,大通铺都要二百文钱一晚,就算贵一倍,几人也住了下来。   住进客栈后,许沁玉又去问了下掌柜,能否借用厨房。   但掌柜说只能借用炉子烧热水或者煎药,做其他的是不成,看样子是不愿意别人借厨艺做吃食,借用炉子也是一个时辰十文钱。   许沁玉只能作罢。   天还没黑,也到了该吃暮食的时候,她打算出去买点暮食,顺带在镇子里转转。   闻氏想陪她一起出去,被许沁玉拒绝,闻氏年纪渐大,这一路也操劳不少,许沁玉还经常撞见她偷偷的哭,现在也只想让她多歇歇,不然怕她身子垮了,闻氏已经快四十,身子骨连她的都比不过,还是多歇歇才好。   她方才就观察过,街上会有巡逻的衙役,何况她穿的灰不溜秋,脸上又红又肿,如今的模样实在不算好看,身上也不带多的银钱,谁会不长眼的跑来打劫她。   许沁玉自己去镇子上转了圈,这一转就是一个时辰。   就算这般冷的天气,外面的小商贩也都在,还有街道跟集市上的铺子也都开着在,就是下着雪客人不算多。   小商贩也多聚集在北街那边,那边距离码头近,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啥样的铺子也都有,小商贩也多是以吃食为主,因为那边离码头近,来往船队商队就特别多,离不开衣食住行,食更是重中之重。   另外还有两条集市,就是西街跟东街。   东街这边都是贵人的宅子还有衙门,另外还有个大酒楼和一个大客栈,一些珠宝铺子,酒肆,书肆,布庄,米铺点心铺肉铺之类的。   西街这边也差不多,没有那么龙蛇混杂,嫌北街那边乱杂的都喜欢过来西街集市。   所以就是说,源宝镇做生意的多是集中在这三个地方。   了解过这些,许沁玉才在北街那边买了点吃食带回去。   这边摆摊的吃食也多是馄饨,小面,烧饼,蒸饼,粥点,包子,肉菜羹,其他的也基本都是大同小异。   许沁玉买些肉菜羹,还有包子回去,回去时还不忘给两小孩买了两块饴糖。   她刚回客栈,把吃食搁在桌上,裴危玄走过来,递给她两个瓷白的小药罐。   “四哥,这是什么?”   许沁玉刚问完就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便宜夫君说给她熬的治手腕淤伤的药膏。   裴危玄道:“小些药罐里面装的药膏可以治你手腕上淤伤,大些的药罐可以治你脸上和手上的冻疮。”他方才抽空借了厨房的炉子熬出来的药膏,治疗冻疮的药膏做了三份,还有两份给母亲嘉宁还有凤哥儿芫姐儿在用。   许沁玉欢喜接下,“那谢谢四哥,娘,宁姐儿,快过来吃东西吧。”   一家子围着方桌坐下用暮食。   许沁玉先尝了口肉菜羹,味道很一般,有点肉的腥,除了咸味再没有其他的味道。   包子则是萝卜肉馅的,也很是一般,面应该没醒够,面皮不够蓬松,吃起来还有点泛酸,味道实在不行。   她吃了个包子,用了点肉菜羹便没吃了。   其他人食欲也不高,但也都吃完了,喝了些热水便打算歇下。   ……   晨曦微露,许沁玉醒来,昨天晚上那药膏她洗漱好就给涂抹上,效果极好,现在手腕上已经没昨儿那么痛了。   还有之前流放路上没条件,一个多月不曾洗漱,现在暂时有了住的地方,自然是洗漱过睡觉更舒服,就是衣裳还没得换,等一会儿出去把房屋弄好,再去给每人买两身换洗的衣裳才行。   朝食也是附近买的馄饨,许沁玉喊了店小二帮忙去跑腿。   裴家人吃了一口馄饨顿了下,有些馄饨已经煮破了皮儿,馄饨皮太软烂,馅的味道也一般,吃起来软塌塌的,汤底也不鲜,有了对比,他们越发想念许沁玉做的朝食。   裴危玄这一脉没出事前,在宫里也是锦衣玉食,可吃过许沁玉做的吃食,他们才知道御膳除了更加精致外,比外头酒楼味道稍好些,可跟许沁玉做的吃食相比,又差了不止一筹。   实际他们也觉得许沁玉的厨艺太过惊艳,只是简简单单一碗馄饨,滋味却是百般。   用过朝食后,许沁玉宣布,“宁姐儿跟四哥在家看孩子,我跟娘去牙行先打探打探源宝镇房屋的行情,四哥跟宁姐儿觉得如何?”   裴嘉宁也不过十一二,租房买房这种事儿她也只能给个参考,自然是同意的。   裴危玄也同意下来,许沁玉就跟闻氏出了门。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地上已经厚厚的一层积雪,两人问客栈借了油伞,先过去牙行。   雪下的太大,路上行人都没几个,大多数商铺还开着,但是路边摆摊的小商贩就没法出来继续摆摊,冷清了不少。   牙行就是古代的交易中介,啥生意都做,只要是中介类型的,房屋买卖租赁自然也在其中。   许沁玉昨天就跟人打听过牙行的位置,距离她们住的客栈不算走,走了两刻钟差不多就到了。   牙行还挺大,因为下雪,没什么客人。   牙行伙计得知两人是想在源宝镇租房买房,立刻引着二人进到里间,还给沏了茶水,笑眯眯道:“两位客官可以先喝点茶水润润喉,不知道二位可有属意的房子,目前城东城西那边有几套不错的宅子,可租可买,城南城北也有两套三进的宅子,还有几套小院房型的,看看二位客官属意什么样的。”   说完,还过去取了一叠宣纸,上面画的就是这些房屋的屋型跟朝向。   许沁玉心道,这牙行还挺推陈出新,跟她那时代的房屋中介差不多。   大的宅子,二进以上的,她们都买不起,也租不起,就想买个或者租个普通三间房的农家小院的,自然也是看的这样的。   城东城西这边就算普通的三间房小院一个月租金都要七八百文钱了,一年差不多需要十两银子,这哪里租得起,要知十两银子够一家四五口人一年的嚼用了。   城北城南那边同样的屋型便宜了一半不止,一个月两三百文钱就能租。   城东城西的房屋租起来都要这么贵,买的话肯定更加贵,许沁玉问了买屋的价格,果不其然,这种普通的三间屋的小院最低价都得百两银子起。   城南城北那边的话,便宜不少,大几十两银子就能买下来。   许沁玉跟闻氏仔细挑选了下,都不由得看中城南的一套三间屋的小院,因为小院虽不大,还位于城南,但院里有口水井,能省下不少事儿,要是没水井,平日吃水还要去前面镇口的水井里打水,浆洗衣物也得去镇里跟运河相通的那条小河边去洗。   既然两人都看中这套,自然是先过去瞧瞧。   牙行的伙计立刻套了马车,赶着马车送两人过去看屋。   有了马车,也不用她们自己跑腿,舒服不少,一刻钟就到了城南。   到了城南,牙子直接把马车赶到房屋的巷子口。   到了巷子口,马车进不去,牙人领着二人指了指巷子口,还告诉两人,“这条巷子叫桂花巷,你们看的屋就在这里头,不过我们先得过去找屋主拿锁匙带我们过来看屋,这屋主是做布庄营生的,赚了银钱后就在桂花巷前面换了个二进宅子,这小院就空置下来,想要卖掉或者租出去。”   两人又跟着牙人过去找屋主。   屋主买的二进宅子就在桂花巷前头,很快便到了。   牙人上前拍门,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给开的门,瞧见人回头冲里头喊,“太太,有客人。”   里头传来个妇人的声音,“都说了有客时让你进屋跟我通禀,不要站在门口大声嚷嚷,怎地就是改不掉。”   小丫鬟咧嘴笑了笑,听见自家太太无奈声传来,“请客人进屋吧。”   小丫鬟听了太太的话,领着三人去见自家太太。   小丫鬟领着三人过去客堂,还未进去,许沁玉就见客堂里有个妇人正喂个三四岁的小孩吃朝食,那小孩紧闭双唇,嘴巴上糊了一圈食物残渣,就是不肯张嘴。   妇人急得满头大汗,口中嚷嚷着,“小祖宗,你就吃一口吧,你瞧瞧你都快瘦成个猴儿了。” 第14章   这小孩也就三四岁的模样,跟凤哥儿和芫姐儿差不多,梳着个小抓髻,的确有些瘦,就比凤哥儿芫姐儿好点,但她家两孩子可都是流放路上饿瘦的,还瘦得跟难民似的。这孩子不缺吃喝,多半是脾胃虚弱。当然,也有可能是家里不缺吃喝,做出来的吃食又不太好吃,就不愿意好好吃饭,所以才有些瘦。   这样的孩子还挺让人操心的,以前开私房菜馆时,许沁玉就碰见不少这样的孩子。   而这些孩子,多半都是因为家长做饭不好吃,吃饭时不肯好好吃,饭后饿了家中又不缺零食开始吃零食,到了饭点自然不饿加上饭菜不好吃,恶性循环,还把脾胃给弄的虚弱起来。   解决这问题简单,饭菜做好吃些,让孩子觉得饭菜竟然会比零食好吃,愿意好好吃饭,自然就身强体壮,一切迎刃而解。   她就帮着不少妈妈解决过孩子吃饭问题。   妇人看年纪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梳着随云髻,也是这里妇人最常梳的发髻,小男孩应该是她的孩子。   妇人满脸焦急的,想使劲把汤匙里的梗米粥塞进小孩嘴巴里,小孩使劲摇头,就是不张口。   听见脚步声,妇人才扭头看向她们,瞧见许沁玉身边的牙人后,她显然也认识牙人,知道这些是来看屋子的,立刻喊小丫鬟,“小翠,你来喂邵哥儿吃饭。”   小翠本来笑着的脸僵了下,有些纠结的看了自家小少爷一眼,显然她也知道小少爷不愿好好吃饭,每次喂食都跟打仗似的。   小翠无奈,也只能过去接替自家太太的活儿。   妇人过来接待许沁玉她们,把三人引到客堂里,又亲自去沏了热茶过来,“天寒地冻,劳烦刘掌柜还带客人过来。”   说完又笑望着许沁玉跟闻氏,“两位可是要看桂花巷的那个屋子?那屋其实我们也没住几年,也是从别人手中买的,买来后还修缮过,我爱干净,每天都会把家中打扫的干干净净,房屋修缮的也很好,没有一点漏雨的地方,房屋跟厨房的地面我还特意铺了薄些的砖石,下雨天家里也不会湿淋淋的没法落脚,甚至院子里头我还捡了不少鹅卵石回来铺上,我带你们过去瞧瞧看?不过价格可能有点小贵,比城南这边的屋子都贵些。”   许沁玉听的心动,她最怕家中住的潮乎乎,这边很多百姓家中的房屋都是泥土地,一到下雨天,屋中就满地泥泞,特别潮湿不舒服。   “劳烦姐姐带我们过去瞧瞧。”   妇人笑道:“家夫姓夏,我应该年长你好几岁,你喊我一声夏家嫂子就是。”   “夏嫂子。”许沁玉笑眯眯的喊人。   这妇人夫家姓夏,不过她自己姓吴名婉。   吴氏交代了小翠几句,让她把儿子邵哥儿喂好后看好他就成,等她回来再去洗碗收拾。   小翠点头应下,吴氏带着三人过去看屋子。   她住的这宅子距离桂花香的屋子挺近,走路不到一刻钟,还能抄近道。   路上时候,吴氏也不怎么说话,还有点面带愁容,显然是担心儿子。   她自己的情况不好告诉旁人,她以前有过一个闺女,但闺女死掉了,闺女出事是因为她们夫妻忙着营生,女儿交给婆婆带,那时候她跟丈夫和女儿还是跟着公婆还有小叔一家子住一起,妯娌生的是个儿子,婆婆话里话来都是丫头片子不值钱,带起女儿来也不上心。   那时候一大家子都住在村里,有天婆婆带着女儿跟小叔家的儿子去村里串门,抱着小叔的儿子,让女儿自己走路。   那会儿闺女刚学会走路,还摇摇晃晃。   婆婆抱着侄儿跟邻居聊的开怀,等想起闺女时,闺女已经不见踪影。   再发现的时候,女儿的尸首是在池塘里找到的。   后来她没法接受闺女的死亡,跟婆婆闹翻,也跟丈夫从一大家子搬了出来,来到源宝镇做营生。   成亲后,她跟丈夫做营生赚的钱都交给了公婆,闺女出事,他们搬出去后,公婆也是一文钱都没给她们,一开始真的是艰难,好在丈夫的生意伙伴重情义,借了银钱给他们让夫妻二人度过最开始的难关。   桂花巷的小院就是他们来源宝镇租的房,后来赚了钱就把小院买了下来,还修葺成了她喜欢的模样。   邵哥儿就是在桂花巷的小院子里出生的。   这年头,孩子本就容易夭折,有时候一场疾病就没了,体弱的孩子也更加让人担忧。   她无时无刻不记挂着邵哥儿,但可能是她怀着邵哥儿时忧心太重,总寄挂死去的闺女,偷偷的哭,也伤了身子和腹中胎儿。   邵哥儿出生时就比一般的孩子弱,等能吃饭时,还总不好好吃饭,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也不能让邵哥儿好好吃饭。   现在已经四岁多,看着却跟别人家三岁的孩子差不多。   她真真是快愁死了。   连郎中都说邵哥儿虽是娘胎里带出的有点体弱,但问题不大,也不能总吃药,就好好吃饭,多吃点,自然能把身体养好,吃饱饭才有力气,才能养强壮身体。   可邵哥儿根本不吃。   她煮的吃食邵哥儿不吃,小翠煮的也不错,就连她在源宝镇大酒楼定的席面,邵哥儿也就是吃了几口。   一想到这里,吴氏心中忧闷着急,却听见身边那位小娘子问她,“夏嫂子可是担心孩子?”   吴氏叹口气,“可不是,邵哥儿自小就体弱,郎中让他多吃点饭食,但他总不好好吃,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他已经四岁半,看着却跟三岁孩童差不多吧?哎,我这心呐,真真是快愁死了。”   许沁玉没有父母,也没有过孩子,但她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忍不住道:“夏嫂子,正好我会点厨艺,要不待会儿看完房屋,我跟你一道回来,做两道菜让邵哥儿吃吃看?”   “行吧,劳烦小娘子了。”吴氏心不在焉的回了句。   也根本没多信这小娘子的话。   这位小娘子虽脸上冻的又红又肿,但她看得出,小娘子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   镇上最大最好酒楼的厨子都四五十了,颠了三四十年的勺,这样大厨做出来的吃食,邵哥儿都不好好吃,小娘子才学了几年手艺?还能比得过酒楼做了三四十年的大厨不成?   一行人打着油伞顶着大雪很快来到桂花巷里的小院前。   从外面来看,眼前小院跟桂花巷其他的三间房的小院差不多格局,砌着院墙,里面还有颗歪脖子枣树,不过这院墙也比旁的小院的院墙干净结实许多。   院子有道木门,木门还挺新的,挂着把大锁,瞧不清院里的情况。   吴氏上前,取出锁匙开了院门。 第15章   院门打开,院中的场景展现在几人的面前。   许沁玉看见小院里面的模样就喜欢上了,先不说三座房的墙面都是干干净净,修葺的很整齐,就连院子里也是干干净净,没有腐烂飘落的树叶跟其他杂物,应该是房屋的主人经常过来打扫。   院中连着小院门口还有三间房门口的路都铺着鹅卵石,大概都是三四来尺的宽度的鹅卵石路。   院子左侧有颗歪脖子枣树,枣树下有口水井,水井四周砌着石台,地面四周也铺着平整的小鹅卵石,干净又好看。   不过已经入了冬,歪脖子枣树光秃秃的。   院中也铺满积雪,几条鹅卵石小路上的积雪倒不厚,能看清楚,房顶的积雪也不厚,应该是清理过上面的积雪。   吴氏笑道:“今天早晨让小翠过来把院中的积雪清理了下。”   其他地面是泥土地面,但有这几条小石子路,即便下雨时候,也不会把泥泞都给带到房间里面去。   这些小石子选的也都是大小差不多比较扁平的那种,可见屋子的主人是好好在打理这房屋,也很爱惜房屋。   许沁玉面露惊喜,连闻氏也一眼就喜欢上这小院子。   她在宫里待了二十多年,锦衣玉食,即便以前做庶女住在安平伯府都比眼前的屋子好,但在普通老百姓中间,这小院子的确非常干净舒服,院中处处透着心灵手巧,她也很喜欢。   进到院子里,吴氏又把几间房的锁也都打开,敞开了房门,能让大家看清楚房里的结构和情况。   吴氏说道:“这些家具也都是现成的,虽然有些旧,不过挺干净,你们要是租了或者买了这房,也能继续用。”   正屋坐北朝南,也是最大最长的房屋,许沁玉进去看了看,这个正屋被隔成三间,中间是堂屋,可以吃饭或者接待客人,堂屋有点小,不过够用,因为堂屋两边被隔成了两个小房间,进到两个小房间里头,房间不算大,只摆着一张木床,还有小木桌,墙角竖着普通的立柜,另外个房间也差不多。   更让许沁玉欢喜的是,两个小房间都有窗牖,推开窗牖就是后院,光线很好。   其实也不算后院,就是房屋跟后院院墙的一点通道,宽度也就剩三四尺的距离,大概就是一米多的样子。   也有院墙围着在,后面可以放置一些杂物。   正房左侧是个厢房,加起来有正屋隔开的那两个小房间的大小,里面也是简单的摆放家具,同样都有窗牖。   右侧就是厨房,厨房旁边还搭了个小木棚,里面堆放着一些柴。   三座房除去厨房跟堂屋,有一间大房和两间小房,够他们一家六口住。   吴氏笑道:“小娘子和婶子看的如何?这屋租的话就要三百文钱一个月,要是买的话,九十两银子。”   南街这边租房通常也就两百文钱,还有更便宜的,才一百五十文钱,但肯定房屋破破烂烂,住起来不舒心,里面也都没有水井。   许沁玉望向闻氏,三百文她也租的起,她对自己厨艺还是很有信心,养家糊口肯定没有问题。   但如果是买下这房屋,需要九十两银子,他们现在全部家当便是这九十两银子,还有她在饶州城那两天赚的差不多五两,便宜夫君借去一两,真要花九十两买下这房屋,就只剩四两,还需置办炊具跟其他生活用品,恐怕是有点困难的。   闻氏也是心动。   最后两人决定回去后跟裴危玄和裴嘉宁商量下,看看是买还是租。   许沁玉跟吴氏道:“夏家嫂子,这房屋我同我娘都很喜欢,不过到底是租还是买,我们要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下。”   吴氏笑道:“应该的。”   看完房,吴氏也惦记着儿子,打算快些回去,自打闺女出事,她总不放心让儿子一人在家,哪怕有小翠看顾着,她也不放心,但今日下大雪,儿子体弱,她也不好带他出门。   吴氏正准备回去,让牙行的刘掌柜送她们二人回去。   却听见那位小娘子说,“夏嫂子,你家可有鱼?我一会儿去给邵哥儿做些吃食。”   鱼是好东西,何况这里是古代,鱼都是吃小鱼小虾跟水藻长大,一点污染都没有,肉质细嫩,营养丰富,最适合小孩子吃。   “啊?”吴氏怔住,她没想到小娘子方才说去给邵哥儿做吃食是真的。   犹豫了下,她还是说,“没有,别的食材倒是有。”   鱼的土腥味重,连大人都不爱吃,孩子怎么可能喜欢。   前面好像就有个卖鱼的摊子,许沁玉去买了条五六斤重的草鱼。   那牙行的刘掌柜因为要送许沁玉跟闻氏回西街那边,所以只能跟着一起回夏家等着,要是平日他也不愿意等,但今天大雪,牙行没什么客人,就跟着去瞧瞧,他也想知道这小娘子为什么一副看起来信心十足的模样,要知道邵哥儿他也认得,他帮着卖这房屋,跟吴氏认识有半年,知道她家孩子身体弱,不喜欢吃饭,很愁人。   这房屋修缮的好,有人愿意出八十五两银子买,但吴氏一定要九十两银子,怎么都不肯松口。   其实这边的房屋价格多在七十五两左右,但都是没有水井,修缮的也不好。   吴氏这房的确很好,价格贵个五两十两还是很多人愿意买的。   买到青鱼,许沁玉跟着吴氏回去。   小翠已经喂完邵哥儿,碗里还是没怎么动。   瞧见自家太太,小翠哭丧着一张脸,“太太,哥儿不肯吃。”   吴氏叹了口气,“罢了,你先跟邵哥儿去玩吧。”   许沁玉也道,“劳烦夏嫂子带我过去厨房。”   夏家厨房挺大,还挺干净的,里面食材不少,许沁玉还瞧见有土薯,也就是山药。   山药可是好东西,补脾养胃的,最适合给孩子做辅食。   山药这东西还挺贵,还是这个时节的山药,就更加贵了。   除了山药,还有莱菔跟菘菜,也就是白萝卜跟大白菜。   还有一块五花肉,几条排骨跟一条梅子肉,梅子肉是猪身上最能的肉,应该也是给孩子主管类的食材。   夏家竟然还有胡椒粉,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可见为了孩子,他们家还是下足了血本。   连白糖红糖也都是有的。   瞧见这么多食材,许沁玉心里有了打算,开始杀鱼,鱼头鱼骨鱼腹不用,鱼肉清洗干净后剁茸,加入调制出来的姜水,胡椒粉,和一点水淀粉跟蛋清,淀粉是她方才用白面沉淀出来的,这个朝代没有淀粉,也没有玉米土豆番薯这些农作物,不过有绿豆小麦,还是可以弄出淀粉来。   淀粉主要就是起着个粘合的作用,可以使得食物变得浓稠,让食材变得黏合,更好成型。   她原本是打算做鱼片粥,不过瞧见有山药跟梅子肉,打算把鱼片粥换成山药瘦肉粥,鱼肉可以做成鱼丸,吃起来Q弹劲道,小孩子也比较喜欢。   许沁玉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同时准备几样吃食,却一点不见她手忙脚乱。   等到厨房里渐渐传出勾人神魂的香味时,吴氏跟刘掌柜站在旁边都有点傻了,他们从来都没有闻见过这么浓郁的食物香气。   就连正在堂屋带着邵哥儿玩耍的小翠,都被这香气吸引过来,抱着邵哥儿来到厨房,忍不住问,“太太,这做的什么吃食,也忒香了。”   吴氏没说话,眼巴巴的盯着炉子上的砂锅和锅里的食物。   就连小翠怀中的邵哥儿也眼巴巴的看着,吞了下口水。   两个炉子上,一个砂锅里是白胖胖的鱼丸,另外个砂锅里是山药瘦肉粥,梅子肉跟山药都是剁成泥,熬煮出来的粥香浓粘稠,咕嘟嘟的冒着热气和香气。   许沁玉做完这些,也就两刻钟的样子。   一道鱼丸,一道拔丝山药,一道清炒大白菜和一砂锅的山药瘦肉粥。   鱼丸出锅,她自己尝了颗,鲜美清脆,又香又鲜,这鱼真真是太鲜了。   鱼丸她是用鱼骨跟大骨煮出来的,鲜上加鲜。   刚煮出来的鱼丸是最最好吃的,可以直接吃,做好的鱼丸可以存放许多,平日里想吃可以烧着吃,煮面或者煮汤都很是美味。   邵哥儿突然开口说话了,“娘,我也想吃。”   吴氏怔了下,跟着连忙说,“好,好,娘这就给你弄。”   许沁玉笑眯眯的用筷子插了个鱼丸递给吴氏,让她把鱼丸吹了吹才递给邵哥儿。   邵哥儿接过筷子,先小小咬了口眼前白胖白胖的丸子,入口后他微微瞪大眼睛,而后一口咬掉半个鱼丸,小腮帮子鼓鼓的嚼了起来,鱼丸的香气和汁水在他口腔中横冲直撞。   他虽然话说的不多,很多话的意思也不理解,但他也知道好吃是什么,就跟口中的白胖丸子一样,吃了还想吃。   邵哥儿吞掉半个鱼丸,又把剩下半个塞进嘴巴,把筷子递给吴氏,口齿不清的说,“娘,我还要吃。”   吴氏捂着嘴巴,喜极而泣。   这是邵哥儿第一次跟她说,娘,我还要吃。   吴氏接过筷子,又给邵哥儿插了个鱼丸子。   小翠都惊呆了,她来了夏家两年,可知道小主子吃饭有多磨人,从来没主动要过吃食。   许沁玉笑道,“夏嫂子,把吃食端去堂屋去吧,让邵哥儿坐着自己吃就好。”   把饭菜端过去堂屋的时候,邵哥儿又把第二颗鱼丸子吃完了,开始要第三颗。   过去堂屋后,吴氏把鱼丸吹凉放在邵哥儿碗中,他就自己抓着一根筷子插着鱼丸吃了起来。   一连吃了五颗才停下。   最后自己用筷子插了块拔丝山药吃。   拔丝山药外面脆脆的糖浆,里面是软的,吃起来也甜甜的。   许沁玉做这道拔丝山药并没有给太多的糖,只是微甜,却刚刚好。   她今日做的都是适合孩子吃的,比较清淡,却又各有各的滋味。   邵哥儿也格外的喜欢,吃了不少,最后还吃了半碗山药瘦肉粥,就连那盘清炒白菜,他也吃了好几口,吃得他有点撑了不下才把筷子放下,眼巴巴望着吴氏,“娘,饱。”   吴氏抱过邵哥儿,摸了摸她的肚子,滚圆滚圆的。   这是吴氏第一次见儿子吃的小肚子圆滚滚的模样。   她喜极而泣,抓着许沁玉的手说激动的说,“小娘子,如果你想租房就给二百文钱,要是想买那屋子,八十两银子就成!”一下子便宜了十两。   刘掌柜有点懵,但这小娘子做的吃食真的太香了,要不是不好意思,他都想跟着尝尝这些吃食的味道了。   吴氏太希望这小娘子能够住在那边。   她又忍不住说,“如果还觉得价格高了些,还是可以再低些的。”   她清楚小娘子住在那边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邵哥儿以后都能好好吃饭,能变得身强体壮,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许沁玉笑道:“好,那房子我也很喜欢,就是回去跟家人里商量下到底是租下来还是买下来,应该下午就能给夏嫂子答复,等下午我们在过来可行?”   “自然行的。”吴氏连连点头,“那我下午就在家等着小娘子跟婶子了。”   “好。”   许沁玉和闻氏跟着刘掌柜离开夏家。   等三人离开,吴氏抱着邵哥儿,把这几道吃食都尝了尝。   鱼丸极鲜,一点腥味都没有,她就吃过肉丸子,还从来没吃过鱼丸子,不知道鱼丸竟是这样的味道,鲜美弹牙。   还有那道拔丝山药,别说孩子喜欢,连她都忍不住吃了好几块,见小翠眼巴巴看着,剩余几块都给了小翠,小翠一边吃一边惊叹,“天啦,太太,这也太好吃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比那百香斋的点心都要好吃许多许多,不对,是百香斋的点心根本无法和小娘子做的点心比。”   这道吃食的确更像点心一些。   ——————   刘掌柜把许沁玉跟闻氏送回客栈。   回了客栈,里头静悄悄的,明明屋里有四人,也都醒着,但四人待在一个屋里,安静极了,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第16章   回到客栈,许沁玉见到便宜夫君坐在窗牖边,不知从哪掏出本破破烂烂的书卷看着。   小姑子裴嘉宁靠着另一边的窗牖下发呆。   两小孩则蔫蔫的坐在床铺上玩手指。   瞧见这幅光景,许沁玉不由得有些无奈,怎地一个二个都是闷着头不说话。   听见推门声,屋内四人都朝着门口看过去,也都下意识把目光落在许沁玉身上。   许沁玉进了屋,从桌上提起水壶倒了碗已经有些凉的茶水,一口饮尽。   闻氏想要阻止都没来得及,是怕这般冷的天儿,儿媳喝了凉水容易生病。   许沁玉解了渴,兴致勃勃把南街那屋的情况跟裴危玄和裴嘉宁说了说,“那屋子我跟娘都相中了,的确不错,屋里还铺着砖,院子里有口水井,住着也舒服,因着我做的吃食夏家嫂子的儿子喜欢吃,所以夏嫂子愿意两百文钱租给我们,若是想买,八十两银子,卖给外人夏嫂子要九十两,一文钱都不肯少呢,四哥,宁姐儿你们觉得是租好还是直接买下来比较好?”   她当然是希望买下来。   现代人思维,总想有自己的房,有个落脚的地儿。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裴嘉宁兴致缺缺,对她来说,买跟租没什么区别,都到了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还住在贫民区,有何区别呢。   西南边城,对住在京城里锦衣玉食的公主来说,也的确是穷乡僻壤。   两小孩儿不懂,自然也不发话。   裴危玄只看着许沁玉表情神情,她说道买屋时,那双眸子亮亮的,便知她属意是买还是租了。   他道:“买下吧,住着自己的家也更舒服自在些。”   许沁玉的眼眸更亮了,“四哥,我也这般想的,买下后我们还剩十多两银子,足够接下来的嚼用跟花销,有了稳定住处,我还能摆个小食摊子,比不上饶州城赚的,但养家糊口肯定没问题。”   闻氏是想多留些银子,想要租房的,可人家夏家嫂子都是看在儿媳厨艺的份上便宜那么多,八十两银子都愿意卖,他们手中的九十两银子有五十两是儿媳的,连玄哥儿也觉得买屋好,闻氏也只能同意,其实就算租房,把九十两银子给玄哥儿养身子抓药也不够。   以前玄哥儿在宫里吃的药,一副都要几十两银子的。   买了屋,全家有了落脚的地方,她也能做些绣品帮人浆洗衣物赚些嚼用的。   至于玄哥儿的病,她以前一直以为是体弱,现在才知,玄哥儿早在宫里就中了毒,恐怕普通的药材不顶用。   见闻氏也点头同意,许沁玉又满脸期待的看向小姑子。   裴嘉宁对上四嫂期待的目光,也只好点点头,“买下来吧。”   全家都同意买下那房屋,许沁玉心中欢喜,满心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不管落到什么境地,她都不想放弃自己,不想放弃接下来的人生。   既然决定买屋,许沁玉也不耽误,立刻又跟闻氏跑了一趟。   吴氏得知她们想要买屋,也很高兴,还做主又把房屋的价格降到七十五两。   她尝过许沁玉做的吃食,知晓以后邵哥儿的朝食暮食肯定是要麻烦许小娘子,要知人家去好点的大酒楼做大厨,一个月都有几两银子的月钱,不定非要留在家中做饭,她就希望许小娘子以后能多顾着邵哥儿点,她只求邵哥儿能好好吃饭,健健康康长大。   这真的算极便宜的价格,南城这边七十五两的房都是那种很窄的巷子里,还破破烂烂,没有水井,家里也都是泥土地面。   许沁玉也承了吴氏这份情意,打算以后家中做饭都给邵哥儿这孩子送一份。   房屋最后以七十五两的价格成交。   房屋过户的契书也很快盖好章子弄了下来,牙行那边的佣金是不用许沁玉管的,都是卖家这边付。   等房屋过户弄好已经未时。   去衙门弄房屋契书时是坐着吴氏家中的驴车去的。   吴氏让小翠在家看着孩子,带着许沁玉跟裴危玄过去衙门弄的。   房屋户主是许沁玉跟裴危玄的名儿,所以需要两人亲自过去衙门一趟。   弄好房屋文书,吴氏知道他们什么家当都没有,还带着两人去买炊具被褥和其他的生活用具。   炊具除了铁锅和铁铲,其他都还算便宜,被褥便有些贵,这里没有棉花,所以也没有棉做成的被跟褥,富裕人家跟世家贵族用的都是皮毛,或者用动物绒毛绸丝做被褥里的填充,这种价格极贵,许沁玉根本买不起,就买了用芦苇绒填充的被跟褥,就是这种,价格也不算便宜。   有些更穷苦的人家,垫的稻草蒲草,盖的被里面还塞蒲草之类的。   买了三床的被和褥,又买了炊具,还有家里人几套换洗的中衣夹袄跟衣衫。   食材方面,许沁玉买了些萝卜白菜豆腐一篮子鸡蛋,这也是冬日里最常见的菜,又买了一条鱼跟五斤排骨两斤五花肉两斤猪板油。   猪肉的话,五花肉是最贵的,三十五文钱一斤,瘦肉价格在二十七八文钱一斤,排骨只要二十二三文钱一斤,板油的价格是三十文钱,比瘦肉和排骨都贵,因油本来就贵,炼出来的油渣还能吃,所以普通百姓做菜时根本舍不得放油,稍稍沾个锅底而已,一罐猪油能用半年。   她买的多,加上天冷没什么客人,屠户还送了她两根大骨,见摊上还有一副猪大肠和猪肚,许沁玉也问了问价格,得知都是两文钱一斤,跟大骨价格一样,一副猪大肠加猪肚得有二十斤,屠户说她要想要,给三十文钱就成。   大骨上没肉,就两文钱一根,也没什么人买,偶尔有人买回去喂家中养的看门狗甚的。   猪大肠跟猪肚更是腥臭难闻,做出来不好吃,都是两文钱一斤,同样没什么人买,天冷更加难卖,所以见人问就打算便宜出了。   许沁玉得了大骨跟大肠很高兴,大骨熬汤补身体,大肠跟猪肚卤着吃味道也是一绝,猪肚还能做猪肚鸡,补脾益胃有营养,所以猪肚跟猪肠她都买下来了。   买完这些,许沁玉又买了五十斤白面五十斤粳米,这些都是细粮。   普通的百姓家中多吃的粗粮,也就是豆饭豆粥之类的,粳米和白面是舍不得吃,太贵了。   但许沁玉觉得一家人流放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身子亏损,都要补补,应该吃些精细的粮食。   再者,粗粮到底不比细粮好吃。   其他的粗粮,许沁玉也买了些,也就是各类大豆,芋头之类的。   还有各种调料也都买了,但也就是简单的生姜大蒜酱油醋盐巴,加了点茱萸跟花椒,其他的八角桂皮价格跟花椒差不多,但她暂时没舍得买,家里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这些东西装了满满一车,许沁玉跟裴危玄都没地儿坐,两人在雪地里走着,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响。   裴危玄前两日还在高烧,许沁玉还是有点担心的,走着走着就时不时的看他一眼,还说,“四哥累不累?要不要歇歇,要不四哥做上车好了,挤一挤还是没问题的。”   “无事。”   裴危玄的声音淡淡的。   见他不愿意,许沁玉也不强求。   一路上她都盘算着家里还要买些什么,今日买的东西不少,吃穿用度方面全都买齐了,花了八两银子,家里就剩下十一两银子,等明日安顿好,她得想想做些什么营生,是出去摆摊做吃食还是如何,但不管如何,肯定离不开她的手艺。   回到桂花巷后,吴氏还帮着把车上的东西给卸到了堂屋里,其他忙她也帮不上就准备先回。   回去的时候,她还跟许沁玉商量,“许小娘子,你也知道我家邵哥儿的情况,我便想着,能不能每个月都给你些银钱,管我们家邵哥儿的朝食和暮食,小娘子放心,你只用管我家邵哥儿的伙食就成,每个月给一两银子。”为了让邵哥儿花再多银钱她也愿意,一两银子都够普通百姓一大家子的嚼用了。   她们一共五口人,除了小翠跟丈夫,还有个小厮。   小厮平日里帮着丈夫忙铺面上的生意在。   小翠跟那小厮是姐弟两人,当初牙行看他们二人可怜才买下的。   吴氏只希望许小娘子可以照顾她家邵哥儿的吃食,他们的则不用,也没那么厚脸皮让人小娘子管他们一家子。   许沁玉急忙说,“哪里还能收夏嫂子的银钱,夏嫂子放心,咱们两家离得不远,每天做好朝食和暮食,我给邵哥儿送些过去,或者让小翠过来拿也成。”   夏家嫂子帮了她这么多,房屋直接便宜了十五两,她当然不可能再收邵哥儿的伙食费。   吴氏道过谢,这才赶着驴车回了。   闻氏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堂屋,裴嘉宁应该在左边的厢房里待着。   这会儿听见外面的动静,她也没出来。   天色很黑,已经酉时了,别家差不多都吃过暮食。   许沁玉看着堂屋堆着的东西,开始吩咐大家干活儿。   许沁玉喊,“宁姐儿快出来。”   裴嘉宁才出了厢房,她站在堂屋,不太知道四嫂喊她出来做什么。   许沁玉道:“娘跟宁姐儿端些水把三间屋子里的木床擦一遍,再把我买回来的褥子铺上,四哥带着凤哥儿跟芫姐儿过来厨房帮我烧火,我来做暮食,吃过暮食,大家也能早点歇息了。”   裴嘉宁怔了怔,她从来没做过这种粗活。   闻氏见状,忙站起身说,“玉娘你去厨房忙吧,我来擦床铺褥子就好。”   她也舍不得让女儿做活,她还是安平伯府上的庶女时,嫡母不好相处,总是蹉跎她,这些粗活她都会做。   许沁玉看了裴嘉宁一眼,也不多说,先把米面拎去厨房。   裴危玄也帮着把其他食材端去厨房,就连凤哥儿跟芫姐儿也都抱着萝卜白菜,跌跌撞撞的跟上。 第17章   许沁玉看出宁姐儿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小姑娘才十一二岁的年纪,搁她的年代都是爸妈手中捧着的宝贝,何况还是个公主,之前都是娇生惯养,过着穷奢极侈的生活,突然被流放西南,心理落差肯定大,还有活下去的念头都算不错。   但这个归这个,宁姐儿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要为这个家出一份力,不然她会始终没有归属感,长久以往,对心理并不会好。   不过急不来,慢慢来就是。   看到闻氏端着水进了房间,其他人也过去厨房,裴嘉宁茫然的站在堂屋,不知要做些什么。   许沁玉进了厨房,生了火准备开锅。   想要做好吃食,一口铁锅也是非常重要的。   开锅用猪皮或者板油都成,她忙着开锅处理食材,裴危玄领着凤哥儿芫姐儿过去堂屋把买来的食材炊具这些都搬来厨房,见宁姐儿还站在堂屋愣着,他淡声说,“宁姐儿也一起帮着把东西搬过去厨房。”   搬东西简单,裴嘉宁没拒绝,抱着砂锅死气沉沉跟着去厨房。   许沁玉开了锅,做了一锅的排骨芋头焖饭,时间已经不早,大家都饿着,没也功夫去准备菜跟汤,排骨芋头饭有菜有饭,味道也好。   做这个简单,排骨洗净后,翻炒加入芋头炒出香味加调料,再倒入适量的清水,煮开后加入洗干净的粳米,焖熟就成了。   许沁玉做饭的时候,凤哥儿和芫姐儿就乖乖坐在灶台旁边取暖,裴危玄也坐在旁边帮忙看火。   许沁玉发现便宜夫君仪态极好,哪怕坐在这样简陋的屋子里,他也是坐姿端正,脊背如松般挺直。   火候差不多时,许沁玉让便宜夫君把灶里的火都给撤下来,掀开锅盖,里面的米饭都浸了些排骨焖芋头的汤汁,泛出点点油光,把切好的葱花洒在上面,看着就很诱人。   不仅闻家人自己被这香味勾的受不住,连着左邻右舍都闻见这香气,好几户人家还出来瞅了瞅。   “这谁家做暮食哇?也太香了。”   “好香,还是肉香,咱们家偶尔也吃点肉,怎么就没做出这么香的味道,香的人都快受不住了。”   “好像是前面那家,看她家还在冒炊烟,是以前夏家那两口子的房,这是租出去了?”   “看样子是租出去了,听说她家房要三百文钱呢,一文钱都不给便宜,能租三百文钱房屋的人也吃得起肉,但这肉香也忒香了点吧。”   大家都被馋的不行,他们都是些普通老百姓,有些人家一个月都吃不到点肉味,也有些人家每个月还能吃上两次,但他们从来不知道肉怎么做能香成这样。   即便被这香味勾的受不住,也没人好意思跑人家屋子前面敲门。   裴家,许沁玉已经把大家都喊来厨房吃饭,厨房有张方桌,灶台里还有些余温,比较暖和,所以就在厨房吃。   给每人都添了一大碗排骨芋头焖饭,又盛了份在食盒里,这是给邵哥儿送的。   许沁玉道:“你们先吃吧,我把这份给邵哥儿送过去。”   “我去吧。”裴危玄起身,接过许沁玉手中的食盒,这里不比京城,又这般晚了,他自然不会让玉娘一个人出门。   闻氏也担心儿子温病才好,又给吹病了,“还是我去吧,玄哥儿跟玉娘你们先吃。”   正争执着,外面响起敲门声,许沁玉出去开了院门,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穿着身灰扑扑的夹袄,夹袄看着还挺厚实,黝黑黝黑的,不过一双眼睛倒是挺亮,他瞧见人开远门,立刻笑起来,“您就是许家小娘子吧,我是夏家的小厮,我家太太让我过来取食盒,小娘子做的什么吃食,我隔着老远就闻见香味了。”这香味实在霸道,一路上他都忍不住吞口水。   许沁玉知道夏家的情况,这小少年应该是小翠的哥哥柱子。   她笑道,“今日暮食做的晚,就做了排骨焖饭。”   她说着时候,闻氏已经提着食盒出来,柱子接过食盒,又跟她们道谢才离开。   等柱子离开,裴家一家子也开始吃饭。   排骨芋头焖饭,排骨却丝毫没焖老,表面焦脆,内里肉嫩,芋头也吸满汤汁,吃起来又软又糯,一点也不会噎人,米饭更是裹满汤汁,粒粒分明,锅底还有层脆脆的锅巴,锅巴又脆又香,大家也都很喜欢吃。   一家人闷头吃饭,一锅排骨焖饭吃得干干净净,这才洗漱去睡觉。   锅碗是裴危玄洗的,吃过饭,他很自然的把全家的碗筷端去洗了。   闻氏想急着揽活,裴危玄也只说了句不用。   ——————   家中一共六口人,只有三间房,闻氏原本还想把左侧那间最大的厢房让给玄哥儿或者宁姐儿,两人都没同意,最后是闻氏带着芫姐儿住大房,许沁玉跟宁姐儿住堂屋左侧小房间,裴危玄带着弟弟凤哥儿住堂屋右侧那间。   裴家人其实也下意识没把许沁玉跟裴危玄当做真正的夫妻,虽是过了门,可都是被新帝逼迫,人家姑娘本就是受了牵连,她们不好逼迫人家,就等以后看看,要是两孩子真能有感情做夫妻也不迟。   次日醒来,许沁玉穿戴好,离开暖和的被窝出去了,宁姐儿还没醒,她轻手轻脚,害怕把人吵醒。   外头一片雪白,积雪都到了脚脖子处,还在下着雪。   许沁玉心中忍不住有些担忧,这般大雪,码头肯定封了,天太冷,河面容易结冰,来往商队是没法继续跑,要真是封了码头,码头那边做吃食的摊子肯定会受影响,应该也没多少人去摆摊子,难不成要等到年后开了春在去摆摊子?但她很快否决,全家就剩十一两银子,万一家里人再有个头疼脑热,这十一两银子肯定不够花,许沁玉打算一会儿吃过朝食就去看看。   朝食的话,她打算熬些红豆粥,她煮出来的豆粥香糯黏稠,是用红豆加粳米煮的,红豆昨儿晚上就泡着了。   夏家搬家时,炉子还有木桶木盆这些都没带走。   砂锅是昨儿买的,把豆粥在炉子上熬煮着,许沁玉又把灶台下的火也点燃,准备熬猪油。   她刚把火点燃,厨房门口就有动静,回头一看,是便宜夫君,他裹着身藏青色长袄,衣服有点丑,但一张脸却白如玉,剑眉朗目,真真是好看,许沁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说也奇怪,她这便宜夫君虽体弱,但在流放路上,他脸上的皴裂反而是最轻的,涂抹了两天药膏就好的差不多。   她觉得便宜夫君熬的药膏还挺好用,涂抹了两三日,脸上冻的红肿就消退,皴裂也好了许多,再用上个十天半月,脸上跟手上的皴裂肯定就能彻底好全。   “四哥,你怎么不多睡会。”许沁玉笑问道。   她笑起来眼眸弯弯的,和之前苦大仇深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裴危玄过来在灶台旁坐下,“睡醒了,过来帮你烧火。”   “谢谢四哥。”   许沁玉也不客气,有人帮着烧火,她能忙些别的。   她先煮了一大锅热水,把切成块的板油焯水,这样熬出来的猪油更加洁白干净味道也更好。   焯好水的板油洗净开始熬,熬的时候加点清水,等熬出不少油后又加了几颗八角花椒,可以增香的。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猪油的香气。   把熬好的猪油舀到陶罐里,剩下的油渣装了盘,撒了点盐巴。   油渣不多,不然可以跟萝卜一起做包子或者饺子吃,味道都很好。   许沁玉捻了块油渣入口,焦香四溢,刚出锅还脆脆的,她觉得味道不错,顺势捻了块塞到裴危玄口中,“四哥也尝尝。”   少女柔软的指腹触碰到他的唇,裴危玄僵住,嘴巴也下意识嚼了几下就把口中油渣吞下,甚至都没尝出味道来。   许沁玉问道:“四哥,油渣味道如何?”   裴危玄微微垂眸,“挺好的。”   许沁玉很高兴,把油渣放在旁边,一会儿可以配着豆粥吃。   锅底上沾的油也没浪费,直接用来煎豆腐。   她煎的豆腐外酥里嫩,葱香浓郁。   裴家人也都醒了,过来吃朝食。   今儿照例是柱子来拿朝食,还跟许沁玉说,“许小娘子做的排骨焖饭邵哥儿可喜欢了,吃了满满一碗,我们家太太跟老爷欢喜的很。”他没好意思告诉许小娘子,剩下的些排骨焖饭被他家老爷吃了,他家老爷恨不得把碗都给舔干净了,还说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美味饭食。   许沁玉笑道:“邵哥儿喜欢就好。”   吃过朝食,许沁玉过去了码头一趟,想做吃食的生意,客流量跟客源都非常的重要,让她决定做什么吃食以及在哪里做。   让许沁玉没想到的是,码头那边还是有些生意的,就算还下着大雪,附近也有些吃食摊子,因为运河上停着好几艘的大船,她这才知道有两艘专门运煤矿和铁矿的官船,还有两艘是商队的,都因为下大雪被迫留在这里。   一艘船上起码有二三十人,四艘船至少上百人,所以码头上还算热闹。   这些船上的伙计为了省钱,都住在船上,但吃的方面肯定没法省,跟船也是很辛苦的活儿,吃不好对他们来说是不成的。   要是平日没有大雪封河,会有不少小商队和来码头搬货的人,还有来送煤矿铁矿的,那时候人流量才是真的多,热热闹闹的,现在还是冷清的。   这会儿码头上生意还算不错,吃食摊子其实不多,就一个馄饨摊,一个包子摊,还有个面摊儿,主要也是因为天太冷雪太大,其他人也不想出来摆摊,就连路上的商铺跟小商贩都少了许多。   这会儿正是朝食的时候,几个摊位上也有客人正缩着脖子等着吃食,拿到吃食他们都回船上吃,可不想在这里受冻。   这些船上的伙计相互之间也都认识,还闲聊着。   “这几日都是这些吃食,有些腻,还是太寡淡了些。”   这些馄饨,包子,面条对他们来说,还是不够油水,吃了没多久又饿了。   “的确有点寡淡,要是能吃上一锅子炖肉多舒服,什么时候咱约个时间,去西街那边的酒楼好好吃上一顿?”   “算了吧,东街西街的酒楼你也敢去?随随便便两三个菜都要一两银子,咱们哪儿吃得起。”跟着船队,虽然月钱比一般人多,但一顿吃掉半个月的月钱,他们也心疼啊。   南街北街那边的酒楼便宜些,但一顿也得个几百钱,他们也舍不得。   正说着,馄饨摊老板已经煮好几碗馄饨,几个伙计端着碗回到船上。   许沁玉听完这些话,心中渐渐有了个大概的想法。 第18章   许沁玉听完这些话,心中渐渐有了个大概的想法。   这些船队上伙计都是男的,在船上跑的时候多半不开火,吃的也多是饼囊之类的,肯定是想吃些有油水的东西,而这些馄饨包子的确不够油水,她那昨日买了一副大肠小肠和猪肚,才三十文钱,就算以后猪肉摊老板以正常价格给她,也是二文钱一斤,猪下水便宜,可处理好卤好了味道也是一绝,在顺带卤点素菜,烙些饼,卤好的肥肠猪肚切好跟些素卤菜一起夹在烙饼里,既有油水又好吃。   猪下水便宜,但油水大,吃了管饱,味道还好。   现代人爱吃卤肥肠的可不少,至少她就挺喜欢的。   这种吃食属于肉夹馍的一种。   肉夹馍种类比较多,有各种各样,驴肉火烧,猪肉夹馍,烧饼夹卤肉等等,还有各种卷饼,其实都是大同小异,就看味道如何。   其实这里也有肉夹馍,叫做猪肉馍,是蒸出来的馍,更像馒头,切开后里面夹上两块卤好的五花肉,都卖五文钱一个。   这也没办法,白面跟五花肉都特别贵,卖的价格自然贵。   一副猪大肠加小肠有十来斤,一斤大肠卤出来后也就剩下三四两,但里面的肥油她不会刮掉很多,因为这些人吃的就是油水,这样的话,一斤大小肠卤出来大概还能剩个半斤,她买的那些卤出来大概有个六七斤的样子……   可想要摆摊,还得有推车跟炉子,家里的锅也不够,最好再去买口铁锅,还需要个更大的砂锅,炉子也得再买个大点的,砂锅卤菜用,卤好后直接连炉子搬上推车,推到码头这边就能卖了……   许沁玉边思忖着,便朝着桂花巷走去。   这样一来,推车,炉子,铁锅,砂锅,又得花好几两银子,肯定要先回去跟家里人商量。   不仅如此,还得买香料,香料也贵。   胡椒这种肯定是买不起,但本土其他一些香料,价格跟花椒差不多,都得买,还有冰糖也需要,冰糖价格贵,跟这些香料是差不多,这也要花掉好几两银子,不过这些香料按斤买,能够用挺久的。   回到桂花巷也才巳时,差不多是各家各户吃朝食的时候。   院里跟屋顶的积雪都已经被清理了,应该是她的便宜夫君清理的。   闻氏正哄着凤姐儿跟芫哥儿,裴嘉宁没瞧见,应该还是待在房间里。   许沁玉回屋看了眼,宁姐儿果然又躺在床上,睁眼看着房屋上的梁柱发呆。   许沁玉有些无奈,喊道:“宁姐儿出来,咱们家有事商量。”   裴嘉宁想说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到底没有说出口,四嫂比她更倒霉,本来跟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许家三姑娘许沁慧,四哥的妻子变成了四嫂。她知道,肯定是那个许沁慧在后头勾着新帝下的诏书,她以前就撞见许沁慧在宫里给还是二皇子的新帝行礼时羞答答,眼神勾人。   裴嘉宁极不喜许沁慧,也断定德昌侯府二姑娘许沁玉成为她四嫂跟着流放是许沁慧干的。   想到这里,裴嘉宁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了床榻。   人都到了堂屋,许沁玉把自己的打算跟大家说了,然后道:“要买要做的东西不少,加上香料,手头上剩余的银子肯定也要花得七七八八的。”   闻氏闻言,有些担心,“玉娘,倒不是娘不让你做,只是这营生真的好做吗?你说的猪下水那味道实在难闻,听说就是村子的人都不怎么吃这东西,很多时候屠户卖不掉都会带回去喂自家养的狗。”更不用说京城的贵人们,听见下水几个字都皱眉,根本不会吃这玩意的。   “娘放心。”许沁玉道,“保证好吃,就跟我做的鱼一样,我是觉得这个营生可以做的,至少可以做到开春。”不是开了春她就不做了,而是有了更多选择,也不用只做肉夹馍,可以把摊子弄的更大点,甚至也不必一直在码头摆摊,码头那边客流量的确大,但东街西街那边的客源也不少,还都是富裕人家,也舍得吃。   关于厨艺,她什么吃食都会,八大菜系,千种小吃,红案白案,就没她不会的。   食材之间相生相克,食材的相配,还有对火候的把握,调料食材的比例,她都熟的不能再熟,她在厨艺方面的天赋大概就跟天才差不多。   想到儿媳做的鱼,的确挑不出任何错来,十分的有滋味。   看着闻氏犹犹豫豫,许沁玉也理解,她要把家里头最后的银钱都给用掉,在闻氏眼中,这就是一个赌注,是有很大风险的。   闻氏最后想了想,还是同意下来,家里头的粮食够吃上一个月,就算玉娘把剩余的银钱给糟蹋了,这一个月她出去给人做绣品浆洗衣物也能赚些工钱,可以维持家里嚼用的。   裴危玄也淡声说了句可以。   她做的吃食,连吃惯宫里珍馐美味的他们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甚至她做出来的吃食,比宫里那些珍馐美味都还要好吃,舌头是骗不了人的。   许沁玉又期待的看着裴嘉宁,“宁姐儿觉得呢?”   裴嘉宁点点头,没说话。   全家人都同意了,许沁玉才准备出去一趟,她打算先去夏家,跟夏嫂子借用下驴车,一会儿要买个大点的砂锅回来卤肉用,砂锅保温性好,散热慢,文火焖煮最合适不过,铁锅家里头有一个了,她暂时没打算买了,铁器太贵。另外还要买几个陶罐,家里也没陶罐,以后可以做豆瓣酱跟酱菜腌菜用,还要去找木匠定做一个小推车,还有木盆木桶。   她刚出堂屋,裴危玄也起身跟了上去。   许沁玉回头,有点莫名,“四哥,你不用跟着我,我自己出去就行,你在家好好休息。”   便宜夫君身体弱,不敢让他一直跟着往外跑。   裴危玄扫了她一眼,“玉娘可会赶车?”   竟是知道她打算先去夏家借驴车。   许沁玉恍然,她的确不会赶车,从来没赶过。   最后自然是裴危玄跟着她一起过去夏家一趟,吴氏听说她打算去码头做些营生,也很支持,还告诉她哪家的木匠手艺好,得知她是用下水,还有萝卜白菜跟鸡蛋来做吃食,告诉她,“小娘子抽空可以去附近的村子里买鸡蛋跟莱菔菘菜,镇子上的鸡蛋要一文钱一个,村里便宜不少,一文钱两个,还有莱菔跟菘菜也都比镇上便宜。”   这样也更能节省成本,其实还可以加冬笋,但冬笋就山上有,这么大的雪,许沁玉也不好去山上挖笋子。   她的肉夹馍每个里面还搭配着一个煎蛋,口感会更加丰盛好吃的。   她有些心动,其实别看下水便宜,可以用来卤它们的香料贵,所以成本真的不低,不过下着大雪,她也不便往村子跑,等等再说吧。   借到驴车,裴危玄带着许沁玉先去了木匠铺,许沁玉跟木匠沟通了半天,她要的小推车就是现代那种比较常见的出去摆摊的小推车,整体是个大木柜的结构,上面可以做案板,旁边的木板可以拆卸下来,里头放置炉子跟装食材的砂锅,木柜下面还能装东西和其他杂物,木柜上面还有个棚子,用油布盖上,棚子延伸出来些,这样可以遮风挡雨,小推车也不会淋到雨,一举两得。   木匠还夸许沁玉想得很巧妙,也兴致勃勃想把这样的小推车快些做出来。   这样的小推车可不便宜,加上轮子跟油布都是木匠负责,做下来统共需要一两五钱的银子。   许沁玉付了一两银子的定金,就坐上驴车跟裴危玄去买别的东西。   她还打了把油伞,坐在赶着驴车的便宜夫君身后,油伞要顾着两个人,所以半个肩头都挨着便宜夫君的后背,兴致勃勃的跟他说着要买的东西。   裴危玄坐在前面赶着车,后背是少女挨着他的肩头,她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并不是粉香,很淡很自然。   她很兴奋的同他说着接下来要买的东西,不知为何,他原本僵着的脊背慢慢松散了些。   裴危玄微微叹息声。   很快,两人又去买了香料。   之前许沁玉就买了茱萸,花椒跟八角,剩余的香料买了四种,花了四两银子。   这已经是她消耗最少香料配出来味道最好的卤方。   这里的人卤肉都是用生姜大蒜酱油跟老冰糖,最多在加点茱萸,她肯定不会这么随便的。   本来还需要胡椒跟另外两种香料,但这三种都不是本土产的,是商队从其他国带回来的,价格贵的离谱,反正她这做的小本生意是用不起的。   另外还买了两包老冰糖,花了二两银子,砂糖冰糖红糖价格是一样的,卤味需要加冰糖,这点也省不了。   其他的大砂锅跟陶罐还有木桶木盆连着一个大炉子也都买齐全了。   还有油纸,也买回来不少,到时候肉夹馍要用油纸包着的。   萝卜白菜鸡蛋之前买的不算多,趁着天冷价格便宜些,她又买了不少回来。   算了算,手中就剩下一两银子,到时候还得付小推车的半两银子,等于手中就剩了半两。   好在之前买的食材多,家里吃喝不愁,暂时没了需要花银钱的地方。   想了想,他们安置下来,也花了快有二十两银子,许沁玉不由得咂舌,她也是艺高人胆大,她是想着要是码头的人嫌她的肉夹馍贵,她就推去东街西街那边卖,到时候把砂锅盖子敞开着,卤大肠的味道都能馋死人,她不信没人买。   她这肉夹馍定价八文钱一个,有点小贵。   因为一斤白面十一文钱,也就烙七个饼子,她不是蒸馒头,不能发面,只能醒一刻钟的面,这样做出来的烙饼外皮酥脆有嚼劲,里头绵软,用料实在,吃了管饱。   她的肉夹馍比普通的猪肉馍大些。   普通猪肉馍用的面饼就是扁扁的馒头,一斤白面就能蒸出十几二十个呢。   她的肉夹馍是用不了五花肉,成本太高,卤料的成本就有点高,再用五花肉就没赚头了,而且她卤的肥肠油水是足够的,也无需五花肉,里面加肥肠猪肚卤好的萝卜白菜再加个煎蛋,馅料十足,淋上一点浇头,吃着油而不腻,又香又解馋。   回了家,裴危玄去把驴车还了。   小推车要两天才能做好,好在天冷食材能放,外头冰天雪地,她买的那些食材放上个几天都没问题。   回去后,许沁玉把买回来的砂锅陶罐木盆木桶都烧水给清洗了一遍。   下午时候,她还蒸了一盆鸡蛋糕出来。   鸡蛋糕做起来也简单,鸡蛋里面加入化开的老冰糖跟面粉,一点点适量的清水搅拌好,选个小点的砂锅底下刷点油,把搅好的鸡蛋液倒进去上锅蒸熟就好了。   蒸熟后连着砂锅端出,倒扣在案板上,一个肥嘟嘟蓬松松的鸡蛋糕就做好了。   蒸出来的鸡蛋糕吃起来甜香软滑,可惜没有牛奶或者羊奶,加点奶的话口感更加好。   凤哥儿跟芫姐儿特别喜欢这鸡蛋糕,许沁玉他们都各自尝了一口,剩下都给两孩子吃了,她还给邵哥儿留了一块。   许沁玉蒸完鸡蛋羹又忙活一下午,做了些鱼丸,晚上吃的鱼头豆腐煲,里面还加了鱼丸白菜,就放在小炉子上小火煮着,砂锅里咕嘟嘟冒着香气热气,一家人围着小炉子坐着,就着炉火吃着热腾腾的锅子。   邵哥儿那份也被柱子端回了家中。   这般温馨的场景,闻氏不知为何,眼睛有些酸涩,心里痛得厉害。   ……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许沁玉抽空去把定做的小推车给推了回来,这木匠的活儿做的的确不错,推车推起来很稳很扎实,走在雪地上一点也不会晃动,油布棚也很牢固,可以遮住所有的雨雪。   推车推了回来,晚上吃过暮食,许沁玉就开始忙碌起来。   自然是要先卤肥肠跟猪肚。   猪肚就一个,份量不多。   这些大肠小肠跟猪肚她上午就给清洗干净了。 第19章   清洗肥肠可是个技术活,搁现代不缺不吃的年代,都是用面粉或者淀粉跟醋和酒来清洗肥肠,但搁这里,面粉醋花雕酒都不便宜,她也舍不得用来清洗猪下水,所以就用的草木灰,草木灰本身也是一味中药,有着净化的功效还可以去除异味,所以她就用草木灰来清洗的肥肠。   反复搓洗了许多道,把肥肠给搓洗的白白净净,肥肠里面的肥油,她割去少部分,留下大部分的油脂,这样卤出来油水多,味道也好。   吃过暮食,许沁玉开始卤下水。   她做吃食的时候,其他人除了帮忙看下灶火,其他忙也帮不上,都是帮着清洗下锅碗瓢盆甚的。   闻氏在院子里洗刚才儿媳用的木盆,两小孩跟裴危玄蹲坐在灶台边烤火。   天实在太冷了。   许沁玉开始炒糖色,铁锅里面化开猪油加入老冰糖慢慢的翻炒着,炒好糖色加入配好比例的香料,姜片,茱萸,胡葱段翻炒,炒过后加入大锅清水,等水煮开加入酱油跟盐巴,清洗干净的肥肠和猪肚,然后小火煮三刻钟就熄了火,这样卤出来的肥肠刚刚好,不会太软烂,有嚼劲,香而不腻,再把她切好的大块萝卜也给加了进去,盖上锅盖就这样用热腾腾的卤汁闷着萝卜。   这样萝卜明天一早一煮开就熟了,还特别入味好吃。   白菜等明天用点茱萸跟醋炒一下就成了。   煎蛋还有烙饼都是明天起来再做。   这里的人吃朝食是上午九点左右,也不用半夜三更就起来忙活。   搁现代的早餐店,五点半六点左右顾客们就要吃早饭,早餐店的员工跟老板通常都是三四点就起来忙活,很是辛苦。   她卤的这锅肥肠,才卤的时候,就满屋子香味。   等卤好后,这香味传得老远,周围邻居们都闻见了。   “哎哟,隔壁到底是做什么的?一天天的馋死个人了。”   “好香啊,感觉才吃的暮食就跟没吃过一样。”   周围邻居都快被这香味给香糊涂了。   “娘,娘,我要吃,我要吃。”有小孩闻见这香味都忍不住闹了起来。   “这么香,肯定是卤肉的味道,就是卤肉铺子的肉也没这么香的,咱家哪里买得起卤肉吃,儿啊,快别闹了。”   “我不,我不,我就要吃。”   桂花巷不少孩子闻见这香味都给馋哭了,找大人闹着要吃,要么被大人好言好语哄着,有些脾气急的大人,直接把孩子胖揍了一顿。   许沁玉忙完这些,就烧了热水,全家人洗漱后才入睡。   ……   晨曦微露,许沁玉醒了过来。   裴家人一般都是许沁玉跟裴危玄起得比较早。   裴嘉宁夜里睡不好,许沁玉睡得迷迷糊糊都能感觉小姑子翻来覆去,所以早上时候都会让小姑子多睡会。   她每次刚去厨房,便宜夫君也差不多跟了出来。   便宜夫君坐在灶台前帮着她看着火,许沁玉则先用小炉子把今天的粥给煮上,因为今儿有肉夹馍,煮的粥比较清,配着吃刚刚好。   她又揉了面,把面搁在案板上醒了一刻钟,把锅里的卤菜都给倒入之前准备的大砂锅里,把锅给清洗后开始揉面烙饼子。   烙饼简单,面团揪成大半个拳头大小按压成饼,厚薄均匀就能烙了。   她那些卤的肥肠猪肚的份量大概就够五十来个肉夹馍,所以就烙了五十五个烙饼。   铁锅够大,她一次可以烙好几个饼。   等饼烙完开始煎蛋。   锅底刷到一层薄薄的猪油和盐巴,煎出来的蛋焦香四溢,一个个的圆嘟嘟的。   煎完蛋又炒了一盆子醋溜大白菜。   她这个白菜是一整颗切成粗细两厘米左右的条炒出来的,比较厚实,一会儿用来夹在饼里比较合适,单独吃也是爽口开胃。   大炉子上的卤肥肠也又煮开了,萝卜自然也熟了。   做完这些,煮的清粥也熟了,她麻溜的切肥肠猪肚萝卜,做了十一个肉夹馍。   裴家人六个,夏家五个,才做好的吃食,自然也要给夏家人都尝尝。   柱子来端吃食时,得知今儿也有他跟妹妹小翠的,对着许沁玉千恩万谢。   一个肉夹馍里五六块大大的肥肠,一小块猪肚,没办法,猪肚就一个,切出来自然每个肉夹馍里一小块。   在加上切好的卤萝卜跟一个煎蛋和一条酸辣开胃的白菜条,肉夹馍的肚里都被这馅料撑的大大的,一口咬下去,面皮是酥的,肥肠是香的,还有油脂冒出,却是油而不腻,加上煎蛋的焦香,萝卜的软烂,酸辣的白菜,好吃到让裴家人都愣了下。   闻氏心中大定,这等味道的肉夹馍,连京城里头都没有,不对,连宫里的御膳房都做不出,何况是这等偏僻的西南之地,这个营生的确是做得。   ……   吃过朝食,许沁玉就要推着食摊过去码头出摊了。   裴危玄帮着把大炉子提到推车下面,又把一锅卤肥肠端到炉子上放好,炉子里的火已经去掉,只剩下一丁点的文火,这是让砂锅热着保温的。   还有一盆烙饼,一盆煎蛋和一盆白菜条,都放在推车下面的大炉子旁边,用白纱布做成的褥子盖着,炉子散发着热度,就算走到码头,这些东西也不会凉掉。   许沁玉本是打算自己去,但四哥一定要过来帮她推车,她自己推了下,的确有些重。   等两人离开,闻氏把厨房屋子都给打扫清理的干干净净。   许沁玉卤的肥肠实在太香了,哪怕砂锅上还盖着盖子,这香味都遮不住。   桂花香有些人家正开着院门在院子里扫雪,还有小孩儿在巷子里嬉闹玩雪。   裴危玄推着推车,推车扶手挺宽,她也帮着使了把力气,两人跟推车还是挺明显,有些扫积雪的邻居看见二人,还有那奇怪推车上冒着热气的砂锅,立刻就知道两人应该是租了夏家房屋的人,昨天晚上害得大家都快无法入睡的香气跟现在一模一样,也是他们弄出来的。   有些人就忍不住出来问了问,“小娘子,你这做的什么吃食?是打算去做什么?”   许沁玉笑道:“婶子,我这是肉夹馍,去码头出摊的。”   妇人忍不住问,“肉夹馍?猪肉馍吗?那多少钱一个?”   许沁玉道:“八文钱一个。”   成本太高,真要跟猪肉馍一样五文钱,她就什么都不赚了。   何况她这一个肉夹馍比猪肉馍大了不少,馅儿也满满当当,味道更是没法比,她要推去东街西街那边卖,至少十文钱起步。   邻居婶子露出惊讶表情,“八文钱一个?这也太贵了,算了算了,不要了。”   立刻就没了买一个尝尝的心思,主要是昨儿家里孩子闹的厉害,想着要是猪肉馍,五文钱一个,咬咬牙也能给孩子买一个吃吃,但八文钱,她实在舍不得。   这婶子家的小孩才五六岁,一听奶奶说不买了,立刻哭了起来,就是要吃。   婶子有些生气,拉着小孩回了院子,“这咱家哪里吃得起,再哭就揍你。”   小孩儿还是闹,婶子有些气急,照着小孩屁股打了两下,小孩哭的更大声了。   许沁玉看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那小孩也就五六岁,看着瘦瘦的,还有这些在巷子里面玩耍的小孩们都是瘦瘦小小,搁在她的那个时代,小孩们吃喝不愁,除了一些爱挑食的小孩才瘦了些,大部分都养的壮壮实实,家长们还深怕孩子吃不好,恨不得顿顿都是大鱼大肉的。   可这些孩子们,一年恐怕都吃不上几次肉,就算是普通的菜也都是水煮,舍不得放油放盐,自然都长不好。   出桂花香这一路,不少人都问了价格,得知八文钱,都没人舍得买。   实在是小小一个猪肉馍,比正常价格还贵三文,觉得不划算,八文钱都能割二两多的肉尝尝肉味呢。   好在许沁玉一早定的目标就不是巷子里的邻居们,继续推着推车朝码头而去。   不过这一路,她都没在怎么说话。   裴危玄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深,她在为那些瘦小的孩子们难过。   好在很快到了码头,平时码头摆摊需要摊位费,但现在下雪,都没几人出摊,也就没人来收摊位费。   可以摆摊的位置不少,许沁玉随便挑了个位置,她那卤肥肠的香味实在太勾人,有两个本来朝着馄饨摊走过去的船上伙计忍不住朝着她这边而来。   “小娘子,你这卖的什么?怎么这般香?”   许沁玉笑道:“我这里卖的是肉夹馍,卤的肥肠,猪肚,还有莱菔,另外炒的酸辣菘菜,再配上煎蛋,八文钱一个。”   “肥肠?你是说的猪下水吗?”二人露出嫌弃的表情,“这东西煮出来都难掩腥臭,难吃得很,谁会愿意吃这东西,而且别家的猪肉馍才五文钱,你这用猪下水做的猪肉馍,就算加了煎蛋,也不值八文钱吧,小娘子,做买卖可不是你这么做的,你可真是敢要。”   许沁玉不说话,揭开砂锅盖子,夹了截肥肠出来在案板上切了半根手指长的两块,然后用个木签子扎上去给二人,“我这卤肥肠做的如何,二位尝尝就知道了。”   那两人本不想尝,可盖子揭盖后,那股子香味更加浓了,使劲往他们鼻子里钻,最后两人实在忍不住,也不嫌脏,用自己的手取了签子上的肥肠塞进嘴里,本以为会是腥臭味,可入口就是滋滋的冒油,肥肠有嚼劲,越嚼越香,比肉还香,一点子腥臭味都没有。   两人眼睛都瞪直了,不可思议的问道,“小娘子,你,你这真是下水啊?怎么比我们吃的肉都香。”   他们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下水。   许沁玉笑道:“两位可要来个肉夹馍试试?我这肉夹馍比猪肉馍大,里面馅料更加丰盛,一个顶两,绝对好吃。”   实在是这肥肠太香了,两人都忍不住道:“那给我们一人来一个。”   许沁玉麻溜的切肥肠猪肚和萝卜,做了两个肉夹馍。   两人一瞧,这肉夹馍鼓鼓囊囊的,里头的菜都溢出来了,最后小娘子还往肉夹馍里浇了一小勺汤汁,用油纸包着,把肉夹馍递给了他们。   二人迫不及待就张大口咬了下去,饼连着里面的菜一口咬下去,油汪汪香喷喷,又满足又解馋。   实在太好吃了,好吃到两人都头皮发麻。   这是他们十几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比东家在京城请他们上酒楼吃的菜肴都还好吃。   二人连话都顾不上说,几个大口就把一个肉夹馍吃的干干净净,都是壮劳力又是长身子骨的时候,胃口自然大,一个肉夹馍是吃不饱的,两个应该也勉强,而且这肉夹馍实在太好吃了,他们就想先吃个够。   “小娘子,在给我来两个!”   “小娘子我也要。”   “给,小娘子,这是二十四个钱,你收好了。”   两人掏了钱袋子出来,数了二十四个铜板递给小娘子身边好看的男子。   裴危玄默默收钱。   许沁玉很快把四个肉夹馍做好递给两人。   两人边吃边回了船上。   回到船上,这股子香味遮都遮不住,原本也准备下船吃东西的其他船伙计们都忍不住问,“桩子,黑娃,你两吃的啥,这么香。”   “肉夹馍。”两人正大口嚼着肉夹馍,说话含含糊糊的,“就船下有个新的朝食摊子,是个小娘子做的,你们下去就能瞅见,这肉夹馍分量足,味真的绝了,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油水还足,里面不是用的五花肉,人小娘子不知怎么卤的肥肠,油汪汪的,越嚼越香。”   这是艘商船,并不是那两艘拉煤矿铁矿的官船。   其他人一听,笑话道:“你们二人是不是没吃过好东西,下水这种东西也吃得下去,还说好吃。”   桩子跟黑娃哼了声,“有本事你们一会儿可千万别去小娘子那儿买朝食。”   他们都才十七八岁的年纪,要不是家里穷的厉害,也不会让他们跟着商船跑。   这些年,运河上的匪患很厉害,朝廷也剿了无数次,根本抓不着,所以商船都会雇不少打手跟船,就是怕遇见水匪。   桩子跟黑娃是一个村的,正好有点武艺,两人见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才跟商船的,他们平日也节省,实在是在肉夹馍太好吃了。   其他几人还在笑话他们,“放心,咱们肯定不吃这玩意。”   说着已经结伴下了船。 第20章   商船上通常是包吃住,但伙食不好,都是些馕饼之类,最近天气异常,明明初冬还下了这么大的雪,商船不得不停靠在码头边,不过船上也没吃食了,东家就给每人每日二十文钱的饭食钱,多余的自己留着,不够的话也得自己补。   这艘商船上就桩子跟黑蛋最节省,经常去吃码头摊位上的素馄饨,或者买两个馒头素菜包子对付下。   不像他们,每天还能去附近食肆吃上一顿,喊桩子黑蛋一起去,他们也不去,其实几个人一起的话,每人出个大几十文钱就能有酒有肉,因此船上这些人跟桩子黑蛋不对付,觉得两人死脑筋,这么苛刻自己干啥。   几人下了船,桩子黑蛋吃的那个肉夹馍的香味更加浓郁了,而且是纯粹的肉香,不对,比他们吃过的任何肉都要香,香的人直咽口水。   他们也一眼就瞧见桩子黑蛋口中的小娘子,脸上冻的红通通,人瘦瘦的,身边跟着个长的很像他们京城瞧见的那种贵公子的男人,面白如玉,俊美贵气,几人本来打算继续去附近的食肆吃朝食,可这香味太馋人了,脚就跟生了根一样不由自主朝着小娘子的摊位走了过去。   来都来了,几人只能问了问,“小娘子,你这猪下水做的猪肉馍真能好吃?多少钱一个?”   许沁玉笑道:“八文钱一个,饼大菜足,味也好,几位客人可要先来个尝尝。”   方才桩子黑蛋并没有告诉这下水做的猪肉馍的价格,他们还以为是猪下水便宜,所以这猪肉馍卖的就便宜,桩子黑蛋买的便宜吃食故意装作很好吃的模样。   现在一听价格,都有点惊讶。   桩子和黑蛋在吃食上小气,绝对不可能花八文钱去买个味道不好的猪肉馍。   再者,香味骗不了人。   其中一人被这香味实在勾的受不住,忍不住说,“小娘子,给我来个猪肉馍。”   许沁玉笑道:“这是肉夹馍。”   “行行,给我来个肉夹馍,要是不好吃,小娘子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人说完,感觉小娘子身边的清冷男子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也算过的刀口舔血的日子,被清冷男人这么一看,心里竟下意识生出点畏惧来。   许沁玉笑道:“要是不好吃,我可以把钱退给你们。”   她很快做好个肉夹馍,用油纸包着递给这人。   这人拿到肉夹馍,一口咬下去,就跟桩子和黑蛋差不多的表情了,瞪大眼,二话不说,三四大口就把肉夹馍吃了个干净,他吃完,一抹嘴巴道:“小娘子,在给我两个,不,再给我三个!”要吃就一口气吃个饱。   其他人瞧见忍不住问,“老七,这猪下水真好吃?”   老七点点头,“好吃,比京城那个最出名的卤肉摊子上的卤肉还好吃,这个卤肥肠一点腥味都没有,稍微有点点臭臭的,但是却非常非常香,有嚼劲,油汪汪的却不腻,不知道怎么给你们说,反正比我吃过的任何吃食都要好吃,吃了还想吃,里面给的菜也很足,比五文钱一个的猪肉馍划算得多。”   “真这么好吃?但到底猪下水做的,就算加个煎蛋,也不值八文钱吧。”   他们大多穷苦人家出身,知道物价,知道猪下水便宜时候才一文钱一斤,这等于不要成本,就是面饼跟鸡蛋稍微要点成本,其他的两样菜也便宜的狠。   许沁玉笑道:“几位小哥,不瞒你们,这一个肉夹馍我赚的不多,这锅卤汤里面可是加了香料的,不然你们以为这样腥臭的下水是如何做出这么好吃的味道。”   “香料?”   他们还是头次知道香料也可以作为调料加到菜里头的。   要真是加了香料,这就不算贵,因为香料是真的价格昂贵。   “小娘子,也给我来一个先。”其他人也被老七的吃相馋到,决定不管不顾先来一个尝尝看。   许沁玉不再多言,专心的切肥肠配菜。   很快,四个肉夹馍就做好递给客人,那要了一个肉夹馍的人立刻就咬了一大口,眼睛都瞪圆了,“唔,好吃,真好吃,小娘子也再给我来三个!”   舌头是骗不了人的,好吃就是好吃。   其他人一听,知道这应该是真的非常好吃了。   也都立刻先要一个尝尝。   等尝过后就跟前面两个伙伴一模一样,立刻加多两三个,有的饭量更大些的,还要了五个,他们一行人一共买走了二十一个肉夹馍。   几人回到船上,手里头还拿着肉夹馍,嘴巴里也是一鼓一鼓的。   桩子跟黑蛋的肉夹馍已经吃完了,这会儿正坐在那回味肉夹馍的味道。   见到这些人手中的肉夹馍,两人咧嘴笑了笑。   那几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开始给商船上其他人游说这肉夹馍有多好吃。   有人还忍痛给自己玩得好的兄弟来上一口,兄弟二话不说,埋头就下了船去买。   这样一来二去的,没多大会儿,许沁玉的肉夹馍就给卖的干干净净。   她弄的份量都是刚刚好,一点都没剩,连着卤汤的汤底都没剩下,当浇头浇在肉夹馍里面了。   她这个不是专门弄卤味的老卤子,老卤的配方也不一样,那种汤基本没法吃,老卤可以一直重复使用,她这种算是酱卤,汤汁可以拌饭的,里面给的香料并不多,为了节省香料,她都是把香料炒干碾成粉,这样只用少许就能出味,她买香料虽然花了好几两银子,但这些香料够她用上两个多月呢。   这次准备了五十五个肉夹馍,家里人跟夏家吃掉十一个,还剩下四十四个,全卖给这艘商船上的,有些人还没买到,就从朋友那尝了口被惊艳到,馋得不行,还问许沁玉晚上过不过来卖,让她多准备点。   许沁玉摇摇头,“晚上不打算做这个。”   她晚上想弄点别的,有自己的一些打算。   商船的人很遗憾,又问,“那小娘子明儿早上出摊不?”   “自然。”许沁玉笑道,“最近都会过来卖朝食的。”   一听小娘子明天还回来,大家也都放心了。   另外两艘官船上的见他们在这里抢肉夹馍,听说还是猪下水做的,全都不屑一顾,嘲笑这些商船上的人没吃过好东西。   官船上的都是官差,还是运送铁矿跟煤矿的,油水多,根本不缺喝少吃,就算被封在运河这里,他们也是天天去东街西街那边比较好的酒楼里面吃喝,对码头边上的摊子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   东西卖完后,两人打算回桂花香,离开时,裴危玄扫了眼两艘官船,目光微冷。   许沁玉跟裴危玄推着小推车回去,路过南街那边的小集市上,她打算买点菜回去。   镇上这种小集市挺多,都是在比较宽点的巷子里,大多都是卖菜的,摊位也不多,就十来家,天太冷,摆摊卖菜的就剩下四五家了。   明日做肉夹馍的食材少不了,又去跟屠户家买下水。   那屠户显然还记得许沁玉,南街这边能够一口气买几斤排骨五花肉的可不多,得知许沁玉还是买猪下水,就还按照之前的三十文钱价格给了她,算起来不到两文钱一斤,许沁玉又跟屠户定了明天这个时候还会继续买,还说接下来每日都会来买。   屠户很是高兴,这些下水虽然定价两文钱一斤,但实际上一文钱一斤都没什么人愿意买,大多数时候都卖不掉。   现在虽然就一文多钱卖出去的,但还是有点点赚头。   买好下水,许沁玉又瞧见前面有个卖鱼的摊子,都是些草鱼,每条大概都有两斤到三斤的样子,差不多有十来条。   卖鱼的是个看着五十来岁,头发也有些白的老伯,蹲在那里,冻的脸都有点僵了,一直搓手,盯着过往的客人。   许沁玉见状,停了下来,问了问鱼的价格。   老伯一听有人问价格,立刻道:“小娘子要是想要,一文钱一斤。”   鱼的价格贱,加上天冷,更加没什么人想吃,他摆摊摆了一上午,一条鱼都没卖掉。   许沁玉道:“行,这些全部称了给我吧。”   这些鱼还挺新鲜的,虽没活蹦乱跳,但也是今儿早上才死掉的。   听眼前小娘子竟全部都要,老伯还愣了下,“小娘子全都要?”   许沁玉点点头,“老伯家中若还有鱼,明天上午这个时候也可以全送到这里,明天我也继续要。”   老伯都惊了下,没想到真有人买这么多鱼,他立刻点头,“好好,小娘子放心,我明儿还来。”   这些鱼一共四十斤,十八条,全被两人放在木盆里塞在推车下面,最后付了老伯四十文钱。   萝卜白菜鸡蛋之前买的挺多,暂时不用买。   回到桂花巷,雪倒是小了点。   许沁玉有点担心,总感觉天气反常的厉害。   这还是初冬,怎么都下了这么大的雪,可千万不要有灾。   要是在古代有个自然灾难,那真是横尸遍野。   闻氏不在家,裴嘉宁带着两个小孩待在堂屋里,她正在教凤哥儿和芫姐儿认字。   许沁玉问了声,“宁姐儿,娘去哪了?”   裴嘉宁蔫蔫道:“娘说她去城东城西去找找有没有浆洗衣物的活儿,或者绣坊甚的。”   许沁玉没说话,她是不支持闻氏去给人浆洗衣物跟做绣品,闻氏死了长子长孙跟儿媳,流放路上几乎日日以泪洗面,刺绣又是伤眼睛的活儿,好几次她都瞧见闻氏看东西得凑近了去看,这要是再去刺绣,眼睛还要不要了?   还有给人浆洗衣物,这是最脏最累的活计,如果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快要饿死,一般人都不会去帮人浆洗衣物。   闻氏每日要打扫家中卫生,还要帮着清洗厨具,洗全家的衣物。   她是觉得闻氏主内比较好,若真想找点活,也可以找点比较轻松的。   算了,等闻氏回来在同她说。   这会儿才午时。   许沁玉也不耽误,开始在水井边收拾起买回来的青鱼。   裴危玄也过去帮忙,菜刀只有一把,是许沁玉再用,他就捡了几片薄薄的瓦片开始帮着刮鱼鳞。   许沁玉回头喊,“宁姐儿,你也来帮忙。”   裴嘉宁犹犹豫豫,“四嫂,可是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   裴嘉宁咬咬唇,嘱咐凤哥儿芫姐儿待在堂屋不要动,她则过去了井边。   许沁玉捡了个瓦片递给她,“帮着我刮鱼鳞就好,抓着鱼尾,从鱼尾往鱼头开始刮。”   裴嘉宁只得试着做,干了会儿,她才发现这活并不难。   许沁玉弄这些鱼是打算红烧后在桂花巷里推着卖,那些瘦瘦小小得孩子都挺可怜的。   所以这些鱼她没打算卖很贵,两斤左右的一条五文钱,三斤左右的一条八文钱,赚还是有得赚,但肯定不多。   而且可以招揽顾客,不要小瞧低收入的顾客,要是弄好了,也是一条产业链。   再者,弄好邻里关系也很重要。   鱼全部清洗干净后,划了花刀,摸上少许盐巴和姜片稍微腌制下。   锅有点小,得分三锅来做。   等以后赚了钱,还是个买个大铁锅。   ……   这还不到暮食的时候,桂花巷里又传出阵阵香气,惹得家家户户都有点发愁,也不是嫌人家整日弄好吃的,可整天都这么馋人,他们大人还忍得住,孩子就忍不住,这会儿,小孩们又开始跟他们闹了起来。   正当大家打算哄自家孩子时,巷子里传来个小娘子的呼喊声,“又好吃又便宜的红烧青鱼,小的五文钱一条,大的八文钱一条,数量有限,价格实惠,先到先买,卖完就没啦。” 第21章   桂花香的百姓都知那新搬来的小娘子有手好厨艺,不然整日做吃食不会这么香。   这会儿一听巷子里小娘子的喊话,就猜出是那手艺很好的小娘子,上午朝食还见她推着车去码头,但那肉夹馍太贵了,一个八文钱,也只够孩子解解馋,哪里舍得,这会儿听见小娘子这么一喊,都忍不住心动。   可仔细一听,红烧青鱼?   鱼啊?鱼的土腥味太重,他们有时候家里实在没吃的,才会去买鱼,的确是便宜,比豆子杂粮还便宜,但也的确不好吃,煮出来那叫一个腥,吃在嘴巴里犯恶心,孩子们根本不愿意吃,宁愿吃水煮菜,所以大人们也不乐意买。   小娘子一说是鱼,大家都忍不住嘀咕起来,能好吃吗?   可这香味跟上午那个肉夹馍没什么区别,家里孩子也在闹,“娘,娘,我要吃,我要吃。”   大家也只能出来看看。   她们一出来,就瞧见那瘦瘦的小娘子推着早上那奇奇怪怪的推车,正在叫卖,旁边还跟着那个长的好看的男人。   推车上面的案板上放着一个砂锅和一个铁锅,里面正冒着热气。   许沁玉连着铁锅都给搬出来了,这些红烧青鱼放在木盆里容易串味,大砂锅也就卤肥肠的那个,其他容器不太好装。   见有人出来,许沁玉又开始叫卖起来。   有人牵着孩子过来问,“小娘子,你这鱼能好吃吗?”   许沁玉停下推车,笑的眉眼弯弯,“嫂子放心,绝对好吃,不好吃不要钱,你们买回去要是不好吃可以来找我退钱的,这鱼刚出锅,又鲜又嫩,青鱼的刺也不多,还有营养,给孩子补身体最好,不过给孩子吃一定要注意挑刺,最好把鱼肚跟鱼腹鱼头上的肉给孩子吃。一条鱼两三斤重,小点的就五文钱一条,大些的八文钱,买回来后你们用个砂锅放在炉子上煮着,里面加水,再加适量盐巴,然后可以往锅子里面加菘菜豆腐莱菔豆芽甚的,这青鱼肥,你们也不用再给荤油,煮开就能吃。”   这也是她想出来最实惠的吃法,又好吃又有营养,一砂锅加上配菜,都够一家几口人吃了。   旁边小孩已经馋的直吞口水,使劲扯他娘的衣裳。   “娘,娘,我要吃,我要吃。”   那嫂子一听也很心动,买条小点的才五文钱,加点其他的菜,就够一家人晚上的菜了,而且小娘子还说了,他们买回去有鱼腥味还给退钱。   “行,给我来一条。”   许沁玉笑道:“那嫂子回去拿锅子,我帮你挑一条。”   妇人很快回来端了个砂锅出来,让许沁玉把鱼给她装在里头,那青鱼被铲起来,表皮看着焦黄,上面裹满酱色汤汁,看着就很好吃。   妇人拿了鱼,付了钱,牵着孩子回家。   这边有人买,其他人也都心动。   桂花巷住了大概十几户人家,有点什么声音,巷子里就能听见,所以也知道有人买了这个红烧青鱼。   不少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   还有人问,“小娘子,要是不好吃,真退钱?”   许沁玉点点头,“真退。”   当然,她做的鱼都是先煎面,表皮酥,再加水炖,炖到收汁儿,里头却极嫩,不知多好吃,真要有人说她炖的鱼不好吃要找她退钱,那就纯属找事儿,她以后是绝不会在把自己做的吃食卖给那人的。   大家一听,都回家端锅子来买鱼,有的挑大的,有的挑小点的。   许沁玉也一遍遍同他们说着这鱼怎么吃,鱼还是热的,回去直接吃都行,放在锅子里加点盐巴加热水再加配菜,还仔细告诫,家中有孩子的一定要仔细着。   其中有个老婆子,眼睛盯着锅里的鱼滴溜溜的转,问许沁玉,“小娘子,你这鱼都不给尝尝,谁知道是不是真好吃,万一不好吃,到时候你不给退钱怎么办?”   “婶子放心。”许沁玉看了这婆子一眼,“的确不好尝,一尝整条鱼就不好看,本来就是便宜卖赚不了几个钱。”   老婆子盯着许沁玉看了两眼,见她说话软软的模样,笑眯眯道:“行,那给老婆子整条大的。”   其他人见状,看着小娘子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到底还是没说出口,看着小娘子把鱼卖给那老婆子。   最后十来条鱼,都被桂花巷里的人买了回去。   这次收摊的更快,许沁玉自己还留了两条大点的鱼,一条自家吃,一条留给夏家。   回到家没一会儿,柱子就过来,许沁玉把红烧青鱼给了他,还告诉他怎么吃,还给了他一些之前剩的鱼丸子。   等柱子离开,闻氏还没回。   直到天色彻底黑了,已经过了吃暮食的时间,闻氏还没回。   许沁玉有点坐立不安,连裴嘉宁也忍不住朝着院子大门口张望。   许沁玉有点坐不住了,“四哥,嘉宁,我出去瞧瞧,娘怎么还没回。”   “我随你一起吧。”   裴危玄也跟着起身。   两人让裴嘉宁在家看好孩子,朝着门口走去。   刚到院子口,裴危玄脚步顿住,说道,“娘回来了。”   许沁玉疑惑,外面积雪厚,要是有人走在上面能听见咯吱咯吱声,她根本没听见有脚步声,等她推开院门朝着巷子口看了眼,竟真的发现巷子口有个身影,瞧着像闻氏。   “四哥,你可真厉害。”   许沁玉惊佩,她的便宜夫君该不会有内力会轻功会武功吧?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裴危玄扫了她一眼,见她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模样,有点无奈。   闻氏回来,大家也松了口气。   闻氏进院子时有点心不在焉,瞧见儿子儿媳在门口等她,才露了点笑出来,“天都黑了,你们是不是还没吃暮食?以后不用等我,我要是回来得晚,你们先吃就是。”   许沁玉摇头,“这哪成,肯定要等娘回来一起吃的。”   进到厨房,锅子已经咕嘟嘟的冒着热气,满屋子的香味。   这锅鱼,许沁玉加了点碾碎的茱萸花椒和猪油,吃起来麻辣开胃。   一家人都吃的有点发汗,暖呼呼的,别提多舒服。   吃过暮食,大家也没急着收拾厨房,闻氏取下荷包,倒出几十个铜板来,她说自己今日在城西找了户东家,给钱比旁人多,给东家浆洗衣物赚了三十文钱。   给人浆洗衣物一天赚个三十文的确算不错的,要知这里普通百姓一家子一天的嚼用可能都不用三十文,普通百姓家的壮劳力一天或许也就赚个三四十文,其他妇人去给人浆洗衣物,一天能赚个十来文钱都算不错。   许沁玉还是忍不住劝了劝闻氏,说她可以在家帮忙,不用给人出去浆洗衣物的,这活儿太辛苦了。   闻氏却摇头,“玉娘,你就让我做吧。”   不然把全家的重担压到玉娘身上,她良心不安。   何况那户东家……   闻氏攥了攥拳。   许沁玉见闻氏坚持,到底不好再劝,只有裴危玄看了他娘一眼。   闻氏数了自己今日赚的钱,许沁玉也把钱盒抱了出来,开始数钱。   今日卖了四十四个肉夹馍,十六条鱼,肉夹馍一个八文钱,一共卖了三百五十二文钱。   肉夹馍成本大概四文多,猪下水的成本可以忽略不计,主要就是白面,鸡蛋跟香料的成本,一个肉夹馍的纯利润大概有三文钱多点,这四十多个肉夹馍的纯利润大概是一百五十文钱,等去村里收鸡蛋跟菜,成本还能再降点。   鱼的成本低,但她卖的价格低。   一斤鱼大概就赚个一文钱,今天卖了十六条,利润三十来文钱。   等于今天纯利润是一百八十文钱左右。   今天只算是试营业,肉夹馍跟红烧鱼要是卖的好,以后肯定还会加量的。   其实肉夹馍的利润比鱼肯定是高不少,为何暮食不去码头继续卖肉夹馍,许沁玉有自己的打算,等以后开了食肆,这种红烧整鱼她也打算继续卖,价格也不会涨什么,可以成为食肆的一种宣传手段。   当然,其实她也有私心,她就是看那些孩子太可怜了。   她自己从福利院出来的,太知道孩子们缺喝少吃是什么滋味。   闻氏没想到儿媳一天都能赚一百八十文钱。   这样算算,一个月都有五两多银子,赶得上一个六七品官员的俸禄了。   当然,做营生肯定是辛苦的,跟官员没得比,士农工商,最下等的就是商人。   闻氏没替儿媳收钱,玉娘的钱都让她自己收着在,儿媳有赚钱的脑子,她收着钱算怎么回事,何况这都是儿媳自己赚的。   她赚的银钱也自己存着,也不能处处找儿媳要钱花。   吃过暮食,闻氏帮着收拾厨房跟厨具,许沁玉开始卤肥肠。   这些下水,她下午就给搓洗的干干净净,现在直接卤。   不大会儿,满巷子都是卤肥肠的香气。   但桂花巷住着的小孩们今天晚上都没再闹,因为他们晚上也吃上了香喷喷的鱼和菜。   小孩们依偎在母亲身边睡觉,闻见这香味也只是扯扯母亲的衣角,“娘,那个姐姐做的吃食真香。”   妇人抱着孩子,笑道:“那还馋不馋?”   小孩点点头又晃晃脑袋,“还馋,但晚上吃的饱,就是馋而已。”   小孩们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暮食,那个姐姐卖的鱼可好吃了,连里面加的平常吃的菘菜莱菔豆腐豆芽都有滋味了许多。   “娘,明天还能不能继续吃鱼?”小孩还想吃。   妇人笑道:“当然能。”   一条鱼五文钱,加莱菔菘菜豆腐这些便宜菜也吃得起,也就比往常多花点那么点钱,可全家都能吃饱吃好,特别是孩子也能补身体,她们当然知道人家小娘子就是心肠好特意把这么美味的鱼便宜卖给他们,不然就这手艺,这般好吃的鱼,随便去哪个食肆酒楼里售卖,价格都能翻了几十倍。   桂花巷的人家都特别感激许沁玉,都想着以后小娘子家中有什么事儿,可一定要过去帮忙护着。   ……   次日一早,许沁玉起来煎蛋,烙饼,炒菘菜。   这次肉夹馍还是五十多个的量,柱子来给邵哥儿拿吃食时,许沁玉就给了一个肉夹馍,一碗粥,就是邵哥儿的饭食。   昨天是做新鲜吃食,所以给夏家人都尝尝鲜的,今天就只有邵哥儿有份。   柱子见状,挠挠头道:“许小娘子,我家老爷说,他也想买肉夹馍。”   主要是昨天早上,老爷吃了一个肉夹馍,根本没过瘾,还说自己走南闯北这些年,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许沁玉笑道:“自然,夏老爷要几个肉夹馍?”   柱子笑道:“要七个。”   老爷能一口气吃四个,剩下三个他跟小翠还有太太一人一个。   许沁玉收了钱,做了七个肉夹馍给柱子带回去。   她也跟裴危玄出摊。   肉夹馍就剩四十个了,许沁玉猜到了码头估计不够卖。   果不其然,她刚到码头,昨天买过肉夹馍的那些商队伙计们立刻就过来了。   得知肉夹馍只有四十来个,立刻开始排队,几乎那条商船上的人都来了,每人都要三四个肉夹馍,也就够十来个人买,后来没买到的汉子们都忍不住哭嚎,“小娘子,真的不能多做点吗?咱们都没买到。”   许沁玉摸摸鼻子,“那我明天多准备点。”   而且这些汉子都才吃了一天,肯定都还新鲜着,至少能连吃个十天半月才吃够,看样子明天就该多备点了。   正好两艘官船上的官兵也下来,瞧见这场面,嗤笑声,“真是乡下人,把狗吃的下水玩意当成宝贝。”   听见这话,商船上的人却是敢怒不敢言。   官兵嘲讽完,就结伴离去。   结果那群兵刚往前走了没几步,刚才说话嘲讽猪下水是狗吃的官兵就突然摔了个狗吃屎,直接脸朝地,摔得似乎不轻,凄惨嚎叫,满脸的血。   许沁玉噗嗤笑了声,又看了裴危玄一眼,知道哪有这么巧的事儿,肯定是便宜夫君做的,便宜夫君肯定会内力和武功。   裴危玄微微垂着眸,“玉娘,我们也回吧。”   “好。”   许沁玉声音欢快。   两人推着推车先去集市买猪下水跟鱼。   这次许沁玉买了两幅猪下水,昨天卖鱼的老伯也来了,还是四十斤左右的青鱼。   买完东西,两人回了桂花巷。   刚进院门,就看裴嘉宁坐在堂屋红着眼圈,头发也有点乱糟糟的,身上的夹袄似乎也有点乱。   凤哥儿跟芫姐儿正白着小脸依偎着裴嘉宁怀中。 第22章   见宁姐儿这幅模样, 许沁玉吓了一跳,推车也不顾推进院里,提着裙角匆匆跑进屋子里头,“宁姐儿, 出什么事了?”   “四嫂。”裴嘉宁一抹眼泪, “有人上门闹事, 说昨天从你这买的鱼不好吃,让我退钱给她。”   原来是裴嘉宁等四哥四嫂跟闻氏离开后,就带着凤哥儿芫姐儿在院中里的积雪上写写画画, 教他们认字写字。   没一会儿,有人来敲门, 急匆匆的,把门拍得梆梆作响。   裴嘉宁去开了门,发现是个有些吊梢眼颧骨高的老婆子。   老婆子见到她就开始嚷嚷,“昨儿下午, 你们家小娘子是不是在巷子里头卖什么红烧青鱼?还说要是味道不好可以找她退钱, 昨儿我把那鱼买回去后,发现满嘴鱼腥,难吃死了,赶紧让你们家小娘子给我退钱。”   裴嘉宁听得目瞪口呆, 但很快反应过来。   四嫂做的吃食味道如何,她在清楚不过, 连她吃惯了玉盘珍馐曾经的公主都挑不出任何毛病,这老妇人却说四嫂做的鱼难吃, 明显就是找茬, 她当即就道:“婶子你别胡说, 我四嫂做的吃食味道如何, 我心里清楚得很,这巷子里头昨天买过鱼的也很清楚,就你一人来胡搅蛮缠,你就是想吃白食!”   “哎哟,我一大把年纪,还骗你这几个钱不成?”   老婆子眼睛滴溜溜一转,瞧见厨房门开着,二话不说,推开裴嘉宁就朝着厨房走过去。   裴嘉宁都有些傻了,就算流放路上,跟闻家那行人不对付,但也就言语上激烈的争吵过两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市井老妇人。   她气得不行,立刻跟了上去。   见这老婆子进到厨房就开始四处看着,翻箱倒柜,把四嫂放在柜子里面的香料都翻找了出来,看见这些香料,老婆子眼都亮了,还想伸手去拿。   裴嘉宁立刻喊道:“你要是敢动我们家东西,我立刻就去报官!特别是这香料,香料贵,只有药铺才有得卖,报了官就能查到到底是你们家买过香料,还是我们家买过,偷抢东西可以重罪!”   那老婆子一听,有些畏惧,这年头,没有人不怕当差的。   但她见香料都放在橱柜,知道这家小娘子做鱼肯定是放了香料的。   自以为已经知道许小娘子做鱼好吃的原因了,老婆子心情很好,又回头扯着裴嘉宁要昨日买鱼的八文钱。   裴嘉宁气得脸都红了,开始辩解自己四嫂做鱼很好吃,是她胡搅蛮缠。   老婆子根本不听,不依不饶,就是让她拿钱出来。   凤哥儿跟芫姐儿吓得大哭,凤哥儿是个哑巴,连哭的时候都没有声音,芫姐儿当初又是亲眼看着家里的巨变,看着母妃一根白绫把自己吊死,自此以后也没说过话,现在见到两孩子哭,把裴嘉宁看得心疼坏了,只能先去顾着两孩子,却被老婆子扯着衣裳要钱。   这边动静太大,周围两户人家听见声音,都过来看看。   发现是巷子尾那家的罗老婆子闹事,立刻上前帮忙。   裴嘉宁从未受过这种屈辱,红着眼把事情说了遍,又道:“我四嫂做的吃食味道如何,各位嫂子婶子应该最清楚不过的,她这就是胡搅蛮缠。”   两妇人立刻开始指着罗老婆子,骂她羞耻,“人家小娘子做的鱼味道不知多好,比城东大酒楼里面的味道还好,就是看我们街坊领居才便宜卖给我们的,我们受到实惠,你就是想吃白食不给钱,罗老婆子,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街坊邻里,谁还不知道你是个啥样的人。”   罗老婆子嗤笑一声,“说得跟你尝过那大酒楼的吃食一样。”   两妇人气得不行,使劲扯着罗老婆子把人给扯了出去,又回头安慰裴嘉宁,让她把院门关好,把家里两个孩子照看好了,等家里大人回来了再说。   等人走后,裴嘉宁关上院门,把凤哥儿和芫姐儿抱在怀中小声哭了起来。   许沁玉听完事情经过,气得脸都红的,转身进厨房,拎着把大菜刀出来,闷头就朝着院子门口走去,想去巷子尾找那老婆子算账。   桂花巷就这么十来户人家,宁姐儿口中说的巷子尾的老婆子她记得是谁。   昨天卖鱼时那个眼一直滴溜溜的转的老婆子,还缠着她要尝鱼。   裴嘉宁头次见四嫂生这么大的气,而且四嫂生气还是直接拿菜刀想帮她出气,她都愣了愣。   许沁玉没走到院门口,就被裴危玄一把拉住,“玉娘,不用去,等她上门。”   许沁玉握着菜刀的手一顿,想了想,知道老婆子今日上门有两个目的,一个就是想吃白食,昨天花的八文钱想要回去,第二个原因,肯定也是眼热她卖鱼这么好吃能赚钱,惦记着做鱼的方子,故意在家里大人不在时上门闹事,就想翻看她的厨房,她猜等她做鱼时,那个罗老婆子肯定就会出现。   现在上门的确不好,万一这罗老婆子家里有壮劳力,这样上门自己也打不过。   就算便宜夫君跟了去,把人打了,官府也只会认为是他们上门闹事。   的确不如等罗老婆子上门来。   许沁玉回头安慰裴嘉宁,“宁姐儿别怕,等一会儿四嫂给你出气。”   其实裴嘉宁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不知为何,她看四嫂这么护着她,就没多生气了,心里也有点暖呼呼的。   许沁玉只能先把罗老婆子的事儿给抛到一边,开始处理买回来的鱼。   裴嘉宁犹豫了下,主动过去帮着嫂子把两盆青鱼搬到水井边,还开始主动帮着刮鱼鳞。   许沁玉忍不住抿唇一笑,宁姐儿也在慢慢长大,真好。   刚进屋时,院门打开着,这会儿许沁玉也不让关院门,就这样大开着。   她杀起来鱼来特别麻利,刮了七八条鱼的鱼鳞,宁姐儿才刮了一条,便宜夫君动作倒是也不错,刮了三条。   给鱼开肠破肚也是她来,因为她怕两人把鱼腹中的鱼胆给弄破了,鱼腹中的苦胆要是弄破,胆汁渗透到鱼头里,那不管鱼怎么去腥炖煮,都会有点子苦,味就不好。   而且就一把菜刀,只能她来。   其实厨师们的菜刀可非常有讲究,她就有几十把菜刀,还全是找人定制的。   但现在没那么条件,一把菜刀她也能切出花来。   鱼很快处理好,照例是摸上盐巴姜片跟一点花雕酒腌着去腥。   鱼腌的差不多时,许沁玉就开始炖鱼。   这次她还把那些香料从柜里拿了出来,都摆放在案板上。   不大会儿,香味就从厨房蔓延开来,整条巷子都是炖鱼的香味。   巷子尾的罗老婆子也闻见这香味,立刻循着味道跑到裴家。   等罗老婆子来到裴家,见院门打开,更是心中一喜,直接进了院子。   裴嘉宁这会儿还带着两孩子在院中玩雪,瞧见罗老婆子,她脸色一冷,“你这老婆子还敢来。”   罗老婆子理都不理小姑娘,直奔厨房而去。   进到厨房她就瞧见昨天卖鱼的小娘子正忙碌着,那锅里炖着一锅的青鱼,裹满酱汁,满屋子勾人的香气。   而旁边案板上摆着五六种香料,都是她上午那会儿在柜子里面瞧见的。   罗老婆子一喜,以为自己掌握这家小娘子做鱼好吃的秘籍,还想着,难怪这家人做吃食好吃,原来是放了香料,才知道香料可以做吃食用。她今日上门来要那八文钱其实也只是借口,就是想瞧瞧能不能找到这户人家做鱼好吃的配方。   自己要是也会做鱼就摆个摊子,或者把做好的鱼卖给大酒楼,她肯定不会卖的这么便宜,这般好的味道,卖贵些不赚个盆满钵满的。   现在她自以为得了小娘子做鱼好吃的秘籍,那八文钱也不想便宜小娘子,打算一会儿就给要回来。   她却没想过,真要用这些香料做鱼,怎么可能才卖五文钱八文钱一条。   而这些香料,也的确是摆出来骗罗老婆子的。   许沁玉红烧青鱼好吃的秘籍,并不是香料。   这些香料只是卤肥肠用的,她做鱼好吃主要是杀鱼跟腌鱼处理鱼腥,还有鱼煎的好,当然,调制的酱汁也很重要,但里面也只有酱油醋跟一点八角粉,就算给了八角,也给的极少极少,她做出来的鱼没有腥味,还保留了鱼最鲜的味道。   即便是用香料,那也不能随意给,弄不好满嘴香料味道,只会更加难吃。   罗老婆子瞧见这些香料,立刻就把几种香料记在心中,然后扯开喉咙嚷嚷起来,“小娘子,你昨儿可是说了,买回去的鱼要是不好吃可要退钱的,你那鱼做的难吃,我家里头的人都说难吃,你现在就把钱退给我。”   许沁玉拎着菜刀,气冲冲的问,“既然婶子说我做的鱼难吃,那肯定是无法下口,婶子把没吃的鱼给我,我就把八文钱推给你。”   罗老婆子哑口无言,她哪里还有什么鱼。   昨天那锅鱼回家加了配菜,儿子跟老汉直说好吃,连她也才吃了几口,整条鱼几乎都进了老汉跟儿子口中,儿媳跟两孙女一口都没尝过。   罗老婆子立刻道:“那鱼难吃,我早扔了喂路边的野狗。”   许沁玉都给气笑了,这老婆子真是睁眼说瞎说,不要脸!   她做餐饮多年,碰见的奇葩客人也不少,处理起来也算游刃有余,她也不在乎这种撒泼找事的客人,“行,这钱我可以退你。”   “那你赶紧退。”   这边说话,周围邻居也听见罗老婆子的嚷嚷声。   他们闻见香味就知道是隔壁小娘子回来,还在继续做红烧青鱼,晚上肯定还会卖给她们,自然不愿意小娘子被罗老婆子欺负,听见罗老婆子的声音就赶紧跑了过来,跟院里的裴嘉宁打过招呼才进的厨房。   一进厨房,那香味更加浓了,两邻居都没敢往灶台上看。   做厨子的最不喜欢别人偷师学艺,这种偷师学艺的,是可以报去官府抓起来的!   两邻居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妇人,一个跟罗老婆子差不多的老妇人。   两人见状,气道:“罗老婆子,你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罗老婆子白了两人一眼,“她自己说愿意把钱退给我的。”   两人都忍不住去看许沁玉。   许沁玉拧着菜刀道:“你上午是不是推搡我妹子了?你同我妹子道歉,这钱我就退你。”又喊了宁姐儿进屋。   裴嘉宁进了屋,瞪着罗老婆子。   罗老婆子撇撇嘴,“姐儿,上午是我老婆子不对,我这就跟你道歉。”   说完就咧着嘴去看许沁玉,不过动几句嘴皮子的功夫,她也不损失什么,反而是做鱼的配方被她瞧见,这小娘子肯定还不知道她损失了什么吧。   许沁玉二话不说,从荷包里掏了八文钱扔给这老婆子,有几枚铜钱洒在地上,罗老婆子蹲地方捡了起来,宝贝的吹了吹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喜滋滋的离开了。   等她离开,邻居的两个妇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年纪大些的老妇人一脸歉意,“小娘子是我不好,昨儿见罗老婆子跟你买鱼我就该跟你说说的,她是个浑不吝的泼皮,但没想到小娘子卖这么便宜好吃的鱼给我们,她也敢闹事吃白食。”也是真的没想到,小娘子是做好事才便宜卖鱼给她们,罗老婆子却真敢借着鱼不好吃要退钱。   罗老婆子在巷子里很出名,她就一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早些年被她卖进窑子里给儿子娶媳妇,闺女在窑子里待了没几年,受不住一头撞死。   而这老婆子拿着女儿的卖命钱给儿子娶了个媳妇,媳妇也是个可怜人,算是被娘家卖掉的。   嫁来罗老婆子家后,生了两个闺女。   罗老婆子对儿媳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整日打骂,对两个孙女也是如此。   家里有口吃的也是顾着儿子跟自己老汉,昨天那鱼买回来,她儿媳跟两孙女肯定一口没吃到。   听完这些,许沁玉皱了皱眉,心里不太舒服,最后开口说,“不怪婶子,谁都没想到她能干出这事儿,不过以后我们家的吃食是一点都不会卖给她的。”   妇人道:“自然不能再卖给她。”   就这样,那婶子也不敢把眼睛往灶台上看,还说,“小娘子记得做吃食时把院门锁好,做吃食的配方别让人学了去。”   许沁玉笑笑,“好,多谢婶子提醒。”   她就是故意让罗老婆子看去的,罗老婆子要诚心道歉不是利用退钱来偷配方,这事儿就算过去,但凡她有点坏心思,想用看到的配方去赚银钱,倒霉的就是她。   许沁玉把两人送了出去,继续炖鱼。   裴嘉宁得了罗老婆子的道歉,心里彻底松开了,还过来跟许沁玉道谢。   许沁玉温声道:“宁姐儿没事就好,以后宁姐儿在家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说完她还是觉得不安全,跟坐在灶台边帮着看火的裴危玄说,“四哥,我想养条狗儿回来看家护院,四哥觉得如何?”   不然家里大人都出去干活,就剩三个孩子在家,宁姐儿也才十一二岁,也是个半大孩子,真要有坏人上门,宁姐儿除了被欺负,什么都做不成,也护不住两个小点的孩子。   裴危玄点点头,“好。”   许沁玉立刻又说,“四哥记得找那种可以养成又凶又大知道护主的。”   又大又凶,可以护主的。   “好,我去寻。”裴危玄垂眸,把玉娘的要求记在心中。   宁姐儿听着四哥四嫂的对话,总觉得有点不安心,她记得在宫里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四哥性格孤僻,爱养一些奇怪又凶猛的宠物,偏偏那些宠物还很听话护主。   不会吧,应该不会的,这里又不是宫里,哪里去寻那些凶猛的玩意。   宁姐儿也安心了些,觉得四哥最多是给四嫂找找那种狼跟狗生下的后代,就是狼狗,听说能养很大只,还很护主。   许沁玉很快抛开罗老婆子的事儿,专心炖鱼。   她做食物的时候最专心,从来不会为旁的事儿分去心思。   裴危玄目光落在玉娘的脸上,她做食物的时候,整个人好像都散发着光彩,熠熠生辉,让人忍不住把目光都挪在她的身上。   ……   三锅鱼很快就炖好了,把三锅鱼抬到推车上,许沁玉推着推车在巷子里叫卖起来。   桂花巷里的十来户人家一听见小娘子的声音,很自觉的带着锅子和银钱出来了,见到许沁玉都喊了声小娘子,面带笑容,有些妇人还带着小孩们出来的,小孩也牵着自家大人的衣角,躲在大人身后冲许沁玉露出半张脸,就像猫儿躲在暗处偷偷看人的样子。   也有些八九岁大些的孩子,冲许沁玉腼腆的笑着。   许沁玉也冲孩子们笑了笑。   三盆鱼卖的非常快,都是桂花巷里的人家买走的。   那罗老婆子家,门户紧闭,也没出来买鱼。   许沁玉挨着的两户人家,趁着邻里们买鱼的时候,把罗老婆子晌午跟下午做的事跟大家说了说。   巷子里的人家都很生气,把罗老婆子骂了一遍,最后跟许沁玉说,“小娘子白日要是忙,家里孩子也可以过来我们家,咱家也有两孩子,一起作伴玩耍挺好的,要是孩子们不愿意来,家里有个什么事儿,让孩子大喊几声,我们都能听见,肯定立刻就去帮忙的。”   许沁玉自然应好然后道谢。   卖完鱼,许沁玉跟裴危玄回了家。   这次闻氏依旧等到暮色苍苍才回家,这日闻氏也依旧赚了三十文钱。   许沁玉也把今日发生的事儿跟闻氏说了说。   闻氏一听闺女差点让人欺负,心疼得不成,打算明日先不去东家浆洗衣物,留在家里看着几个孩子。   裴嘉宁却已没多少惧怕,但她知道四嫂心疼娘,不希望娘出去给人浆洗衣物,所以也就没说什么,正好可以让娘待在家里。   ……   且说罗老婆子拿了八文钱回了家,心里很是高兴,但见到儿媳带着两个孙女在干活,脸色立刻垮了下来,骂道:“你这天杀的贱人,又磨磨唧唧做些什么,看见你心烦,滚到后面去。”   林氏被婆婆骂,也只低着头不说话,起身进了厨房烧火做饭。   她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八岁,一个六岁,生小女儿时伤了身子,这几年一直没有再怀孕,婆婆越发不喜她,动辄打骂。   罗老婆子骂骂咧咧,见儿媳进了厨房,两个小孙女也吓得瑟瑟发抖,她白了两个孙女一眼,喊两丫头过来给她捏肩膀捏腿的。   两个孙女才八岁四岁,她是打算再给养养,再大点就能嫁出去收钱了,要收不到彩礼,还不如卖去窑子里。   等以后拿到钱,还能让儿子休了这不下蛋的贱妇,再给儿子娶房媳妇生个儿子。   儿媳在厨娘忙着做饭。   很快,她老汉跟儿子也从外面回来。   罗老婆子的儿子是货郎,老汉就是整日赶着个驴车,在城中转悠,看看有没有人需要用车的地方。   最近天冷,两人的生意一落千丈,忙活一天也就赚了二十个钱,好在之前生意不错,家里也有些积蓄,过日子是够的。   罗老汉一进屋就跟儿子说,“巷子里全是鱼香味,一会儿下点豆芽豆腐在里面,莱菔跟菘菜吃的有点够了。”   又朝罗老婆子喊,“老婆子,今天早上喊你下午记得买鱼,买了没?我闻见巷子里全是香味,家家户户的炊烟都冒着烟,那小娘子做的鱼还真是好吃,也亏得咱巷子都是邻里,才得了便宜。”   罗老婆子出来喜滋滋跟罗老汉跟儿子说,“老头子,儿啊,你们不晓得,我把那家小娘子做鱼的配方学到了,今天就没买鱼,还把昨天买鱼的钱给要了回来,你们放心,等明日我就出去买鱼没香料,回来做给你们吃,要是好吃,咱也出个摊子,去城东城西卖,一条鱼卖个几十上百文钱,还不赚翻?”   “你说啥?”罗老汉还以为自个听错,“你怎么学得配方?人家愿意教你?”   罗老婆子自然没说自己去人家家里耍无赖,只说道:“下午时候我去小娘子家里看到的,老头子你放心,今天晚上咱们就将就下,吃点煮豆腐好了。”   她觉得许小娘子不仅用那些香料炖鱼,还用来煮猪下水做肉夹馍,一个肉夹馍卖八文钱,等她会了,她也去卖。   她准备买点香料,鱼跟猪下水回来试试。   罗老汉跟儿子皱皱眉,到底没多说,要真是得了方子也挺好,以后自家就能做着吃,还能卖大钱。   卖了大钱,就换大宅子去,再也不住这破屋子了。   厨房里面的林氏听见,眼神嘲讽,晌午跟下午,她这婆婆是怎么去别人家里闹的,她可是清清楚楚,她知道肯定是老婆子故意借着退钱跑去人家家里偷看的。   次日,许沁玉继续去码头出摊。   她这次卤的肥肠多,差不多有一百一十个肉夹馍的份量。   早上被夏家老爷买去七个,邵哥儿一个,自家吃了六个,那也还剩下九十多个,勉勉强强应该是够卖的。   到了码头,肉夹馍果然卖的很快,连另外一艘挂着个大大沈字的商船上的伙计们也忍不住这香味,想买来尝尝,可摊子前排着长长的队,每个人都是买三四个,等轮到他们早就卖没了,所以这些沈家伙计就朝着另外艘商船上的商量,厚着脸皮想要买一个尝尝。   谁知这些人听闻要买他们手上的尝尝,立刻捂着肉夹馍跑上船。   见他们不愿卖一个,沈家伙计就想着尝一口也行啊,继续厚着脸皮去跟买到的人商量,能不能给他们尝一口。   结果这些人还是一样反应,捂着肉夹馍就跑。   笑话,小娘子今日出摊也才比昨日多一倍,也就勉强够他们商船上的人买,要是给沈家商船的人插一脚,给他们知道这肉夹馍有多好吃,赶明岂不是要跟他们抢?人家小娘子还说了,今天这九十多个肉夹馍就是极限,再多她可做不出来了,更加不更给其他人尝到味了。   却不知越不给沈家商船上的人吃,他们就越好奇,也越发被这香味勾的受不住,全都打算明天早起,早早的跑来排队!   还不信排不过这些韩家商船上的人!   今日又是早早收摊。   许沁玉收了摊买了菜回去,她不知道罗家老婆子今日也跑去买了鱼,买了一副猪下水,然后跑去药铺买了那几样香料。   那几样虽是香料但也是药材,一般都在药铺有得卖。   罗老婆子也不敢一口气买太多香料,每样买了一点点,但也花了差不多一两银子,这就给她心疼坏了,但想到以后能赚大钱,心里便得意的很。   她为了显摆,还特意等到晚上儿子和老汉回来后才开始做暮食。   她本身是会做饭的,但手艺非常一般,没什么味道。   这次为了做的好吃些,还特意多给了猪油,加了一锅水,把食材全都丢在锅里,加了香料,生姜,酱油,盐巴开始煮。   她一口气买了五条鱼,一锅炖的,因为她见许小娘子就是这样一锅锅的炖。   用家中铁锅炖鱼,小炉子上炖的猪下水,跟炖鱼的做法差不多。   这肥肠她买回来后忍着恶心用清水洗了两道,然后就这么丢在了砂锅里开始煮着。   而这时候,桂花巷其他人家早吃上许小娘子炖的鱼。   就是不知为何,巷子里总弥漫着一股子很难闻有点腥味又很奇怪的药味。   有人忍不住道:“这什么味道,也太难闻了吧,难不成是煎药?”   可就算煎药,也只全是药味,不像这股子味道带着腥臭,闻了胃里有点翻江倒海的。   而罗家,罗老汉跟罗大根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罗老汉忍不住骂道:“老婆子,这配方你真没看错吧?那小娘子真是这样煮鱼煮猪下水的?怎么这般难闻,人家煮的时候明明是满巷子都是肉香。”   罗老婆子脸色讪讪的,“指不定就是煮的时候难闻,煮好后好吃,等熟了尝尝看。”   罗老汉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等锅里冒出咕嘟咕嘟声音,开始收汁的时候,这股子味道就更加难闻了。   罗老汉脸色更黑了。   终于锅中的汁收的差不多,罗老婆子迫不及待的揭开锅盖,结果味更加冲了,她首当其冲,被锅里的鱼熏的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到这会儿,罗老婆子终于意识到她做的鱼不对,等夹了一筷子鱼肉一尝,脸色都青了。   这鱼吃起来又苦又腥,还带着一股子药材味,吃进嘴巴里难受极了。   比她平日做的东西还难吃,且难吃多了。   罗老汉一见老婆子的脸色不对,也走过去夹了一筷子尝了口,嚼了两下呸的一口吐在地上,照着老婆子脸上就是一拳,“这就是你说的学到了配方,可以自己做来吃?可以摆摊卖给酒楼赚大钱?你尝尝这是什么味,端出去喂野狗,怕是连野狗都不吃!白白浪费老子的一两银钱,知不知道一两银钱要我跟大根要跑多久?”   罗老婆子被一拳打到眼睛上,惨叫一声,发着抖说,“不,不是还有一锅猪下水?说,说不定……”   不等她说完,罗老汉走到炉子边揭开盖子,他感觉这味比锅里的鱼还冲,忍着恶心夹了一截子大肠出来,切了一块塞到嘴里,这次没忍住,罗老汉直接被熏吐了。   罗老婆子彻底傻眼了。   罗老汉再也无法忍受,把罗老婆子给打了一顿。   罗老婆子一边哭一边喊,“老头子别打我了,我,我这就去找那小娘子说道说道,让她把银钱赔给我。”   “你个蠢货!”罗老汉骂道,“你怕不是想进大牢吧,你这配方如何来的?还不是偷看人家的!”   罗老婆子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是啊,她凭什么去找人家要这一两银子,万一人家报了官,她怎么跟官差说,说自己偷看人家配方,结果学的四不像,偷人手艺可是要被关大牢的。   之所以能把买鱼的八文钱要回来,是那小娘子自己承诺的,她偷学配方的事可不是小娘子承诺的。   罗老婆子心里郁闷极了。   “哎。”罗大根叹了口气,“那咱们家是不是再也吃不到那么美味的鱼了?”   罗老婆子捂着给打肿的眼说,“儿你别慌,大不了明天让你媳妇去跟许小娘子买鱼,娘知道错了,等眼睛好点就去跟许小娘子道歉。”   她是想着许小娘子看着也软软的,她去好好道歉,缓和下关系,等以后两家关系好了,她在套话红烧青鱼跟卤大肠到底怎么做的。   ……   裴家也已经吃完暮食,许沁玉刚准备卤大肠,早些忙完就能早些歇息。   结果刚把大肠下到卤水锅中,就闻见这股子难闻的味道。   许沁玉面色古怪,大概猜出怎么回事儿,那罗家老婆子肯定是看了她摆在灶台上的香料,偷偷记了去,然后去买了香料跟食材回,又不会做,以为跟普通煮菜一样,全都丢在锅里一锅煮,鱼跟肥肠也没弄干净,还加入错误的香料配方比例,味道就成了这般。   要她说,这老婆子就是活该,哪有这么奇葩的人!   好在其他邻居都很好,也很好相处,今天有几户人家还怕罗老婆子来她们家闹事,出来看过几趟,不过今日闻氏在家,闻氏也担心闺女儿子跟孙女在家被欺负。   裴危玄坐在灶台边看着火,闻着这难闻的味道他表情也只是淡淡的。   好在没多大会儿,玉娘开始卤肥肠,整个厨房又满是肉香味了。   闻见熟悉的肉香,桂花巷的家家户户也终于安了心,伴随着卤肥肠的香气入睡。   第二日一早,许沁玉去码头出摊。   她还没到摊位上,就见到这几日摆摊的地方排着长长的队伍。   原来是另外一艘商船上连着两日没买到肉夹馍,今天早早就下来排队。   这些商船上的伙计大多都是二十来岁三十来岁的壮劳力,又能吃,精力旺盛,这会儿排着队都有点起争执的感觉,推推搡搡的。   不过他们瞧见许沁玉跟裴危玄时,都立刻停了下来,开始喊,“小娘子,你可算来了。”   后面排队的人也开始喊,“小娘子,今日的肉夹馍有没有我们的份儿啊。”   许沁玉看着长长得队伍,没办法,就道:“今日还是只有一百个左右的肉夹馍,不过今日每人只能买两个。”这样大家基本都能买到了。   队伍前面的一声哀嚎,排在队伍后面的拍手称快。   今日又是半个时辰不到,所有的肉夹馍都卖完了。   那些官船上的官兵也琢磨出点什么来,要说之前是觉得这些商船上的人没吃过好东西,把猪下水当好东西,可这都吃了几日,他们怎么还没吃够?吃的时候还一脸享受的模样。   可这玩意真的好吃吗?香倒是真的很香。   但之前他们说猪下水连狗都不吃,也没法厚着脸皮跟这些商船上的人排队。   下午时候,许沁玉也差不多是相同时间在桂花巷卖红烧鱼。   各家各户也熟悉了章成,等小娘子一喊,就端着盆出来了。   许沁玉每日就做十几条红烧,暂时没打算加大红烧鱼的数量,锅不够大,每次都得分三锅才能做好,要是再加量,她也累得慌。   许沁玉刚一喊了两声,家家户户都推开院门端着盆出来。   等许沁玉忙得差不多,鱼也卖出去大半,有个身材消瘦,脸色蜡黄的妇人结结巴巴说,“小娘子,我也要条八文钱的红烧青鱼。” 第23章   这个妇人看模样似乎有三十多岁的年纪, 眼神闪躲,畏畏缩缩的,有半边脸还有些红肿,眼角也有淤伤跟指甲印子, 看着像是被人打过。   许沁玉心里大概猜出妇人是谁, 刚看她从巷子尾过来, 应该是罗老婆子的儿媳。   果不其然,有个妇人见状,立刻喊道:“林氏, 咋地,你婆婆不是说人家许小娘子做的鱼难吃, 昨日还上门闹了两趟,就为了把那八文钱要回去,小娘子什么都没说,也把钱退了让你们家吃了白食, 这是白食吃上瘾了?今儿使唤你来买鱼, 明日你再来找退钱,后日再使唤你两个闺女来买?怎地,你们一家子还要不要脸了?”   街坊邻居也都知道林氏可怜,知道她在罗家过的什么日子。   可吃白食就是吃白食, 说破天林氏也是罗老婆子的儿媳,这家人天天这样闹, 到时候给人小娘子闹得烦了,觉得桂花巷怎地这么多泼皮无赖, 自然就不愿意继续在桂花巷里卖鱼了。   小娘子要是去别的地儿卖鱼, 生意照样好。   那时候他们桂花巷的人又得抠抠索索吃不起荤腥, 孩子也整日面黄肌瘦, 她们找谁说理去。   这话也是告诉小娘子,眼前妇人是罗老婆子儿媳,她们桂花巷也就这么一户奇葩。   林氏被说的面皮涨红。   可她能如何?   她婆婆在许小娘子这里吃了那么大的亏,心里不甘,还想继续学小娘子的配方手艺,又想吃鱼,只能喊她来买,她不想来的,但昨天晚上婆婆就借机打了她一顿,连着大丫二丫都挨了两脚,她今日要是不来,婆婆打她们娘三会打的更狠。   那妇人说完,见林氏脸上红肿有伤,知晓是她婆婆又打她了,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是个可怜人,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许沁玉看着林氏脸上的伤,也知她要是罗老婆子儿媳,实际是没三十岁,好像才二十三四的模样,就被蹉跎成这般。   许沁玉心里有些堵得慌,她道:“小嫂子,这鱼我不会卖你的,你回吧。”   就算她可怜林氏,也不可能继续把鱼卖给罗家的。   林氏脸色发白,她祈求的望着许沁玉。   “小娘子,求求你把鱼卖给我吧,不然回去后,我,我婆婆会打死我的。”   “你没长手还是没长腿吗?”许沁玉反问她。   林氏愣了愣,“什,什么?”   她没懂小娘子这话是何意。   许沁玉平静地说,“你不知道反抗吗?她打你时你不知道跑吗?”   林氏哆嗦了两下嘴唇,说不出话来了。   从来没人告诉她,她可以反抗。   周围妇人都开始点头。   在她们的观念里,就算被婆婆打骂,反抗可以,还手却使不得。   许沁玉这话其实是说,她打你,你不会反手打回去吗?   怎地,一个二十来岁的壮劳力还干不过一个老妇人?   她这次愿意卖鱼给林氏,也不过是助长罗老婆子歪风邪气,让罗老婆子以为自己好说话,可以结交,她还会想方设法来胡搅蛮缠弄到她做鱼的配方。   她觉得即便这是封建社会,百善孝为先,那也不该愚孝,何况这跟孝不孝没关系,这是老婆子虐待自己儿媳孙女,她却不知反抗。   这个罗老婆子敢卖自己闺女给儿子娶媳妇,现在林氏生不出儿子,那罗老婆子就敢卖林氏的两个闺女休了林氏,用卖孙女的钱给儿子娶个能生儿子的媳妇。   不过是迟早的事儿罢了。   林氏不说话。   许沁玉不再管她,忙着继续卖鱼。   最后所有的红烧青鱼都卖的一干二净。   林氏也没有买到红烧青鱼,她失魂落魄的回了罗家,罗老婆子脸上也是一片青紫,一只眼睛也是肿着的,见到儿媳空着手回,上前就抄起旁边的扫帚朝着儿媳身上抽了过去,“你这蠢物,让你买个鱼你都买不到,要你有何用,还不如卖去窑子里。”   罗老婆子一边污言秽语的骂着林氏跟许沁玉,手上下了狠劲,打的林氏弓着身弯着腰,脸色发白。   身上传来的痛苦,还有内心的绝望让林氏忍不住想着,真的可以反抗吗?   真的有人可以反抗自己的娘,反抗自己的婆婆吗?   她在家时就被娘打骂,但没婆婆打的很,在家天天要干活,最后被娘以二十两的银子的价格说给了罗家。   那二十两银子,娘一分钱的嫁妆都没给她准备,全留给她的兄弟。   之所以能要到二十两银子的聘礼,还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是罗大根相中她,罗大根长得丑,二十几还没娶媳妇,又想要长得好看的媳妇,最后就挑中了她。   她以为,这时代的女子就是这样的。   可今日有人告诉她,是可以反抗的。   可是,要怎么反抗?   ……   许沁玉买完鱼就回了家,一路上有点闷闷不乐,她其实也没什么资格去评判林氏,这个时代的女性大多都过得不如意,就算投胎到世家大族,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也不是说着玩的,总归这个时代的女子想过的自由,基本是不太可能的。   回到家,许沁玉这种情绪也去的差不多。   她觉得自己可怜林氏,不如可怜自己,本来身家差不多上亿,来到这种地方还成了被流放的替嫁王妃,谁能有她倒霉。   要不是她厨艺了得,大概处境比林氏还惨。   也幸好裴家人都好相处,还有厨艺傍身。   但不管如何,她还是希望林氏可以自己立起来,可以护住自己的两个闺女。   回到家,许沁玉开始做暮食,这几日的暮食一直吃的是红烧鱼,有些吃腻,所以她把排骨给烧了,家里还有老冰糖,她就奢侈一把,做了个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做法简单,最重要的就是炒糖色,一道糖醋排骨炒出好糖色,这菜就算成功一半。   焯好水的排骨倒入炒好的糖色里翻炒着,翻炒到表皮微微焦黄,加入酱油醋盐把味炒开,最后加适量的水大火烧着,烧开后转中火继续,等焖的时候差不多,再加一勺醋收汁儿就成了。   满院子都是酸酸甜甜还带着肉香的味道,他们都来不知道肉还可以是酸甜的,闻起来很开胃很香。   桂花巷里的人家也闻见这香香甜甜的肉香,都知晓应该是许小娘子家在做新吃食。   家里人多,许沁玉把上次买的两斤多排骨一口气都给做了。   做完糖醋排骨,她又蒸了个鸡蛋羹,最后清炒了个豆芽。   西南这地方,萝卜,白菜,芋头,豆腐,豆芽都是常吃的菜,像是山药,莲藕,冬瓜,荸荠都是比较贵的菜,因为西南这边没有,要从别的地方运过来,荸荠这东西,仔细来说算是水果的一种了。   晚上是邵哥儿的娘夏嫂子过来端暮食的,还有小翠一起来的。   邵哥儿没来,这两日虽雪小了点,但天还是很冷。   许沁玉已经把食盒装好,她自己焖的粳米饭,入口软糯香甜,饭粒油亮,这是粳米自带的油脂。   她现在每日做肉夹馍跟红烧青鱼,纯利润都有三百五六十文钱,粳米日日吃顿顿吃都吃得起。   吴氏过来还给许沁玉带了两个包头帽和两双毛手套。   都是用兔毛做的,一个白兔毛做的,一个灰兔毛,应该是给她和裴危玄的,看他们两人整日都要出门摆摊,天又冷,这才给两人缝的。   当然,不是用整块兔毛,应该是些边角料,能够看出拼接痕迹,吴氏女红不错,帽子也挺可爱,待在脑袋上毛茸茸的,还有手套也是,带上后整个手心都暖和起来,许沁玉很喜欢,跟吴氏道谢。   吴氏笑道:“许小娘子喜欢就好。”   邵哥儿这些日子,肉眼可见的长了点肉,她别提有多感激许沁玉。   见许沁玉跟她相公整日要顶着风雪出摊,就想给他们做点什么,做衣裳不合适,做个帽子手套就很不错,夏家做的是布庄营生,除了布,各种皮毛也少不了,那种裁剪下来的边角料皮毛就更加多了,于是她就捡了些兔皮毛的边角料做了两个这样的帽子跟兔毛手套。   吴氏就是来送帽子手套,给了东西拿到邵哥儿的暮食就回了。   许沁玉还在摆弄自己的兔毛帽和手套,就是家里没铜镜,不然还能照照什么模样。   自打她成了原身,除了洗脸时水盆里倒映的面容,还没仔细瞧过自己的脸,但许沁玉记得,原身跟她的容貌有着八.九分相似的。   许沁玉摸了摸脑袋上的兔毛帽儿,又见另外顶灰兔毛帽子在旁边,她拿起过去便宜夫君身旁,垫着脚尖把帽给他带上,“四哥也快带上瞧瞧。”   她笑得眼眸弯弯的,带着丝丝狡黠,她就是想瞧瞧便宜夫君带上这种稍显柔性的兔毛帽是何等模样。   裴危玄见她垫着脚尖,下意识的微微躬了下身,好让她轻松一些。   他也瞧见她脸上狡黠笑意,不仅有些失笑。   意识到自己笑了的时候,他微微怔了下,又垂下眼眸,回到那副淡淡表情的模样。   等许沁玉给便宜夫君带上,才发现即便他穿着一身藏青色不太好看的袄袍,还带着个毛茸茸的兔毛帽,却不显阴柔,依旧清冷似玉,那股子浑然天成的贵气都遮掩不住。   许沁玉摸摸鼻尖,果然人长的好看,披个麻袋都不影响的。   晚上吃的糖醋排骨,凤哥儿跟芫姐儿都特别喜欢,她烧出来的糖醋排骨,表面微微焦黄,但里面的肉却很是鲜嫩,色泽红亮,两孩子吃的嘴巴一圈都是糖醋酱汁,最后还把嘴唇上的酱汁给舔得干干净净。   ……   之后几日,许沁玉跟便宜夫君继续出摊,有个兔毛帽,把脑袋包的严严实实,再把兔毛手套带上,推着推车也不冷,之前她不仅冻手,吹上半天风,脑瓜子都吹的嗡嗡嗡,别提多难受,昨儿还在想要不要买点皮毛弄个帽子手套来着。   有了暖和的帽子跟手套,许沁玉每日都提早小半个时辰过去码头,生意也基本固定,每天都是一百左右的肉夹馍,好在她就早上去卖朝食,晚上不去,码头其他几家摊位都还是有些生意的。   许沁玉又在码头卖了几天的朝食才知道,这会儿才初冬,按照以往,码头至少还能热闹一个多月,等到年关深冬时,才会下这么大的雪,各大东家的商船跟官船才不会继续跑船,没想到今日初冬就下这么大雪,他们才困在这里,还有其他的商船,都没到西南呢,就在路上因为下雪耽误住,停靠在其他地区的码头上。   按照商船上这些人的话,他们指不定要被困到什么时候。   许沁玉知道,肉夹馍虽然好吃,但连着吃上十天半月也会腻得慌。   既然这些商船上的人还要继续在码头待上好久,她打算肉夹馍在卖上个十天半月的,就换个新朝食继续过来卖。   肉夹馍跟红烧青鱼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每天早上出摊早些,卖完买完食材回来也才午时,她晌午还能休息一个时辰在起来处理青鱼做红烧鱼。   罗老婆子这几日也没敢使唤儿媳孙女过来买鱼,巷子尾的罗家静悄悄的。   这几日赚了钱,许沁玉开始琢磨新吃食。   她有点想吃冬笋跟腊肉,之前流放路上做的冬笋炖腊肉不算正宗,要说正宗,还得是徽菜的腌笃鲜,这道菜才是真正的咸香鲜浓。   腌笃鲜需要用上好的火腿,春笋或冬笋,新鲜的猪肉,腊肉,火腿,莴苣等等食材。   其中火腿跟腊肉是重中之重。   做好一条好的火腿,需要腌制,发酵风干至少半年的时间。   就算现在吃不着,她可以先把火腿跟腊肉做起来,况且,也的确该腌点腊肉。   她特意挑了条不错的猪后腿,买了几斤盐巴回来腌火腿。   火腿做起来有点废盐巴,先把猪后腿修割一下,要把盐裹满在猪后腿上,使劲的揉搓,把盐巴给揉搓进去,还得第二次搓盐,之后就是风干发酵。   这火腿到时候不仅自己能吃,她还是打算去卖钱的。   除了这条火腿,她又腌了点腊肉,过年的时候也差不多能吃了。   除了腊肉,她还做了些腊鱼,她做腊肉腊鱼的时候,都会抹上一些一些五香粉,味道会更好。   五香粉也是之前买的几种香料重新搭配,炒干炒香后研磨成粉。   看着厨房里挂着的腊肉腊鱼和一条大火腿,许沁玉心满意足。   ……   且说许沁玉这边营生顺顺当当,之前送裴家流放的陈副尉跟马六一行人离开饶城后,打道回府回了京城。   原本他们回京是走水路,坐的商船,连着陈副尉的马也上了商船,但没想到走了两天开始下大雪,下雪水路危险,所以商船靠在附近的码头上,陈副尉跟马六一行人也继续走官道。   官道有驿站有马匹,他们快马加鞭,没几天就回了都旬。   都旬是大盛的京城。   到了都旬,马六跟陈副尉说了声,“老大,我先过去德昌侯府一声,给许小娘子的爹娘送个信。”   流放路上,他们得了许小娘子的福,吃了几天人家做的吃食,满足了口腹之欲,特别是许小娘子还很大方,还教了他好几道简单方面的吃食做法,以后再送人去流放的路上,他们也能自己做,虽然手艺跟许小娘子肯定是没得比,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么难吃。小娘子还跟他说那个冬笋焖腊肉其实有更鲜美的吃法,叫什么腌笃鲜,不过比冬笋焖腊肉繁琐许多,也把做法告诉了他。   得了人家的好处,马六也守承诺,回了都旬城第一件事儿就是去德昌侯府一趟,给人爹娘报个平安。   陈副尉点点头,“去吧。”   马六立刻前往德昌侯府。   德昌侯府大门紧闭,马六上门敲门,门房很快开了门,上下打量了马六一番,不耐烦问,“你找谁?”   马六才回京城,一路也没怎么歇息,这会儿自然是不修边幅,满身尘土。   马六沉了脸,说道:“我是之前送府中二姑娘去西南之地流放的官差,今日特意来给府中报个信的。”   得知马六身份,门房也没多少好脸色,只不咸不淡的说了句,“那劳烦军爷先等着,容奴才进去通禀声。”   等门房进屋通报,马六脸色越发沉了,他身份的确低微,但他送德昌侯府二姑娘去流放,这会儿明显是回来帮着递消息给德昌侯府,可府中下人还是这个态度,可见许小娘子之前在德昌侯府过的什么日子,就算吃喝不愁,恐怕也不怎么被人敬着,不然也不会被流放的竖王未婚妻从侯府三姑娘变成了侯府二姑娘。   难怪许小娘子会做吃食,都是这德昌侯府逼的,不然一个世家姑娘怎么会做这等活计。   “呸,什么玩意!”马六很生气的踢了门口的石狮子两脚。   约莫一刻钟后,门房才出来,说道:“军爷随奴才进去吧,老夫人要见你。”   马六沉着脸,跟着门房进了侯府。   顺着走廊跟廊庑走了许久,进了垂花门,来到一个幽静的院落,院中廊庑下站着几个丫鬟婆子,其中个穿着细棉褙子的老婆子挥退门房,同马六福了福身,才领着马六跨进厅堂,厅堂正上首坐着个穿着软绸交领厚长袄的老太太,老太太佩戴着软绸红宝石的抹额,瞧见马六立刻道:“敢问可是军爷送我们家玉娘去西南的?我家玉娘如何了?这一路可有吃什么苦头?我可怜的玉娘啊,当初被流放得急,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玉娘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马六心底冷笑。   这老太太光头上那个抹额都要几十两银子。   就算竖王得罪新帝,新帝针对竖王一脉,流放前把竖王府给抄家,但对许小娘子可没那么追究,随便给小娘子赛点银票金豆子金叶子什么的,也不会让许小娘子在流放路上吃那么多苦头。   许小娘子流放路上过的苦兮兮,可见身上没什么银钱打点。   还有这老太太光见她嚎,要真是担心孙女,怎么半点眼泪都没?   马六这点倒是误解,但也没错,许沁玉身上的五片金叶子还是二房凑了所有的钱,但老太太一个抹额都要几十两银子,也的确没有半点心思在这个孙女身上的。   马六道:“许小娘子一路吃了不少苦头,连点梗米粥都吃不起,还病了一路,不过好在都熬了过来,已经顺利达到饶州城。”   老太太拿帕子沾了沾没眼泪的眼角,“我可怜的玉娘,都怪我们侯府没本事,也是她的命,谁能想到大皇子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连累竖王,让竖王一脉被流放,我家玉娘深明大义,也不哭不闹的,愿意跟着竖王去流放,哎。”   马六咬牙,他娘的,这老太太真是睁眼说瞎话,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当初跟竖王定亲的是德昌侯府的三姑娘许沁慧吧。   马六忍了忍,说,“许小娘子路上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好歹活了下来,老夫人,许小娘子让我给她爹娘带个信,还请老夫人容我去给小娘子爹娘说一声。”   老夫人道:“玉娘的娘自打她流放后伤心过度,病了一场一直不见好,你便不用过去了,我使唤人给二房递个信儿就得了。”   马六实在忍不下去,冷笑一声,“老鼠都有皮老夫人你怎地不要脸皮?您真要心疼孙女怎么也该塞给银票金子给许小娘子,那许小娘子流放路上没金没银,差点没熬下来,还有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们德昌侯府那点子事儿,府上二夫人既然担忧女儿,老夫人更加该让我去给二夫人亲自报个信,二夫人得了信,身体自能痊愈,该不会老夫人不想自己儿媳好起来吧。”   老太太脸色铁青,这下等人竟敢如此羞辱她。   德昌侯老夫人从未被人这般羞辱过,气得想让人仗杀了他,但他毕竟是官兵,不是府中的奴仆,又怕直接把人撵走,到时候这人在外胡言乱语败坏了她跟侯府的名声。   老太太脸色沉沉道,“我本是一片好心,既军爷这般误会,老身也没甚好说的,冯嬷嬷,领着这位军爷去二房罢了!”   冯嬷嬷脸色也不太好看,应了声就冷着声音道:“还请军爷随老奴过去二房吧。”   马六这才理也不理老太太,转身跟着这个冯嬷嬷过去二房。   一路上,冯嬷嬷也未搭理马六,板着个脸,马六也不在乎。   很快到了二房,二房距离德昌侯老夫人住的正院有点远,在偏南的位置。   到了二房院门口,冯嬷嬷冷着脸说,“军爷,到了,你自便吧。”   说完转身离开。   马六骂道:“都是些啥玩意。”   他刚骂完,从旁边灌木后窜出来个小孩一脚踹在马六腿上,“你是谁!到我们二房做什么?是不是祖母让你来骂娘的?”   马六回头,见是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长的清秀漂亮,五官模样跟许小娘子有五六分像,却一脸凶巴巴的模样,对着马六龇牙咧嘴。   马六见他又在二房院门口出没,知道他应该是许小娘子的嫡亲兄弟。   他道:“我是来给你爹娘送信的,你姐姐的信儿。”   小孩一听,楞了下,收敛住脸上故作凶狠的表情,扯着他的衣角就往里跑,“娘,娘,姐姐让人送信来了。”   马六被小孩扯着衣服进了院里,院子就两个丫鬟,见到小孩急忙喊,“栎哥儿,你干什么?这又是谁?”   马六简单说了下自己身份,丫鬟面上大喜,跟马六急匆匆说了声就屋通禀,不大会儿,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被丫鬟巍颤颤的扶着出来,见到马六甚至连礼仪也顾不得,颤着唇问,“军爷,可,可是有我家玉娘的信?”   “是……”马六把许沁玉一路上的事儿跟妇人说了说。   也说了许小娘子一开始的确没有求生的欲望,一路上都是死气沉沉,后来病了场就想开了,还做了吃食给他们,还把许小娘子说的那些话传给眼前的妇人听。   妇人也是许沁玉的母亲,薛氏。   薛氏听完马六的话,嚎啕大哭,可心里的那股子心结也慢慢散开。   只要女儿还活着,只要女儿还有求生的意志,以后她们母女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当初女儿去竖王时,她大闹侯府,老夫人命人把她绑了,把玉娘送去竖王府中,还是身边小丫鬟聪明,在玉娘被绑上轿子的时候,偷偷把她准备的五片金叶子塞到玉娘的衣袖中。   马六见妇人哭的伤心,心里也不好受,等妇人哭声渐小,他才挠头道:“夫人尽管放心,我看得出,许小娘子是真的想开了,而且她做的吃食那真真是好吃,我觉得京城里大酒楼的吃食都没许小娘子煮的东西好吃,许小娘子这手艺在西南做点营生肯定是没问题,她还说以后赚大钱给夫人您花呢。”   这点话薛氏并没有放在心上,玉娘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行。   玉娘也的确会做点吃食的,味道也还成,但要说比都旬这边大酒楼的东西还好吃,她觉得好像有点夸大了。   薛氏再次跟马六道谢,马六见信也送到,就跟薛氏告辞。   栎哥儿送马六出去时,还一直问东问西问关于他姐姐的事儿,肉眼可见的很担忧自己的姐姐。   等马六又详细给小孩说了遍,栎哥儿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当大官保护姐姐,让姐姐重回京城。   ……   与此同时,德昌侯府正院旁边,侯府三房的院中,西厢房内一铺着白狐裘贵妃榻上躺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她便是德昌侯府三姑娘许沁慧。   许沁慧睁开眼,见到四周的摆设时,她先是愣了愣,又不可思议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第24章   许沁慧不太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 抬头是张紫檀木的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她记得这张屏风,还未出嫁前,她在德昌侯府时, 三房西厢房里面的摆设, 每日晌午时候她都喜欢在西厢房这边小憇片刻, 身下这张白狐裘她也记得,是母亲知道她不喜晌午时歇在床榻上,喜欢靠在贵妃榻歇息, 特意高价买来,好让她能够躺得舒服些。   可是,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一睁眼又回到了德昌侯府?   她记得清清楚楚,死前那种深入骨髓的惧怕惊慌,也深刻记得清楚竖王,不, 新帝那张冷若冰霜的清冷脸庞, 他的脸上半张脸都是血色的,是他杀了半个皇宫染上的,只有那双眸子干干净净,可那般干净的眸子, 里面也是半点情绪都没有,对上那双浅色眸子, 根本不像人类的眼睛,更像是凶猛的野禽的双眸。   那时候新帝提着剑, 剑身都是血红, 一滴滴的顺着剑身剑尖滴着血。   那时候她浑身发抖看着一步步朝着他们走来的新帝。   耳畔是她的夫君盛元帝惊恐的喊声, “四, 四弟,我,我愿意把这帝位让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当初也不是我要毒害父皇的,是,是伏太后,是我的母亲,不是我啊,我根本对这皇位就没什么意思的,四哥,你就放……”   盛元帝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血光弥漫在她的眼前,盛元帝的头颅落在地上,她还没来得及尖叫,接着剑光闪过,最后一幕是她看见自己没有了头颅的颈脖和喷涌而出的血迹。   那新帝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斩掉了她的头。   许沁慧剧烈的喘息着,紧紧捂着自己的颈子,所以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死在了裴危玄剑下,为何现在却出现在德昌侯府?   难道是死前的一场梦?   许沁慧下意识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大腿上传来疼痛让她惊呼了声。   外面也立刻响起丫鬟平儿的声音,“姑娘?可是醒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平儿,进来!”   许沁慧立刻喊了丫鬟进来。   平儿是她身边的大丫鬟。   厢房门被推开,一个圆脸丫鬟走了进来,见许沁慧脸色苍白,担忧道:“姑娘可是梦魇了?奴婢去让小厨房煮些收神汤给姑娘喝。”   “不用。”许沁慧上前抓住平儿的手,颤着声问她,“平儿,今天是什么日子?”   平儿小脸发白,小声说,“姑娘,你怎么了?可别吓奴婢,今年是元,元启一年,是,是盛元帝登基的第一年。”   许沁慧怔住。   难道进宫给盛元帝做妃子才是黄粱大梦一场?   不对,肯定不是,那些场景太真实。   所以都不是梦,而是她在经历那样一场屠杀后,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重新来过。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选错了!   想到些什么,许沁慧激动的问,“平儿,我,我二姐如今在何处?”二姐要是还没嫁竖王,她就能嫁过去了。   她不知道现在具体是哪一日,上辈子本是她跟还是四皇子的竖王有婚约,但当初大皇子二皇子之争,大皇子不如二皇子跟贵妃心狠手辣,大皇子娘家又没什么实权,皇后闻氏也没什么手段,心肠太软,就一个安平公也无甚大用,在朝堂上说不了几句话。   其实那时候党派之争,朝堂上是大皇子呼吁声更高。   大皇子是个有实力的,又会带兵。   最后到底还是败给了二皇子跟伏贵妃的心狠手辣,两人一杯毒酒毒死了先帝,嫁祸给大皇子,也不给朝廷百官调查的机会,直接绑了大皇子,任凭大皇子武艺高强,但是被几百大内侍卫围攻,最后也落了个惨败的下场。   大皇子直接被安了个谋杀篡位的罪名,当场斩杀。   后面自然就是二皇子登基为帝。   跟大皇子是亲兄弟的四皇子七皇子六公主一脉也全都被流放西南。   当然,这些也都是她后来进宫给盛元帝做妃子才慢慢知晓的事情,也是全天下都知晓了。   因为裴危玄并不是谋反杀了新帝登基的,他是名正言顺讨伐昏君跟太后的。   当初先帝被毒死前,其实已经拟了诏书,立大皇子为太子。   那封诏书二皇子跟伏贵妃肯定是无意得知了,才迫不及待毒死了先帝,杀了大皇子。   但后来这封诏书不知怎么被裴危玄找到的,她记得入宫做妃子后,盛元帝跟伏太后也一直再找这诏书。   那时候知道自己是四皇子未婚妻,恐要跟着一起流放,她六神无主,求父亲母亲跟祖母祖父救救她。   祖母知道这场灾后,也抱着她大哭一场,最后给她想了个主意。   祖母跟宫中的一个老太妃是旧识,借着求见这位老太妃的时候,让她去偶遇新帝。   祖母说她生的貌美,只要新帝见到,定会怜香惜玉。   后来她进了宫,见到新帝,哭哭啼啼一番,新帝怜香惜玉,想要一道圣旨免了她跟竖王的新婚,打算大赦天下,让她不必陪着流放。   但她担心连累侯府的名声,犹犹豫豫说了说,又说府中二姐许沁玉还未曾婚配。   她那时候的确担心侯府名声,害怕外人说她忘恩负义,也的确没想多,只是觉得牺牲一个,保全侯府所有人的名声也是值得的。   果然新帝上钩,一纸诏书让德昌侯府二姑娘许沁玉与竖王有了婚约,要一道跟着流放。   后来就是二姐被祖母一抬小轿送去竖王府,跟着竖王一脉被流放西南。   谁知那竖王是个狠角色,隐忍十年,竟又杀到皇宫,把新帝跟伏太后杀了个精光,不对,应该把半个后宫的人都给屠了。   想到这里,许沁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又重新来过,也还没进宫给新帝做妃子。   但她不记得现在二姐有没有替她嫁去竖王府了。   平儿道:“姑娘,你怎地忘了,二姑娘两个月前就已经跟着竖王一脉流放西南了。”   二个月前的事情了吗?   许沁慧微微皱眉。   不过也来得及,还有十年时间,而且二姐体弱,她记得二姐在流放路上就病死了。   之后好像流放路上还发生了泥石流,竖王一脉就剩竖王跟闻氏活了下来。   那现在应该就剩竖王跟闻氏还活着。   说起来那闻氏当真是个好命的,以一个伯府庶女做上后位,哪怕后来被流放,全家死的就剩她跟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却是个有出息的,又把太后之位给她夺了回来。   她依稀记得被裴危玄斩掉脑袋时,瞧见闻氏披着斗篷,包得严严实实远远站在正殿前,周身都是裴危玄的黑甲护卫。   但那时闻氏佝偻着腰身,流放十年,身子到底还是破败了,可那又如何,死前她又重回这世间权势的巅峰。   许沁慧又想到竖王血洗后宫跟自己掉脑袋的场景,脸色发白,胃里也有点翻滚。   好在还有十年时间,就算二姐死了,她还是得筹谋一番,要去见见祖母,需要祖母同意她去西南嫁给竖王。   哪怕西南之地贫穷,但她可以多带点银钱,带上个几万两的银票,母亲有钱,以后每年还可以继续托人给她带银钱,她在在西南买个大宅子,再带上十来个丫鬟奴才,她一个人跟闻氏和竖王过日子,也不是不能过,至多西南没有都旬繁华,没有精美的衣裳首饰跟好吃的点心吃食甚的,不成,她还得带个厨子,漂亮的衣裳首饰也得带够。   许沁慧这般想着,也说道:“二姐既然出了事,我过去找祖母说说话。”   平儿下意识说,“二姑娘没出事呀,方才还有个送二姑娘流放西南的官差来府中送信,说二姑娘跟竖王他们已经平安达到西南,应该是已经安置下来了。”   “你说什么?”许沁慧松快的表情戛然而止。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二姐明明就在流放路上病死了,她不会记错的,后来二伯母得知后,一口血喷了出来,之后二伯母一直卧病在床,也没坚持多久,半年多就去了。   再之后,二伯也心如死灰,官场上犯了个错被上峰上了折子。   要不是她跟盛元帝求情,二伯也连那点官位都没了。   她绝不会记错的,可平儿现在却告诉她二姐没死?   “帮我换衣,我要去见祖母。”   她还是不相信。   许沁慧换了衣裳,过去许老夫人的院里,许老夫人方才被马六气狠了,这会儿正跟身边的冯嬷嬷数落二房的不是,她觉得都怪二房,作甚要让官差来送信,还如此羞辱她一通,特别是那二姑娘,流放西南就流放西南,既成了反贼的妻,还想同她们侯府有什么关系。   见到许沁慧,许老夫人心里才好受了些。   许沁慧喊了声祖母,又关切的询问祖母身子骨如何,最近饭食用的如何。   见到最喜欢的孙女,许老夫人心里舒服了多。   许沁慧假意关心二姐,提了提二姐到西南没有。   许老夫人立刻倒豆子般把方才官差上门送信的事儿给她说了说。   许沁慧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要是二姐没死,她还怎么摆脱上辈子的命运?还怎么嫁给竖王?她不想再被削掉一次脑袋。   至于把竖王以后会找到先帝的那封诏书,最后起义杀到京城的事儿,她根本不敢告诉新帝和伏太后。   不然就伏太后那个疯婆子,指不定把侯府也当成竖王同党,给一起杀了。   所以她该如何是好?   ……   都旬城里许沁慧发着愁,西南之地许沁玉过的如常。   这几日雪下的小了些,她的肉夹馍照样卖的很好,每人限购两个,够两艘商船上的人买。   但两个他们吃不饱,只能解解馋,每天都嚷嚷着让许沁玉多做点,许沁玉的确做不了太多,等她休息了几个月,身体养的好点再说,她现在都还瘦着呢,身上没几两肉。   而且她打算除了在码头摆摊,还去城东城西也摆个暮食摊子。   但去城东城西那边摆暮食摊子的话,她没打算卖肉夹馍,准备换成别的。   具体摆什么暮食摊子,她还没想好。   镇上没夜市,通常到戌时,也就是晚上八.九点的时候,所有的商贩铺面都关了,她打算过些日子赚到钱,去铁铺打个大铁锅跟大铁桶,有了大铁锅,炖鱼不用分成三四锅来炖,这样一次炖出来,装在铁桶里,速度能快许多,她也轻松许多,到时候让四哥留在家里,或者让娘早点回,到了吃暮食时在家卖这些红烧鱼。   反正她炖的鱼暂时也就卖给桂花巷的街坊邻里,到时候同大家说声,到了点让她们自己上门来买就行。   就算以后红烧鱼名声打开,其他巷子的百姓也想买红烧鱼,同样来家里买就行,不用她跟四哥推着推车出摊,她自己也能去城东城西出摊。   就是这样的话,家里肯定需要个看家护院的大狗。   一家人晚上吃暮食的时候,许沁玉就问了问,“四哥,什么时候可以弄个看家护院还护主的狗崽?”路边的野狗直接逮回来肯定不成,它们习惯了到处跑,她是需要找个看家护院的,还知道护主的,看见主人被人欺负得冲上去!   裴危玄思忖片刻,“明日吧,明日我出门一趟,还要上山去寻些东西。”   “明日不下雪了吗?”许沁玉知道便宜夫君会观天象,“要是下雪上山不安全,四哥去山上作甚?”   这两日雪下的很小,她本就还打算问问四哥还会不会继续下大雪的。   裴危玄道:“这两日会继续小雪,再过几日又会大雪的。”   等于是没完没了的,许沁玉心中担忧,这样下雪真不会成灾吧?她忍不住问了问自己的担忧,裴危玄看了她一眼,慢慢说道:“西南这边不会成灾。”也就是别的地方有可能成灾了。   许沁玉听完心里还是担忧。   闻氏听闻,也有些担心,不愿儿子上山,入了冬,这还下了雪,上山更加危险,天冷的时候山上的凶兽很难猎到猎物,都处于饥饿状态,要是撞见这等凶兽那还得了?   闻氏说了两句,裴危玄却道:“母亲不必担忧,我去山中寻一味药材,只有雪后才会出现,同我身上的疾有关。”   他身上是中毒,所以去寻的药材可以解他身上的毒。   闻氏便闭了嘴巴,但还是有些担忧,愁眉不展的。   ……   次日,天还不亮,裴危玄就出了门,这天早上是许沁玉自己煎饼煎蛋出摊的。   一路上,许沁会还挺担心他,虽隐约知道便宜夫君不像表面那么病弱,有一手应该不错的武功,但冬日进山危险,连着一般的老猎户都不会选择冬日进山,可他又不得不去。   说起来,其实她也想上山,好久没吃菌子了。   这里的人不吃菌,自然没有卖菌子的,镇子离山上还是有些距离,就算以后天气暖和,她想自己走到山下都得一个时辰,有点远。   卖过朝食,许沁玉就去买了猪下水跟青鱼,今天她还买了不少板油。   之前的板油已经吃完了,这次板油买的多,能出两大罐子。   板油多,油渣自然也多,她打算用油渣跟萝卜包个饺子吃。   油渣萝卜馅是最搭的,因为油渣油大,萝卜清甜可以吸收油渣多余的油。   回来后,她没先处理食材,去了城东城西一趟,想看看这边摆摊大多做的什么营生。   城东城西有两条街比较热闹,就算下雪也还有不少人。   集市前面是几个大酒楼,各种商铺,摆摊的话,基本固定在集市后巷那里,算是个瓦市,卖什么吃食食材的都有,还有摆摊卖杂物跟其他一些东西的,比码头热闹,码头那边只有商船多的时候才热闹。   城东城西这边的瓦市卖的吃食也基本都是比较常见的。   许沁玉看了一圈,心里有了个大概的想法,她打算回去后再想想。   回了桂花巷后,许沁玉开始忙碌起来。   这几日闻氏都没出去上工,她担心罗老婆子又上门欺负家里的孩子们,不过这好几日没见罗老婆子,闻氏打算晚上等儿子回了,明儿继续去东家的家中做工。   闻氏下午在家,已经帮着许沁玉把青鱼的鱼鳞都给刮干净了。   她没帮着破鱼腹,因为玉娘说过鱼腹中有鱼胆,处理不好鱼会发苦。   许沁玉把鱼处理好,鱼腹中的鱼杂她也都洗干净腌制后再加一点姜片塞回鱼腹中跟着一起烧的。   烧好鱼后,闻氏见儿媳辛苦,提出帮她出摊在巷子里卖鱼。   许沁玉自然愿意,她还得炼猪油包饺子。   闻氏出摊也很顺利,没多大会儿就把鱼卖完了,回来后还把钱袋子给了玉娘。   许沁玉也炼好猪油,开始包饺子。   猪油渣饺子需要把油渣切碎,还需要一些五花肉也剁成肉泥,萝卜切丝加点盐巴出水,出过水的萝卜丝跟剁碎的油渣和肉馅顺着一边方向搅拌,再加上一个鸡蛋,最后加上一点酱油,盐巴,五香粉继续搅拌就成了。   猪油渣萝卜饺子就一个特点,香!   它没有突出的鲜味和其他味道,就是一个香,满口生香。   许沁玉还调了个酱汁。   用的酱油,醋,和一点油泼辣子。   油泼辣子自然是她用茱萸做的。   连宁姐儿都只顾着埋头吃,半点不带停顿。   裴危玄那份许沁玉没煮,打算等他晚上回来再煮。   只是没想到等她把肥肠卤好,四哥都还没回,闻氏都没敢睡,又等了半个时辰,人还是没回,几人都有些坐立不安,闻氏让宁姐儿带着两个孩子先去睡觉,又让许沁玉也先洗漱了去睡。   许沁玉想了想说,“娘也别担心,四哥都说了,快的话今天晚上能回,慢的话可能得两三天,四哥也带了吃食上山,没有完全把握,四哥不会进山的。”   闻氏还是担忧,最后到底被许沁玉劝说去睡了。   许沁玉也睡得不安稳,心里记挂着四哥。   夜里还做了好几个梦,有梦到上辈子的事情,也有梦见原身跟家人相处的一些片段,乱糟糟的。   到了卯时,她准时醒来,照例先过去厨房点了油灯开始烧火。   刚把灶台的火烧起来,院中响起点动静,她急忙跑出去看,见到四哥站在院中,看样子,应该是从墙头跳进来的,院门都没打开,她惊喜道:“四哥,你回啦。”   裴危玄点点头,拎着一布袋子的东西进了厨房。   许沁玉也屁颠颠的跟了进去。   见到他平安回,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裴危玄进到厨房,把布袋子放下,许沁玉好奇问,“四哥,袋子里就是你要找的药材吗?”   “不是。”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玉娘打开瞧瞧便知。”   许沁玉正准备打开布袋子,一股的新鲜菌菇味就窜入鼻翼间。   她微微愣住,弯腰迫不及待打开布袋子,里头果然是一大袋的菌菇,她有些震惊道:“四哥能分辨有毒无毒的菌子吗?”她说完这句就意识到不对,四哥会药,能够分辨菌菇的有毒无毒也不算奇怪。   许沁玉摸摸鼻尖,冲四哥弯了弯眼眸,才把布袋里面的菌子都给倒了出来。   菌子出来后,还滚落出一枚红通通的果子跟一根胖滚滚的人参。   这果子可不是菌子,应该就是四哥说的药引,看到那枚胖滚滚的人参时,她也惊呆了。   裴危玄捡起地上的红果子跟胖人参,最后把果子收在掌心,人参递给了许沁玉,“还玉娘的银钱。”   许沁玉才想起,当初还在饶州城时,四哥跟她借了一两银子去买药做药膏来着。   她急忙摆手,“才一两银子,哪里值得一根人参,何况四哥借钱买药也是为了给我们做冻疮膏。”   这野参一看就是好品质,连须须都挖出来了,又胖嘟嘟的,肯定很值钱,她觉得四哥身上有毒,说不定更需要这根人参。   “四哥,这参要不先不卖了?以后说不定可以保命,或者以后有应急的时候再做决定,咱家现在也不缺钱用,还是留着比较好。”   裴危玄点了下头,“好,那我明日把它炮制了。”   许沁玉知道,药材都需要炮制才能储存的长久。   她又蹲下身子简单翻了翻菌,果然都是无毒,正想着早上清炒道菌子吃,便听见四哥慢吞吞的声音,“玉娘,你不是让我给你寻看家护院又护主的吗?我给寻来了。”   许沁玉听见这话还愣了下。   心想,我也没瞧见四哥带回狗崽啊。 第25章   许沁玉记得四哥从墙头跳进来后, 就拎着个布袋子,周身并没有别的狗崽甚的,仔细瞧了瞧四哥身上,衣裳也是平整, 并没有鼓鼓囊囊的, 里面肯定也塞不下一只小狗崽。   她甚至还抬头起身, 在四哥的四周看了圈,还有些迷惑,“四哥, 在哪呢?”   裴危玄伸出手臂在她面前,许沁玉不明所以, 凑过去盯着四哥袖子看了看,就瞧见藏青色衣袖中慢慢爬出一样东西来。   然后——   厨房里响起一道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啊!!!!!!!!!!”   藏青色的衣袖中,慢慢探出一条小蛇。   小蛇通身雪白,蛇头也是白的, 一双蛇眼却是红色的。   许沁玉万万没想到四哥说的看家护院的会是一条小蛇, 突然窜出一条小蛇,她第一反应就是吓了一跳。   裴危玄也被玉娘的叫声吓到,他面上显出一丝的无措,那条小蛇也被许沁玉这声尖叫给吓到, 呲溜一下缩回到裴危玄的衣袖里。   许沁玉小脸发白,巍颤颤指着裴危玄衣袖, 颤着声问,“四, 四哥, 这就是你说的看家护院的东西吗?”   “是。”   裴危玄沉默了下, 才应了声是。   他面上还是有些无措, 他没想到会吓着玉娘。   许沁玉忍不住问,“四哥,你从哪带回来一条小蛇?它能看家护院吗?”   “它可以长很大,看家护院也很厉害。”   裴危玄说着,伸手逗弄了下袖中的小蛇,小蛇又慢慢从他袖中钻了出来,还歪了歪蛇脑袋,一双深红的蛇瞳打量着许沁玉。   许沁玉觉得这小白蛇还挺眉清目秀的,听他这么一说,又意识问了句,“能长多大?”   不对,不管它能长多大,也没人拿它看家护院呐!   也不算,的确有人喜欢养蟒蛇当宠物,比如黄金蟒什么的,这东西就能长很大,养在家里,一般的小偷也不敢上门偷东西。   裴危玄垂下眼皮,“在山中发现它的,不知为何没冬眠,盘在一颗树上,还是幼蛇,它能长大概十尺,一年就能长很大,看家护院比较有震慑力。”他的确是在山里发现的,不知为何挂在树上,这个季节没人管它又没食物它会冻死的,而且想着玉娘说要看家护院的动物,它比狗崽更厉害些,就带回来给玉娘瞧瞧,说不定她会喜欢,哪里想到吓着她了。   许沁玉哭笑不得,十尺大概就是三米多,能长这么大的蛇,当然有震慑力!   到时候谁还敢来她家呀!   她还打算在家里卖红烧鱼呢,真要让这小蛇长成巨蟒,客人都得吓跑。   说实话,许沁玉知道它长大肯定比普通狗崽看家护院强得多,至少罗老婆子就不敢擅闯家里,但是,蛇是冷血动物,她也没养过,还是有点害怕这种光溜溜的动物,她比较能够接受毛茸茸的宠物。   闻氏跟裴嘉宁也被许沁玉这声尖叫吓到,然后醒了过来。   两人听出尖叫的是玉娘,都变了脸色,衣裳也来不及穿,匆匆披上出了房间,见厨房灯亮着,立刻进来,连裴危玄回了都没来得及多问,闻氏立刻问儿媳,“玉娘,出了何事?怎地听见你的叫声了?”   宁姐儿一眼就瞧见她哥衣袖里的那条小白蛇。   好吧,她就知道,让她哥去找看家护院的宠物,肯定是找来奇奇怪怪的动物,竟给弄回一条小蛇,既然是看家护院,这小蛇应该能长成巨蟒,她哥也不怕吓着四嫂,说起来,哥哥跟人共情的能力似乎有点差,她一直以为是哥哥自幼生病体弱有点清冷的原因,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四哥恐怕对她们,对家人的感情也差不多,哪怕四哥会帮助她们,会力所能及为家人做所有的事情,但这更多是身份的使然。   她就是能够感觉,四哥有时候反而对皇宫里自己养的那些宠物更加有亲和力。   宁姐儿忍不住说,“四哥,你怎地弄回一条小蛇。”   闻氏也注意到儿子袖中的小蛇,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玄哥儿,你怎么捡了条蛇回来。”   裴危玄淡淡说,“山中捡到的,没冬眠,能看家护院,就带回了。”   许沁玉想了想,跟他商量,“四哥,养这个有点吓人,到时候恐怕连来家里的客人都会吓着,要不咱不养这个?”   裴危玄看了她一眼,“蛇太小,送回去它活不过这个冬天,开了春再送回去。”   “行。”许沁玉觉得没问题。   小蛇现在还小,现在到开春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两个月它应该也长不了多大,而且这蛇通身玉色,看着还怪可爱的,没那么吓人,暂时养在家里她没问题。   宁姐儿跟闻氏也没什么意见,两人看表情竟都觉得很习以为常。   许沁玉不由得想,婆婆跟小姑子怎么还挺淡定。   她自然不知自己的便宜夫君在宫里都养了些什么。   经历这件事儿,许沁玉再也不敢让便宜夫君给她带什么小狗崽回来,她打算自己四处问问,看看有没有獒犬,不然普通的小狗,看家护院能力也只是一般,而且到了冬天打狗偷狗的多,普通的狗崽可经不住这些偷狗贼,獒犬不太一样,獒犬护主忠诚还长的很凶,外人喂食,獒犬不会去吃,看家护院也很有震慑力。   裴危玄袖间的小蛇爬了出来,哧溜哧溜的地上爬了圈,最后窝在灶台旁团成一圈不动了。   看样子是太冷了,知道灶台边暖和,就在这里取暖了。   许沁玉也不打扰小蛇,忙着烙饼煎蛋。   宁姐儿帮忙看着灶火,闻氏跟裴危玄去扫院里的积雪,房屋顶上的积雪也几天没清理,有点厚,裴危玄也一并给打了下来,又把积雪堆到后院去,整个前院看着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   忙完这些,闻氏又把家里都打扫了遍,全家昨儿晚上换下来的衣物也给端到井边洗了。   她小时候都是自己清扫房间洗衣裳,就算进了宫做了十来年妃子又做了几年皇后,这些活也没生疏,其实就算做皇后,她也经常做女红,皇上跟几个孩子穿的贴身衣物都是她缝制的,她与帝王的感情很好,世人都以为帝王让她做皇后是因帝王不想要以后的皇后外戚势力过大,因为她娘家没什么权势,帝王才选中的她,并不是如此,只是因为盛景帝是真的爱她把她当做妻子。   她也知道自己性格不适合做皇后,她也一直知道伏贵妃针对她,甚至知道要让伏贵妃做上后位对跟她孩子并不好,所以她也并不是单纯的心思,她也有争后位,只不过她没伏贵妃心狠,没想到伏贵妃对后宫的孩子们下手,最后甚至毒死了帝王。   伏贵妃太心狠手辣了。   闻氏闭上眼,心里疼得厉害。   ……   裴危玄扫完雪,把那只人参上的泥土都给清理干净,找了个地方阴凉起来,天太冷不出太阳,也没法晒,阴干也是可以的。   他弄完人参,见玉娘提了一小篮的菌子出来递给他,“四哥帮我洗了。”   许沁玉打算清炒个菌子,剩余菌子她打算留到晚上去买只母鸡炖菌菇鸡汤,喝起来又鲜又补身体。   西南之地气候潮湿,长的菌子就是鲜美,只给一点猪油清炒,加上一点盐巴,别的什么调味料都不用给,就鲜得很。   就着菌子吃了粥,许沁玉就出了摊。   她不让裴危玄跟着一起去,猜他肯定一夜没睡,她不让他跟着出摊,他便只望着她。   许沁玉也很坚持,一天一夜不睡,还想不想要身体了!本来身上的毒都还没去除干净。   “四哥,你回屋睡觉去,明天再同我一起出摊。”   裴危玄望着玉娘,她面容上满是坚持,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她好像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同德昌侯府的二姑娘天壤之别。   她到底从哪里来的……   裴危玄哑着声音,淡淡的说了个好字,他没在坚持,回屋去睡了。   许沁玉一个人去出摊,闻氏把厨房的锅碗瓢盆都给洗干净,又把厨房整理干净,跟宁姐儿说了声,让她看好凤哥儿和芫姐儿就出门帮人浆洗衣物去了。   到了码头,许沁玉的肉夹馍卖的很快,她还跟商船上的人打听了下哪里能买到獒犬。   桩子咬着肉夹馍告诉她,“小娘子找獒犬干什么?那玩意北方有,这边少,那东西性子猎,打猎跟看家护院的好手。”   一听北方才有,许沁玉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想找厉害些的獒犬都难。   实在不成,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哪家养的狗生小狗崽,买只小狗崽也成了吧。   出完摊子,许沁玉照例还是去买猪下水跟鱼,今儿还买了只老母鸡,一会儿回去炖汤喝。   没想到买鱼时候,竟在那老伯摊位旁边瞧见个黑不溜秋的小团子,用个麻绳绑着在,拴在老伯脚上,小团子后腿有伤,像是被什么撕咬开的,许沁玉盯着小团子看了两眼,初看有点像猫,毛茸茸的,看仔细一看,并不是小猫,像是个小豹子?   一只纯黑色小豹子,许沁玉惊了下。   她记得这种地方应该没有黑色小豹子,本土的话应该是花豹,身上都是斑点的,没有黑豹子。   算了,本来也不是她的那个时空,地图版块指不定都不大一样的。   “贺老伯,这是一只小豹子?”   跟着这老伯买了这么久的鱼,许沁玉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知道他姓贺,他家住在源宝镇附近的村子里,他儿子会捕鱼,天冷,家里没什么收入,就经常捕鱼来镇子上卖,之前是想着鱼不好卖就罢了,没想到碰见许小娘子,都被她买了去,还每天都找他买鱼,这些鱼也不要成本,就凿个冰窟窿,下网去捞,每天能赚不少。   而且最近许沁玉让贺老伯帮着在村里收鸡蛋,萝卜跟白菜。   村里的鸡蛋便宜,一文钱两个,萝卜跟白菜也都是自家种的更加便宜,都不到一文钱一斤,她做肉夹馍的成本又节省了些。   贺老伯道:“是个小豹子,我儿去湖边捕鱼时候捡到的,好像还是个幼崽,被山上的动物给撕咬了,这才跑下山的,正好被捡着,就想着来镇上卖卖,不过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活下去。”   许沁玉知道,天气一冷起来,不仅人容易冻死,山上动物的幼崽也差不多。   她知晓京城里面倒是有些世家公子哥有些会圈养猎豹,帮着打猎,耍耍威风之类,不过也多是花豹子,好像没瞧见没黑豹子。   这东西养熟了就跟大猫一样,而且还是猫科,没人可以拒绝大猫猫!   真要能救活养大,用它看家护院也成,怎么都比用个大蟒蛇看家护院好。   想到那条小蛇,许沁玉面色都要一滞。   许沁玉有点心动。   “贺老伯,这个小豹子要怎么卖?”   贺老伯连忙道:“小娘子要是想要,给小娘子就是,你天天照顾我的生意,再说这小豹子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别人恐怕也不会买。”   许沁玉最后还是给了银钱,把今儿赚的钱都给了贺老伯。   贺老伯还不愿意收,最后许沁玉把银钱硬塞给他,贺老伯才给收下,又帮着把鱼搬上推车下面的车厢,许沁玉也小心翼翼把那一团猫猫给抱起来,它一点都不挣扎,也没什么动静,看着跟死了似的,但腹腔还有起伏,应该是没死的。   便宜夫君会药,等回去让他帮着治治。   许沁玉很快回了桂花巷。   裴危玄已经醒了,正在劈柴,厨房水缸里的水也都满了,水井旁边还摆放着几个木盆木桶,里面也都装满了水。   见到他,许沁玉立刻喊,“四哥,你快来瞧瞧。”   裴危玄抬头望过去,见玉娘怀中抱着一团黑乎乎的小兽,不用看那小兽的正脸,他就知道那是一只黑色的小豹子,也瞧见小豹子后腿那块血肉模糊的地方,他放下斧头走了过去,从玉娘怀中接过小豹子,它一动不动,他道:“伤得有点重,我出去买些药回。”   许沁玉又接过小豹子,见四哥大步踏出院门,朝着巷子口而去。   裴嘉宁也领着凤哥儿跟芫姐儿过来。   两孩子对她怀中的小豹子都挺好奇。   裴嘉宁也忍不住问,“四嫂,从哪来的小豹子?”   许沁玉告诉小姑子小豹子怎么来的。   裴嘉宁听完,有些沉默,家里以后的动物应该不会越来越多吧……   她记得四哥在宫里,除了有金雕,一头老虎,一只猞猁还有一头牦牛……   只是不知道,他们被流放,那些动物会不会被伏贵妃那个恶妇给全杀了,她自然希望它们也活着,都是无辜的,而且以前她也经常过去四哥的宫里喂食它们的。   许沁玉把小黑豹抱回厨房,见到那条小蛇那条小蛇还盘在炕台那,动也不动。   它不会就这么睡上两月吧?   所以到底要不要喂它吃东西……   许沁玉又看了眼怀中的小黑猫,要是能救活它,两个会不会打架?小黑豹会不会把小白蛇给咬了?   这还没开始养,她已经开始愁了。   不等许沁玉多想,她把小黑豹放在小炉子旁边,那里暖和,她则出去杀鱼。   裴嘉宁也蹲过来慢慢帮忙。   等鱼处理干净,腌上后,裴危玄也买了药回来。   他用小炉子熬着药,等药熬成膏端到外面放凉,裴危玄又去处理小豹子身上的伤口,把小黑豹伤口处的毛发都给剃掉,又取了点烈酒来清洗小豹子的伤口,小豹子终于有点了反应,疼得叫了声,弱弱的,像个猫崽子。   一家人全蹲在厨房看裴危玄给小豹子处理伤口。   等清洗过小豹子伤口,最后开始缝合,缝合好在抹上已经放凉的药膏包扎起来。   裴危玄告诉许沁玉,“三天换一次药即可。”   许沁玉点点头。   四哥还是挺厉害的,配的药特别好用,她摸着她脸上的冻疮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晚上,闻氏得知儿媳买了个快被咬死的小豹子回也没很惊讶,大概是习以为常。   许沁玉也放心起来,还稍稍有点兴奋,第一次养这么大的猫。   闻氏今日回来的早,帮着推车出去把鱼都给卖了。   晚上时候,许沁玉又煎了个豆腐,菌菇鸡汤她晌午回来那会儿就开始炖上了,老母鸡处理干净,这是自家喂养的鸡,吃得还都是野菜跟虫子,甚至不需要焯水,铁锅里也不用加油,把鸡块倒进去翻炒,里面的油脂被炒出,加入两片生姜,再加清水煮开,煮开的水是没有沫子的,煮开后倒入砂锅中文火煲着,煲一个半时辰,加入洗干净的菌菇,撒上一点盐巴,其他什么调味料都不用给,再煮上一刻钟就能吃了。   炖出来的鸡汤金黄色,虽然有些油,但正是一家子所需要的,鸡肉入口即化,菌菇又吸收了鸡汤的汤汁,加上本身的鲜味,连许沁玉都喝了两大碗,最后一大砂锅的野生菌鸡汤被一家人吃得干干净净。   桂花巷的人,觉得今天许小娘子家的吃食格外的香,比以往任何一日都香,满是鸡汤浓郁的香味和鲜味。   ……   之后两日没怎么下雪,次日裴危玄又去了山中一趟,他去山中采药,采他用的药跟那小豹子用的药。   他刚离开的这天晚上,那条总盘在灶台跟炉子边上的小白蛇醒了过来,吐了下蛇信子,哧溜哧溜的游到许沁玉身边。   许沁玉还有点怕它,但见它一直在她身边游,也不离开,恍然大悟了起来。   它是不是饿了?   她知道蛇的进食方式是吞食,就起身切了两块鱼肉,用了个小盘子装着放在那小蛇面前,它低头吐了吐蛇信子,衔起来给一口吞下。   许沁玉高兴起来,见旁边两小孩蹲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她又切了两块鱼肉,给两小孩,“凤哥儿芫哥儿来试试。”   两孩子高兴的接过鱼块,放在盘中,看着那小蛇吞掉鱼肉。   小蛇吃完,又吐着蛇信子盯着许沁玉。   许沁玉猜它没吃饱,又切了几块,最后跟凤哥儿和芫姐儿一人一块的喂着,两孩子被她这么哄着,脸上难得露出点笑容来,三人就这么喂了差不多两三斤的鱼肉给小白蛇,这小白蛇才又哧溜哧溜爬回炉子旁,挨着那小豹子身边团成一圈不动了。   那小豹子倒是不吃不喝,一直躺在炉子旁边睡着。   许沁玉看着一黑一白,两个差不多都是团成团,竟意外觉得挺和谐的。   裴危玄是在次日下午才回来的,还拎着两个布袋子,其中一个都是菌子,另外个里面都是药材。   许沁玉也认得一些药材,但他采的这些药材全是她不认识的。   裴危玄回来把药材烘干炮制,那颗红果子也被他烘干,跟其他药材混在一起,分成了四份。   过了两日,又开始下起了大雪。   这天晚上吃过暮食,许沁玉卤完肥肠,闻氏也把厨房都给弄干净,裴危玄告诉两人,“娘,玉娘,一会儿我需泡药浴剔除体内的毒,可能需要你们在旁守着,用麻绳将我捆着,否则怕我失去心知毁了这屋子。”   闻氏忧心忡忡,“玄哥儿,不会有事吧。”   许沁玉也有点担心,都要用麻绳捆着,感觉有点危险。   “无事,娘别担心。”   这体内的毒不去肯定不行,闻氏点点头。   裴危玄把他配好的那包药在铁锅中煮开,倒入浴桶,又加入一桶冷水,他脱去长袄,余下一条裤子,跨进浴桶之中坐下,又用刀把手腕处化开,血迹顺着手腕滴落在浴桶里。   宁姐儿已经被闻氏喊去哄两个孩子睡觉了。   房间就剩三人。   许沁玉觉得这药没有那种中药材难闻的苦味,还挺香的。   她又忍不住扫了四哥裸露的脊背一眼,他的肌肤很白,有些瘦,但肩宽腰窄的。   在这时,许沁玉惊奇的发现,四哥划开手腕处的血混在那些药浴中,竟然没有散开,一丝丝的,像是一副血脉画在水中,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闻氏也是如此。   裴危玄看了二人一眼,“将我绑了吧。”   两人这才急忙拿过旁边的麻绳帮人捆住。   “捆紧实些。”   裴危玄道。   闻氏咬咬牙,使劲拉住麻绳,麻绳都要镶进他的肩胛骨中。   这捆法是先绑 着他反剪在背后的双手,又缠绕双臂把整个上半身捆了个结实,让他动弹不得。   捆完后,闻氏手都是抖的,没多大会儿,两人就见裴危玄的脸色越来越白。   那些血迹在药浴中也终于融开,渐渐消散,但药应该顺着他手腕的伤口浸进血脉中。   许沁玉就看着他的血管有些凸起,本该是青色的血管,渐渐变成黑色,像是黑色的纹路布满全身上下。 第26章   裴危玄的模样实在有些骇人。   闻氏担心的脸都白了。   许沁玉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很是担忧。   那些纹路越来越深,似在血管之中扭曲,整个黑色的纹路都在扭动,他额上滴落豆大的汗珠, 面色白的吓人。   光是看着就能知道有多疼, 剜骨之痛也不过如此了吧。   裴危玄却是一声也不啃。   闻氏眼眶都红了, 试着喊了两声,“玄哥儿?”   他似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一直低着头闭着眼。   这般情况大概持续了两刻钟, 裴危玄慢慢抬头,睁开那双眸子, 眼眸中没了往日的清冷,像是没有人类的感情,冷冰冰的,即便在小白蛇跟小黑豹的眼中, 许沁玉还能看到它们的懵懂, 大些的野兽眼中也是有情绪的,这双眸子却一点都没有,让她想起还在饶州城周掌柜家的客栈时,自己去探他有没有鼻息, 他猛地睁开眼抓住了自己手腕,当时就这种眼神, 那时候还以为是看错了,原来不是。   闻氏也发现儿子眼里没有半点情绪, 吓得手都是抖的。   裴危玄面无表情扫了她们一眼, 倒也没别的动作, 又慢慢闭上眼。   又过去两刻钟, 他血管里的黑色终于消散,恢复成青色,人也慢慢醒来,眼神也恢复清明,见到闻氏跟玉娘脸都有点白,他道:“可是吓着你们了?”   “玄哥儿,你没事了吧。”闻氏声音都有些哽咽。   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一个了。   “娘别担心,已经无事了。”   他声音倒显得有些沙哑。   许沁玉拍拍胸口,“四哥,你刚才血管,就是那个经脉都成黑色的,我跟娘都有些吓着,四哥你没事就好了,是不是这毒就解完了?”   裴危玄顿了下,说道:“还需三次,七日为一周期,需得大雪之时,一个月内便可彻底清除身体里面的余毒。”   许沁玉听完觉得这治个毒也太吓人了。   还是现代医疗好,中医西医都很厉害。   不过就算现代医疗,有些中毒,比如一些农药也是无法逆的。   所以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生命只有一次,不管落到何等境地,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性命。   裴危玄说完,看着许沁玉。   许沁玉眨眨眼。   裴危玄无奈道:“玉娘,我要出来了。”   许沁玉恍然大悟,他就穿了一条裤子,还打湿的,她摸摸鼻子,“四哥,那我先出去了。”   闻氏也跟着一起出去,裴危玄起身,腰窄腿长,虽然是瘦得,肌肤纹理却充满力量,他随意扯过旁边的布巾,把身上的药汁都给擦掉,又把浴桶的药浴搬出去倒掉,重新烧了一锅水清洗掉身上的药味才去睡下。   ……   许沁玉晚上睡得不算安稳,她没养过小蛇做宠物,这养了几天,觉得小蛇还怪可爱的,当天晚上就做了梦,梦见小白蛇长大了,果然能长三四米,看着就很唬人,浑身鳞片都是玉色,吐出的蛇信子还是粉色,一双蛇眼虽幽红幽红的,但五官眉清目秀,还被她喂的特别胖,能有个成年人那么胖的身子,这大胖蛇晚上睡觉时候非要跟她撒娇,要跟她睡一个床,还压她身上,差点给她压死了。   许沁玉早上起来都还有点懵懵的。   可能昨天晚上睡觉太板正,双手放在胸口才导致胸闷发沉,做了那个噩梦。   许沁玉穿好衣服,下了床,过去厨房。   她刚进厨房把灶火点燃,裴危玄也进来了,看着水缸里没水,里面有些水垢,他把水缸搬到外面清洗了遍,又搬回厨房把水缸里打满水,才过来灶台边帮着看火。   许沁玉有点好奇四哥到底是怎么会医术,看他解余毒都这么痛,恐怕之前中毒时候更惨。   她这般好奇,自然也问出了口,“四哥,你怎么会医术的?”   裴危玄看了她一眼,倒也没瞒着,慢慢说,“小时候认识冷宫中的一位老太监,他教的。”   不止是医术,他的武功也是那老太监教的,不过教到最后,那老太监说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他了,不会的就塞给他很多的医书武书的孤本,他就开始自己学。   他跟老太监相识是在个冷宫中。   那会儿他才两岁,还未被伏贵妃下毒,他自幼不喜与人亲近,总喜欢躲开照顾他的宫婢们自己在宫里四处转,寻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宫里最安静的地方就是各处的冷宫,而最最安静幽深的冷宫莫非宫里北处,那冷宫甚至就叫北处,破破烂烂的院子,他摸了过去,躲在院子爬上院墙晒太阳,那冷宫里住着个老太嫔,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身边只有个老太监伺候着。   他与那老太监跟老太嫔都互不打扰,偶尔撞见,她们待在院中晒她们的太阳,他自己继续躺在墙头上。   后来父皇发现他很聪慧,学什么都很快,特意让他两岁就开蒙,由着太傅教着。   他只有两岁,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怕他如此聪慧,长大能当上太子,自然除之而后快。   所以有人对他出了手,一开始是想直接至他于死地的,在他半夜入睡时掐上他的颈子,他的枕头下放着一把匕首,那么小的孩子,艰难的抽出匕首划伤那人,那人受了伤手上的力道也松懈下来,他才得以开口救了自己一命。   那想掐死他的人是他宫里头的一个小太监,事后被发现已经跳了井,就算父皇震怒,彻夜调查,也什么都没查出。   但这事儿后父皇在他宫里加了侍卫,就算没查出什么也还在继续调查,没停歇过。   幕后的人大概也怕继续出手被父皇查出来,倒也没了动静。   他经历这事,越发沉默,但不知是不是被那件事情吓到,他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太好,病蔫蔫的,总是生病,还总是偷偷的跑去冷宫那边待着。   又过去两年,有天那老太监终于忍不住,喊他过来,说他是中了毒,要是不管,不死也半残废。   后来那老太监开始教他医术,帮他解身上的毒,还说他的毒很麻烦,这种毒要连续下毒一年,很难弄到,下毒完成后,就算不死以后身子也是垮的,还说毒很难解,需要很多年慢慢来。   还让他藏拙,说在这宫中,哪怕他的皇子,都得低着头活。   老太监开始教他医术,教他武功,帮他解体内的毒。   他也慢慢的听了老太监的话,在人前藏拙。   学东西变得很慢,学问也开始平庸下去,父皇肯定也是有些失望,加上体内有毒,他的身体越发不好,瘦弱苍白,他的身体太差,父皇也不求他有大才能,大概只求他身体健健康康就好,他也的确如此,后来直接连御书房也不去了。   大概那幕后害他的人也看他病蔫蔫活不了多久,学问也平庸,觉得他没了威胁,就没在管他。   后来就是老太监把自己会的全交给了他,不会的也给找了孤本让他自己学。   他还是每日都去冷宫待着。   说到这里,他的身上的故事差不多已经是了然,但见玉娘眼巴巴的望着他,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犹豫了下,又把老太监跟太嫔的故事讲给了她听。   他跟在老太监身边待了久了,知道这老太监是武林中人,太嫔家世一般,父亲是个六品官员,太嫔做姑娘时去寺庙上香时遭遇流民被波及,马儿失控狂奔,马车差点掉下旁边的山沟里,被路过的侠士所救,两人因此结识然后生了情,但也是发乎情止乎礼,侠士去姑娘家提亲,姑娘父亲嫌他居无定所家中是武林中人自是不允。   后来先皇,也就是他的皇爷爷选妃时,姑娘父亲把她送入宫中,姑娘被皇爷爷看中,便留在了宫里,成了妃子,侠士得知后,便切了身子进了宫一直默默陪伴在姑娘身边,后来姑娘犯错被打入冷宫,也只有他一人默默陪伴。   再后来,他十岁那年,太嫔过世,因为是皇爷爷的妃子,又打入冷宫,自然没入皇陵,在皇陵旁边埋葬的。   太嫔过世没几天,那老太监没几天也跟着走了,也无人知他姓名户籍何处,就在城外找个乱葬岗随地埋了。   老太监要过世的时候才跟他讲了这个故事,最后老太监求他把自己的尸骨捡了,烧成灰,洒在太嫔的坟头上就好了。   他也如了他的愿。   许沁玉没想到还能听到另外的爱情故事,听完心里又难受还有点唏嘘,为那老太嫔跟老太监可惜,觉得老太监重情,想着二人至少也相伴了半辈子倒也不算孤单,死后也算埋在一起,倒是希望下辈子,两人可以有个好结果。   许沁玉唏嘘完,看见灶台边上的小白蛇,又想到昨天晚上的梦境,忍不住摸了它一把,见旁边小黑豹,为了公平起见,也摸了它一把,这才跟裴危玄说话,“四哥,要不给它们取两个名字?”   小白蛇虽然就养两三个月,但两三个月说不定就养出感情,平时也总不能一直小蛇小蛇的喊着,还是起个名字方便。   还有小黑豹,以后可要靠它看家护院,同样得起个名儿。   裴危玄扫了一白一黑一眼,“玉娘决定便好。”   许沁玉一边煎着蛋,一边给两只想名字。   最后觉得小蛇跟白玉似的,就叫白玉,哎嘿,她觉得这名字起的还不错,好听。   至少小黑豹,看他黑的如此,想了想,决定起名叫墨水。   裴危玄也觉这两名字还不错,就是墨水应该就是墨锭研磨出的墨汁吧。   所以她那里管墨汁叫墨水吗?   给两小只起完名,许沁玉蛋也煎完了,开始烙饼。   早上又是两人一起去出的摊,雪下的大。   到了码头,许沁玉卖了半个月肉夹馍,都担心他们有点吃腻了,还问他们,“桩子兄黑蛋兄,你们吃了半个月的肉夹馍,可吃腻了?”   两人自然摇头,“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吃得腻。”   他们穷苦人家,哪有什么吃腻不吃腻,之前家里日子过的苦,冬天的时候只有芋头煮豆粥,菜也只有菘菜,莱菔吃呢,全都是水煮的,还不是狼吞虎咽的吃完,因为饿啊。   许沁玉想了想还是说,“我明日打算上道新吃食,还是用肥肠做的,不过味道不同,明天少做些来试卖。”   总要换个花样尝尝,她吃半个月鱼,最近朝食跟暮食都不碰肉夹馍跟鱼了,都是吃别的。   桩子跟黑蛋道:“小娘子做什么吃食我们都喜欢。”   小娘子的手艺他们是很相信的! 第27章   许沁玉打算做肥肠灌糯米。   肥肠灌糯米, 自然是把糯米加一些配菜调好味后灌入清洗干净的肥肠中煮熟就行了,有点像烧麦,都是用糯米做的,但烧麦使用面皮包着, 肥肠灌糯米用的肥肠, 吃起来更香, 香糯又美味,肥而不腻。   所以回去时,许沁玉买了江米, 也就是糯米。   江米的价格跟粳米差不多,都是十一文钱一斤。   还买了些五花肉, 猪下水还是要了两幅,还买了几个猪脚,猪脚是打算自家人吃的,黄豆炖猪脚, 比较有营养, 家里人现在能够吃一些比较补的食物了,还有香菇也买了些,香菇是干货也不算便宜,但也吃得起, 比香料可便宜多了。   许沁玉又顺带去铁铺定了个大铁锅,给了一半的定金, 等把剩余一半钱也给了,她这半个月赚的钱基本也就花的差不多。   前期肯定是得投资不少, 还是因为铁器太贵, 她定的这口大铁锅一次能炖十几条鱼, 厨房的灶台都放不下, 还得另外起一口灶,厨房旁边就有个木棚子,里面是放柴的,她打算把柴挪到另外一边,用个油布搭着就行,木棚子下面再搭个大灶,专门配这个大铁锅用的,以后就能在外面的棚子下面炖鱼。   她把想法跟裴危玄说了说,裴危玄点点头,没发表多的意见,玉娘让他作甚就作甚。   许沁玉觉得他有点闷,像个木头。   回去后,自是开始忙碌起来。   宁姐儿现在也都有主动帮着干活,刮鱼也快了些。   她炖鱼的时候,裴危玄还帮着把肥肠都给洗了,肥肠用草木灰清洗,她家里的草木灰都不够用,还跟街坊领居要了不少,这东西多的也是倒掉,邻居自然很愿意帮忙,多的草木灰都给了她家。   清洗肥肠不算技术活,仔细一点,能容易的。   清洗过的肥肠,她打算一半睡前给卤好,剩余一半放着明天早上用,因为做糯米灌肥肠,糯米需要泡发至少三到四个时辰,买来的香菇也一并泡着了。   等到鱼炖好,闻氏来回来了,她回来也开始忙活起来,忙着把厨具都给端到井边清洗干净,又把方才方才洗鱼洗肥肠的鱼鳞草木灰都给清扫干净倒了出去。   差不多到了申时三刻,就是四点左右的时候,有人过来敲门。   裴危玄去开了院门,是周围的街坊领居,昨天闻氏卖鱼的时候跟大家说了说,可以到申时三刻过来买鱼,以后就在家里卖鱼,所以大家到了时间就自己过来了。   街坊邻居们来卖鱼,也不进院,就是站在院门口,跟裴危玄说了句要条大鱼还是小鱼。   其实贺老伯那里还有更大的鱼,但许沁玉每次要求都要的是两斤跟三斤左右的鱼,所以贺老伯儿子捕到更大的鱼或者不到一斤半的鱼又都给扔回湖里,因为没什么人买鱼,捞上来卖不出去死了也不好处理,不如继续扔回湖里。   许沁玉是有点加点鱼丸子一起买。   鱼丸子做法简单,也不需要其他很多香料,本来需要给胡椒粉,但胡椒粉比其他香料贵了不知多少倍,肯定给不起,所以给点八角跟花椒粉就行,又弹牙又鲜美,比起红烧鱼,小孩们吃起来也更安全些。   剩下来的鱼头可以用来炖豆腐一起卖,味道也好。   不过都得等铁锅打好再说。   裴危玄收了铜板,也不说话,端着街坊邻居给的砂锅进厨房盛鱼。   大家都觉得这后生有点闷,也知道许小娘子是这户人家的儿媳,是这后生的媳妇,觉得后生虽长的好看,可也太闷了些,配不上这么能干的小娘子,人家许小娘子厨艺这般了得,可以赚银钱养活一大家子。   在平民百姓的眼中,能干绝对比长得好更重要。   何况许小娘子也不丑,之前就是脸上有冻疮,这几天看着小娘子脸上的冻疮好了许多,脸蛋也白了些,倒也挺俏丽的。   等小娘子脸上冻疮全好了,肯定更好看。   鱼卖的差不多时,那好几日未出现的罗老婆子竟又出现。   见到裴家大门开着,她立刻舔着脸想要进去院子里,被还没走的两个邻居给拉住了,“哎哎,罗老婆子,你想作甚,人家许小娘子都说不会卖鱼给你,你怎地还这般不要脸,还想进去作甚?”   罗老婆子换上副愁苦表情,“我这不是知道错了,特意过来跟许小娘子道歉,哎,那日是我鬼摸脑壳,我真真是知错了,被家中儿子老汉教训一顿,特意过来把铜钱给许小娘子送过来,今儿除了把钱还上,我还打算特意再跟许小娘子买条鱼,小嫂子你们也可监督老婆子我,我若明日再闹着要铜钱要回去,就让我不得好死。”   她说完,摊开掌心,上面赫然是十六枚铜钱,除了她上次不要脸从许小娘子手中要回去的,剩余的八枚是今日买鱼的铜钱。   两妇人见罗老婆子面上一副真诚样,手上还有铜钱,自是犹豫着有些相信了她的话。   许沁玉在厨房已经听见罗老婆子这话,拎着菜刀就出来了。   罗老婆子跟另外两妇人见状,都给吓了一跳。   罗老婆子也立刻脸上赔笑,“许小娘子,前些日子是老婆子我的错,老婆子这就给你赔不是,这铜钱也还你,还请小娘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老婆子这回。”   许沁玉扬了扬手中的菜刀,冷着脸说,“鱼不会卖你的,当初卖鱼时就已经把话说的清清楚楚,既觉得我做的难吃退了钱,是绝不会再卖第二次,所以你还是走吧,我不会收你的铜板,也不会卖鱼给你。”   她根本不相信罗老婆子会真心道歉。   自那次罗老婆子儿媳林氏没买到鱼回去后,次日她撞见林氏,就见到她脸上新增了不少伤。   之后又撞见林氏两次,每次都能瞧见她脸上的新伤。   林氏每次见到她,就低着头匆匆走过。   就这样虐待儿媳的人,怎地可能是真心认错,她来认错无非是包着一肚子坏水想别的法子来弄她做鱼的配方。   上次巷子尾传来的那难闻腥臭的味道,里面还掺和着几种她之前摆在灶台上,特意给这老婆子看的香料的味道,说明罗老婆子就是借退鱼钱闯进她厨房偷配方,这种品行恶劣的人怎么可能认错。   罗老婆子大概没料到许沁玉拒绝的这么干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怎地这小娘子上来就给她一个大冷脸。   她当初是想着过去几日,许小娘子也该消气,她上门道歉,以后说不定能哄着这小娘子教她怎么做鱼。   二来她也真的是被家里的儿子跟老汉逼着来道歉,儿子跟老汉整日闻着桂花巷的各种香味,却没法吃到,总是数落她,让她赶紧跟人道歉来买鱼。   罗老婆子立刻笑道:“小娘子,我是真心道歉的。”   许沁玉继续冷脸,“不需要,你赶紧走。”   “你这小娘子。”罗老婆子脸色有些撑不住了,“我好心好意来同你道歉,你咋不依不饶的。”   旁边两妇人见罗老婆子有点翻脸,才醒悟过来,她们也在桂花巷住了十多年太清楚这老婆子为人,怎么可能真心道歉,两人立刻劝说罗老婆子让她别闹事。   许沁玉也把剩下两条鱼卖给来买鱼的客人,关上院门。   罗老婆子气得不行,也忍不住了,对着院门破口大骂许沁玉,骂的都是些难听的污言秽语。   两妇人有些生气,想她们方才还以为罗老婆子是真心道歉,原是哄骗人的。   许沁玉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受这老婆子辱骂,拎着菜刀冷着脸就要开门。   旁边站着的裴危玄已经先她一步冷着脸开了院门,见那老婆子站在院门口指着里头骂,抬脚就踹在罗老婆子心窝处,把人踹的朝后飞了出去,落在积雪上,摔的罗老婆子七晕八素,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他收了力道,只是把人踹飞,没要她的命。   许沁玉也冷笑一声,拎着菜刀走了过去,半蹲下身子,举着菜刀朝着罗老婆子脑袋上挥了过去。   罗老婆子心里一片惊慌,她怎么都想不到这娇娇弱弱的小娘子竟如此的疯,不就是骂了她几句,竟想要自己的命。   罗老婆子感觉刀光闪过,冰冷的刀锋气息顺着她的脸颊擦过去,脸上似有痛意。   她嚎叫一声,捂着脸叫喊道:“我的脸我的脸。”   许沁玉冷笑道:“叫什么叫,又没伤你,再有下次,脸给你削了。”   自然,她不可能真犯法去削罗老婆子的脸,就是吓唬吓唬她。   罗老婆子仔细一摸脸,的确没血迹,她怒道:“我要报官!”   许沁玉道:“你尽管去,这可是你惹事在先,吃白食不给钱,不卖你吃食你就在门前闹事辱骂,你看看县老爷怎么罚你。”   旁边的邻居也都说,“我们能作证,是你这老婆子惹事再先。”   按照大盛朝律法,这种事儿的确属于民事纠纷,两方都要挨板子,但惹事一方要多一倍的板子。   罗老婆子自然也清楚得很,她哪里经得住二十大板,她捂着心口,爬起来灰溜溜走了,走的时候还没敢在对许沁玉骂上半句。   周围邻居也看的惊讶,果然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许小娘子看着娇娇的,竟也不好惹。   这夫妻两一个比一个凶残,好看的后生也知道护着许小娘子,倒也还配得上许小娘子。   许沁玉拎着菜刀回头,裴嘉宁跟闻氏两人站在院门口看的目瞪口呆,满脸都是敬佩,她们京城里世家闺秀们要是吵架,还不是明面上吵,只是言语交锋阴阳怪气,哪有玉娘这么爽快,拎着菜刀就上去了。 第28章   许沁玉可不怕这种市井泼妇, 真要说罗老婆子这种人,倒也没多可怕,但跟臭虫一样讨人厌。   以前她读初中高中摆摊时,因为做的东西好吃, 生意火爆, 总受到旁边小商贩的挤兑, 有个摊主还故意找借口跟她干仗,掀翻了她的摊位,她也没得怕, 跟小炮仗一样冲上去和人打了起来,她个子瘦小又灵巧, 那人没讨到半分好,反而被她打的招架不住,最后就算闹到派出所,也不是她挑事在先, 只被警察同志教育了一番, 还说那人欺负个孤儿,让人把她摊子钱也赔了。   之后就没什么摊主敢找她麻烦了,知道她不好惹。   本来就是孤儿,要是在唯唯诺诺, 性格软弱,不得被人欺负死。   就算来到这里, 许沁玉也不会任人欺负。   当然,她也清楚这个古代权贵等级压死人, 真要是碰上有点身份的, 她只有吃亏的份儿。   真要是其他身份, 她的确不敢这般, 之前想着是东街西街那边摆摊,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结交些县城小官吏员外郎什么的认识,这样有个小官吏认识,以后遇见罗老婆子这样的人是一点不惧,就算有别的权势压人,小官吏在县城里也是有几分说话的重量。   其实源宝镇说是镇,规模跟县差不多,挺大的,好像之前就是县,后来西南这边辖地重新规划,就给改成了镇,也是县的制度。   有衙门,最大的官就是县太爷。   其次就是在官衙们上差的小官吏们,县城里也有些员外郎也一些其他地方权贵的分支家族,旁的更大的官儿是没有的。   所以她才想借着去东街西街做暮食摊子结交些官吏或官吏家中的小姐认识下,有点人脉总是有好处的。   就算去东街西街那边摆暮食摊子有点累也得提上章程,不然以后真要遇上比罗老婆子有身份又难缠的人,总不至于束手无策。   周围的妇人们倒也不觉许小娘子这样有什么不妥,她们有些亲戚家中也有这般凶悍的儿媳,只要不欺负自家人,那谁不喜欢?   何况许小娘子还会做吃食赚银钱,她们巴不得以后也有这样的儿媳呢。   许沁玉看了眼灰溜溜跑掉的罗老婆子,扬了扬手中的菜刀,冲闻氏跟裴嘉宁笑得灿烂,“娘和宁姐儿别怕,有我。”   裴嘉宁瞧见这样的四嫂,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知为何,心底最后那点郁闷之意也散得差不多。   她总想着自己是公主,流落到这般境地,总是怨天尤人的。   可四嫂比她还惨,本来跟她们家半点关系都无,被家族里的人推出来做了替死鬼,不是更冤吗?   四嫂都变得越来越坚强,不似以前的德昌侯府二姑娘,她怎么还想着公主做派,连个老婆子上门都对付不了。   她以前做公主时,也没有这样被人欺负过的。   她以后应该也学着四嫂些,再有人上门闹事,也学着四嫂拿菜刀。   许沁玉拎着菜刀跟裴家人一起回了院中,一家人吃过暮食,都在厨房里帮忙,不会做吃食的就帮着做点力所能及的活儿。   忙得差不多,一家子就去睡了。   次日一早,许沁玉先做糯米灌肥肠。   泡好的糯米倒去多余的水,再把泡发的香菇切碎,还有五花肉剁成肉泥跟着香菇一起倒在糯米中,加了盐巴,一点酱油花椒粉跟八角粉提味,其他什么调料都没再给,又加入生姜跟胡葱水搅匀,生姜跟葱水分了三次少量倒入。   接着就是把这些糯米馅灌到肥肠里面,不能灌的太满,七分满差不多,不然等会儿一煮,糯米会膨胀,会把肠衣撑破,不美观还串味。   五花肉跟香菇不用给太多,免得抢了糯米的糯味。   这个糯米灌肥肠吃的就是一个香糯。   这还只是最简单的配方,有些可以加一些海鲜,还有的地方加花生米,鱼肉等等,各有各的做法,各有各的滋味。   肥肠切成一尺左右的长度,她灌糯米,也不需器具,就用手来,倒也麻利的很,肥肠里面的油脂也没去的太多,吃起来更香,灌好糯米,把肠衣两边用细麻绳绑紧就行了。   七八斤的肥肠也灌出来不少。   她这成本跟肉夹馍差不多,虽然不用蛋跟白面,但需要五花肉和江米,不过不用卤肥肠,香料成本也省了不少,所以成本就差不多。   一尺左右的糯米灌肥肠可以切三段,也是卖八文钱一段,一整条就二十四文钱。   糯米肥肠灌好后就是放在锅里煮熟就行。   糯米灌肥肠也叫江米肠。   她用大炉子放在砂锅里煮着,灶上的铁锅开始煎蛋烙饼。   肉夹馍也要继续做,到时候看看大家是喜欢肉夹馍还是江米肠。   砂锅里的江米肠煮的满屋子香气,煮好后她留了两根,可以切成六段,正好一人一段尝尝味。   又给夏家人也留了两根,新鲜吃食,她都会送点给夏嫂子一家尝尝的。   今儿夏家来端吃食的不是柱子,而是夏嫂子吴氏。   吴氏自个过来的,小翠在家带着邵哥儿,吴氏还带了两件小孩的厚袄来,专门给凤哥儿和芫姐儿做的,料子是卖其他布料剩的边角料,但都是同种料子,虽是拼接出来的,也看不出什么来,做的偏大些,长袄,就算凤哥儿跟芫姐儿长到七八岁,把袖子加长些,还能当短袄穿。   袄子里头加的还是动物绒毛,穿着更暖和。   许沁玉已经把吃食都给做完,吴氏正好上门,见到两个袄子,自是道谢。   吴氏笑道:“我还要谢谢许小娘子,邵哥儿吃了大半个月你做的朝食暮食,都胖了一斤多,脸上有了些肉气色也好多了。”所以她见凤哥儿芫姐儿整日都不说话怕人,想着两孩子也可怜,就给做了两件小袄给孩子。   许沁玉收下袄,让宁姐儿带着两孩子去屋里试穿,然后切了块糯米灌肥肠给吴氏尝了尝,“夏嫂子快尝尝我新做的吃食,江米肠,担心客人们吃肉夹馍吃腻了,就新做了点吃食。”   那江米肠一入口,又香又糯,味道特别好特别香,吴氏立刻就喜欢上。   “好吃,一会儿跟小娘子买点,我家孩子爹肯定也喜欢。”   许沁玉笑道,“哪里要嫂子买,一回儿送点给嫂子。”   厨房这会儿就剩两人,许沁玉在装食盒,吴氏也不急着离开,跟许沁玉闲聊,告诉她,“许小娘子做的红烧青鱼也好吃,每次家里煮鱼的时候,隔壁邻里还上门来问煮的什么吃食呢,我就说是在小娘子你这里买的,我那条巷子有不少人家也想跟小娘子买鱼,我说小娘子现在的鱼也就刚够桂花巷的买,她们才作罢,小娘子可要多做点鱼?”   她这话可不假,除了她两边的邻居问,加上桂花巷天天吃这么好吃的鱼,平日走街串巷也跟其他邻里唠唠嗑,还有些桂花巷平日待客也会在许沁玉这里买上两条鱼待客用,或者妇人回娘家,也买上两条带回娘家,无人不说好吃。   许小娘子做鱼又好吃又便宜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其他人也想过来桂花巷买鱼,但就跟吴氏说的一样,她的鱼一天就十来条,只够桂花巷的人买,其他人想买也买不着。   许沁玉道:“过几日定的大铁锅就回了,的确会加点份量,到时候其他人想买也是可以的,另外还会加点鱼丸子,鱼头炖豆腐一起卖。”   做鱼的生意虽没肉夹馍赚的多,但积少成多,可以把名声打开,瞧瞧这不就有人惦记着也想买了。   吴氏想了下又说,“我怎么还听说小娘子卖鱼时闹了点事儿。”   两条巷子离的不远,有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基本能传遍南街这边。   许沁玉有点无奈,没想到这事儿就传开了,就把罗老婆子吃白食,后来借着退鱼钱的借口跑来她家闹事偷看做鱼配方的事儿,还有昨天晚上又来道歉两人又闹翻的事情跟吴氏说了说。   吴氏却听的很赞同,收拾那等品行不好的人,就该有点小心思。   许沁玉忍不住说,“这还就是市井泼妇,我倒也不怕,就是怕遇上别的一些有权有势的地痞无赖。”要配方什么的都是小事,给了配方做不出她做的味道,谁知会如何。   也不定真遇得上,但就是以防万一。   吴氏心中一动,凑在许沁玉耳边说了几句话。   许沁玉一双眸子亮亮的,“真的能成吗?要是能成,我就谢谢夏嫂子。”   吴氏笑眯眯的,“咱们两就不说这等客气话,那晚上你就留条鱼,留点糯米肥肠,在做点其他吃食,我晚上让柱子过来拿。”   “行。”   吴氏离开后,许沁玉也跟裴危玄过去码头摆摊。   照例还是沈韩两家商船上的人排队,两艘官船对这肥肠做出来的吃食嗤之以鼻,其实这些官兵见商船上的人吃了半月多的肥肠肉夹馍,天天又闻见这香味,也知道东西肯定是真好吃,但之前放出的话,说狗都不吃的玩意,他们也不好意思在这些人后面排队买,不然指不定暗地里怎么被这些人嘲笑。   得知今日有新吃食,也是八文钱一份,大多数都忍不住要了一份尝尝。   一入口就被惊艳到。   要说肉夹馍就吃了是管饱,解馋又有油水又好吃。   那这个江米肠就是香,把人香迷糊了,又香又糯的。   当即有不少人直呼,“小娘子手艺真的没得说,这个江米肥肠香糯的很,好吃,小娘子,我明儿只要江米肥肠不要肉夹馍了可以不?”   虽然江米肥肠份量看着比肉夹馍份量少,就不到巴掌长的一截。但新鲜吃食一对比,吃了半个月的肉夹馍还是有点吃腻的,肚子里有了油水,加上江米肥肠实在太香糯了,自然就偏向新吃食了。   许沁玉笑道:“自然可以。”   就算有了新吃食,今日还是一人只能买一个肉夹馍一份江米肥肠。   吃过新吃食的表示明天也只要江米肥肠。   卖到最后,差不多所有人明天早上的朝食都选了江米肥肠。   因为就这么一截,根本不够吃,心里自然惦记着,心里惦记,第二天肯定就想多吃点。   收摊后,许沁玉今日买食材时多买点三斤排骨,两斤五花肉,一只嫩鸡,一些冬笋,几节莲藕和山药,莲藕山药都挺贵的,差不多都是十文钱左右一斤,普通百姓肯定是不经常吃的,也就宴请客人时舍得买点。   买完回去,许沁玉开始忙起来。   裴嘉宁跟裴危玄都自觉过来帮忙洗菜还摘菜,裴嘉宁还忍不住问,“四嫂,今日怎么买了这么多食材,晚上都要做吗?好像咱家吃不完。”   许沁玉神神秘秘一笑,“宁姐儿晚点就知道了。”   ……   且说吴氏早上回去后,许小娘子给邵哥儿的食盒里面装着豆粥,一份煎豆腐,一份汽水蒸肉。   其实吴氏没吃过汽水蒸肉,甚至也没听说过这道菜,连酒楼里都没有的。   听许小娘子说是用瘦肉跟鸡蛋蒸出来的,汽水蒸肉比较适合孩子吃好克化还有营养,专门给三个孩子做的。   邵哥儿果然把食盒里面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连着最简单的煎豆腐也吃了,还说那道汽水蒸肉好吃。   吴氏带回来的两根江米肥肠拿回家还是热的,也不用重新上锅蒸一下,吴氏简单切了下盘,邵哥儿吃完自己的饭食,还吃了几块江米肥肠,最后还是吴氏见他肚儿吃的滚圆,怕他撑坏,才没继续给他吃的。   没多久,一家之主夏元志也醒了,他每日要忙铺子里面的营生,有时候回来很晚,吴氏会让他早上多睡会儿,这会儿夏元志见桌上的新鲜吃食,忍不住笑道:“许小娘子又做新吃食了?这是什么?”   说着忍不住先夹了块吃,入口又香又糯的,他连忙说道:“好吃好吃。”   “好吃吧。”吴氏把小翠煮的粥端上桌,“赶紧吃饭,吃完饭有事跟你商量。”   小翠早上煮了豆粥,还煮了点豆芽菜,滋味寡淡。   夏元志没吃豆芽,就着豆粥把江米肥肠吃了一半,吃完抹嘴叹了口,跟妻子说,“你说要是许小娘子盘个食肆铺子多好,朝食暮食都卖,我们家也就不用做饭,天天去食肆里面吃,不过许小娘子做鱼跟肥肠是真的有一手,其他吃食倒不知如何。”   其他吃食也就儿子能吃到点,他总不能跟儿子抢吃的,所以也没尝过,还总以许小娘子就会做鱼和肥肠有一手。   吴氏见他吃的舒服了,走过去在夏元志耳边低语了几句。   夏元志有些迟疑,“这能成吗?到底是请徐孔目吃饭,平日里都是去东街的东来居吃的,这次在咱们家里宴请,会不会显得潦草了些,且许小娘子其他菜肴到底做的如何,咱们也不能得罪徐孔目,要是许小娘子做的其他菜肴一般……”   “你想什么呢。”吴氏嗔道,“许小娘子连腥臭的下水和土腥味重的江鱼都能做出这等味道,你还担心什么,你真觉得东来居的东西有许小娘子做的好吃?再说了,徐孔目跟许小娘子虽不是一个字的许,但音相同,指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徐孔目说不定就很欣赏许小娘子,我都跟许小娘子说好了,让她多准备几道菜,所以晚上请徐孔目来咱家吃吧。”   她是对许小娘子的厨艺没有任何怀疑的,还非常有信心。   夏元志最后到底还是被妻子说服,打算请徐孔目来家里吃。   在铺子忙了一天,到了点,夏元志去了衙门一趟,请了徐孔目。   徐孔目年约四十,生的高大魁梧,不怒自威,不苟言笑,掌管着衙门的工房,户房,吏房,刑房,礼房,兵房的事儿,平日里公务也挺繁忙的,今日同夏元志吃饭也是因为一桩案子。   镇上最近有桩失窃案再查,是金银斋的几样贵重首饰失窃,金银斋是个首饰铺子,这个金银斋跟夏元志的布庄挨得挺近,那天晚上夏元志在布庄里忙到亥时才离开,出来时候见到隔壁金银斋跑出来个人,跟着就是金银斋掌柜的呼喊声,说遇见了贼人,抢了金银斋的几样首饰就跑。   夏元志先把去隔壁掌柜扶起来,见掌柜头破血流,应该是被贼人袭击,等他再出去寻那贼人,早跑的不见踪影。   他就帮着隔壁掌柜报了官,衙门也开始查起这桩案子。   夏元志算是案子的目击者,看见过贼人的背影,自然也会帮着调查。   夏元志就想请徐孔目吃暮食,也算是想搞好关系。   做营生的,跟官吏的关系近一些肯定是有好处的。   夏元志还不到三十,徐孔目已经四十,但两人早几年就认识,私底下关系不错,徐孔目也是襟怀坦荡之人,也经常一起吃饭,两人都有付钱,有来有往。   其实孔目算不上官员,只是吏,无品级,但镇上除了县太爷就属孔目职位最高。   在普通百姓眼中也是官。   就算两人也算朋友,但夏元志对徐孔目也挺敬着。   这还是头一次请徐孔目来家里吃饭,夏元志不免有点忐忑。   跟徐孔目简单说了说,“内人说有个厨艺很好的小娘子,特意请那位小娘子做了一桌吃食在家中宴请徐孔目,说是比那东来居的菜肴还要好吃,我平日也总吃那小娘子做的红烧青鱼跟肉夹馍,味道的确不错,便想着或许做其他菜肴也好吃,就请徐孔目一起去品尝品尝。”   徐孔目对在哪吃暮食并不是很在乎,点点头说,“那今日就去夏兄弟府中叨扰了。”   “哪里哪里。”   两人很快到了夏家的宅子。   前院堂屋里已经摆上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光是闻着那味,夏元志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味道的确比东来居的菜香上很多,就是不知吃起来如何。   连徐孔目的目光都忍不住在一桌菜肴上停顿了一会儿。   吴氏让柱子跟小翠从许小娘子刚把菜肴端过来,吴氏捡了些邵哥儿能吃的端到后面喂邵哥,就赶紧让柱子把菜送到前院堂屋摆好,还买了镇上最好的花雕酒回来备上,就是为了让徐孔目吃喝的尽兴,对许小娘子刮目相看,以后也能去许小娘子那里买吃食定吃食,结个缘。   夏元志请了徐孔目坐下,柱子在旁边伺候着,给二人的酒杯满上。   见徐孔目去夹了菜桌中间那道表面上红红的,还撒着芝麻花椒茱萸看着就很有食欲的一道菜。   拨开上面的葱段花椒茱萸甚的,下面竟然鱼块跟大肠。   徐孔目挑了下眉,先夹了肥肠入口,入口忍不住嘶了声,这肥肠切的块大,吃起来非常过瘾,有嚼劲很香,油汪汪的,又麻口又辣。   他家里也不缺吃食,家里还有个厨娘的,但的确从未吃过这般美味。   徐孔目忍不住点点头,赞了声,“好吃。”   他平日在东来居吃饭可是一句好吃都没说过,夏元志就知稳了,也跟着夹了一筷子肥肠。   入口就让夏元志震惊起来,明明都是平日吃到的肥肠和青鱼,但换了一种做法,又是另外一样味道,香辣麻,口中舌头都在跟着跳动,却过瘾的很。   柱子跟着说,“这是肥肠鱼。”   这大冷天刚回家,吃上这样一道菜真是舒服,从身到胃都暖和起来。   徐孔目夹子一道菜,柱子就报上菜名。   “粉蒸排骨。”   “黄豆焖猪脚。”   “江米肥肠。”   “冬笋焖鸡。”   “山菌炒肉丝。”   “拔丝山药。”   “清炒藕片。” 第29章   一共八菜一汤, 最后还有道酸辣开胃的酸辣汤,用的是冬笋丝,香菇丝,菌子丝, 瘦肉切丝还有鸡蛋做成的, 酸爽开胃, 喝完一碗别提多舒服多暖和。   柱子在旁边报菜名都快馋哭了,好在报完菜名,他也不用继续打扰老爷跟大人用菜喝酒, 等到老爷挥挥手,他立刻就退了下去。   夏元志跟徐孔目吃着, 之前两人在东来居吃饭都是边吃边谈,这次徐孔目暂时没同他聊案子,只是专心吃着,徐孔目他并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 食物对他来说, 能够饱腹就成,以前在东来居吃,他也就是觉得味还不错,比家里厨娘做的好吃些, 但今日吃到这一桌,他方知什么是美食, 什么是口腹之欲,如今只是想着先吃好在谈案子也是一样。   今日酒倒是没多喝, 一人就喝了一盏, 都只顾着吃东西。   夏元志亦是如此, 他真真是没想过许小娘子不光做鱼跟肥肠味道好, 其他菜肴也是好吃。   好多菜其实东来居也有差不多做法,像是那清炒藕片,黄豆焖猪脚,粉蒸排骨,冬笋焖鸡,酸辣汤,但东来居的大厨做出来的味道跟许小娘子做的,根本没法比。   剩余几道菜,东来居根本没有。   特别是那肥肠鱼跟山菌炒肉丝,一道麻辣鲜香,一道就是鲜美,实在让人记忆犹新,吃了还想吃。   两人几乎把一桌子菜吃的七七八八,都吃得有些撑了,才撤去食案,柱子送过来一壶茶水,两人喝着茶聊着案子。   夏元志仔细回想着那晚,天色太暗,他也就是看了个模糊的背影,的确回想不出什么来,只大概说出那道背影的高矮胖瘦,还说有点眼熟,但这样的背影就是个普通身高普通胖瘦的男子模样,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另外也就是掌柜受伤的模样跟惊慌,让他赶紧出去追贼人报官,其他就什么都没了。   两人聊了案子许久,看着夜幕降临,徐孔目才离开,离开时还问夏元志,“这做吃食的小娘子家住何处?夏兄说她家有朝食卖还有鱼,以后我也能使唤我们家小厮过去买些。”   这味道的确好,他也想给家里人尝尝。   他家中人口还挺多,除了妻子,还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娶妻生子,女儿十五,还未说亲。   家里事务繁忙,他也不想妻子太劳累,所以早些年就买了小厮跟小丫头。   小丫头做厨娘,还帮着家里做家务,小厮也是帮着家里干活,浆洗他们男人的衣物。   夏元志立刻把许小娘子的住址告诉徐孔目,“那小娘子也姓许,不过是言字许。”   徐孔目点点头,这才回了家。   等徐孔目离开,吴氏跟小翠过来收拾堂屋,瞧见自家老爷笑眯眯,吴氏立刻问,“老爷,如何?”   夏元志笑道:“许小娘子做的吃食的确一绝,连徐孔目都称赞不已,还打听了许小娘子家中住处,应该也是打算在许小娘子家里买吃食。”这个缘肯定是结下了,徐孔目为人端正,许小娘子以后家里真要有人闹事,徐孔目也的确能帮忙一二。   吴氏这颗心也算安定下来,把邵哥儿交给夏元志带着,“老爷,你哄着邵哥儿,我去同许小娘子说声。”   “天都黑了,要不明日再去?”夏元志看这天色又黑,还下着雪。   “不成。”吴氏道:“许小娘子肯定也惦记着,我上门一趟说说就好,很快就回了,老爷你给邵哥儿擦擦脸洗洗脚先睡吧。”   说完,吴氏带着小翠兴冲冲过去给许沁玉报信。   到了裴家,她还没敲院门呢,院门就开了,果然是许小娘子,她也没多问,还以为是许小娘子也惦记着这事儿一直守着在呢。   其实不然,许沁玉还在厨房时,正在帮她提水的裴危玄便说了句,“夏家来人了。”   她才起身出来,刚开院门就见到吴氏跟小翠。   见吴氏脸上笑眯眯的,她就知道成了。   其实吴氏之前就同她说过徐孔目品行端正,真要有地痞无赖闹事,去衙门状告,徐孔目都会过问的。   现在徐孔目吃过她做的吃食,两家慢慢结交,有了更深的缘分,肯定是更好些的。   许沁玉把人引到厨房,搬过来两个小杌子让人坐下。   吴氏坐下后笑道:“许小娘子做的吃食果真一绝,我家老爷跟徐孔目认识几年,都说徐孔目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连他都夸赞许小娘子做的菜好吃,两人连酒都没怎么喝了,还跟我家老爷打听了许小娘子你家的住址,想来你这买吃食。”   许沁玉一颗心也定了下来,笑道:“多谢夏嫂子,我腌了点冬笋,一会儿嫂子带点回去吃。”   冬笋也是她找卖鱼的贺老伯买的,贺老伯住在附近的村子上,去山上近,这边的人不吃山菌,但是冬笋春笋都是吃的,她想吃冬笋,就让贺老伯儿子上山挖了不少,家里冬笋多了,她就腌了些,腌冬笋简单,冬笋去笋壳后切两半焯水放凉,放入容器里,加入凉白开,再加适量的盐巴密封起来,放上十天就能吃了。   就是这般简单的腌法,她腌出来的酸笋也是清脆爽口的很。   她去陶罐里取了不少冬笋出来,用个盆装着,“吃的时候切片就能吃,想要味道更好,就滴上几滴麻油凉拌下。”   这里已经有芝麻,叫做胡麻,可以榨油麻油,不过价格挺贵的,她买了二两,平时很省着吃。   吴氏接过递给小翠,她也不急着回去,就坐在厨房跟许小娘子闲聊。   许沁玉还在卤肥肠,也不急着做别的,两人聊了会儿,不知不觉就聊到徐孔目正在查的那个案子上,“听我家老爷说,丢的几样首饰还是最贵重的,得二三百两银子呢,出了这事儿,东家心疼,但也不好责怪掌柜,掌柜也受了伤,只希望徐孔目快些把那贼给抓到。”   许沁玉也好奇起来,“既然贼人突然闯进铺子,掌柜也没瞧清楚贼人长的什么模样吗?”   吴氏说,“好像就是掌柜熄灯时,贼人突然跑出去,一棒子敲在他的后脑勺上,掌柜倒地,又对着他额上来了两棒,然后在柜里摸了几样首饰就跑了,哪里想到就把最贵的几样首饰给摸走了,掌柜也急得不行,我家老爷过去时一直让我家老爷快去追贼。”   许沁玉还是觉得这也太巧了点。   吴氏继续道:“我家老爷又说那贼人从背影看有点眼熟,但高矮胖瘦就是普通人,街上一抓一大把,实在想不起是谁。”   在旁边帮着择菌子的裴危玄微微顿了下。   这是家里最后一点野生菌,知晓玉娘爱吃,上山时特意留意了下,上山两次,统共就找了这么多而已。   西南之地野生菌多,但有毒的也多,他会医,自能分辨。   不过野生菌到了冬日也几乎没有的,这还是因为西南之地的人不吃菌,所以深秋时候的野生菌才得以保存下来,被大雪覆盖,还余下一些,不过马上就是深冬了,再去山上想要找到这些野生菌肯定就没有的了。   但等入了春,山上的野生菌又会渐渐冒头。   听闻这案子,裴危玄淡声道:“可以让徐孔目查查掌柜身边的人,贼人同掌柜有关,可以仔细审问马掌柜。”   吴氏怔了下,“同掌柜有关?马掌柜家中人口简单,就只有妻女,那贼人是个男的,不过马掌柜有个侄儿……”   她有些迟疑,又跟许小娘子闲聊了几句才跟小翠回了家。   等人离开,许沁玉惊讶道:“四哥,你怎么知道贼人跟金银斋的掌柜有关?”   裴危玄慢慢说,“掌柜反应不对,事情太过巧合,内贼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听夏嫂子说掌柜为人不错,可能也是迫不得已另有隐情。”他没见过首饰铺的掌柜,不然只从表情也能断定案子的一些细节。   许沁玉倒没察觉跟掌柜有关,就是觉得掌柜刚熄了灯,贼人就冲进去,还抢走几样最贵重的首饰,的确有些不太对劲。   ……   吴氏跟小翠回去后,见夏元志还跟邵哥儿玩着,都还没睡。   吴氏笑道:“我回了,许小娘子还给了点她自己腌的冬笋,说是滴上几滴麻油就很美味,明儿给你伴粥吃。”   夏元志点点头,还在逗邵哥儿玩耍,逗的邵哥儿咯咯直笑。   吴氏迟疑下,同他道:“我在许小娘子家中坐了会儿,正好同她说了说金银斋的案子,许小娘子的夫君给听了去,说是贼人跟马掌柜有关,老爷,你说真同马掌柜有关吗?”   夏元志仔细回想了下,他其实跟隔壁金银斋的掌柜挺熟的,但马掌柜为人忠厚,在金银斋当掌柜也当了十多年,以前倒也的确被抢过,但贼人很快被抓住,跟马掌柜没关系,这次出事又是几年后,更加不会觉得跟马掌柜有关。   而且马掌柜没有儿子,只有一个闺女,倒是有个侄儿,但也不可能跟侄儿一起做这种犯法的事情吧,何况马掌柜每月的月钱也不少,何苦为了二三百两银子丢了稳当的做工。   许小娘子夫君也说跟马掌柜身边的人有关,但没具体说是马掌柜的侄儿,只是她们知道马掌柜有个侄儿,夏元志又仔细想了想,那贼人的背影还真的跟马掌柜侄儿有几分相似的。   他也拿不定注意,但还是决定明天去跟徐孔目说声。   次日一早,夏元志便去了衙门一趟,找到徐孔目,跟他说了说,也说是许小娘子的夫君察觉出来的。   徐孔目点点头,暗地人让人去查马掌柜身边的人。   倒真给查出来点东西,那马掌柜是有个侄儿,好赌成性,前些日子在东街那边的赌场里玩得很大,欠下一大笔赌债,让赌场的人给打了顿,限他半个月把赌钱给还上,那笔赌债差不多是二百多两银子。   徐孔目查到这些,目光沉了沉。   立刻派了官差去把马掌柜和他侄儿一并抓回来审问,去抓那马金宝时,马家还闹了一通,特别是马家老太太,撒泼打滚全用上了说凭什么抓他孙儿,徐孔目当然不会理会,还是把人抓了回来,把人带去衙门后,徐孔目也没离开,带着人开始搜马金宝的家和马掌柜的家。   马掌柜是马金宝的伯父,不过早已分了家,马掌柜并没有跟马家人住在一起,当初分家时,马老太太偏心,啥都没分开大儿子家。   后来马掌柜撑过那段最苦的日子,也自己买了房,每个月还要给马老太太一两银子的赡养钱,也都被马老太太补贴给孙子用。   徐孔目是想着首饰才失窃,贼人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在源宝镇上的当铺当掉,最近又下大雪,想要去别的镇子还有饶州城都挺难,首饰肯定还藏着在。   派人在马金宝家中一搜,竟真在他床头下把那几样首饰给搜了出来。   赃物也在,回到衙门,马金宝就全招了。   他说的是,自己欠了赌债后,心里害怕,求大伯帮他,大伯也拿不出二三百两的银子,就出了这么一招的监守自盗,还说是大伯游说他多偷点,倒时候等他还上赌债,剩下的两人平分。   马掌柜的说辞却是另外一番。   他红着眼眶告诉徐孔目,说侄儿欠了很多赌债,上门求他帮忙,他也拿不出这些钱,自己老母亲一通闹,让他卖屋给侄儿还钱,他自己也有妻有女,自然不愿意,还说家里就存了十来两银子,也只能帮这点忙,还把十来两银子给了侄儿。   结果侄儿拿着这十几两的银子又去赌场输了个精光。   眼看着还赌债的日子越来越近,侄儿竟让他监守自盗,还说自己会多抢点铺子里的首饰,等卖掉还了赌债剩余的两人平分,他当然不愿,两人发生激烈争吵,但没想到两天后,他刚熄了灯,就遭人在背后打闷棍,迷迷糊糊借着外面的月光也隐约觉得那人是侄儿马金宝,之后又被一棒子敲在额头上,贼人抢了几样首饰就跑掉。   事发之后,他猜出贼人可能是侄儿马金宝,但心中惶恐根本不敢跟东家和衙门的人说。   他怕被反咬一口,害怕别人都觉得是他跟侄儿串通的,怕东家不要他了。   马掌柜说完,老泪纵横,他帮着侄儿还了很多次赌债,其实他也不愿还,但老母亲上门逼迫,他不给银钱,老母亲就在他门前打滚撒泼说他不孝,一个孝字压下来,他还能如何?   老母亲骂他,就一个闺女,这银钱想留着给谁用。   还说侄儿才是马家的根儿,等他以后死了才有人给他摔吉祥盆。   这些年为了这个侄儿,他除了有个住的地儿,其他什么银钱都没存下来,要知他在金银斋当掌柜,一个月可是有三两银子的月钱,到最后,侄儿还这么坑害他。   徐孔目听完两边的话,又去马掌柜家附近调查,那天暮食时,马金宝的确上门找过马掌柜,两人还发生激烈争吵,邻居们都能作证。   徐孔目又去审问马金宝那天上门为何跟自己大伯发生争吵,是不是他要盗窃金银斋的首饰,马掌柜不愿意。   马金宝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之后的回答更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后来被抽了两鞭子,疼得嗷嗷直哭,就认了罪,和马掌柜说的一样,的确是马金宝游说自己大伯监守自盗不成,就趁着夜幕,偷袭了自己的大伯偷盗了金银斋的首饰。   案情真相大白,首饰也被追回。   马金宝按照大盛朝律法,偷盗超十两银以上就是重罪,要打五十大板,之后牢狱五年,可收赎,也就是可以用银钱赎罪。   像是这五十大板,需要五十两银子就可以免去挨板子,但后面还有五年的牢狱,牢狱一年是百两,就得五百两银子来赎人,不然就老老实实关押在牢狱里吧。牢狱里可是很惨的,里面各种蛇虫鼠蚁,饭菜很多都是馊的。   马掌柜说到底也算知情不报,要挨十大板,同样可以收赎。   但马掌柜为了侄儿,这些年哪里存得下银钱,还因总是补贴银钱的事儿跟家中妻女关系很僵,何况妻女身上也没钱,他也不想因为这十板就把房卖了,卖了房以后妻女住何处?   马掌柜本以为这十大板子挨定了,没想到妻女突然来到衙门,给了十两银子,让他免了这顿板子。   才知平日妻子虽不喜他帮侄儿,但见他如此也毫无办法,就同他要银钱说是家用,实际多余的银钱都偷偷存了起来,也算是从他指头缝里存下来的。   马掌柜很是愧疚,抱着妻子大哭一顿,打算以后每个月就给老母亲五百文钱,其余是再也不会给的。   就算老母亲来衙门状告他,每个月五百文钱的赡养钱也是顶天的了。   而且他不清楚自己瞒着事情不告知东家和衙门,东家还不知会不会继续用他,怕是不能了,他犯下如此大错,哪里还有脸继续给东家干活。   之后就是马金宝被杖责,马老太太跟马金宝爹娘和弟弟妹妹们都来了,一家子围着马掌柜要他替侄儿出这五十两银子的收赎钱,马掌柜气得很,自然不可能,而且他也没五十两银子。   马老太太就叫大儿子卖屋来换银钱。   马掌柜气急了,转身就走。   马老太太开始躺在地上哭嚎,以前这招对大儿子最管用。   哪知这次大儿子理都不理她,转身就走没影了。   躺在地上的马老太太一怔,麻溜的爬起来追着大儿子继续骂,想要大儿子掏钱,围观的百姓已经知晓案情经过,见状,唾沫星子都要把老太太骂死,但老太太根本不当一回事,还便回头跟这些人对骂。   不等老太太追到马掌柜,那边衙门的人已经开始行刑。   一板子下去,马金宝嗷的一声哭嚎起来,脸都给他打变色了,老太太心里一慌,跑过来喊道,“别,别打,别打我孙儿,我们有银钱收赎。”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来,里面赫然是五十两银子,显然是家里有这银子,还非要跟大儿子要。   周围百姓越发觉得这家人离谱,有银钱还要找大儿子要,何况都分了家,那就只算作亲戚罢了,就算马掌柜只有一个闺女,也不能这样坑人家啊。   马金宝这只是杖责的收赎钱,五年牢狱还要五百两银子呢,这真真是把马家的人都给杀了也凑不出这么多,老太太哭着悲天恸地,也知道大儿子就算卖了房也凑不出这五百两来,哭得越发伤心。   衙门可不管,拿不出钱,就把马金宝拖回牢狱里。   ……   许沁玉知晓这事儿还是几日后,是夏家嫂子特意上门跟她唠嗑说的。   虽镇子挺大,平时也有些偷盗抢夺之事,但这案子的案情还算新奇,传遍了整个镇子,大家都觉得马掌柜又可怜又无辜的,当然他也有错,不该瞒着的。   许沁玉听完忍不住问,“那金银斋的东家最后解雇马掌柜没?”   吴氏笑道:“没呢,金银斋的东家人挺好,说是马掌柜在他家干了十多年,从来没有过一笔糊涂账,人也忠厚,这次盗窃虽跟他有关,但他也算无辜,就再给他一次机会,马掌柜当即就哭了,还表示以后会好好干,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吴氏说完,又跟许沁玉说金银斋里面的首饰还挺好看的,绢花也很别致,等以后天儿暖和起来,她们一道去逛逛。   许沁玉立刻应了声好,还忍不住摸了摸发髻,她还一样首饰都没有呢,就一根木簪子,等以后赚了银钱的确可以去逛逛,世间哪有人不爱俏的。   她现在也的确没多余的银钱,赚的钱都投资了出去,昨日才把那口大铁锅给运回来,木棚下面的柴也被四哥搬到另外一边,大灶台也起好了,明天就能多做些鱼,鱼丸子和鱼头豆腐煲也能做起来。   现在也算半认识了徐孔目,许沁玉暂时没打算再去东街西街那边卖暮食了,太累了,不如先把家里头的营生做好,等以后赚了银钱,在那边盘个食肆铺子就方便多了。   听闻两人对话的裴危玄顿了下,微微垂下眼眸。   许沁玉想到明日能多做些鱼,还跟吴氏说,“嫂子,明儿我这鱼就能多做些,还有鱼丸子跟鱼头豆腐煲卖,鱼丸子也是熟食,回去热下就能吃,或者在起锅烧点油再焖一下味道更好,嫂子也可以跟巷子里想买鱼吃的街坊邻居们说声,能来买了。”   吴氏立刻说,“许小娘子放心,包在我身上。” 第30章   吴氏名吴婉, 吴婉又跟许小娘子聊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这会儿正是吃暮食的时候,她提着个大食盒,里面装着就是红烧青鱼, 今天许小娘子要准备明天卖的鱼丸子甚的, 所以晚上的暮食也是吃红烧鱼, 她也带了条回去。   说也奇怪,邵哥儿就只吃许小娘子做的吃食,哪怕是经常吃到的红烧青鱼, 他都吃不腻,就着红烧鱼能吃一碗的豆粥。   当然, 就连豆粥也是许小娘子熬煮的。   明明许小娘子把怎么熬豆粥,豆子要浸泡多长时间,加多少豆子和粳米,加多少的水, 什么时候大火什么时候文火才可以把豆粥熬的软烂粘稠都告诉她, 但她熬出来的就是没有许小娘子熬出来的好吃。   甚至味道差了许多许多。   拎着食盒,吴婉回到来溪巷。   她这条巷子就在桂花香前面,房屋大多数都是二进的宅子,自然比桂花巷的屋子贵, 不过来溪巷也有普通的小院子,价格也比桂花巷差不多的院子贵上五两到十两银子, 因为来溪巷前面就是一条小河,早几十年人工挖掘的, 方便镇内的百姓洗衣用水甚的, 两边都通往北街那边的码头, 是条活水, 巷子里交叉的路口还有一颗大槐树,槐树下一口水井方便家中没有水井的人家吃水,溪水巷前面就是溪流,再不远就是水井,所以房屋价格也普遍比别的巷子贵。   到了来溪巷的巷子口,吴婉撞见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正在河边浆洗衣物,便冲着小丫头道:“二妞,跟你家太太说,桂花巷的许小娘子明日会有红烧青鱼,鱼丸子跟鱼头豆腐煲卖,记得早点去买,不然很快就要卖完的。”   那正在浆洗衣物的小丫头立刻应声道:“夏太太,我晓得啦。”   能住二进的宅子,大多数家里头都是做营生的,比普通百姓富裕的多,家中都会买上一两个的小丫鬟。   一路上,吴婉瞧见相熟的都会告知上一声。   她平日人大方,也喜欢找邻居的妇人们闲聊,整条巷子的妇人家眷们都认得她。   本来吴氏旁边几户人家都知她家暮食很香,知晓她家暮食都是许小娘子家买的,周围妇人又跟相好的街坊邻里们一传十十传百的,也都知道了,如今整条巷子的女眷们都打算明日上门去买点回来尝尝。   与此同时,许沁玉还在家里做鱼丸。   既然要做鱼丸,再大的青鱼也使得,贺老伯送来的青鱼之前都是二三斤左右的,渔网的原因,一斤以下的鱼捕不上来,现在送来的,超过三斤的她也要,鱼肉片下来捶打做成鱼丸,鱼头可以跟豆腐烧着吃,都不浪费。   她打算把鱼丸的价格定在五文钱一份,一份大概是十颗半斤的分量,一斤鱼肉大概能出一斤半的鱼丸,鱼肉便宜,但需淀粉,她加的绿豆淀粉,这里可没有淀粉的,都是她自己用绿豆磨浆过滤分离出来的,绿豆磨淀粉不难,这活儿就交给了四哥。   她片鱼片时,宁姐儿也在旁边帮忙,把那些鱼骨上剩余的鱼肉都帮着刮下来,舍不得浪费。   宁姐儿现在会帮她刮鱼鳞,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许沁玉打算每月给宁姐儿五百文钱,给她当零花,以后再看看宁姐儿想做些什么,也不一定非要帮她干活,她可以雇人做的。   鱼头炖豆腐看份量,有五文钱一份的,有十文钱还有十五文钱的。   算起来,还是红烧青鱼的价格最划算些。   鱼丸做好后可以放着,明天再做一锅,不然可能不够卖,鱼头豆腐煲明天在做,今天的红烧青鱼已经卖完了。   鱼丸刚煮好,院子外有人敲门,许沁玉过去开了院门,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身形高大,穿着衙门的官吏衣物,腰间陪着一柄长刀,见到许沁玉,男人道:“可是许小娘子?”   许沁玉点点头,“你是?”   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   男人道:“我是徐仁,在衙门当差的徐孔目,今日特意过来是寻小娘子的夫君有些事情商谈。”   果然是徐孔目,他找四哥,应该也是金银斋盗窃案有关,是四哥给的线索,所以过来问问四哥吗?   许沁玉道:“徐孔目里面请。”   把人引了进去,裴危玄也从房里出来,见到徐孔目微微颔首,把人请进堂屋坐下,许沁玉上了两盏热茶,茶叶并不是多好,她买来做茶叶蛋用的。   最近码头那边都是买江米肥肠比较多,从贺老伯那收的鸡蛋剩下不少,她就给做成茶叶蛋来买,这个做起来也简单,鸡蛋煮熟加入酱油盐少许香料清水继续煮开,之后再煮食适量茶叶水倒入鸡蛋里,关键是煮好的鸡蛋要浸在茶叶卤水里一个时辰,这样才能入味更好吃。   两文钱一个,每天都卖的很快。   徐孔目今日过来倒不是为了许小娘子做的吃食,而且裴危玄。   他知这次能够这么快破掉金银斋的盗窃案是裴危玄提醒,这年轻后生甚至只是听闻案件经过就知道盗窃跟马掌柜有关,是个有大才的人,衙门缺少就是这样的人,虽然吏和官不同,但小吏做得久,也不见得不能升官,所以他过来问问裴危玄愿不愿意进衙门当个小吏帮着破案甚的。   徐孔目把来的目地跟裴危玄说了说。   裴危玄沉思片刻说,“恐怕要拂了徐孔目的好意,我是罪臣流放此地,无法入官,恐上头会怪罪,另外也请徐孔目替我守着金银斋盗窃案的事情,裴某并不想被外人得知此案与我有关。”   虽然伏太后跟新帝不太可能伸这么长的手,打听他在这里做的事情,再者伏太后觉得他已经是个彻底的废物,翻不起什么水花,根本不会搭理他们一家人,而他能做的就是继续低着头活着,暗地悄悄隐伏等待机会。   大兄曾经就跟他说过,如果以后他出事,他留下的一些黑甲护卫给他,那些黑甲护卫对大兄都是死忠之侍。   等到他解了身上的毒,他不会在留在此地,会去寻黑甲护卫谋事。   但没成大事前,他定不会暴露身份,以免让家人暴露在危险之中。   所以等到离开时,他也无法直接告知家人,会寻个借口离家。   徐孔目愣了下,大概也没想到裴危玄是罪臣流放,这样的话,让他来衙门做小吏的确不太合适。   徐孔目倒也不强求,拱手道:“叨扰了。”   既然这般,徐孔目也不好久留,起身告辞,裴危玄送他出去,来到院中,许小娘子正在把鱼丸盛起放在罐中,鱼丸本就是可以保存好几日的食物,何况还是这么冷的天。   徐孔目闻着这鲜香的味道,忍不住问了问,“这做的是何吃食?”   许沁玉笑道:“这做的是鱼丸,用鱼肉做成,五文钱一份,一份是十颗半斤的量,回去热过就能吃,滴上几滴麻油味道更好,也可以再回锅用油焖一下,还能跟其他配菜煮着吃都是行的,味道比较鲜,里面的鱼刺也都被捶打成泥,比较适合老人跟孩子们吃。”   徐孔目想到自己两岁的小孙子,如今正是开始吃食的时候,这鱼丸买些回去可以给小孙子吃,还能给家人都尝尝鲜。   而且这鱼丸闻着实在是香,还有前几日在夏兄家中吃过眼前小娘子做的佳肴,实在美味让人难以忘记。   徐孔目道:“那劳烦小娘子给我包上五斤,我带回去尝尝。”   “好嘞,徐孔目稍等。”许沁玉寻了油纸来,包了五斤鱼丸给他。   徐孔目从怀中摸了五十文钱递给许沁玉。   许沁玉接过,笑眯眯说,“明日还有鱼头豆腐煲卖,徐孔目要是觉得味美,也可遣人过来买的。”   徐孔目点点头,这才离开。   且说离开裴家后,徐孔目走在路上,闻着怀中鱼丸的香味,没忍住,用手捻起一个放入口中尝了尝,果然很鲜美还很弹牙,只有鱼肉的鲜一点鱼的土腥味都没有,不过他还是觉得那日吃的肥肠鱼里面的鱼更适合他的口味,鲜香麻辣的,这鱼丸的确更适合老人跟孩子的口味。   家中妻女跟孙儿肯定会喜欢的。   想到这里,徐孔目心中微微有些期待。   他住在西街那边,他本身只算作小官吏,俸禄不高,不过妻子会经商,有两间铺子,家中略有薄产,他也觉得这鱼丸不仅美味还非常便宜,镇上普通百姓都能买得起。   说实话,这鱼丸这样的味道,放在东来居可以卖到上百文钱一斤的。   就这份手艺都无人能及,那小娘子明显就是想要镇上的百姓也能吃得起荤而已。   徐孔目心里也不由对许小娘子高看了两眼。   回到家中后,徐孔目把手中的油纸放在桌上。   妻子向氏见状,笑道:“这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鱼丸经过这一路已经彻底凉了,香味就消减不少,嗅觉不灵敏的人的确很难闻见。   徐孔目就说前几日在夏元志那里吃过一位小娘子做的吃食很是美味,今日特意寻了过去买来给家人尝尝,并没有提及他去裴家是寻裴危玄的事情。   向氏忍不住道:“真有那般好吃?”   “夫人尝尝便知。”   向氏喊小丫鬟取了双木筷过来,夹起一颗,入口有些凉,但就算是凉透的鱼丸都没半点鱼腥,鲜美弹牙。   向氏惊讶道:“的确美味,应该不便宜吧?”   徐孔目说,“热过味道更鲜。”   说完又忍不住说,“夫人猜猜这鱼丸多少银钱一斤。”   向氏也经常在东来居用膳,里面的菜不便宜,而且真的都不如这样一个简单的鱼丸,她觉得这鱼丸起码得好几十文钱一斤。   她道:“起码得百文钱一斤吧,要是在东来居卖,至少一百二三十文朝上。”   徐孔目笑道:“只要十文钱一斤。”   向氏惊讶极了,“这等手艺这等味道的鱼丸竟如此便宜吗?”   “是,这小娘子不光鱼丸做的美味,听说还有红烧青鱼,小的五文钱一条,大的八文钱一条,明日还有鱼头豆腐煲,可要都买回来尝尝?”   向氏自然说,“明日都去买些回来尝尝。”   她又想起晚上小孙子没怎么吃暮食,跟徐孔目说了说,徐孔目也有些担心,“怎地没好好吃饭食?”   向氏叹口气,“晚上炖的鸡蛋羹不太好吃,就吃了几口就不肯吃了。”   “时间尚早,要不把鱼丸热了,喊大家都出来尝尝?喜哥儿也能吃吃看。”   喜哥儿就是徐孔目两岁的小孙子。   向氏立刻让小丫鬟过去厨房把鱼丸简单上锅热了热,刚热上没多久,满屋子鲜味了,不等向氏喊人,儿子儿媳就抱着喜哥儿过来,女儿徐云兰也过来了,刚过来就嚷嚷开,“娘,什么味道,好香呀。”   徐云兰今年只有十五,长的比较随爹爹,个儿高挑,模样俊丽。   向氏笑道:“你爹给你们带好吃的回了。”   鱼丸很快热好,小厨娘把鱼丸端上桌,热了两斤,一斤装了一盘,一斤大概有二十颗左右的量,上面还滴了几滴麻油。   徐云兰记得她小时候,那会儿家里还住在小院子里,吃穿也不如现在,每日最期待的就是爹爹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带些好吃的零嘴或者其他熟菜回来,闻见这香味,倒让她想起小时候的光景,心里暖呼呼的。   向氏又尝了颗热过滴了麻油的鱼丸,果真更加的美味。   徐云兰也夹了颗吃了起来,吃的脸颊鼓鼓的,眼睛都亮了,“爹,哪里买的,好好吃。”   她吃着,还给小侄儿也夹了颗,本以为小侄儿不会吃。   小侄儿这几日胃口不太好,都瘦了些。   没想到小侄儿闻到味儿,张嘴咬了口,然后奶声奶气的喊,“小姑母,还要吃。”   徐云兰高兴道:“爹娘,喜哥儿也喜欢吃。”   连着徐云兰哥嫂也忍不住尝了尝,尝过都说味美。   最后两盘鱼丸,喜哥儿吃了六七颗,其余的大家给分了。   徐孔目很久没见家人这么喜欢一道吃食了,打算明日把红烧青鱼和鱼头豆腐煲也买回来尝尝。   ……   许沁玉这边忙完厨房的事儿,又要给四哥准备第二次泡药浴的热水。   这次裴危玄倒比上次好多了,虽然泡了会儿经脉还是黑色,但没失去神志,一直闭着眼眸,但应该还是很痛苦,身上的经脉都在乱窜扭动,他脸色唇色都是煞白的,这次持续了半个钟,等他睁开眼的时候,经脉里的药性也已经退了下去恢复如常。   见状,许沁玉跟闻氏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   次日许沁玉卖过朝食后,中午买了食材回来,一家子也开始忙碌起来。   最近罗老婆子不敢来家中闹事,闻氏做完家中的家务活后就出门继续给人浆洗衣物。   裴嘉宁则留在家里看两个小孩儿。   等许沁玉跟裴危玄买回食材回,闻氏还没回。   闻氏有时候一两个时辰就能回来,有时候得三四个时辰,应该是浆洗完衣物才行。   几人开始忙了起来,小黑豹墨玉就在旁边叼着条鱼跑来跑去,许沁玉也随它,反正这条鱼一会儿是它跟小白蛇的口粮。   对,那只小黑豹改名叫墨玉了。   因为第一次喊墨水的时候,宁姐儿说,“四嫂,小白蛇叫白玉多好听,小黑豹怎么叫墨水?墨水应该是墨汁吧,不如也得个四嫂名讳中的玉字,墨玉,刚好跟白玉也相配又好听。”   许沁玉也觉得不错,一个白玉,一个墨玉。   所以墨水还没叫够一天,就改名叫墨玉了。   别说,一个白玉,一个墨玉的,的确很不错。   不知是裴危玄的药膏效果好,还是墨玉恢复能力强,养了几天,它已经能在院子里瘸着后腿跑跑跳跳,是个精力特别旺盛的小豹子,有时候许沁玉从厨房出来,甚至瞧见它咬着根小树杈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干嘛,估计就是精力太旺盛。   每当这时,人眼对上一双懵懂的小兽眼。   人眼无奈的移开。   小兽又自个玩了起来。   这墨玉不仅自己玩耍,他还去扒拉睡熟的小白蛇,它倒也不伸爪子,就是扒拉小白玉,小蛇都已经被它从灶台这边给扒拉到厨房外,偶尔再被许沁玉跟裴家人捡到厨房的灶台边放着,小墨玉就继续扒拉着,有时候小白蛇醒来,许沁玉都觉得它有点懵,它大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从灶台这边跑到灶台下的柴堆里。   小白蛇差不多是几天醒来一次,醒来就哧溜哧溜跑到许沁玉身边要吃的,许沁玉要是不在,它就去找裴危玄,两人都不在才去找宁姐儿或者其他人,其余时间大概都在冬眠。   小墨玉这会儿继续叼着鱼玩。   它还能哄着凤哥儿跟芫姐儿,两小孩都眼不错的盯着它。   许沁玉又做了一锅鱼丸,红烧青鱼做了三十多条,鱼头炖豆腐做了十来份儿。   这些都是一大锅一起做,省时省力。   到了申时三刻左右,桂花巷的街坊们就自觉过来裴家门口排队,等到来溪巷的街坊们也都过来,发现裴家门前早有不少人排着队。   “怎么这么多的人排队哦?”   “你们不是桂花巷的吧?许小娘子做的鱼好吃,每天咱们都这个时候过来买的。”   “哎,你们不是来溪巷的吗?我认识,这不是陈家太太吗?也过来买鱼吃吗?”   “是的,听闻桂花巷的许小娘子做鱼好吃,今日多做了鱼丸,鱼头炖豆腐,我们才过来买的。”   “今日竟有新吃食吗?难怪闻着味儿是不太一样的香,还以为是小娘子自己家吃的。”   “就是不晓得价格贵不贵?肯定有些贵吧,许小娘子能卖这么便宜的红烧青鱼给我们已经是知足的。”   “对对,能吃上红烧青鱼已经很感激许小娘子。”   就连北街那边的食肆铺子都不可能只要五文钱八文钱就吃到一盘荤腥的。   来溪巷的人都没料到桂花巷的人都这么拥护许小娘子。   其实她们也不知道许小娘做的鱼到底如何,她们连红烧青鱼都没吃过呢。   住在来溪巷的多是商户家眷,也偶尔去食肆吃,觉得桂花巷里的人可能是平日吃不到好吃的,也没怎么去食肆里吃过,所以才觉得一个小娘子做的鱼好吃。   总之,一切要等她们尝过味道才知如何。   许沁玉开了院门,见大家都在排队,忙先道歉说今日活多耽误了下。   桂花巷的妇人嫂子小娘子甚的都笑道:“许小娘子别慌,我们不急的,小娘子慢慢来。”   许沁玉才把鱼丸,鱼头炖豆腐的价格都说了下。   鱼丸五文钱一斤,鱼头炖豆腐有五文钱的,十文钱和十五文钱,自然是鱼头的大小不同,价格也不同。   一听这两样新吃食也不贵,大概就比红烧青鱼稍微价格多一点,鱼丸最贵,但其实也还算吃得起,花十文钱买个一斤尝尝鲜还是可以的。   桂花巷的客人最近一直吃红烧青鱼,味道虽好但抵不过吃太多,这次有新鲜吃食,价格也就多了一点,大多都是买一斤鱼丸,或者买份鱼头炖豆腐。   桂花巷的平日都比较省,就算有新吃食,也都是一户只买一样,买了鱼丸的就不买鱼头,所以最后鱼丸和鱼头都有得剩。   来溪巷的这点还是吃得起,有人直接每样都要了点。   先买到手的,就忍不住先吃了颗鱼丸,这个吃起来方便,鱼丸还是刚出锅的,闻着香,吃进嘴巴里更鲜,尝过之后,这妇人当机立断道:“小娘子,再给我来两斤,不,五斤鱼丸。”这么美味的吃食,十文钱一斤,她们家还是吃得起。   后面有人开始嚷嚷,“哎哎,陈家嫂子,你前面买了一斤,这又买五斤,后面还能有剩余的吗?给我们留点呀。”   许沁玉也觉得按照这种卖法,后面的肯定啥都买不着,只能说,“鱼丸现在每人只能买两斤了。”   这位陈家嫂子嘟囔了两句才遗憾的离开。   就算这样卖到最后也不剩什么,原本还剩一条红烧鱼,最后一位客人闻着味实在太香,两条一起要了。   等她回家,一家子吃这两条鱼也是刚刚好,她才觉得把多的一条买下来是正确的决定,不然肯定不够吃啦。   不用说,来溪巷不管吃过红烧鱼,还是鱼丸鱼头的,没有说不好吃的,全都被味道折服。   打算明天继续上门去买。   等到卖完所有的食物,许沁玉跟裴嘉宁和裴危玄才回了厨房。   今儿多亏了宁姐儿和四哥帮忙,她收钱,两人就去帮着端鱼。   厨房暖和,平日里数钱,许沁玉都喜欢待在厨房数。   她把木箱子搬过来,里面铜板哗哗作响,里面装的是今日早上卖朝食的钱还有刚才卖鱼的钱,把里面的铜板倒在桌上,哗啦啦倒出一大堆来。 第31章   看着桌上的一堆铜板, 就连裴嘉宁也隐约有些激动,她做公主时,宫殿里一堆珍贵的珍宝她从未有任何感觉,反而看不起那种为了金银折腰的人, 现如今才知靠着自己赚来的钱是不一样的感觉, 让她也有一种想要靠着自己去赚银钱的想法, 也想和四嫂一样有自己喜欢的又能去赚银子的事情做。   其实她并没有嫌弃做厨子,也没有觉得帮四嫂做这些有什么。   当然,或许一开始是有些想法的, 觉得自己从未干过这种活儿,有些丢脸, 但做了快一个月,早没了那些纠纠结结的小心思。   但是她能帮着四嫂的地方太少,最多帮着刮鱼鳞和鱼骨上的鱼肉,就连片鱼的刀工都不行。   还有捶鱼泥, 她的力气不够, 四嫂说力气小,捶打出来的鱼泥做成的鱼丸口感就不对。   所以这活儿也是四哥来做的。   她不是适合干厨子这行,没什么天赋。   以前在宫里时,知晓父皇不舒服, 她还想亲自熬汤给父皇喝,结果按照御厨教着做出来的汤, 味道真就是天壤之别。   还不如母后熬的汤好喝。   其实母后熬的汤也是一般,但每次父皇都说好喝。   想起父皇, 裴嘉宁心窝子抽着痛。   父皇是真的宠爱她。   如果生在普通的世家, 他们一家子肯定生活的很幸福。   直到桌上的铜板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裴嘉宁才回了神, 看向桌面,是四嫂开始数铜板了。   裴嘉宁笑了笑,也开始数起铜板。   一百个铜板用细麻绳串成一串,这样数起来方面。   这样十串子钱就是一贯。   凤哥儿和芫姐儿坐在厨房的小杌子上看着院子里的墨玉玩耍,厨房里,许沁玉跟裴嘉宁数着钱。   裴危玄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玉娘跟妹妹数钱。   玉娘笑得眉眼弯弯,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宁姐儿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   一家人好像都在玉娘的影响下有了变化,不再自暴自弃,开始有了想好好活下去的念头。   裴危玄不知为何,心底有点柔软。   他微微怔了下,用手按压了下心口,这好像是他第一体会到这种心底柔软的感觉。   大兄跟父皇出事时,他也难过,他也对家人有感情,可这种难过和感情更像是血浓于水之间的牵绊,他没有体会过这种心软的感觉。   许沁玉很快数完了钱,笑道,“今日一共赚了两贯多六十二文钱。”   江米肥肠差不多一百份,还有两百个茶叶蛋,早上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卖完,这些就有一千二百文钱。   其实还是朝食赚的钱占了大头。   下午的鱼丸子红烧鱼跟鱼头炖豆腐一共才八百多文钱,还是因鱼丸卖了差不多六百文钱。   除掉成本的话,总利润大概有四成多。   也就是今日纯利润差不多是一贯钱。   算算的话,一个月就能赚二十好几两的银子。   码头那边的摊位费因为天太冷,好像要自己去交,不然查出来会被罚钱,许沁玉从夏家嫂子那儿得知的,所以前几日就去衙门交了一个月的摊位费,一天三十文钱,一个月就是九百文钱的摊位费。   如果以后开食肆或者酒楼甚的,费用会高出不少。   这也就是古代的商税,也就是市税,或者叫市租也成,按照摊位的地点跟商铺的大小来收的。   商铺的税她具体还没了解过。   其实也是因为她赚的多,不觉一个月九百文钱摊位费有什么,不然就码头那边的吃食摊子,一天能赚个百文钱都是不错的,还要交摊位费。   裴嘉宁喃喃道:“竟然这么多吗?”   她知道普通小商贩一天能赚多少,也知普通百姓做工赚点钱有多难。   数好钱,许沁玉把串好的钱重新放在木箱子里给锁上,她算了算,每天辛苦点,一个月赚个二十多两,半年就能存一百好几十两,到时候差不多就够开食肆,肯定也是先从小食肆开起来,投资较小,食肆基本就是那种只有一层的商铺,有后院跟厨房。   大的食肆那就叫酒楼了,基本都是二层楼起。   镇上最大的东来居有四层楼呢。   肯定还是早早的开食肆比较好,以后开了食肆,能收几个徒弟,还请些帮工回,自己就不会那么辛苦。   她在现代的私房菜馆都是自己的徒弟烧菜,她很多时候都是研究新菜品。   她亲手做的一桌菜都可以炒到十万一桌的那种,吃的就是她的手艺。   其实收徒弟的想法,她现在就有,只是没遇见合适的人。   宁姐儿肯定不行,她没厨艺的天分。   就算收徒,也得需要有些厨艺的天赋在身上。   数完钱,闻氏也回了,她今日回来的晚些。   知晓玉娘今天卖了两贯多钱,利润也差不多有一半时,闻氏也很惊讶,不过她知晓玉娘的手艺,玉娘这手艺就算去大酒楼,一个月三五十两银子都要得!   吃过暮食,把明日朝食都准备的差不多时,一家人才洗漱睡下。   许沁玉睡前迷迷糊糊的,不由想到了原身。   她占了原身的身体,虽然她也不想来到这个地方,但来都来的,回去的可能性估摸着是没有。   她希望真正的德昌侯府二姑娘也能同她一样,或许是去了她的身体里,这样也挺好。   原身性子太软,不适合在这个朝代生存,要是去了她的那个年代,肯定能好好活下去的。   不管如何,她更希望原身也能好好的坚强的活着。   想着想着,许沁玉也睡下了。   ……   裴家睡得安稳。   徐家今日吃暮食时倒是有些郁闷,昨儿徐家吃完鱼丸,打算今天过来再买些其他的尝尝,早上时候就把剩余的三斤鱼丸热了吃,晚上时候,徐孔目想着今日下衙早,早上也没吩咐家中厨娘来桂花香买鱼,等他下衙后,再去卖也不迟。   结果就真的迟了。   他过去的时候也还不到申时末,结果许小娘子做的吃食全都卖光了。   见他来,许小娘子笑道:“徐孔目若是想吃,我明日留些给你,徐孔目明日放衙了再来拿。徐孔目想吃些什么?我这里有鱼丸,红烧青鱼和鱼头炖豆腐。”   徐孔目就让许小娘子给她留了五斤鱼丸,一条大的红烧青鱼和大份的鱼头炖豆腐。   但晚上时候,吃的还是厨娘做的饭食,也不说难吃吧,就是味道很一般。   不过要是跟许小娘子做的吃食比,他家厨娘手艺还真就算难吃的。   第二日晚上下衙再过去桂花巷,许小娘子的鱼也全都卖完了,幸好他昨日定了,不然今日又买不着,付了钱,徐孔目拎着食盒回了。   回到徐家后,徐孔目就让厨娘把三道菜热了热,没加其他配菜。   不过另外还有厨娘做的另外三道菜,瘦肉煮豆芽和炖的莱菔跟一道炒鸡蛋。   炒鸡蛋专门给喜哥儿吃的,结果喜哥儿吃过鱼丸子和鱼头豆腐,根本不肯吃鸡蛋了,红烧青鱼有刺,徐孔目就没给小孙子吃,另外两道菜小孙子吃的津津有味。   鱼丸都是按照许小娘子的建议,切过后在给小孩吃,不然怕呛到。   三道鱼菜都各有各的滋味,味道非常好,难怪卖的如此快。   徐家其他人也对三道菜赞不绝口。   徐云兰还多问了两句,“爹,那嫂子多大了,有这等手艺真厉害。”   她想着,能做出这等美味,年龄应该不小了。   徐孔目想了想,“年岁好像同你差不多。”   徐云兰惊讶的睁大眼,“才十五就有这等手艺吗?”那不就还是个小娘子。   连东来居做了三十年大厨的老厨子都做不出这等味道的,滋味是完全没法比的。   徐孔目点点头,“的确不大,但手艺很好。”   向氏道:“这何止是手艺很好,怕是整个源宝镇都找不出个厨艺能比的上这小娘子的,要是以后家里宴请老爷你的上峰,是不是也能专门请这位小娘子到咱们家做上一桌?”   徐孔目点头,“许小娘子卖吃食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应该是可以的,等宴请上峰时,我提前去跟许小娘子打声招呼。”   当然,酬劳方面肯定是少不了。   徐孔目明日要出门办案,他已经跟许小娘子说好,明日家中厨娘会来端鱼的。   这么好吃的东西,连续吃上个十天半月也不会腻的,所以他把接下来十天的菜钱都给了。   ……   之后几日,许沁玉的营生也都很顺利,不管是朝食还是家里卖的暮食都是很快卖完收摊。   如今多了来溪巷的街坊买鱼,都是提着食盒或者端着砂锅过来,回去路上也能遇见其他人,有些相熟的,自然站着扯几句家常话,到哪里去,准备去哪甚的。在许沁玉这里买吃食的自然就说是来桂花巷买鱼的,这鱼又是何等好吃。   总之也就几日的功夫,许沁玉做鱼的名声渐渐传了些出去,至少南街这边都知道桂花巷有个会做鱼的小娘子,做出来的鱼鲜美没有土腥味。   有些人信,有些人对鱼根深蒂固的想法,觉得鱼就是腥味重难吃,怎么都不可能好吃,不然东来居为何都没有做鱼的大厨?   可能的确是对鱼根深蒂固的想法,这边的大厨也很少去研究鱼怎么做好吃。   不过就算有人想来桂花巷买鱼试试,也买不着。   因为她的鱼现在也就够桂花巷跟来溪巷的街坊邻居们买。   就这样,偶尔还有人买不上。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雪时大时小,偶尔下几天又停停。   不过四哥每次泡药浴时都是下的大雪。   四哥的四次药浴已经泡完,最后一次的时候,经脉几乎已经没有那些黑色的物质,但也不是常人血管的那种青色,还是有些暗。   许沁玉也有点担心,还偷偷问过四哥,是不是体内的毒都彻底褪尽了。   裴危玄只说,差不多了。   他没告诉玉娘,这种毒的确没法彻底褪尽,但能活命了,至于以后身体会如何,其实他也不能得知。   四哥身体好起来,一家人也都松了口气。   许沁玉的朝食暮食摊子也继续着。   到了快过年的时候,许沁玉已经存了差不多四十两的银子。   她抽空时候还把院里的木棚给加宽了,墙角也一并给覆盖住,这样墙角可以放坛子罐子甚的,里面都是她弄的泡菜腌菜,等天气暖和时候,她打算在做一缸豆瓣酱,以后开了食肆肯定要用,豆瓣酱可是做菜必不可少的调料。   快过年的时候,雪倒是停了,大家也都忙着开始置办起年货。   要是按照往年,西南也就快过年时候才会下上两场雪意思意思下,有时候大有时候小,反正这边的天不算特别冷。   今年各地的雪下的都不正常。   家里鸡鸭鱼猪肉都有,平时也不缺喝少吃的,许沁玉就买了点生的瓜子花生回来自己炒,糕点方面,她经常做鸡蛋糕给两孩子吃,打算腊月二十八.九在做些,顺便还能做些绿豆糕,家里还买了红枣,再做些枣泥米糕。   她还特意买了点羊肉回,过年时候吃。   平日家中偶尔也会吃点羊肉,就是没遇见怀孕的母羊,没人卖羊奶。   腊月二十八她就打算歇息给自己放个年假了,等到初八左右在继续做朝食暮食卖的。   凤哥儿跟芫姐儿吃了两个多月她做的吃食,肉眼可见的胖了些,皮肤也白嫩回来了,两个都是漂亮的孩子,这一养好就粉雕玉琢的,可好看了。   就是芫姐儿还不肯开口说话,凤哥儿则是天生的哑巴,从出生就不会说话。   如果要是天生的聋子,基本就不会讲话的,因为听不到声音,自然不知道怎么发出声音来,还有凤哥儿能听见,也很乖巧。   芫姐儿是当初亲眼目睹母妃跟幼弟的死亡,才受到刺激不愿意说话。   裴危玄就懂医,他说芫姐儿是心结,除非以后她自己愿意开口说话。   所以家里人也都不强求,现在就希望两个孩子好吃好喝,好好长大。   到了腊月二十八,卖完鱼,许沁玉就笑着告诉街坊邻居们,“再有两日就过年啦,从明儿开始我也不卖朝食暮食开始歇息了,应该等过了年初八才会继续卖鱼。”   街坊领居们都表示理解,前两日许沁玉就陆陆续续告诉大家她二十八就要歇息了。   两条巷子的街坊之前还想过年让许小娘子多做些鱼丸,鱼丸可以放,她们用来过年时候待客呢。   但每家每户都要,把许小娘子累死也做不出那么多的鱼丸。   所以没办法,大家也就提前几日多买些鱼丸,家里就先不吃,都放着,攒上个几日就能过年用来待客用了。   能够一口气休息十天,许沁玉也很开心。   快过年了,除了吃喝方面,家里人都要准备新衣裳啦。   闻氏跟宁姐儿都会女红,其实原身也会女红,但许沁玉她肯定不会,她不是原身,即便是拥有了原身的记忆,也无法拥有跟原身一样的技能。   现在买了布回来现在做成衣肯定是来不及,平日闻氏跟宁姐儿都有很多活儿要做,也不好做衣裳的。   夏嫂子家虽是布庄,但也有成衣卖,甚至荷包绣品等等这些东西卖,都是平日做了绣品荷包在夏家布庄寄卖的。   腊月二十九,许沁玉跟家人吃过朝食就打算出去逛逛。   这两天没下雪,竟还出了太阳,这两个多月,几乎就没怎么见过阳光了。   夏家商铺在西街,所以她们打算去西街逛逛。   问过凤哥儿跟芫姐儿要不要去,两个孩子都点头。   两个孩子都去,家里肯定要人看见,裴危玄选择留在家中看家,他并不喜欢逛街。   闻氏牵着凤哥儿,许沁玉跟裴嘉宁牵着芫姐儿出了门。   路上积雪也都在化开,踩得咯吱咯吱响。   南街这边多数住人的,商铺不多,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小商贩,北街有条集市,但夏家布庄在西街,她们就直接过去了西街那边。   瓜子花生红枣那些过年准备做吃的食材都已经买了,今日过来就是买衣裳的。   到了夏家布庄,吴氏也在,快过年了,布庄比平日还要忙,所以她也过来帮忙,邵哥儿也带来了,小翠在后院看着邵哥儿,柱子也在铺子里帮忙。   见到许沁玉她们,吴氏也很欢喜,“许小娘子,你们怎么来了。”   许沁玉笑道:“过来挑选过年的新衣裳,嫂子祝你们家生意兴隆。”   这话谁不爱听,吴氏脸上笑眯眯的。   “你们随意挑,一会儿都给你们算便宜些。”   “好,夏嫂子你也先去忙。”   过完年天气就要暖和起身,她们都已经有两身厚长袄,肯定不能再买厚衣裳,就挑了薄的短袄和长裙,当然都是最普通的布料子,也得一百多文钱一身呢,平日里要做活,她挑的颜色都不亮,这次选得也是檀褐色短袄配了元青色长裙,都是比较暗的颜色,耐脏。   最后也给裴危玄挑了身紫檀色,偏暗紫颜色的长袍。   闻氏跟宁姐儿也都挑了身薄袄,年后都还能穿的。   连两个孩子也都买了,两孩子平日都很爱干净,也不用跟大人做活,就给买的比较鲜亮的颜色。   挑完这些,许沁玉看到旁边寄卖的荷包,还有旁边零零散散的布头皮毛块,脑中突然有个念头闪过。   她又看了闻氏跟宁姐儿一眼,最后把那些零零散散的绸缎布头跟皮毛的边角料也一并拿着准备买下来。   吴氏瞧见许沁玉拿着一些布料跟皮毛的边角料也很奇怪,不知小娘子是想作甚。   这些边角料都是平日便宜卖给其他人,可以用来缝荷包甚的,但是做出来的荷包样式也都一般般,买的人较少。   皮毛的边角料用处就更加不大,这边没什么人带帽子,还是她见许小娘子跟她夫君总冒着风雪出门,才想着用边角料给做了两个并不怎么好看的帽子和手套给他们的。   吴氏好奇得问了句,许沁玉神神秘秘说,“这些皮毛边角料我想弄回去做些东西,到时候在告诉嫂子。”   吴氏也就不在多问,最后六身衣裳连带着这些边角料,以六百钱的价格卖给了许沁玉。   买完衣裳,许沁玉也不打扰夏嫂子,她又去隔壁金银斋逛了逛,里面的首饰都很漂亮,但她都没舍得买,她还得存银钱开酒楼呢。   闻氏跟宁姐儿对金银斋里面的首饰也没什么兴趣,觉得一般般。   她们住过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宫,什么样的宝贝没瞧见?   便是那花丝镶嵌和各种宝石珍珠的首饰也是看腻了。   闻氏本想着让玉娘买一两样首饰带带,但见玉娘拒绝,她也没有多劝,她知晓玉娘一心想要多赚些银钱开食肆。   其实她都想让玉娘把之前玄哥儿山上找来的那根人参给卖掉,就够开食肆的钱了。   但玉娘犹豫了下没同意,玉娘说在这种地方,那种品相的野参就连药铺都找不着,是可以续命的好东西,卖掉可就没有了。   闻氏想着自己每日浆洗衣裳也能赚个三十文,也存了点,等玉娘需要时就给她。   其他做吃食方面她能帮上的太少,她也就是帮着择菜处理下食材做卫生,别的帮不了什么,才出去浆洗衣物的。   逛了下首饰铺子,许沁玉便打算回去。   回家还得准备过年吃的各种炒货点心跟炸菜什么的。   正打算回去,一行人从首饰铺子出来却撞见个披着兔毛斗篷的少女,少女长相明艳,画的京城里时新的妆容,越发光艳,又披着兔毛斗篷,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少女被这种目光追随有些得意。   少女身侧还跟着另外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和两兄弟。   那两长的有个七八分像的兄弟满脸不耐烦的,显然不是很情愿跟在少女身后。   看见少女,许沁玉还愣了愣,这不是闻氏娘家那个侄女闻蕴灵吗?   之前流放路上,要不是陈副尉过来拦了一手,她指不定就跟这姑娘干架了。   只是这些闻家人怎么也会在源宝镇,她还以那些人会嫌弃镇子,选择留在饶州城内。   闻蕴灵身后的三人好像也都是闻家的兄弟姐妹来着。   不过不管闻家人是不是也在源宝镇,许沁玉都没打算跟闻家人打交道,她们虽然是便宜婆婆的娘家人,可都没把婆婆当做自家人,便宜婆婆对她们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除了婆婆的生母桂姨娘,可桂姨娘是闻老太爷的平妻,想走都很难,古代的和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许沁玉抬脚就走,闻蕴灵却也瞧见了她,脚步一转,拦在了许沁玉面前。   “四嫂,姑母,宁妹妹,真是巧呢。” 第32章   闻氏一脉如今住在源宝镇东街, 当初被陈副尉一行官兵送至饶州城,得知想要在饶州城落籍需要每人一百两银子,闻家从老到幼差不多三十来人,闻老爷子的子孙辈很旺盛, 三千多两银子倒也拿得出, 但饶州城五进的宅子也不便宜, 想要住在好点的位置,五进宅子起码也得二千两银子朝上。   当初闻家虽没被抄家,但暗地里也拿了不少银钱暗中打点。   等到被流放之前, 那些官差更是如蝗虫过境,抢夺了他大半的家业。   其实当初庶女没进宫之前, 安平公只是安平伯,没甚家业,后来庶女进宫,慢慢到妃子, 再到皇后, 期间他也跟着受人敬重,积攥下不少家业,但这些家业,新帝跟伏贵妃岂会真的让他全都带走, 所以那些侍卫拿走他几乎快全部的家业也是上头授意的,闻老爷子不敢说甚, 等到被流放时,闻家全部家业不过就万两银票。   这万两银票, 路上打点又用去几百两, 等到了饶州城, 得知这里的落籍费还有买宅子的钱都不便宜, 便有些不想在城内落籍。   闻老爷子知晓坐吃山空的道理,家中现在也没铺子跟营生,全家都没半点进项,家里也没人会做生意,家中的奴仆,还有京城那些铺子的掌柜都没办法跟着他一起走,全部被发卖的发卖,遣散的遣散,真要在饶州城,他身上剩余的几千两怕也不够看,所以就选了源宝镇。   也是想着慢慢来,源宝镇落籍每人只要十两,挨着衙门这边的五进宅子也比饶州城便宜一半,所以最后选择距离饶州城最近的源宝镇落籍,落了籍买了宅子,再买些田地跟铺子,看看做什么营生。   要是赚的多,以后把营生都转去饶州城也是一样。   哪怕士农工商中,商人是最低贱的,闻老爷子也没打算放弃经商。   他心里清楚,没有银钱傍身,哪怕是读书人都得挨饿过的不如意,还不如多赚些银钱,起码吃喝不愁,奴仆成群。   至于读书科举,闻家跟竖王那一脉,三代内都不允科举,读书怕是不成。   甚至闻老太爷还想着让孙女闻蕴灵进宫给新帝做妃子,他是有这个信心的,闻老爷子还未出嫁的孙女中,大房的闻蕴灵长的最是明艳,只是边城距离京城上千里地,怎么把孙女送进京还是个问题,都要慢慢的运转。   闻蕴灵今日出来,她身后跟着的是大房的另外个庶出女,也是闻蕴灵庶出妹妹闻蕴香,穿着打扮自然不如闻蕴灵。   另外两个少年,许沁玉记得他们好像白姨娘的两个孙子。   白姨娘就是闻老太爷的另外个妾氏,生育一女一子,女儿自然早就出嫁,儿子就是闻老太爷的三子,也是庶子,也已经娶妻生子。   白姨娘是良家女,当初被闻老太爷看上,白家父母又已经病逝,就被兄嫂做主给了闻老太爷做妾。   白姨娘生的貌美,当初的闻老太夫人怕白姨娘独宠,于是才把身边的婢女也给闻老太爷抬做了妾,也就是闻氏的生母桂姨娘。   两个姨娘之间倒没什么,这些年一直和和气气,闻老太夫人因为这个,对桂姨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觉得桂姨娘是自己抬起来的妾,就应该跟她一起打压白姨娘,直到闻氏进宫后做了妃子,闻老太夫人才不敢再对桂姨娘有什么脸色,恭恭敬敬的。   也正是因为这些年恭敬,等到闻氏出事流放,闻家也被牵连流放,闻老太夫人对桂姨娘痛恨,欺负的也更加狠了。   许沁玉并不是很确定后面跟着的少女和两个少年是大房庶女和三房的两个。   因为闻家一脉,那子子孙孙真是多,想到闻家这一脉的子子孙孙,她脑袋就有点嗡嗡作响,因为是真的人多。   闻老太爷有两嫡子一庶子,这还好分辨。   可这两嫡子又娶妻纳妾在生子生孙。   也就白姨娘生的三房庶子只娶了房媳妇,不愿纳妾,因为娶媳妇娶的晚,也有两儿子一闺女,都还不到成亲的年纪。   好像就是这两少年,就是三房的两个儿子,白姨娘的孙子。   因为流放路上时,那次大石头躲雨之争,闻蕴灵想要带着人过来跟她干架,这两少年不在,站在远处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闻蕴灵,所以许沁玉对他们也有点印象的。   因为闻家人数太多,许沁玉也就是从原身记忆里知晓,她分辨不出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闻蕴灵,还是因为闻蕴灵流放路上一直找事,特别招人烦。   许沁玉都不明白她怎么想的,家族都落了难,怎么还喜欢招惹是非,真是脑子有病。   见闻蕴灵自己凑过来,虽嘴上是打着招呼,语气却有些洋洋自得。   许沁玉一点面子也不给她,扯唇冷笑声,“好狗不挡道。”   裴嘉宁瞧见闻蕴灵过来,面色就不太好起来,她讨厌闻蕴灵,并不想跟她打交道,结果听见四嫂这么一说,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果然还是得四嫂,上去就直接打脸。   闻蕴灵瞪了裴嘉宁一眼,她身后又传来两声噗嗤笑声,回头去看,是三房两庶弟。   闻蕴灵气得不行,喊道:“闻顺成,闻顺功,你们两个是不是有毛病,没瞧见这人欺负我?你们跟着笑什么?还有她说好狗不挡道,你们可是跟着我一起过来的,在她口中也是狗,笑什么笑你们是猪吗?”   “本来就挺好笑的。”两兄弟嘟囔。   也不知大房这闻蕴灵怎么想的,非常穿这样一身画着妖妖艳艳的妆容出来逛,他们根本不想出门,是被老太夫人叫着跟上的,说的是,“我们家蕴灵生的貌美,这般小地方的人没什么见识,怕他们有什么坏心思欺负蕴灵,你们也一并跟上守着蕴灵,蕴灵要是受点伤,我唯你们是问。”   还有狗就狗呗,在闻家,他们三房不就跟狗一样的存在。   两兄弟目光沉了几分,倒是收敛了嘴上的笑。   闻蕴灵冲两个庶弟发完脾气,又回头冲许沁玉冷笑,“我不过好心好意跟你打声招呼,想着毕竟都流落到此地,两家又是如此亲近的亲戚,自然该同心协力,之前流放路上的确有些误会,那时候大家心情都不好,难免有些争执,但如今都在源宝镇,怎么也该相互扶持,四嫂,你这般说是不是过了,你该同我道歉,我便也能原谅你。”   许沁玉觉得她就算想要两家结交,也是不安好心有利所图。   所以更加不会搭理她,“你到底是好心还是别有用心,我有眼自己能瞧得清,瞧你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她这话就是骂闻蕴灵是黄鼠狼。   闻蕴灵到底世家嫡女,在京城跟人吵架也不是这样吵的,都是绵里藏刀,哪有这么上来说人是黄鼠狼的,她不会这种吵架方式,竟一时不知怎么反驳,气得她脸都白了,手都有点哆嗦。   她尖叫,“许沁玉!”连四嫂也不喊了。   许沁玉看她一眼,叹口气,“你别叫这般大声,我听得见,那我先走了。”   她实在不想跟闻蕴灵说话。   闻蕴灵见她油盐不进,转身就走,越发生气。   自己现在就带了个整日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的庶妹,还有两个平日里就不对付的庶弟弟,想要让他们上前揍许沁玉,她也觉得三人不会帮自己。其实她没打算亲自动手揍人,她披着兔毛斗篷,画着明艳妆容,又岂会当街跟人撕扯头发,太难堪了,她更擅长指挥其他人帮她。   何况,她不能真的跟许沁玉打起来。   她今日出来的确是闲逛,碰见姑母一家纯属意外。   但也的确起了点心思,是她自己的小心思。   她知道闻家现在的情况,也知祖父选源宝镇没有选饶州城落籍是因为恐怕没多少银钱,所以才选择源宝镇,她一开始也不太愿意住在镇上想住城里,后来也想通了,留在镇上也好,先找到可以赚钱的营生就行。   但是来到镇上也有快三个月,家里坐吃山空,没有任何进项。   祖父在东街这边买了两个商铺,自然是空的商铺,他们也不知道做什么营生,两个商铺也只能先空着,每天一大家子三十多口人的开销都是一大笔,不仅祖父祖母愁,她也担心,担心以后没银子花,过苦日子。   现在家中为了省银钱,都没买奴仆。   家中家务都是三房的人做,就连桂姨娘和白姨娘也都需要干活。   还有姑母,姑母在她家浆洗衣物,她也知道姑母来家里浆洗衣物是为了想跟桂姨娘身边照顾着,其实她对姑母在不在家里干活没甚感觉,大概是祖母觉得姑母做皇后时自己受了很多气,所以现在让姑母留在家里浆洗衣物也能出出气。   这次出门见到许沁玉,她想到前两日听见闻顺成闻顺功两兄弟偷偷说的话。   两兄弟躲在后门说南街那边有好吃的鱼肉吃食卖,好像是闻姑母的儿媳做的营生。   两个兄弟一个十三,一个才十一,还是半大孩子,嘀嘀咕咕,想起自幼生活在闻家,以前京城时候虽总被老太夫人责骂,但吃喝不愁,现在连吃喝都愁,大房二房还能吃的不错,他们三房都只是吃豆粥和煮菜,因为祖父跟老太夫人说要节省。   知晓四嫂能够做吃食赚银钱,不免带上几分羡慕的语气,还说也想出去找活计做,想养家。   所以闻蕴灵知道许沁玉大概自己做吃食摆个小摊子,具体卖的什么还不清楚。   她想起流放路上,许沁玉给那些官兵煮的吃食闻起来的确又鲜又香的,心里就有个想法了。   拦下许沁玉就是想跟她讲和,试试她做的吃食到底如何,要真是跟两兄弟说的那般美味,她是想打算两人一起开个酒楼,她让娘出银钱,许沁玉出手艺,还想着自己这也算便宜许沁玉,等把酒楼开起来,让她做大厨,一个月给她二十两银子。   她根本不知道许沁玉鼓捣的那些吃食,随随便便一个月就能赚上二三十两,这还是自己一个人弄的,要真是开食肆酒楼,不知能赚多少。   谁知许沁玉根本不搭理她,还骂她是黄鼠狼!   骂完还跑啦!   见到许沁玉转身就走,头都不带回的。   闻蕴灵又气又恼的,立刻回头指挥两个庶弟,“闻顺成,闻顺功,你们给我把她拦下来!”   两人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   然后闻蕴灵就被气哭了,眼泪豆子顺着脸颊啪嗒就往下掉,她主要是被许沁玉气得,又见庶弟不帮她,更加生气,就没忍住。   见她一哭,闻顺成闻顺功拔腿就跑,打算晚上天黑在偷溜跑回家,不然白日回,闻蕴灵跟闻老太夫人一告状,又要罚他们跪上半天,不如晚上偷偷回,白日在偷偷跑出去,几天不着家,看老太夫人怎么罚他们。   留下的大房的庶女闻蕴香弱弱的说,“姐姐,你别哭了。”   闻蕴灵哭得脸上妆都有点花了,见周围有人指指点点的,她气得跺脚,捂着脸,转身往家里跑去。   闻蕴香叹口气,慢慢的跟上。   许沁玉遇见闻蕴灵倒也不觉得坏了心情,她就没把闻家一家子放在心上。   她只是没想到闻老太爷会让一家子在镇子上落籍,还以为他们会留在饶州城,之前想着要是闻家人都留在饶州城,那婆婆生母桂姨娘岂不是也要留在饶州城,婆婆想见上一面都极难,何况闻家人也不会好好善待桂姨娘的,现在知道闻家都在源宝镇上,她就有点别的想法。   桂姨娘是婆婆的生母,血浓于水的亲情割舍不掉的,婆婆肯定也日日惦记着。   但这里跟现代不同,不想在一起生活,或者没感情,被家暴被欺负了可以起诉离婚。   这里和离难,桂姨娘就算是平妻其实也就名头好听点,说到底还算个妾,妾不管想和离还是去衙门义绝都是难上加难,除非闻老太爷愿意写放妾书。   回去的路上,许沁玉都忍不住琢磨这事儿。   闻氏自打见到闻蕴灵就心不在焉,回去路上也总走神。   到了家,许沁玉把衣裳跟布料皮毛的边角料都放在一边,准备炒瓜子花生。   桂姨娘的事情,她现在还没什么头绪,而且她不清楚桂姨娘愿不愿意离开,毕竟古时候很多女子的思想跟现代女子思想是完全不同的,也是因为大环境使然,不能怪桂姨娘这样的人,就跟罗老婆子的儿媳林氏一样。   许沁玉打算先把瓜子跟花生炒了。   她炒的五香瓜子,加了盐巴跟少许的香料在铁锅里炒,这样炒出来的瓜子咸香好吃。   她炒瓜子的时候,让家里人把买的花生米剥出来。   她买的是带壳的干花生,这种带壳的花生都要八文钱一斤,也有专门的花生米卖,更贵些,买带壳的回来自己剥划算些。   花生米她打算做成五香花生米,五香花生米更好吃。   这边普通的炒瓜子炒花生都是不加盐也不加香料的,什么味道都没有,吃的也算是个原滋原味。   但五香的肯定更好吃。   五香花生米做起来比较麻烦。   剥出来的花生米要浸泡两刻钟,把表面泡软。   之后就是煮,她没浪费之前炒瓜子的香料,用来煮五香花生米用了。   花生米加香料煮个七成熟,捞出控干水分,在起锅炒这些已经煮得七分熟的五香花生米,火候差不多时,把之前炒瓜子的盐倒入,用盐彻底炒干花生米里面的水分,使其变得干脆香酥就好了。   炒好的五香花生米用漏勺捞出,她一锅炒的多,盐巴没剩多少,剩下的丁点盐巴她也舍不得丢,过滤干净自家人炒菜吃的时候用。   炒出来的五花花生米吃起来又香又酥的,适合当零嘴还有下酒菜。   给两小孩一人吃了颗,许沁玉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凤哥儿跟芫姐儿吃花生米一定要注意,吃慢些,在嘴里多嚼会儿,是不是更香了?”   两孩子都三四岁了,是可以吃一些颗粒状东西,但肯定还是得小心点。   两小孩点头,又跟许沁玉要了几颗。   许沁玉又端去给闻氏还有四哥和宁姐儿都尝了尝,都说好吃。   她这次炒了不少,保存好,吃个几天没问题,还能给夏家嫂子和徐孔目家送些去。   其实这个五香瓜子和五香花生米要在东街西街那边卖,卖贵点,就过年这几天恐怕就能赚上不少,许沁玉很心动。   却听见四哥突然说,“玉娘这几日好好休息吧,身体会吃不消。”   许沁玉看了四哥一眼,四哥好像看出她想做什么,但四哥说的也对,她的确怕身体吃不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副好身体才能想别的,从流放到此地,她就连轴转,几乎没好好休息过,也是想着趁着过年好好休息几天的。   罢了,不多想,这十日就好好休息吧。   银钱什么时候都能赚,钱是赚不完的!   哎,她要是能找几个有天赋的徒弟就好了,现在就能教徒弟炒花生米卖钱去了。   裴家人做吃食都不行,之前偶尔她太忙,闻氏跟裴危玄也掌过勺。   明明她把手教的,火候食材调料,全都看着,做出来味道也不咋地。   这炒花生又是个技术活,真要给他们炒,也怕炒出来味道一般不好卖,那就浪费了。   她还知道一种咸干銥嬅花生的炒法,要从地里才拔.出.来的新鲜花生,清洗后连壳一起煮再晒干,得八九月份,那时候正好也是收花生的季节,这种咸干花生能保存的更久,所以的确不急这一时。   中午时候许沁玉随便做了点焖饭吃。   下午又忙着做鸡蛋糕,绿豆糕跟枣泥米糕。   枣泥米糕需要先把红枣蒸熟,这里没有料理机,没法把只去掉枣核的带皮枣肉打成泥,有枣皮会影响口感,所以剥枣皮取枣泥的任务就交给裴家人。   揉糯米面跟白面的时候,她还给加了点红糖,吃起来口感更好。   等把醒好的面柔好擀平,铺上一层枣泥卷起切块上锅蒸熟,满屋子香甜的味道,蒸好的枣泥米糕吃起来甜甜的,糯叽叽的。   裴危玄都连吃了几块,看样子四哥其实更喜欢甜食一些。   但是刚出锅的枣泥米糕真的好好吃,又甜又糯的,许沁玉也吃了好几块。   等晚上柱子上门来端邵哥儿的暮食时,许沁玉包了两包五香花生米跟一些枣泥米糕给柱子,让他带回去给夏家嫂子尝尝。   吃过暮食,也没什么事儿做了,明天再做点炸萝卜丸子,炸鱼,炸瘦肉丸子,还有藕夹过年吃便没什么活儿了。   大扫除的事情自然不用许沁玉,都是婆婆小姑子跟便宜夫君干的。   吃过暮食,大家都还待在厨房,等着烧好水洗漱,也正闲聊着。   闻氏突然说,“玉娘,玄哥儿,宁姐儿,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们。”   许沁玉道:“娘,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闻氏攥着手心鼓起勇气说了出口。   “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闻家浆洗衣物。”   她知道家人不愿意她在跟闻家打交道,可桂姨娘是她的生母,是生育她养育她的人,她没办法对自己的血浓于水的至亲做到置之不理。   当初她去东街西街那边找工。   也只有那边住的人才舍得找人做工洗衣服。   她见一五进的宅子外贴着招浆洗工的告示,就敲了敲门,没想到开门的正是苍老的桂姨娘。   她才晓得闻家也来到源宝镇,还让桂姨娘就住在宅子的耳房当门房。   她气得不行,才想留在闻家看看能不能想法子让桂姨娘跟她爹和离义绝。   桂姨娘又哪里真的愿意留在闻家,纵使她是闻老太夫人的婢女抬做姨娘,可她从来没想过给老太爷做姨娘的,后来女儿进宫,她也拿到卖身契,不再是老太夫人的奴婢,之后又经历流放,来到源宝镇还继续被磋磨,更加不想待在闻家。   可是闻老太夫人留着她就是想要磋磨她,根本不愿意放她走的。   她知道自己离开闻家的希望渺茫,也不想女儿留在闻家被闻老太夫人欺负,让闻氏离开,不要留在闻家浆洗衣物。   闻氏又哪里真的不管。   闻氏见玉娘忙,又想不起其他法子带桂姨娘离开,就这样先在闻家浆洗了两个多月的衣裳,每日陪伴桂姨娘。   许沁玉的确不清楚婆婆去闻家浆洗衣物。   因为她今日之前根本不知道闻家人也在源宝镇上。   不过以婆婆的性格,这恐怕是实在没了法子才告诉她们的。   许沁玉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法子把桂姨娘给从闻家弄出来就是。   但是到底怎样才能让闻老太夫人放人。   其实还是闻老太夫人不愿意放人。   闻氏叹口气说,“姨娘她其实不是闻老太夫人家里的家生子,她也是被拐卖后卖给牙行的,后来被闻老太夫人家挑中,买去给闻老太夫人做丫鬟的,闻老太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做闺女时性格都不好,经常打骂奴仆。”所以桂姨娘的苦头是从小吃到大的。   桂姨娘被拐时才四五岁,哪里能记住很多事儿,辗转那么多地方,连家乡在何处都记不清楚的,只记得自己是被拐的,其他事情都是模模糊糊的。   许沁玉听得忍不住叹口气,古代的拐子可比现代的还多。   但不管是哪个时代,人贩子都该死!   许沁玉使劲想着法子,正想着,听见坐在灶台那里看小白蛇的阮姐儿突然咳了声。   许沁玉脑瓜子灵机一动,看向裴危玄,有了个不太成熟的主意。 第33章   裴危玄似乎知道玉娘在想些什么, 等玉娘双眸发光看看向他的时候,他微微点头,“可以。”   许沁玉忍不住笑出声来,“四哥, 我都还没说是什么呢, 你都说可以。”   裴危玄慢慢说, “我知道玉娘想说些什么,的确是可以试试的。”   许沁玉手指在木桌上敲了两下,在心底琢磨这法子的靠谱程度, 这法子肯定需要四哥出力。   闻家人不可能轻易让桂姨娘离开闻家,不可能轻易让闻老太爷写放妾书, 不然放了桂姨娘还怎么出气,怎么拿捏闻氏跟裴家人?   不早些把桂姨娘想法子弄回家,以后闻家那些人指不定会用桂姨娘来逼迫裴家或者是她干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闻家也是庶民,可能还有些银钱傍身, 但总有花光的时候, 肯定也会想法子做些营生。   刚才听便宜婆婆那话,闻家现在都让三房跟两个老姨娘干活,舍不得买奴仆回,看样子银钱所剩不多, 到时候知晓她厨艺了得,用桂姨娘逼迫她跟闻家合伙开酒楼, 再惨点,逼迫她去给闻家打工, 她同意还是不同意?   不同意的话, 桂姨娘肯定没好果子吃, 便宜婆婆瞧见又得伤心。   同意的话——   呸, 她才不会不同,她不是那种轻易妥协的人,到时候肯定也是另想法子把桂姨娘救出来而已。   所以趁着这次,一定要赶紧把桂姨娘救回来。   “四哥四嫂,你们在说什么?四嫂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可以把外祖母接回来了?”裴嘉宁这会儿心急如焚,见四哥四嫂还在打哑谜,忍不知直接问出口。   她也希望可以快些把桂姨娘接回来,她不希望在跟闻家人打交道。   母亲这次去闻家浆洗衣物她虽觉不好,但也是因为桂姨娘,实在没法子。   换作是她,想不出法子,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家人。哪怕她也经常嫌弃母亲太过温柔还有些软弱,但她也很爱闻氏,爱自己的家人。   许沁玉狡黠一笑,凑过去跟几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裴嘉宁越听眼睛越亮,“我也觉得这法子可以试试,就闻家那种自私自利的人,肯定会上钩。”   闻氏倒有些心慌,“这法子能成吗?”   许沁玉笑道:“四哥都说能成,四哥把药做出来后就去试试。”   几人又商量了小半个时辰,最后一家人才洗漱去睡下。   次日刚吃过朝食,裴危玄就出了门。   许沁玉问道:“四哥,可要我陪着你去。”   裴危玄看了她一眼,“不用,我一会儿便回。”   许沁玉点点头,看着四哥出了院门,她也回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今天还要炸不少吃的,她也得赶紧把吃的都弄好。   炸肉丸子萝卜丸子炸鱼这些得用菜油。   许沁玉前两日买了几斤大豆油,这里已经有大豆油,但价格贵,比熬猪油还贵些。   炸丸子这些必须用菜油,味道更好些。   她去厨房先调好了肉馅,炸物的话,油温跟调馅都是关键,她就做的是家常口味的,猪肉先剁成泥,加入盐巴鸡蛋绿豆淀粉少许五香粉还有葱花,最后倒入生姜水朝着一个方面使劲搅拌,生姜水去腥还能增香,分几次慢慢倒入。   等油温七成时,她用手就能挤出一个胖嘟嘟的肉丸,丢下油锅。   闻氏帮着她偶尔翻动油锅里面的肉丸子。   裴嘉宁在帮着洗萝卜切萝卜丝,她切出来的萝卜丝不好看,不过一会儿得焯水剁碎,所以刀工不好也没关系。   这边的萝卜是青皮萝卜,水分足吃起来也更有萝卜味,清脆甘甜。   肉丸子炸好后,许沁玉尝了个,吃起来口口生香,外焦里嫩,咬开还有肉汁爆出,裴嘉宁一口气吃了几颗,闻氏也尝了一颗直说好吃,许沁玉又给凤哥儿和芫姐儿用碗装了几颗,让他们慢慢吃。   等再出去瞧的时候,小黑豹一直跟着两孩子讨肉丸子吃,竟还晃着那跟细细的黝黑的尾巴。   凤哥儿和芫姐儿很是纠结,肉丸子太好吃了,他们倒不是舍不得,而是经过流放那一路,知道食物的珍贵。   见小黑豹可怜巴巴望着他们,最后到底心软,吃了半颗,丢了半颗在小黑豹的碗里。   小黑豹立刻把两小孩丢给它的半颗肉丸子吃掉,吃完就蹲坐在两小孩面前继续眼巴巴的望着他们。   两小孩更加纠结了。   许沁玉忍不住笑了声,又回厨房开始炸萝卜丸子,萝卜丝焯水后剁成丁加入鸡蛋盐巴和少许五香粉一点葱花搅拌均匀,最后才能加入面粉继续朝着一个方向搅拌,搅成萝卜糊状态就成了。   炸好的萝卜丸子吃起来可不比肉丸子差,外酥里软,里面没加一点肉馅,却也香得很。   没多久,裴危玄也回了,他买回来的药材放在小炉子熬煮着,熬成了膏药,最后均匀的涂抹在纱布上,制成可以贴在肌肤上的膏药。   他做了好几幅膏药,交给了闻氏。   闻氏揣着膏药,跟家里人说了声就打算出门。   许沁玉过去同她仔细交代了两句,闻氏才重重点头,“那玉娘,我先出门了。”   等闻氏离开,许沁玉又做了炸鱼炸藕夹。   可惜这里没有番薯,不然做点番薯丸子,又甜又软糯的。   炸好炸物后,还剩了不少油,也收起来可以烧菜吃的。   ……   且说闻氏把几幅膏药揣在身上后直接过去了闻家,还是桂姨娘开的门,桂姨娘面容苍老,脸上满是皱纹,头发也几乎白了一大半,瞧见闻氏,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让人进来宅子,又把人请到耳房。   进了耳房,桂姨娘忍不住道:“都要过年了,怎么还来了?”   她不想女儿在闻家浆洗衣物,被闻老太夫人磋磨,之前她一直犹犹豫豫的,是因为她很清楚,就算告诉女儿想离开闻家,可只要闻老太爷不放人,她就没法离开的,倒不如不跟女儿说这个。   这两个多月,女儿在她耳边一直跟她说离开闻家,跟她还有外孙去外面生活,还说玉娘也很好,他们裴家三生有幸才能遇见玉娘好的儿媳。   她心里又如何不想呢?她又哪里真的愿意留在闻家被闻老太夫人继续使唤折磨。   闻氏打开耳房门,四处瞧了瞧,没瞧见有人,这才凑在桂姨娘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桂姨娘听完,心里一惊,但仔细想想,她觉得这法子可行,她太了解闻老太爷跟闻老太夫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她道:“好,那我现在立刻就贴上。”   闻氏帮着桂姨娘在腋下贴了一副膏药,剩余的都藏在了床铺底下,“玄哥儿说了,剩余的膏药,七天换一副就好了,而且不会伤身,就是会有些症状,并不是真的,玉娘也说这法子应该能成,就是让我们口一定要严,还说只要瞒住了闻家,这事儿一定成。”   桂姨娘点点头,想到她这么大年纪,还得让儿孙替她操心,也不免有些悲伤。   母女二人在二房说了两句话,外面响起个清脆女声,“姑母?可是姑母来了。”   这是闻蕴灵的声音。   闻氏顿了下,还不等她应声。   闻蕴灵已经推开耳房门直接进来了。   瞧见闻氏,她笑眯眯说,“要过年了,姑母怎地还过来?”   闻氏淡声道:“担心桂姨娘,过来看看她。”   闻蕴灵看都没看桂姨娘一眼,继续站在门口跟闻氏讲话,“对了,姑母,听说四嫂摆摊卖些吃食,味道很不错,姑母不怎么不带点来给我们尝尝看?就算不想给我们吃,也该给桂姨娘带些尝尝。”   闻氏心中警醒起来。   她道:“玉娘手艺也就一般,做的鱼没那么大腥味,南街北街那边的都是穷苦人家,没吃过好东西,鱼便宜,又没腥味,自然当做荤腥解解馋。再说了姨娘年纪大,吃鱼容易卡着,所以就没带,平日也就路上买点包子馄饨带给姨娘。”   她平日的确没给桂姨娘带玉娘做的吃食,还是因为玉娘的手艺和闻家人的原因。   因为玉娘手艺太让人惊叹,她吃御膳房的吃食也吃了有二十年,没有任何御厨的厨艺赶得上玉娘。   玉娘的厨艺非常厉害,但说不定也容易惹上事端,所以绝不会跟闻家人吹捧玉娘的手艺。   要是带来给闻家人瞧见,给他们吃着,知晓玉娘的手艺,对玉娘手艺有什么想法怎么办?桂姨娘还在闻家,用着桂姨娘威胁玉娘又该如何,所以她知晓桂姨娘在闻家吃不饱也不会带玉娘做的吃食来,就是在街上买点肉包子还有小馄饨什么的带给姨娘。   闻蕴灵听完,觉得有点道理,但隐约又觉不对,闻顺成跟闻顺功那两兄弟说南街那边的人夸许沁玉做的鱼非常好吃。   可她仔细一想,许沁玉才多大,满打满算也就十五,怎么可能比得过掌勺了很多年的大厨。   恐怕也真就是厨艺还行,正好知道点做鱼的配方,所以煮出来的鱼没有腥味,便宜卖,赚个辛苦钱罢了。   闻蕴灵听完兴致缺缺,没再跟闻氏和桂姨娘打招呼直接离开耳房,出了大门。   她昨日回来后,跟祖母哭诉一番,还说三房两庶弟不帮自己,由着外人欺负,祖母果真大怒,要找两个庶弟的麻烦,可他们竟没回,不知道跑哪去了,到吃暮食的时候都没回。   那两臭小子,有本事一辈子别回闻家!   见到闻蕴灵终于走了,闻氏也不便久留,又跟桂姨娘交代几句,她知桂姨娘性子软,但从不是个多嘴的人,甚至嘴很严,这事儿是绝不会往外说的。   ……   许沁玉已经把鱼块跟藕夹都给炸好了,也不用再准备其他东西。   接下来两天,她难得休息,家里做大扫除,闻氏也一点不让她碰,说她平日已经够忙,难得休息几天,就好好歇息下,正好这几日都是晴天,所以白日里她就搬着个小杌子坐在院里看着两孩子,嗑嗑瓜子吃吃五香花生米,再看着小黑豹叼着个棍儿满院子跑来跑去的,或者叼着小白玉跑来跑去。   跟小白蛇接触也有两个多月,许沁玉觉得自己没那么怕蛇了。   不对,应该是没那么怕白玉了,它除了是蛇,长得清清秀秀也没毒,不会让人起鸡皮疙瘩,要是碰见其他那些眼镜蛇响尾蛇,她能一蹦三尺高。   虽然小白蛇一直吃吃睡睡睡睡,但比四哥才带回来时候看着大了不少。   许沁玉坐在院子里嗑瓜子,看着婆婆跟宁姐儿还有四哥都在忙着。   宁姐儿瞧见四嫂休息也没任何怨言,她可知道四嫂平日做吃食有多累的,不过她到底有点孩子心性,干活干着干着就跑过来四嫂身边跟着嗑瓜子,然后再去帮忙干干活。   看着闻氏,许沁玉都觉得闻氏做婆婆,不管哪个时代都是会让儿媳喜欢的那种人,闻氏做过皇后的人,性格还特别温柔,愿意包揽家中所有的家务,她连平日贴身的亵衣都是闻氏手洗的,她其实挺不好意思,想自己洗,但闻氏都不允,说只是顺手的事情,还说她每日都已经够累的,其他家务不需要她操心。   就桂花巷这家家户户的,哪家不是儿媳干活,不光要做饭还得洗一家子的衣物。   这种愿意帮儿媳洗贴身衣物的婆婆,这个时代怕都找不出几个来。   就这样休息了两日,徐沁玉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明天就要过年了,一家人打算晚上吃团年饭,吃完团年饭还能在集市上逛逛。   这是许沁玉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心中不知是何等滋味,上辈子她是孤儿,没有家人,无依无靠的,也不知道她父母为什么把她丢掉,听福利院的妈妈说,她是在垃圾桶被人捡到的,有人路过听见哭声,哭的跟小奶猫似的,往里头一瞅是个襁褓里的孩子,要不是那晚被人听见哭声,她说不定就被人当垃圾倒进垃圾车早就死掉了。   这辈子算有了亲人,她占了原身的身体,不知原身的爹娘京城都过得好不好,希望大家都能新年快乐,吉祥如意。   翻了个身,许沁玉擦了下眼角准备睡觉。   听见裴嘉宁跟她说话,“四嫂。”   许沁玉嗯了声。   裴嘉宁:“明天就要过年了。”   不止许沁玉感慨,裴家人都有些睡不着。   许沁玉又嗯了声。   “四嫂,谢谢你。”裴嘉宁小声说。   要不是四嫂,他们一家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在这地方活下去,就算活下去,恐怕也极苦,现在因为四嫂,她们一家吃喝不愁,她真的很感激四嫂。   许沁玉笑笑,“都是一家人,大家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好。”   等过了年,她也有点别的想法,桂姨娘回来后,闻氏也不用继续为了桂姨娘去闻家浆洗衣物,到时候她想让闻氏和宁姐儿在家做包包卖卖看。   对,就是现代社会女性几乎人人都有的必备品,包包。   这是她前两日在夏家嫂子的布庄,瞧见那些荷包后有的想法。   这里的姑娘们出门就是荷包,荷包除了装点零碎银子,其他几乎什么都装不下,所以她才萌生了这个想法,包包那可是时尚必备品,就算不为了时尚,出门背个挎个或者拎着个包也很方便,她就想着试试看,要真是能成,闻氏和宁姐儿也就有自己的事了。   她希望闻氏和宁姐儿也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她年后在摆几个月的摊,差不多就够开食肆的银钱,到时候请些小工和小二,再收几个徒弟,也不用闻氏跟宁姐儿一直围着她的营生转悠。   至于四哥,她目前还没想到四哥可以做些什么,那四哥就先继续帮她忙吧,四哥捶鱼泥杀鱼这些都很熟练了。   想着想着,许沁玉才迷迷糊糊的睡下。 第34章   晨曦微露, 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大户人家张灯结彩,房檐下挂着灯笼,门上贴着专门请人画的辟邪守家的门神画。   穷苦些的百姓, 也只能买些红纸回来, 请附近的秀才举人老爷帮忙写一副对联, 还只能贴在大门上,大门上在贴上两张倒着写的福字,意味着来年福气到。   快过年的时候, 许多秀才跟举人老爷都会免费帮人写对联。   裴家前几天就买好了红纸,写了好几幅对联, 不仅大门贴上,院子里的厨房堂屋西厢房那边也都贴上了。   就连厨房旁边的木棚子上也贴了一副,写的都是些五谷丰登,阖家欢喜这样的, 还写了不少倒福, 门上都贴着。   对联自然是裴危玄写的,字迹像苍松劲枝般,连许沁玉不怎么懂书法的人都看出他这字实在写的很有气势很好看。   许沁玉煮了点贴对联的浆糊,浆糊用完时候所有的对联跟福字刚好贴完。   裴嘉宁惊叹道:“四嫂真厉害。”   煮的浆糊都刚好够贴对联, 不多也不少。   许沁玉笑得眉尾轻扬,那可不, 她对份量的把控那是游刃有余,东西一入手, 她就能知道几斤几两, 分毫不差的。   贴完对联跟福字后, 许沁玉简单煮了个朝食。   朝食她煮的阳春面, 上面窝着个荷包蛋,没有小青菜,她就用的白菜,最后撒几粒葱花,清淡爽口,汤是清的吃起来却鲜得很。   自然还有邵哥儿的份,还是柱子过来,柱子今日也穿得新衣裳,见到裴家人,喜气洋洋说着过年的吉祥话。   等柱子走后,许沁玉也开始准备暮食吃的年夜饭。   这是待在这里的第一个新年,对许沁玉和裴家人来说,算是都有着很大的意义。   所以这顿年夜饭,许沁玉打算做丰富点。   时间还早,她现在也就是把食材都处理好,等到下午时候才开始做年夜饭。   她准备了不少食材,猪肚,老鸭,桂鱼,这桂鱼还是前几日她特意让贺老伯帮她留意的,这里也有桂鱼,但不知是水质原因还是什么,比较少,青鱼跟鲫鱼是最多的,另外还有其他好几种鱼类。   桂鱼在所有鱼当中是鱼刺最少,腥味最小的,所以一些大的酒楼也会有做桂鱼的,但喜欢吃的人似乎还是不多,也可能是味做的不太对。   所以桂鱼也是所有鱼类当中最贵的,青鱼鲫鱼一文钱一斤,它十来文钱一斤。   除了这些食材,还有羊肉。   家中一共六口人,许沁玉没有做太多的菜,做太多的话接连几天都要吃剩菜,不管味道多好的菜,只要隔顿了,味道就会大打折扣。   所以她做炖了老鸭猪肚汤,这个是早早的炖上了,搁在砂锅里文火慢炖着,炖到吃暮色时,汤鲜肉烂,滋阴降火,可以配着羊肉一起吃。   另外还有道松鼠鳜鱼,便是用的桂鱼做成的,鱼骨分离,鱼肉雕花,调味腌制后挂上蛋黄下油锅炸,最后摆盘浇上熬好的糖醋汁,吃起来酸甜开胃,小孩们更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菜品,还没有鱼刺,可以放心吃。   羊肉比较膻,这里的羊肉味膻,要草原那种地方养出来的羊膻味没那么重,可以清蒸着吃,配着韭菜花或者蘸料,肉嫩不膻,吃的是原滋原味,这边的羊肉最好炒着炖着或者烤着吃。   所以许沁玉就用羊排骨炖了萝卜,炖煮可以更好的去处羊肉的膻味,吃着也很香。   另外还有几道炸菜,上锅热过就能吃了,或者羊肉锅子吃到最后加点高汤,放点炸肉丸子,萝卜丸子,一些其他的豆芽豆腐等等配菜都能吃。   除了几道大菜,许沁玉还做了道八宝糯米饭。   八宝糯米饭,每个地方的做法还不相同,她这做的是甜口的,是宁波那边的传统名点,用的是糯米配以豆沙枣泥跟其他几种干果还有猪油做成的,颜色漂亮,吃起来更是绵甜软糯的。   最后清炒了个豆芽,配着葱段炒的,清脆爽口。   许沁玉做年夜饭时,裴家人也都待在厨房要么打下手,要么看着火,一家人很是温馨。   今儿过年,一家人还特意换了新衣裳,虽买的薄袄,不过里头都穿得有其他衣裳,倒也不会冷。   以往裴家什么样的绫罗绸缎没穿过,即便最珍贵的蚕丝云锦也都穿腻了,这会儿两个小孩却时不时的摸摸新衣裳,许沁玉都忍不住有点心酸。   等到暮食时,各家各户都想起燃炮竹的声音。   自然,这里是还没有火药没有鞭炮的,过年燃烧炮竹都是烧的竹子,竹子烧起来会有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年放炮是为了吓唬‘年兽’,年兽的故事由来已久,连这里都有年兽的传说。   饭菜都已经做好,裴家人帮着把饭菜端到堂屋,裴危玄去院子里面烧了竹子。   竹子是晒干的,前几日特意买的,过年时候有人卖,一文钱两根。   等到裴危玄用火折子点燃了竹子,竹子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别说,还真跟放鞭炮差不多。   许沁玉抿唇笑了笑,倒是让她有些想起在孤儿院时候,过年时院长妈妈也会放鞭炮,一群小朋友躲在饭厅里叽叽喳喳,等到放鞭炮时一群小朋友都捂住了耳朵,满眼放光的看着外面的院长妈妈放鞭炮。   其实他们那群小孩,虽然小时候总干架,但哪有孩子小时候不干架的,长大后关系倒还挺亲近的,有几人也是经常联系,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烧过竹子,大家进了堂屋吃饭。   六人都上了桌,连凤哥儿也芫姐儿也坐在桌前。   许沁玉前几日还做了糯米酒,糯米酒也叫甜酒,糯米浸泡几个时辰,蒸熟后盛在木桶里,加点掰碎的酒曲和冷开水,把糯米饭压实,挖个心出来等着发酵出甜甜的酒水就可以了。   甜酒最主要的就是温度发酵,这天气太冷,她都是放在厨房灶台那里发酵的。   这里也是有酒曲的,不过挺贵的。   甜酒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她发酵出来的糯米酒味特别正,几乎没什么酒味,可以当饮子渴水喝。   饮子渴水差不多就是饮料的意思。   当然,毕竟是用酒曲发酵的,度数低酸酸甜甜那也算酒。   小孩儿是半点不能沾的。   她们大人当然能痛痛快快的喝上几碗。   几人的碗中都倒上甜酒,许沁玉端起碗,笑眯眯道:“娘,宁姐儿,四哥,凤哥儿,芫姐儿,新年快乐,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健健康康,万事如意。”   几人端起眼前碗,闻氏跟宁姐儿眼眶都有点红红的,说了吉祥话,大家把碗中的甜酒一饮而尽。   凤哥儿和芫姐儿不能喝甜酒,许沁玉给她们泡的糖水。   没遇见牛奶羊奶卖,不然还能给两个孩子做点奶茶喝。   一顿丰富的年夜饭,配上甜甜的甜酒,大家吃的特别尽兴,几道菜都没剩多少。   凤哥儿跟芫姐儿最喜欢的就是松鼠鳜鱼跟糯米八宝饭。   糯米八宝饭许沁玉不敢让他们多吃,一人就一小碗,不然怕积食儿。   吃过年夜饭,闻氏去厨房把碗筷都洗了,还让玉娘他们出去逛逛。   闻氏就没去,她留在家里守夜。   许沁玉难得歇息,又是过年,自然也想出去转转,何况镇上也就过年会有夜市,平日里可是没有的。   夜市也就东街西街那边的乡绅富豪们办的,有些猜灯谜的,都是免费的,只要能猜到灯谜就送花灯,有裴危玄在,灯谜那是一猜一个准,许沁玉,宁姐儿,凤哥儿跟芫姐儿都是人手提着一个花灯。   还有不少小商贩,卖吃食的,卖首饰,卖各种小泥人小玩意的,数不尽数,本来还想跟凤哥儿和芫姐儿买点小玩意,两孩子都不愿意要,最后也就逛了一圈,大家就回了。   接着年初一,许沁玉在这边也就跟夏家关系好些,两家相互拜了年。   接下来几日,许沁玉也没什么活儿做,都是在家歇着。   ……   且说裴家这个年过的温馨,闻家便不一样。   闻家也是第一年在边城过年,家中没了奴仆和厨娘,过年时候的年夜饭都是由着三房,还有两位老姨娘一起做的。   三房的老爷是庶子,白姨娘所出,娶妻孟氏,孟氏身份不高,当初也是小门小户的姑娘,这些年跟三房老爷闻子啸也算恩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闻蕴桃就跟大房的闻蕴灵小上一岁,也快十五岁了。   所以三房也就孟氏跟闻蕴桃还有两个老姨娘做的年夜饭,准备一家三十来的年夜饭,又没专门学过厨艺,味道可想而知。   闻家三十多口人,年夜饭都在客堂吃的,也分了三大桌坐着。   桂姨娘跟白姨娘这边的三房坐在一起,年夜饭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大家吃的没滋没味的。   三房老爷闻子啸不在,他来到边城后就自己在外面找活儿,虽然三十来岁,但有点武艺傍身,什么活儿都干,偶尔还去山上捕些猎物来卖,但每回拿回家的钱不算多,一个月二两银子都没,闻老太夫人总怀疑他是不是偷偷赚了银钱但没有全部上交,可总不能翻找庶子的身,她还干不出这事来。   闻子啸过年也不在,不知道在外面做些什么。   闻老太夫人吃着这些没滋没味的年夜饭,心情不太好,又见老三不在,忍不住板着脸问孟氏,“老三怎地还没回,大过年的,你这个做人媳妇的也不管管自己的男人。”   孟氏温温柔柔的说,“回母亲的话,老爷在外作甚,我也不怎么清楚,应该还是在外头赚钱,家里头也没个营生,老爷也是担心家里头坐吃山空,虽每月拿回来的银钱不多,但比普通人家强多了,总要慢慢来。”   闻老太夫人便有些不想跟孟氏说话,不管你跟孟氏说什么,她都温温柔柔,可语气温柔说出来的言语却总也让人心情不爽快,你继续训她,她也低头认错由着你训。   闻老太夫人本来还想训下三房的两孙子,闻顺成闻顺功来着,因为前几日他们把灵姐儿扔在路上不管,过年好不容易逮着他们,但有闻老爷子在,又是大过年的,她要触这个霉头训孙子,闻老太爷都不会给她脸色。   别看闻老太爷平日里不怎么做声,但闻老太夫人还是挺怕他的。   闻老太夫人只能作罢。   一大家子默默吃着年夜饭。   闻蕴灵吃了两口就不愿意吃了,太难吃了,还不如外头小摊子上买的吃食。   桂姨娘跟着三房这边坐一桌。   桂姨娘吃饭时就一直有些咳的,怕被人听去,她只能压低了声音咳嗽,但大家都在一个屋用饭,如何听不见,闻老太夫人实在烦了,忍不住说,“桂姨娘,你怎地回事,一直咳嗽,你这样咳嗽还有没有规矩,让不让人吃饭了?”   桂姨娘低声说,“许是前两日耳房的窗牖有些漏风,夜里吹了风有些凉着,过两日应该就好了。”   闻老太夫人还想说些什么,闻老太爷皱眉道:“成了,大过年的,别说了,都赶紧吃吧,吃完守夜的守夜,孩子们也能出去夜市上转转,记得早点回来。”   一家子这才继续吃饭,不敢再说话。   桂姨娘还是有点咳,白姨娘有点担心的看了她一眼。   吃过饭,闻老太爷跟闻老太夫人还有大房二房的就先撤了,三房留下收拾。   白姨娘担忧道:“桂姨娘,你没事吧?”   桂姨娘摇摇头,“没事,妹妹别担心,许是过两日就好了。”白姨娘还比她小点。   在这府中,她跟白姨娘感情是最好的,但这事儿她也不敢跟白姨娘说,等她离开,白姨娘还有老三护着,她知道老三并不是个软弱任由人拿捏的,到时候闻家肯定是要分家的。   分家了,老三肯定会把白姨娘接过去一直住,就是肯定也不好接走,恐怕老三也得出点血。   何况,闻老太夫人只是想拿捏她,并没想要白姨娘一直在自己跟前碍眼,因为闻老太爷年轻时候很宠着白姨娘,闻老太夫人巴不得白姨娘离开。   白姨娘点点头,小声说,“要不明儿找个郎中瞧瞧,我这里还有点碎银子。”   不用说,肯定是老三偷偷给的。   桂姨娘摇摇头,“不用,缓上两日就好了,真要不舒服,我就找老太夫人拿钱找郎中。”   两个老姐妹说了会儿话,就去厨房洗碗,白姨娘还让桂姨娘多休息,不用忙了,桂姨娘却不愿意,想帮着早点把活儿干完大家都能歇息。   ……   许沁玉在家歇了好几日,整个人都舒服不少,到了初六,她打算在歇息上一日,明日就去码头上看一眼然后买食材继续摆摊。   去码头看一眼,是瞧瞧商船还在不在,过年这几日都没在下雪,天儿也比之前暖和,运河上的冰要是化了,商船肯定不会继续停留,会离开的。   不过没了商船,应该也会有其他商队来来往往,朝食摊子应该还是能做,要是码头人不多,她朝食摊子打算停段日子,她也不能去东街西街那边卖肉夹馍和江米肥肠,会缓上一段时间,至少等把桂姨娘接回来家再说,不然怕中间出什么差错,毕竟闻家人就住在东街,桂姨娘还没接回,还是稳妥点好。   早上刚吃过朝食,许沁玉坐在院里晒太阳,听见敲门声,过去开了门一看,竟是徐孔目。   她惊讶道:“徐大人,您怎么来了。”   徐孔目朝许沁玉抱拳,“过年还上门叨扰,还请小娘子见谅,今日上门其实是想请小娘子上门做一桌宴席,小娘子放心,食材都有,等宴席做好,会奉上十两银的工钱,这桌宴席也是宴请上峰的。”   他的上峰自然就是源宝镇的县太爷,也算每年惯例,每年过年都会请县太爷上门吃宴,也是过年待客。   之前都是从东来居买了吃食回来,但他吃过许小娘子做的吃食,惊为天人,所以才想今年请许小娘子上门做的。   十两银子呀?   许沁玉眼睛一亮,她辛辛苦苦摆十天摊也就勉强赚个十两,去做一桌宴席就有十两,自然是愿意的。   “许大人,我自然愿意。”   徐孔目神情也松了两分,笑道:“那小娘子先同家里人说上一声吧。”   徐沁玉回屋跟裴家人说了声。   裴家人也都认识徐孔目的,闻氏不放心,还是喊了裴危玄跟着玉娘一块过去的。   裴危玄在家也没什么事儿,便跟着玉娘一起去了。   徐孔目也知让小娘子一人跟着他上门不太好,见到裴危玄跟着他也放心些,两人见面微微颔首了下。   三人出了桂花巷,直接上了马车朝着西街而去。   徐家有马车,虽平日用的不多,这会儿也是徐孔目亲自赶车。   很快就到了徐家,徐家住在西街阳丰巷,两进的宅子,刚好够一家人住。   进了徐家,徐孔目停了马车,带着两人直接过去厨房。   徐家厨房很宽敞,买了不少食材,鸡鸭鱼肉,羊肉猪肉,竟还有块牛肉,蔬菜方面除了常见的萝卜白菜豆芽豆腐,还有莲藕山药竟还有一小篮的荸荠,这可是个精贵物,比猪肉都贵,也算是水果,并不是西南这边特有的,要从外地运过来,也就饶州城有,应该是徐孔目托人特意从城里买来的,牛肉应该也是从饶州城买的,镇子上她就没见有卖过的。   古时候的牛肉是真的难买,牛是耕地的,很是金贵,官府也不许私人杀牛,只有牛病死或者出意外死掉才会杀了卖牛肉,但官府还会派仵作检查牛到底怎么死的,就怕有人故意杀牛,随便屠宰牛可是要打板子关大牢的呢。   除了这些,还有些干货,还有一小篮的河虾。   这里是吃虾的,也只有河虾吃,但河虾个头不大,大多数人家也就是一锅煮了,就掐着尾巴吃,也就一丁点的肉,有些嫌麻烦的,直接连头一起嚼嚼吃了,不会做味道就不太好,所以一般人家也不爱买着吃,觉得吃这些干巴巴的不如割上二两肉吃吃呢。   小河虾的价格不贵,几文钱一斤,但个头很大的河虾可就不一样,能卖到二十文钱一斤。   但就算如此,大多数人家有这二十文钱,更愿意买猪肉吃,特别吃肥点的猪肉,觉得有油水,河虾吃起来一点油水都没有。   但大河虾很难捕到,眼前这小篮的河虾就挺大的,就算剥出虾仁都很有吃头。   除了这些食材,调料也都有,竟还有不少香料放着。   看到这些食材,许沁玉跟徐孔目道:“徐大人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敢问大人上峰可有什么忌口的?”   徐孔目想了想,他家上峰很好相处,也没什么忌口的。   “倒是没什么忌口的。”   许沁玉点点头,“好。”   徐孔目宴请上峰应该是暮食时,这会儿也就刚巳时,还有几个时辰,时间是很足够的。   徐孔目看了会儿,忍不住说,“许小娘子能不能在做上一回肥肠鱼。”   他吃过一回,对这道菜是念念不忘的,特别对他的胃口,家里连下水都买回来了。   许沁玉失笑,“好,大人放心吧,我一会儿就把肥肠洗出来先卤好。”   她打算先把食材都处理好。   徐孔目见许小娘子开始忙碌起来,不再打扰,离开厨房。   他过去前院,妻子向氏见状忙问,“可是把人请来了?”   徐孔目点点头,“请来了,已经在厨房忙了起来。”   向氏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心,“真能成吗?”   她没有跟徐孔目一样吃过许小娘子做的其他吃食,就吃过许小娘子做的鱼,那些红烧鱼,鱼丸子跟鱼头的确没话说,味道真真是极好,可总忍不住有点怀疑,毕竟许小娘子才十五呢,跟她家云兰一样大,真能掌勺吗?其他菜肴真能做的比东来居的厨子还好吃吗?   虽上次她也这么提议过请许小娘子掌勺,但临到头,还是有点点担心。   徐孔目安慰妻子,“娘子也放心吧,许小娘子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他可是吃过许小娘子做的菜,不然他也不会相信一位十来岁的小娘子有如此手艺。   旁边的徐云兰听着爹娘的话,也忍不住对这跟她差不多大,却有一手极出色手艺的小娘子感兴趣。   她偷看爹娘,发觉爹娘没注意她,抱着小侄儿喜哥儿瞧瞧溜到了后厨。   到了后厨,徐云兰瞧见个瘦瘦的但面容俏丽的小娘子正在后厨忙着。   许沁玉也发现了厨房门口抱着个小孩儿偷偷看她的姑娘。   她朝着那姑娘笑笑,又继续忙活着手中的活儿。 第35章   许沁玉这会儿正在清洗肥肠, 一会儿要做肥肠鱼和江米肥肠,得先把肥肠清洗出来,因为是在徐孔目家做给他的上峰吃,许沁玉就没用草木灰洗肥肠, 用的一点面粉加花雕酒, 其实草木灰这个东西本身是很干净的, 但还是怕贵人嫌弃,所以就没用草木灰。   裴危玄正在帮她杀鱼。   有条桂鱼和鲢鱼。   鲢鱼她打算跟肥肠一起做肥肠鱼。   桂鱼的话就做过年时候他们家吃的那道松鼠鳜鱼,是苏帮菜, 也很拿得出手。   徐云兰抱着小侄儿站在垂花门的口子旁看着那俏丽的小娘子清洗肥肠,她犹豫了下, 抱着喜哥儿进了院子,站的近了,还能闻见下水的腥臭味,徐云兰性子随了她爹, 半点也不像女孩, 根本不嫌弃这些,就是熏的喜哥儿直皱小眉头,一直扯着她的衣裳奶声奶气的喊,“小姑母, 小姑母……”   许沁玉被这小孩子逗笑了,同站在她旁边的姑娘说话, “姑娘可以站在厨房门口,那边就闻不到什么味道了。”   徐云兰抿唇笑了笑, 抱着喜哥儿站到厨房门口, 果真闻不到什么味儿了。   她又扫了眼裴危玄, 很快收回目光, 继续盯着小娘子做菜。   虽然这男人长的挺好看,源宝镇都找不出一个这么好看的男子,但还是看小娘子做菜更有意思。   她就是很好奇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娘子到底是怎么做菜的。   何况大过年的,她没地儿出去玩。   她在源宝镇也有几个好闺友,今日要宴请的县太爷的闺女就是她的朋友,但今日是爹爹宴请上峰,好友不会过来的,又是大过年的,爹爹也不许她出去烦人,她待在家里实在不知道做些什么,就不如来后院看厨娘小娘子做菜。   许沁玉处理起食材来又快又麻利。   厨房还有筒骨跟莲藕,她洗完肥肠就先把这两样给处理了,这筒骨不是她买的那种没有肉的筒骨,上面带着厚实的猪腿肉,她打算先煨个莲藕筒骨汤,她把筒骨剁成几块,莲藕也滚刀切开。   猪骨是新鲜的,都不用焯水,在锅中煮开撇去上面只有一丁点的浮沫,最后倒入瓦罐中,加入切好的莲藕块放在炉子上用文火煨着。   这道莲藕猪骨汤,什么调料都不用多加,只用给适量的盐巴还有两片姜片就成,煨上两个多时辰,猪骨上的肉入口即化,藕吃起来是软糯的,这道菜还能滋补脾胃祛除胃寒,不管什么年龄段的人,都很适合。   许沁玉做的时候还跟抱着小孩儿的那姑娘说这道汤的做法跟味道。   她猜那姑娘应该是徐孔目的闺女,长的跟徐孔目有点像,个子也很高挑。   徐云兰只是听小娘子说怎么做这道菜,做好后又是什么滋味,都忍不住直吞口水。   她待了半个时辰,向氏就寻了过来,向氏是瞧见闺女跟孙女都不见踪影,又听小丫鬟说过姐儿抱着喜哥儿朝厨房这边,所以知道闺女肯定是好奇人家小娘子,抱着喜哥儿跑厨房来了。   徐家原本还有个小丫鬟也管着厨房的事儿,向氏担心许小娘子做菜时不喜欢别人看怕被人偷学了去,就让小丫鬟忙其他的活儿去了。   向氏到了厨房,果然瞧见闺女抱着孙子站在厨房门口。   她急忙过来,“你这丫头,跑来厨房作甚。”   向氏说着,朝着院子里看了眼,那做吃食的小娘子长得挺俏丽的,杏仁眼,皮肤白皙,柳叶眉,做活也很麻利,这会儿正在处理芋头,旁边好看的男子应该是她的夫君,正在旁边垒砖块,不知道想做些什么,旁边还有个铁网,那铁网他家早些年不知道作甚用的,后来一直丢在角落没用了,这会儿也被刷洗的干干净净。   向氏不知道小娘子夫君这是作甚,看见小娘子处理芋头,她犹豫了下,芋头这东西便宜,是自家人吃的,都放在厨房,今日宴请老爷上峰,她准备了不少好的食材,怎么小娘子还弄这芋头干啥?   “小娘子,这芋头?”向氏忍不住问出声。   不等许沁玉回答,徐云兰立刻道:“娘,小娘子弄这芋头是打算做红糖糯米芋头糍粑,小娘子说吃起来又香又甜,还糯叽叽的。”虽然她不太清楚糯叽叽这话,但应该就是很糯很糯的意思。   反正她没吃过。   一听是用芋头做新鲜吃食,向氏就不问了。   又见许小娘子夫君还在弄瓦砖,看着像是垒个小灶台的模样,甚至还把厨房的那盆银霜炭搬到外面倒在小灶台里,又从别的炉子下取了些火引过来,想把炭燃起来。   向氏不明所以,这又是作甚。   徐云兰扯扯她娘的衣角,“娘,小娘子说用这个做炭烤羊排。”   她说完,又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虽然小娘子没说具体做法,但光听名字她就觉得肯定很好吃。   好吧,又是听都没听过的新鲜吃食,向氏不再多问。   光是闻见小炉子上煨汤的香味,她就知道自己不用担心了。   其实还没到厨房,她就闻见这香味。   那是莲藕筒骨汤,等再煨上一个时辰,汤的香味半条巷子都能闻见呢。   向氏过来就是喊闺女过去前院的,不要打扰小娘子做菜,但徐云兰这会儿不肯走,向氏无奈,见小娘子好像也不在意女儿待在这里,就把喜哥儿给抱走了,徐云兰就跟在厨房待了几个时辰。   许沁玉很快把食材都给处理好。   那羊肉是肋排,正好厨房还有茴香孜然香叶八角花椒等等香料,甚至还有点胡椒,胡椒跟别的香料之间的价格可以天壤之别,又瞧见院子墙角有片铁网子,她心中一喜,问过徐云兰这铁网能不能用,叙兰云自然说可以,她就想到了炭烤手抓羊排。   炭烤的,她也好久没吃过炭烤的食物了,还怪想念的。   她已经清洗过羊肉用酱料姜丝葱丝腌了起来,等暮食时就能在外头的铁网子上烤起来。   其他香料也都按照比例处好,做成了烧烤料。   羊排挺多,她打算一并给都烤了。   到时候宴席上一盘子,剩下的徐孔目家的女眷也都能吃。   她已经知道这姑娘叫徐云兰,是徐孔目的闺女,性格豪爽真诚。   许沁玉已经把食材都处理的差不多。   江米她也早早的泡上,时辰不太够,所以就用的热水泡的。   距离暮食还早,菜都做出来容易放凉,所以她打算晚点再做,厨房的锅跟炉子还挺多,她能同时做好几道菜的。   许沁玉就搬着个小杌子坐在院子里跟徐云兰聊天,两人聊的还挺有缘的。   那煨着的藕汤已经香的整个徐家宅院都能闻见,除了藕汤香味,还有一股很浓郁的肉香,那是炖牛肉筋。   徐家买回来的这块牛肉比较多筋,她就早早的给用炉子炖上了,做道炖牛肉筋。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许沁玉开始忙碌起来。   除了莲藕筒骨汤,炭烤水抓羊排,炖牛肉筋,还有徐孔目指定要的肥肠鱼,一道松鼠鳜鱼,鲢鱼剩下的鱼头做成闷烧鱼头,吃起来更有滋味些,剩余的她打算做道江米肥肠,还有鸡也不错,肉质紧实,是嫩鸡,不大,做个鲜香鸡刚好。   那马蹄跟大河虾,她剥了虾仁,做道马蹄清炒虾仁,虾仁虽然没有她现代吃的那些基围虾各种虾大,但极嫩,还很清甜,放在锅中爆炒个几秒钟就得盛出,吃起来那叫一个爽口清甜。   另外还有道山药片炒木耳。   还用糯米粉加蒸熟的芋头做了红糖糯米芋头糍粑,算道点心。   一桌宴席又怎可没有点心呢。   另外还有开胃解腻的酸辣汤,之前也在夏家做给徐孔目吃过。   一共十二道,十菜两汤。   等那炭烤手抓羊排烤起来的时候,徐云兰直接黏在许沁玉身边,裴危玄则坐在不远处,已经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还有两道小炒,玉娘不用片刻就能炒出来。   炭烤手抓羊排是许沁玉亲自烤的,其他菜都炖在锅中,她就蹲在外面烤羊排。   羊排滋滋的冒油,外皮烤的焦黄油亮的,已经在上面撒上了烧烤料,这东西一撒上去,香味越发刺激人。   徐云兰蹲在旁边,从一开始烤的时候她就凑在旁边,嘴巴不自觉的张了点,感觉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她一抹嘴巴,竟留了点口水,徐云兰脸色通红,急忙擦了擦嘴角,又跑回厨房洗了个手,出来继续蹲在小娘子身边。   等到烧烤料的香味已经散发出来,许沁玉取了盘子把羊排放了上去。   两幅羊排,许沁玉都给烤了。   徐云兰双眸发亮的问,“许小娘子,剩下一副是不是不用端上桌?”   许沁玉笑道:“对,做多了,一会儿你们可以留着吃。”   徐云兰忍不住欢呼了声,眼巴巴的盯着那盘子羊排。   连向氏跟儿媳都被这香味吸引了过来,抱着喜哥儿过来后厨。   看到炭烤羊排这种新鲜吃食,向氏都口舌生津。   向氏见儿媳跟闺女都眼巴巴的望着那羊排,也知其中一半是留给她们吃的,就道:“要不大家先尝尝?”   反正一会儿儿子跟老爷都要上桌陪县太爷吃菜喝酒,她们女眷不能上桌吃喝,这会儿在后厨先尝尝也无妨。   徐云兰立刻跟着点头,儿媳也轻轻点了点头。   这炭烤手抓羊排腌味的时候就一根根切开,但没彻底断开,许沁玉洗了手,轻轻一扯,扯下几根羊排,一人递了一根过去。   向氏道:“许小娘子同你夫君也尝尝看。”她不是小气的人,人家都做了这样的美味出来,本该也一起尝尝的。   许沁玉道谢,给自己跟四哥也扯了一根。   这炭烤羊排外皮烤的焦黄油亮的,油脂全被烤了出来,趁热咬上一口,表皮焦脆,里面的肉却是嫩的。   这羊肉并不是饲料喂养出来的,都是谷壳跟草料喂养的,经过腌制,不膻也不腻,实在太香了。   徐云兰吃上一口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真有这样美味的东西。   向氏也差不多表情。   她这会儿还怀疑什么,人家小娘子这手艺实在太了得。   前院县太爷已经到了。   县太爷杨甲荣年纪倒是跟徐孔目差不多,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微胖,人看着还挺和善的。   一进到徐家,县太爷在巷子里就闻见的香味越发浓郁,他忍不住道:“徐孔目家这是请了新厨子?”   徐孔目道:“今日宴请大人,正好前些日子知晓个新厨子手艺极好,就请来府中试试。”   杨甲荣点点头,没再多问,闻着是挺香的,味道如何就不知道了,还是得看味道。   后厨知道县太爷已经上门,向氏就招呼着小厮把一道道菜端到前面的客堂。   许沁玉也把最后两道山药片炒木耳跟马蹄清炒虾仁炒了,另外个锅灶上,她还一起把酸辣汤也给做好了。   等小厮把前面的菜端过去,她两个清炒和酸辣汤也装好盘了。   最后还给喜哥儿炖了个汽水蒸肉,是用鸡蛋跟猪里脊做的,里脊剁成肉沫加入两个鸡蛋和一点盐巴跟胡椒粉调个味,其他什么味重的作料都不用放,水开大火蒸半刻钟,又鲜又嫩,最适合孩子吃。   所有的菜端到前面都是热的。   连县太爷最感兴趣的也是那道炭烤手抓羊排,实在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吃食。   小厮就站在旁边简单介绍了这道菜,还要说用手撕着吃。   徐孔目的长子也在桌上。   三人撕了根羊排,入口那叫一个焦香肉嫩,上面还沾着的颗粒不知道是什么,配着羊排焦香的口感,别提多有滋味,用嘴巴一扯,整根骨肉就分离下来,徐孔目之前就吃过许小娘子做的吃食,今日这道新菜吃的他都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实在太香太绝了。   县太爷杨甲荣夸赞道:“好绝的手艺!”   他是江州人,那边富饶,鱼米之乡,百姓日子大多不错,富商也许多,吃食种类更多,厨子手艺也都不错。   但就算在江州,他都没吃过这等美味。   能在这西南边陲之地找到这样手艺的厨子,徐孔目还真是用心了。   杨甲荣本想问问徐孔目这厨子的身份,以后也经常请去县衙府上做吃食。   可杨甲荣一想到自己的小闺女,便立刻停止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别的,而是他有个小闺女,实在太胖太胖了,嘴馋,又控制不住嘴,这厨子又有如此惊才绝艳的手艺,要是在请去府上做吃的,小闺女更加控制不住嘴,到时候不得更胖?   其实他也想让小闺女减重,但太难了。这一两年,小闺女减重几次,来来回回的,就给小闺女吃些水煮的菜,伴随的就是十天半月后更加控制不住嘴,反而更加胖了。   最后连他跟妻子都忍不住放弃了。   杨甲荣想到这里,不由的叹口气。   今日这一桌,杨甲荣吃的前所未有的舒爽,心满意足。   但杨甲荣回去后也不敢跟家人说,就怕小闺女知道缠着徐孔目家里的闺女问。   两家的闺女是好友,经常一块玩。   许沁玉这边还没等到前头吃完,向氏就拿了两锭小元宝过来,都是五两重的,刚好十两。   许沁玉接过,同向氏道谢后就跟四哥回了。   徐云兰依依不舍的,她不会做饭做菜,也没多大兴趣,但不妨碍她喜欢看小娘子做吃食,她觉得看许小娘子做吃食都是一种享受。   最后徐云兰送许沁玉出门时没忍住,问了小娘子家里的住处,想着就算不请许小娘子上门做菜,她也能跟许小娘子做朋友,她挺喜欢许小娘子的,以后得空还能一块出去逛街玩耍。 第36章   许沁玉跟裴危玄回了桂花巷。   闻氏已经把暮食煮好, 蒸了一锅的粳米饭,许沁予过年炸的肉丸子萝卜丸子热了些,又炒了个豆芽菜。   夏家的邵哥儿,之前许沁玉送了不少鱼丸, 肉丸子萝卜丸子, 许沁玉今日不在家做暮食, 闻氏特意过去夏家跟夏家嫂子说了声,夏家嫂子也笑着应了声好,等闻氏离开, 吴氏就把许小娘子前几日送的丸子热了热,又给邵哥儿做了个汽水蒸肉。   汽水蒸肉这个适合孩子吃的, 是许小娘子教给她的。   她做味道比不上许小娘子,但小娘子说调好味注意好火候滋味怎么做都不会太差,所以她做了好几次,味调好火候注意些, 邵哥儿也愿意吃些。   回到家, 吃过闻氏做的暮食,一家子人早早的洗漱好准备睡下,许沁玉也把今日赚的两锭小元宝放在箱底锁了起来,她做了两个多月的吃食, 还是第一次收到小元宝,摸起来感觉都不一样!   次日, 许沁玉过去码头看了眼,两艘商船跟两艘官船果然已经离开了。   不过还有些其他的小商队在码头进进出出, 但因为还是年关, 跑商的小商队不多, 比之前两艘商船上的人少了许多, 铁矿跟煤矿那边也暂时还停着工,所以码头上摆摊的人也不多,买吃食的也寥寥无几,许沁玉想了想,打算先把码头上的朝食给停了,每天多做点鱼先卖着,等桂姨娘的事情解决,她就去东街那边摆朝食摊子。   许沁玉回了南街这边,去找贺老伯买了鱼。   年前就跟贺老伯说好的,年初七她就需要鱼了。   从贺老伯这里买了鱼,许沁玉又去跟田屠户说了声,说她最近早上都不去码头摆朝食,所以下水暂时也不需用。   田屠户听了支支吾吾的,许沁玉笑道:“有什么事田屠户你尽管说。”   她也从田屠户这里买了两个多月的猪下水,知晓田屠户为人挺忠厚的,知道她用肥肠做的肉夹馍一个卖八文钱后,也没想过把下水的价格涨一点,一直都是按照一副二十文钱的优惠价格给她。   许沁玉之前还专门留过两个肉夹馍给田屠户吃的。   那两个肉夹馍的滋味,田屠户到现在都一直记得,两个肉夹馍他没吃,带回去给了他家娘子和孩子吃,不过娘子分给他一半,实在美味,肥肠油汪汪又香得很。   田屠户挠挠头道:“我家娘子说许小娘子做的肥肠很美味,我是想着许小娘子要是暂时做不了码头的朝食营生,不如专门做些肥肠,让我家娘子帮着卖,我家娘子有个酱肉摊子,每日都会卖酱肉。”   因为田屠户知道许沁玉买下水就是为了做肉夹馍跟江米肥肠去码头卖,码头每年深冬到入春这段时间就没什么人,去摆摊的也比较少,许小娘子既然现在不继续做朝食摊子,肯定是因为码头人不多,但许小娘子做的肥肠味道好,单独卖也一样可以。   许沁玉一听,眼眸微亮,她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行,那我们还是按照往常那样,今天也要两副下水,两副下水卤好后应该也就十一二斤的模样,让田家嫂子明天先卖着,价格就三十文钱一斤,一开始卖可以先试吃下的。”   这边各种酱肉的价格本来就不算便宜,就算猪下水才一文钱一斤,许沁玉也没打算卖的太便宜。   肥肠卤好后,一斤最多剩个半斤,但卤好的肥肠,半斤就够一盘,十五文钱买个一盘回去吃,油水足味道好。   再者,她这肥肠的味道,恐怕整个大盛朝都是独一份的。三十文钱的价格算是刚好吧,太贵呢,南街北街这边的人舍不得,太便宜了,她没赚头,她总归还是要赚钱的。   田屠户咧嘴一笑,“行。”   他吃过肥肠肉夹馍,可太知道这东西的味道,卖三十文钱,他都想偶尔买点回去改善下生活。   卤好的肥肠三十文钱一斤,田家嫂子帮着卖,每斤给两文钱田家嫂子。   田屠户自然是愿意的。   买好食材后,许沁玉就回去了。   今日四哥没陪她,天气暖和,她也就是去码头瞧瞧,所以自个去的。   买的鱼跟下水都是放在贺老伯的驴车上送来裴家的。   自然是先紧着晚上的鱼做,裴危玄跟许沁玉杀鱼,宁姐儿跟闻氏的话,许沁玉就不让她们帮着杀鱼了,因为有腥味,前两日,许沁玉就告诉她们,让她们做包,然后放在夏家嫂子的布庄里寄售。   两人不懂包包是什么东西。   直到许沁玉跟她们说清楚,她们才知道包类似于女子出门带的荷包,但比荷包大多了,可以装些其他零零散散的东西,可以拎着或者斜跨在身上,很方便。   二人听完,都很惊叹玉娘这些惊奇的想法。   但一时半会儿,两人对包完全没什么具体的想法,还是许沁玉歪歪扭扭用厨房烧了一半的小棍儿,在地上给她们画了个大概的样子。   她画的是两种可以拎着又可以斜跨在身上的包。   都是冬季那种毛茸茸的比较可爱的小包,大部人对毛茸茸都是不可抗拒的!   之前在夏家嫂子那里买的皮毛边角料就有白兔毛跟灰兔毛。   白色兔毛包设计成小包,还有一对兔耳朵垂着,灰色兔毛包则简洁许多,整体就是三角形毛茸茸的小包,都是活扣,做成斜挎的款式。   她在地上把两个包的样式画的不太好看,但闻氏跟宁姐儿却看懂了。   这两天闻氏跟宁姐儿都在做这两个包,她们女红好,许沁玉是做不来女红的。   许沁玉还给她们建议,可以在包里面绣上个图标,以后要是做大了,也可以成为个品牌嘛。   其实就是怕以后有盗版!这东西跟吃食不同,仿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最后包包内侧秀了个有点像个‘玉’字的图标。   现在就算过年了天晴了,但天还是冷的,搭配这种包刚好,俏皮又可爱。   所以许沁玉就不让闻氏跟宁姐儿帮着杀鱼,手上会有腥味,容易沾染到皮毛上,怕卖不出价格。   闻氏跟宁姐儿女红好,这个包她没打算走便宜路线,打准备卖贵点。   等把鱼都处理好,许沁玉又指着一盆大小肠跟裴危玄说,“四哥,这个也要洗。”   裴危玄看了玉娘一眼,点头说好。   许沁玉摸摸鼻尖,她现在使唤四哥使唤得还挺得心应手的。   四哥人也好,什么都听她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算把朝食摊子换成卤肥肠,许沁玉也更轻松些,肥肠四哥帮着洗,她就直接配好香料加水卤,还是很轻松的。   一斤三十文钱,田家嫂子得两文钱,她自己一斤肥肠能赚个二十文出头的样子。   现在一天就两副肥肠,大概纯利润有个二百多文钱,等以后要是好卖,可以每天多加两副。   当然,一切还是要卖得掉才成。   晚上时候,桂花巷跟来溪巷街坊就来买鱼了。   都说十天没吃她做的鱼,都挺想念的。   不到半个时辰,许沁玉做的鱼丸,红烧鱼跟鱼头炖豆腐就卖完了。   次日,许沁玉把卤好的肥肠给田屠户送了过去。   她没见过田家嫂子,不知道田家嫂子为人,要是田家嫂子是个偷奸耍滑之人,这桩生意肯定不能长久来往。   但这桩生意要是成了,她以后能省不少力。   晚上时候,田屠户跟他娘子就过来了裴家一趟,田屠户还送了三副下水来。   田屠户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他娘子也差不多年纪,刚成亲没几年,田家嫂子是个说话很爽快的女子。   田家嫂子的酱肉摊位在北街集市上,她做的酱肉在北街味道还算不错,主要就是卖酱猪蹄髈的,一两,二两,三两的都卖得。   她家的酱蹄髈一斤酱好后也就八两,生的蹄髈都要三十文钱一斤,所以熟的卖四十五文钱一斤,主要只用酱油跟生姜酱出来的,赚的辛苦钱。   今日有些老主顾见她摊位上多了个新吃食,味道闻着极香,就忍不住问了价格。   田家嫂子就说是用猪的大小肠卤的,味道很好。   大家一听猪下水都敢要三十文钱一斤,都说田家嫂子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一两文钱的东西敢卖到这个价格。   田家嫂子一听就不乐意了,切了一块给大家尝尝。   这东西,就算凉了都香得很。   田家嫂子又说,“这东西虽然便宜,可要想做的好吃,知道要用什么来做吗?”   “什么?”有人问。   田家嫂子道:“香料!那东西精贵着,不然哪能有这么好的味道,这可是别人的手艺,不是我做的,这味道不比那肥肉吃着还有滋味?你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吗?反正我没吃过,人家说了这东西回去热过滋味更好,或者回去随便跟菘菜莱菔炖着吃也可以。”   的确是很好吃,尝过一小块就被这滋味勾着在,最后只要尝过的人都买了。   少点就买个二三两,多的就半斤,还有人买了一斤。   所以肥肠卖的很顺利,不到下午就卖完了。   一共十一斤肥肠,给人尝了差不多一斤,就卖了十斤,得了三百文钱,除掉给田家嫂子的二十文钱,许沁玉得了二百八十文钱。   总之,就是这个生意能做。   ……   许沁玉接下来就忙着做鱼,卤肥肠。   闻氏跟宁姐儿把两个包做完后,许沁玉就送去了夏家,让夏家嫂子放在布庄里帮着寄卖。   闻氏最近也就偶尔才过去闻家浆洗下衣物,每次浆洗完衣物,稍微陪桂姨娘待一小会儿就离开。   当然,这也是商量好的,让闻家以为闻氏对桂姨娘越来越不上心。   许沁玉听她提过一嘴,说桂姨娘最近咳嗽越来越严重,症状已经有些明显了。   其实许沁玉也有点担心这药伤身体,但四哥说只要停用症状就能立刻消失,所以不用担心,但肯定还是会有点点伤身的,是药三分毒,可真要桂姨娘继续待在闻家被蹉跎,怕是连一两年都活不过的。   等把人接回来,好好调养,这点药性很快就能散了。   而许家,桂姨娘咳嗽越来越厉害。   闻老太夫人都要被桂姨娘的咳嗽烦死了。   闻老太爷也被桂姨娘咳的有些受不住,嫌心烦,就出了银钱请了郎中来。   郎中当成普通风寒治疗的,症状也有点像,但吃了几副药下去,桂姨娘咳嗽却不见半点好,半个月过去,桂姨娘甚至咳的越来越严重,两颧发红,还总出汗,胃口不好,形体比之前又消瘦不少。   没办法,闻老太爷又掏银钱请了另外个郎中上门给桂姨娘治病。   郎中又是诊脉,又是望闻问切,最后得出诊断,脸色都有点变了。 第37章   桂姨娘见郎中脸色都变了, 咳嗽了两声问道:“咳,咳,郎中,我这是得了什么病?年前不小心吹了风, 一直很不舒服, 前些日子也请了郎中瞧过, 说是染上风寒,抓了几副药吃过也不见好,咳嗽还越来越严重, 感觉我这心都要给咳出来了些。”   说了这么久的话,桂姨娘又开始咳嗽起来, 咳的太狠,她拿着帕子捂着嘴,等从嘴边移开帕子,帕子上赫然是几点血迹。   瞧见帕子上的血迹, 老郎中额头上的汗都直冒。   桂姨娘瞧见帕子上的血却并不怎么惊慌, 女儿之前就告诉过她,说用了那药膏,除了这些症状,牙齿也会稍微有点出血, 都是正常的,让她别担心, 等回了裴家后,药膏不用了, 养上些日子, 药性散开就没事了。   所以这帕子上其实就是牙齿上出的血。   这法子女儿说是玉娘想出来的, 问过玄哥儿, 玄哥儿也觉得可以。   就是让她装痨病,当然,痨病又如何装得像,等郎中来诊了脉,看了症状就知不是,所以必须真正有痨病的症状,才能骗过郎中,骗过闻家人,让闻老太爷肯写放妾书让她离开。   玄哥儿会医,弄的那些药膏她贴在腋下,就会出现痨病的症状,但并不是真的得了痨病,只是症状一模一样。   “郎中?”桂姨娘捏着帕子有些害怕的模样,“咳,咳,我,我这怎么还咳血出来了?”   “这,这……”老郎中脸白冒汗,“我,我先出去同你们家的家主说声,看看给你抓点什么药吃吃吧。”   老郎中说完,拎着箱子跑了出去,来到院中,老郎中脸色也不甚好看,耳房这老姨娘的病,症状跟痨病一模一样,看她在这么大的宅子里都住耳房,也没其他奴仆,还是个姨娘,可见不受家主待见,应该是经常干些劳累的重活,劳累过度容易得痨病。   痨病可是传染性很强的病,虽不比瘟疫恐怖,但也是他们郎中比较害怕的病。   院中还站着白姨娘,见到郎中出来,急忙过去问,“郎中,我家姐姐身子没事吧?这都咳了快一个月,抓了几副药吃也不见好。”   老郎中低声说了两句话,白姨娘也跟着变了脸色。   等老郎中过去闻家老太爷那边,白姨娘没有任何犹豫,过去耳房,见桂姨娘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病歪歪的,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那可是痨病啊,恐怕老太爷跟老太夫人根本不会管,说不定还会让人把桂姨娘给丢出去的。   要是裴家也嫌弃,桂姨娘以后该怎么办啊。   白姨娘没怎么跟裴家人相处过,自然不相信裴家会把一个得了痨病的病人接回家。   见白姨娘神情,桂姨娘便知她已经从郎中口中知道自己得了痨病的事,可她还是进来了。   桂姨娘眼眶也跟着红了,她坚定的看着白姨娘,“妹妹,你放心,我没事的。”   白姨娘聪慧,她知道白姨娘能够看懂她的意思。   但她不能明说,她只是让白姨娘不要担心她。   这瞬间,白姨娘隐约有些明白了,她们相处三十多年,比很多亲姐妹的感情都要好,她们互相搀扶着过了这么多年,她大概知道桂姨娘的意思,可能还没想通其中的关键所在,但她却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姨娘道:“不管如何,你都先好好歇息,我过去前院瞅瞅。”   桂姨娘点点头。   白姨娘离开时,从九曲回廊上慢慢朝着正院而去。   到了正院,闻老太爷跟闻老太夫人都在,两人脸色何止是难看,简直是又惊又怒还气,应该已经从老郎中口中得知桂姨娘的病情。   闻老太爷瞧见白姨娘,立刻问道:“你可去见过桂姨娘?她怎么样了?”   白姨娘支支吾吾,“老,老太爷,郎中都说姐姐是得了痨病,我,我又哪里敢进耳房,就站在外面问了两句,桂姨娘就一直咳嗽,没说上两句话,我这就过来了。”最后还补了一句,“老爷放心,我这几日都没去找过桂姨娘。”言外之意,她不会被传染上的。   这几日,因为桂姨娘咳嗽的厉害,闻老太爷怕她做饭口水给咳进去,都不允她进厨房,就守在耳房看大门。   闻老太爷子被白姨娘这话给呛的不行。   他又忍不住问郎中,“真是痨病?”   老郎中点点头,“症状跟脉象都八九不离十,老太爷若还是担心,不如再找个郎中来给府中姨娘瞧瞧,我这先开药方,抓了药回来吃着试试吧。”   闻老太夫人没忍住,耷拉着老脸说,“要是痨病,开药有个什么用,说不定还会传给全府的人。”   说完,她去看闻老太爷,“老太爷,这要真是痨病,可怎么办呐。”   闻老太爷不说话,最后送走郎中又去请了另外个郎中过来给桂姨娘诊脉。   等那郎中也从耳房过来,脸色就跟前头的郎中差不多,最后得出的结果也是痨病,症状和脉象都差不多。   闻老太爷心中彻底信了桂姨娘就是痨病,应该是流放路上辛苦,来到这里后也没好好歇息,所以才拖成痨病的。   闻老太夫人急得不成,“老太爷,这可如何是好啊,还是赶紧把桂姨娘送走吧。”   总不能让全府的人陪着染上病吧。   “胡闹。”闻老太爷怕外人说道,“哪有得了病就把姨娘扔出府的,让外人怎么看我们?”   闻老太夫人不依不饶的,闻老太爷被闹的头疼,最后喊,“那就去把二姐儿喊回来,先把桂姨娘接去裴家住一段日子。”   二姐儿就是闻氏,她在闻老太爷的闺女中排行二。   闻老太夫人朝地上呸了口,“那二姐儿也是狠心,这都有些日子没来,之前还经常借着在府里浆洗衣物看她姨娘,自打知道姨娘得病后就来得少了,果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又跟白姨娘说,“你嘴巴可给我严实点,一会儿二姐儿回来,别跟二姐儿说她姨娘得了痨病。”   白姨娘瑟缩的点了下头。   闻老太夫人不想让大房二房的人过去桂花巷那种地方喊人,就喊了三房的庶出孙子闻顺成跑一趟腿。   闻顺成不想去,但祖父也发了话。   他还问了祖父为何要去寻姑母,祖父没告诉他,让他别管,赶紧去把二姑母叫回来。   闻家就知道二姐儿跟裴家住在桂花巷。   闻顺成跑到桂花巷,他不清楚二姑母家具体位置,但巷子里问了声,人家街坊热情告诉他,“朝着巷子里头走,院子里头冒着热气,闻着最香的就是。”   这会儿是未时,许沁玉正在院子里煮鱼丸。   听见敲门声,她过去看了门,发现是个半大小子,她认得,闻家三房的,但具体叫什么她不太清楚。   “你是闻家的?”许沁玉问。   闻顺成闻见这香味,馋的直吞口水,“我是成哥儿,闻家三房的,四嫂,祖父让我来喊二姑母过去一趟,好像是桂姨娘生病。”   他今年也有十三,半大小子,府中吃食虽难吃,为了饱腹也吃不少,但没什么油水,吃完就饿。   其他两房能经常出去找些油水吃,他们三房没钱,姨祖母偶尔会偷偷塞给他一点银钱,但时候不多,应该是怕祖母祖父发现,所以还是饿着的时候多,自打来了边陲之地,他从来没闻过如此香的饭食味道。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朝着院里的大锅看过去。   许沁玉心里清楚,应该是桂姨娘的症状显现出来,闻家请了郎中以为桂姨娘得了痨病,现在肯定不愿意继续让桂姨娘待在裴家。   但见这样,恐怕是不想写放妾书,想让闻氏把桂姨娘先接回来。   这些情况,她早预料到,早跟闻氏商量过的。   “娘,闻家来人了。”   许沁玉回头朝着西屋那边喊了声。   闻氏从房里出来,她正在整理皮毛跟布料的边角料。   上次她跟宁姐儿做的包竟然第二天就被人买了去,每个包都是卖一两银子,竟还是卖掉了。   要知这些皮毛边角料才十来文钱而已。   她跟宁姐儿女红好,那针脚不知怎么缝的,很密实,根本看不太出来是拼接的,布包里面并不是皮,而是用的大块纱的边角料做的内衬。   两个皮毛小包的确做的很漂亮很可爱,当时做好时,连宁姐儿跟许沁玉都爱不释手的。   那两个包她们做了几天,慢工出细活。   这会儿正打算做第二款包。   每次的包都不一样,争取都是独一无二的款式。   这也是许沁玉告诉闻氏跟宁姐儿的,就是要独一无二的。   这次还是宁姐儿自己想的款式,许沁玉瞧过,觉得也很可爱。   闻氏出来,见到闻顺成就说道:“成哥儿,你怎么过来了?”   闻顺成简单说了下,闻氏皱眉说,“我这自己也有活做呢,行了,那我先跟你过去瞧瞧吧。”   到了闻家,闻氏也是有点着急的样子,“父亲,母亲,你们喊我回来是作甚?家里的活多,我还得赶紧回去。”   闻老太爷咳嗽了声,“是这样的,二姐儿啊,你姨娘身体不太舒服,有些想你,所以我想着,要不你把姨娘接回去你那边住段时间。”   闻氏皱眉,“可我家就一个破院子,挤着六口人,哪里还有姨娘住的地儿?还有姨娘到底哪里不舒服?年前好像就有点咳?父亲可请过郎中,郎中如何说的?”   “就,就是有点风寒,加上心病,所以才一直不好的,应该也是太想你了。”闻老太爷眼神闪躲。   桂姨娘得痨病的事情,他方才也就跟大房和二房的两个嫡出子说了声,三房都还瞒着在,白姨娘也被他告诫不能说给其他人听,甚至不能告诉给桂姨娘。   闻氏道:“那我先过去瞧瞧姨娘吧。”   她提脚过去耳房那边。   现在闻老太爷他们都不从大门那边进出,直接从侧门进出。   路上时候,闻氏还在想找什么借口知道桂姨娘染上痨病,然后担心传给家人,不愿接桂姨娘回去。   还没到二房呢,就见到白姨娘。   白姨娘其实已经想通,桂姨娘要是没真的染上痨病,那这就是演戏。   可演戏给谁看?无非是给闻家人看的。   那么这场戏就不简单,应该是桂姨娘跟裴家人早就串通好的,那就说明裴家人并没有嫌弃桂姨娘,早就想把桂姨娘接走,而且是要桂姨娘在没了其他顾忌走,是想让闻老太爷给放妾书!   所以她得在中间帮这个忙!她也希望裴家人早点让桂姨娘脱离苦海。   桂姨娘待在闻家可比她惨多了。   白姨娘给闻氏使了个眼色。   闻氏竟也懂了,上前道:“白姨娘,你怎么在这里?我姨娘最近生病,有些日子没来看她,姨娘如何了?我姨娘到底得了什么病?问父亲母亲又说是心病。”   白姨娘支支吾吾的,“没,我,我不是过去耳房的,我就是路过,我也不知道你姨娘得了什么病,不,不是,你姨娘好像就是风寒,养上些日子就好了。”   “那姨娘过去跟我一起瞧瞧,我记得姨娘就喜欢同白姨娘你说话的。”   白姨娘脸色大变,“这,这,我还有点事,就不过去耳房了。”   闻氏觉得蹊跷,拉住白姨娘,“白姨娘,你怎么脸色都变了?”   两人拉扯了会儿,闻氏觉得不对,逼问白姨娘,非要拉着白姨娘过去耳房。   白姨娘吓得大叫,最后喊道:“痨病,你姨娘得了痨病。”   闻氏自然不去耳房,生气的回了正院。   她当然不能直接责骂闻家两老的,只是哭了一场有点责怪父亲母亲瞒着她姨娘得痨病的事情,还说,“就算我想接姨娘回去,那也不成,家里全都是孩子,把姨娘接回去,病传给了家里的孩子们怎么办?再说了,这也是玄哥儿当家,我是做不了这个主的。”   说完,闻氏也从侧门回了。   她就算再担心桂姨娘,也知如今只有忍了。   闻老太爷跟老太夫人不知道闻氏到底怎么知道桂姨娘得了痨病的。   见白姨娘站在院外犹犹豫豫,喊了进来一问,果然是白姨娘说出去的。   白姨娘哭道:“二姐儿非要拉我过去耳房,老太爷老太夫人都不敢过去,我哪里敢过去的……”   闻老太夫人差点气死,“你的命如何跟我们的命相提并论,要是送不走桂姨娘,你就天天伺候着她吧!”   白姨娘嘀咕,“不管怎么说,桂姨娘都是二姐儿的姨娘,痨病多可怕,桂姨娘多在府中待一刻,府中染上痨病的可能就多一分,还不如写了放妾书,把桂姨娘丢去裴家门口。”   闻老太爷有点迟疑,最后没说话。   但一时半会也没有主意,府中根本没人愿意过去耳房。   闻氏回了家,就把进展跟一家人说了说,她心还是扑通通跳着,“幸好白姨娘帮了我一把,白姨娘应该知道姨娘是装病,但具体情况应该也不知晓的。”   闻氏见大家都不说话,连忙说,“玉娘玄哥儿别担心,白姨娘跟桂姨娘感情很好的,闻老太夫人并不知晓她们私底下交情很好。”她小时候白姨娘就待她很好很温柔的。   看样子,应该是闻府的白姨娘也出了一把力。   闻氏还简单讲了下三房的情况,得知三房跟其他二房不一样,许沁玉不由得感慨,患难见真情,倒是也希望闻家三房以后也顺顺利利,希望以后可以分了家,不然三房待在闻家,不就是干活的下人吗。   裴危玄慢慢说道:“现在只能先等着,应该不出几日,闻家便会急了。”   许沁玉点点头表示赞同,现如今也只有等着,只要闻老太爷写了放妾书,拿到放妾书,一切都好说,就算那时候翻脸都无妨的。   ……   闻家焦头乱额的,晚上三房做了吃食,一家子人都有些吃不下。   这会儿闻家基本已经都知道桂姨娘染上痨病的事情,闻蕴灵眉头直皱,知晓闻顺成下午还去了裴家一趟,还问他,“你瞧见你四嫂在家做什么没?”   她就是觉得这事儿有点怪怪的。   “没啥啊。”闻顺成装傻,“就是见四嫂在一个大锅里煮鱼,院里全是杀鱼的鱼鳞内脏,腥臭的很。”他才不要告诉闻家人,四嫂做的东西可香可香呢。   这话一出,闻蕴灵更是半点胃口都没,还有点反胃。   他们正吃着,外面突然响起两声咳嗽,还有桂姨娘虚弱的声音,“老太爷,老太夫人,我好饿,咳咳……”   闻家人吓得脸色大变,闻老太夫人尖叫道:“她怎么跑过来了?”   白姨娘弱弱道:“又没人给她送饭,桂姨娘好像一天都没吃了。”   “你不会给她送点吃食过去!”闻老太夫人气得要晕过去。   白姨娘就不说话了。   闻老太爷也白了脸,最后跟白姨娘说,“你,你赶紧装点吃的给她。”   又朝着外面喊,“你莫要进来,先在外面等着。”   桂姨娘倒也不真的进去吓唬他们,站在外头等着。   白姨娘装了些吃的,出去放在廊庑下,让桂姨娘自己过来拿。   桂姨娘过来拿了食盒,佝偻着腰身,咳着回了耳房。   如此过了几日,都是白姨娘给桂姨娘送吃的,还是闻老太爷强行要求的,白姨娘给桂姨娘送吃食也不敢走的太进,把食盒放在廊庑下就赶紧回。   这样始终不是个法子,闻老太爷跟闻老太夫人都要愁死了。   闻老太夫人甚至建议,直接让人把桂姨娘给抬去裴家。   闻老太爷瞪了她一眼,“谁抬?你去抬?不然让三房的去抬?你看他们谁乐意抬!就算真抬去了,裴家人愿意接着?她到底是我的妾,到时候跑到官府一通闹,丢脸的可是我。”   闻老太夫人愁着一张脸,“那老太爷说说,要怎么办?”   痨病传染性强,一时半会儿根本死不掉,有些能熬上一两年才走。   白姨娘想了想,“老太爷,老太夫人,我倒是觉得不如直接告诉桂姨娘她得了痨病,让她自己来选,她留在府上大家都怕她,也不想管她,恐怕没什么活路,要是给了放妾书,再给些药费,让她自个回裴家去,到时候她拿了放妾书,自己想过去裴家,想让女儿外孙照顾着,肯定比待在府中强,只要桂姨娘自己愿意留在裴家,就算裴家告去官府也没用的。”   给了放妾书,桂姨娘就跟他们裴家半点关系都没了。   闻老太夫人听完,立刻点头,她以前对桂姨娘并不好,只怕桂姨娘知道自己得了痨病,留在府上只有死路一条,说不定为了求生也愿意过去裴家的。   就算逼也要把桂姨娘逼走,现在闻老太夫人觉得桂姨娘就是个瘟神,只想着赶紧把人送走,还磋磨什么,再磋磨下去,指不定她都要被传上痨病。   闻老太爷最后也决定跟桂姨娘实话实话,看她自己的选择。   他亲自过去耳房一趟,当然,没过去耳房,就是站在远处的廊庑下喊了桂姨娘两声。   桂姨娘出了耳房,苍老无比,满脸沟壑,佝偻着腰身,身形消瘦,还在咳,这症状,根本就无法装出来的!   闻老太爷站在远远的,把她得了痨病的事情告诉桂姨娘,最后还说,她要是愿意,会给些银钱和放妾书,让她回裴家,回裴家说不定养养身子还能好起来,这话自然是忽悠桂姨娘的,痨病基本就只能等死了。   桂姨娘听完后,伤心哭了场,最后没直接答应闻老太爷拿放妾书离开,只说让她想一夜。   闻老太爷跟闻老太夫人都是心急如焚。   闻老太夫人睡觉时还把桂姨娘骂了一通。   好在第二天早上,桂姨娘让白姨娘告诉闻老太爷,她愿意拿了银钱和放妾书离开。   闻老太爷写下两份放妾书,两份都按上自己的手印,还给了二十两银子,让白姨娘把两份放妾书跟银子送去耳房。   看着二锭十两的银子,白姨娘心中不屑,打发叫花子呢。   这些年,他借着二姐儿做皇后不知捞了多少油水的。   不过桂姨娘终于能离开了。   白姨娘带着银子跟放妾书过去耳房,照例没有进耳房,只站的远远,喊了桂姨娘一声。   等桂姨娘出来,她把放弃书和银子放在地上,让她按上手印,拿走其中一份放妾书就能离开了。   白姨娘退开,桂姨娘上前在两份放妾书上按下手印,把其中一份折起放在身上,银子也收好放在身上,最后离开闻家。   临走时,桂姨娘看了白姨娘一眼,满眼的泪。   白姨娘亦是如此,真好,桂姨娘终于能离开这令人作呕的家宅了。   希望有朝一日,他们三房也能顺利分家,她也能离开这破地方。   ……   桂花巷,刚吃过朝食,许沁玉正在洗肥肠。   朝食前,田屠户就过来送了三幅下水,又把她卤好的肥肠拿走,让自家娘子在酱肉摊上卖。   卤肥肠卖的很好,每天三幅卤好差不多十七八斤,都能卖完,许沁玉不打算卖更多,最好让顾客吃得还有些欠着,所以有些顾客还买不上,也只能第二天早点去买。   刚贺老伯也把鱼都给送了过来。   现在不用她亲自过去找田屠户跟贺老伯买下水和鱼,都是直接送来桂花巷,她省了不少力气。   正跟四哥在水井边清洗肥肠,许沁玉看见四哥抬眸,看向院子外说,“祖母回来了。”   许沁玉面上一喜,随意擦了下手,过去开了院门,果真瞧见巷子里有个苍老的身影慢慢地朝着这边走来。 第38章   看见那道身影, 许沁玉便知她跟四哥的计谋成功,闻老太爷写了放妾书给桂姨娘。   为何是放妾书不是和离或者休妻,因着桂姨娘就算因为婆母做了皇后才脱了奴籍成平妻的。说白了,平妻只是好听, 就算想和离, 都不可能跟正妻一样, 只有放妾书,要是闻氏还是皇后时,闻家或许惧于皇后给和离书。   总之, 就是平妻不算真正的妻,闹去官府都不可能和离, 只能拿到放妾书才算真正的分道扬镳。   看着桂姨娘佝偻着腰身,许沁玉回头朝屋里喊了声。   “娘,外祖母回来了。”   闻氏跟宁姐儿听见声音,都跑了出来。   几人把桂姨娘扶进屋, 桂姨娘的确是拿了放妾书, 还有二十两银子,许沁玉都没想到闻老太爷还会给二十两银子给桂姨娘。   二十两就二十两,虽然少了些,但好歹是银子, 留着给桂姨娘当私房钱好了。   闻氏自不必说,擦了擦眼角, 又去厨房做吃食,又是烧热水, 打算等桂姨娘吃好朝食, 就给桂姨娘好好梳洗一番。   许沁玉也彻底松了口气, 看向裴危玄, 冲他嫣然一笑。   裴危玄也看向玉娘,心口处柔软一片。   朝食并没有剩余的,许沁玉做饭基本都是刚好够全家吃的。   桂姨娘身体虚弱,吃不了太补的,家里还有鱼,她就做了生滚鱼片粥。   她煮粥时,闻氏就先烧好热水去屋里给桂姨娘洗漱,看到桂姨娘腋下因为长久贴药膏已经有些溃烂的伤口,闻氏手抖。   那药膏又岂会一点伤害都没有。   桂姨娘摸了摸闻氏的脸颊,笑得很温柔,“嫣儿别担心,姨娘没事,玄哥儿都说不贴这药膏,很快便能好起来的。”   闻氏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闻嫣。   桂姨娘连换洗衣物都没带,穿得闻氏的衣裳,闻氏本身都有些偏瘦,但桂姨娘穿上女儿的衣裳都有些宽大。   等两人出来,桂姨娘身上已经清清爽爽,佝偻的腰身也直了些。   许沁玉笑道:“外祖母,我做了点生滚鱼片粥,你先吃着,养胃的。”   等桂姨娘坐在厨房吃粥,入口香滑浓稠,鱼肉嫩滑没有半点腥气,桂姨娘都愣了下,忍不住看了外孙媳妇一样。   女儿做皇后那些日子,她在闻家过的日子不错,什么山珍海味也都吃过,甚至连宫里的御宴也吃过,可那些御宴都比不上外孙媳妇的手艺。   这鱼片粥是她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桂姨娘甚至不由得庆幸她已经离开闻家,不然就外孙媳妇这手艺,真给闻家知道那还了得。   桂姨娘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突然有些担心起来,“我离开闻家是得了痨病,玉娘到底做的吃食生意,要是给闻家知晓玉娘营生做的好,说我得痨病,让大家不敢再买玉娘做的吃食可如何是好。”   许沁玉笑道:“外祖母别担心,等药散了,我就把外祖母您养的白白胖胖,面色红润,到时候哪里像是得痨病的模样,大家不是瞎子,自会分辨,就算闻家咬定,咱们也不承认,就说是误诊,只要外祖母您好好养好身体,咱就什么都不怕的。”   得痨病的人看着非常消瘦,气色极差,只要把桂氏身体养好,大家能看得出来。   装病这事儿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就算是,那也是郎中误诊。   有些对不起那两位老郎中了。   桂姨娘当年也是被拐子抓走,然后卖去牙行,被闻老太夫人的娘家程家买去了给闻老太夫人程氏做小丫鬟,算是跟着程氏一起长大的,被程家买去时她已经是被拐几年后,整日被拐子打骂,都已经有些不记得自己名字,后被程家买去,程氏就给她起了个桂花的名字。   既离开了闻家,她不再是闻家的妾,不再是姨娘。   她是桂氏。   桂氏吃完鱼片粥,还想帮着干活儿,被闻氏劝去歇息。   她这些时日,吃不好睡不好,身体都要耗空,桂氏也知道自己身体状况,清楚把身体养好才会不连累儿孙,她就回了西屋休息。   西屋最大,桂氏就跟闻氏和芫姐儿住西屋。   许沁玉在桂氏去歇息前,还跟她正式介绍了下家里另外的两位成员。   白玉跟墨玉。   白玉不见踪影,自打年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小白蛇不用冬眠,天天醒着,时不时呲溜呲溜地过来跟许沁玉要鱼片吃,其他时候就找个地方盘起来。   这会儿都已经不能称呼它小白蛇,瞧着都要三根手指粗细。   之前才来家里时,白玉才一根手指粗细,小巧玲珑的。   许沁玉还跟裴危玄商量过什么时候送白玉回山里,其实养了三个多月,她有点舍不得,但想想真要是以后长成大蟒蛇,她,她是会有点害怕,但更多是怕吓到其他人。   四哥说这两日就把白玉送回山里。   至于墨玉,没什么变化,就是大了不少,十来斤了,被许沁玉养得油光水亮的,最喜欢粘着许沁玉,基本许沁玉在家时,走哪墨玉就跟到哪,其他时候还是很淘,还很喜欢跟白玉玩,还想像小时候那样叼着白玉到处跑来跑去。   但白玉大了不少,又是醒着,怎么可能让它叼着。   经常看见白玉缠在墨玉身上,两个在地上翻滚。   有时候许沁玉都感觉白玉有点炸鳞片了。   大概就是有毛动物的炸毛。   桂氏笑道:“我都知晓的。”   小黑豹她回来时就见着了。   至于白蛇,她也没什么惊奇的,外孙玄哥儿在宫里时就喜欢养些奇奇怪怪的宠物。   白玉大概是怕墨玉,这会儿不知道跑哪窝着在,没在院子里。   桂氏就在裴家住下。   接下来几日,许沁玉除了忙着做鱼卤肥肠,现在都在家里忙,空闲时间很多,其他时间她就想着做什么吃食给桂氏调理身子。   裴危玄也给桂氏把过脉,就还是身子骨亏损,别的大毛病没有,只要好好调养,一两个月就能好起来。   就是药膏才褪去,桂姨娘这几日还有些咳嗽,但没在闻家咳得那么狠了。   除了鱼片粥,每日还会炖汽水蒸肉给桂姨娘,家里两个孩子也都能吃。   许沁玉还特意问过贺老伯,能不能找村的人买到牛奶或者羊奶。   羊奶和牛奶最是养人的。   镇上没什么人养牛跟羊,找不到羊奶和牛奶,所以就让贺老伯帮着在村子上留意下。   过了两天,贺老伯还真给找到牛奶,应该也是去其他村子找的。   许沁玉一问,的确是在贺老伯隔壁村子寻的,家里的水牛生了小牛犊子,多的奶小牛喝不完。水牛奶同样很有营养,但有些腥,除了小牛犊子喝,那户人家也不怎么喝,知道这奶可以卖,自然很高兴。   十文钱一桶,大概有十一二斤的量。   每天现挤,然后由着贺老伯送鱼时候给送来桂花巷,用个小木桶装着,盖着盖子。   有了这桶牛奶,许沁玉欢喜,立刻煮了焦糖奶茶给大家喝。   就是茶叶不够好,不然这奶茶的味道可以更好。   她炒茶叶时并没有给太多的糖,只是微甜,口感却非常醇厚,奶香十足。   桂氏也能喝些,不过到底给了茶,桂氏不能多喝。许沁玉就单独用了点生姜跟杏仁煮了新鲜水牛奶给桂氏喝,口感也很香醇,没有了奶腥味。   许沁玉满足的喝了一大碗奶茶,连四哥似乎也很喜欢焦糖奶茶,喝了两婉,喝完还看了玉娘一眼,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   第一天送来的十斤水牛奶,许沁玉给桂氏煮了纯牛奶,剩余的都做成焦糖奶茶,还给夏家嫂子送了些去,夏家人每人都分了碗。   连柱子跟小翠都有,一家人捧着一碗热乎乎的奶茶喝着,别提多惬意舒服。   小翠忍不住叹道:“跟许小娘子成一家人肯定特别幸福。”   许小娘子连煮个别人不怎么乐意喝的牛奶都能如此香甜好喝。   吴氏轻笑,可不是,裴家那后生能娶到许小娘子真是烧了高香。   这一天,桂香巷都能闻见又香又甜的味道。   之后几天送来的水牛奶,许沁玉又煮过一次焦糖奶茶,然后还做了双皮奶,加了牛奶的鸡蛋糕,姜撞奶,牛奶炖蛋,牛奶糕,牛奶馒头,奶黄包,都给做了一遍吃。   凤哥儿和芫姐儿别提吃的多开心。   奶黄包做的是简易版,没有用黄油的,就是用的鸡蛋面粉白糖牛奶跟油蒸出来,蒸的时候还得分三次搅拌,才能成奶黄馅儿。   其实黄油她也做的出来,黄油就是淡奶油打发到最后分离出来的,没有打发器,极耗人力,她自然放弃。   奶黄包的味道不用说,奶香味十足,还是流心。   牛奶太少,也就够自家人,想要做奶馒头跟奶黄包去卖,需要大量的牛奶,供应不上,暂时就没这个想法。   不过十斤奶也能做不少奶馒头跟奶黄包。   自家人是足够吃,还有多的,就卖给夏家跟徐孔目家里一些。   奶馒头是两文钱一个,奶黄包三文钱一个。   奶馒头挺大,奶黄包很小,就一个拳头大小,但夏家跟徐家都反而更喜欢买奶黄包。   徐孔目家里的许云兰就更喜欢奶黄包,从来不知甜口的包子还能做成这样。   徐云兰让爹晚上下衙后多带点奶黄包回。   她一边吃着奶黄包,又幸福又纠结,既想让好闺友也能尝到这么好吃的奶黄包,但又害怕闺友知道后控制不住胃口。   但她实在不敢,上次宴请县太爷时,县太爷离开时还跟她交代,说是不要告诉枝枝,源宝镇有个厨艺了得的厨子,就是怕枝枝贪吃。   枝枝就是县太爷的闺女,也是她的闺中密友,两人认识好些年,从小就一块玩的。   枝枝太胖了,对身体都有些影响了。   连她都能一口气吃好几个奶黄包,都还意犹未尽,枝枝又如何忍得住。   许云兰正想着,家里的小丫鬟就在院子里喊,“姑娘,枝枝小姐过来寻你了。”   许云兰一听,吓了一跳,急忙把手中的奶黄包一口塞进嘴巴里随便嚼了几口就给吞下,差点噎着,盘中最后剩下的一个奶黄包来不及藏,就连着盘子塞在了旁边的小柜子里。   她刚把东西藏好,一个穿着草绿缠枝花刻丝对襟薄袄,下面一条月牙色绣梅花缠枝长裙的胖姑娘蹦蹦跳跳跑了进来。   这姑娘的确有些过胖,双下巴都很明显,体型都快有许云兰两个,但生得很白净,一双眼睛也挺大,水汪汪的,柳叶眉,嘴唇红润润的,是个可爱的胖姑娘。   胖姑娘一进屋就闻见香香甜甜的味道,抓住好闺友问,“云兰,你吃了什么?” 第39章   这奶香和甜味实在很浓郁, 这么会儿功夫根本散不掉,徐云兰还装傻转移话语,“枝枝,你怎么突然来了?还有哪里有什么香味, 是不是你来的路上吃了些啥, 所以味道没散。”   “待在家里太苦闷了。”杨枝枝过去坐在竹椅上, 那竹椅都被压得咯吱一声,她叹口气说,“所以就出来找你玩, 云兰,你都不知道, 我前些日子身体不舒服,我娘请了郎中给我瞧,郎中说我太胖了些,这样不成, 还是要减重, 我娘最近又监督我减重,每天都吃些水煮的菜,一点荤腥都没有,我好饿啊。”   杨云兰听得有些心疼又内疚, 她吃着好吃的奶黄包,还要骗枝枝说什么都没吃。   枝枝说完, 又吸了口气,这股子奶香的味道还是有, 枝枝满脸凝重的看向徐云兰, “云兰, 你骗我, 你肯定吃了好吃的,我闻得见,我来的路上可没吃东西。”   她倒是想吃,丫鬟盯着在,她要是敢吃,丫鬟回去就要跟她娘告状。   她这几日吃素饿的眼都要冒光了,她真的好饿好饿哇。   徐云兰见实在瞒不住,这才急忙道:“好了好了,我不瞒你就是了。”   她打开旁边的小柜子,白瓷盘上就剩下一个拳头大小,奶白奶白的小包子。   “这是小包子?”杨枝枝稀奇道,“谁家做包子做得这般小,怎么还褶儿都没有。”   徐云兰笑道:“这不算包子,不过也的确是包子,叫做奶黄包,还有一个,你吃吧。”   只是吃一个而已,应该没事的。   杨枝枝胖乎乎又白嫩的手捏着奶黄包,吃上一口就有奶黄色的流心流出,她急忙用嘴巴接住,这里头的馅儿是甜的,顺滑细腻,杨枝枝幸福的眯了下眼,“云兰,这是哪里买的,香甜还有股浓郁的奶香。”   她们平日都不喝牛奶羊奶,腥味重。   但是这个奶黄包有奶香,却没有一点奶的腥味。   徐云兰摸摸鼻尖道:“我爹买回来的,我也不知从哪买的。”   她当然知晓,是从许小娘子那里买的。但是许小娘子做的不多,就够家里人吃,多余的才卖给她家的,她这几日的朝食吃的都是奶黄包,还有家里煮的豆粥,跟一碟腌萝卜丝。   这道腌萝卜丝也是许小娘子家里买的,其实是用莱菔做的,不知道许小娘子为什么叫它腌萝卜丝,吃起来香脆开胃的。   杨枝枝有些遗憾,小心翼翼把这个奶黄包吃完,哪怕只有拳头小小的一个,她也吃的心满意足。   吃完后,杨枝枝一直嘀咕这奶黄包哪里买的,难道是庆丰糕点铺?还是东来居酒楼?   她觉得这个小包子更像糕点。   徐云兰心虚不敢说话,却又为枝枝担心着。   她这样一直吃素的,真的可以减重吗?最后会不会又控制不住吃很多很多,反而会更胖,她真的希望枝枝可以瘦下来,有个健康的身体。   要是有那种既美味又能减重的吃食多好哇。   杨枝枝在徐家待到晌午才回去,回到县衙府,杨枝枝就跟她娘亲卫氏说了自己在云兰家吃过一个奶黄包,很是美味。   卫氏无奈得看了女儿一眼,“郎中都说你不能再胖下去。”   她也心疼闺女,可是为了闺女的身体,她也得狠下心来。   杨枝枝跟卫氏撒娇,“哪有呢,我就是想孝敬爹爹和娘,那奶黄包里面的馅儿还会流出来,也不是白砂糖和红糖做的糖包,里面的馅儿奶黄色,奶香奶香的。”   她又把这奶黄包夸了一遍。   卫氏听得都忍不住有点馋了。   后来想着不如买回来大家都尝尝,家中还有两个儿子。   长子已经成亲,老二今年才十六。   结果卫氏让丫鬟不管去庆丰糕点铺还是东来居酒楼,都没有找到这个叫奶黄包的点心。   后来还是杨县令问了卫氏,卫氏就跟杨县令说了说,说枝枝在云兰那吃到一种很好吃的小包子,念念不忘,她就让人去庆丰糕点铺和东来居问了问,竟都没有卖的。   杨县令一听是女儿在徐孔目家吃的,心里大概就猜到从哪买的。   肯定是从过年在徐家做饭的那厨子家买的。   就是不知那厨子到底何许人也,多大年纪。   连人家厨子住在都不知,此事自然作罢。   ……   桂氏在家养了不过八.九日的光景,已经不咳嗽,腋下的溃烂也好了起来,肉眼可见的长了些肉,等桂氏身体好了些,闻氏这两日就抽空带她买了新的衣裳,还顺带去了官衙一趟,把放妾书按了官印,其实只要拿到放妾书就已经算是跟闻家没关系,但去官府按个印子,闻氏心里更放心些。   桂氏之后每日帮着看着凤哥儿和芫姐儿,前所未有的悠闲宁静。   闻家也没派人过来瞧过。   这都八九天了,裴家那边却没来人来闹,闻蕴灵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就跟母亲岳氏说了说,岳氏皱眉道:“你管他们来不来闹,桂姨娘走了便走了,即便她没痨病留在府上有什么用,何况是桂姨娘自己同意拿了放妾书和银子走人的,恐怕那边为了银子也不会把人赶走。”   她实在看不起自家婆婆,真不知去磋磨个姨娘作甚,她便从不把自家姨娘看在眼中。   闻蕴灵抿唇道:“我还不是想着四嫂要是厨艺好,等以后我们家开个酒楼,可以让四嫂来掌勺。”   岳氏哼笑了声,“你这丫头,怎会觉得她的厨艺能比东来居那种掌勺了二三十年的大厨好,还不如想法子把东来居的大厨给挖过来。”   闻蕴灵一想,也挺有道理,就算四嫂厨艺好,怎么都不可能赶得上东来居做了二三十年的大厨。   岳氏叹口气,“的确该想想做个什么营生,还有你祖父祖母,买几个奴仆回来干活做吃食不行吗,非要三房去做。”   那白姨娘老眼昏花的,做的吃食里面有时候都还有小石子儿,甚至菜都没洗干净,吃在嘴里还有泥点子。   白姨娘儿媳更是深得白姨娘真传,训斥说她做的吃食不干净有石子,她就闷着头道歉,但下次依旧难吃。   最近他们大房都是去外头买朝食暮食回来吃。   闻蕴灵也跟着蹙了下眉头,她也觉得不如买几个奴仆回,三房洗衣裳都洗不干净。   ……   白姨娘那边,她并没有派人去打听桂姨娘,就怕暴露出什么来。   倒是两个孙子总往外跑,也去过桂花巷几趟,还瞧见过桂姨娘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也没咳嗽了,气色比在闻家时好多了。   两孩子已经知道桂姨娘是得了痨病才被祖父逼着离开闻家的。   白姨娘听了后,就拍拍两个小孙的肩膀,“成哥儿功哥儿莫要跟你们祖父祖母说,只当做不知,许是你们的桂姨婆痨病不严重,养些日子就好多了。”   两个孩子都是半大小子,都不喜大房二房,更加不喜偏心的祖父祖母,自然什么都不会跟那边说。   孟氏平日里更是个闷葫芦,决计不打听有的没的事儿。   闻顺成跟闻顺功最近也在外面赚银钱,他们不会干别的,去码头搬货都没人要,嫌他们半大孩子使不上劲。   两个都已经十一二三岁,拍花子的也不会拍他们,所以两人就往县城外头跑,看见小沟渠小池塘小河流这种地方就去摸,摸到不少黄鳝鱼,就回来镇上卖,其实闻顺成还想把黄鳝鱼卖给四嫂,因为四嫂就是做鱼的,但他不敢上门打扰,就把黄鳝鱼给卖给了别的酒楼食肆。   有时候收获不错,两人一天还能摸上几十文钱。   赚到的钱也多被他们买肉包子偷偷带回三房给家人改善伙食,剩余的就自己存些。   白姨娘从两个孙子口中知晓桂姨娘很好,倒也安心下来。   ……   又过了几日,不管是闻家还是裴家,亦或者是西南这边的所有人家,都有些不安起来。   因为从北方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北方出了雪灾,把房屋都压塌了,死了不少人,还冻死了不少人,到现在北边都还在大雪,恐怕连农作物都不能及时播种,没法播种秋收时就没有农作物收获,到时候又得闹饥荒,闹饥荒的话最为恐怕,会饿死很多人的。   还说北方那边有不少百姓都已经开始逃荒了。   许沁玉听见这消息,心里怪不是滋味,煮鱼丸时都有些闷闷不乐,也不跟四哥说话。   最后快煮好时,才自言自语说,“要是有红薯土豆这些农作物就好了。”   古时候容易天灾,只要有天灾就容易没收成,没了收成自然会饿死许多人。   红薯土豆这种亩产量可以达到几千斤的农作物,比普通农作物产量高上十倍,也不挑土,容易成活,北方一年收获一次,南方就能收获两次,既可以当菜也可以当主粮,就算有天灾,有这些,起码不会饿死人。   只要人不死,总可以慢慢来的。   许沁玉知道她也只是说说,她没办法去找到这些农作物。   她唯一会的也只是做吃的。   其实这里已经有跟其他国家的一些贸易往来,像是其他一些菜好像就是其他国家传来的,还有胡椒这种香料,也是从别的国家运回来的。   但大概一直没过海,所以土豆红薯这些农作物就没有。   裴危玄听玉娘嘀嘀咕咕的,问道:“玉娘说的红薯土豆为何物?”   许沁玉抬头看了四哥一眼,提着心胡编了个缘由,“只是从一本孤本的游记里瞧见的,说是好像是海外有些农作物,亩产量可以达到几千斤,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四哥,你说要是真有这种农作物,是不是就算有灾年,但也不至于饿死人。”   裴危玄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玉娘一眼。   他知道没有这样的游记,所以玉娘生长生活的地方,就算有灾年也不会有人饿死吗?   要漂洋过海就能寻到这样的农作物吗?   “玉娘可记得游记上那些农作物长什么模样?”   许沁玉点点头,“记得。”   她并未当回事,也没多想,就随意把红薯土豆的外貌描述给四哥听,还有其他的一些农作物。   裴危玄把这些一一记在心底。   又过了两日,裴危玄去了山里一趟,把白玉给放生了。   许沁玉有点不舍,但觉得白玉还是更适合待在深山,这种闹市,等白玉长大,吓着人,就怕官衙的官差会上门打杀了巨蟒。   这天夜里,万籁俱寂,裴危玄正熟睡着,窗牖外响起了很轻很短促的三声鸟叫。   听见这三声短促鸟叫,裴危玄睁开眼。 第40章   这三声鸟叫像是田间屋檐上最普通的麻雀叫声, 换做其他人也只以为是普通鸟儿的叫声,裴危玄却能听见细微差别,并不是鸟叫,而是人伪装出来的鸟叫, 他睁开眼, 披上衣衫, 趿拉上布鞋走到窗牖边,推开窗牖,果真瞧见窗牖下方蹲着个人影。   那人影见窗牖打开, 抬起头来低声喊了句,“小主子。”   外面月光照在人影身上。   裴危玄认出他是大兄身边的黑甲侍卫的侍卫长霍叶, 是大兄最信任的人,年岁同大兄相当,身高外貌都比较普通。   黑甲侍卫既是大兄的侍卫亦是暗卫,就连伏太后都不知黑甲侍卫的存在, 当初大兄出事, 黑甲侍卫并不在京城。   后来宫变,霍叶得知,再赶去京城已经来不及,大兄已经被伏太后跟新帝当场斩杀。   霍叶还在回京路上时就收到大兄飞鸽传书, 知晓先帝其实已经写下立大兄为太子的诏书,但一切都未来及的昭告天下, 大兄出事。   霍叶带黑甲侍卫回到京城时,裴家一脉已被流放, 霍叶还要留在京城寻先帝立下的诏书。   宫内守卫森严, 但宫内自然还有大兄的人。   霍叶与宫内的人里应外合, 让宫内的人去寻诏书, 却也不小心暴露踪迹被伏太后诛杀。   那封诏书,现在都还未被找出。   霍叶跟黑甲侍卫在京城逗留一段时日,诏书无法寻到,伏太后也在寻那封诏书,也同样寻不到,不知被先帝藏在何处,加上朝堂之上言官上书,指责伏太后跟新帝流放皇家血脉跟皇后,闹得厉害,所以伏太后跟新帝现在也是焦头烂额的。   无法寻到诏书,霍叶也只能先来找小主子。   霍叶知道主子已经没了,但让他们继续跟随小主子。   他当初只带了一部分人回京,还有一部分的人马分散各处,现在也都来到边陲汇合。   霍叶低声说完这些,又补上一句。   “小主子,你该离开了。”   裴危玄恩了声。   伏太后不可能留他们性命的。   流放路上没动手也不过是那时动手太过明显招摇,会让朝堂上百官起了反心,也会让天下所有人不耻。   他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边陲做个普通的罪臣庶民,为了家人,他都得接替大兄起势。   不然等伏太后跟新帝稳了朝堂上的势力,最先想到的就是置他们于死地的,不管是他,还是家人还是玉娘,一个都逃不掉的。   裴危玄恩了声,“你在镇外的竹林等着,待天亮后我同家人说过后便去竹林寻你。”   霍叶想了想,忍不住问,“小主子,可要先回京去找诏书?”   这样也能更加名正言顺的讨伐伏贵妃和新帝。   “不可。”裴危玄站在窗牖边,隐约可以瞧见远处的山脉,满是缭绕山雾,他慢慢说着,“诏书之事先不急,我知诏书被父皇藏在何处,伏太后同新帝也在寻这封诏书想着毁掉诏书掩盖他们的恶性,若回京找到诏书,伏贵妃和新帝会狗急跳墙。”会不管不顾血洗朝堂,也会派人直接来边陲把裴家人杀尽。   只要诏书一日没找到,伏太后跟新帝至少还会顾忌朝堂上的百官,而不会选择狗急跳墙来斩草除根。   诏书之事现在昭告天下,对他而言,并无半分好处,所以诏书之事的确不用急的。   等时候到了,诏书自会到他手中的。   就算是现在,他想拿到诏书,也不是难事。   霍叶也瞬间想得明白。   但不寻诏书,那现在要干什么?   就凭黑甲侍卫也只有几百人,想要起势谈何容易?   他也忍不住问出心中所想。   却听小主子突然问他一句,“大兄可给你们留有银钱?”   霍叶知道小主子口中的银钱不是百两千两万两,而是起势所需的庞大数额。   霍叶道:“没。”   他们这些黑甲侍卫也穷,别说千两万两,他现在身上都掏不出十两银子,有些黑甲侍卫都跑去运河两边的山脉当起了水匪,当然,也不杀人,也不乱抢,就是抢一些比较黑心的商船的货,官船的话,他们暂时不敢抢。   裴危玄看了眼霍叶潦草的模样,心中了然。   他道:“你先去吧,吃过朝食我会同你汇合。”   霍叶点头离开。   等人离开,裴危玄也未睡,他站在窗牖边许久,直到外头堂屋传来轻轻地脚步声,是玉娘醒了。   许沁玉已经起了,在床上发怔了小会,昨天夜里她睡得并不安稳,还梦见自己跟裴家人不知怎么也成了北方那些灾民,一路逃荒,路上凄惨,她空有一身厨艺却无任何用武之处,全家人都挨冻挨饿。   发呆了一小会儿,许沁玉才穿好衣裳下了床过去厨房准备卤肥肠。   她刚进厨房,还没把灶火烧起来,就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果然是四哥。   许沁玉笑眯眯的,“四哥,早。”   裴危玄点点头,过去灶台边熟练的用火折子烧了柴。   等灶火烧起来,裴危玄又去把打水把水缸灌满,柴火也都劈了。   院子里能做的活儿都做完后,他才回到厨房灶台边,大锅里的卤肥肠已经咕噜咕噜起来,冒着香气。   裴危玄突然开口,“玉娘,吃过朝食我便要离开了。”   “离开?”许沁玉还愣了下,“四哥要去哪?出门买药吗?”   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裴危玄没有回玉娘的话,他只是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他不想骗她,可这件事情他亦不能对她说实话,也不能对娘说实话。   他必须编个缘由骗她们。   许沁玉突然又反应过来,她恍然大悟,“四哥是打算出去闯闯吗?”男儿志在四方,自己出去闯荡下也是好的,不然让四哥困在这小小的一方院子里,也的确不太好,四哥也该有自己的事业和抱负,她之前都还想着四哥总不能一辈子帮着她烧火劈柴洗食材的,太浪费了。   现在四哥愿意出去闯闯,也挺好的。   许沁玉笑道:“四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娘跟宁姐儿她们的,不过四哥打算去哪?”   裴危玄想了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能告诉玉娘,“先跟着商队跑一跑。”   许沁玉点点头,跟她心里猜想的八九不离十。   的确跟着商队跑是最涨见识的,跟着商队跑上两年,就算自己想做些什么也容易很多。   “那四哥在外可要注意些,不要跟人起冲突,凡事让上一步没什么不好的,要是遇见危险……”许沁玉叨叨絮絮开始跟四哥说出门的事儿。   裴危玄有些无奈。   玉娘果然和任何人都不同。   许沁玉叨叨絮絮说了一堆,突然想起四哥说吃过朝食就要离开。   她也不说话了,把卤好的肥肠盛起。   这些卤汤跟之前做肉夹馍的那个卤汁不太一样,明天可以继续用,几天换上一次就行。   等把卤汁盛起,她又用炉子煮上豆粥,让四哥帮她把锅刷了就出门了。   她去附近的肉摊上买了不少猪里脊肉回来。   她打算做点肉干让四哥带上,四哥这一趟不知要离开多久,恐怕一两个月都算短的,跟着商队,风餐露宿的很是辛苦,现在能带点吃的给四哥也好。   等她买了肉回来时,闻氏也已经起来了。   正坐在厨房发呆,看眼眶有点红红的,应该是四哥同她说了要出去闯闯的事情。   听见声响,闻氏回头,瞧见儿媳,她才起身过去帮着玉娘把手上提的东西拎进厨房,“玉娘这都是买了些什么?”   许沁玉笑道:“四哥不是要出远门吗?我买了些梅花肉回,准备做点猪肉干让四哥路上带着吃。”说完四处看了圈没瞧见四哥,就问,“娘,四哥呢?”   闻氏道:“他出去买柴了,说是多买点柴回,好把柴都劈好。”也是担心他离开,玉娘要干的活太多。   许沁玉点点头,其实四哥要出去闯闯的话,她就打算招个小工平日里帮她杀鱼捶鱼泥洗菜等等这些零散的活儿。   她手上动作不停,把买回来的里脊肉洗过切成两根手指粗细的长条,然后腌制起来,等腌入味后用小火慢炸,又用茱萸,花椒芝麻和其他的三样香料炒香碾碎调成料,等把肉干炸好,重新烧火烧油倒入配好的调料再倒入肉干翻煸炒出香味就成了。   这是做牛肉干的做法,但味道都很好,吃起来又香又有嚼劲,路上不管是当干粮还是当零嘴都可以吃。   她做了不少,自家留了一点点每人尝个鲜,剩下的全用油纸包起来给四哥路上带上。   肉干做好的时候,四哥也回来了,买了一大车的柴回,四哥又开始在院子里劈柴。   许沁玉又做了好几张的酱香饼。刷上自己调的酱,外脆里软,酱香浓郁。   朝食吃的就是酱香饼跟豆粥,还有她自己做的腌萝卜丝。   酱香饼做的不少,剩余也很多,都够几个人的份量,全都用油纸包着留给四哥路上带着吃。   天气还是凉爽的,酱香饼放上几天没问题。   吃过朝食,裴危玄回屋简单收拾了下包袱,他也没什么可带的,就是两身换洗的衣裳,还有玉娘给他做的肉干跟酱香饼,光是两样吃食都占了包袱的一大半,许沁玉还取了十两银子塞进他的包袱里。   出门在外,还是得带点银子傍身。   等到裴危玄要离开时,不光闻氏红了眼,宁姐儿和桂氏也不太好受。   两孩子也隐约有些明白他要出远门,都有些不安。   许沁玉心里也闷闷的,最后还是最先跟四哥挥挥手,“四哥,再见。”   裴危玄看了玉娘一眼,她的发髻还是空荡荡只有一根木簪子,年前她就想要买点珠花首饰,一直没买,希望他回来之时,可以为玉娘亲手插上一根漂亮的金簪。   他又深深的望了玉娘一眼,转身离开。 第41章   裴危玄出了镇一路朝西而去。   镇子外头有片竹林, 不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比较偏僻,没什么人经过,等他过去寻人。   竹林还挺大, 霍叶不知道钻在那个疙瘩角落里。   进到竹林, 裴危玄就瞧见一些春笋冒了头。   瞧见这些笋, 裴危玄下意识觉得有点可惜,要是平日就能把这些竹笋挖回来,玉娘又能把它们变成一道道美味的菜肴。   裴危玄想到这里, 又不免怔了下,他甩开脑中念头, 朝着竹林深处而去。   进到竹林深处,就见其中一颗粗壮的竹子下蹲着几人。   正是霍叶一行人,除了霍叶还有其他几个黑甲侍卫,都穿着粗布麻衣, 看着就跟普通的平头百姓差不多, 年龄大概都是二三十来岁的模样。   霍叶听见声响回头,瞧见小主子。   等小主子走近,还从小主子身上闻见一股子非常浓郁的饼香和很独特的肉香。   “小主子,好香啊。”   他们几人在竹林蹲了一夜一上午, 连朝食还没吃。   霍叶闻着这香味直咽口水。   裴危玄想了想,把包袱打开, 取了里面的油纸包递给他们,“酱香饼跟猪肉干, 吃吧。”   霍叶几人打开油纸, 里面是刷着酱已经切好的酱香饼, 另外个油纸包里面是一种上面沾着芝麻粒和一些其他调料的肉干, 大概有一根手指的粗细。   几人也不客气,抓着酱香饼吃了起来,酱香饼还是温热的,入口就被惊艳到,外酥里软,酱香味很浓郁,咸香四溢,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饼。   又抓了根猪肉干,入口是麻辣鲜香混着肉味,越嚼越香。   霍叶没想到小主子带来的吃食都这般好吃。   “小主子,这真好吃,小主子哪来买来的?”   京城都没这么好吃的酱香饼跟肉干。   “玉娘做的。”裴危玄淡淡道。   霍叶怔了下。   玉娘?德昌侯府二姑娘吗?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霍叶不在多问,等都吃饱了,那些酱香饼吃完了,肉干他们没舍得吃太多,毕竟是小殿下妻子做的,自然要给小殿下多留些。   吃完东西,霍叶一抹嘴巴问道:“小主子,咱们现在去哪?”   裴危玄问他,“其他人都在何处?”   霍叶道:“都在运河两岸的山上藏着在。”   还做了水匪,组了个小商队……   “先过去寻他们吧。”   霍叶又忍不住问,“小主子,那之后咱们还要做什么?”没钱没兵的,要怎么打去京城?   裴危玄并没有回答,又看向更远处的地方,那里是海,玉娘说,海的对面也有人住,那里就有亩产可以达几千斤的农作物,还有许许多多大盛朝没有见过的东西。   如果海的那边也有人,海上也有不少小岛。   海附近的小岛反而比陆地上更容易藏人,就算朝廷打来也不是那么好打……   还有海外的那些东西……   但这些的前提就是有船有银钱。   裴危玄看向运河那个方向,说道:“走吧,先找人,找到人后想法子弄些船和银钱。”   ——————   许沁玉在四哥走后没难过多久,她要忙赚钱。   因为四哥走了,没人帮她杀鱼洗肥肠做活儿,所以闻氏这几日都没跟着宁姐儿一起做包,都是宁姐儿自己做女红,闻氏帮着许沁玉杀鱼洗肥肠这些事情。   但闻氏是女子,捶打鱼泥的功夫就不如四哥。   许沁玉还是打算招个小工,一时没什么人选,招小工也要招个力气大些,可以吃苦耐劳,能够帮着跑腿的。   实在不成,过几日就在门口贴个告示,说要找个小工,附近家中有些闲暇的妇人可以来试试,只要能吃苦耐劳力气又大的就成。   但许沁玉一时之间还是有点犹豫。   如此过了几日,许沁玉一大早卤好肥肠,田屠户过来拿了卤肥肠又给她送了下水。   没多久,贺老伯也赶着驴车给她送鱼和牛奶便离开了。   家中没糖还有其他香料,许沁玉打算出去买点。   出了桂花巷,朝着北街那边的集市走去。   刚走到一条交叉路口时,就撞见闻家三房那个叫闻顺成的孩子。   他好像刚从镇子外回来,这边有条通往镇子外的口子。   闻顺成手上还提着一兜的东西,这是他一大早就跑去收网的黄鳝鱼,今天收获不少,有十来条。   这也是他前几日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法子,在家做了几个黄鳝笼,里面放点诱饵,每天晚上跑出去下在田沟或者池塘里,第二天早上去看,就有收获,少则几条,多则十几条。   许沁玉撞见他,他也瞧见了许沁玉。   闻顺成摸了摸鼻子,过来喊道:“四嫂。”   许沁玉笑道:“你这手上提的什么?”   等她仔细一瞧,竟然一兜的鳝鱼,她笑道:“鳝鱼?哪儿抓的鳝鱼?”   闻顺成回头指了指镇子外,“在镇子外的田沟还有小池塘小河沟里面抓的。”   他说着,忽然把一兜鳝鱼塞到许沁玉手中,“这些鳝鱼给四嫂吃。”   姨婆也说二姑母跟四嫂都是很好的人。   他一天少赚几十文钱也没什么,正好给四嫂家尝尝鲜,桂姨婆身体不好也要补身体。   许沁玉没想到这孩子突然就塞给她一兜的鳝鱼。   她也有点想吃鳝鱼,鳝鱼这东西好,高蛋白低脂肪,剌少肉厚,何况还是野生的,营养价值更高。   但肯定不能平白无故拿人家小孩的东西。   闻家三房在闻家日子也不好过,不然不会把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逼到去镇外抓鳝鱼赚银钱的。   她从身上打算掏出一串钱来,一串钱是一百文,她还不清楚这种鳝鱼的价格,但估摸着应该不会超过十文钱一斤,这里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吃河里池塘里的东西,土腥味太重。   闻顺成见她掏钱,立刻就跑。   许沁玉呆了下,这孩子,她又突然想到些什么,急忙喊,“成哥儿,你别跑,你回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闻顺成这才停下,但还有些不相信她的话,大概是觉得她会忽悠他回去,好塞给他银钱。   许沁玉哭笑不得,朝他招招手,“回来,真有事跟你商量。”   这孩子是个心性好的,桂氏都总夸三房的几个孩子。   三房还有个跟闻蕴灵差不多的庶女闻蕴桃,性格也很温婉和气。   闻顺成这才转身回去,“四嫂,啥事儿?”   许沁玉道:“你四哥出去跑商队了,家里没人帮我干活,就是杀鱼洗肥肠捶打鱼泥,还有平日跑跑腿什么的,你要不要来我这里干活?一个月给你一贯钱,其余时间你想出镇子抓鳝鱼也是一样可以的,赚的钱也是你自己的,如何?当然还有一点,你在我这干活儿的事情不能跟闻家你祖父祖母还有大房二房的人说。”   闻顺成咧嘴笑,“我同他们说干啥,我从不跟他们讲废话。”   许沁玉也忍不住笑了声,“那成哥儿是答应了?”   闻顺成使劲点头,“我愿意。”   许沁玉没想到出来一趟还捡着个小工。   她笑道:“行,那你先跟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去帮我干活。”   闻顺成自然愿意,他接过许沁玉手中的兜子,帮她把鳝鱼拎着。   路上时候,许沁玉还问了下他鳝鱼卖的什么价格,得知才五文钱一斤,还挺便宜的。   河里沟里的东西这里的人似乎都不太爱吃,最喜欢的还是鸡鸭猪羊或者一些野味。   买完砂糖又买了包红糖还有其他一些香料跟调料后,许沁玉跟闻顺成回了桂花巷。   桂氏瞧见闻顺成也很高兴。   “成哥儿,你怎么来了。”   闻顺成挠挠头,“桂姨婆好,我跟四嫂一起回来的,四嫂喊我给她干活。”   许沁玉就跟家里人说了下她想让成哥儿帮她干活,每月给一贯钱的工钱,大家自然都是同意的,请了小工,闻氏也只用忙着些家务活还有做女红了。   许沁玉当场就试用了下,教成哥儿怎么刮鱼鳞杀鱼,还有杀鱼的一点小技巧,里面的苦胆是不能弄破的,还有清洗肥肠等等。   成哥儿学的挺快。   半大的小子,力气或许比不上成年人,但还是挺大的,捶打鱼泥也不在话下。   有成哥儿帮忙,许沁玉又做了些奶黄包和奶馒头,面是昨天晚上就发好的。   成哥儿早上没吃朝食,闻着这些奶香和甜香的味道,他直吞口水,肚子还咕噜噜的响。   许沁玉听见成哥儿肚子叫,忍不住笑了声,最后从锅里捡了五个奶馒头跟五个奶黄包给成哥儿让他吃。   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可不是说着玩的。   闻顺成吃第一口就震惊到了,然后狼吞虎咽把五个奶馒头跟奶黄包吃完了,吃完还有点意犹未尽的。   闻顺成这边待着就到了暮食的时候,主要是他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就不太想回去,看见四嫂家里有什么活儿他都帮着做了,挑水洗碗刷锅甚的。   等四嫂开始卖鱼丸红烧鱼鱼头的时候他也在帮忙。   卖完鱼丸,许沁玉把鳝鱼杀了划成丝,做了道爆炒鳝丝,加了生姜蒜跟干的茱萸爆炒,快速出锅,爆炒出来的鳝丝那叫一个鲜香和脆嫩爽口,满院子都是勾人的香味。   成哥儿被这香味勾的都有些走神了。   这鳝鱼的钱许沁玉没给成哥儿,七八斤的鳝鱼爆炒出不少,装了一半在食盒里给成哥儿,另外还给他装了十来个奶馒头,两包鱼丸,让他一并带回去给白姨娘还有三房的人尝尝鲜。   奶黄包就没给,自家吃了些,剩余的都卖给夏家跟徐孔目家里,已经没了。   闻顺成拎着食盒,抱着奶馒头跟鱼丸回家了,都有点恍惚起来。   回到家里,他偷偷从后门溜进去的,因为桂姨婆的病,正门那边还不能进出,都是从侧门进出,另外还有个后门,后门就是他们三房住的地方,比较偏,大房二房的平日根本不过来都是从侧门进去,他每次进出都是从后门,所以也不会撞见大房二房的人。   这次回来也不例外,还偷偷注意到没人,闻顺成才小心翼翼的进来。   白姨娘他们都是刚吃完暮食才回三房,今儿三房老爷闻子啸也回了,但没赶上吃暮食,刚到家,正坐在堂屋跟家人说话。   瞅了一圈,没瞧见大儿子,闻子啸问道:“成哥儿去哪了?”   白姨娘道:“成哥儿最近都自己去镇外抓鳝鱼卖,平日回来的挺早,今天到这会儿都还没回。”   闻子啸倒不觉得有甚,家里遭遇这种变故,大儿子也快十三了,也该成长起来,想着帮家里赚些银钱也是对的。   正说着话,闻子啸就瞧见门外正对的垂花门那里,大儿子闻顺成弯着腰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像个小贼的模样,手中还提着食盒,怀中不知还抱着什么东西。 第42章   见长子这幅模样, 闻子啸忍不住训斥,“成哥儿,你这是作甚,给我好好走路。”   闻顺成本就是提心吊胆的回偏院, 突然听见自家老爹的训斥声, 吓得哆嗦一下, 抬头就见到堂屋里坐着的老爹,还有姨婆跟娘她们都在,他这才直起身来, 拎着食盒抱着东西一溜烟跑进偏院进了堂屋。   他刚进来堂屋,坐在堂屋的众人便闻见一股奶香味, 还有另外一种有点像肉香但更加浓郁的香味,很勾人,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闻子啸原本还想训长子方才像做贼似的,这会儿闻见这股味道忍不住问道:“什么味道?”   闻顺成把食盒打开, 露出里面的爆炒鳝丝, 又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着的鱼丸跟奶馒头。   他道:“爹,你怎么突然回了。”   闻子啸见儿子带了吃食回,还以为他卖鳝鱼赚了钱在外头买回来的吃食改善下三房的伙食。   “哪里买的吃食?闻起来倒是挺香的,还有这是什么菜?有点像鳝鱼?”   鳝鱼普遍做成鳝鱼羹, 倒是没见到这种做法,好像是把鳝鱼切成丝状?这样做鳝鱼的土腥味能遮的住吗?   河鲜处理不好, 腥味极重,做成鱼羹也是普遍的做法, 还有些切成段加重调料煮出来的, 味道也只算一般。京城有家酒楼的鳝鱼羹就做的不错, 他还怪想念的, 自打来到边城,他就没吃过很好吃的饭食。   东来居那种酒楼里面的菜肴应该不错,但他也舍不得进去吃上一顿,一顿少说也要二三两银子,换做以前二三两银子不算甚,可现在他是舍不得。   闻顺成嘿嘿一笑,“爹,这可不止是闻着香,吃着更香,这个是爆炒鳝丝,这是鱼丸,这是奶馒头,我去取筷子,你们尝尝看。”   他说完,跑去小厨房拿了几双木筷过来。   闻子啸也不跟儿子客气,接过木筷夹了一筷子的爆炒鳝丝。   鳝丝入口鲜滑酥嫩还很鲜,一点鳝鱼的腥味都没有。   闻子啸嘶了一口气,又拿了个奶馒头,一口咬下去,奶香气十足,松软香甜,还有那白白胖胖的鱼丸,同样是弹牙鲜美,没有鱼肉的腥味。   “爹,味道如何?”   闻子啸正色道:“平生从未吃过的美味,即便是京城最好的酒楼,都做不出这等味道来。成哥儿,你在哪买的?不便宜吧?”   难不成儿子专门去东来居买的?   源宝镇也就东街的东来居酒楼最大,菜肴最好吃。   等白姨娘,孟氏,还有功哥儿跟桃姐儿都尝过这些吃食,全都被惊艳住。   闻顺成才小声说,“爹,这是四嫂做的。”   “四嫂?”闻子啸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他记得成哥儿在家里就是排行四的吧?   白姨娘吞下口中的奶馒头才说,“你二姐家的老四媳妇,玉娘。”   这奶馒头真好吃,松松软软的。   闻子啸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说的是四殿下。   他也知道四殿下现在的妻子是德昌侯府推出来替嫁的姑娘。   没想到这姑娘有一手这么好的厨意。   一家人把几道吃食吃的干干净净,闻子啸这才问,“方才怎么鬼鬼祟祟的回来?”   闻顺成挠挠头,把今日抓鳝鱼回来时遇见四嫂,最后四嫂雇他干活,以后每天都要去四嫂家做工,每月有一贯钱的事情说了说,又道:“还不是之前二姐总话里话外问我四嫂家的事情,好像是对四嫂的厨艺有些子想法,四嫂又给了我这么多好吃的,担心回来给二姐撞上,又要问东问西,这才小心些的。”其实平日都没撞见过,但他也就下意识的有点担心,害怕给四嫂家惹上麻烦。   他口中的二姐就是闻蕴灵,在孙辈排行二。   闻子啸眉峰微皱,“即便被发现又如何,她就算真有想法,我们并不欠她的,她不管有什么想法,我们家跟你四嫂家都不会惯着她,所以你无需担心。”   他才回,回来先过去父亲母亲那边请安的,也从父亲口中知道桂姨娘得了痨病已经离开闻家回裴家的事情。   等他回三房,又问过姨娘,姨娘也一口咬定桂姨娘就是得了痨病。   “对了。你桂姨婆如何了?”闻子啸问道。   闻顺成道:“桂姨娘挺好的哇,气色也越来越好,还胖了些。”   痨病还能胖?   闻子啸疑惑了看了白姨娘一眼,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又忍不住问姨娘怎么回事。   白姨娘淡淡的说,“郎中都说是痨病,那肯定就是痨病,可能是病情不重,你桂姨娘之前被磋磨的太狠,被儿孙接回来好喝好吃的伺候着就好了,不然你看看咱们三房,看看你姨娘跟你妻子和桃姐儿,哪个不是比刚来源宝镇的时候瘦?气色也更差。”   闻子啸脸色发沉,他早有了分家的想法,父亲母亲本来就偏心,他知道大哥二哥是嫡子,所以从不与他们争什么,但父亲把他们三房当做下人使唤,他看在眼里又岂能一直容忍。   就算分了家,老爷子一点银钱也不分给他也无妨,他自己偷着存了不少,暂时不够买房屋的银钱,也能先出去租着房子住,不然就怕姨娘跟妻女她们到时候也累得跟桂姨娘一样。   只是该怎么跟老爷子提分家?   ……   闻子啸很赞成让成哥儿去帮着二姐家做工,至于功哥儿,他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儿,平日跟着成哥儿去给玄哥儿媳妇帮帮忙跑跑甚的都挺好。   闻顺成就在裴家留了下来,他干活麻利,早上先往镇外跑一趟去捞他的鳝鱼。   连着几日捞的鳝鱼都给四嫂买了去。   野生鳝鱼补身体,所以许沁玉用鳝鱼做了许多好吃的,什么爆炒鳝丝,干锅鳝鱼,响油鳝糊,干煸鳝段,葱烧鳝片,清蒸鳝鱼,鳝鱼粥,鳝鱼羹,梁溪脆鳝等等,都给做了一遍,吃了个过瘾。   她要给成哥儿鳝鱼钱,成哥儿也不要,所以每天都让成哥儿带些吃食回去,除了每天做的鳝鱼和奶馒头,还有红烧鱼跟鱼头炖豆腐鱼丸这些,换着带回去给三房的人吃。   闻家三房最近吃得好,气色都肉眼可见的好了些。   不管什么吃食,都是才出锅的时候香气最浓郁,能传出老远,等温热时香气就不剩多少,待在一间屋里,还是能够闻见饭菜的香气,但大房二房离偏院都极远,中间还隔着好几个院子,自然什么味儿都闻不见,也不知成哥儿在给玉娘做工的事情。   转眼间,闻顺成就在裴家干了半个月的活儿,还连带着闻顺功也在裴家干点零散的活儿。   主要是平日里两兄弟都是一起的,那天早上还是因为闻顺功不大舒服,才没跟他一起去摸鳝鱼。   功哥儿比成哥儿小两岁,勉强也就十岁的模样,许沁玉还想给他点工钱,两人都不要,说是每天在她这里光吃的东西都不少。这倒也是,平日里有什么吃食,两兄弟都是跟着一起吃的,半大的小子贼能吃,所以许沁玉就没再给小的工钱,还是给的一贯钱。   就干了半个月的活儿,闻顺成已经得心应手,杀鱼洗肥肠做的那叫一个麻利,捶打鱼泥更是不在话下,真真给许沁玉省了不少功夫。   功哥儿做的活儿多是帮着倒倒垃圾之类的活儿,平时还经常领着凤哥儿跟芫姐儿在院子里跟墨玉疯玩。   许沁玉发现成哥儿学的很快,刀工竟也不错,片下来的鱼片虽不说薄如蝉翼,但也挺薄的,厚度均匀,应该是有点厨艺的天分在身上,许沁玉打算再观察观察,看看成哥儿愿不愿意做厨子,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先锻炼成哥儿的刀工。   每个厨子最开始都是练刀工,这是必不可少的。   许沁玉这边忙忙碌碌的,距离四哥离开已经一个月。   她还是有点点想念四哥的,不知四哥在外跟着商队跑的如何了。   北方那边的灾还没过去,虽没继续下大雪,但天气还是很冷。   他们西南这边,都已经开始穿薄袄。   北方躲灾的流民们,去的地方也应该多是南方或者京城那个方向的,倒是不会逃难来西南,太远不说,一路潮湿虫蚁多,不利于逃难。   不光是北方那边传来消息,没两天,闻顺成刚摸了鳝鱼回,就神神秘秘跟许沁玉说了个事情。   “四嫂,我刚出去摸鱼,回来时候听人说,运河那边的水匪把官船给抢了!”   许沁玉倒吸了口气,“官船都敢抢?那些运河两边的水匪这么大胆?”   运河两边的山崖上一直有些水匪山匪的,其实就是一家,运河有段路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山崖,那些水匪就住在两边的山崖上,因为山崖地势凶险,也只有那些水匪们熟悉路程,住在山上,也算是山匪,但平日里都是抢运河上的商船比较多。   许沁玉还听说,其实有两拨水匪。   一拨就是抢些名声不好的商船,也不杀人,但抢东西,肯定会有点打打杀杀的,伤人还是有的。   还有一拨什么都抢,还杀人呢,听说之前有个商船就是被这拨水匪给抢了,船上的人都给杀了个光。   朝廷很震怒,也派官兵来剿匪过,但因为山崖的地形,剿了几次都没成功。   但是没想到这些水匪如此大胆,连官船都抢。   运河上的官船运送的可都是煤矿和铁矿,敢抢这些,那是要杀头的罪。   之前的水匪们根本不敢抢官船,就是不知道这次抢官船的到底是那一拨的。   “抢了煤矿还是铁矿?”许沁玉问。   闻顺成小声道:“何止呢,两艘船都给抢了,不止船上的铁和煤,还有两艘船也都抢走了,不知船都开到哪去了。”   通常两艘官船都是一起走的。   许沁玉就记得前些日子铁矿跟煤矿那边的矿坑都开了工,所以码头也热闹起来,加上天气暖和起来,她还打算晒点干豆子,做些干豆豉跟豆瓣酱,另外在做桶腐乳后再去码头附近摆朝食摊子。   这豆子刚买回来,运河上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朝廷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些水匪的,包括码头那边最近都得不安生起来,罢了,码头的营生看样子是不好做,不如等把豆豉豆瓣酱和腐乳弄好后,去西街或者东街那边摆个朝食小摊子,没必要再去码头那边了。   ……   而在运河两边的漳壁山上,其中一处山壁半山腰,密密丛丛的树林遮掩下,后方则是一大片的空地,空地上不少的小木屋,还有一垄一垄的菜地。   这便是运河两岸的水匪的窝藏处。   寨子里,一个很壮实的男子正摸着光溜溜的脑袋,憨厚的大脸上满是不解,“老大,你说雷老大那边的人是不是疯了,他们怎么敢抢官船的,这怕不是又惹得朝廷要来剿我们?”   他们便是许沁玉口中不杀人只劫些名声不好的商船的水匪。   被光头男子叫老大的人约莫三十来岁,同样生的魁梧,还有一脸的络腮胡子,闻言更是皱眉,“雷老大真是疯了不成,咱们这些日子最好也谨慎些,寨口还是后山前山都要加派人手,要是有点风吹草动,咱们立马弃寨躲避。”   这老大身边有个生的文弱些二十来岁的男子,听完两人的话摇摇头,“不对,肯定不是雷老大干的,雷老大性子狠厉,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劫官船的,不然这些年他早劫了,劫了官船就意味着彻底跟朝廷对立,他没那么傻,劫些商船已经够他赚的了。”   没人愿意招惹朝廷的,雷老大也是同样,再说了,官船上的煤矿和铁矿,那东西抢了怎么脱手?没点人脉想要脱手煤矿和铁矿根本不可能,就算有人脉,那玩意也不好脱手,疯了吧去抢那玩意。   所以他知道不是雷老大。   络腮胡皱眉,“既然不是雷老大抢的,又是何人去抢的?”   文弱男子沉思片刻说,“可还记得之前有些小商队遭劫,手法跟咱们有点像,商队的主家之前得了不少不义之财就被抢了,但抢他们的不是咱们,虽然跟咱们的手法有点像,也不是雷老大的手笔,要是雷老大出手,那些商船上的人包括打手都活不下来,所以是有另外一拨的人马,应该就是他们抢了官船。”   寨子里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到底什么人敢去劫官船?   这会不会也给他们带来灭顶的打压?   ……   其实朝廷那边的确很愤怒,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伏太后气急,立刻派了官兵去追查被抢的两艘官船的下落,还给西南边陲饶州的太守快马加鞭送了信,让他立刻派西南镇守的官兵去运河两岸剿匪。   这些事情嘱咐下去后,伏太后回头就见儿子躺在贵妃榻上,正让美人伺候着他吃果子。   伏太后看的皱眉,“怎么还不去批奏折。”   新帝笑嘻嘻的,“这不是有母后,母后批阅就行了,我实在懒得看那些大臣的折子,无非又是北方的灾民,让国库拨款去赈灾,要么又是弹劾朕跟母后的,实在厌恶,这些个大臣烦不烦,朕都登基多久了,还扯着以前的事情不放,再说朕这还饶了四弟一脉,只是流放了他们而已。”   两个美人瑟瑟发抖。   自打新帝登基,宫里都不知死了多少宫婢和美人。   伏贵妃看了两个美人一眼,挥挥手,二人急忙俯身退下,又细心的关上殿门。   大殿里只余下伏太后跟新帝,伏太后倒也不觉儿子不批奏折有何不可,这个倒也无妨,她可以批阅奏折,但见儿子这般懒散,也有些生气,“你这般闲散,不如去找找诏书,想想你父皇到底会把诏书藏在何处,那诏书一日不找到,便是悬挂在咱们头上的一把利箭。”   她只是觉得凭甚,就闻氏那样的出生,凭甚登上皇后之位,凭甚得盛景帝的宠爱,最后甚至要立大皇子为太子,还写了诏书。   还有当时就是那些言官整日上书,所以她才把裴家一脉都给放了,谁知把人放了,这些言官还不罢休,还整日叨叨的。   她何止想把裴危玄那一脉杀干净,甚至想把这些整日屁事没有只会上书的言官也都给杀了,一了百了。   可她不能杀,诏书没找到,没必要鱼死网破,她更想要一个好名声,得一个盛世太平,被史书记载开元盛世的好太后。   盛元帝却觉得找诏书那玩意,还不如去四弟之前养的那些动物的园里撸下猞猁,喂喂金雕,骑骑牦牛,摸摸白虎。   “还不赶紧去!”伏贵妃厉声道。   见自家母后发了脾气,盛元帝才不得不起身,最后出了大殿,领着小太监跟宫女,却没过去盛景帝之前的寝宫,而是去了四弟的寝宫。   盛元帝觉得自己都找了几个月,说不定父皇就是死前骗他们的,根本就没诏书,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让他就算登上大位心里也不安生,想到父皇死时的模样,盛元帝也有些难过,那也是自己的父皇,还是母后动的手,他清楚母后不动手,等登上大位的是大兄的话,到时候圈禁流放的可就是他们了。   盛元帝一边想着,一边朝着四弟寝宫而去。   到了四弟的寝宫,有处园林,是专门养着那几只宠物的地方。   那几只凶猛的野兽,一点兽性都没有,特别乖巧,所以盛元帝才把几只猛兽留了下来,闲暇之余过去看看它们,也是别有一番感受。   到了园林,他让宫人打开园林。   那白虎,金雕,猞猁和牦牛立刻过来迎接他。   白虎还亲昵得蹭了蹭他,金雕也陪伴在他左右,用那展开能有三四尺长的翅膀轻轻给他扇风,还有那只很漂亮的金色猞猁,也懒懒散散的趴在他身侧任由他抚摸着。   最后又骑着牦牛在园林里逛了圈。   盛元帝在园林一待就是一个时辰,等离开时心满意足,觉得撸这些毛茸茸的宠物心境都不太一样,比让美人陪伴还舒心。   说起美人,盛元帝想起德昌侯府的三姑娘,哭起来真是泫然欲泣,娇娇弱弱,让人心疼。   等他回去跟母后说说,过些日子就开始选秀,德昌侯府的三姑娘肯定也要入宫选秀,到时就能直接留在宫里。   等到盛元帝离开,宫人关上园林的大门,白虎猞猁牦牛跟那大金雕立刻起身,跑到园林后面一个专门给它们挖的小湖里,开始打滚,滚得满身泥泞,又用湖水慢慢洗掉身上的泥泞。   那金雕一边洗着自己的羽翼,还一边叫‘哇哇哇’的叫着,竟还从它那叫声中感受到一丝委屈跟气愤。   守着园林的宫人一听这叫声就知那金雕在生气,毕竟金雕跟着四殿下的时候可从来不是这样叫的。   但宫人可不敢跟盛元帝说,指不定要掉脑袋呢,还不如装作不知,好好帮四殿下守着它们。 第43章   德昌侯府。   “姑娘, 平阳侯府的大姑娘又在给您递帖子,姑娘明日可要去赴宴?”   平儿一进房,就见自家姑娘许沁慧病蔫蔫的躺在贵妃榻上。   许沁慧挥挥手,生气说, “不去, 你就同她说我这些日子病着, 哪里都不去。”   自打重生后,她就一直待在侯府没有出门应酬过,上辈子, 哪怕她让二姐替她出嫁,但依旧招摇, 每日该出门应酬就出门应酬,还经常参加些宴会。   这平阳侯府的大姑娘也算是她的朋友,但频频邀请她也不过是想知道她是怎么让新帝写下诏书,把竖王的未婚妻从她变成了二姐, 上辈子她虽去了, 但也没把自己怎么勾搭上新帝告诉平阳侯府的大姑娘。   反正这人就是为了看她笑话而已,两人算不得真正的闺友。   她让二姐替自己出嫁的事情,其实京城里的人都是知晓的,只是那是新帝写的诏书, 自然没什么人敢明面上一轮,但私底下, 议论颇多,她也只是装作不知, 心想着等她进宫做了妃子, 看这些人可还敢议论。   后来, 她的确进宫做了妃子, 那些人就算鄙视她,也不敢再对她有任何非议。   想到还有半个月新帝就要选秀,许沁慧只恨透自己当初为何要让二姐替自己出嫁。   是的,还有半个月,她就要经历上辈子再经历过一次的选秀。   她本就勾搭过盛元帝,选秀时候不过算走个过场,进宫就被封婕妤,最后更是做到四妃的位置。   可那又如何,做不到皇后的位置,甚至以后竖王会进京灭了盛元帝跟伏太后,连她也一并被砍了头,她更加不可能入宫选秀给盛元帝做妃子,她这辈子知道错了,只想同竖王认错,也只想做竖王的妻子。   但是还有半个月就要入宫选秀,单凭她自己,根本不可能躲开这场选秀,父亲跟祖母都盼着她入宫的。   想到此处,许沁慧越发的烦躁。   平儿还在嘀嘀咕咕跟她说话,“姑娘,现在外头乱的很,北方的灾民都在往京城这边涌来,还有西南边陲,有水匪抢了两艘官船呢,不仅把船上的煤和铁给抢了,还把两艘船也给抢走不知开到哪去了。”   官船被抢?许沁慧愣了下。   她怎么记得上辈子好像并不是这时候被抢的官船,还要再晚几个月,而且就是抢了官船上的煤和铁,并没有抢走两艘船,甚至到最后,朝廷也没捉拿到是哪些水匪抢了煤和铁。   至于这些灾民,许沁慧没多大感想,因为她记得这些灾民上辈子都还没进城就全被杀了,并没有给京城的人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这辈子二姐都没病死在流放路上,竖王的弟弟跟侄女也都没死在流放路上的那场泥石流中,其他事情说不定也有些不同的,这些灾民下场如何,她也不知会不会改变,但有没有改变跟她关系都不大。   她现在要做的也是想着怎么不进宫选秀,不跟盛元帝沾上关系而已。   祖母虽然爱她,但在这事情上面帮不上忙,这事情还是要告诉父亲。   许沁慧慢慢下定决心。   等到暮食时,平日里侯府都是分开吃的,德昌侯府的三房吃过暮食。   许沁慧叫住三房老爷许曙平,”父亲,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说。”   许曙平以为女儿是想跟她说些家常话,笑道:“慧姐儿有甚想告诉爹爹的?”   看着一家人都在,许沁慧急忙道:“父亲,我有些正事想告诉你,能否移步过去书房。”   见状,许曙平点头,跟着女儿一起过去书房。   进了书房,许沁慧犹豫着怎么跟父亲说。说她是重生回来的,上辈子竖王最后登上大位,盛元帝跟伏贵妃最后都被砍了头,连她也被砍了脑袋。   她死后并不知德昌侯府如何,但想想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犹豫片刻,许沁慧仔细想了想上辈子这时候京城有什么事情发生,最后还真给她想到一件,她抬头看向许曙平,“父亲,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或许会有点荒谬,但我说得都是真的,明日早朝时,户部尚书会突然倒地身亡,之后盛元帝会任户部右侍郎为户部尚书。”   她不清楚户部尚书到底怎么死的。   她就记得宫中的御医给出的诊断是户部尚书操劳过度,突发心疾病逝。   而户部右侍郎还很年轻,才二十多的年纪,也是新帝登基时被提拔上去的,这才过去不到半年,这位户部右侍郎就又因户部尚书出事被提拔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按理来说,应该是资历更老年纪也有四十岁的左侍郎任户部尚书。   之后朝堂上又是一阵的腥风血雨。   许曙平呵斥道:“慧姐儿,不可胡言乱语!”   事关国事,现在又是新帝跟伏太后最敏感的时候,因为不少人妄议国事,都不知多少人家被抄家流放。   许沁慧咬咬唇,“父亲信我,父亲明日便知。”   等证实了明日的事情,父亲才会信她,她才会说接下来的事情。   许沁慧离开后,许曙平也的确没把女儿的话放在心中,以为她是癔症胡言乱语。   他本身只是个七品官,没有上朝的资格,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也想继续升迁,如此就需要在新帝面前露脸,他也盼着女儿能够进宫选秀。   次日,许曙平在自个的衙门待着,等到下朝时候,他的上峰也回了,但脸色惨白。   他过去询问,上峰看了他一眼说,“户部尚书方才在朝堂突发心疾,已经去了。”   许曙平的上峰说完,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也已经五十好几,与户部尚书认识也有二三十年,平日偶也有些争论,但两人之间情意还是有的,户部尚书平日身体明明挺好,这突然就在朝堂上突发心疾。   所以到底如何,他们这些上朝的人也不清楚,御医都说是心疾,也只能是心疾了。   这朝堂,以后还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啊。   许曙平如遭雷击,面色发白。   昨天晚上慧姐儿竟说对了,可是慧姐儿又怎么提前得知户部尚书会在朝堂上突发心疾的?   许曙平这会儿根本没法继续在衙门待下去,跟上峰告了假就回了德昌侯府。   回到三房的院子,许曙平直奔女儿的房间,几个丫鬟还在房里伺候着,他立刻挥退丫鬟们,房间里只余下父女二人。   许沁慧正色道:“父亲,可是户部尚书出事了?”   许曙平皱着眉,“慧姐儿,你是如何得知的?”   “父亲。”许沁慧垂下眼眸苦笑了声,“说出来或许您不信,但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是我在梦中梦见的,梦中我梦见接下来十年自己会经历何种事情,还有这世间发生的事情,为何只有十年,那是因为在我进宫给盛元帝做妃子做了十年后,竖王杀来京城,盛元帝跟伏太后全都被斩掉脑袋,连我也不例外……”   想个竖王提剑的场景,她现在都还忍不住浑身颤栗。   许曙平脸色巨变,“慧姐儿,不可胡……”   “父亲!”许沁慧打断许曙平要说她又是胡言乱语的话,她红着眼眶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您若不信,再有十天汉东王府的世子会在京城公然抢了崇明公的嫡亲小孙女回王府,被崇明公上书朝堂,要治汉东王府世子的罪,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反被伏太后一纸诏书把章四姑娘嫁给了汉东王府的世子。”   汉东王是伏太后的弟弟,新帝登基后,就被封了异姓王,那汉东王府的世子嚣张跋扈,欺男霸女,惹得京城不少人家都敢怒不敢言。   许沁慧说完顿了下,才继续说,“这件事情是十天后发生的,但是再有十二三日就要进宫选秀,父亲要真是等到这件事情发生再愿意信我,选秀之事必然是来不及,所以还请父亲信我,我不想进宫选秀,不想再成为盛元帝的妃子,最后被砍掉脑袋,德昌侯府的下场也是可想而已。”   许曙平沉默许久才说,“那为何不等你进宫了告诉新帝,告诉伏太后,倒时直接去边城以绝后患……”   许沁慧苦笑声,“父亲,伏太后都敢把自己没有任何功勋的弟弟封为异姓王,父亲觉得她会是什么样的人,她会信我?还是也会对我起疑,最后连着我们德昌侯府的众人也一并解决?”   竖王跟伏太后。   一个是狠,另外个就是疯了。   那伏太后纯属就是个疯子,这天下跟朝堂都被她弄得乌烟瘴气。   她进宫十年,太了解伏太后,这事情要是告诉伏太后,或许一开始伏太后会感激她并派人去杀了竖王一脉,但之后伏太后一定会找藉口同样也将德昌侯府给抄家处死。   不管是进宫做妃子还是把此事告诉给伏太后都是死路一条,她只能走另外一条路了。   许曙平却知女儿说的是实话。   光看新帝登基半年这些作为,这天下恐怕都会有乱。   就算不是竖王,也会有其他人起义抗拒这样的朝廷。   这瞬间,许曙平好似老了许多。   他道:“慧姐儿,你容我想想。”   “父亲!”许沁慧有些急了。   许曙平道:“我想想,另外要真是竖王以后能成大事,这事也要运作一二,至少也该缓和跟二房的关系,还得派人去给你二姐送些银两,再说明下当初让她替嫁是迫不得已,是你祖母的主意。”肯定是要把三房摘干净些,至少不能跟玉姐儿交恶。   许沁慧没告诉父亲二姐本早应该在流放路上病死的事情,只装作不知。   父亲讨好二姐也是应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后二姐要是跟上辈子一样病死,她会去边陲照顾竖王家人,以得竖王恩情,若二姐能活到竖王登基,跟二姐缓和关系,对三房也只有好处。   不管如何,只要不进宫,其他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许曙平次日就去寻了他二哥二嫂。   二房的薛氏瞧见小叔子并没给他好脸色。   但见小叔子认错还说让玉姐儿替嫁的事情他当初并不同意,是德昌侯老夫人一意孤行进宫去求了那老太妃,还说分两间商铺给薛氏经商,薛氏直接拒绝,可等小叔子说会让人给玉姐儿送去一千两银子,薛氏迟疑了。   当初她掏出自己跟丈夫身上所有的银钱,也就凑了五十两而已。   要是有了这一千两银子,玉姐儿在边陲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但她仔细一想,还是拒绝了这一千两银子。   因为她知道小叔子突然来道歉又给玉姐儿送钱就是不安好心,还说是婆母进宫去求的,但那位老太妃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情面,让新帝写诏书,显然就是慧姐儿在后面做了什么,所以她不信小叔子的话。   也不需要小叔子这一千两银子,谁知玉姐儿接了这一千两银子,以后要为此付出什么。   她这半年一直在做绣品,她绣功好,又会好几样绣法,加上老爷也省吃俭用,还有娘家支援,娘家兄弟前些日子就给她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还说玉姐儿那事当初怎么不早点找他们,这银子也能早点到玉姐儿手中。   薛氏知道这一百两银子已经是娘家兄弟能够拿出来的全部了。   她接受了娘家兄弟的好意。   加上她自己跟老爷也存了差不多有五十两,一共一百五十两银子,已经让马六帮着送去西南。   马六他们好像半个月前又要押送犯人去西南煤矿里。   以后每年她跟老爷省吃俭用也能存个大几十两银子,都给玉姐儿送过去,玉姐儿的日子应该也能过,不需要小叔子这一千两银子了。   许曙平见二嫂拒绝,倒也没强求,这事儿急不来。   如此又过去几日,德昌侯府三房的三姑娘出城去山上寺庙上香时,不小心从山坡上滚落,摔断了腿,脸上还被不小心划了一道血痕,听说是连进宫选秀都不成了。   许沁慧是已经在选秀的宫册上递了名儿的,不是她说不去就能不去的,除非是病得快要死了,或者断了腿毁了容貌,皇家断然不会要一个这样的姑娘进宫做妃子。   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新帝觉得有点可惜,其他就没多想。   这世间的美人千千万万,他倒也不会执着一个德昌侯府的三姑娘。   伏太后觉得有些意外,她可是知道那许沁慧当初是怎么进宫勾着儿子写了那封诏书,现在临近宫出了这事,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些?难不成这许沁慧并不想进宫给儿子做妃子?可也不应该,这世间的女子,能够进宫做妃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谁能舍弃?   伏太后派了宫里的嬷嬷跟御医去了德昌侯府一趟。   发现许沁慧是真的断了腿,脸上也伤到了。   嬷嬷回宫复命时还说,“那三姑娘也是可怜,真摔断了腿,脸上也被树枝戳破,脸上倒是不重,御医说好好养着,就算以后留下一点点的疤痕也看不出什么来,她还泪眼汪汪的问老奴,以后要是脚留下跛症,脸上的伤疤不重,以后皇上再选妃时,她能不能进宫选秀。”   再选妃起码也是三年后,三年后,许沁慧都已经十八。   进宫选秀者,年纪都不可超过十八。   伏太后见许沁慧不是故意为之,倒也作罢,没再管她,只冷笑了声,“跛了腿伤了脸,三年后她都超过十八,还想选秀,做什么春秋大梦。”   新帝听说许沁慧是真的伤了腿和脸,就再也没半分兴趣了。   许沁慧见躲过这一切,也松了口气。   这自然是父女二人想出的苦肉计,许沁慧的腿的确是摔断,脸上的伤只是意外,她并不想让自己毁容,只是滚下山坡时撞在了个树桩子上,脸就被撞伤了,好在腿跟脸伤的都不是很严重,好好养着,以后也不会跛脚,脸上的伤她也会买最好的伤药膏敷着。   不管如何,这辈子不用进宫,以后便能躲开那个结局了。   ——————   西南边陲,源宝镇最近并不太平,许多官兵在镇上进进出出,码头那边更严重,官兵一直在码头查访。   不少胆小的小商贩已经不敢再去码头做营生,都换了地方,推着小车走街串巷,或者去了北街集市那边。   许沁玉这半个月自然没去过码头,她的生意还是照旧。   还做了一桶腐乳,一缸干豆豉跟豆瓣酱。   做这几样时,都是让闻顺成帮手,做这些不难,注意好调料跟食材的比例就算成功了大半,剩余的就是一些煮豆子,发酵豆子跟晒豆子,熟能生巧,多做几次味道都是不差的,等成哥儿学会这些,以后这些活也都能交给他来做。   做好的豆豉跟豆瓣酱,许沁玉是打算过些日子开食肆用的。   她已经算过,她现在身上存了差不多六十两银子,租南街北街这边的铺子是够的,东街西街那边便不够,买铺子的话,不管是哪边都不够,所以她也只是想着先租铺子。   但这里租铺子都得一年起租,同样也要交押金,等开了食肆还要装修买家具买食材等等,所以六十两银子就有点不够,她打算出去摆两个月朝食摊子,累是累点,但早些把开铺子的银钱赚到手,就能早点开食肆。   这天刚把鱼都卖完,许沁玉做好暮食。   暮食她用年前腌的腊肉炒了个春笋,春笋还是成哥儿去镇外的竹林里挖的。   现在山上还有野生菌又开始冒头,但她平日太忙,根本没时间出去挖菌,又不敢让成哥去,就怕挖到有毒的。   除了春笋炒腊肉,还有道韭菜炒小河虾,香椿炒鸡蛋。   虽然镇外的菌子不能随便乱吃,野菜却有不少,野生香椿就是一道,香椿用来炒鸡蛋,香椿的味道浓郁,清香扑鼻,鸡蛋又嫩,吃起来香嫩极了。   小河虾也是成哥儿在镇外的小河小沟里捞的,香椿不用说,也是春成哥摘的。   最后又做了个家常三鲜汤,用的鸡蛋,嫩豆腐,韭菜,肉片。   既然叫三鲜汤,自然就是一个鲜字,又鲜又滑嫩。   鳝鱼的话,许沁玉吃了大半月,吃得腻了,成哥儿最近捉的鳝鱼都是去集市上卖掉。   他们家每个月吃饭差不多都得花上二两银子。   家里牛奶还在喝着,桂氏喝了一个半月的奶,吃了一个半月的伙食,气色那是肉眼可见的好起来,面色红润,整个人也至少胖了二十斤,脸上的沟壑都少了些,完全看不出有病症的模样。   给成哥儿把食盒装满,还给他包了几个奶馒头让他带回去。   成哥儿跟功哥儿刚走没多大会儿,院子外又响起敲门声。   闻氏出去开了门,见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胡子拉碴的,还穿着官差的衣裳,见到她就咧着个大嘴笑。   闻氏怔了下,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青年咧着嘴喊道:“太太,是我。”   待在厨房的许沁玉一听见这声音就想起是谁了,她急忙跑出厨房,就见院子门口咧着嘴笑的人,不正是当初送她们流放来边城的官兵马六吗?   她还让马六帮她回去给原身爹娘递了信呢。   没想到马六这还找她们来了。   许沁玉高兴道:“军爷,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马六挠头笑道:“听饶州城的周掌柜说许小娘子在源宝镇的……年前回京后我就拜访了德昌侯府,见你小娘子你爹娘,她们都很担心你……”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还说这次也是她娘拜托他来给小娘子送银票的,说这次她爹娘气色比年前看着好多了,让她不用担心。   说完,马六急忙把身上的银票掏出递给许小娘子。   他当初在饶州城好一顿打听呢,最后还是一家客栈的周姓掌柜,知晓他是要给许小娘子送银票才告诉他的。   还反复问了他不少问题,担心他是去找许小娘子麻烦的,直到确认他是真给人送银票的才说了许小娘子现在住在源宝镇。   他来了源宝镇,又去衙门问了问,看了落籍的地址才找来的。   许沁玉接过银票,竟有一百五十两之多。   她心里有些软,当初原身的娘凑了所有的银钱也才得了五十两,全塞给原身,现在这不过小半年,竟又凑了一百五十两,真不知薛氏是如何凑到这些银子的。   许沁玉忍不住问道:“军爷,我娘哪里得来这么多银钱的?”   马六道:“你娘好像是说她自己给人做绣活,然后你爹的俸禄也舍不得花,不出门应酬,还有你娘家舅舅也给你凑了一百两银子,就都给你送过来了。”   想起原身舅舅,许沁玉也很是感激。   原身舅舅开了个茶馆,不止卖茶,还卖些吃食,每月赚的不多,这一百两银子恐怕也是舅舅家这些年全部的身家了。   也是因为原身舅舅开了个半茶半食的小摊子,会做些吃食,所以原身也才有点点厨艺在身的。 第44章   这一百五十两的银子许沁玉收下了, 她也有些其他的打算。   一百五十两加上她自己赚的,就已经够开食肆,但是同样买不起铺面,只能够租, 北街那边, 光是一间房只够做点小营生的铺面都得一百五十两银子起步, 想要开食肆,起码得两到三间大小的铺面,要是两层的小阁楼, 价格更贵,所以也只能租, 但是二百一十两银子,连东街西街那边的铺面也租得,到时候再去选地址就是,看看到底把食肆开在哪里。   所以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她会收下, 等开了食肆开始赚钱, 就能给原身的爹娘寄银钱。   等马六回去京城,还得帮她带信,让原身的娘不要在做绣活,绣活真的特别伤眼睛, 按照薛氏这个存钱速度,只怕是没日没夜都在绣着, 这样做绣活,一两年那眼睛就别想要了。   罢了, 她还是写两封信好了, 一封给原身爹娘, 一封给原身的舅舅家。   娘家舅舅待她好, 她自然也会有回报,要富就大家一起富起来!   她这两三个月也有偷偷练字,字迹跟原身写的倒也差不多了。   许沁玉把银钱收在袖中,笑道:“军爷,家里的暮食刚做好,不如军爷一起跟着吃些。”   “好哇好哇。”马六咧嘴笑,笑完又挠挠头,“许小娘子要是不介意,以后就别喊我军爷,喊我军爷怪怪的,喊我六哥就成。”   至于他的名字为何叫马六,家里穷,爹娘都是粗人不会起名,他上头还有五个哥哥姐姐,他排六,所以就叫马六,但是五个哥哥姐姐,就活下二哥跟四姐。   他二哥就叫马二,四姐叫马四丫。   他这种跟着陈副尉护送流放的罪臣犯人甚的,连正式的官兵都不算,俸禄不高,靠的就是路上犯人家属打赏,但路上也要花掉不少。   “那六哥进屋吃点。”   闻氏跟许沁玉引着马六进到厨房。   厨房的方桌已经摆着三道菜一大碗汤,光是闻见香味,马六都直吞口水。   他早上就吃了几个大肉包,有点没吃饱,又硬生生啃了两个大馒头,这会儿早就饿了。   许沁玉就煮了一锅粳米饭,家里还有些奶馒头,她知道马六饭量大,就把奶馒头热了,菜也不够,又从木桶里捡了二十来块腐乳,她做的腐乳细腻柔绵,香味扑鼻,只是普通的咸口的,没有裹茱萸粉,也没有那么齁咸,但是却特别香特别下饭。   其实要是有正宗的辣椒就好了,茱萸做菜的话,味道到底还是少了。   马六也不跟许小娘子客气,接过碗筷吃了起来。   那道腊肉炒春笋,腊肉吃进口中油脂嘣出,却一点都不腻人,春笋更是脆生生的还有吸满了腊肉的肉香跟油脂,吃起来又鲜又香。   韭菜炒河虾,小河虾一点腥气都没有,肉质紧实,韭菜鲜嫩爽口。   香椿炒鸡蛋,清香扑鼻鸡蛋嫩生生的。   那个霉豆腐也很下饭,跟他之前吃过的霉豆腐一点都不一样。   他吃过的霉豆腐齁咸齁咸还很干,半块豆腐就能下一碗饭,都是穷苦人家舍不得买菜吃,买来配豆饭豆粥吃的。   可许小娘子做的这个霉豆腐入口细腻香味扑鼻,也不会齁咸,他一口能吃半块霉豆腐,再咬上一大口奶馒头,简直绝配。   三鲜汤也是很鲜,不知加了什么,还特别稠,口感滑嫩。   这味道比流放路上吃得还要香,好吃到想让马六流眼泪,怎么许小娘子做的饭食能香成这样。   饭自然不够吃,好在还有奶馒头,剩下的奶馒头也都被马六就着木桶腐乳吃得干干净净。   那二十块霉豆腐,他一人就吃了十来块,实在香得很。   看着桌上干干净净碗盘,马六挺不好意思,还想帮着许小娘子洗碗刷盘子,却听见许小娘子问他,“六哥,你什么时候回京?”   马六道:“跟老大约的明天晚上暮食在码头碰面,到时候直接坐商船回去。”   许沁玉思忖下说,“六哥,那你晚上先寻个客栈住着,明天早上过来吃朝食,我想给我娘跟舅舅写信,到时候六哥帮我带回去。”家里女眷多,男客肯定是不能随便住进来的,她打算帮马六找个客栈住着。   “行。”马六一口答应下来。   他晚上就在北街那边找了个客栈住下,也不贵,三十文钱就能住大通铺。   本来许小娘子想帮他付钱的,他没让,吃了这样美味的一顿暮食,他哪里好意思让人小娘子给他付钱。   许沁玉晚上就给原身的娘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原身的娘薛氏,一封让薛氏交给娘家兄弟。   她本身就是魂穿原身,连原身的记忆都继承了,所以字迹也都记得,一开始写起来就有五六分相似,练了两三个月,已经很什么区别。   给薛氏的信自然是说她收了这一百五十两的银票,打算开个食肆,还让薛氏不要担心她,说她做的吃食很美味,以后开食肆能赚大钱的!赚了大钱就让马六给他们送银钱,信中自然还提了让薛氏不要再做绣活,还让薛氏莫要在给她送银钱,要是再让马六给她送银钱就要生气的,还说她写的另外一封信上是一些吃食的配方,专门给舅舅的,让舅舅照着上面的配方来,可以把茶摊改一下。   其实她知道这封信给薛氏,薛氏也只会觉得她开食肆不太稳,还会继续做绣活存钱给她。   但只要把配方给了舅舅,舅舅赚了钱,薛氏就知她说得是真的,自然不会继续做绣活。   写好两封信,许沁玉又取了另外张宣纸,在上面把木桶腐乳的配方给写了下来。   这张配方是给马六的,她记得马六家中也不富裕,以后跟原身的爹娘通信还要多多依仗马六,这个配方自是赠与马六的。   如果能把这个木桶腐乳做起来也能赚不少钱的。   腐乳不仅能下饭,有时候炒菜煮菜一些调味都要用到它的。   把两封信封好,次日朝食,许沁玉特意做了江米肥肠给马六吃,她用了三副肥肠做了不少,剩余的也让马六带过去给陈副尉和其他官兵吃。   昨天晚上,她就去寻田屠户,多买了三副下水,所以今日三副肥肠做了江米肥肠,另外三副继续卤好后交给成哥儿,让成哥儿早早的就送去田屠户家中。   把两封信交给马六,又把木桶腐乳的配方给了马六,说是赠与他家的,可以做点小营生。   马六结结巴巴道:“许,许小娘子,这,这个配方肯定很值钱,给我作甚。”他也知道这样的霉豆腐是独一份的。   之前许小娘子在流放路上教他做的几道菜,他就记下,偶尔他回去,娘还会做了给他改善下伙食,但做出来的味道跟许小娘子做的没法比。   至于那道冬笋炖腊肉的进升菜腌笃鲜,他老娘是怎么都琢磨不出来的,工序和配菜都太繁琐。   他家没啥有厨艺天赋的人。   许沁玉笑道:“以后还要仰仗六哥帮我给爹娘递信送东西甚的,六哥别担心,这个木桶腐乳不需要什么厨艺,严格按照我上面写的配方来做,这门营生还是能做的。”这个木桶腐乳只要掌握了配方的确是很简单的。   至于这门营生能做多大,就看马六的家人有多大的心。   马六最后还是收了配方,他还郑重地给许沁玉鞠了躬,喊了句小师父。   许沁玉笑道:“这哪里算什么师父。”   等马六带着江米肥肠,两封书信跟木桶腐乳的配方过去码头。   小师父说这叫木桶腐乳,等回去后,他让娘做了试卖,也叫木桶腐乳,就不跟别人家一样叫霉豆腐了。   那江米肥肠自不用说,得到所有同僚的夸赞,都说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肥肠,竟不知道肥肠还能做出如此美味,每人分得两截就没了,吃得意犹未尽。   随后,马六同陈副尉一行官差乘坐上商船,不过五六日的时间就回到了京城都旬。   而马六也没耽误,立刻过去德昌侯府给二房送信,这次那门房虽然依旧没甚好脸色,进去通禀了声,德昌侯老夫人上次被马六言语讥讽一番,自是不会自讨没趣地见他,让门房领着他过去二房。   薛氏见到马六,脸上对女儿的挂念遮都遮不住,领着马六过客堂,又让丫鬟奉了茶水果子上来。   马六回京连口水都还来得及喝上,薛氏让丫鬟上的是解渴的饮子,他一饮而尽后笑道:“夫人别担心,许小娘子在边城过的很好,那一百五十两的银票她已经收下,说是准备开食肆,还写了两封信给您,不过其中一封信是给夫人您娘家兄弟的,让您看了信后做决定。”   他说完,从怀中掏出两封书信递给薛氏。   薛氏接过,见其中一封上写着母亲亲启,另外封信上写着舅舅亲启。   她急忙拆开女儿写给她的信,是女儿熟悉的字迹,光是瞧见女儿熟悉的字迹,薛氏已经忍不住想流泪,她红着眼看着信。   玉姐儿很担心她,让她不要做绣活,还说自己每天光卖吃食,一个月都能有二十多两的收入,说是开了食肆后会赚得更多,所以让她不要做绣活,还说不要给她寄银钱,就算以后给她送银钱她也不会收的,又说等食肆赚了大钱,就让马六给她送银钱,她来养活她跟爹爹和栎哥儿。   “这孩子……”薛氏笑着擦了擦眼角。   又忍不住嘀咕,“现在就卖卖吃食,一个月真能赚二十多两?”   马六听见,在旁边立刻说,“夫人,您真得不用担心许小娘子,她做的吃食,哎哟,您是不知那叫一个美味,说真的,我也沾我家老大的光在京城大酒楼吃过一两顿,根本就比不上小娘子做的,她一个月就是卖卖鱼跟卤肥肠,就赚二十多两呢,这要是开了食肆肯定会更赚。”   薛氏没亲眼瞧过女儿赚钱,还是不太相信。   她知道女儿的手艺,女儿的确会点厨艺,但说比大酒楼的厨子还要好,她觉得好像并没有。   女儿给她娘家兄弟那封信,说是写了些吃食的配方,可以让舅舅把茶摊换一下,她犹豫了下,还是打算明日回娘家一趟,把信交给娘家兄弟,等他看过,让哥哥自己做决定,要不要试试女儿说的这些。   自然,她没看过女儿给娘家兄弟的信。   薛氏看完信,就跟马六道谢,还从身上摸了些碎银子想要酬谢。   马六自然不要,起身说,“夫人,这使不得,其实许小娘子给了我一道木桶腐乳的配方,等我回去就让我娘试着做做,以后也做点小营生,指不定能赚不少呢,所以以后夫人有什么要我带给许小娘子的信,尽管开口,可千万别给赏钱。”   他其实想着,这个木桶腐乳一个月能多个一二两银子的进项都算不错,哪里还好意思要薛氏的赏钱。   马六说完,大概怕薛氏还要给赏钱,就一溜烟的跑了。   薛氏哭笑不得。   次日,她就回了娘家一趟。   薛氏娘家也在京城,不过距离德昌侯府有些距离,坐马车都要小半个时辰才到。   平日出门坐马车还要同德昌侯老夫人说声。   德昌侯老夫人本来想问问儿媳回娘家作甚,有事没事少回娘家,但想着老三同她说对二房好些,她便也没说甚,挥挥手就让车夫去驾车送儿媳回了娘家,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唠叨了一句,“早点回来。”   薛氏应了声,就带着小丫鬟出门。   薛家住在城南的上坡巷。   之所以叫上坡,自然是进了巷子就是一条上坡的路。   薛氏的娘家兄弟叫薛良,娶妻石氏,育有两子一女。   长子薛淮,娶妻张氏,生了个女儿薛圆圆。   女儿薛箐只有十三,次子薛涧,今年才八岁。   薛氏的爹娘前几年都已经相继过世,家里就剩薛良,还守着个茶摊,茶摊也只有一间铺面大小,是薛家老爹留下来的,之前薛家老爹也是个举人老爷,原本指望着长子科举,但长子不是学习那块料,薛老爹没办法,也不能强求长子读书,就早早置办了这间铺面留给儿子,以后至少能养活自己。   薛氏到了上坡巷的薛家,只有薛箐在家,薛箐瞧见姑母,问了声好,又抿了抿唇,告诉姑母她爹娘都在茶摊上,大哥大嫂也抱着圆圆在那边帮忙,弟弟薛涧还在学堂。   薛氏跟薛箐说了声,这才又过去兄长的茶摊上。   薛箐生的眉清目秀,仔细看眉眼跟许沁玉还稍微有两分相似,看着姑母离开,薛箐抿了下唇又叹了口气。   她知道爹把家中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姑母,让姑母给边城的表姐送去。   表姐小时候经常来家里玩,她跟表姐感情也很好,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玩过家家,做饭吃。   只是一百两,真的好多哦,家中这些年全部的积蓄了,她倒也不是舍不得,弟弟还在读书,每年束脩费都不少,她只是怕爹娘太辛苦,表姐在边城,肯定过的辛苦,也需要银钱傍身……   娘前些日子一直跟爹闹,都过去几个月,娘对爹还是没甚好脸色。   娘也不是那种坏心眼的人,就是觉得爹爹给的太多,哪怕给个一大半。   薛箐又忍不住叹气,赚银钱真的好辛苦,她又什么忙都帮不上,也就做饭味道还成,平日摊位上有爹娘和哥嫂,她就没必要过去,就是在家做好朝食暮食。   她也真的好想自己可以赚银钱,这样不仅能改善家里面条件,每年还能给表姐也寄些银钱。   ……   薛氏又过去兄长的茶摊。   薛良的茶摊在南城这边的集市上,这边还是很热闹,集市虽然不算大,但也五脏俱全什么都有,茶摊,食肆,客栈,酒楼,布庄首饰铺子各种吃食铺子等等,附近还有个夜市,新帝跟伏太后大赦天下,也没有宵禁,平日基本都是亥时末才收摊回家。   薛良的茶摊不大,里面就摆着三张桌子,外边支起个油布棚子,下面也摆着两张桌子,茶摊后面还有个小院子并着小厨房,水井也有一口,铺面虽小,但该有的都有。   平日喝茶的人不多,但薛淮会说故事,讲的故事动听,来喝茶听故事的人不少,薛良又会做点吃的,卖点他炒的干货,瓜子花生,还有些干果蜜饯,配着茶水吃,再听着故事,故此生意还算不错,一家几口忙活着,一个月也能赚个二三两的银子。   现在正好晌午,没什么生意,都是下午晚上生意较好。   石氏这会儿正蔫头巴脑的呆坐在茶摊门口发呆着,她还在心疼那一百两银子,她也跟丈夫吵了几架,她不是说不肯给玉姐儿钱,至少留个二三十两,再过些日子,涧哥儿又要交束脩费。   她是个爆脾气,跟丈夫吵了快一个月,丈夫也同她认错,说自是心疼外甥女,边城太苦太苦,还说竖王被抄家,肯定没银钱傍身,不多给玉姐儿点,玉姐儿怎么活。   她也心疼外甥女哇,玉姐儿小时候经常来她们家玩的,也算看着玉姐儿长大的。   其实这事情已经过去三四个月,玉姐儿出事一个月后,丈夫就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送去给了小姑子。   但她一想起来还是来气。   这三个月倒是赚了几两,那也不够给涧哥儿交束脩费。   正呆呆的想着,石氏抬头,瞧见小姑子过来了。   瞧见薛氏,石氏本来想甩脸子,可瞧见薛氏比玉姐儿出事前瘦了不少,脸颊都有些凹的,整个人气色有些差,她这脸子就甩不下去了,走过去把人拉到茶摊上坐下,板着脸问,“你过来干啥。”   石氏知道玉姐儿才出事时,小姑子还大病一场,差点没熬下来。   想到这里,又见小姑子瘦瘦得样子,石氏突然就想通了,家里银子给玉姐儿便给了吧,至少他们全家人都还在一起,都还活得好好的,怎么都比小姑子跟玉姐儿的情况好。   看看玉姐儿多惨,好好个姑娘说被替嫁就替嫁流放了。   石氏叹了口气,进屋拎了壶茶水出来给小姑子倒上。   薛氏笑道:“嫂子,大哥可在家?”   石氏道:“他在后面忙着。”想了想,她又忍不住问,“你家玉姐儿如何了?银钱可送到了?玉姐儿在边城跟竖王一家过得怎么样?竖王他们家对玉姐儿好不好?”   薛氏笑道:“前几日已经托人把银票都送到玉姐儿手中去了,玉姐儿还回了信,说是要开食肆呢。来送信的马六还说竖王一家对玉姐儿很好,玉姐儿做吃食,她婆婆就帮着洗碗刷锅子其他什么活儿都不让玉姐儿沾,小姑子对嫂子也是很亲昵很依赖的模样。”   石氏听了心里终于舒坦不少。   但想到前面那句,忍不住说,“你家玉姐儿开什么食肆?”   就玉姐儿那点子厨艺还是跟着丈夫学的,她丈夫那手艺想开食肆都不太成,玉姐儿这也太胆大了吧?不会把点银子全都给折腾进去赔完了。   薛氏不想灭女儿的威风,就说,“马六说了,说我家玉姐儿做的吃食很美味,比京城酒楼的大厨还厉害。”   石氏古怪得看了小姑子一眼,不信她的话。   薛氏这才道明来意,“对了,我是来给大哥送信的,是玉姐儿给他的信,说是给了些配方,你们瞧瞧看。”   玉姐儿给大哥的信,厚厚的一封。   薛氏把信递给嫂子,石氏不认字,就过去后院把信给了薛良。   薛良正在后院炒瓜子,石氏把信递给丈夫,“玉姐儿给你的信,小姑子也来了,在前头坐着。”   薛良急忙把锅端下来,这锅瓜子已经炒好了,他拿着信过去茶摊门口,果然瞧见妹子坐在门口,穿着个褙子都显得空荡荡的,还是瘦瘦的。   其实妹妹这会儿比之前胖些,玉姐儿才出事他给妹妹送银钱的时候,妹妹脸色都是灰白的。   “哥。”薛氏喊了人。   薛良点点头,在长凳上坐下,顺手拆开外甥女写给她的信。   他还忍不住问了句,“玉姐儿给我写信干啥,咋还这么厚一封?”   他刚说完,就见到见到信中的内容。   “舅舅见信好,谢谢您让娘给我送来的一百两银子,很是及时,我打算开家食肆,有了舅舅您这一百两刚好够的,正好我研究出不少吃食,舅舅可以试试把茶摊换换模样,平日卖卖烧烤,配些酒水跟饮子,再有几月便该热起来,还能配上冰碗跟冰饮子跟各种凉菜凉面卖。”   下面就是玉姐儿写给他的配方。 第45章   许沁玉写给舅舅的配方是各类烧烤的配方, 包括十来种肉食十来种蔬菜的腌料配方跟烤料配方,还有酸梅汤饮子,大麦茶饮子,桂花蜂蜜饮, 酸浆饮, 米浆饮, 自然还有牛奶羊奶做的奶茶,和一些糖水的配方,另外就是一道甜酒的配方, 也就是糯米酒。   鸡鸭鱼猪牛羊肉的腌料都不相同的,还是比较麻烦的。   许沁玉在信中告诉舅舅。   这些饮子糖水奶茶到了夏日有些可以做成冰碗, 还有可以加冰做成冷饮,同样很好卖。   天冷的时候就是热饮,烧烤还可以配着酒水卖,烧烤下酒很好。   夏天时候还能加一些凉面凉菜, 整日把茶摊改成烧烤摊, 这些凉面凉菜的配方自然也在信中。   薛良喃喃道:“烧烤,那是什么?”   他看了配方,信上还写着到底怎么做烧烤,需要一个铁架子, 里面燃着炭火,上面放着铁网, 就是在铁网上烤着这些串好的肉类跟蔬菜,最后刷上酱料。   许沁玉特意改了下烧烤最后撒调料的法子, 烤好后, 放在盘中刷上调好的酱, 毕竟香料太贵, 像后世那样直接洒在肉串,太浪费了!   她这样调成酱的话成本节省许多,她调的这个酱料的配方不用说,吃起来比许多烧烤摊的配方都要香。   有点像炸串那样,炸好后刷上酱料。   薛良看着配方,还有这些饮子糖水糯米酒的配方,玉姐儿到底在哪里弄的?   玉姐儿信中说是自己想的。这样的配方真的能好吃吗?   那叫烧烤酱的东西,里面都有两三种香料了,还有其他不少调料。   还有竟然用木炭来烤肉和菜?   他倒是知道吉祥酒楼有炙肉卖,应该就是玉姐儿口中说的烧烤,但稍微有些不用,是放在一块铁板上,下面倒也是炭火,铁板上刷上油,等油温合适后,放上一片薄薄的腌好的肉,滋啦一声,肉就卷了起来,在迅速翻面,这样一片薄薄的炙肉在吉祥楼都要起码二十文钱朝上。   这样的炙肉,大家都知道做法,难就难在不知道腌肉的配方,没腌过的肉,他们有些自己也效仿吉祥楼这种炙肉的做法,结果很腥,肉也老了,并不怎么好吃。   薛良自然没吃过吉祥楼二十文钱一片的炙肉,他只是听人说过吃法,也听闻非常美味鲜嫩。   薛氏忍不住问,“大哥,玉姐儿给的配方如何?能成吗?”   “不知。”   薛良摇头,他是真的不知。   他只是记得玉姐儿那点厨艺还是跟他学的,也给他跟妹妹做着吃过,味道吧,只能说还成,但说好吃,就有点夸张了。   可要是不行,玉姐儿写这么多配方也太信誓旦旦了吧,就感觉这些配方还挺有模有样的。   石氏嘀咕,“能行吗?人家吉祥楼的炙肉的配方多难,还就那么几样肉,玉姐儿这给的肉,肉的部位的腌料配方还不一样,肉加菜都快二十种了吧?她比得过人家吉祥楼的大厨?听说吉祥楼的炙肉还是大厨这些年一样样腌料配方试下来的,才有了这样又嫩又美味的炙肉,看看玉姐儿这配方,跟不要钱似的,她一下子想了这么多?都试过吗?不会没试过就给咱们送来了吧。”   她不是怪外甥女不靠谱,而是不相信外甥女的厨艺哇。   薛氏看了石氏一眼,有些无奈,“玉姐儿应该是有分寸的,大哥,你觉得能试试吗?”最后到底要不要把茶摊改成玉姐儿说的烧烤摊子,就要看大哥自己的想法了。   薛良还在犹豫。   石氏这会儿倒忍不住说,“试试也成,咱们又不是直接就把茶摊改成玉姐儿说的烧烤摊子,咱回家后先试试玉姐儿说的这什么奶茶,还有烧烤,家里不是有个小铁网子吗?煤炭也还有点,孩子他爹你去劈点木签子,做成串签,再买点猪五花回来,反正试试也花不了多少钱,最多也就一两银子,那些酱料的香料跟其他调料就少买些,省得浪费。”   薛良问,“那咱什么时候去试?”   “就现在吧。”石氏也是个急性子,“茶摊有老大跟他媳妇看着,咱两回去试试,小姑子也别回侯府那么早,跟咱一块过去尝尝味。”   “行。”薛氏点头。   她也想知道女儿这配方成不成。   石氏回厨房跟长子薛淮和儿媳张氏说了声,就跟薛良分工去买东西。   薛良去砍竹子,石氏去买了牛奶。   京城有些奶食物卖,所以一直有卖牛奶羊奶的,价格也挺便宜。   买好牛奶,又去买了五花肉跟配料里做猪肉烤串的调料和香料,等她跟薛氏回上坡巷后,薛良也已经砍完竹子回来,还把家里的那个小铁网找出来刷洗干净,炭盆和煤炭也都找出来了,煤炭还是年前冬天太冷时才花钱买了点回来取暖用的。   薛箐正在旁边帮忙。   她已经听了爹爹说表姐给他寄了许多吃食的配方。   她还是很期待的。   石氏开始忙着洗猪肉切猪肉串猪肉。   那做酱料,她不敢试,准备让薛良来。   许沁玉给的肉串配方都是大肉串,这样吃起来才过瘾,所以一斤五花肉只串了大概十二串。   熬酱料的时候,薛良也有点担心熬不好,最后薛箐举手,“爹爹,要不我来!”   她平日就负责朝食暮食,手艺比爹还好点。   薛良同意下来。   薛箐拿着那些香料跟调料进厨房,按照表姐给的配方比例开始熬酱料。   等熬着的时候,那个香气满屋子都是。   石氏喃喃道:“闻着倒是怪香的。”   薛良已经把炭火都烧好了,就等着一会儿烤肉串。   等薛箐熬好酱料,把酱料盛在盘子里端去外面的桌上,“爹,你来烤肉串,我去做表姐说的那个奶茶。”   薛良点头,这些大肉串他刚才已经用玉姐儿给的配方提前腌制过,他把串好腌好的肉串放在小铁网上面烤着,他也算半个厨子,烤肉串时手都有些抖。   薛箐待在厨房,按照表姐说的,先加了砂糖炒化,再加入红茶翻炒一下加适量清水煮开,倒入牛奶继续煮着,随后就是满屋子甜甜的奶香气,等小火把奶煮开后就从炉子上把砂锅端了下来,最后过滤出里面的茶叶,看着陶盆里棕褐色的奶茶她有点犹豫。   清水,砂糖,红茶,跟牛奶的配比她都是严格按照表姐说的做的。   可煮出来的颜色却是棕褐色,颜色倒也不是说不好看,表姐也说煮出来是这种颜色,但相比纯白色的牛奶,棕褐色的确不算好看。   石氏也闻着香味进来,瞧见陶盆里棕褐色的奶茶,忍不住说,“这东西真的能喝吗?”   薛箐道:‘能不能喝,尝尝便知!”   她过去取了几个碗,倒了四碗奶茶出来,先端了两碗出去给姑母和爹爹。   等进来厨房就见娘捧着个碗,表情很吃惊,眼睛瞪得很大,不敢置信的看着碗里的棕褐色奶茶。   许箐心里咯噔了一声,“娘,是不是不太好喝?”   石氏又捧着碗喝了口,有些烫。   她喃喃道:“不是,很好喝,娘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饮子。”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就是很好喝,甜甜的,还有茶香,一点牛奶的腥味都没有,她很喜欢喝。   薛箐急忙端着碗尝了口,也愣住了。   入口甜甜的,顺滑醇厚。   薛箐喃喃道:“好好喝。”   她们却不知,要是许沁玉在这里,这个奶茶的好喝等级又要上升几分,口感会更加醇厚,甜味也会更加适中,还会带点点焦糖的口感。   外面的薛良还在烤肉,没空喝奶茶,薛氏捧着碗喝了口,入口就跟石氏和薛箐一样的表情。   原来玉姐儿没骗她啊,玉姐儿真的会做吃食,这头次听说的奶茶都如此好喝。   薛氏却更加难受,瞧瞧这都把玉姐儿逼成什么样子了,想了这么多吃食的配方。   三个女子喝过奶茶便知这营生能做。   薛良也终于把烤肉给烤好了,有两串没烤好,上面有点糊了,他就按照玉姐儿说的,用剪刀把糊掉的一点减掉,最后放在盘中刷上酱料。   其实还没刷酱料的时候,就已经满院子香气,邻居家都忍不住嘀咕,“薛家今儿吃啥,闻着好香,还是肉香。”   又跟普通炖肉的香气不同。   看着盘中的十二串烤肉,大家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还是石氏最先道:“那我先尝尝看。”那一碗奶茶她已经喝的干干净净,剩余的她没动,想留给两个儿子还有儿媳喝,这会儿见大家都不吃这个肉串,她就想着先尝尝看。   她拿过一串烤肉,咬着裹着酱料的肉串,手上一扯,肉串落入口中,她嘶了口气,“烫,烫,可是好香,好好吃。”   几人见状,也拿了串烤肉吃起来。   肉的油脂已经被烤出来一些,表面微微焦脆,一口咬下去,焦香然后里面的肉还是嫩的,裹着肉香跟油脂的油香,还有酱料的香,口口生香。   薛良道:“好吃。”他吃得满嘴是油,嘴角还沾着些酱料。   其实要让许沁玉来尝尝,舅舅烤的肉串火候还是过了些。   但这个多多练习几天,味道就会更好的。   她也给舅舅建议多在家烤几天再卖。   薛氏也不顾形象的蹲在院子里吃肉串,实在太香了,她也没吃过吉祥楼的炙肉,但她觉得,女儿给的配方做出来的烤肉,肯定比炙肉香多了。   玉姐儿不仅给了配方,还提供了每种肉串售卖的价格。   就这样的大肉串,上面四大块的肉,玉姐儿给的建议是六文钱一串。   京城的五花肉比边陲便宜些,因为要供得量大,养猪的人家比较多,还有专门的养殖场,所以五花肉是三十文钱一斤,有时候猪肉太多,便宜的时候才二十多文钱一斤。   一斤五花肉大概串十二串大肉串子,六文钱一串的话,一斤五花肉就能卖到七十文钱左右。   再去掉炭火香料调料的成本,签子的话,自家人就能去砍竹子砍木柴来削成签子,这个签子也是可以反复使用,但肯定有折损的,用了几次就不成了。   摊子也是自家的,要是生意好,买的肉多,价格也能便宜些,等于一斤五花肉做出来的烤肉可以赚到二十七八文钱左右。   一人吃了一串,看着剩下的烤串都还有些馋得慌。   薛良道:“这些烤串大家都吃了吧,晚上再买点肉回来继续烤给老大还有涧哥儿他们尝尝,玉姐儿也说才开始可能烤的不太好,多多练习,所以这几日咱们就买点肉回来,多做些烤肉吃,正好大家都解解馋。”   但是想要做这个烤肉的营生,肯定不能用这么点小的铁网子,得去铁铺打个玉姐儿说的那种铁架子,他估算了下,这样的铁架子就得七八两银子,还得买肉买调料买香料买炭,家里这几个月也就赚了几两银子,根本不够的。   另外薛良也没打算把玉姐儿说的这些烤肉烤肉饮子什么的全都弄出来。   他打算先卖这种大猪肉串,然后就是奶茶,最多加个糯米酒,他的茶也继续卖着。   贪多嚼不烂,等猪肉串卖得好的话,他在弄些大羊肉串子卖,羊肉串子的腌制方法跟酱料配方也不同,先慢慢来,他的茶摊小,也做不来玉姐儿说的这些,玉姐儿给他说的这些,足够他开个两三层高的铺子了。   他清楚这些配方的价值,打算自己跟妹妹背下来后,就把配方烧掉,以免以后被人偷了去。   薛氏知道大哥身上钱不够,她自己这两个月做绣活赚了也有几两银子,便道:“我这也有几两银子,都给大哥用着。”   石氏也说,“我也把自己的金饰卖了,先把银钱凑够,另外这配方是玉姐儿给的,配方最是值钱,等以后赚了钱,咱家就跟小姑子平分,你也别做绣活了,玉姐儿肯定不愿意你做绣活才给咱们的配方,就是怕你伤眼睛。”   薛氏摇头,“这哪里成,都是你们自己操心着,我半点忙都帮不上,还分我一半,真不用的,你们自己拿着就是,还有你们待玉姐儿好,玉姐儿才会想着投桃报李,把配方给你们。”   石氏道:“这配方才是最值钱的。”   她可清楚这些配方的价值,就算是给玉姐儿那一百两,都不够买这些配方的,还都还是京城从来没有过的吃食,肯定能赚钱。   最后拉扯来拉扯去的,最后决定每个月给薛氏一两银子的分成。   因为大家都想着,就算卖烤肉跟奶茶,一个月指不定比以前好些,能翻个倍,赚了四五六两的银子。   等薛良烤了半个月的烤肉,定的铁架子跟铁网也做好了,炭也早早的买回来,还有串肉的签子也都准备了不少,是他跟长子一起去城外砍竹子砍木头回来又慢慢劈开打磨成一根根的签子,很是废功夫,等以后赚了银钱,这活儿其实可以雇人干。   半个月了,薛良烤的肉已经还算不错,至少不会火候太过,吃起来外焦里嫩,肉香裹着油脂跟酱料的香味。   终于到了准备卖烤肉这天,一大早一家人就用驴车把东西拉过去茶摊,在小小的后院忙碌起来,洗肉剁肉腌肉。   今天第一天卖烤肉串,就准备了十斤五花肉,串了大概一百多串。   石氏临到头又开始担心,“这要是卖不掉可咋办啊,咱家人也吃不完十斤肉哇。”   薛箐也穿了身灰扑扑的布衣去厨房帮忙,温言道:“娘别担心,应该还是能卖出去一些。”她也没指望全部卖完。   她家烤肉串味道好,比起吉祥楼二十文钱一片炙肉,他们家这烤肉味道应该也不相上下,份量却是多了许多,听说吉祥楼的炙肉吃进口里还没品出味来,就进了肚子啥都没了,她家烤肉一串就能解解馋。   六文钱一串,的确有点点小贵,但跟炙肉相比,又什么都算不上。   当然,她家小摊子也没法跟人家吉祥楼相比。   等到吃过朝食,他们茶摊子开了门,薛良也把烤肉架子搬在门口开始烤肉。   炭火烧了起来,烤肉在铁架上面滋滋的冒着油香,旁边的商贩们也都认识薛良,见状笑道:“老薛,你弄这个奇奇怪怪得玩意是干啥呢?不过闻着挺香的。”   薛良的茶摊旁边没铺面,只有几个摆地摊的小商贩,铺面隔着距离,所以烤肉烟倒也不怎么影响到旁人的铺子。   薛良就说,“琢磨了些新吃食,打算试着卖卖看,这个叫做烤肉串。”   小商贩们就问了价格,得知六文钱,还是觉得有点小贵的,反正他们舍不得吃。   过了会儿,倒是有个熟客过来,闻见这香味忍不住问了价格,薛良说六文钱一串,客人也觉得有点小贵,但想着吉祥楼的炙肉二十文钱一片,这个烤肉好像也差不多做法?却有四块大肉,又实在太香了,就要了两串尝尝。   买肉串还送一碗茶水,奶茶八文钱一碗,自然送不起。   又告诉客人,铺子有了新的饮品叫奶茶,八文钱一大碗,男人大多数不爱甜食,客人倒没怎么想喝这奶茶。   等烤肉串端上来,   客人吃了一口,点头说,“香!真的好香!”吃的满嘴是油。   两串烤肉倒也挺解馋的,当然,肯定是没吃饱。   让薛家人没想到的是,第一天就把准备的肉卖光了。   主要是暮食时有客人尝了肉串,正好有点小钱,就直接要了十串,吃了个满足。   不过奶茶没卖多少,就只有两个喜欢甜食的客人买来喝了,一致觉得很好喝。   第二天,薛良就准备了二十斤肉,竟也卖完了。   等到一个月后,他们算算了自己这一个月赚的银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着箱子里面的碎银子还有铜钱,最后一数,刨除成本,他们这个月赚了差不多三十多两银子。   这还是前面每天卖的不多,后来吃得人多,烤肉串的名声就传了出来,还专门有富裕人家,派家中奴仆过来几十串几十串的买,知道她家有新饮子,也顺带买了不少回去尝尝,后面每天起码能卖个六七十斤肉的烤串,从晌午卖到夜市结束,甚至肉串都不够卖的。   奶茶后面也很好卖,不过还是些女客买得多。   有些女客也会过来茶摊吃烤肉喝奶茶,都是坐在铺子里,男客就坐在外面的油棚下面。   有时候桌子满了,有些人也不嫌弃,就守在旁边等烤肉串好了,直接用油纸包着边走边吃。   石氏喃喃道:“咱这就赚了三十多两银子?”她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啊。   以前卖茶卖果子,一个月才二三两银子,之前都想着一个月能翻倍都不错,可现在竟然三十多两。   石氏眼眶发红,有些想哭,也有些自责,当初丈夫给玉姐儿那一两百银子她还闹了将近一个月。   可玉姐儿却给了他们一个如此赚钱的营生。   薛良的声音也有些发颤,“咱们这还只是后半个月生意才彻底多起来,也就是说,下个月肯定不止赚三十多两银子,说不定可以翻倍。”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一个月能赚好几十两银子。   而且薛良打算加点羊肉串,再加点烤韭菜烤藕片,顺带卖点酒水。   每个月能赚这么多,薛良跟石氏一商量,之前说每个月给一两银子给薛氏肯定是不成的,打算以后每个月赚的二成都给薛氏。   要不是玉姐儿的配方,他们怎么可能赚这么多,自然也得好好照顾着薛氏,让她别再做去做绣活。   薛氏也有一个月没过去兄长的茶摊,等石氏上门寻她,给她带了七两银子,她都惊讶起来,最后听嫂子一说这个月赚了三十多两银子,薛氏都呆住了。   石氏还说,“下个月赚得更多,说不定能翻倍!”   一个月六七十两银子啊,她们以前哪里敢想哦。   薛氏结结巴巴说,“就那个烤串跟奶茶都赚这么多,还剩下那么多配方没用,也就是说玉姐儿真没骗我们,她真会做吃的,还要开食肆。”   石氏笑道:“可不是,所以玉姐儿真没骗你,她做的肯定更好吃,开的食肆肯定比咱们赚得更多,你也不用再担心玉姐儿没银子花,所以你也得听玉姐儿的话,可千万不能继续做绣活,不然等到你们见面的一天,你要是瞎了,想想玉姐儿该多难过。”   薛氏抹了把眼睛,又笑起来,“是,我不再做绣活了。”   她也盼着有跟女儿再见面的那一天。   这银子薛氏也收了,打算存起来,每半年都让马六帮着给女儿送一次银子。   ……   而远在边城,许沁玉其实基本已经盘算出舅舅家那个茶摊要是卖烤肉,一个月大概能赚多少,几十两银子还是很轻松的,但因为人力跟场地,每个月也就大几十两银子顶天,除非扩大规模,加大人手,做成专门的烧烤店,那就更有赚头。   烧烤这东西那可是真的赚钱,她那个时代,早期做烧烤的都赚疯了。   也就是后来跟风多了,遍地都是烧烤店,这才饱和下来。   许沁玉甚至也知道舅舅不可能一口气把她给的配方都做出来。   应该最开始就是卖一两种烤肉加上一两种的饮子,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的。   本来这所有的配方都是按照大的烧烤店子给他配的,等以后舅舅赚到开大店的钱,就都能用上了。   舅舅跟娘感情好,舅母虽然性子比较急,但人也挺好的,是绝不会亏待娘的,每个月赚的钱她估摸着会分两成给薛氏。   以后赚的越多,薛氏能分到的就越多,二房在侯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她也能安心下来。   不然她总觉得占了原身的身子,很对不起原身跟原身的家人。   虽然这穿越也不是她想要的。   许沁玉等着马六离开没两天,盘算了身上的银钱,打算去找找铺面了。 第46章   许沁玉身上差不多有二百二十两左右的银子, 自己身上的六十多两,薛氏让马六送来的一百五十两,闻氏跟宁姐儿身上也有差不多十两银子,是她们做包包赚的, 还有桂氏身上的二十两, 都拿了出来给了许沁玉。   许沁玉也不客气, 都收下了,打算以后赚了钱再还给她们,当然, 要是银钱够的话,等租好铺子就能还给她们了。   这样她身上总共就有差不多二百五十两左右的银子了。   许沁玉打算教成哥儿做鱼丸红烧鱼这些, 把鱼肉这边的生意慢慢交给他,当然,以后鱼肉这些营生不会继续在巷子里卖,她准备在食肆卖, 摆在食肆门口, 可以让吃惯的客人过去,这样也算给新食肆当个活招牌。   闻顺成得知许沁玉竟要教自己做菜,当即就要跪下拜师。   这里拜师的话,那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也就是说,只要拜了师, 在徒弟眼中,师父就跟父母一样的存在, 甚至背叛师父的话, 被师父告去官衙, 都要打板子坐牢的。   这里的背叛大概就是忘恩负义, 学了手艺便跟跑掉,去别的食肆酒楼跟师父对着干,或者学了艺就不搭理师父,跑出去自己单干的。   当然,要是师父愿意放人,就没甚了。   所以有些徒弟都当了几十年徒弟,师父还不愿意放人,只能给师父做工算银钱的。   但就算如此,也有不少人想要跟着师父学手艺。   至少手艺人是饿不死的。   不过通常情况下,徒弟跟着师父学个十年左右,也等于帮着师父做十年功,师父就会让人出去自立门户。   许沁玉道:“拜师的事情先不急,你先好好学着做鱼。”   这些日子,成哥儿杀鱼已经很熟稔,像是许沁玉,她处理一条两三斤的青鱼不到一分钟,刮鱼鳞剖肚清理内脏,成哥儿现在处理一条鱼大概也就四分钟左右,除了处理鱼,平日切菜这种活儿也都是成哥儿做的,就是锻炼他的刀工。   成哥儿回去后,就把许沁玉打算教他做鱼的事情告诉给家里人,自姨娘道:“既是拜师,那咱们家也该准备准备,正式的拜师礼是不可少的,都先备着,看看玉姐儿什么时候愿意收你为徒,咱就行拜师礼了。”   孟氏也跟着点点头,“是这个理,东西都先备着吧。”   闻家现在是罪臣之家,三代不可科举做官,即便可以科举,但孟氏也知两个儿子学问一般,不是那块料,更加不会强求,有个手艺是最好不过,她也是小门小户出生的,当然不会嫌弃厨子。   她身上也有些银钱,可以先把拜师礼都准备好。   这些银钱自然不是老太爷跟老太夫人给的,是丈夫这几个月在外辛辛苦苦跟着商队跑存下的,平日商队歇息时,丈夫也会去城外的山上打猎回来卖猎物卖皮毛赚些补贴,不过会每个月交给老太爷二两银子,老太夫人不相信丈夫每个月就赚这么点。   私底下问过她,她只一问三不知,老太夫人到底世家出身,做不出搜儿媳房间的事情来。   所以这几个月她也存下些银钱,拜师礼是够的。   丈夫前些日子又跟着商队出门了,说是这次回来打算分家,让她跟白姨娘做好准备。   孟氏也希望早点可以把家分了,她早就想分家,不然凭甚所有事情都是三房做,吃穿用度三房却是最差的,把三房当做下人使唤实在过分,所以她跟白姨娘干活也没那么认真勤快就是,已经让大房二房的人很是不满,即便被她们说,她也只是温柔的应着,该是如何还是如何。   ……   次日,许沁玉出门一趟,家里现在准备食材的活儿都交给成哥儿,她也挺放心的。   吃过朝食,她就出门,先过去北街那边的集市上。   那边小的食肆不少,还有个小酒楼,但就算是小酒楼,里面的菜肴价格也比东街西街那边普通的食肆便宜不少,主要还是地段原因,做的都是附近普通百姓跟一些码头商队的营生,量大管饱,味道也还成就是,价格肯定提不起来的,价格太贵,人家就不愿意来吃。   许沁玉想了想,便不打算在北街集市这边开食肆了。   她做菜的味道算是比较厉害的,即便是高手如云的现代社会,也无几人可以超越她。   她能在世界级的厨神比赛上拿到厨神称号就不一般,还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就更加让人震惊的。   这个比赛,五年才举办一次,十位裁判,每人十分,所有评分必须都拿到十分,总计一百分,才能获得这个称号。   也就是说,只要有裁判给的是低于十分的,哪怕是九点九的分都不可能拿到世界级厨神称号,看的也不仅仅是做出来的食物的味道,会从各个方面来评估判分。   很多时候,连续几个赛季的比赛都没有一个厨神诞生。   这个世界级厨神比赛,近百年来,也不过寥寥几人拿到厨神的称号而已,它的含金量已经不是普通的金钱可以估量的,拿到这个称号,带给她的不仅是名誉还有她的私房菜馆,都将火变全球,会有许许多多的人慕名前来,可她却在回去路上出了意外,她甚至有些怀疑那场意外并不是偶然,极有可能是人为。   想到这里,许沁玉不仅叹气。   她既然穿了,也没打算一辈子做苦力,自然还是想把生活提高起来,首先就是要赚银钱。   所以即便是开最普通的食肆,她也没打算卖得太便宜,北街这边的顾客吃不起那么贵的菜肴,西街东街那边富商员外多,吃得起,还有不少老饕,所以还是得去东街西街那边看看。   东街有个东来居,也是源宝镇上最高档最好的酒楼,三层楼高的酒楼,开在东街的酒楼也不少,其他的都没法跟东来居相比。   所以许沁玉没打算把食肆开在东街,东来居怎么也算地头蛇,没必要跟人家对着来,开在西街也挺好。   她又过去西街转了转。   西街的酒楼就比较一般,多数都是二层楼高的商铺,也有不少一层的食肆,大多也都是二三间门面的大小。   许沁玉转了转,在西街也发现有两家食肆对外出租和售卖,都是生意不好,做不下去,所以就没租了,铺子的东家就把铺子重新对外出租和售卖,都是三间门面的铺子,对外出租的价格也都一样,五十两银子一年,北街那边同样大小的铺子一年只要二十两银子,贵了三十两。   要是买的话,这样的铺子都得差不多七八百两银子呢。   两家铺子的位置,一个在中间,两边也都有食肆和小酒楼,还有间铺子在集市最里头,周围有一家卖胭脂水粉的,还有一家小客栈,其他的小商贩也挺多。许沁玉比较了下,更加属意最里头这个位置,虽然是集市最里面,但旁边拐角是另外条路,然后过了路就是两条巷子,巷里里大多都是二三进的宅子,她以后在门口摆放自己的鱼肉摊子,也比较方便。   即便是集市最后面,许沁玉也不愁。   只要味道多,多往巷子里走上几步,顾客们应该还是愿意的。   要是味道不好,即便是集市口也无人问津。   地段虽然重要,但也不是最重要的。   许沁玉想了想,进到隔壁的胭脂水粉铺里面买了盒面脂,就是擦脸的面霜,回去可以给家里人用。   这盒面脂还挺贵,花了半钱银子。   买了面脂,她就跟卖胭脂的掌柜闲聊起来。   卖胭脂水粉的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人很爽快利索,跟许沁玉闲话家常了两句,许沁玉就问了问隔壁铺子的情况,既然是租铺子,东家的人品就得打探清楚。   女掌柜笑道:“小娘子是想帮家里人打听这个商铺吗?打算用来做什么?”   许沁玉道:“还是打算开食肆的。”   女掌柜摇摇头,“实话跟小娘子说吧,咱们这条街,做吃食生意有些难,小吃食摊子还成,但是这种三间门面的食肆,也算挺大的,租金贵,要是每个月生意不好,那真是亏着本钱,毕竟比味道,东街那边的东来居更好些,人家就直接去东来居吃,而且这条集市,有个小酒楼生意也还行,大多数人也喜欢上那去吃,这个食肆已经连着换了两户了,也都还是做吃食的,因为租金是年付,一直亏着,连后面的租金都没讨回就不做了。”   许沁玉知道女掌柜担心的是什么。   做吃食,味道一般,那就不成,但她最不担心的就是味道。   “那这铺子的东家如何?”她只需要知道商铺的东家人品如何。   女掌柜见小娘子不听劝,摇摇头说,“东家是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妇人,铺子是她爹娘留给她的,家中就她一个独女,早些年她爹娘给招了婿,没几年爹娘病逝,就把铺子家宅都留给了她,她生了个闺女,跟她姓,家里她主事,人还不错,很和气也很好说话,租这铺子是没甚问题的。”   至于妇人的丈夫,女掌柜并不怎么喜欢,觉得他有些游手好闲,也不做工,就待在家中好吃懒做。   但人家妇人光是每年收租都有几十两银子,倒也不是非要家里人出去做工。   所以女掌柜就没说妇人的男人如何,说出去也不好听,她一个妇道人家说别人妇人的男人作甚。   许沁玉点点头,也就是铺子能租,那一切都好办了。   “多谢掌柜的。”许沁玉告谢后打算离开。   “小娘子。”女掌柜最后没忍住,“你这可是替家中长辈看的铺子?要是家中长辈没有一手很厉害的厨艺,我劝你们还是别盘下这铺子,真的会亏。”   小娘子虽做妇人装扮,但瞧着也才十五六岁的模样,女掌柜自然不会想着是小娘子自己租铺子开食肆。   许沁玉回头,笑眯眯的,“不是帮着家中长辈相看的,是我自己相看的,我打算盘下铺子做食肆。”   女掌柜目瞪口呆。   小娘子这话是她就是厨子?看铺子也是她自己?她自己租了铺子开食肆?   她知道女厨子是有的,可如此年轻的女厨子,还如此大口气的女厨子,当真是没见过。   许沁玉问过胭脂水粉铺的女掌柜后,按照食肆门口挂的告示找到商铺的东家。   东家就住在对面那两条巷子里,是个二进的宅子,敲了敲门,一个妇人来开的门。   跟女掌柜说的差不多,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模样,应该就是铺子的东家。   妇人温声道:“小娘子这是?”   许沁玉笑道:“我是来相看集市那个铺子的,得知是东家的,特意过来问问,能否开了铺子让我进去瞧瞧。”   还得进去看看布局,还有后院后厨甚的。   妇人点点头,让许沁玉稍等片刻,她拿了锁匙出来跟许沁玉一起过去铺子。   打开铺子,许沁玉瞧了瞧里头的布局,里头灰尘也不多,应该也就是几天没清扫,看得出铺子还经常有人过来打扫,铺子里面有两个大窗牖,所以很明亮,柜台跟这边其他食肆里的差不多。   铺子里空荡荡,桌椅板凳都已经被搬走,许沁玉算了算,能够放下大大小小大概八张的桌子。   后院有口水井,厨房也很大,里面还算干净,除了几个灶台,其余什么厨具都没有了,应该是之前的租户都给搬走了。   铺子也跟其他铺子差不多,并无太大区别,要是想开食肆,肯定还得重新装修一下,加上置办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还有后厨的炉子铁锅各种厨具,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许沁玉对铺子还算满意。   她对妇人笑道:“待我回去同家人商量下,再来同东家说。”   妇人点点头,看着小娘子离开,她又觉得方才小娘子的话有点古怪,小娘子说回去同家人商量下,好像这话的意思是她要开铺子?   许沁玉回去后,就把铺子的大小跟位置跟家里人说了说。   宁姐儿觉得四嫂决定的事情从来不用她们操心,自然是赞成的。   闻氏经历这么多,知道玉娘不打没把握的仗,对儿媳做的决定也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玉娘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不过许沁玉还是打算再等两日,还可以多去看看其他铺子,不这么轻易的做决定。   那铺子看样子空置了起码有一两个月,也不急着这两天。   哪怕要开食肆,鱼肉的生意许沁玉也没打算断掉。   虽然买鱼的多还是附近几条巷子的街坊邻居,也都是听闻附近街坊说桂花巷有个许小娘子做鱼好吃又便宜,慕名而来,毕竟桂花巷跟来溪巷的人也不可能每天都来买鱼,偶尔也省钱自己煮点菜吃,但有其他巷子的街坊过来买,每天的鱼还是很快就卖完的。   许沁玉已经慢慢的教成哥儿做鱼,自然还不能够完全掌勺,都是先让他在旁边看着,具体的火候和各种调料的比例都还先学着。   做完鱼,照样是很快卖完。   接下来两日,许沁玉又出去看了看商铺,西街这边,夏家嫂子的布庄也在这里。   吴婉得知许沁玉要在西街集市开食肆,自然很高兴,以后就能在许小娘子的食肆来吃饭了。   主要是平日里,也就吃点许小娘子做的鱼,要是开了食肆,就有更多好吃的,她家老爷还一直惦记着之前许小娘子做的那桌宴请许孔目的吃食,只是许小娘子每天忙生意,给邵哥儿送的朝食暮食也都是邵哥儿的份量,夏元志总不好连儿子的饭食都抢,还总同她唠叨,说许小娘子什么时候能开食肆开酒楼。   吴婉也知道许小娘子想开食肆酒楼要慢慢存银钱的,本以为要存挺久的,还好就几个月,终于要开起来了。   要是老爷知道许小娘子要开食肆,肯定也很是高兴。   许沁玉又看了圈,最后终于决定租下集市尾的那个商铺。   她很快去寻了铺子的东家,这才知道那妇人姓姚,姚氏是招婿,自然不用跟着夫家称呼,许沁玉就称呼了声姚嫂子。   姚氏得知真是眼前才十五六的小娘子独自租铺开食肆,甚至是小娘子自己掌勺,不禁震惊,震惊过后,她还是如实告诉许沁玉,“许小娘子,不瞒你说,之前我这铺子前头两家租户都是开得食肆,但都没做下去,前头那个才半年就关门了,而且小娘子要想租铺子,租金也还是按照一年起租,所以小娘子还得想清楚,这里做食肆并不容易,很容易亏损的。”   许沁玉笑道:“姚嫂子放心吧,我都省得,我已经决定要租这铺子,等写好了契书还请姚嫂子过目,我们签了契书我就能付银钱的。”   契书是必不可少的,许沁玉以前就是开小吃店起家的,流程都很熟悉,契书要注意的也都会写上去。   契书她花了一个晚上就给写好,除了每年租金五十两,五年内租金不得坐地起价也写得清清楚楚。   总之这份契书还是比较偏重她的利益,比如三年内,她想继续续租,东家便不可把铺子租给其他人也不能涨租。   其实不用三年,她就能存到买下二三层铺子的银钱了。   这份契书虽然偏重她的利益,但只要东家不无辜涨租和搞事情,该给的租子她一分也不会少。   她在现代见过太过东家瞧见租户生意好,就使劲涨租的事情,不得不预防着。   契书写好,许沁玉收好放在箱笼里,打算明日就去跟姚嫂子签契书。   终于可以开食肆,许沁玉这几日心情都极好,每日笑眯眯的,晚上睡觉都还梦见开食肆后,宾客云集,赚得盆满钵满的。   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又梦见食肆很多客人来吃饭,她在后厨掌勺,做着做着突然就有些做不动,手抬不起来,前面客人催得急,她越想动,手臂就越是抬不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手臂在。   许沁玉越来越着急,然后就醒了。   再然后她就感觉左臂被什么东西压得睡不着,借着窗牖外透进来的月光,一条差不多有四指粗细的东西盘成一圈压在她的手臂上,触感光溜溜的,她说怎么梦境中手臂怎么使力都使不上。   下一瞬,许沁玉头皮麻了下,被奇怪的东西压着手臂的恐惧感,让她忍不住想要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只是声音还没溢出喉咙,她突然就反应过来,这压在她手臂上盘成一圈的不是白玉吗?   那条小白蛇!   自然,现在不能叫她小白蛇了,它长大不少。   许沁玉怎么都不会料到,在裴四哥把白玉送走一个半月后,它竟然又自己溜回来了?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已经卯时,到天亮的时候。   许沁玉有些无奈,倒也没多害怕,养了白玉三个多月,自然不会害怕它了。   所以它到底怎么找回来的?   她下了床榻,穿好衣裳跟鞋,先过去厨房。   白玉抬起头看了许沁玉一眼,伸展身子,哧溜一下就下了床榻,然后哧溜哧溜跟着许沁玉过去厨房。   点上油灯,许沁玉才发现白玉一身玉色的鳞片上灰不溜秋,看样子像是沾染了不少污垢,想来是野外生活一个多月很是艰辛,但瞧着比之前可又是大了一圈。   不仅如此,还胖了些?   不对,那不是胖,许沁玉发现白玉腹部鼓鼓的,像是刚刚进食没多久。   再然后白玉看了它一眼,许沁玉忽然对上白玉幽红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有点不祥的预感。   白玉开始蠕动腹部……   许沁玉脸色发白的开始阻止,“别,别啊啊!!你别把食物给吐出来了!!!”她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而然白玉并没有听她的,依旧努力的蠕动着腹部……   最后吐出一只还没怎么开始消化的野鸡。   许沁玉看着地上的野鸡,一脸呆滞。   所以白玉以为她们不要它,是因为天天总吃她的,却不能捕猎回来给她,这寻到家后,还特意捕了个猎物带回家???   白玉哧溜哧溜爬到她身边,还蹭了蹭许沁玉的腿,一脸邀功的模样,似乎是让她吃。   许沁玉指着野鸡,有点手抖,“许白玉,你把它给我吞回去!”   之前白玉跟墨玉,家里人偶尔会喊它们许白玉或者许墨玉,说是她养着,跟着她姓。   两只偶尔惹她生气,她才会连着自己的姓一起喊它们。   许沁玉真真是没想到,养条蛇,蛇都会给她捕猎带回家了,可是真的一点都不需要哇。 第47章   白玉自然听不懂许沁玉说的话, 只抬头继续期待得望着许沁玉,希望她可以把地上的猎物吃掉,这可是它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学会捕猎后抓到的,就想带回来给她吃。   它自幼被她养着, 在它眼中, 这个虽然和自己长得不同的物种也被它当做母亲, 是它最最亲近的。   可有一天,它突然就被丢回山中,它有点不知所措, 一开始只想回去找他们。   后来觉得是不是自己不会捕猎太弱小所以被嫌弃,所以被才扔回山中, 只有太过弱小不会捕猎的幼崽才会被母亲嫌弃丢掉。它就开始学着捕猎,一开始什么都抓不住,有时候只能吃一些树上的虫子,经常饿肚子, 后来会慢慢捕些老鼠, 再后来补到的猎物越来越大,可以捕捉一些野鸡。   其实之前它也有偷偷的溜达回镇子上,摸错几次,终于摸到回家的路。   但它还不会捕大的猎物, 就不好回来。   等它可以熟练的捕捉野鸡,它就欢欢喜喜地捕了猎物回了家, 见到它认为的‘娘’自然很高兴,爬上床榻跟娘睡在一起, 美滋滋的等娘醒来, 好把抓到的猎物给娘吃。   可现在娘指着它, 它有点不懂是什么意思。   但以前娘好像生气时候就会这样指着它喊, ‘许白玉。’   白玉瑟缩了下,一双幽红的眼睛透出些许的委屈巴巴。   许沁玉见它这般,心底那股子气突然就散了,它每次这幅模样都是被黑玉欺负的时候。   以前被黑玉欺负的时候,它就会哧溜哧溜到她身边,用这样的表情望着它,虽然从动物眼中看到表情会觉得氏无稽之谈,但她的确从白玉眼中看到了委屈。   许沁玉发现,自己虽然怕蛇,但似乎并没有怕白玉。   她这一刻大概也想明白了,她以为放生白玉是对它好,当然也是她自己有点怕白玉越长越大吓到镇上的人,但其实她这种行为大概就跟丢弃宠物一样,或者在白玉眼中,这也是‘母亲’丢弃孩子,对白玉的伤害不言而喻。   许沁玉想到这里,蹲下身子摸了摸光溜溜的蛇头。   白玉挺直身子蹭了蹭她的手心。   许沁玉笑道:“罢了,既然你想待在这里,以后就不送你回山上了。”   以后除非白玉自己想要离开,想要回到山里,不然她也不会强求了。   大不了就多赚点银钱,争取早点住上五进的大宅子,最好是那种带着一大片后院园林的大宅子,让白玉待在宅子里,还有园林可以给它活动,这样也不容易吓到别人。   依白玉现在的生长速度,想要长成三四米的巨蟒,起码也要个一两年的时间,一两年时间,她应该能买到大宅子了!   为了白玉她也要努力赚钱了。   许沁玉最后又指了指地上的惨不忍睹的野鸡,告诉白玉不需要它捕猎回来喂食他们的。   白玉依旧有点没懂,这会儿墨玉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见到白玉它高兴的嗷呜一声,就朝着白玉冲过去,两条前腿先搭在白玉的身上,又用两条后退骑了过去,整个豹子都趴在白玉身上,想要伸口衔着它,结果发现有点衔不住了。   白玉见墨玉骑在它身上,立刻一个翻滚用身子把墨玉缠住。   两只这样闹了会儿,白玉松开墨玉。   墨玉舔了白玉一口,大概口感不好,不够毛茸茸,就没舔了,突然闻到旁边的野味,墨玉就跑过去嗅了嗅那只被白玉吐出来的野鸡,而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墨玉的嫌弃,白玉看懂了。   白玉突然也明白了许沁玉的意思,有点蔫巴巴的看了许沁一眼。   许沁玉笑了声,没再管它们,过去用了个麻袋把野鸡装起来,这东西也不好随意丢在马路上,被野狗叼去吃了还没甚,就怕被路上捡去吃了,毕竟是从一条蛇的腹中吐出来的,也是怕路人吃出问题。   且看白玉的模样,应该也不会把吐出来的猎物再吞回去的,一回儿等成哥儿过来去镇外摸鳝鱼时,就把这野鸡丢到镇外埋起来好了。   正想着,成哥带着功哥儿来了。   两兄弟瞧见院子里的白玉竟没吓着,还很兴奋。   “四嫂,有条白蛇!”说着还想上手去抓。   许沁玉道:“这是年前就养着的白蛇,叫白玉,年后想着越养越大,怕吓着别人,就放归山林,没想到这都时隔一个半月,它竟又找了回来,还给我带了猎物回。”她指了指旁边的袋子。   闻顺成过来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过还是忍不住道:“这蛇还挺有灵性的。”   啥时候见过反哺主人的蛇。   许沁玉忍不住点头。   蛇是冷血动物,不会亲近人类,更加不会说亲近主人什么的。   白玉的确跟其他的蛇不同,所以许沁玉也知它由着自己收养长大的话,以后也不会随意攻击人。   许沁玉让成哥儿跟功哥儿出去镇外时,把袋子里的东西带出去挖坑埋了。   两人离开时就把野鸡带走了。   不大会儿,家里人也都陆陆续续起来,闻氏跟宁姐儿还有两个孩子得知白玉回来也很惊奇。   宁姐儿说,“四哥带回来的这些山林猛兽好像都很聪明,跟普通的山林猛兽不同,养着也挺好的,既然通人性,就不会随意攻击人。”   许沁玉点点头。   只有桂氏没见过白玉,吓了一跳,有点怕蛇,但知道白玉通人性,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许沁玉把肥肠卤上,开始做朝食。   等朝食快做好时,成哥儿跟功哥儿就带着一篓子的黄鳝回来,今天的黄鳝还挺肥的。   看着肥美的鳝鱼,许沁玉想着也有大半个多月没吃鳝鱼,就让成哥儿把鳝鱼留着,晚上留着闷着吃,闷着吃比较原滋原味,去掉了鳝鱼的土腥,骨酥肉嫩。   成哥儿跟功哥儿也有点馋鳝鱼,好久没吃了,四嫂做的鳝鱼太好吃了,念念不忘。   成哥儿把鳝鱼倒在旁边的木盆里养着,许沁玉过去瞅了眼,竟发现好几个田螺,惊奇道:“这不是田螺吗?”   因为从来没人吃过,原身记忆里也没有关于田螺的菜肴,所以她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这玩意。   成哥儿道:“四嫂说的是螺蛳吗?”   这玩意也能吃?毕竟四嫂只要开口的东西,那就一定是可以吃的。   许沁玉点点头,“恩,就是螺蛳,也可以吃的,做法还挺多,以后成哥儿有空,可以去池塘田沟里摸点,我做给你们吃。”   田螺可以做油焖,可以爆炒,可以香辣,还可以加鸡跟石橄榄煲汤,还有韭菜炒田螺肉,牙签螺肉,而且田螺还是螺蛳粉主要配方之一。   螺蛳粉这玩意,爱的人爱死,不喜欢的人也是退避三舍。   许沁玉是属于那种什么都喜欢吃的,螺蛳粉,榴莲,臭豆腐,甚至香菜,鱼腥草她都挺喜欢。   她不挑食,所有的食材在眼中都是美味的。   总之就随便一样食材,在她心里就有至少几十种吃法的。   成哥儿立刻应了声好。   吃过朝食,成哥儿把卤肥肠给田屠户送去,许沁玉则带着契书去找了姚嫂子,两人约定巳时初在铺子见面签契书。   到了食肆后,姚氏已经在铺子等着,见到许沁玉后,接过契约书仔细看了起来。   上面的文书她并不觉得过分,反而觉得多余,许小娘子怎么会担心她胡乱涨租呢?她都想着,要是铺子再租不出去,是不是要降几两银子的租金。   难道许小娘子真觉得她开食肆可以赚的盆满钵满,让人眼红的地步吗?   这位许小娘子倒是对自己的厨艺挺有信心的。   但她也是实诚的人,就算许小娘子开食肆赚很多,她也不会眼红涨租的,每人都有每人的财运,她从不会想着歪门邪道去赚钱。   契书上面的条件并不过分,姚氏爽快地按下手印。   许沁玉也在上面按过手印。   契书一式两份,两人都按下手印,这样这份契书已经具备法律效应,不用去衙门盖章子的,以后任何一方反悔违背契书,都可以凭着手中那份契书去衙门状告的,一告一个准。   这年头,律法可能没现代社会全面合理,但惩罚会重很多,一般人都不愿意去衙门。   两人都把契书收好,姚氏笑道:“以后许小娘子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去寻我。”   许沁玉点点头,把五十两的租金付给姚氏。   姚氏写下收据,两人按上手印,许沁玉收下收据,心中松了口气。   虽然不是第一次开店,但心中的紧张和喜悦都不言而喻。   姚氏把锁匙交给许沁玉后就离开了。   许沁玉还没离开,她得看看食肆需要添置多少东西,还有客堂这边的桌椅板凳都要重新找木匠打,柜台已经很老旧,她也准备重新弄,后厨的厨具,这些都要弄清楚。   许沁玉待在食肆,趴在柜台那边写着要置办的东西。   还有画桌椅板凳跟柜台的样式,到时候需要木匠来食肆打柜台。   许沁玉专注的写着画着。   隔壁胭脂水粉的女掌柜,已经知晓前两日过来问她的小娘子把隔壁铺子租了下来,过来见了眼,就见那位小娘子趴在柜台那里写写画画,她也没打扰,只是忍不住摇了摇头离开了。   许沁玉这写写画画就一个多时辰,看着要回去做鱼,这才意犹未尽的把东西收了带回桂花巷。   成哥儿现在还没法独自掌勺做鱼的。   许沁玉打算这一个月争取让成哥儿把鱼丸红烧鱼和鱼头炖豆腐都学会,做熟练。   因为食肆装修加上置办东西,还有列吃食单子都挺耗费功夫,恐怕得一个多月食肆才能正式营业。   至于食肆的名字,许沁玉打算沿用她在现代的私房菜馆名字。   许记食府。   哪怕以后做成大酒楼,这个许记食府依旧可以用着。   回去后,许沁玉做鱼,成哥儿也旁边帮着。   卖完鱼吃过暮食后,许沁玉又点着油灯继续她的写写画画。   她设计的桌椅板凳的话,三间门面的铺子可以容纳九张桌子。   两张大桌子,可以接待八,九人的圆桌,六张四人长桌,还有角落里的一张二人方桌。   柜台的话,因为要重新装,她也给设计下,柜台是个U形,后面可以打成柜阁,柜阁上可以摆放一些酒水,柜台上就平日算算账,也不用太大太宽敞,柜台整个小了许多,可以让客堂显得宽敞点。   食肆的名字叫许记食府,许沁玉也一致问过家里人的意见,都说大气好听。   所以食肆的名字就决定下来。   忙到亥时,许沁玉才睡下。   之后两天,她都在专心的写写画画。   东西都画出来后就是找木匠干活。   之前做推车时,夏家嫂子给许沁玉介绍过一个木匠,姓高,高木匠手艺不错,所以许沁玉继续找了他。   这些桌椅板凳加上柜台,高木匠告诉她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许沁玉点点头,“一个月时间足够的,正好我还要置办其他东西。”   食肆的地面铺着青砖,就不用换掉,青砖就挺好的,就是窗牖有些破旧,会让高木匠帮着修缮重新刷漆。   另外还得置办厨具,厨具里头各类铁锅可是大头。   她又去铁铺定了几张规格不同的铁锅,另外还有铁板和平底锅,都定了些。   给过租金后,她身上还有一百九十七两的银子。   桌椅板凳跟柜台,还有窗牖的修缮大概就要三十两银子。   她要的桌椅板凳虽然不是比较名贵的木料打成,但因为要刷漆,就比较贵。   刷了漆的桌面不容易把饭菜的油脂渗透进去,不然桌面怎么擦都是油腻腻的。   这时代刷漆可不像现代那些调制的漆,都是纯天然的,没有任何污染,还要做底子,磨砂皮,各种繁琐的工序,所以刷漆的工艺挺贵。   木工三十两。   铁锅那些也差不多需要二十两。   就这样都用掉了一年的铺子租金,身上剩余一百四十多两。   就连各种碗跟各种盘都是她重新找瓷窑定制的,花样也是她画好的。   当然,不可能指望有彩瓷,这个贵的离谱,就是普通的白瓷,这样又得花去大概十两银子。   剩下的也就是快开业时候买食材这些。   总之身上的银子是够用的。   当然,开食肆还得找跑堂的小二,两个就差不多够了,小二不仅跑堂,还要洗碗刷盘这些。   掌柜的话,就是算账,平日许沁玉肯定要在后厨掌勺,顾不上前台。   但是招专门的掌柜就有些浪费,家里有闻氏跟宁姐儿,她们平日做包的话,也不是日日都做,是有不少闲暇时间的,所以收钱算账的掌柜,许沁玉打算问问闻氏跟宁姐儿,她们要是不想做掌柜,才会招人。   下午回去时,许沁玉问过闻氏跟宁姐儿。   闻氏说她每日可以去食肆帮忙算账,宁姐儿待在家里做包就好。   毕竟平日这些包包的款式也都是宁姐儿想出来的,手也更巧些。   所以不如以后宁姐儿继续做包,她去儿媳食肆帮忙,也是担心在外有人欺负儿媳她能帮上一把。   闻氏愿意去食肆帮忙,许沁玉自然放心许多。   剩下就是找点跑堂的,她打算招二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的妇人。   既然掌勺的跟算钱的掌柜都是女子,跑堂的也全招女子得了,招些性格泼辣的妇人,年轻些的姑娘自然是不成,怕遇见泼皮动手动脚。   只有她一个厨子肯定是不成的,还得再招个小厨,小厨不会的菜肴,她也可以教的。   毕竟成哥儿想要出师做菜,那还得两年呢。   功哥儿不喜欢做菜,平日帮着成哥儿杀鱼都笨手笨脚,没有做厨子的天赋。   功哥儿也有差不多十岁,但在许沁玉眼里,还是个孩子。   所以跑堂的小二也没打算让功哥儿来,当然,功哥儿平日没事,也肯定要待在食肆里跟他哥混着。   许沁玉写了张招人的告示贴在院子门口,平日来买鱼的食客都能瞧见。   食客多是附近几条巷子的百姓,家里不少人都还没活。   许沁玉给的工钱是八百文钱一个月。   这个工钱已经算高的了,但需要洗碗刷盘子,所以许沁玉打算暂时招三个人,要求也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二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的妇人,要求身强体壮,性格泼辣些,可以吃苦耐劳的。   她招跑堂给八百文钱,平日逢年过节也会发红封,这些也都写在上头。   光是每个月把八百文钱都已经足够吸引人了,就算家里的男人,每个月都不一定在外能赚到八百文钱呢。   所以附近几条巷子的妇人们知晓后,都争先恐后想要来谋这份差事。   许沁玉也不急,最后只招三人,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专门记下来报名的妇人的名讳,年龄,还有住址。   打算到时候看看人品或者跟附近的人打听下,就算是招普通跑堂,她也希望招到的人不要是极品,要踏实能干的。   等把鱼丸卖完,许沁玉记的人员名单也都差不多,这两天来应聘的妇人都有三四十人了。   刚喊了成哥儿来收下门口的摊子,许沁玉就瞧见林氏抿着唇过来。   林氏就是之前吃了许沁玉红烧鱼,说难吃非要退钱的罗老婆子的儿媳,住在桂花巷的尾巴上。   那罗老婆子不仅想白吃,想要偷许沁玉的配方,最后被许沁玉摆了一道,不仅没学到还亏了些银钱。   之后罗老婆子试图唱红脸讲和,被许沁玉一菜刀给吓走,在那之后,罗老婆子才彻底不敢来许沁玉跟前闹事。   当然,几个月过去,许沁玉再也没有卖给罗老婆子家半点鱼。   许沁玉看了林氏一眼。   林氏这才鼓足勇气说,“许小娘子,我也是想去您的食肆做跑堂的,还请许小娘子给我一次机会。”   “抱歉。”许沁玉直接拒绝了林氏。   她不可能给林氏希望的。   哪里是现在先把林氏的名字记下,等以后刷下来都不成。   因为光这样都会让罗老婆子觉得有机可乘,她不想给自己招惹这种麻烦事儿。   若林氏能和离,许沁玉倒是愿意帮上她一把,让她以后来食肆干活,可她要是连第一步都跨不出去,她也无法帮她的。   但凡她能跨出第一步,以后的人生就会完全的不同。   再也不可能有比待在罗家还惨淡的人生。   果然,林氏听见这两字,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她掐着掌心喃喃道:“我,我知道了,麻烦许东家了。”   许沁玉叹了口气。   距离许记食府开业还有些日子,许沁玉也没其他可忙的,还是安心做卤肥肠跟鱼的营生。   卤肥肠在田家嫂子的摊上卖的非常好,每天都是排队买,卖完就没了,不过等以后开了食肆,卤肥肠也可以交给成哥儿,让他盯着卤肥肠跟鱼这块,到时候就可以多给田家嫂子的摊位上供点卤肥肠了。   夏家嫂子知道她食肆要装,还特意把柱子借给她,让柱子每天都在食肆盯着工。   所以许沁玉都是几天才过去食肆那边看看进度。   柱子盯梢也是盯的非常用心。   许沁玉抽空腌了不少菜还有一缸辣白菜。   辣白菜的保质期短,等发酵十五天后,食肆也差不多刚刚开业,这个辣白菜可以作为上菜前的免费小菜。   ……   林氏那日从许小娘子家回去后,就见婆婆一脸期待的望着她,“怎样?那小贱皮子可让你去她食肆做工?”   林氏听见她喊许小娘子做小贱皮子,抬起头来,木着一张脸说,“许小娘子不是小贱皮子,她很厉害。”她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小娘子,她要是能够也有许小娘子这般厉害就好了,不怕任何人,拿着菜刀就能吓走这种老泼皮。   罗老婆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道:“你,你刚才说啥?”   “我说,许小娘子不是贱皮子,你才是,你这个老泼皮真真另外作呕!”   林氏不知为何,她从未有如此的勇气,但她此刻满脑子都是许小娘子当初拿着菜刀从婆婆耳边砍过去的身影。   她实在被罗老婆子逼得毫无办法。   平日她出门帮着人浆洗衣物,一个月赚个二百来文钱,都被婆婆收走。   就这样,罗老婆子还嫌她们母女三人在罗家白吃白喝,经常羞辱打骂母女三人。   这次罗老婆子得知许小娘子要开食肆,在家把许小娘子祖上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最后还让她去许小娘子家某差事,她平日不会去的,但她太需要银钱,所以才去的。   因为昨儿夜里,她听见罗老婆子跟她的丈夫罗大根嘀嘀咕咕的声音了。 第48章   林氏昨天夜里听见婆婆同丈夫罗大根说, “大妞都满了九岁,这年纪卖去香满楼最好不过,老鸨最喜欢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可以任由调.教又听话, 幸好大妞跟二妞都随了林氏的长相, 先把大妞卖了, 大妞长的清秀可人,五官也好看,至少能卖个十来两银子, 等过几年二妞也到了年纪,再把二妞也卖去香满楼, 这样就有三十两银子,把那林氏给休了,帮你娶个能生大胖儿子的媳妇,大根, 你觉得如何?”   罗大根嘀咕, “这要是给周围街坊领居知道我把大妞二妞卖去香满楼,不得给人用唾沫星子淹死我们。”   这里就算再贫苦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也是把儿女卖给富户或者官老爷家做丫鬟小厮,往青楼那种地方送会被人不耻的, 他不想被街坊领居骂。   以前他娘就是把他妹妹卖去那种地方,换来的银钱给他娶了林氏。   对于卖女儿, 他没啥太大的感觉,丫头片子有什么用, 能养她们长大都是对她们不错了。   罗老婆子低声说, “满香楼在饶州城, 又不是在咱源宝镇, 卖去饶州城谁能晓得?到时候有人问,就说家里穷养不起两个丫头,把大妞卖去其他地方给富商家里做小丫鬟不就得了。”   罗大根有些意动。   睡在里屋的林氏听得浑身颤抖,她捂着嘴巴,却不敢出去跟婆婆和丈夫对峙。   她没法反抗,婆婆天天打骂她,罗大根虽然不经常打她,但也打过,下手比婆婆还狠。   她知道婆婆跟丈夫惦记着想把大妞跟二妞都卖去青楼,却毫无办法。   如果可以和离,带着两个闺女离开罗家,即便是出去讨饭,她也是愿意的。   可去官府和离义绝,两个闺女是姓罗,她带不走,除非有法子可以让县太爷把两个闺女判给她,或者罗家人愿意让她带走闺女。   即便很愤怒,林氏也不敢走人。   她要是和离走了,两个闺女就更加没有活路。   所以第二日婆婆让她去许小娘子的食肆谋差事,她就应允了,想着要是一个月能拿八百文钱的工钱,婆婆跟丈夫就不会想着卖大妞了。   她甚至想在许小娘子面前卖卖惨,说说婆婆想把大妞卖掉的事情,或许许小娘子就会可伶她让她在食肆做工,可她看到许小娘子后,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许小娘子面白看着娇嫩,眼眸却和其他小娘子不同,有一种让她不敢继续把话说下去的感觉,许小娘子的眼神是坚定的,看人不会躲躲闪闪。   被许小娘子拒绝后,她回来,却又听见婆婆这般说。   她想也不想就回了,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她木然的看着婆婆,嘴巴一张一合地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语,“我说许小娘子才不是小贱皮子,你这个令人作呕的老虔婆,你要是敢卖掉大妞,我,我就……”她从未威胁过人,这会儿根本不知该说什么狠话。   罗老婆子从来没见过林氏敢还口,气得浑身颤抖,她甚至没想过自己想卖大妞去满香楼的事情也被林氏给知晓。   她原先是打算趁着林氏出去给人浆洗衣物时,偷偷把大妞带去饶州城给卖掉的。   “你这小贱蹄子,反了天!”   罗老婆子何时受过这种气,还是那个一直怯懦逆来顺受的儿媳给她气的,她抄起旁边的扫帚就朝着林氏身上挥了过去。   说出心中藏着的话,林氏这会儿头脑一片空白,心里又惊又怕,却又交织着另外种豁然开朗又无所畏惧甚至有点爽快的情绪。   等到婆婆哭着扫帚挥下来时候,她也下意识的抬起手臂,用手抓住扫帚。   罗老婆子脸色难看极了,使劲扯了两下扫帚,竟没扯动。   林氏微微一愣,这才惊觉,婆婆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瘦小的老妇人,甚至还没有她个头高,也没有她的力气大,明明从一开始,她就可以轻易的举起手臂拦住这些欺辱。   罗老婆子气得浑身颤抖,开始辱骂起林氏来。   各种羞辱难听的话语。   看着那张骂人骂得有些扭曲的面孔,和老脸上喋喋不休的嘴巴,林氏忍不住抬起脚来,一脚踹在罗老婆子的肚子上。   这并不是她跟罗老婆子学的。   罗老婆子打人专挑显眼的地方,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打儿媳调.教儿媳。   她心中想了无数次,若是她有机会还手,定是打在最不显眼的位置,让这老虔婆有苦说不出,就算对外,也无人信她。   原本她无数次都想反抗。   罗老婆子被这一脚踹倒,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喊起来。   她年纪本来就打,这一脚不会要她的命,但让她腹中疼痛,也完全挣扎不动,就那样躺在地上。   大妞二妞本来躲在旁边,本来以为娘又要被祖母打,二妞已经开始哭了,却不敢哭出声来,紧紧抱住自己姐姐,两个孩子都已经开始害怕起来。   却没料到娘今天并没有任由祖母打,竟握住了扫帚,还一脚踹到了祖母的肚子上。   祖母躺在地上,一点也没了以往可怕的模样。   大妞和二妞都呆了下,二妞甚至忘记哭泣,直愣愣看着祖母跟娘。   罗老婆子见到大妞二妞也不上来帮忙,骂道:“两个小贱蹄子,你们娘疯了,还不赶紧过去把你们娘拉住,她竟敢打我。”   林氏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婆婆,原本她如此的脆弱。   她又上前,一拳打在罗老婆子肚子上,她并没有用尽全力,却依旧打的罗老婆子脸色扭曲。   之后她朝着罗老婆子的身体挥动着一拳又一拳,这些部位大家都看不到,她也没用最大的力道,应该也不会出现青紫的情况,她被罗老婆子打了太多次,已经知道多大的力道不会出现痕迹。   罗老婆子恶毒的看着林氏,骂道:“你这恶毒的娼妇,等大根回来,看我不跟大根告状,你竟然敢打我,等大根回来我让大根打死你。”   林氏冷着脸说,“你猜他们会不会相信我打你?只要你同他们告状,明天我就再打你一次。”   她如今什么都不怕了!她也知道该怎么对付这老虔婆了。   罗老婆子指着大妞和二妞道:“你两闺女可是看在眼中,有她们给我作证,看你怎么狡辩。”   林氏回头看了大妞和二妞一眼。   两人并没有并吓到,神情有些奇异,满脸敬佩的看着林氏。   大妞甚至冲着林氏摇摇头,她才不会告诉爹跟祖父。   祖母天天打骂她们,甚至夜里晚上祖母跟爹说话,她也听见了,祖母跟爹在堂屋说话,以为她们都睡着了,但她没睡着,她听到祖母说要把她卖到青楼,她怕极了,也不敢告诉母亲。   她恨祖母,也恨爹跟祖父,她希望娘可以带她和二妞离开,哪怕跟着娘出去讨饭她都愿意,她不想被卖去青楼。   二妞也不喜他们。   林氏回头,又一拳拳的砸在罗老婆子身上。   等罗老婆子终于受不住,开始求饶,林氏这才住手,牵着大妞二妞回了房。   回到房间,她低声告诉两个闺女,“我会想法子带你们离开的,你们愿意跟娘一起离开这里吗?”   她已经知道,迈出今天这一步,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她要逼着罗老婆子,让罗老婆子跟罗大根休了她,还要罗老婆子把两个闺女都给她,不然她就日日这样偷偷地打她。   两个女孩都使劲点头。   罗老婆子在地上躺了会,身上很痛,她慢慢地爬起来,回到房间躺在床上。   躺了两个时辰,等身上没那么疼时,她跑了出去,见到巷子里有街坊领居正站在闲聊,她上去哭道:“我真真是可怜哟,方才家里那儿媳我不过说她两句,她上来就给我踹了一脚,又对我拳打脚踢。”她要告诉所有的街坊领居,让所有人都骂死林氏。   旁边两妇人惊讶的望着她。   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嗤笑一声,“罗老婆子你在放什么屁,谁不知道你家儿媳最听话,被你打了十年,哪里敢还手,要是敢还手,你不早把她送去衙门了。”   “我说得都是真的!”罗老婆子急了,掀开衣裳露出松软肚皮想给她们看,可肚皮除了松垮跟褶子,什么都没有。   两个妇人不忍直视,直接扭过头去,“你这老婆子也真是不知羞,大庭广众之下掀衣露肚,何况你这肚皮上什么痕迹都没有,还想冤枉你儿媳?”   罗老婆子也呆住,不应该哇,她身上明明现在都还是痛的。   林氏当然听见外面的动静。   其实就算罗老婆子身上真的留下青紫,外人也不相信是她打的。   十年时间,所有人都以为她懦弱可欺,被婆婆打是绝不会还手的,就算罗老婆子身上出现青紫,只会以为她是自己磕碰出来的,或者是罗老汉打的,因为巷子里的人也都知道罗老汉会打媳妇。   罗老婆子怒气冲冲回了屋,她又不敢去骂林氏,怕又被林氏打。   她坐在房里,使劲想,想破脑壳都没想明白儿媳怎么突然敢打她了?   难道是因为儿媳知道她想把大妞卖去青楼才反抗的?要么就是许小娘子教唆的?   儿媳去了许小娘子那里一趟,回来就打她,她在心里把许沁玉骂了一通,却又不敢真的上门去找许沁玉麻烦,害怕人家拿刀对付她。   好不容易等到暮食时,罗大根跟他爹罗老汉回来。   林氏还是向往常一样,领着两个闺女在厨房烧火做饭。   见到丈夫跟儿子回,罗老婆子立刻同他们哭诉,说林氏今日如何踹她打她。   罗大根一脸不耐烦,“娘,您说这话您自个听听靠谱不?你觉得我们会信?我跟爹都很累,让我们好好歇会儿成不成?再说她要是敢打你,这会儿还在厨房做暮食?不是早该翻了天?”   “大,大根。”罗老婆子急了,“娘没骗你,她真的打娘。”   罗大根根本不信,也不搭理他娘,回去躺着去了。   罗老婆子气得跺脚,又去同罗老汉说。   罗老汉推了她一把,骂道:“别挡我跟前,没瞅见我累成啥样。”   说完也回了房躺下,根本不相信老伴说的话。   罗老婆子差点傻眼。   她还是不肯放弃,等到一家人坐在堂屋吃暮食时,她问大妞二妞,“大妞二妞你们实话跟你们爹和祖父说,你们娘今儿是不是踹我还打我了?”   大妞摇头,“没,我们没瞅见,是祖母骂娘。”   二妞也摇头,不说话。   罗老婆子差点气死,抬手就想给两个丫头一巴掌。   还没等她挥手,罗老汉一拳砸在罗老婆子脸上,“你这老婆子到底够了没,能不能让我们安生的吃顿饭。”   每天闻见巷子里家家户户的香味,他都恨的牙痒痒,就因老婆子贪便宜,害他们没法吃到这样美味的鱼,只能吃些难吃的水煮菜。   罗老婆子被罗老汉这一拳头打得惨叫一声,瑟缩着身躯不敢再说话。   ……   次日一早,林氏等丈夫跟公爹离开,她过去罗老婆子的屋子,又把罗老婆子给打了一顿,罗老婆子还想叫唤,被她捂着嘴打。   罗老婆子本身也就是个瘦弱矮小的老婆子,就算平日林氏吃不太饱,可她也才二十好几,算是个壮劳力,罗老婆子根本反抗不了她,又挨了顿打。   打完,林氏喘着气对躺在地上的罗老婆子说,“让你儿子把我休了,但是大妞二妞都得跟着我,不然我天天这样打你。”   她打不过罗大根,还打不过这老婆子吗!   林氏说完,带着大妞和二妞出门做活。   她接了些零零散散的活,打算这几日出门都把闺女带在身边,不然怕罗老婆子趁她不在把大妞拉去饶州城卖给青楼。   等她出门,有街坊邻居瞧见她还带着大妞二妞,忍不住问,“你这出门做工怎么还把两个丫头给带上了?也不嫌麻烦。”   林氏看了街坊领居一眼,欲言又止。   大妞可不管这些,抹着眼睛哭,“我奶说要把我卖去饶州城的香满楼,我奶说香满楼的老鸨最喜欢八九岁的小姑娘好调.教,我奶还说再过几年等我妹妹长大些,也给卖去香满楼,卖掉的钱让我爹再娶个媳妇生儿子。娘担心,出门就把我们都给带上了。”   香满楼可是饶州城最大的青楼,就连源宝镇的百姓们也都听闻过。   一听这话,街坊领居脸色都变了。   “作孽噢,这罗老婆子咋这么狠的心肠。”   “你们不知道她就是把自己闺女卖到那种地方去,之前卖的是源宝镇上的青楼,后来她闺女不堪受辱,撞柱死了,这十年过去,她又想把自己亲孙女卖去那种地方,咋这么恶毒。”   “这罗老婆子也不怕遭报应。”   源宝镇就算有卖儿卖女的,可不会把自己亲闺女亲孙女卖去那种地方。   即便有,也是家中父母过世,兄嫂或者娘家舅舅见钱眼开才把妹妹或者外甥女卖去那种地方的。   桂花巷的街坊领居开始谴责罗老婆子。   罗老婆子在家躺半天,又出去跟人诉苦,结果没人信不说,街坊领居还给她骂了顿,说她怎么想把亲孙女卖去那种地方,罗老婆子还以为是儿媳在外说的,又气又怒,只能灰溜溜回去。   之后的日子,林氏总是趁着罗大根跟罗老汉不在时揍罗老婆子一顿,她也不是每日都揍她,三不五时的。   她也不在大妞和二妞面前揍罗老婆子,不管如何,她希望大妞二妞以后能够堂堂正正做人,而不是同她一样,最后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来离开罗家。   罗老婆子怎么同外人和家里人诉苦,都没人相信她。   她也不是没想过去衙门报官,说儿媳打她。   因为去了衙门,得有证据证明儿媳打她,除了她自己,没人可以证明,就算请来街坊领居,街坊领居也只会告诉县太爷,这些年来,是她天天打骂林氏。   去了官衙,要是诬告,就得挨板子,她没证据就得挨板子。   不过半个月,罗老婆子就苍老不少。   ……   这十来天,许沁玉一共收到五十多人的应聘信息,她就去同夏家嫂子闲话家常。   吴婉在附近也住了好几年,对周围街坊领居的妇人们多多少少都比许沁玉了解的多。   许沁玉的应聘单子上,几乎所有的妇人她都认得,当即就帮许小娘子筛掉一大半,筛选下去的妇人多多少少有点小毛病,像是爱贪小便宜,偷懒耍滑,干活不利索,不爱干净等等。   也就剩余十来个人选。   最后吴婉指着上面两个妇人的名字说,“她们俩都是那种又勤快又能干的,也不偷奸耍滑,这个叫袁月英的是个寡妇,早些年男人跟着商队出去死在外头了,她就靠着自己养的一双儿女,勤快得很,干活也很利索,还不爱说话,就闷头干活,她自己养的一双儿女也很孝顺听话。另外个叫陈春花的,是个很爽快的人,口才不错,家里公婆健在,她男人是猎户,她家日子过得还挺红火的,也是个麻利爽快的人。”   许沁玉一共要招三人,最后一人吴婉也有些犹豫,剩余的她都不是很了解,也没法再帮许沁玉挑选。   许沁玉跟吴婉道谢,两人又扯了会儿闲话。   吴婉偷偷告诉许沁玉,“你们巷子尾的罗老婆子,听说她最近一直跟别人说她家儿媳打她呢,林氏那人怎么可能动手打她,她想污蔑自己儿媳也要看大家信不信她的话。”   以前吴婉跟夏元志住在桂花巷,自然熟悉罗老婆子,特别喜欢占便宜,来她家布庄买布时还总她让她再送一块布,有次买了最便宜的布也就几十文钱,结果走的时候还顺走她一块绸缎,那绸缎是大块边角料,可以做成荷包,所以也能卖个几十文钱。   被她发现后,她把绸缎抢了过来,把罗老婆子骂了一顿,罗老婆子还想狡辩,最后她说报官,才吓得罗老婆子匆匆离开。   许沁玉也听闻了这事儿。   最近桂花巷里,家家户户门前都喜欢聚着几个妇人闲聊,妇人家闲聊无非都是各家各户的那点事,都在说罗家的事情,说罗老婆子在外污蔑自己儿媳打她,还说罗老婆子想把自己亲孙女卖去青楼。   听得许沁玉拳头都硬了,十岁都没有的小姑娘就差点被自己亲奶奶卖去青楼。   所以她这几日也总看见林氏带着两个闺女出门。   每次瞧见她,林氏还会微微颔首下。   不知为何,外人不相信罗老婆子说儿媳动手打她的话,可许沁玉却有点相信。   谁要是敢把自己女儿卖去青楼,她在软弱都会反抗起来。   所以林氏或许软弱,但为了女儿,她指不定就真的迈出去那一步了。   听街坊领居那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林氏隔三差五就打自己婆婆一顿。   许沁玉觉得林氏该不会想靠着这个逼迫自己婆婆,想罗老婆子去教唆自己儿子休了林氏吧?   许沁玉觉得林氏真要是这想法,恐怖最后会有些难。   首选,那罗大根没银钱再娶,不会这么轻易休妻。   第二,林氏的两个闺女是姓罗,这万恶的古代,女子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想把孩子带走可是非常难的,除非男方愿意,到时候把罗老婆子打得不管不顾,一定要罗大根休了林氏,却不让林氏带走两个闺女,林氏就真的毫无法子了。   不管如何,许沁玉倒是希望林氏能顺顺利利把两个闺女从罗家带走。   又跟夏家嫂子闲话家常了会儿,许沁玉也离开了。   她先过去食肆那边看了看修缮装修的如何,有柱子在,她其实还是很放心,过去瞧了瞧都挺好,才又回了桂花巷。   等到下午做完鱼,刚卖完准备收摊时,徐孔目家的闺女徐云兰竟来了。   许沁玉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徐云兰,最近都是徐孔目家里的丫鬟或者小厮来买鱼还有奶馒头跟奶黄包。   她跟徐云兰认识,还是因为在徐孔目家做的那顿宴请县太爷的菜肴,之后徐云兰偶尔自己跑来买许沁玉做的吃食,两人聊得还挺投缘。   这次不仅是徐云兰自己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跟着个白白胖胖的姑娘,胖姑娘皮肤白,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衣裙,衬得皮肤越发白皙。   许沁玉看见胖姑娘第一眼就都觉得她可爱,但看着实在有些过胖,身高大概就是一六零,体重却差不多有一百八十斤,这体重已经超重很多,对身体健康是有很大影响的。   而且这姑娘胖着都如此可爱,眼睛也不显小,要是瘦下来那真是桃花玉面,妥妥的美人儿。   只不过胖美人这会儿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哭过。   徐云兰也一脸的义愤填膺。 第49章   许沁玉并不知胖美人是谁, 但见她跟着徐云兰一起来的,便知两人应该是朋友。   她忍不住问道:“云兰,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个红着眼眶明显是哭过,一个脸上怒气这会儿都没褪下去。   徐云兰拉着杨枝枝进到院子里, 气鼓鼓把方才路上遇见的事儿跟许沁玉说了说。   原来是好友杨枝枝减了一个月多的重, 天天吃水煮菜, 吃得头晕眼花,根本受不住,半个月前直接晕了, 看过郎中,说她身体饿得太狠, 气血太虚,不能再这么吃下去的。枝枝的父母卫氏跟县太爷很是心疼,再也不敢给枝枝吃水煮菜,日日让她去东来居吃, 结果半个月后, 枝枝的体重竟比减重前还要重上好几斤。   杨枝枝很是难受,觉得自己不争气,她也不想让自己继续胖下去,可总吃水煮菜她的身体受不住, 每天吃水煮菜,导致她看见什么都想上去啃上一口。可去了东来居吃, 各种美味菜肴她又控制不住嘴,每次都吃撑, 看着比减重之前还胖十斤, 她心中难受, 就来找了好闺友徐云兰同她倾诉。   自打上次杨枝枝在闺友这里吃到那个让她惊艳的奶黄包后, 她就没再来找过云兰。   倒不是她不想找,而是她知自己没有自控力,这么好吃的奶黄包,她还特意找丫鬟去过问庆丰糕点铺和东来居,都不是这两家的点心,她也知自己太胖,也决心减重,所以想着不能来找云兰问奶黄包是哪里卖的。   直到这次又减重失败,她想找闺友倾诉。   来到云兰这里,她跟闺友诉苦,说到最后还忍不住哭了,徐云兰也心疼好友,突然就想到许小娘子。   徐云兰总觉得许小娘子如此会做吃食,觉得她和其他厨子不同。   忽然就想着,也许可以问问徐小娘子的意见,她才十五六,就对食物已经如此了解通透,或许对枝枝减重有帮忙。   所以徐云兰同杨枝枝说了声,也告诉闺友带她去见的人就是上次做奶黄包的厨娘。   一听做出如此好吃点心的竟是个厨娘,还是同她们差不多年龄,杨枝枝对许小娘子也好奇起来,两人迫不及待着想来桂花巷。   路过西街时,杨枝枝觉得突然去拜访有些冒失,便想选一样礼物带给许小娘子。   于是两人下了马车,车夫将马车停在一条巷子里等着她们。杨枝枝想了想,过去胭脂水粉的铺子挑了里头最贵的手膏,手膏要二两银子,效果却极好,可以滋润手上肌肤,还可以防止天冷时长冻疮,她是想着许小娘子是厨子,经常接触冷水,手膏最合适。   买完手膏,二人就想过去巷子上马车。   出来时竟碰见个五官明艳的少女,少女也是一身海棠色衣裙,花样跟布料都跟杨枝枝身上的差不多。   徐云兰和杨枝枝又是并排而行,杨枝枝有些胖,这样并排走出去自然就把门口给完全遮挡住,见挡住人,两人已经立刻后退一步,那长得明艳的少女看见杨枝枝跟她穿得衣裳差不多,眉头一皱,骂道:“胖的和猪一样还要并排走路,是不是有病?胖成这样怎地还有脸出门,我要是胖成这般,怕是都不想活了。”   杨枝枝虽是杨县令闺女,但从不爱招摇,因为也不是镇上人人都认得她。   被少女这样一说,杨枝枝有点委屈,想反驳两句,徐云兰已经一把拉住枝枝,上前一步,堵在少女面前,“你会不会说话,长得人模人样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何况还是我们先走到门口,你这离门口还有半丈的距离,我们已经立即后退给你让路,你张嘴就骂人,你是瘦,可你连点人样都没有。”   她知道枝枝要是上前跟这少女理论,也就是不痛不痒的两句话,都被人说成猪,要不是看对面是个女孩,她都想一拳头打过去。   对面的少女大概没想到这个高挑姑娘家嘴皮子如此厉害,被说得脸色涨红,却无法反驳。她的确是看这个胖姑娘跟她撞衫,有些恼羞成怒才口出恶语,却没料到对面也不好惹。   少女只能甩下一句,“我懒得同你们说,你们让开,我要进去。”   少女身边还跟着另外个姑娘家,穿戴就没少女好,模样也没少女的好,只是呆呆的看着她们。   徐云兰不肯让开,“同我朋友道歉。”   少女一甩袖,不想再与她们争执,转身想走,却被徐云兰一把扯住,徐云兰坚持说,“同我朋友道歉,不然今天你别想走。”   眼看四周围观的人群越来越来,虽很多人不认杨枝枝,但徐云兰经常出门,她爹又是镇上的孔目,因此不少人认得她。   有人就说,“这不是徐孔目家的闺女吗,这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孔目虽不算官只是吏,但在源宝镇也跟官没什么区别。   五官明艳的少女闻言,立刻变了脸色,低着头跟杨枝枝道歉,然后朝着身后的姑娘吼了句,“闻蕴香,你还站着作甚,还不赶紧走人,不嫌丢人是不是!”说完转身就走。   少女身后的姑娘这才朝着二人颔首下,慢慢地跟上前面的少女。   其实这倒也不至于让杨枝枝哭,她只是回到马车上后,想着自己太胖的身体,悲从心中来,哭了一场。   徐云兰说完,又给许沁玉介绍道:“许小娘子,这位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叫杨枝枝。”   她只是想把自己的闺友介绍给许小娘子认识,并不觉得有身份上的区分,所以没有告知杨枝枝是县令的闺女。   许沁玉点点头,从堂屋搬了几个小杌子出来,三人倒也不拘束,直接坐在院中。   杨枝枝也把买来的手膏送给了许沁玉,许沁玉倒也没跟两人客气,道谢接过。   刚卖完鱼丸,成哥儿已经把大锅搬到井边开始洗刷,闻氏也在帮忙。   许沁玉就没什么事儿了,听着徐云兰说了杨枝枝的减重历史。   她知道杨枝枝并不是天生肥胖的人,天生肥胖的人比较难以瘦下来,杨枝枝只是从小就爱吃,管不住嘴导致的胖,这要减下来并不是难事,她对食物如此了解,帮人配搭营养餐跟减脂餐都是非常简单的事儿,以前就经常帮人搭配营养餐跟减脂餐。   她搭配的减脂餐并不会让人饿着肚子,也不会瘦得过快,像是大基数一个月就能瘦个二三十斤那种。   她搭配出来的减脂餐一个月能瘦个十斤都算不错。   后期瘦下来的速度也会越来越慢,但不用饿肚子,很容易坚持,加上后期的运动,皮肤也不会松弛。   不过要是重肥胖,不管你怎么瘦下来怎么加运动,皮肤怎样都还是会有些松弛的。   但是杨枝枝,她目前还没有到重度肥胖,等瘦个二三十斤的时候加上运动,皮肤不会松垮。   许沁玉笑道:“不就是减重,这有什么难得,杨姑娘之前减重的方法不对,减重不能少吃也不能只是素菜,需要营养均衡,搭配鸡蛋牛羊奶还有肉类饭食,青菜,水果来吃,不需要饿着,前期这样就能瘦,后期的话,就需要一些锻炼配合着。”   徐云兰跟杨枝枝刚开始听许小娘子说前面半句,眼睛都亮了。   可听到后半句,说可以吃这么多东西不用饿着还能瘦,就有觉得不靠谱,怎么可能不挨饿就瘦呢?   许沁玉看出她们的不信,笑道:“杨姑娘还没吃过暮食吧,这样,今日云兰跟杨姑娘留在我们家一起吃暮食,杨姑娘今早应该有秤过体重吧?等吃过暮食,明日早起去过净房后再称下.体重便知。”   “那就叨扰了。”徐云兰一点都不跟她客气,笑眯眯应承下来,她可是知道许小娘子做的饭食都有美味。   裴家晚上吃田螺。   成哥儿抓了不少田螺回,还抽空都把螺肉都给取了出来,满满一盆子。   螺肉就在井边的木盆里,两个姑娘家很好奇的过去看着。   徐云兰惊奇道:“这不是螺蛳肉吗?这东西也能吃吗?”   没人吃这玩意,水煮出来的味道比鱼还难吃,还嚼不动,都是砸出来喂鸡鸭的。   许沁玉道:“能吃,味道还不错。”   徐云兰有点期待,许小娘子说能吃的东西那就一定好吃。   杨枝枝就吃过许沁玉做的奶黄包,还以为她只有白案比较厉害,不知她是什么都会,因此并没有对螺蛳肉抱什么期望。   晚上做的一锅豆饭。   菜肴就是香辣田螺肉,但杨枝枝肯定不能吃这个。   许沁玉就用田螺肉跟韭菜单独炒了个清淡些的,自然是少油少盐,但味道可一点都不差,吃起来清淡爽口还鲜甜。   其实也不算单独,韭菜炒螺肉跟香辣田螺肉的味道还是不同,大家都能吃。   除了螺肉,许沁玉晌午还炖了藕汤,用的是筒骨,还是肉没剔除的筒骨,满院子都是肉香跟藕香。   最后又炒了个清炒萝卜丝,切了叠她腌的辣白菜,辣白菜刚好能吃了。   许沁玉还问过杨枝枝早上吃的什么,得知没有吃够蛋白质,还给她煎了二个蛋,两个煎好的蛋取掉蛋黄喂给了黑玉。   黑玉一直都在院子里,半大的豹子,看着也就比个成年猫大些,徐云兰跟杨枝枝都没怎么怕。   白玉白日里很少出来,不太喜欢光亮太足,应该是盘在许沁玉的床底睡觉。   煎蛋也只是在锅底刷了层薄薄的菜油,取掉蛋黄的煎蛋用调好的酱汁稍微焖上半分钟就出锅。   煎蛋上裹满浓稠的酱汁,看着就很有食欲。   许沁玉单独用个盘子把杨枝枝的吃食装好端给她。   首先是有两拳头的豆饭,因为是粗粮可以稍微多吃点,韭菜炒田螺肉一小碗,配上三个煎蛋,小半碗清炒萝卜丝。   杨枝枝喃喃道:“能吃这般多吗?”   她朝食在东来居吃的,看份量跟她早上在东来居吃得差不多。   许沁玉笑道:“吃吧,其他的菜你肯定是不能吃的,我给你配的都是低油低盐的,可以吃饱,味道应该也还成。”   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只吃两餐,所以她把杨枝枝的减脂餐也调整了下。   暮食都是四点多吃,可以稍微吃个九分饱。   而且杨枝枝现在算大基数,不可能吃太少,不然前期都坚持不住,又如何谈后期。   杨枝枝最先尝的是螺蛳肉,本以为入口会很老嚼不动,结果完全不是,入口是有点嚼劲的,却一点都不老,很鲜,甚至有点鲜甜的味道,韭菜也是嫩绿爽口。   这道菜算是她看着许小娘子做的,只给了点姜丝,一点盐巴和一丁点的酱油,竟做出如此美味。   比她在东来居吃的加了很多调料的菜肴都要好吃。   清炒莱菔也是清甜的,还有那裹满酱汁的煎蛋,搭配着豆饭吃在嘴里,极满足,又美味,原来煎蛋还能这样吃,一点也不干,保留着一点煎蛋的焦香还有另外种吸满酱汁鲜美柔软的口感,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就连豆饭也是香软可口。   虽然吃不着那闻起来很香的莲藕汤,还有那香辣椒麻的田螺肉,但杨枝枝并没有觉得馋,她吃得很饱很饱。   只是吃完后,杨枝枝有点怀疑,这样的美味还吃下这么多当真能让她瘦?   徐云兰这一顿不用说,也吃得很是满足。   螺蛳肉不管清炒还是香辣,都各有滋味,就算吃了香辣田螺肉,再去吃那道专门给枝枝做的少油少盐的韭菜炒田螺,依旧被惊艳,带着点鲜甜的脆,螺蛳肉还很肥美有点爆汁的感觉。   吃完暮食,许沁玉还切了点冬梨分给大家吃。   冬梨也快下市了。   这里的水果本来不多,冬天和初春时能吃的水果就更加少。   杨枝枝吃了半个梨,听见许小娘子说,“你晚上吃的盐不重,回去后应该不渴,但回去还是喝盏白水,莫要喝茶水,超过酉时末就不要再喝水,白日时最好也喝个七八盏的白水,多喝水。”   杨枝枝点头,两人同许小娘子告辞坐着马车回去,徐云兰先让车夫送了枝枝回府,又借了县令家的马车和车夫送她自己回徐家,最后车夫驾车回县衙。   杨枝枝回到县衙府后,先过去母亲卫氏那边。   卫氏前些日子见女儿吃水煮菜都晕了过去,自然心疼,也是毫无办法了,最近都由着闺女去东来居吃,还以为枝枝又是在东来居吃过才回。   没想到,枝枝过来依偎在她身边说,“娘,今天云兰带我去了做奶黄包的那家用的暮食,原来奶黄包并不是庆丰糕点铺和东来居的点心,而是个才十五六的小厨娘做的。”   卫氏惊道:“十五六的小厨娘?”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是个白案好手。   杨枝枝笑道:“对,看见许小娘子时我也很震惊,后来许小娘子还告诉我应该怎么减重,还特意给我做了减重的暮食,我吃了一碗豆饭,一碗韭菜炒螺蛳肉,还吃了清炒莱菔,两个酱汁煎蛋,最后又吃了半个梨,娘,许小娘子不仅白案了得,做的菜也特别好吃,明明给很少的油和调料,但味道比我在东来居吃过的还美味,许小娘子还说我明天早上去过净房后应该能轻上个两斤。”   许小娘子原话好像是说她这几日吃的都是重油重盐,所以只要接着吃减脂餐,头几日就能掉上好几斤。   卫氏皱眉。   这个小厨娘就是诓人的吧。   哪有吃这么多还能减重的,怕是吃喝下去的都得有一两斤重,明日早起还能轻了不成?   厨艺好也不能随意骗人呀。   卫氏自然不信,她道:“厨艺好只是厨艺好,枝枝若喜欢吃这小娘子做的吃食,以后经常去找她买些就是。”   “娘!”杨枝枝有点生气,“许小娘子是云兰的朋友,不许这样说。”   卫氏道:“好好好,娘不说就是。”   母女二人不再聊许沁玉,杨枝枝陪着卫氏聊了会儿便回房洗漱歇下。   杨枝枝吃过许沁玉做的吃食后,心里是有点期待的,但卫氏根本不信,没尝过许沁玉做的吃食,她心里也不认为一个十五六岁的厨娘能有多厉害的手艺,恐怕就是做些个枝枝没吃过的新鲜吃食,不是说,那小娘子就是专门卖鱼的,味道还不错,应该是有些做河鲜的配方罢了。   ……   次日晨起,杨枝枝先过去净房,又回屋洗漱。   洗漱过后,她就感觉饿,想着梳妆打扮下就去东来居用朝食。   朝着铜镜中的肉乎乎的脸庞,杨枝枝突然就想起昨天在许小娘子那里吃的减脂暮食。   她心中一动,就去称了称体重。   其实她并不是天天都称体重。   有种大秤,是专门称大重量东西的,有个椅子,把要称的东西放上去,当然,即便是这种大秤,满打满算也就只能称个两百斤内的,杨枝枝体重还没到两百,但平日她也不会总去称,称重时需要人帮着,是有些麻烦的。   喊了丫鬟帮忙,杨枝枝称过体重。   看着上面的重量,她愣了愣,竟比昨日轻了两斤?   她昨日的时候刚好是称过重量的,一百八十斤,现在却只有一百七十八。   杨枝枝又惊又喜的,没想到许小娘子没骗人,吃那么多她起来竟然还轻了。   其实昨日暮食她并没有吃得很撑,也就是刚好饱了,等到入睡时已经微微有些饿意,但饥饿感不重,完全没甚影响,伴随着这种轻微的饥饿感入睡的。   杨枝枝万分欢喜,先过去正院。   卫氏跟县令杨甲荣也是刚起穿戴好,听见外面传来女儿的声音,卫氏急忙开了房门,见到女儿提着裙角冲到她面前,   “娘,娘,我轻了两斤呢!”   卫氏惊讶,“真的轻了?”   杨枝枝笑道:“娘问春红,春红帮着我称的,的确是比昨日早晨轻了二斤。”   春红使劲点头,“夫人,姑娘真的轻了二斤。”   卫氏忍不住吸了口气,那小厨娘竟不是忽悠枝枝的,而是真的厉害呀。   杨甲荣还不知发生何事,忍不住问了句。   卫氏就把昨日枝枝同她说的事情说了说。   小厨娘?徐云兰那丫头也认识的?   杨甲荣觉得这小厨娘应该就是过年时候,徐孔目宴请他请来的厨子,不然也不会同徐云兰相熟。   杨甲荣同家里人说了说,卫氏惊讶道:“竟是她?”   这事儿老爷就跟她说过,没敢告诉枝枝,就怕她贪嘴。   卫氏又忍不住说,“听说才十五六岁,就比枝枝大点,怎地厨艺就如此了得。”   杨甲荣道:“不过是天赋罢了,就像有些人读书厉害过目不忘,有些人就不是读书的料却在其他地方有些厉害之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既然小厨娘有真本事,卫氏打算亲自过去小厨娘家中一趟。   又能让枝枝吃饱,还能让枝枝减重,她当然要重视起来,她希望枝枝可以到正常人的体重,可以身体健康。   卫氏洗漱好,换了身衣裳,就同枝枝过去桂花巷。   枝枝还让春红过去徐家一趟,跟云兰说下她过去桂花巷了。   ……   许沁玉正看着成哥儿卤肥肠,配方跟比例她虽交给了成哥儿,但现在还是她配着,成哥儿在旁边看着。   等肥肠卤好,许沁玉让成哥儿给田屠户送过去。   而卫氏跟女儿一到桂花巷就闻见一股子特别浓郁的香味。   杨枝枝道:“肯定是许小娘子在煮吃的。”   刚到裴家门口,二人下了马车,杨枝枝就见昨日的小少年提着一大篮的东西出来。   闻顺成也认出杨枝枝,挠挠头道:“姐姐可是找我四嫂的,我四嫂正在院子里。”   杨枝枝脸颊微红,点点头,跟着卫氏进到院子里。   果然瞧见许小娘子同她婆母正在院里忙着。   许沁玉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杨枝枝。   她笑道:“杨姑娘如何?可是轻了?”   杨枝枝兴奋道:“许小娘子你真厉害,我当真轻了两斤。”   许沁玉知道杨枝枝当然能轻。   杨枝枝又给许小娘子介绍说,“这是我的母亲。”   许沁玉冲卫氏微微颔首。   卫氏走到许沁玉身边温声道:“今日过来是为枝枝减重之事,我便不与小娘子说些旁的,身为母亲我最担心的就是枝枝,枝枝从小贪吃,就胖,总遭人嘲笑,现在越来越重,身体也变差,郎中也说枝枝该减重,但我同枝枝尝试过几次,都是吃水煮菜,每次都失败,如今知晓吃饱也能减重,所以就希望许小娘子可以给枝枝做朝食和暮食,许小娘子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第50章   卫氏这些都是真心话, 只要能够让枝枝吃得饱吃得好还能减重,让枝枝的身体康健起来,她什么都愿意付出。   卫氏说完,又忍不住说, “要是许小娘子愿意, 我可以每个月给许小娘子二十两银子, 也不用徐小娘子亲自跑腿,每日做好朝食暮食后,我喊家中的丫鬟或小厮来取就好, 不耽误许小娘子其他事儿的。”   “夫人不用每个月付这么多的。”许沁玉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再过些日子, 我在西城的食肆就要开业,到时候杨姑娘朝食跟暮食时可以直接过来吃,我会把杨姑娘点的吃食调整过,按照木签上面定的价格结账就是。”   她以前开私房菜馆, 也给人做过减脂餐, 大多数都是那种私人订制,还挺火爆的。   只要是减脂餐想要做到味道好比较难,减脂餐难吃,那根本就不想吃, 自然就想继续喝奶茶吃火锅烤肉这些美食,所以减脂餐的味道也非常重要。   即便是减脂餐, 她同样可以做出让人惊艳的味道。   卫氏笑道:“那恭祝小娘子食肆生意大火,财源滚滚, 不过许小娘子这生意还有半个月, 加上开业前期都忙着, 且就算开了业, 许小娘子做的朝食暮食肯定跟枝枝减重的朝食暮食不一样,更加麻烦,所以还请许小娘子莫要拒绝,就按照二十两一个月付给许小娘子,以后由着许小娘子来做枝枝的朝食暮食。”   她是想着,多付些银钱,人家小娘子也能更加用心。   不然等开了食肆忙起来,单独准备枝枝的朝食暮食也很麻烦,小娘子嫌麻烦就不想继续给枝枝做吃食可怎么办。   一个月做下朝食暮食就赚二十两,许沁玉当然不会跟银子过不去,“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推辞了,夫人还请放心,我保证杨姑娘每日吃食都不重样,或许会瘦得慢一些,但绝不会伤了杨姑娘的身体,也能让她吃饱。”   卫氏所求也不过如此。   人家都愿意付二十两银子一个月,许沁玉自然不会小气,留下卫氏跟杨枝枝在家中用的朝食。   朝食自家人吃的是奶黄包,奶馒头,还有熬了些豆粥,豆粥里面还加了适量粳米,口感会更好些,配了点她腌制的小菜,简简单单的一顿朝食。   既然杨枝枝和卫氏留在家中吃朝食,还剩些昨天泡的豆子,许沁玉就取了个砂锅加了清水,又抓了一把粳米清洗过后跟豆子一起放在砂锅里煮着,粥煮好后,加点盐巴调味,加入腌好的鱼片,这鱼片切的薄如蝉翼,只用粥的温度就能烫熟鱼片,最后撒上葱花就成了。   一道简单的生滚鱼片粥,还是适合减脂人吃的,因为加了些杂粮,也没给油,味道比较清淡鲜甜。   鱼片粥里还有豆子的软糯清香,口感更加丰富点。   鱼片粥是还不够的,许沁玉清炒了个春笋丝,又用两个鸡蛋煎了张蛋皮,煎蛋皮也只是给了几滴油而已。   煎好的蛋皮卷上春笋丝就成了最适合减脂的蛋皮卷饼。   杨枝枝跟卫氏坐在堂屋,闻氏还沏了两杯茶给她们喝。   喝茶的时候,两人就闻见浓浓的粥香,还有股鲜味。   东来居也是有肉羹粥的,不知许小娘子做的这鱼粥味道又是如何?   因为卫氏,今日这顿朝食就是堂屋用的。   鱼片粥刚好分给杨枝枝和卫氏一人一碗,只是给卫氏尝尝杨枝枝吃的减脂餐的味道而已,其余的奶黄包奶馒头跟小咸菜卫氏都能吃,但杨枝枝肯定不能吃,不过许沁玉见她目光还是落在奶黄包上,就又分给杨枝枝一个奶黄包。   杨枝枝高兴道:“许小娘子,我还能吃这奶黄包吗?”   从云兰那里吃过后她就惦记上了。   就算是减重,许沁玉也不提倡戒掉自己喜欢的美食,少吃一些是无事的。   像是奶黄包,她纯手工做的,里面没有别的添加剂,只是有点糖分而已,也是稍微可以吃一点的。   许沁玉笑道:“吃吧,多的没有,一个还是可以。”   杨枝枝高兴的咬了口,一口就能吃到馅,甜而不腻,浓郁的奶香,吃得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一脸的享受。   卫氏见女儿如此,想到一个多月前就听女儿说过奶黄包,还去庆丰糕点铺和东来居打听过,也就忍不住先夹起个奶黄包尝了口,入口就看了许沁玉一眼,有些不可置信,这味道真真是好,馅儿香甜细腻,外皮蓬松柔软,搭配起来甜而不腻,奶香浓郁。   这还只是出自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厨娘手中而已。   真真是厉害。   她觉得等许小娘子的食肆如果开起来,恐怕以后生意会极好。   说句实话,的确是比东来居的吃食还要美味上许多。   难怪早上老爷提起在徐孔目家吃的那顿宴席,还砸吧了下嘴。   吃完奶黄包,卫氏又尝了口鱼片粥,鱼片嫩滑鲜美,一点腥气都没有,粥也是香滑浓郁,因为加了豆,还有豆子的清香,豆子很软糯,不像有时候家里厨娘煮的豆粥,豆子还有点硬,所以她都不怎么爱吃豆饭或者豆粥,没想到加了豆子的鱼片粥却很美味。   吃这样的美味还能减重,卫氏觉得谁都拒绝不了。   蛋皮卷饼只有杨枝枝的份。   蛋皮卷饼也很好吃,味道清淡,蛋香加上春笋的脆嫩爽口,一个蛋皮卷饼都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后,杨枝枝差不多就有八.九分饱了。   许沁玉又说道:“杨姑娘每次饭后都可以吃点水果,像是梨跟柑桔荸荠,其他时间可以多喝温热的白水,减重效果更好。”   古代这个时节也就只有梨子跟柑桔和荸荠,柑桔荸荠比较贵,一般人家也吃不起,不过杨枝枝家里应该还挺富足的,不然也不会花一个月二十两给她减重用的。   杨枝枝使劲点头,“我都省得。”   吃过朝食,卫氏和杨枝枝就回了。   卫氏走的时候没忍住,同许沁玉买了点奶黄包奶馒头和腌菜。   许沁玉现在奶黄包做的少,都是自家人吃,也不是经常做,隔个两三日做一次,自家人吃再卖给徐家跟夏家一些。   因为这一个奶黄包就拳头大小,卖的比一个肉包子还贵,桂花巷的人也舍不得吃。   现在奶黄包做得少,等开了食肆,奶黄包和奶馒头都会成为食肆的主打朝食,价格也能卖上去。   而且许沁玉不怕牛奶断掉,因为贺老伯又重新帮她找了个牛奶供应人家。   那户人家是养牛大户,养牛主要就是为了卖小牛犊子。   小牛犊子虽然贵,但是耕地的好手,一些富商员外或者官宦家里田地多,都会买些牛。   就是平常富裕些的人家,家里有个几亩田地的,有银子也会想买小牛犊子,长大耕地的。   所以他家哺乳期的水牛基本不会断,而且同哺乳期的水牛都是有好几头,足够食肆做奶馒头奶黄包和奶茶了。   不过这事儿过两日她还得抽空去一趟,跟那户人家签个契书。   因为现在也就是贺老伯帮着她买上一桶带过来,她还让贺老伯问过,每日多供应几桶牛奶,长期合作,那户人家愿不愿意签契书。   多的牛奶小牛犊子喝不完也没什么人买,那户人家自然是愿意的。   等杨枝枝离开,许沁玉就去赁租辆马车准备过去。   因为那户人家住在顺西镇,距离源宝镇有些距离的,要是普通的驴车牛车,得一个时辰才能走到,她下午还要回来做鱼,会赶不及的,而马车半个时辰就能跑到。   赁租的马车会有车夫驾车,车夫是男子,闻氏不放心玉娘一人,也跟着一起去的。   到了顺西镇,许沁玉按照贺老伯给的地址找到那户人家。   那户人家姓万,家中长辈还建在,水牛的营生是家里两兄弟一起做的。   许沁玉就说自己打算开食肆,每日都需要新鲜牛奶做吃食,所以过些日子每天都会从他们这里买五桶到十桶的牛奶,一桶牛奶是十斤左右,还说以后营生若是好,可能还会买更多,一桶牛奶的价格她愿意给二十文钱。   这些牛奶平日根本卖不出去,十文钱都没人要。   现在有人愿意二十文钱一桶买下,十桶就是二百文钱,一个月就是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万家二兄弟每人都能分三两,何乐而不为。   许沁玉愿意给二十文钱的前提也是,她开食肆期间,必须每日都供给她五到十桶牛奶,想要增加奶量也不得涨价,都是原价,且只要她开食肆期间,牛奶的价格都是二十文钱一桶,一桶必须足够十斤。   若无故涨价或者有牛奶的情况下不卖她,就要赔她二十两银子。   两兄弟想了想就把契书签了。   他们是觉得,十文钱一桶都没人买,这位小娘子愿意二十文钱一桶买,他们怎么会涨价或者不卖给她呢。   签好契书,许沁玉告诉两兄弟,以后每日都会让贺老伯或者他家里来取牛奶。   自然,贺老伯帮她取牛奶送到食肆,一个月也会给贺老伯几百文钱的工钱。   许沁玉收好契书,又跟闻氏一起回了桂花巷。   ……   晚上暮食时,许沁玉给杨枝枝准备了清蒸鳝鱼丝,淋上她调的酱汁,还用萝卜丝加鸡蛋调成糊状,加点盐巴和五香粉调味,少油煎了个萝卜丝鸡蛋饼,配着碗杂粮饭。   暮食是卫氏亲自过来取的,还给许沁玉带了两个小元宝,正好二十两银子。   早上时,卫氏没带银钱,这会儿也就给一块送来的。   收了银子,许沁玉每日就开始给杨枝枝做朝食暮食,之后都是杨家一个叫春红的丫鬟做马车过来取食盒的。   之后的日子,徐云兰和杨枝枝也三不五时过来找许沁玉玩。   有了成哥儿,许沁玉每天倒也能歇上两个时辰,闲暇时候还能跟两人坐在院子里闲聊会儿,说的都是些东街西街那边的家长里短跟一些八卦,许沁玉也听得津津有味,就跟听明星的八卦似的。   她要是忙起来,徐云兰跟杨枝枝就自个坐在院子里跟黑玉玩。   小半月过去,杨枝枝已经瘦了七斤。   杨枝枝也没天天称体重,想称个体重还有些麻烦,所以她打算半个月称一次就好。   眼看着距离食肆的开业的日子越来越近,许沁玉也时不时过去食肆查看修葺跟装修的进度,基本都快完工了。   厨房那边也重新修葺过,许沁玉增了个料理台,之前没有料理台,切菜洗菜都是在长桌子,她这料理台,冲洗刷都特别方便。   厨房的大灶台就有三个,还买了其他不少大小炉子,足够她使用,就是还没找到帮厨。   她在食肆门口贴了张告示,说想找两个帮厨,需要精通白案或者红案其中之一,能有一两道拿手的吃食,只要能来食肆的帮厨,食肆的主厨可以教厨艺,她这招的帮厨,放在别的食肆和小点的酒楼能当主厨使了,所以大家也都想着这小小食肆的主厨难道是个名厨?不然怎如何大的口气?   但名厨为何会待在一个小食肆里做厨子,怕是去任何一个繁华的州城都会受到各大酒楼的争抢。   众人一时之间也摸不清头脑。   也有些好奇的,跟旁边胭脂水粉铺的女掌柜打听食肆主厨的来历。   女掌柜每次都是面露古怪的摇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   倒是也有几个厨子找到桂花巷裴家住处来应聘。   刚开始还都是乐呵呵的问些薪酬,薪酬方面,许沁玉给的是三两银子。   这些帮厨的厨艺其实也就是差不多能在食肆或者小酒楼里做厨子,工钱也多数在三四银子左右。   许沁玉给的三两也足够他们满意的,但这些厨子来应聘也是想着,如果真是名厨在这食肆里做主厨,能成为名厨的徒弟,即便不要工钱,他们也愿意。   所以问过工钱后,自然是问食肆的主厨是哪位名厨。   问的时候还忍不住四处看看,想瞧瞧有没有上了些年纪的老者。   能够成为名厨的,年纪无一不在五十岁朝上。   他们还以为这回答问题小娘子的就是名厨的家人之类的。   哪里想到这漂亮的小娘子笑眯眯告诉他们,“食肆的主厨就是我。”   这些厨子听到回答后,无一例外全都是楞了住,而后怒气冲冲丢下一句胡闹便甩袖离开。   弄的许沁玉哭笑不得,还想让他们留下尝一尝她的厨艺再做决定,他们都不听的。   主要也是这几位厨子来应聘时都是晌午或者刚下午那会儿,平日裴家也就朝食暮食那会儿香味勾人,其余时间不做吃食自然是没有那股子饭食香气。   要是朝食暮食时,闻见这股香味,说不定他们还会犹豫下,偏偏时机不对,见到十五六的小娘子说主厨是她时,只以为是小娘子戏弄他们,自然很是生气。   所以直到现在,帮厨还未找到。   许沁玉也只能随缘。   切菜的小工有成哥儿,他就主要负责厨房切菜,也能更快的锻炼出来。   厨子只有她一人倒也不怕,就是有些累而已。   又过去几日,食肆那边已经全部完工,只等打扫完卫生还有等木漆彻底干了后就能开业,估摸着也就五六天的样子。   食材方面倒不急,她做私房菜馆对这些流程都已经很熟悉,开业前一日备好就行,有些食材跟蔬菜还得早上去买,这样才够新鲜。   次日,闻顺成跟闻顺功两兄弟过来,两人脸上都是掩不住喜意。   许沁玉一看就知道他家发生了喜事。   而闻家三房的喜事,应该就是分家。   只怕就连闻三老爷赚了大钱在三房都算不上喜事的。   许沁玉问了一嘴,“成哥儿跟功哥儿什么事这么高兴。”   闻顺功抢着说,“四嫂,咱家分家啦!”   原来昨天晚上,闻顺成和闻顺功还没回家时,闻家三老爷闻子啸刚好暮食时回去。   闻家还在用暮食,他风尘仆仆回家,坐在饭桌前用暮食。   暮食味道不太好,大房的岳氏就忍不住说了句,“弟妹,今日的饭食怎么又有些咸了,菜里头还有小石子儿。”   孟氏温温柔柔地说,“大嫂说的是,下次我会注意些的。”   闻子啸一听就沉了脸。   “大嫂既然嫌弃她做的饭菜难吃,为何不肯亲自动手,自打来到这边陲之地,大嫂便将我们三房的当做下人使唤,洗衣做饭府中的洒扫都是我的妻子姨娘和女儿来做,即便我只是个庶出,那也是父亲的亲生子,我的妻和女也不该受如此之辱,大嫂若是如此,这家里我们三房不待也罢,我自请被分出来。”   闻子啸话语刚落,闻老太爷就拍了桌子,怒道:“老三,你真是胡闹!你怎能如此说你长嫂。”   闻子啸起身来到闻老太爷这边,噗通一声跪在闻老太爷面前。   闻子啸低着头不亢不卑道:“既父亲也觉全家把我的妻我的女和我姨娘当做奴才使唤是正常的,我无话可说。”   “你,你这逆子!”闻老太爷气得狠,“我何时说过把她们当做奴才使唤了?”   闻子啸道:“那既如此,为何同为府中家人,大房二房却不用做丁点事情,三房却要把府中所有事务都给包了,难不成她们奴才性子,喜欢干活?何况三房之中,平日也是我赚钱,虽然每月上交给父亲的不多,但也在外努力着,不曾想我一心为府中,兄嫂却将我的妻女姨娘当做奴才使唤,儿子心中实在难受,也不想妻女和姨娘继续被当成奴才使唤。”   闻老太爷被质问的哑口无言,一时说不出话来。   闻老太夫人有些不乐意了,“让你媳妇做了点事又怎么了,她是小门小户出来,不像你大嫂二嫂都是名门家的姑娘,不会做这些繁琐家务,你要真的觉得她们欺负你,想分家也只能把你分出去,但你得知道,咱们流放边城,已经什么都没了,连多余的银钱都没法你给,这宅子更加不可能给你,给了你,难不成让你父亲母亲和大哥二哥一家子住出去?既然什么都无法给你,你也只能带着你的妻女出去住,到时候可不要又说大房二房欺负你!”   闻老太夫人也早不想养着三房一家。   要她说,三房干活不利索,还不如买奴才回。   不然平日吃穿用度还不是要算上三房一份。   “胡闹!”闻老太爷没想过分家,三个都是他儿子,虽然他的确更偏心两个嫡出子,但是分家哪有把庶子分出去,岂不是让外人说闲话?   闻大夫人岳氏也被闻子啸说得冷下一张脸,她也早想分家了,三房对他们来说,就是个累赘,以后要是商铺开业赚了钱,就算说商铺是她的嫁妆钱置办的,但肯定也会带着三房吃穿用度养着三房,她自是不乐意。   见公爹还在阻止,岳氏伸手扯了扯自家老爷的衣袖。   闻大老爷立刻叹了口气,拍了拍闻子啸的肩膀,“三弟,你大嫂二嫂都不会家务,这才让三弟妹多分担了些,但你怎能说出把三弟妹当做奴才使唤这种话,你这话岂不是觉得连大哥我都在欺负你们三房,你要真是这般想,分家便是,咱都不用受这个气了。”   闻子啸木着一张脸。   闻老太爷瞪了长子一眼,还是不同意分家。   闻子啸道:“父亲若是不同意分家,我也会带着妻儿子女跟姨娘搬出去住,到时有人问起,我也只说三房在闻家如同奴才,就算闹去官府挨了板子我也认了!”不管如何,即便被分出去,他也不想让家人继续待在这个家里。   就连二房的闻二老爷也出来假惺惺说,“三弟,你这是作甚,咱们三兄弟感情一直很好,怎能因这点小事伤了三兄弟的感情。”   闻子啸不言不语。   闻老太夫人使劲扯着闻老爷子的衣袖。   看着倔强的庶子,闻老太爷知道今日不分家,恐怕他真干得出带三房离开闻家出去单过的事情,于是也有点生气,说道:“老三想分家也不是不可,但府中除了你每月给的那二两银子的进项,已经没有任何进项,我同你母亲都没任何银子,这宅子跟之前买的两间商铺也是你大嫂二嫂的嫁妆来置办的,自然也不能分你,所以你这分家,什么都分不到,你还愿意?”   闻子啸道:“儿子愿意,但儿无用,每月只能赚得二两银子,所以以后每月赚的二两银子,也只能拿出一半来孝敬您和母亲,还请父亲母亲莫要嫌弃。” 第51章   闻老太爷哼了声, 谁稀罕老三那二两银子,他身上多的没有,还剩余几千两,但老三既然不孝顺只想着分家, 这几千两银子自然不会分给他。   “拿纸墨来。”   闻大老爷去拿了宣纸和砚台笔墨过来。   闻老太爷写下分家书。   分家书上详细写着, 家中的五进宅子和两间商铺都是大房二房两位媳妇的嫁妆置办下来的, 无权分产,其余也没甚可以分的,家中无多余银钱, 但三房若想继续住在宅子里也可,以后三房吃穿用度还有其他任何事情都与大房二房分开。   闻老太爷也在气头上, 本来还打算给三房分个百来两银子,现在是一点都不打算分。   分家书上各自按下手印,闻子啸领着妻女过来给闻老太爷和闻老太夫人磕头。闻子啸两个儿子不在自然没法跟着磕头,闻老太爷也总以为是两个孙子调皮在外玩耍, 也主要是两孙子来边城后, 基本就怎么不归家,经常还整夜不归,所以这时候也习惯了,根本没想到两个孙子是在裴家给许沁玉打下手。   闻子啸领着妻女给父母磕头, “儿子分家离开后,还请父亲母亲保重身体。”   闻老太爷哼了声没说话。   闻子啸带着妻女起身, 然后领着家人回三房收拾东西,自然白姨娘也跟着起了身。   闻老太爷怔了下, “你带走你白姨娘作甚?”   “自是带着姨娘一起走的。”闻子啸回头看了闻老太爷一眼。   “胡闹!”闻老太爷气得直接拍了桌子, “他是你的姨娘, 那也是我的妾, 就算分家也是你带着你的妻儿离去,怎可带着我的妾离开!”   闻老太夫人有些急了,留个白姨娘作甚,老太爷年轻时就宠着白姨娘,她磋磨桂姨娘那是因为桂姨娘是她的丫鬟。她抬丫鬟做姨娘,可丫鬟生的女儿成了皇后压了她一头,平日里参加京城那些贵妇们的宴会,也总被她们拿这个事儿言语挤兑。所以她恨桂姨娘和闻嫣,才想桂姨娘留在府中任她差遣。   她虽也不喜欢白姨娘,却更加不想看见白姨娘。   一瞧见她,就想到年轻时那会儿老爷对白姨娘的宠爱。   闻老太夫人看了大儿媳岳氏一眼,想让大儿媳开这个口,让白姨娘跟着离开。   岳氏自然不愿得罪公爹,只假装没瞧见婆母的眼神。   不过没等闻老太夫人开口,闻子啸就说,“还请父亲看看姨娘的模样,姨娘自打来到边城就越来越憔悴,姨娘在府中过的什么日子,父亲也应该知晓,父亲是想让姨娘继续在府中当奴才使唤吗?”   闻老太爷怒道:“我何时说要把她当奴才使唤?”   白姨娘年老色衰,他对白姨娘自然也没什么感情,但是儿子分家,哪里把姨娘也带走的。   闻老太夫人急忙开口,“还是老三有孝心,白姨娘这些日子的确越来越憔悴,可别又熬出个肺痨病来,老太爷你不妨瞧瞧桂姨娘,这都送过去多久,都两个多月,那边也没动静,显然桂姨娘也还活的好好的,不如也让老三把白姨娘接出去住段日子,说不定白姨娘气色也能好起来。”   白姨娘扶着桌角慢慢跪在地上,“求老太爷成全,妾身想随子啸一起出去住。”   闻老太爷看着憔悴消瘦的白姨娘,他记得桂姨娘前面就是这样,然后没多久就得了肺痨病。   闻老太爷有点怕了,挥挥手,“你既想跟着老三出去过,那就去吧。”   倒也轻易的把人放了。   白姨娘晓得她跟桂姨娘情况不同,桂姨娘必须拿了放妾书才能彻底跟闻家断绝关系,她倒也不必,他们三房没什么让闻家看得上眼的东西,就算真有什么给闻家看上,也得看看子啸同不同意。   白姨娘拜谢闻老太爷,跟随闻子啸会去三房收拾东西。   恰巧成哥儿和功哥儿两人带着吃食回来,得知要分家,两兄弟心花怒放,高兴的不得了,还问闻子啸能不能也搬去桂花巷住着。   闻子啸笑着说行。   他来到边城赚的银子还不够在桂花巷置办屋子,但是租的话,一个月二百文钱也不多,等以后赚够了银钱再置办就是。   孟氏也是笑眯眯的看着女儿同两个跟猴儿似的儿子。   真好呀,她想,虽然被流放,但丈夫知道努力,如今还能分了家出去单独,子女也都待在身边,姨娘也能跟他们一道离开,没什么比家人在一起努力奋斗过日子最幸福的了。   当初嫁给丈夫时,他就对她承诺说过这辈子都不会纳妾的。   他也愿意为了家人反抗自己的父亲和嫡母。   对她来说,这样的男人才是有担当的。   三房一家人吃过两兄弟带回来的吃食,主要还是孩子们吃。   每日从玉娘那带回来的吃食也不多,孟氏跟白姨娘都只是尝尝,全让给三个孩子吃的。   吃过东西,两兄弟把食盒跟盘子罐子都洗了,孟氏和白姨娘收拾东西,三房也没甚可收拾的,就是每人几套换洗衣物,还有闻子啸给孟氏的银子。   闻子啸赚的银子,每个月交给嫡母二两,剩余都给了孟氏。   孟氏大概存了四十多两。   收拾好后,一行人离开闻家。   天色还不算暗,牙行也还开着门。   闻子啸领着家人去牙行让帮忙在桂花巷租赁个小院子。   牙行带着一家人来桂花巷看屋子,最后一家人看中巷子口的那个院子,二百文钱一个月,虽然没水井,但前面分叉路口有颗槐树,槐树下便有一口水井,平日里都是用很厚重的木板盖着,周围巷子的人家要取水就去打木板取水用,也挺方便的。   屋子布局跟裴家的一样,西边的房最大,堂屋那边也是隔开的,分成两个小房间,另外一侧就是厨房。   屋子里也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买点被褥就能睡了。   一家人就这样在桂花巷安定下来。   ……   许沁玉一听,连白姨娘都被放出来,也很是高兴。   她回屋去跟桂氏说了声。   桂氏一听,果然欢喜,眼睛都有点红了,“她也出来了,真好。”   许沁玉笑道:“两家离的不远,平日里外祖母您还能去找白姨婆闲话家常,多好。”   闻氏跟宁姐儿知晓三房分了家也很是为他们高兴。   吃过朝食,闻子啸就带着孟氏,白姨娘还有女儿桃姐儿过来拜访裴家。   不用说,桂氏同白姨娘刚见面就红了眼眶。   白姨娘瞧见老姐妹气色极好,胖了不少,面色红润,皱纹少了些,头发都有点反黑,穿得衣裳也是干干净净,凤哥儿和芫姐儿正依偎在她身边,整个人看着至少年轻十岁,精神奕奕的。   白姨娘可算放心下来,两个老姐妹坐在院子里聊了起来。   闻子啸也过来同许沁玉说,“多谢玉娘这些日子对成哥儿的教导,还开始教成哥儿做菜,就是不知玉娘是有些什么打算,可想收成哥儿做徒弟,玉娘若想收成哥儿做徒弟,往后他就是你的人,任凭玉娘差遣使唤,他的工钱也都不必给的。”   许沁玉其实就是觉得自己跟成哥儿算同辈,拜不拜师都无所谓,她能教的都会教给成哥儿。   许沁玉这么一说,闻子啸跟三房的人恍然大悟,他们还说怎么玉娘亲自教成哥儿却一直拖着不愿意收徒,原是如此。   成哥儿也松了口气,他还想着四嫂为啥不肯收他做徒弟,难道是他没有做厨子的天分,还有点伤心来着,得知竟是这个缘由,忍不住摸了摸脑袋冲着许沁玉咧嘴笑起来。   许沁玉这才知道三舅这边是以为她并不想收成哥儿为徒。   她也有点哭笑不得,最后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把成哥儿收做徒弟就是。   “那就今日让成哥儿给我奉个茶,就当做拜师了。”   她也不喜欢太繁琐的事情,奉个茶就行了。   闻子啸摇头,“那哪里成,奉茶是应该的,磕头也少不得,还有拜师礼。”   孟氏也温柔笑道:“拜师礼前些日子就准备好,玉娘要是愿意收成哥儿做徒弟,我这边回去把拜师礼取过来。”   拜师礼是准备六种食材。   芹菜,红豆,红枣,桂圆,莲子和干瘦肉条,都是各有寓意的。   红豆红枣桂圆莲子是干货,孟氏前些日子就准备着,现在玉娘愿意收成哥儿做徒弟,她立刻去买了芹菜。   芹菜也差不多这时候成熟,集市上已经有的卖。   不过现在的芹菜都还是比较嫩的。   买回来后,孟氏带着六样食材回裴家。   由着闻顺成亲自把六样拜师礼交到许沁玉手中,又奉了茶,最后郑重跪在许沁玉面前给她叩首三次。   拜师这才算成了。   其实孟氏还准备了银子,但许沁玉不肯收,这才作罢。   “起来吧。”许沁玉笑道。   闻顺成爬起来,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拜过师后,闻子啸跟孟氏回去置办东西,家里还有不少东西都没有,都得置办妥当。   白姨娘自然还是留在这边跟桂氏说说话,桃姐儿则想留下来找宁姐儿玩。   ……   不知是不是拜了师,成哥儿心里安定下来。   许沁玉下午让他自己做了条红烧青鱼,又炖了一份鱼头炖豆腐。   整锅要卖出去的鱼还是许沁玉做的,即便是掌勺也是先从一份份的菜肴做起来,大锅菜可不容易,想要味道做的好的大锅菜就更加难。   之前许沁玉就偶尔让成哥儿单独做份鱼,味道马马虎虎,毕竟成哥儿有点厨艺天分在身上,又知道调料比例,只要对火候把握好,这样做出来的鱼就不会难吃,但是想要达到许沁玉这个程度就极难极难,甚至几乎是不太可能,她做吃食的每个点都是最恰到好处的,怎么样才能够激发食物最好的味道,她天生就知道。   这次成哥儿做的红烧青鱼跟鱼头炖豆腐比前两日进步了些,青鱼外皮酥烂,肉质嫩,其他调料也放的不错。   许沁玉就夸了句,成哥儿挠头笑道:“师父愿意收我,我这心才定下来,感觉做菜手感都不一样了。”   也的确是有点影响的,之前他总想得多,心里还担心四嫂不想收他为徒,就算有点天分,也会在这种紧张感觉中出现错误。   许沁玉也认识到这里,就跟成哥儿道了歉,“之前是我没想那么多,都怪我。”   成哥儿急忙道:“师父快别自责了,现在师父收我做徒弟,往后我这心安定下来肯定学的更多。”   也的确就像成哥儿说的,他的进步也是一日日的。   转眼就是五六天过去。   许沁玉去了食肆一趟,闻氏说后日四月二十是个吉日,宜开张。   许沁玉也就打算后日开业,今日特意过去食肆看看,木漆都已经干了,食肆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焕然一新,厨房的料理台也是木质的,都刷了漆,其他东西也都摆放的妥妥当当。   整个食肆的修葺装修和置办东西,一共花了一百两,因为她又跟木匠铁匠和瓷窑里定了些其他厨具。   她身上差不多也还剩余一百两银子,还得置办米面粮油调料香料那些。   还有两日开业,许沁玉这两日就忙着去买调料还有各种香料,胡椒这东西,她还是没买,四两银子一两,一斤就四十两银子了,她目前的小食肆是吃不起。   除了各种调料香料,还跟油坊定了不少菜油和芝麻油,猪油的话,她可以自己熬板油。还有各种精细的梗米小米糯米面和白面,然后各种粗粮杂豆,这些也都跟米铺订好,今儿都要送过来。   河鲜这些都是由着贺老伯给送,包括各种鱼类河虾田螺还有河蟹。   河蟹这里的人同样不怎么吃,但是在许沁玉这里也同样是种很美味的河鲜。   目前贺老伯的儿孙现在也基本都不用在外做工,专门去河里或者湖泊捕捞河鲜,贺老伯的儿子甚至打算赚了钱就买条小船,以后可以过去运河那边捕捞河鲜。   鸡蛋鸭蛋这些都是贺老伯在村里帮她便宜收的。   猪肉肯定是跟田屠户定,羊肉的话,田屠户也有认识的人。   鸡鸭这些都是买的活禽,放在柴房那边,现吃现宰。   牛肉这东西可遇不可求。   猪肉和羊肉她还没买,肯定要等开业那日再去买。   今日就是置办这些东西,明日就在食肆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置办的这些调料香料米面粮油等等就又花去八十两银子,主要是她买的多,米面粮油跟调料和香料都是按着一个月买的,毕竟香料跟砂糖红糖这些是真的贵,小食肆后院不仅有个小柴房,还有个杂物房,专门给她存放这些调料食材的。   换做其他人,基本也不敢一口气买下这么多调料香料米面粮油的,要担心客流量,还担心后续生意如何,万一生意不好做,这些东西都要砸在手里。   许沁玉却是一点都不担心。   就剩猪肉羊肉没买,其余也就是一些青菜素菜,比较便宜了,要花的大钱基本就没有了。   她手上差不多还有个二十多两的银子。   也主要是她手上钱多,有娘跟舅舅支援的那一百五十两银子,足够她敞开用,不然就算她自己再存两个月,恐怕就连食肆重新装修刷漆做料理台这些都是舍不得,其他东西更加不会买这么多备着的,因为银钱根本不够用。   原本招的跑堂只有两个妇人,后来许沁玉就又在夏家嫂子帮她挑选剩余名单里随意选了个。   准备工作都差不多就绪。   而关于许记食府,朝食跟暮食都做。   这里人一天就吃两顿,朝食是早上九点十点左右,暮食是下午四五点的样子。   就算是现代饭店,也基本都是做中午和晚上,而早餐店大部分就是专门做早餐的。   即便是做朝食和暮食,她一人也应付得过来,只是有些累得慌,想要赚钱,开头哪有容易的。   朝食的话,许沁玉打算做成粤式早茶那种形式的,全都是一小蒸笼一小蒸笼的吃食,至于茶水,暂时就先不弄,可以换成一些热饮,热豆浆热奶茶。   而早点小吃她打算准备奶黄包,奶馒头,酱肉小包,糯米肥肠,虾饺,烧麦,生滚鱼片粥。   这些都是比较清淡的,想着要是有些喜欢吃重口一些的,还加了道油泼拌面,这个做起来也简单,面烫熟后,加调料泼上一勺油泼辣子拌匀就成吃了,她这油泼拌面里还会加上一小勺花生酱,也更加香浓,花生酱也是她早前就熬好的。因为加上花生酱,所以这油泼拌面的味道除了麻辣爽口,口感还特别浓郁。   其他又都是蒸的小吃,事先准备好上锅蒸熟就不用管了,也就是等到客人来吃朝食时,她只用准备生滚鱼片粥和油泼拌面,倒也还忙得过来。   等以后找到帮厨,倒是可以多些朝食的种类。   暮食的话,就是普通的菜肴。   当然味道可不普通。   ……   晚上卖鱼时,许沁玉就跟周围的街坊领居们笑眯眯说道:“各位婶婶嫂子们,后日我的‘许记食府’就要开业,到时候红烧青鱼,鱼丸,鱼头炖豆腐都会在那边继续卖,位置就在西街集市的最里头。”   街坊领居们早知道许沁玉要开食肆,这会儿听说她打算把鱼这些也搬到食肆那边买,心里还有点担心,忍不住问,“许小娘子,那这些吃食的价格……”   本来这些吃食就算是便宜卖给他们,让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也能日日吃得起荤腥,现在人家要开食肆,肯定不能继续卖得太便宜,不然食肆的租金,还有请的跑堂的,算账的掌柜等等这些都要给银钱,人家还赚什么,总不能亏本卖给他们吧。   许沁玉笑道:“别担心,这些都不涨价,价格还跟现在一样,我开的那食肆主要是卖朝食和暮食,朝食就有奶黄包,奶馒头,酱肉小包,糯米肥肠虾饺等等,暮食的话,各种菜肴都有,基本什么菜都能做。所以鱼丸红烧鱼这三样还是原价,不过还是跟往常一样,在食肆门口卖,还是需要各位端着盆过来买。”   毕竟要做其他生意,不然就这么便宜的吃食还是还坐在里头吃,流失其他客人,她真就只有亏钱的份儿。   街坊领居们听说价格不变,但只能买回家吃,都表示理解。   不过她们都不知许小娘子竟什么吃食都会做,还以为她就是做鱼厉害,开的食肆也是继续卖鱼呢。   许沁玉还告诉大家,以后她会把鱼的做法教给自己的徒弟,在过些日子,这些鱼也都会由着她的徒弟来做了。   不过跟大家保证,味道也都挺好吃的。   大家也都接受,只要味道好就行。   在他们眼中,普通食肆里面的吃食味道就还不错,只要这些鱼能有普通食肆的味道就成。   便宜好吃就满足,毕竟许小娘子的手艺,惊为天人,这么便宜卖给他们,他们有时候吃的反而有点七上八下,现在许小娘子既然要把这些做鱼的法子交给徒弟,他们也觉得没什么,以后要是有银钱,可以过去许小娘子开的食肆里面吃朝食暮食就是。   ……   次日,卖完鱼后,许沁玉就跟家人们一起用驴车把院子里的大锅还有大炉子都送去食肆那边,毕竟以后卖鱼也不在这里卖,锅跟炉子留在这边都无用。   驴车还是借的夏家嫂子的,她手上就二十两银子,等以后赚了钱再买驴车。   还有许沁玉之前做的木桶腐乳,腌的小菜,辣白菜,豆豉,豆瓣酱这些,也全都搬去了食肆。   许沁玉又让田屠户明日送猪肉跟羊肉过来。   蔬菜这些,明天早上再去买。   板油也都炼好了。   ‘许记食府’的招牌也给挂上盖上红布,等明日揭下红布正式开业。   晚上时候,许沁玉跟裴家人都有点睡不着,许沁玉心中更是感慨,来到异世时,她的第一步终于正式迈了出去。   第二天,天不亮,许沁玉就起了。   裴家其他人也都跟着起来了。   今日是‘许记食府’开业的日子,大家其实都有点没睡好,闻氏是食府的掌柜,自然也要跟着去,宁姐儿是觉得四嫂第一天开店,她也记挂着,想过去帮点小忙,今日就先不做包了。   闻顺成和闻顺功也早早起来过来寻许沁玉,一大家子过去食肆。   招的三个跑堂也都起来过去食肆。   许沁玉定的上工时间点就是寅时末,也就是早上五点的时候。   五点必须到食肆,晚上下工的时间不定,因为暮食没个定数,但基本也是能在戌时下工,也就是晚上八点左右。   虽然上工时间长,但朝食过后跟暮食前基本有两个时辰是可以休息的。 第52章   等许沁玉一行人过去食肆门口时, 三个跑堂的妇人也是刚到。   三人跟许沁玉打了声招呼,神情也都挺激动的。   许沁玉望着食肆上还盖着红布的招牌,上前扯下红布,露出‘许记食府’四个大字。   闻氏, 宁姐儿跟成哥儿功哥儿激动得脸都有点红, 许沁玉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只心底也是感慨万分,她上前打开许记食府的大门,里面的桌椅板凳干干净净, 摆放的整整齐齐。   许沁玉回头笑道:“今日食府就正式开业了,大家都先各自去忙吧。”   三个跑堂的暂时没事可做, 过去后院帮忙。   许沁玉要忙得事情不少,就算是成哥儿能帮忙的都不多,和面揉面都是要许沁玉自己来,就是一个简单的和面揉面该放多少水分几次放, 揉面的力道, 这些都会影响最后面食的口感。   成哥儿也是洗菜切菜这些。   其他人能够帮忙的也不多,帮着烧水,再做下洒扫,帮忙打水, 帮着把许沁玉把包好的食点放在大蒸笼里。   其他照看蒸笼的时间这些,都不用他们帮忙, 许沁玉只是闻着食物的味道,都知什么时候撤火最合适。   所有人都是干劲十足。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   食肆跟酒楼差不多是集市上最先开门的, 但这个时间点也不会有人上门用朝食。   其他的商铺陆陆续续都到辰时三刻才开了大门正常的营业, 等待客人。   一般的胭脂水粉布行首饰铺子这些虽然是辰时三刻开门, 但等到有客人都吃过朝食, 才有闲心开始逛集市,买买东西甚的。   所以这会儿哪怕集市上所有的铺子和小商贩都来了,但客人还是不多。   许记食府隔壁的胭脂水粉铺的女掌柜范翠芳,辰时三刻才慢悠悠过来。   她是胭脂水粉铺的掌柜,平日有个二三两银子的工钱,她是个寡妇,十年前逃荒来到西南的,家人跟孩子全在那场饥荒中死去,她运气好,得了一员外夫人的救。   后来她就留在员外夫人身边帮忙。   员外夫人有家胭脂水粉铺子,她又有一手调香的本事,这些胭脂水粉里加了她调制的香,更受客人喜欢,员外夫人也很好,给她工钱让她帮忙调香。   后来员外夫人的生意越做越大,就搬去饶州城又开了家胭脂水粉铺,但源宝镇的这个店也还开着,就由她继续留在这边做掌柜。   她在铺子做掌柜,每个月三两银子的工钱,加上她调香手艺,每个月也有红封,就看胭脂水粉铺每个月能卖出去多少,卖的多,她拿到的红封也多,多得时候有个四五两银子,少的时候也有个二三两。   因为不是每种胭脂水粉都适合加入她调的香。   她一年差不多能赚个七十两银子。   就自己买了个二进的小宅子,还买了个小丫鬟,小丫鬟买回来才七八岁的年纪,说是女儿还差不多,现在都已经十一二岁了,平日里也是她跟小丫鬟相依为命。   范翠芳在源宝镇可算是有钱人的,所以平日朝食她都是在外面吃,偶尔还会带着小丫鬟出去吃暮食。   打开铺子后,范翠芳去打水扫洒,却闻见一股子很浓郁的香气,混合着奶香,肉香,面香,应该是附近的食肆酒楼或者小食摊子正在做朝食。   “奇怪,怎得今儿的朝食特别香?”   范翠芳还有点奇怪,实在太香了,从来没闻见过这么香的朝食味道。   难不成是哪家做的新的吃食?   正这般想着,范翠芳忽然想到隔壁好像有家新开的食肆,还是位十来岁的小厨娘开的,她隐约记得应该是这几日开业,难不成是隔壁食肆开业?这香味是隔壁传来的?   范翠芳出门口看了眼,发现隔壁食肆也正好被人从里面把门推开,是个看起来比她还大些的妇人,面上很温和,五官容貌也秀丽得很,见到她时,还冲她微微颔首了下。   还真是隔壁食肆开业。   光是闻见这香味她都馋得慌,难不成是那小厨娘找到了主厨?   也不对呀,之前看食肆门口还贴着招帮厨的告示,根本没招主厨,难不成本来就是有个主厨?   她是真不太相信一个十五六的小厨娘可以做出有着这样香味的朝食。   光是闻见香味,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进去尝尝到底是什么朝食,如此勾人。   不是范翠芳这么想,周围其他铺子的掌柜东家也都差不多想法。   几乎整条集市上都知道有家新食肆要开业,但都没甚太大感想,以为这家新食肆跟前头两次一样,开不了几个月就要关门大吉,毕竟吃食生意不好做,不像小食摊,成本低,亏了也不可怕。   这条集市上的食肆跟小酒楼都还打趣那位置不吉利,做不得吃食营生。   本来以为这次食肆也一样,都还期待着什么时候开门,什么时候关门大吉,有些还打赌新食肆几个月可以关门,甚至还下了赌注。   听说是附近一个小赌场里头下得盘。   还真有不少人跑去赌呢。   许沁玉自然不知道这些,她忙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所有蒸得吃食都上了笼。   这也是她干活利索,加上灶台炉子厨具多,她煮肥肠时,还能在另外个灶上卤肥肠和酱肉,顺便调虾饺跟烧麦的馅儿,所以才能够一个多时辰忙活完。   剩余就是生滚鱼片粥和油泼拌面。   鱼片都已经处理腌制好,面也都擀好切好,全都准备好,只要有客人点,就能现做。   许沁玉这才去让闻氏看了食肆大门,正式开业!   这会儿大概是快九点左右。   集市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些客人,但都是来吃朝食的。   西街这边富商多,有些虽然也是做工的,但工钱还不错,所以也经常出来吃些朝食。   这些客人来到集市,就闻见一股香味,有面香也有肉香和奶香,特别勾人腹中馋虫。   这香味跟他们以往吃过的味道都不相同,都忍不住四处张望起来。   “什么味道,好香啊。”   “是不是哪家食肆还是小酒楼有新朝食了?”   “走,过去找找看。”   范翠芳也在看到妇人开了食肆大门后,没忍不住过去问了句,“这,这是食肆开业了?”   她又抬头看了眼招牌,许记食府。   昨儿这牌匾虽然挂上,但用红布盖着,也不清楚食肆的名字,今日一看,这食肆的名气还挺大气的。   闻氏笑道:“许记食府今日才开业,头三日不管是吃朝食还是暮食,只用付八成的钱就成。”   玉娘说这个叫打折,也能吸引客户。   范翠芳的胭脂铺子距离食肆实在太近,根本受不住这股子香味。   她走过去笑道:“那我能过去点些吃食,帮我送到隔壁的胭脂水粉铺子吗?”   铺子里就她一人,也走不开,大门还开着,怕她进去吃东西,铺子里面的东西让人给偷了。   闻氏轻轻点头,“自是可以的。”   范翠芳随着妇人进到食肆里面,里面干干净净,很亮堂,全都重新修缮过,光是环境都让人心情舒畅。   谁吃饭都喜欢这种干净敞亮的地方。   闻氏引着客人来带柜台边,笑着指着柜台左侧,“这边就是朝食区,我们的朝食有奶黄包,奶馒头,酱肉小包,糯米肥肠,虾饺,烧麦,生滚鱼片粥和油泼拌面,另外还有饮子,豆浆跟奶茶,价格也都标在下面。”   范翠芳先看了左侧的朝食区,的确只有这几样,不过右侧的墙壁上倒是挂着不少小木牌,上面是一道道菜肴的名字,应该是暮食区域。   她又看回左侧,每个木签牌下面都标着价格。   除了奶馒头五文钱一小笼,其他都是十文钱一小笼,还有生滚鱼片粥跟油泼拌面都是八文钱一份。   那两种饮子,豆浆四文钱,奶茶八文钱。   豆浆倒是常有,因为要加糖,价格有些贵,但外面通常也是三文钱一碗,这里竟贵了一文钱,还有这个奶茶又是什么?竟要八文钱一碗?   闻氏道:“这些份量都不多,一份里面大概是两个,虾饺是四个。”   份量的确不多,在西街这边的食肆和小酒楼里比,价格也算是朝上的。   但闻氏有信心,因为玉娘的手艺值得这个价,甚至值更高的价。   范翠芳发现这上头除了酱肉包,其他的吃食她全都没吃过,又忍不住问了下,“这个奶黄包是什么?一个大概多大?”   闻氏道:“奶黄包主要是用奶,鸡蛋跟糖做的,馅儿细腻绵滑,甜而不腻,面皮也是奶香浓郁。”   说着还给客人比了下奶黄包的大小。   范翠芳惊讶道:“这么小?”   一个都还没她的拳头大呢,这就有点贵了吧,听描述就是糖馅儿的包子,外头也不是没有糖包卖,一个糖包也才两文钱而已,不过里面的溏心挺少。   还有那肥肠,不是猪下水吗?一两文钱一斤都没什么人买,怎么这里加点糯米就卖到十文钱一份,听这食肆女掌柜意思,也就两小截而已。   那虾,河虾似乎也不贵……   生滚鱼片粥,鱼的价格更贱……   范翠芳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忍不住点了份奶黄包跟生滚鱼片粥。   主要是她朝食喜欢吃些清淡的,喝点粥也好。   奶黄包十文钱,生滚鱼片粥八文钱,八折就是十四文钱,一丁点的零头给抹了去。   闻氏问道:“生滚鱼片粥需要两刻钟,奶黄包倒是现在就能吃,客人是想要一起送过去,还是现在先把奶黄包送过去?”   “奶黄包先送过去吧。”   范翠芳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这糖包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了。   “客人稍等。”   等范翠芳回到铺子没多大会儿,就见另外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带着头巾,端着一个小蒸笼过来,妇人笑眯眯说,“客人,这是本店的奶黄包,还请客人慢用,待会儿我在过来收蒸笼就是。”   待妇人离开,范翠芳迫不及待看了眼小蒸笼里面的奶黄包。   小小巧巧的,一个比她拳头还小点,外面的面皮奶白奶白的,闻着的确跟普通的糖包不同,奶香十足。   她忍不住捏起一个,一咬,面皮蓬松,奶香十足,半点奶的腥味都没有,刚一咬开,就有热乎乎的细腻绵滑的糖馅儿流到口中,而这糖馅跟普通糖馅儿一点都不同,奶黄和蛋黄的香味非常浓郁,甜得也恰到好处,不会像糖包那样有点腻得慌。   再一看,馅儿是金黄的,颜色很漂亮。   里面的馅儿很足。   外面卖的糖包几乎就一口的糖馅,一口就把馅吃给完了,其他都是白面皮。   奶黄包好吃到让范翠芳头皮发麻。   她也算吃遍了源宝镇大大小小的食肆酒楼,当真是从未吃过这般美味。   如果这真是那小娘子做的吃食,她就知道为何当初那小娘子如此有底气了。   两个奶黄包很快就下了肚。   范翠芳根本没吃饱,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又舔了舔唇,太美味了,她有点想把除了油泼拌面以外的小吃食都给点一遍,但还有生滚鱼片粥,要是把小吃食都给点了,生滚鱼片粥肯定就吃不下。   罢了,还是等明日吧。   明日就把所有的小吃食都给点一遍。   而在范翠芳等生滚鱼片粥时,集市的食客也陆陆续续寻到了许记食府。   “许记食府?”   “就是前些日子租下这里准备开食肆的,我都听说了。”   “对,听闻还有人打赌这食肆能开几个月呢。”   “这食肆之前不还招帮厨吗,我认识刘厨子,就以前在东来居做小帮厨的刘厨子,也干了好几年,但学不到什么,就没再东来居继续干,正歇着时瞅见这里找帮厨,还说可以教帮厨做菜,刘厨子就想着敢开口教帮厨做菜,食肆主厨怎么也得是个名厨吧,特意按照告示上的地儿找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众人好奇起来。   那人道:“接待刘厨子的是个十五六的小娘子,刘厨子问了半天,最后恭敬的问食肆的主厨是哪位名厨,那小娘子竟然说是她自己。”   众人哄然大笑起来。   “这小娘子莫不是戏耍刘厨子?”   “这就不清楚了,反正刘厨子回去后气得不行,还说以后绝不会来这个食肆吃饭也不会来做帮厨。”   不管那小娘子是不是戏耍刘厨子,众人都对许记食府好奇起来,好奇食肆主厨是谁,又好奇这香味是用特殊东西弄出来的,还是真的食材本身散发出来的香味。   不管如何,都打算进去尝尝再说。   要是不好吃,以后不来便是。   一行人进到食肆里,瞧见环境先是点点头,至少环境他们是非常满意的。   见到有客人,袁氏,陈氏,方氏三人立刻过来接待。   她们三人是食肆的跑堂,自然还要接待客人。   “客人们想吃些什么?可以先来这边瞧瞧,这里是朝食区。”   有客人忍不住问,“怎么连跑堂跟掌柜都是女子?”   陈氏是个爽快性子,笑道:“咱们家主厨是位小娘子,所以招的跑堂也是咱们这样的女子,客人想吃些什么,咱家小娘子那厨艺真真是了得,保管各位吃了还想吃,绝对好吃。”   “唷,还是个夸大口的。”   有客人心生不满,觉得这口夸得也太大了,真要是十来岁的小娘子,就算弄得味道再香,满打满算,算她从五岁开始接触做菜,跟着洗菜择菜切菜再到掌勺,真正能够掌勺的时间应该也就几年。   掌勺几年,怕是连个普通食肆的厨子都不如吧。   陈氏有些不满,许小娘子的厨艺如何,她们最清楚不过。   本想有些想说道说道,但这些都是客人,翻不得脸。   陈氏只得陪着笑脸说,“各位客人不妨点了吃食尝尝?”   “尝尝就尝尝。”客人冷哼一声,“咱们可都是这条集市上的老食客,要是不好吃,你这食肆的名声也得完了。”   陈氏也想跟着冷哼声,但忍住了,只扯了个笑。   这些客人来到柜台旁,看到几样朝食,又开始说道起来,“这都是什么吃食?听都没听说过,先不说前头的奶黄包奶馒头,就后面这糯米肥肠,猪下水也敢卖十文钱一份?还有河虾跟鱼,不都是贱如土的吃食吗,再说说份量,这一份有多少?”   闻氏温声道:“一份里面都是两个,虾饺是四个。”   一听份量极少,客人越发不满意起来。   “还真是当咱们是冤大头不成,两个小小的糖包也敢卖十文钱,还有这些谁都不乐意吃的下水跟鱼虾。”   “就是,要不咱现在换一家?”   “但是它这香味也是真的浓郁。”   何时是浓,主要就是这些香味吸引了他们,特别是进到食肆里,都忍不住吞口水。   “算了,还是来点尝尝吧,我要一笼小酱肉包,一笼烧麦,再来一碗油泼拌面,拌面倒是吃过,油泼拌面是什么?”   “那我也来点尝尝,我还挺喜欢吃甜食,就让一笼奶黄包,我倒要瞧瞧这奶黄包是什么,再来点虾饺,还有一份鱼片粥。”   “那我就点糯米肥肠跟奶馒头,馒头是不是得配点粥?”   闻氏道:“咱们的奶馒头都会配上一碗清粥跟一碟腌菜。”   客人这才满意点点头,“成,那就这两样。”   其他几位客人也都跟着点了,基本每样朝食都给点上了。   倒是饮子还没人点。   不过有个客人好奇奶茶是什么,得知八文钱,喝起来香浓郁又醇厚,还很香甜,客人喜欢吃甜食,想了想点了碗奶茶。   得知竟要先付银钱,又被客人们说了几句,最后倒也都先把银钱付了。   除了鱼片粥,其他的朝食很快端了上来。   看着一小蒸笼一小蒸笼的朝食端上来,客人还是挺满意的。   “别说,这个吃朝食的法子还是第一次见,直接把小蒸笼都给你端上来了。”   等到客人开始吃起来,入口就震撼了,不可置信道:“这,这味道……”   这味道完全堪比上它的香味,的确是美味。   “这真是肥肠做的?为何如此好吃,又香又糯,还有浓浓肉香,一点下水的腥味都没有。”   “这个就是虾饺?竟如此好看,晶莹剔透,都能够瞧清楚里面的馅儿,还是整颗的大河虾的虾仁,我尝尝味道先。”   许沁玉的虾饺里还给了春笋,虾仁也是鲜的,春笋也是鲜的,两种最鲜食材的碰撞结合,吃进口腔,鲜美的都想把舌头也给吞了。   “在,在给我来两笼虾饺!太鲜美了。”   “真有这么鲜?那给我也来一笼虾饺尝尝。”   最后几乎人手一笼虾饺。   而撤下去的小蒸笼被送回厨房清洗干净,许沁玉装好之前就包好的虾饺,继续放在蒸笼最下面开始蒸了起来。   不管是哪样朝食,都是美味的。   “竟连这清粥小菜配着奶馒头都别有一番滋味,奶馒头松软可口,淡淡的奶香,再喝上一口清粥,米香味很足,小菜吃起来书酸脆爽口,哎,刚才是咱们的错,不该怀疑人家的厨艺。”   “还有这奶茶,真的好喝,比我之前喝过的任何饮子都好喝,香醇浓郁。”   “何止是好吃,是我在外吃了上十年朝食吃过最美味最满意的一顿。”   “的确如此,怕是京城那宫里御膳房做出来的朝食也不过如此吧。”   闻氏听得一笑。   即便是宫里御厨的厨艺都比不过玉娘的。   其实她也忍不住有点奇怪,玉娘这厨艺实在可怕,才十五六就已如此,怎得在京城却无几人知晓。   但玄哥儿告诉过她,每人都有擅长的东西,玉娘恰好在厨艺上面有着极其可怕的天赋而已,之前不出名也是因为在京城,德昌侯府是世家,不会让侯府的姑娘出去做厨子。   “价格的确比外面的食肆和小酒楼贵点,但也真值这个价,我可是在东来居也吃过,东来居的朝食比这里还贵些,说句实话,东来居的白案厨子比不上这里的白案厨子。”   众人点头,他们基本都在东来居吃过的。   “就是这真是那十来岁的小娘子做的?”   众人还是不太敢相信做出这等美味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娘子。   要不是有其他食客陆陆续续过来,他们都想等着人家小娘子出来的时候问问了。   知道刘厨子的那人,忍不住嘀咕道:“如果这些朝食真是刘厨子口中十五六的小厨娘做出来,刘厨子怕是要后悔死了。”   食客们陆陆续续的循着香味过来。   夏家嫂子也带着绍哥儿,还有小翠跟柱子直接来店里吃。   她吃完一会儿还得帮着自家老爷带些过去铺子里。   连徐云兰同杨枝枝也带着各自家人过来用朝食。   就是徐孔目跟杨县令没来,这两位要是来了,怕是惊动许多人。 第53章   许沁玉给杨枝枝准备的朝食是用杂粮面做的虾饺, 即便是用杂粮面,她依旧能把面皮擀的薄如蝉翼,虽不像白面那样晶莹剔透,但也能瞧见里面漂亮的虾仁颜色, 口感也没任何区别, 因为是杂粮面, 面皮吃起来带了一丝劲道的口感。   除了虾饺,还有一碗奶,奶里面自然没有加糖, 加的杏仁,喝起来就是奶香醇厚, 一丝丝的甜味,是奶自带的甜味。   青菜是凉拌芹菜丝,吃起来酸辣脆爽。   杂粮面虾饺,吃个十分饱都没任何问题, 所以杨枝枝也是敞开了胃口吃。   其他人自然什么都能吃。   卫氏点了奶黄包, 她上次在裴家吃过一次便念念不忘,今日点了两笼,又要了两份虾饺,一杯奶茶。   卫氏的大儿媳也跟着来了。不过家中两个儿子没来, 她们还带了食盒来,一会儿回去给家人带些朝食回。   而徐家, 除了徐孔目上衙去了,其他人, 包括许云兰的哥嫂和侄子都来了。   她们都知道许沁玉手艺, 不像其他客人那样, 不仅点了自己吃的, 甚至还把要带回去的朝食都给点了付了银钱。   而其他没吃过许沁玉手艺的客人,还在柜台前磨磨唧唧,“怎么如此贵?”   “竟用下水做朝食,还十文钱?怎得不去抢?”   “一份鱼片粥都敢卖八文钱,人家东来居的肉羹粥才卖十二文钱,里面给的可是肉,鱼这么贱的东西都敢卖八文钱?”   “就是,这家食肆朝食的价格跟前头金源酒楼的差不多,但是人家份量足,瞧瞧这朝食,一份里面才两个。”   金源酒楼就是集市最面前的一家小酒楼,平日客源也不少,有许多客人都是金源酒楼的常客。   “份量的确少了点……”   客人嫌贵,但香味馋人,加上店内的客人都是埋头吃着,也不说话,最后还是决定点了试试。   然后就跟所有客人一样,都不说话,只是满头吃着,时不时还来上一句,“好吃!”   等到后面的客人还在嘀嘀咕咕嫌弃时。   陈氏喊道:“掌柜,后厨剩的朝食不多了,都快卖完了,虾饺还有五份,奶黄包三份,烧麦五份,奶馒头还有些,其他都没了,不过生滚鱼片粥和油泼拌面还有,这些都是现做的吃食。”   客人一听,竟然许多都没了。   也顾不得其他,开始点朝食。   最后就剩下生滚鱼片粥和油泼拌面。   因为是头一天,许沁玉并不太清楚客人们对生滚鱼片粥的需求是多少,等明儿她就能提前五份五份的先把鱼片粥给煲上,这样客人也能比较快吃上。   朝食到巳时末时就没了。   后面来的客人听说只有鱼片粥跟油泼拌面,有的愿意留下来尝尝什么鱼片粥敢卖八文钱,有些嫌贵直接走了。   不过但凡留下吃鱼片粥和油泼拌面的食客都对这两样赞不绝口。   陈氏袁氏三人把锅碗瓢盆还有前面客堂的扫洒干净后,就能去后面歇息。   许沁玉也基本没什么事儿,下午要煮的鱼丸这些,成哥儿都已经收拾出来,到时候直接煮就好。   到了晚上快暮食时,鱼丸红烧鱼的香气又吸引了不少人。   甚至之前桂花巷那边的街坊邻居,还不到暮食时就早早过来排队,就怕一会儿买不着鱼了。   周围铺子的掌柜东家们都可以看傻眼了。   “这,这新食肆的生意怎么这般好?都有人排队?里面不是有位置吗?怎么不进去吃。”   “就是,该不会是东家弄的噱头吧?难不成雇人来的?倒是第一次瞧见。”   排队的街坊们听见立刻回头说,“你们可别胡说,人家食肆的东家可没请我们来糊弄你们,是人家东家心善,几个月前就开始卖鱼丸,红烧鱼跟鱼头这些吃食给我们,又便宜又美味,现在人家东家开了食肆,依旧还是这个价格卖给我们,小的红烧鱼五文钱一条,大的八文钱一条,鱼丸五文钱一份,鱼头豆腐煲也是看份量,有五文钱一份的,有十文钱还有十五文钱的,都是便宜量大还美味。”   “鱼能有多好吃?”   街坊们道:“这香味你们自个闻不见?香味还能作假不成?要是不好吃,咱们这些人还天天去买?”   “那你们怎么不进去吃?”   “这么便宜的吃食,人家东家说只能买回家,不能留在食肆,要是留在食肆里吃,东家还怎么接待别的暮食客人?不得亏死,东家心善,咱们也不能伤了东家的心。”   很快,鱼头,鱼丸,红烧鱼这些都被抬了出来,成哥儿和功哥儿在门口买鱼。   许沁玉在后面准备暮食。   她暮食大概有三十种菜色。   招牌菜就是肥肠鱼,炭烤手抓羊排,响油鳝丝,清炒虾仁,秃黄油面和饭,秃黄油用的是河蟹,里面的蟹肉蟹黄也是成哥儿他们帮着弄,许沁玉熬成的秃黄油。   还有上汤豌豆苗,这里已经有豌豆,豌豆苗也是许沁玉提前用豌豆种在干净无油的木盆里种出来的,份量比较少,价格不用说,一份上汤豆苗的价格就要八十八文钱。   招牌菜还有道捞汁田螺。   田螺特意选用的那种最大颗的螺蛳,这里螺蛳没人吃,所以有些田螺就特别大颗,跟花螺的个头差不多,用来做捞汁也很有滋味。   这些招牌菜里,炭烤手抓羊排最贵,一份三斤的炭烤手抓羊排要半钱银子,也就是五百文钱。   另外就是秃黄油面,一碗秃黄油伴的面或者饭就要二百文钱。   胭脂水粉铺的范掌柜吃过朝食后就对许记食府的暮食期待着。   等到暮食时,她立刻过来了,“掌柜好,我来点两道暮食,跟朝食一样,还是帮我送到隔壁的胭脂水粉铺子里。”   暮食菜品多,范掌柜看的眼花缭乱,这些菜肴的食材她都认得,可吃法基本都没听说过。   最后犹豫半晌,范掌柜点了道招牌的油爆鳝丝和清炒笋丝。   青菜她本来想点上汤豆苗,毕竟没听说豆苗是什么,这是她唯一不认识的食材,结果竟然要八十八文钱,一道青菜都这么贵,她有点舍不得,就点了清炒春笋丝。   响油鳝丝的价格是一百二十文钱。   肥肠鱼也是这个价格。   清炒笋丝十五文钱。   除了招牌菜贵一些,其他素菜的价格多在十来文钱左右,其他荤菜的价格也都是几十文钱。   许沁玉正在后厨做捞汁田螺,这会儿已经快五月份,虽天气还没热起来,但都已经换上薄薄的衣裙,可以吃些爽口的菜肴了。   田螺都已经吐了两天沙,外壳也刷得干干净净,尾巴尖也都敲掉了。   捞汁田螺做法不难,大颗田螺在加了姜片花雕酒葱段的开水中煮一刻钟。   煮田螺时,她开始调捞汁儿,酱醋糖,再加入姜汁,少许蒜末,五香粉,和她烘干的菌菇粉。   这个菌菇粉是她上山特意找的几样野生菌菇配出来的‘味精’,增鲜提味的。   她并没有打算在食肆里做野生菌的菜肴,就是怕有人效仿,去山上挖野生菌回家煮着吃。   因为野生菌只有她自己可以分辨有毒无毒,哪怕有时候同一样野生菌,生长环境和地方不同,都可能造成有毒无毒,还有不少有毒无毒的野生菌长的都差不多,普通的百姓更加无法分辨,真要冒冒失失去挖了回来吃,中了毒很容易死人的。   这里不像现代社会,医术发达,即便吃野生菌中毒,大部分都能抢救回来。   就算是现代,吃野生菌中毒,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抢救回来。   所以这些野生菌,她有空就去采回来自家人吃。   后来要开食肆,就特意把野生菌烘干研磨成粉,做调味料使用。   调好的捞汁加入凉白开,最后把煮好的田螺倒进去,撒上一把切碎的芫荽和葱段加进去,芫荽也就是香菜,放在旁边腌两刻钟就能吃了。   腌好的田螺放入口中,吸去田螺上的汁儿,最后舌头一卷一吸,螺肉落入口中,吐出田螺壳,螺肉吃起来爽口咸鲜,回口甘甜。   要是有其他的海鲜,用来做捞汁小海鲜,味道更棒。   可惜这里不是海边,自然吃不到新鲜海鲜。   范掌柜点完菜又要了一碗粳米饭。   粳米饭两文钱一碗。   连一刻钟不到,两个菜和一碗饭就送到胭脂水粉铺里。   范掌柜先夹了一筷子响油鳝丝,鳝丝入口,嫩滑鲜美,吃完后唇齿留香,让她又忍不住再夹了一筷子,连着好几口,范掌柜才停下,口中那种香味还没散开,她喃喃道:“怎会如此美味。”   她又尝了口清炒春笋。   就连一道普普通通的清炒春笋都满是鲜味,还有春笋那种清甜脆口。   可以吃出春笋最原滋原味,盐给的也不多,味道清淡,却同样让人吃得停不下口。   一点涩味都没有。   就连许记食府的粳米饭都特别香,粒粒分明饱满,米香浓郁有嚼劲,嚼在口中米香迸发出来。   “怎么会连一碗粳米饭都如此好吃。”   范掌柜吃得有点想哭,这样的美味,她只怕日日都想待在许记食府吃朝食暮色了。   朝食还好,最多二三十文钱就能吃饱,可是暮食差不多需要二百文钱。   她还没点那个炭烤手抓羊排,听掌柜说,炭烤手抓羊排才三份,卖完就没了。   但一份要五百文钱,她就没舍得吃。   每日在许记食府用饭食都需二百多文钱,就算以后暮食点便宜的,那也得个大几十文钱,一个月其随随便便也需要三两银子朝上,这还是不吃招牌菜,想要吃招牌菜,一个月得六两银子。   范掌柜都不由得有点心疼。   最后想了想,打算就第一个月在许记食府敞开了吃,以后偶尔去解解馋便是。   而许记食府里面,暮食时间刚到,就有陆陆续续不少客人来了。   不用说,都是早上过来吃过朝食的,既朝食都吃过,还非常满意,暮食肯定也得来尝尝。   等他们来的时候,食肆里已经有客人。   自是夏家,杨家跟徐家。   食肆仅有的三份炭烤手抓羊排也被他们点了去。   为何只有三份炭烤羊排,那是因为这三份还是开业前,夏家杨家徐家就定下的。   虽然有几个灶可以同时做几道菜,但许沁玉没法分心再去烤羊排。   所以是提前先把羊排烤好。   她烤羊排时,也教成哥儿要怎么烤。   夏家连夏元志瞧见铺子没什么生意,早早的关门过来吃暮食了。   杨家和徐家,因为徐孔目跟杨县令没下衙,没过来,所以羊排就给他们留了小半份,其他的羊排自家人就先吃了。   杨枝枝的羊排是许沁玉单独挑选腌制的。   挑选的是最瘦的羊排,腌制时给的调料也不同,口味主要是清淡些,但也不能多吃,就给准备了两根。   因为杨枝枝对早上的杂粮面虾饺念念不忘,问过许沁玉晚上还能不能吃,许沁玉笑道:“自然能吃的。”所以晚上还单独给杨枝枝单独两笼虾饺,加上一碗上汤豆苗。   杨枝枝吃的上汤豆苗的做法都跟其他人不同。   其他人吃的上汤豆苗的汤底是用筒骨熬出来的,杨枝枝用的鱼骨。   用筒骨熬的汤底煮的上汤豆苗是香,鱼骨熬出来的则是鲜。   等其他食客上门,闻见奇异香味,还忍不住问,“掌柜,这是什么吃食的香味,也太霸道了些。”   闻氏笑道:“这是炭烤手抓羊排,就三份,是开业前客人就订好的,所以今天已经没这个菜了,客人若想吃,就得明天提前定下来,这一份炭烤手抓羊排是三斤的量,半钱银子。”   半钱银子还算有些贵的。   这些食客犹犹豫豫,而一些有钱的食客,瞧见正在吃的那三桌上的羊排,看着外焦里嫩,实在很有食欲又很勾人,就预定了明日的手抓羊排。   哪怕只是预定,都得先给上二百文钱,就是以防有其他人捣乱,胡乱定了羊排最后不要。   其他食客嫌贵,没要。   这些食客,暮食时倒是安安静静的点菜,也不嫌东嫌西,也不嫌价格贵,更加没有嫌弃鱼跟肥肠这种食材贱了。   晚上来吃暮食的,基本都是吃过朝食的客人。   朝食时也只是觉得味道很好,但暮食这些菜肴同样都是没吃过的新鲜做法。   整个食肆里都是高谈论阔声,夸赞菜肴好吃,粳米饭很香,还有说早上太莽撞的。   “这也太香了,到底是怎么做的哦。”   “厨子应该是哪里的名厨吧,这手艺真是价格翻倍都值!”   “朝食还只是觉得比其他酒楼食肆味道好上不少,但这暮食,当真是绝无仅有的味道。”   总之,到了酉时末,准备的食材也都所剩无几。   好在酉时也没什么食客了。   成哥儿晚上掌勺做的员工餐。   吃惯了许沁玉做的吃食的闻氏和宁姐儿,其实吃不惯成哥儿做的吃食,但两人都没说什么,也舍不得让许沁玉在掌勺给她们做暮食,看着许沁玉刚出厨房,解开包在脑袋上的布巾,额前的发丝都汗津津的贴在额角脸颊,脸蛋也红扑扑的,闻氏心疼得心都跟缩了下。   在闻氏眼中,说把玉娘当做儿媳,倒不如说她把玉娘当成女儿,她知玉娘跟儿子之间没有夫妻感情,都不住一个屋,她也不强求什么。   也只是单纯把玉娘当做女儿来疼爱。   宁姐儿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两人让许沁玉赶紧回桂花巷去洗漱歇息,其他的事儿都不用她管了。   许沁玉跟裴家人相处这么久,当然知道闻氏跟宁姐儿什么性子,有她们守着她也放心。   加上食肆大门也关了,等大家吃完暮食,把东西都收拾干净就能回家了。   许沁玉点点头,就先回了。   家里的桂氏领着两个孩子已经吃过。   是许沁玉炒菜时多炒了些份量,又弄了个汽水蒸肉,装在食盒里让功哥儿送回去的,两孩子跟老太太不能饿着。   回到桂花巷,桂氏见到许沁玉的模样,也不免有些心疼,帮着烧了热水让她先洗漱。   洗漱过后,换了身干净衣裳,许沁玉又在床上躺了歇了小半个时辰,倒也缓过来了。   还是得赶紧招个几名帮厨,不然还是挺累的。   不大会儿,闻氏宁姐儿,还有成哥儿跟功哥儿也都回了。   陈氏她们三个跑堂的妇人也回家睡了。   闻氏跟宁姐儿怀中还抱着个木箱子回。   钱箱她们给抱了回来,怕放在食肆被人盗了去,毕竟食肆夜里没人守着。   木箱里就是今天整日的销量额。   许沁玉听见银钱撞击的美妙声音,整个人都没那么累了,笑的眉眼弯弯。   闻氏见玉娘的模样,都有些无奈。   一家人守在厨房里准备算算今日赚了多少。   成哥儿和功哥儿把人送回来后也回了闻家。   闻氏做掌柜,自然也做了账本的,方便每月的对账、   许沁玉数了数木箱里面所有的银钱,差不多是三十五两银子。   闻氏喃喃道:“今日一天就赚了三十五两银子吗?”   宁姐儿连忙说,“娘,哪有三十五两,还得除掉食材的支出才是赚得银钱。”   许沁玉算了算,今日用掉的食材差不多用了八.九两银左右。   但剩余的二十六七两也不算纯利润,还得算一下毛利润。   毛利就是减掉本钱,再减掉房租人工费还有其他各项支出的费用。   闻氏既然帮着做掌柜,算账结账,许沁玉打算每月给闻氏开五两银子的工钱。   成哥儿还是一两,功哥儿每次都是跑杂活的,比如帮她送送东西甚的,许沁玉每个月给他五百文钱。   三个跑堂的八百文钱,一个月就是二两多银子。   加上房租一个月算四两,主要还有调料的价格可不低,今日光调料差不多都用去二两银子的,一个月调料钱都得六十两银,还有后期的商税和其他杂七杂八费用。   算了算,她真正能够得到的毛利润其实也差不多有二十两银子左右,一个月也有个五六百两银子的纯利润。   还算是比较高的。   但也的确是很辛苦的。   一个月五六百两银子,对普通百姓的确是一辈子都赚不来的,但闻氏才知儿媳赚个银钱有多辛苦,她心疼玉娘,得知玉娘每个月打算给她开五两银子的工钱,她都拒绝的,她要银钱也没什么用,不如都留给玉娘。   她晓得玉娘想开个大酒楼。   算好账,把木箱藏在床底,许沁玉才打算歇下。   白玉这会儿正在床底窝着,许沁玉蹲在床边,拍了拍木箱,告诉白玉,“白玉,可记得帮我把银钱守好喽,以后赚多了,咱就买个大宅子,带那种园林的宅子,到时候你就能满园林乱窜,不用睡在床底啦。”   白玉不知听懂没,倒是竖起身子,盘在了木箱上。   许沁玉笑了笑,摸了摸白玉的光溜溜的脑壳。   其实白玉也不是日日都在床底,它偶尔还会跑去山林狩猎。   不过倒是再也没给她反哺过。   夜深人静,一家人都睡下。   许沁玉瞧着窗牖外已经不算圆的明月,想到了离家有三个月的四哥。   都三个月了,许沁玉叹了声,也不知四哥跟着外面的商队跑得如何,希望四哥平平安安,早些回来。   闻氏躺在床上,也想到了儿子。   她想着,玉娘跟家里一切安好,希望玄哥儿在外也能保重身子。   抹了下眼,闻氏闭眸睡下。   次日一大早,一家人起来又开始为了生计忙碌起来。   如此小半月过来,许记食府的名声在西街这边越传越开。   也因为许记食府的原因,西街这边有两家比较大的食肆和小酒楼的生意都受到些影响,清冷了不少,食客大多都跑去许记食府吃的。   但许记食府朝食暮食有限,大部分食客排不到队,也只能回另外家食肆跟小酒楼吃。   的确如此,不过半个月,许记食府的食客想要吃上这里的朝食和暮食,都要跟着买鱼的那些街坊们一样,开始排队了。   好在许沁玉对自己做的吃食的份量多少还是心知肚明,大概排到什么位置,她就会让三个跑堂告知声,后面不用排队了。   也让不少食客怨声载道,询问厨子怎么不多做些。   跑堂的陈氏妇人也只能说,“怪不得咱家的东家,之前东家招帮厨呢,这些个帮厨听咱们掌勺的东家是个小娘子就跑了,没有帮厨,这些朝食暮食就咱家小娘子一人忙活的,也就只够大几十人吃,实在没法子的。”   门口的确还贴着招帮厨的告示。   但就一个镇子,帮厨起码都是掌勺好几年的,统共闲着的帮厨就那么几个,之前都来跟许沁玉问过,许记食府开了半个月,这些帮厨其实肯定也有听闻,不知是不是觉得之前甩袖离开太过分,没好意思再上门。   许沁玉都想着,要是再招不到帮厨,只能先找几个学徒从头开始教了。   不然就成哥儿一个也不够。   另外两家食肆酒楼其实也心急,觉得生意被抢了去,可又无可奈何,因为两家的东家跟大厨也买了许记食府的吃食回来尝过,的确是很美味,连着两家的大厨都对这手艺无可挑剔,甚至还直白的告诉东家,“这许记食府厨子的手艺,即便是我们再掌勺几十年也比不上的,这家的生意,咱们没法抢的。”   要不是他们都是大厨,只是普通帮厨的话,都想过去许记食府做学徒了。   ……   许沁玉的营生顺顺利利,而远在上千里地的大海旁,海域之上,一艘大船之上,船帆巨大,迎着海风朝前行驶着。   夹板上站着几人,为首的正是裴危玄。 第54章   海域之上, 风大浪大。   裴危玄身侧还站着几人,站在左侧的便是霍叶,黑甲侍卫的侍卫长。   霍叶看着一望无际又波澜壮阔的海面,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竟出海了。几个月前, 他们还都各自东躲西藏。   直到他找到小殿下, 小殿下带领着黑甲侍卫, 抢了两艘官船。   甚至还把官船上的铁矿跟煤矿都给悄无声息,没有惊动朝廷跟官兵的情况下卖了出去,卖了一大笔银钱。   而两艘官船也被小殿下带着人开到海域附近一个很小的岛附近。   殿下带着他们, 期间还又抢了一次官船,又把铁矿跟煤矿卖了一次。   似乎把朝廷跟宫里的伏太后给气疯了, 派遣了许多官兵,还有西南驻守的士兵在运河两岸剿匪。   以为是那两拨水匪抢的官船。   两拨水匪,霍叶也是了解的些的,有一波无恶不作, 烧杀抢掠啥都干。   小殿下带着他们收服了另外一波水匪。   这波水匪虽抢东西, 但没杀人,抢得也都是不义商人的货物,寨子里还养着许多老弱病残,寨主是个心肠不错的男子, 上有老下有小。   因为殿下带着他们连抢两次官船,伏太后几乎让西南镇守边城的士兵出动了一半。   这波水匪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还被包抄,要不是小殿下带人攻了过去, 把人全都救了, 这个寨子里所有人都得死。   小殿下收服这波水匪, 家眷也都带去了小岛上, 暂且让他们在小岛上生活着。   不过这波水匪也不知小殿下身份,他们平日都喊殿下做主子,所以这些人也不知殿下就是曾经的四皇子。   黑甲侍卫又是绝对忠心之人,绝不会跟外人透露殿下的身份。   后来小殿下就带着他们在小岛上,把几艘官船给改成一艘这样的大船。   本来他们也不会建船,但期间小殿下只是拆船时看了看,就什么都懂了,殿下教着他们改的。   这么一艘,说是巨船都不为过。   霍叶还问过殿下,建这艘船要做什么。   殿下告诉他,“出海。”   他还茫然问,“殿下,出海作甚。”   在他们看来,出海除了捕鱼还能做啥。   就算是捕鱼,用这样的巨船也大材小用,海边普通渔民的渔船才多大点,一艘官船可以抵得上普通渔船十艘。   这个巨船就更加不用说。   殿下却说,“出海去寻其他的国家,那些地方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如果能找到,不仅可以成为对付伏太后的利器,也能造福数以万计的大盛朝百姓。   霍叶愣了愣,“可是殿下,海的那边不也是海吗?怎么会有其他国家?”   没人知道海的那边是什么,倒是有些游记上说,海的那边也还是海,是没有住人的,海上除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岛,什么都没有,小岛上或许会有些野人,但小岛上面又岂会藏着一个国家的人口?   殿下并没有告诉他,海外的小岛上怎么藏人。   但殿下却告诉他,这趟海他一定会出去的。   所以霍叶挑选了一部分的人,跟着殿下出海。   跟着去的人除了霍叶还有其他一部分黑甲侍卫,再就是之前收服的水匪中的两人,并不是水匪中的老大,水匪的老大叫陈义,留在小岛上照看家里。跟着去的是个壮实的光头,名字叫大头,武艺了得。这大头说他小时候头就大,所以家里人喊他大头,后来饥荒家里人死光了,他也差点饿死,被陈义捡到,带回寨子里面去。   另外个则是寨子里面文弱书生,应该也算是寨子的军师,叫做陈河。   是陈义在河边捡到的,捡到时,陈河才十岁,问什么都不知,不知是忘了身世还是不肯说。   后来被陈义带回寨子,给起名叫陈河。   陈河跟大头站在裴危玄的另外一侧。   壮实的大头看着远处霞光漫天的景象,震撼地说,“真,真好看。”   裴危玄站在甲板上,身形修长,眉如墨画,正眺望远处晚霞。   海风吹得他的衣衫簌簌作响,鬓角的发丝也被吹得凌乱飞扬。   他面容沉着,即便是第一次出海,也没有丝毫畏惧之心。   他们这也才在海上走了两天而已。   就这样,又走了小半月,所有人都有点闷得慌,一群大男人整日在甲板上练武。   除此之外,所有人都瘦了点。   因此船上就带了一个厨子,还带了许多干的面饼。   整日要么吃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面饼,要么就是这厨子做饭,但厨子也是黑甲侍卫中临时拉出来的,做饭味道不用说,就是能熟而已,这样吃半个多月,自然受不住。   连霍叶这样吃了半个多月,都忍不住舔了舔嘴角,他格外怀念当初殿下去源宝镇竹林里找他们时带的酱香饼跟猪肉干,实在太美味,以至于到现在都没忘记那味道。   那是许沁玉做的。   殿下还说她以后想开食肆开大酒楼。   希望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许小娘子的食肆已经开起来,到时候他就能敞开肚皮吃上一顿。   每日晨起跟夕阳落下时,裴危玄都会来到甲板上观看风势和气象。   这日晨起,裴危玄看远处的微微的海浪,还有风势,以及天空之中的气象,看过后,他眉峰微皱。   到了夕阳落下时,他又观测风势同气象,最后道:“再遇见小岛需停靠过去暂且歇息几日。”   霍叶道:“殿下,怎么了?”   裴危玄道:“再有三日,会有极大的风浪和暴雨。”   霍叶自然知道海面上下暴雨起大风浪有多危险,住在海边捕鱼的渔民们最怕的就是这种天气,他当即立刻道:“好,再遇见岛屿便停靠下来。”   就算是这样的巨船,在这无边无际的海域上,也不过如同一叶扁舟,会被瞬间吹得七零八落。   倒也算运气好,又走了两日,就遇见一座小岛屿。   次日,暴雨而至,远处的海域波涛凶猛,像个吞噬天地的巨兽。   众人都看的变了脸色,这样的天气要是继续在海域上航行,真就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也幸好殿下会看气象,不然这出海只怕是九死一生。   霍叶也忍不住担心,这趟出海,殿下一直没明说到底想做什么,只说海外有别的国家,那里有殿下想要的东西,具体是甚却不得而已,难不成是可以抵挡伏朝廷千军万马的兵器?可到底什么样的兵器可以抵挡朝廷的十万大军。   几日后,众人又回到船上继续航行。   所有人都不知他们这趟航行会遇见些什么,能否活着回来,但都愿意跟着裴危玄去闯这一趟。   ……   半月过去,许记食府的panpan朝食跟暮食人满为患,甚至还有不少人愿意拼桌,就为吃上一口许沁玉做的朝食和暮食。   许记食府现在每日收入还能多个几两,因为点烤羊排的客人多了些。   现在倒也不用许沁玉亲自在铁网跟炭火上面烤,她找人砌了个‘烤箱’。   其实就是面包窑,原理跟烤箱差不多,可以烤的东西还挺多的。   也可以叫烤窑。   许沁玉画好图,特意找的砌灶台的师父帮她砌的。   砌好后等着风干,然后烧火彻底让烤窑定型就能使用了。   这东西就跟现代版烤箱一样,能节省不少时间,除了烤羊排,还能烤鸡烤鸭,烤各种面包蛋糕蛋挞蜜饯干果都好使得很。   注意好火候,平日里还能帮着她烘干各类食材,帮她把野生菌烘干,由着成哥儿研磨成粉末做调味的调料,别提有多方便。   烤羊排也能一窑一窑的烤,烤的时候注意下火候翻面,才吃起来也是外焦里嫩,   虽然烤羊排贵,但喜欢吃得人还挺多,每天暮食时都能卖出去十份左右,有好几份都是富商员外特意遣奴仆过来买的。   不过这东西吃了上火,许沁玉每日特意煮了绿豆糖水,特意送给点了烤羊排的食客,其他食客要是想喝绿豆汤,就得四文钱一碗。   还有食府的另外道招牌,秃黄油拌面或者秃黄油拌饭。   这个一开始没什么人买,倒是有些吃得起的想着为何一个拌面跟拌饭都要二百文钱,点了一份尝尝看。   看着满满一小碗金黄亮泽的膏状,香气逼人,倒在米饭跟面上一搅拌,入口简直惊为天人,鲜香不说,还有酥糯的口感,再带上一丝清甜,香醋的酸,口感分明,却又层层递进在口腔里混合出不一样的滋味。   只是吃过一次就会上瘾。   所以开始买的人不多,这小半月过去,秃黄油拌面拌饭的名声就已经传开。   但是做这个麻烦,需要人剔除蟹肉蟹黄。   成哥儿也忙得很,食肆里就没一个不忙的,因此秃黄油几天才能做出来一些,基本还没做出来就被人预定了。   这才开业半个月,许沁玉都累得慌,她掐了下自己的腰身,本来就细,感觉更细了,应该是累得瘦了点。   闻氏每每看见眼中,自是心疼,她又不好劝说什么,在食肆里就是把自己能做的活儿都包揽了。   做包的活就彻底丢给了宁姐儿,她每日只专心帮玉娘。   好在最近成哥儿的姐姐桃姐儿总找宁姐儿玩,桃姐儿女红也不错,现在宁姐儿带着桃姐儿一起做包。   家里还有桂氏,家里的活儿桂氏带着两个孩子也能做。   桂氏干活时就嘱咐黑玉看好凤哥儿和芫姐儿,黑玉只要瞧见两人过去水井那边或者去大门口就朝桂氏嗷呜嗷呜的叫,也是个看家看孩子的好手。   因为太累,许沁玉打算以后食府每半个月就休假一日,不然身体都吃不消,她赚钱也是为了过更好的日子,总不能把自个给累坏了。   所以朝食暮食时,许沁玉就让陈氏她们给食客上菜时,同食客说说明日不开业,食府所有人休沐一日。   食客们虽然有些舍不得,但都表示理解。   既是休息,自然连鱼丸鱼头这些也不会继续做。   次日,许沁玉就好好歇上一日,这整日,她什么活儿都没干,饭也不用做,是闻氏做的。   许沁玉除了朝食暮食的时候出去吃饭,其他时候就在床上躺了一天,也睡了一天,别提多舒服,整个人也都彻底缓了过来。   ……   而许记食府的名声还传到了闻家。   闻家前些日子把三房分了出去,闻老太爷就立刻让人去买了六个奴仆回来。   想要像以前奴仆成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肯定是不成的,这些奴仆也只是负责宅子里的洒扫、浆洗衣物和做饭。   毕竟太多奴仆的话,得花费不少银钱,银钱得省着点花。   在牙行挑选奴仆时,闻家就特意要求会做饭食的。   会做饭食的奴仆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听闻是官宦之家的厨子,家中抄家后就又被发卖了。   所以才被闻家买回来。   买回来后,闻家让这人做了顿饭食,的确是比白姨娘跟孟氏做的好吃些,但那也是因为白姨娘跟孟氏做吃食太难吃了。   相比东来居的厨子,奴仆做的连那些帮厨都不如,更加不同说去做酒楼的大厨。   闻蕴灵本来还期待这个奴仆手艺了得,最后也不过是失望之极。   她是想找个名厨才准备开酒楼事宜。   没找到名厨,就算开了酒楼,味道比不上东来居,这营生自然是亏本的。   她还是很清醒的。   可名厨又哪有这么容易找的,她在源宝镇吃过饭食味道最好的便是东来居,她甚至也挖过墙角,觉得只要给的工钱比东来居高,大厨肯定愿意跟着她去新酒楼,结果刚说出口,那大厨耷拉个脸,转身就走了。   给她气得不行。   所以她也一直再找别的名厨。   倒不是她非要开酒楼,而是吃穿用行,吃排在最前头,民以食为天,其他营生她又没接触过,找不到人脉自然没法做其他营生,开酒楼就不用,只要找得大厨就能开起来,酒楼也是极赚钱的,可以说比其他许多营生都赚。   因为她在京城时,认得京城最大酒楼吉祥楼东家家中的嫡女,知晓吉祥楼每月起码能赚万两银子朝上。   不过那也是因为吉祥楼极大,八.九间铺面大小,六层高的大酒楼,生意极火爆,每日都是坐无虚席。   所以她才一心想开酒楼。   既然家中这个奴仆做的饭食味道一般,她也不指望这人给她的酒楼做大厨。   味道一般,还是东来居的饭食好吃,所以闻蕴灵又经常去东来居用朝食暮食。   但也不是天天都去,隔三差五的去而已。   最近去东来居用饭食,她总是听到有人议论许记食府。   今日过来吃朝食,她又听见旁边的食客议论起许记食府来。 第55章   闻蕴灵早就听闻那许记食府开业半月左右, 但她同样没打算去,一来是她在东来居吃惯了,就算去其他食肆酒楼吃,也基本都在东街这边, 偶尔才过去西街集市, 加上听闻就是个小食肆, 也就没打算过去尝尝许记食府的吃食。   她是姑娘家,坐的位置是有屏风遮挡的,但也属于客堂, 不是雅间,同样能听见隔壁的说话声。   隔壁的食客正在议论着。   “你们去许记食府用过朝食暮食没?”   “还没去过, 怎地?不过倒是听闻过这家新开的食肆,据说味道极好,但我在东来居吃惯了,吃不得那种小食肆的东西, 小食肆的东西, 味道能有多好?”   这人的语气对许记食府不屑一顾,显然是看不起小食肆。   也的确如此,大部分小食肆做出来的饭食味道一般,怎么可能跟大些的酒楼相比较。   “左兄, 你这成见实在不该,你要信我, 不妨去那许记食府用上一回朝食暮食,特别是那秃黄油, 可以用来拌饭拌面, 味道实在让人流连忘返, 还有那手抓羊排, 外焦里嫩,一点也不膻,肥肠鱼,香辣开胃,总之就算不是招牌菜,味道也是一绝,唉哟,现在一说,我都有点想流口水了。”   这位叫左兄的忍不住问,“既然教你流连忘返,怎得今日没过去那边用朝食?”   那人摸了摸鼻子,“左兄以为我不想去吗?还不是这几日忙得太晚,就算过去朝食已经卖完,她家不管朝食还是暮食,都要排队呢,这两日我那铺子都实在忙得腾不开手,这个时间点过去,早就卖完了,我前几日都是这时过去,人家都已经收摊,晚上我通常也要忙到酉时末,人家那会暮食都卖完,过几日忙完,我定要过去许记食府好好吃上几日。”   左兄有点迟疑,“这小食肆的生意当真这么好?味道也很好?”   “骗你作甚。”那人继续说,“左兄不妨信我一次,朝食暮食时记得早些去,不然抢不到位置还得排队。我还听闻许记食府的大厨心也善,以前就是做些鱼丸、鱼头、红烧鱼这些便宜卖给街坊邻居,现在开了食肆,也还惦记着街坊邻居们吃不起荤腥,照例还是原价在食肆卖那些鱼做的吃食。”   左兄哼了声,“鱼能有什么好吃的。”   那人笑道:“我原先也跟左兄一样的想法,后来买了些鱼丸回去,弹牙鲜美,跟食肆里面其他菜肴一样好吃。”   左兄这才半信半疑,决定晚上暮食时过去瞧瞧。   闻蕴灵听到这里的时候,就有些皱眉,但还是心存侥幸。   一开始她根本没把许记这两字往裴家四嫂身上想去,直到隔壁食客说起鱼丸鱼头,她才想起许沁玉就是在桂花巷里卖过这些。她还问过成哥儿,成哥儿说就是鱼做的吃食,能有什么味道,最多没有鱼腥味,那些街坊都是穷苦百姓,所以当做好吃的。   现在看来,成哥儿根本就是诓骗她的!   闻蕴灵这会儿气得朝食也吃不下,丢下银钱过去西街寻许记食府。   许记食府的位置很好找,但过去时发现关着门,她去隔壁打探过,才知食府今日歇息。   她这还是第一次听闻食肆可以有休沐的时间。   闻蕴灵又跟隔壁胭脂水粉铺的掌柜打探了下,得知许记食府的掌柜真是个十五六的小娘子,应该正是裴家四嫂,她气呼呼的回去。   回去后,她便跟岳氏告了状,还红了眼眶,“成哥儿就算是三房的,那也是姓闻的,是我弟弟,怎么去帮着个外人,他真是太伤我的心,当初问他,他肯定知晓四嫂做的饭食味道如何,还骗我一般般,就这样跟四嫂错过,要是知晓四嫂厨艺了得,我早早就去同四嫂谈开酒楼的事宜。”   岳氏劝道:“她一个十五六的小娘子,你当真信她厨艺了得?那劳什子的许记食府,我亦听闻过,怕是用的一些投机取巧的手段而已,不然就一个十来岁的小娘子,怎么可能比得过东来居的大厨,听人言,许记食府的吃食比东来居还美味,灵儿觉得可能吗?”   闻蕴灵这才不说话。   过了会儿,她又忍不住说,“只怕桂姨娘的离开也是她们设计好的。”   岳氏对这个更加不在乎。“桂姨娘走了便走了,留在闻家作甚,何况两位郎中都给诊出痨病,应该错不了,就算身体养好,也跟咱家没甚关系,灵儿不是想开酒楼吗?娘听闻饶州城有个厉害的厨子,改日咱们可以去饶州城问问。”   要她说,当日就该在饶州城落籍,做生意也好做些,偏生公爹觉得身子银子不够,要住在镇子上。   闻蕴灵面上一喜,决定明日再去许记食府一趟,尝尝那里的吃食。   若真好吃,就同东家谈谈。   谈不拢得话,就去饶州城寻厨子,这酒楼她开定了!   岳氏却还是觉得好笑,她实在不相信十五六岁小厨娘的手艺。   ……   次日,闻蕴灵特意早早的过去许记食府。   还真就跟东来居那位食客说得一样,才辰时三刻,就已经开始有人排队。   不大会儿,食肆大门打开,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开得门,她并不认得。   食肆开了门,客人们陆陆续续进去,闻蕴灵来得早,她在第一批食客里头,不过得与人拼桌,她皱皱眉,倒也没说甚,进去食肆就见到柜台后面站着的二姑母闻氏。   这次彻底相信许记食府的厨娘就是四嫂。   闻氏见到闻蕴灵,唇角的笑立刻就散了,但她没把人扫地出门。   之前玉娘就跟她说过,既是开了食肆,闻家人肯定也会慢慢得知,事情瞒不住,只要闻家人不是来闹事,正常用饭的话,不用管,当她们是普通客人就好。   所以闻氏淡声问道:“客人想吃些什么?”   闻蕴灵乖巧的笑了笑,“姑母帮我点就好,我相信姑母。”   闻氏点点头,给闻蕴灵点了一份奶黄包和一份生滚鱼片粥。   玉娘做的鱼片粥鲜美暖胃,朝食点它的人不少。   现在玉娘都是同时用七八个小炉子来煲鱼片粥,这会儿已经有八份鱼片粥可以吃了。   闻蕴灵付过银钱后就去寻了位置坐下,同她拼桌的是个妇人,穿得干干净净,闻蕴灵看了眼倒是没说甚,若是在东来居,就不会有人愿意拼桌,果真是小食肆,上不得台面。   很快,奶黄包同生滚鱼片粥送了过来。   闻蕴灵漫不经心的夹起个奶黄包,入口就呆了。   好好吃……   她也跟食肆其他食客一般,再也无法想别的,专心吃起东西。   她一口气把两个奶黄包吃完,开始喝粥。   粥也是浓稠鲜美,鱼片嫩极了,没有半点鱼腥气。   闻蕴灵平日胃口不大,这会儿把一砂锅的鱼片粥都给喝完,已经有些撑。   她坐在位置上发呆了会儿。   过了会,闻蕴灵去寻闻氏,“姑母,我能否见四嫂一面?”   闻氏淡声道:“玉娘忙得很,哪有功夫见你,你别打扰她了,吃完就赶紧回吧,我还要接待其他客人。”   闻蕴灵抿了抿嘴唇,倒也没恼,转身离开。   她回了闻家,人还有点恍惚,同岳氏道:“娘,四嫂做的吃食的确很美味,东来居的吃食同四嫂做的没法比,比起京城吉祥楼的吃食都要美味。”是她从未吃到过的美味。   闻蕴灵心里清楚,东来居现在客流没受到太大影响,那也是因为徐记食府是个小食肆,能接到的客人有限,所以东来居的客流没有特别大影响,但流失一点还是有的。   受到影响的则是西街集市的金源酒楼跟平安食肆。   岳氏惊讶道:“当真那么好吃?”   闻蕴灵点点头。   不成,她一定要同四嫂说上话。   晚上的时候,闻蕴灵又去许记食府用的暮食。   她点的就是秃黄油拌饭和手抓羊排。   味道比朝食还要好吃。   用过暮食,闻蕴灵知晓待在这边肯定见不着四嫂,她就寻去桂花巷裴家,打算等四嫂回来仔细同四嫂说说。   她是真心想要开个酒楼,想要赚大钱。   其实她知晓祖父祖母的心思,想要她回京,说不定还能给新帝做妃子。   能够进宫享荣华富贵她也是愿意的,可仔细想想,闻家根本就没有回京的可能,她就想着既回不了京,待在边城多赚些银钱,做个富豪乡绅也是不错。   这才想要急着找厨子开酒楼。   闻蕴灵来到桂花巷的裴家,敲了敲门,很快有人来开了门,竟是桂姨娘。   闻蕴灵吓了一跳,却见桂姨娘气色很好,面色红润,头发都没那么白了,根本就不像是痨病的病人。   “桂姨婆……”闻蕴灵下意识喊了句。   桂氏淡声道:“灵姐儿怎么来了?”   “桂姨婆的痨病好了吗?”闻蕴灵皱眉,她还是觉得桂姨娘得痨病的事儿不太对劲。   桂氏道:“许是住在这边吃得好喝的好,病就好了,要不就是那两位郎中诊错了,我现在的确是好好的,身体康健得很。”   闻蕴灵有点生气,但今日上门有事所求,不好给脸色,她直说,“桂姨娘,我有些事情寻四嫂,能不能让我进去等着四嫂。”   桂氏没拒绝,让闻蕴灵进去了。   这也是之前玉娘交代过的。   说闻家人如果找上门,只要态度过得去就请进来。   态度若是不好,直接赶走。   闻蕴灵进到院子,发现宁姐儿也在。   裴嘉宁不喜闻蕴灵,但是四嫂说过,上门就是客,她忍着对闻蕴灵的讨厌,还给沏了茶。   闻蕴灵没想到宁姐儿会给她好脸色,也忍不住道了声谢谢。   宁姐儿没再管闻蕴灵,回屋去了。   闻蕴灵大概等了一个多时辰,就见到许沁玉回来。   只有许沁玉一人,应该是忙完暮食就先回来了,看她额上汗津津的,想来在做大厨还是很辛苦的。   见到闻蕴灵,许沁玉也不意外,她已经从成哥儿口中知道她想开酒楼的事情。   “可有何事?”许沁玉问道。   闻蕴灵开门见山道:“寻四嫂的确有些事情,四嫂不觉得自己现在的食肆有些小了点吗?若四嫂愿意,我可以开一间比东来居还大的酒楼,就跟京城的吉祥楼一样,四嫂来做大厨,我知四嫂厨艺了得,就不给四嫂开工钱,把酒楼一成的盈利给四嫂如何?”   一个吉祥楼那样大的酒楼,即便是每月一成的盈利都差不多大几百上千两银子,怎么也比这样的小食肆来得强。   她心里还是清楚,真要按照其他掌柜那样,一个月二三十两银子的工钱,肯定是无法吸引四嫂的。   既知道四嫂厨艺,她也真心给出筹码。   许沁玉笑了笑,“你想跟东来居打擂台?”   东来居目前是源宝镇最大酒楼,即便是她以后赚够了开酒楼的银钱,也是去饶州城开,饶州城跟东来居差不多大的酒楼不少。   但这样的酒楼在源宝镇就是独独一份。   那为何东来居能够一直鼎立在源宝镇,没有任何其他酒楼撼动得了它的地位。   那肯定是因为东来居是源宝镇的地头蛇。   只要没人来跟它较劲,东来居不会计较什么。   就算是许记食府生意好,东来居都没打算对许记食府做些什么,因为在东来居看来,许记食府这样的小食肆算不得什么,最多就是东来居的客流稍微少了点,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闻蕴灵皱皱眉,“我开酒楼同它有什么关系,大家各凭本事而已。”   许沁玉道:“抱歉,我不同意,我觉得自己的小食肆就挺好,暂时没打算弄大酒楼。”   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她这小食肆都要遭人嫉妒的,每日都还防着在呢,就怕有人来闹事儿,好在前几日徐孔目过来吃过一次暮食,暂且没什么人敢来闹事而已。   要知道,就算是现代的吃食店子,两家店主打架都是常有的事儿。   或者是那种街边摆的吃食摊子,两家互相掀摊子,说白了就是生意做得好,哪有不遭人嫉妒,不管什么营生都是如此。   闻蕴灵气急了,“你是不是傻?放着大酒楼不要,开个小食肆屈才。”   “不用。”许沁玉还是摇头,“闻姑娘请回吧,我不会去你的酒楼做大厨的,我只想守着自己的许记食府。”   想要以后让许记食府的分店开遍大盛朝的大江南北。   闻蕴灵见她油盐不进,气得不成,有心嘲讽两句,却瞧见不远处那头黑色豹子筝蹲在地上,幽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打算她一有什么动静,就扑上来。   闻蕴灵气得不行,最后也只得甩袖离开。   留下一句,“从没见过这般的傻子!”   在许沁玉眼中,闻蕴灵不仅娇纵跋扈,她还蠢得很。   竟想着跟东来居打擂台,恐怕要输很惨。   而闻蕴灵回去后,同岳氏说了说。   岳氏道:“她自己没甚见识,不愿意开大酒楼,不要管她就是,灵姐儿既然想开酒楼,那咱们就去饶州城一趟,把那名厨给请来,灵姐儿自己开,娘还有些私房钱,足够你用。”不然就公爹那抠搜模样,肯定不愿意出银钱给灵姐儿开酒楼。   至于桂姨娘,两人都没当一回事,也没放在心里了。   闻蕴灵原先想着,若是桂姨娘还在闻家,她还能用桂姨娘逼一下四嫂,现在桂姨娘都不在闻家,她也真的是毫无法子。   她所求的不过是个厨子,既然娘说饶州城有名厨,她过几日就去饶州城看看,把名厨请回来给她的酒楼掌勺也是一样。   ——————   到了六月初,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食肆里的捞汁田螺开始走俏起来。   许沁玉除了捞汁田螺,还多了道捞汁儿大虾。   用的也是那种专门包虾饺的大河虾,整个煮熟,放在配好的酱汁里腌上半个时辰就能吃了。   捞汁儿大虾的调料跟捞汁田螺还不同,味道也稍显不一样。   许沁玉不喜欢把同样吃法的食材做成一样的味道,对她来说,田螺有田螺的嚼劲,大虾有大虾的弹牙跟鲜美,味道不同,配得捞汁儿自不一样。   这道捞汁大虾跟捞汁田螺一样受欢迎,几乎每桌必点的。   天气稍稍热起来,点手抓羊排的食客少了些,就算赠送绿豆汤,天热时吃这个还是燥热得慌。   眼看着天气渐渐热起来,许沁玉除了豆浆奶茶和绿豆汤,还会每天煮上一锅酸梅汤。   用的是乌梅、山楂片、干草、陈皮跟冰糖熬煮出来。   煮出来的酸梅汤颜色红凉,酸甜爽口,滋味特别浓郁,喝起来很是开胃。   因为天还不到特别炎热时,酸梅汤里面就没加冰,煮好后直接用绳子吊在水井里镇上一个时辰,喝起来都是丝丝冒着凉气儿,别提多舒服。   这酸梅汤也是卖的八文钱一碗,因为用料实在,乌梅算是蜜饯,价格也不算便宜。   就算卖八文钱,暮食时点的客人也不少,有时候许沁玉想给自家食肆的人留些喝都不够。   许记食府不仅多了捞汁大虾和酸梅汤,朝食还多了道肉夹馍,就是之前许沁玉在码头出摊卖过的肉夹馍,里面加了煎蛋跟卤好的肥肠萝卜和酸辣白菜。   不过这道朝食算是成哥儿负责的,还是卖八文钱一个。   每天早上摆在食肆门口卖,方便那些没什么时间坐在店里吃朝食的客人,用油纸一包就能带走,再配上一婉豆浆,吃得也是舒舒服服。   豆浆也是直接倒在水囊里面带走,都还是挺方便。   现在饮子都还不用加冰,不过到了七八月最炎热时节,肯定是要加冰的,到时候饮子都要涨价,毕竟可食用的冰不便宜。   又过了几日,食肆的客人竟突然少了些。   许沁玉不知怎么回事。   她是知道闻蕴灵在鼓捣酒楼。   听成哥儿说位置都选好了,闻蕴灵特意去饶州城寻的名厨开酒楼,在东街集市那边,但目前还在修缮,想要营业起码也得一两个月,是个三层高的酒楼,修缮装修起来都不容易,起码还得两个月才能开业。   所以不可能是闻蕴灵的酒楼抢了她这边的生意。   好在许沁玉没多久便知怎么回事。   这天.朝食刚过,她得空休息时,闻氏过来后厨忧心忡忡说,“玉娘,我方才听前面客堂食客说,原来是外头不少人说咱家有个生了痨病的家人,也不送去医治,是说继续待在咱们食肆用饭食,小心也染上痨病。说得应该就是你桂外祖母,只是外人怎么知晓这事儿?何况外祖母不是真的得痨病,你说是不是灵姐儿那日去桂花巷寻你撞见外祖母,但是她见过你外祖母的模样,根本就不是痨病的模样,怎么还往外传,难不成是想针对咱家生意?”   许沁玉皱眉,“不是闻蕴灵。” 第56章   闻氏听闻玉娘的话, 怔了下,忍不住问,“玉娘为何觉得不是灵姐儿?”   许沁玉道:“时间不对。”   不是她替闻蕴灵说话,也不是她觉得闻蕴灵多好, 而是这谣言传出来的时机不对。   距离闻蕴灵上次撞见外祖母桂氏已经差不多一个月前的事情, 闻蕴灵真要想传这个事儿, 那时候就该给传开,就算那时候不传,也不该是现在, 起码等到闻蕴灵的酒楼开业,这样才对闻蕴灵有好处, 所以她直觉不是闻蕴灵传开的。   至于是不是闻家其他人,她无法肯定,但隐约还是觉得不是,就是时机不对。   最近她家生意越来越好, 朝食时就算没别的吃食, 也宁愿在门口买两个肉夹馍带上吃,都不乐意去其他地儿吃,肯定也遭其他食肆酒楼跟小食摊子的嫉妒。   而外祖母桂氏的事情除了家人就只有闻家人知晓。   闻家人现在应该也只以为是桂氏养好了身体,并不知是桂氏装病。   自家人都知桂氏根本没得痨病, 闻氏和宁姐儿也绝不是大嘴巴的人,又岂会在外乱说。   就算成哥儿那边只有白姨娘清楚内情, 白姨娘不会往外乱说,而成哥儿跟功哥儿两个虽都还是半大少年, 但相处几个月, 许沁玉知道哥俩嘴巴严实的很, 桃姐儿整日跟宁姐儿待在一起, 就没串过桂花巷其他街坊邻居的门。   总是,肯定不是自家人和成哥儿那边说出去的。   许沁玉皱眉。   如果不是自家跟三房那边的人,那会是谁?   但肯定跟家里人关系比较近,至少是天天接触。   她问道:“娘,你最近在食肆有没有说过外祖母的事情,或者听成哥儿他们提起过?”   唯一可能应该也是在食肆这边传出去的。   闻氏想了想,心里咯噔一声,“一个月前灵姐儿不是来食肆找你,她吃完后,说要找你,我说你在后厨忙着,我让她回去,她就问了桂姨婆如何,不是得了痨病吗?身体好点没这类的话,我怕给人听去,还压低了声音说你外祖母身体已经养好了,她也没说甚,点点头就走了,那会儿正是朝食,周围客人不少,是不是那会儿给传了出去的?如果真是那样,都怪我……”   许沁玉还是觉得不对劲,要真是一个月前传开的,怎么现在食肆的客人才听闻这事儿不愿意来食肆。   她道:“没事,娘别担心,这个事不急,听人说是我们家有人最近太劳累得了痨病,这谣言传得明显是别有用心,显示也是那人故意这么传的,特意针对我们家生意,这事儿解决起来也容易,我们明日把外祖母和宁姐儿都带来,凤哥儿跟芫姐儿也正好带来食肆,我做点暮食给大家吃,吃完宁姐儿带着她们逛逛。”   痨病的确让人害怕,但她家又不是真的有病人,只要澄清下来,传开就没事了。   闻氏一听,心里也安心了些。   ……   而闻蕴灵也听闻这个事情,嗤笑一声,回去后还跟岳是说了说,“当初桂姨娘该不会没得痨病,故意骗咱们的吧?现在这事儿传开,也算是她们自己遭报应。”   岳氏点点头,“的确如此,怪不得别人,不过这事儿如果真是其他食肆酒楼做的,那也是真蠢,就一点谣言,等她们把桂姨娘请到食肆里待上两日,谣言就不攻自破,还不是没有任何影响。”   岳氏说完又问,“灵姐儿,你那酒楼装修的如何了?”   闻蕴灵面上的喜意掩都掩不住,“还在修葺,我打算按照吉祥楼的装修来布置。”   要不是这源宝镇最高的商铺也只有三层,她也想寻个六层高,八.九间铺面的商铺来做酒楼,但如今也只能将就着了。   岳氏道:“不用管你四嫂那边如何,你把自己的酒楼管好,等以后赚大银钱。”   闻蕴灵点点头,“娘,我省得。”   厨子也是她跟娘亲自去饶州城请的,也尝过这大厨的手艺,的确不赖,每个月给出二十两银子的工钱,但闻蕴灵还是有点不满意,因为她心里清楚,即便是这位饶州城请来的大厨,手艺也比不上四嫂,就连吉祥楼的大厨都比不上。她找的这名厨子至多跟东来居酒楼的大厨打个平手,她心中其实还是最属意四嫂。   四嫂的厨艺……   闻蕴灵吞了下口水,她想去许记食府吃朝食暮食了。   其实家里人都没尝过四嫂的手艺。   倒是之前祖父祖母知晓四嫂开了食肆,把二姑母给骂了顿,骂她不孝顺,儿媳手艺好也不知给他们送点吃的过来。   ……   次日暮食时,宁姐儿就领着桂姨娘、凤哥儿和芫姐儿过去食肆那边。   她已经知晓集市上最近的谣言,也给气得不成。   桂氏知道后更是自责不已。   路上还碰见桂花巷其他街坊邻居,都忍不住问道:“宁姐儿,这是去哪呀?”   街坊邻居也都认得宁姐儿,都很喜欢她。   宁姐儿笑道:“带我外祖母去食肆用暮食。”   关于西街集市传的那话,街坊邻居们也都听闻过,但她们都住在桂花巷,可是知道许小娘子家里有没有病人,人家全家都是气色红润,就连几个月前才回来的老太太虽然骨瘦如柴满脸沧桑,但养了这么久,身子骨也健朗的很。   街坊邻居们就安慰宁姐儿和桂氏。   “宁姐儿跟老太太你们别放在心上,出去转一圈,让那些人亲眼瞧瞧就好了。”   “可不是,竟还说许小娘子家里有得了痨病的病人,真是笑死人,咱们都在许小娘子家里买了半年多的鱼肉,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我看就是有人嫉妒许记食府生意好,特意出的损招吧。”   “应该是,什么人这么损,等晚上咱们去买鱼时,跟着周围的人说说,别什么都信,不然许记食府也开业一个半月,大家不都好好的。”   “就是就是,宁姐儿老太太你们先赶紧过去吧,等到点我们就去排队买鱼了。”   裴嘉宁跟桂氏见邻居们都帮着她们家说话,心里都暖呼呼的。   裴嘉宁却很清楚,这是四嫂结得善缘。   宁姐儿跟桂氏领着两个孩子过去许记食府。   要是以前,快暮食的点都该有人排队,这会儿倒没什么人排队,不过食肆客堂里已经有客人坐着。   见到儿子女儿外孙女和母亲过来,闻氏连忙过来给她们安排了张靠窗牖的位置,“宁姐儿,娘,你们先坐着,玉娘说给你们准备了松鼠桂鱼,等吃完你们正好出去逛逛。”   裴嘉宁点点头,安静看着外头集市的人来人往。   桂氏没怎么出门过,这会儿略有些局促。   凤哥儿和芫姐儿则乖乖巧巧坐在那儿。   大概一刻钟,陈氏就端着一道头昂尾巴翘,颜色亮泽的吃食过来,不仅如此,还鲜香扑鼻,有一股甜甜又酸酸的味道在食肆里溢开。   桂氏跟宁姐儿这桌是最先上菜的。   其他客人瞧见忍不住问,“掌柜,伙计,这又是什么菜,怎么平日里面没瞧人点过?难道是食肆新出的食肆?”   陈氏大着嗓门说,“的确是新吃食,不过并不是食肆里新上的,而且咱们许小娘子给她外祖母还有小姑子小叔子侄女专门做的,叫做松鼠桂鱼,味道酸甜可口,比较适合老人家跟孩子吃。咱们许小娘子全家可都在这儿了,可别再有不长眼的人说许小娘子家里有得了痨病的病人,瞅瞅看大家这气色,像是得痨病吗?真是胡咧咧,怕是不知道谁家嫉妒咱们食肆生意好,估计造的谣吧,许小娘子还说,把家人请来食肆大大方方给大家伙瞧瞧看,要是还有人胡说,咱小娘子说报官。”   报官这两字刚出,后面砰得一声,像是什么盘子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陈氏回头去看,是孙氏,食肆里另外个跑堂的妇人。   孙氏正端着几个小空碟过去后厨准备洗了,没想到脚滑还是咋回事,碟子都给摔了。   这小瓷碟是装腌菜的。   暮食的客人,每桌都会送两样腌菜,有些还没等到上菜,两碟腌菜就已经给吃完了。   所以孙氏正把几桌的腌菜空碟给端回后院去。   陈氏忍不住问道:“嫂子,你没事吧?”   三个跑堂里,孙氏的年纪最大。   孙氏急忙说,“没事没事,手滑了一下,我这就把瓷片给扫了,你们都先不要过来,免得伤到了。”   她脸色有点白,不知是摔了碟吓得,还是旁得原因。   孙氏很快把地上碎的碟子给扫走又把地面拖了拖。   陈氏跟孙氏不熟,她跟袁氏比较熟。   陈氏住在来溪巷,袁氏住在桂花巷,两人算是比较相熟,都是夏家嫂子吴婉帮着许沁玉挑的人。   摔碟子的孙氏是许沁玉寻不到人,在那些应聘跑堂的妇人名单上随意点了个,孙氏个还比较高,看着有把子力气,许沁玉就挑了她,孙氏干起来活来也的确很勤快,从不偷奸耍滑,这还是她第一次把碟子给摔了。   到了后厨,许沁玉知道她摔了碟子也没说甚,只是让闻氏记了下账,到时候按照碟子进货价赔了就是,从月底的工钱里面扣。   虽然这小碟子也不贵,就两文钱一个,但这也是规矩,摔碎的器具按价赔偿。   孙氏急忙点头应了声是。   而陈氏也没把孙氏摔碟子当回事,还在前面客堂跟食客们说东家倒霉,被人造谣的事儿。   “咱东家的外祖母前些日子才接回来时,的确身子骨不太好,但养了几个月,瞧瞧这气色好的,身子骨硬朗的,真要是痨病,能是这幅模样?”   这些食客们跟着点头,“就是,有什么光明正大的竞争,用着下三滥的招数,的确丢人。”   想也知道是生意上那点子竞争引起的,他们这些食客不少都是做生意的,自然了解这些。   有食客笑道:“不过也有好处,有人真信了这谣言,不过来这边吃,不用排队,咱们也轻松些。”   “哈哈哈哈,但对东家可没甚好处,东家没生意赚不来银钱。”   食客们说说笑笑的,也打算以后帮着食肆澄清下,不然真把许记食府给整的关门大吉,以后他们上哪去吃这么美味的吃食?   有陈氏大嗓门帮着说,来了食客她就帮忙说说。   还有来排队的街坊邻居们也在门口闲聊,说在许小娘子家里都买了半年多鱼丸,吃了身体也更加康健,不知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还说人家许小娘子食肆都开了一个多月,食客也吃了这么久,真要有痨病,岂不是早该传上了。   倒是给不少人听了去。   果然没几日,许记食府的生意又好了起来。   其实之前传谣言时生意也还过得去,许沁玉不管朝食还是暮食都要忙一个多时辰,现在生意更加好,又得排起队来。   另外个主要原因是,这些听信谣言的食客去别的食肆酒楼用饭食后发现,还是想念许记食府的吃食,味道差太多,所以又都跑回许记食府来吃。   ……   许记食府的生意照常,许沁玉还是每个月休息两日,后来就定在每个月的月初跟月中休息,食肆全部员工都休息。   就连这两日许沁玉也不用给杨枝枝做减脂餐。   很快就到了六月中,许记食府休息的日子。   许沁玉休息时就真是休息,啥也不敢,躺在床上睡不着就发呆,或者想想菜谱。   闻氏也恨不得让玉娘休息时,一天睡上十二个时辰,要不是玉娘拒绝,她连朝食暮食都想端到床边让玉娘吃。   每到许沁玉休息时,不少食客都要唉声叹气,这些食客已经是许记食府忠实的客户,基本每日都会在许记食府用上一顿,要么是朝食,要么是暮食。   许记休息时,他们就只能去别的地方吃或者在家吃。   倒是没想到,这日许记食府休息时,西街这边的平安食肆朝食时竟也开始卖奶黄包,江米肥肠和生滚鱼片粥。   不过平安食肆的奶黄包跟江米肥肠并不是像许记食府那样,一小笼一小笼的,都是在个大蒸笼里,下面一层是江米肥肠,上面一层是奶黄包,鱼片粥也是大锅煮出来的一整锅。   而且价格便宜。   奶黄包两文钱一个,江米肥肠三文钱一截,生滚鱼片粥更是只要四文钱一大碗。   因此倒也有不少食客过去吃。   食客进去时,平安食肆的女掌柜也直言道:“的确是效仿人家许记食府的吃食,味道应该也不如许记食府,不过便宜,各位食客不管吃得舒心还是不舒心,我也都是直言了当的说,若是嫌没有许记食府的朝食好吃,改日再去许记吃也是一样。”   她这话也说得明明白白,食客们自然清楚。   等进去尝过后,味道是真的不如许记食府,甚至连一半都不如,但便宜。许记食府的奶黄包五文钱一个,这里两文钱,还比许记食府的奶黄包更大,江米肥肠跟鱼片粥都有些腥味,味道比较重,吃完就想喝水,的确吃得不舒服,打算明日都不来吃了。   不过因为许记食府今日关门,平安食肆又推出跟许记食府一样的几样朝食,倒也给尝鲜的客人买的干干净净。   但无一例外,只要吃过许记食府朝食的客人临走时都会忍不住说,“掌柜,你们平安食肆就算效仿许记吃食的朝食,味道至少也该有点像吧,你们这奶黄包齁甜齁甜的,奶味也不对,还有那江米肥肠,吃起来还有些腥,那个鱼片粥,鱼片更是切的太厚了些,鱼片还有鱼腥气,一点也不嫩,哎。”说完才肯离开。   女掌柜面上笑着说会改善,心里却记恨许记食府。   ……   县衙后宅。   丫鬟春红喜滋滋拎着几个食盒回到西厢房。   西厢房是杨枝枝住的地儿,今日许记食府休沐,她就没出去吃,让春红随便给她出去买点吃的。   许记食府休息,沁玉每日都那么累,杨枝枝如今也跟沁玉是好闺友,知道闺友平日极累,也舍不得让闺友休息时还给她做朝食暮食,也希望沁玉能休息好。也幸好每月就两日,沁玉也说这两日她可以随便去吃自己想吃的,晚上酉时末之后不要在进食就可以了。   可杨枝枝哪里吃得下其他酒楼食肆的东西。   许记食府第一次休息时,她就让春红去东来居打包她往常吃得那几样回来,发现根本吃不下,味道太重,根本就不是食材本身的味道,沁玉做的吃食,基本都能吃出食材原本的滋味。   所以许记食府休沐这几次,她反而不怎么想吃东西。   她已经减重两个月,除了头一个月的时候三五天上一次称,后头嫌麻烦就不怎么上称。   主要是称重真真是太麻烦,她就量下腰和腿,腰围跟腿围都在变小。   两个多月,天天都见面的家人看不出她瘦没瘦,但前几日外祖母过来,说她看起来瘦了一大圈,她的衣裳穿起来也宽松了不少。   她打算等春红给她买朝食回,让春红帮着她称重下。   春红刚回,就欢喜道:“姑娘,您猜奴婢给您买到什么朝食了?”   杨枝枝趴在方桌上,圆嘟嘟的脸蛋也搁在上面,有点无精打采的,“东来居的吃食吗?沁玉今日没开店,我什么都不太想吃。”   春红立刻笑道:“当然不是,我买了奶黄包,江米肥肠跟鱼片粥。”   杨枝枝猛地把脸蛋从桌上抬起来,“沁玉今天开店了?”   “没呢。”春红道:“我是在平安食肆买的,今早过去西街看看有没有什么吃食,结果就见到平安食肆也在卖奶黄包这些,便买了些回来,姑娘快尝尝味道。”   养枝枝立刻打开食盒,她不是想吃,而且想瞧瞧平安食肆到底什么胆量敢效仿沁玉做的吃食。   她也不讲究什么,捏起一个奶黄包想尝一口,光是手感都不对,一点都不松软。   等吃进嘴里,面皮没有奶香也不松软,尝了一口还没吃到馅,等尝到里面的馅儿时脸都有点绿了,齁甜,应该就是用糖跟蛋黄熬煮成的馅,还有点蛋黄的腥,馅儿也是干巴巴的。   又尝了个江米肥肠,味道也不对。   鱼片粥更是不怎样。   杨枝枝都各自吃了一口就不肯再吃,气鼓鼓的说,“平安食肆这是作甚,就算想效仿许记食府的吃食,也做得好吃点,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就算卖的便宜,到时候连累的说不定还是许记的招牌。”   春红也捡着姑娘不吃的尝了口,跟着皱眉。   她也是吃过许记食府的吃食,这味道真是不怎么样。   杨枝枝有点生气,却无可奈何,的确不可能说许记食府的吃食,其他食肆就不能做不能卖。   她连着称重的心情都给气没了,本来想去告知沁玉一声。   但想着好友在休息,这么败坏心情的事儿还是不要去说了。   许沁玉也是第二日才知道的,还是食客过来用朝食时同陈氏她们说的,陈氏她们又去后厨跟许沁玉说的。   许沁玉只笑了笑说,“没事,不用大惊小怪,吃食跟风也是很常见的,食客都说他们家味道不好,不想再去吃第二次,那就没甚好担心的,我们继续做我们的。”   陈氏气道:“可是这样也太过分了些。”   许沁玉笑了笑,心底却沉了两分。   做吃食有人效仿的确再正常不过,唯一不正常的就是,许记食府真的出了内贼。   就算是效仿吃食,也该知道这样吃食是怎么做的。   鱼片粥跟江米肥肠这个还好,吃过看过大概就知道怎么做,只是配方配料不同,但奶黄包不一样,奶黄包的馅儿怎么做可不是吃过就能知道的,至少也是看过她怎么调馅熬馅的。   但也不排除有些厉害的厨子,只是尝过吃食的味道,就知道里面有什么食材加了什么调料。   她只是觉得,平安食肆里面的大厨应该没这样厉害,真有这种味觉,怎么也该是个名扬四海的名厨了。   所以极大可能就是她们许记出了内贼。   即便是内贼,也能排除一部分人,成哥儿已经是她徒弟,不可能去把奶黄包的配方卖给其他人,功哥儿也不可能,这孩子心大,啥心思一眼都能瞧出来,再说也相处了这么久,人品也能看出来,闻氏更加不可能。所以剩下的也就是三个跑堂的妇人而已。   许沁玉一时也琢磨不出是谁来,只把目光在陈氏袁氏孙氏身上扫了两眼。   三人正说说笑笑的洗着锅碗瓢盆,陈氏的嗓门还是那么大,袁氏不爱说话,只是笑笑,孙氏也不如陈氏的性子开放,也不主动说话,只偶尔回应陈氏两句。   她想了想,去把成哥儿叫了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第57章   许沁玉覆在成哥儿耳边耳语几句。   成哥儿一听, 气得脸色涨红,最后道:“师父放心,我省得,这就去办。”   等用过暮食, 许沁玉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先回桂花巷。   而许记也关了门, 闻氏正在算账, 她今日也知晓平安食肆开始卖奶黄包这些,说生气肯定是有的,但玉娘都说做生意的, 哪有不学样搅合的,放平常心就好。   今日她还让功哥儿特意去看了眼, 平安食肆还在门口竖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有奶黄包,江米肥肠,生滚鱼片粥售卖。   这不是故意让人误会吗?   有些就是听闻许记食府的名声才来西街吃朝食, 平安食肆又在集市中间位置, 她这样放着牌子,会把想要去许记食府的客人拉去平安食肆的。   闻氏这会儿心里都还惦记着这事儿。   算过账后,陈氏她们也回了,成哥儿准备送闻氏回, 闻氏没见着功哥儿,还忍不住问了句, “功哥儿呢?”   成哥儿摸了摸鼻子,“兴许又是跑哪去了。”   功哥儿平时都是做些跑腿的活儿, 不过平日下工后他都是同成哥儿一起送闻氏回桂花巷。   而这会儿功哥儿并没有出去跑腿, 而是帮他办事去了。   师父告诉她店里恐怕是出了内贼, 有人被平安食肆的人收买, 看到她做奶黄包,就把法子告诉平安食肆。   这东西看着不难,难的地方是配方,食材的比例跟火候,看过大概就知怎么做,但味道做出来是完全不对的。   所以平安食肆才卖两文钱一个的奶黄包。   师父还说,指不定上次的谣言也是店里内贼听到后告诉平安食肆。   总归这次一定要将这内贼给找出来。   成哥儿知道师父直接告诉他,还让他跟功哥儿帮忙去盯梢,就知师父没怀疑过他跟功哥儿,心中感动,也越发坚定要帮着师父把人给揪出来,店里统共就那么几人,除了二姑母就剩三个跑堂的婶子。   师父也说是让他帮忙盯着三位跑堂的婶子,看看她们有没有私底下跟平安食肆的人接触。   他跟着三位婶子也相处过一段时日,不得不说,三位婶子干活都很勤快麻利,看着也都不像那种吃里扒外的人,所以他也摸不清是谁,师父也说过,或许是她弄错了,总之让他盯着点,若不是三位婶子更好,师父也不希望店子里出内贼。   闻氏还真以为功哥儿出去玩,点点头,没再说甚。   成哥儿道:“二姑母,我先送你回去吧。”   后厨跟客堂都已经扫洒干净,三位婶子也都已经回去。   闻氏点头,两人抱着个匣子回了。   食肆里每日的盈利都要抱回家去,玉娘这两月已经存了千两银子,几乎几日就要去一次钱庄。   钱庄是骆安钱庄,也是大盛朝最大有最有名的钱庄,几乎遍布大盛朝的每个角落,就连小一些的镇上也都有骆安钱庄,骆安钱庄是百年老字号,已经有差不多二百年之久,即便乱世时,骆安钱庄都可以兑换银钱,所以大盛朝的百姓也对骆安钱庄极其放心。   想当初才流放时,闻氏真真以为是一大家子没有活路的。   现在玉娘却已经开了食肆,每月五六百两银子的进账,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成哥儿把闻氏送回去后,就立刻跑了。   他也打算去看看三位婶子都回家没。   许沁玉这会儿刚洗漱完,她回来时,身上的衣裳都汗湿完了。   天气渐热,待在厨房做完朝食,她里头的小衣就得湿透。这里不像后世,厨房没有空调,即便后世厨房有空调,厨子们做完饭菜都得一身汗,这里更加不用说,几乎从头湿到脚。   她每日还特意带了身换洗衣物过去食肆,做完朝食就去杂物间洗漱下换身干净清爽的衣裙。   就算换下的衣裙,做完暮食也照样被汗湿。   所以每日做完暮食,她就不用管食肆的事情,先行回桂花巷洗漱。   这会儿洗漱好顺手把自己贴身的小衣给洗掉,外面的衣裙明日会有浆洗衣物的娘子专门来清洗和家中扫洒。   家里赚了钱,许沁玉不想闻氏太辛苦,闻氏整日做掌柜算账收钱,忙起来还要端盘端碟,很是辛苦,家里的活儿她就花了每日二十文钱,请了个娘子来做。   这娘子也是附近巷子的,很爱干净,也很勤快。   桂氏本来说她洗,但桂氏年纪大,许沁玉当然不会让老人家太操劳。   婆媳二人数完银钱,许沁玉抱着木匣子把里头的银钱都给倒在了她的钱箱里,上了锁,这会儿白玉不在,应该是去山里头狩猎去了。   白玉大概是记住了许沁玉的唠叨,都是晚上夜深人静时偷偷溜出家门,去山上捕猎吃饱喝足,次日再趁着夜色跑回来。   它越来越大,许沁玉自然是怕被人撞见,怕吓着其他人,也怕到时候喊了官兵来打杀白玉可就不好了。   已经六月中,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好在西南这边热也没有南方热,就是晌午那会儿是最燥热的,等到日头落下,天气就已经没那么热,坐在院子里,微风徐徐,许沁玉难得惬意几分。   她还专门去跟高木匠定了几个藤摇椅,躺在上门别提多舒服。   就是院子里除了枣树,显得有点光秃秃,要是能种点花花草草的,再种两颗葡萄藤,弄个葡萄架,酿点葡萄酒,歇息时可以坐在葡萄架下喝点葡萄酒,也是舒心。   想起葡萄,许沁玉舔了舔唇。   这个朝代是历史上没有的,所以她也不清楚农作物的具体情况,有些农作物跟瓜果蔬菜有,有些却又没有,葡萄好像就是前几年才被商队带回大盛朝开始种植,现在西南这边好像就没有种葡萄的,所以夏天时候葡萄还是很贵的,倒是山上有些野葡萄。   野葡萄是大盛朝本来就有的。   不过得八月份才成熟,到时候可以去山上采摘回来,专门酿些葡萄酒,可以卖也可以自家人留着喝,这里好像还没有人酿葡萄酒。   ……   成哥儿离开裴家后就去找弟弟功哥儿,但没找到人,他去三位婶子家门口看了看,三位婶子也都回了家,功哥儿不在附近,倒是瞧见附近有几个小乞丐在晃悠。   成哥儿也没当回事,他在陈氏门前蹲到戌时末,家家户户都熄灯睡了他才回了闻家。   回去后,功哥儿竟已经回了,成哥儿问他,“弟,你去三位婶子家附近去过没?”   功哥儿正用瓢喝着大缸里面的凉水,喝完一抹嘴巴说,“哥你放心,我省得,不会把差事办坏的,我正好有几个朋友,让他们也帮我盯着在,不然就靠咱两,也不能盯着三个人,我还让我朋友帮我盯着平安食肆的,已经知道平安食肆东家两口子住在哪了。”   成哥儿点点头,对他弟还是放心的。   虽然功哥儿比较贪玩,但交代给他的事情,他一定能办完。   次日,许记食府照样营业。   因为平安食肆在许记食府前面的位置,又挂着那么大的牌子,的确有些新客流被骗了过去。   所以许记食府的朝食还是受到些影响。   但许记食府熟客多,早上做的朝食也都卖完了,就还有些奶馒头没卖完。   没卖完的吃食,都是食肆里的人吃,或者让大家带回去吃。   甚至有些肉食隔夜也坏不了,只是会影响口感,许沁玉就不用再用,会给跑堂的三位妇人还有成哥儿他们均分,让她们带回家做吃食。   三个跑堂的妇人清楚每个月八百文钱的工钱算高的,东家还管吃,偶尔还能带些肉食回家改善伙食,这样的待遇,别说源宝镇,怕是饶州城都找不到,她们也格外珍稀,听东家说,年底时候还会有不低于二两银子的红封,她们就想着每日多帮东家干点活,更勤快一些。   奶馒头剩了不少,大家都吃过还剩余不少,功哥儿一溜烟跑过去许沁玉面前,挠挠头说,“四嫂,我能不能拿八个奶馒头出去。”   “只要不浪费就可以。”许沁玉笑了笑,“功哥儿拿奶馒头作甚?”   功哥儿有些不好意思,但非常正经地告诉许沁玉,“我结交了几个朋友,让他们帮我办点事,所以想带几个奶馒头给他们吃,因为我同他们说过我四嫂做的吃食特别美味。”   这小子,说得还怪正经得,才十岁,还让朋友帮忙办点事儿。   许沁玉笑道,“行,你去拿吧。”   “谢谢四嫂!”功哥儿咧嘴笑,又一溜烟跑回厨房,抱着八个奶馒头跑出门去。   功哥儿抱着奶馒头,很快就跑得不见踪影。   他出了西街集市,朝着一个巷子里走去,巷子最后面有个小胡同,里面随意搭着几块破木板,破木板下挤着四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小孩们浑身脏兮兮,头发也是乱糟糟,脸上乌漆嘛黑,每个都瘦的只剩把骨头。   不仅如此,四个小孩明显身上都有残疾,看着最大的那个孩子,右眼只剩下一个窟窿,只有左眼还是好的。   还有个孩子脸上眼睛到眉角那里有一片红色胎记,另外两个孩子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等其中两个站起来惊喜喊道:“闻二哥,你来了。”   朝着功哥儿走过去时,其中个孩子一条腿是跛的。   另外个孩子倒瞧着好好的,看模样也是最小的,大概只有六七岁。   眼睛只剩一个的那个孩子看着最大,应该是十岁左右的模样。   功哥儿瞧见他们,笑道:“瞧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他把从许记食肆拿的奶馒头分给四个孩子,每人分了两个,其中最小那个孩子接过奶馒头时,就会发现他的右手掌上的手指有六根。   几个孩子接过奶馒头,看着雪白松软满是奶香气的馒头,根本舍不得吃。   功哥儿说,“快吃吧,都还是热乎的,奶馒头热乎时最美味,不过凉了也好吃,我四嫂做的吃食就没有不好吃的。”   几个孩子终于被奶馒头的香气馋得受不住,捧起奶馒头轻轻咬了口,入口就被奶馒头的松软和奶香气折服。   他们只是几个小乞丐,平日别说吃饱,就算残羹剩饭都没得吃,有时候还要跟野狗抢食。   “天呀,好好吃,好香。”   “闻二哥,你天天都吃这种美味的东西吗?”   功哥儿其实看得有些心酸,但他点点头,“嗯,我四嫂做的,我四嫂人特别好。”   几个小孩羡慕的看着功哥儿。   他们也想要这么好的嫂嫂,但是他们都是残疾,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肯要他们,其他人又怎么可能要他们,他们只能做一辈子的乞丐,说不定哪天就饿死或者冻死在街边。   几个孩子吃完一个奶馒头后,把剩下那个小心翼翼的包起来藏在身上。   功哥儿这才问道:“昨天晚上可有蹲守到什么?”   最大那个孩子摇摇头,“没,我们蹲守到早上,她们早上起来后直接过去了许记食府。”   “那你们帮我把这事儿盯好。”功哥儿说,“一天两天应该盯不出什么来,可能要盯很久,以后食肆有剩余吃食,我就跟四嫂说声,给你们送点。”   四个孩子眼巴巴看着他。   给四个孩子送完奶馒头,功哥儿就回了许记。   功哥儿同这几个小乞丐认识已经有一个多月,还是那天晚上许记刚关门时,他早上留了两肉夹馍特意晚上吃,那会儿肉夹馍还是才出的朝食,他特别喜欢吃,不仅朝食吃,暮食也吃,特意留了两个就是等到晚上回去吃的。   哪曾想,刚走出这条街,刷的一下有个黑影从他面前窜过去,还一把抢走了他拎在手上的肉夹馍。   这哪里能忍,功哥儿嗷一声就追了上去。   追上去发现是个比他小点的孩子,他要去抢肉夹馍,小孩护着肉夹馍,扭打之中,肉夹馍脱手而出,被路过的野狗冲过来叼走了。   功哥儿傻眼了,心里气得不行,挥起拳头就打算跟这孩子打上一架。   这才发现那孩子眼睛少了个,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正用另外只眼睛死死的瞪着他。   发现小孩的模样,功哥儿知道他应该是乞儿,还少了个眼,自然没法打起来,起身让开,哼了声打算走人。   走了几步,想到小乞儿瘦骨嶙峋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   回头看了眼,发现那小孩竟然落泪了,就左眼一直往下淌泪,也不擦,看着绝望极了。   这下功哥儿实在走不动,转回头说,“你别哭,你想吃啥,我去给你买。”   那小孩说,“随便。”声音哑的都差点没听清他说的是啥。   功哥儿就在附近买了几个肉包子回来给这孩子。   小孩抱着肉包子就跑,功哥儿有点放心不下,跟了上去,就跟到这个丁点大的小胡同里,发现里面还有三个孩子,最小的那个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小孩抢他的肉夹馍是为了给这个孩子吃的。   功哥儿就跟这几个小孩这般结识了。   他知道几个小孩都是小乞丐,有的是家里不要他们扔掉的,有些是被拐后受伤成残疾卖不出去,又被丢弃。   那个最小的有六根手指的小孩就是家里觉得他是灾星,生下来就扔了,被个老乞丐捡了去。   老乞丐前两年过世,小孩就自己天天讨饭,认识另外三个小乞丐,就跟他们待在一起了,天天几个孩子一起出门讨饭。   他们经常讨不到吃的,功哥儿身上每个月几百文钱都给他们买吃的了。   这群小乞丐天天闻二哥闻二哥的喊着。   功哥儿知道四嫂要盯人,他跟他哥就两双眼,看顾不过来,这才拜托他们几个小乞儿帮忙的。   几个小乞儿也很负责,每日许记食府要下工时,他们就在附近晃悠,等着三个婶子离开许记,他们也分头晃晃悠悠跟在身后,倒也没被三位婶子发现过。   如此盯了小半个月,已经七月初,天气更加热燥起来。   许记食府的酸梅汤越发的卖得俏,因为天气燥热,许沁玉还买了点冰块回,冰块实在太贵,敲碎加在酸梅汤里就得涨价二文钱,涨价的二文钱还全是成本,一点赚头都没。   不过这些酸梅汤每日煮好后吊在井里冰镇一两个的时辰,喝的时候也是冰冰凉凉挺解暑的。   所以现在点酸梅汤也是看食客自己要不要加冰块。   加了就贵上两文,不加的话,在井里冰镇过的酸梅汤也还是算冰凉。   奶茶也是同样的做法,奶茶还是女眷点得比较多,也都愿意多加二文钱加些冰块,喝起来冰镇解暑,奶香醇厚浓郁。   天气热燥,西街这边的小食肆小酒楼生意都有些影响,因为太热,不愿意吃饭,又没有后世的空调,现在食肆酒楼里面的饭食多是比较油腻的,天热起来更加不想吃。   但许记生意没受到什么影响,因为捞汁田螺和捞汁大虾,加上酸梅饮,开胃解暑,来得食客更多。   而且许沁玉这几日又新加了两道凉拌菜,凉拌莴苣,蒜泥白肉,还有道蒜泥烤茄子。   这几道新吃食都是最近客人比较常点的。   而许沁玉为了让食客吃得舒服,特意买了些冰块放在客堂四个角落。   这种冰块是专门解暑的,比起那种可以食用的冰块便宜许多,只是这种解暑的冰块每日也得花上二两银子!   她舍得用冰块,食客们吃得舒心,更加中意许记食府,也只愿意来这边吃。   许沁玉看着都让成哥儿盯梢了半个月,还是没发现是谁跟平安食肆有联系,她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想岔了,其实食肆并没有内贼,平安食肆那边也只是自己研究出奶黄包的做法。   要是四哥在就好了,四哥聪明,肯定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她并没有四哥那种洞察人心的本事,除了做菜的天赋,她就是个普通人。   过了没两天。   这天几个小乞丐又跟往常一样,看着许记食府打烊,就跟着三位婶子的身后晃晃悠悠。   年纪最大那个小乞丐今年差不多十岁,他没名字,大家都喊他独眼。   独眼今日跟的是孙氏,三个跑堂妇人里最壮实那位。   一开始孙氏还没甚,出了集市,她却没回自己住的那条巷子,反而回头看了眼,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孙氏回头,没见到许记食府的人,她微微松了口气,朝着另外条巷子而去。   来到一户门前时敲了敲门,门被打开,里面一个妇人探出头来,正是平安食肆的女掌柜。   ……   独眼没耽误,瞧见孙氏去寻平安食肆的女掌柜,立刻就去了桂花巷找了功哥儿。   功哥儿一听,眉头一皱,就去找了他哥。   成哥儿自然坐不住,当即去寻了四嫂。   许沁玉见到成哥儿就知应该是抓到内贼了。   听到成哥儿说是孙氏,见到她去找平安食肆的女掌柜。   许沁玉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当初就在剩余的名单上找了个力气最大的回来干活而已,偏生就指了个不靠谱的。   她不再耽误,打算过去堵人,这会儿过去的话,刚好可以把人堵住。   闻氏也在一旁听见,见玉娘要出门,急忙喊成哥儿和闻哥儿跟着玉娘一块去。   成哥儿道:“姑母放心,我会盯着的,不会让外人伤了四嫂。”   三人过来时,刚好瞧见孙氏从大门出来。   孙氏脸上本来惶惶的,根本没注意到人,等察觉眼前有人,抬起头来,吓得脸都白了,“东,东家,您怎得还没回去歇息,我,我来我亲戚家有点事儿,没想到碰见东家您了。”   还不等许沁玉说什么,成哥儿怒道:“孙婶,你还装什么装!这里就是那平安食肆东家住的地方,你过来找平安食肆的东家干什么?平安食肆出的那些奶黄包,江米肥肠,鱼片粥是不是你瞧见四嫂做,就把配方卖给平安食肆了?还有一个多月前谣言咱们东家的家人生了痨病,是不是也是平安食肆让你传出去的?”   “不,不是……”孙氏慌了,“东家,我,我,我没有。”   她想到方才平安食肆女掌柜给她的东西还捏在手里,吓得面如土灰,忍不住把手往后藏了藏。   孙氏藏手的动作太明显,显然手里肯定还捏着什么,许沁玉皱眉道:“孙婶,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没,什么都没。”   孙氏这会儿吓得不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上往下滴,人都在抖。   孙氏模样看着就是心虚,后面的功哥儿趁她不注意,上前抓住孙氏的手腕,捏在她手腕的经脉上。   功哥儿跟着他爹学了点拳脚功夫,手上有把子力气,这一捏痛得孙氏惊呼一声,也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拳头。 第58章   孙氏掌心之上赫然是一包东西, 用药纸包着在,已经被孙氏握的皱皱巴巴。   功哥儿一瞧见这东西,就从孙氏手中抢了过来,摸着薄薄的一包, 应该是粉末状的东西。   他道:“这是啥?”   “把, 把东西还给我。”孙氏见手中的东西被抢走, 如同疯了般挣扎起来,她满脸恐惧。   功哥儿把东西递给许沁玉。   许沁玉接过,打开纸包, 里面是研磨的褐色粉末,她凑近闻了闻, 是巴豆的味道。   巴豆是种药材,可以温肠泻积、逐水消胀,但如果不是医治病人,这个东西是有微毒, 会让人腹泻, 孙氏拿着的这东西已经不言而喻。   “巴豆。”许沁玉道:“你从平安食肆东家这里拿了巴豆是想做什么?是想明日给许记食府的菜食里下巴豆吗?是想坏了许记食府的名声吗?”   孙氏急得眼泪直流,“东家,您听我说,我, 我没这么坏心眼,我真的没打算给食客们投毒的, 是,是平安食肆的掌柜给我的, 她说, 她说要是我这次不帮她, 就把我上两次做的事情告诉您。我, 我,她又把这个东西塞给我,说,让我明日下,下在酸梅汤饮子里和奶茶饮子,可是我没有答应,东家,我真的不会下毒的,我没那么坏,是她吓唬我……”   孙氏已经有点语无伦次。   她满心惶恐,惊惧害怕,她没有坏心眼,她没想害许记关门,她知东家是好人,她只是害怕。   可是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   那天她在一个小摊子上买针线,旁边来了个妇人跟她闲聊,问她是不是在许记食府做工。   能在许记做跑堂多多少少是有些荣幸的。   她就很自豪说自己在许记做跑堂,跟问她话的妇人搭腔起来。   她还说许记东家很好,专门找得她们这种妇人做跑堂,一个月给八百的工钱,还管朝食暮氏,虽然朝食暮食都是东家徒弟做的,但吃的可都是精细粮食,早上还有鸡蛋,晚上也有荤腥,还说年底时候东家还会给红封。   这个条件,听得周围的人都羡慕不已,还说她运气好,让她好好干,说许记食府的东家心善,开食肆还不忘街坊邻居,还卖味道那么好又便宜的鱼给大家吃。   他们大多数也都排队买过许记的红烧鱼、鱼丸和鱼头。   人家吃过都说跟许记店里的吃食一样美味,许记东家没有厚此薄彼,因为卖的便宜,就随便做。   孙氏自然乐呵呵的说,“我肯定要好好干,我们东家还说每年都会给我们涨工钱呢。”   “唉哟,你也是命好,要不是当初招人就只招桂花巷那边的,咱也想去试试了。”   “可不是,许记生意好,东家还缺人不?”   这个孙氏就不清楚,她只能摇头。   卖完针线,孙氏就打算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那一开始跟她搭话的妇人也跟她一块走的,还说顺路。   路上一直跟她聊许记食府,还说羡慕她,说她命好,一直绕着许记食府问来问去,孙氏也没当回事,就跟妇人聊天,走了一路聊了一天,结果就聊秃噜嘴,把那日闻氏跟闻蕴灵说的话给闲聊出来了。   就是闻蕴灵问闻氏桂姨娘得了痨病,身体养的如何。   孙氏觉得这种闲话不应该乱说,但说秃噜了嘴,想着掌柜都说不是痨病,身子早养好了,她也放心了些。   谁知妇人听闻这话,立刻唉哟一声,忍不住说,“她家有得了痨病的病人啊?那怎么还做吃食?要是传给食客们怎么办。”   孙氏立刻反驳道:“我们掌柜都说了,应该不是痨病,身体早养好了。”   妇人咂咂嘴,跟她说了声就走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坊间集市就起了谣言,说许记食府家里有痨病病人。   孙氏听闻,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肯定是之前说闲话,被那妇人听了去,妇人又给说给其他人听,结果被传开了。   孙氏心中内疚,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跟东家和掌柜坦诚。   可要说出来,东家和掌柜说不定觉得她是大嘴巴,喜欢嚼闲话,不要她在食肆继续做工怎么办。   所以她不敢说出口,只能当做不知。   好在后来东家把家人都请来许记吃暮食,谣言不攻自破,她也放心了点。   谁知,没多久,那跟她闲聊的妇人在路上堵住了她,说她是平安食肆的掌柜,上次多亏她说的那些话,她才知道许记食府这么过分,有痨病病人还开店,还说自己不过就是跟人闲话家常了两句,没想到这事儿就被传开了。   孙氏这次没信她的话,她气得不行,知道上次这妇人故意套话,把妇人骂了顿。   妇人不以为然,就是跟她道谢,然后还说给她银子,让她帮忙看看许记的吃食是怎么做的。   孙氏气得破口大骂,直接拒绝。   平安食肆的掌柜威胁她说,“你要不愿意的话,前些日子你同我说过的那些闲话,我可要去跟你家掌柜说道说道,再说了,又没让你偷配方,只是平时瞧见你家东家怎么做的,跟我说说就是。”   孙氏六神无主,又惊又怕,再看平安食肆的掌柜脸色一变,就朝着许记食府走去。   她越发害怕给东家知道,慌忙把人拦下,“你想干什么,你,你不能去。”   妇人笑眯眯的说,“我又没为难你什么,也没让你偷配方,你这般害怕作甚,那些吃食的大概做法告诉我就成。”   孙氏实在害怕,最后结结巴巴把平日瞧见许沁玉做的几道朝食说了说。   她想着,既没告诉妇人具体做法,想来妇人也学不到什么。   妇人听过后就笑着跟她道谢,最后还塞给她五两银子,告诉她一个月后去找她,还把她住的位置告诉给孙氏。   最后威胁孙氏,孙氏要是一个月后不去找她找她的话,她就把闲话和配方的事儿告诉给许记的东家。   妇人说完,匆匆离开。   孙氏根本没想要这五两银子,她六神无主,最后带着五两银子回去。   等着平安食肆也做出奶黄包,江米肥肠和生滚鱼片粥她才越发后悔自责。   孙氏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她看着许沁玉,颤着嘴唇说,“东家,我真的没打算下毒,我今日来是想把那五两银子还给她的,我没想过害东家,害许记食府的。”   孙氏说着,从身上掏出个钱袋子,颤着手打开,里面的确是五两碎银。   她今日来,也的确是想把五两银子还给妇人。   但是进去后,妇人又是吓唬她,还说事已至此,不如帮她一把,事成之后,会给她五十两银子,她也是拒绝的。   最后妇人露了狠脸,说她愿不愿意都得做,已经上了贼船,就没有下来的道理,把泻药塞给她后,不由分说把人推了出来。   “东家,我知道错了,我不会下毒的。”   孙氏哭的眼泪糊了一脸。   成哥儿听完,一言难尽,最后忍不住说,“孙婶,你是不是傻的,第一次的时候你就该跟师父说实话,而不是瞒着师父,现在越闹越大,兜都兜不住了。”   许沁玉有点不知说甚,孙氏人高马大,偏偏性子怎么就这般。   还有,这不明显给孙氏下套子,一步步逼她上钩吗?   本来第一次谣言跟第二次配方都不算什么,孙氏也没说具体配方,是那平安食肆故意这样一步步勾着然后逼着孙氏做下这些。   的确也是孙氏自己糊涂。   功哥儿也忍不住挠头,最后问许沁玉,“四嫂,那现在怎么办?”   直接敲门去跟平安食肆对峙吗?   许沁玉想了想,告诉孙氏,“现在唯一的法子就去是报官,你作为人证去揭露平安食肆的恶行,但报官的话,孙婶你肯定也要挨板子,你可愿意?且此事过后,我不会再用你,到时候会付你一些遣散费。”   她不会彻底信孙氏的话。   在孙氏口中,她自己是无辜的,都是被那妇人逼迫的。   许沁玉并没有孙氏的视角,自然不清楚她说的都是真假,还是真假掺半。   而且不管是前面的造谣还是后面的给配方,孙氏都犯了大忌。   这样的人,她肯定不会再用。   孙氏犹犹豫豫,“帮着东家报官是应该的,可,可报官后,我,我岂不是要被外人嚼闲话,东家又不肯继续让我上工,我以后哪里还能找得到工。”   许沁玉淡声道:“孙婶,即便你不愿意报官,我也会去报官的,这是大事儿,平安食肆这种竞争手段恶毒也触犯律法,若不报官,岂不是放任平安食肆逍遥法外,以后遇见对家,她们就用这种恶意手段来竞争害人。而且就算不报官,这事儿我也不会善罢甘休,也不会继续在用你,事情照样会传开,孙婶倒不如主动认错,兴许还能在外头得个好名声。”   孙氏仿徨许久,最后同意下来。   天色已经黑了,但衙门随时都能去报官。   许沁玉来到衙门敲鼓。   很快衙门大门打开,县太爷带着衙役升堂。   许沁玉不认识县太爷,只知道县太爷姓杨,她已经知晓好友杨枝枝是县太爷家中的千金,但一直挺平常心对待的。   杨县令虽然日日都能吃到妻女从许记食府带回家的吃食,但他也同样不认识许沁玉。   一行人跪下说要报官,又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杨县令一听许记食府,再听眼前小娘子自称是许记食府的东家,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他经常听女儿提起许小娘子,倒的确很年轻,很难想出这么年轻的小娘子竟有一手如此出神入化的厨艺。   听完事情来龙去脉,杨县令立刻让衙役去捉拿平安食肆的掌柜和东家回。   衙役过去时,平安食肆的掌柜李氏还洋洋得意跟自家男人说,再不出几日,许记食府就该倒大霉了。   平安食肆是夫妻店,掌勺的是李氏的男人,不爱说话,就知道做吃食。   听闻这话,他男人忍不住问,“你,你又做了什么?孩他娘,咱们踏踏实实做生意做吃食就好,别坏了心眼,那个奶黄包,江米肥肠什么的,咱就别做了吧,毕竟是学许记的,再说我对做白案也不是很在行。”   李氏哼了声说,“我能做什么,我还不是一心为了咱们食肆,那许记食府抢走咱家多少生意,她活该倒霉,就算是这些朝食,也是咱们自己琢磨出来的,凭甚许记能做,咱们就不行。”   她并没有告诉自家男人自己在外做了什么事情,她知男人憨,不会让她做这种事情的。   而李氏不认字,对律法更加不懂,她以为只是下个泻药又没什么,谁还有没吃坏过肚子的时候。   两人正打算歇下,外面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李氏心里一惊,也没多想,以为是谁来找他们,还在心底骂道,哪个杀千刀的敲门敲这么大声,把她门给砸坏了。   等出去开了院门,门刚打开,她就被人抓着手臂扭到后背制住了。   李氏惊叫一声,“你们干什么,当家的,当家的,有强盗来抢咱家了。”   衙役喝斥道:“小声些,谁是强盗,仔细瞧瞧我们穿得什么衣裳,你犯了事儿,咱们是压你过去衙门的。”   “你们胡说什么。”李氏还不明所以,“我能犯什么事,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妇人,又没干过杀人放火的事儿。”   李氏的男人张全听见声音立刻出去,见到衙役也愣了愣。   衙门上前把两人都押送到衙门。   见到孙氏,李氏终于知晓是怎么回事,她真没想到孙氏敢报官,明明孙氏之前那么胆小,都不敢告诉许记东家。   李氏对着孙氏破口大骂。   “肃静!”县太爷拍案。   孙氏指认李氏,拿出五两银子和泻药。   李氏一开始还不肯承认,不承认她认识孙氏,也不承认自己买通孙氏让她给许记的食客下泻药。   县太爷道:“你方才不还对着孙氏破口大骂,现在矢口否则不认识孙氏?公堂之前还敢撒谎,还说你未买过泻药?泻药之事,本官派人去镇子几个药堂打听打听便能知晓你买过没,若不从实招来,等查清后,罪加一等!”   李氏毕竟是第一次上公堂,也有些怕了,最后承认了罪行。   也的确跟孙氏说的差不多,她说自己一开始没想过让孙氏给许记的食客下泻药,前头两次她只是造谣问了奶黄包的做法,后来让孙氏一个月后上门,也是想着继续找她问问许记食府一些吃食的做法,没想下泻药。   但这一个月入了夏,平安食肆的生意越发差,都没几个客人。   可许记食府的生意还是照样很多食客,还出了几道新吃食,她心里彻底记恨上许记,就想让许记也不好过,所以她就买了泻药,让孙氏来的时候,逼着孙氏给许记的食客下泻药。   李氏也承认孙氏今日上门要把上次她给的五两银子还给她。   但她说事成之后,会给孙氏五十两银子,半推半就把孙氏推出门,孙氏也的确拿着泻药出门了。   孙氏也开始喊冤,说自己是被逼的,她要是不拿着泻药离开,李氏就会去找许记东家告她的状。   两人开始互相攀咬。   不管如何,两人都有罪。   孙氏主动认罪,做了人证,呈上物证,最后孙氏挨了十大板,李氏挨了二十大板。   这是因着泻药还没下成,要是泻药已经下在食客的吃食中,就不止这么点板子了。   所以就算有人嫉妒同行,也不会想出在对家的店里下药这种事情。   杖行打的是臀,不是杖背。   杖背一般是更大罪行才会杖背,杖背要是二十板下来,半条命都要没了。   打臀一般死不了人。   但不管是十大板子还是二十大板下来,都有些受不住。   十大板一般还出不了血,二十大板下来,臀部都打出血了。   两人被打的一直惨叫。   张全在此事中并无过错,他并没有被杖行。   他一直低着头,等李氏被打完,他才过来跟许沁玉匆匆说了句对不起,转身过去抱着李氏离开。   衙门就剩个孙氏和徐沁玉一行人。   最后还是许沁玉叫了车过来把孙氏送回家,又帮着请了郎中,给了诊费和抓药的银钱,最后留下二两银子才离开。   孙氏家人得知孙氏做的事情,气得不行,最后得知孙氏以后都不能在许记做工,他们也想求许沁玉饶了孙氏这次,可见孙氏犯这种错误,许记东家还愿意付药费诊金,就实在脸面要求许沁玉继续用孙氏做工。   ……   这一报官耽误下来,已经亥时。   成哥儿跟功哥儿见天色暗成这般,送了许沁玉回裴家。   路上时候,许沁玉就跟成哥儿道谢。   成哥儿急忙说,“四嫂,不是我,是功哥儿发现的,我让功哥儿也帮我盯梢的。”   功哥儿也跟着咧嘴笑,“四嫂,也不算是我发现的,这些日子我不是总在食肆拿些剩下的吃食吗,说是给我朋友吃,其实就是他们帮我盯梢的,我这几个朋友是几个小乞丐,都还没我大,怪可怜的,都是残疾,也没人牙子要他们,卖给别人家做奴才都没人要,四嫂,以后食肆剩余的吃食我能不能继续分给他们?”   “当然。”许沁玉点头,“还要多谢你那几位朋友,等明日暮食后,你可以请他们来食肆里头,到时我做些吃食答谢他们。”   都是群可怜的小孩,许沁玉也是个被丢弃的孤儿,但从小被送到福利院,偶尔被大孩子抢食物有时候会吃不饱。可基本也是衣食无忧,不像这里被丢弃的孩子们,这里会被丢弃成为小乞丐的孩子通常都是身体有缺陷。   不然只要身体不残缺,都会有人牙子收留他们,帮着卖给富裕或者官宦人家做奴才。   “四嫂要答谢他们吗?”   功哥儿大喜过望。   许沁玉笑道:“他们虽然都是小孩,但帮了忙,自然要答谢的。”   功哥儿笑得越发欢快,“好,那我明日就去寻他们。”   两人把许沁玉送回裴家,也都回了家。   许沁玉进到院子发现闻氏还没睡,正在厨房等她,还点着油灯。   见到玉娘回,闻氏终于放下心来,又问了问事情如何。   许沁玉就把方才的事情同闻氏简单说了说。   闻氏听完,也没料到会是孙氏,其实三个跑堂的妇人都还挺好,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闻氏感慨了下,倒不再多说,只是想着明日跑堂的妇人就只剩二人,就问了问玉娘还要不要招人。   许沁玉也打算再招一个。   两个人的话实在太累,三人虽活也多,但不至于太过劳累。   闻氏道:“好,那这几日我先顶上,玉娘也不慌,咱这次慢慢挑。”   她平日除了算账结账,要忙的事情也没有太多。   婆媳二人说了会儿话,就各回各屋歇下了。   ……   次日一早,许记正常开业。   许沁玉做朝食时,李氏跟袁氏发现孙氏没来,还有点疑惑,以为她跟东家告了假。   许沁玉把孙氏的事情同两人讲了讲,两人都有些震惊,李氏忍不住嘀咕,“她咋能做这种事?当初不小心说错话被传了谣言时不就该直接跟东家认错嘛。”   李氏觉得东家已经够好了,当时直接认错,东家肯定都会原谅她。   偏生不说,也不知她到底怕个啥。   “好了,先干活吧,这两日辛苦两位婶子了,这几日的工钱我都会按照每日多二十文钱算给你们的。”   李氏摆摆手,“不用不用,东家平日待我们已经够好了。”   许沁玉还是按照每日多二十文钱的标准结算给她们。   一个时辰后,许记食府传来阵阵香味。   而早起觅食的食客们也发现,西街集市上的食肆酒楼中的平安食肆竟没开门。   但平安食肆的食客不多,也没太注意,还以为是有事歇业了。   入了夏,吃过朝食暮食后,天边还不算彻底黑,一点点霞光尾巴还洒在天上。   许沁玉接待完暮食的客人又准备了几样菜肴。   她做了道汽水蒸肉,一道松鼠桂鱼,一道红烧排骨,一道三鲜汤和一个闷茄子,暮食的粳米饭也特意留了点。   不大会儿,功哥儿就领着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进来。   几个小孩进来食肆后很拘束,站在功哥儿的身后不敢说话。   许沁玉笑眯眯同他们道谢,几个孩子话都不敢说,最后还是那个独眼的孩子结结巴巴说了声不用谢。   其实她现在的身体也就比几个小孩大几岁而已。   但跟她们说话,不自觉就把自己当做大人,把他们当做孩子看待。   功哥儿陪着几个孩子吃的暮食,几个小孩吃得狼吞虎咽,很快就把一桌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暮食,几个孩子还把空的碗盘都端到后厨清洗干净。   而那个独眼小孩犹豫半晌,突然来到许沁玉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第59章   独眼噗通一声跪下, 把功哥儿和另外三个小孩吓了一跳,功哥儿还忍不住问了句,“独眼,你干啥呢?”咋吃完还给四嫂跪上了, 虽然四嫂做的菜吃完的确是回味无穷, 但也不至于如此。   “我, 我,我想给东家做奴才。”独眼说话磕磕绊绊,紧张得一张小脸都是通红, 连耳朵都是红的,他说完, 还以头触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他动作麻利,许沁玉想拦都没拦下来。   独眼磕完头又说,“我, 我什么都愿意干, 只求给东家做奴才。”   他听功哥儿说过,他的四嫂心善,因为他们帮着盯梢,巩哥儿四嫂就请他们吃饭答谢他们, 没有嫌弃他们残疾,看到他们也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 的确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而且功哥儿说过许记生意好,平日很忙, 他什么活都可以干, 东家若愿意收他做奴才, 他这条命就是东家的。   东家只要愿意让他做奴才, 他就有机会把三个弟弟都给养活长大。   三个小孩虽然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但从小一块长大,他早把三个小孩当成弟弟看待,在这样的世道,他们想活下去太难太难了。   哪怕命贱如狗,他也想活下去,带着他们一起活下去。   许沁玉其实刚见到几个孩子时就有些心酸,她自己本身就是被遗弃的孤儿,福利院也有一些像他们这样身带残疾的孩子,过得比她更惨,福利院有些坏孩子也会欺负他们,就连来福利院收养小孩的人也会自然而然略过身有残疾的孩子们。   她本身也是有些想法的,许记生意好整日都忙得很,她贴在外面招帮厨的告示一直贴着,却没有帮厨来。   大概是之前瞧不起她这个小厨娘,以为她忽悠他们,所以现在哪怕许记跟她的名声传开,之前去桂花巷找过他的那几位帮厨也没好意思再上门。   她实在太缺人手,缺徒弟,所以刚才就在想,几个孩子也挺可怜,她目前也有收留他们的地方,可以让他们住在许记那个小的杂货间住着。不如帮他们一把,先让他们在许记帮着她打杂,如果喜欢做菜做吃食,愿意吃苦,或者有点厨子的天分,她就愿意收他们为徒,自然也是看他们愿不愿意做厨子。   功哥儿也忍不住看了四嫂一眼,其实他也挺希望四嫂收下独眼,独眼什么活都会做,还能帮着打杂跑腿看食肆。   至于剩下三个小孩,功哥儿没抱期望,人太多,四嫂都买下来的话,其他三个小孩等于白养着了。   只要四嫂能够收下独眼,独眼就能把另外三个小孩给养活。   许沁玉看向独眼,“这样吧,我食肆平日也比较忙,正好缺些人手,你们四个都留下来,我也不要你们做奴才,你们就在食肆里打杂,住在食肆的小杂物间里,晚上还能帮我守着食肆,然后平日还可以帮我洗菜切菜配菜,我会慢慢教你们一些厨艺,你们若喜欢做厨子,等以后再大些想清楚了,我也愿意收你们做徒弟,要是不喜欢做厨子,我会每月给你们一些工钱。”   主要是包吃包住的,算是养着他们,孩子们太小,也干不了什么活,还得先把他们身子骨养好,暂时先就不给工钱了。   独眼愣了下,连功哥儿和另外三个小孩也都愣住。   独眼听懂许沁玉的话,有些不敢相信,等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娘子,见她笑眯眯的模样,并不是他脑中的妄想,他立刻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眼泪也啪嗒啪嗒一滴滴落在地上,又用脏乱破的袖子胡乱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泪水却根本止不住。   “快别磕了。”许沁玉有点无奈。   另外三个小孩还愣愣的,三个小孩中最大的是那个跛脚的,大概八岁,然后面有红胎记的只有七岁,另外个六指的小孩才六岁,估摸着平日饿太狠,身体都不是很好,也比这个年纪正常的孩子们看着小很多,所以反应慢慢的,有点呆。   还是功哥儿没忍住,咧着嘴在三个小孩屁股墩上踹了一脚,“都还愣住干甚,还不快点谢谢我四嫂!”   三个小孩虽呆呆的,但不是傻子,做了小乞丐这些年,也什么都知道,他们见到独眼哥跪下来求东家收留做奴才时根本没想到会成,甚至没想过东家会收独眼做奴才。因为他们可都是身有残疾,缩在角落要是碍着别人的眼,都有可能被嫌弃被打上一顿,正常人岂会愿意收留他们做奴才。   知道眼前的东家愿意收留他们,三个小孩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会儿被轻踹上一脚,终于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出来,然后跪在地上,开始给许沁玉磕头。   “唉唉,快起来,别磕了。”   许沁玉连忙把几个小孩拉了起来,见几个小孩额头上已经红通通,她忍不住说,“以后除了拜师,不许随意磕头。”   几个小孩哗哗流着眼泪,也不知听进许沁玉的话没。   几个小孩哭着,功哥儿咧着嘴笑,他也怪激动的,四嫂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许沁玉想了想,让功哥儿去厨房烧些热水,先让这些小孩把身上洗干净。   好在入了夏,洗漱也方便,但井水寒凉,不能直接给他们用,怕几个小孩身子骨弱,再用井水一激,容易生病,烧些热水混些凉水就能冲洗,幸好食肆这边还有胰子,估计他们得洗好几遍。   许沁玉让功哥儿帮着烧水,她去寻了夏家嫂子。   夏嫂子家中开布庄,还有成衣卖,总得先给几个孩子弄几身衣裳穿。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路上行人还不少,许沁玉过去来溪巷敲了门。   吴氏开门见到许沁玉把人给请了进去,许沁玉说明来意,吴氏还愣了下。   那几个小乞丐她也认得,源宝镇哪有人不认识他们,几个身有残疾的孩子,有些是先天的,有些是后面才眼瞎跛脚的,小乞丐怪可怜的,但从来没有人家想着收留他们,就算是买下来做奴仆,都无人想过,许小娘子却收留他们,还愿意教他们做菜收做徒弟。   吴氏还是有点震惊的。   吴氏震惊过后道:“小娘子等着,我这里正好存着些粗布衣裳,我去帮你找几身过来。”   铺子上的布多,有些布料跟成衣都存放在家里头。   许沁玉比划了几个孩子的身高,一口气要了八套,刚好够他们换洗的。   许沁玉又买了两床褥子,天气热,晚上睡觉也不用盖被。   不过那间小点的杂物间也没有床,只能先洒扫干净铺在地上让几个孩子将就几晚,她再让高木匠给打一张宽些的床,够几个孩子睡。   她回去食肆时,几个小孩里里外外已经洗的干干净净,都在杂物间待着,许沁玉让功哥儿把衣裳送进去。   等几人穿好衣裳出来,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房檐下,几个孩子其实都不算丑,眉清目秀,就是太瘦了些,面黄肌瘦的。   她又进去杂物房,里面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都打扫过,铺上褥子就能睡。   许沁玉交代几个小孩晚上好好睡觉,她跟功哥儿这才回桂花巷。   路上时,功哥儿告诉许沁玉,说几个孩子都没有名字。   右眼坏掉的那个孩子就叫独眼,面上有红胎记的孩子叫丑蛋,跛脚那个就叫跛脚,六指的就叫六指。   许沁玉想了想,这样肯定不成,还是得给几个小孩起个名。   不过起名的事情晚上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   回到桂花巷,闻氏还在厨房等着,玉娘每次晚归,她都会有点担心,见到人回才安心。   许沁玉回来就跟闻氏说她收留了几个小乞丐的事情,想让他们在后厨打杂,以后还能收他们做徒弟。   闻氏闻言,忍不住多看了儿媳一眼,她并不是不赞成,但一般人真没这样的心肠,能有玉娘这样的女子来裴家做媳妇,真是裴家三生有幸,只可惜裴家落败,她什么都无法给玉娘。   她道:“这样挺好,都是几个可怜孩子,正好你后厨能帮忙的人太少,从几个孩子开始教也挺好。”   就是还没找到帮厨,辛苦的还是玉娘,等成哥儿能掌勺起码都是一年后时间,更不用说这几个比成哥儿还小的孩子们。   许沁玉其实也打算帮厨继续招着,几个孩子也继续教着。   她会做的菜很多很多,红案白案,八大菜系,其他十来种菜系,满汉全席,各种私房菜,甜品饮子小吃,成哥儿能学的有限,其实她是想多收些徒弟的,这个时代的的吃食都还是在起步阶段,她希望以后也可以呈现出一个盛世来。   婆媳二人说了会儿话,各自回屋睡觉。   次日过去食肆,几个小孩已经醒了,独眼还领着三人把厨房的水缸都给打满了水,另外三个小孩也都特别听话,乖乖做事,还很有眼力见,看见什么活儿就做什么活,还帮着成哥儿洗菜择菜。   成哥儿领着他们,教他们怎么洗菜择菜,几个孩子都还挺机灵的,学得挺快。   现在成哥儿还负责买菜这些,有个这几个小孩跟着,他去买菜也方便多了,身后跟着一小串子,帮他拎菜,路上被其他人撞见,还很稀奇得瞅着他们。   有些也认出这几个小孩不是源宝镇那几个残疾孩子吗?   ……   几个小孩年纪都不大,许沁玉就没让她们在前头跑堂,就在后厨跟后院帮忙。   这样过了没两日,平安食肆还一直关着门,大家也都好奇起来,打听了下,倒是把前几日许记食府跟平安食肆闹去衙门的事情给传开了。   得知平安食肆竟想收买许记跑堂的妇人给许记的食客下泻药,把经常去许记用朝食暮食的客人给气得不成。   都在骂平安食肆心肠歹毒,哪有这样的,就算嫉妒同行的生意,也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自己都还是开食肆的,却下泻药,明显就没把食客放在眼中,只是把他们当成牟利的工具。   不用说,这种事情传开,平安食肆就算继续开门营业,只怕也没客人上门。   果然,没几日,平安食肆门外贴了对外租售的告示。   这铺子原先就是李氏跟张全租的,现在出了这种事情,张全心里清楚平安食肆肯定开不下去,就没继续租铺,把里头的东西都整整卖掉,打算等李氏好些就带着李氏回他老家那边的镇子上开个小食摊子,也能养家糊口。   张全本身也是西南这边的人,不过他老家在铁矿那边一个小村子上,村子比较穷,他十岁出头就跟着个厨子拜师,跟了十年师父才放他出来自立门户,他一开始也是小吃食摊子做着,慢慢积累了点银钱才来到源宝镇,然后继续做吃食摊子,存够银钱,前两年才能租下这样的铺子开食肆。   就两年光景,他的食肆就没了,说不难受是假的。   他也怪自家婆娘,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只能想想后路。   他打算回老家那边的镇子上继续做吃食买卖,他老家的镇子不大,距离源宝镇也有些远,挨着铁矿那边,镇子上人口比较杂乱,生意难做,但也只能如此了。   李氏在家趴在床上日日夜夜的哭,说她不知道下个泻药就这么严重,还说要去跟许记的东家道歉。   张全告诉她,她该去道歉的,但就算道了歉,平安食肆也完了,名声彻底坏了,食客不会再愿意上门吃饭的。   李氏彻底呆住,这几天更是连话都不想说。   等她能动弹时候,张全带着她来许记道歉。   李氏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也诚恳跟许沁玉道歉,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跟许沁玉哭诉,“许东家,我真的知道错了,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对那些食客说说我不是故意的。”为了赚钱,她把孩子都丢在老家给公婆带着,本以为在做上两年就能存到买宅子的钱,把家里孩子公婆都接来源宝镇,可就因为她的过错,什么都没了。   虽银子还有点,但留在源宝镇继续做吃食买卖是不可能的了。   许沁玉叹息声,“即便我同食客们说,他们也不会信的。”   做吃食的,竟想在吃食里面动手脚,食客们当然不会原谅。   张全最后带着李氏离开,没多久,两人就启程离开了。   随着二人的离开,桂花巷也发生了一件事情。   那罗老婆子的儿子把林氏给休了,但林氏把罗家人给告上了公堂。   许沁玉听闻这事儿已经是晚上,还是白姨娘跟桂氏说的,原来白姨娘白天在院子里听见外面闹腾,出去瞅了瞅,发现是衙门的人正压着罗老婆子去衙门,罗老婆子杀猪似的叫着,吸引了不少人,大家都跟着去瞧热闹,白姨娘也跟了去。   去了衙门才知是罗家把林氏给休了,说她无子。   而无子只是因为林氏生不出儿子,就算生了两个闺女,依旧可以按照七出里面的无子休掉。   林氏在衙门宛如疯子,一直说罗家人想把大妞二妞卖去饶州城的香满楼,求县太爷让两个女儿跟了她。   原来是罗老婆子的确被林氏打怕了,林氏后来也不是日日都打她,只要罗老婆子没有辱骂林氏母女三人,林氏也不会动手,但罗老婆子越来越恨林氏,她知道林氏留在罗家就是为了两个女儿。   想着林氏这两三个月是如何对待她的,她就不想让林氏如意。   她终于无法忍受,掏出了自己十两银的私房给了儿子,让她休妻另娶。   罗家是罗大根跟罗老汉自己管钱,两人自己赚的银钱就自己捏在手上,平日里罗老婆子会跟儿子和老汉要点银钱买菜买粮,她就从手心抠出来点存着,早些年她能干得动活时还帮人浆洗衣物,加上林氏每个月赚来的一两百文钱也都给了她,其实这些年她自己也偷偷存了上十两银子。   罗老婆子恨透了林氏,她也想明白,儿子跟老汉都不信林氏打她,所以只要让儿子休了林氏,两个臭丫头是罗家的种,林氏带不走,光着都能气死林氏。等休了林氏后,她再把两个丫头卖去香满楼,到手就能得二十多两银子,只是这二十多两银子是明面上的,到不了她的手中,所以之前她才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十两银子的私房拿出来给儿子休妻再娶。   她一开始就是舍不得自己那十两银子,但后来看着林氏心里就恨的滴血,这才忍不住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了儿子。   罗大根得了十两银子,他自己身上也存了些,娶了新媳妇还有多余的,加上他也想要儿子,但林氏生不出,就拿了罗老婆子这十两银子把林氏给休了。   休林氏的时候,林氏跟他要两个闺女。   罗大根当然不愿意给,说大妞二妞是罗家的种。   私底下罗大根想的是,好不容易快把两个丫头养大,怎么可能给林氏,就算不卖去香满楼,再过几年,给大妞说个人家,也能拿到一大笔的聘礼钱。   林氏知道等她离开,罗老婆子肯定会继续教唆罗大根把大妞先卖去香满楼,再等几年把二妞也给卖出去。   她无法忍受,所以就去衙门状告了罗家人。   一开始源宝镇的百姓们听说她状告夫家也不解,哪有被休的妻子状告夫家想要女儿跟她的。   林氏在公堂上说出自己的诉求,又说出罗老婆子跟罗大根想把她两个闺女卖去香满楼,这话一出,源宝镇百姓就不相信,还说哪有做祖母跟父亲的把自己女儿卖去那种地方的,就算是灾荒年间卖儿卖女都是挑富裕人家卖去当奴仆,香满楼那种地方对女子来说就是火坑,大家不相信。   桂花巷其他街坊邻居可是知道罗家为人,立刻跟周围人说道:“你们不住在南街那边,肯定不晓得罗家是什么人,罗老婆子以前有个闺女,就是被她卖去那种地方,拿到的银钱给她儿子娶妻呢,孙女还不如女儿呢,她都敢卖女儿,孙女有啥不敢的,而且你们不知道这罗老婆子有多坏,动不动就打她儿媳跟孙女。”   “我的天爷,这心肠也太黑了,不怕遭报应啊,谁家这么打骂儿媳哦,就算管教也不能动手啊。”   “难怪这妇人被休还要闹到公堂来要女儿,原来是这么回事。”   “哎,母女三人真是可怜,就是闹衙门也没什么用吧,县太爷也管不了这事儿,毕竟是家务事,罗家不肯放人的话,两个闺女这妇人还真是带不走。”   其实大家伙说得很对,衙门没法管,以前也没这种案子,但县太爷心肠好,也早从女儿杨枝枝那里听闻过桂花巷罗家的事情。   杨枝枝也是之前找许沁玉去玩时,闲话家常听来的。   这种事情本就让人气愤,杨枝枝说给家里人听,县太爷也就给记在心里了。   但林氏的诉求是想要两个女儿跟她离开,县太爷没法判,大盛朝自古以来的律法就是妇人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所生子女都跟随男方,除非是男方愿意让子女跟随女方,才能随着女方离开。   县太爷能做的也就是旁敲侧击,敲打下罗家人让他们愿意把女儿给林氏,也顺便说给林氏听,让林氏知道怎么才能从罗家手中要到两个儿女。   林氏还在哭,她已经有点胡言乱语,她被休已经两日,这两日就待在罗家大门口,哪里都不敢去,就怕她离开,罗老婆子就把两个女儿卖去香满楼。   她没想到自己反抗了罗老婆子,却依旧挣不脱束缚在她身上的另一种枷锁。   见林氏还在哭,县太爷对罗老婆子说道:“即便这是你们罗家的孙女,你为了钱,当真要做这种黑心肠的事情?”   说完他又对罗大根说,“毕竟是你的女儿,为了银钱,你怎么忍心让她们进去那种火坑,在你们眼中当真只有银钱才是最重要的吗?”   银钱两个字,县太爷说得特别重,还看了林氏一眼。   罗老婆子哼哼了两声,天天起早贪黑,谁不是为那二两银子奔波,银钱不重要什么才重要?   钱?   林氏终于听进去些,她愣了愣,忽然喊道:“我,我愿意给钱,大根,我愿意给你银钱,你把两个闺女给我吧,求求你了,大根。”   罗老婆子冷笑一声,“你哪来的银钱?你根本就没银钱,何况你打算给多少银子带走大妞二妞?”   林氏攥着拳,双目赤红,“我现在的确没有银钱,但我会赚,我会努力赚银钱的,我可以写个借据,赚了钱每个月就立刻给上一部分,我愿意给二十两银子,大根,求求你让大妞二妞跟着我吧,或,或者你说多少银钱,我都愿意。”她可以帮人浆洗衣物,还可以下河去摸鱼摸虾摸螺蛳卖去许记,她知许记收这个,为了两个女儿,累死她也愿意。   罗老婆子呸了一声,“你说得真轻松,二十两银子你都敢说,你给人浆洗衣物干些零散的活儿,一个月才二百文钱,这二十两银子你拿头来赚?大根,你可别信她的话。”   她根本不想让林氏如愿,她让儿子休了林氏,把大妞二妞留在家中就是为了给林氏添堵,为了气林氏,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让林氏出银钱带走孙女,她才不会让林氏如愿。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怒骂道:“哎呦,你这老太婆,心肠实在歹毒,人家都说愿意给你们银钱,二十两银子,卖去香满楼那种地方也就多个几两,你们把孙女卖去那种地方,还不如让她们的娘出银钱带走她们。” 第60章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妇道人家, 家中都有子女,哪怕有些偏心,但对闺女也是爱着的,从来没想过把女儿卖掉, 更加不用想还是卖去那种地方, 都觉得罗家人太过分, 欺人太甚,本来被休或是和离的女子不能带走子女,可她们却下意识希望林氏可以带走两个闺女, 哪怕日子苦点,但这又不是灾荒年间, 只要勤快点,是能活下去的。   “可不是,也不怕遭天谴让你全身生疮,什么混账老婆子, 真是丧尽天良。还有你这男人, 是怎么给人当爹的,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这黑心鬼……”   市井妇人骂起人来那可是言语粗俗难听,骂得罗大根脸色涨红。   “这个罗大根不是个货郎吗?这种黑心鬼的东西你们也敢买?他要是真敢把自己闺女卖去那种地方, 不怕以后他挑着担子做拐子把你们孩子偷走卖掉,毕竟为了银钱连自己闺女都卖去香满楼, 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有道理,以后瞧见他可要躲远些……”   罗大根听见这话, 瞬间慌了, 他是个走街串巷的挑货郎, 要是源宝镇的百姓都不再光顾他的生意, 他还怎样赚银钱,岂不是断了他的财路?   罗老婆子想跟这些妇人对骂,县太爷突然拍案说,“肃静!”   拍完案,他问罗大根,“罗大根,你是如何想的?可愿意让林氏写下二十两银子的借据,然后将大妞二妞给林氏抚养。”   罗大根想也不想猛地点头,“大人,小民愿意。”   既然能拿到银钱,他也不想把闺女卖去那种地方,卖去那种地方也就多个几两银子,而且他怕自己不愿意的话,被源宝镇的百姓记恨他,到时他走街串巷卖货时,无人搭理他,没了安身立命的营生,他以后如何?   他心里开始害怕,觉得都能拿到银钱,不如卖一个好名声好出去。   “大根,不可啊。”罗老婆子急了。   她掏银钱让大根休了林氏,就是想她们骨肉分离,现在林氏写下借据有何用?林氏能不能赚到二十两都还要另说。   她的银子岂不是白给了?   罗大根恼道:“娘,别说了!”   县太爷点点头,“既你同意,那本官便让人写下字据,你们按下手印盖上官印,此事便算定下。”   罗大根点头同意,林氏也喜极而泣。   周围妇人们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罗老婆子还想说些什么,被罗大根拉住,不许她在胡言乱语。   林氏不会写字,县太爷让人写了一张她欠罗大根二十两银子的借据,写着按月归还,十年内还清。   还有另外一份义绝书,写明罗大根收下林氏二十两银,罗大妞罗二妞跟随林氏离开罗家,由林氏抚养长大,此后林氏母女三人一切事宜再与罗家没有任何关系,林氏带着两个闺女自立门户。   两人按下手印,县太爷也在义绝书上盖上官印,一式三份,林氏和罗大根各拿一份,另外一份文书放在衙门。   自此,林氏终于如愿,虽然背上二十两银子的债务,但她甘之如饴。   白姨娘看完后也唏嘘不已,又忍不住替林氏跟她她闺女担心,林氏带走两个闺女后,连娘家都回不去,听闻林氏娘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当初也不会狠心收了罗家二十两银子的高价聘礼,让林氏嫁给罗大根这样的人。   且这些年,林氏的娘也没来看过她,林氏家中还有两个嫂子,怎么都不会让她带着两个闺女回林家的。   唯一让林氏回娘家的可能也无非就是让林氏再嫁。   白姨娘看完热闹,过去找桂氏时自然同她说了说这事儿。   所以许沁玉跟闻氏晚上回来后,桂氏也跟她们说了说。   听完这事儿,许沁玉半晌没说话。   闻氏忍不住问,“玉娘可是担心林氏?”   许沁玉摇头,“不是灾荒年间,倒也不担心,总归是饿不死。”   她只是觉得这时代的女性地位真真是让她揪心,被各种枷锁束缚着,像林氏这样的事情其实不少,但其他妇人可没林氏这般运气,林氏虽出了二十两,以后带着闺女自立门户,有很多被休妻和离回去的女性,会被父母再以卖的方式嫁给另外的男人,这些女性没有一点话语权。   林氏运气算好,她自己迈出第一步,闹去衙门也没被县太爷轰出去,县太爷心善帮了她,不仅让她带着闺女脱离罗家,还让林氏自立门户。   可别小瞧了这个自立门户,有了县太爷这份文书,林氏跟她两个闺女就是一个家,可以不再受任何人的摆布,即便是林氏娘家上门,林氏有了自己的门户,娘家人也别想带走她。   这个时代自立门户的女子极少极少,都是花了大钱或者一点运气才可以自立门户。   总归,林氏自立门户,以后好好养活两个闺女,再也不用担心被自家老娘卖了,不用担心女儿被卖,也不怕女儿长大后被收取高额聘礼卖去给人做媳妇。   闻氏这会儿又忍不住问桂氏,“那林氏带着两个闺女住哪?”说着又忍不住念叨了句,“罗家做的这么绝,也不怕遭天谴。”   桂氏说,“听你白姨婆的话,好像是带着闺女住在镇子口的那个破木棚子里,这两日林氏带着闺女给人家里做零活,也能赚点文钱糊口。”   倒是也有几个好心人愿意让她浆洗衣物。   ……   次日,许记食府开了门,到了晌午时,朝食客人都已经散了,许沁玉也洗漱好。   入了夏,天气更加热了,她做完朝食都出一身汗,洗过才舒服些。   这会儿她正在前面客堂坐着歇息,几个小孩还在后厨帮着杀鱼,要准备下午做的鱼丸这些吃食。   几个小孩的名字,许沁玉也给改了,独眼叫许风,丑蛋叫许调,跛脚叫许雨,六指叫许顺。   取自风调雨顺一词。   全都跟了她姓,也是跟家里人商量过的,说既然都是乞儿,她也没打算收他们做奴仆,既是做徒弟,说是再生父母都可以的,跟着她姓也挺好的,许沁玉就连夜想到这个词,给四人起了名字。   四个小孩得了新名字,别提多高兴,闲下来时就听他们几个喊着对方的名字。   “许风。”   “唉!”   “许调。”   “唉!”   “许雨。”   “唉!”   “许顺。”   “唉。”   许沁玉笑得不行,让他们自个闹腾去。   她这会儿坐在客堂歇着,想着再有两日又能歇息,她不能在家躺着了,要去山里头采些菌菇回,还有山上的野葡萄都熟了,这玩意很酸,根本没人吃,只能用来酿酒或者拿来煮酸梅汤的配料,口味会有些变化,多了丝葡萄的味道,到时候可以做一些,看看大家喜欢什么口味的酸梅饮。   这会儿大家都在歇息,林氏正好路过,她刚帮着一户人家浆洗完衣物,给了她五文钱。   路过许记时,她看到门外贴的告示,她不怎么认字,但她也听闻过许记孙氏跟平安食肆的事情,猜到许记现在或许缺跑堂的,外面贴的或许就是招跑堂的告示,林氏犹豫了下,抬脚进了许记。   还真给她猜对了。   许沁玉这几日还在招跑堂的妇人,倒是有不少妇人来,但许沁玉不认得她们,也怕遇见孙氏那样的人,或者遇到偷奸耍滑的,只让这些妇人说了名讳年龄家住何处,等她选定人会再去知会她们一声。   林氏进去许记,见到许小娘子正坐在靠窗的一张长凳上,双手托腮,手肘搁在桌上,大概是刚忙完,雪白的脸蛋上还有点红扑扑的,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但这会儿视线有些游离,似乎在发怔。   林氏过去小小喊了声,“许东家。”   许沁玉醒了过来,她就是在发呆想菜谱而已,她想菜谱有时候会让脑袋空空的,想一些新菜谱的食材比例跟调料的配料而已。   哪怕就是普通的菜肴,她的配方跟别人的也不同,其实做菜做来做去就是那些,主要凸显的只是味道而已,味道的不同。   许沁玉见到林氏笑了下,“林嫂子。”   林氏结结巴巴说,“许东家,许记是不是招跑堂的?我,我能不能来许记上工,东家放心,我很勤快的,什么活儿都能做。”   上次许小娘子已经拒绝让她做跑堂,只是这次她还想试试,要是许小娘子还拒绝,她就安心的给人做洒扫浆洗衣物的零活,平日再去田沟荷塘里面抓些河虾来卖。   许沁玉直接说,“行,你明日就来上工吧。”   她对林氏还算了解,林氏以前是软弱,但那种软弱也是因为她身处这样的环境和家庭造成的,林氏能为两个闺女做到这等地步,她的人品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她招员工最看重的也是人品。   以前不同意是因为罗家,现在林氏靠着自己摆脱罗家,就没什么不能用的了。   “明,明日上工?”林氏愣了下,结结巴巴重复了下,她没料到许小娘子这次答应的这么痛快。   许沁玉点点头,“这几日都是另外两个婶子跑堂洗刷,活有点重,你早日上工,她们也能清闲些。先说好,每月工钱八百文,包朝食暮食,平日食肆有多余的吃食你们可以分分带回家去,干得好的话,过年时有红封,以后也会涨工钱,人得勤快点,眼里有活,不能有二心,不要别人问一下,食肆有事情或者话语就给说了出去。”   林氏激动的脸都红了,连连点头,“好,好,东家放心,我省得。”   许沁玉想了想,又去找闻氏要了八百文钱给林氏,“先预付你一个月的工钱,你去租个屋子,先把大妞跟二妞安顿好。”   林氏一下子就想哭了,还想跪下给许沁玉磕头道谢。   “哎哎,你可别跪我。”许沁玉声音都有点变了,还往旁边躲了下。   林氏就没法跪下去,不好意思抬头,再次跟许沁玉道谢。   等林氏离开,许沁玉就去外头把张贴招跑堂的告示给揭下来。   林氏拿着八百文钱,牵着大妞二妞去租房先。   大妞和二妞还在外面等她,听林氏说许记的东家愿意让她来做工,大妞回头看了眼许记,眼中很是坚定,她握紧她娘的手,“娘,东家是好人,我跟二妞都大了,每天你出门我也带二妞过来给东家做工,咱跟二妞虽然小,但零散的活儿还能做,咱俩都不要工钱。”   林氏笑道:“好。”   她也不放心让两个闺女单独在家,就怕被罗老婆子给带走。   林氏带着两个闺女过去北街那边租的房,北街那边的房屋比南街这边还便宜些,她花了一百五十文钱租了个小院子,足够她跟两个女儿住的。   林氏租房一百五十文钱,自己留了一百五十文钱,剩余五百文钱她就去桂花巷给了罗家。   怕罗家赖账,她还特意找了纸,上面找人帮她写了四十个五百文钱,以后每月给罗家五百文钱,就让罗家在下面按一个手印,这样三年多就能全部还清了。   去罗家给钱时,林氏还找了邻居的婶子帮她见证下,以免以后罗家耍赖。   罗老婆子见她拿出五百文钱,还凶巴巴的问她是不是以前在罗家偷偷存的钱带走了。   林氏冷着脸说,“是许记食府的东家好心肠愿意让我在许记做工,还提前给了我一个月的工钱让我安置下来,以后每月我都会给你们五百文钱。”   这事儿瞒不住,罗家人迟早会知道,所以不用瞒,罗老婆子要真敢去许记闹,她就敢拿刀把人撵出来。   “啥?”罗老婆子一听,气狠了,“那,那小贱人不是以前不让你去做跑堂吗?”   林氏脸色更冷,“你好好说话,若再骂许小娘子一句,别怪我不客气了。”   罗老婆子撇撇嘴。   旁边的妇人一听也跟着谴责罗老婆子,还说许小娘子果然心善,让林氏好好在那做工,把两个闺女养大。   罗老婆子听烦了,瞅着林氏手上的半贯钱打算接过去。   罗大根忽地出来,方才外头说的话他都已经听了去,他接过半贯钱,让林氏以后把钱都给到他手上来。   罗老婆子想要那半贯钱,但儿子肯定不会给她的。   罗大根知道林氏在许记上工,倒是有点后悔了,但想想林氏生不出儿子来,就没甚可后悔的,他更想要一个儿子。   林氏给了银钱就回了。   次日,林氏带着两个闺女去许记上工。   多了俩小的,许沁玉倒也没说甚,让她们跟着许风他们在后厨帮忙,不过这样一来,后厨倒还怪拥挤的,光孩子就不少,其实成哥儿在她眼中都还算个半大孩子呢。   大妞帮忙时,见许沁玉在包酱肉包,她道:“东家,我也会捏褶。”   许沁玉笑道:“行,那你来试试。”   大妞去洗了手擦干手后,学着许沁玉的样子开始给包子捏褶,她捏的不算快,但也不慢,比很多新手都看着熟练些,等她捏好,许沁玉看了眼,发现这个褶捏的不够圆溜,有点点歪,但比很多人捏的都要好看的。   许沁玉惊讶了下,“大妞第一次给包子捏褶吗?”   大妞点点头,她家就没吃过包子,她就是看东家做,觉得应该很简单,想帮忙。   许沁玉有点高兴,这孩子倒是对白案还挺有天赋的,白案就是做面食,甭管会不会做别的面食,但大妞第一次捏包子的褶儿都比常人捏的好看,这就是做白案天赋的一种,兴许可以教教大妞做白案。   她给了大妞一团粗面,让她专门练习捏褶,以后先帮她捏褶,再慢慢交其他的。   大妞拿着一团粗面过去捏褶去了。   林氏得知,还有点惶恐,害怕东家误会大妞想偷师学艺,还是成哥儿让她别担心,说四嫂厨艺了得,就是想找几个徒弟把厨艺传开。   林氏这才放下心来,心中越发感激许沁玉。   ……   过了两日,许记歇息,许沁玉去跟夏嫂子借了驴车,准备去镇外的山上采菌子,因为还要摘野葡萄,就带着成哥儿功哥儿准备出城,最后许风他们四个也要跟着一起去,便都一道去,连闻氏也跟着去了,就是担心玉娘跟几个孩子们。   其实家里已经有银钱可以买驴车,但平日太忙,许沁玉打算这次回来就让成哥儿帮忙跑腿去买辆驴车回,他平日赶着驴车去买菜也方便些。   出了城一路朝着山上而去。   去了山上,许沁玉去采野生菌。   闻氏担心玉娘,山上蛇虫鼠蚁多,怕她被伤到或者碰见山上的猎户甚的,玉娘生的好看,也怕遇见心怀不轨之人,就让许风跟着玉娘一块去,她则领着成哥儿他们去摘野葡萄。   入了夏,山上美味野生菌更多了,特别是那些颜色鲜艳的,有些能吃有些不能吃。   其实至少有一大半这种颜色绚丽的野生菌是绝对不能食用的。   但瞧着另外些颜色绚丽的菌子,许沁玉都有点留口水了,这些菌子虽也有微毒但处理好,是真正的山珍美味,鲜味在舌尖缭绕,谁吃过都不会忘记这种鲜。   后世就不少人明晓得这些野生菌有微毒,处理不好就得见小人,为何还要去吃,还不是因为它的鲜美。   许沁玉摘的时候还跟许风说让他不要胡乱采摘,毕竟这些菌,哪怕是同一种,但其实还是有微微的分别,一种能吃,另外一种一点都不能碰。   这些菌,许沁玉采了都是自家人吃,不打算弄去食肆里,免得被人学去上山采菌吃出事来。   许风很听话,许沁玉不让他采,他就不采,去帮着许沁玉找笋。   这个季节的笋已经没那么鲜,有点苦,是入了夏才有的苦笋,但同样能吃,焯去苦味清炒做成酸笋或者炒肉都可以。   除了这些菌,许沁玉还采摘了不少别的能吃的菌子,用来烤干碾碎成粉做调料的。   瞧见能吃的野菜,许沁玉也都顺道给摘了。   差不多到未时末的时候,许沁玉跟许风下了山,山脚下的驴车上已经堆满野葡萄,成哥儿他们摘了不少。   赶着驴车回镇里的时候,竟撞见一群衣衫褴褛,瘦骨伶仃的人,都是拖家带口,背着行李,只是一眼,许沁玉就知这些人的身份,应当是去年雪灾后逃难的北边人,这都过去半年多,他们竟到了西南这边。   大部分灾民都去了南边或者京城,没想到还有会灾民摸到这边来。   他们应该没走官道,不然也不会绕到这里来。   许沁玉看着那些人眼光麻木,心里怪不是滋味。   这会儿她也没法把驴车上这些苦笋野菜给这些灾民,怕他们哄抢伤了孩子们,也怕他们抢走菌子吃出事来。   其实西南山多,山上不管是野味还是野菜跟其他野果,都能填饱肚子的,就算找不到这些,镇子外的田沟池塘小湖不少,去里面摸鱼也能吃饱肚子的。   到了西南,吃喝总归是不缺的。   许沁玉倒也没担心他们会来抢炉车上的东西,野生菌跟野菜都装在筐里头,驴车上全是野葡萄,这东西酸,就算是流民们都不愿意吃,因为越吃越饿,还会让胃里泛酸发疼。   只是看着那些灾民,其中一男人正背着个妇人,妇人脸上都是疹子,脸颊凹陷,看着像是昏死过去,许沁玉瞧见这样,脸色突然有点变了,她低声跟成哥儿吩咐,“成哥儿,走另外一边的道儿,不要跟这些流民走到一起去,莫要靠近他们,然后赶车快一些,快点超过他们。”   成哥儿没多问,立刻赶着驴车走另外一条小路,加快了速度。   许沁玉也加快脚步,身后其他人自然也是赶紧跟上。   等着超过这些流民,许沁玉跟闻氏低语了几句,闻氏脸色微变了下,“行,那你跟成哥儿先赶紧赶着驴车回镇上跟县太爷说声,先把他们拦到镇外再说,我带着风哥儿他们也尽快赶回镇子里。”   许沁玉点点头,坐上驴车,成哥儿立刻赶着驴子走快些。   两人不到半个时辰就回了镇子上,镇子也是有官兵把守的,镇上的人可以随意进出,镇外的人想要进镇需要缴纳两文钱的通行税。   进了镇,许沁玉让成哥儿送她过去衙门,她在衙门下了驴车,又让成哥儿先把驴车上的东西送回食肆里放着。   成哥儿没多问,点点头就赶着驴车走了。   许沁玉没敲响衙门的鼓,而是从衙门后院过去的,敲了敲门,一个婆子开的门,也认得许沁玉,知晓她是自家姑娘的闺友,立刻把人请了进来。   杨枝枝见到许沁玉也很欢喜,“沁玉,你怎么过来了?”   许沁玉也来不及跟枝枝多说,脸色慎重道:“枝枝,我想见见县太爷。” 第61章   见好友面色慎重, 杨枝枝知晓肯定是有什么天大的急事儿,也不忙着追问,起身牵着许沁玉朝外走,“沁玉随我来。”   杨家一家都跟着县太爷住在县衙后院, 但其实杨家也有宅子。   杨夫人卫氏有商铺有田地, 每年收租子也有不少银钱, 所以手头上也很宽裕,甚至可以说是富裕,不然也不会每个月为了枝枝花费二十两银子减重。   杨枝枝就算路上也没多问, 一路领着许沁玉过去她爹的前院。   县太爷在前院处理公务,翻看案卷, 听见衙役说小姐带着许记食府的小娘子找过来,他便把人请了进来,见到许记食府的小娘子神情严肃,诧异道:“许小娘子这是?”   许沁玉立刻说, “大人, 民女方才在城外瞧见一些灾民正朝着镇上而来。”   县太爷是知晓北边很多灾民因为去年的雪灾四处逃难,但都以为是逃去了南方或者京城那边,没曾想会在镇外见到。   他思忖下道:“既是灾民,自然要看他们会不会进镇子, 进到镇子后,想去哪里落籍, 有些地方虽落籍费用贵,但下辖的一些村落有些是不用落籍费, 他们可以过去, 让里正给他们分些地方开荒, 他们要有银钱, 也可以买屋买田买地的。”   一般灾民都是背着全部身家去逃难,身上可能还会剩余些银子,有银子就有安家立命的本钱了。   “大人,不可!”许沁玉摇头,“大人我回来时撞见这些灾民其中有好几人都是身体极其消瘦,脸颊和眼眶都是凹陷进去的,身体缺水,所以脸上都起了干皮疹,嘴唇也是裂的,看起来便病得不轻,若是一人有这样的症状还无妨,可是几人都有,我有些担心。”   大灾之后容易滋生大疫,这是常识。   而边城距离南方和京城都远,很多消息传递不及时,根本不知那边灾民的情况如何,到底有没有得瘟疫的。   她回来时撞见的那群灾民,除了被男人背在背后的女子,还有后面好几人的症状都跟女子差不多,若只有一人还无妨,几人都是相同的症状,也大概是说明得了病症一样,一样的病症就说明是有传染性的,所以她担心这些灾民其实已经得了瘟疫。   县太爷一听,也跟着变了脸色,他也想清楚其实缘由了。   他忙起身吩咐衙役,“快,快去两个镇口告诉守着镇子的官兵,在镇子口设木架,木架距离至少百尺以上,让他们暂时不许放灾民入镇,待在木架外的距离,快些,骑马过去。”   等两名衙役离开,县太爷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真要是瘟疫的话,可就一点法子都没有的啊,只能把这些灾民全部圈禁在一起,给些食物和水,要是全部都得了病,只能等病死后一把火把那地方全部烧光,根本就没任何法子可以治好瘟疫。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哇。”   他经历过瘟疫,虽不是他住的村镇得了,是附近的村子,最后整个村子都被下令封锁,等到全村人都病死后,一把火烧光了村落。   许沁玉跟杨枝枝脸色都有些白,杨枝枝身体都微微有些颤抖,她没有经历过瘟疫,但知晓瘟疫的可怕,这里无人不知瘟疫的可怕之处。   许沁玉吸了口气,“大人,现在当务之急是让郎中去给这些灾民诊脉,看看是否真是瘟疫。”   她知道这里染上瘟疫基本等死,哪里有治疗的方子,但不懂防护和预防,哪怕是治好后还会再次染上,自然就无法根治,只能等死。   她倒是也希望自己错了,其实根本是她想多了,但如果灾民染上瘟疫,那去往其他地方的灾民恐怕也是如此,再把瘟疫带给其他州县的人,会死很多很多人的。   县太爷都快哭了,“哪有郎中敢去给他们诊脉啊!”   要是瞒着不说,让郎中去给这些病人诊脉,最后真是瘟疫,郎中也回了镇子上,会导致整个镇上的人都给传染上。   以前瘟疫时,基本去诊脉的郎中都是有去无回的。   许沁玉道:“大人,民女可以让他们接触那些病人后不被传染,若真是得了瘟疫,这些法子也可以适用于病人和所有人,只要用这些法子,或许可以让瘟疫得以控制,另外也许是民女杞人忧天,或许灾民里并无人染上病。”   瘟疫主要就是通过接触呼吸还有蚊虫叮咬饮食等等传染的,只要做好防护的确不容易被传染上。   县太爷愣了下,“许小娘子真的有法子可以防控住瘟疫横行?”   许沁玉道:“用纱布覆以口鼻,接触病人后用烈酒洗手,换下来的衣物也立刻焚烧掉便可,另外还有饮食喝水方面都要注意。”   县太爷很是犹豫,如果真是瘟疫,他能选择的就是相信许沁玉或许可以让瘟疫得以控制,要么就是圈禁那些灾民,等全部病死后烧掉,对源宝镇的百姓负责。   县太爷在屋子走来走去,最后咬牙喊来衙役,让他们去把镇上所有药铺的郎中都给请来衙门,有事商谈。   等衙役离开,许沁玉问杨枝枝家中有没有纱布,杨枝枝白着小脸点点头。   杨枝枝这才带着许沁玉过去后院,找了她娘要来纱布。   卫氏还好奇许小娘子怎地突然上门,卫氏让丫鬟去取来纱布,还笑问,“许小娘子要纱布作甚?”   杨枝枝看了许沁玉一眼,见她没拦着,就小声把方才的事情跟卫氏说了一遍,卫氏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   许沁玉也管不上其他,只想着先把口罩给做出来。   想要防护,纱布起码要用十层,这个做起来简单,即便许沁玉不怎么会女红也缝制了几个,杨枝枝和卫氏心不在焉忧心忡忡手上动作却也不慢,加上丫鬟,也很快缝好,加起来就有三十个左右。   许沁玉拿着全给了县太爷。   而衙役也已经把镇上的郎中都请了来。   这些郎中年纪都挺大,倒也有几个二十来岁三十来岁的年轻些的郎中。   县太爷就把镇外灾民可能染病的事情说了说,又说自己有防护的法子,可以让接触过病人的郎中不被传染上,希望郎中可以出面去镇外帮灾民里面的病人诊脉。   许沁玉临走前就交代过县太爷,说希望对外莫要同他人说此事是她想出来的法子。   她毕竟是罪臣家眷,真要立了功,给京城皇宫里的几位知晓,不是要给裴家和自己跟娘家染上祸端吗。   在场郎中们一听脸色也跟着变了。   有几位老郎中巍颤颤的说,“大人,您这不是想让我们去送死?再害死镇上所有人吗?要是上头知晓源宝镇的百姓接触过身染疫病的人,只怕让官兵来守着源宝镇,让咱们镇子自生自灭啊,大人,不管那些灾民里是不是真有人染了病,都不应该放他们进来的,先把他们圈禁在镇外,若真身染瘟疫,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啊。”   县太爷皱眉道:“若有可能救下他们,为何要任由他们自身自灭?”   郎中道:“可从古自今,不管是什么瘟疫,都没法子彻底得到救治,就算是有药方让病人暂时好转,可接触过病人就会被传染上,他们也会再次染上病,根本无法救治。”   县太爷道:“所以这法子就是可以防止周围人传染,也能防止病人们自己再次染上。”   他接过许沁玉递过来的纱罩,覆在口鼻之上,耳绳也固定好才说,“这样用纱布覆以口鼻,待给病人诊脉后再用烈酒擦手脱去衣物烧毁即可止住病源,去给病人诊脉的郎中若真是诊出瘟病来,也暂时不可回镇,居在镇外的木棚下,过上两日若无症状才可回镇。”   县太爷又说若愿意去给镇外的病人诊脉,每人可得二十两银。   重赏之下倒也有勇夫,有两个年轻些的郎中站出来说,“大人,我们愿意去。”   县太爷从公账上取了四十两银子分给二人,这才让他们带着纱罩,穿着麻衣,带着烈酒过去镇口。   镇口那些灾民已经被拦在木架外,士兵们倒也很听县太爷的话,都没接触过灾民,瞧见有其他村民进镇也都远远地给赶走了。   这会儿镇子口只有那群形如枯槁的灾民们。   灾民们茫然无措的站在镇口,他们惶恐不安,哪怕半路上开始有人死亡,他们也不知道经历何事,只想找个可以收留他们,让他们安定下来的地方。   富饶的州府根本不会接收他们这些灾民,他们走啊走啊,就走到这里来了,也不清楚这边到底是哪里,远远瞧见有镇子,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拦了下来,只是拦他们的官兵说暂时不可进镇,需要等县太爷的话。   所以他们就等着。   等到了两个穿着麻衣的郎中过来,郎中口鼻上覆着厚厚一层纱布,过来给他们中间的病人诊脉,诊着诊着,二人脸色大变,最后退到镇口的木棚下,用酒坛里面的酒水洗了手,还把身上的麻衣脱下在旁边用火折子点燃给烧掉了。   两个年轻些的郎中没想到这些病人真是瘟疫。   他们冲着镇口守着的士兵喊了几句什么,士兵脸色微变,赶紧回县衙通禀。   许沁玉跟县太爷还有这些郎中们一时半会都未离去,全在衙门前院等着,许沁玉心里也有些担忧,心里头乱糟糟的,想着要是有四哥在,四哥医术了得,再加上她的防护法子,恐怕不管什么瘟疫都能得到控制治疗好……   正想着,有守着镇子的士兵过来,冲县太爷颤着声说,“大,大人,镇口的灾民有人得了腹泻病。”   一听是腹泻病,在场郎中全都变了脸色。   许沁玉知道腹泻病,大概跟后世的霍乱差不多,同样都是由于污染的水源和食物引起的腹泻,排米泔样便,还会呕吐,最后就会重度脱水。想来也是,大灾之后灾民吃喝都不洁净,而入了夏,食物容易腐烂,灾民可不管这些能不能吃,水源的水能不能喝,饿得什么什么都能吃得下,所以最容易染上的就是腹泻病,而这种病只要提高卫生意识,喝的水全部烧开,吃熟食,勤洗手大部分就能避免被传染上。   治疗的方子她不懂,但这些郎中应该懂。   许沁玉喊了县太爷到院外,低声同他说了怎么防止腹泻病的传染。   县太爷这会儿急得都上火了,听完后倒也知道该做些什么,自然是先提醒源宝镇的镇民们和附近下辖的村镇出现了腹泻病,让大家近日莫要出门,喝水也要全部煮开才可以喝,不吃生冷食物,食物全部煮熟才能吃,生冷的瓜果也都不能吃,每天用胰子或者皂荚多洗手。   除此之外,他还要派人去饶州城通禀饶州的太守大人,毕竟饶州城附近有镇守边城的军营,若是腹泻病传到军营去了,那真真是不得了,边城对敌国来说就不攻自破了。   除了通禀太守灾民来到西南,还有腹泻病的防卫法子也要写信让衙役一并送去。   饶州城郎中更多,医术也更好,对于腹泻病的方子肯定也是更多。   只要有了防止腹泻病散开的法子,加上救治病人,这瘟疫说不定真的能止住。   许沁玉说完,知道这里大概已经没她什么事情,她能做的大概也就是煮些吃食给在镇外治病的郎中还有那些灾民们食用。   前提也是有郎中愿意去镇外给腹泻病的病人治疗。   那两个去镇外给灾民诊脉的郎中肯定是回不来,需要继续在镇外待着,也顺道给病人治病。   等许沁玉离开后,县太爷同这些郎中说了说,果真是没人愿意去,他们也怕死,县太爷知道无法强求,瘟病实在太可怕,九死一生都是轻的,他叹口气最后说,“若是镇外两位郎中这两日给病人治病接触未染上腹泻病,到时还请各位郎中出手相助,不然光是他们两人恐怕很难忙得过来,到时凡是愿意出城治病的郎中每人赏银十两。”   这些郎中根本不抱希望,觉得镇外的两个年轻郎中还是太莽撞了些,腹泻病传染性非常强,就算吃了药暂时好转可过上两日又继续染上,也是死定了。   许沁玉先过去了许记食府一趟,带回来的菌菇野菜被成哥儿送回桂花巷,野葡萄都还在食肆的后院里。   许风他们也都在食肆里,闻氏也先回了桂花巷。   许风他们都不清楚发生何事,见到许沁玉面色郁郁,都不免有些担忧,许风问,“东家,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恩。”许沁玉道:“最近半月食肆应该不会开门营业,城外来了灾民,灾民中有人染上腹泻病,所以最近大家不要乱跑,你们也在食肆待着不许乱跑。”   食肆后院大的那间杂物房里面都是她买的米面杂粮,还有干货鸡蛋这些,一些活禽,这些东西足够食肆食客们吃一个月,那就够他们一家六口还有许风这几个小孩们几个月的口粮,吃喝方便倒是不担心。   她也只是担心别的,她心里不安得很,她不是郎中不会医,就算知道一些防护法子,可有没有用,大家会不会遵守都是未知数。   而且这里和同后世可不同,先不说登基的那位是个没啥大用的,太后又是个心狠手辣的,真要有灾民过去京城那边,朝廷知晓灾民里有腹泻病的病人,估摸着都不会把灾民们圈禁起来等待他们病死,会直接把那些灾民都给杀掉焚烧。   徐风几个小孩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腹泻病是什么,听完小脸都是白的,害怕得不行。   许沁玉也只能让他们别担心,又跟几个小孩一起把这些野葡萄都给洗干净去蒂,等明日晾干后就能酿葡萄酒。   她前些日子就想酿葡萄酒,所以定了不少大酒坛子回来。   把所有葡萄洗干净后,她给自己和许风他们随便煮了些面吃,交代小孩闩好门,好好睡觉,她明日还要过来一趟。   当天晚上,县太爷亲自带着衙役去了镇子口,他安抚这些灾民,如实告诉他们得了腹泻病,灾民们听完都慌了,想要跑,怕被圈禁起来等死。   县太爷喊住他们,告诉他们,“我已请了郎中帮你们诊脉,现在二位郎中都在镇外住着,你们担心什么?真要是跑了,你们也只有死路一条,现在有郎中愿意为你们医治,只要你们愿意接受医治,做好防卫,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你们当真愿意跑掉等死吗?”   灾民们果然停下脚步,看向远处木棚下面的两位带着奇奇怪怪纱罩的郎中,远远地朝着他们喊话,“你真愿意医治我们?”   其实这两位郎中也心中慌乱,后悔不已。   他们一开始只是觉得哪有那么凑巧,这些灾民从北边来,真要是瘟病,早该死完了,出去给他们诊诊脉就能白得二十两,自然就去了。   现在已经这样,县太爷肯定不会让他们进镇,他们的家人也都在镇子里,要是这样跑了,县太爷肯定会捉拿他们的家人,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那些灾民。   灾民们果然安静下来。   县太爷开始吩咐下来,镇外没住人的地方,也只能在半里外的地方划出一块出来让灾民们待着不要乱跑,会给他们送吃食送水,除此之外,他们不能随便在外乱吃东西,排泄物甚的也都划了地方,不可以到处乱拉。   灾民们都听话过去了,原先灾民待的地方也用烈酒喷洒过。   两个郎中要的药材跟熬煮煎药的炉子也都送到镇门口。   ……   许沁玉回到桂花巷已经戌时,家里人都吃过睡下,闻氏还在等她,见到她回可算松口气,“玉娘回了,可都跟县太爷说了,县太爷打算如何?是不是会先找地方把这些灾民圈禁起来?”   自古以来,所有染过瘟疫的地方都是被圈禁起来,哪怕有人医治,可无济于事。   最后的命运也不过是死后被焚烧。   闻氏也以为儿媳去跟县太爷通禀是为了阻止灾民进镇。   许沁玉点点头,“已经说过了,娘别太担心,都早点睡吧,明日食肆肯定不开业,娘也不用过去食肆那边。”   闻氏叹口气,想到那些灾民也是于心不忍。   许沁玉还睡不着,取了家中的纱布缝制些覆盖口鼻的罩子。   闻氏见状也没睡,帮着玉娘缝制这些奇怪的东西,还问她,“玉娘,缝制这个作甚?”   许沁玉简单说了下缘由,她没告诉闻氏,县太爷已经打算救治那些灾民,闻氏也以为是玉娘害怕,所以才缝制这个覆着口鼻的。   两人缝了不少才去睡下,但两人哪里睡得好。   次日一早,县太爷派衙役在镇上和附近的村镇贴了告示,不仅如此,这些衙役还是敲锣打鼓,然后每条街每条巷子都喊了起来,告知镇外灾民出现腹泻病,说出防范的法子,让大家近来不要出门,待在家里,缝些纱罩覆在口鼻上,缝制纱罩的法子已经写在告示上,让大家先去看看告示。   这些衙役贴告示,去各村各镇通传的衙役也都戴着纱罩。   源宝镇所有百姓都惊恐万分,过去看过告示都吓傻了,得知镇外竟留着那些灾民,开始抱怨县太爷为什么要让灾民留在镇外,为什么不找地方把他们圈禁起来。但抱怨归抱怨,他们也毫无法子,只能都待在家里,他们也都怕死,再不敢喝生水,都是煮开后喝,也不敢吃生冷的食物,全都是熟食,这方面倒是怪听话的。   县太爷虽把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但心里头照样惴惴的,上火上得腮帮子都肿了。   许沁玉今日过去许记的有些晚,过去后三个跑堂的妇人还有大妞二妞也都到了,但集市上其他铺子全都门窗紧闭,路上都没几个行人,她们也已经知晓灾民有人得了腹泻病。   众人都待在食肆里,见到许沁玉不知为何,都有了主心骨似的。   许沁玉发现不仅大家都来了,后院还放着鱼跟奶。   许风才告诉她,说是贺老伯送来的,原来下面的村子还不知有灾民当中出现腹泻病,所以贺老伯自然也不知,照例每日早上过来送鱼送奶,还有平日要的螺蛳和鳝鱼。   不过许风交代贺老伯接下来半月都先好好待在家里,暂时不用再来。   相信等明日,附近村里的人应该也都没胆量往镇子上跑了。   鱼都还是半活的,许沁玉找了木盆都给养在里头,奶就不成了,这东西得当天现喝,天热,喝不完明天就变质,而且这些鱼大家也根本吃不完,这些鱼就算找木盆养着,但氧气不够,活到明天都算不错,还是得这两天就给解决掉。 第62章   除了鱼跟奶, 还有鳝鱼、螺蛳跟一些河虾,这些都是食肆食客一天的菜,都还挺多,鱼跟鳝鱼和螺蛳都能养着先, 鱼今儿得吃一部分。   所以许沁玉把送来的奶全都做了奶馒头, 鱼也直接切块炖了, 她还做了个鱼肉羹,鱼肉剁成泥,加了鸡蛋跟一些五花肉泥跟她自己弄出来的绿豆淀粉, 再加入一点盐巴,最后把生姜胡葱段水分三次加入顺着一个方向使劲搅拌, 最后热水上锅蒸半刻钟便熟了。   这些东西他们这两日吃不完也放不住,外头灾民多,想要灾民快些病好,不仅要医治, 还得补充营养, 缺一不可,所以这些东西既然吃不完,不如这几日都做了,给城外的灾民和救治他们的郎中补充营养, 也能让灾民们快点好起来,去落下户籍, 源宝镇上的人也能早些回归正常生活,许记才能早日开门。   许沁玉在做的时候, 成哥儿、许风那四个小孩还有大妞都在旁边看着, 看得出来, 他们是愿意跟着许沁玉学厨艺的。功哥儿就不成, 他拘不住,不管是站还是坐那儿时间久了就跟身上有蚂蚁爬似的,而且他似乎的确没有厨艺的天分,就不勉强自己,觉得给四嫂跑腿干杂货就很快乐。   许沁玉炖鱼的时候还让功哥儿朝县衙跑了一趟,是给县太爷说声,她做了朝食,一会儿让衙役抬去镇外给灾民还有郎中送过去,又仔细交代功哥儿,一定要告诉县太爷,衙役也得覆着口鼻给灾民们分食打饭,让灾民们各自吃各自碗中的饭食,不许分给别人吃,不然病还会相互传染。   吃完的碗筷也得用水洗净后再用热水烫过,总是入口的东西一定要过热水和干净。   另外就是打完饭就在镇外把她的锅都给清洗,用开水烫锅再给她送回来。   县太爷本来还愁着镇外灾民的伙食如何是好,见到许小娘子愿意帮衬,自是感激不尽,让功哥儿给许沁玉带了声谢。   许沁玉刚做完朝食,衙役就上门了。   她自己留了些奶馒头和鱼肉羹和一盆炖鱼,剩余的都让衙役抬到驴车上给镇外送过去。   衙役闻见这些香味都直吞口水,心道那些灾民也是好福气,竟能吃到许小娘子亲自做的朝食,他们这些衙役平日都还是个把月才舍得来许记吃上一顿解解馋。   但衙役们也知这是许小娘子做给灾民的,都没敢吃,立刻给送去了镇外。   镇子口守着的士兵远远就闻见香味,回头去看,瞧见县衙的衙役赶着两辆驴车过来,驴车上放着几个大木盆和两个大铁锅。   等衙役赶着驴车到镇口,跟官兵说这是给镇外灾民的,官兵放了他们出去,还眼巴巴看着木盆和铁锅里的朝食。   衙役把炉车停在木棚下,又让那些灾民把碗放在几丈外的距离,不跟灾民们接触,把朝食给分了下去。   许沁玉这次做的奶馒头比平日食肆里卖的大,一个得有成年人的拳头的两个大,又不是那种一捏就软塌塌一口就能塞到嘴里,奶馒头吃起来一层层的很厚实,小孩一个就能吃饱,不过想着灾民们饿得久胃口大,许沁玉就让衙役给大人每人打上一碗炖的鱼块,再给三个奶馒头,小孩们都是一碗鱼肉羹加上两个奶馒头。   除了这些灾民,两个待在木棚下的郎中也蔫蔫的,这会儿闻见香味倒精神了些,眼巴巴朝着木盆和大锅里瞅着。   那个二十来岁的郎中小声说,“这香味好像是许记的奶馒头和炖鱼,我家婆娘去许记买过门口的炖鱼,朝食也买过奶馒头,味道就真这一模一样,真的好香。”   朝食里就奶馒头最便宜,他家穷,不然也不会为了这二十两银子冒这个风险。   衙役也朝着远处喊,“许小娘子说了,这些是朝食,暮食还会给你们送,让你们别省口粮,记得吃完,吃饱病才好得快,赶紧来端你们的饭盆吧,鱼块是大人吃的,鱼肉羹是小孩跟病重的病人吃的。”   灾民们这才赶紧过去把自己的饭盆端走,他们都还戴着县太爷分给纱罩,这些口罩上头都还浸了藿香水。   郎中们说藿香可以治腹泻病,加上许小娘子也说覆盖口鼻的纱罩最好浸些药水,所以县太爷就让镇外的两个郎中煮了不少藿香水给灾民喝,剩余的都浸在了纱罩上。   城内的普通百姓也可以买些藿香回去煮水喝。   灾民们端回自己的饭盆,使劲吞着口水,已经有些忍不住的,一口咬在奶馒头上,而后就瞪大了眼。   还有那些已经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小孩,小心翼翼缩在爹娘怀中,“娘,这是什么吃食,好香啊,真是给咱们吃的吗?”   大人们流着泪说,“是,娃儿们快赶紧吃吧。”一口口的喂自己孩子吃着鱼肉羹。   小孩不知如何描述味道,只张大嘴惊讶说,“娘,这个好好吃,娘,这个好香好好吃哇。”即便没逃荒时,他们都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馒头。   这些灾民本来见给的朝食多,还是精细的白面馒头,他们逃荒的路上哪里吃过这等精细面食,还有股奶香味,倒是省下来以后吃,可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不知不觉,三个馒头一碗鱼块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吃完都还忍不住咂了下嘴回味这等美味。   原先有些想跑的灾民甚至都想着,真要是朝食暮食都能吃到这些,即便死在这里也值了,他们就不跑了。   这些灾民倒也听话,吃完后去提了水烧开后把碗筷洗的干干净净。   水也是镇子里抬出来的井水给他们用的。   衙役们也把许记的木盆跟铁锅洗干净后用热水烫过送了回去。   许沁玉在食肆也跟大家伙吃完了朝食,正在酿葡萄酒。   这些野生的葡萄已经洗去表面泥土,上面的一层白霜就没有洗净,这个是天然的果霜,可以让葡萄酒发酵出更好的味道来。   把葡萄捏碎后放在无油无水的酒坛之中,再铺上一层冰糖。   其实酿葡萄酒同样需要注意葡萄跟冰糖的比例,不然酿出来的葡萄酒口感都会不同,糖多了就会过甜,少了就有会苦味或者太酸。   许沁玉有着天生的食物触感,不用称都知这些葡萄该配上多少的冰糖。   酒坛里的葡萄也不能装的太满,不然后期发酵会溢出来,酒坛的口也不能密封的太紧。   这些野葡萄她足足酿了差不多二十坛的葡萄酒,冰糖都耗费了不少,几乎快把她之前买的糖都给耗光了。   葡萄酒她是打算赚钱的,不会卖得太便宜,食肆里留一些,剩余的送去饶州城卖,那边的富商跟官宦多。   当然,这点葡萄酒肯定不够卖,她原本是打算今日让功哥儿他们继续去山上帮着摘葡萄的,多酿些葡萄酒,酿个一二百坛的,现在肯定是去不了山上,等着灾民们都好转再出城也一样,这些野生葡萄多,没人吃,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全都熟透,有些山头因为日照雨水不足就会熟得慢一些。   晚上时候,许沁玉用青鱼蒸了豆饭,鱼头拿来红烧,鱼骨还给熬了浓白浓白的鱼汤,一条鱼也是一点都没浪费。鱼汤里面除了点盐巴跟葱花,其他什么都没加,因为连豆腐都没有,豆腐都是平日晌午去买,今天没人摆摊什么菜都没买,但就是这样的鱼汤味道都鲜美得很。   青鱼焖饭就是把青鱼的鱼身片成片儿,加入姜丝葱段、盐巴、花雕酒跟酱油和一点五香粉腌上两刻钟,等豆饭煮的开始冒泡粘稠时,将腌好的鱼片均匀的铺在豆饭上,焖上小半刻钟就熟了。   她给家里人做过排骨焖饭,还没做过鱼片焖饭,味道同样不差,鱼片鲜嫩。   豆饭是用了泡过的豆子加梗米煮的,粒粒分明,吸收了鱼片的鲜和油脂,油亮亮的,别提多香了。   今天倒是把鱼给消耗光了。   炖的鱼头送去衙门给衙役改善下伙食,鱼片焖饭和鱼骨汤则是送去了城外。   灾民们看到真给他们送了暮食,也彻底安心,等吃了鱼片焖饭,喝上一碗鱼骨汤后都恍惚起来,觉得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怎么能吃到这等美味,不然就算平日做梦都不可能梦见这样的美味饭食。   连着镇口木棚里下住着的两个郎中,吃了一天美味后,都没那么蔫了,干劲十足,给灾民们诊脉熬汤药,即便还没被传上的灾民,也会煮些藿香水或者其他的汤药给他们喝下。   次日,许沁玉的朝食准备了鳝丝粥跟鲜虾粥。   贺老伯昨日送来的青鱼、牛奶、鳝鱼跟河虾都消耗干净,还剩下些大田螺,她让成哥儿领着许风他们把螺肉给砸了出来,清洗干净,做成了椒盐螺肉给大家解馋。   晚上就没什么食材,还剩下些活禽跟鸡蛋。   许沁玉晌午时候去找了田屠户,想跟他买些筒骨,剔了肉的筒骨便宜,用来吊汤,晚上可以煮些筒骨汤面给灾民们。   田屠户早知许小娘子是给灾民们做吃食,筒骨就没收许小娘子的银钱,还说,“许小娘子心善,我这筒骨不多,许小娘子稍等半个时辰,我去找其他屠户凑凑,等凑够就把筒骨都给送去许记,小娘子先回去歇息吧。”   这些筒骨本就卖的便宜,屠户们都没收钱。   所以暮食就是筒骨汤面,上面窝着一个荷包蛋几根苋菜,看着便很有食欲。   入了夏,苋菜也不少,卖得便宜,也是许沁玉让田屠户帮她买的。   许沁玉忙活了两日,其他人也都没闲着,都各自帮忙洗菜择菜切菜,还有收拾厨房。   许沁玉在食肆顺带吃完暮食才回,她还是先回的桂花巷,成哥儿他们把食肆收拾干净才回去的。   成哥儿跟功哥儿回去时还遇见一些街坊领居,大家虽然都待在家里,不过偶尔也会打开院门,站在门口看看外面,自然瞧见成哥儿功哥儿覆着口鼻回来。   桂花巷附近的街坊领居们都认得两个哥儿,还不忘跟他们打个招呼,“成哥儿功哥儿怎地还在外头跑哦。”   两个半大小子挠挠头说,“我们刚从食肆回来的,食肆还有些食材,四嫂想着城外的灾民恐怕也没口粮,还说他们吃好些,病才能好得快,等灾民的腹泻病好了,咱们源宝镇的百姓也能早些恢复生活,所以这两日四嫂都在食肆做吃食给城外的灾民和郎中送过去。”   街坊领居们一听,都有些面面相觑,后来想着许小娘子本来心肠就好,不然也不会顾着他们专门卖便宜的鱼肉给他们吃。   这些街坊邻居们就想着能帮也帮忙一把,总不能让人许小娘子一人承担这些。   所以他们家里有些什么就送些什么,一捆柴,两把菜,两捧米甚的。   这事儿还传到附近的几条巷子里,大家也都送些力所能及的东西,也有稍微富裕些的人家,就给许记食肆送些鸡鸭或者两斤肉,一些白面梗米甚的。   不仅如此,之后连着东街西街这边的富商,经常在许记用饭食的客人也听闻此事,都觉许小娘子大义,同样给许记送来不少食材和米粮。   不过这都是两三日后的事情了,许沁玉倒是一点不缺食材了,甚至还有多的。她就打算等灾民都好起来后,剩余的米粮也都送给他们,起码有个口粮,接下来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之后几日,许沁玉更是变得花样给这些灾民做吃的。   她从山上采摘的那些野生菌菇,一些留着自家人吃,剩余都是不可能会有毒性的普通菌菇,她用来跟着鸡肉一起炖了菌菇鸡汤,也怕那些灾民认出菌菇会自己去山上摘,误摘到有毒的变不好了。   所以菌菇撕的有些碎,跟鸡汤一起炖便有些软烂,看不出是甚,可味道却是一绝,鸡汤浓郁鲜美,鸡肉也炖的入口极化,一点都不柴,吃得灾民们恍恍惚惚,都忘记自己身染瘟疫,很有可能命不久矣。   ……   而城外的灾民已经这样过了两日,两个郎中发现自己还好好的,并没有被染上腹泻病,不由喜极而泣,也知县太爷说的这些防范法子是有用的,说不定这次的腹泻病真的能控制住,不用把这些灾民们都烧死。   见到镇外两个郎中真没染上腹泻病,镇内的郎中和百姓们都很震惊。   加上听闻许记食府的许小娘子的义举,几位老郎中有些惭愧,也决定去镇外帮忙医治腹泻病的病人。   有了几位老郎中的加入,做好防范后给病人诊脉,重新配了药方给重病的病人。   这些病人被划在一块树林下,西南夏日不会很炎热,有片树林遮日头,也不晒人,这些灾民和腹泻病人们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至少这段时日什么都不愁。加上郎中多起来,他们好好喝药,听了县令的话做好防范,覆着口鼻,勤洗手,所以原先有大概二十个左右的腹泻病人,这两日多了七八个,那应该是原先就已经被传染上,不过等了两日才有症状显出来,其余倒是一个都没有了。   这群灾民大概有百人左右,又过了两三日,还是只有那二十七个腹泻病的病人,郎中们越发心安了。   因为像是这种腹泻病在灾民里头出现,哪次不是一传十,十传百,几乎一个都跑不掉,全都得染上腹泻病等死。   灾民们也知他们应该是有救了,心态越发好,整日就是有些惦记着吃食,吃过朝食就眼巴巴等着晚上的暮食。   又过去三两日,几个病症轻的腹泻病患已经彻底痊愈,把这些灾民高兴的不成,都看到了希望。   只是有几个腹泻病人特别严重,其中就包括许沁玉最开始见到的,被男人背在背上的妇人,她几乎都是半昏迷状态,脸上都透着死气儿,平日吃东西也是她男人硬塞进她口中的,每天基本都有汤汤水水的吃食。   这样吃了几日,妇人清醒时候比较多,能够吃些奶馒头跟豆饭和菜肴了,另外还有个十来岁的女娃儿也病得挺重,但是家里人一直没放弃,一路背过来,一开始也只能喝点汤汤水水,等能吃硬点的食物后,吃得异常凶残,狼吞虎咽,病情竟也慢慢好转了些,连郎中都有些意外。   其他人不知,她们却是被这样的美味吃食激发了求生欲,越发不想等死,她们都想好好活着,以后还想吃到这样的神仙佳肴。   所以几个病重的病患都在逐渐好转,只有个年纪实在太大些,没撑住,喝了几天汤药也不成,早上起来就发现断气了。家里人倒也没有哭闹,甚至还想着家中老父亲临死前还能吃到这样美味饭食,这辈子也不算亏了,按照县令交代的,捡了些柴回,把老人家的尸首给烧了,抓了些骨灰放在坛子里,打算以后找到地方落了根儿,再把老父亲找地方埋起来。   看着病人们一日日好转,不仅郎中们喜极而泣,连守在镇口的士兵都有些激动。   就算如此,灾民和这些郎中也没敢松懈下来,每日覆好口鼻,用煮过的水勤洗手洗澡,衣物也每日都用滚烫的热水泡过,就连灾民们随身的行礼也都每日用滚烫的水烫过。   如此过了小半月,除了那位老人家没熬过去,所有的腹泻病全都治愈。   县太爷得知后,喜极而泣,连他都想给许小娘子磕个头了,因为这不仅表明瘟疫是可以用这样的法子得到控制的,等以后再遇上瘟疫,即便是更难治愈的其他瘟疫,至少可以用这些法子防止更多人都染上病症,不用整个村整个镇整个城的人去等死了,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病患们痊愈,他们住的那片树林也被撒上烈酒烧过一遍。   既然灾民们都已经好起来,许沁玉就把多余的那些食材让县太爷分给灾民们,可以让他们自己做吃食。   现在腹泻病已经好了,县太爷还是不能轻易安排灾民们的去处,只能让他们暂时先住在镇外,因为他们出现过腹泻病,需告诉给太守,所以县太爷特意写了封书信,快马加鞭送去饶州城的太守府。   饶州城的太守已经有五十,头发已经掺杂着白发,但面色红润,身体也还算强健。   太守姓祝名文议,半月前他就收到源宝镇县令的书信,知晓源宝镇那边有灾民过去,甚至灾民中还出现腹泻病,祝太守也很是重视。   瘟疫是大事,即便他有决策权,也还需上书朝廷,所以他写了折子准备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只是临到头,祝太守算了算,从饶州城快马加鞭赶去京城需要两三日,等朝廷在给他递信也是两三日,这样一个来回就只是需要六日,县太爷在信中告诉他,说腹泻病只要防住传染源头,等到郎中治疗,半月左右便可治愈。   祝太守清楚朝廷送来的密信会是什么,会让他将这些灾民一口气杀尽,彻底杜绝瘟疫的传染源头。   祝太守整夜没睡,思虑良久,决定信源宝镇的县令一次,这位杨县令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给他一次机会,看看能不能治好灾民里的腹泻病,要真能治疗,这个防护法子就是利民的大善举,以后也能更好应对瘟疫病源。   所以祝太守的折子是五日前才让人送去京城的,这样就给患病争取到时间了。   还没等到京城的密信,祝太守先收到杨县令的信,信是徐孔目送来的,信中说这些灾民已经痊愈,做了那些防范的法子后,一百一十三名灾民,只有二十七名染上腹泻病,其余再无一人染病,经过半月治疗后,只有一名病重的腹泻病病患身故,其余全都痊愈。   看完书信,祝太守连说三个好字,神情很是激动,还问徐孔目,“这覆盖口鼻,用烈酒洗手,吃熟食勤洗手洗漱的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徐孔目已经得了县令的话,就算他知是许小娘子贡的法子,也只说,“是杨大人,他之前无意在一本游记上瞧见的,具体的小人也不得知。”   祝太守笑道:“杨大人是爱护百姓的好官,等到朝廷知晓后肯定会重重有赏。”   其实不仅是源宝镇附近出现灾民,饶州城下辖的另外三个村子也有灾民,半月前收到杨县令的书信后,他就立即派人去村上给灾民诊脉,果然是有腹泻病患,这会儿三个村子都彻底封住了,正按照这些法子给村里的人治疗和防范。   不过源宝镇的灾民没有进镇,所以影响不大,只用给这些灾民治疗就好,两个村子人多了些,肯定需要的时间也更久一点。   现在看见源宝镇的病患彻底治愈,祝太守到底还是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他也吃喝不好,就怕治不好控不住,倒是恐会让腹泻病蔓延到整个西南,好在源宝镇的病患给他带来了希望。   祝太守告诉徐孔目,“你且回去告诉杨大人,这些灾民可以暂时先安置在源宝镇的镇外住着,给他们搭一些油布棚,附近也有水源,吃食不愁的话,就暂且先住着,等着朝廷送了信过来再商议。”   徐孔目点头应下。   等他离开,祝太守还是忍不住叹息了声。   他给朝廷递的折子上也写明了杨县令说的这些可以防止腹泻病蔓延的法子,但他怕宫里头的那位不听,执意让他把所有的灾民都给杀掉,其实他已经听闻,前些日子,那些前往京城的灾民里出现腹泻病,那些灾民一个都没活下来,全都在城外就被宫里新帝下令全部杀了。   不过这些灾民的事情至少是一个月前,还没有这些法子出现。   现在既然法子奏效,祝太守又给朝廷写了封折子快马加鞭送去京城,只是希望新帝瞧见这法子,可以仁慈些,多为百姓想想,愿意试试这法子,而不是把大盛朝各地出现的病患跟灾民都给杀掉。   次日,朝廷派的钦差跟密信一起来了饶州城。 第63章   朝廷派的钦差是带着密折一起来的, 钦差是刑部尚书,姓叶名敬,刑部是掌司法刑狱,对处理这种事情也比其他官员更加狠心些, 新帝这才点了刑部尚书为钦差即可前往饶州。   见到是刑部尚书来, 祝太守心中不免忐忑。   祝太守行礼。   叶尚书挥手, “太守还是先瞧瞧皇上给你的密折吧。”   两人进到书房,叶尚书不苟言笑,被祝太守请到上首位坐下, 其属下把怀中密折双手捧着递祝太守,祝太守拆开折子, 瞧见里头的内容,越看脸色越白,看完后,他对刑部尚书道:“大人, 其实下官昨日又写了封折子, 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大人有所不知,源宝镇的腹泻病得到了控制,腹泻病患也都已经痊愈, 所以腹泻病并不是不可控制不可治愈,源宝镇的县令想出了一些防腹泻病扩散的法子, 效果极好,源宝镇的病人就是用这法子没有扩散, 病人也已经治愈。”   这密信上的内容和他想的一样, 新帝命他把源宝镇外的灾民全部屠杀, 就地焚烧。   不仅如此, 西南这边凡是有灾民出现,也就地杀掉,防止腹泻病外溢,若是灾民已经进了镇或者村,将镇或村封闭,整个村和镇直接放火焚烧尽,甚至不用等整个村或者镇的百姓传染上,而且连着没有染病的也一并给杀掉。   这种事情,祝太守又如何下得去手,更何况现在他知道腹泻病是可以得到控制的,更加不可能按照密信上所言,去屠杀百姓和灾民。   祝太守甚至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受。   自古以来,即便是瘟疫发生,帝王派人封村封镇,但也会派遣太医前往治疗,若实在无法医治和控制,才会彻底圈禁,但也不会立即对被圈禁的百姓屠杀,只是等到他们自生自灭罢了。   祝太守不知灾民去往京城后具体是如何发现腹泻病,新帝又是如何决策,但猜测应该是跟现在差不多,新帝和太后治都没想过治疗这些灾民和病人,选择直接屠杀干净罢。   他害怕就算第二封折子递去京城,新帝和太后也不相信腹泻病可以得到控制和治愈,依旧让他把人都给杀了。   叶尚书听闻后,面无表情,“新帝派本官过来也只是监督太守。”   祝太守颤声道:“大人,可是那些人都已经治愈,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即便还有三个村子因灾民受到牵连,但此刻也都有好转,再过不久应该也都能传来好消息,还请大人三思啊,大人不可再等上几日吗?再等几日,下官的折子应该也已经送去了京城,皇上看过折子亦说不定会改变决策,能否请太守再缓上几日。”   叶尚书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本官年岁渐大,舟车劳顿的,一路很是辛苦,来到饶州后身体不适,突生疾病,还请祝太守先寻个住的地方和郎中过来为本官瞧瞧吧。”   祝太守怔了怔,这才哽咽道:“多谢大人。”   叶尚书既是钦差,自然也不会凭着太守一句话就信了,所以‘养病’前还特意去了源宝镇一趟,看着那些灾民住在源宝镇的一片树林边,搭着油布棚,在里面生活得还挺好,有吃有喝,气色也比他两个月在京城外瞧见的灾民气色好多了,不过有几个灾民还是太瘦了些,脸颊凹陷,精神但也不错,面上带着红晕,那几人应当是之前染上腹泻病的病患,已经痊愈。   叶尚书并未穿官服,特意过去问了问。   灾民告诉他,说源宝镇的县令是大好人,想了防护法子,还让郎中来给他们治病,所以他们福气好,碰见这么好的县令,又说源宝镇的许小娘子也是好人。   其实这些灾民一开始就没想过去京城那边,他们都是同个村子的,走错了方向,一路逃难到了西南这边,并不知原先过去京城的那些灾民被发现染上腹泻病后,直接被下令屠杀,不少灾民吓得逃走又流窜到其他地方,又被新帝跟太后派人去追杀,总之就是京城那边也不安生。   叶尚书知道是源宝镇县令立了大功,但灾民们说的许小娘子又是谁?   叶尚书自然就问了问,灾民们说,“许小娘子是许记食府的东家,咱们生病时就是许小娘子给咱们张罗吃食,许小娘子做的吃食就跟神仙吃的一样,咱们从来没吃过那么美味的东西,我婆娘就是吃了许小娘子做的吃食,才想要继续活下去,她不想病死在这里。”   他们吃了许小娘子半个月的吃食,早就从衙役跟郎中们口中知道这位许小娘子了。   即便是他们,吃过这样的美味,也生出一种继续活下去的念头,觉得哪怕眼下日子艰难,但以后肯定都会好起来的。   总之就是许小娘子做的吃食给了他们盼头。   叶尚书没想到灾民口中的许小娘子就是个厨子,他倒没太大感想,应该是小厨娘心善,负责了他们这些日子的伙食,他觉得一个乡野出身的小娘子厨艺再好还能比得过宫中御厨不成?无非是这些灾民没吃过好东西,又一路食不果腹逃荒来到此地,自然吃什么都觉美味。   叶尚书并没有进源宝镇内,见过灾民们的情况就回了饶州城。   回到饶州城后,叶尚书也写了折子让人送回京城。   折子里写明灾民跟腹泻病人的情况,的确是病愈,腹泻病得到了控制不在蔓延,希望皇上可以三思改变决策。   之后几日,叶尚书暂且在太守府住了下来。   祝太守也松了口气,回到后宅时,祝老太夫人微颤颤过来了,喊了两声太守的名字。   祝老太夫人已经七十出头,算是高寿,但近几年身子骨已经每况愈下,这两年眼睛更是已经看不清,出门都得丫鬟扶着。   老太夫人也很担心灾民跟病患们的状况,如今整个饶州城都差不多知晓西南出现灾民,灾民中有人染上腹泻病,因为饶州城即便没有出现腹泻病,也在用杨县令给的法子来防护着。   饶州城的百姓们也都已经知道源宝镇的腹泻病患已经治愈,是祝太守贴了告示告知城中百姓,也是为了让百姓们安心。   所以祝老太夫人也很担心京城里派了的钦差大人不顾百姓跟灾民的死活。   这会儿听见外头传来儿子的脚步声,立刻让丫鬟搀扶着她出了房门。   祝太守急忙上前搀扶着老母亲,温声道:“娘,您怎地出来了,您在屋里好好歇息着。”   祝老太夫人担忧问,“文议,钦差大人可是来了,皇上打算如何安置这些灾民和腹泻病的病患?”   祝太守没有瞒着老娘,把事情同她说了说,祝老太夫人忍不住跺了跺拐杖,想骂新帝昏庸,又怕连累儿子,只得连叹几口气,“文议,你可万万不能做下此等糊涂之事,病患都已治愈,腹泻病也并无继续蔓延,当然不能去听皇上的话屠杀百姓灾民,这是要遭天谴的。”   “娘放心。”祝太守扶着老娘进屋,“儿子省得,钦差大人也是好人,并未逼着儿子去屠杀灾民,封锁村镇,还写了折子递回京城,事情应该有转圜的余地,所以娘别担心,只管养好身子,以后还不定还能寻到姐姐,娘跟姐姐还有见面的机会。”   祝老太夫人这一生就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儿子自然是祝太守,祝太守还有个姐姐,比祝太守大三岁多,年幼时,大概就是祝太守一岁多那会被拐子给拐走了。   祝家只是普通的市井门户,祝老太夫人那会又要照顾小的,家里也买不起丫鬟奴仆,祝太守的爹又在外赚银钱,那会儿祝太守的姐姐也就四五岁的模样,偶尔会在自家门前玩耍,结果那天就被拐子给抱走了,这也是祝老太夫人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自从女儿被拐子抱走,祝老太夫人日日夜夜的哭,现在想起来,都还忍不住落泪,眼睛早就哭瞎了。   而祝太守自幼就被祝老太夫人叮嘱,希望他日后可以寻到祝家长姐。   祝大人把这事儿给放在心里头,也想着祝家普通门户想要寻人何其困难,所以他努力读书,科举中了进士后下放到地方上做县令,慢慢升迁到太守,这些年也一直打听长姐的下落,但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祝老太夫人听闻儿子言,苦笑了声,“我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还是清楚的,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至多半年罢了。   祝太守其实心里头也清楚得很,心中不免难受。   祝太守的那封书信三日后被送到京城进了宫,这会儿还在早朝,朝堂上的朝臣们正在为灾民跟瘟疫头疼着,有些朝臣上书皇上当初不该直接派人去屠杀灾民,应当先圈禁起来,寻了郎中太医去给腹泻病人治病,若实在无法控制住,再做其他打算不迟,哪有直接上来就屠杀灾民,不然也不会让灾民害怕,让他们四处逃窜,其他各地也出现腹泻病的情况。   现在又听闻有些灾民已经到了西南那边,朝臣越发心慌,西南是边陲,有重兵镇守着,就怕腹泻病也传到军营里,倒时整个军营都要不攻自破。   本身前几年大皇子领兵已经把西南边上的邘国给打得伤了元气,西南军营要真因为腹泻病沦陷,西南也会成为邘国的囊中之物,边陲都没了,邘国伤的元气也会恢复过来,只怕会继续起兵攻打大盛朝,倒是又该兵荒马乱世道大乱了。   朝臣们说不埋怨新帝,那是假的,都觉得新帝太过心狠手辣。   即便是已经对新帝俯首称臣的朝臣们,他们也更希望跟着的是个明君,当初先帝死得蹊跷,大皇子又直接被斩杀,都不给他们调查的机会新帝登上皇位,又杀了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大臣们,他们这才不敢再说甚,只是就算后来新帝顺利登基,谏官们也一直责怪新帝流放皇族皇子公主和皇后,骂得还很难听,总之那段时间是闹得不可开交。   要不是灾民里出现了腹泻病,谏官们还能继续骂,当初骂的时候,朝臣们都能感觉新帝的焦躁,真真是深怕又把谏官们也给砍了。   现在出现腹泻病,看到新帝的处理手法,朝臣们也觉新帝不成,要是先帝或者大皇子,处理起来肯定不会闹成这样的。   就在这会儿,从饶州城送来的书信快马加鞭送进宫。   新帝立刻说,“赶紧呈上来给朕瞧瞧。”   内臣急忙从满头大汗的官兵手中接过密信,是饶州城的太守写来的,看完后,新帝有点不相信,腹泻病还能治好?莫不是饶州城太守为了功劳诓骗他的?   下面朝臣有些急了,“皇上,可是饶州城太守送来的密信,腹泻病可有传到军营里头?”   新帝挥挥手,让内臣把这封书信读给朝臣们听听。   听完宦官念完,新帝忍不住说,“这祝太守莫不是哄朕的?自古以来,腹泻病都是直接封锁住掐断源头,哪还有可以治愈的情况?”   朝臣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说,“皇上,说不定源宝镇的腹泻病人当真已经痊愈,祝太守送来的第一封密信不是说了腹泻病的防护法子吗?微臣以为可以试试,若真有用也是大功德一件,可以让人去往灾民出现的地方贴上告示和派往太医郎中前往救治,且微臣不觉祝太守敢欺瞒这种事情。”   对于祝太守的品行,在朝的官员们还是听闻过几分的。   新帝不说话了,要真按照祝太守说得那些法子治好了腹泻病,那岂不是说他真是昏君,什么法子都不想,直接把灾民给屠了?   见新帝不说话,朝臣们劝得劝跪得跪。   这些朝臣,有些还是大皇子一脉的,有些是新帝跟伏太后一脉的,也有真正爱民的,自然也有私心较重的。   他们都很清楚,真让新帝不顾一切杀了灾民和受牵连的百姓,那真真是名声都没了。   再说没了百姓,他们这些当官的又算什么。   百姓既是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最后新帝也烦了,说等钦差大人的密信。   过了三日,钦差大人的密信也送来了京城。   钦差大人亦说源宝镇的病患都已痊愈,只有一例病患病得太重身故,其他三个村镇虽有灾民跟病患出现,但都得以控制,病患也在慢慢治愈,还说源宝镇呈现上来的防护法子的确起到主要作用。   新帝没法子,自然不能继续让太守跟钦差去屠杀治好的灾民,只能派人前往灾民去的地方赈灾宣布防护法子跟救治病人。   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里各家各户也是人人自危。   特别是许沁玉的母亲薛氏,知晓源宝镇也有灾民过去,担忧得不行,就连娘家兄弟薛良也过来寻她,说是想给外甥女送封信再送点银子,担心外甥女在边城受到灾民的影响。   之前许沁玉给薛良的配方,他的小茶摊即便没有扩大,每个月也有差不多六七十两的纯利。   他做的烤肉串跟奶茶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不缺人吃,好多人宁愿排队等着,都想买上几串了来吃,这一个月入了夏,天气渐渐炎热,他多烤了些素菜,还加了一些酸梅饮子,也都卖得很好,生意比之前还火热。   他这几个月赚了不少,想再给外甥女送点银子,但一时半会儿也托不到人走这一趟,最近京城没有犯人和罪臣流放,马六他也没机会去边城。   说起马六,他得了许沁玉木桶乳腐的配方,让家中妻子跟老娘做了不少,抽空就让老爹或者他自己挑着木桶大街小巷的叫卖,一个开始每个月能多上二三两银子的进项,到了后面,他家的木桶腐乳卖出去些名气来,吃的街坊领居多起来,每月能赚个五六两银子。   再后来,有家酒楼用他家的木桶腐乳来炒菜调料用,味道极好,就每月同他定木桶腐乳。   所以现在他家因着这个木桶腐乳,每月随随便便都有十几两银子的进项了。   马六别提多感激许沁玉。   但这段时间一直没再跑西南那边,他也没办法亲自给许小娘子道谢。   薛良还是准备了二百两银票,还有一封书信都交给薛氏,让她以后给马六,等什么时候马六在跑西南时一并交给外甥女。   薛氏担忧女儿,把这几个月兄长给她红封也都添上,全准备给女儿送过去,她倒也听了女儿和兄长的话,没继续做绣活了。   只是边城涌过去的灾民让她近来都不得安心,京城里前两个月过来的灾民出现腹泻病都被新帝下令杀了,边城那边又出现,她肯定担心玉娘受牵连,新帝再下令把边城涌过去的灾民和受牵连的百姓都给杀了,玉娘可如何是好?   薛氏这些日子根本睡不着,好在这日突然就张贴告示,说是源宝镇的腹泻病已经治愈,现在会派人前往其他地方赈灾救病患。   薛氏这下安心下来,还打算过几日就去上香拜拜,谢谢菩萨保佑她家玉娘。   ……   三房的许沁慧她前几个月听丫鬟说起这群灾民时就知他们的命运如何,还没等到进城就发现染上腹泻病,最后被新帝下令给杀了,却有不少给逃了,然后就是朝臣闹,边城那边又有几处出现灾民,新帝继续下令屠杀,朝臣继续闹,觉得把人都给杀了太过残忍,新帝被闹得头昏脑涨,不知如何是好。   新帝犹豫,伏太后那个疯子可没犹豫,直接派人前往灾民逃窜的地方,把灾民跟受牵连的村镇杀了个精光。   就连边城那边三个村子跟源宝镇都没留活口,一夜给屠得干净。   许沁慧的确没太在意这事儿,因为上辈子这些灾民也没影响到她,何况也就是闹到差不多这个时候就解决了。   不过最近一个月,她还是很犹豫,因为她一个月前才知道二姐跟竖王的家眷都住在源宝镇。   上辈子,竖王一脉就剩竖王跟闻氏,应该是竖王和闻氏两人上辈子根本就没落户在源宝镇逃过一劫。   但这辈子,竖王一脉都活得好好的,所以接下来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让她们选在源宝镇落籍。   她也是一个多月前才从二伯母口中知晓二姐跟竖王一脉是在源宝镇落籍的,知晓后,她心中犹豫要不要给二姐递个信,可又不知找什么理由,总不能直接告诉二姐跟竖王一脉接下来源宝镇会被灾民和腹泻病的牵连被屠镇吧。   而且她还是有点私心,她不清楚这个时候竖王是否离家,她希望竖王能够活下来,毕竟进宫肯定是没了希望,几个月前为了不进宫选秀她摔瘸了腿破了相,肯定是没法入宫了。   她觉得竖王是将来继承大统的帝王,这次腹泻病他应该死不了,恐怕还是和上辈子一样,二姐跟六公主七皇子和大皇子留下的唯一血脉都会延续上辈子的命运,上辈子二姐病死在路上,其他人死在泥石流中,这辈子不知为何一开始避开这个命运,但恐怕他们的命运还是不会改变,只是死法不同,会死在这次的瘟病之中。   这样的话,这辈子依旧只有竖王跟闻氏活下来。   如此的话,她是不是还是有机会嫁给竖王?最后登上后位?   就这样犹豫了一个月,事情快要尘埃落定,她也只能接受。   只是到了快晚膳时,丫鬟平儿突然进来,欢喜地告诉她,“姑娘,姑娘,太好了,方才外头张贴了告示,说是边城源宝镇的腹泻病人都被治愈了,也找到防止腹泻病蔓延的法子,现在朝廷派人前往各处赈灾和救人了。”   许沁慧就傻了。   怎会如此?   明明上辈子源宝镇都被屠了,腹泻病也没有什么防止蔓延的法子,怎地这辈子又不一样了?她们又避开了这次的死局。   许沁慧被这一刺激,又给病倒了。   ……   京城里各人各样的心思且不提,源宝镇这几日恢复了往常的生活,小商贩都已经出来摆摊,各个商铺也都开了业。   许记食府自然也开门了,贺老伯那边距离另外三个受灾民影响的村子比较远,没甚影响,照例又开始给许沁玉这边送水产和牛奶。   许沁玉知晓这次能顺利治好腹泻病,还是因为腹泻病虽是瘟疫,但跟真正的霍乱有些不太一样的,它其实比她身处那个世界的各种瘟疫是要轻上一些的,主要是因为灾民们不懂得病从口入,不爱干净才导致腹泻病严重蔓延开,只要做好防护,不让病情蔓延,它比霍乱这些瘟病好治疗一些的。   许记食府一开业,来吃朝食暮食的客人就又多了不少,都是之前听闻她的善举后过来的,可以说许记已经在整个源宝镇里出名了。   说起这点,许沁玉当初的确是怕食材浪费,后来源宝镇的百姓也开始给她送食材送柴火,她也没甚损失,加上她清楚自己的善举也能为许记带来好的名声。   所以,她也的确有点私心的。   她也只是个厨艺很好的普通人,普通人谁都会有点私心的,没人可以例外。   她也不觉有点私心就怎样了,她又不干坏事,还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大部分人不正是如此吗?   另外就是许沁玉也能猜出一些新帝的举动,新帝跟太后都能干出毒杀自己父亲和丈夫的事儿,心肠歹毒,腹泻病在这里又是很可怕很容易传染的瘟疫,这个时代对待瘟疫那就是封闭起来,让人自身自灭。   灾民又已经蔓延到源宝镇来,到时候新帝会觉得灾民都来到镇子口,肯定跟镇里面的百姓接触过,直接把源宝镇也圈禁起来,让他们自身自灭,再狠上一点,直接把镇民都给屠杀了怎么办?   所以算起来,她这也算是自救了。 第64章   许记食府开业后, 更加忙碌起来,都是源宝镇的百姓们,即便朝食价格不便宜,也想买点回去给家里人尝尝看。   头几天的时候, 朝食几乎都要卖到午时那会儿, 还是最后成哥儿跟食客们说, 实在不成了,后厨就他师父一人,师父已经忙得脚不沾地, 实在太累,肯定没法继续加朝食, 食客们这才离开。   好在还有几个小的帮忙,许沁玉过去洗漱了下,休息了一个时辰就要准备暮食。   暮食的客人也比往常多,也往后延了一个时辰, 等晚上回去, 许沁玉累得手都有点抬不动,闻氏看着心疼得慌,让儿媳洗漱后趴在床上。   许沁玉笑道:“娘这是作甚?”   闻氏似回想起什么,笑得很温柔, “以前先帝也忙,每天批阅完奏折身上也不舒服, 我就是这么帮他按按肩颈跟后背,能舒服不少。”   许沁玉急忙说, “娘, 这可使不得, 我一会儿睡上一觉就好了。”   她哪里好意思让闻氏帮她按摩。   闻氏却坚持, 非让玉娘趴好。   许沁玉只得乖乖趴好,闻氏坐在床边帮她揉捏肩颈,再到后背腰间,闻氏力道不算大,但非常解乏舒服。   闻氏也不说话,大概是想到了先帝跟长子。   许沁玉就这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她睡着,闻氏才离开,出去还交代裴嘉宁,“宁姐儿你一会儿回屋歇息时脚步轻点,别吵醒你嫂子了。”   宁姐儿笑道:“娘放心,我省得。”   她也心疼四嫂,每次回屋睡觉,四嫂都已经睡着,她都轻手轻脚,就怕吵到四嫂了。   次日醒来,许沁玉觉得身上的确比前几日舒服很多,前几日忙得太狠,哪怕回来倒头就睡,第二天身上还是酸酸痛痛的,今天竟没那么痛了。   之后几日许记也忙碌得很,食客还是多,还有不少东来居的老食客过来许记用朝食暮食。   原先这些食客虽也听闻许记味道好,但不爱往西街这边跑,觉得许记就算做的吃食味道不错,但地方太小,还得排队,进屋都有点坐不开,不如东来居地方敞亮,也不拥挤,还有隔间,但因许记接济灾民一事儿,大家也都想过来许记瞧瞧,哪怕是排队也得过来尝尝。   就是这样过来许记一尝,就惦记上了,回去还跟亲朋好友说,“去许记吃过的都说味道好,原还想着,能有多好,东来居味道就很不错了,吃的嘛,总归yihua就是那样,结果还真是我错了,许记的朝食暮食那叫一个香,吃过是真忘不掉,就是人实在多。”   “之前就同老爷说许记的东西好吃,那个奶茶喝起来奶香浓郁醇厚,还有酸梅汤饮,解暑解渴,就是老爷不信,我同其他几位太太经常去,就是得等等,要排队,许记会给一个牌子,到时候按照牌子上的数进去,其他时候自个去逛逛,注意着时辰就好。”   她们这些女眷已经掌握排队的技巧,每次拿到小木牌,她们就先去西街逛逛,买些胭脂水粉和首饰,约摸着半个时辰再过去就刚好轮到她们了。   随着许记的食客增多,东来居的客流少了许多,但东来居掌柜和东家也未说甚。   除了东来居的客流变少,闻蕴灵在东街的酒楼也终于开了业,她的酒楼叫做祥瑞酒楼,食客寥寥无几,跟闻蕴灵想的那种宾客盈门的盛况完全不同,她有点受到打击,又觉得是因为许沁玉心机了得,借由接济灾民的缘由得了名声,也让许记彻底在源宝镇红火起来,所以才导致食客都去了许记,她的酒楼自然没生意。   还是岳氏劝女儿,“灵姐儿也别急,许记生意好也就是一时的,等过些日子,她救济灾民的事过去,谁还想整日吃个朝食暮食还要排队?大家也就是一时尝个鲜,过些日子,大家就不会一窝蜂去许记,咱们酒楼生意便能好些,做生意本来就急不得。”   闻蕴灵也只能按捺下心绪,慢慢等着。   ……   这几日,许沁玉除了忙许记,还让功哥儿领着许风他们又去山里摘了不少野葡萄继续酿酒。   洗葡萄摘葡萄晾葡萄,洗烫酒坛这些杂活儿都不用她操心,甚至后续酿葡萄酒也无需她亲自动手,她只把葡萄跟冰糖的份量分好,成哥儿他们帮着装坛密封就成。   就这么几天时间,又酿了差不多七十多坛的葡萄酒,后续陆陆续续还会继续酿。   发酵用的葡萄酒坛就是普通的大酒坛,几文钱一个,但是葡萄酒发酵好后,需要另外倒出分装,这用的就是比较好的小酒瓶。   是许沁玉特意跟人定制的。   白瓷的小酒瓶,上面还雕刻着许记葡萄酒五个大字。   这样的白瓷雕刻小酒瓶可不便宜,五十文钱一个,不过她要的量大,先定了一千个这样的小酒瓶,五十两银子,人家给便宜了二两银子。   第一批酿得葡萄酒差不多能闻见清香的果酒味,许沁玉这两日闻着味差不多时,就让成哥儿他们把发酵好的葡萄酒倒在了精致的白瓷小酒瓶里,继续第二次发酵,天热,第二次发酵差不多也是半个月左右,半个月后第二次发酵好后就能喝了,也不用继续换容器装,这个白瓷小酒瓶就刚好。   这种白瓷小酒瓶只能装个一斤左右葡萄酒,这种果酒,走的也就是精致路线,不会卖得太便宜,当然,也不会卖上天价,至少饶州城的富商跟官宦喝得起。   她酿得一大坛的葡萄酒可以装七瓶左右的小酒瓶,每瓶定价一两银子。   小酒瓶的细脖子口上还系着一条细细的绸带,也是她跟夏家嫂子买的绸缎的边角料,让宁姐儿帮忙裁的,还给了宁姐儿工钱,宁姐儿根本不愿意要,还说整日除了做包,也没其他活计,家里的活都请得有人干,她帮嫂子干点活也是应该的。   许沁玉也就不强求,宁姐儿做的包是手工活,做得还特别精细,每个包完全没有重样的,即便是同类型的包,花样也会有少许不同。   宁姐儿做的包包,许沁玉都瞧见集市上不少姑娘家拎着或者斜挎着。   宁姐儿做的包不是那种比较现代化的包,跟这些千金小姐们平日穿的襦裙长衫之类的会比较搭,小巧精致的一个,可以提在手上,也可以斜挎,说是装东西用,其实就是个搭配衣物发髻首饰的饰品而已。   毕竟包包对女性来说,也的确更像装饰品。   宁姐儿每个月大概能做四五个包,她现在做的包,都是大户人家千金们提前来找她定的,每个定价在二两银子到五两银子之间,选用的布料也不再是边角料,都是整块的娟纱绸缎之类的。   其实坊间集市上也有仿制这些包的,但都没宁姐儿做的精致,花样也都是照着宁姐儿做的一模一样,卖的也便宜,但丝毫不影响宁姐儿的生意,员外富商家的千金姑娘们自然要的都是最好的,不会去贪这个便宜。   就这样,许沁玉第一批酿的葡萄酒就分装了一百四十酒瓶,都存放在杂物间,等着第二次发酵。   许记食府每人都忙忙碌碌,七八日过去,源宝镇外的那些灾民还住在外头,灾民们也想留在源宝镇,但得知落户费都要五两银子一个人,他们自然掏不出这么多银钱,只能去往无需落籍费的村落。   但他们目前还是不能走,至于原因,县令同他们说要是跟上头商议他们的去处。   但这话就是骗骗这些普通的灾民,骗不住闻氏。   闻氏是皇后,看出问题所在。   她知道饶州城下辖还有三个村子都有灾民过去染上腹泻病,目前也都封了村派人过去防护治疗,但镇外的灾民还没放人离开,显然是不敢放,为何不敢放?上头还没发话,腹泻病这么严重的事儿,饶州城的太守都没办法做决定,肯定要写了密折送去京城,就京城那两人的心性,很有可能斩草除根,甚至会觉得源宝镇也受到灾民牵连,连着源宝镇的人也都一块给屠了。   其实闻氏心里清楚,伏太后当初是想把她这一脉全都杀了。   但朝臣闹得实在太狠,伏太后这才没敢下手,流放了他们。   因为担心宫里那两位下令屠镇屠村,闻氏这几日算账都有些心不在焉,等晚上回去,她说帮着玉娘揉捏下筋骨时,许沁玉就忍不住问了问,她早看出婆婆这几日都是心神不定。   闻氏想了想,没瞒着玉娘,同她说了说自己的担忧。   许沁玉听完,心里也咯噔一声,看来她之前的猜想不错,宫里的新帝跟伏太后肯定不是好东西,真有可能屠镇屠村的。   闻氏又说,“玉娘也不用太担心,宫里的朝臣们不会由着他们乱来,何况现在腹泻病是可以防住跟治愈的,应当不至于屠镇。”   闻氏说着,目光却又忍不住落在玉娘身上。   玉娘正趴在床榻上,微微侧着头,半边雪白的脸颊露出来,半边眉头紧锁着,还是担心她说得话。   其实之前源宝镇关于腹泻病是可以防护的事情,闻氏不觉得是杨县令想出来的防护法子,那日是玉娘亲自过去衙门一趟,就有了这种防护法子,只怕是玉娘想出来的,这法子不管是任何书籍孤本杂记游记上都没有记载过的,不然即便有一分的机会,也早被世人发现找出来尝试用来防止瘟疫。   好在玉娘心里清楚这种事情他们家人不能邀功,不然给宫里那两位知晓,会觉得玉娘和裴家是个威胁,不会放过她们。   但闻氏心里此刻想的却是另外些事儿,玉娘懂得真的好多……   闻氏心里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罢了,不管如何,玉娘都只是玉娘,是一心为了家里,对她们都很好的玉娘。   闻氏伸手把贴在玉娘脸颊上的发丝拢到耳后,替玉娘捏起肩膀和手臂。   因为闻氏提起宫里的两位,许沁玉也提心吊胆好几日。   好在两人并没有担心太久,又过去几日,饶州城那边有官兵过来张贴告示,无非就是说皇恩浩荡,想到腹泻病的防护跟治愈法子,已经派人前往各地赈灾、做防护跟给腹泻病人看病。   等告示贴上,镇外的那些灾民也收拾收拾启程离开源宝镇,去往无需落籍费用的村上落户了。   镇子上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已经是盛夏,不少农作物都开始收了,许沁玉买了不少嫩花生,打算做五香味的咸味干花生,这种咸干花生是带壳的,用新花生做出来的味道最好,做好后可以保存很久,放到年后都没问题。   做法也简单,新鲜花生洗去上面的泥土,倒在配好的卤水中煮熟再放两个时辰等彻底入了味,铺到太阳下晒干。   直接卤煮好的新鲜花生也可以吃的,这种就是带壳的卤香盐煮花生,非常入味,吃起来满口五香汁水,花生吃起来也是咸香又粉,做下酒菜最好,现在天热,平时吃暮食的客人都在外带点小酒,这个卤煮花生也添加在了菜单上。   一盘卖个二十文钱,几乎也是每桌必点的。   每天卤煮好的花生一半当天现卖,剩下的一半都直接在院子里铺在干净的石板上晒干,但晒干后还不成,吃起来不够香脆,必须二次烘干,她有烤窑,放在里面用文火慢慢烘干,就是咸干花生,吃起来特别香脆,几个小孩们反而更喜欢吃这种咸干的花生,卤煮盐花生吃起来粉的,更适合下酒。   许沁玉酿的第一批葡萄酒也二次发酵好,可以喝了,她自己尝了尝味道,果香味浓郁,淡淡的酒味和甜味,说是酒,其实能当饮子喝,滋味酸酸甜甜。她第一次发酵的好,第二次发酵后这些葡萄酒存放个一两年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到后面酒味会重一些,不如一开始的果味浓郁。   第一批酿好的葡萄酒,许沁玉也给夏家徐家跟杨家都送了些过去,剩余的都放在许记食肆里售卖,得知一两银子一瓶,除了少数不差银钱的客人买,的确卖得不多。   因为就算在食肆吃上不错的几个菜,也就花上一两银子,这一小瓶的果酒就得一两银,买的人自然不多,都是些富商员外家买了些回去喝。   第二批酿好的葡萄酒也已经分装到酒瓶里二次发酵。   第三第四批的葡萄酒都还在大酒坛里发酵着。   整个夏季,许沁玉除了酿葡萄酒就是做咸干花生。   不过其实她操心的不多,葡萄酒和咸干花生都是成哥儿他们弄的。   已经快要入秋,许记的生意也比盛夏有灾民那会儿稍微淡了些,但也是食客不断,每天都很忙。   好在每个月有两天歇息时间,许沁玉才能缓上一口气。   她趁着夏末休沐那一日,想过去饶州城一趟,她的葡萄酒已经一批批的发酵好可以饮用了,得找找销路了,在镇子上也的确有人买,但卖得太慢了,还是需要在饶州城打开销路。   许记休息那一日,许沁玉早早起来,雇了辆马车,准备去城里一趟,闻氏让成哥儿也跟着一起去的,玉娘一人去,她肯定不放心。   成哥儿会赶车,就不用特意请车夫了。   许风也一定要跟着一块去。   许风小时候伤了一只眼睛,以前当小乞丐时,那只坏掉的眼睛看着格外吓人,被许沁玉收养后,特意给他弄了个眼罩遮挡着,食肆的客人们也都习惯了,都不觉有甚吓人的。   几个小孩经过这两个多月的调养,不仅长了肉,个子也都串高一截子。   许风都比功哥儿还高了,许沁玉怀疑他其实不止十岁,可能跟成哥儿差不多的年纪,但自小就是个小乞丐,也不知自己具体的生辰八字,小时候都吃不饱,经常挨饿,肯定不长个头,现在营养跟上去,个子窜一窜都是正常的。   许风要跟着一起去,许沁玉也没拒绝,让他跟着一块,另外几个小的眼巴巴看着,许沁玉就交代他们把食肆给看好了,几个小的才点点头。   家里其实已经买了辆驴车,不过是平日买菜拉货,去山上摘果子菌子用的,想要去饶州城,驴车太慢,肯定还是得马车。   一大早,成哥儿赶着车带着许沁玉和许风去了饶州城。   西南这边的夏末已经差不多凉快起来,路上也不热,又是乡下地上,没那么多讲究,许沁玉就挑开车窗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象。   路上到处都是农忙景象,今年西南这边风调雨顺,农作物涨势好。   但即便是农作物涨势好,交了税,剩下的也就是够吃,至多有点剩余可以去卖了换上一二两的银子。   要是稍微有点子天灾,老天爷多下点雨或多干旱上几日,农作物收成就会受到影响,交了税,吃饱都困难。   一来是税有点重,二是农作物的产量也就是一般般,要是碰见气候不好收成不好,产量更加低了。   好似自从新帝登基,土地税就加了些,商户的税也增加了点,但都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看了一路百姓收割农作物的场景,一个半时辰后,三人就到了饶州城。   当初从饶州城来源宝镇时,因为天冷,路上得注意着路,跑得不算快,现在天气好,路上跑得快,一个半时辰就能到饶州城。   交了钱进了城,饶州城和之前没甚变化,就是更热闹些,去年是初冬入得成,人没现在的多。   许沁玉直接让成哥儿把马车赶到之前住过的客栈。   那家客栈名八方客栈,客栈的掌柜姓周,周掌柜儿子还在客栈做厨子,因着许沁玉借用客栈厨房,周掌柜的儿子还跟着许沁玉学了几天厨艺来着。   许沁玉还记得周掌柜的儿子叫做周大庆,挺憨厚的一个人。   下了马车,许沁玉抱着几瓶葡萄酒进了客栈。   跑堂的伙计还是之前那个,就十五六岁的小少年,看着许沁玉时愣了愣,觉得眼前的小娘子有点眼熟,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是谁,想着可能是以前住过客栈的人。   许沁玉笑道:“铁牛,还认得我不?”   她也记得这个店小二的名字,铁牛。   铁牛瞪大眼,“你,你是去年冬天借住在客栈的许小娘子!”   当初的许小娘子瘦瘦小小干巴巴的,脸上都是冻疮,能让他记住还是因为许小娘子的厨艺。   许小娘子借用后厨,不仅周掌柜和周大厨跟着沾了光,他也跟着沾了光,吃过许小娘子做的吃食,哎哟那叫一个好吃,这都过去快一年的光景,他都还记得那个味。   何止他惦记着,掌柜跟周大厨偶尔都砸吧下嘴,说何时还能尝尝许小娘子的手艺。   就连军营的梁千户都惦记着许小娘子的手艺,当时梁千户知晓许小娘子突然离开,都傻眼了,还直念叨,说后悔,应该问问许小娘子家住何方,以后有何打算要不要开食肆铺子甚的,总之当初梁千户得知许小娘子离开客栈,走得那叫一个失魂落魄。   铁牛也记得许小娘子当初虽然瘦巴巴的脸上有冻疮,但五官生的明艳,现在的许小娘子果然变得好看起来,长了些肉,不再干巴巴,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裙,脸蛋白嫩嫩,眼睛仿佛会笑一样,看人的时候,整个人都笑盈盈的,越发的明艳。   他都有点不敢直视许小娘子了。   许沁玉笑道:“铁牛,周掌柜可在,我寻周掌柜有点事情。”   铁牛急忙说,“在的在的,许小娘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后院找周掌柜。”   周掌柜的确是在后厨跟儿子说话。   当初许小娘子离开,周掌柜儿子周大庆虽跟着许小娘子学了几天厨艺,也知许小娘子那几日做的生滚鱼片粥,鱼头豆腐煲,烧鱼杂,馄饨和酸菜鱼的做法,但周大庆并没有在许小娘子走后,私下用这些菜来给客栈招揽生意。   他在心里把许小娘子当做师父,师父没发话,他不可能去偷师学艺,用这个去赚银钱。   所以现在客栈的生意也还是一般般,客人都是住客栈,吃食方面,多数都去外头的酒楼食肆吃。   不过私底下,周大庆经常做这几样吃食,做来给家人吃的,味道也越来越好,可他心里头清楚,还是没有许小娘子做的好吃,根本比不上。但做得多了,也算成为他的拿手菜,味道也还是不错的,就凭这几道菜单独去酒楼做厨子都使得。   还有就是梁千户也总来让他做这几味吃食解解馋。   他也就是收个食材跟调料的银钱罢了。   周掌柜正在跟儿子商量后院马厩要重新修缮一下,明儿就得动工,不然等天冷了,不好修缮,还容易把客人的马给冻着。   两人正说着,就见铁牛冲进来,一脸激动的朝他喊,“掌柜的,许小娘子来了!”   “啥?”周掌柜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许小娘子?”他根本没敢往许小娘子头上想。   他刚说完,又突然反应过来,忙起身瞪着眼问,“可,可是去年那位许小娘子?”   铁牛使劲点头,“就是那位许小娘子。”   周掌柜急忙朝着前面的客堂而去,周大庆也坐不住了,跟着他爹过去前面客堂。   三人来到客堂,发现许小娘子正坐在一扇窗牖下的长凳上。   许小娘子已不是去年初冬那副模样,脸蛋雪白,俏生生的可好看了。   除了许小娘子,她面前的方桌上还摆着几瓶白瓷小酒瓶,小酒瓶上系着绸带,特别精致。 第65章   周掌柜和周大庆没想到真是许小娘子, 两人都有些激动,自打周大庆当初送许小娘子一家过去源宝镇,即便知道许小娘子住在源宝镇,父子两也好意思上门叨扰, 是觉得这样寻上门, 心思太明显。   “许小娘子, 你怎么过来了。”周掌柜笑着迎了上去。   许沁玉听见声响回头,见是周掌柜,也跟着起身, “周掌柜周大厨这些日子别来无恙,我今日过来是有些事情想同周掌柜商量。”   她也直接说明来意, 说自己这段日子酿了不少葡萄酒,镇子上不大好卖,所以才来饶州城,看看城里面的销路能不能打开, 也说明特意是想请问下周掌柜, 觉得这个葡萄酒好不好卖,应当怎么卖。   说完,她开了一瓶葡萄酒。   这些装葡萄酒的小酒瓶,瓶子口用的还是木塞, 这些木塞也得花费上一些银两。   木塞再用酒纸包着,绸缎丝系着, 扯开绸带丝,还有一圈麻绳, 再剪开麻绳, 撕开酒纸, 拔掉木塞, 香甜的,淡淡的果酒香气就溢了出来。   铁牛已经很有眼色的去洗了几个酒盏过来。   洗过的酒盏擦拭干净送了过去,酒盏不大,同样是白瓷的,一瓶果酒能倒出个四五盏的样子。许沁玉往酒盏里面倒出葡萄酒,自己酿的葡萄酒只有果子的色素,所以葡萄酒呈现出的是桃红色,颜色不深,极漂亮的桃红色,倒在白瓷酒盏中,很是赏心悦目。   许沁玉让周掌柜他们尝尝,连铁牛都分到了一盏。   他小心翼翼的轻抿了一口,入口就是果香跟酸酸甜甜的口感,这种口感过后才是淡淡的酒味,就连酒味都没有涩口,只有酒香,三种分明的层次,果香,酸甜和酒香,但铁牛不懂酒的层次,也只是夸上一句,“好好喝!”然后他就没忍住,把酒盏里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周掌柜尝过之后也忍不住赞了句,“好喝。”   其实这里也是有果酒,是梅子酒跟桂花酒,一种果酒一种花酒,两种酒的价格也不算低,酒味会比较浓一些,还会有种涩口的味道,那是酒自带的口感,但周掌柜在许小娘子酿的这个葡萄酒里头就没这种涩口的感觉,而且酒味不浓郁,喝到最后口中才会有丝丝的酒味呈现出来,他不知如何描述,就是觉得好喝,但跟梅子酒和桂花酒不同,这种果酒其实更适合老人妇孺、或者不爱烈酒的人饮用。   周掌柜比较喜欢烈酒,但喝这个葡萄酒更觉得像是种饮子,反正他也怪喜欢喝,应该是谁没什么人会不喜欢这种口感,但喜欢烈酒的只把它当做饮子喝。   周大厨不喝酒,他就觉得这种葡萄酒味道刚刚好,一点都不涩口,特别好喝。   许沁玉也知晓这个时代有梅子酒跟桂花酒,葡萄酒还未在大盛朝出现,也是因为葡萄才传入这边,价格贵,还没人想着要拿来酿酒。以前也无人用野葡萄来酿酒。   她道:“这个葡萄酒我打算卖一两银子一瓶。”   一瓶大概就是一斤的量。   周掌柜点头,“价格不低,但也不算太贵。”   跟那些梅子酒跟桂花酒价格差不多,但味道比那些梅子酒好,他觉得找对销路应该也挺好卖的,这些果酒本来也不是对普通百姓们卖的。   许沁玉笑道:“只是不知如何打开这个销路,所以想着,可以先在周掌柜这里寄卖,卖出去一瓶,给周掌柜五十文钱的佣金,周掌柜意下如何?”   周掌柜急忙摆手,“小娘子不用给银钱都成,这个葡萄酒味道好,肯定会有人买,也能给我这客栈带来客流,自然不用小娘子的酒水再给佣金。”   许沁玉还是坚持,她道:“这是买卖,亲兄弟都得明算账,肯定还是要给佣金的。”   一番商谈后,最后周掌柜也接受了,不过只愿意要一瓶四十文钱的佣金。   商量完这个,许沁玉发现客栈的客人都还是出去吃朝食,因为这会儿也就刚吃朝食的点,她跟成哥儿和风哥儿早上起得早出镇也比较早,到了饶州城差不多就是朝食的时候。   她之前在客栈做朝食暮食卖,正好也教了周大厨,周大厨这一年过去,还没让客栈的吃食生意改善好吗?   总不能一年过去,她做的那几样吃食,周大厨还没练好吗?   许沁玉忍不住问道:“周掌柜,之前我不是教过周大哥几样吃食吗?怎地客栈的朝食生意还是……”   站在周掌柜身后的周大厨挠挠头说,“许小娘子教的那几样吃食,于我心中,许小娘子就是师父,没有师父首肯,我自然不能拿着师父教的菜去为自家盈利,所,所以就一直没在客栈里做那几道吃食……”   做的都是自己以前会的,味道一般般,也不是什么新鲜吃食,食客自然不愿意待在客栈吃了。   许沁玉愣了下,也是没想到周家两父子这么实诚。   她忍不住道:“其实,当初教周大哥那几样,就是让周大哥可以自己做给食客们吃的,周掌柜跟周大哥放心吧,既会做这几样,往后就在客栈里也做起来,这样食客多起来,兴许买葡萄酒的人也能多些。”   周掌柜和周大庆连连道谢。   许沁玉跟成哥儿他们还没吃朝食,周大庆过去后厨煮了点鱼片粥,这些吃食他虽没在客栈卖过,但经常做来给家人吃。   等生滚鱼片粥端上来,许沁玉发现还不错,色香都有了,她尝了口,鱼片鲜嫩没有腥味,米粥粘稠,但火候跟调料方面还是稍微有些欠缺。   许沁玉笑道:“还不错,火候跟调味方面再注意些就更好了。”   周大庆表示自己会更加努力,但他其实有点感觉,感觉到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出来的极限了,像是火候跟调料比例这些,他都是按照许小娘子做的一模一样来着,可味道怎样都比不过许小量子做出来的,真就是许小娘子厨艺天赋太可怕。   吃过朝食,许沁玉把马车上剩余的三十瓶葡萄酒抱了下来,先让周掌柜放在客栈里头,她来之前也不知能不能谈成这个合作,所以带来的葡萄酒不多,打算等谈成了,让成哥儿送第一批的葡萄酒过来。   把葡萄酒放下,许沁玉跟周掌柜和周大厨说了两句,打算返程回源宝镇。   周掌柜忽然想到个事儿来,同许沁玉说,“许小娘子可以稍微等等,我记得鲁夫人家再过小半月有家宴,倒是会请饶州城的夫人们去府上赏花吃酒,我一会儿把这些葡萄酒都给鲁夫人的府上送去,要是入了鲁夫人的眼,这些葡萄酒倒是不愁卖了。”   其实他觉得这样美味的葡萄酒,鲁夫人肯定爱喝。   鲁夫人?   许沁玉自然不认识,忍不住问道:“这位鲁夫人是?”   周掌柜就把鲁夫人的来历说了说,这位鲁夫人是个寡妇,其实也算个皇亲国戚,是开国太.祖皇帝的妻子那边的娘家兄弟那一脉的后人。   打天下的太.祖皇帝距离现在都快三百年,还是太.祖妻子娘家那边的兄弟,这自然又是已经好几代过去,不过那时候就已经封了国公,就算三百年前鲁家出过风头,时隔三百年,那一脉应该也就普通的国公。   这位鲁夫人的爹就是世袭继承下来的鲁国公,还有封地的那种,封地不在西南,隔得还挺远。   而这位鲁夫人是这一任鲁国公的长女,看中了去封地那边跑商的商队领头人的儿子石陵,刚好二十的年纪,长得样貌堂堂,鲁夫人一眼看上石陵。   鲁国公当初并不想让长女下嫁,但长女闹得厉害,鲁国公没办法就允了。   没想到石陵还真的是忘恩负义,本来家里只是个小商队,自打借着鲁家的名号跟人脉,商队越做越大,发了大财,就起了心思纳了妾。   鲁夫人一开始也不愿意,后来被石陵哄着同意妾氏进门,没曾想这个妾氏是个心狠的,在鲁夫人怀孕生产时动了手脚,鲁夫人差点一尸两命,孩子生下来就不行了,她也伤了身子骨无法继续生育。   鲁夫人后来才知道,原来她难产不是意外,是被家中妾氏动了手脚,也查出丈夫石陵同妾氏并不是这两年才认识,早在她之前,两人就已经准备谈婚论嫁。   鲁夫人当初并未用身份逼迫过石陵,她问过石陵家中可有妻妾,可有要婚娶之人,说自己喜欢他,若无妻妾和未婚妻,她愿意嫁给他。   是石陵自己贪图鲁家人的身份地位,可却在娶了鲁夫人,石家发达之后,把原先喜欢的人想方设法弄来家中做妾。   这女子觉得衤糀是鲁夫人利用鲁家的家世让石陵强娶了鲁家女,心中憎恨鲁夫人,就在鲁夫人怀孕生产时动了手脚。   查出这个后,鲁夫人告去官府,抓了那女人,这种罪名是要流放,女人死在流放路上。   石陵把自己推托的干干净净,后来鲁夫人倒也没说甚,继续跟石陵过日子。   石陵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的,却一点都不敢跟鲁夫人再提纳妾的事儿。   后来过了没半年,石陵跑商时遇见劫匪,出了意外死在外头。   本来石陵有个父亲还有其他兄弟,就算石陵没了,石家的商队也该归石家人。   但鲁夫人也是好手段,在石陵死了之后,竟让石家商队的人都听了她的话,都跟了她。   听闻石家还闹腾过一阵,后来大概也在饶州待不下去,石家搬走了,不知去向。   再后来鲁夫人也不想回娘家,大概也是想开了,不愿再嫁人,就找了人脉花了银钱自立了门户,她膝下无儿无女,手上还有个商队,每年能赚不少,日子过得也很是舒心悠闲。   鲁夫人跟石家的恩怨已经是十来年前的事情。   鲁夫人这会儿差不多已经有三十八九岁了。   许沁玉听得有点呆了,这比外头写得书都还要精彩,这个鲁夫人应该也是有些手段的,不然不会让商队的人都听她的,最后还直接跟了她。   既然周掌柜都说去帮她把葡萄酒送去鲁夫人的府上试试,许沁玉就打算先等等,周掌柜让儿子收拾了两间天字号的客房出来,许沁玉单独住一间歇会儿,成哥儿和风哥儿去过去另外一间先歇着。   周掌柜带着葡萄酒赶着马车过去鲁府的。   鲁府是个五进的宅院,里头就住着鲁夫人跟一些伺候她的奴仆。   周掌柜到了之后,停了马车下来敲门,一个老嬷嬷开的门,问他有什么事儿。   周掌柜自我介绍了下,然后说得了些葡萄酒,知晓鲁夫人过些日子要宴请城中的夫人太太赏花吃酒,特意来毛遂自荐送酒过来的,说着就回头去马车上把十瓶果酒抱了下来给了老嬷嬷。   老嬷嬷抱着葡萄酒说了声知晓,让周掌柜回去等消息。   伺候鲁夫人的人都是她的心腹,有什么事决计不会瞒着,就算得了这十瓶葡萄酒也不会说私吞留下自己喝,因为那周掌柜只是个客栈的小掌柜,没有下人通报,怎么都无法到鲁夫人面前的,就算下人把这十瓶果酒私吞,周掌柜跟鲁夫人都不会知晓。   但这嬷嬷根本不敢,别看鲁夫人平日懒懒散散好说话,可发卖起手底下阴奉阳违的下人手段也是厉害。   所以老嬷嬷得了十瓶果酒没敢耽误,立刻送到了鲁夫人的院子。   鲁夫人不缺银钱,上头还有个国公爹,也没男人和婆家,商队那边也有人帮她管着在,她每日吃吃喝喝赏赏花草,吃吃小酒,日子别提多悠闲,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肌肤雪白,风韵犹存,这会儿刚吃过朝食,她有钱,府中的厨子都是专门请来伺候她一人的,这会儿鲁夫人躺在院里的一张藤椅上小憩着,丫鬟正摇着扇子,帮她轻轻扇着风,另外还有个小丫鬟给她轻轻捏着腿。   虽刚入了秋,但这几日秋老虎,上午到晌午那会儿还是有点闷热。   鲁夫人正小憩着,过了会儿守着院门的嬷嬷进来悄声对两个小丫鬟说,“门房那边说外头有人送了点葡萄酒来孝敬咱们夫人,夫人可睡着了?老奴要不要先把葡萄酒给送进来?”   鲁夫人并未睡着,也听见嬷嬷这话,睁开眼说,“让门房那边把果酒抱进来吧。”   她平日喝的果酒便是梅子酒跟桂花酒,招待来府中的夫人太太们也多是这两样,倒是第一次听说葡萄酒。   看守门房的嬷嬷很快抱着果酒进来。   也不用鲁夫人吩咐,其中个小丫鬟就已经去取了酒盏过来。   鲁夫人连用的酒盏都是白玉酒盏,入手冰冰凉凉,天热时用来喝酒再舒服不过。   鲁夫人接过嬷嬷手中的果酒,看着装酒的瓶子就是普通的白瓷,上面还刻着几个字儿,许记?应该就是这个许记酿出来的葡萄酒,酒瓶看着一般,不知味道如何,鲁夫人也不用亲自动手,已经有小丫鬟开了瓶塞,立刻就有淡淡的果香跟酒味传出来。   鲁夫人忍不住直了下腰身,觉得香味不错,散出来的很快。   等小丫鬟把果酒倒在白玉酒盏中,果酒的颜色是桃红色,桃红色同白玉色交织在一起,挺好看的。   端起白玉酒盏,鲁夫人轻轻抿了口便忍不住挑了下眉。   她是吃惯山珍海味的人,也品过不少美酒佳酿,一口就喝出这葡萄酒不一般,前面是果香,然后是酸甜的口感,最后吞下腹,口中残留住的就是最后一丝丝的酒香,一点也不涩口,她立刻就问,“这葡萄酒是谁送来的?”   门房的嬷嬷说,“是八方客栈的掌柜,说自己姓周,还说这葡萄酒并不多,知道夫人你过些日子要待客才想着毛遂自荐的。”   鲁夫人立刻说,“去请八方客栈的掌柜来一趟。”   ……   快到晌午时,许沁玉才被敲响门房,是周掌柜喊她一起过去鲁夫人的府上。   原来是周掌柜回来没多久,鲁夫人府上的奴仆便过来了一趟,说鲁夫人有请。   周掌柜说酿这葡萄的人也在客栈,能否一起过去府中。   那奴仆自然说可以。   许沁玉知晓这要是被鲁夫人看上可就是桩大生意。   她那的葡萄酒可不少,这两个月功哥儿带着几个小的抽空就去山上摘野葡萄,她酿了两个月,山上的野葡萄都还没摘完,人手有限,但已经酿了不少,前前后后差不多酿酒了三百坛,一坛葡萄酒最后可以分装七八瓶的模样,就有两千多瓶,她自己留了点喝,又在食肆放了些,差不多还有个两千瓶。   三百坛的葡萄酒,连她食肆的后院都装不下,有些还放在桂花巷,连成哥儿他们家里都放了些。   成哥儿跟许风也一定要去,大概是怕她受欺负。   最后四人赶着马车跟在鲁夫人家仆的马车后头,很快到了鲁宅。   随着老嬷嬷进了宅,许沁玉见到宅子里面照壁上面精致的雕刻花纹,还有漂亮的抄手游廊,抄手游廊下头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这个时节,花草开得正旺,姹紫嫣红,漂亮极了。   许沁玉看得有点眼馋,她也想要这样的大宅子。   走了一会儿才到鲁夫人住的正院,见到鲁夫人,许沁玉就知她是个懂享受又不怎么在乎外人说法的夫人。   要是搁现代,这鲁夫人不知要被多少人羡慕,有钱有闲还没男人,其实不是没男人,许沁玉听了鲁夫人的故事,觉得商队里头应该有鲁夫人的相好,还是个很有能力的,不然她一开始只是个后宅妇人,不可能让商队的人都听她的话,愿意跟着她做事。   但对许沁玉来说,这些就跟她没什么关系,鲁夫人这么些年都没再嫁,可见人是很清醒的。   这里的人跟后世大部分女性想法不同,这时代的人会觉得鲁夫人再有钱又如何,连个男人跟孩子都没有,往后连个依靠都无。   鲁夫人容貌生得好,这些年保养的好,看着肤白貌美有韵味。   见到许沁玉跟成哥儿他们时,鲁夫人还有点好奇,怎么周掌柜拖家带口的来了?她以为许沁玉跟成哥儿他们是周掌柜的孩子。   周掌柜这才急忙说,“见过夫人,方才送来的葡萄酒是这位许小娘子酿的,她算是我家犬子的师父,犬子跟着她学了几样吃食。”   这么年轻的厨娘吗?   鲁夫人愣了下,但对许沁玉的厨艺并未太过关心。   她简单问了问许沁玉大概还有多少瓶葡萄酒,什么价格。   许沁玉都如实回答,说家里还有二千瓶左右,一瓶一两银子的售价。   鲁夫人想都未想,同许沁玉道:“这两千瓶葡萄酒我都要了,这几日你让人送来我府上就好。”   许沁玉说,“最后一批葡萄酒二次发酵还未发酵好,最后一批大概五百瓶需要等上十天左右,其他的可以先送来夫人府上。”   鲁夫人自然说好。   两人闲聊了起来,鲁夫人还挺好奇这些葡萄酒怎么酿的,想跟许沁玉买下葡萄酒配方,许沁玉也如实告诉鲁夫人,“不瞒夫人,这个配方其实非常简单,但最后出来的葡萄酒的口感,旁人是绝对没我酿得好。”   别看洗葡萄这些杂活都是成哥儿他们做的,她只管把葡萄跟冰糖的比例配好,装坛也是成哥儿他们做的,但第一次发酵好,什么时候最适合开封转瓶第二次发酵,说给旁人也只能得个大概的时间来开坛转瓶里第二次发酵,她却是凭着味道来第二次发酵的。   就是因为第一次没发酵的时间没把握到最合适,所以会有种涩口的感觉。   鲁夫人就有点惊奇起来,最后也不知信了许沁玉的话没,她跟许沁玉商量,这个葡萄酒可以多酿些出来,她让自己的商队把葡萄酒运往其他富裕的州城,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这两千瓶的葡萄酒,鲁夫人没打算让商队送往其他地方高价卖出来赚银钱,她打算自己留着喝,还有平日招待客人们用。   这个葡萄酒比起梅子酒和桂花酒好喝得多,要真能大量的酿出来,的确很赚。   可许沁玉心里也很清楚,想要大量的酿出来有点难。   她把自己目前的情况说了说,说是场地跟人手都不足,今年他们铆足了劲儿去酿也就得了这两千瓶而已,还说现在山上的野葡萄基本都没了,卖完这两千瓶,她今年都没办法再去酿葡萄酒。   鲁夫人却笑道:“你的人手跟场地不够,我可以,哪怕今年没法再酿,可以明年来,我们明年再合伙做这个营生如何?到时候我提供人手跟场地,许小娘子你来提供配方就好。” 第66章   鲁夫人说到这里, 其实是以为眼前小娘子不愿意卖配方,她也不强求,即便是跟许小娘子合伙做这个葡萄酒的营生,对她来说, 前期不可能铺得太大, 大概每年也就增加个一二万两的银子, 她并不缺这一二万两的银子,她是想着小娘子不愿意把配方卖给她也无妨,她不是那种强买强卖的人。   但如果小娘子愿意, 等明年她就给场地和人手,可以让小娘子多酿些葡萄酒, 两人都有得赚。   总之这门买卖还是得看许小娘子的意愿。   等到明年,鲁夫人真跟许小娘子合起来做了葡萄酒的营生,在源宝镇最近的一个村里买了地,盖了作坊, 酿葡萄酒只要能够遮阳的位置就成, 等手底下的人开始帮着摘洗葡萄最后到封坛,许小娘子都没避开她的人。   也的确避不开,这葡萄酒酿制方法看起来实在太简单。   也就有人起了私心,偷偷自己试着酿制起来, 等到二次发酵后,酿出来的葡萄酒味道要么过甜要么过酸, 或者涩口得很,要么就是味道普通, 根本无法酿出许小娘子这个葡萄酒的味道。   鲁夫人这才相信, 原来不是许小娘子不肯卖方子, 而是旁人真的用同样的方子也无法酿出这等美味的葡萄酒。   后来鲁夫人还把私自偷酿葡萄酒的手下给发落了。   这些自然都还是后话, 现在鲁夫人还等着眼前的小娘子回她的话。   对许沁玉来说,有银钱自然要赚。   她自然很爽快的同意下来,又跟鲁夫人商讨具体事宜,比如后续工坊的建盖,还有人手的安排跟酿出来葡萄酒的分成等等。   这话都没有周掌柜跟成哥儿风哥儿他们插话的余地,都只能默默坐在旁边等着。   周掌柜才发现哪怕许小娘子年纪小,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厨艺还如此了得,就连跟鲁夫人谈生意都一点也不怯场,侃侃而谈。   就连鲁夫人都有些惊讶,眼前小娘子才十几吧?同她谈起生意来比许多世家大族的族长都要老道,方方面面都思虑得很清楚。   最后两人商谈的结果是,工坊跟人手许沁玉不插手也不管,采摘葡萄洗葡萄,这些杂活也无需她动手,她只管抽空时去把葡萄酒跟糖的比例配好,什么时候让人装坛密封,还有后续第一次发酵的时间她来把控。   甚至酿制葡萄酒用的酒坛和装瓶的酒瓶所需银钱,也无需她出,就连糖的本钱也是鲁夫人出。   总之就是她出个人,前面动动手分配下葡萄跟糖的比例,后期动动鼻子看看什么时候可以分瓶发酵。   葡萄酒按照一两银子一斤的价格卖给鲁夫人,至于鲁夫人是怎么打开销路,运往何处,卖到什么价格,她都不会再管。   谈成这样已经是半个时辰后,鲁夫人笑道:“真真是没料到你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小娘子有如此口才,同我都能侃侃而谈,我竟还同意下来。”   鲁夫人原本是想着她出工坊人手,她的人帮着干杂活,但剩余酿葡萄酒的酒坛酒瓶还有糖的本钱都归许沁玉出,差不多就还是按照现在这般,也同样以一两银子的价格来买下葡萄酒。   现在结果却是许小娘子只用出个人,什么本钱都不用出。   许沁玉笑道:“即便我什么本钱都不用出,但我同鲁夫人保证我只会同您定下契书来做葡萄酒的营生,再不会同其他人来做这个营生,而且哪怕以后葡萄酒有人效仿,也绝无这般味道,所以鲁夫人不亏的。”   何止不亏,鲁夫人不会把这些葡萄酒卖得太便宜,肯定会运往其他富饶的州城,翻个几倍去卖,赚得只会比她多。   鲁夫人笑道:“那就先写下契书。”   其实刨除所有成本还有人力,她把这些葡萄酒运往富饶的地方去卖,赚得是比许沁玉多,可操心的事情也很多,光是运往各处富饶的路上都还得请镖局来护送。   她又是商人,想要赚得更多自然就去压榨对方,这也是商人的秉性,也是觉得对方只是出个人,甚至把葡萄装坛这种事儿都不用,实在太划算了些。   只不过她还是被眼前这位小娘子说服了。   说实话,这个生意,最赚的还是许小娘子,什么都不必操心。   鲁夫人让丫鬟取来纸笔,写下契书,自然,契书上还写明了许沁玉之前说的这些,只同鲁夫人做这个营生,还包括后续葡萄酒的味道都需得鲁夫人满意,若味道有变,鲁夫人可以同许沁玉要赔偿等等。   签下契书,鲁夫人笑道:“时辰已经不早,许小娘子同周掌柜还有两位哥儿留下吃个暮食?”   许沁玉笑道:“谈了这样一桩大生意,该我宴请鲁夫人才是,只可惜今日的暮食还不能陪鲁夫人一起,我还得回源宝镇,不然到了时辰就要封城,家里还开着食肆,明儿天不亮都得忙起来。”   鲁夫人方才从周掌柜的话中就知许沁玉会做吃食,但没想到她竟还开了食肆。   “没想到许小娘子小小年纪竟开了食肆,果然是年少有为。”   这话自然也是客套话语,鲁夫人也无法料到许沁玉的厨艺就跟她酿的酒一样,让人回味无穷,等到来年去源宝镇时她才尝到许沁玉的手艺,自是惊艳加上后悔,后悔没早点来源宝镇见见许小娘子。   等许沁玉和周掌柜离开后,许沁玉跟周掌柜道谢,说要不是周掌柜,她也不会认识鲁夫人,还谈下一笔这样大的生意。还打算把这两千瓶葡萄酒的佣金给周掌柜,大概是八十两银子,周掌柜哪里肯要,说许小娘子愿意教大庆的那些吃食,已经算是大庆的师父,还让大庆可以在客栈做这些吃食,他跟大庆都是感激不尽,自然不能收这银子。   最后许沁玉也没强求,回了客栈后,又跟周大庆说了说炒菜炖菜焖菜蒸菜的一些技巧和调味的方法,周大庆有厨子的底子,慢慢琢磨的话,这些对他是很有用。   已经差不多未时末,许沁玉跟成哥儿和风哥儿启程回源宝镇。   次日,鲁夫人派人来了源宝镇一趟,正好是吃朝食的时候,许记食府门口有人排队。   来提货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身姿魁梧,长得也仪表堂堂,浓眉狭长的眸,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还是成哥儿接待的他,知道这人叫甄武,是鲁夫人手底下商队的领头,不苟言笑。   甄武先把许记食府这边的葡萄酒都搬到马车上,成哥儿说道:“桂花巷那边还有两批货,其中一批还需要在发酵八日的时间才可以开封,一会儿甄镖头随我去提货时,我再同甄镖头说是哪一批,稍微注意下,回去再放上个八日就成了。”   甄武把两千两的银票交给成哥儿,成哥儿回后厨交给许沁玉,许沁玉让他领着人过去桂花巷搬酒。   商队来了差不多七八个人,过去桂花巷搬东西时,有人忍不住喊,“老大,咱过来还没吃朝食呢,这许记的朝食闻着好香,要不咱们就在这里吃?”   甄武看了眼排队的食客们,说道:“先去搬酒,等会儿找其他地方吃。”   成哥儿也没办法,这会儿是最忙的时候,排队的食客又多,都拿着牌号,也不好从后厨取吃食给他们,七八人吃,看他们食量还挺大,能把后厨现在准备的一半东西都给吃得七七八八,其他食客会等上太久的。   这些汉子们挠挠头,想要再说些什么,甄武已经坐上马车赶着马车离开。   其他人也只能无奈跟上,他们哪里是想吃其他食肆跟食摊上的朝食,就是觉得这许记的朝食闻着也太香太勾人,想要尝尝看,但食客太多,头儿也让他们走,只能跟上走人。   成哥儿带着他们过去桂花巷,把裴家和闻家存放的酒都搬上马车,甄武才带着人回饶州城。   鲁夫人见到甄武,开了一瓶葡萄酒让他尝尝,甄武直接捏着白瓷小酒瓶,将里头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鲁夫人无奈道:“你这可真是牛嚼牡丹。”   甄武说,“酸甜口味的,是你喜欢的味道。”   他喜欢烈酒,但他喜欢的人却是身娇肉贵,娇软得很。   鲁夫人忍不住看他一眼,最后叹口气,“你这是何必。”   她当初在石家的那种情况,石陵的死同她是没有半分关系,哪怕她后面愿意跟石陵过日子,但再也没跟石陵同过房,她并没有原谅石陵,只是不知以后该如何,想着先住在石家,看看以后作何打算,没想到石陵自己也倒霉,不到半年,跑商路上出意外死了。   石家的商队主要是石陵管着。   石陵一死,石家其他人自然就想霸占商队同这几年石陵手里头的生意。   她一介妇道人家,就算是鲁国公的女儿,可鲁国公府距离饶州城上千里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也无法跟石家人争什么,要不是甄武出面帮她,恐怕石家连她的嫁妆都不想还给她,还想把她赶走。   甄武比她还小两三岁,在商队里说话却很有分量,甄武带着愿意跟他的人帮她在石家闹了一场,拿回了嫁妆,还有石陵手头上大部分的营生也归了她。商队也一共分二,甄武带一半人跟了她,剩余的人跟了石家,甄武又设了一计,也让那些人同石家人因为利益起了纷争,商队离开石家,石家连商队跟营生都没了,还有甄武暗地里打压,石头人遭受不住,离开饶州城,她才能过上现在的日子。   鲁夫人其实一直知晓甄武对她的心思,在石陵还没死,她还不知石陵人品前。   当初她还怀着身孕,就见过甄武,他看她的目光就跟狼似的。   后来甄武帮了她,她也跟了他。   这些年,甄武帮着管着商队和生意,所有赚来的银钱也都在她名下。   甄武同她在一起十来年,他既不娶妻也不纳妾,只有她一人,她也说过两人算了,让他另娶,她难产伤了身子,无法再生养孩子,这辈子也不想再嫁,但甄武每次都不说话,只是深深看她一眼生气的离开。   他气不过两天,最后又主动来找她,还来哄她。   想到这里,鲁夫人心里忍不住心软。   她对甄武自然是有感情的,知道不管同他说多少遍,他大概也不会娶妻生子,也罢,只要他愿意,自己就这样陪伴他一辈子就是了。   鲁夫人拉着高大魁梧的男子坐下,主动坐在他怀中。   他的气性这才消了点,把人抱住。   鲁夫人问了问他去源宝镇的情况,又问了问许小娘子,还说她开了家食肆,可尝到许小娘子的手艺。   她是想着甄武他们过去源宝镇应该刚好吃朝食的时候,许小娘子又开的食肆,他们还可以坐下吃点东西。   甄武摇摇头,“那位小娘子的食肆生意极好,门口还排着队,所以并没尝到她的手艺,但应该是很不错,闻着很香。”   鲁夫人有些意外,看样子许小娘子还是有些厉害的,这么小年纪就开了食肆独当一面,还敢同她谈生意,也不知道是哪家教出来的姑娘,挺有本事的。   鲁夫人又跟甄武说了说她跟许小娘子准备做酒坊酿酒,恐怕年后就得去源宝镇附近买地盖作坊,还得他帮忙多盯着点。   甄武点点头,让她放心。   ……   许沁玉在食肆忙到晚上回去,她数了数银票,刚好二千两,把这二千两银票存在她的箱笼里,又从里面取了几十两出来,打算给成哥儿他们的奖励。   虽然酿的葡萄酒得了二千两,但除掉定的酒坛酒瓶,还有糖,差不多是用了五百两左右的成本,等于这个夏季她酿的葡萄酒赚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是食肆两个多月的收入了。   其实这次酿酒,是成哥儿功哥儿他们出力比较多,所以每人都有奖励。   次日,许沁玉去了食肆,把几个孩子们都给叫了过来,说这次酿酒赚了不少,大家都有出力,所以每个人都有红封拿。   成哥儿功哥儿跟许风三个小少年出力最多最大,去山上摘葡萄他们是主力,每人给了十两银子。   其次是罗大妞,她力气没三个小少年大,但做事勤快麻利,洗葡萄晾干水分基本都是她做的最多,就给了八两银子的奖励。   还有许调得了六两。   许雨和许顺两个太小,得了四两。   就连最小的罗二妞都得了一两银子的奖励,因为她也有帮着洗葡萄。   这次的红封许沁玉之前就说好的,所以大家都脸蛋红扑扑很爽快的收下。   罗大妞和罗二妞还想把得来的奖励给林氏,让林氏去还罗家那三十两银。   林氏没要,让两个闺女自个把银钱收好,告诉她们这是她们自己赚来的就自己存着,可以自己支配,也可以存着等以后看看有没有想要做的事情,都可以用这银钱。   林氏觉得每个月给罗家五百文钱刚好,真要一口气把闺女这九两银子给了,她怕罗老婆子这人见钱眼开,再想出什么坏心眼坏心思来坑害许记就不好了。   罗大妞和罗二妞这才把银钱都存了起来。   罗大妞比二妞大几岁,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不再只是想着玩耍跟吃吃喝喝,她想跟着许小娘子学白案,希望她勤快聪慧些,许小娘子往后愿意收她做徒弟,等以后她学会了做面食,要是许小娘子愿意让她在许记当白案师傅,她自然愿意留在许记,若不愿意,她也能自己开个面食摊子来养娘跟妹妹。   而二妞的想法就比较简单,她跟姐姐都没好看的头绳和绢花,她想给姐姐和自己买两根好看的头绳跟绢花。   许风他们当了好几年的小乞丐,吃够苦头,能遇见许沁玉这么好的师父,他们都很珍惜,得来的红封也都各自存了起来。   ……   之后的日子过得倒也快,秋去冬来,刚入冬,许风他领着其他三个去置办了两身冬衣,除了之前师父给的红封,他们现在每个月还有一百文钱的工钱可以领。   他们前些日子刚拜了许小娘子为师,还有大妞也一块拜了,现在五人都是许沁玉的小徒弟。   许沁玉愿意收他们做徒弟,是因为他们的确想学厨艺,大妞跟许调有点厨艺天分在身上,大妞是对面食比较好上手,许调则是对气味比较敏感,其他几个也都愿意跟着她学和做。   做厨子不一定非要有天赋,只要勤奋肯学肯练,一样能做出很好吃的吃食。   所以一个月前,许沁玉打算收他们做徒弟,索性就全收了。   许风他们四个现在还住在食肆的小杂物间里,许沁玉请了木匠在里头打了张上下铺的木床,可以节省空间,也够他们住,现在他们自己有工钱,前些日子还得了葡萄酒的红封,足够他们用来给自己置办东西。   许记的生意也一直很好,加上许记在初夏时救济灾民,得了杨县令的夸赞,就算有些食肆酒楼嫉妒许记的生意,也都不敢耍什么招数来对付许记,就怕跟之前的平安食肆一样,或者被杨县令追查出来打板子,总之即便有人羡慕眼红许记的生意,也这样安安稳稳过去了小半年。   西南今年的天气倒很正常,不像去年那般初冬都开始下大雪,今年的初冬也就是刚穿上薄袄,还没下雪,再等上一个月,才会陆陆续续下上几场雪,然后就到年关,再开春,天气回暖。   日子晃悠悠过去,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   许沁玉闲暇的时间不多,许记实在太忙,她没多余的时间去想四哥,晚上回来洗漱都是倒头就睡,就算每个月两天的休假时间,她也多半是在睡觉,但她偶尔想起四哥还是担心的。   因为四哥这跑商都跑了快有一年时间,当初是年后开了春就出了门,再有一个月就该过年了,四哥还没回。   说不担忧,那是假的,一般大盛朝内的州城跑商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去其他陆地上的国家通商,也就四五个月,最多半年时间也该回了,偏生四哥这都快一年了,连封信都没寄回来过。   有时候连许沁玉都忍不住胡思乱想,担心四哥是不是死在外头了。   不怪她乱想,实在是没见谁跑商跑了快一年还没信儿。   就连闻氏都担心四哥担心出心病来,前些日子还病了场,好在不严重,吃了药过了几日就好些了,许沁玉让她好好歇息半个月,请了成哥儿的母亲孟氏去食肆做了半个月掌柜,帮忙算账。   孟氏一直在家,她家老爷跑商的,成哥儿和功哥儿每个月也有工钱拿,加上成哥儿他们的姐姐桃姐儿现在也帮着宁姐儿做包,宁姐儿每月开工钱给她,所以孟氏不缺银钱,就在家里把里里外外跟白姨娘照顾好就行。   现在闻家三房已经把租的院子给买了下来,日子过得也是红红火火。   这两日,闻氏就歇了七八日,便歇不住,回了食肆继续帮忙。   但看得出,闻氏心里还是惦记着儿子。   倒不是裴危玄不愿意回,连他都没料到这海如此大如此壮阔和如此的艰险。   从启程开始,遇见四次大的暴风雨,三次因他会看天象寻到岛屿,在岛屿上躲开了,有一次即便观出天象不好,却始终寻不到岛屿,那一次,整船的人差点全军覆没,这般大船在海面上也只不过如同一叶扁舟,被暴雨跟海水打得七零八落,但好在熬了下来。   之后他们真的遇见了其他的国家,这里的人有着金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睛,面容比较深邃,看见他们也很是稀奇。   裴危玄在这里寻到他想要的东西。   霍叶看着这一筐筐的农作物,还有其他他从未瞧见的瓜果蔬菜的种子,不敢相信殿下带着他们出海,几乎是九死一生,就为了寻些农作物?   但殿下说它们有大用,霍叶也听从殿下的话,但他始终想不透这些农作物能有何大用?   得了想要的东西,裴危玄不打算继续前行,想要返程。   可已经入了冬,他们只能在陌生的国度停留两个月,等开了春才可返程回大盛。   许沁玉也万万没料到,她当时只是随口跟四哥说了说,她那里后世一些亩产量很高的农作物,可以让大家有多余的存粮,即便是天灾时候,也能让灾民在灾年免于被饿死的命运,四哥竟真就弄了一艘船出海去了。   这里的船跟后世可不同,出海又慢,只能靠着帆索体系来驱动船,出个海几乎都是凶多吉少。   她不知道裴危玄此刻在何处,倒是这天晚上的时候,天色暗沉沉,开始飘起雪花来了。   晚上睡得早,睡到半夜时,外面突然响起砰砰砰地敲门声,把裴家人都给惊醒了。   闻氏还以为是玄哥儿回来,披着长袄急匆匆去开了院门,却发现并不是裴危玄。 第67章   裴家院门外敲门的是两个男人, 一个二十多岁模样普通有点憨厚,另外一个应当有三十多,身材高大魁梧,一脸络腮胡, 看着就不太好惹, 二人见到闻氏, 那个魁梧的男人问道:“这里可是许小娘子的家?”   闻氏见二人出口就寻玉娘,面色微微一变,怕他们是来找麻烦的, 还想着该怎么改口,又隐约觉得那二十来岁的男子有些眼熟的样子, 她张了张口,见那男子说,“婶子可是不认得我了?婶子别担心,我是饶州城八方客栈的周厨子, 婶子一年多前刚来饶州城时就住在八方客栈, 初秋时,许小师父还去饶州城卖葡萄酒来着。”   许沁玉教过他几道吃食,还有一些做菜的诀窍,他就已经改口叫许小师父。   这人的确是周大庆, 他身边的人就是梁义梁千户。   梁千户也跟着说,“婶子别怕, 咱不是坏人,咱们来寻许小娘子是有些事情相求。”   他就算再惦记再馋许小娘子做的吃食, 也不可能上门来讨吃食, 还是半夜, 显然是真的有急事儿。   闻氏仔细回想, 年轻些的男子的确是之前在饶州城住的客栈里头的大厨,她这才急忙说,“玉娘还在歇息,二位怎得半夜过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儿?”她有些想不通玉娘就是个会厨艺的小娘子,能有什么让二人半夜上门来寻玉娘,难不成是做吃食?就算是寻玉娘做吃食的,也不用半夜这般急。   许沁玉也被外头的敲门声吵醒,她穿好衣裳才趿拉上布靴出来,见到门口的二人,她立刻认了出来,笑道:“周大厨,梁千户,怎地是你们?”   周大厨说:“寻小娘子有些事情。”   外头还在飘雪,有些冷,闻氏把二人请进厨房,又烧了热水给两人沏了茶水。   许沁玉这会儿已经听完两人的来意。   二人是为饶州城祝太守的老娘而来。   祝太守已经五十岁,也是寒门出生,家中有个老娘,老娘七十多岁已算高寿,但祝老太夫人这两年身体渐渐就不太好,等到今年天冷的时候,祝老太夫人有些下不来床,身子一日比一日虚,这几日更是昏迷时候多,清醒时候少,请了郎中来看,也说祝老太夫人已经到了寿终正寝之际,恐怕也就是这两几日的光景,让祝太守准备后事。   祝老太夫人本来这个年龄已是高寿,又是无病无灾的,算是喜丧。   但是祝老太夫人前几日就有些不吃不喝,祝太守请了好几位饶州城出名的厨子来府上给祝老太夫人做饭,可祝老太夫人都是尝过一口就吃不下去,好几日不吃不喝,太守心中难受,希望老娘最后走的时候也能吃顿饱饭,可以走的安安稳稳,而不是这样饿着。   祝太守认得梁义,还曾跟梁义一起吃过饭食,梁义同他念叨说,说曾经吃过一位十来岁小娘子做的吃食,那叫一个美味,其味无穷,他到现在都还惦记着。   祝太守已经请遍饶州城酒楼的大厨,祝老太夫人一点都吃不下,他有些病急乱投医,找人把梁义请来太守府,仔细问过当初那位给他做吃食的小娘子的情况,是不是厨艺真的很好。   梁义同他说,“太守大人放心,这位小娘子的厨子比起醉仙楼的大厨都要了得,属下不知太夫人是为何不愿意吃,但兴许可以请那位小娘子来试试。”   祝太守知晓梁义也算是老饕,吃遍饶州城,他都念念不忘的厨艺,恐怕真是有几分本事。   所以祝太守问过他那位厨娘家住何处,能不能请来府上给他老娘做顿吃食,他也愿意奉上赏钱。   梁义挠挠头告诉许沁玉,“祝太守是个好官,我也不想辜负他一片孝心,虽不知道许小娘子家住何处,但之前许小娘子借住八方客栈,想来或许周掌柜兴许知道,就去了八方客栈。”   周掌柜的确知道许沁玉住在源宝镇,但不清楚具体位置,又想着鲁夫人应当知晓,连夜去寻了鲁夫人,鲁夫人已经从甄武口中知道许小娘子住的地方,就告知给周掌柜,周掌柜回来后让儿子带着梁千户跑了这么一趟。   梁义说完,又告诉许沁玉,“许小娘子有所不知,祝太守真真是个大清官,一心只为百姓,初夏那场腹泻病,新帝下来的密信是让祝太守把源宝镇跟下面三个村子都给封了,把村镇上的百姓给屠尽,是祝太守强拖着,等到源宝镇的腹泻病好起来,祝太守又写了密折过去京城,才力挽狂澜,阻止了这场屠杀。”   说起新帝的作为,梁义脸色有点难看。   他们这些人镇守边城,守护的不仅是大盛朝的那些勋贵跟皇族,还有大盛朝的百姓,可新帝却根本没把百姓当人看。   许沁玉这才知晓原来腹泻病时真的差点就要被屠镇了,她脸色微变,说道:“两位还请稍等片刻,我回屋换身衣裳就同你们去。” 天天冷,她这身衣裳肯定没法穿出门。   即便没有这些事儿,她其实也愿意走上一趟的。   梁义立刻说,“那我们就去外头等着小娘子。”   说完,他跟周大庆出了门,上了马车等着。   许沁玉回屋换了身青灰色的厚长袄,样子不太好看,但厚实保暖,即便西南才落雪不算太冷,可马车上有些透风,源宝镇到饶州城走得快都要一个半时辰,走得慢起码两个时辰朝上,需穿得保暖点。   闻氏不放心玉娘一人跟去,也回屋换了身厚实的长袄,又交代她娘桂氏,“娘,早上我同玉娘肯定是赶不回做朝食暮食,食肆那边也不是休沐的日子,娘早上时候过去白姨娘那边,同成哥儿说声,让他贴个告示在食肆外头,说今天有事歇息一日,跟食客们说声对不住了。”   桂氏已经知道是什么事儿,拍拍闻氏的手,“你放心跟玉娘去饶州城吧,家里有我。”   闻氏点点头,跟玉娘出了门。   玉娘临出门前,去把厨房挂着的腌火腿取下横切了一大块下来。   这条火腿她去年冬末时候腌制的,勉强也就一年时间,到现在一口都还没吃过呢。   火腿腌制需要一个月时间,剩余时间都是发酵,发酵时间半年是最短的,发酵半年才勉强可以吃,有点火腿的香味。   一般火腿发酵到两三年的时味道是最好,但是想要生吃的火腿,起码得发酵三年以上,这样发酵三年的火腿生吃的口感是咸香细腻,唇齿留香,吃到腹中,那个香味都还能在口中残留许久。   许沁玉原本是想着发酵个三年朝上再吃的。   不过她今年开了食肆,又卖了葡萄酒,手上目前差不多有五千两的银子,可以大量腌制些火腿,就是没地儿存放火腿,家里刚够住人的,她这几日本来打算问问桂花巷有没有卖屋的,她想买个跟现在住的差不多大小的院子,专门用来当库房使,不仅可以存她接下来要腌的火腿,还可以放其他的菜坛子之类的。   现在既然要去给祝老太夫人做吃的,老人家弥留之际,她也得想法设防让老人家愿意吃东西,所以就动了这条快一年的火腿。   闻氏见玉娘都把火腿取下来,都惊讶了一下,想着玉娘厨艺已经如此好,还需动这条火腿吗?   她可是记得玉娘有多宝贝这条火腿来着,还说等发酵三年后,请她们尝尝生火腿片的滋味,平日都还时不时瞅上一瞅。   把火腿肉包好放在篮子里,篮子里还有她自己做的增鲜的菌菇粉,豆瓣酱,木桶腐乳和一些小咸菜,另外还有一袋的阴米。   阴米就是浸泡蒸熟然后阴干的糯米,平日可以用来煮粥,滋味非常好,更容易熟,软糯香甜。   现在天气冷,食肆那边朝食多了道阴米红糖粥,很受欢迎,闻氏她们平日里吃的朝食也喜欢这道阴米红糖粥。   提着篮子,许沁玉跟闻氏出了门。   马车不够坐,两人又是妇道人家,也不好同外男乘坐一辆马车,所以又去镇上的马行租了一辆,周大庆和梁义都会赶车,梁义赶着他们租的马车前往饶州城。   这会儿刚好丑时,半夜三更。   路上下雪,马车也不敢走得太快,等到饶州城时天色已经大亮,差不多辰时三刻,走了两个多时辰。   梁义没有耽误,直接把人送到太守府。   下了马车,许沁玉看了眼太守府。   太守府比镇上的县令府大得多,也更加气派些。   梁义带着两人过去的后门,后门连通着后院,后院是祝太守一家子住的地方,祝太守的父亲早些年已经过世,就剩下个老母亲,他也早已经娶妻生子,孙儿孙女都有了。   太守府的后院还挺大,但祝太守一大家子包括奴仆也有差不多十好几口的人,也就刚好够住人,后院收拾得干干净净,摆放着一些花花草草,但花草不算多,比较幽静。   梁义领着许沁玉去见了太守祝文议。   祝文议见到许沁玉那一刻不免有些失望,实在是眼前的小娘子太过年轻了些,一张脸蛋也是白嫩俏丽,看着也就比他孙女大上两三岁,当真能比得上城内大酒楼的大厨吗?   梁义其实光看许小娘子的年纪和相貌,他也无法相信眼前小娘子有一手那样的厨艺,但他吃过,还亲眼见许小娘子下厨过,想法自然不同了。   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许沁玉跟闻氏见到祝太守,两人福身行礼。   见到闻氏时,祝太守稍微愣了下,目光忍不住在闻氏脸上流连片刻,又担心这样看别的妇人会让人心生不满,才忍着心中疑惑挪开目光。   许沁玉见到祝太守,就觉得他看着还挺慈祥的,眼神也很温和。   许沁玉道:“见过太守,民女先去给老太夫人做个朝食如何?”   祝太守道了声好。   他心里虽觉许沁玉看着太小了些,但也不会真的用年纪去评判一个人。   许沁玉跟闻氏过去厨房,梁义打算离开,周大庆想了想,小声问道:“许小师父,可要我留下做帮厨?”   一个人的饭菜许沁玉还是很容易做,不过她还是把周大庆留下做了帮厨。   梁义此刻就算再馋许沁玉做的吃食,也不会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个时候还留下要吃的,他不会厨艺,也没法留下做帮厨,先行离开。   祝太守送他出的门,出后门时,他见祝太守忧心忡忡,还忍不住对祝太守说,“大人放心,老太夫人一定会吃的。”   他就是坚信许小娘子的厨艺,要知他当初可是嫌弃许小娘子做的生滚鱼片粥,尝过后,不爱吃粥的他都能一口气喝上两砂锅的鱼片粥,甚至现在都还馋着。   可见许小娘子厨艺多了得,他不爱吃的东西都做的让他惦记。   祝太守点点头,没有多言,他甚至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存了其他的事情。   梁义离开后,祝太守又过去厨房一眼,又忍不住看了闻氏一眼,最后担心老娘,他才过去了祝老太夫人的房里。   祝太守的妻子朱氏正守在婆母面前,婆母是寒门出生,家里并不富裕,供出她家老爷,她家老爷祝太守十八岁就中了进士,朱氏也是他中了进士之后才娶的妻,当时算是朱家看上祝太守,请了人去问了媒。   朱家也是官宦之家,但在勋贵多如牛毛的京城,朱家又算不得什么,家世只算一般般。   朱氏性情温婉,这些年同祝太守和睦恩爱,祝太守待她很好,这些年除了她,从未有过任何通房妾侍,她也很敬佩婆母,这些年婆媳感情也一直很好,所以婆母如今已到寿终正寝的时候,她这些日子一直守在婆母跟前,就怕老爷在外忙,婆母随时都有可能去了。   朱氏问道:“人可是到了?”   祝太守还在想些别的事儿,闻言点头说,“到了,已经在后厨煮朝食。”   朱氏心里头也跟着忐忑起来,“希望婆母这次可以吃一些。”   婆母已经好几日未进食,她实在担心。   祝太守过去老娘的床榻边,见到老娘紧闭双眼,眉头还是紧锁着的,老娘哪怕到了这时候,还担心着几十年前被拐走的长姐。   他忍不住回想老娘年轻时候的容貌……   ……   许沁玉跟闻氏过去太守府的后厨,后厨还挺大。   祝家也是有厨子的,祝太守不重口腹之欲,厨子手艺一般,连酒楼的帮厨都不如,祝老太夫人前些日子就不怎么喜欢吃他做的吃食,祝太守便请了城中厉害的厨子来府中做饭,老太夫人勉强吃些,到这几日,几乎是滴米未进。   祝家的厨子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天生一张笑脸,但这会儿紧锁着眉头,显然也是担心祝老太夫人。   许沁玉问他,“前几日来给老太夫人做饭的厨子都做的什么朝食?”   胖厨子想了想说,“朝食多是馄饨,肉羹,蛋羹,或者肉羹粥,大肉包和素菜包子,还有梗米粥和小米粥之类的。”   “暮食呢?”许沁玉又问。   胖厨子又给了回答,朝食还稍微清淡些,暮食基本都是山珍海味,都是些大肉,且太过油腻,老人家都已经这般,怕是没胃口吃这些的。   许沁玉心里有了点数。   她看厨房里虽然食材多,但都没准备好,她原想着煮点腊八粥给老太夫人喝,虽然还没到腊月,不过天儿才开始冷,喝点腊八粥最好不过,腊八粥需要的食材比较多,还得几种豆子,豆子需要事先浸泡,现在浸泡肯定是来不及的。   做不了腊八粥,她打算做红糖阴米粥,她带了不少阴米来,正好可以用上。   红糖阴米粥做起来非常简单方便。   她问胖大厨要了些红枣枸杞,先把红枣跟枸杞洗净,红枣去核备用。   红糖也事先熬煮成红糖汁。   大锅清洗干净烧热后加入一点猪油,看着油温可以时加入阴米,把阴米翻炒到蓬松爆开。   这样炒过的阴米加入适量清水,中火熬煮开后,加入红枣枸杞和红糖汁儿,再文火熬煮半刻钟就成了。   红糖阴米粥吃起来口味清淡,淡淡的红糖味,配上红枣的软糯清甜,阴米再炒开后做出来的粥除了浓稠甜润,颗粒饱满,还会有一丝丝的嚼劲儿,滋味交错着,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这个做着简单,也不用一个一个的小砂锅煲,直接大锅里就能煮出来,一次煮个几十碗的份量不成问题。   这样一碗红糖阴米粥粥,份量比许记食府的一砂锅的生滚鱼片粥还要少些,都要卖上八文钱一碗,却是人人必点的朝食。   许沁玉熬煮红糖阴米粥时,周大庆跟胖厨子闻见味后一直吞口水。   胖厨子虽面上不显,心里却跟大多数人一样,见到许沁玉第一眼就觉得她实在太小了些,厨艺恐不够精湛,但事实胜于雄辩,这个粥的香味一出,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人家虽然年纪小,但厨艺恐怕也很厉害。   毕竟他只闻见香味,没有亲自尝过味道,只能用‘恐怕也很厉害’来揣测小厨娘的厨艺。   熬煮到一半时,连着照顾祝老太夫人的祝太守和朱氏都惊动了。   朱氏喃喃说,“好香的味道。”   比之前那些来府上煮吃食的厨子煮出来的饭吃都要香,闻着应该是甜食,很香甜的味道。   祝太守都忍不住站了起来,跟妻子说了两句话,让她看着老娘,他过去后厨一趟。   许沁玉煮了一大锅的红糖阴米粥,想着时辰还早,太守府的其他人肯定也都没吃,她跟闻氏都没吃,自然也得煮她们的份儿,索性煮多点大家一起吃。   她煮红糖阴米粥,还让周大庆洗了些萝卜切成细细的丝儿。   冬日里,萝卜白菜又成了最常见的蔬菜,几乎家家户户冬日里都少不了这两样。   切好的萝卜丝加入盐巴腌渍一刻钟挤出水分,再加入鸡蛋面粉跟一些调料,她还在里头加了少许自己做的菌菇粉来提鲜,搅拌均匀后,摊成大小差不多的面饼,小火少油慢慢煎熟就成了。   有了红糖阴米粥和萝卜丝鸡蛋饼就够了,也不用准备别的。   不过许沁玉还是把自己带来的木桶腐乳装了两碟,还有腌的小菜也各自装了两碟,朝食就齐全了。   她摊鸡蛋饼时,祝太守过来一趟,许沁玉还说,“大人,朝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做了红糖阴米粥跟莱菔鸡蛋饼,这个莱菔鸡蛋饼已经煎了不少,可以先端过去给老太夫人吃,剩下的等我都做完,府中其他人也能一起吃。”   祝太守想告诉小厨娘他娘还未醒,还在昏睡着。   这几日,祝老太夫人昏睡时间比较多,他们也不敢随便把人吵醒,都是等人清醒些的时候才端吃食过去。   他刚打算开口,外头有个丫鬟急匆匆过来,面上带着喜意,“大人,老太夫人醒了。”   祝太守也只能先冲着小厨娘颔首下,离开厨房回去院子那边。   走时,他的目光又忍不住扫了闻氏一眼。   闻氏心里突突的,不明白太守大人怎得总是看她。   许沁玉只能先继续煎萝卜丝鸡蛋饼。   祝太守回到屋里,发现老娘的确醒了,正靠着一个大软枕上,人虽还有些迷糊,可正在跟朱氏说话,再问厨房做了什么吃食。   朱氏面上带着喜意,小声说,“老爷,娘是被香味香醒的,还说饿了,想吃东西。”   祝太守顾不上什么,立刻让小丫鬟去后厨端朝食。   小丫鬟很快提着食盒过来,把里头的吃食一样样的取出来摆在桌上,除了一碗红糖阴米粥,一盘莱菔鸡蛋饼,一小碟的霉豆腐,还有两碟咸菜。   小丫鬟小声说,“许小娘子说这是红糖阴米粥,阴米就是糯米煮熟头自然晾干的,说这个红糖阴米粥可以滋阴补虚,补益脾胃,许小娘子还说这碟腐乳跟咸菜也都是她自己做的,可以配着粥吃。”   朱氏第一次听说阴米。   祝太守已经端起那碗红糖阴米粥来到老娘的床榻上,吹了吹碗中的粥,等微微凉下后,用调羹盛起喂到老娘嘴边,“娘,喝粥,这是红糖阴米粥。”   祝老太夫人虽人有些迷糊,但不至于彻底糊涂,这会儿也知道儿子要喂她吃东西。   她早早就闻见香味,也难得有胃口,只是她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只能下意识张口,一勺温热的甜粥送入口中。   只是一口,红枣的香甜,红糖的蜜甜,还有米粥的清甜,米粥颗粒很饱满,粘稠却又有嚼劲,虽是需要嚼的,可又很好嚼,这些滋味交织在一起成了一碗好粥。   活了七十多年,祝老太夫人方知世上有如此美味,即便没什么胃口,都被这样一碗热乎香甜的粥给打开了胃口。   祝老太夫人忍不住张口等着第二口。   祝太守和朱氏见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第68章   祝老太夫人一口接一口的把一碗红糖阴米粥喝下, 不仅如此,她还吃了两个莱菔鸡蛋饼。   这莱菔鸡蛋饼外皮煎得酥脆,里面是萝卜丝儿清香绵软的口感,越吃越香, 比旁人做的莱菔鸡蛋饼都要好吃, 她连吃了两个, 甜粥加上鸡蛋饼配上霉豆腐和小腌菜,吃得舒舒服服,就连这霉豆腐都细腻绵软非常香, 两个小腌菜酸脆爽口。   吃完后,祝老太夫人忍不住说, “文议,我想再喝点粥。”   她还想喝第二碗,这个甜粥的滋味实在太好了。   祝太守立刻说,“娘稍等片刻, 我立刻过去厨房那边再给您盛一碗。”   祝太守来到后厨, 许沁玉已经把萝卜鸡蛋饼都给煎完了,这会儿胖厨子正在让人把朝食往各院送过去,太守忍不住问,“许小娘子, 这甜粥可还有剩的?我娘还想再吃一碗,许小娘子厨艺实在了得, 我娘已经几日未曾进食,我也希望她现在可以多吃点。”   能吃得下都好, 就连郎中都说, 他老娘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想吃点喝点什么就赶紧吃吧喝吧。   许沁玉笑道:“还有多的, 一会儿还有大人跟老夫人的,老太夫人想喝几碗都有。”   她又给祝太守盛了一碗红糖阴米粥,祝太守道了声,提着食盒过去老娘的院子。   祝老太夫人又把第二碗红糖阴米粥也给喝得干干净净,她以往身体好的时候,朝食最多也就是吃上一碗粥两个饼,今天还多吃了一碗,便有些撑得慌,其实她还想吃,实在是这粥的滋味太好了。   她本来也知自己恐就剩这几日的时间,嘴上吃什么都没滋味,儿子给他请了饶州城不少大厨,不是人家大厨做得不好,就是她吃着没滋没味的,进了口都不想吞下去,想着本来也油尽灯枯要进棺材了,不吃没甚了。   如今吃到这样的朝食,她胃口竟好了那么两分。   老太夫人刚吃完,丫鬟已经把正院这边的朝食给送了过来。   祝太守平日不跟孩子们一起用饭,这会儿就她跟朱氏吃。   两人喝了口粥,便被惊艳住,祝太守才知梁千户不是夸大,这位许小娘子的厨艺当真已是登峰造极,他们再也没吃过比这滋味还好的甜粥了,软糯香甜却不会齁甜,就连甜度都是刚刚好,勾着人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还有那普普通通的莱菔鸡蛋饼也不普通,外焦里嫩,清香绵软,配得几个小菜都是滋味了得。   两人都忍不住用了两碗粥,又吃了两个莱菔鸡蛋饼。   祝太守饭量大上一些,一口气吃了四五个鸡蛋饼,吃完都有些撑得慌,他已经很少吃这么撑了。   自然不用说后院其他各房的吃到朝食时的夸赞声。   都还好奇自家爹或祖父去哪里请来的新厨子,这厨艺真是了得。   ……   后厨,许沁玉跟闻氏和周大厨也正吃着,胖厨子也跟着沾了光,最后大家吃饱,锅里还剩了些红糖阴米粥,都被胖厨子吃了,他还怪不好意思的,挠头说,“小娘子做的朝食真美味。”   这下子已是彻底被许沁玉的厨艺折服。   接下来还要给祝老太夫人准备暮食。   现在刚过辰时,距离暮食还有三个时辰,有些食材需要提前备着,周大厨跟胖厨子把早上朝食的厨具都给洗刷了,许沁玉则是为晚上的暮食准备吃菜。   她晚上主打是五道菜,突出的是人生的五味,酸甜苦辣咸。   而咸鲜的代表就是腌笃鲜,所以她才把火腿给带来了,火腿是腌笃鲜必不可少的食材。   她以前用的咸肉炖冬笋算是简易版的腌笃鲜,腌笃鲜是八大菜系中的徽菜,此菜口味最突出的就是咸鲜,需要的食材有火腿,咸肉,新鲜五花肉,冬笋,百叶结和莴笋,火腿跟冬笋都是有的,没有豆腐结,许沁玉让周大厨出去买些豆腐皮回来,一会儿她自己给豆腐皮打结,其实用春笋是最好的,但眼下也只有冬笋,莴笋也没有。   大盛朝已经有莴笋,就跟葡萄一样,几年前通过跟其他国家的商路运回来的,因为种植没几年,价格比较贵,莴苣本身比较好种植,看播种时间,春夏秋季都有成熟的莴笋,眼下已经快到腊月,自然就没有莴笋,这个东西价格还很贵,现在入了冬没有,也是可以不放的,因为有了冬笋。   腌笃鲜一定要放笋的。   除了腌笃鲜,酸口味的菜她打算做酸菜鱼。   甜口味菜比较多,她选了拔丝芋头。   苦味最代表的就是苦瓜,但这里好像还没出现过苦瓜。   所以苦味的菜,她打算用冬水芹炒香干,此菜也是略有些苦味的。   辣味的菜,许沁玉打算做麻婆豆腐。   除了这五道,还有其他一些家常菜,又给老太夫人做了道比较清淡口味的汤菜,上汤白菜。   上汤白菜需要的高汤是鸡汤,她已经提前杀了鸡开始在炉子上吊着汤。   另外就是几道家常菜了。   除了没有百叶结,其他的菜都是有的,后厨准备的食材还是挺齐全的。   周大厨出去买豆腐皮。   许沁玉忙着处理食材,闻氏跟胖厨子清洗厨具。   胖厨子手上活不停,嘴巴也嫌不下来,还在跟闻氏扯家常,他偷偷告诉闻氏,“大妹子晓得我家老太夫人吗?我家老太夫人也是个可怜人,就太守一个儿子,虽然太守很有出息,还给她老人家挣了诰命回,但老太夫人这辈子过得苦,因为老太夫人有个闺女,太守上头有个长姐,在太守一岁时,给人在家门口拐走了,老太夫人寻了好多年,一直没寻到,哭得眼睛都瞎了,听说咱们太守就是为了寻长姐才如此有抱负的。”   祝太守考上进士后,拜托过不少人帮他找长姐。   但长姐丢的那会儿才五岁,他也才一岁,对长姐一点印象都没,也就是从老娘口中知道长姐长得很可爱,粉雕玉琢白白净净,右耳后边有个小痣,后腰上还有点圆圆的红色胎记,其他真就什么都没了。   他寻了快三十年,倒也被人领回来几个年纪相仿,耳后有痣,后腰有胎记的女子妇人,但并不是长姐。   他是太守,又不是傻子,多问上几句,那些人便支支吾吾,再派人去查查,很容易就给查证了出来。   所以到了现在,祝老太夫人都快不行了,祝太守都有些放弃,觉得他都找了三十来年,现在就剩几日时间,又如何能寻到。   听见老太夫人曾经丢过一个女儿,闻氏心里咯噔了声,她其实没想太多,只是有点感同身受,因为她的娘亲桂氏就是被拐子拐走卖给牙行,然后被闻老夫人家给买去做小丫鬟。   但桂氏只记得自己也是被拐,其他又什么都想不起,闻氏也曾经想过帮她娘找亲人,实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只能放弃。   听胖厨子这话,闻氏也没想着往桂氏身上想,毕竟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胖厨子又说,“咱家太守的姐姐,右耳后面有颗痣,后腰上还有块圆圆的红色胎记,但天底下这样有相似小痣跟胎记的妇人也不少,咱太守就碰见好几个骗子,想着太守年少有为,不到二十就考上进士,要是成了进士的姐姐,以后日子也不会差,不过后来都被太守给揭穿了。”   听见这话,闻氏跟着震了下,她颤着声问,“你说啥?”   胖厨子把话语又给重复了一遍。   闻氏脑子嗡嗡作响,她知道桂氏右耳后就有颗小痣,也知桂氏后腰的地方有块圆圆的红色胎记。   桂氏心里都不清楚,因为她瞧不见后腰,还是闻氏以前给她洗澡时发现的,还跟桂氏说过。   闻氏心里跳得厉害,她又问胖厨子,“太守的长姐大概多少岁?”   胖厨子道:“今年快有五十五了吧?”   闻氏连手都有些抖了,娘虽然记不得自己具体岁数,但也差不多就是五十四五岁的样子。   难不成真就这般巧合?年纪,耳后的痣,后腰的胎记都对上了。   还有她来太守府时,太守看她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她的长相?   其实她的长相同年轻时候的桂氏也不太像,但也不像闻老爷子,难道是像了祝老太夫人?   闻氏心里就存了事儿,她不是贪慕虚荣,娘的身世在她心里也是个遗憾,要是有可能,她希望可以帮娘找到亲人。   罢了,先干活,等离开时去问问。   闻氏哪怕心急,也不敢去跟太守乱说话。   虽然都对上了,但胖厨子也说以前也有都对上的妇人来认亲,并不是太守的长姐。   今儿是玉娘上门给老太夫人做吃食,不能耽误了玉娘,她的行为都事关玉娘,也不能让太守以为玉娘贪慕虚荣,上赶着认亲。   厨房跟厨具洗干净后,许沁玉也已经把食材都被准备的差不多,炉子的鸡汤还在用小火吊着,不用管它。   有小丫鬟过来请了二人去客房歇歇。   许沁玉没拒绝,早上醒得太早,她还有些困乏。   现在还没到做暮食的时候,还能歇上一个多时辰。   许沁玉过去客房睡了一个多时辰,闻氏睡不着,一直琢磨怎么跟太守说这事儿。   等到做暮食时,小丫鬟过来喊人,许沁玉才醒了过来。   其实祝太守跟朱氏都来过后厨,得知厨娘在客房歇息,就没去打扰了。   暮食同样是二十多口人的量,许沁玉做起来也很省事儿,同红糖阴米粥一样,一大锅做就好。   最先做的是那种需要时间比较长,放一会儿也不影响味道的菜。   自然是腌笃鲜跟酸菜鱼。   后厨的厨具不少,许沁玉同时能看顾两三个锅。   腌笃鲜的食材都已经准备好。   咸肉也已经浸泡过,先冷水锅加入生姜葱段和花雕酒,新鲜五花肉焯水。   焯过水的五花肉切厚片,同样将咸肉跟火腿切厚片,放在砂锅中小火笃半个时辰。   冬笋切块焯水,跟百叶结一起倒入煮着肉片的砂锅中,连盐巴都不用加,咸肉跟火腿的咸味已经足够,其他调料更是无需加入,这道腌笃鲜突出的就是火腿跟咸肉的咸,还有其他食材的混合出来的鲜,吃得是食材本身的味道。加入冬笋跟百叶结后继续小火腌笃小半个时辰,最后撒上葱花就能出锅了。   整个太守府都弥漫着咸鲜的香味。   各式各样的香味传开,各院各房都眼巴巴的看着后厨的方向,期待着晚上的暮食。   他们平日虽不如其他有钱的乡绅富豪员外吃得山珍海味多,但吃喝也不缺,也偶尔会去城中的酒楼用些朝食暮食,可从来没有什么菜肴能让他们如此期待着。   好不容易等到暮食做好,由着丫鬟奴仆送去各房。   许沁玉又交代小丫鬟给祝老太夫人布菜时从酸菜鱼开始,然后是拔丝芋头,冬水芹炒香干,麻婆豆腐,最后是这道腌笃鲜,尝过这五道菜后,其他的菜老太夫人就能随便吃了。   这就是人生的五味,许沁玉也是想让许老太夫人放宽心,人生最后一段路程,回顾以往,酸甜苦辣咸,什么都经历过,她希望许老太夫人不带任何遗憾的离开。   小丫鬟把菜一道道端过去老太夫人的房里,祝太守跟朱氏也陪着一块用的暮食。   平日里太守家吃饭食不用丫鬟布菜,这次小丫鬟把许沁玉说得话语交代了一遍。   祝太守笑道:“那就按照小厨娘说的,你一道道夹给老太夫人尝尝。”   每一道菜,都让祝老太夫人觉得很好吃,特别是最后一道腌笃鲜,祝老太夫人巍颤颤说,“这,这道菜滋味最绝,咸,咸香四溢,文议你们也吃……”不仅如此,里面是大块的肉,咸肉和五花肉她尝得出来,另外种肉很咸香,也是猪肉,但具体怎么做的又跟前头两种肉很不同,肉炖得很软烂,她的牙口都嚼得动,还有里面的冬笋跟豆腐皮吸饱了汤汁,又鲜又香。   尝过最后这道腌笃鲜,祝老太夫人忽然就懂了小厨娘的用意。   从第一道菜的酸口开始,酸甜苦辣咸。   小厨娘这是让她尝过人生的五味,希望她没有遗憾。   祝老太夫人那双已经看不见的眼中慢慢有泪水滴落,没有找到女儿,她又岂能不带遗憾的离开。   祝太守见老娘落泪,心里头也跟着难受。   这五道菜,他也尝了出来。   这个小厨娘倒是很有心。   祝老太夫人哭过,倒也没再说什么,五十年了,已经到了一脚踏入棺材的地步,她的心中早就不抱期望了。   暮食的滋味很好,哪怕祝老太夫人心中感慨,依旧吃得很饱。   祝太守跟朱氏也是如此。   最让两人惊艳的就是那道腌笃鲜跟上汤菘菜。   上汤菘菜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做的菘菜,汤应该是用鸡汤吊的汤底,一点鸡油都没有,被撇得干干净净,汤水澄亮,汤的味道鲜浓,菘菜的口感又是鲜嫩清甜,她吃了不少。   吃过暮食,祝老太夫人已经困乏的厉害,又昏睡了过去。   祝太守亲自去后厨同小厨娘道谢,给了五十两银的赏钱。   许沁玉接过道谢,也打算启程回源宝镇了。   祝太守离开后厨前又忍不住看了闻氏一眼,最后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只是觉得闻氏的模样同三十来岁的老娘有两三分相似,但这么些年下来,见过同娘长得像的也有过那么几人,最后也并不是长姐。   何况眼前的闻氏才三十多,跟长姐的年纪对不上。   祝太守从闻氏面前走过,闻氏张了张口,想问却也没问出口来。   万一不是的话,她怕太守觉得她们贪慕虚荣,以后玉娘还想来饶州城开大酒楼的,她不想影响了太守对玉娘的看法。   最后周大庆赶着马车送二人回源宝镇。   一路上,闻氏都不说话,许沁玉看出闻氏魂不守舍,忍不住问道:“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这事儿没什么好瞒着的,闻氏一般有事也不会瞒着玉娘,都会同她商量过。   她把在太守府后厨听胖厨子说得关于太守被拐走的长姐的事情告诉玉娘,还说,“其实你外祖母也是被拐的,这事儿你们都是知道的,但你外祖母的右耳后同样有颗小痣,后腰也同样有块圆圆的红色胎记,年纪也差不多对上,所以我这心里头犹豫不定的。”   她也是怕最后如果娘不是太守的姐姐,娘跟祝老太夫人都会失望,特别是祝老太夫人,都已经这幅模样,要是给了希望又落空,真怕祝老太夫人直接受不住这个刺激去了,那就结了仇。   许沁玉那会儿在院子里处理食材,没听见胖厨子的话,现在听闻氏这么一说,她心里也突突的,她想了想道:“娘,这样,等回去后我们再问问外祖母,看看外祖母能不能想起点什么来,娘可跟太守府的厨子打听过太守老家?要是外祖母稍微能想起丁点什么都能分得出外祖母跟太守是否血亲关系。”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两个多时辰后,周大庆把二人送回源宝镇,天色已经黑下来,现在赶回饶州城,城门都要关了。   许沁玉寻了家客栈让周大庆先住着,明日再回源宝镇。   回到家,许沁玉先去寻了成哥儿,问了问食肆的事儿。   闻氏则去寻了桂氏,同她说了太守府的老太夫人也有个闺女被拐的事情,还问桂氏能不能想起小时候的一点事儿。   桂氏听得也是心里难受,不知为何,虽没见过祝老太夫人,但她想象得到一个风烛残年老太太是如何思念女儿,只是想到这里,她心里头就难受得紧。   “娘,您仔细想想看。”   桂氏仔细回想着,“被拐时候应该也就是四五岁的模样,只隐约记得一个破旧的院门,院门是木头的,上头还有个破洞跟裂纹。”   她也不知为何,竟还隐约记得一扇这样的破木门。   难不成是经常在门口玩耍?   其他就实在是想不出点什么来。   闻氏听后,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是从胖厨子口中听闻这事儿,恐怕太守也不会把以前家里的木门的样子告诉大家。   闻氏又陪着桂氏聊了聊,见桂氏实在想不出些什么,就让她早些歇息。   许沁玉很快从闻家三房那边回来,食肆那边没什么事情发生,成哥儿说贴了告示后,食客们也很体谅,就是问明天食肆会不会开业,成哥儿说能开,食客们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等许沁玉回去,闻氏同她说了说,许沁玉想了想告诉闻氏,“娘,这样吧,明日让周大厨回去时,让他带着您跟外祖母去太守府一趟,到了太守府,你跟外祖母先莫要见祝老太夫人,问问太守能不能记得家里原先院门的样子,如果跟外祖母说得一样,说不定外祖母真就是祝太守的姐姐,如果信息对不上,也不用惊动祝老太夫人。”   至于为何不让周大庆带这个话去问。   万一外祖母跟祝家有关系,祝太守身为饶州城的太守,最高的官,怕京城里头的新帝跟伏太后知晓后不仅会罢了太守,还会对他们动杀心。   闻氏也清楚这点。   如果娘跟太守真有血亲关系,这事儿可是一点都不能传开的。   两人说过也回屋洗漱睡下。   晚上时候,桂氏做了梦。   梦中场景是她隐约记得那扇有些破的木门,木门的左上角是裂开的,还有个洞,梦境中连裂纹的痕迹都是清楚的。   木门前有个四五岁大小姑娘正蹲在门口玩石头子儿。   小女孩的模样是模糊的,看了一会儿,木门后传来个温温柔柔的女声,“淑娘,回屋吃饭了。”   小女孩脆生生的应了声,欢快的起身推开木门走进院子里。   只是梦境中,怎么都无法看清楚院里面和那抹温柔女子的身形,一切都是模模糊糊,只有破旧的木门和那声淑娘最是清晰。   梦境到了这里,桂氏突然就睁开了眼,大口地喘着粗气。   后半夜,桂氏再也没睡着,天刚亮,听见外边的动静,她也跟着起了,出去见是玉娘和女儿,她把梦境中有女人温柔喊她淑娘的事情说了出来。   许沁玉跟闻氏相视一眼,今儿闻氏本来就要跟桂氏再去饶州城一趟,闻氏跟桂氏说了说。   桂氏跟着点头,“好,本也该走上一趟的。”   这样不管是不是亲人,才能不留遗憾。   许沁玉去寻了周大庆,同他说婆母和外祖母要去饶州城有点事情,希望周大庆今儿回去时送二人去饶州城。   周大庆自然也是愿意的。   时辰虽然早,不过赶去饶州城也到该吃朝食的时候,许沁玉让闻氏跟桂氏立刻启程,家里的两个孩子有宁姐儿照看着,一会儿香姐儿也会过来,家里不用两人担心。 第69章   周大庆赶车带着两人前往饶州城, 他并没有多想,人又憨厚,也不会多问,也只以为闻氏跟桂氏是真的进城有事儿, 就很负责的把两人送去饶州城。   今天早上雪就停了, 路上还有点积雪, 也不敢赶得太快。   一路上,闻氏跟桂氏都没怎么说话。   桂氏也一直在回想梦境中小女孩身上穿的衣物,小女孩的长相, 还有叫小女孩淑娘的那个妇人的模样,以及院门打开后, 院子里头的情况,只是太过模糊,实在回想不起。   桂氏心中很是忐忑,她并不知此行能否找到亲人。   如果祝家真是她的血亲, 她要如何面对, 有五十年没见,还能适应吗?   若不是,心境又该是何等变化。   不止桂氏心中忐忑,闻氏也是同样, 她希望娘能找到亲人,又担心祝家不是娘的血亲, 娘肯定会很失望忧心,她也担心桂氏的身体受不住。   就这样, 两个多时辰到了饶州城, 已经过了辰时, 城门早就开了, 两人说要过去太守府,周大庆也直接把人送了过去,两人同他道谢,周大庆这才离开。   桂氏跟闻氏走得还是太守府的后院,敲了门,门房是个老婆子,认出闻氏来。   闻氏道:“劳烦婆婆帮着给太守报个信,就说昨儿给老太夫人做吃食的人家又上门叨扰,有些事情想寻太守,若太守愿意见民妇,还请太守过来后门这边,只是有几句话相同太守说。”   老婆子点点头,让二人先等着,她过去跟太守通传了声。   太守这几日推了公务,都陪在祝老太夫人身边,就担心老娘随时都有可能走,有他陪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走的时候也能少点遗憾。   听了老婆子的话,有些不明所以。   朱氏说,“老爷过去瞧瞧吧,说不定是她们家里人有什么急事儿寻太守,也多亏昨日小厨娘,娘才饱食了一日,昨儿夜里瞧着都睡得舒坦了些。”   祝太守点点头,“我本也是打算过去的,你先守着娘,我去去就回。”   祝太守跟着老婆子过去后院门口,还问了问,“昨日那位小厨娘可有一同前来?”   他是想着,要是那小厨娘也来了,想请求她在帮着给老娘做一顿朝食暮食的。   老婆子说,“回大人的话,那位小娘子没来,来得是另外位妇人还有个老妇人。”   祝太守更加疑惑。   他很快到了后院耳房,见到站在门口的闻氏跟桂氏。   看到桂氏时,祝太守也未朝着长姐头上想。   看到祝太守,桂氏却有些激动,手脚都有些颤着,两人都不在年轻,有了花白的头发,脸上也有了皱纹,可她还是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亲近。   祝太守上前道:“敢问二位寻我可是有些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他第一时间也是觉得二人寻他可能是为一些私事请他帮忙。   要不是违背律法的事情,他能帮肯定会帮的。   闻氏看了守门房的老婆子一眼,祝太守心里清楚,挥手让老婆子退下,请了二人进去耳房里。   进去后,闻氏深吸了口气,才把昨日从胖厨子那里听太守曾有个姐姐年幼时被拐走的事儿,说完她看向桂氏,同太守说,“大人,这位是我的姨娘,她自幼被人拐走,后被卖去牙行,被京城里头的程家买去给程家大小姐做了丫鬟,后来跟着程大小姐嫁去闻家……”   她简单把桂氏的身份说了说,说自己是闻家庶出女,也说了闻家裴家还有自己的身份。   太守有点震惊,他的的确确没料到眼前的妇人竟是曾经的皇后。   他是知道两年前京城里头换了天子,新帝借由大皇子之事流放大皇子一脉,还把皇后给流放了,当时他就觉得胡闹,哪有把皇后跟皇子公主们流放的。   没想到眼前妇人就是皇后,昨天还在后厨帮着打杂。   闻氏说出自己身份,一来是打算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想告诉太守,她并不是找理由跟太守府认亲的,亦不是贪慕虚荣,她曾经是皇后,不会贪这点蝇头小利。   另外也提前给太守通个气,要是娘真是太守的长姐,太守最好先做打算,这事儿对外肯定不能说,得瞒着。   见太守有点震惊的样子,闻氏继续说,“知晓太守被拐的长姐右耳后有颗小痣,后腰还有块红色胎记,我娘也正好都有,且我娘年纪大概也是在五十四到五十五之间,觉得太过巧合,所以才来同太守说说。”   太守听闻这话后,震惊又有点迷茫。   其实昨日他就觉得闻氏长得像娘,只是觉得闻氏年纪对不上,现在听闻氏这么说,若眼前老妇人真是长姐,生下来的女儿像老娘也是正常。   只是眼前的老妇人真是会是长姐吗?   光凭借这两点,他不能判定下来。   太过巧合,而且失望太多次,他更怕眼前的老妇人不是长姐,娘也失望。   桂氏颤着声问,“大人可记得幼年时家中门院是什么模样的?我对幼时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但记得家中院门是木门,破破旧旧,左上角有几道裂痕,还有个破洞。”   她这话刚落,祝太守脸色也跟着变了。   住了十来年的家,他自然记得,家中木门的确有裂痕,还有个破洞。   接下来桂氏说的话,更是直接让祝太守落了泪,他听见桂氏说,“因为太过久远,其他事儿一点都想不起来,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昨儿夜里,我梦见那扇破旧木门后一个妇人喊,木门外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小女孩叫做淑娘,喊淑娘回屋吃饭。”   祝太守脑子嗡嗡作响,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家中的木门,还有长姐的闺名,祝太守跟他娘从未同外人说起来过,就是担心有人冒充前来认亲,能够说出长姐闺名,自然就说明了一切,何况眼前的老妇人连家里木门的样子都说了出来,再也没有错了。   见太守这般,闻氏和桂氏心中已经了然。   桂氏也跟着落了泪。   祝太守哽咽许久,那声长姐才终于喊出了口。   桂氏也捂着嘴哭了起来,整整五十年啊,但的确有着一丝庆幸,虽然过了五十年,可娘还活着,她跟娘还能见面,彼此都没有遗憾。   要不是玉娘得来的这份机缘,恐怕她跟亲人就真的错过了。   闻氏也跟着抹泪。   哪怕知晓眼前老妇人十有八九是长姐,但祝太守还得知道她后腰上的胎记是什么模样的。   胎记的形状都是不一样的,以前能够拆穿那几个冒充长姐的妇人,也是因为她们身上胎记的形状不同,只要眼前老妇人身上胎记能对上,他就能带着她过去见老娘了。   祝太守擦了泪,跟两人说了说胎记,桂氏也笑着抹泪,“应该的。”   祝太守领着两人回正院。   他不敢惊动老娘,请了二人过去偏房,然后去老娘屋里喊了朱氏。   拉着朱氏过去偏房,同朱氏说了此事。   朱氏有点震惊,实在太巧合了些,但其他信息都能对上,其实不看胎记,她知眼前老妇人应该就是婆母丢失的女儿,也是老天有眼,让婆母在临终前了了心愿。   等祝太守离开,桂氏脱去衣裳,露出后腰的胎记。   朱氏没听过老爷说长姐后腰上胎记具体是什么样子,她只要瞧见给画下来就好了。   她就把桂氏后腰上胎记的模样大小形状给画了出来,端出去给祝太守看过。   祝太守一看,又跟着落泪,颤着声说,“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多谢天老爷。”让老娘在临终前了却今生最遗憾的事儿。   朱氏松了一大口气。   等里头桂氏穿好衣裳,祝太守敲门而入,二人相见,这次祝太守再也忍不住,跪在桂氏面前哭着喊了声长姐。   桂氏也哭得说不出话来,把人拉了起来。   闻氏和朱氏心里都不好受。   等两人都哭过,朱氏抹了下眼笑道:“这是好事儿,咱们现在就过去婆母那边。”   朱氏说完,迟疑下问道:“老爷,长姐跟外甥女身份不一般,可用告诉孩子们?”   “不用。”祝太守声音还有点沙哑,挥挥手说,“这事儿不能对外说,一会儿等娘见过长姐,我同娘说说,娘肯定也能理解。”   这事儿要是传到外头,给京城里那两位知道他是皇后母族的兄长,他这太守位置就别想待着了。   他倒也不单纯为了自己,还有长姐一家人,真要给那两位得知皇后还有个做太守的舅舅,还是西南的太守,他也握着一部分的兵权,只怕新帝跟太后会想方设法除掉四皇子跟长姐一家子。   所以这事儿肯定得瞒得死死的,除了朱氏,他不打算跟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儿孙后辈讲,就怕他们大嘴巴子给说了出来,他了解朱氏的为人,才放心同她说的。   朱氏点点头,心里也清楚得很。   几人过去隔壁祝老太夫人的房间。   祝老太夫人还在昏睡着,桂氏小心翼翼来到祝老太太面前,看着老太太枯瘦的面容和身躯,眼泪又忍不住滴落下来。   哪怕小时候许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梦中妇人温柔的喊她淑娘,让她回去吃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娘。”桂氏小声的喊了声。   不,此刻应该是祝氏。   祝氏喊完,本以为老太太不会回应,没想到老太太手指动了下,迷迷糊糊喊,“可是我的淑娘回来了?”   “娘。”祝氏忍不住有哭着喊了声。   老太太这下彻底醒了过来,她已经看不见东西,但那声娘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喃喃道:“难不成我这已经是驾鹤归去了吗?”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能听见淑娘喊她。   祝氏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眼泪也吧嗒吧嗒滴落在老太太手背上,“娘,我是淑娘,我回来了,娘。”   “淑娘?真是淑娘回来了?”老太太惊得挣扎着想要起身。   祝太守上前把老太太扶起,让她靠在大软枕上,这才细细同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把祝淑此生都经历过的事情跟老太太说了一遍,连着皇后闻氏的事情也没瞒着。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娘的淑娘终于找到了,娘对不住你啊,娘应该给你道歉的。”祝老太夫人挣扎着想要下床榻,她要是细心些,淑娘哪里会丢,又哪里会经受这么多的苦难。   祝老太夫人挣扎下床榻,其他人拦着,又是一阵慌乱。   好在过了会儿,老太太终于镇定了下来,拉着祝氏的手不肯松开。   只是什么话都不说,只拉着祝氏的手一声声喊着淑娘。   那双早已瞎了的眼一边留着泪,一边喊着。   祝氏也一声声的应着,一点都不嫌。   祝太守看着长姐跟老娘,回头示意朱氏和闻氏过去偏房,把这里让给母女二人。   过去偏房后,三人商议着以后该怎样。   老太太没几日活头,祝太守是想着让长姐待在太守府,待在老太太跟前。   但家中儿孙问起来,又很难找理由,儿孙虽不在老娘这边守着,每日都会过来请安,到时候问起,他总不能说长姐是请来陪伴老太太的奴仆。   一时之间,祝太守也不知要如何处理。   大家都没吃朝食,先过去吃朝食。   老太太这边也送了过来,但老太太又跟前几日一样,吃不下,哪怕找到女儿,她也吃不下。   祝氏哄着老太太吃了几口,老太太就不愿意吃了,又昏昏沉沉睡下,这次睡下拉着祝氏的手不肯松开,祝氏只能先陪着。   闻氏既担心娘这边,又担心家里玉娘那边,玉娘的食肆今日肯定在开业,掌柜应该还是请了孟氏帮忙,但她也惦记着,想回去给玉娘帮忙。   老太太时醒时昏睡着,一直喊淑娘,每次醒来都对太守说自己做了个梦,梦见找到了淑娘,得知不是梦时,又要哭上一场。   等到暮食时,老太太才彻底清醒了点,知道真找到了女儿,暮食依旧没吃几口,就是吃不进去,也不是故意不想去吃。   祝氏觉得老太太这样一直不吃肯定不行,哪怕郎中说老太太没几日了,可也不能不吃东西。她是想着,要是老太太能吃得下去东西,说不定身子骨还能恢复些,能多活些日子,她也能在老太太跟前多尽些孝。   所以祝氏想着,老太太愿意吃玉娘做的吃食,但玉娘不能不顾营生专门过来饶州城给老太太做吃食,加上她跟女儿一家的身份,不适合让其他人知晓她们跟太守家是血亲关系,得瞒着,她留在饶州城这就不好瞒,不若让老太太跟她回源宝镇,就能吃到玉娘做的东西。   对外还能说是老太太只吃得下玉娘做的吃食,所以送去源宝镇养身体。   说不定吃得舒服,老太太身体还能恢复些。   祝氏就跟祝太守和朱氏商量了下。   祝太守觉得这样也可以,老太太都这幅模样,肯定一切以老太太意愿为主。   晚上时候,祝太守问过老太太,老太太也是乐意,还说让现在就启程过去。   现在启程子肯定是不行,祝太守去请了郎中来,问了问老太太能不能坐马车去其他地方养身体,说老太太现在就吃得下源宝镇上的一位小厨娘的吃食,所以想送过去养着。   老郎中道:“只是去源宝镇自然没事,路上跑慢些,马车上垫好厚褥子,送过去也挺好,老太太要是能多吃上几口,说不定还能多活上些日子的。”   老郎中都说可以,祝太守就让朱氏帮着收拾了行李,他明日会一起送老太太过去,然后再那边守上几日。   这事儿自然要同家中的儿孙也说一说,祝太守对儿孙也是说老太太只吃许小娘子做的吃食,所以送去源宝镇养身体。   但儿孙都觉得一个小厨娘,请来太守府不就好了。   祝太守板着脸告诉儿孙们,说人家开的食肆,昨日过来已经是不错,岂可用太守府的身份强压人家来太守府,给儿孙们教训了一顿,儿孙们也乖乖认错。   ……   源宝镇。   许沁玉忙完食肆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很黑了,入了冬,天黑的就很快,还是成哥儿送她回来的。   回到家,许沁玉先忙洗漱,宁姐儿知道她大概这个点回,热水都帮着准备好,跟宁姐儿道了谢,许沁玉回屋洗漱,她现在身上一股锅子的味道。   刚入冬时,她就弄了个铜锅子涮羊肉。   专门定了不少铜锅子,里面燃着炭火,外面一圈是锅子,煮些清汤,用清汤来涮各种羊肉和吃食。   先涮羊尾油,这样锅子里有了油味,开始涮各种羊肉,涮羊肉锅子那就得标准的麻酱调料,麻酱也是她自己熬的,配上她做的木桶腐乳,加上适合清水,再配以其他一些调味料,倒入芝麻油,最后加上芫荽碎和葱花,一碗香浓爽口的麻酱调料就好了。   麻酱调味就是只有一个香字,入口香,入腹香,那个香老远都能闻见。   羊尾油膻味比较重,涮过之后的羊尾油蘸着麻酱入口,虽然有些油,但膻味少了许多,又油又解馋还香得很。   涮过羊尾油之后就是涮各种羊肉涮黑毛肚,羊肉的肉质细腻鲜嫩,入锅稍微烫个几秒钟就能捞出来,再蘸上麻酱,真真是口口生香,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黑毛肚就是羊毛肚,同样是烫上个几秒钟,吃起来爽口脆嫩,再裹上满满的麻酱,入口后嘴巴上都要沾上一圈的麻酱,麻酱香跟毛肚的脆嫩搭配起来,回味无穷。   还有手切羊腿肉,稍微多烫个几秒,吃在嘴里,麻酱裹着厚实的羊腿肉,肉汁丰厚。   手切羊上脑,肥瘦相间。   蔬菜有白菜,萝卜,豆芽,冬笋,豆腐,莲藕这些。   涮羊肉锅子刚出来那会儿,食肆里的跑堂和成哥儿他们都连着吃了好几日,说是把人都给香迷糊了。   就连食肆的食客们,也几乎是连着吃了好几日。   入冬后就属这个涮羊肉锅子最走俏,几乎每桌必点,很少有人去点其他吃食,只有些食客连续吃上好几日吃多了才换一顿其他炒菜炖菜吃吃,没两天又开始吃涮羊肉。   其实许沁玉想弄火锅。   但火锅的话,那就必须用牛油做来锅底。   通常火锅都是牛油麻辣锅配上另外种味道的锅底,有番茄锅底,大骨汤锅子,猪肚鸡锅底,菌菇锅底等等。   但这里也没有番茄,菌菇也不好端上桌给食客们吃,如果是单独的大骨汤锅,吃火锅的滋味就少了许多。   等以后啥时候能买到牛肉牛油,她可以熬些牛油麻辣锅底弄来自家人吃吃。   洗漱过后,等到入睡时,闻氏和桂氏都还没回,许沁玉心里头就清楚,桂氏肯定就是祝家的血亲,现在认了亲,就先在那边住着,至于后续的安排,看那边是怎么打算的。   等到第二日下午,祝老太夫人一行人来到了源宝镇。   路上跑得也是真慢,跑了足足三个半时辰,祝太守跟朱氏一起来的,两人过来,先把老太太安置在裴家,本来想在西街或者东街那边买个小宅子,还是老太太不让,说也想住在桂花巷,后来直接就在桂花巷买了个跟裴家差不多大的院子,找了人把里头收拾的干干净净,吃穿用度也都很快准备好。   本来闻氏想让老太太住家里,但家里还摆着不少玉娘的缸罐,她怕老太太住着有些拥挤。   而且住外头也能打消别人的猜疑,不然老太太是来源宝镇养身子,可怎么住去了裴家?   所以商量过后,还是在附近买了院子,隔得也不院,几十来步就能到了,祝氏也直接跟着住过去。   不到两个时辰,老太太就住到了新院子那边。   晚上的暮食,是闻氏过去食肆那边端的涮羊肉的锅子。   闻氏过去食肆一趟,许沁玉这会儿不算忙,因为这个涮羊肉锅子准备起来很简单,食材也不用许沁玉操心,都是成哥儿许风他们准备洗菜切菜配菜的,她只用煮清汤调麻酱碟就好,这几日天气比初冬时冷上些,吃锅子的食客就更多了,几乎食肆里头都是来吃涮羊肉锅子的。   许沁玉见到闻氏,心里松了口气,两人过去杂物间说了会儿,得知外祖母真是祝老太夫人丢失的女儿,许沁玉心里也为两人高兴,又忍不住在心底把人贩子给恶狠狠地骂了顿,不管哪个时代,人贩子都是畜生不如。   晚上还有祝太守跟朱氏也在这边吃住,他们会陪着老太太待上几日的。   许沁玉让就功哥儿跟许风他们端着锅子食材走一趟桂花巷。   所以祝太守跟老太太他们过来源宝镇的头一晚上就是吃的涮羊肉的锅子。   这顿暮食是过去老太太那边院子吃的,宁姐儿带着凤哥儿芫姐儿都去了。   这事儿也没瞒着宁姐儿,宁姐儿见到老太太,乖乖巧巧喊了声曾外祖母,老太太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摸着宁姐儿的手说了几句乖孩子。 第70章   一家子聚在一起吃着热腾腾的锅子, 四四方方的木桌上摆着个铜锅子,周围是一碟碟的菜品,切成一片片洁白的羊尾油,切的薄如蝉翼一盘盘鲜嫩的羊肉, 手指粗细的手切羊腿肉, 同样薄薄一片的手切羊上脑, 还有羊毛肚跟各类蔬菜。   这羊肉还是成哥儿的刀工,都是新鲜羊肉现切,切的薄如蝉翼。羊腿肉也是切的粗细均匀。   成哥儿跟着许沁玉学了快一年, 配菜这些都已经很熟练,刀工也非常好了, 想要薄如蝉翼的鱼片肉片这些,他都能切得出来,还有现在食肆里摆在门口卖的鱼丸、红烧鱼和鱼头炖豆腐也都已经是成哥儿来接手,味道也都还挺好。   许沁玉觉得再过个两年, 成哥儿都能掌勺了。   其他几个也都学的很认真, 罗大妞在面食上也的确很有天赋,已经可以帮着许沁玉做馒头包子这些,许沁玉每个月也给罗大妞八百文钱的工钱。   风哥儿在厨艺上天分一般,但很勤快, 每日都比其他人更勤快,更多的练习着, 他相信也坚信勤能补拙,不仅如此, 他每日多余的时间还会在食肆后院扎马步锻炼身体。   瘸腿的调哥儿对味道比较敏锐, 许沁玉也特意在栽培他这方面的天赋。   许雨跟许顺和二妞年纪还太小了些, 除了洗菜配菜这些, 其他的就是帮忙干点杂活。   除了许沁玉还在食肆里头,其他人都在祝老太太太这边。   老太太身体不能下地,就坐在旁边的藤椅上,藤椅上铺着厚实的被褥,垫着厚实的软枕,老太太靠在软枕上。   烫熟的羊肉蘸着麻酱,祝氏一筷子一筷子喂着老太太吃着。   祝太守跟朱氏尝过这个涮羊肉后就折服了,太香了。   本以为之前许小娘子做的红糖阴米粥,腌笃鲜和上汤菘菜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今日吃的锅子却觉得更香。   涮羊肉本身就是香,跟火锅差不多的那种香,几乎没什么人可以抗拒得了这种香。   祝氏喂着老太太吃了不少。   涮完羊肉跟蔬菜,吃得差不多时,再煮些面条。   面条是许沁玉手工擀的宽面条,放在铜锅里煮上小半刻钟,面条熟透,盛在碗中,浇上麻酱调料一拌,本以为都吃饱的大家最后又每人吃了一碗面条。   一家人都有些吃撑了。   祝太守跟朱氏都忍不住想,这小娘子师承何处,怎会有如此惊人的厨艺。   吃饱喝足,祝氏晚上就留下来陪着老太太。   等许沁玉回桂花巷时,老太太都已经睡下。   晚上洗漱好,许沁玉把之前四哥在山上挖到的野山参拿了出来,这棵山参品相极好,也已炮制好,根系都很完整。   西南这边虽然山多,但很少会有野山参,也不知四哥怎么挖到的,运气算是很好,这野山参瞅着品相怕是生长了几百年,是能够用来续命的好东西。   许沁玉打算把这山参去给祝老太夫人送过去,老太太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根野参说不定对老太太有些用,野参是大补之物,若是能让老太太多活些日子,跟外祖母一起多享一些天伦之乐也是好的。   闻氏倒是差点把这根野山参给忘记了。   不过这山参当初儿子挖回来后准备卖掉把银钱给玉娘开食肆用来着,后来玉娘不让卖,让儿子把野参给炮制,玉娘还说这么好的东西卖了就太可惜了,以后说不定能救命,还真给玉娘说对了。   闻氏很感激,跟玉娘道了声谢谢。   许沁玉笑道:“娘快别同我说谢谢,这本身也是四哥挖的,四哥的东西给她的曾祖母也是应该的,幸好当初没卖掉。”   这样品质的野参要是卖掉,想买都买不着了。   次日一早,许沁玉过去看了看老太太。   老太太还在昏睡着,闻氏也跟着过去,把这根野山参给了祝太守,说是玄哥儿去年山上挖到的,炮制后就一直放在家里保存着,正好老太太需要,就给老太太补身体用。   祝太守没拒绝,接过野山参同两人道谢,之前郎中就说过,要是能买得起极品野山参,或许还能给老太太续命一段时日,还没想到老太太来源宝镇还能有这样的机缘。   他自做官以来,两袖清风,不贪百姓一厘一毫,这样品相的山参,他的确是买不起的。   何况他也找人在各州县的药铺上寻过,都没找到品相很好的野山参。   昨儿入睡前,老娘还跟他念叨,说要是能见见外曾孙玄哥儿就好了。   妹妹说玄哥儿出去跟着商队跑商,但是已经出门快有一载,还未回。   祝太守希望玄哥儿能平平安安回来。   老太太昏睡着,许沁玉跟闻氏过去看了看老太太就去食肆那边忙了。   许沁玉接下来也忙碌得很,她让成哥儿帮她跑腿,看看桂花巷或者附近的巷子有没有卖院子的,她准备今年多腌制些火腿来着,家里肯定没地方放,也没有作坊,只能先买个小宅子,只是要是有作坊就更好了。   许沁玉还交代成哥儿,如果有作坊卖,也跟她说声,她瞧着要是价格可以,不如把作坊买下来,以后不管是腌制火腿还是做其腌菜,其他的一些食材,都可以在作坊那边弄。   她打算以后每年都先腌制个上百条火腿,以后要是好卖,就可以再多腌制些。   成哥儿这两日帮忙跑腿,到还真给他寻到个作坊。   作坊是在北街那边,是个酒坊,东家要搬去饶州城,连着作坊里头的酒坛也都给收得干干净净,就余下个空置的作坊,大小大概有三进宅子那么大,里头不像宅子那样九曲回廊跟前后屋子院落,作坊里头都是四边一间间的工坊,中间一个大场地,可以用来干活或者晾晒东西,非常方便。   就是地方在北街,北街那边距离码头近,鱼龙混杂,人比较乱,但也因此原因,作坊挺便宜的,二百两银子就卖。   成哥儿跟许沁玉一说,许沁玉抽空过去瞧了瞧,还挺喜欢这地方,里头都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也不用添置些什么,到时候添置些可以挂在屋里给火腿通风发酵的钩子,再就是大些的长条桌案,还有一些木板就成了。   许沁玉当即掏了银子把这工坊给买了下来。   工坊买下来后,她就忙着去买猪后腿。   腌制火腿最好是用乌金猪,但这里没有乌金猪,也没那个条件喂养乌金猪,不过有那种在山上放养的黑毛猪,这种猪也挺好,许沁玉找田屠户问了问,因为田屠户有时候摊位上的肉就是这种黑毛猪,许沁玉吃猪肉还是吃得出来,有时候则是那种喂糠跟猪菜的肉猪,这种一般是百姓家里头自己养得,比较肥。   腌制火腿要用后腿,且腌制火腿最好的时间就是霜降至立春前,前几日已经霜降了,差不多能开始腌制了。   田屠户知道许沁玉要买上百条的猪后腿,就告诉她,附近有个养猪大户,有时候收不到猪肉就去那里买的。   许沁玉让田屠户帮他跟那边定了一百条猪后腿,送到北街那个作坊去。   她跟田屠户家的肥肠也还合作着在,每天卤好后让功哥儿送过去。   一百条猪后腿花了大概七十两银子,每条猪后腿的重量都在二十到二十五斤左右。   许沁玉要的长桌跟钩子也就两三天就送来了,还有不少木板。   这些木板是最后腌制好火腿给火腿定型然后挤压里头水分用的。   之后连着半月,许沁玉晚上回来都还要过去工坊那边一趟,休沐那一日也是过去工坊忙活着,都是忙着腌火腿,成哥儿和风哥儿也都过来给她帮忙。   腌制火腿需要分两次上盐,涂满盐巴后反复搓盐,第二天再上搓一次盐。   盐巴跟火腿的比例也要适当,成哥儿和风哥儿帮忙腌制的火腿,许沁玉都会检查一遍,合格后才开始修肥边,把火腿修得好看些,修好的火腿用木板夹着挤出水分,之后就能发酵。   腌好的火腿,许沁玉给挂在房间里高高的房梁下,开着窗牖通风,之后不用管它,毕竟要一年以上才能吃,想要生吃的话,就要两三年朝上,两年以上的火腿想要生吃也必须是腌制的比较好,发酵条件比较好的情况下。   这个作坊的院墙砌得还是比较高,外头的人也不知道里面都做些什么。   许沁玉跟成哥儿和风哥儿,花了半个月总算把这一百条火腿都给腌制挂好发酵起来。   除了买火腿的七十两银子,剩余要花钱的地方就是盐巴,加上盐巴的花销,这次腌制火腿一共用了百两银子左右。   把火腿都腌制起来,许沁玉也彻底松了口气。   她上次给祝老太夫人做完腌笃鲜后剩余的火腿还挂在裴家,等开了春,许沁玉打算给食肆里头加些腌笃鲜还有火腿做的其他菜,肯定是加不了多少,一天也就两三份儿的样子,也提前给火腿预热下,明年冬天就能有大量的火腿可以吃了。   一百条火腿大概就分了四五个房间来挂,还余不少房间空着。   许沁玉又买了不少缸缸罐罐的回来,用来腌菜之类。   有了这个作坊,于许沁玉来说,的确方便许多,家里那边的腌菜坛子都给搬到这边来了。   ……   祝老太夫人那边,祝太守次日就把许沁玉给的野山参入了药每日给老太太喝着。   祝太守只说是寻到了好的山参,让老太太把身体养好,身体养好能多跟淑娘说说话,多疼淑娘一些日子,还能等到玄哥儿回来。   他怕老太太心疼,所幸瞒着不说山参大概的价格。   老太太也特别听话,给药就喝。   用朝食暮食的时候就乖乖吃饭,还是许沁玉做的饭食好吃,朝食暮食都是祝氏过去食肆那边端的。   就这样三四日过去,老太太每日清醒的时候多了些,瞧着比之前的模样好了些,但依旧不能下地,都还是只能躺着。   又等小半月过去,老太太气色虽不见好,但身上没那么枯瘦,长了些肉,不过身体依旧不见很好的转变,整日还是躺着的时候居多。   许沁玉还想了个轮椅,特意画了出来,让木匠跟铁铺尽快赶制出来。   轮椅的轮子需要铁来打制,这样方便推动。   十天左右,她要的轮椅就做了出来,上面铺着柔软的绒毯,祝氏偶尔推着老太太出去散散步。   老太太也不怎么爱出门,就是想跟闺女多待会儿。   其实老太太现在身体已经油尽灯枯,身体里的内脏都已经不行了,现在用野参也就是强行续命,估摸着最多也就是多活个半年大半年左右,但老太太并没有觉得遗憾,反而会好好珍惜这最后的一点时间。   祝太守也没办法一直待在源宝镇这边,老太太过来源宝镇三四日后,他回了饶州城处理公务,让朱氏在这边守着。   朱氏守了半个多月,担心着府里的老爷还有儿孙们,祝老太夫人瞧出儿媳还记挂府里,就让她启程回饶州城,“贞娘你且回去照顾文议吧,我这儿有淑娘,平日还有嫣娘跟玉娘过来,哪里需要那么多人,且我现在感觉身子似乎也比以前好些,应当还能活些日子,贞娘你这些时日忧心着老婆子我,也累着了,快回去歇歇,再有半月就该过年了,到时候你们再过来,今年咱家就在这边团年。”   老太太的确是感觉身子骨有了点劲儿的。   吃了半个多月的药,加上每日吃饱喝好,说话得力气也有了。   朱氏名贞。   她听了老太太的话,次日就回了饶州城。   祝太守知道老娘已经能说些话了,心里头可算放心了些。   到了年关,他也忙,等到腊月二十九才能休沐,过了年初七就要开始忙起来。   许沁玉那边的食肆也忙着。   到年前,下了场大雪,连着下了三四日,到了小腿肚子那里去,家家户户都忙着扫雪。   也因为下了场大雪,食肆的生意越发好,每天吃锅子的人都很多,有些不愿意排队的,就提前跟食肆预定好,到了暮食时让家中的奴仆过来取,锅子也好打包,就是铜锅子准备好,清汤跟食材用食盒装好,吃完的铜锅子和盘碟,次日再让奴仆送来食肆就成了。   到年底这半月,许记食肆的流水账比前头半月多了不少,就这半月,她比以往多赚个百两银子是有的,倒把火腿钱都给赚了回来。   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晚上,食肆早早歇息,没接待暮食客人,由着成哥儿掌勺做了一桌子年夜饭,食肆的大家伙提前吃顿年夜饭就能好好歇息,等到年初四就要开业。   开商铺做营生的,肯定不能跟普通百姓和官职人员一样,歇到初七八才开始干活,食肆都是初三初四开业。   许沁玉定在初四开业,多休息一日。   关上食肆的大门,窗牖开着,圆桌上满满一大桌子的菜,鸡鸭鱼肉都有。   成哥儿掌勺,大家围坐在桌前,许沁玉,闻氏,三个跑堂的妇人,大妞二妞,成哥儿功哥儿,还有风调雨顺他们四个哥儿,坐得有点拥挤,但大家一点都不嫌弃,每人脸上都是笑盈盈的。   许沁玉给每人倒上一杯葡萄酒,这还是之前剩得一点葡萄酒,她还特意珍藏到过年,但也不多,就二十瓶的样子,今日开封了五瓶,剩余十五瓶等家里年饭时候喝的。   许沁玉笑道:“今年食肆的生意很好,也多亏了大家,没有大家帮忙,我一个人也撑不起食肆的,多余的话便不说了,大家吃好喝好,歇上几日,一会儿给大家发了红封,还请大家明年继续努力。”   说完端起葡萄酒,大家也都跟着一起喝了。   今年一整年,许沁玉的食肆赚了大概有五千多两银子,加上葡萄酒那一千多两,她身上现有的银钱差不多是六千两出头。   因为平日要置办的东西比较多,陆陆续续又置办厨具还有折旧后换新的厨具,加上家里头的开销之类,所以每个月也花费不少,就结余了六千两银子左右,但已经是极好极好。   许沁玉给三个跑堂妇人,还有成哥儿功哥儿大妞许风许调他们的红封都是十两银子。   剩余三个小的,二妞,许雨许顺就是三两银子。   给闻氏,许沁玉准备了一张百两银票,打算回去后给闻氏,闻氏给她做掌柜帮忙,平日连工钱都不愿意要,这一百两的银票,许沁玉都担心她不收。   林氏、袁氏、陈氏没想到当初来做工时,许小娘子说过年会给红封,她们还想着可能是几百文钱,要是几百文钱她们都很高兴,谁能想到竟然是十两银子。   三人拿着两个小元宝,都已经不知所措,“东,东家,这是不是太多了。”   都顶得上她们一年的工钱了啊,加上这十两银子的红封,她们一年就差不多有二十两银子的工钱,就算去大酒楼做跑堂,一年能有个十两银子都不错,甚至大酒楼还不愿意要她们这样的妇人,来许小娘子食肆里竟给一年二十两银子。   三人实在太激动了些。   许沁玉的确给得不少,那也是因为大家都很勤快,一心为食肆着想,没有二心,每次她做完暮食都能先回家,剩下的都是她们给收拾干净的,从来不用她操心什么,干活也都是抢着干,这么好的员工哪里找?   何况她一年都赚了如此多,多给点红封也是应该的。   许沁玉笑道:“那也是婶子你们应得的,食肆的洒扫平日都多亏了你们。”   三人都是爱干净的人,不仅把前面接待食客的前堂打扫的一尘不染,让食客们吃得愉悦,就连后厨每日都给打扫的很干净,一点油污都没有。   许沁玉又道:“明年三位婶子的工钱就都涨到一两银子,只要大家好好干,工钱还会继续涨。”   她应该也算个好老板,自己吃肉,也会给员工们不少肉汤。   林氏三人激动得脸色通红,眼中噙泪的跟许沁玉道谢,心中还暗暗发誓,以后要更加勤快,绝不会做出跟以前孙氏出卖食肆的那种事儿,许东家对她们好,她们也得回报许东家。   吃完年夜饭,大家就准备回去,剩余的饭食都让大家打包带回去。   许沁玉看着了眼收拾干净的食肆,落上大锁,跟着闻氏成哥儿和功哥儿一起回家。   许风他们四个还住在食肆这边,食肆里面的东西厨具都比较多,他们就还住在这边看着食肆。   等明日过年的时候,许沁玉再把他们几个孩子叫过去家里吃年饭。   工坊那边,许沁玉没让几个孩子过去守着,工坊不适合居住,一个房间窗牖都有三四个,就是为了通风,只能用来存放东西,所以把鞋工坊都是锁着,平日让白玉跟墨玉夜里轮流过去守着。   许风几个都还是孩子,白玉跟墨玉守着作坊那边反而更安全,更加有震慑力,光是没瞧见过墨玉的人,第一次瞧见墨玉都要被吓着。   墨玉如今都比许沁玉膝盖那个位置还要高了,身体线条那叫一个健美,四肢结实,骨骼壮实,一身黑色皮毛油光水亮,摸起来就跟上好的绸缎般,丝滑得很,可见是养得很好。   就是墨玉哪怕长大了,性格没多少变化,还是喜欢叼着东西到处跑来跑出,喜欢缠着白玉玩。   白玉不爱搭理它,平日都喜欢找个地方盘着睡觉。   白玉也长大不少,都有许沁玉小腿粗了,身长也到了两米左右,看着还是有点唬人的。   养了白玉快两年,许沁玉是一点都不怕它。   但要是遇见其他蛇类,她肯定还是怕的。   自己养得就不一样,而白玉也的确跟其他蛇类不一样,很亲近她。   白玉除了家里人,外人都没见过它,它也的确不爱出来。   但是墨玉的话,桂花巷跟附近几个巷子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它,也算是从小看着它长大的,因此哪怕现在墨玉已经是个看着很厉害的大黑豹子,街坊邻居们也不怎么怕它,知道它不会乱咬人,也没见过它咬人。有时候过来瞧见它,还会摸摸它的头,它也给人摸,就是不蹭别人,它只蹭自家人,性格有点像狗子。   所以许沁玉都是让它俩轮流去守。   白日里不用过去,工坊位置比较热闹,周围人来人往,到了夜里才用守着,怕有贼人逛上门瞧见是火腿给偷了去。   火腿价格不便宜,先不说火腿做成后的价格,光是一条这样的新鲜猪后腿都得几百文钱,做好的火腿更加值钱,只不过名声没打出去,眼下贼人看见也只当做普通的腌肉而已。   墨玉跟白玉分工很好,反正许沁玉今天晚上瞧见了墨玉,明天晚上就一定瞧不见它,而是白玉待在家里,两只分工特别明确公道。   许沁玉跟闻氏回了家后,许沁玉就把准备的那一张百两的银票给闻氏。   闻氏瞧见银票便要拒绝,“玉娘给我银票作甚,玉娘自己把银票存起来,以后要是想去饶州开酒楼便能用上。”   她是知晓玉娘的想法,等这边成哥儿能做大厨,这边的食肆就让成哥儿管着,她想去饶州城开个更大的许记食府。   其实去饶州城也挺好,那边作甚都更加方便些。   但玉娘说这一两年内都还搬不过去,要教给成哥儿他们几个徒弟的还有很多。   而且她平日都不花钱,吃住都有着落,甚至身上的衣裳都是玉娘让夏家送来的,用的胭脂水粉还有胰子面膏这些都是玉娘准备,她真真是一点花钱的地方都用不着。   许沁玉还是要让闻氏把这一百两银票守着,说平日可以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去饶州城开酒楼的事儿不用她操心。   最后闻氏没法子,收下这一百两的银票,但给存在自己的匣子里,想着以后玉娘要用再给玉娘。 第71章   其他人从许记离开后, 也都回了家,大多数商铺都已经关了门,等着过年,路上行人也不算多, 都在家里准备过年的事宜。   袁氏跟陈氏住得是前后巷子, 两人平日都是一起走, 今儿也是如此,两人走在路上说着话,都是说着许东家待她们真好。   两人之前一个月八百工钱, 家里人都已经说东家人好,让她们好好干, 还成了家里赚钱的主力,现在不仅每月涨了二百钱,过年的红封还有十两银子,待会儿回去说出来, 家里人肯定得惊讶。   两人还商量着, 这事儿也就是跟家里说说,不能去外头说,不然惹人眼红,容易生事端, 给自己生事端也给许记生事端。   袁氏笑道:“这我肯定不会对外说。”   谁家赚了钱不是藏着掖着,直白白得说出来那不是遭人嫉妒。   两人欢欢喜喜回了家, 不仅带了不少菜,还有十两银子的红封。   两家人都惊讶极了, 对着两人千叮咛万嘱咐的, 就是让她们在许记好好干, 要跟东家一条心, 不要像以前那个孙氏。   林氏也带着大妞二妞回去,三人面上都带着喜意,这些日子,林氏没怎么存下银钱,每月八百的工钱,给罗家五百钱,自己余下三百钱,哪怕她跟女儿都在食肆吃喝,但每月的一些生活必备品还得买,可以存下个一百多钱,她已经是及省。   如今得了这十两的红封,她可没打算去还给罗家,她同样准备存起来,等明年每月一两银的工钱,她每月可以多存些,加上过年的红封,用不了几年她就能在北街那边买房,彻底安定下来了。   罗大妞每月也有工钱,同林氏一样都是每月八百钱,加上年底的十两。   她知晓林氏在存钱买房,她打算把自己的工钱也都存起来,这样就能早日把房买下来。   母女三人说说笑笑,林氏还问过年时,两个闺女想吃到什么零嘴,明儿她去买。   正说着,罗大妞脸上的笑意忽然顿住,还抿紧了嘴唇。   林氏抬头去看,竟是罗老婆子,还有罗大根,母子二人不知去做了什么,这会儿正赶着驴车回来,看这路,好像是从镇外回的。   罗老婆子自然也瞧见林氏母女三人,翻了下眼,嗤笑道:“哟,这不是林氏跟我那两小白眼狼孙女吗?”   林氏牵着大妞和二妞,并不打算搭理这母子二人,她跟罗家人在没有半点关系,也不会惧怕他们,她牵着两个闺女就走。   罗老婆子今日跟罗大根去其他村里相看姑娘的,那姑娘一双狐狸眼,罗老婆子没看上,但罗大根看上了,那姑娘家好像就剩下她一个人,要二十两银子的聘礼,罗老婆子嫌贵,但罗大根喜欢,还打算年后就下聘,早些把人娶过门生儿子。   回来路上,罗老婆子还给罗大根出坏主意,说让他年后挑着货多去那姑娘家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生米煮成熟饭,姑娘家就她一人,要是那姑娘能怀上,连二十两银子都省了。   罗大根还是挺心动的,他也舍不得二十两银子。   见儿子听了进去,罗老婆子很是满意,导致现在撞上林氏跟两个小白眼狼,她的心情都还很好,还跟三人打了招呼。   可三人都不搭理她,林氏那贱蹄子拉着两个小白眼狼就走。   罗老婆子有些气道,回头说,“赶紧把这个月的钱给我们送来,大根年后就要娶媳妇,那姑娘又好看又贤惠,娶回来就能给咱大根生儿子,不像你,不下蛋的母鸡,要了有何用,看以后可有男人愿意要你。”   罗大根赶着车,没说话,心里头还盘算着怎么不给聘礼娶下那姑娘。   林氏才不在乎,她只希望那姑娘是个泼辣的,可以制得住罗老婆子。   她冷冰冰的说,“五百钱我明日会给你们送去的。”   说完拉着大妞二妞就走。   等拐弯看不见罗家母子二人后,罗大妞气得不行,但她不会骂人,也只气鼓鼓说了句“坏人。”   林氏笑道:“大妞不气,咱们有什么好气的?许东家好,一年给咱两加起来的就有四十两银子,不出几年就能买房安定下来,日子也越来越好,对于这些不相关的人,没必要生气。”   母女二人一年四十两银子,搁在这里可是一笔巨款,要是给罗家人知道,保管罗家人会后悔死的那种。   林氏的确是不气,她只觉得现在的日子让她充满干劲,她对以后的日子只有期盼,再无惧怕。   有了闺女在身边,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也不会置气。   原来有时候往前迈上一步,真就那么简单,偏生她过了十来年才敢迈出这一步。   两个闺女从离开罗家后,身上的变化是最明显,不再畏畏缩缩,开始散发她们自身的光彩。   二妞也跟着学,“姐姐不气,她坏,咱们不搭理她。”   小姑娘虽然小,但林氏跟姐姐交代的事情她都记得很清楚,娘和大姐赚得银钱不能对外说,她就真的守口如瓶,一点都不会对外头说,连跟隔壁玩得好的小姐妹都不说,还特人精,北街住的那边的隔壁小姐妹的娘问她,“二妞,你娘每个月都有八百的工钱,那许记该多赚哦,二妞可知你们东家每天能赚多少?东家有没有给你娘赏钱甚的?”   小丫头都是把头摇成拨浪鼓,“我不清楚哩,赏钱是啥?东家做的吃食很好吃。”   见她什么都不懂,隔壁的婶子老太太们也就不多问。   其实她们也没啥坏心眼,就是好奇,她们也挺心疼林氏母女三人,也是看着林氏怎样离开罗家自立门户的,对林氏还是很佩服。   ……   次日,许沁玉睡到辰时才起,闻氏煮了些面,大家朝食随意吃了些。   晚上的暮食就是年夜饭,食材也都买好,闻氏把能处理的食材都自己处理好,剩下不能提前处理的就没动。   今年许沁玉没炸吃食,她忙着食肆的事情,不像去年时候,年前几日就开始休息,所以今年她打算做上一桌子年饭,大家好好吃上一顿就好了。   年饭是在祝家吃的。   两家离得不远,许沁玉做好后大家就端了过去。   祝太守跟朱氏昨日就过来老太太这边,当然,没把家中儿孙们都带来。   家中儿孙太多,都带来又拥挤又吵闹,老太太需要静养,把儿孙都带来肯定会吵到老太太。   还有就是祝氏一直喊老太太做娘,这都喊了一个多月,儿孙来了还得改口,就怕有时候不注意被听了去,她们老两口也不敢保证儿孙会不会把这事情给传开,索性不让他们来这边过年了。   老太太也不在意这些,她年纪大了,前头那么多年都是跟着儿孙们过年,她眼下也只想跟淑娘待在一起过个年。   年夜饭很丰盛,做了满满当当一桌子,都是许沁玉的拿手菜。   知道老太太爱喝红糖阴米粥,许沁玉还熬了一锅,这个粥冬日喝起来实在舒服得很,喝完身上暖呼呼,五脏六腑都通畅,对身体肯定是有好处的。老太太每天早上都要喝上两碗,气色也的确比在饶州城时候好了些。   一家人吃着年夜饭,闻氏面上虽笑着,心里却还担心着儿子。   许沁玉也差不多,她也惦记着四哥。   四哥在她心里就跟亲人一样,四哥到底去哪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要是跑商,怎么一点信都没有?   而在遥远的国度,裴危玄正坐在房檐上,看着远处的月亮。   他知道这里的时间跟大盛朝不同,大盛朝的白日,这里却是夜晚。   现在是早上卯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但大盛朝那边,现在大概是申时,刚好吃暮食的时候,而今年是年三十,大家应该已经在吃年夜饭了。   今年的年夜饭是不是也是玉娘做的?   裴危玄坐在房檐上,一条长腿支起,半靠在后头的檐角上,手上把玩着一只色彩斑斓的琉璃簪子。琉璃簪子通体成海棠红色,但透明许多,颜色也稍微淡些,簪子因为是琉璃的,半透明,可以瞧见里头散落着点点金色流光,簪子的头部是个圆珠子,也同样是浅浅地海棠色,里头也是一丝丝的金光流淌着。   整个琉璃簪子虽然样式简单轻巧,但浑然一体,散发着柔光袅袅,实在漂亮得很。   霍叶刚起,出了房,正想练下剑,抬头见自家殿下坐在房顶,他也唰的一下跳上房顶,挨着四殿下坐下。   见四殿下手上把玩着那只琉璃簪子,霍叶惊喜道:“殿下,您把这玩意烧出来啦?”   这东西叫琉璃,大盛朝还没有,但在这边属于比较常见的工艺品。   这东西既是工艺品,这些金发碧眼的人已经知道他们是从海的另外一边来的,不愿意教他们做这些工艺品。他跟殿下只知道这玩意是烧制出来的,具体怎么烧不太清楚,还是殿下说想自己烧一根簪子出来,送给自己的妻子,那些人倒是让殿下自己亲自烧了烧。   没想到殿下真给烧制出来了,瞧着这跟琉璃簪子,实在太漂亮了。   就连霍叶都不得不承认这根簪子的美丽,他一个大男人目光都忍不住一直盯着簪子瞧着。   这簪子要是带回大盛朝,那可真就是独一份的稀世珍宝,万两银子都卖得。   霍叶其实以为殿下说想烧一根簪子给自己的妻子是借口。   因为殿下只要亲手烧制一遍,就什么都懂了,只怕现在整个烧制琉璃的工艺过程,四殿下已经清清楚楚。   霍叶是真的佩服殿下,才来到这里时,人生地不熟,这些人呜哩哇啦说着鸟语,一点都听不懂,瞧他们就跟瞧猴儿一样,殿下用半个月就学会这边的言语,可以很流畅的同这些人沟通。   霍叶道:“殿下,有了这手烧制琉璃的技术,回去后咱们也有赚银钱的本领。”   有了银钱就能招兵买马,就能给大家发俸禄,不用过得苦兮兮。   裴危玄淡淡的嗯了声,还在想着家里。   出来快有一年了,这点是他没料到的,他不知道海外的国家距离大盛朝如此的远。   若知晓会耽误这般久,他会让待在岛上的陈义给家里人送封信的。   希望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等带着这些农作物还有烧制琉璃的技术回去,他会派些黑甲侍卫暗地里保护着家里的人。   琉璃工艺品现世,会引起京城里头的注意,他也担心新帝和伏太后会查到他身上来。   若注意不到便是最好。   不管如何,家人的安全在他心里都是第一位。   “殿下,咱们什么时候能够启程回去?”霍叶已经想要快点离开这地方,不仅是说的话听不懂,吃食那叫一个难吃,整日都是什么烤面包香肠,吃得他嘴巴里面都快淡出鸟味来,因此也越发得惦记许小娘子做的吃食。   裴危玄道:“再等一个月便启程。”   入了冬,海面上虽然不会像普通河流湖泊那样结冰,但是会有寒潮,海面上的海潮会造成大风和巨浪,这个时候出海,就是死路一条。   年后就立春,立春后开始暖和起来,才能扬帆起航,回到故土。   等回到西南差不多该入夏了。   霍叶听说还要一个月,面如菜色。   裴危玄把琉璃簪子小心收在怀中,跳下房檐道:“回屋吃朝食吧。”   霍叶脸色越发菜了,“殿下,这朝食暮食真是难吃,大家都吃瘦了。”   不说比不上徐小娘子做的,就算是大盛朝普通的吃食摊子都不如,怎么吃都吃不习惯,每天殿下都还面色如常的吃下这些东西。   不止他瘦了,殿下都瘦了。   一身玉色肌肤在海面上都给晒黑了,不过这两个月都歇着这里,殿下皮肤白了些回来。   裴危玄没告诉霍叶,他也怀念玉娘做的吃食。   不止怀念吃食……   ……   许沁玉这边,大家陪着祝老太太吃完年夜饭,也没出去逛灯市,就在家里陪着老太太说话。   说了会儿话,老太太困乏起来,回屋洗漱歇下。   许沁玉跟闻氏还有宁姐儿她们也回了。   今年许沁玉没什么心思逛灯市,做餐饮生意,一年到头歇息不了几日,现在能连着歇几日她只想歇着,加上担心四哥的安危,也的确没什么心思出门玩。   闻氏也是如此,就连宁姐儿也担心着自己的四哥。   今年这个年,除了祝氏找到祝老太太,倒再也没有别的事情了。   祝氏这些日子都住在那边。   之后三日,许沁玉在家好好歇着。   年后初一初二要去亲戚家拜年,也不用许沁玉操心,都是闻氏去的。   裴家在这边就只有闻家跟祝家这些亲戚。   闻家大房二房那边,闻氏没去,她甚至没去看过闻老爷子。   闻家早知晓祝氏没得痨病,她要是回去,闻老爷子跟闻老夫人不会给她好脸色,甚至还会教训她,她才不要上门去给闻家人骂。   闻家三房就是成哥儿他们家,这门亲戚是要走的,两家人几乎天天见面,就是上门拜个年就成。   祝家那边也是一样,上门拜拜年,聊上两句就回了。   这三日过得极快,许沁玉感觉转瞬就是三天后。   到了初四,食肆开业。   虽过了年,还没未立春,天气还有点冷,都还穿得很厚实。   所以吃涮羊肉锅子的人还不少,许沁玉估摸着,这涮羊肉的锅子至少还能吃上一个月,以后也会成为食肆的特色,即便是入了夏,锅子一样可以吃,夏天时候吃锅子喝着冷饮,也是让人沉迷的。   到了初八,饶州城的鲁夫人来了源宝镇。   等入了夏就要开始酿葡萄酒,酒坊得先找起来,还得大点的酒坊,鲁夫人能预料葡萄酒是个可以做大的营生,所以她打算直接买个大的酒坊,若是没有大酒坊,就得自己找地方建酒坊。   鲁夫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晌午,是甄武赶马车送她过来,可能要在源宝镇待上几日,鲁夫人还收拾了些行李,准备在源宝镇这边的客栈住上几日。   她直接过来许记食肆。   这会儿晌午,大家正在午歇。   厨房跟前面的堂厅收拾干净,食材也都准备好,等暮食前半个时辰,许沁玉熬煮汤底,成哥儿风哥儿把羊肉都给切出来就成,所以这会儿时间大家都能歇着。   歇着的时候,许沁玉也不会管,后院要是没位置,都躺在前面堂厅的长凳上。   不过就算晌午,食肆的大门上还挂着歇业的牌子。   若不写上,怕有食客排不上朝食和暮食,专门挑晌午时间段过来吃。   许沁玉可没办法一整日高强度工作,她也得歇歇。   甄武停下马车,过去挑开马车帘子,牵着鲁夫人下了马车。   鲁夫人生的貌美,即便快四十,肌肤也是白嫩,穿着一身白底绣花绸缎褙子,下身也是同色的长裙,披着斗篷,她平日梳妆打扮也多是端庄娴雅。   下了马车,鲁夫人看了看许记食府,门口地面上洒扫的干干净净,还有敞开的窗牖也是一尘不染,她还瞧见门口挂着的歇业牌子。   鲁夫人提着裙角进了食肆,甄武也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许沁玉这会儿在后厨歇着,没在前头。   前头是林氏她们,都躺在长凳上歇着。   袁氏听见声响,从长凳上坐起来,瞧见鲁夫人便说,“夫人,现在晌午不接待食客,夫人要想吃,得等到暮食的时候。”   鲁夫人打扮虽娴静,但看得出身上的衣裳斗篷都不便宜,但源宝镇不少有钱人家的太太夫人过来用饭食,袁氏还以为她家哪家的富太太过来用饭食的。   鲁夫人笑道:“我不是过来吃饭的,我寻你们的许东家,她可在?我是饶州城来的,同你们东家谈葡萄酒的营生。”   袁氏一听,立刻道:“夫人稍等片刻,我就去喊我们东家。”   说完麻利的起来去后院叫人。   许沁玉听闻是饶州城来的,还是谈葡萄酒营生,就知是鲁夫人。   过去前厅一看,还真是鲁夫人。   许沁玉笑道:“鲁夫人可是过来看酒坊的?”   鲁夫人点头。   许沁玉忍不住瞧了眼鲁夫人身后的男人,男人生得高大魁梧,肌肤黝黑,相貌端正,年龄应该也有三十好几的模样。   扫了一眼后,许沁玉请了鲁夫人过去窗牖边的位置坐下来。   林氏去后厨沏了三杯茶水过来,便又默默退下。   鲁夫人说明来意,许沁玉道:“年前腊月时,我买了个作坊,这个作坊之前也是酿酒的酒坊,不过被我拿来腌火腿,现在用了四五个房间,还余下十间左右。”她又说了说酒坊的大小。   她这个作坊之前是个小酒坊,就算用来酿葡萄酒也酿不了多少。   鲁夫人听了这作坊大小就知不够,太小了些,恐怕到时候放不了多少酒坛,成品最多就是出个几千瓶,这都不够商队跑上几趟。   不过两人还是过去北街作坊瞧了瞧。   今儿守在作坊这边的是墨玉,墨玉听见作坊门口的脚步声就已经过来蹲在门口,还嗷嗷叫了起来,它听得出许沁玉的脚步声。   许沁玉同鲁夫人笑着说,“里头是我养的豹子,叫做墨玉,夫人别担心,它不伤人。”   鲁夫人也不由得好奇起来,等许沁玉开了门,墨玉更加激动,使劲在她腿边打转蹭她的腿。   甄武也从鲁夫人身边走到了她身侧,大概是怕豹子伤了她。   但见这大豹子这么蹭人,他也就松散下来。   鲁夫人觉得这豹子有趣极了,像个大狗似的,这般亲近人,原本还有些担心,现在一点也不怕了,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墨玉,手感真真好极了,比她身上穿得绸缎还好摸,看样子许小娘子把这豹子喂养的很好。   墨玉蹭了许沁玉一会儿,三人才进到作坊里,许沁玉还带鲁夫人看了看她腌制发酵的火腿。   鲁夫人也没在意,以为就是普通的腊猪腿肉,就是不知为何现在还挂着,腊肉腌上一个月就能吃了。   这边作坊的确小了些,鲁夫人知道是放不下葡萄酒,就算是源宝镇内都没这么大的酒坊,她打算看看源宝镇上有没有地皮够她建酒坊,要是没有,只能去附近的村镇上找地皮,村落上划块大地皮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酿葡萄酒的酒坊,许沁玉是不用管的,但她也希望位置近一些,往后来往也方便些。   鲁夫人跟许沁玉只能先回食肆那边,离开时,许沁玉交代墨玉把作坊给看好,其实白日里不用它们过来看着,这边人来人往,白日里也没什么人敢爬墙进去,但两只太尽职,她说让它们把作坊里面的火腿看好,它俩连白日里都轮流过来。   墨玉又轻轻蹭了许沁玉一下,便在挂满火腿的屋前趴下来。   许沁玉跟鲁夫人这才离开。   出去时,撞见几个十来岁二十来岁的人,看着像是路边普通的小泼皮混混。   几个小混混看了眼许沁玉和鲁夫人,又朝着作坊里头瞅了眼,正好跟墨玉背对着,没瞅见里头的墨玉,不过还是闻见一股子淡淡的腊肉香味,应当不是普通腊肉,比普通腊肉的味道香很多,味道虽然淡淡的,但能闻见。   甄武一眼看过去,几个小混混有些怕他,麻溜跑掉了。   许沁玉也未在意,上了马车,跟鲁夫人先回许记,又说了会儿话,鲁夫人道:“我先过去寻客栈住下来,等明日再在镇上逛逛,瞧瞧能不能寻到大的酒坊或者地皮。”   鲁夫人跟着甄武一道离开。   两人寻了客栈先住下,甄武把行李都从马车上搬到天字房,鲁夫人歇了一个时辰,问甄武:“这会儿申时了吧?许小娘子开的食肆小武你也没尝过,晚上我们过去许记尝尝吧。” 第72章   鲁夫人知道许记食府的朝食暮食都会排队, 跟着甄武提前过去,没想到提前过来,食肆里就已经有不少食客。好在他们来得早,还有位置, 二人挑选了个靠着窗牖的位置, 位置不大, 前后桌之间的距离也显得有些近,鲁夫人以前就是国公府的姑娘,吃穿用度都是最好, 此刻便有些不习惯,还是甄武忍不住问, “若是坐不习惯,我们便寻别的酒楼去吃?”   鲁夫人摇摇头,她有些好奇许小娘子的厨艺,莫不是比饶州城的醉仙楼还要好吃?不然怎得还要排队?   当初甄武回饶州城都说许记的朝食很香, 比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所闻见朝食的味道都要勾人。   接待食客的袁氏认出鲁夫人来, 立刻过来,笑眯眯道:“夫人,您想吃些什么?咱们许记什么吃食都有。”   鲁夫人问,“你们这里的招牌是什么?”   袁氏立刻说, “咱们许记的招牌菜不少,肥肠鱼, 炭烤手抓羊排,油爆鳝丝, 清炒虾仁, 秃黄油等等, 不过现在天冷, 咱们东家新推出了铜锅子涮羊肉,几乎是桌桌必吃,就是用个铜锅子,里面是咱们东家弄的清汤,涮羊尾油,羊肉,羊腿肉,羊上脑,还有其他一些菜,夫人可要尝尝?”   鲁夫人也不由好奇起来,听起来有点像醉仙楼的烫菜锅子。   她道:“那就来一个铜锅子,你说的菜都给上一份,其他素菜也都来一份。”   “好嘞,夫人稍等。”   袁氏过去后厨跟许沁玉说了声,许沁玉就让闻氏免了鲁夫人这一单,很快把铜锅子里面加满烧着的炭,又在锅子里倒上清汤,让袁氏端了出去,其他菜肴也都一份份端了出去。   许沁玉知道鲁夫人是跟昨儿的甄武一起过来吃。   鲁夫人只介绍说那是商队的领头,不过许沁玉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不一般。   那甄武一看便是个能吃的,所以她把羊尾油,羊肉,羊腿肉还有羊上肉都各自上了两份,其他素菜一份,另外就是宽面,她手工擀的也给上了一大份。   这个一份羊腿肉也包括羊前腿和羊后腿,各一半。   也就是所谓的羊肉身上的小三叉和大三叉,吃起来是各有不同的滋味。   等到锅子跟食材端上来。   鲁夫人是个会吃的,看得出食材很新鲜。   但是那锅子里面的汤实在太清澈了些,就跟清水似的,这烫出来的菜能好吃?   这个锅子是许沁玉就清水和葱段少许姜片跟她的菌菇粉煮出来的,一点点的鲜味而已,别的什么味道都没有,甚至连盐巴都没加,因为麻酱调料的味道是刚刚好,涮出来的肉裹上麻酱吃刚好咸淡适宜,这样吃既有肉的鲜嫩和原滋原味,还有麻酱的香,要是清汤里加了盐巴,再蘸上麻酱就该咸了。   袁氏知道二人是第一次吃涮羊肉锅子,仔细同他们说了说怎么涮。   麻酱调料都是东家一碗碗配好的,光是这碗调料都要收五文钱一个人呢。   甄武仔细听着,然后开始从羊尾油涮起。   等涮好先放在鲁夫人的碗中,鲁夫人有点嫌弃,这白花花的油,得多腻人多膻?   但这么一涮,她闻见很浓的香味,忍不住夹起在麻酱碗中蘸了下,不小心蘸多了,还有麻酱滴落下来,送入口中的确是油汪汪,可也香喷喷,这种香是羊尾油的香配上另外种香,应该就是这碗叫做麻酱的香味,有点直冲天灵盖。   她也不得不承认,被她嫌弃的羊尾油入口很让她喜欢。   然后是涮羊肉的滋味,肉质鲜嫩。   羊腿肉鲜嫩多汁,羊上脑肥瘦相间,每一口都能让她吃出不同的味道来。   一时之间,鲁夫人也顾不得跟甄武说话,安安静静的吃着涮羊肉。   甄武帮她烫着肉,给她夹肉,全程不用她操心。   她埋头吃的时候,他才会自己也吃一些。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鲁夫人吃东西这般认真,等他尝过后便知晓原因,的确非常美味,是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吃过最美味的东西了,难怪这小小的食肆都有人天天排着队来吃。   吃完之后,鲁夫人都有些撑着了。   她为了保持身形,已经很久没有敢在暮食时吃得这般饱了,但滋味实在太美好,所以鲁夫人决定这几日放纵些,每日都来许记吃,毕竟等她回饶州城就吃不到这等美味,到时恐怕还会对其他吃食食之无味。   准备结账时,鲁夫人才知许小娘子不收她钱,她也不矫情,没跟闻氏推来推去,同闻氏说了声就离开了。   等人走后,袁氏跟闻氏小声嘀咕,“这位夫人好福气。”   她可看得出,这位夫人身边的男子应该是她的男人,第一次瞧见有男人愿意在外面这么照顾自己的婆娘,这位鲁夫人吃锅子,全程没自己涮过肉。   闻氏笑了笑,的确是让人羡慕。   ……   次日,鲁夫人跟甄武早早过来许记吃朝食。   而她再一次被许记的朝食给惊艳住,每一样都很好吃,她最喜欢的就是红糖阴米粥和奶黄包。   这一次,她真真是希望许小娘子的食肆要是开在饶州城就好了,甭管多小多拥挤,她都愿意去吃。   吃过朝食,鲁夫人跟甄武在镇上转了转。   源宝镇还是比饶州城小上太多,大些的作坊根本就没有,只能看看有没有地皮可以盖酒坊。   之后几日,两人一直都在镇上还有附近的村镇找作坊或者适合盖作坊的地皮。   这几日,两人一直都在许记用的朝食暮食。   鲁夫人连着吃了三日的涮羊肉锅子后才打算再尝尝食肆里其他的招牌菜。   没想到招牌菜也一点不输涮羊肉。   鲁夫人都服气了,还同甄武说,“之前许小娘子同我说,这个葡萄酒只有她酿出来才能有这般滋味,我还不信,如今可算是信了,就许小娘子做菜这手艺,酿出来的葡萄酒好喝也不奇怪了。”   因为即便是最简单的一道煎豆腐,她都吃得心满意足,觉得很好吃。   甚至还会想,豆腐怎得都如此好吃了?   甄武也是赞同的。   两人之后又在附近转了转,决定在大谷村买上十亩左右的地皮,用来盖酒坊。   大谷村距离源宝镇是最近的,出了镇子朝北走,马车的话只要大半刻时间就能到,村里的村民也不少,还挨着山脚下,田地不少,村尾正好还有很大一片的空地,鲁夫人看中了这里,以后去山里头摘葡萄也方便,她还问过许小娘子,别的地方种植的水果葡萄能不能用来酿葡萄酒。   这边从其他国家引进来的葡萄是青葡萄,成熟后也很甜,带着微微一丝酸味,葡萄味很浓郁。   许沁玉说可以,还说这种青葡萄酿出来的葡萄酒是淡淡的青色,颜色很漂亮,味道甚至比野生葡萄酿出来的更好喝些。   鲁夫人就算有打算也毫无办法,因为西南这边种植葡萄的不多,真要是从外地往西南运,成本跟耗损都太高了,没法保存,等运来西南都得七八日,早烂完了。   西南这边没有大面积种植是因为这个东西价格贵,自产自销有些难,普通百姓舍不得吃,就算是给富豪乡绅们吃,种太多也消耗不完。   选好地方后,鲁夫人就回去跟许沁玉说了说。   许沁玉知道大谷村,就在源宝镇附近,以后酿酒时她去往也挺方便。   最后鲁夫人还遗憾的说,“可惜没有青葡萄,青葡萄运送过来成本跟耗损都太高,酿酒的成本就过高,不太适合。”   她给葡萄酒的定价也大约就在三两银子一瓶,再高的价格话,会有些卖不动,除掉路上运输成本,她每瓶葡萄酒也能赚个一两银子差不多。   许沁玉忍不住说,“要是这边也有百姓愿意种植葡萄才有条件去酿青葡萄酒。”   青葡萄酒滋味跟野生葡萄的葡萄酒还是稍微不同的,入口更加甘甜些。   暂时也不用大面积种植,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把耕地分出个一两分或者几分的田地来种,一分田地也就是一亩田地的十分之一,不会影响口粮。   青葡萄第二年或者第三年就可以挂果,大部分老百姓肯定不愿意冒险大面积尝试,他们得种粮食顾着自己的口粮,再者葡萄也是才引进回来没几年,即便其他地方也不敢大量种植。   所以可以先少量种一些,要是不愿意在田地里种,屋前后院都能种。   西南这边地理条件优渥,种植水果很容易成熟,光晒和雨水都很足,出来的水果也会更加甜,所以还是很适合种葡萄的。   鲁夫人忍不住说,“要不许小娘子同家中亲朋好友好说说,可以让他们种些葡萄,我回去后也跟认识的亲朋好友说道说道,即便少酿一些出来也成,总要先试试。”   她的商队跑的营生都是比较零散,大部分是给其他人运送东西,更像是镖局,鲁夫人也想让商队固定下来,如果这个葡萄酒的营生可以继续做大,以后说不定真的只用跑这个营生就好。   所以鲁夫人还是希望西南这边可以慢慢尝试着种些葡萄出来,当然,想要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怕是不行,慢慢来,说不定几年后   许沁玉心中一动,觉得可以去跟杨县令说说。   种植葡萄后,她跟鲁夫人愿意收购去酿葡萄酒。   种葡萄比种粮食赚得多,也不用百姓们拿全部田地出来种,一户普通百姓家,家里怎么都会有个二三亩田地,一两分田地就行,或者屋前后院也能种,毕竟村里头的人家,谁个屋子前后还没两块空地,就算是镇子上的人家,都有个小院子,几颗葡萄苗就能种出一大片,搭建个架子,能爬一架子,葡萄的产量可是比粮食都要高上不少。   而这个是属于带着大家一起致富,能够带动整个村镇的经济,也不用动用大部分的耕地,先从小的开始慢慢来。   许沁玉觉得可以去跟杨县令说说。   她把想法跟鲁夫人说了说,鲁夫人也觉得可行。   不过用葡萄种子来种的话比较麻烦,源宝镇这边没有扦插的葡萄苗,还得从其他地上买回来,鲁夫人有商队,打算让商队的人跑一趟,买些扦插的葡萄苗回来,看看谁愿意买来试种。   之后鲁夫人回去跟甄武说了声,甄武就让人去办这个事,两人还留在源宝镇,先去买了个宅子,这般住在客栈麻烦,鲁夫人想着以后即便这边有甄武管着,她也想经常过来吃许小娘子做的朝食暮食,所以还是买个宅子方便些。   源宝镇出售的宅子不少,鲁夫人也想跟许沁玉住得近一些,就在桂花香前头的来溪巷买了间二进的宅子,够她跟甄武住着。   买了宅子后,鲁夫人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回饶州城,只写信让饶州城那边惯常伺候她的两个小丫鬟过来,她在源宝镇多住些日子,因为甄武肯定要在这边忙很久。   挑好盖酒坊的地方后,其他事宜由着甄武去跑。   甄武买下地后,开始找人盖酒坊,他找的匠人多,虽不包吃,但给得工钱不少,一天五十文钱,一个月就是一两半银钱,人多的话,一两月就能把酒坊给盖好,盖酒坊不像盖宅子,只用打好地基,每间屋子盖得宽敞些就好。   他这是等于不计成本尽快把酒坊盖好。   甄武忙着找匠人,许沁玉也正好休沐时间到了,她去县衙寻了杨县令。   她每次找杨县令都是从后院,守着后院的门房已经认得她,笑眯眯唤了声许小娘子,还问她,“许小娘子是寻咱们姑娘还是大人?”   许沁玉忙道:“我寻大人有些事情。”   门房进去通传了声,杨县令立刻让门房把人请进来。   自打腹泻病后,杨县令就没私下同许沁玉见过,但他不会在把许沁玉当做普通小娘子看待。   腹泻病明面上是他献得主意,可京城里头并没打赏下来,他就从公账上拿了二十两银子给许小娘子做赏钱,这还是他极力省着才省下来那么些银钱,都赏给帮着治疗腹泻病的郎中还有许小娘子。   不过许小娘子没要,说让他把赏钱留给更有需要的人。   杨县令见到许沁玉来,笑道:“许小娘子今日过来是?”   许沁玉直接道明来意。   杨县令一听,觉得是很好的事情,这算是带着村镇上的百姓发家致富,也不用百姓们把田地都拿出来种,分个几分地出来就行,要是不愿意,种在院子里都成,就是购买葡萄苗需要点银钱,别的成本就没了。   许沁玉笑道:“这个就跟跟枣树梨树一样,无需太管着,平日偶尔施个肥浇点水就好。”   这边人屋前院后的喜欢种些枣树梨树甚的,许沁玉家里就有颗枣树,去年秋天结的枣子都留着自家人吃掉了。   杨县令思忖片刻说,“行,那我明日就在各处张贴下告示,喊大家试着种,说种出来有人愿意二十文钱一斤收。”   其他地方的葡萄价格也大概就是二十多文钱一斤,比精细的粮食都贵,白面粳米这些也才十文钱左右一斤。   许沁玉道:“还需告知大家,等以后种葡萄的多了,价格回落,只能十文钱一斤收购,所以头一两年愿意种的话是最赚银钱的。”   不然等以后整个西南都想种葡萄,不可能二十文钱一斤收购,价格回落是正常,不过就算价格回落,最低也是十文钱一斤收购,这个东西亩产量又高,种个半亩地能收成就比十亩地的粮食还值钱。   杨县令点头,打算把这些都写在上头。   许沁玉又跟杨县令说了会儿话,告诉杨县令这些葡萄应该怎么种,需要育苗移栽,育苗时候可以加点肥料来育苗,育出来的苗也更好,然后怎么浇水,等移栽后还得搭架引蔓,要是葡萄枝条生长的过快,果子结的太多,还得修剪,该怎么修剪之类的。   许沁玉会种葡萄还是因为她跟食材打交道,一般的瓜果蔬菜的种植,家禽的喂养都有看过书籍。   不过也仅仅就是纸上谈兵,但现代的一些种植跟家禽的喂养肯定是比古人更厉害些的。   另外许沁玉还告诉杨县令自己跟鲁夫人合伙酿酒的营生,酒坊选在大谷村那边,这一两年肯定还是会继续用野葡萄来酿酒,等以后怕青葡萄能种起来,也会酿青葡萄酒。   去年的葡萄酒,许沁玉送了十来瓶给杨家徐家和夏家的,所以杨县令也尝过葡萄酒的味道,的确很好喝。   等许沁玉离开,杨县令就写了告示,让衙役前往源宝镇还有其下辖的村落贴上告示。   不少村民百姓不认字,但是看见贴告示都会围上来,让衙役帮忙念出来。   有时候赋税徭役这些都是通过告示告知,所以百姓们见到告示就知是重要的事情。   等衙役念出告示上的内容,百姓们开始议论起来,“这个葡萄虽然贵,可得两年才挂果吧?那头一年咋办?”   “人家都说了,又不是让你所家里所有田地都用来种,分个一两分田地出来种,要是有些人想多赚些,胆子大的,可以多种些,就看有没有这个胆量,要是连一两分田地都不敢,就买两三颗苗儿栽在屋前院后的,种出来的话,人家同样收。”   “说话县太爷为啥喊咱们种葡萄哦?种出来真有人愿意买?那人干啥要买这么多葡萄?不会忽悠咱们的吧?他吃得完吗?要收这么多葡萄。”   衙役听了这话就说,“人家用葡萄来酿果酒的,做出来的果酒卖银钱的,一瓶葡萄酒能卖一两银子呢,人家让你们种葡萄是想带着你们一块赚钱。”   这衙役是源宝镇的人,当初腹泻病时许小娘子帮着做伙食,镇上的人都知晓,知道许小娘子有诚信,现在许小娘子说要收葡萄,他也相信,打算回去就喊家里的老娘腾出几分田地来试种一下。   有人立刻问,“差爷,到底是谁收葡萄,咱们种出来真的收?就算酿酒也用不着那么多吧?不然每家每户都种个几颗,能结不少果,酿太多出来卖得完吗?”   他们也看到镇上的小酒坊,酿的酒卖得慢,要是大家都种葡萄,岂不是可以酿出许多果酒,果酒真有那么好卖?还如此贵的价格。   衙役说:“就是许记的许小娘子收,人家跟饶州城来的商队合伙酿酒,现在还在盖酒坊,本来用山上的野生葡萄也能酿,不过据说青葡萄口感不同,所以还想酿青葡萄酒,人家酿出来的就肯定不止在西南卖,会由商队运往其他富饶的州城卖,而且商队还买了苗回来,价格都没赚一分,按照原价卖给咱们,但这苗还得好几天才到。”   “盖酒坊?这个我清楚,酒坊就盖在大谷村,人家请了不少人去盖酒坊,我家男人就在那,一天五十文钱的工钱呢。”   “工钱这么高吗?还要人不?我让我家男人也去。”   “你想啥,人家请匠人会要盖屋的,你家男人又不会盖房子,真以为商队的人是冤大头?”   “唉哟,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添砖加瓦,简单得很。”   “简单个屁。”两妇人起了点争执。   旁人心思都还在葡萄上头,有人说,“许小娘子?我听闻过,就是腹泻病那时候给灾民做伙食的,开了家食肆,味道非常好,人也很好,她都要跟人合伙开酒坊啦?”   “我好像也听过她?就是这让我们种葡萄真的靠谱吗?”   “算了,我去买几颗种子回来洒在院角好了。”   “哪能随便撒,没看衙役都说了要先育苗甚的,人家直接卖苗,回来栽种起来就好。”   ……   许沁玉不知她的名讳都在附近的村里传开。   她心里清楚,大部分百姓恐怕一分田地都舍不得,也的确跟她预料的那般,大部分人打算买个一两颗的葡萄苗,在屋前院后尝试下,估计要等见到赚了银钱才回舍得大量种植。   许沁玉也不急,这个就是随缘,青葡萄酒的营生以后能做就做,不能做也不勉强,她的重心还是放在食肆这边。   不过她还是跟平日合作的贺老伯田屠户他们说了说,可以让家里种些葡萄,等结了果她就收,也可以跟亲朋好友们说说。   贺老伯得了信,回去就跟儿孙们商量着把家里的田地都种葡萄去。   现在他们一家都靠着去湖泊运河捕鱼捕虾捕螺蛳螃蟹,专门供给许记食府,还帮着许记送牛奶,每个月能赚好几两银子,多的时候能赚到十两,还买了艘小船,一家人的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比之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不知幸福多少。   所以贺家人不仅是感激许沁玉,都快把许沁玉当做恩人。   听贺老伯这么一说,贺家人就打算家里一半的田地全都用来种葡萄,现在贺家不用种地也能买得起粮食吃,的确不太需要种田地,所以才打算分一半田地来种。   许小娘子说这个时节扦插葡萄苗最好,所以贺老伯在商队回来后,立刻买了不少。   葡萄苗的价格头几年贵,这几年回落了些,但也比其他瓜果蔬菜的贵上不少。   一亩田地需要差不多七八银子的葡萄苗。   贺家一共五亩田地,种了两亩的田地,一共花了十五两银子。   贺老伯还告诉了家里的其他亲戚,但他们不想动耕地,就买了两株苗回来,这个苗也贵,一株差不多要百来文钱,所以大部分人家也只会买上个一两株,还是咬咬牙才买的,更多的则是觉得不靠谱,一株都没买。   连田屠户都想置办一两亩田地去种葡萄,但田地不便宜,加上葡萄苗也不便宜,田地又不好买,只能作罢,只买了几颗苗扦插在院子里。 第73章   杨县令贴的告示只是在自己下辖的村镇上, 告示上只说让大家可以分个几分田地出来种一些,或者就种在院子里,种上个一两颗,等挂了果成熟后不管多少都收。   没几天也传到其他村镇上, 顺西村就听闻了这事儿。   顺西村卖牛奶给许沁玉的万家两兄弟, 本来万家就是做耕牛营生的, 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自打每个月许沁玉在他们家买牛奶,两兄弟一人可以多分二三两银子, 一年就有三十两。   牛并不是每家每户都买得起,买起来耕牛的人家比较少, 有时候一个月可能才卖一两头牛,刨除喂养牛的成本,也赚不了多少,反倒这个牛奶成了他们稳定的收入来源。   知道源宝镇附近都在种葡萄, 万家大哥也想分个小半亩的田地出来种。   万家父母不同意, 说就算家里一年能多赚个六十两银子,也不能动耕地,耕地要用来种粮食。   万家老大退而其次,就让弟弟也同他买些葡萄苗种在院角下, 万家老二说,“整日要伺候那么多牛崽子, 谁还有力气伺候这精贵玩意,大哥你也听风就是雨, 听说这葡萄苗都不便宜, 百来文钱一颗, 要是种不活岂不是亏几百文钱, 你要弄你自己弄去。”   万家未分家,两兄弟每月赚的银钱都要上交,不过自从卖牛奶后,万家父母每月明面上会给两兄各五百文钱,万家老大手里是有点银钱的。   见到父母和兄弟不愿意,万家大哥老实巴交,也不说甚,去买了三株苗回,种在了后院里头。   许沁玉自己也想买点田地,有了银钱,可以先囤点田地,一半用来种葡萄,一半可以种粮食,哪怕自己不想种粮,还可以给佃户们种。   她把想买田地的事情跟家里人商量了下。   闻氏和宁姐儿自然赞成,哪怕是京城里头的勋贵们,也都喜欢囤田地,几乎人人手中都有个几十上百亩的田地,多的上千亩都有,田地可以给女儿当嫁妆,当家产,还能给佃户们种,一举多得。   现在玉娘赚了些银钱,买些土地傍身也好,以后收租子都不会饿着自己。   家里人都同意,许沁玉就让人去打听哪里有卖田地的,最好是那种连在一起的田地,莫要太分散开。   这种田地不太好买,许沁玉也只是先让风哥儿去打听下。   现在成哥儿已经开始掌勺做鱼,所以给许沁玉跑腿的活儿大部分都是许风去做。   许风跑了两日,还真给许沁玉找到一大片的田地。   是一户员外家,前年尾新帝刚登基,开了恩科,员外家的儿子去年科举中了进士,一家子都搬去京城,家里留下来一百多亩的田地。   虽然这些田地不是连在一起,但也就分散在两个村子里,十几亩十几亩连在一起,原本员外没打算卖田地,还想着以后要是能回来也挺好,但是西南距离京城实在太远,又在京城附近置办了不少田地,西南这边的田地就打算卖掉,年后才托人开始卖,也就是这几天传出消息。   员外家的田地比较多,上百亩,也不想分散卖,不然太麻烦,一口气至少得买一片的田地,一片田地就有十几亩,一般人家也买不起,好些的田地是十两银子一亩,差一些的有五六两,也有七八两的,十亩田地快有百两银子,所以暂时还没人去买。   许沁玉让许风帮她去跟员外家人商谈,她想一口气把这差不多百亩的田地都给买下来。   许风去问过,这些田地全部加起来大概值个八百多两的银子,全要的话,员外家就要一口价八百两。   许沁玉自然同意,抽了个时间去衙门过户,写了文书,员外家人就把这百亩田地的地契交给了许沁玉。   捏着厚厚一叠地契,许沁玉心里头很是满足,这大概就是地主婆了吧。   这里大部分的人都是有田有地,心里就不慌,许沁玉就发现自己也差不多,有了田地就不会缺吃少喝,只要不是灾年,田地就是一种保障。   这些田地之前一直都是给附近的佃户们再种,只有少数几亩田地位置不好,土地也不够肥沃,暂时没种东西,许沁玉打算把几亩田地全都给扦插上葡萄苗,用来种葡萄好了。   租给佃户们的田地是按照五五分成,其实五五分成算好的,有些黑心肠,都敢三七分成,佃户们三成,东家七成。   哪怕是五五分成,许沁玉都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连种子都不用出,什么都不出,种子是佃户出,平日伺候庄稼也是这些佃户,等粮食成熟收割好,她就要收下一半的粮,这跟周扒皮有什么区别。   她就打算找个管事的之后,告诉佃户们,往后粮食分成就按照四六分成来。   哪怕是三七二八她都愿意,但闻氏听了说告诉她,“玉娘,这个不可,四六分成已经算是很好心肠,若真是三七或者二八,这些佃户会觉得你人太好,好欺负,偷奸耍滑都有可能,要知现在也不是灾年,哪怕就是六成,刨除吃喝,他们还能剩余一些,所以四六分也是刚好,大部分人家都是天灾时才会四六分成。”   许沁玉这才懂了,笑道:“谢谢娘教我这些。”   闻氏看着玉娘,满脸的慈祥。   她真真是极喜欢玉娘,玉娘要真的成为她的儿媳便好了。   可她看得出来,玉娘跟儿子的相处,就跟兄妹似的,玉娘喊儿子都是四哥,也是真把他当做哥哥看待吧。   至于儿子的心思,她从来都琢磨不透。   田地有了,许沁玉还得去找个管田地的管事。   管田地的管事要负责收租,调动田地的分配佃租事宜,还要记账,她平日忙着食肆的事情,肯定没法亲自管这些事儿,只能找个管事儿的,她只管年底看看账本就成。   许风自告奋勇说可以管,因为管田地也不用日日出门,每个月去看上一眼,然后收割时去看看,平日里再记好账就成,他趁着每个月休沐时候就能做。   许沁玉想了想也同意下来。   等许风过去告诉佃户们,说是东家才买下这些田地,给了恩赏,只收四成的租子,但也只是头一年收四成,往后要是种得好,收成好,继续按着四六分也未尝不可。   佃户通常都是那种家里贫穷,买不起田地的人家,他们一听,千恩万谢不说,也更加努力侍弄这些田地,就希望收成更好些,往后都能四六分成。   还有几亩田地没佃户种,许沁玉让许风帮着买了几百株的葡萄苗,请人帮着栽种在这几亩田地里,这就又花去几十两银子。   弄这些田地跟葡萄秧苗已经又过去好几日时间。   源宝镇附近,也就许沁玉种的最多。   本身田地还是要以耕地种粮食为主,杨县令告示上也是这般写的,大家也的确都是种粮食,不愿意种太多葡萄,一些相信许沁玉的人,倒也分出个一两分的田地来种,大部分都是买上一两株或者两三株种在院子里头。   许沁玉心里头也清楚,要是粮食产量高,大家不缺粮的情况下,多种些葡萄也没事。   可这个时代,粮食亩产量太低,也的确没什么人大量种植水果,都是要先保证粮食的产量,否则口粮都不够。   这个慢慢来,不急,要是能有土豆红薯这些高产量的粮食就好了。   ……   这半个月过去,酒坊那头有甄武盯着,一切都很顺利。   鲁夫人什么都不必操心,每日都过来许记用朝食暮食。   许沁玉的重心也继续在食肆上。   立春后,天气渐暖,大家脱去厚实的冬衣,换上轻薄些的薄袄。   吃锅子的人也少了些,吃小炒的食客多了些。   许风这两日忙着买葡萄苗,还得找人去栽种几亩地的葡萄苗,都在外头跑着,没在食肆这边。   这天和往常一样,酉时末,许记食府就不继续接待食客,做完最后一桌后,许沁玉也先回了桂花巷。   晚上洗漱过后,算了账,就早早的睡下。   而到了夜里子时,阴阳交汇之际,白玉从许沁玉床底钻出来,许沁玉床底平日里都干干净净,还铺着油布,下面放着她的钱箱,她的钱箱都是十天半月才去钱庄存一次钱,所以白玉大多数时候都守在床底的钱箱边,它喜欢睡觉,睡哪都是睡,许沁玉也由着它。   白玉感觉到时辰了,就出来准备去小作坊那边跟墨玉交班看守火腿。   它出来时,许沁玉跟宁姐儿睡得正香。   白玉现在都两米多长,竖起身子用脑壳使劲蹭了许沁玉几下,见到宁姐儿也睡在旁边,它幽红的蛇眼看了宁姐儿一下,也慢慢地,轻轻地蹭了宁姐儿一下。在它眼中,它小时候喂食了它三个月的许沁玉就是母亲,裴家其他人跟它大概就是兄弟姐妹的关系,可以友好,但最亲近的还是母亲,每天都想跟娘蹭蹭亲亲。   蹭了宁姐儿一下后,白玉又搁许沁玉身上蹭了一会儿,见许沁玉嘟囔了句什么,它的蛇身僵了下,大概晓得自己吵到了许沁玉,就没敢再乱动,悄无声息溜了出去。   家里门窗都是关闭的,不过为了方便它跟墨玉进出,堂屋的木门是虚掩的,只有院门是锁着的。   它的身形虽然两米多,但也就小腿粗,从院门下面的大缝隙都能钻出去,墨玉就更加厉害,弹跳力惊人,可以一跃跳上院墙,最后轻轻一跃,跳到院外去。   子时的源宝镇已经万籁俱静,一个人影都没有。   也的确不会有人在子时还在夜里活动,除了宵小。   白玉溜出家门,顺着路过去小作坊。   月光下,它的一身鳞片光滑又干净,月光照耀在鳞片行,波光闪闪,漂亮极了。   白玉很快来到小作坊,它游动时动静极小,但小作坊里头的墨玉黑色的耳朵还是一动,听见了白玉游动的声音。   墨玉立刻起身,过去小作坊门口。   小作坊平日都是锁着的,豹子的跳跃能力极强,哪怕小作坊的院墙比裴家高了不少,差不多有两个人那么高,但它依旧还是能够轻松跃上墙头,所以平日进出作坊,白玉依旧是钻门底的缝隙,墨玉跳墙头。   墨玉知道白玉过来,但它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等着白玉从门底进来,它立刻抬起前肢像个狗子那样跳了下,跳到了白玉面前,想跟白玉玩耍。   但白玉只看了它一眼,继续游摆着漂亮的蛇尾,朝着挂着火腿的那几间房的门口而去。   墨玉屁颠颠地跟了上去,一跳一跳的。   等跳到白玉身边,就同小时候一般,前肢跳在白玉身上,想抱着白玉同它玩耍。   白玉有点生气,一下子卷起身子缠住了墨玉,缠得有点紧,墨玉可怜巴巴的嗷了声,白玉这才放开了它。   白玉长大后,性子比小时候还沉稳,小时候就不乐意跟墨玉玩耍,现在更加不乐意。   但墨玉还跟小时候一样不长记性,等白玉松开它,它又扑腾了上去。   白玉恼了,正准备缠着墨玉,突然就静止不动,竖起蛇身,朝着作坊的院门口看了过去。   墨玉亦是如此,两只耳朵竖起,一双幽深的兽瞳眨也不眨盯着院门口。   而院门口的确有人在撬锁,正是半个多月前撞见许沁玉和鲁夫人她们离开作坊的那三个小泼皮。   三人都是源宝镇北街这边的人,家里穷,整日游手好闲,其中两人有个十七八岁,另外一人已经二十出头,但家里穷,本身名声也不好,偷鸡摸狗的,二十来岁了还没娶亲。   三个人半月多前撞见许沁玉,闻见这里头的腊肉味,本身也没起什么心思。   但这半个月几人又没找到活干,家里人也嫌弃他们,跟家里人吵了一架,他们也跟家里置气,几天没回去,身上又没银钱,饿了好几天,前两日白日时候又路过这个作坊,就起了些心思。   半个月前路过作坊,闻见里头一点腊肉味,知道作坊里面可能是有腊肉,但这是作坊,又不能住人,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腊肉放在这里。   后来打听到这作坊是许记食府那个小东家的。   许记食府在源宝镇可出名得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东家人好,做的吃食味道听闻也是非常美味,反正他们没吃过。   既然是许记食府的作坊,他们就懂了,开食肆的,肯定需要大量的腊肉,所以才把腊肉存放在这里。   他们又饿了几日,就把心思打到作坊的腊肉里头,前两日还特意踩点了下,发现作坊白日也无人进出,夜里也没人守着,就商量着,进来偷点腊肉,也不偷多,偷个几块,卖了够他们吃上两日就好。   特意就趁着今日子时摸了过来。   这会儿外人连个鬼影都瞧不见,他们也不怕,肆无忌惮撬着作坊的门锁。   撬了半天,总算给撬开了。   撬门锁的青年面上一喜,回头说,“撬开了。”   声音有点大,另外两人急忙低声道:“别喊了,小心给人听了去,赶紧进去吧。”   三人进到作坊里,还不忘回头把院门给关好。   作坊里面差不多有十来间屋,他们也不知道腊肉放在哪里,先从第一间房看起来,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其实进了院子里,他们就四周看了眼,什么都没发现,只有月光洒下来的光辉。   几人就一间间房间查看起来,等走到第七间时,就见房门敞开着,里头的房梁下挂着一根根的腊猪腿,一根腊猪腿起码有十几二十斤的样子,他们这才知道,挂着腊肉的房间是不关门的。   房间要通风,房门跟窗牖都没有关,敞开着。   其实还没走进,他们就闻见腊肉浓郁的香味,跟普通腊肉的香味一点都不同,更加的香,饿了几天的他们都忍不住吞口水。   三人看着房间里挂着的一只只猪腿,面上一喜,“走,赶紧进去瞧瞧,这腊猪肉一只要是有二十斤,一条腿就能卖几百文钱,够咱们吃上几日,拿个一条就行了。”   三人走进房门,只是没想到,刚进房,身后的木门哐当一声就被关上了。   三人一惊,回头去看,竟瞧着门内一只浑身漆黑的豹子,正半弓着身子,做出攻击状,豹子身后的木门也已经被它关上。   他们这三人进来时眼中就只有腊肉,根本没瞧见趴在门后的黑豹。   “怎,怎么会有头豹子啊。”   三人慌了。   另外一人结结巴巴说,“好,好像是许记食府的东家养的,我,我听闻这个东家养了只豹子来着,南街那边的人都知晓,难,难怪平日没人进出这里,原来是让它守着在。”   “我就说,放在腊肉的作坊怎么可能无人看管。”   “赶紧吧,这豹子看着就不好惹,别被它一巴掌拍死了,咱们从窗牖那边走,窗牖还开着。”现在几人也顾不得偷东西,只想赶紧跑路。   三人说着,立刻朝着敞开的大窗牖冲过去,只是冲到一半,三人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因为他们瞧见一条至少有两米长,有小腿粗细的白色巨蟒从旁边的一个缸后爬了出来,拦在窗牖前。   月光从窗牖照进来,白蛇吐着蛇信,一双幽红的蛇瞳冷冰冰盯着他们。   这玩意,简直比豹子还让人害怕,浑身颤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的老天爷,这,这里头怎么还有蛇啊。”还是这么大一条,已经是他们见过最大最长的蛇,哪怕荒山野外,遇见一两条蛇也正常,但大小就跟手指粗细,最粗也不过两三根手指,哪里见过跟小腿肚子一样粗的蛇,还是白色的,虽然这条白色的蛇看着比其他蛇类好看,但也是冷血动物,是蛇啊,会攻击人。   “啊啊啊啊。”有个人胆子比较小,已经吓得尿了裤子,瘫软在地。   另外两人也是两股战战,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身后的豹子也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白玉看了墨玉一眼,大概是想着这蠢豹子竟然还能发出这种叫声,平日里跟娘都是喵嗷的叫。   三人更加害怕起来,这是前有狼后有虎。   可许记食府的东家不就是养着一个豹子吗?怎么又来了条白蛇?   这白蛇到底是不是许记那个小厨娘养的?怎么可能一条蛇一个豹子一起养,不互相攻击吗?   要不是一起养的,白蛇是野生的,为何黑豹不去攻击它,要盯着他们?   三人甚至期待了下,说不定两只会互相攻击起来,可惜白蛇和黑豹都没有动,只是冷冰冰地盯着三人。   最后三人没忍住,相视一眼,朝着窗牖冲了过去。   白玉跟墨玉也跟着动了,墨玉几乎是瞬间就扑了过去,飞扑过去的同时,张开前肢,瞬间就把两个人拍倒在地,两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感觉后背一轻,还以为豹子放过了他们,急忙翻转过身子,豹子竟又用前肢按住他们的胸口,锋利的爪子也露了出来,让他们一点都不敢动弹。   白玉也在其中一人冲过来时,哧溜一下过去缠着那人的双腿,那人噗通一声摔倒在地,磕得鼻青脸肿,鼻子里也在往外淌血。   墨玉按着两人,冲白玉喵嗷的叫了声。   白玉看了它一眼。   最后墨玉松开两人,咬着两人的衣物把人拉到白玉那边,把三人跌在一起,三人只要敢动,它就嘶吼一声,一爪子拍过去,三人彻底不敢动弹,白玉则跟捆绳一样从三人腰间穿过,直接把三人缠住。   三人脸色惨白,被一条白蛇这样缠着,半点不敢动。   墨玉见白玉把人缠好,这才冲出作坊,回去桂花巷。   回到桂花巷的家中,墨玉见许沁玉还在睡觉,犹豫了下,它就蹲坐在床边,看着许沁玉睡。   许沁玉这一觉睡到寅时,醒来就见墨玉蹲在她床边上。   平日墨玉跟白玉交班回来,都是趴在地上睡觉,第一次见它瞪着兽瞳蹲坐在旁边,她忍不住笑道:“墨玉怎么不去睡?蹲这里作甚?”   墨玉冲她喵嗷的叫了声,等着许沁玉穿好衣裳和布鞋,它才过去咬着许沁玉的衣角,把她朝外拖。   拖到门口继续朝着院门口走,许沁玉一开始还哭笑不得,以为墨玉要跟她玩,见墨玉继续咬着她的衣角朝院门而去,她终于反应过来,凝神问,“墨玉,可是作坊那边出事了?”   墨玉松开口中衣角,冲她叫了声。   许沁玉懂了,真是作坊那边出事了,难不成是有贼人过去偷火腿?   许沁玉也顾不得其他,赶车驴车过去作坊那边,墨玉跟在驴车后边跑着。   到了作坊,许沁玉下了驴车,见作坊的院门敞开着。   进去后,墨玉领着她直接过去有贼人的那间房。   一进去,看到眼前一幕,许沁玉就哭笑不得。   那三人并列倒在地上,人挨着人,几乎重叠在一起。   而白玉紧紧缠在三人的腰身。   白玉看着许沁玉还有点委屈,它在这里缠了两个时辰了。   三人原本很害怕,一开始黑豹子离开后,他们还想挣扎,发现越是挣扎,这白蛇把他们缠得越紧,后来再不敢随便乱动,发现自己不乱动后,白蛇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可就这样被一条粗壮的白蛇缠上两个时辰,也不好受,身体跟心里都承受着极大的恐惧之意。   看见人来,三人也认出是许记食府的东家,立刻求饶道:“许东家,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来偷你的腊肉,其实我们没想偷太多,就是几天没好好吃饭,半个多月前又撞见你从作坊里头,闻见里头腊肉的味道,才起了心思,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许东家饶了我们。” 第74章   三个泼皮小混子跟许沁玉求饶, 他们唯一庆幸的就是,这条白蛇跟黑豹都通人性,不会跟山上的豹子和蛇类有攻击性,他们也觉得白蛇应该是许东家养的, 不然许东家见到它时, 一点都不怕。   养这玩意, 还养得如此通人性,实在可怕。   听见三人求饶,许沁玉未曾说甚, 先找了根麻绳让三人坐起,打算把三人再次捆绑起来。   他们是泼皮无赖, 自己断然不会轻信他们的话,就算没饭吃,不会回家去吃?家里头总少不了他们一口吃的,偏生要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且三人衣衫虽有些旧和脏, 但没有补丁,不至于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又不是乞儿,许风他们做乞丐时饿得受不住也不会偷东西。   还是许风怕那时候生病的许顺病死饿死, 才抢过一次功哥儿手里的奶馒头。   许风那几个乞丐饿得要死都没想过偷鸡摸狗。   许风几个还都是身体有残疾,这几人都十好几了, 手脚健全,哪怕是去码头搬货, 辛苦些累一些, 都饿不着。   无非就是高不成低不就, 不想做太累的活儿, 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还觉得偷一点也无所谓,不偷多,也不算坏人。   实则并不是如此,就是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罢了。   年纪最小的那个还想求饶,“许东家,咱们真的知错,实在是没法子才想来偷点腊肉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您就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吧。”   许沁玉忽然说,“我还没你们年纪大,别说什么大人有大量,如果这次不是被它们撞见,你们偷走一只火腿,觉得没甚,下次要是再饿了,再有点缺银钱的事儿,是不是还会继续来偷?”   要是这次白玉和墨玉没有发现他们,让他们偷走一条火腿拿去卖了,顾了几天温饱,过些日子,他们又饿了,又来偷,还是想着我就再偷一条而已,这样偷下来,能把她的火腿都给偷光!   所以许沁玉并没有心软,她把三人捆起来去报个官,看看衙门怎么处罚他们。   有白玉跟墨玉在,三人完全不敢反抗,任由三人把他们捆绑起来。   三人沉默片刻,连他们自己都清楚许东家说得很对,他们偷东西的确不是第一次了。   许沁玉道:“不以恶小而为之,偷东西也是同样的道理,不要以为偷一点就没事,心会越偷越大,到时候一点蝇头小利已经满足不了你们,你们就该去偷金偷银,既然是偷东西,我自然会报官。”   三人被捆好,都不再说话。   许沁玉转头摸了摸白玉,白玉蹭了蹭她。   连许沁玉都见到白玉眼里的一丝委屈,忍不住回头问那三人,“你们被缠了多长时间?”   其中一人闷声回答,“应该有两个时辰了吧。”   许沁玉哭笑不得,原来白玉缠着他们缠了两个时辰,难怪如此委屈。   她猜应该是墨玉回去叫她,发现她睡得正熟,知晓她白日里累,等天亮又得去食肆忙活,就不愿意吵醒她,等她睡到自然醒才拖她过来的。   其实要是白玉回去喊她,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墨玉知道错了,过去讨好的蹭了蹭白玉。   白玉把头扭在许沁玉这边,没搭理墨玉。   墨玉喵嗷叫了声,垂下黑色脑袋。   三个泼皮混混都有点看呆了。   这也太通人性了吧。   许小娘子到底怎么教出来的?   把人困住后,许沁玉交代白玉和墨玉,“白玉墨玉你们乖乖在这把人守着,我过去衙门报官。”   三人哭丧着一张脸,但这次没求饶。   许沁玉看了他们一眼,最后说,“等你们从衙门出来,要是不再偷鸡摸狗,可以寻我食肆里面的许风,让他带你们干活去,我有几亩田地的葡萄要种,你们去帮忙,每日二十文钱的工钱。”   种地是有些累,二十文钱给的也算正常价格,她没给太高。   三人面上一喜,又忙不迭跟许沁玉道谢。   许沁玉赶着了驴车去衙门报了官。   杨县令得知后,让衙门过来一趟,把三人领回衙门。   衙门跟着许沁玉过去作坊,也瞧见里头的白玉跟墨玉,给吓了一大跳,好在它们两个一个盘在窗牖那边,一个蹲在窗牖下头,看见他们也没做出攻击姿态。   许沁道:“差爷别怕,它们不会伤人,就是在这里头帮我看火腿的。”   几个衙役小心翼翼上前,把三人从地上拽起,发现那条粗壮的白蛇跟豹子果然没搭理他们,动都没动一下,这才松了口气。   衙役拿了人,说道:“许东家,那我们先把他们带过去了。”   像这种小偷小摸的小贼人,又没偷着东西的话,去衙门不认罪也就是关上个几天就给放出来,要是认了罪的,打几个臀板子也会放人。   衙役把人带走后,许沁玉摸了摸白玉跟墨玉,让它们可以先回去,她要去食肆那边做朝食。   白玉墨玉都不想回去。   它们其实也不想大白天在外面走,容易让人大呼小叫的。   特别是白玉,完全不喜欢见到生人。   许沁玉不强求它们,摸了摸两只后才赶着驴车赶紧过去许记。   许记已经开了门,大家都忙着干活。   风哥儿也在,许沁玉就去同他说了说,要是有三个十好几二十来岁的青年找他干活,就把人用着先。   风哥儿点头应了声,那几亩田地请人先施了些肥料,暂时还不能扦插葡萄苗,要等上几日,所以他暂时也没寻人去种葡萄苗。   衙门那边,杨县令都认得这几个小泼皮,要说他们多坏,也没有,也不是天天都去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都是饿得两三天没吃东西时候才去偷别人家东西,一只鸡一只鸭一点菜之类的,都不是多值钱的东西。   可他们宁愿偷点东西,都不愿意干点重活换银钱养活自己。   要他说,就是好吃懒做。   以前抓着他们的时候,三人还不肯认罪,这次杨县令问他们为什么要去许记食府东家那里偷火腿,本以为三人不会认罪,没料到三人这次痛快承认下来,还说已经被许东家教训过,以后再也不会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杨县令也已经从衙役口中听闻作坊那边有条两米多长,小腿肚子粗的白蛇,还有一头豹子。   豹子他知道,是许小娘子养的,杨枝枝经常同他唠叨,说那头豹子长得可威风,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的,被许沁玉养得很好,没想不到许小娘子竟然还偷偷养了条蟒蛇。   这三个小泼皮应该就是被那条蟒蛇给吓着才有如此反应的吧。   杨县令只能让衙役一人打了几板子。   打的臀板,不算太重,几板子他们还承受得住,就是痛了些,没伤筋动骨,打完他们自己走了。   几人饿了两三天,东西没偷着,还被吓着又被教训了顿,也不跟家里怄气了,回家吃了些东西,打算明日去找许记的许风,他们想帮着许东家干活。   次日,三人一起去许记找了风哥儿。   风哥儿才十三,比她们都小,也知道三人都做了些什么,见到三人只是板着脸,说做工可以,但不能偷懒,要是发现他们偷懒,一文钱都不会结算给他们,三人急忙应是,许风这才领着三人过去田地那边。   肥已经沤的差不多,可以开始扦插葡萄苗。   知道这玩意贵,三人倒也小心翼翼的,三人一天过去就种好一亩田地,干半天时已经累得腰酸背疼,一整天下来,正想回去躺着,什么都不想动弹,但三人到底也坚持了一天。   回晚上回去后,家里人见他们浑身脏兮兮,以为他们又在外头干了些什么,脸色不由冷了下来,训斥道,“你们是不是又出去外面干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非要跟他们两个干这种丢脸的事是不是?让你老爹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因为儿子总干偷鸡摸狗的事儿,周围邻居们都不待见他们一家子。   三人本来想跟以前一样,顶撞回去,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了,“我们在给许记东家干活,许记东家有些田地需要种葡萄,我们就去帮忙了,每天二十文钱。”   三人的父母都有了不信,“当真?”   “自然当真,不信你们去许记问。”   三人父母这才不说什么,但还半信半疑的。   这三人睡了一晚上,身上的疲惫消散不少,本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去种葡萄,最后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就这样过去五日,把五亩田地的葡萄苗都给种上了。   许风给了他们各自二百文钱,还说,“剩下的东家赏你们的。”   师父交代他,要是三人能够坚持把五亩田地都种完,工钱就翻倍给他们好了。   拿到二百文钱,三人都有点不敢相信,原本干活累到手脚都是酸疼的时候,他们还有点怨许沁玉,其实按照以往,三人觉得累,第二天是怎么都不会再去田地里干活,主要是被那条叫白玉的大白蛇给吓着了,连着几天晚上,他们都梦见那条大白蛇在梦里虎视眈眈又冷冰冰的盯着他们。   蟒蛇的震慑力比豹子可怕太多。   蛇类还总能悄无声息的出现,他们就怕自己不愿意去干活,许记的东家喊大白蛇偷偷溜他们家里吓他们。   所以这几日也算是咬牙坚持下来的。   但没想到,许家东家人还挺好,说每日给二十文钱,等他们干活,还每日多给了二十文钱。   三人拿到二百文钱,第一次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不靠偷鸡摸狗而是自己亲手赚来的银钱好像的确不同,心里满足,不用提心吊胆的。   三人有点激动,还勾搭着许风的肩膀,喊道:“风哥,以后还有什么活儿,尽管吩咐我们,我们什么活儿都干。”   现在他们倒是真正想凭着自己双手赚钱。   想到这几人都比自己大,许风没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眼里有点无奈,“你们别喊我风哥,我比你们小。”   三人笑嘻嘻,“但是风哥你厉害,你是许东家的徒弟,还帮许东家管着上百亩的田地,你有本事,当得起这声风哥。”   都是一个镇子的,镇上人口也就那么几千,稍微有点什么大事儿都瞒不住,许记东家一口气买了上百亩田地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住。   许风想到师父还告诉她,如果他们还想继续找活干,可以去酒坊那边。   鲁夫人盖的酒坊那边,会盖屋的匠人不缺,但是一些零散的活儿,像是搬砖搅黄泥这些还是缺人手,这种活儿一天就二十文钱,比匠人少三十文,也有人去做,不过比较苦累,都是附近的庄稼汉去做的,又是刚入春,要忙着种庄稼,得空才能去上一天零散的活儿,自然就比较缺小工。   三人一听,也打算过去试试。   等到三人回去,把二百文钱交给家里。   家里头的人都有点惊讶,“真是去给许记的东家干活去了?就种了五天葡萄,许东家就给了二百文钱?”   那岂不是一天都有四十文钱的工钱。   三人说:“本来一天只有二十文钱的工钱,但是许记东家多赏我们了一些,我们打算明儿过去大谷村盖酒坊那里干活,做小工,一天给二十文钱。”   三人的家人都很是欣慰,没想到一个许记的东家就让他们把臭毛病改正了过来。   他们哪里知晓,三人对那白蛇的记忆有多深刻。   许沁玉是觉得,他们要能吃这个苦,应当也能改正过来,以后也是可以用的,虽然后厨不怎么缺人手,等入了夏开始酿葡萄酒,肯定却人手,要去山上采摘葡萄,酒坊虽然不用她操心,但也得有一两个人过去帮她看着。   那三人倒也真的慢慢坚持下来,干了半个多月,酒坊盖好,他们又赚了三四百文钱的工钱。   三人这些日子赚来的六百文钱,家里人的人没要,都让他们自己攥着在。   特别是已经有二十一的陶齐,家里人更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你也老大不小,都过了二十,你这年纪,孩子都该会打酱油了,所以你赚得钱自己存着,以后看看能不能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陶齐第一次没有反驳父母的话,只是静静听着。   赚钱不易,陶齐他们三人都没舍得乱花,除了去许记吃过一顿朝食,剩余都存了起来。   去许记吃的朝食还是门口八文钱一个肉夹馍,吃得三人都有点恍惚,只是摆在门口的肉夹馍都有这种味道,那里头一笼笼的奶黄包,水晶虾饺,烧麦又该是多好吃?   吃过朝食后,三人蹲在门口都没说话,心里头只有一个感觉。   他们也想日日吃这样的美味朝食。   暮食他们没吃过,不知味道如何,但想来肯定比朝食还要好吃。   他们心里头也越发有了干劲,想要赚银钱,只有清清白白赚来的银钱,他们才好意思拿着来许记吃,他们还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尝尝许记食府的暮食。   ……   葡萄苗种下后,酒坊那边也盖好,之后还得定酒坛酒瓶木桶这些,还得在酒坊里打口水井,这些估摸着也得一两个月。   打水井也需要小工,陶齐他们三人就继续留在酒坊做工。   这次三人一点都没抱怨,也或许是之前整日搬砖挑瓦的已经习惯,打井挑土时候都没觉得太累。   许沁玉还不知她做的吃食给了三人如此大的动力,她的食肆里加了道腌笃鲜的招牌菜,一份腌笃鲜定在三百文钱,因为火腿腌制工序繁琐,发酵起来更是需要一年之久,所以价格也稍稍比其他招牌菜高上一点。   而且这道腌笃鲜每日只限量供应三份,三份点完就没有了。   哪怕每天只卖上三份,也只能卖个六七天,剩余的火腿就够做二十份左右。   得知是新吃食,经常来许记吃的老饕们自然要尝一下。   这一尝,就知道为什么可以是许记的招牌菜了。   腌笃鲜汤汁浓白,口感那叫一个咸鲜,火腿的肉质又酥又肥,却一点都不腻人,鲜味非常浓厚。   只是几天后,腌笃鲜竟卖完了。   吃过的老饕都有点忍不住了,“许东家,为何你们家这个腌笃鲜就卖了几天?我们这才刚吃上瘾,还想多吃上几日来着,怎么不继续卖了。”   许沁玉也如实告诉他们,“还请各位见谅,不是我不肯卖,而是腌笃鲜中最重要的食材就是火腿,这个火腿跟平常的腊肉可不同,需要两次搓盐腌制,腌制好还得整整发酵半年到一年,口感才好起来,要是发酵的好,两三年以上的火腿就能生吃,皮非常薄,把火腿上的外皮削掉,里面的火腿肉色泽鲜亮,瘦肉是鲜红色,肥肉又是乳白色,肥瘦相间,片上薄薄一片,入口香气浓郁。”   食客们被许沁玉说的口水都要流出来,忍不住说,“许东家,那这个火腿什么时候可以生吃?你这有吗?”他们决定不管多贵都想尝尝看。   许沁玉无奈说,“我之前就剩一条火腿,所以这几天的食材做完就没了,至于生吃的火腿更不用想,去年腊月才腌了一百条火腿,想要生吃的话,起码得再等上两年,不过明年开了春,腌笃鲜是可以吃的,只是火腿肉还不到生吃的程度。”   食客们都有些失望,知道一种美食,却无法吃到口中,这是对喜好美食的老饕们最痛苦的折磨。   许沁玉也是想试试,见腌笃鲜卖得挺好,今年冬天可以多腌制些火腿,到时候提前跟田屠户打声招呼,让他跟养猪坊那边说声,给她留个五百条猪后腿。   等到春末时,酒坊终于盖好,水井也已经打好,里面的酒坊酒瓶木桶全都准备齐全,就等着入了夏,野葡萄成熟,就能采摘下来开始清洗晾晒。   过了没两天,又是酉时末的时候,裴家院门响起。   许沁玉跟闻氏刚回,听见外头的敲门声,两人相视一眼,面上一喜,都以为是裴危玄回了。   等开了院门一看,外头的人并不是裴危玄,而是马六。   马六见到许小娘子很是欢喜,都没注意到婆媳二人脸上的失望之色,马六激动道:“许妹子,我又来了,这一年我跟头儿都没跑西南这边,流放的罪臣跟犯人都发落到其他地方,一个多月前才又有一批重犯送来西南,我也抽空过来一趟。”   许沁玉在心底叹气声,才笑道:“六哥快进来吧。”   马六跟着进了院里。   现在快入夏,天色黑的晚,这会儿天边还没有彻底暗下来,许沁玉就在院子里头招待马六。   院子里摆放的有木桌木凳,天气暖和起来后,家里人吃饭食都是在院子里头。   闻氏去沏了茶端了果子上来。   马六从身上掏出两封书信,递给许沁玉,“许妹子,这是你爹娘还有你舅家给你写的书信,本来去年夏天时就托我给你带信,直到今年才顺利能送来。”   许沁玉接过书信拆开。   一封是爹娘给她的,还有一封是娘家舅舅给的。   爹娘在信中让她保重身体,还有几行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是小孩的自己,写的是,“姐姐,我是栎哥儿,我好想你,姐姐你等我,等我长大把你救回来。”   许沁玉笑了声,笑着笑着眼中不由噙了泪水。   这是许栎,是原身的弟弟,原身流放时候他才五岁,今年已经满了七岁。   爹娘这封书信并不厚,只有简单的一页,却能看出许家二房对原身的感情。   除了这封信,信封里还有三百两银票。   去年夏天时候,薛氏跟她娘家兄弟打算给许沁玉送点银票,本来加起来只有一百多两,但薛良这大半年多又赚了不少,就又添了一百两,薛氏也把这大半年娘家兄弟给她的分成都添了进去,一起换成银票让马六带给许沁玉。   许沁玉看着三百两银票,心里又酸又胀。   这些银票她当然不会收,之前收下那一百五十两是因她开食肆缺银钱,现在她每年光是食肆的盈利都能有五千两,今年还要开酒坊,能赚更多,当然不会再收原身娘家跟舅家的银钱。   她不仅没收,她还打算再取二千两的银票,连同这三百两都装在回信中让马六带回去。   二千两,够在京城买座很不错的五进宅子,要是许家不愿意分家,这二千两银子二房可以当私房钱。   不止如此,她打算每年都会给许家二房那边送个一两千两的银票。   之所以给这么多,也是她有点内疚。   她不是原身,但她的确接收了原身的感情,对二房那边是有亲情的。   这份亲情又很复杂,她活着,原身或许已经死了,哪怕她不想来到这里,但到底借由原身的身体活了下去,她有些内疚,所以更想来弥补一些什么。   许沁玉看完舅舅的信,舅舅的信也很简单,是道谢的,说已经把茶摊改成烤肉摊子,每月能有赚五六十两的银子,多的时候能有七八十两,也让她不要担心家里,有他帮着照料着,让她顾好自己的身体先,以后说不定还能有再见的时机。 第75章   看完两封书信, 许沁玉心里头暖洋洋,不管是原身的爹娘弟弟还是原身的舅舅,都是很好的人,她能做的就是连带着他们一起把日子过好些, 现在舅舅一年也有好几百两银子的进账, 可以存着租间大些的铺子扩大店面, 以后也会越赚越多,舅舅还把十分之一的分成给了母亲,母亲那边也不会再愁银子花。   许沁玉想到这里, 心里终于安定了下。   她笑道:“六哥可是同上次一样?明日才启程回京城?那我晚上写两封书信,还请六哥明日帮我带回去交给我娘。”   至于这三百两银子, 她肯定不会要的,只要在信中放上二千两的银票,娘就什么都会懂,再不会惦记她没银钱花使劲给她塞钱。   马六笑道:“对, 那我还跟上次一样, 一会儿找个客栈住着,等明日许妹子写完信交给我,我在跟着头儿他们走水路启程回京。”   许沁玉道了声谢谢,还跟马六聊了会儿。   马六说了些京城里头的事儿, 他不清楚朝堂上的事情,也就是说说当初腹泻病朝廷是怎么派人屠杀那些灾民, 说那段时间京城里有些乱,后来好了些, 但百姓也颇有怨言之类的。   最后马六挠挠头, “还要跟许妹子说声谢谢, 当初你给的那个木桶腐乳的配方, 回去后我就交给我娘还有我媳妇,让她们鼓捣,现在每个月最少都有一二十两银子的进账。”   其实当初带着这配方回去时,她娘却觉得不就是个霉豆腐,能赚多少钱。   霉豆腐他老娘也会做,齁咸齁咸又干巴巴的,吃进嘴里都有些发苦,这东西本身是下饭的,自然齁咸,可许小娘子做的木桶腐乳虽然跟霉豆腐完全不同,外表不同,吃起来更是细腻鲜香。   马六跟他娘一说,他娘半信半疑的。   最后还是马六劝说半天,他娘才打算按照配方上的配料来做做看。   一开始卖也就是卖给街坊邻居们,一文钱两块,虽然一大块豆腐才一文钱,一块豆腐可以做三四十块的腐乳,但是这东西需要一点香料和酒来做,自然卖的比别人家的霉豆腐贵上不少,别人家霉豆腐一文钱六七块,他家只能一文钱两块。   街坊邻居虽觉得贵,可尝过一次后就觉得是真的好吃,就有点吃不下齁咸到有点发苦的霉豆腐,再听说需要香料跟酒来做的时候,也不说贵,要是想吃,都会买上个几文钱的。   刚开始也就赚个几百钱一两银子,后来木桶腐乳的名声传开,附近所有巷子里的人都喜欢他家的木桶腐乳,每个月就有二三两银子的赚头。   他娘跟他媳妇别提多高兴,还说一定要让他来谢谢许小娘子。   直到后来,一个酒楼的大厨尝过他家的木桶腐乳,用它来当调料研究菜品,发现格外好吃,就来跟他买配方,还说一百两银子来买他的配方。   他又不傻,当然不会卖配方,本来他娘有点心动,直到他跟他娘说清楚厉害关系。   这配方要是卖出去,人家做出来肯定会垄断整个京城,到时候也就只有周围街坊邻居才继续买买他家的木桶腐乳,要是不卖配方,就算是这些大酒楼,也只能从他们家买木桶腐乳而已。   再说了,这是许妹子给他的配方,他当然不会卖给别人,除非经过许妹子的同意。   最后酒楼的大厨没法子,跟东家说了声,每个月从他这里定了不少木桶腐乳。   因为这腐乳不仅能当调料使用,那些酒楼的食客们也喜欢吃这个,朝食的时候点上几块,不管是配面配粥都别有一番滋味。   所以供货量还是很大的,现在他老娘都还请了家里的亲戚来帮忙干活,最关键的配料都是他老娘守着,没让亲戚看去,家里木桶腐乳的营生也越做越大,有两三个酒楼都跟他家订货,每个月起码是十来两银子打底,多的时候还能上二十两银子。   其实他尝过他娘的木桶腐乳,是比不上许小娘子做的,味道差很多,却已经挺好吃味道了,要是京城里面那些人尝过许小娘子做的木桶腐乳,不得觉得好吃死了。   一个月赚二十两银子,简直是她们一家子不敢想的。   赚了银钱,他老娘就把家里的房屋修缮了下,还说财不露白,不能对外说,把钱扣着,打算以后赚多了再做其他打算。   但他没瞒着许小娘子,要不是许小娘子给配方,他哪里能赚这么多。   许沁玉当初把木桶腐乳的配方给马六就知道每月能赚些,零散卖可能赚不了多少,但有厨子发现它的美味,就知它可以用来做调料,还是做小菜吃。   腐乳可以烧排骨炖鱼,可以炒素菜,做菜的花样极多,味道还好。   她这里每年也会做不少木桶腐乳,但她这个腐乳是用来做调料,还有早上配粥跟朝食的,都是免费给食客配两块,很多人都特别喜欢她家的木桶腐乳,不仅是她的腐乳,还有辣白菜,各种小腌菜,还问她卖不卖。   自然不卖,食肆里头人手有限,做出来的就只够供给在食肆吃饭食的客人们。   许沁玉又跟马六聊了几句,送他出门,准备把他送去客栈里头。   马六却不让她送,还说自己就住去年那个客栈里,明天再过来拿信,让她早点回屋休息。   许沁玉没再强求,等马六离开后,她回屋开始给爹娘和弟弟写信,让她们照顾好自己,还说她已经不缺银钱花,每月食肆能赚几百两银子,还跟人一起做酒坊营生,以后会赚得更多,又单独给栎哥儿写了一封,也只是说自己在边城过得很好,让小家伙不必担忧,说他已经是个小小的男子汉,要照顾好爹娘,特意是照顾好娘。   之后又给舅舅写了书信,信中也是让他多照顾照顾娘,还说自己能赚不少,让舅舅以后莫要再给她,让他早点把银钱存够,租个更大的铺子扩大店面。   写好后,许沁玉把那三百两的银票连同二千两的银票都塞在给爹娘的书信中,厚厚得一叠。   把书信放好,许沁玉过去厨房,打算做些肉干给马六,让他明日启程回去时带在路上当零嘴吃。   做肉干需要猪里脊肉,家里有两块,但是还不够,她又出去附近的屠户家里买了些,跑了好几家屠户才买够,里脊肉不太好卖,所以还剩余不少,因为是纯瘦肉比较嫩,大家都更喜欢五花肉较肥一些的,吃了有油水。   肉干做起来也简单,用生姜葱段花雕和八角跟香叶和花椒盐巴煮开后,放入里脊肉,炖煮两刻钟。   煮好后捞出切拇指粗细的条,锅中加油,油温合适后倒入肉条煸炒,把水分炒干后,加入五香粉花椒粉茱萸粉,继续炒一会儿就成盛起,热的时候吃起来又香又辣,口感丰富。   冷了之后口感干了些,但有嚼劲,越吃越香。   这个肉干,许沁玉之前做过,去年四哥出门时,她就是做了肉干给四哥带上,做着肉干,她又不免想到四哥。   四哥此时此刻到底在何处?难不成四哥真的出了意外?但很快,她又甩开这种想法,四哥武艺高强,医术了得,还会观天象,她不觉得四哥会出事。   叹了口气,许沁玉只盼着四哥平平安安回来。   她过去把肉干放好,闻氏过来收拾厨房,许沁玉准备去洗漱睡下,却又听见院子外有人敲门,她还以为是马六有什么事儿又折返回来了,过去开了院门说道,“六哥,你怎么……”   可看清楚门外的人时,许沁玉剩余的半句话就卡了壳。   她怔怔看着门外的人,身量修长,穿着一身布衣,好像黑了些,但也高了些,面容依旧俊美,只是轮廓如刀刻般,带上了一丝锋利,瞧见她时,这丝锋利内敛起来。   许沁玉怔过之后就变成了狂喜,她想也不想,几乎是下意识,朝着眼前的男人身上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有些激动的说,“四哥,你终于回来啦。”   裴危玄在院门打开,瞧见玉娘那一刻,周身的锋利便自然而然的消散掉。   他望着眼前的玉娘,她好像跟一年多前没有任何变化,就是比那时白嫩些,那会儿她脸上的冻疮还未彻底好全,现在脸颊白白嫩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原本有些枯黄的头发也养好,乌黑发亮,挽成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根普通的木簪子。   他的目光在木簪上落了一瞬。   正想喊一声玉娘,还未出口,她却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她应该是很激动,抱人都抱得不太对,将他整个人都环住,连同他的手臂一起。   裴危玄仅是僵了片刻,便自然而然的放松身体。   犹豫片刻,他伸手搂住她的腰身,紧紧得把她拥入怀中。   许沁玉激动过后,发现四哥也抱住了她,但她未多想,也以为是四哥在外头跑了一年多,现在回来见到亲人跟她一样激动,所以才拥抱她。   “四哥,你可算回来了。”许沁玉仰起头,又看了四哥一眼,突然意识到两人还紧紧抱在一起,她才不好意思后退一步。   裴危玄也轻轻放开她。   许沁玉心里激动又欢喜,“四哥这个时辰才回,肯定还没吃暮食,四哥先回屋洗漱,我去给你煮碗面吃。”   “好。”他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目光却又忍不住在她脸上流连。   闻氏还在厨房刷锅,听见玉娘说了四哥,你终于回来啦,她还以为听错,犹豫了下,又听见玉娘说了句四哥,你可算回来了,这才想到可能真是儿子回来了。急忙出了厨房,见到儿子站在院门口,高了瘦了,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玄哥儿……”   裴危玄看向闻氏。   “娘,我回了。”   闻氏哭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没什么比人平平安安回来更重要的了。   许沁玉倒是没哭,就是见婆婆跟四哥这样,她有点心酸,眼眶微微泛红,她道:“娘,你跟四哥先说会儿话,我去给四哥朱碗面吃。”   说完进了厨房。   婆婆已经把锅给刷干净,许沁玉煎了两个鸡蛋,锅中倒入清水煮开后下了把面条,面条是她手工擀的,家里一直备着,有时候宁姐儿不去食肆那边端朝食,就她自己简单做一些给凤哥儿和芫姐儿吃。   宁姐儿现在也已经会做些简单的饭食,虽味道有些一般。   趁着煮面,许沁玉打算在碗里调个味。   裴危玄跟闻氏已经进了厨房,看见许沁玉动作,他很自然的从碗柜中取了个大碗递给许沁玉。   许沁玉接过,冲四哥笑了笑,“四哥你先坐着歇会儿,面一会儿就能吃了。”   她在大碗中调了个料,一勺猪油,一点盐巴,一点酱油和醋最后一把葱花,等锅中的面条煮好,盛了几勺面汤在大碗中,又把面条捞出放在调好味的面汤里,最后把荷包蛋卧上去。   家里还有豆苗,她剪了把,放在锅里稍微烫了几秒就给捞出放在碗中稍稍摆了个盘。   一碗色香味都有的阳春面就好了。   闻氏没问儿子这一年多去了哪里,只忙着烧水,一会儿玄哥儿吃完就能回屋洗漱。   宁姐儿带着凤哥儿和芫姐儿在堂屋,也听见四哥的声音,领着两个孩子出来,进了厨房见到裴危玄,三人都是先楞了下,宁姐儿才激动的喊了声四哥。   芫姐儿也磕磕巴巴跟着叫了声叔父。   小姑娘家中遭巨变,看着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幼弟被摔死,看着她娘一根白绫把自己吊死,就吓到了,一直不愿意再说话,到边城快有两年,心结虽没彻底解开,但近两个月已经愿意开口,只不过开口时候还是极少数,她最先开口喊的还是婶娘,喊的许沁玉,那会儿把许沁玉给激动得不成,抱着小丫头亲了口。   那天起因还是许沁玉休沐时,吃朝食时见芫姐儿闷闷不乐。   她在孤儿院待过,最能感受小朋友的情绪,哪怕芫姐儿不会说话,表现不明显,她依旧看出来小姑娘心情极差,吃过朝食就偷偷问芫姐儿有什么不高兴的,但小丫头只是摇头,什么都没说,那会儿芫姐儿也不愿意说话。   还是下午时候,许沁玉自己发现是怎么回事的。   芫姐儿已经五岁,又在桂花巷住了快两年,自然有了自己的玩伴,跟桂花巷其他几户人家的同龄小姑娘成了玩伴,经常一块去玩过家家。   偶尔还会过去找几个小玩伴玩耍,因为都是很熟悉的街坊邻居,巷子里白日时候都有妇人坐在门口干活闲聊,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下午时候,桂花巷一个叫做小小的小姑娘过来寻芫姐儿过去她家玩。   但芫姐儿不乐意去,只摇头。   许沁玉记得芫姐儿也是最近才跟小小一块玩的,以前好像小小总嫌芫姐儿年纪小,不乐意一块玩耍,最近两个月才一起玩。   小小比芫姐儿大两岁,已经七岁,个头也比芫姐儿高些,见芫姐儿拒绝,哀求说,“芫姐儿,你就同我去玩吧,咱们玩过家家,这次你当女儿,我当娘,我来照顾你。”   许沁玉那会儿听见时还有点窘。   没想到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的小姑娘,小时候都喜欢玩过家家。   她小时候在孤儿院时,也喜欢玩过家家,不过那时候都八九岁,玩过家家可是真刀实枪,真准备柴火,躲在孤儿院后面一片空旷的树林子里烧火,烤鱼烤玉米吃烤螃蟹吃,鱼跟螃蟹还都是孤儿院那群小伙伴用篓子在河里抓的,跟着几个小伙伴吃得开开心心。   烤完后还知道把火给熄灭掉。   见到芫姐儿跟小小说要玩过家家,她还挺怀念。   过家家对小孩们来说,是非常好玩的。   许沁玉本来还想着芫姐儿怎么会拒绝,她偶尔见到芫姐儿跟巷子里其他小姑娘们玩过家家还是很开心。   小小见芫姐儿不乐意,就伸手来拉她。   然后许沁玉瞧见小小手腕上的一串手链,那串手链很眼熟,是她买给芫姐的。   她平日虽忙,但有时候在食肆那边空闲时也歇不住,就会在南街集市这边逛逛,看看胭脂水粉还有首饰铺子,自然会买上一些,她平日要干活,不方便带首饰,给自己买的不多,都是些小绢花簪子,连根银簪子金簪子都没有。   倒不是不喜欢金饰,而是前世也不缺钱,什么样的首饰都有过,她更喜欢那些特别些或者简单些要么就足够漂亮惊艳的首饰。   古时候也有很多首饰都很漂亮,像是一些花丝镶嵌的首饰,这种首饰工艺繁琐花样多造型也漂亮的不得了,但极贵,她平日也没场合带,索性就不买。   虽然给自己买得不多,但是喜欢给家里人买,就给芫姐儿买过不少,都是些可爱的绳头或者绢花或是漂亮别致的小手链之类。   芫姐儿以前是大皇子的女儿,锦衣玉食,其实也不缺首饰,但来边关也是苦过来的,现在日子好点才买上些首饰,所以小姑娘也很喜欢这种漂亮的小首饰。   小小手上这个手链就是许沁玉买给芫姐儿的,一模一样,对现在的许沁玉来说不算贵,但也得一贯钱,是用铜丝做的,上面穿着一串细碎的玉石边角料,这些玉石边角料只有米粒大小,形状也是各异,但都特别细碎,也磨去了尖锐的边角,所以就不怎么值钱,串成手链还能卖一卖,细碎的小玉石颜色也有好几种,串在一起还挺漂亮,有阳光照耀在这些细碎的玉石上头,波光粼粼,芫姐儿最喜欢的就是这串手链,天天都带在手腕上。   见到小小手腕上这串一模一样的手链,许沁玉第一时间就知不对,应该是芫姐儿的手链。   不怪她这么想,而是小小家里,家中父母每月工钱不高,吃的饭食大多都是豆粥豆饭,岂会给小姑娘买这种一贯钱的手链。   再者,当时首饰铺子的掌柜告诉她,说这手链是唯一的一串,就算有,颜色也不同。   小小手腕上的手链,这些细碎玉石的颜色都跟芫姐那串一样。   但许沁玉也没拉着小小过去质问,就是笑道:“小小,你手腕上的手链挺好看的,我记得我家芫姐儿有串一模一样,还怪巧的。”   小小听闻后,一下子就缩回手,用袖子把手链遮挡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才说,“这,这是我娘买给我的。”   听她这么说,芫姐儿气愤地看她一眼,最后又回头看看许沁玉。   许沁玉这下清楚了,肯定是小小跟芫姐儿玩的时候,从芫姐儿这儿抢走,要么就是强行借走说给她带几天的。   芫姐儿很喜欢这串手链,不可能把她送给小小。   许沁玉有点无奈,都是小姑娘,又是街坊邻里的,她也不好上来就骂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只能说“我们家芫姐儿的那串手链这几日好像没见她带她,小小这串有点像我们家芫姐儿那串一模一样,那串手链要一两银子,小小,你这串真是你娘买给你的吗?”   小姑娘已经七岁多,知道一两银子有多少,她家里头,她娘一个月给人干活儿也才两三百文钱,一两银子比二三百文多好多好多。   小姑娘怔了怔,再也不敢说这串手链是她娘给她买的了,要是许沁玉过去问她娘,她娘肯定会问她哪里来的,要是知晓是她从芫姐儿手上抢的,会打死她。   其实她就是看芫姐儿戴着好看,就跟芫姐儿说借带几天。   但芫姐儿不同意,她强行从芫姐儿手腕上扒下来的,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她之前才跟芫姐儿玩了几天,见她头上的头绳好看,那头绳也是许沁玉买给芫姐儿的,绢纱的,很好看,也得几十文钱两条。   小小见芫姐儿头绳好看,就跟她借,说自己戴几天。   芫姐儿也是不同意,她直接把芫姐儿头上的头绳给扯了下来,芫姐儿来抢,她还把人给推到,最后跑了。   但这头绳她拿回去也没敢带,怕被她娘瞧见问她哪里来的,她说不清,就偶尔自己偷偷戴戴。   之后好久芫姐儿见到她还跟她伸手要,但芫姐儿不会说话,她也不说,其他小姑娘问她两干啥,小小都说,“我怎么知道芫姐儿想做什么,咱不理她,咱们去玩过家家吧。”   但其他小姑娘都挺喜欢芫姐儿,非要跟芫姐儿一起玩。   因为芫姐儿大方,家里有些零嘴,她也会带出来跟小姑娘们一起分享。   抢芫姐儿手链那一天,芫姐儿也不是跟她玩,是跟其他小伙伴玩,最后其他几个都被家里人叫回去,她就拉着芫姐儿继续玩,芫姐儿还是不肯跟她玩,拉扯之间她瞧见芫姐儿手腕上那条漂亮的手串,她一下子眼都移不开了,满眼都是这串亮闪闪的手链。   小小就又用上次抢芫姐儿头绳的法子,说是借走戴几天就还。   其实她根本没打算还过,那两根头绳过去一个月都没还,她就是吃准芫姐儿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不能跟家里人告状。   现在手链被许沁玉发现,小小慌得不行,只能结结巴巴说,“我,我骗你的,其实是我捡来的,应,应该就是芫姐儿的,我这就还给芫姐儿。”说着就把手腕上的手链取下塞到芫姐儿手中,塞完就想跑回家,没想到芫姐儿扯住她的衣裳,朝她继续伸手。   许沁玉看着小小,知道肯定是还有其他东西。   小小见许沁玉一直望着她,心里也是慌乱,又结结巴巴道,“是,是前几日跟芫姐儿借了头绳戴戴,忘记还她,我这就回去拿了还给她。”   芫姐儿这才松开小小的衣裳,让她回去拿头绳。   等到小小离开,芫姐儿过去木盆那边把她的手链放在水里清洗了下才戴回自己手腕上,最后回头冲许沁玉笑,喊了声婶娘。 第76章   许沁玉当时听见小丫头喊她婶娘时别提多激动, 没忍住,抱着小丫头在她脸颊上啃了两口,啃得芫姐儿有点不好意思,才结结巴巴告诉她, “婶, 婶娘, 这是小小抢,抢走的。”   她太久没说话,不免磕磕巴巴, 但也把小小做的事情告诉许沁玉。   许沁玉认真告诉芫姐儿,“芫姐儿别怕, 以后有任何人欺负你,你都可以告诉婶娘,告诉外祖母还有你的小姑母,在这里, 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们的, 所以芫姐儿不要害怕。”小姑娘看着家人死去,心中阴影,哪怕是这乡野之地被人欺负,依旧不敢反抗。   芫姐儿红着眼看着许沁玉, 最后趴在她怀中哭了起来,哭得小小的身躯一抽一抽的。   许沁玉没有阻止, 抱着小姑娘,默默拍着她的脊背, 任由她发泄着。   后来小小送来芫姐儿的头绳, 又赶忙跑了。   再之后, 芫姐儿出门跟伙伴们玩耍时, 偶尔会冒出一句话来,小伙们得知她竟会说话,很是为她开心。   小小得知她会说话时很是惊慌,又提心吊胆,担心着芫姐儿把自己抢她头绳和手链的事情告诉许沁玉,许沁玉又告诉自己老娘,所以小小那段时间一直不敢跟芫姐儿玩,见着芫姐儿就躲着。   芫姐儿就比较粘许沁玉,凤哥儿其实也挺粘着许沁玉,他是七皇子,流放时才两岁,来到边城,也是许沁玉做好吃的给他,在他心里,许沁玉大概比闻氏还要亲近些。   两个哥儿姐儿见到裴危玄虽也认得激动,但也有点认生,毕竟一年多没见着。   两个孩子也都很聪慧,哪怕裴危玄走的时候凤哥儿才三岁,也依旧记得。   芫姐儿喊了声叔父就站在许沁玉身边,凤哥儿是天生的哑巴不会说话,也只跟着凤姐儿悄悄躲在许沁玉身后露出半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看自家的四哥。   裴危玄听见芫姐儿开口喊他,也没意外,只是点点头,说了芫姐儿和凤哥儿都长高了。   喊完两个小家伙,裴危玄又看向宁姐儿,“宁姐儿也长高了。”   闻氏笑道:“几个孩子伙食好,都长高长好了,就你瘦了,玉娘给你煮的面,你快吃吧。”   “好。”   裴危玄看了玉娘一眼,端着面完坐下开始吃面。   面条劲道,面汤清淡,荷包蛋煎的是比较嫩的那种,蛋黄也还是糖心的,他吃鸡蛋喜欢吃糖心,她一直都记得。   豆苗脆嫩,吃上一口,胃里到身体都舒服起来。   他一年多未吃多玉娘做的饭食,在海外那些国家,他时常做梦,梦境中有玉娘做的吃食,还有玉娘唤他夫君的模样。   想到这里,裴危玄的眸色也浓了些。   许沁玉给他煮了一大碗的面条,一家人就这么围着他看他吃面,还是闻氏说,“宁姐儿你先带着凤哥儿和芫姐儿去睡觉,你四哥舟车劳顿的,一会儿吃完也该直接洗漱睡下。”   宁姐儿点点头,领着芫姐儿和凤哥儿回屋。   闻氏让几个孩子先去睡,是因为等玄哥儿吃完,她想问问玄哥儿这一年多都去了哪里,就算再远的商队,也不可能一年多才回。   裴危玄吃完面,自己端着碗筷去把面碗洗了放回碗柜中,炉上的热水还在烧着。   他见闻氏望着他,知道一些事情是瞒不住,思忖片刻告诉闻氏和玉娘,“这一年多让娘和玉娘担忧了,我跟着商队出了海,去了一个叫做尔莱的国家。”   许沁玉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错愕。   “四哥,你说你做什么去了?”   裴危玄平静说,“出海。”   闻氏还有些不太明白出海是什么意思,有些茫然。   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海外还有国家,海的尽头并不是海,出海的意思就是捕鱼而已。   闻氏忍不住道:“玄哥儿出海作甚?不是跟着商队吗?”   裴危玄道:“娘,是跟着商队出海航行,海外还有其他的国家,我去了一个叫尔莱的国家,那里的人和我们这里不同,金发碧眼,文化和饮食也完全不同。”   他只是去了尔莱而已,没继续朝着远处航行,不然还会遇见其他的国家。   许沁玉听清楚了,倒吸了一口气。   她怎么都没料到四哥竟然出海远航去了。   就这个朝代这样的环境,航行系统还不够发达,只能够依照风力跟船帆来行驶的船只,甚至船可能也不够大,四哥竟然就这么出海了?还找了海外的国家?她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说四哥运气好,没遇上大的风暴,不然真真是只有死路一条啊。   闻氏不清楚航海的危险,她就是没料到玄哥儿出去一年多竟然是出海了。   裴危玄也没打算说太多,只有简单的告诉玉娘和闻氏,“在尔莱我们存到一些农作物,马铃薯跟番薯,还有番椒,番茄等一些农作物的种子。”   许沁玉整个人都要傻掉了。   四哥出海竟找到这些农作物!   她就记得四哥出海前,她知晓北边发生雪灾,做饭时还跟四哥唠唠叨叨,说自己曾在一些游记孤本上提到过海外还有国家,那些地方有着亩产量很高的,四哥问她那些农作物长何等模样,她还用个木炭棍画出来给四哥瞧了瞧。   所以四哥是特意出海去找这些农作物?   但她只是告诉四哥土豆和红薯,没有说辣椒还有番茄这些农作物。   想想又不太可能,四哥只是跟着其他商队出海,恐怕真得就是巧合。   但不管是巧合还是四哥为之,她都忍不住高兴起来,那可是土豆和红薯啊,亩产量高达四五千斤的粮食,要是大盛朝各地可以大面积种植土豆跟红薯,就算遇见灾年,家里头只要有足够的粮食,也不至于去饿死去逃荒。   对于吃惯了豆类的百姓来说,土豆跟红薯也只会是美味的粮食,并不会嫌弃它们味道单一。   相反,土豆跟红薯做法多样,味道还非常好,土豆可以当主食还可以当菜,红薯甜甜糯糯的,当主食,做各种甜品都成。   而且四哥还回来了番椒跟番茄,说还有其他一些农作物,光是番椒都足够让许沁玉惊喜,她做辣菜只能用茱萸代替,但茱萸的味道到底还是差了些,要是有辣椒,菜的口感会更加突出。   另外还有番茄,番茄在做菜的食材或者调料当中也是占据很重要的位置。   虽然一时半会儿这些农作物还种不出,需要时间,但许沁玉也忍不住高兴。   闻氏不清楚这些农作物代表什么,只是担心别的,“玄哥儿,出海可危险?以后还要不要继续出海?”   这出趟海都要一年多,她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的。   许沁玉也望向四哥。   这趟出海算是四哥运气好,她也担心。   裴危玄道:“暂时不会再出去第二次,若以后允许,或许会跟海外有些贸易往来。”这只是他的想法,想要实现还需付出许多。   许沁玉忍不住想,不亏是皇子,能够看出航海贸易之间能够给自己国家带来的经济和好处,但四哥说得对,现在条件的确还不够成熟。   另外跟海外的贸易往来,肯定还得朝廷允许,像四哥这种偷偷出海,时间久了,要是被朝廷注意到也不好,四哥又是皇子被流放,恐会连累整个商队。   许沁玉忍不住想叹气,四哥要是能够成为皇帝,说不定大盛朝会迎来一个盛世之朝。   闻氏又问了问出海都遇见些什么,海面上危不危险。   裴危玄也说还好,不遇见大的风暴就没事。   出去的时候遇见过几次风暴,他会看气象,都躲开,唯有一次没躲开,但也有惊无险的度过,但回来的时候还算顺利,没有遇见很大的风暴,只是风向不对,所以才航行的有些久,花了几个月才回到大盛。   裴危玄又交代闻氏和玉娘,商队带回这些农作物的事情不可对外宣扬。   有些事情可以告诉她们,有些事情还得瞒着她们,不然只会让她们日日都提心吊胆。   闻氏和许沁玉知道利害关系,自然不会对外乱说,怕引起朝廷的注意。   裴危玄说完,迟疑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只簪子,那只仿佛流淌着金光的海棠色琉璃簪,另外还有个布袋子,他又把布袋里面的东西倒在木桌上,是几串琉璃珠手链和一枚扳指,都是琉璃制成,颜色也是各异,但都没有红色,琉璃珠里头也未有金光流淌,这几串琉璃珠手串是他在尔莱买下的,送给家里其他人的。   闻氏的目光一下子就被琉璃簪跟这些琉璃珠手串吸引了过去,喃喃道:“这是何物,好美。”   即便这里已经有花丝镶嵌、金银错还有錾刻这些工艺,也能做出极漂亮的首饰和物件,却还没有点翠,烧蓝,更加没有琉璃工艺,还是这种色彩斑斓的琉璃,朦胧的透明感,绝美的色彩,任谁都无法移开目光。   哪怕见过各种琉璃和玻璃制品的许沁玉,见到这根簪子时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根簪子实在太漂亮了,质感厚重却又朦胧清透,海棠色跟里面的金光交缠交织,仿佛活了一般。   裴危玄目光落在玉娘发髻上的木簪子上,把这根通体流淌着金光跟海棠色交织的琉璃簪递给许沁玉,“这些是尔莱的工艺品,也可以当做首饰,这根簪子是送给玉娘的。”   其实尔莱国卖的琉璃饰品没有簪子,只有手串和扳指,那边的女子并不用簪子这些首饰。   簪子虽说是借由玉娘来观看怎么烧制琉璃,但也是他的私心,他想送玉娘一根簪子,独一无二的簪子。   不等玉娘接过簪子,他又伸手把那些手串和扳指递给闻氏,“这是送给娘还有宁姐儿跟芫姐儿的,扳指是给凤哥儿,不过有些大,等凤哥儿大些才可以带。”   闻氏下意识接过这些东西。   许沁玉也不跟他客气,接过簪子眉开眼笑跟四哥道谢,还把头上的木簪子取下,将琉璃簪插在发髻间,笑问道:“四哥,好看不。”   她不算绝色,但小脸莹莹,眼眸流转灵动,也是明艳娇憨。   “好看。”   不为知道,他的嗓音都沉了两分。   但闻氏跟许沁玉都没注意,许沁玉摸了摸琉璃簪。   她跟闻氏心里头清楚,不管是这根簪子还是这些手串,都不可能带出去。   琉璃工艺品在大盛还没有出现过,要是现世,就是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毕竟是独一份的,肯定会引起朝廷的注意,他们家跟宫里头那两位又是这种关系,真要随便牵扯上一点什么,宫里那两位都不会放过他们,所以即便被发配到边疆做庶民,他们一家也只能小心翼翼些。   除非这些琉璃工艺品可以大量现世,她们才能带出去。   许沁玉跟闻氏此刻都以为裴危玄的商队出海是为了这些琉璃,用它来赚钱的。至于农作物,许沁玉觉得可能是自己随意提了嘴,所以四哥在海外瞧见这些农作物时就跟商队说了声,也弄了些回来。   闻氏打算把这些几串琉璃珠和扳指收起来,等明儿跟宁姐儿说声,宁姐儿大了,家里有什么事情,闻氏也都会跟宁姐儿一起商量。   把东西收好,闻氏又跟裴危玄说了说祝老太太跟祝氏的事情。   裴危玄没想到还有如此机缘巧合,但外祖母跟外曾祖母还能相见,也是好事一桩。   闻氏又把家里其他事儿也都跟儿子说了说,家里头发生最大的事情除了祝老太太就是玉娘开食肆,还有去年夏天时那场腹泻病。   听完闻氏讲述,裴危玄就知那些腹泻病的防护法子并不是杨县令想的,而是玉娘想的。   他心里早清楚玉娘不是原来的德昌侯府二姑娘,倒也不惊讶,只是到底还是好奇了她的来历,会不会有一日,她就像突然到来时又突然离开?   想到这里,裴危玄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快要喘不上气。   闻氏说完又道:“那明儿过去跟你外曾祖母一起用朝食,她这些日子一直念叨着你。”   “好。”   裴危玄垂下眼眸,遮住眼中所有情绪。   许沁玉也打算明日让成哥儿过去食肆挂个告示,明日休沐,不过本来后日要歇息的,那就提前休息就好了,告示上也写清楚就成。   时间已经不早,热水也已经烧好,闻氏让儿子提水进屋洗漱。   许沁玉也跟裴危玄道:“四哥,那我也先回屋睡了,四哥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可。”   只要是玉娘做的,他都喜欢。   许沁玉想了想,四哥还没吃过她做的奶黄包,打算明天做些奶制品给四哥做些朝食。   贺老伯明儿肯定还会继续给她送奶和鱼,鱼就留着明日让成哥儿在食肆做鱼丸这些卖好了,奶就留给家里人吃,正好明日马六他要启程回去,多做些奶黄包让马六带着路上吃。   裴危玄去洗漱前,还从身上掏了一千两的银票出来给许沁玉。   这是他从霍叶手中要的,霍叶管着黑甲侍卫,手里头还有点银钱,都被他要了过去。   霍叶给他时,肉疼得脸都抽抽了,还嘀咕说,“这可是咱们剩余的所有身家,幸好琉璃的烧制殿下你学会了,不然咱还哪里有银钱招兵买马。”   许沁玉见到这一千两银子忍不住惊呼道:“四哥,商队给了这么多报酬吗?”   虽然是出海,但一千两银子算很多很多,普通商队里头的镖师,一年也就几十两银子。   “是……”裴危玄有点无奈,“虽食肆赚不少,但这些银票你也收好,以后想开大些的酒楼可以用。”   玉娘的心中似乎只有做菜跟开酒楼和赚银子。   许沁玉接过,她知闻氏不会要这一千两银票,就算四哥给闻氏,闻氏也只会给她让她存着。   闻氏见玄哥儿把银票给了玉娘,愣了愣,倒没多想,只是有股奇异感觉在心头蔓延。   就算玄哥儿把银票给她,她一定会交给玉娘。   只是这是玄哥儿主动交给玉娘的,还有玄哥儿送给她们的都是手串和扳指,只有玉娘的是一根簪子。   难不成玄哥儿对玉娘……   闻氏心里难免一喜,她喜欢玉娘,自然也想让玉娘给她做儿媳,玄哥儿对玉娘有意那真真是太好,就儿子冷心冷肺的模样,她还以为儿子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谁。   就是看着玉娘,好像真就把玄哥儿当四哥看待。   罢了,且再瞧瞧吧,反正就算玄哥儿真喜欢玉娘,她也是以玉娘的心意为主。   裴危玄提着水回屋洗漱,许沁玉也回屋洗漱睡下,过了会儿宁姐儿也回屋跟她睡一起。   自打祝氏住到老太太那边去,都是闻氏带着凤哥儿睡,宁姐儿带着芫姐儿睡,玉娘自个睡个屋子。   现在裴危玄回来自然要跟凤哥儿睡一屋,闻氏带着芫姐儿睡,宁姐儿还是回去跟她睡。   许沁玉想着,家里人口多起来,也该重新买个宅子,倒也不用太大,先置办个二进的宅子,前头的来溪巷基本都是二进三进的宅子,到时候家里人也能住开,宁姐儿也大了,都该有自己的房间了。   想着想着,许沁玉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她醒来还有点发怔,穿好衣裳出去,发现厨房的油灯亮着,过去一瞧是裴危玄,她笑道:“四哥,才回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许沁玉还未洗漱,刚醒来,眼神有点朦朦,脸蛋上还有她压在被褥上的印子。   裴危玄扬唇笑了下,“睡不着,就起了。”   他已经烧了热水,又把厨房的水缸都给灌满,院子里的柴还没劈,怕吵到大家。   许沁玉嘀咕道:“四哥这出去一趟吃了这么多苦头,回来就该多休息。”   说完,她又想起昨天的土豆红薯这些农作物,问裴危玄,“四哥,你们从海外带回来的那些农作物打算怎么弄?”   总不能当做种子卖掉吧?难道直接卖给朝廷?毕竟不是四哥的商队,四哥应该没办法做主吧?其实她不想让商队把这些东西卖给朝廷,主要还是觉得就算上交给朝廷,就新帝跟太后可以随意屠杀灾民的上位者,恐怕对这两样农作物都不会太重视,可别毁在他们手里头,那真真是太可惜了。   不如先在西南这边找人试种,就一条船,还带了琉璃回,带回来的农作物应该不多,想要真正实施大面积种植肯定还需要两年。   裴危玄道:“商队的东家应该是打算先找人种着。”   这些农作物弄回来的不多,也只能先让岛上的人种着,等可以当种大量种植时西南应该已在他的手里。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去去弄个烧制琉璃的工坊,得先赚银钱。   所以他在家待不了多久,过几日该去跟霍叶他们汇合了。   听闻是商队东家先让人种植,许沁玉也放心了些。   这些东西没大量种植出来之前,她也没办法让四哥帮她跟东家谈生意,购买这些食材,所以现在许沁玉就算心痒也只能先等着,再等上个两年,她就能够用这些食材做吃食了。   许沁玉跟四哥聊了会儿,过去闻家找成哥儿,跟成哥儿一起,赶着驴车过去食肆。   过去食肆后,许沁玉写了告示贴上,今日食肆歇息,后日就不歇了,暮食时会有鱼丸跟鱼头卖。   家里头地方太小,没法做太多朝食跟奶黄包,还是食肆这边方便,大蒸笼一次就能蒸出几十个。   很快,贺老伯把鱼跟牛奶送来,还有其他虾蟹鳝鱼这些河鲜。   许沁玉都给留了下来,暮食时候做给四哥吃。   多余的虾蟹跟鳝鱼可以做成椒盐口味的,田螺也取肉做成干煸椒盐口味,都让马六带上给那群官兵吃。   可惜京城有些远,走水路都得好几日,不然她都想让马六帮着给家里人送点她做的吃食回去。   现在天开始热起来,这些吃食,两天就得坏,怎么都没法送到家人手中的。   朝食许沁玉就做了奶黄包,奶馒头,还煮了一锅红糖阴米粥,还煎了个豆腐,炒了个韭菜田螺和茭白片。   朝食一大家子吃,许沁玉先让成哥儿把朝食用车送去祝老太太那边。   裴危玄跟闻氏还有宁姐儿她们已经先过去祝老太太那边,祝老太太知晓裴危玄回,第一次见到女儿的外孙,也很激动,还落了泪,拉着他说了不少话。   等朝食送了过来,一大家子才开始吃朝食。   朝食的红糖阴米粥还有奶黄包奶馒头都是裴危玄没吃过的,就连配的几样腌菜跟腐乳他也没吃过。   味道不用说,也只有玉娘可以做出这等美味。   许沁玉看出来了,四哥其实也喜欢甜食,红糖阴米粥他一口气喝了三大碗。   吃饱喝足后,裴危玄跟许沁玉一起把厨具都又送回食肆那边。 第77章   两人过去食肆那边, 今日袁氏林氏她们过来也就没回去,又把食肆洒扫一遍。   三人见到许沁玉本来很高兴,还想打声招呼,可见到许沁玉身边的男人时便忍不住拘谨起来, 三人倒也认得裴危玄, 知道他是东家的夫君, 出去跟着商队跑商,已经一年多没回,现在陡然一见, 有些陌生。   许沁玉也跳下驴车,等裴危玄和袁氏她们把车上的厨具搬回后厨, 许沁玉见四哥还想帮着把后院的柴都给劈了,忙拉住他的衣袖,“四哥,你别忙活这个, 你这一年都在外头跑, 也累得很,你先回去歇息,这边有我跟婶子她们,倒也没其他活儿, 等会儿马六过来帮我带信回去,忙完这个我也该回去了。”   两封书信她刚才来的时候已经揣在身上, 还让成哥儿往客栈跑了一趟,直接让马六过来食肆这边。   裴危玄见食肆的确帮不上什么, 还有许风他们几个哥儿, 点点头便先回了桂花巷。   许沁玉跟几人把剩余的虾蟹鳝鱼螺蛳都给处理干净。   马六回京的路上也不好带着汤汤水水, 原本打算把剩余的河鲜都做成椒盐口味, 想着待会儿让成哥儿用驴车送马六,所以改成其他口味,虾做成椒盐虾,蟹就做了香辣蟹,鳝鱼则直接烧了,螺蛳也做香辣田螺,待会儿直接送到船上去。   刚做好,马六就过来了,闻着食肆里头的香味,他腹中咕咕直叫。   许沁玉让他先吃了几个奶黄包垫垫肚子。   奶黄包一入口,马六连话都顾不上说,一边吃着一边惊呼好吃。   许沁玉又给他盛了红糖阴米粥。   马六饭量大,奶黄包一个也就拳头大小,他直接吃了二十个,还喝了三碗红糖阴米粥,撑得肚子滚圆,瞧见许沁玉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许妹子做的吃食真真是太好吃了。”   他吃起来就有点控制不住。   许沁玉笑道;“今天做的多,六哥敞开吃都没关系,除了奶黄包,还有些奶馒头、椒盐虾、烧鳝鱼、香辣蟹和香辣田螺,另外还有肉干,这些都尽快吃掉,天儿开始热了,放不了两天就会坏掉,肉干倒是能多放一天,但也快些吃掉就好。”这群官兵有三十来人,其实这些东西一天就能吃完。   说完她又把两封书信掏出递给马六,“还要劳烦六哥回京后再帮我跑一趟。”   “许妹子可别再说这种见外的话。”马六把书信收下,“给许妹子跑多少次腿我都乐意。”   马六也不墨迹,跟着成哥儿一起把吃食搬上驴车,然后一路过去运河。   到了运河,这些官兵正在船上翘首以盼,见到马六,不用马六说,都自动下了船过来搬东西。   去年时候他们也吃过马六从许小娘子那里带回来的吃食,但实在太少,每人就吃了那么两口,根本没过瘾,这会儿见马六跟成哥儿赶着驴车过来,驴车上都还是大木盆跟铁锅,都忍不住欢呼了声。   众人很快就把驴车上的食材都搬到船上,倒在他们带来的厨具里头。   还帮着把厨具在运河里头给清洗干净才还给成哥儿。   成哥儿这才又赶着驴车回食肆。   哪怕厨具已经洗过,袁氏她们又把厨具给清洗过后烫了一遍。   食肆里头每日的厨具,她们都会洗干净后再烫一遍,其他地方也都是干干净净。   而马六他们一行官兵等成哥儿离开后都围着吃食,忍不住说,“好香好香,这都是什么吃食?”   马六把吃食一样样说给官兵们听,大家听得直吞口水,全都是他们没听过说没吃过的。   “马六快别说了,赶紧吃吧。”   马六朝食吃过,就把这些吃食都分给同僚们。   虽然许小娘子这次做的吃食多,可耐不住他们人多,食量又大,又馋许小娘子做的吃食许久,就一顿朝食都给干光了,哪怕朝食不适合吃这些香辣的菜肴,他们都给吃得干干净净,就还剩不少肉干,马六只能也每人分了一包,还说,“这肉干倒能放个三四天,但也得尽快吃完,许小娘子说了,天热了,不管什么吃食都放不住。”   可就算放不住,马六还是忍不住想放放。   他倒不是带回去给老娘媳妇吃的,而是打算带回去给许小娘子的爹娘和弟弟尝尝,想让她们放心,别担心许小娘子,许小娘子真的很厉害。   其他人没忍住,美食当前,如何忍得住犹豫,当天就把肉干给吃完了。   从边城走水路回京也需要个六七日的时间,马六这包肉干一直放在,还特意放在通风位置,但等到第四天傍晚,他闻了闻肉干,发现已经有点酸味,没法子,只能自己就把肉干给吃光了,味道也还挺好,就是带了点酸味。   许小娘子做的吃食是美味,可又不是灵丹妙药,放久了坏了,吃进肚子该拉肚子就还是拉肚子。   所以马六吃完到半夜时,开始闹肚子,跑了两趟茅厕。   第二天又拉了一天,这才止住,他也只能放弃给许小娘子家里带吃食的想法。   许沁玉要是知道,可就要哭笑不得,这些熟食都不能久放,寒冬腊月放个好几天是不成问题,可放几天,味道都变了,她才没打算让人给家里人送熟食,她是想着今年酿的葡萄酒留个两百瓶,还有火腿明年开了春也能吃,就是还不能生吃,但炖炒煎煮都成,她再托人送去京城给家人们尝尝的。   根本没想到马六敢在快入夏时把肉干放上几天。   这肉干哪怕炒的很干,但其实里头还是有些水分,加上没有任何添加剂,防腐剂,只要是肉,它就不能久放。   马六郁闷的回了京城,自然还是先过去德昌侯府。   德昌侯府还是老样子,三姑娘许沁慧自打断了腿毁了容,这一年多都没怎么出去应酬过,加上腹泻病那会儿,得知源宝镇没被伏太后派过去的官兵屠镇,二姐跟竖王其他亲人在这场腹泻病中也活了下来,太过惊讶又病倒了,所以这快一年的时间都待在家里养腿养病。   她脸上的伤就剩个极淡的白印子,不凑在脸边看根本瞧不出,平日再用胭脂水粉涂抹下就什么都看不到,腿也好了,但走路还是稍微有点点跛,不仔细看也同样看不出,郎中也说再养上个两年,应该会彻底痊愈。   但她还是有点后悔,觉得为了远离新帝跟伏太后,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值得。   还不如进了宫,帮着新帝跟伏太后铲除竖王,可她根本不知竖王当初是怎么起义杀到京城的,也惧怕伏太后这个疯老婆子知道后连她都杀。   不管如何,现在后悔都晚了。   以后也不可能在入宫给新帝做妃子,不如想想竖王那边的事儿。   距离竖王登基还有八年,她还有八年时间可以缓和二姐跟竖王的关系,若能缓和关系,跟二姐亲近起来,等以后竖王称帝回了京,她说不定还是能够给竖王做妃子,哪怕二姐那时候还活着,她也无需担忧,因为一个帝王的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联系上竖王,给竖王写封书信,同他说说让二姐替嫁并不是她的主意,把事情都推到祖母头上好了。   她眼下已经十六,竖王登基还有八年时间,她也还有八年的时间。   八年时间,她相信自己能够说动竖王的。   只是八年后她就二十四了……   娘见她没法入宫,也歇了那个心思,想给她说亲,但都被她跟父亲拦了下来。   许曙平也更希望女儿可以嫁给竖王,只是这话不好明说,所以能替女儿挡下。   许沁慧也知道马六帮着二姐给二房送信的事儿,她就让平儿帮她盯着,要是马六进府,同她说声,她想见见马六,想了解下二姐跟竖王一家在边城的情况。   这天正在榻上躺着,见平儿气喘吁吁进来,“姑娘,马六又来给二房的老爷太太送信了。”   许沁慧急忙坐起,吩咐平儿,“平儿你过去二伯和二婶那边,看见马六出来,就同他说我请他过来一趟,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平儿点点头,又连忙过去二房的院门口。   马六把两封信给了薛氏,还坐着喝了点茶,吃了点果子,又挠挠头跟薛氏说了说他在船上的窘事,薛氏听得哭笑不得。   马六也是想告诉薛氏,真不用担心许小娘子,许小娘子在边城过得很好很好,哪怕那里是边城,是比较贫穷的地方,但他看得出来,许小娘子很喜欢做菜,既是为了生计,也是她最想做的事情。   等马六离开后,薛氏迫不及待打开女儿给她的书信,一开始摸着信封厚度,她还想着女儿给她写了什么,怎得如此厚,难不成是给兄弟那边的配方,等拆开信封,瞧见里头是二千三百两的银票,薛氏都惊呆了,急忙打开女儿给她的信。   这才知晓,原来女儿说的自己能赚很多银钱是真的。   玉娘开得食肆,缴了税,一年都还能赚四五千两,现在还打算弄酒坊,会赚更多。   还说让她以后千万别在给自己送银钱,她不缺银钱,还让她把娘家那边的银钱也给舅舅,让舅舅快点存够银钱把烤肉的营生扩大,又说以后每年都会让人给她送个一二千两的银票,让她使劲的花。   看着看着,薛氏反而心疼起来,她的玉娘才十七,京城里头其他世家跟玉娘差不多大的姑娘,都还锦衣玉食,每日只知晓去吃吃宴看看戏赏赏花,而她的玉娘就已经开了食肆,整日忙忙碌碌。   但玉娘如此能干,薛氏也的确没那么担心,只是心疼居多。   擦了眼泪,薛氏把信跟银票都收好,等老爷回来,她在跟老爷说说,银票她肯定不会乱花,都还留给玉娘。   那三百两银子,她就给娘家兄弟都送过去,好让哥哥能够早点盘下铺子扩大生意。   这样赚得更多,她也能分些,就花这些银子已经足够。   马六出了二房的院子,见垂花门旁有个丫鬟。   丫鬟瞧见他,面上一喜,“敢问可是马军爷?我家姑娘想请你过去一趟。”   马六皱眉,“你家姑娘是谁?”   德昌侯府没有庶出姑娘,就三房三个嫡出的姑娘,大房的姑娘似乎已经出嫁,二房的许小娘子还在边城,就剩下三房的,让许小娘子替自己出嫁的许沁慧。   马六脸直接垮了下来,再不搭理平儿,转身就走。   平儿跟在后头喊,“哎哎,马军爷,你等等。”   马六回头冷笑声,“就你家那个知道自己未婚夫要流放,然后让自己堂姐替自己出嫁的三姑娘?”   平儿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还为她家姑娘说话,“马军爷,不是那么回事,跟我家姑娘没关系,是我家老夫人比较宠着我家姑娘,私自去宫里求的,我家姑娘根本不晓得,知道后也病了一场,觉得对不起二姑娘。”   糊弄鬼呢,马六根本不相信,就德昌侯府老夫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子,去宫里怎么求的,新帝凭啥子答应还给写了诏书,想想都知其中有猫腻。   平儿的确没撒谎,府里头都知道是老夫人去宫里求的诏书,是因为老夫人宠着许沁慧,也把这个责给担了下来,外人根本不知是许沁慧自己求到宫里头去的。   平日里许沁慧待身边的丫鬟也不错,不会打骂丫鬟,所以平儿很护主,也真相信是老夫人求来的诏书。   平儿继续说,“我们家姑娘很担心二姑娘,一直想跟二姑娘联系上,还病了一场,病好后去山上寺庙给二姑娘祈愿,结果又摔断了腿伤了脸,这一年多都在府里头没怎么出门过。”   马六听都懒得听,转身继续走。   他走得有些快,平儿追不上,跺跺脚回去跟许沁慧说了。   许沁慧面上不显,却觉得一个臭官兵,还敢给她甩脸子。   心里骂了马六一顿,许沁慧有点泄气,她该怎么把信递给竖王?   罢了,还是让父亲来想法子吧,实在不成让父亲注意些,找人把信给递出去。   她没敢私底下让人送信,就是怕信给太后新帝的人给拦了去,到时候可就完蛋了。   不管如何,这封信都要送出去了。   不然都过去快两年,她还没跟竖王说上一句话。   ……   许沁玉根本不知二房许沁慧的打算,她那日送完马六就先回了桂花巷。   回去发现院子里的柴都已经劈好。   四哥还真是闲不下来,现在让他回屋躺着,他肯定也躺不住,想着家里人口多起来,她想买个大点的屋子住着。   正好闻氏、宁姐儿和四哥都在,许沁玉就道:“娘,四哥,宁姐儿,现在住的院子有点小,宁姐儿长大了,芫姐儿和凤哥儿也越来越大,往后外祖母肯定也要回来住,所以我想买个大点的宅子,也不用太大,就二进的,有个五六间的屋子,够我们一家人住,娘你们觉得如何?”   闻氏笑道:“都听玉娘的,今儿正好有空,要不要娘陪你出去瞧瞧宅子?”   许沁玉摇头,“不用,娘您在家好好歇着,我跟四哥出门就好。”   反正四哥也闲不下去,不如同她一起出门看看宅子。   她比较属意前头的来溪巷,巷子前头就有一条河流,平日里妇人们浆洗衣物,孩童们在水边玩耍嬉戏,很是热闹,颇有一番市井之乐。   而且夏家嫂子就住在来溪巷。   夏家的绍哥儿比芫姐儿还大点,两家的孩子也能一起玩。   这边的院子也不卖,住了快两年,她对院子有些感情,加上也不缺这几十两的银子,不如留着,以后可以做库房使用。   同裴危玄说了声,裴危玄也觉得来溪巷宅子不错。   两人就出了门,准备来溪巷。   来溪巷不远,许沁玉就没赶驴车,也是因为家里院子小了,驴跟车都不好放,后院也不大,就是一条过道,所以许沁玉才想赶紧买个大点的宅子。   出了门,走到巷子口,却撞见一辆驴车,是桂花巷子尾的罗老婆子跟她儿子罗大根。   罗老婆子面如死灰,罗大根脸色也不好看,面如土色,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连许沁玉跟裴危玄从他们面前经过,两人都没注意到,神色惶惶的过去了。   以往罗老婆子要是在桂花巷撞见许沁玉跟裴家人,铁定会翻上个白眼。   许沁玉挑眉,罗家这是发生了何事?   她可是记得,前两个月,罗大根领回个二十左右的姑娘,她还以为是罗大根娶了新妇,结果听桂花巷的婶子们说,还没娶进门呢,这姑娘家里没爹没娘,什么亲人都没有,就剩她一人,不知怎么被罗家人忽悠着直接住进罗家来了。   许沁玉觉得那姑娘傻傻的,哪怕是后世,没结婚前最好都不要去男方家里头住着,不然会被轻视。   这还是古代,真不知这姑娘是如何想的。   她还见过那姑娘好几面,容貌长得不错,有点媚,一双狐狸眼,但人挺好,看见桂花巷的人都会打招呼,每次瞧见许沁玉还会同她点点头。   许沁玉还听桂花巷的人说过,说她们给那姑娘提过醒,说罗家人不好,罗老婆子打骂以前的儿媳跟孙女,还想把孙女卖到窑子里头去,说罗大根也偶尔会打媳妇,让这姑娘赶紧跑,罗家就是想要儿子,又不想出聘礼,才把她忽悠到家里,等她怀了,一点聘礼都别想要到。   可这姑娘看着长得精,却傻乎乎的,还跟她们说,“婶子别担心,大根跟婆婆待我都很好,肯定会给聘礼的。”   桂花巷所有人都觉得这姑娘可真是个傻子啊。   见实在劝不动,也就不劝了,还想着罗大根肯定很快就会让这傻姑娘怀上身孕。   这会儿见到罗老婆子和罗大根匆匆回来,许沁玉直觉可能跟那姑娘有关系。   果不其然,前头几个正在闲聊的婶子见到许沁玉就道:“哎唷,许小娘子,这不是你家夫君?你家夫君回来啦?”   许沁玉跟裴危玄停驻,许沁玉笑眯眯的,“对,刘婶,我夫君回了,所以今天食肆那边才歇业的。”   几位婶子看了看裴危玄,都没敢直视他,总觉得许小娘子的夫君比从前多了丝肃穆,沉稳许多,有了点让人不敢忽视的气势。   她们听说许小娘子的夫君去外头跑商,跑商一年才赚几个银钱,还没许小娘子一个月赚得多呢,哎,这裴家真真是好运,娶到许小娘子这么好的媳妇儿。   几个婶子又问了问两人出去作甚,许沁玉笑道:“去来溪巷看看宅子,家里人口多,芫姐儿和凤哥儿也越来越大,加上驴车,有些住不开,想去前头买个二进的宅子。”   妇人们都说是该买个大点的宅子,说着说着又凑近了些说,“许小娘子,你刚才可瞧见罗老婆子跟她儿子?”   “瞧见了。”许沁玉心中微动,“但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妇人噗嗤笑出声来,小声说告诉许沁玉,“之前罗大根不是骗了个孤女回来吗?做着美梦想着把人孤女弄大肚子就不用给聘礼,结果刚才罗老婆子跟罗大根去衙门报官,说是那个孤女卷着他们家所有的银钱跑路了。”   几位婶子如何得知,还是因为晌午那会儿,罗老婆子出去问她们见没见过她家儿媳,说早上醒来就没见着,但每日她家儿媳都会过去来溪巷前的河流里浆洗衣物,可今儿到晌午都没瞧见,问问她们见着没。   她们自然没见着,罗老婆子嘀嘀咕咕回去,然后没一会儿又冲了出来,脸色灰白,颤着声问,“你们有没有见到我家那个小贱蹄子,她卷了我家所有的银钱跑了啊。”原来罗老婆子回去后,终于发现家里箱笼上的锁都是开着的,等她一翻找,她存的点银钱都没了,还有儿子跟罗老头存钱的箱子也都没打开,里头所有的银钱不翼而飞。   结果再明显不过,是那孤女会开锁,卷了所有银钱跑路了。   几个婶子们听得目瞪口呆,听着罗老婆子拍着大腿哭喊道:“咱家的四十两银子啊,一毛都没剩下,这杀千刀的贱蹄子,我说怎么有姑娘家不自爱,没成亲就愿意住到男人家里头,原来是个骗子!”   那是她家所有的银钱,还有林氏给了一年多的钱,全都在里头了。   罗老婆子一边骂着一边哭着,罗大根赶着驴车出来,脸色难看喊她,“娘,快点上车去衙门报官。” 第78章   罗老婆子才惊慌失措的跟着儿子去报了官。   周围几个婶子还在嘀咕着, “这报官也报了好久,应该是去那孤女家瞧过吧,肯定没发现那孤女。”   另外一个婶子说,“人家卷了钱, 怎么可能让罗家人找到, 肯定不会住在原地的地方, 说不定根本就不是那个村的人,这罗家人也是好笑,想要娶新妇, 就没想过新妇的身份是不是伪造的吗?她说是孤女就是孤女?也不知跟附近的人打听打听,这下可好, 本来是打算占便宜,现在所有家当都被人卷了去,既然那孤女住在罗家两个月才卷了钱,肯定是早有预谋, 就是打算骗钱的, 也是罗家人活该!”   “的确是活该,以前那么好的儿媳都不要,人家林氏跟两闺女现在都在许小娘子的食肆帮忙,两小的工钱不多, 但肯定一二百文钱还是有的,加起来一个月一两银子都有, 林氏还勤快贤惠,罗家一家子都是蠢货。”   “可林氏伤了身子, 生不出儿子来……”也有妇人小声嘀咕。   另外几个妇人就说不出话来了。   许沁玉听得瞠目结舌, 难怪今儿罗老婆子瞧见她都不翻白眼, 原是如此。   骗婚骗钱这种事情不对, 但她却依旧觉得爽快,罗家人活该,实在是罗家那一家三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人心疼不起来。   看样子那孤女应该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孤女,是个惯骗。   至于会不会被衙门追查到,许沁玉便不清楚。   听完八卦后,许沁玉跟几位婶子说了声,这才跟裴危玄一起离开,朝着来溪巷而去。   路上时,许沁玉还跟裴危玄说了说罗家的事儿,说林氏是怎么离开罗家的,她才愿意让林氏在食肆做工。   裴危玄默默听着,玉娘虽然好心,但也不是什么忙都会帮,她做事都有自己的分寸。   许沁玉说了一路,裴危玄大多数只是听着,偶尔会回上两句,很快到了来溪巷。   这边卖宅子的也有好几户,门口都贴着告示,许沁玉挑了家门口洒扫的比较干净的宅子上前敲了敲,门很快打开,是个老伯开的门,竟也认得许沁玉,“是许记食府的许东家吧?许东家想买宅子吗?”   许沁玉立刻笑道:“伯伯,我家想换个二进的宅子,这宅子我能否进去瞧瞧看?”   这边宅子都差不多,只要宅子里头干净,没有需要大量修缮的地方就成。   老伯立刻请了二人进宅子。   原来老伯是这户人家的老爹爹,家里头也是做生意的,重新在西街那边买了宅子,这边的宅子就要卖掉,老爹白日里会过来宅子这边守着。   其实宅子也在牙行那边挂了户,但牙行帮忙卖宅子要收费,老爹爹舍不得,就说自己守着宅子,能省下一笔银钱。   许沁玉和裴危玄进到宅子里。   宅子里干干净净,不仅干净,维缮的还很好,就是因为打理过,光秃秃的,家具也都搬走了,有些空荡荡。   这是占地比较深的二进宅子,分为前后两重,后面是一排后罩房,可以放杂物和其他不少东西,就连驴车也能放在后罩房那边,也会很宽敞。   前面就是住人的院子,包括正房和厢房厨房。   正房一排三间带着个大的堂屋,东侧是三间厢房,厢房旁边一间小些的耳房,西侧则是厨房跟柴房,柴房旁边有口水井。   正房厢房下面是抄手游廊相连,中间是个大的天井,不过现在光秃秃的,以后可以种些花花草草。   所以这宅子,加上耳房一共有七间,足够一家人住。   芫姐儿现在还小,肯定还得跟闻氏一起睡,宁姐单独一间房,四哥一间,许沁玉一间,凤哥儿也小,现在四哥住一起,还有外祖母祝氏一间,还能剩余两间房,等芫姐儿和凤哥儿大了,也有单独的屋子可以住。   不过那时候许沁玉肯定买得起五进的宅子了,可以住更大的宅子。   这宅子,现在墨玉跟白玉进来,其实也跑不开,需要大些的园林。   但这宅子作为二进的非常不错了,许沁玉一眼就喜欢上,转头问老伯,“伯伯,这宅子多少钱?”   老伯笑道:“要是许小娘子想要,给二百两银子就成。”   这边二进的宅子的确都是这个价格,但是这宅子连着房间的窗牖都还是光滑干净,没有虫蛀过,甚至还有抄手游廊,平日下雨就可以从抄手游廊走到各个房间跟厨房那边,不会淋到雨,这边一般的二进宅子都舍不得弄抄手游廊,就是这个抄手游廊都得不少银钱。   许沁玉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二百两银子可买不着这么好的二进宅子。”   老伯笑道:“但是卖给许小娘子,老头子我就愿意。”   他守在这里本意也是想省点银子,但他对许小娘子感官很好,加上他们一家子都喜欢许小娘子做的吃食,老伯有个小女儿,今年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跟夏家的邵哥儿情况差不多,非常瘦,但她不是娘胎带出来的毛病,就是挑食不爱吃,自从在许记食府吃过后,小姑娘吃得多,自然就长肉了。   也幸好家里做生意的,能赚银钱,才供得起小姑娘在食肆吃。   就这样,也只是朝食在许记吃的比较多。   朝食一家人吃也不过百文钱左右,一个月三两银子还是负担得起,暮食一家人去吃,太贵了,至少需要五百文钱,一个月就得十来两银子,所以暮食就没在食肆里头吃,而是在食肆外头买些鱼丸鱼头红烧鱼这些。   小姑娘说鱼没有许小娘子做的好吃,但也是愿意吃的。   老伯一说,许沁玉就想起来了。   的确有个很瘦的小姑娘跟着她娘一块喜欢在许记用朝食,每次吃完还会打包一些朝食回去。   小姑娘一开始瘦得吓人,在许记吃了一段日子,肉眼可见长好了些。   小姑娘应该是挑食造成的毛病,和枝枝完全不同,枝枝是胖,小姑娘就是瘦得不成样子,都是需要饮食调理,调理一段日子就能看见成效,许沁玉给杨枝枝做了一年多的减脂餐,说是减脂餐其实味道一样,食材一样,只是油盐的比例稍少了些,杨枝枝吃了一年多,现在体重在一百二左右。   后期的时候,许沁玉还告诉杨枝枝隔一日需要做一些运动。   她教给杨枝枝几个动作,平日吃过饭食就能做,一次也就半个时辰。   杨枝枝也坚持下来,所以哪怕现在是一百二的体重,看着也不胖,非常匀称的身材,加上她白嫩嫩的皮肤,水润的眸子,的确娇憨可爱,连去杨家提亲的都多了不少。   杨枝枝也比较满意现在的体重,就没继续吃减脂的饭食,其实许沁玉做的饮食本也没差多少,现在恢复正常油盐,主食少吃两口就好了。   而杨枝枝因为吃惯了许沁玉做的吃食,就算平日半夜饿,也吃不下其他的糕点甚的。   就算恢复正常饮食,主食少吃两口,继续隔日运动下,杨枝枝还能慢慢瘦,当然,也就一个月一两斤的模样。   卫氏都不知多感谢许沁玉。   但她让女儿减重,并不是想为女儿挑个好夫家,只是为女儿健康着想,现在枝枝还小,她根本没想过这么早定亲成亲。   许沁玉听闻老伯的话后,也没再坚持,二百两银子买下宅子。   时辰还早,许沁玉直接跟着老伯过去衙门写了契书,为了买宅子,她身上早就揣着五百两的银票,也不用再回桂花巷拿银子,直接去了衙门。   很快,文书和契书都写好了,按上手印盖上衙门的印子,这宅子就是许沁玉的了。   这是第二次买房,北街那边的作坊不算,许沁玉月没甚激动的,拿着文书回去,告诉裴家人,宅子已经买好,宅子还挺好的,就是比较空,需要买点家具进去就能住了。   桂花巷这边的家具也都要搬过去,但也不够,起码床都不够。   家具也有现成的可以买。   这活儿就交给四哥跟宁姐儿,明日他们就有空,明日食肆得营业,许沁玉和闻氏都要忙起来。   晚上的暮食也是在祝家院子那边吃的。   闻氏还让人去给饶州城的舅舅祝太守递了封书信,说是裴危玄回来,信中没明说,也是怕信件落入其他人之手。   祝太守收到信,晚上就带着妻子朱氏直接来了桂花巷。   暮食就在祝家吃的。   祝太守看着裴危玄还是有点感慨,这就是四皇子,哪怕被贬庶民,被发配,他在心里头,也依旧是四皇子。   祝太守有点拘谨,裴危玄倒了两盏酒敬祝太守,“舅姥爷,这是外孙敬您的。”   喝了两杯酒下肚,祝太守倒也没那么拘谨,开始同外孙说话,也渐渐聊开,发现外孙不少想法都跟自己不谋而合。   连祝太守都忍不住可惜,要是大皇子还在,大皇子继承正统,四皇子封王,也能为朝廷效力,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可惜……   两人喝得都有点多,祝太守喝醉了,晚上睡在桂花巷,睡觉时还跟朱氏嘀咕,说外甥女一家实在太惨,又说大皇子岂会毒害先帝,肯定是被新帝跟伏太后设计谋害。   这里也没外人,朱氏倒也任由老爷说着,这些话她知晓分寸,不会往外传,其实她心里头也觉得外甥女一家挺惨的。   闻氏留在这边帮着收拾厨房,让许沁玉跟玄哥儿他们先回去洗漱歇息。   许沁玉一手牵一个,左手牵着芫姐儿,右手牵着凤哥儿回家去。   裴危玄跟宁姐儿稍微落后点。   许沁玉牵着两个孩子,狡黠一笑,“芫姐儿,凤哥儿,咱们看看谁先跑回家去。”   两个孩子都点头,许沁玉就牵着他们朝前跑。   一路上都是许沁玉跟两个孩子的笑声。   裴危玄望着他们,唇角不自觉带着笑,连宁姐儿也是如此。   刚跑到自家门口,许沁玉和两个孩子累得气喘吁吁,正想推门进去喝点水,许沁玉听见巷子尾突然传来一声凄惨嚎叫。   听见那声惨叫,许沁玉听出是罗老婆子的。   本来一条巷子就没多长,住着十来户人家,裴家跟罗家之间也就隔着几户人家,在院子里喊话都能听见,更别说罗老婆子这凄惨的嚎叫。   这声嚎叫给芫姐儿和凤哥儿都吓了一跳,许沁玉忙拍了拍两人的背,“别怕别怕。”   想来下午罗大根跟罗老婆子去衙门报官没瞅见罗老汉,罗老汉定是不在家。   现在罗老汉回了家,知晓家里银钱都被儿子要娶的新妇给卷走,自然受不住,就打了罗老婆子。   罗家情况也的确如许沁玉猜测这般。   罗老汉今日回来的有些晚,也没注意到家里少了个人,厨房还留得有饭菜,他盛了碗豆饭。   豆饭夹生,煮的菜也丁点盐味都没有,难以下咽。   罗老汉吃得眉头直皱。   自打儿子要娶的新妇来了家里,都是那个孤女做饭,味道还成,比罗老婆子做的好吃,没想到今日竟做的如此难吃,罗老汉不好喊孤女过来,就喊了罗老婆子出来,但罗老婆子根本不敢出来,她知老汉要是知道孤女卷了家里所有银钱跑了,会打死她的。   罗老汉喊了半晌没瞧见人,气得不成,这饭菜实在咽不下去,丢下碗筷进了房。   房中昏暗,他一时看不清罗老婆子的脸色,只皱眉问道:“丹娘呢?丹娘今日做的饭是怎么回事,豆饭还是夹生,菜也一点盐巴都没加,根本吃不了。”   罗老婆子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罗老汉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问你话,丹娘今日怎么做的饭食?”   “今,今日是我做的饭食。”   “那丹娘怎么不做?难不成病了?”罗老汉想着要是病了也就作罢。   罗老婆子不敢回话,还是隔壁罗大根实在受不住,过来道:“爹,丹娘卷了咱家的银钱跑路了。”   “啥,你说啥?”罗老汉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罗大根又重复了一遍,喘着粗气说,“丹娘把咱家的银钱都卷走了,我跟爹你的箱子都被打开,里头的钱全没了。”   罗老汉眼前发黑,强撑着走到箱笼前,发现的确是打开的,再一翻找,银子一文钱都没留下。   罗老汉只觉得天都塌了,他存了一辈子的银钱就这样没了。   这些年,除去家用,他就存了二十两银子,现在什么都没了,想到要不是老婆子教唆儿子,让他把那孤女哄回家,怀上身孕的话,连聘礼都能省掉,结果却引狼入室。   “报官没?”罗老汉忍着心中恨意问儿子。   但目前他心里还抱着一丝期望,说不定能找到丹娘把银钱要回来。   罗大根满脸绝望,“报了官,也去丹娘住的村子找过,丹娘没回去,又跟附近村民打听了下,他们也都没瞧见丹娘回去,还,还说丹娘本来不是他们村里的,是去年时候搬来的,说家里遭了难,都死光了,就剩她一人,就在村尾的破屋子里住着了。”   也就是说丹娘都不是本地人,卷了钱肯定也不会留在这里,早跑了,跑到哪里无人得知,反正不会留在原来的村子,也不会留在源宝镇,衙门想追都追不回。   罗老汉也懂了,他二话不说,转身就拖着罗老婆子朝外走。   罗老婆子被拖在地上,惊慌失措问,“老头子,你,你做什么啊。”   罗老汉把人拖到院子里,抄起旁边的木棍就朝着罗老婆子的头上锤了过去,罗老婆子被砸的哀嚎一声,头破血流。   光是这样,罗老汉根本发泄不完心底的愤怒,骂道:“要不是你给儿子出馊主意,也不会把这个骗子引到咱家来,那可是四十多两银子啊,咱家现在什么都没了啊。”说着又一棍棍朝着罗老婆子身上挥了下去,还不解气,一脚踹在罗老婆子的腿上,只听见咔嚓一声,罗老婆子的腿脚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罗老婆子已经躺在那不动弹了。   罗老汉还没有收手,还在打着。   还是罗大根迟疑下,“爹,别打了,娘好像不动了。”   罗老汉这才住了手,已经累得不行,把棍子扔在一边,准备进屋。   罗大根道:“爹,娘好像不动了,头在流血,腿,腿好像也断了,要不要请郎中来?”   “请什么郎中?”罗老汉回头骂道,“家里可还剩得有一文钱?拿什么请?都怪她个蠢货,都说娶妻要娶贤,果然不假,瞧瞧娶了她,把咱家败成什么模样,你原先的媳妇多好,温温顺顺,就是不能生儿子,不能生你纳个妾不就好了,非要听这个蠢货的话休了林氏,现在可好,人家林氏多能干,她还教唆你哄了个骗子回家,咱家现在完了啊。”   说完罗老汉抹着眼泪进了屋子。   罗大根看着地上生死不明的老娘,也不敢把她抱回老爹屋子,就抱去了之前丹娘住的屋子,他身上也没银钱,的确没法办给老娘请郎中,只能先这样了。   ……   许沁玉听见罗老婆子的惨叫,也只是摇摇头就进了屋。   她知道罗老婆子这次肯定要被打的很惨,毕竟一家人的积蓄全没了。   幸好林氏早脱离了这样的人家。   许沁玉不再管罗家人,领着芫姐儿和凤哥儿回屋,刚进院子,就见墨玉趴窝在厨房门口,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她们,瞧见许沁玉身后的裴危玄楞了楞。   墨玉昨儿夜里就跟白玉交班,不过它没回桂花巷,而是去了山里头捕猎,填饱肚子才回来。   它已经一年多没见着裴危玄,但显然也记得这个男主人,迟疑下,过去绕着裴危玄走了圈,闻见熟悉的气味,就蹭了蹭人,冲着裴危玄喵嗷叫了声。   裴危玄扬了下唇,微微俯身,摸了摸墨玉,喊道:“墨玉。”   墨玉开始蹭他的手心,喵嗷喵嗷的叫起来。   许沁玉看着直笑。   宁姐儿忍不住有些感慨,墨玉对一家人,除了最亲近四嫂,整日围着四嫂打转,对其他人都是马马虎虎,但现在见到一年多没见面的四哥,墨玉也是如此粘着。   但也不稀奇,四哥似乎很得这些宠物们的喜欢。   许沁玉进厨房烧水,过了会儿裴危玄也进了厨房帮忙,宁姐儿在堂屋带着两个孩子,墨玉也进厨房趴在旁边,一会儿看看许沁玉,一会儿看看裴危玄。   烧了热水,洗漱过后,一家子早早睡下。   次日,许沁玉跟闻氏过去食肆那边。   裴危玄跟宁姐儿过去来溪巷的新宅子看了看,把凤哥儿和芫姐儿送到祝家那边让祝氏帮忙带着,两人则去挑选家具。   家具没挑太贵的。   但裴危玄跟宁姐儿都不约而同给许沁玉住的房间挑了张拔步床,哪怕只是用的普通的木头打制而成,拔步床的价格都得三十多两银子,因为拔步床的工艺是最繁琐,是一种比较大型的床,不谈床架上的雕花,整张床更像是个小房间,床周围还有个廊子,廊子两边可以摆放一些箱笼柜子这样的小家,廊下还有个踏板,富裕人家的姑娘睡得基本都是拔步床,踏板上就是个小丫鬟守夜睡的。   拔步床配上一顶大的纱帐,隐私跟密封性都很好。   这还只是普通的梨木,价格都已经很贵。   除了许沁玉房间的拔步床,裴危玄也给宁姐儿的房间也配了张拔步床,其他房间都是普通的架子床,另外许沁玉房间的竖柜,洗漱台,梳妆台,妆奁,全都给置办齐全了。   两个姑娘家可以用好些的,他就不必了。   也就两日的功夫,新宅子那边的家具置办齐全,洒扫又给做了一遍。   趁着许沁玉忙食肆,裴危玄则把桂花巷这边剩余的东西都给搬到新宅子那边,晚上就能直接过去住下。   新宅子要暖房,但许沁玉忙,就闻氏跟林氏和大妞回来在新宅子这边做了两桌饭菜,请的人也都是裴家三房成哥儿他们一家,还有祝老太太,另外就是跑堂的袁氏陈氏,还有风调雨顺四个哥儿。   许沁玉晚上也提前半个时辰关了食肆,领着大家过去来溪巷暖房。   暖房也是热热闹闹,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就成了。   等到暖完房大家都回家了,许沁玉被宁姐儿推着来到她的房间,全家都把正房那边最大的一间房给了许沁玉。   进到房间里头,入门是一座四扇屏风,绕过屏风就是拔步床,上面已经挂着纱帐,是那种普通的白纱帐,已经用钩子勾起,露出里面拔步床的模样。   她的一些小柜子还有装钱的箱笼都被搬到拔步床里头的廊子上放着。 第79章   看见这张拔步床, 许沁玉不得不感慨古时候一些工艺的厉害,拔步床纯手工纯木打造,极漂亮,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 精致古朴, 而拔步床旁边就是一张很大的竖柜, 可以放置她的衣物。   竖柜旁边是个洗漱的木架子,可以搁置她的脸盆脚盆。   梳妆台摆在拔步床的另外一侧,梳妆台上放着一个雕花妆奁, 还有一枚铜镜。   房间不算太大,但比桂花巷她住的房间大了一倍, 家具摆放上,就刚刚好,拔步床上已经铺好她的被褥,一会儿洗漱了就能睡下。   宁姐儿笑道:“嫂子, 可还喜欢?这是我跟四哥帮你挑的家具。”   许沁玉转过身子抱了抱宁姐儿, “特喜欢,谢谢宁姐儿。”   宁姐儿脸颊红红,又拉着四嫂去看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跟许沁玉的差不多。   其他人的房间家具也都齐全,但都是普通的架子床, 许沁玉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家里也不缺银钱, 其实家具弄成一样就好。   但她也没纠结多久,以后赚了银子, 买更大的宅子, 再买些更好看的家具。   一家人就这么在新宅子住了下来。   许沁玉洗漱后也睡下了。   还别说, 大的房间睡起来就是舒服些, 这床沉,睡起来也没有咯吱咯吱声了。   次日一早,许沁玉还是往常一样,寅时便醒了。   刚转头就瞧见墨玉趴在拔步床里头的廊子下面,正翻着肚皮睡觉。   前几日她就跟墨玉和白玉说过家里买了新宅子,过几日要过去新宅子那边住,也没领着两只过来瞧,但它们竟自己摸了回来。   见墨玉还在睡觉,许沁玉扯过衣裳穿上。   已经快入夏,晌午那会开始有点热,但早晨起床还有点凉。   穿上薄衫跟长裙,又过去梳妆台边上对着铜镜挽了个发髻。   之前桂花巷那边,她连铜镜都没买,天天早上起床就坐在木凳上直接挽好发髻,现在有了铜镜,她才知自己挽得发髻还怪丑的,但她也的确不怎么会挽发髻,她头发又多,为了方便做吃食,在头上一侧挽出两个发髻,插上一根木簪子。   插好木簪子,许沁玉又忍不住摸了摸那两个丑发髻。   罢了,反正过去食肆做吃食还得用布巾把发髻给包住,不然怕有头发丝掉落在食材里面。   出了房间,许沁玉过去厨房烧水。   顺着廊庑走着,看着空荡荡的天井,许沁玉打算抽时间去买点花花草草的苗儿,回来种着,桂花巷那边的葡萄架倒也不用移过来,再重新买几株葡萄苗种在后面那一排的墙头好了,前面这个天井可以种些花花草草。   走到厨房,许沁玉才发现里头有着光亮,是四哥。   许沁玉进去道:“四哥,你醒得好早。”   “睡不着便起了。”裴危玄深深看了玉娘一眼。   再有几日,他又该离开了。   许沁玉其实希望四哥多休息的,但四哥作息一直如此。   “我烧了水,玉娘可以端盆过来洗漱。”   裴危玄已经在炉子上烧好热水。   许沁玉点点头,回房间端了盆,新宅子这边厨房也比桂花香的大许多,几个人待在厨房里都能转得开身,许沁玉倒了热水在盆中从水缸里添了些凉水进去,用汗巾洗了脸,再去漱口。   她梳洗完也该过去食肆那边了。   “四哥,那我先过去食肆那边,等会儿四哥记得过去吃朝食。”   裴危玄点头,他道:“我送你过去吧。”   许沁玉想了想,没拒绝。   裴危玄赶着驴车送玉娘过去食肆那边。   许沁玉在路上还在跟他絮絮叨叨,“四哥,我的发髻是不是挽得贼丑?”   之前不照铜镜还没感觉,现在看清楚了,脑海中就挥之不去。   裴危玄想了想她的发髻,垂了下眼,扬唇道:“不丑。”玉娘生的好看,就算发髻挽不好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娇憨模样。   不过看样子是玉娘那边的女子平日是不用挽这种发髻的,不然都快两年,她的发髻还是挽成那副模样。   许沁玉泄了气,她听出四哥声音里的轻快。   清晨的路上行人也极少,裴危玄把人送到食肆后,驴车也留在那边,等白日里成哥儿会用驴车去买菜。   裴危玄知晓自己留在食肆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回了。   到了朝食那个点后,他才又过去食肆一趟,一到食肆就发现排了队。   前头两日,他没过来食肆这边吃过,是第一次见到食肆的生意好到什么程度。   裴危玄进到食肆里头,后头有人嚷嚷,“哎哎,你怎么不排队?”   林氏见状,急忙过来,“各位别担心,这位是咱家东家的夫君。”   裴危玄就算在食肆用朝食,也不会占用前头堂厅的位置。   进到堂厅里,裴危玄正想过去厨房后院,眼光瞥到一人,转头去看,窗牖下的四人位不正是霍叶还有大头跟陈河以及另外一个模样清秀大概十七八的少年。   霍叶摸了摸鼻尖。   他家殿下玉树临风,身高腿长,想忽视都极难,所以裴危玄进到堂厅后,霍叶一眼就瞅见了他,但没好意思打招呼,还缩了下脖,希望莫要被四殿下发现他。   结果四殿下还是发现了他。   但此刻也不是叙旧的好时机,裴危玄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进去了。   大头缩着的脖子终于伸直了,小声说,“老大不会说咱们吧?”   大头跟陈河都是之前霍叶带着黑甲侍卫解救的那波水匪。   霍叶身边的少年立刻说,“老大肯定不会说咱们,就是嫂子做的吃食真香啊。”   他们从海上回来后,先回了岛上处理那些农作物,让陈义安排岛上的居民开始种植,等把农作物都安排好,霍叶就迫不及待想跑来源宝镇,被大头逮着,大头问他去干啥,霍叶也没瞒着,想之前就惦记着王妃做的吃食,好不容易从海上回来,肯定要去好好吃上一场,还说,“我从殿下那里听说了,王妃开了食肆,所以准备去源宝镇待上几日。”   霍叶虽然喊着殿下,但裴危玄现在的辈分是王,许沁玉就是王妃。   至于新帝跟伏太守给四殿下那个有着羞辱意味的‘竖王’封号,四殿下根本不会觉得羞辱,不会有任何感觉,他们也完全没啥感觉,只是觉得新帝和伏太后狂妄愚蠢。   大头一听,也要跟去。   陈河想了想自己最近也没甚事儿,就也想尝尝这让霍叶惦记了一年多的吃食到底是何等味道。   见他们要去,霍江也要去。   霍江也是黑甲侍卫里的人,是霍叶捡来的孤儿,十岁就跟了霍叶一起进了黑甲侍卫,一直由着霍叶亲自教他功夫,上次出海没带他,这次霍叶走哪他跟哪。   于是变成了四人行。   霍叶他们前天晚上就到了源宝镇,知道殿下还会在家里多留几日,他们就没去打扰四殿下,甚至不同怎么打听,就知道西街这边有家许记食府,生意非常好,还听闻了腹泻病时候许记东家给灾民做吃食的义举。   总之在源宝镇的百姓眼中,许小娘子是个做吃食非常美味,人也特别好有善心的小娘子,会赚钱会持家,哪哪都好。   霍叶也觉得许小娘子特别好,被自己家族推出去做了替嫁王妃,不仅没放弃,还愿意做吃食养活四殿下一家子,感觉要不是王妃有这手厨艺,四殿下一家才来到西南时,只怕会艰难度日。   次日一早,他们就来了许记食府。   他们来的不算晚,都是平日正常吃朝食的时间,去了发现食肆外头排着队,都有点惊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进去,发现掌柜就是曾经的皇后娘娘,害得霍叶差点连朝食都不打算吃了。   好在皇后不认识他们,也特别温和,问他们想吃些什么,是不是第一次来西南这边,听他们的口音不像是西南这边的人。   霍叶就说了自己的户籍地,其他没敢多说,把每样朝食都给点了两份,匆匆回到位置上坐下。   他是黑甲侍卫,又是大皇子的人,但黑甲侍卫跟暗卫差不多,也就先帝知道他们的存在,后宫其他妃子连伏太后都不知晓。   等朝食端上来,霍叶先尝了个水晶虾饺,鲜美爽滑,虾肉弹牙鲜甜,整个就是鲜味和清甜的味道。   霍叶吸了口气,这比上次殿下带的饼跟肉干还要好吃。   他开始埋头干饭,啥话也不说了。   另外三个见状,也先尝了尝水晶虾饺,就变得跟霍叶一样,二话不说,埋头干饭。   陈河本来吃饭是最斯文的,见三人吃的快他也只能越吃越快,他再吃慢点,一会儿都得饿肚子。   吃完这一笼笼的朝食,还有些不够,霍叶还想继续再每样点上两份,跑堂的就说已经没了,就剩鱼片粥和油泼面。   好在还有生滚鱼片粥和油泼面,四人倒也吃饱了。   等到暮食时,四人继续来吃,这次知道会排队来的还挺早。   现在天热,吃羊肉锅子的人比较少,但偶尔还是有人吃的。   四人就先点了羊肉锅子,打算明日再把其他招牌菜点上几道,还想着得好几日才出发去其他州城。   他们从尔莱国带回不少的琉璃首饰和琉璃工艺品,打算先去富裕的州城把这些琉璃给脱手,这样就有钱弄个琉璃作坊,到时候钱生钱,养军队的钱就有了。   昨天晚上的羊肉锅子也让他们吃的很尽兴,还打算今日再吃上一次。   就这样,今天早上又早早来了。   四人见殿下过去后院,继续吃了起来。   这次他们比昨儿有经验,点了满满一桌子。   话说这吃饭的银钱还是大头跟陈河掏的,霍叶身上的钱全都被殿下要走了。   等殿下进屋,霍叶道:“吃吧,不用管老大。”   他们在外头喊殿下都是喊老大。   裴危玄过去后厨,许沁玉已经把他要吃的朝食都给留了出来,家里人其他朝食今日没让裴危玄送,直接让成哥儿赶着驴车送过去了。   吃过朝食,裴危玄出来时,霍叶他们已经离开,他也未回宅子那边,而是去了药铺,他买了不少药材,打算回去熬些擦手的膏药。   玉娘做吃食,哪怕到了冬日没继续长冻疮,但她手上还是能够看到一些印子,是冬日接触冷水后干裂的印子,等开了春虽然干裂好起来,但还是会留下印子。   所以他打算买些药材自己熬煮些擦手的霜膏,比胭脂水粉的膏好用许多。   买完药材,路过首饰铺子,裴危玄顿了顿,又进了首饰铺子挑根簪子。   他挑了跟普通的银簪子,通体都是银打制而成,簪子头雕刻成海棠花的样子,很别致,也很日常的款式,平日里带着都挺不错。   裴危玄知晓送给玉娘的那根琉璃簪子现在没法带出来,所以想再买根日常些的簪子,可以让她平日都能带着来许记的那种。   簪子二两银子,付了银钱后,裴危玄又去买了几株葡萄苗,还有一些花花草草的种苗,让人直接送去来溪巷的宅子里,前两日玉娘就跟他嘀咕过,说天井跟走廊附近空荡荡,应该种点什么。   回去后,裴危玄把葡萄苗给种上,还直接去镇外砍了些竹子回来,把葡萄苗以后能攀爬的木架子都给搭好了。   架子只占据天井一边,天井另外一半,他打算弄个小些的木亭子,平日歇息时,玉娘可以搬个藤椅过去木亭里躺着歇息,而周围跟葡萄架下面,还有走廊附近都可以种些花花草草,他按照花花草草的涨势跟种类,依次都给种下,他买的都是那些比较容易养活的花花草草,每天抽空浇点水就能活。   把这些都给弄好,裴危玄交代宁姐儿,“宁姐儿,平日你在家,这些花花草草你早上起来随意浇些水就能活。”   “四哥,我省得,你放心吧。”宁姐儿给四哥打包票。   至于木亭子,裴危玄打算明日再弄,他自己就会建,一个木亭子也就两三日功夫就能搞定。   等晚上许沁玉做完最后一桌菜就打算回,出去时,袁氏她们三人正在后院的水井边洗碗刷碟子,三人还正闲聊着。   袁氏小声问林氏,“林妹子,那姓罗的男人真的又去找你了?”   林氏点点头。   原来是下午干活时,林氏有点心不在焉,袁氏就问她怎么回事。   林氏在食肆做了一年工,已经跟袁氏和陈氏是很要好的关系,平日里有什么事儿也会找两人商量。   袁氏一问,林氏就没瞒着,低声告诉袁氏,“罗老婆子被罗老汉给打傻了!”   袁氏一听就惊了,“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罗家前几日的事情,连他们都听说,只能道一句活该。   但都没想到,这事情还有后续。   袁氏说完又问,“那罗家现在如何?罗老婆子被打傻,她儿子跟她老汉不得抽个人出来照顾他,家里又没银子,会不会又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袁氏这担心可不是毫无道理,林家妹子现在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大妞也差不多是,加上红封,每年至少四十两银子,要是给罗家人知道还了得。   就算罗家人还以为林氏一个月只有八百文钱,现在罗家又这幅模样,罗老婆子还被打傻,罗大根说不定都想让林氏回去照顾罗老婆子和他们父子二人,还有平日林妹子赚得银钱也给他们,一举多得!   林氏点点头,“袁大姐,你还真猜对了。”   只是刚说到这里,暮食的客人们陆陆续续上门,两人就没闲聊的功夫,一直忙到现在,前头没几桌客人,她们待在后院洗碗刷盘才又聊了起来。   林氏道:“昨儿晚上他去找我了。”   昨天晚上,食肆关门后,她跟大妞二妞回北街那边租的屋子,就撞见罗大根站在院子门口。   看见罗大根,林氏并没有给他好脸色,连大妞和二妞也护在林氏面前,瞪着自己的亲爹。   自打大妞二妞出生,两个女娃就没感受到父亲的爱,所以对自己亲爹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不管什么情意都是相互的,没有哪一方单独付出自己的感情,另外一方无视甚至肆意的践踏,这份感情还会存在的,都会慢慢耗尽,哪怕是亲情。   罗大根看见林氏,也有点后悔。   林氏少女时容貌清秀可人,在罗家操劳十年累得不成样子自然没了好模样,现在离开罗家,吃得好喝的好,长了肉,也白净起来,林氏本来也就还不到三十,还年轻,这样养着,容貌也恢复清秀可人。   罗大根自然就后悔,他结结巴巴说,“媳妇,我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去吧,我再也不会娶别的女子,你要是生不出儿子来,咱不生就是,也不会想着卖大妞二妞,我好好干活,咱们把大妞二妞养大,以后给她们招婿,还有媳妇你欠我的那些银子,剩余的也不用继续还了,再就是娘现在被爹打傻了,家里头实在腾不开人照顾娘,媳妇,家里真的需要你。”   他也是没办法才来找林氏。   前几日老娘被老爹打成那副模样,他把人抱去屋子里也回自己屋里头睡下。   第二天进屋去看老娘,见老娘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老娘被老爹给打死,也吓了一大跳,但发现老娘眼珠子还能动,就是脸歪嘴斜,身上也无法动弹,腿也还是断的。   罗大根去喊罗老汉。   罗老汉也没想到罗老婆子这么不经打,只能去了郎中上门。   郎中看过后,帮着把罗老婆子的断腿接好再用两块木板固定好,才告诉父子儿人罗老婆子什么病情。   大概意思就是腿断了,人也傻了,以后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着。   这下爷俩彻底傻了,他们一个要卖货,一个要帮人拉货,哪里有时间照顾罗老婆子,还有家里连个女人都没,他们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家里头银钱也全被卷走,罗大根再娶新妇的银钱都没了,所以就想到林氏。   他觉得自己已经认命,不会再打骂林氏,也不会再想着卖女儿,以后都会对她们母女三人好些,甚至不打算纳妾,让两个女儿招婿就好,这样他们爷两回家能有热饭吃,老娘也有人照顾,他是想着自己都已经如此迁就,林氏怎么都该立刻答应下来。   林氏听了这话,当即恶心的不行,呸了一声骂道:“罗大根,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咱们早就和离,还写了义绝书,你可别来恶心我了,那你是你老娘,谁打的谁照顾,关我什么事儿!”   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林氏了。   罗大根没想到林氏敢这样同他说话,气得抬手就想打他。   林氏见他举手,冷笑声,“你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我立刻去报官,我现在可不是你们家的人,你打我也不是家务事,看看县太爷怎么治你。”   离开罗家,她什么都不怕了,所有人都不可能在以家务事来欺压她。   罗大根果然怂了,又气又狠,说道:“你还欠我二十多两银子,明天一口气给我还上,不然你就得跟我回家去。”   他是想着,林氏一个月工钱八百,肯定拿不出剩余二十多两银子,就把林氏母女三人拖回去,连县太爷都管不上。   二十多两,林氏当然拿得出来,过年那会儿她跟大妞的红封就有二十两,这几个月她和大妞的工钱涨到一两银子,大妞每个月的一两银子可以全存着,她每月还罗家五百文钱,剩余五百文钱还能再存个三百文,母女三人身上已经有三十两的银子了。   等罗大根离开,大妞和二妞都气得不成。   大妞直接说,“娘,等他明日过来,咱把剩余银子还他,看他还敢找什么缘由来骚扰咱们。”   林氏点点头,打算倒时就跟罗大根说是许小东家借给她的。   所以林氏还准备今儿时候跟许小东家说声。   袁氏听完前因后果,气得不行,拍了拍木盆里的水,“这罗家人可真是不要脸,林妹子你别怕,晚上我跟你一块回去,这几天晚上我都过去跟你们母女三人住,我看这罗大根还敢不敢上门。”   林氏道:“我跟大妞存了三十两银子,还欠罗大根二十三两银子,我们身上的银子够还给他,不过得跟许小娘子说声,就说这些银子是从许小娘子那儿借的。”   把剩余的银钱给完,她跟罗家人就再无任何牵扯,她也是自立门户的人,根本不怕罗大根。   许沁玉正好听到,说道:“行,婶子你跟罗家人就说是从我这里借来的,把剩余银钱还给他们,省得又拿银子做借口纠缠不清,等把银子还完,他要是敢继续纠缠婶子,婶子直接报官。” 第80章   许沁玉其实也没料到, 罗老婆子竟然被打傻瘫在床上了,罗老婆子瘫了,罗家父子二人没人伺候,自然会纠缠林氏, 但林氏在许记上工一年多, 有了自己的底气, 一年能赚二十两银子,这就是林氏的底气。   所以就算罗大根上门纠缠,林氏也一点都不害怕。   相比罗老婆子, 罗老汉更让许沁玉厌恶,无能还家暴。   她甚至还希望罗家这两父子也赶紧遭报应吧。   林氏见状, 连忙跟许沁玉道谢,“多谢东家。”   许沁玉摆摆手,“不碍事,不过以防万一, 你还是让袁婶跟你回去住两晚, 免得那罗大根拿了银钱还想耍赖,现在他们罗家没人照顾罗大根父子二人,罗老婆子又瘫了还傻了,更是需要人照料着, 就怕他狗急跳墙,强拉你回罗家。”   “东家放心。”林氏说道:“我不会让他如意的。”   就算罗大根敢把她拉回罗家, 她就敢把罗家搅和的天翻地覆。   许沁玉点点头,“那把洒扫做了, 你们都早些回家去。”   说完, 她先回了来溪巷。   后面的许风一直有听着林婶和师父说的这些话, 听得皱起眉头。   在许风看来, 整个食肆都是一家人,林氏平日对他们也很好,有时候身上的衣衫给弄错破了,都是林氏帮着他们补的。   这会儿听到罗大跟竟还继续纠缠着林婶,他想了想说,“婶子,你们先洗碗,我出去一趟。”   “去吧。”   许风在食肆养了一年多身体,身材高大不少,跟成哥儿差不多身形,比许沁玉都要高了些,加上平日带着个眼罩,也不怎么喜欢笑,看着还怪唬人的。   许风去找了陶齐三人。   陶齐就是去师父作坊偷火腿,最后被墨玉跟白玉差点吓死。   后来师父把三人送了衙门,三人挨了板子出来后也算改邪归正,先帮着师父种地,又去给酒坊那边做小工,挖井,等这些活忙完,他们偶尔也帮食肆这边送点货,要是食肆不怎么需要他们,他们就去山里头挖野菜春笋,或者打猎,食肆都收,要么去码头出力,总之是没再继续做混蛋事儿。   许风也一直没跟他们断了联系,等下个月,山里头的葡萄成熟后,他们还会继续山上摘葡萄送到酒坊那边。   昨日陶齐还拉着另外两人给食肆这边送了批干货,红枣紫菜海带木耳这些。   许风很快找到陶齐住的地方,陶齐见到许风,立刻道:“风哥,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许风不让他们三人喊自己风哥,但三人都没听,觉得他很厉害,就一直喊着风哥,也想在他手底下讨活儿干。   许风道:“找你有点事情帮忙。”   陶齐勾着许风的肩膀,两人来到门外,“风哥有啥事情尽管说。”   许风就把林氏跟罗家的恩怨说给陶齐听了听。   这事儿陶齐都晓得,当初林氏跟罗家都闹到衙门去了,源宝镇就那么大点,有点什么事儿很快就能传开,说实话,谁不唾弃这样的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   许风又告诉陶齐,“现在林婶前头那个婆婆遭了难,被家里老头打傻,一家子都需要人照顾,他们就想把林婶给弄回去,林婶当然不愿意,但毕竟是个妇道人家,真要是被罗家人强行拖走,担心林婶反抗不了,别的不怕,林婶会喊人,但就是罗大根打她,林婶亏吃亏,所以这几天晚上,林婶下工后还请陶兄你们帮帮忙,在林婶后头跟着点,也别让林婶发现,送她跟大妞她们平安回去就行。”   陶齐道:“风哥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许风点点头,又告诉陶齐,“下个月山里头野葡萄就熟了,你们平日总去山里头,肯定也熟悉,葡萄到时候会采摘,需要不少人手,我跟甄叔那边说过,到时候酒坊的伙计也有你们三人的份,按照采摘葡萄的斤数来结算工钱。”   陶齐笑道:“谢了兄弟!”   等许风离开,陶齐就找另外两人。   三人之间住得近,算是从开裆裤就认识,比亲兄弟都要亲。   另外两人一听,立刻答应帮忙。   三人先过去食肆,躲在条巷子里,等食肆里头的林氏下工。   等了小半个时辰,林氏才出来,出来时候还交代风调雨顺几个哥儿晚上早些睡,把门闩好。   她还是把风调雨顺他们几个给当做孩子。   三个妇人跟大妞二妞从食肆出来,又把食肆大门给锁上。   食肆后院那边有个小门,平日里都是从里头上锁,许风他们几个夜里想出去,可以从后门这边出去,平日送货也都是从后门这边。   几人出来后,陈氏自己回桂花巷那边,袁氏送林氏母女三人回北街。   见到林氏出来,陶齐三人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这会儿天色也彻底黑了,他们跟在两个妇人和两个小姑娘身后,她们也察觉不出什么来。   很快就回到林氏住的地方,罗大根已经在门前等着,见林氏身边还跟着个妇人,原本还想动之以情的罗大根只能凶狠道:“赶紧把银子还我。”   林氏道:“你等会,我进去拿纸,让隔壁识字的秀才帮忙写个见证,我把剩余二十三两银子还给你,大妞和二妞就彻底同你们罗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罗大根粗声粗气说,“赶紧,别耽误老子的事儿了。”   等林氏领着大妞二妞进去,袁氏开始数落起罗大根,“你说说,你怎么连个男人的样子都没有?当初可是你信誓旦旦收了银子就跟林妹子和大妞二妞没任何关系的,现在家里银子全都被卷走,咋的,又想起咱林妹子了是不是?还当咱林妹子是以前的性子呐?你可想的真美,你们这就是心肠太坏遭了报应!”   “你这泼妇,你给我闭嘴。”罗大根恼羞成怒,但也不敢打人。   “咋,还不让我说?”袁氏冷笑,“你们家就是遭报应!你小心接下来就是你!”   罗大根恼羞成怒,举手想打人,“你这臭泼妇,你诅咒谁,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两人吵架声音有点大,把周围的街坊领居都给吸引了出来,站着门口看着两人指指点点。   罗大根没想把周围人引出来的,他家出了这种事情,已经够丢脸,原本还想着就算林氏能跟自己东家借到银子,他根本没想过林氏已经存了三十两银子,只觉得想要还清剩余的银钱,林氏只能跟她们东家借,要是能借到,等他强拿了银子,没人撞见,林氏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欠他二十多两再倒欠东家二十多两,只能跟他回家去。   现在见到巷子里头的街坊领居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怎么可能强行拿走银子,气急败坏的骂道:“你给老子闭嘴。”   “哎哟,你还想打人是不是?来来来,你碰老娘一下试试看,看老娘不抓花你的脸,我林妹子斯文不跟你计较,我可不好欺负。”   袁氏本来就是个泼辣性子,根本一点都不怕罗大根。   林氏回去拿纸,其实是回屋拿银子,她取了二十三两银子出去,又拿了张纸,听见外头的争吵声,急忙出来。   罗大跟见到林氏手中捧着的银子,也不管袁氏和周围邻居,上前就想把银子从林氏手中抢过来。   袁氏一把捉住了罗大根的袖子,“你想干啥,收据还没写,你这银子你就别想碰。”   林氏点头,拿着银子跟纸张过去请隔壁的老秀才帮忙写个数据。   老秀才也正站在门口看热闹,见状,自然愿意帮忙,就写好收据,写上明确的地点时间,罗大根收了林氏二十三两银子,自此欠罗大根卖女儿的三十两银子全部还完,往后两个闺女跟罗家再无任何关系,写完后就让罗大根按上手印。   看着收据,罗大根不情不愿,但他不按手印,银子拿不到,罗家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   没办法,罗大根只能按上手印,林氏才把二十三两给了他,他也只能离开林家。   见到罗大根捧着银子走人,周围邻居忍不住议论起来,“林氏这就能拿出二十三两银子来呢?许记的东家到底给了你们多少工钱哦。”   袁氏虽知这银钱就是林氏的,但怕有心人惦记上林家妹子,忙说道:“想什么美事儿呢,咱们在许记干活,一个月就八百文钱,林妹子每月给罗家五百文钱,剩余三百文钱还得生活嚼用,根本没剩多少,这二十三两银子是咱们东家心善,借给林妹子的,每个月都要用工钱抵账的呢。”   街坊领居们恍然大悟,“我就说许记对你们再大方,东家也不可能一年给几十两银子的工钱,不过人家许东家心善还是很好的,都愿意借这二十多两银子出来。”   袁氏可不会告诉她们,许东家不仅心肠好,还大方,除了过年的红封,每年都还会往上涨工钱呢!   见到罗大根离开,也八卦完了,周围的街坊领居们就都散了。   袁氏还是担心林氏跟两闺女,在林家住了一晚上。   而罗大根把银子装在袖中就朝桂花巷赶回去。   对于要不要纠缠林氏,他心里头没底了,他没想到林氏如此绝情,之前还以为林氏对他怎么都该有夫妻之情,两个闺女竟然也对他没有半点感情。   罗大根朝着地上呸了一口,低声骂道:“贱人,两个小白眼狼。”   而陶齐三人送林氏到家,见到林氏还了银钱回了屋子。   三人才转身继续跟着罗大根,他们也是眼睁睁瞧见罗大根的无耻,在心里对着他唾骂一顿,陶齐甚至想揍他一顿,另外两人也打算揍他一顿,给罗大根一点教训。   等罗大跟走到比较黑的巷子里头时,三人取了麻袋,冲过去套在罗大跟头上,照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三人打人时也不说话,闷头就打。   罗大根还以为是方才有人瞧见他拿那么大包银子,想要抢他的银子,把银子死死护在怀中,开始叫喊。   他为了抄近路,走得比较偏僻,加上北街这边本来就鱼龙混杂的,他真以为是有人想要抢银子,而那些人真往他怀里扯了扯,扯他的袖子,想抢他的银子。   这也是陶齐的主意,为了避免让罗大根想到打他的人跟林氏有关,就装成想抢他银子的样子。   但他不会真的抢,抢银子那就成了强盗。   他现在只是为林氏抱打不平而已。   罗大根慌得乱叫,深怕银子被抢了走。   就这样他又被打,又被拉扯了一会儿,听见个很粗的声音,“有人来了,快跑。”   罗大根才感觉身上的拳打脚踢停了下来,又响起几人跑路的声音,等他揭开头上的麻袋,几个人早跑得没了踪影,他甚至连几个人的背影都没瞧见。   罗大根蜷缩着身躯在地上躺了会儿,才忍着身上的疼痛慢慢爬起来朝回走,这会儿他什么胆子都没了,只想快些回家,把银子存起来。   陶齐三人早跑的没了踪影,连方才喊话的声音都是他装出来的,也不担心被人找到。   打完人,陶齐心里舒坦,跟两个兄弟回了家洗漱后睡了大觉。   而罗大根正继续朝前走着,巷子太偏,乌漆嘛黑,今儿又不是月圆,巷子里头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摸索着朝前走着,还没走出巷子,忽地又听见脚步声,头上又被套上一个麻袋,这人的拳头更狠,一拳拳朝着他脑袋上砸下来,砸的他一个大男人都有点头昏脑涨,想张口,又被一拳打到鼻子上,那人见他反抗不得,开始抢他的银子。   罗大根使劲挣扎起来,那人见他还反抗,抬起脚来,用尽全力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只听见咔嚓一声,罗大根发出一声惨叫,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下来,袖子里的银子立刻被人抢夺走。   那人抢了银子就跑路了。   罗大根头上被人打了,腿也断了,疼得直冒冷汗,想叫发现自己头晕的厉害,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没坚持一会儿,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还是早上有人路过,发现罗大根,帮忙报了官。   罗大根在官衙跟县太爷哭诉昨天夜里他收了账,就被两拨人想要抢劫,还被打了两顿,求县太爷给他做主。   杨县令都还记得这人,连罗家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已知晓。   但是源宝镇出了骗婚的女贼,还有抢劫的男贼,这案子还得继续查着,只能先让罗大根回去。   罗大根被衙役送回桂花巷,发现罗家还躺着一个老婆子,都面露古怪,觉得罗家人恐怕真的是遭了报应,这母子二人都想着把孙女闺女卖去那种地方,现在两人都断了腿,只能躺在家里,恐怕以后这个家只能靠着罗老汉,才是真正的难了起来。   衙役把人送回来后就走了。   等晚上罗老头回来,发现儿子躺在床上,再一听是昨儿夜里要回银子被人抢时打伤的,还断了腿。   罗老汉在自己把老婆子打傻后,一点都没觉得有错,现在见儿子也断了腿,往后恐怕就算腿好了,也没法继续做货郎,他一人要照顾二人,这才觉得是天都塌了。   而且罗大根是他儿子,他不给罗老婆子抓药,却不能不顾儿子死活。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但家里的四十多两银子都被卷走,儿子找林氏要的二十多两银子又被抢走,他毫无办法,想去找林氏闹,林氏跟他们家已经没有任何瓜葛,要是林氏报官,他还得被抓去衙门打板子。   罗老汉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   屋子里头,他儿子还痛得哀嚎着,“爹,爹你快去给我请郎中啊,我的腿要疼死了。”   可罗老汉哪里有银钱给儿子请郎中,身上就十来文钱,哪里够银钱给儿子请郎中。   罗老汉没了办法,看了看住了二十多年的院子,心里头有了别的想法。   如今儿子受伤腿也断了,老婆子也傻了,家里还有辆驴车,驴车卖不得,那是他帮人拉货的,有驴车在,他就能顾上温饱,所以罗老汉打算把家里头的宅子卖掉,宅子卖掉后,他带着儿子老婆子去老家的村里落户,卖宅子的银钱也够给儿子治腿,村里的房屋还便宜,先买上一间屋子住着……   不然留在镇子上,他实在掏不出银钱,甚至想跟周围的街坊领居们借都借不到。   因为罗老婆子,罗家在桂花巷的人缘特差。   罗老汉去了牙行,这院子想要立刻卖掉肯定很难,只能卖给牙行,比市价便宜了七八两的银子,六十五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牙行。   牙行也还算通情达理,付了银钱,房屋契书到手,也给罗老汉几日时间搬走。   罗老汉回去就跟儿子说了把院子卖掉,准备回老家那边讨生活了。   罗大根再不甘心也毫无办法了,他好着的时候,林氏都不怕他,现在断了腿,只怕林氏更加不惧他,如今一家三口只能回老家的村子里。   罗老汉拿了银钱,先给儿子请了郎中,请过郎中后,他又用着驴车一趟趟往老家那边搬行李。   他老家距离源宝镇有些远,来回一趟都差不多要一天的功夫。   ……   且不说罗家人卖了宅子搬离源宝镇。   许沁玉那天回了来溪巷的宅子,一进去就见到天井大变样,搭建了个木架子,还有些花花草草的幼苗,有些栽种在花盆里头,有些直接栽种在走廊下头那一排,看这花花草草,等长起来,肯定就满院子的花花草草,特别好看,还很幽静。   白玉跟墨玉定也极喜欢。   厨房的油灯还亮着,许沁玉进厨房一瞧,是四哥还有宁姐儿芫姐儿和凤哥儿。   灶上正烧着热水。   许沁玉笑道:“四哥,院子外头是你弄的?”   她就跟四哥唠叨说两句,四哥都记得,还直接把买了种子回来都给弄好了。   宁姐儿笑道:“嫂子,四哥还打算在葡萄架旁边那片空地上搭建个木亭子,平日里歇息时可以待在里头吃茶赏花。”   许沁玉听得双眸发亮。   她平日休沐时,可以躺在木亭下来,看看花花草草,再惬意不过。   许沁玉也不跟四哥道谢,都是一家人,四哥待她好,她也会待裴家人好。   “四哥,你真能干!”不过许沁玉还是没忍住夸赞了裴危玄一句。   连木活都会做。   裴危玄无奈看玉娘一眼,道:“玉娘可还想在后罩房那边种些其他的果树?那边还有不少空地。”   许沁玉想了想,“要不还是买几株葡萄苗回来,把后罩房那边的院墙也给种上葡萄。”   葡萄好吃,还没卖钱,种其他果子也都是这边比较常见的梨子红枣,不如继续种葡萄。   “好,那我明日再买几株葡萄苗回。”   没多大会儿,闻氏也回来了。   一家人都聚在厨房里,等着烧水洗漱。   裴危玄见家人都在,就道:“再过几日,我也该跟着商队出去,从海外收的那些琉璃首饰和琉璃工艺品需要运到其他富饶的州城卖掉,所以我也得跟着商队走上一趟。”   闻氏闻言,心里担忧起来,“这趟不会又是一年多不回吧?”   “娘别担心。”裴危玄道:“这趟应该三个月便能回。”   这趟离开前,他会安排好家里头,会寻几个暗卫留在这边保护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闻氏这才放心些。   裴危玄又简单交代两句,说这些琉璃的事情莫要对外人言同他有些关系,哪怕他只是商队护送货物的打手而已。   闻氏、宁姐儿和许沁玉自然不会往下乱说。   芫姐儿更加不会,她都不爱说话。   热水很快烧好,一家人洗漱过后就睡下了。   次日,到了晚上时候,许沁玉就听说罗大根昨天晚上从北街回去时,被贼人打了两顿,身上的银钱还被抢走的事情。   是陈氏说给袁氏和林氏说的。   陈氏就住在桂花巷,现在桂花巷的里人都知道罗家人遭了报应,母子二人都断了腿,还有罗老汉卖房的事情。   陈氏说完拍拍林氏的手,“以后林妹子就不用担心罗家人上门来闹了,今天罗老头都给罗大根请了郎中,还有人偷偷问过那郎中,郎中说罗大根那腿伤得厉害,以后就算养好了,那条腿也使不上力气,得用个拐杖才能走路,彻底是个废人了!等罗家回到乡下,就再也跟林妹子你没任何关系了,咱以后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早些存钱把房买了!”   林氏听得眼眶都红了,自然不会伤心,对于罗大根也断了腿的事儿,她并无任何忧心,只余满心的畅快之意。   她只是激动的想要落泪而已。 第81章   许沁玉听完三个婶子的话, 心里啧了一声,暗道:看来人真的不能干坏事,看看这罗家人的报应不就来的如此之快?   罗家母子都废了,以后罗老头要养活照顾两个人, 想想都知以后罗家人过的什么日子。   只能说罗老头以后的日子, 比罗家母子还要惨, 因为他不仅要赚钱顾家,还得照顾两个废人。   只能说是报应。   又过了两日,许沁玉又从陈氏口中听闻, 罗老头带着痴傻老婆子跟断腿的儿子搬离了源宝镇,一家人彻底走了。   这两日, 林氏干活都更加起劲,债也还完了,也不用担心闺女被人抢走卖掉,她只想努力做工存够买房屋的银钱。   许沁玉也未再把此事放在心上, 自此罗家人跟她, 还有跟林氏的后半辈子,几乎都再无交集。   只是许风听闻此事,知道罗大根那天晚上被两拨人打想要打劫他身上的银子,便察觉不太不对, 他让陶齐三人跟着林婶,事情不会同他们有些关系吧?   许风有点担心, 他只是让陶齐他们盯着罗大根,别欺负林婶就好。   要是惹出祸端就不好, 会给食肆也带来麻烦的。   想了想, 他还是决定去问问陶齐。   哪怕罗大根活该, 但也不能抢他的钱。   其实许风觉得, 抢钱的应该不是陶齐三人,但他们三人肯定对罗大根做过些什么。   许风去找了陶齐,陶齐见到人有点心虚。   他听闻罗大根又被人打还被人抢了银钱,有点担心。   如果罗大根只是被他们打了一顿,回了家也没啥事儿,但等他们走后,罗大根就又被人揍了还被人弄断了腿,抢走了身上的银钱,这性质就严重多了。   罗大根肯定会报官,要是衙门找到他们,误以后是她们打断罗大根的腿,又抢了他的银钱那就糟了。   打人致残和抢劫都是重刑,五十大板少不得,还得蹲大牢。   虽然他们没干,但前头那一顿的确是他们打的。   “风哥,你怎么来了。”   许风道:“我过来问问罗大根的事情,你们没他打吧?”   陶齐忙说:“风哥,咱就是看不惯他,趁着他走黑路时用麻袋套着给他打了一顿,打得也不重啊,就是拳打脚踢,咱就跑了,然后回家洗漱睡觉去了,剩下的事儿真不是咱们做的,估摸着是北街那边的人看到他收了林氏的银钱,就一路跟着,等我们打了他后,那人也趁机上了。”   他们也很郁闷,又不能跑去衙门跟县太爷说虽然打了罗大根,但是弄断他腿抢他银钱的不是他们。   许风听完说,“那应该没事了,只要你们没抢他们银子就好。”   陶齐挠头道:“这咱们哪敢,风哥放心吧,不是我们做的,不会给林大姐跟许记带来麻烦的。”   不是陶齐他们做的,许风也就离开了。   好在过了两日,衙门也查到点别的线索,抢罗大根银钱的人,跟卷走罗大根家里四十多两银子的丹娘是一伙的。   那人打断罗大根的腿后,趁着天亮就出了镇。   丹娘跟那人都是绿林中人,就算没有路引也有法子跑到其他城镇上,连两人真正的身份都摸不清,想要抓到他们更难了。   不过衙门还是弄到了两人的画像,贴在源宝镇还有下辖的村镇上,让百姓们瞧见离他们远点,直接去衙门报官。   县太爷也派人去告知了罗家人,告诉他们虽然查到贼人的身份,但是没有踪迹,也不知何时才能把他们缉拿归案,只能让罗家人先等着了。   ……   这几日,裴危玄买了木材回,在天井的葡萄架旁边搭建了个木亭子,里头就没摆放桌椅板凳,就弄了张藤椅在里头放着,平日里可以躺在藤椅上歇息。   弄好木亭子,后罩房那边的院墙下也都种上葡萄苗,搭建一圈葡萄架。   看着把家里的活都做的差不多,裴危玄明天也要离开了。   昨日他已经联系上霍叶,让霍叶找几个厉害的黑甲侍卫留在源宝镇保护裴家,也保护玉娘,要是有人去食肆闹事,可以帮上一把。虽然玉娘不需要,玉娘认得徐孔目认得县太爷,没什么人敢明面上去讹诈许记跟玉娘,但有人暗地里保护着玉娘和许记,他也放心着。   霍叶立刻飞鸽传书给几个他认为武功最厉害的黑甲侍卫,让他们来源宝镇守着裴家。   霍江当时也在,表示愿意留在源宝镇保护裴家人和王妃。   霍叶看他一眼,霍江有点不好意思,他的确是有点私心,留在源宝镇保护殿下家人就能继续吃王妃做的吃食。   但他肯定不会偷懒,会好好守着王妃跟裴家人的。   不过霍叶还是同意让霍江留下来。   霍江是他一手带大的,武功方面也非常满意,有天赋,嘴巴也严实。   霍江听到霍叶愿意让他留在源宝镇,咧嘴笑了笑。   大头跟陈河肯定没办法留在这里,他们本来是码头那边的水匪,会有些人认识,留在源宝镇并不方便,他们回岛上,裴危玄带黑甲侍卫去把那批琉璃脱手就行。   四哥明日一早就要启程离开,许沁玉晚上暮食提前收了半个时辰收工,带着吃食回了来溪巷,准备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暮食。   四哥回家这段日子,也就第二日她休沐时候跟四哥一起吃过朝食暮食,后来每天的朝食暮食都是食肆里吃的。   闻氏也跟许沁玉一起先回了。   两人到家,热水已经烧好,宁姐儿让两人先回屋洗漱,她们把饭菜端上桌。   现在用饭食都是在堂屋那边,堂屋地方大又宽敞,坐得开人。   闻氏和许沁玉身上都是黏黏糊糊,都先回屋洗漱,许沁玉还把一头的乌发洗了。   现在天热,头上也容易闷出汗,所以每日不仅要洗漱,头发她也会每日洗上一次。   洗漱好,许沁玉只用布巾擦了擦湿发,擦的半干,她的头发有些浓密,又乌黑黑的,这里也没有吹风机,用布巾也只能擦拭个半干不滴水,等用完暮食,在过去木亭里吹吹风,头发吹干就能睡了。   头发还没干,许沁玉穿着身简单的绸衣过去堂屋跟大家一起吃暮食。   她之前买了些绸缎,专门给家里人做成睡衣穿的。   绸衣不方面她出门穿着干活,用来当睡衣就刚刚好。   所以她也给自己做了两身,都是普通的长衫跟长裤,腰间跟一侧系绑带的,跟衣衫穿法一样。   这绸衣穿着睡觉的确很舒服,家里人几乎都是穿着绸衣睡觉。   两身绸衣还是去年秋天时候做的,这两年时间,就算是在边关,但她吃得好喝的好又开始抽条发育,去年做的绸衣,腰身还是合适的,胸脯位置却有些紧了,不过衣衫跟裤子做的比较长,现在穿着刚好。   还给四哥也做了两身,这几日四哥都是穿着绸衣睡觉。   过去堂屋,裴危玄看了玉娘一眼,她肩上还披着快很大的布巾,以免头发把后背的衣裳给打湿。   她身上是一身月牙色的绸衣,上面绣着几只简单的荷花,含苞待放,腰肢细细,胸脯鼓鼓,一头乌发的发丝披散在身后,小脸白嫩嫩的,一点瑕疵都没有,刚洗漱过,脸颊上带着自然的红晕,如同出水芙蓉一般。   只是一眼,裴危玄便垂了眼。   闻氏笑道:“玉娘快坐下吃。”   就四哥旁边还有个空位,许沁玉过去坐下。   大家一起吃着暮食。   闻氏还问裴危玄明日几点出门,能不能用过朝食再走。   裴家人平日用饭食没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裴危玄道:“用过朝食再走也不急。”   明日晌午去镇外竹林跟霍叶他们汇合,先回岛屿上。   儿行千里母担忧,闻氏自然是细细的叮嘱,让儿子出门在外莫要逞强逞能,出门在外,也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等等。   裴危玄也都应了好。   闻氏说完,也让裴危玄不用惦记着家里,家里人她都会照顾好的。   裴危玄听着,偶尔应上一声,大多时候都是帮着许沁玉夹菜。   闻氏见状,心中微动,说道:“再过几年,宁姐儿也大了,到时候也该说亲,玄哥儿,你若平时在商队或者其他地方有认识可靠的人呢,可以帮着留意下。”她就早就断了回京城的念头,现在一家子都只是普通的老百姓,给宁姐儿说亲,她也不求高门大户,只求找个真心喜欢宁姐儿,对宁姐儿好的,家里没有什么糟心事儿糟心亲戚的人家。   宁姐儿娇嗔道:“娘,我可不想嫁人,我想在您跟嫂子身边多待几年。”   宁姐儿虽然已经十四,但也的确没甚嫁人的想法,她现在就是想把自己的事业做大。   现在找她定包的人越来越多,她想租个小商铺,弄个小作坊,请些女红和绣活儿好的女子来做工。   之前鲁夫人还瞧见过她做的包,说很漂亮精致。   宁姐儿现在做的包大多都只适合十来岁没出嫁的小姑娘们,鲁夫人挺喜欢这种包,但不适合她这个年龄段的人拎,还问宁姐儿能不能做些适合妇人拎着的包,要沉稳大气和柔美。   宁姐儿也真得画了出来,又用绸缎跟上好的绢纱做了出来,既有柔美又不失大气精致。   鲁夫人见了果然很喜欢,用二十两银子买下这个包。   所以宁姐儿那一刻就有了些别的想法,她想弄个作坊,专门做包,什么年龄段的都做,可以适当提高些成本和价格,用一些珍珠,宝石和玉石的边角料也装饰,包的价格也能提上去,不一定非要在源宝镇卖,可以跟鲁夫人谈谈,到时候这些包让鲁夫人的商队运往其他州城去卖。   但她这些想法还没告诉任何人,正打算这几日问问嫂子的。   许沁玉也觉得宁姐儿做的包很漂亮。   宁姐儿做的包都不是现代化风格,都是用各种绸缎,绢纱,皮毛,结合刺绣手工缝制而成,平日搭配这个时代穿戴的衣物首饰也非常相配,也因为有着这样别具一格的包,让整个人都更出彩一些,所以宁姐儿的生意也非常好。   宁姐儿说想陪嫂子几年。   闻氏看了儿子一眼,跟宁姐儿说:“你玉娘姐姐今年已经十七,再等两年就得十九,她是如何进咱家的门,你们也都清楚,她本来跟玄哥儿是没有婚约的,是德昌侯府不愿让许沁慧吃苦,才把玉娘推出来顶替的。”   说到这里,闻氏顿了顿,“所以有些话今日说开了也好,玉娘来我们家,不仅是恩人,要不是玉娘,我们现在日子过得如何不得而知,但肯定要尝遍所有苦头。”她心中很清楚,要不是玉娘用她的厨艺,从一来边关就用厨艺养着了她们,不然就她们一家子没了主心骨的,玄哥儿那时候也还中着毒,就算身上有个几十两的银子,坐吃山空是迟早的事儿。   从一开始全都靠着着玉娘,甚至现在也都仰仗着玉娘。   所以在闻氏眼中,玉娘不仅是当做女儿看待,也是他们家的恩人。   裴危玄已经预料到母亲接下来要说的话语,如冰雕般,动也不动。   闻氏继续说,“玉娘并不算玄哥儿的妻子,当初连庚帖都没交换,也没拜过天地,不算夫妻,玉娘在我们大家所有人眼中,更像亲人,所以我是想着,玉娘也十七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既然当初没交换庚帖,没拜天地,玉娘就是个姑娘家,让玄哥儿写清楚,两人都按上手印,往后也能给玉娘找个如意郎君,玉娘大了,总归还是要嫁人的。”   宁姐儿迟疑了下,在她心里头,虽然一直四嫂四嫂喊着,但玉娘的确更像姐姐,而不是嫂嫂,也的确没想过让玉娘跟四哥成亲生子。   因为连她都看得出,玉娘跟四哥,似乎也更像亲人一些。   毕竟四哥平日待她们都差不多,冷淡淡的模样,跟谁都是话都说不上几句。   裴危玄垂了眼眸。   许沁玉一听,急忙摆手,“娘,您快别说了,我可没打算嫁人,至少现在没打算,二十岁之前我都不打算谈婚论嫁的,等二十岁之后再说吧,娘也别急着让我嫁人。”   在她眼中,四哥也更像亲人些,她的确没想过要跟四哥做夫妻,缘由有二。   她本身已经二十八,才见到四哥时,四哥才十九,她哪里会对一个小上九岁的青年产生爱意。   她的思想情绪已经足够成熟,在她心里头,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事业。   在她心里,事业大于爱情,她对爱情的渴求并不高。   二来就是这具身体才十来岁,还是个孩子。   搁在后世,十来岁结婚生子,那不是糟蹋自己的身体吗?   身体都没发育好,就去承受生子的风险。   所以哪怕她以后想成亲生子,也是在她已经想好了,有了喜欢的人,才去考虑这个。   不过说实话,就算是上辈子,她已经二十八,都还没谈过恋爱。   她初中就开始搞做美食搞事业,高中时候同学都忙着刷题好好学习,她还是忙着弄美食搞事业。   等大学了,人家开始忙着谈恋爱的,她已经开了私房菜馆,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没时间去谈恋爱,还是搞事业。   后来好不容易事业稳定下来,她周围也没合适的人选和认识人的渠道。   因为没遇见喜欢的人,倒是有孤儿院的妈妈或者以前高中大学的老师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要么没感觉,要么就太奇葩,一上来问她私房菜馆每年的盈利,轻点的想让她出钱买婚房买车,还想把一家子都弄来房子里住,觉得她不缺钱,应该大方点。更奇葩的连她私房菜馆的股份都想婚后占有,所以一直没遇见合适的人。   虽然也有品行不错的,可她也没甚感觉。   后来她的许记食府连锁店越来越多,她又去参加世界级的厨神大赛。   总之到死的时候,她连个正常的恋爱都没谈过。   又突然来到这种封建社会,整日面对的也都是食客,还有裴家人。   虽然四哥长的好看,人也好,搁现代那真是没人不吃四哥的颜,哪怕这具身体比四哥还小四岁,可在她心里头,四哥比她小九岁,她都不敢一直盯着四哥看,就怕喜欢上,觉得怪怪的。   现在闻氏说起她谈婚论嫁的事情,她也打算说开。   二十岁之前,她什么想法都不会有的。   二十岁之后,能遇见合适的人,就再做其他打算。   一听玉娘二十岁之前什么都不打算,闻氏松了口气,忍不住看了跟冰雕似的儿子一眼。   还有三年时间,希望玄哥儿争气点,别只闷着头不说话。   裴危玄的眼皮动了动,冰雕似的身躯也微微松散些,给许沁玉夹了一筷子的螺肉。   许沁玉笑道;“四哥你也吃。”   说着也给裴危玄夹了一筷子。   吃过暮食,裴危玄把碗筷洗好,出来时见玉娘正靠在木亭下的藤椅上。   微风徐徐,她正闭着眼眸,乌黑的发丝四散在藤椅上,一身月牙色绸衣,在昏暗的暮色下,像是月光下诞生出来,可以迷惑人心的精怪。   裴危玄并不知喜欢为何物,但他心里清楚,玉娘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他对裴家人好,因为他们是家人,所以他会护着他们。   可玉娘不同。   从一开始时,还在流放路上,玉娘生病后几日他已经知晓玉娘并不是真正的玉娘,内里的芯子换了。   他那时猜想是有人夺舍了玉娘的身体。   到后来,发现玉娘喜欢做吃食,从来都没有别的心思,待人真诚,待裴家人都很好。   相处之中,或者说是在这种对玉娘的观测之中,他发现玉娘原本身处的地方并不像这个时代。   玉娘那里应该没有男女大防,男女身份应该也是平等,可以吃饱穿暖,没有战争,很和平的一个地方。   也知晓玉娘是身不由己来到这里的。   渐渐地,他察觉出自己对玉娘和对家人并不一样。   他对家人也不会过多的关注,思绪平平,但他时常会去关心玉娘的一举一动。   等到后来出了海,他日日夜夜梦见玉娘,就知玉娘在他心里不是亲人,他对玉娘有了别的感觉。   他没有过感情,无法说出感情是何物,甚至没法具体描述出对玉娘的这是种什么样子的感觉。   可方才母亲说让玉娘去谈婚论嫁时,他喉头涌出一丝血腥,想着若有人真敢娶玉娘,他就掐断那人的颈子。   听到玉娘说二十之前不做其他打算,那股子想要毁掉什么的麻痹感觉才渐渐消散。   裴危玄站在厨房门口望着藤椅上纤细的姑娘,垂在大腿侧的手指痉挛似的动了动,他回房取了前几日买下的银簪子,还有一条宽大厚实用纱布做的布巾。   取了簪子来到木亭里,许沁玉还未睡着,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眸瞧见是抹高大修长的身影。   已是暮色,天色很暗,她看不清楚四哥的面容,但能看出是四哥的身形。   她半坐起身,笑道:“四哥,你先去睡吧,我等会儿吹干头发也去睡。”   裴危玄道:“我也睡不着,先帮着玉娘把头发擦干些,你这般,要吹到何时才能干。”   许沁玉想了想,也是,点点头说,“那劳烦四哥了。”   他搬了张竹椅过来,坐在她的身旁,用厚实的布巾替她擦拭着还湿着的发丝。   他先从头皮开始擦的,动作轻柔,许沁玉被他用布巾按压着头皮,舒服的想睡觉,只能说说话转移下注意力,“四哥,你明日要不要吃些什么?我做点吃的给你路上带着。”   裴危玄的动作顿了下,说道:“不用。”   她整日忙着食肆已经很累,给他带的零嘴,他路上也吃不着几口,都是被霍叶他们分掉。   “不成。”许沁玉道:“还是得给四哥做点零嘴。”   食肆那边有不少晒干的螺肉,她明日多泡一些,泡开后可以做成香辣螺肉干,好吃还有嚼劲,能解馋。   平日多余的螺肉她都会取出清洗干净再晒干,晒成螺肉干,这样可以存储许久,冬日里都有螺肉吃。   等把玉娘的头发都差不多擦干时,裴危玄只用手中那根银簪子,就帮玉娘挽了个发髻。   头顶的发丝松松散散,发髻也是松松散散,只用一根银簪子固定着。   许沁玉摸了摸簪子,笑问道:“四哥,你又给我买了根发簪吗?”   “嗯,那根琉璃的不方便带出去,平日可以用这个银簪子。”   “多谢四哥。”   许沁玉不跟四哥客气,取下簪子看了眼,是根很精致的银簪子,也很日常的款式,她平日带着都可以。   她一抽银簪,那头松散的发髻落下,披散在身后,几缕青丝也落在脸庞上。   裴危玄只看了一眼就起身,“时辰不早了,玉娘也早些回房歇息吧。” 第82章   许沁玉这才跟着四哥回屋, 她与四哥的屋子中间还隔着宁姐儿的,她也没察觉四哥的异常,直接回了屋,没注意到四哥在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夜里睡下后, 许沁玉倒跟往常一样, 很快入睡。   裴危玄一夜未眠。   次日他起来的早, 面上也看不出异常来,还赶着驴车送玉娘过去食肆那边。   玉娘让他一会儿去食肆吃朝食。   许沁玉趁着做朝食的时候还把晒干的田螺泡了起来,打算一会儿用螺肉做成零嘴让四哥带上。   她现在做朝食没那么累, 有着大妞成哥儿帮她。   大妞在面点上很有天分,许沁玉不仅教她做面食, 还有一些甜心跟甜品,她都学得很快。   现在早上大部分面食,都是大妞帮着包着做的。   等入了夏,许沁玉会分大妞一个单独的灶跟台, 让大妞做甜品, 食肆里头新加上一些甜品。   趁着蒸朝食时,许沁玉把泡好的田螺肉炒干,在加上她配出来的调料,香喷喷的香辣螺肉干就做好了, 这些螺肉干她炒得比较干,吃着更有嚼劲些, 也可以吃久点。   吃朝食时,裴危玄就打算走了。   他出门的包袱也就装着两件换洗的衣物, 再无别的。   在后院吃过朝食, 玉娘塞给他一大包的油纸, 里面鼓鼓囊囊, 一看就装满东西,还未打开油纸,就能闻见里头勾人的香味,但裴危玄却无任何感觉,他只是又看了玉娘一眼。   玉娘还笑眯眯的叮嘱着,“四哥,一路平安。”   “嗯。”裴危玄应了声,转身离开。   看着四哥高大的身影离开后院,许沁玉不知为何,心底有点失落。   ……   裴危玄一走,家里就冷清起来。   其实四哥在家时也不怎么说话。   许沁玉觉得自己有点舍不得四哥,她宽慰自己把四哥当做家人,四哥为了生计要出去奔波,虽然家里已经不缺银钱,但四哥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一直帮着她干些烧火劈柴的活儿,男儿志在四方,就该出去闯荡闯荡。   舍不得才是家人正常的心态,瞧瞧闻氏宁姐儿她们都一样,都舍不得四哥。   裴危玄去了城外的竹林,霍叶大头和陈河已经在竹林等着。   三人正吃着,朝食还是他们从许记打包的。   裴危玄这些零嘴没打算分给三人,只给了陈河,告诉道:“分给岛上的孩子们尝尝。”   他们快马加鞭,一天就能回到岛上,这个螺肉干放个几日还是没问题的。   岛上孩子多,都是陈义那波水匪的家属们。   岛屿还挺大,就算是那群水匪家人跟几百个黑甲侍卫住着,都很是宽敞,至少有上万亩地,但这些地都是没开荒的,需要开荒才能种植农作物,之前一年多时间,岛屿上的居民陆陆续续都在开荒,现在有大量农作物需要他们种植,日日夜夜都忙着开荒,几百个黑甲侍卫也都留在岛屿上开荒种田。   这趟出门,裴危玄并没有打算让太多人跟去,挑选十来个武艺高强的黑甲侍卫跟着就行。   这趟把这些琉璃卖掉后,他就会在岛上弄个作坊,专门烧制琉璃。   烧制出来的琉璃往后也会继续往富裕的州城售卖,所以裴危玄打算弄个商队。   他跟霍叶都不好出面做商队的东家,商队的东家明面上是陈义。   这趟回来,陈义已经知晓他的身份,其他人并不知晓,黑甲侍卫不用说,都是足够忠心,也是知晓他身份的人。   另外陈河应该也看出些什么,他本身就是这些水匪的军师,头脑聪慧,商队平日的账目都交由他打理着。   一行人快马加鞭,一天一夜时间终于回到岛上。   岛上的孩子们不少,裴危玄还让黑甲侍卫中会读书认字的教这些孩子们读书认字,还教他们练武。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教。   裴危玄让陈河把这些螺肉干分给岛上的孩子们。   小孩们果然很喜欢这些螺肉干,吃得脑袋上冒汗,辣的直吸气还舍不得放下,还追着陈河跟大头问,“陈河哥哥大头哥哥,这是什么好吃的,好好吃,就是辣嘴巴,但是好香。”   陈河笑道:“好吃吧,是你们裴大哥的媳妇做的,往后还想不想吃?”   孩子们异口同声说,“想吃。”   “那你们就努力学习,等往后出了岛,我带你们去吃,你们裴大哥的媳妇不仅会做这个,还会做许多好吃的,奶黄包,水晶虾饺,肉夹馍,各种各样的朝食炒菜,每一样味道都比你们现在吃的螺肉干还香。”   这些孩子们以前野惯了,现在拘着他们学习都有些坐不住。   孩子们听得直咽口水。   他们忍不住去看了裴危玄一眼,觉得裴大哥冷冰冰的,跟块冰雕似的,他娶的媳妇是不是也像块木头?   ……   许沁玉不知她在一群孩子们心目中的印象也变成冰块木头。   等裴危玄离开小半月,山里头的葡萄陆陆续续成熟,鲁夫人跟甄武就又过来源宝镇一趟,酒坊要开始运作起来。   现在山上成熟的葡萄不算多,酒坊就没请很多人去山上采摘野葡萄。   只需要几人去采摘。   许风把这活儿交给陶齐三人。   三人手脚也麻利,每天能从山上摘回几百斤的野生葡萄,几乎把山上熟透的葡萄都给采摘回来。   他们忙着采摘葡萄,清洗和晾晒肯定得需要其他人来。   清洗跟晾晒葡萄的人是鲁夫人的人。   是商队里的女眷们,特意过来酒坊干活,每月给五百文钱,包吃包住,住在酒坊里的大通铺里,吃的也是专门请厨子来做的,往后这点女眷也是不够用,鲁夫人打算从附近村子里寻些干活利索的妇人来帮忙。   但眼下,只有陶齐和这些商队的女眷们已经足够。   毕竟要等上一个月,山上的野生葡萄才会大量成熟。   葡萄清洗晾晒后,许沁玉都会趁着晌午休息那会儿过去大谷村,把晾干葡萄粒检查下,然后把葡萄跟冰糖的比例分配好,让人把葡萄跟冰糖铺在酒缸里面就成了。   鲁夫人商队这些女眷做活儿很仔细,没有一粒坏的葡萄。   因为即便只有一粒坏葡萄,都会影响葡萄酒的口感。   鲁夫人已经把东西都准备齐全,备了大量的冰糖。   装坛也无需许沁玉操心,她只管葡萄跟冰糖的比例分配。   之后等着发酵就成。   许沁玉每日都会过来酒坊,到时候稍微闻闻味道也能知晓酒缸里葡萄酒的发酵情况,等第一次发酵好就能装入酒瓶继续第二次发酵。   鲁夫人还怕耽误许记的事儿,给许沁玉配了辆马车,让成哥儿或者风哥儿每日赶着马车来回接送许沁玉,毕竟马车跑起来比驴车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许沁玉忙着食肆跟酒坊那边的事情。   宁姐儿也在忙着找商铺。   前几日酒坊那边还没开始酿酒时,许沁玉找宁姐儿谈了谈,说是,“宁姐儿,你现在的包越做越好,有没有想过弄个小作坊,请些女红跟绣活好的妇人来做,你专门画样式,每个包限量,做十个左右,成本也可以提高些,做好后不止在源宝镇售卖,还能让鲁夫人的商队送往其他州城卖。”   没想到宁姐儿激动道:“四嫂,不瞒你说,我前几日还想着同你商量商量,准备盘个铺子专门做包,之前还问过鲁夫人,鲁夫人也觉得可以,还说要是我能弄个小作坊,做出来的包往后可以顺路帮我送往其他州城售卖。”   鲁夫人是觉得宁姐儿的作坊一开始也不可能开得太大,一个月做出来的包肯定有限,平日商队都会前往其他州城,免费帮着带去售卖,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和人力。   加上她跟许沁玉合伙的酒坊往后肯定越做越大,也算是给许沁玉一个人情。   宁姐儿没想到四嫂也有这个想法。   四嫂果然很关心她,平日里她的事情四嫂都有放在心里头。   宁姐儿又说,“作坊我一个人肯定管不来,还能让桃姐儿过来帮我做掌柜。”   桃姐儿就是闻家三房的闻蕴桃,成哥儿功哥儿的亲姐姐,比宁姐儿大上两岁。   之前桃姐儿就天天在帮着宁姐儿做包的,性格随了三房的孟氏,面上看着温婉,其实骨子里有股倔劲,对家里人好,不会任人随便欺负的那种。   许沁玉道:“有桃姐儿帮着挺好,那铺子的事情要不要嫂子帮你瞧瞧?”   宁姐儿摇头,“不用,四嫂你忙你的,其他的四嫂也请放心,我跟桃姐儿自己去找就成,桃姐儿也想跟我一起做。”   铺子的事情,她只想跟桃姐儿两人来操办,也算是锻炼下两个人。   桃姐儿这一年多也存了些银子,打算一起投进来,但她占大份,给桃姐儿一成的分成就好。   两人都已经商量过了。   平日里桃姐儿帮了她不少忙的,之前她就遇到个挑剔的买家,从她这里买的包用了几个月回去,自己不爱惜,洗得破破烂烂,来找她麻烦,让她退银子。   她这手工做的包,就跟平日那些精致的绸缎刺绣衣裳一样,需要洗护,洗的时候需要轻柔,得用上好的胰子清洗,清洗好后,里面也需塞上东西,放在通风的地方晾晒,不然日头太大容易伤到料子。   桃姐儿平日温温柔柔,那姑娘来找麻烦,被桃姐儿一通臭骂,问她有没有按照她们说的法子洗护,还说就算她身上穿得丝绸衣裳平日里清洗都得轻柔些,她用了几个月还想来退,做什么春秋大梦,不给退,那姑娘家也只能灰溜溜离开。   而且有桃姐儿跟她一起,算账跟平日里照顾客人都可以让桃姐儿来,她只用在后面专心画自己的样式。   许沁玉担心小姑子身上一百多两银子不够,又拿了五百两银票给小姑子,说是租了铺子,还得置办绸缎绢纱这些上好的布料,还要请绣娘,都需要银钱,让她先把五百两拿着,省得不够。   宁姐儿只能收下,打算以后赚了银钱,再还给四嫂。   所以宁姐儿这几日跟桃姐儿都忙着找铺子。   她们想在南街这边的寻个商铺,距离许记近一些,平日能跟四嫂一起打烊回家,或许许记有什么事儿,她也能快点过去帮忙。   而且宁姐儿也不担心她的包不好卖,就跟四嫂的许记一样,酒香不怕巷子深,包做得好,不管是开在哪里,女郎都愿意上门挑选。   找了几日,找到一家两间房门的商铺,还有后院杂物间厨房柴房这些。   以前是个米铺,东家想换个更大的铺面,就打算把南街这边的商铺给租出去,一年四十两银子的租金。   这个租金价格也是合理的,就是铺子里头以前是卖粮食,边边角角有些破旧,不适合做工坊卖包,租下后还得重新装饰修葺。   宁姐儿没犹豫,立刻把铺子租了下来。   之后就开始忙着铺面的修缮,整日会跟桃姐儿过来盯梢。   天气也越来越热,山里头的山楂也都成熟了。   陶齐他们有时候看到山楂,也顺便摘了不少回来,一些送到许记,剩余的一些就让酒坊那边的工人把山楂表面擦拭一遍,切片晾晒成山楂干。   这也是许沁玉要的。   去年时候,许沁玉手上没人,就风哥儿他们几个,也只能忙着弄葡萄,就顾不上山楂。   今年人手足够,不用成哥儿他们去山里头采摘葡萄,所以山里头的一些山楂,许沁玉让陶齐他们平日里瞧见,都给摘回来,她有用。   山楂这东西没什么人摘,就是做糖葫芦的原材料,平日摘的人不多。   山楂可以做山楂饮,山楂饮可以降血脂,夏天时候喝上一碗酸酸甜甜的山楂印既能开胃又能降血脂。   山楂饮虽跟酸梅汤一样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但是口感完全不同。   有人偏爱乌梅的口感,有人就比较偏爱山楂的口感。   除了山楂饮,山楂能做的东西还不少。   还能做山楂糕,挂霜山楂,山楂果酱,山楂罐头,炒红果,甚至还可以代替番茄炖牛肉,可以跟萝卜一起炖大骨汤喝,做法极多。   许沁玉打算用山楂熬山楂饮。   山楂饮用新鲜山楂加上冰糖还有茶叶熬煮而成。   山楂熬成汁,捞出残渣跟茶叶,加入冰糖小火熬化就能关火。   茶叶的比例要少一些。   她做出来的山楂饮,汤色红亮,酸味跟甜味刚好适中,酸酸甜甜,里面还有山楂细碎的果肉,放在水井里冰镇上一晚,第二天刚好能喝。   除了山楂饮,她还打算加一道山楂萝卜筒骨汤,另外加上一道炒红果。   炒红果也是比较出名的一道小吃。   虽然叫炒红果,但并不是炒出来的,把山楂清洗干净后去除果核,倒入山楂冰糖跟清水大火熬煮,煮的过程中需要适当翻动,以免沾锅,要熬煮到山楂果刚好软糯,又浓稠挂汁儿的状态可是不容易的,还得一次给刚好的清水和冰糖,不然发现没煮透或者糖没给够,后续再加水加糖,会影响口感的。   炒红果口感浓郁,糖水已经渗透到红红软软的山楂果肉里头,入口.爆汁,软糯酸甜,特别开胃。   山楂饮跟这道炒红果一出,就成了暮食时每位食客必点的饮子跟甜点。   不过酸梅汤点的人就少了许多,主要也是食肆的客人喝惯了酸梅汤的味道,所以食肆里每日酸梅汤就做的少了些,更多的是山楂饮。   除了炒红果这道甜点,食肆里头还加了另外一道甜点。   红糖鲜奶麻薯。   麻薯的味道不用说,各种奶茶甜点里头必备的一样,吃起来软糯,甜而不腻,弹牙劲道。   麻薯煮起来也容易,糯米粉加上牛奶冰糖和一些淀粉,大火熬煮搅拌,搅拌到可以拉丝的状态就行了。   这样的麻薯光是裹上一些熟的黄豆粉就已经很是美味。   而红糖鲜奶麻薯,是用煮好的麻薯倒入红糖水中,再加上一些糯米小丸子撒上点桂花碎,一碗Q弹软糯的红糖鲜奶麻薯甜点就做成了。   这也算是道用牛奶做成的新吃食,少不了牛奶,加上平日里的奶黄包奶馒头还有奶茶等等一些奶制品,食肆每日牛奶的需求就越发大,早就从二十斤到了四十斤。   一时之间,许记食府的炒红果跟红糖鲜奶麻薯成了源宝镇最热议的话题。   不管男女食客,对这两道新吃食都很喜欢。   一道软糯酸甜还能爆汁儿,还有一道香甜软糯,弹牙,奶味十足。   不少熟人平日里在集市上撞见,打招呼都变成,“吃了没?”   “去许记吃过没?许记新出了两道甜点,炒红果还有红糖鲜奶麻薯,快去尝尝,实在很有滋味,连我这种不爱吃甜食的大男人都忍不住点上一碗吃吃。”   “许记新出的甜点?唉哟不早说,这两日天热起来,虽然还惦记着许记的吃食,不过都没怎么出门,听你这么说,我可要去尝尝。”   “赶紧去尝尝,真得美味。”   所以许记又出了新吃食,用山楂跟牛奶做的炒红果跟红糖鲜奶麻薯很快就在源宝镇传遍。   山楂做的那道山楂萝卜筒骨汤还好,喝起来也是带了点酸味,汤很浓郁,味道很好。   但相比炒红果和红糖鲜奶麻薯,山楂萝卜筒骨汤就不够出彩。   入了夏,其他酒楼食肆的生意都普遍受到影响,客流减少。   只有许记食府的生意照常,跟冬日时候比还是一样,甚至还有人愿意大热天的都排队过来许记吃。   就算如此,不少酒楼食肆都不愿意做出头鸟来对付许记。   因有平安食肆的前车之鉴,加上许记东家的人缘,自然就没什么人敢明面上恶意针对许记,连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他们也不敢随意用在许记里头,就怕跟平安食肆一样。   ……   这半个月,许沁玉都忙着做新吃食,同样也把新吃食的做法交给大妞成哥儿他们。   每日还要过去大谷镇盯着酿酒的事儿,的确有些累。   许沁玉比前些日子又瘦了些,但她就算瘦也只瘦了腰身跟小脸,白皙小巧的下巴又尖了些,腰细也是如此,就是胸脯没怎么瘦,似乎还在发育,她平日去许记干活穿得都是比较宽敞的衣衫,回家洗漱后才换上绸子衣裳。   就感觉绸子睡衣的胸部那里越发紧了些,打算再去买些绸缎回来做两身。   次日一早,她又去食肆里头忙碌起来。   等到晌午去大谷镇,下午才回食肆,忙到晚上打烊。   食肆打烊后,许沁玉闷出一身汗,想早些回来溪巷的宅子洗漱歇息,就见食肆外头站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穿着一身绫罗绸缎,戴着两样简单的金饰,瞧见许沁玉的时候,面上笑眯眯的问,“可是许记食府的许东家?”   许沁玉并不认得此妇人,闻言点点头,“敢问夫人是?”   妇人笑道:“今日寻许东家,是有些生意想同许东家谈谈,许东家可否给个机会让我们进去说?”   许沁玉点头,“那夫人请进吧。”   许沁玉领着妇人进到许记食府,许记前面的堂厅都已经洒扫干净。   两人寻了个窗牖旁坐下,食肆里头还剩些山楂饮,也是留给风调雨顺几个哥儿,还有袁氏林氏她们一会儿下工时候喝得,这会儿有客人,自然先上了两碗。   “这是食肆的山楂饮,比较解渴,夫人尝尝。”   许沁玉把一碗山楂饮放在妇人面前,妇人端着碗饮了口,舒服的叹了口气,“好喝。”   这山楂饮,妇人早就喝过,哪怕她的身份不适合来许记吃吃喝喝,但许记的每一样吃食跟饮子,她都让人打包回去尝过了。   哪怕自己丈夫就是大厨,吃了几十年大厨做的吃食,妇人都觉得自己丈夫的厨艺跟许记这位小东家没得比。   这位许小娘子实在手巧,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厨艺就已到如此地步。   说实话,她家的大酒楼比不上许记这个小食肆,她觉得不冤,她虽没去过京城,但恐怕就算京城里头的大厨子,手艺都没法比得上许小娘子吧,嘴巴是骗不得人。   但不冤是不冤,没人愿意自己家里的生意受到影响。   她已经忍了一年多,不想继续忍下去,所以想找许记的东家谈谈。   妇人喝了小半碗山楂饮,放下碗,对许沁玉道:“许东家,我是东来居的东家姓冬,冬日的那个冬,今日找许小娘子是有桩生意想跟许小娘子商谈。”   也正因为她姓冬,所以酒楼才取名东来居。   也意味着紫气东来,讨个吉利。   许沁玉还是有点意外的,就算许记生意好,但其实对东来居的影响没有大到离谱的地位,或许对一些小食肆的影响是比较大的。   因为许记就那么大点位置,许记的生意再好,能接待的客人有限,这些食客们有些就是东街西街那边来的,许记坐不下,也只能回东来居吃。 第83章   现在入了夏, 酒楼跟食肆的客流减少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许记之所以能够在入夏还有那么多客流,是她平日总喜欢弄些新吃食,就算她厨艺了得,食肆的吃食再好吃, 食客天天吃也会吃腻, 弄些新吃食, 就能勾着食客惦记着。   去年夏天时候,她弄了各种捞汁的大虾螺肉这些。   今年就弄了炒红果还有红糖鲜奶麻薯。   夏天时候,吃点酸甜开胃的红糖果, 饭食后再来上一碗冰冰凉凉的甜点,没什么人可以抵抗得了。   能吃的冰实在太贵, 许沁玉没舍得买这种冰,买的是不能吃的冰,便宜许多,做好的甜点放在大冰木盆里头冰镇着, 吃得时候就能端上来, 软糯冰凉,连她每日都忍不住吃上一碗。   两人虽然都是开食肆酒楼的,但许沁玉从来没把源宝镇的酒楼食肆当做竞争对手,见这位冬夫人找来说要谈合作, 许沁玉也只笑道:“不知冬夫人寻我是想谈些什么生意?”   冬夫人见许沁玉年纪小,却从未敢小瞧她, 不然也不会亲自走上这一趟。   冬夫人也直言道:“我与我家夫君对许小娘子的厨艺很是折服,其实许东家的厨艺, 我都是尝过的, 今日过来, 是想同许东家谈谈, 能不能用银钱买下你这些菜肴甜点的方子,许东家放心,你若肯把方子卖给我们,东来居我们不会继续在源宝镇开的,我们会把东来居搬去饶州城。”   冬氏见许沁玉一脸沉思的模样,又说,“许东家放心,每道菜我们愿意出一千两银子来买配方,许记所有的朝食暮食的配方我们都可以买下来。”   就许记食府的招牌菜都二十来道,更不用说还有其他菜品甜点朝食的小点心之类,许记目前的暮食朝食加上饮子甜点,已经超过五十道,想要全部买下来就需要五万两银子。   冬氏如此财大气粗,原因是这些年冬家积攒了不少财富。   东来居也是百年老字号,也有自己的招牌菜。   冬氏菜谱已经有百年历史,冬家都是厨子,听闻祖上还有人做过御厨,所以有一本冬家菜谱。   冬家一脉,到了冬氏这里,就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冬父就从自己的学徒中挑了个最有厨艺天赋的,叫岳为民,问他愿不愿意入赘冬家,岳为民说愿意,所以跟冬氏成亲后,冬父把自己的招牌菜都交给了岳为民,连着东来居也一并交给他。   这些年,冬氏虽然是东来居的东家。   但岳为民是东来居的大厨,夫妻二人也算琴瑟和鸣。   东来居在二人的打理下,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既然是百年老字号,冬家肯定也不缺银钱。   冬氏没有做厨子的天分,冬父也不是没有教过她厨艺,但她做的吃食,味道也就一般般,做点家常菜给家里人吃吃没问题,想要开食肆酒楼定是不成。   但也因为如此,冬氏也很忐忑,她自己厨艺世家出生,知道每个家族或者厨子手中的菜谱都是独一无二的,一般要不是太穷,没人愿意卖菜谱,甚至偷学别人的菜,都能告去官府判刑挨板子的。   所以冬氏很担心许记的东家不愿意卖菜谱。   她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是有点过分。   许沁玉忍不住挑眉。   一千两银子一道菜,看起来很多,但其实不然。   她的这些菜,随便开在哪个富饶的州城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且她从一开始都不觉得这些菜的配方属于她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要卖配方。   这些菜大部分都是后世很常见的菜肴,也有些她自己的一些私房菜谱上的,但就算是她自己想的一些私房菜,也是基于在后世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各式各样的吃食做法上而来的。   其实私房菜,本来也就是味道上的一点区别,食材跟做法稍微变换了点花样,配出来的调料不同而已。   历史传承这几千年,多少的美食传承了下来。   哪怕她现在所身处的朝代并不是她那个后世,厨艺这些都还处在起步没多久的阶段。   做菜基本也都是用的盐巴,酱油,醋跟糖生姜和葱。   不像后世,做菜的调料都有几百种,连着水果都能当调料使用。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只要人品可以,可以跟着她做学徒,有些厨艺在身上的厨子,跟她学个两三年就能出师,她也不会故意把人捏在手里不放,自是放他们离去开自己的食肆酒楼,把美食发扬光大。   但不知为何,之前招帮厨的时候,没人愿意来她食肆做学徒。   其实说是做学徒,但也是帮厨,平日都需要掌勺,也会工钱。   她食肆门口的告示都挂了一年半,一直无人问津。   明明她的厨艺已经传开,还是没人来。   许沁玉思忖完告诉冬氏,“冬夫人,不瞒你说,这些配方我是不打算卖的。”   冬氏听完,心道果然如此,倒也没有太失望,其实是岳为民让她来试探问问,说是酒楼在许记开业后,客流的确少了许多,早半年多前,为民就催她过来同许小娘子谈谈,想买许记的配方。但她觉得不太妥,也是这几日瞧见酒楼里头的生意越发冷清,可许记的生意完全没受到影响,这才头脑一热就过来了。   而且她也就只敢问问卖不卖配方,给许沁玉承诺不再同一个地方开酒楼。   甚至不敢说合开酒楼的事情,因为合开酒楼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许东家有配方有手艺,手底下也有好几个徒弟,就是太年幼,等个几年他们能掌勺,开个大酒楼不成问题,许记现在每个月盈利也不少,不缺银子,缺的是人手,不然许东西应该早就能开大点的酒楼。   亲兄弟合伙做生意都容易出事儿,何况本来还算竞争对手的酒楼和食肆。   还不等冬氏说些什么,又听见许小娘子说,“配方虽然不卖,但我可以教,冬夫人酒楼的大厨或者帮厨过来我这边跟我学个两三年,正好来我食肆帮个两三年的忙,工钱也会照给,还能学厨艺,冬夫人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冬氏都愣住了。   许小娘子不愿意卖配方,却愿意平白无故把自己一身厨艺教出去吗?   只要跟着她学个两三年就成了吗?   冬氏一时也没了主意。   她家老爷虽然入赘,但这些年过去,东来居基本都是他管事儿,又是东来居的大厨,她也帮不上什么忙,都是岳为民管事儿。   冬氏道:“这还要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下,过几日再跟许东家商议如何?”   “自然。”   许沁玉也不勉强,成哥儿他们都还小,起码也得再学个两三年才能正式掌勺做主厨,所以她还是希望有厨子可以来跟着她学厨艺,顺便帮着掌勺,她也能清闲不少。   冬氏很快回了家。   她家住在东街这边一座五进宅子里头。   她跟岳为民成亲已经有二十五载,她今年四十二,育有两子一女。   因为岳为民是入赘,所以长子随了她的姓叫冬骞,今年已经二十三,也已成亲生子。   次子叫岳席。   本来岳为民答应冬父是入赘冬家,不管她生几个孩子,都该随冬姓,但怀上次子的时候,丈夫说岳家就剩他一人,同她求情,希望第二个孩子不管男女,能随他姓,也算岳家有了香火,冬氏心软,就答应了。   第二个孩子又是个儿子,就随了岳姓。   冬氏还有个幺女,今年才十五,同样随她姓了冬。   冬氏回到家,岳为名已经洗漱好,正在书房喝茶看账。   他现在虽然是东来居的大厨,但是手里已经有不少徒弟,加上酒楼还有帮厨,他每日掌勺的时候并不多,所以也是清闲时间比较多。   他尝过许记食府的吃食,的确很是美味,但他觉得许记的那个东家如此小的年纪,听闻才十七,那算她从小开始跟着人学厨艺,一开始也只是洗菜折菜切菜这些,师父真正开始教厨艺,怎么也得到十岁,那也不会让掌勺,就是旁边看着,真正开始掌勺做菜还得再等上一年,那也是从十一岁开始,一开始只是练习些简单的菜肴,如此两三年,才开始做菜,但做出来的菜也只是给手底下的跑堂小二们吃的,等真正可以掌勺做菜给客人吃,怎么也该十七八岁。   就算许记东家有厨艺天分,比常人早个两三年掌勺,也就是说,许纪东家真正掌勺时间估摸也就三四年。   才掌勺了三四年的厨子,能有什么厨艺,无非就是手里头的配方多,恐怕是有什么特殊的调料,才使得她做菜的味道如此美味,让人上瘾。   对,他也觉得许记的吃食有点让人上瘾,吃了没过几日,心里就还想着,惦记着。   恐怕就是那些调味品的原因。   所以他让冬氏去跟许记买配方,也是想试探许记看看。   一千两银子一道菜,如此天价,许记有五十多道吃食,怎么也能卖上五万两银子。   许记食府哪怕生意好,每月顶多几百两银子的进账,五万两银子得她八.九年去赚。   真要是想赚钱,卖配方最容易。   他猜许记的东家肯定不会卖给她配方,因为配方涉及到那些调味品。   恐怕就是那些调味品让人总惦记着许记的吃食,能让人上瘾的调味品,必定不能见光。   冬氏见到丈夫,上前道:“老爷。”   岳为民抬头,问道:“夫人,那许记的东家可愿意卖她那些菜肴的配方?”   “许小娘子并不愿意。”冬氏过去坐下,如实说来。   岳为民轻轻哼了声,“我就知她不会卖配方,果不其然,五万多两银子她都能拒绝,恐怕她那些菜肴的做法根本不简单。”   冬氏愣了下,“老爷为何这般说?”   岳为民把自己的猜测跟冬氏说了说,说他怀疑许记的菜肴里都放了些特殊的调料,所以做出来的东西味道才好,恐怕这调料还会让人上瘾。   冬氏听完,心里头一惊。   能够让人上瘾的东西肯定是不好。   就跟逍遥散一样。   逍遥散这东西已经很少出现,大概五六十年前盛行过一段时间。   冬氏才四十来岁,自然没见到逍遥散盛行时候,是冬父经历过,告诉女儿的。   冬父还告诉女儿,能够让人上瘾的东西一律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说当年冬家本来有个老对头,都是厨子,开的酒楼也经常打擂台,但就因为冬家这位老对头服用逍遥散,才几次就上了瘾,这逍遥散价格贵,就这样服用了几年,人不人鬼不鬼的,异常消瘦,还把家业都给败光。   冬父那时候也年幼,才十来岁,已经明事理,也算眼睁睁看着对家的消亡。   冬家老爷子就告诉东父,逍遥散碰不得,让人上瘾的东西都碰不得,做吃食也是如此,要有良心,不要为了吸引客人,往里面添加让人上瘾的东西。   逍遥散是粉末状东西,可服用,服用后不到片刻,就能感觉很愉悦,躺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跟神仙一样。   但服用几年后,身体肉眼可见,一年比一年消瘦,最后身体彻底坏掉,脑子糊涂认不出人来。   这个时候,要是不给继续服用逍遥散,人就跟疯了一样发狂发癫,六亲不认,见人就上去撕咬要逍遥散。   所以岳为民一说让人上瘾的东西,她就想到逍遥散。   那东西就是服用后没几次后就想继续服用,不服用身上就跟蚂蚁啃咬一般,钻心蚀骨的难受。   可许记的吃食根本不一样,虽然惦记着,但也是因为味道好,不去吃身上也没不对劲的地方。   “老爷,肯定是你误会了。”   冬氏是不相信的,她其实经常吃许记的东西,让家里的丫鬟去许记打包回来,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以前她身体不太好,有些瘦,自打经常吃许记的东西,她还长了几斤肉,面色红润,平日里不吃也没任何不适。   岳为民皱眉道:“不然她一个才十七岁的小妇人,掌勺时间最多三四年时间,如何把味道做成这样?”   “或许只是人家小姑娘有天赋。”   冬氏不免为许记东家说话,她还是很喜欢许记的东家,十来岁就撑起一个家,她要是有许小娘子的厨艺,或许也能撑起东来居,而不是把东来居交给丈夫。   其实这么些年,她跟丈夫的感情也淡了些。   自打次子跟了丈夫姓,她还是能够察觉丈夫对次子的偏袒。   等以后分家,她都不知会如何。   岳为民道:“她不愿卖配方就是有问题,五六万两银子,谁能不心动?”   冬氏急忙说,“老爷,不是这么回事,人家许小娘子说了,配方不卖,但可以去许记做帮厨,跟着她学个两三年厨艺,她就愿意让人离开,也能用从她那里学到的厨艺做营生。”   岳为民皱了皱眉,还是不信。   “哪个大厨或者能够掌勺的帮厨愿意去给一个十来岁的小娘子做徒弟打下手的?何况要是去了,谁知她是不是真的会教,万一只是想把你留在食肆干杂活,肯定是要签契书的,想走都走不了,这不明显坑人。”   许沁玉要是在这里,大概也恍然大悟,为何她的告知贴了一年半,也没帮厨愿意来许记跟她学做菜了。   冬氏心里头还是觉得许小娘子不是这样的人。   能为了那些腹泻病的病人做吃食,许小娘子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心计。   见丈夫还是觉得许小娘子在调料上用了什么上瘾的东西,冬氏也不再说话。   过了会去找了长子冬骞。   冬骞住的院子距离正院不远。   冬骞已经取妻生子,妻子生了个小闺女,今年也快五岁,年初时候又怀上,现在肚子已经大了,再有两三个月就该生了。   见到母亲,冬骞起身,“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歇息?”   冬氏心里有事,就跟冬骞说了说,今日她去找许小娘子,许小娘子跟她说的那些话,还把儿子父亲对许记那些猜疑,觉得是调料问题也说给了儿子听。   冬骞听后,说道:“许记的这位小东家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娘,其实我想去试试。”   其实冬骞觉得,许记食府的吃食没有任何问题,他也常吃,父亲之所以如此坚信,不过是因为一个掌勺了三四年的小妇人厨艺比他了得,抢走了他在源宝镇这么多年来的稳定客源,所以父亲不服气罢了。   “骞哥儿你说什么?”冬氏愣了愣,“你想去许记做帮厨吗?”   长子冬骞跟次子岳席都在东来居做帮厨,从小就跟着老爷学厨艺,两人天赋倒也还成,现在都已经做帮厨掌勺,也有几道拿手菜。   但是冬氏看得出,丈夫对次子还是偏爱些,就算教两个儿子厨艺,教次子的东西也更多些。   长子不说,心里头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冬骞点点头,“对,娘,让我去许记做帮厨吧,我想跟着许小娘子学些东西。”   他喜欢做厨子,不仅是因为想赚钱,是想做出更美味可口的食物,看着食客们夸赞他做的吃食,他心里也跟着开心。   冬氏问道:“你可考虑清楚了?你若真去了许记,你爹他……”   要是长子真去了许记,丈夫肯定会大发雷霆,以后说不定就不肯继续教长子。   冬骞道:“娘,我想清楚了,其实早些时候我就想去,但我知道爹会生气。”   他考虑了这么久,现在也想清楚,有得有失。   而且他看得出来,爹对弟弟更上心,似乎还有些防着他,但这种话,他不好跟母亲直接说,怕母亲伤心,往后东来居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说不准,但此刻他只想去跟许小娘子学厨艺。   冬氏道:“行,你想清楚就成了,那明日我同你一起去找许小娘子问问看,这事儿也得和你弟弟说声,看看他什么想法,愿不愿意去跟着许小娘子学几年厨艺。”   冬氏待两个儿子是一视同仁。   离开长子院子,冬氏去了次子岳席的院子,同他说了说今天的事情,又告诉岳席,“你哥哥打算过去许记做学徒帮厨,想跟着许记东家学点厨艺,席哥儿,你要不要一块去?”   岳席一听,挑眉道:“我可不去,我是冬氏菜谱的传人,去跟着一个外人学着杂七杂八的菜式干什么,爹说得对,许记连配方都不敢卖,谁知道他那些吃食里头都加了些什么,娘,你劝劝大哥,让他也别去了。”   冬氏在心底叹了口气,到底没说什么,只道:“你大哥心意已决,娘也劝不动,且在瞧瞧吧。”   但次日,冬氏还是陪着长子冬骞去了许记食府一趟。   她挑了个晌午时间过去。   没想到跑堂的妇人告诉她,“夫人,咱们东家去了大谷村,还没回,要不您在这边坐着等等?”   冬氏才想起,许记的东家好像还跟饶州城来的一位鲁夫人合伙开了酒坊,每日还得忙酒坊的活儿。   她道:“好,那我先等等。”   母子二人坐在窗牖边的位置上等着。   母子虽然虽经常吃许记的吃食,但都没有来到堂厅吃,都是让仆人上门买好送回冬家。   现在坐在这里,发现许记的洒扫做得很干净,桌面上一点油腻感都没有,这三位跑堂的妇人可见都很勤快。   都愿意用这些过的并不好的妇人做跑堂,许小娘子心性如何,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偏生丈夫还觉得许小娘子肯定是想拖着帮厨有坏心眼。   这就是跟她生活了二十来年的丈夫吗?   冬氏胡思乱想了会儿,就见外面停了辆马车。   车帘子掀开,许小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许沁玉一进食肆,就见昨儿那位冬氏和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青年在窗牖边坐着。   青年五官同冬氏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冬氏的亲人。   冬氏起身,喊了声许小娘子,许沁玉过去坐下,冬氏也直接说明来意。   许沁玉一听这青年是冬氏的儿子,是送来做帮厨跟着她学艺的,眼睛都亮了,她等了一年多,终于等来个帮厨,帮厨掌勺好几年,自己会几个招牌菜,学起来上手特别快,她教上几个月,帮厨就能掌勺做菜,平日里她也能清闲不少,可以忙别的事情,不用日日都盯着食肆这边。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人都教,还是看人品。   她会的菜肴,说句实话,上万道都是有的,她要是想自己一道道全做出来,不知做到猴年马月去。   哪怕是教帮厨教徒弟,她也会筛选适合他们的菜系,而不是胡乱教他们。   她眼下也不知道青年的人品如何,所以还会签上一份契书,会写明尽她最大可能教他厨艺,但同样的,需得此人品行端正,若是品行不好,或在食肆使坏,从她这里学了配方,转手卖给其他人,都得送去官衙里头。 第84章   许沁玉愿意让冬骞来许记食府做帮厨, 顺便教他做菜,当天就直接把契书给签好了。   因为冬骞不止是东来居的帮厨,他还是东来居东家的长子,身份不同, 契书上自然也会约束他不可私自把从许沁玉这里学来的菜式偷偷交给东来居, 但以后离开许记, 他所学的菜式自然随便他了。   这点许沁玉倒无所谓,她的菜式那么多,而且她有信心, 哪怕是冬骞跟着她学几年,同样配菜调料火候, 做出来的菜也会比她逊色一丝,这也是她对自己厨艺最大的自信。   别人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在她这里便是不可能。   冬骞看过契书后,很爽快的按下手印。   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不说跟着许沁玉学艺时, 就算以后离开许记,他也不会直接把配方给东来居用,即便是从许记这里学的菜式,他也会去创新的菜式, 甚至冬家菜谱上,还会加上许沁玉的名字, 所学所创菜式,都会一一记下, 以示后人。   而且以后即便他做了东来居的东家, 也不会把东来居跟许记开在同一个地方。   但冬骞心里清楚, 等以后父亲真的不管事了, 东来居到底会交给谁,还真不好说。但此之前,父亲要是想要他从许记学的菜肴配方,他是不会给的。   签过契书后,冬骞直接就没回东来居,留在许记食府。   他虽然是东来居的帮厨,但也是东来居的少爷,没跟东来居签契书,他在东来居做帮厨时掌勺时候也不算多,酒楼里还有其他的大厨,另外还有父亲的徒弟。   冬骞留在许记后,冬氏打算离开。   看着冬氏上了马车,冬骞敲了敲车门,冬氏掀开帘子,笑道:“骞哥儿,可还有事情?”   冬骞笑道:“娘,你回去后别跟父亲说这些事情,晚上等我回去,我会亲自同父亲说。”   他知道父亲的想法,父亲始终不肯承认师父小小年纪,厨艺比他好,所以知道他来许记学艺,会大发雷霆,他不想让娘面对父亲的怒火,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即留在许记,跟着许沁玉学艺,哪怕许小娘子没收他为徒,在他心里,那也是师父,就该得到一声尊称。   冬氏犹豫了下,最后说,“好,那我回去不跟你父亲说。”   冬氏离开后,冬骞过去后厨帮忙。   他是许记这一年多来的第一个帮厨,但因为他的身份,大家不免对他有些提防。   冬骞心里头也清楚,原本他还以为师父会让他先帮着配菜这些。   没想到晚上做暮食时,师父就让他在旁边看着。   入了夏,点捞汁大虾跟捞汁螺肉的客人比较多,许沁玉把两道凉菜的配方仔细说给冬骞听,还给他看了,“这是用几种菌菇烘干研磨成粉,可以调味使用。其实能够做调料的东西非常多,一些水果可以做调料,还有香料,包括这种菌菇粉,还有其他一些可以做增鲜调料的,香菇和虾米按照一定的比例烘干研磨成粉也可以增鲜,另外还有紫菜和干贝也能配出鲜美的调料等等。”   实际这些都是可以增加鲜味的,可以替代味精的调味料。   这种增鲜的调料,除了她说的这些,还有不少种配方,按照做菜的风味和口味,所使用的调味也不相同。   她目前配置了大概五种增鲜的调味粉,有些是烘干碾成粉就成,还有些需要煮熟后在经过一些工序而制成的,但并不是所有菜都用到这些增鲜的调味品。   冬骞忍不住想,难不成就是这些调味粉,所以许记的吃食才特别好吃的吗?   直到看到许沁玉至少有一半菜肴,是没有放这些增鲜粉的,他才知自己猜测是错误的。   许沁玉告诉他:“这些只是增鲜的,但并不是所有菜肴都需要增鲜,有些食材本身就很鲜美,突出的就是食材本身的鲜,甚至其他调味品都不用给,只给一些盐巴就足够的。”   许沁玉又做了一道上汤豆苗。   豆苗是她自己水培的,这个菜也是店里的招牌。   上汤豆苗的做法多样,可以不给配菜,只用高汤,这个最考验吊汤的功底,汤一定要鲜,豆苗在高汤里煮的火候一定要控制好,这种上汤豆苗的做法就是汤底鲜美,豆苗脆,还嫩生生的,哪怕有高汤的鲜,也丝毫不会抢占豆苗的嫩爽。   另外上汤豆苗还可以加松花蛋,也可以加火腿,做法不同。   现在许记就有两种做法,一种就是用高汤煮出来,只加丁点盐巴。   另外种则是加松花蛋,松花蛋上汤豆苗。   火腿还没到吃的时候,就不能当做配菜。   松花蛋是她自己腌制发酵的,也是这两个月刚出的新菜品。   松花蛋有的人就特别喜欢,有的人则不喜欢。   就跟螺蛳粉,榴莲,折耳根,香菜等等这种味道比较大比较浓郁的食材一样,就看食客们自己的喜好了。   松花蛋也叫皮蛋。   因为许沁玉腌了不少皮蛋,食肆还的朝食还加了一道皮蛋瘦肉粥。   暮食多了一道凉拌皮蛋,就是没有辣椒,不然的话,弄道擂辣椒皮蛋,不仅美味,还很下饭。   目前来看,能够接受皮蛋口味的食客还是挺多的,一开始尝鲜的人不多,后来慢慢增多,习惯皮蛋的口味,就觉得这玩意还挺好吃,有点清凉爽口,味道有点冲却又很香浓。   冬骞在后厨跟着许沁学了快两个时辰,已经是心服口服。   师父她能同时使用好几个灶台,出菜快,味道却没有丝毫影响。   就是连自己的父亲,也只能同时控着两个灶台,还是得炖荤菜,不然炒菜煮汤这些,稍微控制不好,口感就不对。   冬骞学的很认真。   他终于知道,师父做菜好吃,并不是靠的调料,当然,的确每样菜都给了调料,但也只是普通的姜葱还有酱醋这些,甚至不少菜仅仅是给了盐巴,味道都很好,师父她是真的厨艺高超。   许沁玉晚上做暮食的菜品都教了冬骞。   当天晚上的食肆里大家伙的暮食就是让冬骞来做的。   一道捞汁大虾,一道凉半皮蛋,还有道肥肠鱼跟油闷茄子。   许沁玉会让他把食肆里头的菜都给做一遍,看看冬骞比较适合做什么口味的菜系,到时候会因材施教。   毕竟一样吃食可以做出不少种味道,有些厨子他在重口味的菜,比如川菜这方面有天赋,有些则擅长突出食材的鲜嫩爽滑,还有些注重刀法和精细,比较善用姜葱,做出来的菜比较清爽。   晚上冬骞做的员工餐,许沁玉也吃了,味道不错,不愧是掌勺好几年的帮厨,只是看她做过一次,给他说了说调料的比例火候之类,他就能学到个五六分,剩下的就是慢慢掌控火候就差不多。   吃过暮食,许沁玉就回了。   没一会儿,冬骞也回了冬家。   回去后,他先过去父亲岳为民的书房一趟。   岳为民也已从东来居回了,见到冬骞,他皱眉问,“今儿你去哪了?席哥儿说你想去许记食府跟着那个小厨娘学做菜?你今儿过去了?”   冬骞道:“回父亲的话,我今日去了许记,已经跟师父签了契书,会留在许记跟师父学三年厨艺。”   这三年,他也是有工钱拿了的,不过一个月就五两银子,他本来也不差钱,其实经过今晚,五两银子他都不想拿,因为师父是真心实意想要教他。   岳为民并未生气,只好奇问,“那小厨娘可愿意教你?不是糊弄你的吧?”   冬骞道:“父亲多虑了,师父她很好,今日师父做暮食时,一直让我在旁边学着,还会详细告诉我如何调味,还有火候怎么控制,今儿我跟着师父学了捞汁大虾,捞汁田螺,还有肥肠鱼,上汤豆苗,油爆鳝丝还有一些炒菜。”   岳为民就有点震惊了。   所以这小厨娘说得都是真的?   她是真心实意想要把厨艺交给其他人?   就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即便他自己收了徒,好几道拿手菜他都不会轻易教出去的。   “她真教你了?”岳为民还是不信。   冬骞点头,“师父今日做了二十多道菜,我一直在旁边学着。”   岳为民忍不住问,“那她做菜可有使用一些特殊的,让人上瘾的调味品?”   冬骞看了父亲一眼,说道:“没有,师父手里也有几样增鲜的调料,但跟冬家的一样,都是用食材勾芡或者烘干制成,并没有让人上瘾的东西,父亲,师父的厨艺毋庸置疑,她在厨艺上的天赋,根本无人能及。”   这种增鲜的调料,其实一些大的厨艺世家都是有的,概不外传,冬家也如此,冬家是用七八种干货海鲜高汤熬煮,再经过一系列繁琐的工序而成的,成本比较高,所以东来居的菜才卖得不便宜,一些小的食肆是没有这种调料的。   因为小食肆的掌勺都是跟着师父学的厨艺,一般的师父根本不会把这个调料的配方教出去。   就如同当年,要不是岳为民跟娘成亲,入赘冬家。   祖父也不会把这调料的方子交给父亲。   冬骞甚至也只是知道冬家菜谱上这道名为‘七鲜’调料的原始配方,现在东来居用的‘七鲜’调料是父亲改良过的,并没有告诉他配方,至于父亲有没有告诉弟弟,他未曾得知。   现在冬家菜谱上,不少菜都是父亲后面改良过的。   岳为民就不说话了,如果许记也有这种增加鲜味的调料,难怪许记的菜好吃,味道还比东来居好,应该就是许记的调料比他的‘七鲜’要更好些。   他又忍不住问,“骞哥儿,你可知许记这调料是如何配的?”   冬骞看了父亲一眼,“大概是知道的,师父一共有五种增鲜的调料。”   这些瞒不住,父亲一定会想方设法从他口中知道,不如直接说,但调料还是做菜的配方,他肯定不会给父亲。   其实相比东来居的‘七鲜’,师父手上这些增鲜的调料配方,实在简陋的厉害,有两种就是特别简单的配方,师父都直接告诉了,两样食材按照比例烘干碾磨成粉就好了。   岳为民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五种?”   他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才把‘七鲜’调料改良,把味道发挥到极致,才为东来居吸引这般多的客流量,可那小小一个厨娘,手里头就有五种调料?她到底如何办到的?难不成是这小厨娘的师父是个很厉害的名厨?还愿意把这些配方教给一个小厨娘?   他记得小厨娘一家是突然来到源宝镇的,这小厨娘祖上难不成也是厨子?   岳为民思来想去,犹豫下对冬骞说道:“骞哥儿,你既然知道其中两样的配方,还有那些菜肴的配方,能不能跟爹爹说说?你放心,爹不会把这些配方用在东来居的吃食上,只是想研究下。”   “父亲。”冬骞摇头,“若我把这些配方告诉父亲,我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之人,父亲难道也希望自己的徒弟做出这种背叛师父的事情吗?况且我与师父已签下契书,即便父亲拿了配方不用,我也是背叛师父,违背契书,所以恕父亲原谅,我不能把这些配方告诉你。”   岳为民有些不高兴,“骞哥儿何苦如此猜疑我,我不过也是好奇想研究下,并不会把配方弄出来,让你成为背信弃义之人。”   冬骞叹了口气,“可是,父亲,我若把配方告诉你,不管父亲会不会用这些配方,我就已经做下背信弃义之事。”   岳为民脸色垮了下来,甩袖道:“罢了,你即如此怀疑我的用心,我倒是要瞧瞧,你跟着那个小厨娘能学到什么,她会不会真的把自己的看家本领教给你!”   冬骞有些难过,“父亲,那儿子先回去了。”   岳为民挥手,冬骞离开。   他回到院子,见到媳妇儿挺着个大肚子在院里跟闺女玩耍,脸上才露出笑意,过去陪伴妻女。   没一会儿,冬氏过来寻他,“骞哥儿,你可告诉你父亲了?你父亲可有训你?”   冬骞把书房发生的事情告诉冬氏。   冬氏听闻,心里也有些难受,这些年,东来居在源宝镇一家独大,现在有了徐小娘子跟许记食府,丈夫心里头肯定不舒服,有些转不过来弯来。   她道:“你父亲那边你不用管了,我会劝劝他的,他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过些日子他会想通的。”   冬骞也点点头,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小时候父亲也很爱他,经常带着他跟弟弟出门玩耍,抱着他跟弟弟在庭院里赏花吃点心。   ……   冬骞跟自己父亲的事情,他没有告诉师父。   他能做的就是好好跟着师父学艺,而他也能保证自己不会把配方教给父亲,也不会卖给其他人。   其实这种事情不少,师父教徒弟,其他酒楼食肆就跟徒弟买配方,有些徒弟经不住银钱的诱惑,就会卖掉配方,背信弃义。   许沁玉知道冬骞的身份,却也没怎么防着他,她没有四哥那样聪明的脑瓜子,无法从一个人的微表情动作就看出这个人的品行心性如何,她能做的,也是问心无愧,既然愿意传授厨艺,肯定是勤勤勉勉好好教导。   不过因为冬骞是东来居的少东家,许沁玉也慢慢对东来居有些了解。   知道冬家菜谱,知道东来居的大厨是入赘冬家,长子跟幺女随了母姓,次子随了女婿的姓。   听到次子是跟冬家入赘的女婿姓的,许沁玉心里跳了下。   不能说人人都是自私,但有些很奇怪,在一些人的眼中,姓氏反而比血脉更加重要。   连后世都有不少这样的例子,两家结亲,生的孩子一家一个姓,两边的都各自疼爱随着自己那一方姓氏的孩子,还各自都要把家业留给随自己姓的那一方。   这种情况在母亲身上比较少,因为都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母亲对孩子的感情大多都是一样。   母亲比较少去纠结姓氏,但不爱子女的母亲也是有一些的。   总之人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许沁玉不知冬家情况,冬家的事情其实也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只用好好教冬骞厨艺就行。   等到盛夏时,许记食府的几十道吃食,冬骞都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许沁玉发现他做重口菜味道更胜一筹,像是肥肠鱼,酸菜鱼,水煮肉片,藤椒鸡这些味道会更好些。   许沁玉还跟冬骞说了说,告诉他,他更擅长醇浓并重的菜系,所以可以在这些醇浓并重的菜品上多下功夫,往后食肆这方面的菜都可以交给他掌勺。   冬骞自己也有些感觉,做这些重口菜的时,他发挥也更好。   许沁玉虽说是把这类口味的菜让冬骞做,但真正想要掌勺,也得几个月练。   他现在做菜的味道,跟许沁玉做出来的口味差别,还是有些区别。   连袁氏林氏她们这些不重口腹之欲的妇人都能品尝出来。   冬骞也更加努力的练着。   做菜,除了天赋,其他的就是多做多练,熟悉对火候跟调料的掌控而已。   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酒坊那边更加忙碌起来,山里的葡萄大批大批的成熟,好在许沁玉不用操心这些,都是鲁夫人请了附近的妇人去山上帮忙采摘野葡萄,然后清洗晾干,她还是每日晌午抽空过去一趟,把野葡萄跟冰糖的比例配一下,再让其他人帮着装坛密封。   陶齐他们三人每日也都上山采葡萄。   除了葡萄,还有山楂,要是遇见其他香甜的野果子,三人也会采回来送去许记。   哪怕许小娘子并没有要这些野果子,他们也想送过去让许小娘子尝尝看。   山里头香甜的野果子还是挺多的。   许沁玉看着晒的山楂已经够用到明年夏天时,就让陶齐他们每日少采摘些,够食肆炒红果跟煮山楂饮就行。   去山上采摘野葡萄,勤快些的,每天都有大几十文钱,这钱也就是赚个快钱,最多再有一个月,山里的野葡萄基本就要被摘得七七八八的。   酿葡萄酒的配方不难,甚至非常简单,工序也极简单。   因此有不少人心里就有了些想法。   这个葡萄酒价格贵,她们早就清楚,之前许小娘子酿的葡萄酒要一两银子一瓶,一瓶里面也就差不多一斤的量,加上整日看着葡萄酒怎么酿的,葡萄跟糖的比例,肉眼也能估摸个大概,自然就觉得酿葡萄酒简单得很。   大谷村就有两妇人起了点心思,偷偷让家里人去山上摘了些葡萄,又去买了些糖。   等把葡萄清洗干净晾干后,也学着在酒坊里那样,把葡萄跟糖放在酒坛里密封起来,因为第一次做,她们也不敢尝试太多,但一个酒缸,怎么也能有几十斤,葡萄不要钱,买糖花了快二两银子,她们觉得只要酿出葡萄酒,这一缸葡萄酒卖得便宜些,几百文钱都卖,怎么都值个一二十两银子,实在太赚了。   所以她们就等着葡萄酒发酵好。   鲁夫人过了两日也知道了这事儿,她没多说什么,直接把这些日子的工钱结算给两人,让她们离开。   两人还有点不服气,问鲁夫人,“凭啥把咱们给退了?我们干活不利索?还是耍滑偷懒了?”   鲁夫人直接问她们是不是偷学了酒坊酿葡萄酒的方法,还在家里自己酿葡萄酒。   两妇人振振有词,“谁偷学了?这酿葡萄酒本来就简单地很,总不能因为你们酿得多开了酒坊,就不许别人酿了吧?”   “简单的很?”鲁夫人笑了笑,并未多言,只是说,“既然如此,你们可以去山上摘更多葡萄回去酿酒,赚更多银钱,自然也看不上这几日及十文钱的工钱。”   两妇人最后也只是嘀嘀咕咕离开。   等到二人离开,鲁夫人站在酒坊里,面色平淡的说道:“酿葡萄酒的方法的确简单,一看就会,大家要是有其他心思,看不上这每日摘葡萄的几十文钱,也可以去山上自己采葡萄,再买点糖回去自己酿酒,我都不拦着,但以后每年这时候酒坊肯定不会让你们继续来干活,虽然每年就两个月的活儿,赚个三四两银子,你们可都想清楚了。”   有少许的人还是有点心动,实在这葡萄酒的利润太大,很难不让人心动。   但更多都是很朴质的妇人,闻言说,“东家,咱们不走,咱们给东家好好干活。”   也有些精明的,知道这酿葡萄酒看着简单,但肯定不如表面,不然也不会让许记的东家每日跑上一趟,只怕那两妇人这次酿酒肯定会出问题。   几个有点心动的见没人愿意离开,也都歇了心思,也是想着等等看,看看那两妇人酿的葡萄酒如何,若是好喝能卖上高价,明年她们再酿也是一样。 第85章   鲁夫人说得很对, 酿葡萄酒的方法本身就很简单,不能阻止别人效仿,算是连偷学都算不上,但是酿的方法简单, 发酵不好, 那一缸葡萄酒可就要毁掉。   鲁夫人见还有几人目光闪烁, 显然也存了心思,把人记下,等明年时候她就不会再继续用这几人, 明年能够用的人,她也会签份长效的契书, 只要酒坊在,签署长效契书每年夏天时候就能来酒坊做工,虽然每年就上工两三个月,但每月至少可以保证二两银子的工钱。   许沁玉次日过来配葡萄跟糖的比例时, 鲁夫人便把此事同她说了说。   许沁玉跟鲁夫人差不多态度。   那两名妇人, 要能真酿出葡萄酒也无所谓的,随她们的意就好。   酒坊里面,葡萄酒继续酿着,许沁玉也是两头跑着。   不过食肆那边有了冬骞这个帮厨, 她又清闲一截子,朝食时她除了调馅调味, 其他事情冬骞都能帮上忙,暮食时, 冬骞也能帮着配菜, 偶尔还能帮着掌勺下, 有她照看着, 味道也差不多,所以她人都清闲了些,每日不会觉得那么劳累。   酒坊那边,葡萄酒已经一批批的发酵好,开始装瓶密封。   这些葡萄酒,鲁夫人打算分为四批,运往四个地方,都是富饶的州城,然后还打算往京城运送一批,要说最富裕的地方,那必然是京城,京城里达官显贵多,不缺银钱,缺的只是美酒佳肴。   知道鲁夫人的商队还会去京城,许沁玉就想让鲁夫人帮她给爹娘还有舅舅家各送一百瓶葡萄酒尝尝看。   其实知道鲁夫人要把葡萄酒运去京城,许沁玉也同意,不怕给京城里头的新帝和太后知晓。   她开食肆的事情瞒不住京城里头的。   她也不是真正的愚笨,她现在就是个小厨娘做点小生意,在外人看来,还是她养活着一大家子,竖王都轮到这种地步,恐怕新帝和太后反而会更放心。   毕竟商人在世人眼中,比贱民好不到哪里去。   关于许沁玉的身份,鲁夫人早派人打听过,知道她是被流放的竖王的妻子。   但鲁夫人不觉有甚,虽然流放曾经的皇后很让人震惊,但现在竖王这一脉就是普通的庶民,只当做平头百姓看待就好,何况裴家现在也就是做做生意,生意在达官显贵眼中是最下等的。   鲁夫人还知道许沁玉不过是替她堂妹出嫁,是侯府推出去流放的小可怜罢了。   许沁玉一提起这事儿,鲁夫人立刻答应下来,还让她放心,一定会帮她把葡萄酒给侯府二房送去。   又过去半个月,鲁夫人准备把第一批葡萄酒运送到京城里。   边城距离京城有上千里路,运货走的自然也是水路。   水路有水匪,甄武这趟亲自护镖,还把商队里头武艺最高强的十来人都给带上,对这趟送货也很重视,好在一路上那些水匪并未出现,他在饶州跑得多,知道饶州城运河两边的峭壁上是有两拨水匪的,其中一波倒还好,不伤人,抢的货也大多都是不义之财。   另外一波水匪很是凶残,不仅抢货,还杀人。   之前官船被抢,朝廷派官兵剿匪,那波好点的水匪自此消失不见,所有人都以为这波水匪已经被朝廷剿灭。   但甄武却觉得那波水匪应该并没有被剿灭,可能是去了其他地方。   另外波水匪在那次朝廷的剿匪中损失惨重,这一年多也比较少出现。   现在运河上比之前安全些。   甄武这一趟也是平平安安,货船水路走的比较慢,七天后才到达睢州。   睢州是运河水路的最后一站,是四通八达的要道。   到达睢州后,又走了三日官道,才到达京城,给守城门的士兵看过路引便放了行。   甄武先把许沁玉托商队给德昌侯府二房的两百瓶葡萄酒和一封书信送了去。   薛氏得知是饶州城的商队,立刻见了甄武,看着甄武让人搬进来的二百瓶葡萄酒,葡萄酒瓶很是精致,漂亮的花纹,上面还雕刻着‘许记葡萄酒’五个字,薛氏问道:“大兄弟,这是玉娘酿的葡萄酒?”   “恩。”甄武不爱说话,只是点点头,但也对眼前面容温婉的妇人解释了一番,“许小娘子酿的葡萄酒很好喝,也惦记着你们,我家夫人目前跟许小娘子一起做葡萄酒这个营生,正好第一批货要送来京城,许小娘子便让我给夫人您带些酒尝尝还有一封信。”   把书信递给薛氏后,甄武没久留,离开德昌侯府。   薛氏知道甄武忙,也没强留,握着书信把人送出去,又回来内院看了玉娘给她的信。   玉娘在信里头说得很多,絮絮叨叨写了好几张,就是说自己在边陲过得不错,每日忙忙碌碌,食肆跟酒坊的事情都会在信里说给薛氏听,也告诉薛氏,婆母跟小姑子待她都特别特别好,她跟四哥也不算夫妻,两人算是以兄妹相称。   还告诉薛氏,婆母说她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就让她跟四哥和离,放她嫁出去。   但她不想成亲,她一心都在食肆跟酒坊上头,只想多赚点银钱。   薛氏看完,心里忍不住觉得贴心跟感慨。   贴心的是玉娘也算长大了,玉娘经历这一遭,心性也发生了变化,以前的玉娘性子虽有些软和,但其实有些固执。   玉娘以前喜欢过一寒门子弟,已经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薛氏不是看不起那寒门子,只是接触过几次,觉得他心思不正。   他哄着玉娘,希望可以来德昌侯府提亲娶玉娘。   薛氏跟丈夫面上不说,但其实并没有打算让玉娘嫁给那寒门子,只是还没等寒门子家里上门提亲,大皇子出事,皇后一脉被流放,玉娘被推了出去替嫁流放边陲,这是宫里新帝下的诏书,哪怕薛氏拦着,德昌侯老夫人还是让人把玉娘给一台小娇送去竖王府。   玉娘跟着四皇子去了边城,那寒门子竟再也没上门过,仿佛从来不认识玉娘。   不然那个寒门子要真是喜欢玉娘,怎么也该给玉娘递封书信,或者帮忙流放路上打点下。   看玉娘信中也从未提及过那寒门子,可见玉娘应该也放下寒门子。   因为那寒门子前些日子也娶妻了,妻子是其他侯府家比较得宠的一个庶女。   另外皇后能如此大度,待玉娘也好,薛氏才是真正的放心。   至于玉娘的亲事,她在京城里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盼着皇后以后能够帮忙掌掌眼。   其实连薛氏都没想过玉娘会有回京的一日,只希望她在边陲也能过得好,如果跟四皇子真的没有感情,找一个疼惜她的男子成亲也好。   看完书信后,薛氏把葡萄酒给大哥薛良那边送了些。   薛良尝过葡萄酒后,就知道玉娘手艺没得说,他没喝过京城的梅子酒和桂花酒,太贵了,但外甥女酿的这个葡萄酒味道醇厚,滋味悠久,前面是葡萄的酸甜味道,后面还是淡淡酒香,连他不怎么喝酒的人都觉是好东西。   而且果酒不怎么醉人,女眷们也能喝。   葡萄酒肯定贵,薛良也没打算在摊子上卖,留着自家人逢年过节的开几瓶喝喝。   剩余的葡萄酒薛氏甚至没给三房还有德昌侯跟老夫人送过去尝尝,只给大房送了些过去。   当初玉娘被送到竖王府,是老夫人跟德昌侯发话的,老夫人甚至放了狠话,说玉娘凭甚想跟慧娘比,就该老老实实嫁去王府。   葡萄酒给大房送了一半过去,玉娘出事时,只有大房的长嫂江氏来安慰她,长嫂是比较和善的人。连大房嫁出去的大姑娘锦娘都回门了一趟,还去质问了老夫人跟慧娘,慧娘把一切都推到老夫人头上,老夫人也责怪锦娘不该给玉娘出头,还说玉娘现在已经是罪王的家眷,不再是侯府的子女,让跟玉娘彻底断了关系。   哪怕现在三房跟老夫人也曾来找薛氏缓和过关系,但薛氏依旧不肯原谅她们。   大房跟此事无关,她跟长嫂相处也挺好,还是按照平日里妯娌相处着。   这葡萄酒一送出去,三房跟正院那边都没有,也瞒不住。   德昌侯老夫人气得不行,“这老二媳妇,当初那不是形势所迫才把玉娘嫁过去,现在玉娘在边陲过得不也是好好的,还能赚大钱,这不就是玉娘的造化?就她还逮着这事儿不放,真是反了天都,我前些日子喊她来吃宴,她也不肯来。”   其实也是三儿子跟小孙女让她同二房交好关系,老夫人不知何原因,儿子不肯说,她也只得同意下来,但她都主动跟薛氏说话,薛氏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模样,真真是气人!   许沁慧得知后,也有点生气,她跟父亲祖母都已经主动跟二房和好,可二伯母还是如此,不咸不淡的态度,就连二伯也差不多这般。   得知这次给二房送酒的是边城的一个商队。   许沁慧找人去给甄武递了话,想见见他,想让他帮着自己写给竖王的书信送去边陲。   结果甄武直接拒了,见都不肯见她。   许沁慧没了法子,只能把信交给父亲,让父亲寻个靠谱的人,把信送去边城给竖王。   许曙平寻了自己的心腹,把这封书信送去了源宝镇。   快马加鞭去边陲也就两三日。   三日后,这封书信送到源宝镇裴家,裴危玄还在外面没回,白天时候,来溪巷的宅子里没人,裴嘉宁最近也忙,她的玲珑阁快要开业,还在忙着找绣娘,芫姐儿和凤哥儿都送去桂花巷祝老太太住的院子里,让祝氏帮着看着两个孩子。   所以最后这封书信被送去了许记食府。   是闻氏收到的书信,那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执意要把信交给裴危玄,闻氏还觉奇怪,问是谁给儿子的书信,那人顿了下说是德昌侯府递的信。   薛氏一开始以为是德昌侯府二房的人,是玉娘的娘家人让人送的信,但甄武去了京城,薛氏要回信怎么也该是甄武带回来,现在却是个陌生人,闻氏也警惕起来,信封上头连署名都没有,闻氏直接道:“若不肯说是谁递的信,这信你原路带回吧,我们不收。”   男人只能告诉闻氏,是德昌侯府三房送的信。   闻氏脸色冷淡下来,只说儿子在外跑商,不在源宝镇。   那人无奈,最后犹豫下,还是把信给了闻氏。   闻氏不清楚这信是德昌侯府三房的谁给儿子递的信。   但不管是谁,她都不想给儿子看这信,可她的教养也不允许她做出撕毁给儿子书信的举动,只把书信带回宅子放好,到时候交给儿子,让他自己做决定看不看。   这事儿闻氏没瞒着许沁玉,在她看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就不该瞒着,大家一起商量。   许沁玉听闻后,只是挑了下眉,她也想不透三房那边为什么给四哥送信。   原身被送去竖王府时,德昌侯跟老夫人还有三房的人明显是打算以后一点关系都不跟竖王府沾上,现在递信又是为何?   许沁玉道:“等四哥回来,让他自己看看书信。”   闻氏点头,“我也是如此打算。”   等到月底时,甄武也带着商队的人从京城回来。   他到京城时差不多是月初,现在已经月底,一来一回花了一个多月,这还是他的商队经常跑京城的原因,京城里头有认识的商人,帮着把他的葡萄酒介绍给几户达官显贵,这些达官显贵尝过后,立刻就定了不少葡萄酒,所以不出半月,七千瓶葡萄酒都卖完了。   卖完后,薛武在京城停留几日便回了。   他走的时候,交好的商户还问他什么时候可以送第二批葡萄酒来京城。   其实这中间,甄武交好的商人并未收取什么费用,但能跟达官显贵牵上线已经是最大的好处,自然也希望甄武多弄点葡萄酒来京城。   剩余三批葡萄酒,甄武没打算继续运往京城里头。   就算葡萄酒卖得再好,得让这些达官显贵们惦记上,毕竟物以稀为贵。   甄武只得说,“虽然还剩余些,但跟别的州城已经订好,得送过去,今年葡萄酒也不多,等明年会多送些来京城的。”   甄武回来后,也没耽误,立刻带着第二批货运往别的州城。   第一批葡萄酒是七千瓶,价格定也在三两银子一瓶,除掉所有成本,还有路上打点跟京城里头打点的费用,把许小娘子那份银钱也算出去,三两银子,大概纯利润也就是一两银子左右。   三两银子,在老百姓眼里头肯定是昂贵,可在京城这些达官显贵眼里,便不算什么。   剩余的葡萄酒还有三批货,总量大概也就是两万五千瓶。   也就是这所有的葡萄酒能赚个二万多两银子,其实不算多,商队每年随随便便也有个几万两银子的进账,但鲁夫人很看重葡萄酒,要是能做起来,以后也能专门做这个营生。   所以甄武也是尽力把葡萄酒的名声给打出去。   甄武离开后,已经入了秋,酒坊那边也差不多可以停工。   前些日子,甄武刚去京城没多久时,两个偷学酿酒的妇人来酒坊闹了一趟,原来是她们酿的葡萄酒已经发酵好,里面很多白沫子,两人也不知为何会这样,等算了算日子,已经换坛二次发酵后,二次发酵好后她们尝了尝味道,喝起来又酸又涩,还带着一股奇怪的甜味,味道根本不对,所以就上酒坊去闹。   鲁夫人冷笑一声,“你们自己偷学酿酒手艺,我也没阻拦,甚至没去官府告你们,你们自己没酿好,反倒来酒坊闹事,真真是好笑,来人,把她们绑了!给我送到衙门去。”   两个妇人没料到鲁夫人说绑就绑,吓得不行,又开始跪下道歉。   鲁夫人最后到底也没为难她们,让人把她们给放了。   酒坊其他人才知道原来酿葡萄酒看着步骤简单,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酿毁了,葡萄没甚,那些糖可是贵得很,贪心的下场就是没了这么好的活儿,还亏了二两银子。   第一年酿葡萄酒虽出了点事端,但也算好事儿,以后就能传开,葡萄酒的酿法看着简单,但实际并不是如此,省得以后生意做起来,酒坊的匠人们也学两妇人偷偷私酿。   甄武带着第一批卖果酒的钱回来,鲁夫人就亲自上门一趟,把七千两的银票给了许沁玉。   许沁玉只管酿酒,一瓶葡萄酒她得一两银子。   之前买地买宅子,还有给了薛氏二千两银子,还有给宁姐儿五百两,再这几个月杂七八杂的开销,不过这几个月也一直有入账,她手头上就三千两,加上这七千两,手头上就有了一万两银子。   另外三千两存在钱庄里头,家里都不存放大额银钱和银票,怕遭贼。   虽然许沁玉也不怕有贼人来家里,毕竟家里头还有墨玉跟白玉轮流守着,贼人来了也是自寻死路。   握着手中这厚厚一沓银票,许沁玉笑得眉眼弯弯,见牙不见眼。   她有一万两银子啦!   以后就是‘万元户’!   但这个‘万元户’可不一样,一万两银子,即便一些当官的家里,都不可能存下这么多。   而这一万两还只是个开始!   她希望以后许记可以开遍大江南北!   其实她还有些别的想法,想让许记不止做吃食,还可以吃喝玩乐,有点像后世的农家乐,但此事也得慢慢操持,她目前的精力就只够操劳源宝镇一个小小的食肆而已。   终于存到一万两银子,许沁玉这几日面上都不自觉带了笑。   这七千两银票她也没久留,隔天就存到钱庄里头去了。   ……   边陲这边,许沁玉跟裴家日子照常。   但京城里,却因为许沁玉酿的葡萄酒惊动不少人。   那几户达官显贵把七千瓶葡萄酒分完,平日里用膳时也会喝上一些,喝起来酸酸甜甜还有淡淡的酒香,余韵绵长,不管是招待男客还是女眷都可以。   所以也用来招待平日的贵客,甚至还有人用就这葡萄酒招待了新帝。   原来新帝虽登上皇位,但骨子里还是之前只喜吃喝玩乐的二皇子。   他原本结交的朋友也大多都是世家子弟。   新帝平日很少出宫,出宫也是换上锦衣,装成一般的世家公子哥,让这些世子带他出去花天酒地。   正好新帝认识英国公世子。   国公爵位差不多都是世袭,一般都是自己立下赫赫功勋,或者祖上立下赫赫功勋才能封国公。   要是祖上封了国公,等着世袭下来,国公的子孙后代哪怕没甚大本事,只要不犯大错被剥爵位,在京城里头也都能让人高看一眼。   英国公就是一百多年前跟着高祖皇帝立下赫赫功勋才被封为国公的。   但一百多年过去,英国公府现在的子孙都是平平,没甚大本事,只老老实实继承爵位。   英国公世子跟着新帝出去花天酒地,还带了几瓶府上买的葡萄酒。   新帝尝过这葡萄酒,很是惊艳,还问是哪里卖得酒,得知是边陲运来的。   新帝还赞道:“那种地方还能有人酿出如此惊艳的果酒,也算是厉害。”   因为葡萄酒很好喝,新帝还惦记着给宫里的太后尝尝,给伏太后带了些回去,回去后献宝似的给伏太后,“母后,您快尝尝这佳酿,味道不错。”   伏太后尝过后,也称赞了句,“不错,哪儿来的?京城里好像第一次瞧见葡萄酒。”   新帝告诉是伏太后,是英国公世子家买的,从边陲运过来的。   一听是边陲之地,伏太后微微皱眉,看了眼酒瓶上的‘许记葡萄酒。”   许记?   她怎么记得竖王那一脉去了边陲后,德昌侯府的二姑娘开了个食肆,就叫许记食府?难不成这果酒也是许家二姑娘鼓捣出来的?一家子也是无用,竟让个姑娘做厨子来养家糊口。   伏太后眼中满是不屑。   她既然敢顶着文武百官的反对把皇后和四皇子发配边陲,自然不怕竖王那一脉能再有什么大作为。   她心中自负也是因为她知道竖王那一脉就剩三个妇孺,还有个体弱的小哑巴,再剩余个从小被她下毒,看着也是一副病弱模样活不了多久的竖王,自然不怕什么。   她没派人杀了竖王一脉,却也派人去打听过竖王一脉。   知道竖王一脉去了边陲后,都是靠着德昌侯府的二姑娘摆吃食摊子养活一家子,小厨娘稍微有点本事,存了点银钱开了个许记食府。   但就算能赚些银钱又如何?   竖王一脉不过是靠个姑娘家养着的废物。   哪怕这些葡萄酒卖得贵,能赚不少,在伏太后眼中也不过就是九牛一毛罢了,整个天下都是她的,国库里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她岂会在乎一个小厨娘赚得那点子银子。   伏太后想到这里,心情竟还不错,“葡萄酒还不错。”   不得不说,德昌侯府的二姑娘酿酒手艺不错,就是不知做的吃食如何。 第86章   已经入了秋, 西南的初秋比别的地方舒服许多,其他地方还有秋老虎,白天夜里都热,西南这边也就白天还微微有点热, 晚上睡觉都得盖上薄毯。   最近许沁玉在忙着做柿饼。   陶齐他们在山里头摘了不少野柿子, 这些野柿子个头不大, 熟透的时候很甜,去掉蒂后,稍微撕开一点, 一吸溜,里面的果肉就全吸进嘴巴里, 果肉细腻,汁水甜腻,就是野生的柿子比较小,一口一个。   而柿子没熟透的时候比较涩口。   山上的野果子多, 附近的小孩们经常跑去山里摘野果子吃, 这些野生柿子生长在山腹的位置,有点深,一般小孩们去不了那么深的山腹。   已经夏末,山上的野生葡萄没多少, 陶齐他们就没跟着酒坊那边继续采,去山里头打猎, 野柿子也是打猎时候遇见的,那一片长了不少野生柿子树, 就一颗柿子树上的柿子已经成熟, 另外几颗都还没熟, 特意送过来给许沁玉尝尝, 许沁玉尝过之后有点想念甜甜糯糯软叽叽的柿饼,就让陶齐他们去摘些没熟的柿子回来。   柿饼也是干果蜜饯的一种,但这里好像还没有柿饼。   这里的干果蜜饯大部分都是加入蜂蜜和糖浸渍而成,柿饼的做法不太一样,是风干而成。   做法其实也简单,但大部分都做不好,因为即便是风干而成,也需很多注意的地方。   做柿饼要选用已经红了但果肉还是硬着的柿子,削去果皮后不能去蒂,铺在畚箕里放在太阳下面暴晒,晚上跟阴天时就要收回放在通风的位置,因为柿饼风干时候是一点水都不能见着露水都不行,晾晒期间还得注意着时候去挤压下柿饼,可以更好的晒成型,也能让里头的果肉更软成流心柿饼。   等到把果肉晒到微微发白,柿饼就差不多成了。   但还得最后一步,放罐里密封起来等待上霜,这样密封后的柿饼在经过一段时间表面会凝结出厚厚一层白霜,沁出糖霜的柿饼,吃起来会更加香甜和软糯。   这样做出来的柿饼一点都不涩口,因为是果肉本身沁出来的糖霜,吃起来不会觉得腻。   许沁玉做柿饼也没怎么麻烦她,果皮有人帮着削,晾晒按压也有人帮着。   闻到甜味差不多时,她就知道已经晾晒好,再嘱咐着把柿饼放在罐里密封起来,柿饼才会真正的上霜。   许沁玉教徒弟时,也告诉他们,嗅觉在厨艺当中也是很重要的。   就比如晾晒这个柿饼,糖度到什么程度会散发出什么样的甜味,都有教给他们。   平日做菜也是这般。   许沁玉做了不少柿饼,陶齐说是那片地方的柿子树虽然才几颗,但因为没什么人摘果子,每棵树上都结满果子,一颗起码几百个果子,还没熟透的柿子都被他们摘回来,所以许沁玉做了至少几千个柿饼。   柿饼也不需要成本,不需要糖浸着,陶齐他们摘回来,就按照两斤一文钱的价格收的,很是便宜。   这些柿饼,许沁玉晒好装罐后,给了陶齐他们三人一人一罐子,三人连连道谢,抱着罐子回去了。   许沁玉还告诉他们,“现在罐子里的柿饼虽然也能吃,不过最好再等上半个月,柿饼会结上一层糖霜,到时候吃起来表皮是香糯的,里头则是如同蜜汁一样的流心,所以最好再等上半个月。”   她晒得柿饼可跟后世普通的柿饼不同,做柿饼还得看时间,霜降前后是最好的,这样柿饼的糖霜才会上的更好,味道也更好,才能成软糯的流心柿饼。   陶齐三人听了许沁玉的话,点点头,“东家放心,我们肯定会放半个月再吃。”   许沁玉见他们如此郑重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剩余的柿饼还有几千个,家里人也吃不完。   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冷,所以这些柿饼保存到明年春天时候是没有问题。   但是几千个,能放到明年春天,自家人吃完几千个柿饼也得吃伤。   东西再好吃,天天吃会吃伤的,以后都不怎么愿意碰这样东西。   所以许沁玉留了三四百个柿饼,剩余的除了给县令家,徐孔目家,还有夏家跟裴家三房和祝老太太那边各自送了几坛子,其余还剩三千多个柿饼,她打算等柿饼上了霜就放在许记门口当小零食卖着,一个柿饼卖个五文钱。   其实五文钱说便宜也不算便宜,说贵也是一点都不贵。   属于就算是穷苦点的人家,也能咬咬牙,拿个五文钱十文钱出来买上一两个给家里的孩子们甜甜嘴。   她做的这柿饼,不说多的,几十文钱一个还是卖得出去,但就是几十文钱卖,也就多赚个一百二两银子,所以不如便宜些,给源宝镇的孩子们尝尝,甜甜嘴。   这里穷苦人家的孩子苦得很,比她在福利院的时候都苦。   五文钱买上一小块饴糖都没她这柿饼大,而且她这柿饼的味道可比饴糖好上太多了。   等到柿饼上了霜,可以吃的时候,已经是霜降后,四哥出去也三个多月了。   许沁玉晚上回去还跟家里人叨叨,“四哥说这趟出去三个多月,现在也差不多快四个月,四哥是不是快回了?”   闻氏心里头也有点担心,儿子第一次出去跑商去了一年多,还去了海外,她不得不担心。   没曾想,半夜三更时,裴危玄就回了,琉璃卖出去后,他没回岛,直接回了源宝镇。   他回来时候已经是丑时,宅门关着,他也不想敲门吵醒家里人,直接跳了墙头。   进去后就看白玉盘着蛇身,竖着蛇头蹲在院墙下望着它。   跳下墙头,裴危玄摸了摸白玉。   白玉的大脑袋也蹭了蹭裴危玄,发出轻轻的嘶声,这是吐蛇信的声音。   白玉长得很快,比年初吓到陶齐三人那会儿又长了一截子,蛇身也粗壮了些。   它这体型出去都能给人吓坏。   上次陶齐他们被白玉给吓住,但回去后也没乱说,那几个瞧见白玉的衙役也被杨县令下令不要对外乱说,免得引起百姓们的恐慌。   其实大盛朝的百姓对白色的动物很恭敬,觉得它们是山中的守护神,看见白色的蟒蛇也会比较敬畏,不会想着报官抓住把蟒蛇给打死。   但杨县令担心给许沁玉带来麻烦,就让几个衙役不要对外说白玉的事儿。   不然知道许记东家还养了条很有灵性的大白蛇,总有好奇之人会跑去许小娘子家里看热闹,会给许小娘子带来诸多不便。   摸了摸白玉,裴危玄回房,回房时他看了眼玉娘的房间。   家里因为有白玉跟墨玉,玉娘夜里睡觉时门都是虚掩的,可以任由它们进出,倒是也不怕有贼,因为白玉跟墨玉,总有一个守在家里,外面只要稍微有点动静,它们就会出来。   看了眼玉娘的房间,裴危玄回屋拿了换洗衣物,又出来水井边提了一桶水,就着秋天的凉意冲洗了个澡,换上衣裳回了房歇下。   ……   许沁玉次日起来,穿好衣裳,又坐在铜镜前挽好发髻,插上四哥送的那根银簪子,这根簪子好看又日常,她最近都是带着这根簪子。   她明明厨艺不错,也算心灵手巧,就是这个挽发怎么都挽不好,也就索性不管,只要发髻不散落就行。   挽好发髻,许沁玉过去厨房准备烧水洗漱。   入了秋,早起比较凉,得少点热水用温水来洗漱,还没未走进厨房,她就见厨房里有着油灯的光亮,还以为是闻氏先起来在厨房烧水。   平日都是她跟闻氏最先起,有时候闻氏比她起得早就先来厨房烧水。   许沁玉笑眯眯的进厨房,正想开口说声,‘娘,你起得真早’,刚张了口,瞧见灶台边坐着的高大男子,就愣住了。   愣了片刻许沁玉才惊喜道:“四哥,你回来啦。”   裴危玄点点头,“昨夜三更回的,怕吵醒你们,就翻了墙头。”   见玉娘双眸还是水润澄澈又满脸笑意的望着他,裴危玄喉头发紧,哑声说,“热水烧好了,玉娘先洗漱。”   “好。”看见四哥回,许沁玉不知为何,心情很是愉悦,端着铜盆过来舀了热水又去水缸添了半盆冷水才端回房间洗漱,擦干脸庞后,涂抹上霜膏。   这些膏霜还是四哥给家里人做的,特别好用,许沁玉觉得比后世那些上万一套的护肤品还好使,能够养肤,平日就算在厨房忙碌,经常接触油烟,但她的脸蛋也还是白嫩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她不止脸蛋用,这些膏霜还会用来涂抹颈子跟身上的肌肤。   四哥自己做的霜膏,里面有药材,养肤,也不贵,还做了几个大罐子,足够一家人用,她才拿来涂抹身上的。   她也是姑娘家,姑娘家爱美,希望肌肤白白嫩嫩。   许沁玉涂抹好霜膏,摸着脸蛋滑嫩嫩的,才又过去厨房,见四哥把灶台里面的火都撤掉,只留着锅里的热水,一会儿够家里人用。   家里早上不开火,吃朝食都是过去食肆那边吃。   许沁玉摸着自己滑溜溜的脸蛋进了厨房,“四哥,一会儿过去食肆那边吃朝食。”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念叨,“四哥,你弄的这个膏霜真好用。”   裴危玄见她脸上莹润如玉,面颊上带着她方才揉搓出来的自然红晕,说道:“好用的话,明日我在多做些出来。”   她平日也不用胭脂水粉,就是涂抹点霜膏。   许沁玉笑眯眯的,“多谢四哥,一会儿给四哥好吃的。”   她做的柿饼,第一批已经上好霜能吃了。   做好的柿饼,一半放在宅子这边,还有一半在食肆后院放着。   许沁玉过去后罩房的杂物间,开了一罐子柿饼,香浓的甜腻味道立刻溢了出来。   她捡了一碟子柿饼过去厨房,递给裴危玄,“四哥尝尝看,这是用山上的野柿子做的柿饼,这两日刚上霜,能吃了。”   眼前的柿饼金黄透亮,都能够瞧见里头甜蜜的果肉。   裴危玄拿起个柿饼,还没吃都能闻见香甜的气息,捏着软软糯糯,入口后,表皮也很糯,却还带着一丝丝的脆,咬开口,里头的果肉仿佛是流入口中,果肉就是糯软和甜,唇齿留香。   裴危玄眉峰微动,赞道:“甜糯软,甜而不腻,很好吃。”   他以前以为自己不喜欢吃甜食,但自从吃了玉娘做的甜食,他才知晓不是自己不喜欢吃甜食,而是其他人做的甜食不太行。   玉娘做的甜食,味道刚好,甜而不腻,哪怕是这种已经有些甜的柿饼,吃起来也不会腻口,只会唇齿留香,口中全是甜甜蜜蜜的味道。   裴危玄一口气吃了五个,许沁玉没让他多吃,柿饼吃过还是容易积食的。   许沁玉自己也尝了个,甜糯糯的食物吃起来心情都能变好。   闻氏也起了,来到厨房见到裴危玄,也惊喜道:“玄哥儿回来了。”   裴危玄喊了声娘,许沁玉也捡起个柿饼递给闻氏,“娘,柿饼好了,娘快尝尝,好甜好糯。”   闻氏一尝,果然是好吃,玉娘做的东西就没不好吃的。   吃过柿饼,闻氏想到德昌侯府三房给玄哥儿的信,就把这事儿跟玄哥儿说了说,“已经快两个月,信我还放在箱笼里,我去拿过去,玄哥儿你自己瞧瞧。”   闻氏回房取了那封书信过来厨房递给裴危玄。   裴危玄接过书信,信封上连署名都没有。   裴危玄甚至没有拆开看,直接丢在灶台里,剩余的炭火卷起书信边角,火焰渐渐吞噬掉信封和里头的信笺。   闻氏忍不住问,“玄哥儿不怕里面是什么重要的内容吗?”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把信一直留着。   裴危玄道:“不是重要的书信。”   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信件,甚至很有可能是许沁惠给他写的书信。   当初大兄出事,他也被关押起来,许沁慧和德昌侯府三房避他如避蛇蝎,现在突然给他写信,定是侯府发生什么事情。   但侯府唯一出变数的就是许沁慧。   哪怕许沁慧悔婚,然后让玉娘嫁过来的事情推到德昌侯老夫人的头上,但裴危玄心里很清楚,此事是许沁慧求去宫里,勾搭上新帝才让新帝写下诏书。倒不是他了解许沁慧,而是他太了解新帝的性子,新帝重美色,喜欢温柔乡,不管是德昌侯老夫人或者老夫人宫里相熟的那位老太上妃都不可能让新帝写诏书,唯有一个原因,新帝贪图许沁慧美色,那按照此番,许沁慧也该处心积虑入宫给新帝做妃子。   可许沁慧一年半年前该入宫选秀,出了事,伤了脸和腿,并没有入宫给新帝做妃子。   黑甲侍卫一直又打听京城里面的情况,所以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他全都知晓。   许沁慧的断腿和伤的脸也过于巧合,显然是故意为之。   那么最大变数就是许沁慧。   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不再进宫做妃子享荣华富贵?甚至还写信同他求和?   裴危玄垂了眼,伸手敲了敲桌沿。   许沁玉见四哥一下子就把三房送来的信给烧掉,还有点可惜,她其实很好奇到底是三房的谁给四哥递了信。   不过烧了也就烧了,三房来的信,肯定不安好心。   许沁玉没可惜多久,她早上刚过去食肆那边,也收到德昌侯府三房的书信。   还是上次还给四哥送信的中年男人,显然男人认得她,亲自把信交到她手中的。   这会儿裴危玄也在,中年男子见到裴危玄,朝着他拱拱手,低声说,“见过四殿下。”   喊得是四殿下,而不是新帝封的竖王,可见心思的变化。   裴危玄甚至没搭理他,中年男人也不恼怒,恭敬道:“四殿下可收到三姑娘的信?”   旁边正扒拉着信的许沁玉闻言,瞪大了眼,给四哥的信竟然许沁慧写的?   想不到啊想不到。   许沁慧不是处心积虑才让原身替嫁,恨不得跟四哥撇清关系,现在怎么又给四哥写信了?   她平日给二房的家书,根本没提过三房,爹娘那边也从来不跟她说三房的事情,所以她都不知道许沁慧还在家里,没进宫给新帝做妃子。   许沁玉这会儿拆信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竖着耳朵听四哥跟中年男人说话。   她不认得中年男人,但他给三房跑腿,应该是许沁慧或者三房老爷许曙平的人,还是不被人知的心腹。   裴危玄眉目冷淡,没有回男人的话。   中年男子看了许沁玉一眼,才低声说,“二姑娘,当初让您嫁给四殿下的事情并不是三姑娘所为,是老夫人去宫里求的,三姑娘一直很自责,头一年她也无颜面对您和四殿下,缠绵病榻一年,因为自责,宫里头选秀,三姑娘还特意伤了脸和腿,避开了选秀,没有进宫做妃子,也是这几个月,三姑娘觉得不该如此缩着,要同二姑娘和四殿下说清楚,才让我分别给殿下和二姑娘送了信。”   许沁玉脸色古怪,这话她才不信呢。   那可是新帝下的诏书,一个几十岁的老婆子哪有那么大本事让新帝下这种会被文官参奏的糊涂诏书?   见二人还是不说话,中年男人又忍不住问,“殿下可收到三姑娘的书信了?三姑娘在信中同您道歉,还说若殿下愿意,她甚至愿意换回二姑娘,留在边陲照顾皇后六公主七皇子和小郡主。”   裴危玄淡声说,“并未看过,烧掉了,也请府中三姑娘自重,我的妻子是玉娘。”   听他如此正色说妻是玉娘,许沁玉不知为何,心里跳了下,有些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挠了下她的心间。   可下一瞬,许沁玉想到她并不是真正的玉娘,只是个冒牌货,不由抿了下唇,心里头闷闷的。   她占了原身的身体,原身才是四哥的妻子。   所以她并不是,也只会是四哥的妹妹。   中年男子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寒暄两句,见殿下跟二姑娘都不理他,才离开的。   等人离开,许沁玉跟裴危玄说了声,去了厨房做朝食。   不过她还是先把许沁慧给她的信拆开看了看,许沁慧给她的信跟方才男子说得差不多,先是道歉自责,也说她要是不喜欢四殿下,还喜欢宋秉兼,自己愿意帮忙传这个话给宋秉兼,许沁慧也愿意来边陲替她照顾四皇子一家,还鼓励她追求自己的幸福,说她可以先在边城开食肆,等以后说不定会有机会跟宋秉兼见面。   宋秉兼?   许沁玉转了下脑瓜,终于想起此人是谁。   原身没跟着流放前喜欢过一个寒门子弟,就是这个宋秉兼,差点谈婚论嫁。   原身那会儿跟许沁慧关系不错,有什么心事也会跟堂妹说说。   脑子里回想了下宋秉兼的面貌,倒也有副不错的皮囊。   但是现在宋秉兼关她什么事儿?   即便她还是原身,这个许沁慧怂恿原身等一个京城里两年都没给原身写过一封书信的渣男,既是两情相悦,原身流放后,宋秉兼却一封信都没给原身写过,不是渣男是什么。   许沁玉看完信,忍不住嘀咕了句‘什么玩意,一点好心都不安。’   说完就把信给扔进灶台下面烧掉。   她也没打算给许沁慧回信,等下次给爹娘寄信时,还要让爹娘提防下许沁慧。   总觉得许沁慧怪怪的。   外间的裴危玄却已经差不多猜出点什么。   许沁慧怕是已经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只是不知她是梦见,还是经历过一遭,亦或是跟玉娘一样被异魂占据身体后。   想到这里,裴危玄满目都是浓郁阴沉的杀意。   要是同样都是被异魂占据身体,裴危玄只想护着玉娘,却恨不得立刻斩首许沁慧,只怕她的异常会影响了玉娘。   烧完信,许沁玉就没再把许沁慧给放在心上。   吃过朝食后,食肆的客人都走了,店里恢复清闲,四哥一上午都没离开食肆,待在后院帮忙。   这会儿清闲下来,许沁玉把已经上好霜的柿饼搬了来,让功哥儿帮着卖。   虽过了朝食时间,但西街这边集市上还有不少人闲逛,加上附近做各种小营生的小商贩,热热闹闹,见许记门口桌上摆着个畚箕,畚箕里面放着一块块色泽金黄透亮的东西,看着想饼又像糕点还有点像蜜饯,不少人都聚了过来。   因为他们都知许记新出的吃食不会让人失望。   特别是这种摆在门口卖的,价格通常都不贵,他们也吃得起。   功哥儿立刻道:“香甜软糯,一咬就流心的柿饼,五文钱一块,数量不多,先买先吃,今日就两畚箕的量,后买可就无了。” 第87章   四周围过来的街坊领居还有食客们听闻要五文钱一块, 跟饴糖差不多价格,但这叫柿饼的东西看着金黄透亮,上面还挂着一层白霜,看着就很有食欲。   大家都知晓许记食府出来的东西味道从来没差的, 有人道:“那我先买两块尝尝看。”说完, 掏出十文钱递给功哥儿, 巩哥儿用油纸包了两个柿饼递给那人,那人迫不及待拿了块咬下一口,表皮糯软, 里头的果肉就跟许记的奶黄包一样,是流心的, 但不会流淌滴落下来,有点轻微的凝固,但还是可以流动的,果肉更加香甜绵软, 吃进口中甜滋滋, 却一点都不会腻人。   “好吃好吃,再给我来几块,带给家里人也尝尝看。”   这人也是附近开商铺的,不缺这点文钱, 还是能买的起,想跟功哥儿再买个二十个柿饼。   功哥儿道:“柿饼限量, 每人只能购买十块。”   这也是许沁玉要求的,她担心不限量, 有人一口气包圆, 拿去饶州城高价卖出去。   其实柿饼的价格不算特别低, 属于正常带糖的吃食的价格, 但其实相对于它的味道还有是新鲜吃食,五文钱又的确不贵,甚至比那些蜜饯跟红糖砂糖和冰糖便宜多,价格跟饴糖差不多。   这个味道,翻个几倍的价格卖去给饶州城的乡绅员外,还是很容易卖的。   所以许沁玉担心有人倒卖,就每人限购十个。   那人一听只能买十个,有点遗憾,但还是又买了六个,用油纸包着,转身回去,打算给家里的妻儿尝尝这绵软甜蜜的柿饼。   这几乎也是许记食客经常做的事儿,许记有什么新的朝食暮食出来,都会带给家人里,或把家里人带来尝尝。   大家见状,也纷纷购买品尝,尝过之后都不由夸赞,“果然是许记出的蜜饯,味道也比别的蜜饯好吃多太多了。”   大多数蜜饯用蜂蜜跟糖腌渍出来,会甜的有些齁得慌。   柿饼就不会,因为没有添加任何糖类,只有柿子本身的糖分,很甜却一点也不腻人。   两畚箕的柿饼很快卖了出去,还有不少人没买到,问道:“功哥儿,怎么就这么点,明天还有不?”   大部分的食客都认得许记的人了。   功哥儿道:“大家伙放心,明天还有,明天多一些,能有个五畚箕,到时候还是朝食过后开始卖。”   大家一听,也放心下来,就等明儿再来买。   今天一整日,裴危玄都待在食肆,晚上同玉娘一起回的桂花巷,他抱了个小箱笼,里头是今日食肆赚的银钱,平日他不在,都是成哥儿或者风哥儿送许沁玉回来,今日有他在,自然是他送着。   一路上,许沁玉还在跟四哥说家常,她想把柿饼给京城里送点过去,送个几百个,给爹娘弟弟和舅舅他们尝尝,但是也不知马六何时才押送流放犯人来西南,就担心也是明年春后才来,柿饼会放不住。   裴危玄道:“我有认识的商队正好在西南这边搬货,要送到京城去,明日帮你跑上一趟,让他们帮着把柿饼送去京城里头,玉娘觉得如何?”   这家商队的东家姓周,名周晏,三十来岁,是皇兄的人。   他从海外弄来的那些琉璃,也是由着周家商队出面售卖的,甚至当初抢来的官船上的煤和铁,也是周家人脉偷偷售卖出去的。   而霍叶弄的商队,只是名不经传的小商队,这样哪怕他在商队里跑营生,也不会让宫里那两位起什么疑心。   许沁玉欢喜道:“那谢谢四哥了。”   京城里头能让她惦记着的人,也就德昌侯府二房还有娘家舅舅让她惦记着,而四哥那边,全都在西南,更加没有让她和四哥惦记的人。   回到来溪巷的宅子里,许沁玉和往常一样,把银钱数了一遍,放在她的大钱箱里头,等到半个月就存去钱庄里。   鲁夫人那边,第二批卖的葡萄酒的分成,六千两银子前两日也给了她,等到后面两批葡萄酒都卖掉,她身上差不多就有二万五千两银票,等明年再给爹娘那边二千两银票,她自己还能剩余二万多两。   二万多两银子,随便她想在饶州城开更大的酒楼,或者置办五进的宅子都足够的很。   但今年她还没打算去饶州城开许记的分铺。   成哥儿跟冬骞还不能掌勺,等他们能掌勺,彻底不用她的时候,这边的食肆可以交给他们,她才打算去饶州城再开一家许记。   搬去饶州的事情,闻氏还有四哥跟她已经商议过,祝太守在饶州城,家里人搬过去,也算有人护着,虽不能明面上护着,但暗地里还是能保护她们一二分,祝老太太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哪怕用极品野山参续了命,但也就多个一年左右的寿命,看老太太恐怕也就明年春上了。   老太太现在还能吃能喝,真要有点什么,也是喜丧。   裴危玄也希望家里能搬去饶州城。   他以后始终都会匡扶正位,给父皇跟皇兄报仇,诛杀伏太后和新帝,但就算以后匡扶正位,他也不会以四殿下的名声,否则新帝和伏太后会杀尽两边的亲戚家眷,还有朝堂上近半数的官员,会血流成河,他只能起义,甚至不能以他的名号。   这样也能保护家人。   祝太守是舅外祖父,到时候最先收复的就是西南。   所以他还得劝说舅外祖父。   但不管以后如何,舅外祖父都能护着裴家人。   所以搬去饶州城也是必然的。   次日,裴危玄带着一批柿饼去了运河。   周家商队有批货要从边城运去京城里头,会在运河停留几日。   裴危玄把柿饼给了周晏。   周晏三十来岁,面容看着儒雅随和,看起来似乎是个很斯文的人。   他道:“主子放心,我会把东西送去王妃府中的。”   裴危玄点点头,又仔细嘱咐一番,让他此趟去京城打探一些事情。   两人说了会儿话,裴危玄才过去食肆那边。   到了晌午,今日的五畚箕柿饼也很快卖光,还有些家里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也愿意拿个十文钱,买上两个给家里孩子尝尝甜甜嘴。   许记的柿饼大受欢迎。   每天都准备好几畚箕的柿饼,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卖光。   也就二十来天,她还剩余的三千多个柿饼就卖得干干净净,也就赚了十来两银子。   二十来天,周晏运送的货物也到了京城。   他让手底下的人把柿饼送去德昌侯府二房。   正因为那是王妃的家眷,他需得避嫌,不能让外人得知他同殿下的关系。   手底下的人把柿饼送去德昌侯府二房,也只说道:“是边城许记的东家花了大价格让咱商队把这些柿饼送来的,货要是收到,还劳烦夫人在上面按个手印,到时候还得回边城给客人看凭据。”   薛氏一听,道过谢后在凭据上按下自己手印。   等人离开,薛氏让丫鬟婆子们帮忙把柿饼搬回屋子里。   进了屋,她尝了个柿饼,实在好吃,没忍住一口气多吃了两个,怕积食才停了口。   上次喝了玉娘酿的葡萄酒,本以为葡萄酒味道已经很好,但吃过玉娘做的这个柿饼,才知玉娘做的吃食也是一绝。   薛氏自己吃了三个,又给二房的丫鬟婆子们都发了两个让她们尝尝鲜。   丫鬟婆子们拿着柿饼道谢,等回了各自的屋子才吃了起来,一吃都惊叹道:“这是什么干果蜜饯,真好吃,香甜软糯,还不腻人。”   “这真是二姑娘做的吃食吗?”   “应该是,之前二姑娘不还托人送了些葡萄酒回来吗?看样子二姑娘在边陲过得还好。”   “那是咱们二姑娘有福报,哼,不像三姑娘跟老夫人,也不怕遭报应!”   “嘘,你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到时候给三姑娘跟老夫人知晓,把咱们给发卖了。”   “她们敢!咱们是二夫人的奴才,卖身契都在二夫人手里头,可不怕她们。”   “不管如何,都希望咱们二姑娘在边陲好好的,也希望以后夫人跟二姑娘还有见面的时候。”   “可不是。”   更大的奢望,她们跟薛氏一样,都不敢奢想,从来不会想到,玉娘也会有回京的一日。   这些柿饼,薛氏照例还是给大房和娘家兄弟那边送了点,其他都留着给栎哥儿吃,栎哥儿喜欢吃甜食。   三房那边,许沁慧也是这两日才得到中年男子的口信。   因为中年男人还在源宝镇跟饶州城逗留了些十日,打听裴家跟许沁玉的事情。   打听来打听去,也就知道竖王在个小商队里头跑商,赚些辛苦钱,竖王妃倒是有点小本事,但也只能混个厨娘开个小食肆和酒坊,酒坊似乎很赚,感觉这个家都是靠着竖王妃养活着的。   中年男人不懂三老爷为何会觉得竖王还有登上大位的可能。   这样的竖王,如何能成大事?   等他回去跟许三老爷复命,许曙平听完也不由皱眉。   竖王要真的只是在个小商队里头跑商,明显是不能成大事的。   这都已经两年过去,竖王还没有任何动静,女儿说竖王是十年后成大事,也就是还有八年的时间,竖王到底是如何起势的?   难道是女儿梦错了,但女儿梦见京城里头其他几件事情都完全对得上。   他也问过女儿竖王到底是怎么起势的,是打着匡复皇室给先帝跟大皇子报仇的旗号,还是起义起势。   可许沁慧哪里懂,她那时候在后宫,就知道再等几年,新帝跟伏太后贪图享乐,祸乱朝纲,赋税徭役越来越重,逼死不少百姓,然后就有人起义,几年时间不知道就怎么打到京城来了,然后就是当初先帝早立大皇子为太子的诏书被昭告天下,才知新帝跟伏太后是毒杀先帝污蔑大皇子,之后竖王就杀到了宫里,砍了新帝伏太后跟她的脑袋。   所以竖王到底是如何起的她根本不清楚。   因为起义这些年,也没听闻过是竖王这号人,起义的首领也是个其貌不扬,个子不高,容貌普通的男子,根本就不是竖王。   所以她也摸不着头脑。   听完心腹的话,许曙平去见了女儿。   许沁慧一见到父亲,便焦急的问,“父亲,这次可见着四殿下了?四殿下可看了我的信,让人给我回了信?”   给四殿下的那封书信好几个月就送过去,但父亲告诉他,竖王不在,所以信给了裴氏,这次是第二封书信,给二姐的。   许曙平摇头,“见着竖王了,但竖王并没有回信。”   许沁慧愣了愣,“为何?”   许曙平看了女儿一眼,“竖王甚至没看你的书信,直接烧了,至于给玉娘的书信,已经送到她手中,玉娘应该看过,但也未曾托那人给你回信。还有慧姐儿,你是不是记错了?竖王当真能够起势?他如今不过是在个小商行里面做护镖的,赚得都是辛苦钱,要如何起势?按照你说的,再有两三年,新帝跟太后也该把朝堂跟百姓们祸害的不成样子,两三年时间怕也不够招兵买马。”   说到后面,许曙平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怕给人听了去。   “爹,你放心,虽我不清楚殿下是如何起势,但最后一定是他继承大统,这点爹爹无需担忧。”   许沁慧心里也急躁得很,但她并不担心殿下如何起势,她坚信最后继承大统的是四殿下,她如今担忧的只有殿下不肯原谅她,却又忍不住想着,四殿下并不是个同人置气的人,可四殿下却没有看她的书信,甚至还直接烧掉了,莫不是在同她置气?   四殿下性子冷淡,既然跟她置气,就说明是在乎她的。   只要心里有她,就有法子,她继续写信给四殿下,总有一日,四殿下会原谅他的。   难怪上辈子四殿下起势后还杀了她,看样子也是恨她抛弃了他,跟了新帝。   这辈子她没有给新帝做妃子,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许沁慧心里下定决心,打算每月都给四殿下写封书信。   但这辈子,的确不少事情都有些不同。   比如二姐,还有六公主七殿下小郡主都还活着,甚至京城里头这两个月时新的琉璃器具琉璃首饰,上辈子也没出现过。   许沁慧稍稍有些疑惑琉璃是怎么出现的,但也未多想,不过是些俗物,什么都比不上她要做的事情。   ……   源宝镇。   柿饼卖完,裴危玄也离开了。   他在家里逗留时间不长,这次待在家里也就半月左右的时间,就要回岛上,作坊得开始建起来,他需要监工。   不过这趟不是跑商,他隔个两三月就能回来一趟。   跟家里人说的还是跑商,两三个月就能回。   离开前,许沁玉把家里剩下的柿饼都给了他,让他路上带着吃。   路上时候,裴危玄吃了几个,剩余都带去给了岛上的孩子们吃。   每次他出去都会带好吃的回,导致后来哪怕岛上的孩子虽然有点怕他的冰块脸,但每回都带好吃的回,孩子们也很期待他的到来。   这次的柿饼不用说,更加受到孩子们的喜欢。   他离开这半月,霍叶已经把盖作坊的砖瓦泥沙材料都买了回来,他也已经画好图纸,开始监工把作坊盖起来,便能开始烧琉璃。   之前第一批的琉璃被周晏送到京城,果然很受到京城里头那些达官显贵的追捧,几乎是按照同等金价卖掉的,所以现在盖作坊的钱是足够了,等作坊盖好,琉璃会继续一批批的运送出去,价格应该会跌一些,但头两年这些琉璃会为他积攒不少银钱,足够用来招兵买马。   裴危玄在岛上忙着盖作坊。   许沁玉也在食肆里头忙碌着,酒坊那边已经停工,鲁夫人却没回饶州城,而是住在源宝镇这边的宅子,她馋许沁玉做的吃食,打算待在年关时候再回去。   日子过得也很快,入了冬时,甄武已经把最后一批葡萄酒卖完了。   六千两银票也送给了许沁玉。   许沁玉身上有了二万五千两银票,都给存在了钱庄。   现在她也不缺银钱,虽然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但好歹日子渐渐布上正轨。   这入了冬,冬骞也学有所成,开始帮她掌勺,她整个人清闲不少。   宁姐儿的玲珑阁也开了业,里面绣娘都是找的源宝镇跟附近绣活最好的,每月工钱都是二两银子。   绣活好的绣娘,工钱的确是很不错的。   现在宁姐儿的玲珑阁,每月大概能有个大几十两到百两银子的纯利润。   那也是因为玲珑阁绣娘不多,宁姐儿要求严格,绣娘的绣活都是最好的,能找的绣娘有限,所以出的成品也有限,宁姐儿现在都还在继续找绣娘,等以后绣娘多了,也能赚得更多。   现在大家都有了各自的事业,四哥也在跑商,大家都在努力。   还有凤哥儿跟芫姐儿也大了,许沁玉跟闻氏商量过,等明年开了春,就送凤哥儿和芫姐儿去私塾启蒙。   源宝镇有个老秀才,交些束脩就能去启蒙。   虽然裴家被贬为庶民,以后也不能科举,但启蒙也是需要的,总要会读书认字。   闻氏也觉得可以。   那个老秀才不管男孩女孩都教,所以芫姐儿也能去。   但就算如此,镇上也没多少人会把孩子送过去读书。   入了冬,许沁玉又找夏家嫂子买了不少布料,给家里人一人置办了几身冬衣。   还买了绸缎料子,又给家里头置办了几套中衣。   这些绸缎料子,平日里都要干活,不适合外穿,用来做中衣当睡衣很舒服。   家里的孩子们都又长个了,就连四哥都又长了些,前几日四哥回来一趟,许沁玉就发现他似乎又高了些,肩也更宽了些,肩宽腿长,已经褪去最后的一丝少年感,成了顶天立地的俊美男子。   许沁玉还偷偷算过,四哥的身高按照后世的标准,大概是一米八八左右。   就连她个子都长了点,本来穿越来后也就十五的年纪,还能继续长个两三年,所以她个子也比去年高了些,才穿来时,身高似乎连一米六都没有,现在一米六五是有的了,这具身体还不到十八,许沁玉希望她还能再窜窜个头。   本来夏天时候就打算重新做绸衣,一直没什么时间,现在有冬骞帮她掌勺,她清闲时间多,才能去逛逛买些布料找绣娘做衣裳。   过了半个多月,家人的冬衣和中衣才做好。   天气也越来越寒凉,许沁玉今年还打算多做点火腿,也已经提前给去年买猪后腿的养猪大户说过。   但就算是那位养猪大户,一口气也弄不出大几百条火腿,不过西南养猪的也多,毕竟要供整个西南边陲的猪肉,其他村镇也有不少养猪的人家。   养猪大户也答应等腊月后立刻开始帮着许沁玉收猪腿,每天都有新鲜猪腿给她送过来。   所以一到腊月,许沁玉也忙碌起来,开始忙着腌火腿。   这些火腿做多了自己的食肆消耗不完许沁玉也不怕,火腿可以储存,年限越久,味道越香浓,食肆用不完,可以让商队送往其他州城售卖。   不管是卖给各大酒楼还是大户人家,告诉他们吃法和做法,都会很好卖。   接下来许沁玉忙碌不已,风哥儿成哥儿他们空闲时候也都会过来帮忙。   而这寒冬腊月,源宝镇其他酒楼食肆生意比夏日时候好多了。   闻蕴灵的祥瑞酒楼的营生也比夏天时候好了些。   她祥瑞酒楼也开业差不多也有一年多,除了一开始的冷冷清清,靠着酒楼大厨的两道拿手菜,倒也有点食客,但生意还是很一般。   每月刨除所有开销,进账有个几十两,夏天时候连几十两都没有。   闻蕴灵一开始也气闷,觉得是许记抢了源宝镇太多食客,所以自己的酒楼生意才会受到影响,她也希望许记能够垮掉,可眼睁睁看着许记生意越来越好,看着许记夏日里都琢磨不少新鲜吃食,食客半点没减少,等这入了冬,许记食客更多了,气着气着,也就心平气和气不起来了,差距太大。   她虽然希望许记垮掉,希望别的酒楼去打压许记,她甚至可以明面上跟许记打擂台,去骂许沁玉解解心里的郁气,可暗地里那种阴险的招数,像是平安食肆那样给许记吃食下毒甚的,她也是不屑使用的。   现在过去一年多,许记生意越来越好,她也彻底没了想法,甚至有点想改行,不想继续做酒楼的营生,这么大铺子做其他营生也不错,只是到底把酒楼改成什么比较好?她也挺犹豫的,这些日子一直往饶州城还有其他地方走动,就是想多见识见识,看看做什么营生好。   这次她不会太快下决定,打算观望个半年左右。   等到年关那几日,镇上的酒楼食肆大部分都关了门,连东来居跟许记都关门,就等着过年。   闻蕴灵也没闲着,又往饶州城跑了一趟,然后她竟瞧见了个眼熟的身影。 第88章   闻蕴灵这趟去饶州城是打算去看看那边的香料和米行, 大盛朝香料贵,但是香料太贵,在小地方不一定卖得好。   她手里头也没有商队,若香料行成本太高或者在镇子不太好卖, 她再看看米行, 源宝镇只有米铺, 大的才叫米行,她想着要是香料生意不好做,在源宝镇弄的大点的米行似乎也行, 可能没有香料赚钱。酒楼并不是她租的,而是买下来的, 做米行的营生也不怕亏钱。   她心里头隐隐约约有点其他想法,觉得米行不一定就是卖米,其他的各种粮食,野味, 蔬菜, 肉类等等……   但这也是只是心底冒出来的一丝想法,还需要在完善完善,总之她也不急。   现在酒楼是她买下来的,就算做不成营生, 她每个月租出去也能赚点,她就是有点看不上那租出去的十两银子, 一年才一二百两,能做些什么呢。   她还是觉得做营生, 得跟吃穿住行沾边, 虽然她的酒楼赚的不算多, 但起码还是盈利的。   闻蕴灵经过这一年多开酒楼的打击, 倒也没有再一味的去埋怨别人,虽然最开始她怨许沁玉,还怨三房那边,觉得三房的成哥儿和功哥儿吃里扒外,明明知晓许沁玉厨艺了得,还诓她,害得她跟许沁玉错失合作的机会。   开酒楼这一年多,她经历不少,食客找麻烦,营生难做,都让她性子收敛不少,她也开始反省一些事情,也渐渐看清楚闻家眼下的局面。   一开始流放时候,的确埋怨姑母,埋怨四表哥那边,觉得要不是大表哥毒害先帝想要篡位,不会连累到闻家。   可现在想想,大表哥在那个位置上,不得不争,争赢了,连带着闻家也能鸡犬升天,只是大表哥在皇权的争夺里失败罢了,大表哥没有新帝和伏太后狠心,这两年见识过不少事情,她也有点猜测,先帝当初被毒害,或许根本不是大表哥所为,是新帝和伏太后做的。   姑母跟两个表哥,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只是从小到大一直被宠着,她出生时候,二姑母已经进宫给先帝做妃子,闻家虽然还是伯府,可因为姑母原因,伯府在京城里头也算被人高看一眼,她也自幼就被同龄的姑娘们捧着。   后来姑母成为四妃,伯府成公府,地位水涨船高。   她也被养的越来越娇蛮。   现在却也渐渐看开了些,虽然心里还是一时半会儿不是滋味。   闻蕴灵来到饶州城,让车夫在巷子里停好马车,跟着丫鬟一起过去饶州城最大的香料行。   自打三房离开后,家里陆陆续续买了丫鬟婆子们。   一开始只有做洒扫跟厨房的,根本不够用。   后来母亲实在不愿这样,也买了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回。   她身边也有个丫鬟,人有点呆呆的,叫石榴。   要下马车的时候,石榴看着闻蕴灵,也不知过去帮忙把马车帘子掀开。   闻蕴灵看了自己的呆丫鬟一眼,挑开帘子准备自己跳下去,结果这会儿石榴终于反应过来,先她一步跳下马车,闻蕴灵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闻蕴灵觉得自己脾气收敛,肯定也有这小丫鬟的功劳!   石榴跳下马车后,看着自家姑娘。   “石榴!帮我把车帘子打着。”闻蕴灵气道。   石榴终于反应过来,喔了声,帮着打着帘子。   闻蕴灵最开始发现石榴呆的时候,还想把她卖回牙行,但石榴再被卖掉,指不定会被卖去什么地方,这种一直被退回去的丫鬟并不会被卖去好地方了,她倒生出一丝心软,才没把人卖掉,现在用了石榴快一年,也习惯了些。   闻蕴灵让石榴扶着自己的手,跳下马车,两人朝着香料行走过去。   她前些日子就跟饶州城香料行的东家约好,所以快到年关,香料行也没有关门。   刚出巷子,闻蕴灵却瞧见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还搀扶着个孕妇,孕妇皮白眼媚,看着就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的绫罗绸缎,头上还插着两根金簪子,肚子挺得高高的,看样子似乎快生了。   她蹙眉,觉得中年男子有点眼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到底谁。   正想继续朝前走,脑子里突然冒出个人影来,闻蕴灵忍不住倒吸了口气,惊讶的看着中年男子。   她喃喃道:“不会吧……”   石榴眨眨眼睛问,“姑娘,啥不会吧。”   闻蕴灵白了石榴一眼,“你别多问。”   她认出中年男子来,是东来居的大厨,她记得叫岳为民。   她既然也开了酒楼,源宝镇各大酒楼食肆的东家身份,大厨身份,她都查的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东来居东家还有大厨是谁,也知道东来居的东家就是大厨,知道这个岳为民算是入赘东来居的。   东来居真正的东家是个妇人,姓冬,冬家菜谱真正的掌门人。   因为冬家就剩冬氏一个女儿。   冬氏也没什么做菜的天赋,冬老爷子就在自己徒弟里面挑了个愿意入赘冬家的徒弟,招为女婿,这人就是岳为民,冬老爷子把一身厨艺都交给了女婿,没几年,冬老爷子也病逝,东来居的大厨就成了岳为民。   但岳为民虽然是冬家赘婿,可人家冬氏生的次子还跟了他的姓。   这源宝镇知道冬家情况的,谁不赞一声冬氏大度有情意。   女子招赘婿,那也是极严,所生的孩子只会跟着女子姓,绝不会跟着男子姓。   闻蕴灵没想到自己竟然在饶州城碰到了岳为民。   他现在什么情况?扶着的孕妇可不是冬氏,看他小心翼翼搀扶的那副模样,还有孕妇生气揪他的动作,显然两人关系很亲密,难不成岳有为跟饶州城其他的妇人有染?或者是岳有为养的外室?   闻蕴灵可知道岳为民的长子跑去许记食府做帮厨。   当初她还觉得许沁玉是不是傻,竟然敢让东来居的少东家去她食肆里头做帮厨,这不是想弄垮许记,不然把厨艺都教给东来居的少东家,以后冬骞离开许记,把学的菜带去东来居,许记的食客岂不是都会跑去东来居?许记不得垮掉?   她其实还有点幸灾乐祸来着……   结果半年时间过去,东来居竟然没出现过一道许记的菜式。   闻蕴灵还有点失望……   现在又见到东来居的大厨出现在饶州城,还跟个孕妇如此亲密,心里越发好奇。   她扯了扯石榴的衣袖,偷偷指着岳为民和他旁边的孕妇,小声说道:“石榴,你不用跟我去香料行里面了,你去跟着前头那男人跟孕妇,看看他们要去什么东西,住在哪里,记住,万万不可被两人发现,要是被两人发现,你晚上同我回去别想吃暮食了!”   石榴饭量大,最怕的就是不给饭吃。   但闻蕴灵通常都是吓唬吓唬她,也不会真让她饿一晚上肚子。   石榴一听,害怕说,“姑娘放心,奴婢这就跟去,绝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闻蕴灵挥挥手,石榴就偷偷跟了上去,这会儿她为了晚上的暮食也很是谨慎,偷偷摸摸跟着岳为民和孕妇身后,保持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闻蕴灵站在那看了会儿,才进了香料行。   她跟香料行的掌柜谈了谈,仔细记住了各种香料的价格,还有这些香料各自的出产地等等。   转眼就是半个时辰过去,闻蕴灵一时之间也忘记自己让石榴去跟人的事儿。   等她离开香料行才想起这事儿。   她站在香料行门口等了会儿,没等一会儿就见石榴小跑着回来。   见石榴气喘吁吁的模样,闻蕴灵给她拍了拍背,问道:“如何?可知道那两人什么关系,住在哪里?”   石榴喘着气说,“姑娘,那两人住在前头的石井巷,两人好像是一家人,奴婢一路跟了过去,等他们进到宅子里才赶忙跑过去,趴在门口朝里头往,见到有个差不多十来岁的哥儿冲着男人喊了声爹爹……”   她一路上小心翼翼跟着男人和孕妇,跟到巷子里,见两人进了个二进宅子里,她连忙跟上去,趴在宅子门口,从缝隙里朝里头往,正好瞧见个差不多有十二三岁的哥儿过了影壁,见到男人高兴地冲他喊了声爹爹,男人也一脸慈祥过去摸了摸哥儿的头,然后三人绕过影壁,进到里头去,她也瞧不清里面的情况。又在宅子门口逗留了会儿就离开了。   闻蕴灵一听,眉头都皱了起来,露出个一言难尽又有点恶心的表情。   她看得清楚,男人就是东来居的掌柜,这恶心玩意,看样子是在外面养了外室,而且孩子都十来岁,显然是十来年前就养在外头了。   明明是冬家的招婿,要不是娶了冬氏,冬老爷子也不会把厨艺跟菜谱交给岳为民。   当时的冬老爷子可是这边的名厨,冬家是名厨世家。   祖上都还有做御厨的,甚至连菜谱都有。   有菜谱的厨艺世家,意味着都是几十年或者百年积攒下来的。   并不是每个跟着名厨学艺的学徒都能有所成就。   因为师父不会什么都教,徒弟多的名厨,能教出去的也只是些普通些的吃食做法。   大部分学徒离开师父后,出去也仅仅是摆个小吃食摊子养家糊口。   冬家的菜谱交给了岳为民,他才鲤鱼跃龙门,有了如今的成就,成为东来居大厨和掌柜,荣华富贵都有了,竟如此忘恩负义,在外面养起外室,孩子都这么大了!   这事儿可实在太恶心了些,闻蕴灵挥挥手,嫌晦气,“走,赶紧去米行看看,看过我们也回源宝镇了。”   石榴喔了声,也不会多嘴问什么,她对啥事儿都不关心,就在乎吃的。   从米行出来后,闻蕴灵上了马车,启程回源宝镇。   回去源宝镇的路上,闻蕴灵一直眉头紧皱,满心不舒服。   她如今也已经十七了,明年就该十八了,早到了说亲的年纪。   以前祖母祖父还想着或许她能进宫给新帝做妃子,她自己也有点想法,倒不是喜欢新帝,就是想往上爬,不想一辈子待在源宝镇做个庶民。   可这两年下来,她也算看清楚,进宫给新帝做妃子,并不明智,首先她的身份,太后都得防着她,宫里女人又多,她又没那个脑子,进去还不知斗不斗得过那些妃子,万一斗不过死在宫里就得不偿失,所以她也熄了想进宫的想法。   但嫁给其他普通的平民百姓,或者乡绅员外,她也有点不甘心,亲事方面也就一拖再拖。   又想着以后要是成了亲,遇见的是岳为民这样的男人,岂不是恶心。   真真是一点成亲的念头都没了。   闻蕴灵回到源宝镇后,本来想去来溪巷一趟,跟许沁玉说说这事儿,冬骞如今在许记做帮厨,万一他学会儿了,离开许记后,菜谱配方被岳为民给忽悠走……   那个岳为民既然都养了外室,还有了孩子,还是跟自己姓的孩子,肯定会有其他心思,到时候许记的招牌菜和冬家菜谱可别成了岳有为的招牌菜……   可想着许沁玉每次瞧见她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她也不想去吃闭门羹。   再说了,东来居还有许沁玉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   闻蕴灵最后还是回了闻家,但走到半路时,她又忍不住挑开帘子回头看了眼……   ……   而饶州城的石井巷。   岳为民并不知自己被人瞧见还跟踪到了石井巷。   等进了宅子里,他见到自己跟柳娘的长子出来迎他,面上不自觉带了笑,见到长子喊他爹爹,他满心柔软,不像面对冬氏和他生育的三个孩子,哪怕次子跟了他的姓氏,可瞧见次子,他还是会想起自己不过是冬家的招婿,自己为冬家所带来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即便对次子,他也没有多少感情。   或许次子刚出生,他还未遇见柳娘时,他也满心欢喜,觉得次子跟了他的姓有了后,他为冬家做的这一切留给次子也行。   可遇见柳娘后,柳娘还为他生育了子女,他心里就只有柳娘和长子。   觉得这才是他的血脉,没有羞辱意味的血脉,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留给她们。   现在柳娘又怀上了,他更加频繁的来饶州城。   柳娘是十几年前,他来饶州城品菜时认识的,每年饶州城都会举办厨艺探讨,品尝其他厨子的菜品,不过是厨子们自愿参加,那会儿柳娘才十五,路上时候遇见柳娘的舅母要把她卖去香满楼。   柳娘小时候父母就过世,余下她一人,在舅舅家的讨生活,现在柳娘大了,有几分姿色,舅母就起了心思。   柳娘一路哭喊,没人帮她。   还是岳为民看不下去,拦住柳娘同她舅母,得知事情缘由,痛骂柳娘舅母一顿。   那舅母还生气的说,“你都知道她干了什么事情不?就帮她出头?她勾引自己表姐的男人!不要脸。”   柳娘哭着求他,说是舅母冤枉她,她没勾引自己表姐夫,是表姐夫对她动手动脚的,没想到被舅母发现,舅母为了护住自己的女儿,就想把她卖了。   舅母气得对着柳娘破口大骂,骂她是狐媚子,既然喜欢勾引男子,干脆去香满楼做娼妇得了。   柳氏哭哭啼啼,岳为民觉得是妇人想要卖掉侄女找的借口,跟那妇人争执几句,然后把柳娘买了下来。   最后妇人收了银子,还冷笑一声说道:“我看你也有三十了吧?想来已经成亲生子,小心被这狐媚子勾的家破人亡!”   岳为民当然不信,等妇人拿了银子离开,他也打算把卖身契还给柳娘,还给了她几两银子,让她自行离开。   柳娘却一直望着他哭,梨花带雨,求他帮自己,说她自己一个弱女子,也不知以后要何去何从,万一再给舅母知晓他把卖身契还给了自己,舅母一定还会继续把她卖掉的。   岳为民有些可怜柳氏,就只能先在饶州城租了个小院子给柳氏住着。   好在柳氏并不是饶州城的人,而是附近村上的,也不会被舅舅家发现。   柳氏就在饶州城住了下来。   岳为民心里也担心她一人在饶州城被欺负,经常来饶州城探望柳娘。   一来二去的,两人互生情绪,他也没瞒着柳娘,跟她说过自己的情况。   柳娘听完,很是心疼她,安慰他,说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冬氏不敬他,她一辈子敬重着他。   然后两人就苟且了。   这些年下来,岳为民也经常以各种理由来饶州城陪伴柳娘。   甚至每年快过年时,他都会以回家乡祭拜已经过世的父母为由,留在饶州城陪柳娘跟长子过年。   后来还给柳娘置办了二进宅子,一些商铺,请了个丫鬟婆子照顾她。   三人进到宅子里,长子同他们说了会儿话也下去,房间只余下岳为民和柳娘。   柳娘眉心轻蹙,伤心道:“老爷,你到底何时才能跟源宝镇的那边和离?不然纪哥儿一直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有我肚子里面的孩子,我也不想他出生时别人喊他野种,哪怕我天天跟周围街坊领居说你要在外做营生,很少能回来,可大家看我的眼神还是不耻,都以为我是被人养在外头的外室,连纪哥儿都受了不少委屈。”   因为怕饶州城也有人认出他来,岳为民一直没在石井巷露过面,每次都是悄悄来,悄悄走。   岳为民道:“柳娘别哭了,本来打算这一两年就和离的,冬氏菜谱我已经研究透彻,即便没有冬氏菜谱,我也凭着自己研究的新菜谱开个酒楼,但冬骞近来去了一个小食肆里头跟着位小厨娘学艺,那小厨娘有点本事,手上有几道招牌菜同她的‘调料’配方是我想要的,若能拿到手,我的厨艺也会更进一步,所以等多两年,冬骞离开许记,把菜谱和‘调料’的配方交给我,我就会跟冬氏和离,到时候带着你远走高飞,去京城开酒楼,咱们赚的盆满钵满,让你跟纪哥儿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过上更好的日子。”   冬骞告诉过他,许记食府的那个小厨娘愿意教他三年。   三年后就会放他离开。   所以现在冬骞也不愿把自己知道的许记食府的配方给他,他也只能再等;两年多,到时冬骞离开许记,自然就愿意把配方给他了。   “不就是个小厨娘做的吃食,还能比老爷做的好吃不成?”柳氏哭道,“老爷,我什么都不想要,就想您快点和离,想名正言顺成为您的妻子,想要纪哥儿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野种。”   岳为民没法子,哄了柳娘半天,答应给她买那套几百两银子一套的头面,柳娘才笑了起来。   ……   许沁玉不知闻蕴灵撞见岳为民那点子败坏德行的事,她这几日刚忙完,许记也放了年假。   昨儿晚上她才和食肆里头的大家伙提前吃了团圆饭,又给每人发了红封。   今年酒坊那边赚了有二万两银子,所以今年的红封她也给的多,每人给了二十两银子的红封。   冬骞也拿了一百两银子的红封,许沁玉觉得他帮了自己大忙,才让自己能清闲不少,腊月到现在腌了八百多条火腿。   冬骞这才知道原来师父对食肆的伙计们都如此好,一年都有二十多两银子的红封,难怪她们干活都如此起劲,一点二心都没有。   这一百两银红封他没拒绝,也拿了下了,平日师父给的工钱他都不愿意要的。   许记放了年假,许沁玉也回了来溪巷,她还跟四哥一块赶着炉车过去作坊那边取了十条火腿过来。   四哥前两日到的家,说是要过年了,商队也要休息,他今年也在家里过年,应该能过完正月十五。   这十条火腿,两条留着家里人吃,剩余八条许沁玉打算托其他商队带去京城里,给爹娘和娘家舅舅那边吃。   现在作坊里头已经挂满火腿,但能吃的就是去年腌的那一百条。   先去取了十条,还余九十条,开了春食肆里就能上一些火腿的新菜,但这批火腿她打算留三十条火腿,这样明年这三十条火腿便发酵两年,剩余这一年发酵条件好,说不定能达到生吃的标准,就能吃上生片火腿肉了。   生食的火腿称为肉中黄金的,把火腿表皮削去,火腿肉肥瘦相间,片下来的火腿肉薄如蝉翼,吃起来就是迷人的咸香和浓郁的肉香,瘦肉的部分鲜嫩,肥的部分也是不腻,吃起来满口生香。   许沁玉想到生火腿的味道,有点走神了。   两人刚回来溪巷,就见门前停了辆马车。 第89章   这辆马车正好停在家门口, 许沁玉不知是谁,跳下驴车朝着马车看了眼。   等四哥也下了马车,那马车里头的人还是没出来,许沁玉也不知是不是找她或者裴家人, 见无人出来, 便打算跟四哥一起把火腿搬回屋子里。   马车里头的人正是闻蕴灵, 她往回走了一半路,想起东来居大厨扶着那孕妇的画面,实在有点恶心, 犹豫下,还是让车夫调转马车。   来了来溪巷, 她停在裴家门前,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敲门,后来还是抹不开面子不想下去,犹豫这么会就见远处驶来辆驴车, 上头坐着许沁玉和四表哥, 等两人在门前停下,许沁玉看了她的马车几眼竟也不来问问是谁,还打算直接进屋去。   闻蕴灵急了,忙掀开车帘子喊道:“许沁玉。”   许沁玉回头, 发现是闻蕴灵,挑眉道:“你来做什么?”   自打桂姨娘回来后, 跟那边算是彻底没了联系。   现在桂姨娘成了祝氏,除了家里几口人知晓, 外人完全不知情, 就连周围的街坊邻居都以为是祝太守的老娘是来源宝镇休养身体的, 所以也就彻底不用跟那边联络, 逢年过节的,闻氏都不会过去那边拜访闻老爷子和闻老夫人。   所以她也挺久没见着闻蕴灵,就知道她开了个酒楼,还知道她酒楼生意不太好,还想着闻蕴灵会不会来闹事。   倒是没想到,闻蕴灵竟也没过来闹过。   许沁玉对闻蕴灵还算有些了解,她要是来闹事,那大概也是直接上门闹,不会用些阴险手段,就比如闻蕴灵不喜欢谁,当面就翻脸说话难听,不会从背后使些狡诈手段。   蛮不讲理,无理取闹,性格恶劣,但真正大奸大恶,害人性命的事情,她倒也不敢干。   这会儿更是没想到闻蕴灵来找她作甚。   裴危玄站在玉娘身侧,淡淡扫了闻蕴灵一眼。   闻蕴灵本来要脱口的难听的话就卡在嗓子眼,被裴危玄扫了这么一眼,心里惊了下。   以前明明是个病秧子,说不了几句话,现在不知为何,看她一眼,她心里头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本来还打算说点难听的话,这下子说不出口,只看着许沁玉,干巴巴说出一句,“找,找你有点事情。”   许沁玉也看着她,“什么事儿你直接说。”   闻蕴灵看了裴危玄一眼,这种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她也不好意思当着四哥的面说。   许沁玉心里了然,回头跟裴危玄说,“四哥,你先把火腿搬进去。”   裴危玄点点头,把驴车上放的火腿搬回宅子里。   闻蕴灵身边的石榴也探头,直勾勾盯着驴车上剩余的火腿。   许沁玉回头就见到那丫鬟眼睛直勾勾盯着火腿。   她不认得石榴,不是闻家人,应该是外祖母走了后闻家买的丫鬟。   等到裴危玄进去宅子里,看不见他的身影后,闻蕴灵才朝着许沁玉招招手,“你过来,我有事儿同你说。”   许沁玉皱眉,“有什么事你就赶紧说,我还得把剩余火腿搬回去。”   闻蕴灵瞪了许沁玉一眼,最后说,“跟你食肆里的帮厨有关的事儿,你到底听不听,不听我就回去了。”   同冬骞有关?   许沁玉蹙了下眉,这才过去闻蕴灵马车旁,“到底什么事情?怎么跟冬骞有关?”   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会跟冬骞有关,冬骞品行很好,虽然是东来居的少东家,可愣是没把从她这学到的东西给东来居半分。   等许沁玉凑过来,闻蕴灵探出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听闻这事情,许沁玉慢慢瞪大眼,最后一脸愤然,她听得都快气死了。   闻蕴灵说完,见许沁玉气得不行,又看了一眼那个火腿,同她说,“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是不是要感激我一下?你驴车上这是啥?送我两根,就当还了这个人情。”她也不想让许沁玉欠自己人情,两人不对付就是不对付,欠着人情都别扭。   许沁玉看了闻蕴灵一眼,觉得她应该不会骗自己。   但闻蕴灵性子又很差劲,不知该不该信她的话。   许沁玉想了想道:“这事我会跟冬骞说,如果是真的,我送你两条火腿行不?”如果是真的,她也不想欠闻蕴灵的情。   她不是觉得闻蕴灵会平白无故骗她两条火腿吃,就是担心她说的事情是假的,骗她火腿干别的事情,用火腿上她的食肆闹点什么事情。   但闻蕴灵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她今日会跟四哥从作坊拿火腿回来。   所以许沁玉一时也摸不透闻蕴灵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闻蕴灵白了许沁玉一眼,想到方才许沁玉跟四哥熟稔的模样,有点好奇问,“你跟四哥真的成亲了吗?”   意思就是,两人是不是真成夫妻了。   四哥病秧子,平日还冷冰冰,但方才他看许沁玉的模样让她有点震惊的,连她都看出四哥看许沁玉的眼神不同。   许沁玉是替嫁,本来不是四哥的未婚妻,她还以为二人不会成真夫妻。   “关你啥事儿。”许沁玉瞪了闻蕴灵一眼,觉得她这话莫名其妙。   闻蕴灵本来想呛声两句,但见四哥又从宅子里出来,冷冰冰扫了她一眼,急忙放下帘子,喊车夫离开来溪巷。   真是奇了怪了,之前流放路上,四哥虽然也一幅冷淡模样,但没这么可怕。   说实话,之前流放路上,闻家虽然针对裴家。   但也没真的动手,都是言语上,四哥根本不管。   倒是有一次,她跟许沁玉起争执,为了那个大石头,那次两人差点上手,最后也没动上手。   现在她就是跟许沁玉说说话,四哥都这幅模样了,怪可怕的。   等闻蕴灵离开,许沁玉也提了条火腿,裴危玄把剩余的几条一起拎着进去。   进屋时,许沁玉低声跟裴危玄说,“四哥,方才闻蕴灵告诉我,说冬骞的父亲在饶州城养了外室,说她今日去饶州城瞧见的,特意过来告诉我,让我跟冬家人说声,就是不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四哥聪明,说不定能分辨出闻蕴灵说话的真假。   裴危玄温声道:“她没骗你,她的确从饶州城刚回的,也是她亲眼所见的事情。”   许沁玉惊道:“四哥,你怎么晓得她说的都是真的?”   裴危玄告诉玉娘,从闻蕴灵性格表情上分辨出来,还有她马车的车轮上厚厚的泥泞杂草,以及闻蕴灵脸上的妆容都掉得七七八八,可见是出了趟远门到现在才回。   许沁玉真就佩服不已。   但闻蕴灵要说得都是真的,这事儿可就是在恶心得很。   这不就是凤凰男吃绝户吗?   甚至比凤凰男吃绝户还恶心,凤凰男吃绝户,起码孩子还是跟女方的,以后家业留给的至少也是女方的孩子,有着血缘关系。   这岳为民倒好,不仅想吃绝户,还想把家业都给自己跟外头养得外室生的孩子。   一边吃着绝户,一遍养着外室,肯定还嫌弃着跟冬氏血脉有关的孩子。   哪怕冬氏生的次子跟了他的姓,他恐怕还觉得委屈,觉得冬家让他入赘,让世人瞧不起他。   至于次子,他恐怕都没几分感情吧。   许沁玉气得很,“四哥,这东来居的大厨就是个凤凰男,吃绝户,实在恶心,四哥,一会儿我要过去冬家一趟。”   她得赶紧把这事情告诉给冬氏,让冬氏早做准备。   “我送你过去吧。”   天色有点暗了,他也不会放心玉娘一人出门。   许沁玉点点头。   两人把火腿放回去后,就打算过去冬家。   许沁玉犹豫了下,最后提着两条火腿,先去了闻家一趟,敲门把两条火腿给了门房,让门房把火腿给闻蕴灵,说是给她的谢礼。   门房还有点愣,最后见许沁玉走了,才把火腿送去闻蕴灵。   闻蕴灵看着火腿,抿唇。   她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吃,不如明日让祥瑞酒楼的大厨来做做看。   她其实就吃过一次沁玉做的吃食,一年多前去许记寻许沁玉合伙开酒楼时。   就那么一次,后来看许记生意好,心里烦有些怄气,就不去吃,后来看着许记生意越来越好,她也嫌烦,更加不想去照顾许沁玉的生意,也就没去过。   她是知道许沁玉做的吃食有多美味的。   其实源宝镇上,几乎所有人都吃过许记的吃食。   源宝镇上,不管是官员小吏,富豪乡绅,还是普通的百姓,都吃过,因为许记的朝食和暮食虽然贵了点,但是也有便宜的鱼丸鱼头红烧鱼这些。   石榴眼巴巴看着这火腿,馋的不行。   哪怕还是生的,都能闻见浓郁的香味,跟普通的腊肉和腌肉味道完全不同,都透出一点咸香来。   ……   离开闻家后,许沁玉过去冬家。   冬家是五进宅子,也住东家那边,距离闻家不远。   敲了门,门房也认得许沁玉,立刻进去通禀了声,冬氏自然让门房赶紧把人请进来。   把人请进去后,冬氏让人上了茶跟果子还笑道:“许东家,你怎得过来了?可是找骞哥儿?他在西院那边,要不要我让丫鬟把他叫过来?”   冬氏知道许沁玉是全心全意教骞哥儿。   她跟骞哥儿差不多想法,从许沁玉这里学来的配方,她不会添加到东来居的菜谱上,除非以后东来居开去其他的城镇,只要东来居和许记在同个地方,她都会避着点。   而且以后冬氏菜谱上,也会写上这些菜式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许沁玉摇摇头,“冬夫人,我寻你的。”   冬氏有点意外,“许东家寻我?”   “嗯。”许沁玉点点头,把闻蕴灵告诉她的事情说给冬氏听,也告诉冬夫人并不是她发现的,而是闻家的闻蕴灵,还有石榴跟着过去宅子,瞧见里头那十一二岁的少年喊岳为民爹爹的画面。   她还没说完,冬氏脸色已经白的吓人,等她说到最后,那孩子叫自己丈夫做爹爹后,冬氏身躯也开始摇摇欲坠。   许沁玉连忙上前扶住了冬氏,担心道:“冬夫人,你没事吧?”   虽然真话伤人心,可这件事情不可能瞒下去,瞒下去,对冬氏的伤害会更大,不然真等到岳为民把东来居所有事情都处理好,财产转移后,再跟冬氏和离后,冬氏受到的伤害更大。   那时候可不止是家破,说不定还会人亡。   冬氏身子一直颤抖着,根本说不出话来,许沁玉有点急了,想出去喊外面守着的丫鬟婆子叫郎中。   站在一侧的裴危玄道:“我来吧。”   他上前在冬氏身上的几处经脉穴位上点了点,冬氏颤抖着身子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只是眼眶红的厉害,一直流泪。   两人只能看着,哭出来也好,不能全憋在心里,她相信冬氏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会去查这事儿。   只要证实是真的,她不会由着岳为民继续下去的。   因为她有自己的孩子,她要为自己的孩子做打算。   许沁玉知晓,关于外头养人,大盛朝律法跟后世差不多,哪怕岳为民是赘婿,还在外头养了外室生了孩子,律法都不能拿他怎么样,这属于家务事,官府插手不了。   所以冬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其实也简单。   冬氏终于哭够了,擦了下眼,她眼睛都肿了,“谢谢许东家,要不是告诉我,这事儿还不知道瞒到什么时候,等他真的把家里的家业都给转走,再跟我和离的话,那才是真的遭了。”   她心里其实隐约有点感觉。   其实父亲让她一开始招婿时,她对岳有为没什么感情,她对父亲那些徒弟都没感情,只是当做师哥看待。   但后来只有岳为民愿意留在冬家做上门女婿。   跟岳为民成亲后,她担心他心里有疙瘩,待他也一直很好。   后来才慢慢有了感情,加上生育三个孩子,对岳为民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但是最近,她总觉得丈夫有点急,也不知道急什么,总催着她,让她问骞哥儿从许记学来的配方都有哪些,让骞哥儿写下来给他,他想私底下研究下,还保证绝不会用在东来居的菜谱上。   但是她不同意,骞哥儿也不会同意,丈夫明面上没再说什么,可总在她面前唉声叹气,说自己一辈子就醉心厨艺,根本没其他想法。   她和骞哥儿还是没心软。   丈夫也经常外出,每个月都会出去两天,说是去附近的城镇跟人约好做菜品菜。   还有每到年关时,也总说回老家祭拜已经过世的家人,谁能想到,他根本就不是跟人品菜,也不是去祭拜自己的父母,而是去了外室那里,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许沁玉叹口气,“冬夫人,那你先处理家务事吧,我们先回去了。”   “多谢许东家。”冬氏又跟许沁玉道谢。   待两人离开,冬氏呆呆坐在那里许久,最后才起身过去长子冬骞的院子里头。   冬骞正在陪伴闺女还有怀着身孕的妻子。   看到长媳挺着的肚子,又想起丈夫养的外室,冬氏心里恶心极了。   冬氏在心中暗道:‘既然你不仁,莫要怪我不义了。’   冬氏笑着跟长媳说了两句话,让丫鬟照顾着长媳和孙女过去院里玩,她跟冬骞有点事情说。   等长媳和孙女离开。   冬骞见母亲眼眶有些红,担忧道:“娘,你是不是哭过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冬氏没瞒着,把许沁玉告诉她的事情说给儿子听。   冬骞脸色一下子就变的铁青。   他思忖片刻说:“娘你别太担心,我先让人去饶州城看看。”   他肯定没法亲自过去饶州城打探什么,就怕打草惊蛇,如果父亲真在外面养了外室,还生了孩子,恐怕就已经起了别的心思。   男人养外室并不触犯律法,甚至有的人觉得家中妻子凶悍,不敢纳妾,就在外头养着外室。   但他的父亲是入赘冬家,情况不同。   他却养了外室,生了孩子,心思已经不言而喻。   冬氏道:“好,你先让人去看看,万一只是误会……”   其实她心里已经清楚,连许东家都亲自跑来一趟,不可能是误会。   “娘。”冬骞迟疑了下问道:“如果父亲真在外头养了外室,还有了孩子……”   冬氏冷声道:“那他便可以带着他的外室跟孩子远走高飞,但冬家的家业和银钱,他一文钱也别想带走。”   ……   冬骞没耽误,立刻寻了自己的小厮去饶州城一趟,看看父亲是不是真在外头养了外室。   这小厮是自己的人,从小就跟着他一起长大的。   小厮得了信,很是震惊,但什么都没多说,立刻赶着马车去了饶州城一趟。   次日,小厮到了晚上才回,告诉冬骞和冬氏,“夫人,大少爷,老爷真的在外头养了外室,就住在饶州城石井巷,那外室叫做柳娘,我还跟附近的街坊邻居打探下,柳娘说自己男人在外头跑商赚银钱,一年回来不了两趟,而且柳娘是七八年前带着一个小男孩搬去石井巷,听说她们之前不住在石井巷,住在其他地方,还是租的小院子,后来在石井巷买了二进的宅子,就搬了进去。”   “不仅如此,奴才还在石井巷隐蔽的位置守了一天一夜,撞见柳娘跟那少年出来买东西,老爷送他们到门口,还说不陪他们一起去了,太累了,想要歇息歇息,少年还说,‘爹爹一年到头都在外头跑商,是该好好歇歇的,那爹爹回屋歇息,我跟娘去置办年货就好。”   岳为民的确不敢跟柳娘和纪哥儿出来买东西,怕被相熟的人撞见。   饶州城他也有认识的厨子,所以还是比较谨慎的。   小厮说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没想到老爷是赘婿竟在外面养外室还生了孩子。   冬骞点点头,让小厮先下去了。   等小厮离开,冬骞问道:“娘,你打算怎么办?”   他心里其实也乱的很,毕竟这是他的父亲,是有感情的。   可这份感情又有些复杂,自打弟弟出生后,弟弟跟了父亲的姓,他就能慢慢感受到父亲对他有些不一样,有些冷淡,甚至在东来居做帮厨时,父亲自己结合冬家菜谱创新出来的新菜氏,也没有教给他。   “还有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弟弟?”冬骞又问。   冬氏白着脸,摇摇头,“先不告诉你弟弟,我先查查账。”   虽然东来居一直是丈夫管着,但每月的账她都会查看的。   但是东来居的账本也都是丈夫给她的,是可以动手脚,账本上,东来居最高时候月盈利是在千两左右,自从知道许东家那个只有一层还是两铺面的食肆每月都有五六百两银子的利润,冬氏现在想想,这一千两肯定是做了假账的,那时候许记还没开业,源宝镇有钱些的食客大多是在东来居吃。   东来居还是三层高三间铺面的酒楼,肯定不止千两银子。   甚至在许记开了后,东来居账目上的盈利就更加少了。   每到夏天时候,账本上就只剩下五六百两的月盈利。   冬氏觉得,丈夫肯定私吞东来居一大半的盈利。   不过她其实并不怎么在乎丈夫私吞的那些盈利,因为除了跟丈夫成亲这些年,他为东来居带来的盈利,还有父亲留给她的不少家业跟银钱,这些才是真正的大头。   其实本来她也没想到防着丈夫,还是父亲临死前还告诉她,“孩子,哪怕以后你跟为民感情好,你也得留个心眼,爹是男人,爹知道男人的心性,爹留给你的东西,莫要让有为知道,还有平日里酒楼的账,你也得管着,银钱也得管着,可都记住了?”   所以这些年,爹爹留给她的家业她从未告诉过丈夫。   而丈夫也的确问过爹爹有没有给她留过什么银钱家业,她都说没有。   但冬家是百年厨艺世家,怎么可能没积攒下什么财富呢。   既然他不仁,就算她不差钱,这些钱她也要让他全都吐出来,否则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去见那饶州城的外室和孩子。   冬氏道:“骞哥儿别急,先等他回来吧。”   ————   而许沁玉跟裴危玄回了来溪巷,接下来两天都忙着过年,今年四哥也在,祝老太夫人也还在,不过祝老太夫人最近昏睡的时间又开始变长了,所以今年这个年,她打算好好过,让所有人都不留遗憾。   至于冬家的事情,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看得出,冬氏并不是那种软弱的女子,就凭她把家中长子教的还不错,她就有能力处理好这种事情。   也幸好这几日是过年,冬骞不用日日去许记,不然肯定也是心不在焉。   许沁玉这两日在家忙着处理食材,今年的年夜饭,她打算做道佛跳墙。   佛跳墙又名福寿全,是她特意给祝老太夫人准备的,因为郎中说了,祝老太夫人年后差不多就该准备后事了。   不过祝老太夫人这属于无灾无病,自然寿命到了,算喜丧。   在老太夫人离开前,她想为老太夫人准备这道福寿全。 第90章   佛跳墙是属于闽菜系, 做菜工序繁琐,需要的食材有几十道,最重要的食材就是海鲜,海鲜多是选用上好的干货, 干鲍鱼, 干海参, 鱼翅,干贝,花胶, 瑶柱等等,另外还需要鱼唇, 鱼肚,鳖裙,鹿筋,鸭胗, 鸽蛋, 鸽子,排骨,火腿,猪肚, 羊肘等,还有其他的鸡鸭鱼身上的一些部位, 加上冬菇冬笋等等食材。   工序麻烦到需要两天才能完成这一道佛跳墙。   把这些食材用煎炒烹炸煮等等做法先炮制出味道来,还需吊汤, 吊汤就看厨师选用什么来吊汤, 光是这些食材的炮制都差不多需要一天的时间。   再然后, 把这些炮制好的食材一层层的码在一只大酒坛子里头, 加上之前吊的高汤还有花雕酒,其实用绍兴酒最好,但是这里也没有绍兴酒,可以用花雕酒代替。酒坛口密封后,放在文火上煨两到三个时辰,最后开封,把剩余的一些比较容易煨熟的食材再放入酒坛中密封起来,继续文火煨两个时辰。   就连煨汤的炭火也必须用上好的银霜炭,木炭洁白如霜没有黑烟。   正宗佛跳墙的做法之间也有着一些细微差别,食材跟高汤之间稍微一些区别,还有煨汤的一些手法。   但基本都要煨上六到十个小时左右。   这些干的海鲜就算是饶州城都很少有卖的,还是许沁玉托鲁夫人跟之前帮着送火腿给京城的爹娘的周家商队,请他们帮忙顺便从南方带回来的,海鲜自然只有海边有。   这个时代新鲜海鲜就不要想了,没有那个运输条件。   能够运往其他州城的都是已经泡发晒干或者熟制的海鲜,能够从南边运回这些干货,都是花了大价钱的。   鲁夫人还好奇问许沁玉是做什么吃食,许沁玉也没瞒着,说是做佛跳墙,又把做法简单跟鲁夫人说了说。   鲁夫人一听这样一道菜就需要几十种食材,需要差不多两天两夜的功夫才能给做出来,都有点惊了,惊过后,忍不住问,“许小娘子这是打算给许记添上一道招牌菜吗?”   许沁玉摇头笑道:“哪能呢,工序实在太繁琐,而且成本太高,价格会非常昂贵,做这个不划算,就是家里过年弄来给家人尝尝看,以后要是能去饶州城开酒楼,或许会加上这样一道招牌,不过也得提前预定后才能做来吃。”   后世很多酒店的佛跳墙已经是半成品或者料理包,在她看来,那种半成品味道根本都不对,味道奇怪,都已经不是佛跳墙本身的味道。   真正的佛跳墙吃起来各种料和食材互相的渗透,但佛跳墙在煨的时候,因为绝对的密封,反而是没有什么香味渗透出来的,等煨好后,开封的一瞬间,先是淡淡的酒香,随之而来就是各种食材相互之间的浓香,光是那个香味,都已经是浓郁到让人垂涎欲滴。   煨出来的海鲜吃起来虽然肥厚但一点也不腻,满口生香,其他肉类吃起来更是软烂不腐,又很软嫩,不仅有鲜有香,各种口感交织,却一点都不抢占其他食材的味道。   后世的佛跳墙许沁玉做过不少吃,都是食客想吃,提前跟她预定,需要提前半个月预定,她要准备食材,可见这道菜做起来有多难,前后所有食材的炮制都要处理好。   稍微有些食材没处理好,就能影响最后的口感。   其实后世不仅是佛跳墙有料理包,还有不少菜都用的料理包半成品,甚至有些酒店里都使用这些料理包,客人吃的时候加热。   但在许沁玉眼中,这已经不是做菜,是敷衍了事。   她的许记食府,是绝不允许那种料理包的出现,食材也都必须选用最新鲜的。   鲁夫人听得都馋的不成,但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过年时去许家来吃佛跳墙,只盼着许沁玉快些去饶州城开酒楼。   所以许沁玉回来后就开始忙着处理佛跳墙的这些食材。   忙碌了一整日,她才把这些食材都处理好,煎炒油炸烹烩焖等等,把食材都处理好,再一层层码到酒坛里加适量的高汤和花雕酒。   同样的,这加汤和加酒也也都需要最适合的量,还要一次加够,又刚刚好,不然同样都会影响口感。   许沁玉对这些都是天生的天赋。   加好高汤跟花雕酒后,晚上入睡前放在银霜炭上,用最小的文火煨着。   等明儿起来开封再把剩余食材倒入煨两个时辰就能吃了。   煨到中午,刚好可以吃。   明年就是大年了。   许沁玉打算把年夜饭放在晌午那会儿吃,朝食就不吃,等晌午刚好吃年饭。   明天上午她还得准备其他菜肴。   不过有了这坛佛跳墙,在准备几道其他的家常菜就够了。   她处理佛跳墙这些食材,其他人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做些别的活计,宅子的洒扫还有扫雪,里里外外换上新的被褥甚的。   前些日子就下了雪,不过雪下的不大,这两日已经停了。   连闻氏她们在宫里生活了小半辈子,都不知道世上还有工序如此繁琐的菜,两天两夜才能煨出来,不仅是震惊,还好奇这汤到底是什么味道,恐怕真就是天上神仙吃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家人都洗漱好,裴危玄帮着大酒坛子搬到炉火上,许沁玉看了看炭火的大小,同裴危玄道:“四哥,这样就成了,我们也回去歇息吧。”   忙碌了两天,许沁玉也有点累。   其实之前过年,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儿,甚至做饭都不用她,就是年夜饭那顿才是她准备的,其余时候都是休息。   今年也是这道佛跳墙太麻烦,她处理了两日食材。   “玉娘也早些歇息。”   裴危玄看了玉娘一眼,厨房的灯火映在她的脸颊上,灯火明明暗暗,她的笑脸却一直没变过。   回屋去歇息。   许沁玉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现在家里也不缺银钱,她房间的被褥都换成动物绒毛制成的,这样的木雕床加入柔软的褥子,睡起来是最舒服。   这是她在这个时空过的第三个年,日子一年比一年过得好。   她记得才来第一年,她跟裴家人穷得叮当响,买了桂花巷的院子身上都没剩多少钱,都是靠着她去码头卖肉夹馍赚银钱,那时候的宁姐儿也还是公主脾性,什么活儿都不愿意做,整日怨天尤人。   现在宁姐儿也长大了,平日回来帮她干活,外头瞧见好物件,都会想到她,给她买回来。   就连她睡得这上好的褥子,也是宁姐儿用自己赚来的银钱,给她买的。   她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来到陌生的时空可以遇见裴家人。   其实在后世,她虽然是孤儿,但也有惦记的人,一些朋友,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几个小伙伴长大后也都是很好的朋友,另外还有初中高中时期的老师,也都很照顾她,特别是高中时期的语文老师,老太太特别好,很温柔慈祥,教育孩子们也从来不用打骂的手段,班上的孩子都喜欢她。   许沁玉毕业后也经常去探望老太太。   她离开这两年多,不知老太太过得如何,以往她每年都会带些自己做的吃的看老太太。   许沁玉又想到原身。   不知原身是不是跟她一样,去了她的身体里,她是希望原身还活着的。   想着想着,许沁玉有些犯困,睡前又迷迷糊糊想到四哥,四哥今年都已经二十二,已经到了成亲生子的年龄。   大盛朝男子二十二成亲生子都已经有些晚了,早的一般都是十六七,迟点的也是十八,九,很少有二十来岁还未成亲的。   许沁玉迷迷糊糊想着,等年后她是不是应该给四哥还有闻氏提一下,两人写了和离书,总不能耽误了四哥。   她跟闻氏说自己二十岁前不打算成亲,但其实到二十五岁前,她都没什么想法。   搁大盛朝,二十五的姑娘还不成亲,那得被人唾沫星子给淹死,但她可不在乎,这辈子没有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她可以一辈子不成亲。   二十岁在她心里都还是个小姑娘,哪里能够经受生育之苦。   想着想着,许沁玉睡下。   ……   次日一早,许沁玉起来,厨房炉子上的佛跳墙刚好煨了三个时辰,她过去把酒坛揭开。   密封的坛子一打开,香气扑鼻,酒香混合着食材那种浓郁的香气,瞬间就把人腹中的馋虫勾动起来。   许沁玉本来还不饿,闻见这鲜味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   跟她差不多同时间起来的裴危玄也进来厨房,闻见这股香味也忍不住动了下喉结。他平日不怎么重口腹之欲的人都有些馋,可想而知玉娘做的这道佛跳墙味道有多勾人。   他有些理解这道菜为何叫佛跳墙了。   许沁玉把食材倒入酒坛里,又快速把坛子口密封起来,那香味也被封在里头。   但仅仅是一瞬间的香味已经溢了出去。   而差不多这时候,周围的邻居们都已经起来,准备忙大年这天的事儿,也都闻见这股子浓郁的香味。   “什么香味?好香啊?”   “真的好香,隔壁不是住的许记的东家吗?是不是隔壁许记的厨娘做朝食?”   “应该是,但这做的什么朝食,香味实在太勾人,从来没闻见过这种香味。”   “咦,香味好像又淡了去,奇怪了。”   没多久,闻氏跟宁姐儿也起床开始帮忙。   裴危玄忙着写对联和福字,贴对联。   宁姐儿跟闻氏在厨房给许沁玉帮忙。   除了佛跳墙,许沁玉还打算做几道家常菜。   火腿炒冬笋片,清蒸桂花鱼,小煎鸭,粉蒸排骨,另外还有道甜汤,一道八宝饭,两道小炒菜,炒菜是酸辣土豆丝,清炒藕片,还有道炸地瓜丸子。   这土豆和地瓜,是四哥年前带回来的,除了土豆地瓜,四哥还带回来一些干辣椒,不是茱萸,就是辣椒。   这些都是四哥去年跟着商队出海带回来的农作物,已经种了一茬出来,土豆和地瓜可以放,所以吃起来也都是新鲜的,但是辣椒秋季熟了后就要采摘下来晒成干辣椒,所以四哥带回来的就只有干辣椒。   这种辣椒是那种细长条,辣味在中度左右。   许沁玉也不知道这种辣椒具体是什么品种。   毕竟辣椒在后世,都不知道有多少品种出来了。   四哥带回来的土豆地瓜和辣椒并不多,就只有一顿的量,因为从海上带回来的种也不多,现在也就是刚开始种植,第一波种出来,明年的产量又会有所增加,通常等到第三年才有足够的量大面积种植,所以四哥带回来的就不多,三个土豆,三个地瓜,一把辣椒而已。   这些甚至还是偷偷摸摸的给家里人尝尝味道罢了,也不能让其他人晓得。   更加不可能添加在食肆的菜谱上,除非等到大面积种植后,家家户户都吃上这些。   土豆自然是做成酸辣土豆丝,地瓜加了糯米面炸成香甜糯软的地瓜丸子。   酸辣土豆丝里头的辣就是加的干辣椒丝。   还有道小煎鸭,里面也加了辣椒。   小煎鸭也是道比较家常的菜,选用嫩些的鸭子,宰杀后切成丁,再用花雕酒和温热的盐水浸泡去腥味,等浸泡半刻钟后捞出挤干水分,加盐巴和花椒粉腌制下就能下锅炒。   铁锅中下油,油热后加入腌好的鸭肉炒到鸭肉焦香。   鸭肉炒到焦香加入豆瓣酱,切成丁的大蒜生姜粒和花椒干辣椒继续翻炒,最后加入酱油,一些增鲜的调料粉继续翻炒,这道小煎鸭全程不能加水,都是炒熟的,鲜香麻辣,很是下饭。   其实最后还应该加一些新鲜的青红辣椒提下味,但是没有,只能作罢。   许沁玉忙碌一上午,等这些菜肴做好,炉子上的佛跳墙也已经煨好。   这会儿刚好巳时中,早上十点的样子,也差不多是朝食的时候。   做好菜,祝太守他们也赶着马车过来。   今年祝太守跟朱氏依旧没带家里头的儿子儿媳孙儿孙女们过来吃年饭,虽然家里的儿子孙儿们觉得奇怪,为何连续两年都在源宝镇吃年饭,但也知祖母身体不好,也是因为待在源宝镇吃的舒服身体才又好了些,但也不会多问什么。   祝太守先过去桂花巷接妹妹和老娘。   老娘这会儿已经醒了,精神头还算不错,就是没什么力气。   祝太守抱着老娘下马车,进了裴家宅子。   堂屋里的饭桌上已经摆满吃食,那一酒坛的佛跳墙摆在圆桌的正中央,罐子下面垫着厚实的竹子片,不会烫坏桌面。   见到祝太守抱着祝老太夫人进屋,裴危玄从他手中抱过曾外祖母,安置在旁边铺着褥子的藤椅上。   许沁玉笑道:“外曾祖母,快来尝尝我做得这道佛跳墙,特意给您老人家做的,又叫福寿全。”她又简单说了说做这道佛跳墙大概需要多少道食材,听得祝太守和朱氏都瞪大了眼睛。   许沁玉说着,揭开密封的酒坛,里头的酒香瞬混着食材的香味,瞬间就出来了,满屋子都是浓郁荤香。   “好香啊。”朱氏喃喃道。   她这辈子都没闻见过这种浓郁荤香,具体是什么荤香也分辨不出,只知道自己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连祝老太夫人闻见这香味都精神了些。   许沁玉开始给大家盛汤,她盛汤每人碗中食材都能盛到。   她这一坛子的量可不少,每人能分个两碗。   最先递给的自然是祝老太夫人。   祝氏在旁边照顾着老太夫人,帮着把汤吹了吹,喂给老太夫人。   祝氏吹汤时候,口水分泌的都快有点不好意思了。   最先给祝老太夫人尝了口汤,祝老太夫人尝了口就呆住了,本以为最开始吃到玉娘给她准备的,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的菜肴已经是难得,现在才知什么是真正的值得。   其实祝老太夫人也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她已经很是满足,多活这一年多的日子,陪伴了女儿,还吃了一年多玉娘做的吃食,哪有什么不满足的,然而没想到,到了寿终正寝时,玉娘竟又为她准备了一道这样的福寿全的吃食。   她笑道:“玉娘的手艺果然了得,老婆子我这辈子都值了。”她是真的觉得值了呀,真正一点遗憾都没有留下。   众人眼中也都有泪光闪过。   等到众人都品尝到这道佛跳墙,终于理解其菜名的意思。   ‘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①   而周围邻居们也的确闻见这浓郁荤香,有多馋不必说,连自家朝食都吃得没滋没味起来。   “哎,这香味肯定是许记的东家做的,一大早的,许东家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实在香的我快受不住了。”   “我也是,到底什么吃食哦,以前在许记也吃过朝食暮食,都没闻见过这样的香味来。”   “这还是吃朝食,我感觉这个味道我能记到晚上吃年饭,恐怕会连年饭都吃的食不下咽,你们说说,许记东家怎得不过年时也开着食肆,咱们就能去许记定年夜饭来吃。”   “你这不是想累死人家许东家,大过年的,肯定都要好好歇息上几日。”   “也是。”   而这个邻居也是一语成谶,到了晚上吃年饭时,他们都没法忘记晌午的浓郁荤香。年饭吃起来都是没滋没味的。   许沁玉一家子还在吃团年饭。   除了这道佛跳墙,其他菜也是各有各的滋味。   吃到酸辣土豆丝,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一道小炒菜,也是酸辣开胃,还有那道小煎鸭,众人才知何为真正的鲜香麻辣,同茱萸做出来的辣味完全不同。   炸的地瓜丸子也软糯香甜,凤哥儿和芫姐儿很喜欢。   宁姐儿也特别喜欢,连着吃了好几个。   还问许沁玉,“四嫂,这是什么吃食?”   许沁玉笑道:“地瓜,不过可不能说出去,这东西亩产量能有几千斤,就是你四哥跟着之前的商队出海弄回来的农作物,现在应该还是刚种第一茬,想要大量种植还需要两年,等个三四年,基本上人人都能吃到地瓜,而且这东西存储起来方便,放上个大半年都是问题,磨成地瓜面或者做成粉条还能存放的更久。”   宁姐儿有些震惊,竟真的有亩产量几千斤的粮食吧?那岂不是就算是灾年,也不会有灾民饿肚子了?都能活下来?   以后的百姓也能吃到这软绵绵甜糯糯甜丝丝的东西,真好。   祝太守也不惊讶,看样子应该是裴危玄早跟他说过这些。   自然,裴危玄隐瞒了这些农作物是他带人寻回来的,跟说给家里人的说法一样。   现在还不到时机,他不能把所有的都说给祝太守听。   需要一个契合的时机。   今年的年饭吃得早,吃过年饭后,朱氏跟闻氏去厨房洗碗刷碟,许沁玉在堂屋陪着祝老太夫人。   没一会儿,祝老太夫人有些犯困,过去客房歇息,祝氏过去陪着老太夫人。   祝太守跟裴危玄过去书房谈事情,许沁玉也回屋歇息了会儿。   晚上时候,许沁玉就做了一桌简单的家常菜,一家人吃过,也没出去逛夜市,待在堂屋里,围着炭盆前说说笑笑,满屋欢笑声。   ……   裴家的年夜饭吃的一家人温温馨馨。   冬家这个年过的却是冷冷清清。   冬骞已经知道父亲在外养外室还生了孩子,这两日面上都没什么笑意。   到了吃年饭的晚上,冬氏,长子次子还有幺女,加上长媳和孙女就几个人,冷清清的。   吃的年饭也是长子和次子掌勺做的。   看着家人都到齐了,冬氏才道:“吃饭吧。”   岳席忍不住叨叨起来,“爹怎么回事,每年都要去祭拜祖父祖母,三年回去祭拜一次不就好了,也该陪着我们过过年。”对于父亲每年过年时都不能陪伴在他们身边,他还是有点怨言的。   冬氏听闻此话,拿筷子的手颤了下。   想到丈夫此刻陪伴在另外个女子身边吃着年饭,一家三口亲密无间,她的心仿佛在滴血,在一起二十多年,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冬骞皱眉道:“席哥儿吃饭了。”   岳席这才没有说什么,就是忍不住看了门外一眼,他就记得幼年时,父亲每年还会陪伴一家人吃年饭,大概他七八岁时,父亲每年都要回老家祭拜祖父祖母。   等到了正月初四,许记开门营业。   东来居通常要到正月初八开始营业,但每年东来居正月初八开业时,也是其他两个大厨和帮厨忙着,岳为民通常都要等到正月十五后才回。   到了初八,冬氏也沉得住性子,东来居照常开业。   冬骞前几日已经回许记继续做帮厨,他私底下还跟许沁玉道了谢,但还没说家里头具体情况,只说他爹还未回来。   这天晚上,差不多暮食快结束时。   裴危玄匆匆来到许记,告诉许沁玉,“玉娘,曾外祖母过世了。” 第91章   哪怕许沁玉早已做好曾外祖母离世的打算, 但听见四哥说老太夫人过世了,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声,很是胸闷,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说, “好, 那我去跟成哥儿他们说声, 暮食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客人,便不接待了,我先跟四哥过去桂花巷。”   裴危玄点头, 在食肆门口等着玉娘。   许沁玉回后院跟大家说了声,“祝老太夫人方才仙逝了, 我要过去桂花巷一趟,冬骞,前头还剩一桌客人,点的菜你也都会做, 帮我接待下, 我先过去桂花巷了。”   冬骞正色道:“好,师父,那你先过去吧,食肆这边你不用担心, 还有我们。”   闻氏这会儿也还在食肆里头,听闻外祖母过世, 眼眶已经红了,但还是强忍着没落泪, 站在门口跟儿子一起等玉娘。   许记食府的人都认得祝老太夫人, 这会儿听闻老太夫人方才过世, 都有些难受, 打算一会儿过去祭拜下老太夫人。   裴危玄早已经飞鸽传书给祝太守,他养了只飞鸽,专门给祝太守递信用的。   等玉娘出来,裴危玄赶着驴车带着闻氏跟玉娘过去桂花巷。   一路上,闻氏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   许沁玉知晓婆婆心思细腻,性格柔软,老太夫人过世,肯定是闻氏跟祝氏最难过。   到了桂花巷后,三人进到院子里。   老太夫人还在房间里面躺着的,她是在睡梦中离去的,祝氏就守在旁边,老太夫人离世前精神头突然好了不少,让祝氏过来,把床头的箱子给了祝氏,笑道:“这是我这辈子积攒的一点东西,都留给淑娘,你弟弟他当官,有自己的家业了,也不用我给他什么,但是淑娘你不同,娘这辈子都欠着你。”   祝氏那会儿已经预料到些什么,红着眼眶笑着说,“娘,您没有欠我些什么,其实这些年我很知足的。不仅有了嫣娘,还找到了您和弟弟。”   虽然被卖去做了丫鬟,又给主母抬为妾氏,但她有了嫣娘,临到头,还能寻到自己的血亲,所以她不怨任何人,她只心存感激,她同祝老太夫人一样,这辈子都没什么遗憾的事情了。   祝老太夫人抹了把眼泪,把箱子交给祝氏,“那东西你收好了。”   “好,我都收着,以后留给嫣娘和玉娘。”祝氏接过木箱,祝老太夫人拍拍女儿的手背,又絮絮叨叨跟她说了许多事情,都是她小时候五岁前的事儿,她刚出生就是白白嫩嫩,也不爱哭,喜欢笑,最喜欢冲着爹娘笑,还有她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可爱模样。   祝氏本来都不记得这些事情,但老娘提起,她眼前仿佛浮现出自己小时候的一点一滴,在她脑中绘成一幅幅的画面,也不由的跟着老娘笑着。   祝老太夫人拉着祝氏说了快一个时辰,又喊了裴危玄进来。   这几日,知晓老太夫人要准备后事,裴危玄就没过去岛屿那边,继续留在源宝镇,打算在陪伴曾外祖母一段时日,所以这段日子他一直陪着祝氏待在桂花巷那边。   这日见祝老太夫人突然回光返照精神起来,裴危玄就知曾外祖母要仙逝了,她看着曾外祖母喊了外祖母进去聊了许久,又把他叫了进去,也是同他说了说话,让他照顾好家中的妇孺,还说玉娘很好,让他好好待玉娘,这才又把祝氏喊了进去,她对祝氏道:“淑娘,我有些困乏了,我先睡会儿,你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好。”祝氏笑着,却眼中含泪。   裴危玄过去外面,写了飞鸽传书给祝太守。   又过去了大概一个时辰,屋子里传来外祖母的哭声,裴危玄进屋,见到曾外祖母面容祥和的躺在床榻上。   ……   到了桂花巷,进了房间里,许沁玉见到曾外祖母。   老太夫人走得很安详,面上还带着笑,面容很安详慈祥。   祝氏眼睛红的厉害,已经肿了,看样子哭了许久。   闻氏也过去跪在了床榻前。   没多大会儿,祝太守也快马加鞭来了,祝太守面色发白,进到屋中,见到老娘面容祥和,哪怕知晓老娘心中再无遗憾,这些日子又得裴家人照顾,老娘才又养好身子多活了这一年多,但还是忍不住悲从心中来,眼中泪水滚落下来。   朱氏跟祝家其他子孙要坐马车过来,至少还得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祝太守跟祝氏给老太夫人洗了身体,换上衣裳,祝氏还有闻氏、许沁玉跟裴家其他子孙,包括宁姐儿芫姐儿凤哥儿他们也都回了,全都跪在老太夫人面前守孝。   如今祝裴两家血亲的关系不能公布于众,所以祝氏也只能这样给老娘守孝,等到祝家其他子孙过来,就要将老娘运回饶州城,办完丧礼后,还要将老娘的灵柩运往祝家老家,跟老爹合葬在一起。   大盛朝律法,官员无需丁忧,但需要为过世的父母守孝三年,这三年内不得食荤腥,每日着素装,不得吃宴喝酒等等,无需辞官去坟前守孝三年。   所以祝太守这三年也不用回老家那边丁忧。   许沁玉他们跪在老太夫人面前一个时辰,等到朱氏和祝家其他子孙到了,裴家人才起身。   祝家其他子孙瞧见祝氏还有闻氏跟裴家人眼眶都红红,一时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祖母曾祖母在源宝镇待了一年多,裴家人照顾着她,自然相处了些感情,所以老太夫人过世,他们才会伤心的。   祝家子孙来到,进屋哭丧,又是一阵的哭泣声,祝太守的这些儿孙其实都是孝顺的,家中长辈过世,心里也都是真的很难受。   祝太守去跟祝氏和裴危玄说了几句话,就抱着老太夫人上了马车,启程回饶州城。   饶州城给老太夫人的灵柩早已经准备好。   他们要回到饶州城办丧礼。   看着祝家人离开,祝氏倒还算好。   祝氏跟祝老太夫人都不在乎死后的这些规矩,她们生前享受了一年多的天伦之乐,早已没有任何遗憾,等以后她也能偷偷去祭拜合葬后的父亲母亲,所以祝氏此刻除了伤心,其他情绪还算平复。   等到祝家人离开已经是亥时,大家把这边祝老太夫人住了一年多的院子收拾收拾,都回了来溪巷那边的宅子。   许沁玉一路上都是有些闷得慌。   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态,但除了生,老病死这三种,都是世人不肯轻易接受的。   她是普通人,也无法抵抗住看见亲朋好友离世的冲击,心里自然很是郁闷。   回到来溪巷,裴危玄见到玉娘难过,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曾外祖母过世,他应该难受,但他心绪是平复的,无悲无喜,他只做着他应该做的一切。   还是玉娘拍拍他,“四哥不要难受,曾外祖母是喜丧,是好事儿,四哥早点回屋睡吧。”   裴危玄迟疑下,点点头说,“玉娘也是,你也早点回房歇息。”   许沁玉并没有难过几日,因为就如同她所说,曾外祖母是喜丧,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人生走到最后,儿孙孝顺,最后还有儿女陪伴在身边,也没大病,还是睡梦中安详离开,这有什么难过的?她也希望自己以后能这么个死法!   所以许沁玉很快想开,心态就好起来,又开始忙起许记的事情。   天气渐渐暖和,许记加了三道火腿做的菜。   一道腌笃鲜,一道素菜炒火腿,还有一道蒸火腿片。   果然新吃食也是大受欢迎。   但就算是这几道新吃食,也是每日限量供应,因为火腿不多,她让鲁夫人的商队给京城里头带了十条,自己还得留三十条明年可以生吃用,过年也吃了两条,就剩了五十多条,所以只能限量供应。   还有食肆的豆瓣酱腌菜腐乳松花蛋这些都差不多用完了,许沁玉又赶忙腌制了一批。   豆瓣酱里头加的是茱萸,味道其实不算正宗,许沁玉都迫不及待希望四哥那边的辣椒可以大面积种植对外售卖,这样就能吃到正宗的川菜,豆瓣酱等等的辣菜。   到了正月十五,裴危玄同家里人说了声,说是商队要启程,所以他也该出门了。   其实是过去岛屿上,烧制琉璃的作坊还差最后一步重要工序,他需回去监督,等作坊盖好,就能开始烧制琉璃。   正月十五裴危玄离开了。   不用说,许沁玉又给他准备了一大包吃食,这次做的是酱猪蹄,正好许记也加了道酱猪蹄,就多酱了些,让四哥路上带着吃。   这些酱猪蹄,裴危玄自己吃了一个,剩余的都带回岛上。   岛上小孩看见他都忍不住欢呼,“裴大哥回来啦!”   “裴大哥带着好吃的回来啦。”   裴危玄怔了怔,有些无奈。   等人走,许沁玉才突然想起,她似乎打算年后跟四哥还有闻氏商量下跟四哥和离的事情,毕竟两人当初成亲也是被逼无奈,等和离书写下,她跟四哥也能兄妹相称,或者她认闻氏做干娘,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打算继续留在裴家,准备再去外面买个宅子,自己搬出去住。   这也是为四哥以后娶亲着想。   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就算认作兄妹,也还是没血缘关系,没有哪个姑娘可以接受自己的丈夫家中有个认来的妹妹一直住着。   所以等说开后,她肯定会搬出去,平日也就逢年过节的当做亲戚来走动走动。   现在四哥又出门了,也来不及说。   罢了,等四哥回来再说吧。   ……   而正月十五,岳为民终于从饶州城回了。   回到冬家后,他还是心不在焉,都没发现冬氏的异常。   冬氏看着眼前的丈夫,心里发冷,面上也是冷冰冰的。   岳为民没注意到妻子的异常,只是问道:“骞哥儿了?这会儿都已经快酉时末,他怎么还没回来?那许记的东家都快把他当个骡子使唤,说是教他做菜,可平日也不见他做几道从许记学来的菜给我们尝尝看,都不知那小厨娘是不是真心实意教他,还是忽悠他忽悠咱们,等骞哥儿回来,让他过去小厨房,我考考他,看他在许记学的到底如何。”   他说完,见冬氏不说话,抬头就见妻子很奇怪的望着他。   “夫人?”岳为民有些奇怪,他一时也没多想,不知家里人早知他在外头的情况。   “恩,等骞哥儿回来再说吧。”冬氏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岳为民恩了声也没再说话,躺在贵妃榻上准备歇息歇息。   冬氏突然说道:“你才回来,要不要过去看看席哥儿,他也很挂念你。”   岳为民嘟囔一句,“有什么好看的,席哥儿都多大了,我才回来也累得慌,让我歇会儿。”   冬氏冷笑一声,果然,他连跟了他姓氏的席哥儿都不是真正爱着的,他觉得席哥儿也有她的血脉,只要沾染上她的血脉,会让他忘不掉自己是入赘冬家的事实,让他心中自卑不已,他爱的只有柳娘给他生育的孩子。   冬氏又淡声说,“既然累得慌,明年过年就莫要回去祭拜二老,或者让儿子女儿都跟你一起去,两个儿子都大了,也能帮你不少忙。”   “不用,不用。”岳为民身体一僵,说道:“路程遥远,特别是俞姐儿,她自幼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住这个苦头。”   冬氏这才没继续说话,只是又冷笑了声。   没多大会儿,冬骞从许记回来,见到岳为民,他的心绪也很复杂。   岳为民见到长子,说道:“骞哥儿回了,走,现在过去小厨房,你做两道许东家教你的菜给我瞧瞧,让爹看看她是不是真心实意的教你,咱们才是你的亲人,不会坑你的,万一那许记的小厨娘就是想找个劳力,不好好教你,爹可不会放过她。”   也怪不得他着急,他本来打算去年的年底就跟冬氏和离,只是没想到儿子去了许记,他又有些惦记着许记的菜谱跟配方,所以才耽误下来,他现在只想快些把许记的几种增鲜的调料的配方弄到手,不弄到那些菜谱的配方也无妨,只弄到几种增鲜的调料就成,他觉得许记的吃食美味,同那调料很大关系,等拿到几味调料的配方,他就能跟冬氏和离,他不想继续等下去,等两年后骞哥儿离开许记,才把配方弄到手,太久了,他只想尽快带着柳娘和他的孩子去京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留在源宝镇和东来居一天,他就记得他是入赘冬家,满是屈辱。   冬骞面色复杂,问道:“父亲,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我跟娘?”   岳为民一脸茫然,“骞哥儿,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让你把从许记小厨娘哪里学……”   都到了这时候,他竟还惦记着师父的配方,冬骞苦笑声,打断岳为民的话,“父亲,你在饶州城养外室的事情,我跟娘都已经知晓了,还有你跟柳娘的血脉,那个叫纪哥儿的孩子,都差不多有十三岁了,父亲,您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岳为民脸色巨变,他从贵妃榻上坐起,死死盯着冬骞,他没想到,妻子跟儿子竟已经知道他跟柳娘的事情。   他咬牙道:“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冬骞别开脸,“年前正好有相熟的人去饶州城撞见你们了。”   岳为民冷笑了声,回头去看冬氏,“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了,这些年,我为东来居和你们冬家,说是鞠躬尽瘁也不为过,可你们怎么待我?每个月都要查账,甚至东来居每月的盈利也都是在你手中,没有我,东来居早就垮了,冬咏兰,你真以为你不欠我的?”   冬氏冷淡道:“没有你,我爹也会为我另外招婿,由着他来继承我们东家的菜谱和东来居,你依旧只是个乡下来跟着我爹学艺的穷小子,岳为民,你弄错了,是我们冬家待你仁至义尽,甚至席哥儿也跟了你的姓,是你背叛我背叛自己的家。”   岳为民死死盯着妻子和长子,突然冷笑了声,“罢了,既然如此,相看两厌,咱们就和离吧,我知道东来居是你们冬家的家业,我无法带走,你给我五万两银子,这些年,我为东家赚的银子,我要平分,给我五万两银子后,我们就和离,我会带着柳娘跟纪哥儿离开源宝镇,去京城,东来居就还是你的,现在东来居也有其他厨子,就算我走后,东来居也依旧能够照常开业,你们不亏”   听到这里,冬氏忽然就笑了下,她有些怜悯的望着岳为民,“你是说,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还想继续从我这里分走五万两银子,带着你那姘头跟野种离开去京城开始新的生活?”   “冬咏兰!你怎么说话的!”岳为民恼羞成怒。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妻子的嘴如此毒。   以前的冬咏兰性子很温和,对他也是无微不至,其实说实话,冬咏兰挺好,只是他觉得入赘是奇耻大辱,当年冬咏兰要是真的爱他,就不应该让他入赘,应该说服冬父把厨艺传给他,让他按照正常婚嫁娶了冬氏。   冬氏道:“岳为民,你想带着你那姘头跟野种离开去京城很简单,把你这些年从东来居昧下的银钱拿出去,我知这些年你给我的东来居的账本都是假的,上面少了一半的盈利是有的,把这些盈利给我吐出去,否则,你就永远别想同你那姘头跟野种见面。”   岳为民怒道:“怎么,你还想把柳娘跟纪哥儿囚起来不成?”   冬咏兰奇怪的笑了笑,“你猜错了,我不会管她,这些盈利你不吐出来,你就别想离开冬家!”   冬氏说到这里,立刻喊道:“来人,进来。”   立刻就几个婆子跟奴仆冲了进来,上来就把岳为民给绑了。   这些都是冬家的家仆,听得也是冬氏的话。   岳为民身高身材都是中等,几个人蜂拥而上,他反抗不已,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府中下人给绑起来,气得差点昏厥过去,“冬咏兰,你怎么敢!你快点放开我,大不了我不要那五万两银子,至于你说的我昧下东来居的盈利,根本没有,给你的账目都是真的。”   冬氏道:“你骗了我十几年,我有何不敢的,这些银钱你不吐出来就休想离开冬家,若你给我的账本是真的,这些年你养那姘头和野种的钱从何而来?”   她其实并不差这几万两银钱,但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也不会让岳为民好过,想离开,总要把这些年从冬家拿的东西还回来。   岳为民说不出来话,死死瞪着冬氏。   冬氏挥手,让奴仆把人带去厢房给关起来看守住,平日里除了她,谁都不许开厢房的门。   冬骞看着父亲被人拖出去,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等奴仆把人拖出去,外面还传来岳为民的咒骂声。   “娘,这样会给席哥儿和俞姐儿知晓的。”冬骞有点担心。   冬氏道:“无妨,这事儿本身就瞒不住,他们知道便知道了吧。”   之前不给席哥儿知道,是怕他向着自己爹,一时糊涂跑去饶州城给岳为民通风报信。   冬骞迟疑了下,又问,“娘,当真要父亲把那一半的盈利给吐出来吗?”他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如早点解决掉,爹娘和离,看他愿意带着那边的人去京城还是哪里,两边就没了关系。   冬氏道:“自然……”   她看似软弱,但她并不是真的软弱好骗,否则这些年,也早该被岳为民哄骗着,把东来居的地契都转给他了。   她道:“前十年开始,你父亲就频频哄我,想让我把东来居的地契转给他,还有我名下其他的一些商铺,你猜猜他要这些东西会作甚?是留给你们还是留给那边?”   所以岳为民根本没为骞哥儿,席哥儿和俞姐儿着想过,他只想把冬家的家业彻底变成他的,然后留给那边的柳娘和孩子。   冬骞这才不再说话。   冬氏也真的把岳为明给关了起来。   但岳为民一个大活人,会喊会叫,席哥儿和俞姐儿肯定是瞒不住。   两人自然过来问冬氏,冬氏就把事情实情跟他们说了说,还有岳为民想要哄走冬家家业的事情,哄骗冬骞从许记那里学的菜谱和调料配方的事儿都没瞒着两个孩子。   俞姐儿还好,听了母亲的话后,也是大哭一场,但理解母亲,让母亲处理这事情。   席哥儿却根本不相信,闹着要放了父亲,他亲自去问问。   冬氏当然不会让他去问,这时候去问,岳为民只会哄着席哥儿。   冬氏还派人去饶州城打听清楚了,岳为民没有在饶州城给她们置办很多的家业,就一个二进的宅子,显然以后都没打算留在饶州城。   以前哄骗冬家的家业,应该也是想拿了冬家的家业变卖掉就去京城。   还有那妇人跟孩子出门都是穿金戴银,穿得绫罗绸缎,吃得也都是美味珍馐,每月光是吃喝的开销至少都要二百两银子起步,这还不算给那柳娘置办的首饰衣裳,可见是真的把那边当做宝贝一样对待。   这事儿也瞒不住,还在源宝镇传开了,都很震惊,有些觉得岳为民过分,入赘冬家还在外头养外室生孩子,何况人家冬氏都让小儿子跟了他的姓,他还不知足。也有人认为冬氏做的太绝,不如和离让他离开,好聚好散,没必要闹得如此难堪。   许沁玉也听闻了这事,知道冬氏把岳为民给关了起来,逼岳为民把之前昧东来居的盈利给吐出来,她还是很佩服冬氏,本就该如此,凭甚让渣男拿走一分一厘!   许沁玉也猜岳为民肯定扛不住,不出几天就会妥协。   她也猜对了,就十天,岳为民就妥协了,愿意把之前昧下的东来居的盈利都给吐出来。   因为他算看出来了,冬氏是动得真格,他不把银钱拿出来,冬氏真的敢关他一辈子。 第92章   岳为民被关了十天, 就跟冬氏妥协,承认自己这些年给冬氏的账本是假的,他昧了东来居近一半的银子。   这期间他不是没想过强闯出去,但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 外头都有好几人守着, 这些人又是冬家的奴仆, 本以为这些年他在冬家也算当家做主,这些奴仆也都听他的话,没曾想出了这事后, 奴仆们根本不搭理他,连他让奴仆给席哥儿递信, 他们都不同意。   还是席哥儿自己来见了他一面,问他是不是在外头养了外室生了孩子。   他对席哥儿诉说着自己的苦衷,还说入赘冬来家,所有人都不敬着他, 现在就连这些奴仆都敢无视他关着他, 可见打心底瞧不起他,还同席哥儿叙说他这些年在冬家的委屈,说是家里头这些年,都是他娘管着账, 自己连花点钱都要问她。   席哥儿听了后,犹豫片刻, 问他,“可是娘不是很敬着爹爹你?在外也从不反驳你, 在家里头也是, 对爹爹嘘寒问暖, 甚至爹您的衣裳都是娘亲手缝制的, 咱们的衣裳都还是绣娘做的,就算娘管着账,可也从不管爹你的开销。”   实际上,冬氏就算管着账,但每次岳为民要花银钱,都是去账房那里按个手印自己拿银钱,有时候一个月能拿上几百上千两银子,说是买了昂贵的香料和食材甚的,冬氏也都随着他,根本没限制过他的开销。   家里人每月都是有月钱的,像是冬氏跟岳为民,每月是二十两银子的月钱,他们做子女的,每月是十两,家里吃穿用度都是公账上头,这二十两和十两是平日自己私下的开销,就是席哥儿,他每月吃喝都在酒楼,穿得用的也都是娘准备,十两银子都花不完,除非给他未婚妻买些小礼物时,十两银子不够,还会从公账上再拿点,娘也不会管着的。   他前两年定了亲,但是姑娘那边的爹突然过世,姑娘要给爹守孝三年,才给耽误下来没成亲,打算明年出了孝期就成亲。   他跟姑娘感情挺好,虽然还没成亲,但两人也偶尔见面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他也经常给未婚妻送些小玩意和首饰。   所以家里人从来没为了银钱方面愁过,爹也是如此。   这点就连席哥儿都毋庸置疑,娘对家里人都很好,从来没有因为爹是入赘的就看不起爹。   岳为民哑口无言,却有些恼羞成怒,说道:“席哥儿你别管这些,你去劝劝你娘,让她放我出去。”   席哥儿点头,“那爹你等着,我去劝劝娘,娘肯定是一时气头上,爹,只要你愿意同那边断了关系,给点银钱将那个外室和孩子打发了,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我相信娘会原谅你,不会再跟你和离。”   席哥儿去找冬氏。   冬氏只是反问他,“席哥儿,你觉得你爹会愿意放弃他那个外室和孩子?还是你觉得,你爹他更喜欢的是你?会为了你放弃外头的外室跟孩子?席哥儿,若不娘同你打个赌,这些日子,你莫要在为你爹求情,你看看他是不是愿意妥协,是愿意断了那边的关系,还是宁愿把这些年拿的东来居的银钱给我们,都还要跟我和离再过去找那边的外室过日子。”   席哥儿根本不信,但还是迟疑了,同意了跟他娘的打赌。   之后几日,席哥儿没有再去见岳为民。   岳为民也以为冬氏不让席哥儿过来,他又担心冬氏带人去为难柳娘和纪哥儿,柳娘如今还怀着身孕,又快生了,他实在担忧得很,所以彻底妥协,让奴仆喊来了冬氏,告诉冬氏,“这些年,我在东来居就拿了五万两左右的银子,我愿意全部归还你,但你不能为难柳娘和纪哥儿,我把银钱给你,你我就和离如何?”   冬氏道:“自然,只要你把银钱退回来,和离书可以立刻写下,但和离后,你不在是冬家人,往后也不可继续用冬家菜谱开酒楼做营生,否则我会去衙门告你,即便你去了京城,我也不会放过你。”   一听这个,岳为民恶狠狠看着冬氏,“不用便不用,冬咏兰你可是真的狠心,这些年要不是我来撑着东来居,你真以为东来居还能开这么多年?东来居不少菜谱都是我自己开创出来的,这些菜谱东来居不能继续用。”   冬氏点头,“自然。”她也不稀罕他开创出来的那些新菜式。   岳为民又说,“那些银票我都放在钱庄里,你放了我,我去钱庄取。”   他甚至没把银票放柳娘那边,可见也不是真的全心全意信任柳娘。   这种人就是自私,他爱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冬氏也算彻底看清了他。   放了岳为民,他去钱庄取银票。   冬氏自然亲自陪着他走了这一趟,还有其他奴仆跟着,岳为民也的确反抗不得,拿了牌子过去钱庄取了银票,正好是五万两银,他把银钱给了冬氏。   钱庄外聚了不少百姓,都兴奋的议论着。   拿到银票后,冬氏回去跟岳为民写了和离书。   两人彻底和离。   岳席知道后,过来正院,这会儿岳为民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除了银钱,他也没什么想从冬家带走的,就收拾了两身衣裳,刚出垂花门,就见席哥儿。   席哥儿眼眶通红,“爹,你跟娘和离了?你真要走?”   岳为民冷笑一声,“是你们冬家人不仁不义在先,我在冬家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娘逼着我把身上的银票都拿了出来,你娘如此不讲情义,还指望我继续跟她过下去,继续给你们冬家做牛做马吗?”   “那我呢?”席哥儿颤声问道,“爹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也是跟你姓的,难道在爹心里,我还不如你外头的外室跟孩子重要?”   岳为民道:“你也是你娘的种,你可以把姓氏改回来。”   有了纪哥儿,他只觉得纪哥儿才是自己真正的孩子,还有柳娘现在肚子里还有个,真要把席哥儿也带去,他怕柳娘会生气。   岳席突然就不说话,只是面色发白。   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原来娘说得都是对的,爹其实根本没爱过他们,包括他,爹觉得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孩子都是羞辱他的,会让他记得自己是入赘冬家。   见席哥儿不再说话,岳为民拎着包袱从他面前走了过来,一点也不管席哥儿白得吓人的模样。   冬氏脸色冷得厉害,她本以为岳为民对席哥儿好歹还是有点父子情意,如此看来,他对席哥儿都没半点感情,既如此,她也把事情做的更绝一些。   冬氏二话不说,让家里人备了马车,过去饶州城一趟,去寻那柳娘,岳为民养柳娘跟那孩子的钱也是冬家的银钱,她全都要拿回来。   带着奴仆,冬氏启程去饶州城。   岳为民骑马,比冬氏快上一步,到了饶州城的石井巷,他过去敲门,柳娘欢喜开门,瞧见是他,反而愣了愣,“老,老爷,怎地是你?你怎么过来了?”   岳为民没察觉柳娘话语中的异常,问道:“不是我还能是谁?”   柳娘急忙说,“没,没,只是老爷平常都是逢年过节,还有每月十五才过来,老爷这还没到十五呢,老爷怎地过来了。”   岳为民道:“我同那泼妇和离了,柳娘,我能带着你跟孩子们去京城了,那泼妇当真是狠毒,这些年我为冬家做牛做马,她竟关了我,让我把在东来居昧的盈利全都拿了出来,幸好我在柳娘你这里还存了些,这些银子也足够我们去京城过日子开酒楼。”   柳娘怔了怔,“老爷,这么急吗?怎么突然就和离了,不是说还要等拿到许记食府的什么配方吗?还有,老爷,京城是不是太远了些,要不咱不去京城,背井离乡的,咱就留在饶州城,在饶州城开酒楼不也是一样吗?”   “那怎么成!”岳为民皱眉,“源宝镇都已经知晓我的事儿,不出半月就能传到饶州城来,到时候你愿意成为饶州城这些街坊领居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吗?”他不愿意,他一想到这些人会怎么嗤笑他,他就恨不得立刻启程离开饶州城,去京城。   但没有路引,他还不能走,需要去衙门弄好路引才成。   办路引需要两三日时间,正好可以收拾收拾东西,柳娘怀着身孕,走水路比较好,也比较快,到了京城他就能置办宅子,先把柳娘安顿下来生产,他再去找铺面开酒楼,学了这么多年厨子,即便没有冬家菜谱,凭着他自己开创的菜系,他也能混出个名堂来。   柳娘面色有些慌了。   她还以为岳为民还需要两三年才会跟那边和离。   而且她也没真的想离开饶州城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背井离乡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的缘由更加难以启齿。   岳为民没有注意到柳娘的异常,“柳娘,你让丫鬟婆子收拾东西,这十日我实在累得慌,我先进屋去歇会儿。”   为了照顾柳娘,他本来还打算买两个丫鬟婆子,但是柳娘说她要自己挑选合心意的,所以这两个丫鬟婆子也是柳娘自己挑选的。   他在冬家觉得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这边的家里却恨不得连家具都给带上。   等到岳为民进去歇息,柳娘六神无主的坐在堂屋里面。   婆子过来低声问,“娘子,可要收拾东西?”   柳娘叹口气,“先收拾着吧。”   纪哥儿还在学堂没回来,等晚上纪哥儿回来再说,让纪哥儿劝劝老爷。   收拾了没一会儿,院子外头突然想起砰砰砰的敲门声,柳娘心不在焉,让婆子去开门,婆子刚出去,柳娘在屋里听见婆子慌乱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闯到咱娘子家里来?啊,你们干什么,好大的胆子,还敢硬闯,小心老婆子我去报官了。”   一听这声音,柳娘急忙挺着肚子出来,就见院子里进来几个腰粗膀宽的婆子,还有个穿着绸衣,面容素雅白净的妇人。   妇人看着有些年龄了,但皮肤白净没什么皱纹,发髻上简单插着根金簪,手腕上也带着个玉镯子,通身的气度温和有礼。   妇人见到柳娘出来,朝着几个粗使婆子挥了下手,“别惊着孕妇。”   说完,妇人对柳娘淡淡道:“我叫冬咏兰。”   此话一出,柳娘一下子白了脸。   她当然知道冬咏兰是谁,是老爷的妻子,不过现在两人已经和离了,她结结巴巴说,“你,你过来这里做什么?老爷已经同你和离了,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来是不是想害我。”   冬氏摇头,“我们的确是和离,但还有关系,你现在吃的穿得用得戴得,包括这座宅子都是用席为民给你的银钱置办的,而他所有银钱都是从冬家带出去的,他只是冬家的赘婿,这些东西银钱都是冬家的银钱置办的,所以我来取回。”   柳娘目瞪口呆。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温和的妇人说出来的话如此让她透心凉。   冬氏说完,朝着几个粗使婆子挥手,“你们进去搜吧,即便他们报官也无妨,这只是家务事。”   就凭岳为民是冬家的赘婿,官府都没办法管。   柳娘一下子慌了,“你们敢,这里是我的家,都,都是我自己置办的家业,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冬氏哦了声,“你既然这般说,也可以去报官,到时候你可以自己拿出证据来证明这些都是用你自己的银钱置办的,我记得你是被岳为民买下来的吧?是你的舅母要将你卖去香满楼,岳为民路过买下你,这些年你也未曾出去做过工,何来的银钱置办自己的家业?”   关着岳为民那十天,她去查过柳娘,知道她一些过往的事情。   柳娘说不出话来,泪眼婆娑的望着冬氏,希望她能心软。   她也不敢上前阻挠,怕伤到了腹中的孩子。   冬氏让婆子们进去搜。   她知道岳为民肯定不止昧了那五万两银子,肯定还有,这些年他走公账都拿了不少,柳娘这边肯定也放了不少银票。   岳为民也被惊醒,出来见到冬氏,他就知道冬氏要赶尽杀绝,他双眼红通通望着冬氏,咬牙切齿道:“冬咏兰,你一定要敢赶尽杀绝是不是?这些年我给东来居做牛做马,这点银子也不许我拿走?”   这边闹腾的,周围街坊领居都听到声响,跑出来看闹热,一时半会儿也没看出什么,都是好奇这位深居简出的妇人家里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街坊邻里们就知道这个妇人三十岁左右,有个儿子,叫柳娘,听闻她说自家老爷是商队的,常年在外头跑商所以不在家。   平日里虽然偶尔也有人嚼些舌根,但大部分街坊领居还是挺好,觉得她一个女人家带个孩子挺不容易,还会帮衬帮衬。   现在这柳娘家里突然出现这么多人,自然都好奇得很,也有人认出岳为民来。   “我认得这老爷,他,他不是源宝镇东来居的大厨吗?也是东来居的掌柜,东来居你们总知道吧?百年老字号,东家姓冬,这个岳老爷是入赘冬家,所以冬老爷才把东家菜谱教给他……”   “东来居我晓得,都多少年头,只是东来居的老爷怎么在这里?还有这个穿着素雅的妇人也没见过,她又是谁?”   “源宝镇?我还知道源宝镇有个许记食府,听闻里头的吃食很美味。”   “这个我知道,是真的,许记食府的吃食真是好吃,我家有亲戚住在源宝镇,我去他家走亲戚时,他就去东来居买过吃食,他家里有点穷苦,但是许记也有卖便宜吃食的,买来的鱼丸跟炖鱼,哎,滋味真的不错……”   周围人闲聊着,又看穿着素雅的妇人让婆子进去搜屋子,周围邻居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这妇人就是东来居的东家冬氏?这个岳老爷身为冬家的赘婿竟然在外头养外室还生了孩子?”   “我的天爷,原来如此,这柳娘还说自己家的老爷在外跑商,看样子根本就知自己是做外室,老爷不能常来,所以才对外说自家老爷是外头跑商的。”   “真是不要脸皮子。”   “冬氏也是惨。”   “但是两人都和离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过来想把这边也翻个底朝天,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过分什么,本来就是这男人的错,入赘到人家的家里头,拿着家主的银钱在外面给其他外室置办家业,换做你,你能咽的下这口气?”   周围邻居们面带兴奋,激动的闲聊着。   柳娘被说得面红耳赤。   而冬氏已经让婆子从屋子里搜出个钱匣子,上着锁。   看见钱匣子被翻出来,岳为民脸红脖子粗想要上去抢,“冬咏兰,这是我自己的银钱,你凭甚抢我的银钱,你还给我。”他就剩这五万两银票了。   冬氏不同他多言,挥挥手,粗使婆子寻来斧头,劈开钱匣子上头的锁,冬氏过去打开,里面露出厚厚一叠的银票。   “这么多银票??我的天老爷,难怪人家冬氏要寻来,这怕是有二三万两的银票吧?”   冬氏让人数了数,一共二万多两银票,不到三万两,她抬头问岳为民,“就这二万多两银票?没别的了?”她其实知道岳为民肯定还在这边放的有银票,也给她猜对了。   “二万多?”岳为民愣了下,看向柳娘,“我不是在你这里存了有五万两银票吗?怎么就剩二万多两?”   柳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说,“是,是我自己花了些。”   岳为民难以置信道:“你作甚花了二万多两?你每月开销还有身上穿得绫罗绸缎跟首饰,都是我给你置办的,这些银钱你根本没地方花,你到底怎么花出去的?”他也没料到,因为除了这些整的银票,每个月的开销也是他出的银钱,每月也有给柳娘几十两银子的月钱,她做什么又花出去二万多两银票?   柳娘目光闪躲,说不出话来,心里慌得不行。   周围人群还在说着,“竟然有五万两?难怪人家东家追来。”   “我的天爷唉,五万两哇!”   五万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的确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   “这妇人这么能花吗?是不是偷偷置办了别的产业。”   有邻居突然疑惑道:“我怎么记得柳娘的男人不是岳老爷?我记得之前撞见过一次,我那日在外喝酒,回来得晚,撞见柳娘的家门开着,柳娘开的门,一个身材比较高大的男人进去了,瞧着跟岳老爷的身高完全不同,而且那男人还回头看了眼,根本就不是岳老爷,生得浓眉,眼皮子也是单的,鹰钩鼻,柳娘见到他很高兴,亲密的挽着男人进去了。不过已经是二年前的事情了。”   众人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柳娘还有其他男人?   众人不由想到柳娘的长子,纪哥儿。   纪哥儿长得既不像柳娘,也不像岳老爷。   而且柳娘跟岳老爷的眼皮子都是有褶儿的,两人也没有鹰钩鼻。   反观纪哥儿,眼皮子就一层,鼻子还不明显,但也能看出是个鹰钩鼻……   柳娘脸色大变。   岳为民也听着这话,喘着粗气,他死死瞪着柳娘,“纪哥儿是谁的孩子?还有那二万两银子,你到底花到哪里去了?”   柳娘哭道:“老爷你再说什么啊,纪哥儿当然是你的孩子,你可莫要听信这些人的胡言乱语,他们就是胡说。”   那人高声道:“我可没胡说的,对了,我觉得那男人好像还有点眼熟来着,我想想看……”   那人仔细回想,突然道:“我想起来!我就说那人我瞧着眼熟,是三通镖局的镖师陈大群,陈大群不就是跑商的,你不说自己的男人是跑商的吗?”   “我记得陈大群住在前头的巷子里吧?好像这几日也在家吧,所以到底怎么回事?纪哥儿到底谁的孩子?”   岳为民死死瞪着柳娘,“你告诉我,纪哥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冬氏愣了愣,没想到还会闹出后面这些事情来。   她也不想知道纪哥儿到底是不是岳为民的孩子,这些事情都已经跟她无关了,至于这宅子还有柳娘身上那些穿金戴银的绫罗绸缎跟首饰,她也懒得追究,把这些银钱拿回来就够了。   “走吧。”冬氏带着钱匣子,喊了粗使婆子们离开。   岳为民看着冬氏离开,心里开始慌乱起来,如果柳娘真得不贞,同其他男人厮混,纪哥儿也不是他的孩子。   就算纪哥儿是他孩子,可柳娘跟其他人厮混恐怕也是真的,那他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到头来当做宝对待的女人却给他带了这样的绿帽。   他甚至想要回头都不可能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事情,他如何还有脸面留在源宝镇留在饶州城?   他什么都没了。   冬氏离开,周围街坊领居也都看着她一步步走出这座宅子,又回头饶有兴趣继续看着里面的戏。   ……   十天后。   许记食府,许沁玉给冬氏上了盏热乎乎的银耳莲子红枣羹,“冬夫人尝尝看,这是晌午才熬的银耳莲子红枣羹,里头没加糖,等熬好后添了些野生蜂蜜,滋润美容,还能安眠健胃。”   她观冬氏气色不太好,眼下有青影,显然这段时日都没歇息好。   她当然知晓冬氏为何气色不太好。   冬家的事情不仅源宝镇的人都知道了,连饶州城那边的百姓都全部知道,成了这段时间一城一镇茶余饭后的八卦笑料,那岳为民已经直接没脸,事情解决后,连夜离开了饶州城,去往何处无人得知。 第93章   “谢谢许小娘子。”冬氏笑道。   她接过这碗银耳红枣莲子羹, 缓缓喝上一口,糖水很浓稠,甜而不腻,红枣已经去了皮和核, 吃起来香甜绵软, 她没忍住, 连着喝了小半碗才住口,本来烦躁的心绪也平缓不少。   这十日,她不仅没休息好, 甚至没怎么吃东西,她跟岳为民和离后, 还有不少事情要收尾,以前岳为民是东来居的大厨,东来居的采买都是他负责,他应该也从这方面昧了不少银钱, 现在要重新找人负责采买, 还得把以前的账目都核算一遍,另外东来居的菜谱也得重新弄,就跟岳为民说的,有些菜是他弄出来的, 东来居也不需要,都要重新弄过, 用回以前冬氏菜谱上的菜。   好在东来居还有两个大厨,几个帮厨。   就是出了这事儿后, 许沁玉让冬骞可以先回东来居帮忙, 等东来居那边稳定下来再过来她这边。   但冬骞看得出来, 许记也缺人手, 东来居少了他,还有席哥儿和其他帮厨大厨,不差他一人,所以他没回东来居,还是留在许记,冬氏也没让他回去,觉得他把人家许记的吃食都学了一遍,东来居出点事儿就回去帮东来居算怎么回事。   好在东来居还有席哥儿,岳席自打他爹娘和离后,他好几日没说过话,但这几日他也都好好在东来居做帮厨,甚至这几日的采买也是他负责,看着以前的账目跟自己现在负责采买的账目差价,他都没法骗自己,他爹真的不爱他们,早想离开了。   东来居经过这十日,也慢慢稳当下来。   就是客流少了些,冬氏也知道这些要慢慢来。   冬氏今日过来是寻冬骞有些事情问他。   这会儿冬骞还在后厨帮着,要等忙完才能过来前面。   许沁玉看得出冬氏的憔悴,才把今儿熬煮红枣银耳莲子羹给她盛了一碗。   不管什么季节,这个红枣银耳莲子羹都很好,很是滋润。   连许沁玉都没想到,岳为民外头那个孩子竟不是他的,而是柳娘跟其他男人生下的。   当然,具体发生什么事情,她也不清楚,都是听外头传的。   冬氏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就把那日发生的事情又跟许沁玉说了说。   那天她离开后,并不打算管后头的事儿,但还是留了个婆子下来,她也担心后面有别的事情牵扯上她,让婆子留下看看后续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婆子悄无声息挤在人群里。   看到岳为民质问柳娘,“纪哥儿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柳娘哭得梨花带雨,“老爷为何不肯相信我?是他们胡说的,纪哥儿当然是老爷的孩子。”   其实连柳娘自己都不清楚,纪哥儿到底是谁的孩子,也不清楚她肚子的孩子是岳老爷的还是陈大群的。   可她只能说是老爷的,总不能当着这般多人的面承认自己水性杨花,给人当外室时还不守妇道,勾搭上别的男子吧。   岳为民本来就打算就此作罢,总不能真的在所有人面前逼着柳娘承认孩子不是他的,虽他心里已经认定纪哥儿真的不是他的孩子,因为跟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不管是骞哥儿还是席哥儿或者是最小的女儿俞姐儿,起码五官面貌上有稍微跟他相似的地方。   可是纪哥儿没有哪点跟他有相似之处。   甚至跟柳娘都没半点相似之处,容貌是不会骗人的。   可就算岳为民跟柳娘不打算继续在人群掰扯,岳为民想等人都离开后在质问柳娘。   人群中却有人嘀咕起来:“我记得这柳娘以前不住石井巷吧,住在前头的石台巷子里,对了,好像就住在陈家隔壁来着?你们有印象没?”   “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有点印象,她才搬来时,还说是从石台巷搬来的,让我们大家多多照顾下。”   众人面面相觑。   岳为民狠狠瞪了柳娘一眼。   等到岳为民开始赶人,有人忽然见到巷子口走过来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立刻惊呼道:“那不是陈大群?他过来石井巷了。”   岳为民一听,拨开人群,果然瞧见个高大男人朝着这边走来。   这人他的确有印象,以前他给柳娘租的院子就在前面的巷子里,跟这男人是隔壁,还撞见过他一次,他敲柳娘的院门,现在想起来,这人瞧见他时,竟一点也不惊讶,显然早知道柳娘是自己养的外室。   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了。   陈大群也的确是过来找柳娘的。   他进了巷子,一时没注意到柳娘门口很多人,等抬头时瞧见不对劲,竟发现柳娘的那个老爷站在人群里,恶狠狠瞪着他,陈大群心里一惊,下意识地转身就跑,他没想到岳为民竟然这会儿来找柳娘,他记得柳娘说过,岳为民正月十五离开后,回源宝镇会非常忙,有时候一个多月都不会来找她,所以他才安心过来找柳娘。   他一跑,岳为民也失去理智,立刻追了上去。   等追到石台巷,追到陈家门口,他疯了一样去敲门,陈大群还不让妻子开门,但他妻子听见外头的声响哪能无动于衷,过去开了门,见到岳为民也不认识,还问他怎么回事。   岳为民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陈大群一拳,二人扭打起来。   陈大群的妻子还在拉岳为民,问他凭啥一进来就打人。   后面有不少石井巷的街坊领居赶过来,陈大群妻子才问怎么回事。   这些街坊领居很是热心肠的给陈大群的妻子说了说,也告诉她岳为民的身份,还有跟柳娘的关系,又把众人发现柳娘的孩子不是岳为民的种,好像是陈大群的种。   这妇人一听,脸色发白,她仔细一回想。   柳娘可是跟她做了几年的邻里,有个儿子,那儿子的相貌她就说怎么隐隐觉得有点眼熟,可不就是跟自个丈夫有点像?特别是眼睛跟鼻子。   妇人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平日还时常帮衬着柳娘,她竟然背着自己勾搭自己的男人,还生了孩子。   妇人哭嚎一声,上去就冲着陈大群抓挠起来。   三人厮打了一会儿,众人也实在看不下去,上去把人劝开。   陈大群是镖师,有点手脚功夫在身上的,就算是两人打他,他也能轻易把人制服,但他心虚,不怎么敢还手,所以这会儿身上挂彩最严重,脸都被妻子抓花了。   妇人还在哭诉着,“陈大群,你怎么这么恶心,我给你生儿育女,你竟然还跟隔壁的狐媚子勾搭上,你,你怎么不去死,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你这些年不给我跟孩子半点银子,都是我自己做工养孩子,你说,你是不是那银钱拿去养这狐媚子跟那野种了!”   陈大群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   岳为民质问道:“我放在柳娘那里的银钱,是不是你拿去了?”   他已经清楚柳娘不贞,纪哥儿不是他的孩子,不管柳娘现在肚子里面的孩子是谁的,他都没打算再管。   回去冬家肯定是回不成,他的事情会被传得整个西南都知晓,哪怕他后悔,想去祈求冬氏原谅,可他没办法留在源宝镇,他要去别的地方,冬氏不可能卖掉冬家的产业跟他去其他州城的,甚至他留在源宝镇,冬氏都不可能跟他和好,他知道冬氏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所以他打算把柳娘弄走的那些银钱要回来,不然他身上没什么银钱,想东山再起都很难很难。   柳娘平日不缺银钱花,不可能动那五万两银子。   所以只可能是柳娘给了其他人。   而这个人不必说,定是陈大群。   这二万多两银子,他必须要回来。   陈大群脸色变来变去,“什么银子,什么柳娘,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岳为民脸红脖子粗,“把银子还我,此事就此作罢,我什么都不再追究,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跟柳娘。”   不等他去报官,远处已经有衙役过来,原来是街坊邻居们见他们打得厉害,就去报了官,衙役自然过来。   岳为民瞧见衙役,喘着粗气说,“官爷,我要状告陈大群伙同石井巷的柳娘吞了我二万三千两的银子。”   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务事,涉及到盗窃银钱,是要去衙门的。   衙役领着几人过去衙门,又有另外一名衙役过去石井巷去找柳娘。   这一路,饶州城的百姓们都很是好奇。   那些跟着去凑热闹的邻里们,自然就把这离奇曲折的事情说给百姓们听。   饶州城的百姓们一听,都觉得这事儿着实离谱,哪有自己孩子不要,身为赘婿,还在外头养外室跟孩子,结果到头来,孩子还不是自己的,这不纯属报应吗?   “要我说,这东来居的大厨还是活该。”   “什么东来居的大厨,他已经跟东来居的东家和离了,跟东来居没有任何关系,方才人家那位夫人还过来过呢,带走二万多两银票走了,就是还有二万多两追不回来了。”   “我的天爷,他都从人家冬家弄来这么多银子吗?”   “东来居的掌柜真惨。”   “人家掌柜根本不想参合这事儿。”   “所以那不见的二万多两银票到底去哪了?真是柳娘败光的?还是她给陈大群用了?”   “不晓得呢,现在去衙门就是为了这事儿,走走走,咱们也去瞧瞧看。”   人群中一苍老的老太太有点惊讶的问身边人,“你们说的这事儿,那妇人叫柳娘?姓甚来着?”   “不知道呢,都说她住在石井巷,有些早些年认识她的,说她本来好像是要被自己舅母给卖去香满楼,路上被岳老爷撞见,买下她,那会儿大家都还挺同情她,觉得她舅母心肠太歹毒……哎哟,好像人过来了,看后面没?衙役压着的妇人就是柳娘,模样的确挺好看。”   老太太朝着身后看过去,目瞪口呆,“这,这不是柳娘?这不是我那外甥女?”   周围人群问道:“啥,是老太太你的外甥女?”   老太太对着地上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星子,“对,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个心肠歹毒的舅母,真是老天有眼,当初这个岳老爷把我这外甥女买走时,我就跟他说,我这外甥女不是个好东西,爹娘过世后住在我家,还勾搭我的女婿,给我气得够呛,才一时生气要把她卖去香满楼,其实也没打算真卖去香满楼,就是吓唬吓唬她,但也没打算让她继续留在我家里头。”   “我见岳老爷要买她,也如实告诉他,我这外甥女都干了什么,他可不信,还骂了我一顿,塞给我银钱说要买下我外甥女,后来我就骂他,说他沾上我外甥女,小心家破人亡,这,这还真就应验了……”   周围百姓面面相觑。   “可不就是家破人亡,放着自己美满幸福的家不要,啧啧,报应哦。”   大家跟着去了衙门,后面衙门的官老爷调查下,发现陈大群每次跑商也就十来两银子的报酬,一年估摸也就三五十两,但他却是饶州城赌场的常客,还经常赌输,在赌场起码输了有二三万两的银钱。   陈大群这才承认在柳娘刚搬去石台巷时就跟柳娘厮混到一起,也知道柳娘是岳为民的外室。   柳娘说自己不喜欢岳为民,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银钱,有个安稳生活。   后来柳娘就经常拿银钱补贴陈大群,又过去几年,岳为民在柳娘这里放的银钱越来越多,到今年,陆陆续续补贴给陈大群差不多三万两银钱。   应该还有平日岳为民给柳娘的月钱,还有置办的绫罗绸缎跟珠宝首饰,也被她拿去补贴给陈大群。   事情真相已经明了,官老爷判陈大群把这些银钱还给岳为民。   陈大群跪在岳为民面前痛哭流涕,说自己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钱。   岳为民直接把人踢开,要追陈大群的责。   这也算欠钱不还,要挨板子关进大牢的。   陈大群挨了板子,就被关在大牢里头。   岳为民也过去市井巷收拾东西,他已经什么都没了,他心里清楚得很,柳娘在陈大群身上花的三万两银子,他拿不回来,就陈大群一年三五十两的,够他还一辈子,而他总不能一辈子留在源宝镇让陈大群每月还上三五十两的银子。   岳为民回到石井巷,纪哥儿已经从学堂回来,回到家里,只有婆子跟丫鬟,他问娘去何处。   丫鬟和婆婆支支吾吾,不敢告诉他实情,等到晚上,纪哥儿见到爹回来,惊喜道:“爹爹,您不是正月十五才离开跟了商队吗?怎地今儿就回了。”   岳为民冷冰冰看着纪哥儿,哪怕他真心实意爱了纪哥儿十三年,但此刻知晓他不是自己的儿子,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后,他的感情就半点也不剩下,他淡声说,“我不是你爹爹,至于你爹是谁,等你娘回来你亲自问她。”   不顾纪哥儿呆怔住,他抬脚踏进屋子里去收拾东西。   丫鬟婆子虽都是柳娘的人,却根本不敢阻拦岳为民,眼睁睁看着岳为民把柳娘那些绫罗绸缎还有金银珠宝全都卷走,甚至连着房契都给拿走了。   岳为民在饶州城的客栈先住着。   柳娘也根本没脸来寻他,只戚戚然呆坐在家中,纪哥儿也一直哭着问他自己爹爹是谁。   岳为民第二天就把从柳娘那里卷走的绫罗绸缎跟金银珠宝首饰都给卖掉,还有石井巷的二进宅子也打算卖掉,但宅子不好卖,他降了价格,四五天后,才有牙行把宅子买了过去,这些银钱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千两。   拿着这二三千两的银票,岳为民还回了源宝镇一趟……   ……   许沁玉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他怎么还有脸回源宝镇?”突然想到些什么来,瞪着澈亮的眼眸问,“他,他不会是回源宝镇想跟夫人和好,或者想带走二少爷吧?”   依照岳为民的性子,他连给冬家做赘婿都觉得丢脸,发生这种丑事,他不可能留在西南,肯定会离开,但他肯定也后悔跟冬氏和离,要么就是回来想跟冬氏和好,劝冬氏卖了家业跟他一起离开西南,但这种想法显然连岳为民自己都清楚是痴心妄想,所以他心里应该不报希望。   而柳娘生的纪哥儿又不是他的孩子,这人如此注重自己的血脉,更大可能是带着冬家的二少爷走,毕竟那是他的血脉,还跟着他姓。   冬氏叹口气,“他回来的确是跟我道过歉,说知道错了,希望可以与我复合,还说往后都会听我的,但希望可以把冬家家业卖掉,去京城里头闯荡。”   那时冬氏听了,竟也不恼怒,心里反而很平静,她早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了。   她冷漠拒绝,岳为民脸色都变了,但也不敢闹翻,他此番回来知晓冬氏不会同意,他回来就是为了席哥儿。   席哥儿身上流淌得是他的血脉,纪哥儿既然不是他的孩子,柳娘肚子里是不是他的血脉已经不重要,柳娘不贞,比冬氏还可恶,就算柳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也觉得羞耻,不会认下,所以他唯一剩的就是席哥儿。   岳为民想带岳席走。   冬氏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席哥儿见了岳为民一面,因为就算不让见,席哥儿真得想跟自己爹走,她也拦不住,也怕席哥儿以后怨她,所以她当席哥儿自己选。   席哥儿见到岳为民后,岳为民面上露笑,喊了声席哥儿,又说自己前些日子错了,他心里最爱的还是他,如今他想离开源宝镇,去京城闯荡,想让席哥儿跟他一起。   席哥儿冷淡得说,“不,我不愿意跟你一块离开源宝镇,并不是因为我嫌贫爱富,知道你身上没甚银钱才不愿意跟你走的,而是因为你从来都没真正爱过我,没有爱过哥哥妹妹和娘,你从来没把我们当做亲人看待,哪怕跟了你的姓,但我心里还是爱娘,爱哥哥和妹妹的。”   席哥儿已经二十,哪怕他是跟了岳为民的姓,但从小到大,管着他的都是冬氏,冬氏教他做人,他是次子,又被岳为民宠着,性子没有大哥沉稳,但也不是真得是非不分,冬氏这些年教他忠贞,真诚,坚毅和勇敢。   他在这里还有未婚妻,他要是离开,他的未婚妻要如何,岂不是让未婚妻没法做人,这种混蛋事儿他不会干的。   见席哥儿不愿意跟自己走,岳为民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骂完后脸红脖子粗的离开了。   许沁玉这才知晓其中曲折,听得也是目瞪口呆,只觉得爽快得很,也觉得冬家的二少爷人还不错,冬氏还是很会教孩子的。   冬氏又说,“他离开已经好几日,应该是去了京城,柳娘好像还在饶州城,去了陈家,她快要生了,岳为民把她住的宅子卖掉了,她身上也没银钱,只能去求陈大群的妻子,但陈大群的妻子恨死她了,根本不会让她留下,她这几日都住在客栈里头。”   她也知晓岳为民身上还有二三千两的银子。   但是二三千两银子,在京城算不上什么,想要好些的地方开酒楼都不够,去平民百姓住的地方开食肆,岳为民在冬氏菜谱上创新的菜式光是食材都很昂贵,随便一道菜肴都得五百文钱起步,普通的食肆根本做不起这么贵的做菜,百姓们吃不起的,所以她清楚岳为民就算真去京城,恐怕也不好讨生活的。   许沁玉听完,忍不住蹙了下眉头。   最倒霉的还是那陈大群的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见冬氏眉宇间还忧郁着,劝道,“夫人怎地还难过,应该高兴才是。”   冬氏忍不住笑了笑,“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许沁玉笑道:“这么些年来,也的确是他帮着东来居积攒不少食客,现在夫人您银钱有了,孩子也有,孩子还都大了,他们还向着你,理解你,爱戴你,以后东来居跟冬氏菜谱都是他们接手,再者孙辈都有了,只管享受天伦之类,这不是很好?”   想想都很快乐,没男人,有钱有崽,崽还听话,搁后世,多少人都羡慕不已的事情。   她就挺羡慕的……   冬氏慢慢愣住。   玉娘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她什么都不缺了,虽然和离,可孩子有银钱有孙女都有了,孩子都向着她,至于岳为民,虽然有点感情,但也是因为这么多年下来习惯了而已,真要说很深很深,其实也就那样吧。   冬氏忽然就笑了,“多谢许小娘子宽慰。”   冬氏就这样被许沁玉几句话给劝说开了,心里的郁气散开,等冬骞从后厨出来,就见他娘笑眯眯的,不是那种强颜欢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也忍不住面上带了笑,“娘怎么过来了?”   冬氏找冬骞还是因为东来居采办的一些事宜,席哥儿也有些不懂,她就过来特意问问长子。   母子二人在旁边说话,许沁玉笑了笑,去了后厨。   ……   之后冬家的事情虽然在西南这边传开,但一个月后,新鲜劲儿过去,就没什么人继续谈论,东来居也步入正规,食客少了些,但是每个月盈利也有不少,冬氏也不缺银钱,对东来居盈利并不是很看重,她就这样经营着东来居还有东家其他的一些产业,席哥儿也在两个月后娶了妻,还请了许沁玉去吃酒席,新娘子是个眉眼很秀气平和的姑娘,有张很可爱的圆脸,柳眉弯弯,一双杏仁眼大大的,很可爱。   席哥儿成亲后就差不多要入夏了,许沁玉开始忙着张罗些新鲜吃食,再等半个月,酒坊那边也要继续开工了。   至于柳娘,许沁玉后来也听说了,她又生了个女儿,陈大群的妻子不肯接纳她,她把身边的丫鬟婆子卖了,带着两个孩子不知踪影。   许沁玉张罗新鲜吃食的时候,闻蕴灵的祥瑞酒楼彻底关门,酒楼招牌都拆掉了,她不打算继续做吃食营生,她不适合这行。   闻蕴灵给了祥瑞酒楼的伙计一些遣散费,还给了祥瑞酒楼的汪大厨一百两银子。   汪大厨已经有五十岁,说是半只脚踏土里都不为过,也不怎么缺银子,就不肯接这一百两银子的遣散费,只是不好意思得跟闻蕴灵说,“其实老夫想去许记食府做帮厨,跟着许小娘子精湛厨艺,老夫对许小娘子的厨艺很是佩服,还望闻小娘子莫要见怪。”   他什么都不缺,只想精湛自己的厨艺,许记的东家又是很好的人,他想去许记做帮厨,顺便跟着许小娘子学厨艺。   闻蕴灵愣了下,抿了抿唇说,“自是不介意的。” 第94章   汪大厨知道闻家跟许记食府之间的一些关系, 也是担心闻蕴灵会介意他去许记食府,他毕竟算是闻蕴灵请来源宝镇的,要不是闻蕴灵,他都不知源宝镇上有个小厨娘做菜如此厉害, 他也知道许记招帮厨, 小厨娘会教厨艺, 反正他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他的妻儿早些年死在灾年里,就剩他一人, 他这些年他也都是一人过来的,心里头也就只剩下厨艺, 别的什么都没想过了。   所以现在闻蕴灵把祥瑞酒楼关了,他就想去许记学厨艺,下半辈子待在许小娘子的食肆里头他都乐意。   对于闻蕴灵这个小姑娘,他一开始其实也不太喜欢, 但两人是雇主关系, 就无所谓,一半年过去,他也看见这小姑娘性子沉稳了点,从一开始的跋扈, 到现在性子收敛不少,总归是吃了不少苦头, 在外做营生,哪有不吃苦头, 又不是千金小姐, 家里只是有些银钱, 没权没势, 吃苦头再正常不过,也才让她成长了些。   汪大厨反而觉得是好事。   现在见小姑娘愿意让他去许记,就跟小姑娘道了谢,这才离开。   今年的夏天有点热,这才夏初,晌午那会儿就闷热的不成。   天气有些异常,许沁玉心里头也有点担心。   搁这样的时代,天气太热容易干旱,一干旱就会影响农作物的收成,要是今年收成不好,又得饿死不少人。   她这几日忙着做新吃食,也都是些比较家常些的菜系,一道椒麻胡瓜鸡丝,她选用的整鸡,养得年头不得超过一年的走地鸡,这样肉质才鲜嫩不柴,整只鸡宰杀稍微用姜片跟胡葱水加上一点盐巴的水泡制下去肉腥气,而后捞出,再用开水浇在表皮上烫过一遍,这样鸡肉皮会很紧致Q弹,还带着一丝脆脆的口感。   这样就能上锅蒸。   蒸熟后的鸡肉,鸡皮弹牙脆嫩,鸡肉鲜嫩,再把整只蒸好的鸡给拆成丝,胡瓜切丝,加上适量的芫荽和炸过的花生米,再加入她配好的酱料,一道鲜香麻辣爽口下饭的椒麻胡瓜鸡丝就好了,青花椒则是重点,为了省调料,青花椒她都是研磨成粉来用的。   胡瓜就是黄瓜。   不少人反而更喜欢吃鸡皮,但是光用鸡皮,成本太高。   这里没有现代那种专门供应各种食材的供应商,所以不少菜品,什么鸭舌,姜辣凤爪,这些许沁玉都没法弄出来,因为这里的食材不允许,都是整只卖,她光把鸡爪这些拆下来做菜,剩余的食材就不好处理,所以能整个食材做,她都是整个食材弄菜。   除了椒麻胡瓜鸡丝,还有道冬瓜酿肉。   这个做起来也简单,冬瓜切长薄片卷起,里面塞入调好的五花肉馅,上锅蒸,最后用淀粉水,还有她调的白灼汁,在锅里用大火熬成香浓顺滑的汁儿,倒在蒸好的冬瓜酿肉上,撒上葱花即可。   冬瓜酿肉口感清淡,配着冬瓜,肉馅一点也不腻,还带着一丝清甜口味,不管老人孩子都很适合。   最后还有一道茄子擂皮蛋,其实加入青椒口感会更好,但是没有青椒就只能免了。   这道菜也简单,茄子蒸熟撕成条,放在石臼子里,加上蒜瓣跟皮蛋一切擂,最后再加点盐巴酱油和米醋调味,撒上一些茱萸碎就成了,这道菜比椒麻胡瓜鸡丝还下饭,看着不太好看,口味却很惊艳,价格也不算贵,就二十文钱一份,一时之间成了许记每桌必点的菜之一。   椒麻胡瓜鸡丝这道菜一次可以做不少,鸡肉蒸熟后冰镇着,吃得时候加入胡瓜丝调味就能上菜,要是吃不完,晚上还能给食肆的伙计们加餐。   都是几道比较简单的菜,虽然是简单的家常菜,口味也不一般,又是新鲜吃食,加上天热,这几道新鲜吃食也比较开胃下饭,来吃的人还不少,有些也是惦记着以往的捞汁大虾捞汁田螺,还有去年做的炒红果,山楂饮,红糖鲜奶麻薯这些。   总之许记的不管是以前的菜还是新出的菜,都很留客。   有了冬骞,许沁玉的确轻松不少,这会儿还能去前面看看食客们用餐的情况。   前面吃饭的厅四角都还放着冰块,缓解了些热燥,但还是有些热,让许沁玉觉得自豪的是,就算是这般热的天儿,许记的食客都是满的,还有人排队,拿着号牌在外头集市上逛着,等到了他们就能过来吃。   而更让许沁玉心里舒服的则是,不管是朝食还是暮食,只要是许记的食客,基本不会有剩菜剩饭的情况发生。   除非那种一不下心点太多菜,已经撑得一点都吃不下,最后也会打包带走。   这也是食客们对一个食肆最大的肯定。   许沁玉在食肆门口透了会儿气,就见一头发有点花白的老头过来许记门口,老头虽然头发有点花白,但面色还是红润,红光满面,面上皱纹也不算多,应该就是五十岁左右的模样。   老者见到许沁玉拱拱手,“敢问可是许记的东家?我姓汪,之前在祥瑞酒楼做大厨,知晓许记招帮厨,祥瑞酒楼现在也关门了,所以就想来试试。”   汪大厨。   许沁玉当然认得,闻蕴灵当初特意从饶州城请来的名厨,擅长料理家禽肉,有几道拿手菜。   他有几道拿手菜也的确不错,可源宝镇之前有了东来居和许记,大部分食客也不愿意挪地方,或许也去祥瑞酒楼吃过,可汪大厨除了那几道招牌菜,其余菜肴则是一般般。   光是几道招牌菜,根本没撑不起一个酒楼的。   许沁玉知晓祥瑞酒楼迟早会撑不下去。   但她没想到汪大厨都愿意来许记做帮厨。   许沁玉有点惊喜,“汪大厨当真愿意来许记做帮厨?若是您不介意,我自然也是乐意至极。”   有了汪大厨,许沁玉觉得自己倒是可以去饶州城闯一闯了。   其实现在许记有她跟冬骞刚好,加上成哥儿风哥儿还有大妞都在慢慢成长,就算她离开许记,他们也能撑起许记。   但是有了汪大厨,许沁玉教他做个一两个月的菜,汪大厨底子都有,本身在做菜方面就很有天赋,他是贫苦人家出生,当初跟着师父学手艺,师父也没怎么教他,教他的都是些比较浅显些的厨艺,他却凭着自己的悟性,做出自己的招牌菜,就说明他做菜方面很有天赋,缺得只是个点拨的师父而已。   汪大厨身上的短板也很明显,他做家禽这些菜肴有一手,其他方面就不太成,所以只要自己愿意教,汪大厨很快就能上手。   等她去饶州城,不管是带着汪大厨,还是成哥儿风哥儿他们,都能有个帮手,所以她自然很愿意让汪大厨留下。   她之前就想离开裴家,不为别的,四哥年纪大,要说亲,她总待在裴家也不成样,加上她自己也想去饶州城闯闯想开个更大的酒楼,或者弄个吃喝玩乐一体的农家乐庄园样式的饭庄。   她前世时,准备拿下厨神称号就去弄个这样的许记饭庄来养老的,但没来得及,就出了车祸。   许沁玉这些想法还没跟裴家人商量过,现在汪大厨来了,她觉得可以跟裴家人商议下。   汪大厨点点头,“其实老夫还担心许东家不乐意留老夫,毕竟之前老夫在祥瑞酒楼做大厨,许东家若不嫌弃,老夫往后会一直留在许记。”   许沁玉笑道:“自然不会,汪先生里头请。”   既然是想来做帮厨学做菜,两人也就不客套什么,许沁玉领着汪大厨过去后厨。   见到汪大厨来,大家伙也都挺高兴的。   汪大厨就这样留在许记做帮厨,也跟着许沁玉学做菜。   汪大厨就待了一日,便知人家小娘子是真心实意想把自己的厨艺教给他,学得认真,也自己把自己会的几道拿手菜做给大家尝了尝,就连许沁玉都觉得汪大厨这几样拿手菜的确是非常不错,味道也算是极好,只是调料方面可以再稍加调整下,味道能更上一次楼,她也跟汪大厨探讨厨艺,汪大厨试了试她说的调料,口感更加滑嫩,香味浓郁,几乎把整道菜的味道调到了极致。   汪大厨也真真被许沁玉的厨艺折服。   他之前也以为许记的小厨娘做菜好吃,菜肴种类繁多,肯定是有一本很厉害的菜谱配方,来了才知晓,人家许小娘子对食材调料火候的把控有多极致,连他做了快四十年菜的老厨子都自愧不如。   他在源宝镇租的有院子。   王大厨就在许记留了下来。   闻蕴灵听闻后,也只是撇了撇嘴,她已经打算把酒楼改成米行,除了卖粮食,还有平日从村里收的鸡蛋家禽,猎户从山里打的野味,她都能收来卖。   不过她也不急,把酒楼给改成米行,肯定要重新修缮一番,起码也得一个月后米行才能开业。   才初夏,西南也是一日热过一日,好在没几天,下了几场小雨,终于没那么热燥了。   许沁玉心里的担忧才去了些。   其他地方也陆陆续续开始下雨,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   已经夏初,鲁夫人那边的酒坊也开了,陶齐他们今年除了帮着在山里摘山楂,自然还有帮忙摘野葡萄。   许沁玉去年让人种的葡萄苗都已经爬了架子,来溪巷宅子院中的葡萄苗都爬了架子,有一颗还爬到了木亭子上头。   她种的那几亩葡萄地,葡萄苗已经爬架,估摸着明年就能开始结果子,也不知道头一年产量如何。   酒坊那边开始酿葡萄酒,许沁玉也是打算等今年这批葡萄酒卖出去后再去饶州城看看,这样她身上的银钱就能有个五万两左右,哪怕是想在饶州城弄个饭庄,银钱也差不多足够。   加上四哥近来也忙,就前些日子回来过一趟,看着又瘦了些,在家里就待了一天,就又走了。   宁姐儿的玲珑阁生意也是越来越好,又招了几个绣娘。   凤哥儿跟芫姐儿,刚入春那会儿,许沁玉就帮他们找了学堂,开始跟着私塾的老秀才读书认字,祝氏自打祝老太夫人离世,她也没其他事儿,在家照顾凤哥儿和芫姐儿,把两个孩子照顾的很好,一点都不用闻氏和许沁玉她们操心。   汪大厨学起来果然很快,就一个月功夫,已经能够掌勺。   许沁玉也更加清闲些,白日里还能过去酒坊那边帮着酿酒。   酒坊里经过去年那一遭,今年没人再敢偷偷在家酿葡萄酒了,她们这才清楚为何酿酒时候一定要让许记的东家来配比例,原是如此,哪怕看着简单,但只要葡萄跟冰糖给的不对,就酿不出味道那么纯正的葡萄酒。   今年许沁玉过来酿酒时候还带了许调。   他是四个孩子里头嗅觉最灵敏的,许沁玉是打算把他培养出来,以后酒坊这边也能交给他。   许沁玉教他怎么来嗅食材的味道,酒发酵后的味道什么时候适合转坛,还有葡萄跟冰糖要怎么配,都慢慢教给他。   去年酒坊酿葡萄酒时,许沁玉就带了他过来,今年酿好第一批葡萄酒时,他已经能够嗅出葡萄酒发酵的味道,什么时候把第一次发酵的葡萄酒开封转瓶里第二次发酵,他也都能闻出来。   今年的葡萄酒比去年多点。   等到甄武把第一批送去京城,还跟去年一样,许沁玉让甄武给京城里德昌侯府的二房又送了一百瓶葡萄酒。   薛氏也知甄武今年会继续给她送葡萄酒,早早写好信,让甄武带给女儿。   薛氏在信中,也只是唠唠叨叨让女儿注意身体,别太累着。让许沁玉莫要惦记着家里,又告诉玉娘,她舅舅另外租了铺面,把烧烤摊子扩大了不少,之前那些烧烤和饮子的配方都能用上了。   还说娘家舅舅那边生意很好,每月赚不少,给她的分红也有不少,让玉娘不要惦记家里,莫要再给家里送银钱,让玉娘都自个留着,还告诉玉娘,过年时候让商队帮忙送来的火腿也很好吃,分给舅舅那边两条,给了大房两条。   薛氏絮絮叨叨跟玉娘说了不少,但京城里头的状况,薛氏都没告诉女儿,也是怕信被有心人给拦下,说错什么话,到时候可不就是让竖王继续流放做庶民,会是杀头的大罪。   带着薛氏给许记小娘子的信,甄武离开德昌侯府。   他打算把葡萄酒跟往年一样,继续送到他朋友那里,看看今年有哪些世家贵族想买葡萄酒。   他觉得按照去年的盛况,今年这批葡萄酒肯定会更好卖,今年送来京城的葡萄酒差不多有一万瓶的量,比去年多一些。   没想到的是,今年那位朋友神神叨叨拉住甄武,脸上神情兴奋又隐约有点惧怕,他拉住甄武说道:“甄兄弟,今年你们酒坊的葡萄酒能不能都运来京城里头。”   甄武皱眉,“这恐怕不成,今年送到京城的葡萄酒也就这一批,去年时候已经跟其他州城那些人家约好的了。”   那人却突然低声说,“甄兄,你有所不知,今年时候年初时候,有个人过来寻我,说今年的葡萄酒他全都要了,还让你把酒坊所有葡萄酒都送来京城里头。”   甄武皱眉,“哪怕是王孙贵族,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那人扯了扯甄武衣裳,小声说,“甄兄弟,你有所不知,那人面白无须,说话声音尖细,你猜这京城里头,有谁这么说话。”   甄武闻言,心里也跟着惊了下。   自然是只有太监才会这样的特征,这样来说话。   但是太监,要么是伺候宫里的,要么是伺候王爷公主的。   但是京城里头的王爷和公主,就剩几位年幼的,都还在宫里头,不能出宫建府,所以肯定不是这几位王爷和公主身边的太监。也不是没有出宫建府的王爷,但自打新帝登基后,出宫建府的王爷都划了封地,被赶到封地上去了,没有新帝的圣旨,王爷是不能私自回京,不然是重罪。   剩下的就是宫里头的太监。   不管这太监是伺候宫里哪位的主儿,甄武都得罪不起。   他犹豫了下,也担心不卖,会给鲁夫人还有许小娘子跟裴家人带来麻烦,他已经知道裴家人身份,想了想,最后还是打算卖了。   他道:“行,只要付银钱,卖给谁都能。”   那人说,“甄兄这点放心,肯定会给银钱的。”   甄武等了一日,的确见到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身材消瘦,也很爽快的付了银钱。   甄武带着银票回了源宝镇,又跟鲁夫人说了说这事儿。   鲁夫人皱眉道:“得去跟许小娘子说声。”   虽然现在裴家已经成庶民,但也担心那葡萄酒真要是宫里头买了去,会给许小娘子和裴家带来什么麻烦。   甄武忍不住说,“也怪我,当初不应该把葡萄酒送去京城里头卖的。”   鲁夫人摇摇头,“事情已经发生,先去问问许小娘子也好。”   两人去寻了许沁玉,甄武先把薛氏带给许沁玉的书信给了她。   见到薛氏的信,许沁玉还是有点着急,想看看薛氏都给她写了什么,其实即便没看到信里头的内容,她大概也清楚薛氏会絮絮叨叨跟他说些什么话,但还是很期待家里的来信。   她发现自己穿成了原身,也继承了原身的一些感情,对德昌侯府二房的人,对亲人的感情,她已经不单单是把她们当做原身的家人看待,自己心里头也是非常惦记着她们。   见甄武这次跟鲁夫人一起过来的,许沁玉大概预料到点什么,迟疑了下问道:“可是送去京城的那批葡萄酒出了什么问题?”   甄武没瞒着,把事情跟许沁玉说了说。   许沁玉听完,果然有点担心,她也担心连累到裴家人或者德昌侯府的家人。   裴家人都已经贬为庶民,要是让宫里头的人用她的葡萄酒来做文章对付裴家。   许沁玉想了想说,“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虽是这么说着,可心里头到底放不下。   想着要真是有些什么,等跟裴家分了家,即便宫里头真故意拿葡萄酒来做什么局,也连累不到裴家,只是要怎么跟德昌侯府二房也撇清关系?   她肯定也不想自己沾上事儿,都已经穿到这种地方这种身份,如此倒霉,现在日子好不容易好点,她当然不想这般,只想开自己的酒楼饭庄,买点田地,做个地主婆,逍遥悠闲的过自己的日子。   等甄武和鲁夫人离开。   晚上回了来溪巷的宅子里头,许沁玉先把这事儿跟闻氏说了说。   最后说,“娘,正好我也打算跟四哥和离分家,分了家,哪怕宫里头真的用葡萄酒来做文章,这事情也连累不到你们头上。再说了,四哥明年都该二十三,也该娶妻生子,我跟四哥的亲事本就不作数,当初也是德昌侯府出的主意,这事儿怪不得你们,我也从来没怪过你们,这几年跟四哥也是兄妹相称,所以也该跟四哥说清楚,和离后,要是葡萄酒没事儿,我打算去饶州城开个酒楼或者饭庄,娘觉得如何?”   其实就算原身,也没怪过裴家人。   原身最恨的人就是许沁慧跟德昌侯老夫人,因为原身心里头很清楚,就是她们二人把自己推出去替嫁流放,流放之苦,一个弱女子如何经受得住,说白了,许沁慧跟德昌候老夫人没在意原身的死活,死了也无所谓。   所以在许沁慧不知什么缘由给她递信,希望和好时,许沁玉根本不可能给她回信原谅她。   闻氏一听,心里一惊,她也有点担心宫里头用葡萄酒来做文章。   但更忧心的则是玉娘想和离,她可是知晓儿子的心意,可儿子不愿意跟玉娘说自己的心意,她也毫无办法,跟儿子的心意相比,玉娘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这又是儿子跟玉娘的事情,她不能瞎掺和,她看不出玉娘对儿子有半分男女之情,要真是这样,她也不会强留玉娘。   闻氏望着许沁玉,温声道:“如果是因为葡萄酒的原因,娘肯定是不同意你们和离分家,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面对。但玉娘你说这两年多快三年时间,你来到我们家,跟玄哥儿也的确不算拜堂成亲,也未圆房,平日还是兄妹相称,玉娘真要是觉得把玄哥儿当做哥哥看待,想要和离,娘也都听你的,不过这事儿得等玄哥儿回来,你同玄哥儿再商议商议。”   许沁玉笑道:“谢谢娘,那等四哥回来,我再同四哥说说。”   闻氏真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有些理解为何先帝愿意宠着她。   哪怕闻氏的确不适合做皇后。   之后四哥一直没回,等到两个月夏末时才回来了一趟。 第95章   裴危玄夏末时才回家一趟, 岛屿那边,琉璃的烧制作坊已经建好,第一批琉璃也烧制了出来,第一批琉璃大多都是用来盛东西的器皿, 像是茶具, 厨具, 都是整套,色彩斑斓,很是漂亮。   霍叶看着第一批出来的器皿, 忍不住道:“殿下,这些玩意还怪好看的, 难怪深受大家喜欢,不过这些器具没有殿下烧制出来的那根簪子好看。”   那跟簪子,霍叶到现在都还记得,真正的流光溢彩, 海棠色里流淌着金色的流光。   那根簪子烧制出来的, 显然是用了心。   而这些器具都是作坊的匠人烧制出来的,都是岛上的黑甲侍卫,或者从陈义那窝水匪里头挑选出来的人,也是裴危玄现教的, 他这两月都忙着教这些匠人烧制琉璃器具。   裴危玄道:“去找周晏把这些琉璃器具送去通州。”   通州虽然不比京城富饶,但因为地理位置, 四通八达,东西也很好出手。   像是这种稀少的工艺品, 一开始都是应该贡给宫里头使用才是。   霍叶道:“那殿下您要回家一趟吗?”   “嗯。”裴危玄道:“这趟器皿你来护镖。”   “好, 殿下放心回去吧。”   裴危玄没立刻启程回, 又问了问农作物种植的如何。   这些农作物当中, 被玉娘叫做土豆跟番薯的东西产量是最高的,既可以当做粮食,又能当做蔬菜用来做菜,不管单独做还是配着荤腥都很好吃,另外几样农作物,玉娘称呼它们辣椒,番茄、南瓜、玉米和洋葱,也都种了起来,但种植最多的还是土豆和番薯。   “记得土豆跟番薯也该收了。”   这次收获后的土豆跟番薯几乎能种满整个岛屿。   至多到后年这时候,这两样农作物就能在西南之地种满。   又商议了会儿正事,裴危玄才启程回源宝镇,岛屿距离源宝镇,快马加鞭也是一日的路程。   裴危玄回到来溪巷时,正好是暮食时,家里就外祖母带着凤哥儿和芫姐儿,两个孩子正在练字,瞧见他回来,很是欢喜,芫姐儿磕磕巴巴的喊了声叔父。   裴危玄问道:“可吃过暮食?”   芫姐儿点点头,“吃过,叔母让人送来的。”   芫姐儿现在话说的越来越多,平日许沁玉抽空就抱着她问她话,晚上回来还会问问她在私塾上课如何,先生教的如何,她不想叔母伤心,磕磕巴巴都会跟许沁玉说说,所以现在小丫头说话也麻溜了些。   祝氏道:“玄哥儿回了,可要过去食肆那边吃些东西?一会儿玉娘跟你娘她们该回了,宁姐儿也还在她的玲珑阁里头忙碌着,应该跟玉娘她们一块回。”   “不用。”裴危玄道:“我就家里煮些面吃。”   他不想过去让玉娘还给他做暮食。   祝氏点点头,过去后院割了点韭菜。   她平日闲的无事,后院正好有一片空地,就在后院葡萄架旁边,她就给开辟出来,种了点茄子韭菜这些小菜,平日里可以吃,吃不完就送去玉娘的食肆里头。   裴危玄把韭菜洗干净,煮了碗韭菜面条吃完。   刚吃完把厨房收拾干净,玉娘她们便回了。   许沁玉还跟闻氏和宁姐儿说说笑笑,刚绕过照壁就瞧见天井下木亭边站着的裴危玄,她怔了下,这才欢喜喊道:“四哥回来了。”   这两个月,酒坊那边已经开始收尾,山里头没什么野葡萄,最后一批葡萄酒这两日也刚刚酿完,之前几批葡萄酒都陆陆续续送到京城里头,还是那个太监交接的葡萄酒,也没欠银钱,也没用葡萄酒做什么文章,很爽快的交了银钱,所以许沁玉这两个月也陆陆续续收到自己的分成,二万八千两的银票,一时她实在摸不透到底是宫里哪位买的葡萄酒。   但她也的确放心了些,至少没有像头两个月那么提心吊胆的。   这会儿见到四哥,她更是松了口气,想把这事儿跟四哥说说,让四哥帮她分析分析,到底是宫里头哪位买的葡萄酒,会不会出事。   闻氏见到儿子回,可算是松口气,她真担心玄哥儿再不回,玉娘就该直接去饶州城了。   前几日,玉娘还跟她们说,打算去饶州城看看有没有闲置的大商铺,或者有多余的地皮给她买,她想建个大饭庄,甚至每天晚上从食肆回来后,还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应该就是盖饭庄的图纸。   裴危玄唇角微微上扬,温声道:“我回来了。”   许沁玉连忙提着裙角小跑到裴危玄身边,笑盈盈问,“四哥可吃过暮食?要是没吃,我给四哥煮点吃的。”   酒坊没什么可忙的,食肆现在有冬骞和汪大厨帮着掌勺,她越发清闲,陶齐他们这段时日,特意去山里头采了不少野柿子做柿饼。   但就算是做柿饼,也就成哥儿风哥儿他们几个帮忙,今年的柿饼也基本都是他们做的,没怎么让许沁玉操心。   去年柿饼卖的很好,今年许沁玉依旧打算卖五文钱一个柿饼。   柿饼赚不了多少,今年也会继续给京城那边的家人送些回去吃。   裴危玄道:“吃过了。”   许沁玉想到葡萄酒还有自己跟四哥的亲事,打算跟四哥谈谈。   “四哥,你回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些事情想同你说说,要不我们过去亭子里头说。”   裴危玄目光沉了两分,哑声说,“好。”   闻氏跟宁姐儿见状,忙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就连宁姐儿也知晓四嫂的打算。   她今年已经差不多十五了,家里有什么事情,闻氏和许沁玉都会跟她商量的。   已经是大姑娘,自然也知道四哥四嫂之间的关系,但她又看得出一点,四哥待四嫂似乎不一般。   四哥四嫂的事情,也该他们自己解决。   两人默默进了房间里,祝氏也早带着芫姐儿和风哥儿进屋洗漱睡觉。   许沁玉先进了木亭里,旁边的葡萄架上满是郁郁葱葱的葡萄叶,有些葡萄藤还爬到木亭上,垂落下来,遮挡住半个木亭,加上天色已经很暗,两人进了木亭里后,不仔细辨认,根本瞧不见里头有两个人。   木亭里四边都有长凳,许沁玉坐下,见四哥在她对面坐下,她才道出心中担忧的事情,“四哥,是这么回事,今年酿的葡萄酒,甄镖头跟去年一样第一批先送去京城……”   她把这事儿详细说给四哥听了听。   她心里最担心的就是这事儿,至于跟四哥和离的事儿,她自觉不是大事没什么问题,应该很好解决,四哥会同意和离,但大概率不会同意她搬离裴家,因为会担心她一人在外的安危。   许沁玉说完葡萄酒的事情便没继续说了。   等她刚说完,裴危玄道:“玉娘别担心,应当不是新帝跟太后,估摸着该是汉东王的人。”   汉东王?   听见这个王爵称号,许沁玉一时还有点茫然,在心里盘算新帝的兄弟都有几个来着,除了大皇子还有四哥,剩余的几个皇子应该也已经封王,但能出宫的王爷,新帝不可能让他们留在京城,这个汉东王又是谁?竟能出宫还不被新帝派去封地上。   新帝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所以对其他封王的兄弟也会很忌惮,通常都不会让他们留在京城。   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封了王,有些帝王生性多疑,同样都会把人派去封地上。   裴危玄见玉娘的模样,告诉她,“汉东王是太后的嫡亲兄弟。”   许沁玉就震惊了,要知大盛朝,不管多大的功劳,都是没有封异姓王的,只会被封爵,伏太后娘家,她爹早被封为国公,她竟然在儿子登基后,封了自己娘家兄弟做异姓王,这真是胆大包天,也不怕被言官参死。   许沁玉喃喃得说出心中所想。   裴危玄才告诉她,因为这事儿,太后被朝堂上的言官参了一本又一本,但太后根本不在乎。   而且不仅如此,京城近来也发生了些事情,但西南这边离得远,西南这边的百姓都还不怎么清楚。   其实也不算大事儿,只是宫里的新帝太后兴建行宫,铺张浪费,还给汉东王建了个行宫,里头全都是奢侈至极的金银玉器,连铺地的都是奢侈的白玉石,甚至连裴危玄去年从尔莱带回来的琉璃工艺品,最后大部分也是落到了汉东王的行宫里头,汉东王是太后的亲弟弟,吃穿跟宫里的新帝和太后都是一样的,行宫里奴仆成群,府中世子更是嚣张跋扈,欺男霸女,看上的女子都敢直接抢回去,连国公的孙女都敢抢。   也辛亏先帝盛名,早些年积累不少,国库充盈,但就新帝跟太后这个铺张浪费的模样,就怕国库都撑不了几年。   甚至拨给边城军营里头的军饷,也有官员敢贪污,今年各地军营里头的军饷都少了一半,惹的这些镇守边城的士兵们很是不满,就连军营里面领头的将军也气愤不过,给朝廷递了折子。   祝太守也因此事忙得焦头乱额。   许沁玉听四哥说了说京城里头的动向,还有此种种事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嘀咕道:“往后不会增加赋税徭役吧?”她怎么感觉世道要乱起来。   要知道,封建王朝这样的掌权人如此铺张浪费,稍微有点灾荒,万一掌权人不肯用国库的银钱去赈灾,等到把国库的银两败光,自然就会增加赋税,让百姓们苦不堪言,世道很容易乱起来的。   许沁玉觉得宫里的太后跟新帝简直有毛病,如果是为了享乐,做个太妃跟闲散王爷多快乐?偏生要谋权甚至害了先帝和大皇子也要登上那位置。   裴危玄轻笑了声,连玉娘都能看透的,宫里的新帝和伏太后却不懂。   因为他们不仅想要享乐,还想要这世间最大的权利,让所有人都匍匐在他们脚下,他们要最尊贵的地位,不是为了让大盛朝有一个盛世的未来,不是为了让百姓们安居乐意,只是为自己的私欲罢,出问题只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已经初显端倪。   既然葡萄酒是汉东王让人包圆,就是贪图享乐,还给了银钱,不拿葡萄酒做文章连累裴家,许沁玉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才又开口说,“四哥同我说了说,我心里头也安定下来,今日寻四哥,还有另外一事要同四哥商议,我同四哥的亲事只是新帝跟德昌侯老夫人和许沁慧的算计,但我从来没怪过四哥和裴家,我们都挺无辜的,来边城这快三年的时间,我与四哥还有娘跟宁姐儿这三年的相处,早已把四哥你们当做亲人,但是四哥已经二十有三,该为自己考虑,所以我便想着,跟四哥和离,正好我也打算去饶州城开个大些的酒楼还有饭庄。”   “等今年的葡萄酒卖掉,我身上就有五万多两银票,就去饶州城看看,许记食府这边有冬骞和汪大厨,我也不用担心,我要是去饶州城的话,也会带上许风他们几个,四哥也不用担心的。”   她絮絮叨叨跟四哥说着自己今后的打算。   从她刚开口时,裴危玄的脸色已经淡了下来,他垂着眼,一动不动,听着玉娘把剩下的话语说完。   许沁玉说完,见四哥没半点动静,也不说话,忍不住朝着四哥看了眼,但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她看不清四哥的脸色,又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四哥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黑暗中的一座雕像。   气氛好像不太对。   “四哥?”许沁玉忍不住喊了声。   “玉娘。”   许沁玉听见四哥终于开口了,他说,“不要和离。”   他的声线似乎还有些颤。   许沁玉愣了愣,一时之间不明白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听见四哥这话,她不知为何,心里也跟着颤了下。   “四,四哥。”许沁玉结结巴巴说,“和离的话,四哥也能娶妻,四哥已经二十有三……”   她感觉黑暗之中,四哥终于抬了头,目光牢牢定在她的身上。   她听见四哥说,“玉娘,不要和离,至始至终,我想娶的人只是你。”   他声线有些低颤,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即便知道自己以后还要匡扶大盛,要领兵打仗,不知今后自己命运终将如何,但他也不想放玉娘离开,他没有那种因为不知自己命运会如何就放任自己喜爱的女子离开的想法,他只想把玉娘留在身边。   听见她说和离那一刻,他心中竟生出一种毁天灭地的冲动,甚至想把玉娘带走,关起来,让她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   但却更怕吓到玉娘,他硬生生忍下心里这些念头。   许沁玉如遭雷击,心跳的厉害,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有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以为四哥就是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可四哥竟然想娶她?四哥喜欢她?   许沁玉只知道自己心跳的也不正常,她最后结结巴巴说,“四,四哥,的意思是想与我做真夫妻。”   裴危玄嗯了声,于黑暗中盯着玉娘有些慌乱的眼眸,“玉娘可愿意与我做真夫妻?”   听他这般直白的说出口,许沁玉不知为何有点口干舌燥的,她有点茫然,活了两世,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心里头难免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似乎并没有排斥四哥的话。   只是这实在有点突然,她之前还一直告诫自己,说她实际年龄二十八,刚来到这里时,四哥才十九,相差九岁呢,可不能被四哥的美色迷惑,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她自己倒是遵守的好好的,每次看见四哥那张脸都要赶紧告诫一下自己别犯糊涂。   结果现在四哥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许沁玉想了想说,“四哥给我些时间想想吧。”   她心里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现在就觉得脑子里头跟浆糊似的。   “好。”   过了半晌,四哥终于回了个好字。   许沁玉急忙起身,“那我先回屋洗漱,四哥舟车劳顿的,也快些洗漱好回去睡下吧。”   “嗯。”   等到玉娘进屋,裴危玄坐在木亭里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他高大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想,如果玉娘明日还一定要和离,玉娘若真是一点都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做兄长,他该如何?   他垂在大腿外侧的手掌慢慢收紧攥成拳。   ……   许沁玉回了自己房间里头,房间里头一片昏暗,她什么也看不清,心跳的厉害,呆了好一会儿,她才摸索着桌上的火折子,划开火折子,淡淡的光亮让她眼前能够视物,她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房间里开始慢慢透出光亮。   她看着灯光出神。   相处三年,真的只是兄妹之情吗?   灯芯突然传来噼啪一声,许沁玉回了神,心里头也冷静下来,她坐下方桌前,看着桌上的砚台笔墨,还有宣纸,上头是她画的饭庄的图纸,她开始继续画了起来。   只是怎么都下不了笔。心还是静不下来,但她此刻也不知道四哥洗漱睡下没,她还得过去厨房提水,又担心碰上四哥怪不好意思的,只能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打算听见四哥洗漱回屋的声音后,她再去厨房提热水。   正凝听着外头的动静,门房突然传来叩叩声,有人敲门。   许沁玉吓了一跳,忙问道:“谁呀。”   外头传来裴危玄的声音,“是我,给玉娘提热水。”   许沁玉应了声,提着裙角过去开了门,是四哥,他提着一桶的温热的水,站在门前,就着屋子里头的灯光,她见四哥面上还和往常一样,眉眼俊美温和,四哥在她面前,一直是很温和的。   平日四哥在家,给她提洗澡水的都是四哥。   这会儿许沁玉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裴危玄问道:“可要帮玉娘把水提进去?”   这会儿要不让四哥提水,那感觉更怪了。   许沁玉点点头,“多谢四哥。”   裴危玄提了两趟,把屋中浴桶加满水,才说,“玉娘早些洗漱歇息。”又看了眼方桌上的宣纸,说道:“夜里莫要画太长时间,伤眼。”   油灯的光还是有些弱,会伤眼。   许沁玉乖巧点头,表示知道。   等四哥离开,她脱去一身的衣裳进了浴桶里。   这会儿虽然是夏末,已经微微凉快起来,但她白日里待在食肆后厨待着,身上也出了汗。   许沁玉进了浴桶,忍不住抬起雪白的手臂,闻了闻有没有汗味,担心方才身上有汗气让四哥给闻着了,刚这般想着抬起手臂,许沁玉面上一怔,讪讪的放下手臂,她半趴在浴桶沿子上,露出雪白莹润的肩头,一头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肩颈跟漂亮白皙的肩胛骨上。   她的两扇肩胛骨就像漂亮的蝴蝶,微微张开着翅膀,纤细羸弱。   她总觉得自己容貌同四哥没法比,虽然她容貌也还不错,可四哥的容貌是她这两辈子见过最好看的。   许沁玉却不知自己此刻这幅模样有多勾人心魄。   趴在浴桶沿上想了会儿,许沁玉才又洗了头把身上洗漱干净,换上柔软的绸衣,过去窗牖下坐下。   平日洗完头她都是去外面的木亭里坐着慢慢擦拭吹干,这会儿不好意思出去外头木亭里,只能推开她屋里的窗牖,坐在窗牖下看着外面的星空。   她头发多,好不容易把头发擦拭吹到半干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她有些困乏,没忍住,想着头发也干得差不多就去睡下,本以为心乱了晚上肯定会做梦,但竟也还要,一夜无眠,就是醒来有点头疼,脑壳昏昏沉沉的。   看样子是她昨日头发还未彻底干透就睡下引起的。   一会儿过去食肆那边煮粥时多给些姜丝,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姜丝生滚鱼片粥基本就能好个七七八八。   许沁玉揉了揉后脑勺,蔫巴巴的扯过衣裳穿戴好,毕竟头疼,精神气就不太足。   等她过去厨房,裴危玄也在,正在烧热水,见到她就问,“可是昨儿夜里头发没干就睡,所以头疼?”   看样子什么都瞒不过四哥,许沁玉蔫蔫地点点头。   本以为见到四哥会感觉怪怪的,但其实还好,跟平日没甚两样,她其实也不知该怎么办,但和离的事情肯定是没法再说出口,总要等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再说。   裴危玄朝她伸伸手,“过来,我给你捏捏便不疼了。”   许沁玉迟疑下,还是走了过去,在四哥面前的小杌子上坐下来。   裴危玄即便是坐在她身后,都比她高出一个头多。   他把玉娘挽得照例不太好看的发髻松散开,一头青丝掺杂着淡淡香气散落在玉娘背后。 第96章   裴危玄坐在玉娘身后, 替她揉捏了头上几个穴位,揉捏了大概一刻钟,听见玉娘欢喜的声音,“真得不怎么痛了, 四哥真厉害。”   许沁玉还是挺佩服四哥, 聪明, 还会医术,武艺也高强,就是不爱说话, 但是长得好看,也洁身自好, 其实四哥这样的男子做丈夫,还是不错的。   感觉头没那么痛了,许沁玉回头跟四哥道了声谢。   两人还是往常一般,烧水时闲聊了会儿, 都是许沁玉跟裴危玄叨叨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   裴危玄认真听着。   闻氏起来, 见到二人神色如常,只是玉娘面上带着些连她自己都未曾注意过的羞赧之意。   她就知道,玉娘应该不会再跟玄哥儿提和离,就是这两人看样子感情还不明了, 估摸着还得慢慢来,这样也成, 玉娘不和离就好。   许沁玉洗漱过后,就去了许记。   裴危玄陪着她一块过去的, 琉璃作坊那边暂时不用他看着, 岛屿上也没其他事宜, 他可以在家留上半月。   许沁玉也的确没打算再提和离的事情, 打算顺其自然,她一直也琢磨不透自己对四哥的感情,不如顺其自然。   趁着四哥在,许沁玉把心里头的想法跟四哥说了说。   即便不和离不离开裴家,她也还是想去饶州城开个更大的酒楼,现在有了冬骞和汪大厨,许记已经可以交给他们,她则能去饶州城看看了。   裴危玄自然也是支持玉娘的,除了和离,玉娘想做甚都可以。   许沁玉道:“那明日抽空,四哥陪我去饶州城看看?”   “好。”   晚上时,许沁玉跟许记食府的大家伙说了说,明日她过去饶州城看商铺或地皮,想在饶州城开个大酒楼或是饭庄。   至于到底是开酒楼还是饭庄,她心里头一时之间也没底儿。   明日出门,大概需要两三日时间,所以许记就拜托他们了。   大家也都让她不用担心,放心出门。   次日,许沁玉跟裴危玄去饶州城走了一趟。   之前流放刚到西南时,最先来的地方就是饶州城,还有她之前给祝老太夫人做吃食,统共就来过两趟。   州和镇自然不同,比镇上人多了不少,也更加繁华,街道集市上都是人来人往。   饶州城的区域划分跟源宝镇差不了多少,也是东西南北四个大个方位,但因为州城比较大,不像源宝镇,就那么几条大街,饶州城每个方位的集市街道跟巷子都是纵横交错,人口比源宝镇多了至少十来倍。   源宝镇的人口就差不多有近万,饶州城人口至少有二三十万。   因为裴家跟祝家的关系,裴危玄跟许沁玉并不好去拜访祝太守,怕被有心人注意到,两人先去了八方客栈住下。   当初流放才来到西南时,他们就住在八方客栈,许沁玉借了八方客栈的厨房做了吃食,赚了十两银子来着,也因此跟八方客栈的周掌柜和周大厨结缘。   许沁玉还教了周大厨一些菜谱跟做菜的小技巧。   自打一年半前,因为祝老太夫人的事情,她跟八方客栈的周家父子见过一面,也让周大厨可以用她教的菜式在八方客栈招揽客人,之后逢年过节的,周大厨跟周掌柜都会带着家眷上门给她拜年。   在二人眼中,许沁玉已经算是周大厨半个师父。   周掌柜这会儿正在客栈里头算账。   这一年多,因为许小娘子教儿子做的几道吃食,也让儿子可以用这些吃食招揽客人,八方客栈的生意就越来越好,宾客盈门。   所以周掌柜特别感激许小娘子。   这会儿正算着账,突然听见一声,“掌柜,住店。”   周大厨一时觉得这声音耳熟,等抬起头就见许小娘子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周掌柜惊喜道:“许小娘子,你怎得过来饶州城了?”   许沁玉笑道:“想来饶州城开酒楼,所以先过来瞧瞧,也没地方住,就来周掌柜您这住几日。”   周掌柜自是欢迎至极,给开了间天字号的房间,他知道许沁玉跟裴危玄是夫妻俩,所以就给二人开了一间房。   许沁玉犹豫了下,本来想让周掌柜开两间房,但是她来住客栈,周掌柜肯定不愿意收她银钱的,又是天字号,她也不好再要一间。   想了想,许沁玉还是没说甚,一会儿让周掌柜多送一床褥子进来就好。   二人进了房,先把东西放好,许沁玉跟四哥一块出去城里转了转。   周大厨还在后厨忙着,许沁玉先没过去见他。   出了客栈后,许沁玉心里头也没什么具体的估算,只能先四处转转,就转了小半个时辰,她察觉出饶州城的守卫好像森严了不少,忍不住抬头看了四哥一眼,小声问,“四哥,城内的守卫是不是森严了些?”   裴危玄嗯了声,目光有些沉,“京城里头派了钦差大人过来查军营里头的军饷贪污案,所以饶州城最近戒备比较森严。”   见四哥面容有些肃沉,许沁玉心里头咯噔了声,继续小声问,“四哥,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嗯。”裴危玄没瞒着玉娘,“京城里头朝堂上的官员换了一大批,这次来的人好像是汉东王的人,来到饶州后也只是吃喝玩乐,太守怕出什么意外,在城中派了不少守卫。”   他知道不仅如此,贪污军饷的就是汉东王。   所以这次派人来查,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只怕连伏太后心里头都清楚这次贪污的是谁,既然伏太后任由自己亲弟弟做下这等事情,也就表明伏太后也觉得镇守边城的这些士兵不是很重要,恐是觉得西南边陲隔壁的邘国没什么威胁,觉得邘国五年前已被大兄打怕,兵力减弱,不敢再来犯。   甚至可能为了俭省边陲的军饷,会遣散一部分军营里头的士兵。   而遣散兵力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让邘国觉得有机可乘,认为西南兵力减弱,只怕会继续起什么心思。   裴危玄没把这些告诉玉娘。   可许沁玉听得已经很生气,“军饷都敢贪污,根本就把没大盛百姓的安危放在眼中吧。”   即便她不懂政治,也知道历来所有历史朝代上,边陲的军防都是重中之重,不然军防都弱了,岂不是给别人攻打自己国家的机会?   西南作为边陲之地之一,军防也同样如此,伏太后的亲弟弟却敢连军饷都贪污,还有什么他不敢干的事儿?   许沁玉因为这事儿,心里有些闷,她一时也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在饶州城开酒楼。   总感觉依照新帝跟伏太后这样治理国家的手段,迟早会生乱象,西南又是边陲之地,到时候受到的牵连会更大。   但四哥好像看懂了她的心思,同她说,“玉娘别担心,把酒楼饭庄开起来也无妨,即便乱世,家业大的也比普通百姓跟容易生存些。”   四哥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家业大,家里护卫多,可不就比普通百姓更容易生存些,到时候逃难都有人手,不怪她想逃难,真要打起来,西南没了兵力,怎么跟人打?那西南的百姓肯定会往里撤退的。   做生意,畏手畏脚也是不成。   她还是打算把酒楼或是饭庄给开起来。   她跟四哥转到快暮食时才回去,也瞧见有两家商铺对外租售,都是三层楼高的商铺,做酒楼也可以。   饶州城最大的酒楼叫做醉仙楼,五层楼高,生意很好,是饶州城最出名的酒楼,她跟四哥转过去时,就瞧见京城里头来的那位钦差正被人拥簇着进去吃暮食。   四哥拉着她避开了。   许沁玉叹口气,才跟四哥回了客栈里头。   回到客栈,她才去后厨寻周大厨。   周大厨见到她,规规矩矩喊了声师父。   这会儿正是吃暮食的点,前面食客还不少,周厨子还请了个帮厨,还带着两个小徒弟,也忙得红红火火。   许沁玉让他先做吃食,她自个也点了两个小炒菜。   跟四哥一块吃完暮食,许沁玉跟四哥先回房洗漱,她洗漱好后,才又下来寻周大厨,同他切磋下厨艺甚的。   等晚上回房里睡觉时,四哥已经问周掌柜要多一床被褥。   四哥在地上打地铺睡,好在这会儿天也不冷,又是天子号房里,里头铺着木地板,没甚太大区别。   许沁玉还跟四哥谦让了下,四哥直接牵过她的手到床铺边上,让她睡在床铺上。   以前时候,四哥也有牵过她的手,这次不知为何,被四哥牵住手时,许沁玉脸蛋通红,感觉手上都有些触电了,等四哥让她睡床铺时,她也只是嗯嗯点头,一点也不敢再反驳什么。   大概是换了床,夜里没睡好,早上早早醒过来。   四哥也醒了,过去院子里练剑,许沁玉则是去了后厨。   吃过朝食后,许沁玉跟四哥打算继续在城里转转,昨天她跟四哥都没把城里头转悠完,明日就能去城外看看,想开吃喝玩乐一体的大饭庄,城内恐怕没有这么大的地皮,只能去城外看看,需要依山傍水的地方。   只是刚准备出门,有个模样普通的男子过来不小心撞了四哥一下。   等人离开,裴危玄手中却多了张纸条,他打开看了眼,许沁玉也反应过来,小声问,“四哥,可是方才撞你的人递给你的?”   裴危玄嗯了声,他已经看过字条,同玉娘道:“玉娘,我们先回房去。”   许沁玉点点头,知道肯定是什么紧要的事情。   回到房里,裴危玄才告诉她,“是舅外祖父知晓我来饶州,有些事情想同我商议,特意让人递的信,所以一会儿我要去太守府一趟,不能陪玉娘出去转了,玉娘在客栈歇息一日,明日再陪玉娘出去可好?”   许沁玉摆摆手,“四哥别担心,你去太守府,我自己出去转也行。”   这么大的人了,她自己转转也没啥问题。   裴危玄扫了她脸庞一眼,没再劝,只是说,“玉娘可以换个装扮再出门。”   许沁玉愣了愣,“换装?”   裴危玄只是有些担心,玉娘生的灵秀,她自己不觉,实际上玉娘出门是很招人眼的。   饶州城他也不熟,只是担心玉娘路上碰见别有用心的歹人。   他说了说自己的担忧,也告诉玉娘可以女扮男装。   许沁玉道:“那也成。”   只是以往看电视,姑娘家女盼男装,其实一眼就能瞧出来吧。   但也不好拂了四哥的好意。   旁边就有成衣铺子,裴危玄出去买了套适合许沁玉身高穿得青色袍子,又把裹胸的纱布给她,让她先换上。   许沁玉过去屏风后裹了胸,又把衣袍给换上,等她照了照铜镜,发现面容依旧很秀丽,一双眸子波光潋滟的,除了身上,脸蛋一瞧就是个姑娘家。   裴危玄见玉娘这番打扮出来后,怔了下,耳尖微微红了点。   他帮着玉娘把一头青丝束发为髻,用个布条绑起,又取了身上一瓶药膏,在玉娘裸露出来的脸蛋,颈子,还有手心手背上,裸露出来的肌肤都抹上药膏,又在她喉咙那个位置多抹了些。等许沁玉再去找过铜镜,就发现自己容貌发生很大变化,明明五官一样,但已经没有姑娘家的秀气,只是个模样普通,肌肤有点黝黑的少年。   甚至等她开口喊了声四哥,发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了点变化,稍微粗了些,没有姑娘家那种柔美声线,应该是抹在喉间那里的药膏所致。   许沁玉觉得四哥的医术是真的厉害,这药膏肯定也是四哥配出来的。   裴危玄也进去装扮了番,等他摸完膏药出来,竟彻底变了个人,除了身高,其余没有半点像四哥的地方。   许沁玉发现他连五官都变化了些,她就有点震惊了,没忍住,摸了摸四哥的脸,喃喃道:“四哥怎么连容貌都变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只是外头看见四哥这幅模样,她根本就认不出是四哥来。   裴危玄道:“面部一些经脉和穴位的错位,就会使得面容发生改变。”   他连声线都变了。   不仅如此,他还会缩骨,只是现在改变了容貌就成,没必要缩骨。   许沁玉第一次不是从电视里见识到这么厉害的易容术,饶有兴致的观望了好一会儿。   等四哥弄好发髻,两人才出了客栈。   就连正在算账的周掌柜都没认出两人来,只以为是其他房间的客人。   出了客栈,许沁玉跟四哥挥挥手,小声说,“四哥快去吧,我也自己出门去了。”   裴危玄点点头,两人分道扬镳。   许沁玉也没什么具体想看的地方,只能四处看看。   这趟出来既也是观察下酒楼饭庄的落址,也算趁机休息几日。   她到了一条叫着清古户的集市上,这里比源宝镇东街的集市都还要宽敞,里头各式各样的铺子都有,还有两个三层楼铺面的酒楼,一个叫做青云酒楼,另外一家叫朱家酒楼,还有家点心铺子,另外有两家小的食肆,剩余都是些小吃食摊子,加上其他一些铺面,还有摆摊的小商贩,热热闹闹,人来人往。   许沁玉见那点心铺子前面排了不少人,也打算去买点尝尝看,就过去排了队。   队伍还挺长,周围又是几个卖菜的小商贩,不少人也在买菜。   许沁玉正排着队伍,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下,她回头去看,是个四十岁左右,面容温和的妇人,妇人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小公子照看好自己的荷包,小心贼人。”   许沁玉连忙低头去看,发现自己系在腰间的荷包袋子松了些,她出门时明明系得很紧,可见是方才有人动了她的荷包。   她今儿出来其实还挎了个宁姐儿送她的包,用绸缎跟纱做的,很衬她早上那身衣裙,就是现在换了身哥儿穿的衣袍,自然不可能挎着个包包,所以就用了个模样普通的荷包装着几两碎银出来闲逛的。   许沁玉急忙同这温婉的妇人道谢,“多谢婶子。”要不是这位婶子提醒,她的荷包肯定就被人偷了去。   妇人同她摆摆手,笑了笑,这才离开。   妇人还拖着个小推车,上头全是一些蔬菜跟食材,一般这种,应该都是酒楼或者食肆出来采买的。   许沁玉猜这好心的妇人应该就是哪个酒楼或食肆里的采买人。   等妇人离开,许沁玉四处瞧了瞧,见到不远处一个缩头缩脑的男子,正盯着她腰间的荷包看着,应该就是方才想偷她荷包的之人。   她只装作没瞧见那人,把荷包解开攥在了手中,那贼人见状,这才又观察有没有其他人的荷包可以偷,见没有这才离开。   到底是律法森严,贼人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其实就连源宝镇都有贼,只是平日没遇见过,许沁玉没想到自己出来逛逛就遇见了贼,以后可要更加小心些,要是四哥陪着,肯定早就察觉到贼人了。   许沁玉也没太在意,继续排队买点心。   等了大概一刻钟,终于轮到她。   这家点心卖得是馅饼类型的,一共五种口味,桂花,红豆,绿豆,花生和椒盐肉馅味道的,四种甜口一种咸口的。   许沁玉都买来尝了尝,味道还成,皮薄酥脆,馅料很足,就是甜口的有点太甜了,咸口的馅儿也没调得太好,但中规中矩,挑不出大错。   买过点心,许沁玉就拎着点心继续逛了起来。   她逛了两个多时辰,从西边逛到南边,又逛回清古户,打算一会儿回去看看四哥回来没,四哥要是回了,晚上就过来清古户吃暮食。   她本来想去醉仙楼,尝尝这饶州城最大酒楼里头的吃食,但昨日撞见那位快胖成球的钦差,她就没打算去醉仙楼,就怕给四哥招惹上什么麻烦。   不怪她对那位钦差没什么好感,他是汉东王的人,来调查西南军饷之案,却一心在外吃吃喝喝,可见跟汉东王一样,就是个贪图享乐的人,恐怕这次军饷之案也是不了了之。   所以既然没法去醉仙楼,她就打算过来清古户这两家酒楼里吃吃看。   许沁玉刚回清古户,就看见那家朱家酒楼前围着不少人。   她在人群外头站了会儿,犹豫了下,也挤了进来,这才瞧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许沁玉见到朱家酒楼里头走出来两个穿着官服的人,身边还跟着几个官兵。   这两个人,许沁玉是有印象的,昨天那胖钦差身边就有这两人。   等他们从朱家酒楼出来,人群中立刻让开一条道路,许沁玉也跟着让开,等他们离开,周围百姓就议论开了,“这朱家酒楼的朱娘子可惨了,没想到那大人竟然要来朱家酒楼吃暮食,哎,他们连醉仙楼的吃食都不满意,昨儿还打了醉仙楼大厨十板子呢,说是让那大人吃得不高兴,所以得挨板子,今儿竟又找来了朱家酒楼。”   “那大人到底什么来头?在饶州城里横行霸道的,太守都不管管吗?”   “你懂什么,那是钦差,是京城里头皇帝老儿派来查案的,太守哪里敢管,要是得罪这钦差大臣,太守大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呢。”   朱家酒楼?朱娘子?   许沁玉想到祝太守的夫人也姓朱,但好像没听太守夫人说过自己的娘家,所以这个朱家酒楼跟酒楼里的朱娘子,是碰巧跟太守夫人一个姓氏吗?   “哎,太守大人一心为了咱们西南的百姓,是个好官,如今却要受这种屈辱。”   “为何这么说?”   “你们不记得朱娘子跟太守夫人是什么关系了吗?”   周围人群恍然大悟,“对了,朱娘子跟太守夫人是姐妹俩来着,所以这钦差大人不会是想故意为难朱娘子,来打太守的脸面吧?”   许沁玉愣了愣,朱家酒楼的朱娘子跟太守夫人竟是姐妹两。   的确没听太守跟太守夫人说过,不过去年也是跟祝老太夫人接触比较多,太守跟太守夫人也就得空时才能来看看老太夫人,同祝氏都聊得不多,更加不用说她整日还在许记忙活着,都没见太守夫人几面。   应该是也不好提起,所以就没说过。   许沁玉听着周围人群继续说着。   “朱娘子也是个好人,酒楼里面的吃食价格也实惠,味道也不错,平日里酒楼剩余的吃食,她都会给城中的乞丐们,还是个娘子掌勺做大厨,很是了得,希望别被这钦差给打了板子才是。”   “连醉仙楼的大厨都挨了板子,朱娘子手艺虽也还不错,但还是比不上醉仙楼的那位大厨,恐怕也免不了这顿板子,就算是太守来了,恐怕都没法子吧。”   “这钦差就是故意的!” 第97章   许沁玉听着周围百姓窃窃私语声, 也觉得或许是钦差大人故意所为,可能是为了针对太守,太守这个时候招四哥过去,应该也是跟钦差的事情有关。   她有点担心祝太守。   正想着心事, 听见身边人都开始说, “朱娘子出来了。”   许沁玉抬头朝着酒楼里看了眼, 竟瞧见晌午那会儿提醒她遇到贼人的妇人走了出去,原来她就是朱娘子。   妇人面上带了几缕忧愁,见外面聚着不少人, 出来说,“大家都散了吧, 快莫要议论,免得给自己带来祸事。”   有人喊道:“朱娘子,那你如何是好?”   朱娘子面有忧愁,却还是笑着, “只是给大人做顿暮食, 能有何事,大家莫要多想,都快散了吧。”   众人这才陆陆续续散开。   许沁玉一直没走,站在酒楼门口, 朱娘子也认出他是晌午在点心铺子那里排队买点心,荷包差点被偷走的清瘦小公子, 便冲着许沁玉微微颔首了下。   许沁玉也朝着她点了点头。   许沁玉没耽误,立刻回八方客栈, 想看看四哥回了没, 问问四哥具体情况。   回到八方客栈, 四哥也回了, 还是上午乔装过的模样,正站在窗牖边,听见房门响动,回头看过来。   许沁玉立刻跑到四哥身边,跟他把晌午买点心碰见贼人,被朱家酒楼的朱娘子帮了一把的事儿,然后下午回到朱家酒楼,发现钦差身边的两个官员过来朱家酒楼,想要为难朱娘子的事情都跟四哥说了说,最后才问,“四哥,你去找太守,可是跟此事有关?”   裴危玄道:“的确跟钦差之情有关,但并不知朱娘子的事情,朱家酒楼的朱娘子是舅外祖母的亲妹妹。”   他过去太守府,太守告诉他,这位钦差大人来了之后,就派人去军营问了问,其他事情便不管不顾,他心中系着军饷贪污案,便催促了两次,钦差大人脸黑如炭,讥讽他一番,说他要是有本事,就自个去查军饷贪污的案子,说完就甩袖离开,之后更是经常在太守府或者当着其他官员跟士兵守卫的面,言语挤兑太守。   太守府的人跟军营里头的士兵都是敢怒不敢言。   太守大概察觉出丁点什么来,又知晓裴危玄来了饶州,加上太守心里其实隐约意识到这个外甥恐怕并不简单,所以寻他过来问问,想知他是不是知道军饷贪污案的情况。   太守此时还不知军饷贪污就是汉东王所谓,只以为跟着钦差有些关系,等裴危玄告诉他军饷贪污的官员是汉东王的人,那些贪污的军饷一大半都流落到汉东王的口袋里头,这个钦差又是汉东王的人,自然不会真的尽心尽力去调查军饷贪污案。   这事儿还是裴危玄在京城安插的有黑甲侍卫,黑甲侍卫帮他查的,京城里头的动向,黑甲侍卫都会传给他。   太守听完沉默许久许久。   其实之前太守就怀疑过这个外甥在谋事,直到从外甥口中听闻军饷贪污案背后的勾当,他就知晓外甥应该真的是在谋事,他也并不是一个小商队普普通通的镖师。   但太守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从他知道军饷贪污是汉东王所谓,他就已经明白,这个案子不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即便查出来,那也是替罪羊。   而汉东王又是太后的亲弟弟,太后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儿。   从太后封自己弟弟做异姓王,到大兴土木建造奢华的行宫,再到如今太守放任亲弟弟贪污镇守边陲这些士兵的军饷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知道大盛朝会落到什么境地。   即便裴危玄没有告诉祝太守,他也知道新帝和太后是个贪图享乐的人,大兴土木,建造奢华的行宫。   这些事情早传遍了大盛的所有州城。   太守本来想查军饷贪污案,他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亏待镇守边陲的这些士兵们。   但如今钦差都是汉东王的人,是宫里的人,他还能有什么法子?   真把这事儿捅出去,捅到所有官员跟京城里头,太后也只会随便挑个缘由治他的罪。   他要是下去了,说不定再来的太守就该是汉东王或者太后的人,他们都敢明晃晃贪污军饷,肯定也只想着捞油水,到时候苦的就是边城的百姓们,本来边城百姓也是因为大皇子才过上这五年好日子。   而且以后外甥想要谋事,也会更难。   这一刻,太守心中已经不知不觉偏向了自己外甥那一边。   后来太守什么都没说,只是让裴危玄回了,看样子军饷的事情也要不了了之。   裴危玄也知道了舅外祖父的抉择。   这事儿,舅外祖父也的确管不了,他能做的只是明哲保身,不然舅外祖父要是下去了,边陲的百姓就该倒霉了。   裴危玄也就回八方客栈。   他说完,许沁玉有点懂了,看样子太守还不知道这事儿,而那钦差因为太守曾经质疑过他,心里就把太守给记恨上,得知朱家酒楼跟太守的关系,就想当众羞辱朱娘子,也算打了太守的脸面。   许沁玉气道:“这个钦差真真是小肚鸡肠,锱铢必较,四哥,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跟太守说声?太守说不定有法子。”   裴危玄摇摇头,“舅外祖父没有任何法子可以阻拦此事。”   他倒是可以把这群钦差大臣给在西南杀了,但这是最末等的法子,会给太守带来麻烦,军饷贪污一案,他已经有别的解决法子,等到钦差离开西南时就能动手。   许沁玉灵机一动,“四哥,要不这样,我去帮朱娘子做顿暮食,那钦差大人肯定就挑不出错来。   她做的吃食,相信没人可以忍得住不吃,只要那钦差大快朵颐,就能说明一切,也没脸去指责朱家酒楼厨艺不好,趁机找麻烦。   裴危玄没有说话,他知道如果玉娘出面,玉娘的厨艺是挑不出任何错来。   但哪怕玉娘只是在后厨帮忙,要让钦差惦记上,也会招惹来一定麻烦。   玉娘的厨艺,也极有可能被这钦差大人盯上,想带回京城去给太后或者汉东王做厨子。   但他心里清楚,哪怕会被盯上,玉娘也不会不管这事儿的。   所以他道:“玉娘想去吗?”   剩余的事情他来解决就是。   许沁玉点点头,“当然,先不说朱娘子跟太守的关系,晌午时候朱娘子还帮了我一把,我理应也该去帮朱娘子一把。”   在她明明可以帮上忙,却置之不理,让曾经帮助过她的人遭受其屈辱的话,她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裴危玄道:“那玉娘便过去吧,我随你一道过去,不过玉娘稍等片刻。”   他回到书案前,给周掌柜留了个纸条,说要出门几日,让周掌柜把房间给他们留着,只当他们还住在这里。   写完字条,裴危玄才随玉娘一起过去朱家酒楼。   到了朱家酒楼,朱娘子也正在后厨跟大家伙一起犯难着。   她自幼喜欢做吃的,年轻时也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但成亲前,未婚夫出了意外身亡,她这辈子就没再嫁,最后自己攥银钱开了这家朱家酒楼,也开了不少年,走的就是价格实惠量大管饱的路线,生意也还是不错的。   朱娘子清楚自己的厨艺连醉仙楼的大厨都比不过。   且这位钦差不去饶州城其他比较出名的几家酒楼吃,偏生来了朱家酒楼,朱家酒楼在外的名声就是实惠管饱,味道还成,可见这个钦差大人就是故意为难她,她一个娘子有什么可为难的?明显就是针对她背后的太守。   这事儿还牵扯到姐姐姐夫身上,她不想因为自己给姐夫带来麻烦,让那钦差大人如此打姐夫脸面。   朱娘子愁的不行,她徒儿犹豫下上前说,“师父,要不去跟太守大人说一声?或许太守大人有法子。”   她徒儿是个十五六岁的圆脸小姑娘,叫做朱珠,是她十年来前捡到的弃婴,收养长大,说是徒弟,其实也是母女,也跟了她的姓。   朱娘子摇头,“太守大人来了都无用。”   她知道钦差意味着什么,连太守都不能得罪,所以把姐夫叫来,也是徒增烦忧,反而会给姐夫惹来麻烦。   正忧愁着,前面跑堂的突然跑来后院,“东家,前面客堂来了两个公子,说是寻您的。”   “公子?可是用暮食的?”朱娘子疑惑道:“可告诉他们今日不接待食客的?”   跑堂活计点点头。   他刚才在前面客堂坐着,见一高一矮两个公子哥进来,立刻就说,“两位公子不好意思,今日朱家酒楼不接待食客,还请两位公子见谅。”   因为钦差大人要来酒楼用暮食,酒楼上下都是忧心忡忡,东家也不打算接待其他食客,就怕不小心冲撞到钦差,害了其他人,所以酒楼外面已经挂上今日歇业的牌匾,没想到还有两人上门。   但那个矮点的小公子却说,“店家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来用暮食的,我有些事情想寻你们东家,劳烦小哥帮着通传声。”   伙计这才过来后厨寻了朱娘子。   朱娘子听完后,起身去了前面的客堂一趟,见到许沁玉微微有些惊讶。   她认出许沁玉是晌午那个差点被偷的小哥。   见许沁玉来,朱娘子下意识以为他是带家人来跟她道谢的,正想说不用特意来道谢,就听见小公子说,“知晓钦差大人要在朱家酒楼用暮食,也知朱娘子的忧虑,今日感激朱娘子提醒的恩情,加上某正好厨艺不错,所以上门自荐,可以帮助朱娘子准备今日接待钦差大人的暮食。”   朱娘子愣了愣,“这,这……”   这是毛遂自荐来了。   可眼前小哥,看着顶多十七八的模样,他旁边那个容貌普通些,但个子很高的青年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两人都才十几二十来岁,哪怕像是厨艺很高深的样子。   莫不是来打趣她的?   可见这位矮些的小公子面容诚恳,不像是故意来逗她的。   一时之间,朱娘子也有些琢磨不透。   许沁玉跟裴危玄乔装打扮,就是怕外人认出,自然不可能告诉朱娘子她真正的身份。   这样的年纪,说自己厨艺了得,的确没甚可信度,但她还是要说,“朱娘子不如信我一次?现在已经快到吃暮食的点了,也该准备食材了。”   朱娘子犹犹豫豫,最后见眼前瘦瘦小小公子的面容实在太诚恳,不像骗人的样子。   再说了,一会儿暮食做起来,这位小公子要是做的味道不好,酒楼还有其他食材,她也可以亲自掌勺,并不影响什么,所以犹豫下还是同意下来。   许沁玉和裴危玄跟着朱娘子一起过去后厨。   到了后厨,许沁玉列了一长串的食材清单,让朱娘子去采买。   朱娘子见这样一长串的清单,不仅有各式各样的食材,还有过各种香料。   朱娘子嘱咐酒楼里的帮厨还有徒儿跟其他伙计分头去买,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   小半个时辰,许沁玉要的食材跟香料还有调料都到了。   今天的重头戏是烤乳猪,选用十斤左右的乳猪来做。   这里根本没人吃过乳猪,猪肉都是养成大肥膘的猪肉才吃,这还是正好城里有人养猪,朱娘子花了大价格才买到这只乳猪,还已经按照这位小公子说的宰杀方法,让屠户给宰杀好了。   现在酒楼不用接待食客,连前面跑堂的伙计都忍不住跑到后面来观望,对许沁玉好奇得紧,更是对这些食材好奇,这食材都是奇奇怪怪,真能做出好吃的吃食吗?   连醉仙楼那位大厨都被挑剔了,这位才十七八岁的小公子真能做出让钦差满意的吃食吗?   大家伙还是都不怎么相信。   其实烤乳猪需要香猪品种的乳猪,这里自然没有香猪,选用的就是家养的这种小猪也可以。   小猪已经宰杀好,许沁玉也要开始处理食材。   除了食材,还有砖瓦木炭和铁叉子。   许沁玉过去在四哥旁边耳语几句,裴危玄点点头,开始过去用砖瓦垒个简易的烤池出来,一会儿烤乳猪需要用上。   乳猪只是宰杀好,还没处理好,许沁玉将乳猪内侧脊骨劈开,又把多余的板油切掉,再剔除前面几根肋骨和肩胛骨,她处理乳猪起来也极麻利,一把菜刀用的灵巧,不过十来秒就把乳猪内侧的骨,这样乳猪还是整只,但一会儿更方便烤制。   劈好脊骨这些,许沁玉用清水再次把乳猪清洗干净。   旁边的朱娘子和其他人瞧见许沁玉这麻利的手法,都目瞪口呆起来,朱娘子心里头更是震惊得很,她做了二十好几年的厨娘,就没这手刀工,她这会儿已经隐约觉得小公子并不是胡来,没忽悠她,人家应该真是有手不错的厨艺。   但就是做的吃食有点稀奇古怪的。   许沁玉继续处理着食材,乳猪清洗干净后刚在一旁,开始准备调料,烤乳猪的调料也是重中之重,把准备好的香料磨成粉,芝麻磨成酱,还有干葱茸、蒜茸,另用其他几种调料调出个酱汁,最后再加上白糖,花雕酒调均匀,涂抹在乳猪的腹腔里面。   其实调料还差了几味,加上她没有带上自制的黄豆酱和腐乳,用的都是饶州城买的黄豆酱跟腐乳,一会儿只能在烤制上更下功夫。   涂抹好调料的乳猪需要腌制小半个时辰。   腌制好的乳猪还需用木条在腹腔里撑起固定好,再按照一会要烤的方法,在乳猪上横穿上两根铁叉,方便一会儿烤制。   还得用热水浇灌在乳猪表皮上,把表层的皮给烫硬。   就这样还不算好,还需调脆皮糖浆,把麦芽糖熬化,加入花雕酒跟白醋调制的,把调制好的脆皮糖浆趁热涂抹在乳猪表皮上,再挂起来等晾干就能开始烤制。   四哥那边的烤炉已经垒好,开始燃木炭。   许沁玉则开始准备其他食材。   这道烤乳猪就是今天的重头戏,所以其他的菜她就没打算再做太油腻。   其他几道菜就准备了鸡丝银耳,这道菜滑嫩清脆爽口,能解烤乳猪的腻。   再加上一道奶香鱼片和小煎鸭。   朱娘子昨日还买到一些牛肉,许沁玉准备做陈皮牛肉,有陈皮的香味,吃起来酥软麻辣,还会有点回甜。   已经是初秋,马蹄也熟了,许沁玉还让买了些马蹄,做了马蹄肉饼。   还有一道清炒藕片,这个时节的藕也是刚刚成熟,嫩极了,只是简单的切薄片清炒,只加盐巴,都鲜甜极了。   另外一道甜点,奶白枣宝,用得金丝红枣跟糯米粉做得,软糯香甜。   还煲了一罐子的猪肚鸡汤。   朱娘子说大概四五人吃,许沁玉准备这些已经足够了。   她做的这些菜都是源宝镇许记没做过的。   她把所有食材都已经准备好,汤已经煲上。   看着她双手翻飞,一柄菜刀都快耍出残影,朱娘子跟跟其他人呆呆看着小公子准备得这一道道的工序。   第一次知晓,吃食还能这样做,还有这些吃食的做法跟朱娘子的完全不同,甚至跟其他酒楼的做法也不用,光是那个猪仔涂涂抹抹的样式就没见过。   食物都准备好,许沁玉抬着乳猪过去开始烤了。   烤乳猪也需要注意着火候,她把木炭的火候调好,开始烤乳猪,一开始不用一直翻动,她便让四哥帮她看着。   这个烤乳猪是横在垒好的炭炉上烤的,有了铁叉固定着乳猪,很容易翻动,不用使很大的力道。   就是烤的时候也得注意着,需要用粗些的铁针刺表皮,这样方便排除乳猪里头的水分,才能使得烤好后的猪皮口感更加酥脆。   而且烤乳猪时,渗出的油脂也需要注意着擦掉,这样烤出来的乳猪才会好看,表皮金黄,色泽均匀。   有着四哥帮着转动铁叉,许沁玉开始去做其他的菜。   等到小半个时辰时,烤乳猪的香味已经溢满整个院子,闻着是焦香带着浓郁的肉香,这肉香之中又掺和着其他香味,是秘制调料渗透在肉香,再经过烤制后的奇异肉香。   朱娘子已经彻底信服眼前的小公子。   朱珠更是喃喃说,“师父,好香哇。”   其他人都已经眼巴巴盯着外头的烤乳猪,使劲吞咽着口水。   这些肉香溢满整个院子,开始飘向外面。   周围的商户还有逛集市的人都闻见这股子香味。   “什么味道?好香好香。”   “真的好香,哪家酒楼在做吃食吗?”   附近商铺的掌柜都忍不住出来观望,还有人说,“到底是哪家做的吃食?”   “会不会是朱家酒楼哦?朱家酒楼今儿不得宴请钦差大人吃暮食吗?说不定是朱家酒楼。”   另外个商铺的掌柜立刻说,“不可能,咱们跟朱家酒楼多少年邻居,在朱家酒楼吃过多少次的朝食暮食,朱家酒楼做的吃食的味道,动动鼻子也都能闻出来,这就不是朱家酒楼吃食的味道。”   “那会是哪家?”   “不清楚,但这个味道真的够馋人的,我肚子都开始咕咕叫起来了。”   “可不是,哎,真想尝尝这到底是什么吃食,感觉能够吃上一次,这辈子都值了吧。”   朱家酒楼的后院,许沁玉做其他菜时还有空去外面看看烤乳猪烤得如何。   烤乳猪差不多需要烤制一个时辰,现在还要继续烤半个时辰,越往后这个香味会越发浓郁,传得更远。   等半个时辰后,她所有的菜都要做好,猪肚鸡汤也已经熬好。   而烤乳猪的香味,已经把其他几道菜的香味都给盖了过去,几乎整条集市上都能闻见这浓郁的秘制肉香味,还带着点焦香,越到朱家酒楼,这种香味越明显。   就连之前几家觉得不是朱家酒楼传出来香味的商铺掌柜,都有点犹豫,难不成真是朱家酒楼传出来的香味?   可朱娘子的厨艺什么时候如此了得了?   他们这会儿已经没有任何心思看守铺子,都站在门口朝着朱家酒楼张望着。   朱家酒楼后厨,许沁玉看向朱小娘子,笑道:“朱娘子要不要尝尝这些吃食的味道?”   她做的都有多的,分成两份,一会儿端上去一份,剩余的就放在后厨做他们晚上的暮食,这会儿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这些吃食。   就是烤乳猪没得吃,得整只端上去,不然切块破坏美观。   她其实也有点想吃烤乳猪,打算等事情解决后,回许记专门弄次烤乳猪给大家尝尝。   这个烤乳猪,猪皮烤的已经焦脆掉渣,入口咔滋作响,又脆又香,肉却还是极嫩,肥肉的部分也是肥而不腻。 第98章   烤乳猪光是这样吃已是皮酥脆, 肉嫩。   这个皮吃起来一点都不会腻人,里面的油脂都被烤了出来,还可以蘸着许沁玉配着的两种调料吃,吃烤乳猪自然要配白糖, 有些觉得配白糖看着奇怪, 但吃起来就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蘸着白糖的烤乳猪,把香味彻底的激发出来,吃在嘴巴里, 酥脆香甜。   另外一种也是干蘸料,里面搭配她自己的几种秘制调料, 椒香麻辣,跟白糖是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的口感。   许沁玉觉得这烤乳猪给那钦差吃,简直是浪费,但眼下也只能如此。   朱娘子光是闻着味道都知这些吃食能有多美味, 但她还是没忍住, 听了小公子让她尝尝的话语,她点点头,从多余那份菜盘里一样夹了些在碟子里。   本以为外面的那个烤乳猪的味道才是最好的,但她尝了一口这些菜肴, 就知自己错了,这位小公子做的每道菜都让她惊艳, 要不是大家都在,她都忍不住想大快朵颐, 实在很好吃。   这些菜已经如此好吃, 外面那道烤乳猪又该是何等美味。   朱娘子一样尝了一口后, 放下碗筷, 擦拭了下唇角,温声道:“原先是我见小公子年轻,对小公子存了疑心,还请小公子见谅,小公子的厨艺,已经是出神入化。”   她第一次知道厨艺都可以达到这般地步。   许沁玉道:“朱娘子觉得妥当就行,准备准备,钦差应该也快到了,等人到就能立即上菜。”   ……   这位钦差姓伏,是伏太后祖辈的远房堂兄弟家的后人,已经隔着了几代,叫做伏成宏,今年已经三十来岁,因为以前伏太后虽然入宫做妃子,伏家也只是普通国公,他也只是早几代的远房亲戚,自然没得什么利。   伏成宏本身不是京城人,自幼就学四书五经走科举,但是学问很一般,直到三十才勉强中了举人,还是因缘巧合借了伏贵妃的势。   等到新帝登基,开恩科,他入京赶考,因为是姓伏,最后还到了殿试上,但学问实在一般,没进一甲,新帝给了他二甲,先是在翰林院待着,之前户部侍郎在朝堂上突然心疾去世,才二十多岁的户部右侍郎就成了户部尚书,空出来的右侍郎的位置就是伏成宏顶了上去。   户部侍郎是四品官。   成为户部侍郎后,不少人巴结奉承他,他原本倒也不算胖,现在浑身肥肉,走路都是一颤一颤的,不少人都在背后嘲讽他借伏家势力,现在好不容易生活好点就胡吃海喝,把自己吃成猪样,他性格就越发怪,打骂家里奴仆已经是常事,还折磨死过几个小丫鬟,但丫鬟都是死契,命贱不值钱,打死也只是扔在乱葬岗,也没人为她们出气。   即便被外人得知,也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偷窃家中东西就能堵住众人的口。   军饷贪污一案,因为户部尚书有事腾不开,所以就点了他为钦差,来西南查案。   这军饷贪污,本就是户部所为,但银子都进了汉东王的口袋,他也得了一点好处,自然明白过来就是走个流程,可西南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户部尚书不愿意来,他当然也不愿意来,却不得不来,来了自然就是气撒在饶州太守身上,这太守也是个不长眼的,招待他的吃食都是普通饭食,太守府也不允他设宴找伶人玩乐。   在太守府待了几日,他便出去吃,也是存心想找太守的不自在。   醉仙楼的吃食其实不错,但他心中有气,自然就要撒出来。   后来又听身边的人说,朱家酒楼的东家是太守的妻妹,所以他才让他身边的官员去朱家酒楼定了一桌暮食。   至于朱家酒楼做的吃食,他也派人打听过,味道一般,就是份量不错,本身也不是为了味道而去,就是为了羞辱太守,等他吃过朱家酒楼的暮食,就以味道不好为由,打了朱娘子一顿板子,还是当着太守的面打,想想就让人愉悦。   所以伏成宏还请了太守一块去朱家酒楼吃暮食。   祝太守本来是不打算陪伏成宏去吃暮食,可听见伏成宏说是在朱家酒楼定了一桌暮食,他就明白了伏成宏的打算,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伏成宏为难妻子的妹妹,所以就跟着一起去了,到时候要伏成宏要是真为难妻妹,他也能护着。   伏成宏和祝太守差不多时辰时就过去了朱家酒楼,随同的还是伏成宏身边另外两个官员,他们也是从京城一起来的。   等几人坐着马车到了清古户,马车刚进去就闻见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个香味实在太浓太馋人,伏成宏身边的两个官员没忍住,挑开帘子朝外看着,还问祝太守,“祝大人,这条集市上可是有很出名的酒楼?为何不同咱们伏大人说声?要是知道有家这样的酒楼,也不用去朱家酒楼定暮食。”   祝太守闻见这味也有些奇怪,他自然知道清古户有哪几家酒楼,不管哪家酒楼都不可能有这个味道。   能够做出如此味道的人,在他看来,好像就一人。   祝太守心里咯噔一声,危玄就在饶州城,说是跟玉娘来饶州城看商铺和地皮,玉娘想开个酒楼或者是饭庄。   难不成这吃食是玉娘做的?   但玉娘在哪做的?朱家酒楼?可危玄应该也不知伏成宏要为难朱家酒楼的事儿?   罢了,或许只是他自己胡乱猜想的,指不定是别家做的吃食。   伏成宏也被这股子香味勾的直吞口水,但他忍住了,没挑开这边帘子去看外面。   他又听见祝太守说,“本官不常出来吃,对清古户的酒楼不甚清楚。”   伏成宏在心底冷笑了声,想道,待会儿去了朱家酒楼,看你还如何装的下去。   马车越朝着里头驶去,这香味就越浓。   就连两个官员都忍不住嘀咕起来,“这做的什么吃食?在京城都没闻见过这样的香气。”   另外一人见伏成宏冷着个脸,连忙说,“说不定就是只有香味勾人,味道吃起来一般。”   等到了朱家酒楼前,香味仿佛就在鼻翼间。   那两个官员都惊了,难道真是朱家酒楼传来的香味。   下了马车,四人进了朱家酒楼。   跑堂伙计认得那两个官员,也认出祝太守来,心里惊了下,而后连忙把四人引到二楼最大的厢房里,又把窗牖打开,能瞧见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等几人坐下,另外一位跑堂的伙计却不是提着茶水上来,而是端着一个白瓷汤盆上来,汤盆里头是颜色有点奶白的,点缀着密密的小颗粒状物,他们也不认得到底是什么,但是看着还怪诱人的。   伏成宏忍不住皱眉,不等他说什么,两个官员立刻呵斥道:“不给上茶水,上得这是什么玩意?”   伙计有些吓到,但还是说道:“大人们好,这是咱们酒楼的厨子做的马蹄饮,说是代替茶水,几位大人可要先尝尝看?”   马蹄爽也是许沁玉最先做好,放在井水里冰镇着的。   马蹄爽做起来也简单,切碎后跟冰糖一起煮开,加入一些调好的蜂蜜藕粉勾芡。   喝起来清爽甘甜,火候把握的也很好,马蹄碎吃起来还是清爽脆嫩的口感,加上虽然刚入秋,但天气还是有点燥,就把煮好的马蹄爽放在井水里冰镇着,两个时辰后端出来,已经冰冰凉凉,很爽口。   许沁玉做了不少,除了端上来的,后厨还余不少。   后厨里,她跟四哥还有朱娘子他们都已经吃过一碗。   伏成宏挥挥手,两个官员才没有说什么,跑堂的伙计给一人盛了一碗,配上调羹。   伏成宏最先尝了一口,只是一口,他就呆了下,冰冰凉凉,清脆爽口,甜味也非常合适,不会齁甜,他忍不住一勺接着一勺,很快一碗马蹄爽就见了碗底。   祝太守喝得有点沉默,他就知道只有玉娘才能煮出这样新鲜好喝的饮子。   难不成真是玉娘过来这里忙妻妹的忙了?   看大家都喝得差不多,跑堂伙计接着说,“几位大人,接下来要上的就是今日暮食的重头菜,烤乳猪,外面闻见的香味就是咱家的烤乳猪的味道。”   两个官员道:“那赶紧送上来吧。”   另外两个伙计抬着用木案板搁着的烤乳猪上来。   色泽红亮的烤乳猪还是整只的,光是这样抬上来都给了伏成宏和两个官员很大的视觉冲击,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小的小猪就能整只烧来吃了吗?看样子像是烤出来的,但是这个香味实在太浓太浓。   跑堂的伙计还给每人准备了两份蘸料。   有个官员小声嘀咕,“这是糖吧?怎么烤的猪肉还配着糖吃?”   虽然是整头小猪烤的,但也是烤肉的一种,烤肉不是都配着酱料吃的吗?   京城里头的吉祥楼有炙肉,薄薄的一片,放在烧红的铁器上,滋啦一声,肉就卷了起来,然后蘸着大厨调制的秘制调料吃,那个秘制调料是湿的,第一次见到这种干的蘸料,甚至还用白糖来配。   伙计说,“咱们的厨子说了,蘸着糖吃,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几位大人可以尝尝看。”   他说完又取出一把大菜刀,把整只乳猪按照后厨那位小公子说的,切成整齐的小块,“几位大人可以吃了。”   自然还是伏成宏先吃,他夹了一块,入口酥脆掉渣,又香又脆,那个猪皮被烤的焦焦脆脆,油脂被烤去了大部分,只余下一小部分,油脂的香气加上猪皮的酥脆,直冲天灵盖,瞬间就让伏成宏眼中只剩下这道烤乳猪了。   伏成宏吃的大快朵颐,实在美味,就算在京城,他也没吃过这等美味,吉祥楼的炙肉跟眼前这个烤乳猪一比,什么都不算了。   怎么会这样香?不是说朱家酒楼的菜肴都是一般般吗?   其他两个官员也夹了一块,吃进口就瞪大眼,简直是不敢置信,这东西闻着香,吃着更是香,都快把人给香迷糊了。   等祝太守尝过烤乳猪,心里头已经知晓,十有八九是玉娘就在酒楼的后厨了。   玉娘做的吃食,不光是好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让你觉得以前吃过大酒楼的美味佳肴都不再是佳肴,她做的吃食吃过后,会让你口味变刁钻。   祝太守又忍不住有点担忧起来,玉娘这个手艺,就怕遭人惦记,伏成宏这种人肯定就想着拍马屁邀功,会不会走的时候想把玉娘也带走?不然到时候玉娘做完吃食离开,找不到人,伏成宏也不会善罢甘休。   连他都能猜出来,伏成宏他们之前肯定也查过朱家酒楼这些吃食的味道,肯定知道不是朱家的厨子做的。   不管是找妻妹的麻烦,还是想带走玉娘,太守都不想看见。   伏成宏连吃了好几块,又加了一块,看了看面前的糖,他犹豫了下,蘸了点糖,入口竟更加香了,香而不腻,还带着丝甜味,更加融合这种焦脆的口感,果然是更美味了。   他嘶了声,忍不住问跑堂,“这是你们东家跟酒楼里的厨子做的?”   跑堂犹豫下说,“是我们酒楼的厨子做的,不过这厨子是这两日才来酒楼的帮厨,本来咱东家没让他掌勺过,今日知道大人您光临酒楼,这位帮厨说自己会不少新鲜配方的吃食,想来掌勺,咱东家也知自己厨艺一般,怕您吃得不如意,就让那位帮厨试了试……”   这说辞也是那位小公子让这么说的。   伏成宏这才没说话。   此刻他暂时也没别的想法,只以为是那小厨子手上有这道新鲜吃食的配方,所以才如此好吃的。   伏成宏和另外两个官员都忙着大快朵颐,一整只烤乳猪很快被三人吃了一大半,剩余几道菜才陆陆续续端上来。   本来以为这道烤乳猪已经很是好吃,其他菜可能味道就一般,但没想到其他菜也都非常美味,照样都比京城吉祥楼的都要美味,甚至是惊艳的味道。   可以说每一道菜都很好吃,各有各的味道,只是这道烤乳猪是最最让人记得住,吃了还想吃。   伏成宏又忍不住问了问伙计,“这些菜也是那个帮厨做的?”   伙计称是。   伏成宏这才有点惊讶起来,他还以为这些菜是其他厨子做的,那位帮厨竟会这么多新鲜菜式,但他暂时也没说甚。   今日暮食,一桌子的菜食,他吃得畅快,心情愉悦,加上有了别的想法,就没找朱娘子的麻烦。   临走前,伏成宏示意手下丢了一百两的银票,还道:“接下来几日我都会过来你们酒楼吃,朝食暮食都记得准备好,暮食的话,再准备一只烤乳猪,其他菜式随意。”   跑堂伙计怔了怔,也只能应好。   等人离开酒楼,祝太守忍不住朝着后院看了眼,没瞧见人,他也不好过去后院,先跟着伏成宏离开。   本来酒楼外面也有不少人都在凑热闹,想知道朱娘子会不会跟醉仙楼的大厨一样挨板子,谁知这钦差大人吃完竟出来了,本来就瞧不见的眼睛更是笑眯成一条缝,看得出来,心情还不错。   众人有些意外,朱娘子竟然没事?   难不成今天闻见的那股子香味就是朱家酒楼传出来的?所以肯定是很美味的吃食,所以钦差大人吃得很满意才没找朱娘子的麻烦吧。   等人离开后,跑堂的伙计去后厨把一百两银票交给朱娘子,“东家,这是几位大人走的时候留下的,应该是结的账。”   说完,他又把钦差走的时候留下的话跟朱娘子说了一遍,说得时候还忍不住哭丧着一张脸看向许沁玉,“那位钦差大人还说明日要过来吃朝食暮食,暮食还要准备一只烤乳猪,其他菜式随意。”   因为知道今日的暮食还是这位小公子准备的,人家根本不是朱家酒楼的帮厨,以为小公子做完这顿肯定就要离开的。   朱娘子本来缓和下去的表情又顿住了。   她本以为只是吃完这顿,钦差就不会继续找她麻烦。   现在看样子,这个钦差的确没打算继续找她麻烦,但也因为小公子做的吃食太美味,他吃得上瘾,还想继续来吃。   许沁玉道:“朱娘子放心,我明日继续过来做吃食就好,只是我跟家兄没有住的地方,还需要朱娘子帮忙想想法子。”   为了掩饰自己跟四哥的身份,肯定是没法继续回八方客栈,要住在其他地方。   朱娘子欢喜道:“那真是太谢谢小公子,要是二位没住的地方,可以住在我家,我家就我跟我徒弟住着,家里几个洒扫的丫鬟和小厮,还有多余的客房。”   不仅如此,今日那一百两的银票,她也全给了眼前的小公子。   她清楚,要不是这位小公子,她要挨板子的,连带着太守都要被羞辱一通。   等后厨忙完,许沁玉跟裴危玄随朱娘子过去她住的地方。   朱娘子住着的宅子是附近一条巷子里,走进去拐了几道弯就进到一条大巷子里,朱娘子的宅子就在这里,一座二进的宅子,够她跟朱珠住着。   朱珠自打许沁玉在酒楼做了这些吃食,就很崇拜他,一路上还跟许沁玉说了不少话。   许沁玉没说话太多,她声音到底还是有点秀气,怕露馅,只简单回了两句话。   到了朱家后,朱娘子以为二人真是兄弟,就给二人安排到一间厢房里。   许沁玉也不好说出实情,只说让朱娘子多准备一床被,她跟家兄不习惯睡一个被窝。   朱娘子给二人准备了二床被子。   许沁玉也没什么纠结的,她知道四哥品行,现在又是特殊时期。   两人要了水洗漱,她身体涂抹的药汁,没有四哥给的药水,只是清水是无法洗去的,这几日都不用重新涂抹,为了肤色均匀,许沁玉把身上的肌肤也都涂抹上药膏,很快肌肤就变得黑黝黝。   等她洗漱好,才换了四哥去洗。   二人洗漱好,上了床,好在床够大,一人睡在一个被窝里。   裴危玄有些僵着,许沁玉本以为自己能心平气和,但连她都有些紧张,只是跟裴危玄聊天缓解心里头的情绪,“四哥,这钦差既是是来西南做样子的,什么时候能离开?”她也不想一直给这人做吃食,听四哥之前的话语,这钦差不仅是太后跟汉东王的人,还不是个好官。   要是好官,他能不尽心去查军饷贪污案?   总之许沁玉对这钦差没什么好印象。   裴危玄道:“应该还得四五日时间。”   许沁玉有点泄气,“那岂不是还得给他做四五日的吃食。”   她对自己厨艺还是很自信,那个钦差又是个爱吃的,接下来几日肯定都会朱家酒楼吃。   裴危玄道:“不仅如此,恐怕他还会生出别的心思来。”   “生出别的心思来?”许沁玉语气有点呆愣,“四哥这话是说?”   裴危玄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许沁玉一听,心里咯噔一声,她道:“四哥,那我岂不是惹了麻烦。”   虽然不会波及到其他人,但也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裴危玄说,“玉娘别怕,我有法子。”   他低声对玉娘说了几句话才又说道:“伏成宏虽跟了太后和汉东王的姓,但只是远房的亲戚,祖上跟伏太后的曾祖一家是远房堂兄弟关系,伏成宏家里也不是京城人,以前日子过得一般,算是寒门子,三十岁才考上举人,后新帝开恩科,他进京赶考,靠着伏太后跟汉东王的关系才得了二甲进士,一开始入翰林院,后来户部尚书病逝,原本的户部右侍郎做上户部尚书的位置,他就被从翰林院直接提拔到右侍郎的位置上。”   说道这里,他也告诉玉娘,伏成宏此人鼠肚鸡肠,心情不好时经常打骂府中奴仆,还虐杀过几个小丫鬟。   许沁玉一听,就攥紧了拳头。   裴危玄说完这些才道:“所以玉娘不必担忧,我告诉你的法子一定是管用的,只是这几日只能先委屈玉娘,还得给他做几日饭食。”   许沁玉嗯了声,声音有点闷闷不乐。   裴危玄知晓玉娘为何不开心,因为听到伏成宏虐杀过几个小丫鬟。   他想告诉玉娘别担心,这个伏成宏活不了几日的,但这等杀人的事儿,也不好直白告诉玉娘,何况不仅是伏成宏得死,还有后续不少牵扯,还会牵扯到京城的户部。   许沁玉知道四哥说给她的法子一定管用,不得不说,四哥揣摩人心是真得有一套,她要是这个钦差大人,她都得动心。   只是就算如此,她想到这个钦差虐待小丫鬟,也不怎么想说话了,一直沉默着。 第99章   次日一早, 许沁玉醒来。   她昨儿夜里睡得还算不错,四哥睡觉很老实,动都不会动,她睡觉就不怎么安慰, 喜欢翻动, 醒来发现自己一条腿都横在四哥身上, 这才悄无声息收回自己的腿,悄悄起了床。   等她穿好衣裳出门,床上的裴危玄也睁开了, 有点无奈。   她昨儿夜里很快入睡,他到半夜才勉强睡下。   收拾妥当, 许沁玉就跟四哥还有朱娘子师徒两去了朱家酒楼。   早上的朝食,许沁玉准备做蟹黄灌汤包。   昨天暮食过后,许沁玉就跟朱娘子说过需要哪些食材。   现在刚入秋,河里的河蟹也开始肥硕起来, 昨天夜里朱娘子就请人去河里抓了河蟹, 其他食材也是一早就准备好。   蟹黄灌汤包除了蟹黄蟹肉,还要准备猪五花肉,猪皮和其他的一些调味料就足够了。   这个蟹黄灌汤包主要就是突出一个鲜味,所以也不用加太多食材, 只用简单的蟹与猪肉就可以。   因为是灌汤包,想要出汤汁, 就要用到肉皮冻来调馅。   肉皮又非常难煮。   昨天夜里许沁玉就把猪肉皮处理好,在厨房小炉子上用文火煨着。   她连炭火的燃烧时长也把握的很好, 那炉子上的肉皮冻熬了两个半时辰, 炭火就已经烧得不剩什么, 炉子里面肉皮也已经快要熬化, 跟汤汁融合在一起再经过一晚上的自然凉透,已经成了肉皮冻,这会儿许沁玉没先管肉皮冻,开始上锅把河蟹给蒸了。   河蟹容易蒸,垫了姜片,撒了点花雕酒上大锅里蒸熟。   但取蟹黄蟹肉可是个难活。   好在人多,朱娘子还有其他厨子也都帮忙,小半个时辰就把河蟹里头的蟹肉和蟹黄全部取了出来。   趁着其他人取蟹肉蟹黄的时候,许沁玉把昨天晚上用面引子发酵好的面团倒在案板上,撒了些白面在上面,在揉成条切成小团,继续等待一刻钟,二次发酵,一会儿就能开始做灌汤包。   蟹黄蟹肉全都取出来后,许沁玉也已经把五花肉剁成肉泥,又把肉皮冻也都剁碎,跟着取出的蟹黄蟹黄按照一定的比例开始调馅。   调馅的时候只是加了一点盐巴,然后用泡的姜碎和葱碎跟另外一种大料的温水,这水也得放凉了才能加,不然肉皮冻容易化开,包灌汤包时就不好包了。泡好的水分三次加入肉馅里,顺着一个方向搅动,三次倒完水,肉馅的粘稠度已经刚刚好。   许沁玉也开始把面团擀成面皮。   这几日肯定也是不接待其他食客,许沁玉也开始包馅儿。   朱娘子和其他厨子也会擀面皮,但是许沁玉没让他们帮忙,面皮并不是擀的越薄越好。   灌汤包和普通的包子皮不同,需要把面皮擀得薄一些,还得有韧性和一点嚼劲,不然等蒸熟后,很容易破开,让里面的汤汁流出来。   做得好的灌汤包,即便是捏起来也是肉嘟嘟,能够看见里面的汤汁晃动着,皮薄却不会一夹起来就破开。   只有她自己擀的面皮才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其实也就是一些小技巧,许沁玉还是跟朱娘子他们说了说面皮要怎么擀,但他们就算现在知道如何擀,也擀不出许沁玉,同样需要熟能生巧。   朱家酒楼只用那种大蒸笼,没有小的,所以许沁玉都是包好后放在大蒸笼里面蒸的。   除了蟹黄灌汤包,许沁玉又熬了些红糖小米粥,煎了个小豆腐,摊了点鸡蛋饼。   灌汤包的吃法,是先要插个吸管到灌汤包里,先喝里头的汤汁,再吃馅儿和皮。   这里又没有细管,许沁玉让朱娘子准备了麦秆的秆子,麦秆的杆子比较硬,是可以用来当做细管的。   这些麦秆她切成手掌长度,又在热水中烫过一遍晾干的。   蟹黄包的香味自然没有昨天烤乳猪的香味浓郁,闻起来就是很鲜的味道,传出去的距离也没有很远。   但住得近的商户们依旧能够闻见这鲜香的味道。   “今儿朱家酒楼又做的什么吃食?闻着好鲜啊。”   “真是朱家酒楼做的?那昨天暮食时传来的老香的味道也是朱家酒楼?朱娘子请了新的厨子了?”   “看昨天的钦差大人从朱家酒楼出来的时候,钦差大人似乎很满意,吃得油光满面,应该真是朱家酒楼的新吃食。”   “到底从哪请的厨子哦,竟比醉仙楼的大厨做的都好吃?”   “今儿朱家酒楼开业不,我也想尝尝昨天那个老香的吃食到底是什么。”   “谁不是呢,昨天那个香味,实在太馋人了。”   就在周围商户掌柜们的议论声中,一辆马车缓缓驶入清古户,来到朱家酒楼前。   正是伏成宏的马车。   今日伏成宏依旧把祝太守给请了过来。   他是想着,要是今儿的朝食不好吃,还是会打朱娘子一顿板子,给太守难堪。   今日来到清古户,他闻见一股鲜香的味道,没有昨儿的烤乳猪那么香,但也挺勾人,闻不出是什么吃食的味道。   进了酒楼,跑堂的伙计照例把人引到楼上的雅间里。   然后伙计们先把红糖小米粥,还有鸡蛋卷饼和煎豆腐端了上来。   跟随的二位官员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们就用这种玩意糊弄咱们家大人。”   这种自家府上就能准备的吃食,可不就是糊弄人。   跑堂伙计道:“大人稍等,还有样吃食没端上来。”   其他跑堂的伙计已经把一碟碟的蟹黄灌汤包端了出来。   蒸好的蟹黄灌汤包已经被许沁玉夹在一个个的小碟子上,端来雅间里,一个灌汤包旁配着一根麦秆。   瞧见这灌汤蟹黄,两个官员脸色还是不太好看,“这不就是普通的大包子?就给咱们大人准备这种普通的吃食?是不是没把咱们大人放在眼中。”虽然这大包子看着皮很薄的样子,里面馅儿都能瞧清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包的什么放了啥,里面看着怎么还有很多汤汁一样。   许沁玉做的灌汤包一个比成宏的头也大上一些,吃得会更加过瘾。   跑堂伙计急忙说,“大人误会了,这个和普通的包子不同,这个叫做蟹黄灌汤包,是把河蟹蒸熟后,取了蟹黄和蟹肉,跟着猪肉和肉皮冻一起调成馅儿做成的,里面除了鲜美的馅儿,还有汤汁,这个旁边的麦秆就是用来喝里头的汤汁的,直接从灌汤包这里的口子插进去,先吸食里面的汤汁,最后吃馅儿和皮儿。”   许沁玉为了方便麦秆好插进去些,特意把麦秆的一边切成现代那种吸管的斜面切口,更方便些。   “河蟹?肉皮冻?”两个官员脸色越发难看,“那种土腥味重,又全是壳子的吃食,还有用猪肉皮做的肉皮冻也好意思端上桌来给咱们大人吃?”   伙计有点为难。   还是祝太守说,“大人要不先尝尝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么新鲜的做法,不知味道如何。”   伏成宏哼了声,没拒绝,捻起根麦秆管儿,插在灌汤包里吸了一口,这汤汁鲜美的他人都愣了下,而且里面还加了肉皮冻,却一点都不腻人,没有丁点腻口的感觉,就一个鲜字。他没忍住,一口气把里头的汤汁给吸食干净,这才夹起已经没了汤汁的包子,一口咬下去,馅儿是嫩的,还很鲜,一点肉皮冻跟河蟹的腥气都没有,再配着这汤皮儿吃,微微有点嚼劲,不会软塌塌,吃完一个,不仅是胃里舒服,嘴巴里头都还残留着这种鲜。   这些灌汤包许沁玉已经提前端出来凉过,现在温度刚刚好。   伏成宏吃完一个灌汤包,说了句,“不错,再端几个上来。”   他面前就摆了两个,觉得自己还能吃不少。   伙计面上一喜,应承道:“小的这就去端。”   两个官员有点惊讶,“大人,这,这,这能好吃吗?”   伏成宏脸色一冷,“怎地,你们这是质疑我的口味?”   “不敢不敢。”   两个官员也忍不住学着伏成宏,先吸食里面的汤汁,然后就瞪大了眼睛。   好鲜啊,还有丝丝清甜的味道,这是蟹肉本身的甜味,一点糖都没加过。   然后两个官员就什么话都不说话了,开始忙着吃灌汤包,等吃到馅儿也有些惊,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河蟹可以这么鲜,怎么就一点土腥味都没有?   伏成宏一口气吃了七八个灌汤包。   吃到后面,许沁玉还备了点醋,让伙计教他们怎么吃。   灌了十来滴醋的灌汤包,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等吃过灌汤包,伏成宏才尝过鸡蛋卷饼,还有小葱煎豆腐跟红糖小米粥。   别说,就是这些家家户户都能做的普通吃食,竟也味道很不错,吃着非常有滋味,他又吃了两张鸡蛋卷饼,一碗红糖小米粥,几块煎豆腐。   祝太守今儿食欲还不错,因为昨天夜里,危玄用飞鸽传书给他府里头递了消息,也告诉太守在朱家酒楼做给钦差做吃食的就是玉娘,还有让他不用担心玉娘的安危。   ……   吃过朝食,伏成宏离开,还说了句厨子不错。   晚上时候,许沁玉又准备了一只烤乳猪,并着几道家常菜。   伏成宏晚上再吃烤乳猪,依旧非常惊艳,又点名,明天早上依旧想吃蟹黄灌汤包,暮食还吃烤乳猪。   他想着,连吃三日,应该也能吃腻了。   这天晚上回到朱娘子的宅子后,许沁玉问朱娘子要来笔墨,准备写下九十九道菜肴的做法,还有做这些菜需要注意的火候,食材之间的比例,以及一些小技巧。   但她字迹好认,又不会写另外种字迹,还是四哥说,“玉娘你来报菜名,我来写。”   许沁玉点点头,起身把位置让给四哥,让四哥来写。   果然,四哥竟换了左右来书写,和他平日的字迹完全不同,稍微秀丽了些。   九十九道菜谱,写了厚厚一叠,许沁玉把这东西收好,心里也放心了些。   次日一早,她又过去朱家酒楼做朝食,除了蟹黄灌汤包,她还准备了三鲜豆皮。   三鲜豆皮是用糯米加调制的皮儿做成,馅儿则是用的五花肉,鲜菇,鲜笋,榨菜等调的馅儿,做起来也简单,一张大铁锅里,先调面皮,面皮是用绿豆粉跟米浆调出来的,把调好的浆汁摊成面皮儿,摊好的面皮儿色泽金黄,铺上一层蒸好的糯米,再铺上一层炒好的馅儿,把四周的皮儿包起来,摆成四四方方的,然后颠锅,把整副豆皮翻转过来,把馅儿这一面继续煎熟,撒上葱花就好了。   这个颜色是金黄,味道是鲜香,配上糯米的软糯,吃起来酥松嫩香。   这也是后世的一种经典早餐。   果然,伏成宏这顿朝食依旧吃得很满意。   等到晚上,又做完烤乳猪,并着几道家常菜,伏成宏吃得很是舒爽。   这已经是伏成宏在朱家酒楼吃的第三日吃食。   吃了这三日,他对伙计说,“让这几日给本官做菜的厨子过来下。”   伙计一听,脑门上的冷汗就下来了,以为是这位钦差大人这是吃舒服了准备回京才想找厨子的麻烦。   他们可都知道那位小公子做的吃食有多美味的。   要知每日的朝食和暮食,连他们都有份儿。   伙计还是去后厨跟许沁玉说了声。   许沁玉也不慌,只是看了四哥一眼。   裴危玄朝着她点点头。   许沁玉才准备跟着伙计过去二楼的雅间里,还是朱娘子拦住她,面色凝重道:“小公子不必过去了,我过去就是。”她也以为是钦差要找许沁玉的麻烦。   许沁玉已经从四哥口中知晓伏成宏的打算,她也知自己不会有什么事情,伏成宏应该也不是为难她,只是想见见她罢了。   “朱娘子不必担心,我猜钦差应该只是想见见我。”   朱娘子也是欲言又止,她看得出小公子是为前几日恩情才帮她一把,可钦差显然没安好心,小公子厨艺如此好,那位钦差没点想法才不对,她就是担心钦差想把小公子带去京城里头。   许沁玉又说:“朱娘子不必忧心,我先过去瞧瞧。”   她说完,朱娘子才叹了口气。   许沁玉随伙计过去二楼雅间,见到里面的钦差,还有祝太守和另外两名官员。   即便不喜欢这个钦差,许沁玉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上前行礼。   伏成宏见做吃食的厨子竟还如此年轻,也有些惊讶,忍不住问,“这几日本官吃的吃食可都是你做的?”   许沁玉点点头,“正是小的做的,小的爹曾告诉小的,说是祖上曾有祖宗在宫里做御膳,也不知是真是假,这些年下来,家中祖父跟父辈们又创新了不少新的菜谱,只是听闻祖上犯过事儿是被贬来西南的,家里祖辈也被吓到,不敢开酒楼食肆,加上小的有两分厨艺天赋,幼年时家中父辈都过世了,小的就靠着家中父辈留下来的菜谱自己琢磨厨艺,配上这些新创出的菜谱,味道就比较特别,吃个新鲜感。”   这些话,自然是许沁玉胡编乱造的。   祝太守见到眼前黝黑的小公子就知他是玉娘,只是不知怎么乔装的,竟一点也看不出女相来,声音都变了不少。   他自然也清楚玉娘这些话都是胡编乱造的。   其实祝太守也看出伏成宏的打算,这些菜美味,他大概想把做这些美味菜肴的厨子带回去京城献给汉东王或者宫里的太后,所以才让厨子出来见一见,大概没料到厨子会如此年轻。   伏成宏点点头,正想同许沁玉提提去京城的事儿。   他的确是这个打算,哪怕这个小厨子看着年轻,但厨艺是真不错,口腹之欲也是欲,不管是献给汉东王还是太后,以这小厨子做菜的功底,他都算有一功。   只是没等他开口,许沁玉忽然说,“小的还有点事想单独禀明大人,还请大人让另外三位大人回避下。”   伏成宏看着许沁玉,有些琢磨不透他一个小厨子有何话想对自己说,思忖片刻就说,“成。”   说完看向祝太守,“还请太守大人也回避下。”   另外两个官员有点担心,“大人。”   他们怕有人刺杀钦差,钦差要被刺杀,他们两个回去京城也得问责。   伏成宏挥手道:“不碍事儿,你们下去吧。”   他看得出,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哥儿,哪里像是武艺高强的刺客。   等三人都下去后,雅间里就剩下许沁玉跟伏成宏。   许沁玉对钦差倒没什么畏惧的感觉,只是讨厌此人,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从怀中取出四哥给他写得菜谱的配方,递给伏成宏道:“大人,这是父辈们创新出来的菜谱,只是这样的菜谱留在小的跟家兄手上,恐怕也是保不住,所以就想献给大人,希望大人莫要嫌弃,这菜谱上面菜式都比较新颖,火候跟食材比例也都注明,只要稍微有点子天赋的厨子,都能烧出很美味的菜肴。”   这点话自然是假的,谁人做菜的天赋能够比得过她。   但这些菜谱给有天分的厨子,也的确能做出很不错的味道就是。   伏成宏有点意外,“你就这样把菜谱给了本官?”   许沁玉道:“因为家里犯了罪,被贬到西南,就剩我和家兄二人,也是担心其他人欺负我同家兄,想要抢夺这菜谱,只是希望大人惦记着这份恩情,往后有个什么事情,大人能够照应一二。”   伏成宏又问,“你家祖上姓甚的?”   许沁玉道:“祖上姓邹名士铭。”   这个身份,甚至也不是胡乱编造,也不知四哥从哪儿打听来的,好像是真有这样一个祖上在御膳房的厨子,不知怎么犯了事儿,就被贬了,然后邹家就在西南安了家,但邹家这些年死得都不剩几人,似乎就剩下两个哥儿来着。   伏成宏虽然不知道小厨子说得是真是假,但他回京后可以调查,也相信这小厨子不敢诓骗他。   他对这份菜谱很是心动,本来都打算把这小厨子带回京献给汉东王或者宫里头,但他祖上犯过事儿,肯定不能轻易带回京城里头去,可他却愿意把菜谱献给自己。   而伏成宏很清楚这份菜谱的价值,京城里头的吉祥楼每天日进斗金,这些菜比吉祥楼的还要好吃美味很多,真要用这些菜谱开个酒楼,肯定会宾客盈门,到时候比吉祥楼的生意还要好。   有了这份菜谱,他可以让家里的女眷也开个酒楼,请些名厨。   而一年随随便便也是十几万银子的进项,多得说不定有二三十万。   这么多银子,他给汉东王做属下,做多少年才能赚到。   就像这次的军饷贪污案,漏到他手上来的,才就二千两银子。   跟这份算是无价之宝的菜谱比起来,他很容易就有了抉择。   伏成宏心里头很清楚,带回菜谱还是带小厨子献给汉东王,自然是选择菜谱,没人可以拒绝一年二三十万两银子的进账。   而这菜谱也只有他一人知晓,回到京城里头去,也不用献给汉东王,就找个缘由,说是家中女眷得的就是了。   伏成宏心里瞬间就不想带这小厨子回京了,他就留在朱家酒楼挺好的。   伏成宏收下菜谱,笑眯眯说,“邹哥儿有心了,你且放心,回到京城后,若能翻案,我定会帮你这个忙的,即便不能翻案,往后有什么困难之处,你也可以写信让人送来京城,我都能帮着你解决。”   许沁玉面上装作欢喜的模样,“多谢大人。”   见他收下菜谱,许沁玉也微微松口气。   前两日四哥就是告诉她,说这钦差可能会看上她的厨艺,会想把她带去京城献给汉东王或者太后。   今日见他要见自己,想必就是想开口带她去京城里,真要开了这个口,她如何能拒绝?即便拒绝,以这钦差的心眼子,都会让人强行把她带走的,所以四哥告诉她,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样一份菜谱可以带来的利润,大部分人都无法抗拒,更何况伏成宏这样的人。   所以他很轻易就放弃带许沁玉回京的想法。   带许沁玉回京,也只是献给其上峰,上峰也只是会觉得一个做吃食比较美味的厨子罢了,根本不怎么会记伏成宏的功劳。   而带回菜谱,那就是明晃晃的日进斗金的法子。   而且四哥还告诉她,这份菜谱,伏成宏带不回京城的,等出了西南之地,会有人出手的,京城里头的军饷贪污案不会就此作罢。   许沁玉以为四哥受了太守之意,等钦差离开西南后会出手。   她心里不免担心四哥的安危。 第100章   许沁玉自然担心四哥, 那日跟四哥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四哥话语里也是告诉她,等这钦差离开西南后,四哥也要动身启程, 她知道四哥肯定是去对付这个钦差。   还问了四哥, “四哥可是给太守大人办事儿?”   四哥沉默了下, 还没回答,她又自言自语说,“那四哥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大家都很担心你。”   四哥才说道,“玉娘且安心, 我不会出事的。”   对许沁玉来说,这个钦差死了都活该,她当然不会心疼这种人。   还有他身体已经明显有些不健康,太胖, 又整日吃这些高脂肪高油腻的, 基本就会有高血压高血糖,容易脑梗。   许沁玉不会利用食物对他做些什么,但也不会去提醒的,这种人活着, 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要是其他食客,她肯定就出言提醒, 也会让其去医院检查身体,她会帮着配制合理的饮食。   许沁玉想到这些, 又看了伏成宏一眼。   他虽然吃得油光满面, 但气色反而并不好。   伏成宏得了这样一份菜谱, 当然不可能说给其他人听, 就连那两个从京城跟随他而来的官员也都会瞒得死死,那两人也算是他的随从,真要有所怀疑,也不敢说甚,何况就是别人献给他的菜谱,想来汉东王知晓也没甚的。   见伏成宏收下菜谱,许沁玉问道:“大人明日可还要继续在酒楼里头用饭食?我再做几样吃食给大人尝尝。”   伏成宏回神道:“明后两日依旧会在你们酒楼里头吃朝食暮食,不过明日暮食本官想亲自瞧瞧邹哥儿的厨艺。”   他是怕这小厨子耍心机,给的菜谱是假的,等晚上回去看看这些菜谱,明天暮食时亲眼瞧见小厨子做就知真伪。   许沁玉当然知道他的这点小心思,只是笑着应允,说了声好。   等伏成宏离开,许沁玉回到后院,看了四哥一眼,朝着四哥点点头。   朱娘子见她平安回来,松了口气,让大家早点回去歇息了。   等到回去朱娘子的宅子,许沁玉洗漱后也睡不着,坐在窗牖前,裴危玄帮她擦拭着还湿漉漉的头发,许沁玉心里头思虑良多,一来担心四哥的安危,二是因为自己的莽撞,很有可能把自己还有裴家置于危险之中,她要是真被钦差给强行带回京城献给汉东王或者太后,凭她帮朱娘子的事情都会让太后起疑心,担心她跟裴家同太守府有甚关系。   她进京后,不可能一直做男子装扮,迟早露馅。   对自己还有裴家都有危险的。   她回头跟裴危玄说话,“四哥,对不起,是我不对,帮着朱娘子的事情太过冒然,让自己跟裴家置于危险之中。”   她的神情略微有些沮丧,要不是四哥提醒她一下,她都没想过钦差会想把她弄回京。   她到底不是这时代的人,一些思想跟想法没有扭转过来,也是因为除了流放路上那几日的艰辛,来到源宝镇安家落户后,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不管是源宝镇还是饶州城的官员,都是爱戴百姓的好官,她没有经历过封建制度的那种绝望不公,所以想当然按照自己的思维去帮助了朱娘子。   这个钦差又不是杨县令和祝太守那样的人,听到四哥说这个钦差不把人命当回事,虐杀府中的小丫鬟她就应该知晓他是什么样的人,真要对她有什么想法,就连祝太守都保不住她的。   也幸好四哥提前预料到,让她准备这样一份菜谱,又揣摩出伏成宏的心性,才没让她被此人惦记上。   经过此事,她也会长记性的。   裴危玄给玉娘擦拭湿发的手顿了下,温声道:“玉娘不必自责,当初你问过我,也是我让玉娘想做甚就作甚,这点子事情,玉娘不用放在心上,更不用耿耿于怀。”这事儿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玉娘被伏成宏带离饶州城回京,但不用等到他们回京,他就能半路把人带回,把伏成宏这行人全都杀了,结果也是一样罢了,只不过那会儿玉娘会撞见,他只担心玉娘受到惊吓,才用了献菜谱这种稳妥的法子。   而且不管玉娘想做甚,他都能帮她想法子给她兜底。   这点事儿在他眼中更是什么都不算。   许沁玉点点头,但还是心中告诫一下,下次要是在碰上这样的权贵,不能鲁莽行事。   等到头发擦拭干,两人睡下。   翌日醒来,许沁玉发现自己不仅半条腿搭在四哥身上,整个人都还依偎到四哥那边去。   四哥身上暖和些,她夜里冻得慌,自然而然就依偎过去了。   许沁玉挺不好意思,红着脸急忙下了床,穿好后过去小厨房烧热水。   裴危玄这才睁开眼醒来,耳尖也有些红。   今日过去朱家酒楼,许沁玉准备的朝食也挺简单,一锅胡辣汤。   别看就是一锅胡辣汤,但需要准备的香料和食材可不简单。   胡辣汤需要用胡椒,胡椒太贵,用不起,她就用了青花椒粉跟其他两样香料粉配出来的,味道跟胡椒有点相似,在加上其他十来种香料,用的食材除了黄花菜,木耳,细粉丝,千张丝,花生米,榨菜丝,豆腐皮丝等十来种食材,而她的胡辣汤的汤底是用羊骨熬煮出来的,里面配的肉肉也是羊肉,大块羊肉煮的酥烂,配着浓稠顺滑,有滋有味的胡辣汤,吃起来麻辣鲜香。   胡辣汤自然是要搭配油饼来吃。   许沁玉就炸了不少油饼。   这两日早起都有些冷,吃上一碗胡辣汤配着油饼,别提多舒适。   伏成宏就吃得很是满意。   等到晚上暮食,除了烤乳猪,伏成宏又点了许沁玉给他的菜谱上的几道菜肴让她做。   他对这个烤乳猪那是情有独钟,许沁玉给他的菜谱上面就有这道烤乳猪的做法,伏成宏昨儿夜里回去就把菜谱上的配方都给背了下来。   他本身科举出身,背这些不在话下。   看着许沁玉做烤乳猪,跟写给他的配方是一模一样,就连他点的那几道菜肴,做法也是跟菜谱上一样。   等尝过味道,味道也同样美味,没有任何变化,伏成宏这才放心下来。   除了第一日吃的暮食他给了一百两银票。   这几日在朱家酒楼吃朝食暮食他都没在给过银钱,他是觉得那一两百银子足够的,却没想过,他包下朱家酒楼,就一百两银子,还是几日的时间,这摆明就是占朱家酒楼的便宜。   但朱娘子也不敢说什么,只期待着这人赶紧离开。   次日,伏成宏又在许记酒楼用了一天.朝食暮食。   等他吃过暮食,喊来许沁玉,赏给她一百两银票,还说她做的吃食很好,这银票是特意赏她的。   又说自己明日就要离开饶州城回京了。   许沁玉也只得应和着,好不容易等人离开,她才松口气。   等伏成宏带着自己两个属下坐着马车离开,两个属下忍不住问,“大人,怎地不把这小哥儿带回京城去?他厨艺如此好,不管是给大人您府上做吃食,或者是献给汉东王也是功劳一件。”   他们觉得这小哥儿厨艺不一般,带会京城去献给汉东王,也能讨得汉东王的欢心。   伏成宏板着脸说,“人家哥儿住在西南,不愿意离开,怎么能强求把人带走,你这不是恶霸行为?”   两个官员才没有说话,但他们知道伏成宏本来就是个恶霸。   也不知他为何放过那小哥儿。   但是大人要是没心思,他们或许有机会在汉东王面前露头,等他们抓了这小哥,回去献给汉东王,这小哥做的吃食实在美味,比吉祥楼的都好吃,肯定会也让汉东王满意,只要汉东王满意,他们也就有了出头之日。   只是现在事事都要跟随钦差大人,他们也不能出手,等回了京再想法子。   次日,伏成宏跟两名属下启程回京,他们走的水路,离开西南后又行驶了两日快到通州地段,忽地从岸两边窜出十几个黑衣蒙面人,飞身到甲板上,这些人一上来二话不说,直接把伏成宏身边两个下属的脑袋瓜子给斩掉了。   周围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抽刀喊道:“有刺客,快来保护大人。”   黑衣蒙面人同士兵们交手,黑衣人功夫应该不错,可跟这些士兵对打时,却没刺中他们的要害,都是刺在手臂大腿后背这种不致命的位置。   伏成宏吓得肝胆欲裂,抖着肥硕的身躯想要逃走,他人太胖,心里头一慌,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甲板上,有个黑衣蒙面人一剑朝着他的胸口刺了过来,伏成宏吓得脸色大变,扯过身边的一个士兵挡在面前,那蒙面人见状,只得硬生生转动剑尖,剑尖刺入官兵的手臂上。   伏成宏立刻推开官兵,朝着船舱里跑去。   除了船舱里头,只剩外面的水岸,他不会水,跳下去也是死路一条,但其实跑到船舱里头去,这些人同样可以一脚踹开船舱的门,他照样没活路,只是这会儿伏成宏已经吓得脑中乱成一片,他想不到会是谁来杀他?   难不成是太守?   可太守杀他干啥,只会给太守自己惹上麻烦,贪污军饷的人又不是他。   伏成宏已经爬到船舱门口,突然被人一脚踹进船舱里,一头撞在柱子上,撞的他头昏眼花,却不敢任由自己躺在地上,立刻翻转身子想要爬起来,等他翻过身子就见到一身姿颀长的蒙面男子。   身姿颀长的蒙面男子居高临下看着他,目光森冷。   伏成宏喊道:“别,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我身上有份价值千金的东西,只要你肯放过我,这东西我就送给你。”   只是他刚说完这句话,只感觉剑光闪过,喉间传来剧痛,再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身姿颀长的蒙面男子看着眼前被砍掉脑袋的伏成宏,俯身从他衣袖中摸出那份菜谱,放入自己衣袖中,又把另外一封书信塞在伏成宏的衣襟里头。   等身后有士兵追来,他已从船舱的窗牖离、飞身离开。   船上其他蒙面人见状也都飞身离开,只余下一船受了伤没死的官兵们。   这些官兵们面面相觑,慌乱去看钦差大人和另外两个官员,发现他们已经死的不能在死了,脑袋都被人砍了下来。   官兵们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等到最近的码头去官府里头通风报信。   这样杀害朝廷钦差大臣的大事儿,附近的官衙自然是震惊不已,把三具尸首拉回衙门,搜查尸身,发现伏成宏衣襟里的那封书信,看过书信内容后大吃一惊,惊慌不已。   ……   许沁玉这几日还住在朱娘子家中,这几日,朱娘子的酒楼开始照样营业,许沁玉这几日就没去朱家酒楼帮忙。   许沁玉是想着自己以后也要在饶州城开酒楼或是饭庄,要是继续去朱家酒楼做饭,等食客们吃过她做的菜,往后又去她的酒楼饭庄里头,会尝出来,她的身份容易暴露,所以朱娘子的危机解除,她也没必要再去酒楼。   只是四哥不回,她也不好单独回八方客栈,就在朱家宅子等着四哥。   四哥说几日就可以回来。   而朱家酒楼,附近的食客还有商铺的掌柜们见朱家酒楼营业,都想来尝尝那勾了他们几日的香喷喷的吃食,还笑着打趣说,“朱娘子,你这酒楼可算开始营业了,是不是前几日招待钦差大人时,招了新厨子?咱们都闻见味道了,都快馋死我们了,今儿可要好好吃上一顿。”   朱娘子只能笑道:“还请各位街坊领居们莫要误会,前几日宴请钦差大人的吃食的确是旁人做的,但并不是朱家酒楼的厨子,是位好心的名厨帮了忙,现在钦差大人回去了,这位名厨也离开了,我亦不知人家的去向,所以朱家酒楼的吃食还跟以前是一样的。”   这些街坊领居跟食客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很捧场的在朱家酒楼用了饭食。   许沁玉这边,她足足等了五日,这天夜里,终于等到四哥。   见到四哥面容,还是那副普通的容貌,面色如常,没有受伤,她这才松了口气。   裴危玄取出身上的菜谱递给许沁玉,“玉娘别担心,菜谱也帮你取回来了。”   许沁玉哪里惦记什么菜谱,她最担心的就是四哥的安危。   这几日,她甚至睡觉都不安稳,总是梦见四哥出事,血淋淋的回来,她都吓得惊醒几回,惊醒过来后,她也琢磨出一点不对劲来,她对四哥的感情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兄妹之情。   何况都睡到一张床上来了,还什么兄妹之情,真兄妹也不可能睡在一张床榻上。   许沁玉这几日也彻底想了个明白,她也不会抗拒这种感情的事儿。   但是也不急着成亲睡一起,她这身体也就刚满十八,也就先谈谈恋爱挺好,等到满了二十,到了法定结婚年纪再说叭。   这会儿见四哥回来,接过四哥递过来的菜谱丢在桌上,又拉着四哥的衣袖,想翻他衣领,看看他受伤没。   裴危玄僵了下,知晓玉娘的用意,他捉住玉娘的手,“玉娘别担心,我没受伤。”   许沁玉放心下来,问道:“四哥回来时候可吃过?要是没吃,我过去小厨房给四哥煮点吃的。”   这几日住在朱娘子的宅子里,她也没出门过,吃喝都是在小厨房,朱娘子特意给她备了不少食材。   裴危玄点点头,拿着菜谱跟她一起过去小厨房。   菜谱他已经检查过,正是他书写的那份,到了小厨房,他把菜谱丢在了火炉里,火苗瞬间菜谱吞噬,窜出高高的火苗。   许沁玉暮食吃的羊肉汤,还剩余不少,给四哥做了羊肉汤。   给四哥做吃食时,许沁玉简单问了问钦差的事情。   裴危玄没告诉玉娘他把伏成宏人头斩落的事情,只是告诉她,“事情都已经解决,他已经死了。”   许沁玉听见他死了,没半点不适,这种人死了才好。   既然人都死了,四哥做事肯定也不会连累到太守,她就没什么好担忧的。   煮好羊肉汤,许沁玉又烙了些肉饼,配着羊肉汤吃刚刚好。   ……   次日一早,许沁玉跟朱娘子告辞,说他们兄弟二人也该离开饶州城了。   朱娘子再次同许沁玉道谢。   许沁玉跟四哥回到八方客栈,两人也是偷摸溜回房里的,周掌柜看了裴危玄留下的字条,就把房间继续留给了他们,也没让人收拾过房间,里头还是原样。   回到后,裴危玄取了包袱里的药水,让玉娘把身上药汁都给洗去。   他自己也恢复了原貌,又喊小二送了热水上来供二人梳洗。   周掌柜得知二人回来后也不惊讶,也不多问,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许沁玉跟裴危玄换回自己的装扮,又去城里溜达了一圈。   这一日,总算把城里都给逛完了,开酒楼的商铺有三家正在对外租售,但是想要开那种吃喝玩乐的农家乐类型的饭庄,城里头肯定不行,哪怕是买两座连在一起的五进宅子,位置都嫌小。   她想要的饭庄,除了可以吃饭,还可以玩乐。   弄个大的湖泊,里面种满了荷叶莲花,夏日时在满是荷叶荷花的湖泊里乘坐小舟,别提多惬意,还可以摘莲子,钓鱼。   这里的人根本就不会享受,姑娘们平日的乐趣也不过就是逛逛街,或者去玩得好的闺友家里吃宴赏花,这里甚至连美容院都没有!   四哥医术好,她的饭庄要是弄开起来,让四哥配一些好用霜膏,四哥给她们配的那些霜膏就很好用,她肌肤都养得白白嫩嫩,摸着跟嫩豆腐似的。   到时候还可以请些娘子,教她们怎么给人揉捏筋骨,缓解疲惫,给来游玩吃喝的姑娘们揉捏筋骨,之后再用霜膏保养肌肤。   这种有些像后世那种比较高端的洗浴自助餐,不过地方更加宽敞,还有出去游湖钓鱼甚的。   至于男客们,吃吃东西钓钓鱼踢踢蹴鞠就成了。   但想要这么大的场地,只有城外有。   所以次日一早,许沁玉跟四哥还去了城外一趟。   饶州城外也零零散散坐落着几个村庄,右侧靠山,但是那边距离西南大营比较近。   西南大营跟其中一个村落之中有片挺大的湖泊,还有不少良田跟很大一片空地,另外还有片竹林,远处也是绿草悠悠。   许沁玉还挺喜欢这个地方的,真要是开饭庄,还是得城外。   而且这位置就不错,正好在西南大营跟村落的中间,真有歹人,也得掂量掂量。   再说了,等饭庄开起来,她去请些武艺高强的守卫不就好了。   而且到时候还能在旁边建个五进的宅子,她跟裴家人就能住进豪华大宅子了!   还能在附近买些良田,她在源宝镇就有一百亩的田地,田地也不嫌多,来饶州城后也能继续买。   但是想要在这里建饭庄跟宅子,地皮也得买下来,自然要去饶州城的官衙里头问过。   这事儿也急不来,她跟四哥出来都有十来日,也担心裴家人惦记着,就先回了源宝镇。   但回去后,见闻氏只是问他们累不累,让他们早点吃了暮食去歇息,并不担心他们在外十来日,应该是四哥派人给家里人递了信,说他们会在饶州城多待些时日找商铺甚的。   许沁玉笑道:“不辛苦,就是辛苦娘了,这十来天,食肆那边多亏娘照应着。”   闻氏温声道:“娘不辛苦,这个家里最辛苦的就是玉娘。”   玉娘为了这个家一直奔波着,她才是最辛苦的。   闻氏说完,又道:“玉娘跟危玄跑了一天,一会儿吃过暮食早点去歇息吧。”   许沁玉想着也跑了一天,晚上不如好好歇息,等明日一早再跟家里人商量到底是去饶州城开酒楼还是饭庄。   吃过暮食,许沁玉跟裴为玄先从食肆回了来溪巷,早早洗漱睡下。   这趟饶州城也算是劫后重生,没其他什么事情,许沁玉心里,躺在床铺上很快就睡下。   次日,她才过去食肆那边,食肆的伙计们也都很惦记着她,见她回来都很是高兴。   许沁玉在食肆忙了一天,等到晚上大家都回了来溪巷,坐在天井里的木亭里,许沁玉把酒楼跟饭庄的事情跟大家说了说。   闻氏道:“那玉娘自己的想法呢?”   不管玉娘想开酒楼还是她说的那种饭庄,她都是支持玉娘的。   许沁玉犹豫下说,“要是开酒楼,几千两银子就够,几千两银子也足够把商铺给买下,若是开饭庄,恐怕我身上的银钱都要投进去的。”   她身上差不多有六万两银子左右,真要去饶州城外开饭庄,到时候还得请专业人士帮着设计饭庄的构造建造,以及室内各种装修装饰等等。   起码得个半年才能竣工,要真是饶州城外开饭庄,连着宅子也一并建好就行。   但她心里头的确更想开饭庄,而且只有钱才能生钱。 第101章   许沁玉心中做下决定, 她告诉大家,“那就开饭庄好了。”   开个酒楼,成本的确低,但同样的, 赚得也不多, 饭庄投资成本大, 但她也有把握,赚得会比酒楼多得多,何况源宝镇还有许记食府继续营业着, 每年的酒坊也能给她赚个两三万两的银子,她也不怕亏本。   做生意本身就是有风险的。   闻氏笑道:“好, 那就开饭庄,要是有什么需要娘帮忙的地方,玉娘尽管开口。”   宁姐儿也急忙说,“我身上也存了些银子, 一会儿都给四嫂, 四嫂说的这种饭庄似乎得不少银子。”   她每个月虽然没四嫂赚得多,不过一二百两还是很轻松,身上也存了快三千两银子,她也没什么用银钱的地方, 打算都先给四嫂,让四嫂用。   裴危玄想了想, 等霍叶把第一批琉璃器具卖掉后,他也能挪点银钱给玉娘用, 就是霍叶肯定又要叨叨。   许沁玉急忙说, “宁姐儿你们就别瞎担心了, 我身上六万多两银子呢, 足够用了。”   又不是建行宫,里面也不用玉石铺地,就是普通些的地砖,比较古香古色典雅,多用实木打制建造。   即便是用实木打制的家具,她也不会使用那些昂贵的黄花梨木和金丝楠木甚的,就用普通些的红木或是核桃木来,成本能节省很多,真要用梨花木跟金丝楠木,她那点银子,哪里够看。   宁姐儿还是说,“那四嫂缺银子也一定要跟我说。”   许沁玉点点头,没再拒绝。   既然打算开饭庄,许沁玉干劲十足,又絮絮叨叨跟大家说了不少自己的想法,什么吃饭的地方跟住宿和游玩的地方是分开的。   男客跟女客住的宅院子肯定得分开,避免冲撞到女客。   她的饭庄,还是以为服务女客为主。   另外就是给女客揉捏肩颈疏松筋骨,还要美容护肤,需要四哥的霜膏。   裴危玄听了后说道:“我把霜膏的配方给玉娘,玉娘可以请人来配这些霜膏,另外还有些胭脂水粉的配方,玉娘可要?”   虽然他没有配过胭脂水粉,但他知道怎么配,也是跟霜膏一样是多数都是使用药材配置出来的,能够养润肌肤。   许沁玉一听,使劲点头,“当然,四哥,我要!”、   她知道四哥配的霜膏都比胭脂水粉铺里头最贵的霜膏效果要好很多,想来四哥胭脂水粉的配方同样不差,到时候胭脂跟面霜,只有住在饭庄的女客可以用,而且一概不对外售卖。   许沁玉跟裴家人说了不少,接下来就是这个饭庄建造方面的一些想法。   她也问了问大家的意见。   一些小的建造跟房屋装修装饰,她能画出来一些,可整个饭庄,吃喝玩乐一体的大型建造,她就不太能够画得出来,之前画的零零散散的,这会儿也都拿出来给大家伙瞧了瞧。   闻氏跟宁姐儿有些不看懂,但裴危玄却是看懂了。   玉娘想要的饭庄分为三个部分。   最主要的还是吃的方面,这个跟城内大部分酒楼一样,选址在最中央的位置,五层阁楼的酒楼,左侧靠近湖泊那边建造一个大宅子,供女客平日过夜歇息,白日里还能在湖泊边上游玩,另外一个右侧也建个大宅子,靠着湖泊另外一边,这边并不种植荷叶荷花,里头会投上大量的鱼苗,是男客平日歇息的地方,闲暇时候可以在湖泊另外一侧钓鱼,跟女客那边互不影响,中间还有人把守着,就怕冲撞到女客们。   裴危玄道:“我看懂了,一会儿得空我帮玉娘把整体的建造图画出来,等玉娘决定好,过两日陪玉娘先去饶州城一趟,把地买下来,我在帮玉娘看看那块地方的风水,看看阁楼跟宅子建造在什么地方比较好。”   他既然能观天象,对风水堪舆也懂一些,阁楼跟宅子的建造他也能帮着看看风水,还有阁楼和宅子建造时需要注意的一些风水上的事项,也都能帮着玉娘避开。   许沁玉知道四哥会观天象,没曾想四哥还会看风水。   所以四哥还有什么不会的?   她欢喜跟四哥道谢,又忍不住念叨:“要是有温泉就好了。”   她记得西南之地,也是多温泉的地方,其他县村也有挖出过温泉来,但都不知温泉的作用,有些甚至见挖出来的温泉冒热气,喝了后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就以为是什么害人的东西,甚至又把温泉给埋上了。   要知道天然温泉可是个好东西,可以疏解疲惫,通经脉安神等不少功效。   裴危玄会医,知晓地底的热泉水其实对人身体是有好处,玉娘说的温泉就是地底的热泉水吧?   “玉娘说的温泉可是地底的热泉水?”   许沁玉点点头,“对,就是热泉水,这个泉水虽然不宜饮用,但是可以用来泡身体,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裴危玄想了想说,“到时候我可以在附近帮忙探查下,若是有热泉水,可以找人挖一下看看。”   热泉水多是地下水,有时候虽然能够探查出来,但不一定好挖。   西南多岩石,的确就有不少地下水,也有不少地下热水。   许沁玉没想到四哥还知道怎么勘察温泉。   对于温泉她也不强求的,有了自然更好,因为选地址的原因,她只能在饶州城外那片地方建饭庄,那边地方不远处也的确有座大山,就是不知道有天然的地下温泉。   晚上商量过后,一家人早早的歇下。   次日,许沁玉过去许记帮忙。   她忙了两日,就又跟四哥过去了饶州城一趟,打算去官府问问城外建造,要怎么弄。   饶州城的守卫还是跟上次一样,很是森严。   许沁玉见状,猜测可能跟前几日的钦差有关,四哥说钦差回去的路上就出事了,朝廷肯定会彻查的。   两人这趟还是过去八方客栈先住着,今日客栈人不多,周掌柜瞧见二人,才低声跟两人说了缘由,“前些日子来饶州的钦差大人回去时候出事了,听说有刺客刺杀了钦差大人,派了人过来查,听说过几日,京城里头刑部跟大理寺的人也会来,所以这几日城内人人自危,许小娘子跟裴小哥儿,你们平日出门也稍微注意些,可能会遇见官兵盘查。”   他们这些普通的百姓,也就知道钦差大人是过来西南查案,具体什么案子根本不知晓,没想到会是军饷贪污。   许沁玉点点头,“多谢周掌柜,我们省得了。”   果真是因为钦差被刺杀的事情,许沁玉知晓内情,也不可能对外乱说。   周掌柜把天字号的房间牌交给他们,又低声说,“听闻钦差之前过来是查军饷贪污案,有人贪污西南军营那些士兵的军饷,这可真是黑了心肠,而且听说从钦差大人身上搜出来一封密折,是他准备上书朝廷的密信,说的就是已经查出贪污军饷的人是汉东王,是汉东王跟户部尚书勾结贪了几个边陲之地军营里头的军饷,还列举了不少证据。”   他说着顿了顿继续说,“原来是咱们误会这钦差大人,看他在饶州城天天吃喝,招惹是非,还以为他是个酒囊饭袋什么都不会,没想到是为了掩人耳目,怕被人察觉他是西南作甚的,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被刺杀了,肯定是汉东王察觉出什么来派人动的手。”   半个饶州城的人都已经听闻了这事儿了,也不知是怎么传开的。   许沁玉有些惊讶,看了四哥一眼,看样子太守不仅杀了伏成宏,还正好借用伏成宏的手把汉东王跟户部尚书给供了出来,现在西南之地人人知晓,肯定也会慢慢传到其他州城。如此就好,不管如何,哪怕伏太后是汉东王的亲姐姐,也不能不顾民怨不去彻查此事。   不过她觉得牵扯出汉东王跟户部尚书两人,恐怕并不是真的对付汉东王,而是为了对付户部尚书。   太后跟汉东王说不定会让户部尚书出来顶罪。   周掌柜说完,就让二人回了房间。   许沁玉跟裴危玄过去房间后,许沁玉小声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四哥,这份密信是不是太守大人安排的,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扳倒汉东王,可是为了对付户部尚书?”那个户部尚书应该也参与这次的军饷贪污。   汉东王毕竟是太后亲弟弟,太后都给他封了异姓王,肯定是很在意自己这个亲弟弟,不会让他出事,会拿人出来顶罪,与其让她找个朝廷忠臣害了别人,不如就找上户部尚书,毕竟户部尚书也不无辜,应该也贪污了军饷,还是太后的人。   裴危玄轻笑了声,“玉娘猜对了。”   这件事儿本身就是为了对付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也是太后的人,此次军饷贪污他也有一分。   只要把事情闹开,户部尚书拉下马,恢复守着边陲那些士兵的军饷就好。   他不想让边陲乱起来,如果军饷贪污案不彻查清楚,迟早会造成边陲这些士兵的减员,这样一来就是给邻国机会,若是因此边陲被邻国攻打,受苦受难的只会是大盛朝这边住在边陲之地的百姓们,这样百姓们会反,会造就乱世,他亦是可以借助乱世起义匡扶,但他的匡扶,无需用大盛朝百姓的安危来换,所以他只希望各地边陲的军营都好好的。   两人聊了会儿,透着窗牖在外面看了看。   这几日京城的刑部跟大理寺的人肯定还到不了西南,所以这会儿外头的人还是太守府跟西南这边的士兵。   得趁着刑部跟大理寺的人来之前把事儿都办好。   本身许沁玉看上那片地方距离山脉还稍微有些距离,现在四哥要帮她看看附近有没有温泉,只得先等等,等四哥看过之后再做决定,若是没有地下水,她就还是之前的计划,把地址选在之前看中的位置上,要是山脉附近有地下水可以挖出来形成天然的温泉,选址就要稍微有点点变动。   四哥要去城外查勘地形,她跟着也无用,就在客栈里头等着。   等到晚上,城门要关闭时,四哥才回,见四哥面容,她就知晓应该没找到地下水。   这也是,地下热泉水又岂是想找就能找到的。   裴危玄道:“今日只看了半个山头附近,明日再去瞧瞧。”   许沁玉点点头,“好,四哥我们先下去用暮食,四哥跑了一日,辛苦了。”   吃过暮食,两人回到房间里,也没什么事情做,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许沁玉就找周掌柜要来个棋盘跟四哥下棋,就是普通的五子棋,黑白子,她一开始还兴致勃勃,让四哥不要让着她。   裴危玄迟疑下,问道:“玉娘当真不用我让着吗?”   许沁玉点点头,“自然不用。”   下棋让人让着有什么意思。   她以前也挺喜欢在网上下五子棋,棋艺还算不错。   然后,许沁玉的笑意盈盈的小脸慢慢变成了蹙眉皱鼻子咬嘴唇,哪怕她下得再小心翼翼,都没赢过四哥一把。   下了整整一个时辰,她已经有点懵,最后看着时辰不早,才蔫蔫道:“四哥,时辰不早了,我们也早点歇息吧。”   裴危玄收好棋盘,轻声道:“下次让着玉娘好不好?”   许沁玉哼哼了声,“下棋让着有何意思,下次跟四哥玩别的。”   裴危玄扬了下唇角,“好,下次玉娘想玩什么,我都陪着你。”   许沁玉抿着唇角,偷偷笑了笑。   次日,裴危玄又去城外的山脚跟山上看了看,倒还真在半山腰给他感受到一些,这快地方即便是入了秋,还能感受到地底下溢出的一些热气,换做旁人是无法感受到,他因为内力比较高深的原因才能感受出来。   应该是硫矿石产生的热泉水,而且温度似乎不低。   玉娘说这个也叫温泉,可以泡澡用。   而且温泉是在半山腰,想要直接用来泡澡不方便,还需引到山下,待回去问问玉娘。   裴危玄回去后就跟玉娘说了说。   许沁玉惊讶道:“这附近山里头真有地下热泉水?”   裴危玄点头,“温度应该还不低,直接用来泡身体是不太成,会烫伤身体,但这热地下水是半山腰发现的,到时候可以引流下来做成池子?”   许沁玉忙不迭点头,她也是这个想法,就是没想到,竟真给四哥找到有温泉的地方。   这种温泉也不好直接挖出来就可以用来泡温泉,引到山下,建成温泉池子,到时候温度也刚刚好,女汤池跟男汤池分开,两边的宅子也都依着温泉池子来建。   但还有一点可能,并不是所有的地下热泉水都能挖得出来。   裴危玄似乎看出玉娘的犹豫,温声道:“玉娘别担心,那地下热泉水能挖出来,因为已经有些热透到地面上来。”   要是透不到地表的地下热泉水,他亦感觉不到。   能够感受到的,那就表明不深,有泉眼,一定挖出的热泉水。   许沁玉道:“好,那我们明日就去官府问问。”   后面有太守,她也不担心买不着地,唯一为难的地方则是——   因为温泉是在半山腰,到时候饭庄建造的地址就要往山脚下靠拢点,需要挪动的位置不算远,但山脚下有一大片田地,宅子就要建造在这些田地上面,不然之前宅子的选址就有些远,温泉水引过去不太容易。   所以这片田地还得先去找人买下来。   裴危玄道:“明日我们过去官府里头问问,我再顺便打听打听山脚下那片田地是谁家的,商量看看能不能买下来。”   许沁玉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次日,两人先过去衙门询问。   这事儿是饶州城的官衙管着,太守府是太守府,平日里太守要处理的公务有些是衙门无法解决的,有些是朝廷派下来的。   而官衙则有工房,户房,吏房,刑房,礼房,兵房。   跟京城六部差不多,各部门负责各部门的事宜。   两人去的户房,户房就是管赋税跟田地的。   但因为山脚下的田地要先跟人沟通买下来,现在也只是先过户房这边来问问,问过之后先去打听山脚下那天田地是谁家的,等买下来再来户房这边办理其他手续。   户房很快给了答复,告诉他们城外那片地方,得交不少费用,各种赋税还有置办那块地方的费用,当然还得有饶州城的户籍契书。   也就是说只有饶州城的户口才能买下城外那快地方。   许沁玉刚开始流放到西南时就知道西南这边落户费用挺贵的,源宝镇是十两银子一个人,饶州城则是百两银子一个人,那会儿觉得太贵,他们身上才一百多两银子,当然不可能饶州城落户,就在源宝镇落了户。   现在让在饶州城落户也不差一家人这几百两银子。   而裴危玄还问那片山脉能不能租赁下来。   因为温泉在半山腰上,就怕以后营生做起来后,怕有人眼红,主意打到温泉上头,所以还是早早做好打算。   户房第一次遇见有人想租赁山脉,但的确有关于这样的律法,天然的山脉湖泊不能买卖,可以租赁。   许沁玉听明白了,这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承包。   价格也不算贵,承包期间,不管是山上的野果子还是动物,或者湖泊里面的水产,其他人都不能再随意去打猎抓捕享用。   因为即便不租赁,山上的猎物,水里的鱼虾也都是可以打猎抓捕享用的,自然没人租赁。   所以即便有这样一条律法,至今也无人租赁过山脉跟湖泊。   户房见这二人如此询问,也就如实告知。   城外那片山脉还挺大,自然不可能全部承包,承包的山脉,大概也就是五十亩的样子,以后还能山上种点野果子甚的,至于湖泊,那片湖泊挺大,价格也不贵,平摊下来,五十亩的山头加上那片湖泊,一年就才一百两银子。   因为实在没什么人租赁,所以价格也是真的很便宜。   一年一百两,十年也才一千两。   许沁玉想了想,打算租个三十年。   三十年后,她都得快五十岁了,说不定已经积累到一定财富,能够退休养老,到处游山玩水去了。   租赁个三十年正正好。   而且许沁玉心里头很清楚,因为她是第一次租赁山脉跟湖泊的人,所以价格才如此便宜,等以后她的饭庄开起来,生意好起来,其他人慢慢也会效仿,价格应该也会调整的。   户房一听眼前的小娘子竟要租赁三十年都有点惊讶。   虽然一年一百两,的确不贵,可三十年就要三千两银子,那还是有点贵的。   何况租三十年,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些山脉跟湖泊,即便不租,一样可以使用。   两人如今也只是先问问流程。   问过后,许沁玉又问了问眼前的官吏,“敢问大人,可知我们想租赁的那块山脉的山脚下的田地是谁家的?”   官吏也帮二人查了查,把山脉下那几十亩田地的东家告诉给二人。   说完官吏也有些忍不住,“敢问小娘子又是租赁山脉湖泊,还想买那么大一片空地和这些田地是打算做些什么?”   许沁玉温声道:“想开个大些的饭庄。”   官吏震惊问:“饭庄?”   看他们询问的地头还挺大,还以为他们盖作坊酒坊甚的。   而且饭庄应该就是酒楼吧?把酒楼开的城外,莫不是疯了吗?那能有生意吗?   官吏觉得眼前的青年跟小娘子是不是忽悠他?   许沁玉笑道:“对,饭庄,不过会在饭庄周围盖一些宅子,可以夜里过夜,白日里也能在附近游山玩水。”   官吏越发肯定这个小娘子是忽悠他,人家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不在城里头的酒楼吃,不在城里玩,跑去城外鸟不拉屎的地方吃东西住几日,这不是有毛病?   再说富裕的人家都有农庄,实在不成就去自家农庄上住几日感受下野趣。   官吏觉得二人忽悠他,脸色不好,语气也就有些不好。   许沁玉有点无奈,知道官吏以为她是忽悠他的,也不好多言,跟官吏道过谢后就离开了。   官吏心道:果真就是忽悠他,过来问问也不租赁,也不买地交税。   许沁玉跟裴危玄离开,先回八方客栈。   他们现在的确不能先把其他事宜都办好,因为如果山脚下那片田地买不下来,就得改其他方案,所以准备先去问问那些田地的东家,愿不愿意把田地卖给她。   她也愿意出双倍的价格。   虽然从户房得知那块田地的东家姓甚名甚,但不知具体住址,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   只能先回八方客栈,问问周掌柜认不认得此人,周掌柜是饶州城人士,说不定认得。   一听许沁玉说得这人名,周掌柜摸了摸胡须道,“的确是听闻过这东家的名讳,但许小娘子想要买下这片田地,恐怕是不容易。”   许沁玉问道:“为何?” 第102章   周掌柜告诉许沁玉, “其实倒不是东家难缠,而是这户人家的家里头情况有些不太一样……”   本身一般能有这种几十亩田地连在一起的人家,家中怎么都不会缺银钱,要么是乡绅员外家, 要么就是富商或者一些世家跟宦官之家, 许沁玉本来以为是因为这样的人家不缺钱, 田地难买,所以才不愿意卖。   等到周掌柜把东家的情况说给她听,她才知晓为何。   不是不愿意, 而是东家情况太过特殊。   这东家姓应名书嫦,应家倒也不算大家族, 祖祖辈辈一直住在西南,倒也积攒了一些家业,应家老太太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 偏心大小儿子跟闺女, 中间的老二爹不疼娘不爱的,应老爷子早些年已经过世,趁着老爷子过世时候,应老太太不喜欢应家老二, 借故分了家,甚至没分给应老二什么家业, 就给了几两银子。   那时候应家老二才刚刚成亲,跟着新婚妻子被推出应家大门, 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他不懂为何都是一个母亲, 明明他也是老太太亲生的, 怎么老太太就一点都不爱他, 他明明很孝顺,有什么也都会让着大哥三弟跟幺妹,为何就在父亲刚病逝就要分家。   后来应老二硬是咬着牙,带着妻子闯了出来,还积累不少家业,成了员外郎。   而老太太那边,这十来年时间,把老爷子当初给积累的家业都给败的差不多,就剩一个破破烂烂的宅子跟两间不大的商铺。   而应老二不仅置办了一处极大极漂亮的五进宅子,还在饶州城内有两家三层阁楼的商铺,几家调香和胭脂水粉的铺子,手底下还有几百亩的田地。   应老二的调香铺子也是因为他娶的妻子擅调香。   甚至他妻子对胭脂水粉也懂一些,配出来的胭脂水粉很是细腻。   一开始应老二跟妻子就用那几两银子租了个老旧的小院子住着,又用剩下的一点银子买了调香的原材料回来,做了些固体香膏,应老二就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卖香膏。   刚开始走街串巷卖的都是便宜的香膏,十文钱一盒,用料也多是山上的花草跟一两种便宜的香料加上脂膏配的,但香味闻着很舒服,平日里可以放在柜子里熏衣裳,还能就那样敞开盖子摆放在堂屋或者房间里头做房间的熏香,可以持续一月有余。   所以就这样积攥第一批客源,赚了些银钱,应老二的妻子开始调制其实贵一些的熏香。   这期间就伴随着应老二闺女应书嫦的出生。   等应书嫦出生后,应老二的生意越来越好,等到应书嫦两三岁时候,他们家已经买了自己的小院子,应老二的妻子除了熏香也开始做一些胭脂水粉。   他妻子做的香跟胭脂水粉都很不错。   就这样,应老二的生意越来越大,开了香铺,还连着胭脂水粉一直卖。   就慢慢积攒出这么多的家业来,应老二还成了员外郎。   但可惜的是,两年前,应老二跟妻子出门时候遭遇山匪,夫妻都被山匪杀害,应老二家就只剩下个应书嫦。   应书嫦那会儿才十七岁,两年过去也就十九。   她也算是厉害,父母过世她也是悲痛欲绝,但就这样,她也把父母留给她的家业打理的井然有序。   可是一个孤女,守着这么大的家业,岂会不被人惦记。   外人还想要染指应老二留给应书嫦的这些家业,无非就是一些落魄户想着娶了应书嫦,就等于娶了应家这偌大的家业,岂不是可以让自己家随便花。   于是那段时间不少媒婆上门提亲,应书嫦都拒了,还说要为父母守孝三年,希望媒婆不要上门。   但是那些落魄户哪里肯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自然继续让媒婆上门,把自家儿子说的天花乱坠,应书嫦也直接冷脸说自己三年内没打算说亲,再继续上门就别怪她不客气。   就这样,媒婆不好意思再上门,可有些人家连脸皮子都不要,当家的妇人亲自上门游说,还觉得自己儿子仪表堂堂,觉得只要应书嫦看过就会心动。   应书嫦也直接翻了脸,找了家中的奴仆把人给打了出去。   后来倒也没什么人继续上应家提亲,可应书嫦的这些族人却也坐不住了。   一开始也只是应老太太上门哭得悲天悯地,说老二家就剩应书嫦一个人,怪可怜的,往后让家族里的人一起照顾她,省得被外人欺负了去。   应书嫦那会儿也就不咸不淡的应付着,她很清楚应家其他人上门也无非就是想要爹娘留下的家业。   后来老太太甚至还想带着一家老小搬来应老二这五进的大宅子里住着,也被应书嫦给拒绝了。   就这样拖拖拉拉两年过去,老太太也懒得装了,收买应家族长,在族长的见证下,把应老三家的儿子过继到二房去,现在一大家子都搬过去了应老二留给女儿的那座大宅子。   周掌柜说道这里,叹了口气,“现在应家就是这么个情况。”   许沁玉忍不住问,“应老二真是应老太太亲生的孩子吗?怎地对二房如此。”   她说完,忽地顿住。   应老二不就跟她爹一样,她爹德昌侯府的二老爷,也是排二,上头有个哥哥,下头有个弟弟,德昌侯老两口就不喜欢她爹,甚至在三房的女儿要被跟着一起流放时候,直接把原身给推了出去。   要许沁玉来说,原身的爹性格那是相当好,随和稳重,以前也很孝顺父母,但就是不被老两口喜欢。   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是疼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很多父母有时候很容易就偏了心。   而且应老二夫妻遭遇不幸,留下那么多家业,财帛动人心,应家其他两房这些年又落败成这幅模样,自然也想霸占老二留给应书嫦的家业,所以最后不顾脸皮,强行把孩子过继给二房来。   应书嫦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两年过去也只有十九,哪怕家里有些奴仆,可老太太搬出其他族人跟族长,她在怎么厉害,也不行。   而且就算应老二分了家,但逢年过节的,也会带着她过去老太太那边拜访,只是分家,又不是彻底断了关系,老太太还在,还是一家人,还在家族其他族长跟族人的见证下把孩子过继过来的,闹去官府都没什么用了,过继的儿子已经上了族谱,那就表明他已经是二房的孩子,是应书嫦的弟弟,不仅是律法上承认了,人伦义理上也无法再改变。   周掌柜叹了口,“这事儿才发生没多久,许小娘子你说的那片山脚下的田地就是应老二留给应书嫦的,但应书嫦现在都是焦头乱额,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事儿,何况这姑娘经历这么多,恐怕冒然上门去找她卖地,她也不会同意的。”   许沁玉心里忍不住叹口气,这姑娘的遭遇也没比原身好多少,原身直接被自己的祖母推出来做挡箭牌,而这姑娘也被自己祖母跟大伯和叔父如此欺负。   而且三房过继到应书嫦的弟弟就是个两岁大的婴孩,也是应老三跟妻子亲生的,他们也很爱这个孩子,现在又都搬过来应家宅子,也不担心应书嫦把气撒在他们小儿子身上。   应书嫦再如何讨厌这一大家子,讨厌这个过继来的弟弟,也不会拿一个两岁大,什么都不懂的婴孩出气。   许沁玉问道:“现在应书嫦还能出来吗?”她也是担心应家其他人都搬到大宅里头去,还把应书嫦控着,连大门都不能出。   周掌柜说,“倒是还能出来,应家这些不要脸的虽然都搬到应老二的宅子里,但应家那几家熏香跟胭脂水粉的铺子需要打理,最主要是这些熏香跟胭脂水粉的配方需要她去作坊亲自盯着,不然一天就损失不少银钱,所以他们也只能放应书嫦出去,而且听说老太太跟大房三房的人还想逼要熏香跟胭脂水粉的配方,但配方只有应娘子知晓,他们也毫无办法。”   其实配方才是最值钱的,哪怕是应老二留下这些商铺宅子跟田地,都没这些配方值钱,只有握着配方,才能钱生钱。   他是觉得应家其他人很过分,但竟也有不少人觉得应老太太没做错,一个姑娘家,总归要嫁出去,难不成这偌大的家业就要陪嫁然后给了外姓人吗?肯定还是留给自家姓氏的人,还觉得应书嫦应该也把配方交出来,不然配方到时候也陪嫁过去,都是便宜了其他人。   总归就是觉得姑娘家不能传香火,就是外姓人,应该把所有家产都留给自己的堂兄堂弟甚的,只有男子才能传香火,一个家门才不至于覆灭。   许沁玉一听,心里也恶心的够呛,有这种想法的人,连后世都还有不少,男女都有,真真是另外作呕。   她也越发觉得这姑娘跟她差不多,但她好歹还有原身的爹娘,还有弟弟,他们都还健在,自己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   许沁玉听完周掌柜的话,跟周掌柜道谢,跟四哥先回房。   回到房里,许沁玉道:“四哥,虽然应家现在这种情况,但我还是想见见应书嫦。”   裴危玄点点头,“是应该见一面问问,她眼下这种情况,不破不立,与其耗在应家,不如带着配方离开,应家那些人既能把应老爷子留下的家业都败光,现在应老二留下的家业,他们也守不住,应书嫦留在应家也只会消耗自己罢了。”   许沁玉也觉得是这样的,因为现在孩子都过继过来了,木已成舟,她留在应家也只是消耗自己。   真要是鱼死网破,把应家人怎么样了,应书嫦也讨不到好。   只要配方握在手里头,应书嫦还是有主导权的。   裴危玄当天就去应家附近打听了下,知晓应书嫦每日上午都会过去作坊那边,所以次日一早,吃过朝食,他跟玉娘一起过去作坊那边等着应书嫦。   应家的熏香跟胭脂水粉作坊虽然都请了女匠人,但最重要的配方还是握应书嫦手中,那道最重要的工序都是她来配的,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没了这道工序,不管是熏香,还是胭脂水粉就做不成了。   两人在作坊前等了会儿,就见到一个极消瘦的姑娘走了过来。   姑娘五官生的清秀,但是气色不好,脸色和唇色都是苍白还透着青色,人也瘦得不成样子,衣裳穿在身上都显得空荡荡,身边跟了两个婆子,一个婆子也是同样消瘦,满脸愁容,另外个婆子身材壮实,正滴溜溜转着眼睛盯着消瘦的姑娘。   许沁玉知道这个消瘦的姑娘应该就是应书嫦,她此刻的精神面貌,已经有点营养不良,想想也是,爹娘突然出事,虽然留给她很多家业,可所有人都还盯着她,觊觎爹娘留给她的东西,现在应家又做出这种事情,她要是能吃好喝好才奇怪。   见到应书嫦走过去,许沁玉上前一步喊道:“应娘子。”   应书嫦听见有人唤她,眼神冷淡,面容也有些麻木。   许沁玉见她不说话,又喊了声应娘子。   应书嫦依旧没理她。只是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应书嫦身后的粗壮婆子立刻道:“你是谁?喊咱们家娘子想做甚?”   许沁玉看得出,这婆子应该不是应书嫦的人,那个消瘦婆子才是,这粗壮婆子大概是应老太太那边的人。   许沁玉冷淡道:“我是应娘子的朋友,特意过来看看她的。”   粗壮婆子冷哼一声,“我怎么不知咱家娘子有你这样的闺友?”   应书嫦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淡淡道:“你找我什么事情?”   自打爹娘去世,除了章嬷嬷,其他来到她身边的人都是不怀好意,她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何况她根本不认识眼前貌美的小娘子,自然也以为她是别有用心来接触她。   因为就在那恶心的一家子强行把三房的小孩过继给她做弟弟,搬来老宅,找她要配方,这期间都还有不少做生意的外人想要从她手里买熏香和胭脂水粉,知道她恨着老太太一家子,觉得她不如把配方卖给他们赚上一大笔,但是她都没有同意。   这一个月,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甚至还想过跟老太太这些人鱼死网破,她不想活了,想下去陪伴爹娘,不如把这些人也一并都给杀了。   裴危玄却看出应书嫦状态已经不太好,他轻声在许沁玉耳边说了句话。   许沁玉心头一凌,温声道:“应娘子,我找你有些事情。”   应书嫦本想冷声质问她,是不是也想跟其他人一样买她手上的配方。   但看着眼前肌肤雪白,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小娘子,她到底没有开口,只抿了抿唇,“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许沁玉看了应书嫦身边的两个婆子,“我想单独同应娘子聊聊。”   应书嫦回头对那个同样消瘦的婆子温声道:“章嬷嬷,您先回避下,我同这位小娘子有些话要说。”说完又对另外个粗壮的婆子冷淡说,“赵婆子,你也回避下。”   赵婆子哼了声,“谁知道这位小娘子会不会对应娘子您做些什么,我肯定要守在旁边。”   应书嫦冷笑声,“你以为我治不了你是不是?老太太不就想要我的配方,我若让她把你乱棒打死就把配方给出去,你猜老太太会怎么做?”   赵婆子这才变了脸色,哼了声跟着章嬷嬷一起走到了旁边。   等两个婆子都离开,应书嫦才看向许沁玉,“我似乎并不认识你,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是想买我手上熏香跟胭脂水粉的配方就免谈,我是不会卖的。”   许沁玉笑道:“我们的确不认识,我也不是应娘子的闺友,但眼下不是,不代表以后也不是,我今日过来也并不是想买应娘子手上的配方。”   应书嫦却根本不信她的话。   她见过太多一开始温柔接近她,最后露出真面容的人。   只是不等她说什么,那貌美小娘子身侧的俊美男子忽然说,“现在你这作坊配的这道熏香里头闻出了沉香、甘松香、青木香、鸡舌香、白檀香……”他一共说出十五种香料才又接着道:“这道熏香应该比较适合用来熏衣裳,可以使得衣裳上的香气久久不散。”   他甚至连着这道配方里最关键的几样香料,大概要经过什么样的处理也给说出来了。   这也是应书嫦配方中最关键所在。   这些香料都还挺贵,所以配出来的熏香也很值钱,这也是为何大家都对应书嫦这些配方很执着的缘由,因为真的很赚。   裴危玄其实眼下也只能闻出味道来,但配方具体的比例,肯定也需要慢慢配出来。   不过对他也不是难事儿罢了,他只是想告诉应书嫦,他同玉娘并不是为了她手中的配方而来。   应书嫦的脸色都变了,她不知道眼前两人是怎么知道她这道熏香的配方,甚至连关键所在都知晓。   许沁玉急忙说,“应小娘子你别担心,我们真不是为了你的配方而来,这位是我的夫君,他也会一些霜膏还有胭脂水粉的配方,我们只是想告诉应娘子,我们的确不是为了你的配方而来。”   应书嫦神情复杂的看了二人一眼,问道:“那你们找我是为了什么?”   许沁玉说:“我们今日过来只是为了应娘子在城外山脚下的那几十亩的田地,我叫许沁玉,是源宝镇上的人,在源宝镇开了一间食肆,叫做许记食府,因为赚了些银钱,所以打算来饶州城开饭庄……”   她把自己的身份说给应书嫦听,还有自己打算在城外开饭庄,但是选址正好在山脚下,打听是她的田地,所以才来寻她,问她能不能把这些田地卖给自己,也表明愿意出双倍价格来购买这几十亩的田地。   应书嫦没想到他们是为了自己山脚下那几十亩的田地而来。   她对许沁玉的名声也有所耳闻,爹爹出事前去过源宝镇一趟,那时候正好在源宝镇有些事情,在许记食府吃过暮食还特意给她打包带回来,那是她吃过最美味的饭食。   她还想着,以后有机会再去源宝镇一趟,亲自过去许记食府吃上一顿。   但是一个月后,爹爹跟娘就出了事,她再也没有心思,茶饭不思,什么都吃不下,还要硬撑着处理不少事宜,这两年她经历了许多,整个人都死气沉沉,也消瘦不少。   她也知道许沁玉的一点事情,知道她开的食府,还听闻人家跟鲁夫人一起开了酒坊,的确不差银钱,不会觊觎她的配方,应该就是真的想在饶州城开大饭庄所以才跟她买田地的。   她这香薰跟胭脂水粉,一年都赚不了这么多的,也就上万两银子,就算如此,已经足够让不少人还有应家其他人眼红了。   应书嫦想了想就同意下来,她说,“也不用许娘子出双倍的价格,就按照正常价格吧,你想要那些田地同我说一声,我都卖给你,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恐怕想卖掉这些产业也有些麻烦,说不定还会让那些豺狼虎豹找上你,他们都是些地痞无赖,并不好对付。”不然也不会强行把三房孩子过继过来,还住进她的宅子里头。   她心里头很清楚,现在爹爹留给她的这些田地宅子铺子的契书都还在她手上,那是因为老太太那一大家子才搬过来,等时间久了,他们会想方设法把这些契书都给弄过去。   她也的确想过跟着应家所有人同归于尽。   她是个气性大的,爹爹以前就说她气性太大,遇到事情很容易走死胡同。   现在她没法处理这些事情,唯一想到的就是不会便宜老太太他们,既然如此对她,不如一起去死。   许沁玉其实也清楚,哪怕现在应书嫦爹娘留给她的家业都还在她手中,但她想要私自处理,也很麻烦,不然她也应该早早就把这些家业都给卖掉了。   只是就算应书嫦把所有家业都卖掉,她也没办法去哪里,因为她一个姑娘家,带着这么大笔银票不管去哪里都会很危险,可继续留在应家,哪怕是把家业都卖掉,银票也都保不住的。   两边都没好法子,才让应书嫦陷入到这种境地里。   许沁玉想到四哥方才告诉她,应书嫦身上有些死气,应该是不想活了,想跟应家人同归于尽。   凭甚要她被欺负了,还不想活下去,当然要好好活着,看那些人以后会不会遭报应,或者想方设法让那些人讨不到好,总归不该是想着同归于尽这一条路。   许沁玉温声道:“田地的事情,不如应娘子忙完后过去八方客栈,我再同应小娘子详谈如何?”   应书嫦迟疑下,到底还是点点头同意下来。 第103章   跟应书嫦约好, 许沁玉跟四哥就先回了八方客栈,这会儿已经晌午,她跟应书嫦约的是暮食时候,见应书嫦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 身形又很是消瘦, 想来已经很久没好好用饭食, 所以她打算晚上借下客栈的炉子,给应书嫦做点鱼片粥,她长时间不好好吃饭食, 胃肯定不太好,鱼片粥暖和益气还养胃, 吃点鱼片粥再好不过。   知道许沁玉晚上要用后厨的炉子煮粥。   周大厨立刻把炉子跟食材都给准备好。   现在鱼片粥也是八方客栈的招牌,不过一般都是早上点的人比较多。   而且周大厨很清楚他自己做的鱼片粥,哪怕也已经做了快三年,依旧做不出师父做鱼片粥的那个味道, 明明做法, 配料和火候他都是按照师父的一步步学下来的,师父也亲自教过他,但就是一样的步骤也不成。   不过周大厨心里清楚,哪怕是师父另外那些徒弟, 也是同样如此,其实他跟那些徒弟一样, 跟着师父学做的吃食已经算是很美味,食客们频频夸赞, 但这是因为食客们没吃过师父做的吃食。   快到吃暮食时, 许沁玉过来后厨做暮食。   晚上就是吃点鱼。   一条大青鱼, 鱼肉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 用来生滚鱼片粥,鱼头红烧着吃,比较有滋味些,因为鱼片粥本身就属于清淡鲜美的,鱼头的味道可以稍重一些。   除了生滚鱼片粥跟红烧鱼头,许沁玉又清炒了木耳山药片和豆芽菜。   应书嫦太过消瘦,也不亦吃大补的食物。   这里的山药跟豆芽都特别好,山药没打过药,产量低,就是长的不太好看,但味道比较正。   后世不少食材都有各种添加剂,或者为了这些食材快速生长,都给了药水。   她挑选食材都特别严格,豆芽也是特意挑选过的,她定豆芽的那户商家豆芽都是自己慢慢发的,没有药水,长得慢一些,就是价格贵点,但吃得放心,吃起来特别清甜。   这里的各类食材就不用担心,不管是买来的山药还是豆芽,随便清炒下加点盐巴,其余什么调味料都不用加,吃起来就很美味。   豆芽还算便宜,山药有点贵。   而这里的普通百姓家之所以弄的难吃,还是因为大部分菜都是水煮。   就比如便宜的豆芽,也是百姓饭桌上常见的一大菜,可都是水煮的,煮软趴趴之后,加点盐巴给两滴油就能吃,味道能好吃就奇怪了。   清炒素菜反而更加要注意火候。   像是山药跟豆芽,都必须刚断生就盛起来,这时候的口感是最好的。   许沁玉很快就把晚上吃的穆食都给做好了。   前头的食客有不少都忍不住嗅了嗅鼻子,说道:“奇怪,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儿八方客栈的吃食闻起来更加香了?”   “我也闻着了,还以为是自己错觉,真的好香好馋人。”   还有人问周掌柜,“周掌柜,大厨这是又在后头做什么好吃的吗?”   周掌柜笑道;“哪儿呢,就是你们平日吃的生滚鱼片粥还有烧鱼头,另外并着两个小炒菜。”   “怎么闻起来味道这么香?”   周掌柜笑道:“那是因为这是我儿子的师父亲手做的吃食,我儿子的这位师父,厨艺那真真是了得,甚至可以说绝无仅有,同样的吃食,她做出来的味道就更加美味,把食材所有的味道都给激了出来,你们尝过就晓得了。”   食客们立刻问道:“真的?那咱们能不能买点吃吃?”   周掌柜又笑,“怕是不成,这是人家自己做的一点暮食吃,不过她已经打算在饶州城开饭庄,等以后开了饭庄,大家就能尝尝到底如何了。”   食客们都开始期待起来。   这些食客正谈论着,应书嫦带着章嬷嬷跟赵婆子过来了八方客栈。   她平日还是可以出门,但老太太一定要让她带上赵婆子,不然就不许她出门,说是,“你一个姑娘家,生的好看,祖母实在担心,又有这么多家业,赵婆子身材壮实,一般男人都打不过她,带着她出门祖母也放心些,你若不愿意带她,祖母可就不允你出门的。”   她其实并没有回答老太太的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出了门。   赵婆子自个就跟了上来。   应书嫦进到客栈里,闻到香浓的饭菜味道,微微愣了下,竟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许沁玉也瞧见了她,朝着应书嫦挥挥手,“应娘子,这边。”   应书嫦也朝着许沁玉微微颔首了下。   等许沁玉领着应娘子上去楼上的房间里,她有事情跟应娘子商谈,自然不好坐在楼下客堂里。   赵婆子本来想跟进房间里,被应书嫦冷冰冰的看了眼,到底没跟进去,跟着章嬷嬷待在门外守着。   进到房里,许沁玉引着应书嫦过去圆桌旁坐下,“应娘子尝尝看,就是些普通暮食,不过都是我亲手做的,你身子骨太虚了些,不易进补,要慢慢的把身子骨调养过来。”   裴危玄不在房间里头,许沁玉给他在后厨留了些饭食,他在后厨吃,毕竟是在房间里头谈,他一个男子待在里头也不适合。   应书嫦听见许沁玉这话,苦笑一声,“有什么好调养的,还不如就这样算了。”   许沁玉一听,皱眉道:“应娘子这说的什么话,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放弃自己,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而且这世上,其实很多人都比应娘子过得辛苦的多。”   不止是应娘子,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或者有些时候的确很苦很苦,想过不如一死了之,但只要活着才有希望。   应书嫦愣了楞,这世上的确有许多人比她过的苦多了。   至少她还有爹娘留给她的配方,只要她愿意舍弃爹娘这些年打拼下的家业,带着配方离开,她完全可以脱离应家一大家子,但她就是舍不得,这是爹娘十几年来辛辛苦苦打拼的,凭甚便宜了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何况这些房屋田地商铺的契书都在一个玲珑锁箱里,但锁箱不在她这里,在老太太那里。   是应家人第一天上门时,老太太直接带人进去她屋子里头搜了出来,说,“你一个姑娘家,这些产业放在你那里也不安全,瞅瞅之前多少人惦记着你,想要上门求娶,就是看中你爹留给你的这些家业,所以祖母帮你保管,日后等你嫁出去,给你多点银钱陪嫁就是。”   还让她把锁匙也交出来给老太太保管着。   因为这个玲珑锁箱是用铁跟铜打造而成,只能用用锁匙打开。强行打开的话,只能用火融,但这样一来,会连着里头的所有的房屋契书都给一并烧没了。   这大宅子,商铺还有田地的契书,老太太当然舍不得都给烧没。   所以一直缠着她要锁匙,但锁匙被她藏了起来,除了她,连章嬷嬷都不知晓。   应书嫦苦笑道:“不瞒许娘子,其实就算我想把田地卖给你,恐怕也不容易。”   她把家里头的情况跟许沁玉说了说,又道:“当初我也不是没想过把所有的家业都给变卖,然后带着配方离开,但是到底迟了一步,现在要是有可能,我倒是想把爹娘留下的家业全部变卖,把这些银钱全都捐出去也不想留给他们。”就因为她也很犹豫,不想随便把爹娘留下的产业给变卖,最后却弄成这般。   许沁玉其实也猜到了一点,不然依照应书嫦的性子,早把家业都给卖掉。   她想了想,低声说,“其实我有个法子,应娘子可要听听?”   应书嫦点点头。   ……   没人知道两人在里头聊了什么,但是等应书嫦出来后,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但面上那股子死气已经散开,眉眼也温和不少。   章嬷嬷见状,却没安慰应书嫦,她看得出来,书嫦这应该是想开了,肯定是跟里头的小娘子聊了些什么,让书嫦有了应付那一家子的法子。   只要娘子想开就好了,她这些日子真是担心娘子熬不下去,跟那一大家子同归于尽。   只有赵婆子冷哼声,“瞅瞅娘子这眼睛红的跟兔子眼似的,老太太都说外人的话不能信,里头那小娘子找娘子是不是也是为了配方?都说让娘子把配方交给老太太,往后什么也不用操心,不用出去抛头露面的,做个大家闺秀多好多省心。”   应书嫦并没有理会赵婆子,她温声道:“嬷嬷,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应家大宅后,应老太太很快过来,担忧问,“娘子怎得回来这么晚?大家都在等你用暮食,今儿做了你最爱吃的肉羹,娘子快去尝尝。”   现在契书拿不到,方子也还被这孙女捏着,老太太心里恨死应书嫦却不敢翻脸,还只能哄着,就担心她一气之下把配方卖给其他人,把玲珑锁箱的锁匙给丢掉。   应书嫦道:“我吃过了,有些困乏,先睡了。”   她晚上跟许娘子商讨过后,也尝过许小娘子的厨艺,鱼片粥鲜甜香浓,鱼头也非常入味,一点鱼腥气都没有,两道小炒菜更是让她惊讶,不懂得就是普通的木薯跟豆芽怎么都能如此好吃,豆芽清脆爽口还有点清甜,木薯也保持着一丝脆嫩的口感,特别爽滑,她不知不觉就胃口大开,吃得这两年来,最饱最美味的一顿饭食。   等应书嫦回屋,老太太立刻喊来找赵婆子问道;“可知今日娘子都去了哪些地方?怎得回来这么晚?”   赵婆子就把应书嫦今日碰见的事儿跟老太太说了说,还道:“那小娘子住在八方客栈,生的还怪美貌,肯定也是惦记咱家小娘子的配方,只是她们在里头到底说了什么,老奴也不清楚,但娘子出来时,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老太太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   而许沁玉那边,次日一早,她跟四哥又过去衙门户房一趟,把饶州城外挨着应书嫦那几十亩田地旁边的,差不多有上百亩的空地给买了下来,她相信应书嫦能够取回应家爹娘丢给她的契书,所以她先把其他事宜都给处理好。   她来的时候带了上万两银票,还有自己的户籍文书。   先花了一百两银子把源宝镇的户籍转来了饶州城,才能买城外的那些空地,连着有着地下热泉水的那片山头还有湖泊都给承包下来,承包了三十年。   那前两日以为这许沁玉忽悠他的官吏才知她说得竟是真的。   她竟真要在城外开饭庄。   真真是稀奇得紧。   许沁玉跟裴危玄很快就把这些文书给签好,带着这些文书回了八方客栈。   许沁玉跟四哥商量过,打算再在饶州城留上几日,看看应娘子能不能把那些契书都给弄出来。   ……   而应家大宅。   次日一早,应书嫦起来也不打算用朝食,准备出去吃,再顺便买些药材跟香料过去作坊那边,不料被老太太拦了下来,老太太笑眯眯道:“娘子用过朝食在出门吧?你这样辛苦又是何必,不如把方子给祖母,祖母让你大伯或者叔父去忙作坊里头的事儿,你只管做应家的千金小姐,整日侍弄花草,做做女红多好?”   应书嫦冷笑了声,到底没说什么,只想快些出门办事儿。   老太太急了,拉着人开始说外人都是骗子,都只想哄骗她的方子。   只是还没摸到应书嫦衣角,就被她熟练躲过,转身就出了院子。   看到人出了院子,老太太气得直跺脚,骂道:“真是个小白眼狼,咱们一心为她,她却把咱们都当做豺狼虎豹,也不怕被外人忽悠了去,到时候她可就什么都不剩。”   老太太真真是不懂,这丫头把玲珑锁箱的锁匙到底给藏去了哪里?这丫头怎么一点都不懂,应家才是她的亲人,外人都只是惦记着老二留下来的那些家业。   她一个姑娘家,辛苦操劳作甚,等以后给她找个好婆家,多给点银钱她,舒舒服服嫁过去不好吗?   至于老二留下的其他家业,肯定不能一并让这丫头给带走,丫头要出嫁就是外人,何况老二是她的儿子,留下的家业肯定也是她的,凭甚都给一个丫头片子。   当初老二突然出事,她也很惊讶,还没等到尸首送回来她就急匆匆寻了应书嫦,话里话外也都是丧事后她跟老大老三搬来宅子照顾她,让她把契书都交给她保管,还把配方也交出来。   应书嫦生了气,老太太也知晓自己急了点,但还不是为了她好,她一个十七岁的孤女,父母双亡,那么大的家业……   老太太自觉是为这死丫头好,她却一点都不领情,经历这两年,对着孙女心里头也是恨着的。   老太太对着垂花门口骂了一通,才又让赵婆子赶紧跟上去,就怕孙女真被人忽悠把配方都给卖掉了,那可是生金蛋的母鸡。   等人都离开,老太太过去孙女的屋子里,又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就是想找到玲珑锁箱的锁匙,可还是怎么都找不到,她甚至连着孙女衣柜里头所有的衣裳都给摸了一遍,连床底都没放过,却什么都没有,难不成被孙女带在身上?   可伺候孙女的小丫鬟说孙女平日洗漱后,身上根本没得锁匙。   老太太心里又愁又恨的。   其实老二死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开心,她以为这辈子都享不了老二的福,本来都放弃了,没想到传来老二夫妇出事的消息,也以为老二的家业能落到她手中。   谁知道现在两年过去,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老太太从应书嫦屋里出来,见到外间摆放的神龛,皱了皱眉,赶紧出去了。   这丫头真是不听劝,不愿意把自己爹娘的牌位放在应家祠堂里,非要摆在自己房间外头,瞧着都有些渗人,她都觉得晦气,平日能不过来就尽量不过来,免得沾上晦气让自己少活几年。   应书嫦离开宅子后,去药铺买了几种药材,又去香料行买了几种药材。   买完东西后,她过去作坊,亲自配了些熏香出来。   今日她哪里都没去,就是在作坊配熏香,熏香配好后,晚上回了应家宅子。   等回去吃过暮食后,应书嫦把这些熏香交给章嬷嬷,“嬷嬷帮我把这些熏香在宅子每处的院子角落都给点上,能够防蛇虫鼠蚁,宅子里最近总是瞧见不少蛇虫鼠蚁。”   章嬷嬷道:“那就点娘子这边的院子就成,还点其他院子作甚。”   应书嫦道:“都点上吧,省得又让她们嚼舌根。”   章嬷嬷这才把熏香放在各个院子四边的角落里,又都给点燃,盖上熏香盖子,看着里头袅袅升起的淡淡烟雾,章嬷嬷有点感慨。   她家姑娘手巧,就跟太太一样,太太做的熏香也是好闻又好用。   本来幸福的一家人,偏生就出了这样的祸事,留得姑娘一人在世上,可怜得很。   章嬷嬷是应二太太买回来的,她刚怀上身孕后,家里需要人照料,就去牙行买了个婆子回来。   章嬷嬷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就在应家待着了,照顾应二太太吃穿,等着应书嫦出生,她更是日日夜夜守着小小的婴儿,伺候太太做月子,也是亲手把娘子带大的,在章嬷嬷心里头,娘子就跟她的孙女差不多。   等到章嬷嬷把每个角落都点上熏香,老太太还有大房三房的人也不疑有他,因为平日里他们也经常从香铺拿些熏香回来用着,之前府里头不少角落都会有熏蛇虫鼠蚁的熏香。   就是这次的熏香味道稍稍有些不太一样,香味淡了些,还掺杂着一点药香。   等到应家所有人都入睡时,感觉今日格外的困乏,似乎也很容易入睡,很快的,整个府里的人都陷入了梦境之中。   而应书嫦在章嬷嬷帮着把熏香都燃上时,她就借口有些累,早早歇息回屋歇下。   回到屋子的应书嫦并没有睡下,她只是躺在床榻上,口中含着一味药材,也是早上在药铺里头买的,另外几味药材她都放在了熏香里头,这个熏香的配方是许小娘子给她的,说是她家夫君给配的,安神用,效果忒好,保证在耳边喊都喊不醒。   但想解这个药性也简单,就是服用另外一味药材,她不能睡下,她要等所有人都睡下后去拿属于自己的东西。   等到夜深人静,宅子里头静悄悄的,她喊了声丫鬟的名字,没人应她。   平日里还会有个丫鬟守夜的,看样子也睡得很沉。   应书嫦这才起身,嘴巴里还含着那味药材,她出来,就见外间的小丫鬟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她过去推了推人,小丫鬟平时很警醒的一个人,这会儿都没醒。   应书嫦也放心下来,她先过去外间,外间摆放着神龛,里头就是她爹娘的牌位。   她过去神龛前,取了香点燃在爹娘的排位前拜了拜,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些对不起爹娘这些年的打拼。   爹爹待她很好,哪怕平常逢年过节去应家,带去的礼品也只是孝敬老太太,并没有一味的对应家有求必应,所以老太太那时候还经常骂她爹,说他虽然发达分了家,却是个白眼狼,怎么一点都不愿意帮衬自己的大哥和三弟。   爹爹如果知道她现在被应家人跟守犯人一般对待着,肯定也会赞同她的做法吧。   但是眼下只能如此,不然以后她怕连自己的亲事都做不了主,只要配方不给出去,以后她自己招个婿东山再起,自己给爹传承血脉和香火,自己积攒家业,但眼下她要做的就是离开应家。   应书嫦上完香后,过去神龛旁,取出他爹的排位,然后翻转过来,后面就个木头卡槽,里面卡着玲珑锁箱的那枚锁匙。   应书嫦取下锁匙,忍不住冷笑了声。   只要老太太有心,哪怕还对爹有一丝丝的亲情,她都会擦拭爹爹的牌位发现这枚锁匙,偏生老太太从来不碰爹的牌位。   老太太就是觉得爹娘的牌位晦气罢了,觉得他们英年早逝,把晦气沾染上,连带着让自己也少活几年。   应书嫦心里难受,但还深吸一口气,拿着锁匙,过去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的院子就挨着她的院落。   等她过来,里面的人也都熟睡,老太太也睡得鼾声四起,她过去老太太身上摸了摸,摸到一把锁匙,那是老太太房里头一个大箱笼的锁匙,玲珑锁箱就在里头。   她摸到锁匙,老太太都没醒,应书嫦过去箱笼旁,用锁匙把箱笼打开,随意翻找了下,就找到被老太太压在几件衣裳下的玲珑锁箱。 第104章   应书嫦并没有点燃油灯, 只是借着窗牖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了摸玲珑锁箱。   这是爹爹的玲珑锁箱,爹爹从来没瞒过她,家中有多少产业都曾告诉过她,还说他把所有产业的契书都放在玲珑锁箱里, 也告诉女儿, 他毕竟是外头跑营生的, 有一定的危险,如果他出事,玲珑锁箱里她就保管好, 这些产业全都是留给她的。   也正是因为担心爹爹在外面跑营生不安生,娘每次都会跟上, 最后连着娘也出事。   爹爹是去给其他州城送香薰时出事的,家里作坊做的香薰不止在饶州城售卖,还会送往其他州城售卖。   自打爹娘被山匪杀害后,她一个姑娘家也没办法顾太多营生, 香薰跟胭脂水粉的作坊关了两家, 现在也只是在饶州城的商铺售卖香薰和胭脂水粉。   现在她却不得不把爹娘这些产业都给卖掉。   应书嫦抛开心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抱着玲珑锁箱过去窗牖下,用锁匙打开玲珑锁箱,露出里头厚厚的契书。   这就是爹爹留给她的所有家业。   应书嫦把契书取出, 又把怀中早准备好的一叠宣纸放在玲珑锁箱里,最后把箱子锁上, 放回老太太的大箱笼里头,把几件衣物也是按照原样放了回去, 再把箱笼上锁, 锁匙重新赛回老太太身上, 这才抱着契书悄无声息的离开。   应书嫦带着契书回到自己房中, 路过神龛时,她又看了眼父母的排位,眼中含泪。   回到房中,应书嫦点燃油灯,看了看契书,包括三百亩田地的契书,还有现在住的这座大宅子,两个作坊,两间香薰铺子,两间胭脂水粉铺,还有两个三层阁楼的商铺,其他房产商铺若干,另外还有差不多十万两出头银票,爹爹曾跟她说过的所有家业的契书和银票都在这里。   等明日,她就要把这所有的契书都拿去卖掉。   她宁愿重新再来,也不愿意让这些人沾了爹爹的家业,实在是他们太恶心了,他们要真是对爹爹还有一丝亲情,她也不会走上这一步的。   一夜无眠,次日宅子里的人都渐渐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昨儿夜里睡得无比安心舒服,一点都没怀疑什么。   只有应书嫦,她一夜没睡。   等到天色刚亮,她就穿好衣裳,同章嬷嬷离开宅子,赵婆子自然也跟了上去。   而老太太那边,她早上起来后,照例也以往一样,去检查了下箱笼,打开后发现里头衣裳还是按照她叠的那样摆放在玲珑锁箱上面,把衣裳挪开,取出里头摆放的玲珑锁箱,晃动里下,里面传来扑簌簌纸张摩擦的声音,她这才安心下来。   她就不信找不到锁匙。   她打算今日继续过去应书嫦的房间里找东西。   应书嫦过去街上吃过朝食,大部分的铺子都陆陆续续开了门。   她打算过去牙行一趟。   到了牙行,赵婆子心里头谨慎起来,“娘子到牙行作甚?”   应书嫦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就连章嬷嬷也不清楚自家娘子过来牙行作甚,但肯定是有事儿,她道:“昨儿夜里守夜那小丫鬟睡得香,明明是该夜里伺候娘子的,却让她跟主子似得,想睡就睡,我早上过去娘子房间她都还趴在睡得正香,娘子怎么可能要这样的丫鬟,今儿过来自然是挑选两个称心如意的丫头。”   赵婆子这才没说话,她也知道那个丫鬟是老太太安排过去的。   应书嫦进去牙行,赵婆子也想跟上,应书嫦直接对守在门口的两个牙人道:“我过来同你们掌柜的有些生意要谈,把这婆子帮我拦在外头……”   应书嫦在饶州城也算挺出名,普通百姓只听过她的名字,没见过她的人,但这两年,大部分做营生的都见过她,连着牙行的牙人都认得她,也知她家现在的情况,知道赵婆子应该是老太太那边派来专门守着她的人。   牙人不清楚应书嫦过来牙行作甚,但他们知晓,应书嫦是主子,赵婆子就是个奴才,自然知道应该听谁的。   两个牙人把赵婆子拦了下来,赵婆子骂骂咧咧的,也没敢硬闯。   章嬷嬷跟着自家娘子一块进到牙行里,也忍不住问,“娘子过来牙行做什么?”她方才说得也只是给赵婆子听。   应书嫦温声道:“嬷嬷,我想把爹娘留下的产业都给卖掉。”   章嬷嬷愣了下,“可,可老爷留下的东西不都在玲珑锁箱里面吗?姑娘如何卖?若是能拿到,姑娘把产业都卖掉重新开始也不错,就是卖掉后的银票,只怕也会被老太太他们惦记着……”   章嬷嬷也没有半点主意,心里很是不安。   哪怕把产业都卖掉,可卖掉的银票,娘子又如何护得住?只怕等回去宅子里就被老太太把人给捆住,把身上的银票都给搜走了。   “嬷嬷放心,契书我都拿回来了。”应书嫦笑了下,“昨儿夜里让嬷嬷点的熏香其实有安眠的功效,所以我过去老太太房间里头,找到了玲珑锁箱,取出了里面的东西,一会儿我会把这些契书都卖给牙行,而爹爹留下的所有银票我也都放在身上,等把这些产业都处理掉,我就去城外军营里头,把这些银钱全都给捐出去!”   这也是昨儿她跟许小娘子商量出来的结果。   其实一开始,许小娘子只给了她熏香的配方,告诉她这个熏香可以让人睡得很沉很沉,她就可以去老太太那里取出自己的东西,至于这些产业,她也可以尽数卖掉,把所有家业都置办成银钱。   许小娘子还说能托人帮她办好路引,让人护送她和章嬷嬷去其他的州城。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脱离应家,等去了其他州城,她有这些银票,东山再起也容易得很。   可是应书嫦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她的确打算把产业都拿出去卖掉,但她没打算离开饶州城,爹娘的坟还在这边,她不想去其他地方,而且她一个姑娘家人跟章嬷嬷,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心里也没谱。   既然要留在饶州城,她就要为自己寻求一个庇护。   把所有的银钱全都捐给军营里头,只为寻求一个庇护,想来军营里面的将领也会同意,到时候有军营里的人庇护,应家人再怎么生气,都不敢动她。   而且那时候,她身上也没什么可以让应家人惦记的东西。   等过上几年,她在慢慢把香坊跟胭脂水粉铺子开起来。   那时候她应该也成家了,应家其他人也别想再惦记她的家业。   章嬷嬷彻底愣住。   她结结巴巴说,“可,可要是把所有的银票都捐了出去,娘子你往后要怎么办啊?”   应书嫦笑了声,“嬷嬷别忘记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是爹娘留给我的配方,只要有配方在,我就能够继续把香薰铺子跟胭脂水粉的铺子开起来,所以嬷嬷别担心,等把家业都卖掉,嬷嬷在随我去军营一趟,等去了军营,把东西都捐出去,木已成舟,应家人再怎么闹都不成了。”   章嬷嬷怔住,她倒不是心疼老爷太太留下的家业,只是担心娘子把家业都捐出去,往后要怎么办?没点银钱傍身哪里成?而且把银钱都捐出去后,娘子住哪里?以后打算做些什么?这些都是问题。   不过租个小院子的银钱,娘子应该会留下的。   到时候娘子租个小院子,她就去外面做活计,也能养活娘子。   章嬷嬷道:“也罢,娘子不管做什么,老奴都会陪着。”   “谢谢嬷嬷。”应书嫦声音柔软。   二人进到牙行里面,应书嫦让人把牙行的掌柜给叫了出来。   牙行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出来见到应书嫦,笑眯眯问,“应娘子怎得过来了?”   应书嫦也不废话,把身上的契书都拿了出来,“我想把家中产业都卖给掌柜,掌柜可要收?”   想要最快时间把所有产业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都变卖,肯定还是牙行最快,低于市价卖给他们,让他们也有赚头,这样就很容易脱手。   胖掌柜有些惊讶的看了应书嫦一眼,他也知道应家那些事情,忍不住说,“应娘子有没有想过,即便把这些产业都换成银票,你要如保住这些银票?”   胖掌柜跟应二老爷也有些交集和生意上的往来,算是半个朋友,也知道应老太太对应老二有多过分,所以他也挺讨厌应家这些人,看人家夫妻过世,就上门欺负孤女,贪图产业。   你说你要是在人生前时候对人家好点,人家小娘子也不至于走上这一步,宁愿把所有家业都卖掉,都不愿意让她们占半点便宜。   但是就是应小娘子把产业都卖掉,银票不是更好被抢夺?   应书嫦笑道:“为何要护住?我打算把爹爹留给的家业全都捐出去,往后我若有能力,自己在置办偌大的家业就是。”   胖掌柜有点震惊了,这么多的家业,这小娘子竟舍得都给捐出去?   不得不说,也是个有魄力的,倒是随了应老二的性子,可惜不是个男子,若是个哥儿,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上门来抢家业。   胖掌柜也不多劝,知道应娘子这也是走投无路。   他看了看应娘子带来的这些契书,最后给出了二万五千两的价格,比市价低了些,但也没到太过分的地步,他还能从中赚个三四千两的银子,要是换做其他人,他至少敢把价格压一半。   这也是他为应老二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   等把银票收好,应书嫦把城外山脚下那几十亩田地的契书给胖掌柜,“还劳烦掌柜再帮我一个忙,待会儿让人把这些田地的契子送去八方客栈,给一个住在天字号房间,叫做许沁玉的小娘子手上,就说是赠予许小娘子的。”   这些田地,她没卖给牙行,专门留给了许沁玉,也没打算收银钱,许小娘子帮了她如此大的忙,要不是许小娘子夫君帮忙配的熏香,她也拿不到这些契书,所以这点子田地她就赠予许小娘子,至于为何不亲自去,也是怕给许小娘子带来麻烦,怕应家人以为是许小娘子出的主意,去找许小娘子。   因为晚上,她跟应家肯定还有一场大仗要打。   其实昨儿跟许小娘子在客栈商量时,许小娘子还邀请她去城外的饭庄做掌柜,可以负责给女客调制香薰,还有胭脂水粉之类的。   不过许小娘子说自己的饭庄估摸着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开起来,还得半年多建,也给了她时间考虑。   她也打算好好考虑下的,这半年,她就好好歇息歇息,稍微留点银钱,租个小院子,够她跟章嬷嬷的生活嚼用就好。   胖掌柜自然应承下来。   将生意讲究诚信,他也不会贪这几十亩的田地。   应书嫦交代完,就带着章嬷嬷离开,租了辆马车,过去城外的军营一趟。   赵婆子也慌忙跟上。   应书嫦没搭理她,也让她一起上了马车,赵婆子还嘀咕道:“娘子这是打算去哪里?”   应书嫦并没有理会她,任由赵婆子跳上马车,跟着一起去军营,她想看看这些人悔之不及气急败坏的模样。   马车很快出了城,朝着镇守在城外的西南军营而去。   这些军营驻扎在城外,井然有序的,快到的时候,还能听见士兵们操练的声音。   赵婆子见应书嫦来到这里,已经有些疑惑,“娘子过来军营这边作甚?”   军营不能乱闯,应书嫦还未走到军营前,就被附近巡逻的士兵发现拦了下来,喝斥道:“你们作甚,这里是军事重地,擅自闯入是不是不想活了?”   应书嫦取出身上所有的银票,加起来有差不多十三万两左右,“民女来军营只是想捐些银子而已,还请军爷进去通传一声,这些民女的全部身家,想都捐给军营里头。”   几个巡逻的士兵有点惊讶,以前也不是没人来军营捐过银子还有粮草,但第一次见到一个小娘子捐十来万两银子。   赵婆子目瞪口呆,她听着应书嫦说得这些话,好久才反应过来。   她指着应书嫦,浑身颤抖不已,“你疯了是不是?你竟然把自己爹娘这些年打拼下来的家业全都捐掉?你是不是傻?就算交给老太太,老太太也会好好待你,这些银子也都有你的份儿,你现在全部捐给军营里头,什么都不剩,你真是疯了,疯了。”   说着,她竟还想冲过去抢夺应书嫦手中的银票。   要是给老太太晓得她眼睁睁看着娘子把全部身家都给捐了,她回去也别想好过。   “放肆!军营重地还敢抢夺东西!”立刻有两名士兵上前抓住赵婆子,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用长矛指着她的脑袋,“再敢闹事,就地格杀。”   军营重地来闹事,他们即可把闹事者就地格杀。   赵婆子不敢动弹,却还是死死的盯着应书嫦,“娘子,你可要想清楚啊。”   其他士兵也看向应书嫦,“小娘子莫要来胡闹,你家大人了?”   应书嫦还是那句话,想要给军营捐银子。   士兵没法子,回了军营里头通传一声,大将军一听也稀奇得紧,出来看了看,问道:“你个小娘子看着也不大,哪里弄来十来万两银子想要捐到军营里头?”   应书嫦跪下,“民女应书嫦,愿把全部身家都捐给军营,还望将军成全。”   应家啊?   大将军心里头就了然了。   他平日也会去饶州城内,所以听闻应家的事儿。   毕竟这一个月,应家的事情是城内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他也听说了些,没想到这个应娘子宁愿把全部身家都捐了,都不愿意便宜应家一分,看样子这老太太当初对自己二儿子跟孙女太过分,不然也不会逼得孙女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将军这些日子也愁得很,他去城里就是为了军饷贪污案。   朝廷那边贪污军饷,连着带粮草也减少,军营里头都是大男人,个个都很能吃,平日的军饷也都舍不得出去吃吃喝喝,都托人带回去给家人里用,现在却短缺了他们的口粮,每日吃能吃个半饱,大将军也很是自责,想要快点把军饷贪污这案子给弄清楚,别再让军营里头的士兵们受委屈,让他们吃饱饭。   这十来万两银子,倒是能让军营里头饱餐一段日子,解了现在的燃眉之急。   他道:“成,这些银钱我就收下了。”   他既然收了银子,也就知道应小娘子其实是用这十几万两的银子换来军营的庇护。   大将军心里头还清楚,应小娘子这般做,名声都要受到牵连。   但大将军这样的大老爷们,其实对于这个名声也不怎么看重,也见应小娘子心意已决,想到人家都愿意把十几万两的银票捐出来,他示意士兵回他营帐里头取了个小木牌出来,递给应书嫦,“这木牌小娘子留着,这是我们军营的敬献牌,对于军营有着一定功劳功绩的人,都会给个敬献牌,这牌子也有些用处,要是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欺负了小娘子,尽管去跟饶州城的太守府,或者城内的守卫求救就成。”   这牌子不是什么重要的令牌,就是个小玩意,有些军营小将领的家眷会住在饶州城,免不得有些不长眼的东西欺负到她们头上,所以才有了这个敬献牌,也就是吓唬吓唬人的玩意。   应书嫦没想到还能拿到军营的小木牌,欢喜接下,又跟大将军道过谢。   大将军挥挥手,把银票塞在衣襟里头,才转身回了军营。   回去军营后,他又吩咐几个士兵去饶州城里头,就在应家宅子那里多转转,要是瞧见应小娘子有麻烦,记得进去帮忙。   ……   应书嫦上了马车,回到城内。   一路上,赵婆婆都在责骂她是不是疯了,又哭又闹的。   应书嫦却一点也不在乎,她心里从未有过的宁静和舒适,所有的心结,一下子全都解开了。   她知道回去应宅后,打算收拾下东西,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她自己的衣物,还有爹娘的配位带上,她就能离开了。   她也跟牙行的掌柜约好,等暮食的时候,就让牙行的人过去收宅子。   应书嫦回到宅子就开始收拾东西。   老太太得知她回,立刻过来探望孙女。   今儿她又过来孙女屋子寻锁匙,还是什么都没寻到。   应书嫦也不搭理她,只埋头收拾着东西,她的衣裳也都好收拾,全都装在大的箱笼里头,到时候牙行的掌柜会帮她运一下行李。   老太太见她收拾东西,愣了愣,“书嫦这是打算作甚?怎么还收拾起东西来了?”   难不成孙女终于想开,打算把契书给她,把宅子也让出来。   应书嫦还是不说话。老太太只能回头问赵婆子,赵婆子一脸惶然,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   老太太厉声道:“还不快说!”她也察觉出不对劲。   赵婆子这才哭着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跟老太太说了一遍,从应书嫦离开宅子去了牙行,然后把家中所有产业都卖给牙行,最后去军营把十三万两银票全都捐给了军营里头。   老太太一听,脸色苍白,整个身子都软了,瘫软在地,一边哭骂着应书嫦,又问她到底是怎么把玲珑锁箱里头的东西取走的。   老太太这一哭,把大房三房的人都给哭了过来。   两房的人一听应书嫦竟然把所有的家业都给捐了出去,应老大跟应老三气得抬起手臂就想打应书嫦。   应书嫦也不怕他们,把大将军给她的木牌拿了出去,“瞧见没?这是大将军给我的敬献牌,你们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今儿这事儿我就不会善罢甘休。”   这话一出,应老大和应老三果然没敢下手,只是疯狂的辱骂应书嫦,骂她愚蠢,白眼狼,他们又恨又气,心疼得都快背过去气儿了。   应书嫦也不理睬他们,闷头收拾东西。   她只把自己的衣裳还有首饰给收了,另外就是爹娘的牌位一并放在箱笼里头。   应家人还想拦着她,不让她走,想法子想让她去军营里头把银钱都给要回来。   正闹腾的时候,十来个士兵跟牙行的掌柜过来了。   有了这些士兵跟牙行的掌柜,应家人也不敢继续闹。   应书嫦让人帮她把箱笼都搬去外面的马车上,走的时候,她还把玲珑锁箱的钥匙丢给了老太太,说道:“这就是老太太你找了一个月的锁匙,它就放在我爹牌位的后面,但凡您帮我爹擦拭过牌位就能发现,可您从住进这宅子一个多月,一次都没帮我爹娘擦拭过牌位,没有祭拜过他们。”   说完,她再也不搭理应家人,跟着章嬷嬷一起离开应家。   应家其余奴仆的卖身契,她也都给了牙行的掌柜,让他帮忙,等她离开后,把这些卖身契还给应宅的奴仆们。至于香薰铺子还有胭脂水粉铺以及作坊的匠人们,她也都在牙行掌柜那里留了银钱,让掌柜给她们遣散费还有这个月的月钱。 第105章   应老太太和应家大房三房的人眼睁睁看着应书嫦离开, 想拦下她,却又不敢拦,他们惧怕应书嫦手中的牌子,也惧怕那些守在旁边的官兵们。   等到应书嫦带着章嬷嬷和两个大箱笼离开, 牙行的胖掌柜却没走, 他还带了不少人, 看着宅子里头的人笑眯眯说,“老太太,你们也该搬了, 这宅子如今是在我名下,所以还请老太太你们麻利些, 趁着今日赶紧都搬了吧,我也好把宅子打扫干净,这宅子我挺喜欢,就没打算卖, 准备给自家人住, 自然是越快住进来越好。”   老太太哭道:“掌柜,这天色都已经暗了,再说,现在搬, 我们住哪啊。”   还要搬回以前那个又挤又破的小宅子里头,她当然不愿意, 她只希望如今这一切都是孙女演的一场戏。   胖掌柜还是笑眯眯的,“这我可就管不了, 毕竟你们姓应, 跟我不同姓, 总不能再继续赖到我家去吧。”   这话把老太太一噎, 还是哭哭啼啼不肯搬,胖掌柜也没了好脸色,直接把房契甩了出来,现在房契上面是他的名字,这些人要是不搬,直接给打出去就是。   眼看着胖掌柜冷了脸,带来的人也虎视眈眈望着他们,老太太没了法子,只能让人去收拾行李,她也捡起应书嫦丢给她的那把锁匙,回到房间里,翻出玲珑锁箱,发现这锁匙真能插进锁孔中,啪嗒一声,锁被打开,老太太急忙打开玲珑锁箱,却发现里头只是一叠厚厚的宣纸……   老太太嚎啕大哭起来,她不知道是那贱丫头这几日趁着她不在时换了玲珑箱里面的东西,还是还是箱子里头其实一直都是这些宣纸,那贱丫头故意耍她的。   一个时辰后,老太太领着大房三房的人搬出宅子。   外面站满了凑闹热的人。   老太太逢人就哭诉应书嫦做下的事情,街坊邻居们听得目瞪口呆,觉得应书嫦也太狠了些,宁愿把应老二这十来年打拼下来的全部家业捐出去都不愿意分给应家人。   “啧啧,一个姑娘家,怎么心肠这么狠。”   “可不是,毕竟都姓应,老太太也是她的亲祖母,竟如此对待自己亲人,实在过分了些吧。”   胖掌柜有些听不下去,哼了声道:“你们知道什么,这老太太带着一家老小搬来应老二宅子,这都一个多月,连去祭拜下应老二的牌位都没有,这还怪人家应娘子狠心?狠心的不是应老太太他们?”   街坊邻居一听,有些诧异,“这……这咋连自己亲生儿子的都不祭拜下,的确有些过分了。”   “你们不晓得,这老太太也狠心,当初把应老二分了出去,就给了几两银子,摆明了就是偏心,现在应老二夫妻死了,他们就这样欺负一个孤女,竟然都不去祭拜下应老二,真是难怪应娘子狠心了。”   “不过十几万两银子,应娘子说捐就捐,也真真是……哎,这到底怎么舍得捐出去的哦。”   “可不是,十几万呐!”   他们这辈子连一万两的银票都没见过,人家一个十九的娘子竟然把十几万两的银票捐出去。   就觉得应娘子还挺有魄力的。   应老太太也只能灰溜溜的带着人回到以前住的老宅子里头。   ……   应书嫦带着章嬷嬷找了个大些的客栈,要了间通铺,够她跟章嬷嬷住着。   现在她身上也就是一些碎银子,另外还有点银票,先在客栈住着,过两日再去租个小院子,她跟章嬷嬷就能安心住下,她身上其实不止这点银票,爹爹还在钱庄给她存了些银票,也就几千两,这笔银钱应家人不知情,不过她也没打算取出来用,身上的零零散散的银子就足够了,要是不够用,就把自己的首饰一样样的卖出去,也让应家人知道她的确是没银钱的。   在客栈住了两日,她把自家爹娘打拼下的家业尽数捐去军营的事儿已经传遍饶州城。   大家既有点震惊,又觉得她太傻了。   不少人觉得她过分,一个姑娘家,这些银钱给应家人也是应该的。   总之应书嫦的名声还是坏了,但她根本不在乎,她又把打算嫁人,在乎那玩意作甚。   如果一个男人真要是因为这种事情看扁她,觉得她名声不好,她也不愿意嫁给这样的人。   应书嫦在客栈住了两日,跟着章嬷嬷住了间僻静的小院子,一个月四百文钱,简单置办了些东西就住了进去,她还去买了条狗崽子回来。   她保留着爹娘留给她的配方,也是怕应家人惦记这个配方,继续找她麻烦,总归还是养条看家护院的狗安心些。   在小院子里住着,她也不用操心什么,竟觉得日子过得宁静舒心。   她打算就这样先住半年,半年后,等许小娘子的饭庄开业,她就先去给许小娘子做掌柜!   ……   许沁玉和四哥在八方客栈等了一天,等到牙行的掌柜让人送来田地的契书,她就知晓应书嫦作何打算了,她不想离开饶州城,打算把家业卖掉都就捐给军营里头。   知道应娘子做下决定后,许沁玉跟四哥没有久留,把田地过户后,两人就又出城了一趟。   许沁玉也陪着四哥过去城外,四哥要看附近的风水堪舆。   这些建筑要分别建造在什么方位上,都会风水依据的。   许沁玉不懂,就跟着四哥身后,看着他依据周围的山形地势还有水源,很快就把风水看好。   裴危玄道:“玉娘我们也回吧,这边看得差不多,待回去后,我会帮你把最后建筑构造图画好,就差不多能找人动工了。”   两人离开饶州城,至于应娘子那边的事情,她也让周掌柜帮着盯着,要是应家人这样还敢去欺负应娘子,就去帮帮应娘子。   周掌柜也让许沁玉放心,他会帮忙盯着的。   回去后,许沁玉也忙了起来,不仅要去许记食府忙,还得开始找人定砖瓦木材泥沙等等这些建造房屋的材料。   好在有四哥帮忙,四哥帮她画的建造图纸,还有内部的装饰装修的图纸,都一并给画出来。   除了饭庄,还有女眷和男客们住得宅子,另外在女眷住的客宅后面,许沁玉还打算建一座五进的宅子,后面的大院子正好跟后山相连,方便白玉跟墨玉平日里可以在宅子后面的大园林里头玩耍,也能从这大园林通往后山,这么大的地方,足够给它们跑了。   这五进的宅子,也足够她跟裴家人一起住着。   不过五进的宅子大,家里人就这么几口人,住着肯定会空荡荡,到时候也不可能让家里人洒扫,五进宅子太大,平日宅子里头的扫洒,家具跟园林的保养修葺都得要人,所以必须得买丫鬟奴仆了。   现在来溪巷住的宅子,平日里都是祝氏打扫。   其实闻氏想买两个丫鬟,但是祝氏不让,说就是一点活,不然她平日也事情做。   许沁玉打算在源宝镇招建宅子的匠人,到时候去饶州城干活一干就是几个月,没必要每日都归家,肯定也是住在工地上,源宝镇的人她也熟,管起来也容易些。   至于建造的砖瓦泥沙,肯定还是去饶州城买比较方便些。   这些她也都要事先打探好,可以问问鲁夫人,鲁夫人住在饶州城,又是经商的,认识的人肯定多。   鲁夫人前些日子就回饶州城了。   许沁玉就给鲁夫人写了封书信,让陶齐给送去饶州城,还顺带让陶齐帮忙打听下应娘子的事儿。   陶齐就是之前想偷许沁玉火腿的小泼皮,这三人倒也算改邪归正,一点偷鸡摸狗的事情都没做过,这差不多两年时间一直都是帮着许沁玉做事儿,平日里功哥儿有什么事儿都是交给他们三个去办。   到时候工地上监工的事情,她不太好去,到时候也要交给功哥儿。   功哥儿这三年,也窜了个子,比许沁玉都高出半个头来了,加上练武,看着挺壮实,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就是面嫩了点,到时候肯定也会让陶齐他们帮着盯着。   陶齐也成了亲,姑娘家年纪跟他差不多,之前家里人为了彩礼让姑娘嫁给个病秧子,没几年病秧子病逝,姑娘回家,陶齐本身就挺喜欢这姑娘,只是以前他也知道自己混蛋,配不上人家,现在他改了不少,这一年半也存了不少银钱,姑娘家要二十两银子的聘礼,他也给了。   成了亲,他越发有干劲,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就想多存点银钱,让自己媳妇过上好日子。   那姑娘也知道心疼人,每次他回去都有热乎饭菜吃,不管他身上的衣裳多臭多脏,人姑娘也不嫌弃,帮他浆洗衣物。   陶齐爹娘本来以为儿子这辈子都要做个泼皮无奈,哪里想到儿子还有改好的这一日,心里别提多高兴。   所以哪怕人家是个小寡妇嫁过来,老两口也没任何意见,对儿媳很好,平日里儿媳在家做饭,他们就在外赚银钱,每月还会给儿媳塞银钱,让她买点好吃的好喝的,别省着。   总之陶齐现在日子过得不错。   他知道许东家打算去饶州城建饭庄,就偷偷问过功哥儿,“功哥,东家是不是要去饶州城外建饭庄,到时候能不能给我们三留个位置,以前东家建酒坊时,咱们都干过,也熟悉,做个小工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源宝镇的人都知道许小娘子要去饶州城开酒楼,但她并不是在城内置办商铺开,而是去城外重新建造,这就很是稀奇,也很好奇她为啥要在城外建酒楼,到时候吃个朝食暮食还要往城外跑,不是很麻烦?   这能有生意吗?   但人家已经开始招匠人,肯定做不得假。   源宝镇已经有不少人都打算去试试,看不看能不能被招上,人家小娘子给的工钱多,他们干活也起劲。   功哥儿看了陶齐一眼,笑道:“你放心吧,我表嫂应该不止让你做个小工,估摸着到时候跟我一起过去监工。”   陶齐一听,兴奋的直搓手,“那请东家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他想攥银钱给媳妇儿买个金簪。   等到许东家让他给饶州城的鲁夫人送封信,陶齐就知道功哥儿没骗他。   他亲自去了饶州城一趟,把书信递给鲁夫人,鲁夫人看过后就给了回信。   趁着鲁夫人回信的空档,陶齐又跑去附近集市的茶摊上要了盏茶,就听到周围的人絮絮叨叨说着跟应娘子有关的事儿。   应娘子这事儿起码得传个十天半月才能停歇下去。   应娘子已经租了个小院子住着,应家人竟然还上门,不过应娘子直接没搭理他们,反正配方在她手中,她也没了银钱,这些人只能干着急,什么便宜都占不到,心里肯定懊恼难受,她心里就高兴着。   反正她都不在乎名声,随便这些人怎么闹腾,她关起门来过日子,应家来人,她一并不接待,应家人就使劲喊门,喊得周围邻里都烦了,就有妇人出来扯着嗓子把拍门的人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顿,骂的应家人灰溜溜离开。   应书嫦也很会做人,特意给这妇人送了篮鸡蛋,妇人喜滋滋的接过,还说,“大妹子放心吧,以后有人再上门骚扰你,我就帮大妹子骂他们。”   应书嫦笑眯眯道谢。   所以眼前的实惠才是最动人的,哪怕这些人也觉得她狠心,觉得她不应该如此对应家人,觉得她一个姑娘家连名声都不顾,但那又如何?她没掉一两肉,反而这些人会因为这丁点的好处就来帮她。   听到应小娘子没有吃亏,陶齐才放心些,又回到鲁夫人府上,拿了她给许东家的回信回了源宝镇。   许沁玉看过鲁夫人给她的回信。   鲁夫人信中说,她认识不少砖瓦窑作坊,让许沁玉来饶州城在定砖瓦泥沙,到时候能便宜许多。   知道应娘子没吃亏,许沁玉也放心了些。   半个月后,许沁玉在饶州城外的饭庄开始动工了。   至于应娘子给她的那几十亩田地,现在正好到了秋收时节,许沁玉也是等到那些佃户们把田地里头的庄稼都给收了后才会动那边的土地打地基。   而这些佃户突然少了田地可以种,心里也是惶恐不安,没了田地种粮食,往后可怎么办。   直到新东家告诉他们,虽然田地不能种,但这片田地会用来盖宅子甚的,到时候可以让家里的壮劳力去做小工,大家这才放心下来。   饶州城外的饭庄开始动工,许沁玉跟四哥过去一趟。   功哥儿还有陶齐做监工,之前陶齐那两个小兄弟做小监工。   许沁玉把工地上需要的采买都交给功哥儿跟陶齐来。   至于成哥儿,还有许风他们四个,平日都要跟着食肆那边学厨艺,毕竟等到饭庄开业后,他们要么得留在许记,要么就要过来饭庄这边开始掌勺。   许沁玉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招帮厨,就是担心饭庄开业后,人手不够,厨子最好还是先招好。   饶州城里,许多人都已经知晓许记食府的东家要在饶州城开饭庄。   许沁玉的大名,其实连饶州城很多酒楼个食肆都听过她的名讳,知道源宝镇有个许记食府,东家是个小娘子,亲自掌勺,做吃食很美味,哪怕只是个小小的食肆,每日都是宾客如云。   知道她要来饶州城开酒楼时,这些酒楼跟食肆的东家都还有些担忧,担心许沁玉开的酒楼把食客都给抢了过去。   但得知许小娘子竟然要把酒楼开到城外去,这下子所有人都有点懵,又觉得她是不是太托大,真以为自己做的吃食可以让食客们迁就她,跑去城外吃吗?   毕竟他们也就是听过许小娘子做的吃食好吃,没真去吃过。   现在不少人都已经不再担心许记抢了他们的食客,而是准备看许记的笑话,看看她把饭庄开到城外,到时候能有几个客人。   就是看许小娘子在城外动工的势头,怎么好像有点大,几乎有好几百亩田地的地头都开始挖地基起来了,这许记饭庄到底多大?   这么大的地头都动工,没个几万两银子也拿不下来,这许小娘子是真不怕亏银钱啊,这还是开在城外,到时候就算营生不好,家业想卖都卖不掉。   甚至饶州城还有人打赌,看许记东家在城外开的饭庄能够坚持多久就关门大吉。   许沁玉可不清楚这些,她虽然不用监工,可是也忙得很,还得不少事宜都得处理。   四哥前两日陪着她去饶州城外看了看,回来源宝镇后就又出去跑商了,说是要等上两个月才会能,许沁玉也让他放心,工地那边已经上了正轨,那边工程量大,请了不少小工和匠人,不怎么用她操心。   但她得开始找人做家具,厨具这些。   总之是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还得招人,饭庄需要跑堂的,两边女眷男客歇息的宅子也需要招人。   女眷这边待客的都是十来岁到三十来岁的小娘子,还得教她们怎么给客人揉捏筋骨,疏通经脉这些。   大大小小,零零散散的事儿还是挺多。   等四哥离开后,许沁玉隔三差五也会去饶州城看看。   工程那边也有鲁娘子的人帮忙,甄武更是也忙了她不少忙。   好在事情虽多,但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是花钱跟流水似的,许沁玉都有点担心最后银钱不够,不过鲁夫人跟东来居的冬氏都开口说过,她要是银子不够的话,尽管同她们借。   目前身上的银钱还是有不少,四哥也给她估算过,她身上的银钱也就是勉强够,但后期还有其他很多零零散散用银钱的地儿,恐怕还得再备一万两左右。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深秋,四哥刚回来一趟,给她塞了五千两银票。   许沁玉有点惊了,“四哥,你出门作甚去了?怎么带会这么多银票?”   裴危玄沉默了下,说道:“东家给的。”   五千两银票还是他从霍叶手中挤出来的。   这趟霍叶出门已经回来,琉璃器具卖得很不错,卖了一大笔银钱,但这些银钱都被霍叶用掉一半,岛上有不少地方需要用到银钱,以前扣扣搜搜,现在赚了第一笔,自然是先把岛上的人先顾着,剩余的,霍叶也存着在,等往后招兵买马需要的那可都是几百万上千万两的银子。   结果殿下一回来就问他要一万两银票。   最后实在没法,霍叶才挤出五千两银子给了殿下。   许沁玉惊讶道:“四哥,东家怎么给了你这么多银票?”   裴危玄看了玉娘一眼。   许沁玉心里头就自顾自的猜测出来,四哥东家好像在弄那个琉璃,这东西值钱,肯定是四哥护镖路上出了大力气,所以东家才给露了这么多银钱,五千两,那肯定是卖命赚来的。   “四哥,你护镖路上没事吧?”   许沁玉有点担心。   裴危玄已经猜到玉娘心里头怎么想了,有点无奈,“没事,玉娘不用担心。”   见四哥真没事,她也放心了些,最后这五千两银票,许沁玉也没跟四哥客气,收下了。   裴危玄在家没待多久,待了十天就出门了。   许沁玉知晓四哥这五千两银子肯定不好赚,这又要出门给东家卖命护镖。   等四哥离开时,她给四哥做了脆皮肥肠。   最近她一直研究菜谱,给饭庄那边定吃食单子。   这个脆皮肥肠的配方她已经改过几次,配了她觉得最合适的口味口感出来。   这个脆皮肥肠,她是先卤过后,再给卤好的肥肠表面裹上一层脆皮水,等肥肠上的脆皮水干透后,再放入油锅中炸,还得复炸一次,炸到表面金黄酥脆。   炸好的脆皮肥肠微微放凉后,吃起来表皮酥脆掉渣,带着点微甜的口感,吃起来香脆还很劲道,里头的油脂也都被炸出大半来,所以并不会很油腻,反而很解馋。   即便是彻底凉透,口感依旧很脆。   她配的脆皮水可以让这个酥脆的口感保持两天左右。   等两天过后,口感虽然不再酥脆,但变得更有嚼劲,前后的口感都非常有滋味,非常香。   不过这东西也就是秋冬时候还能放放,到了夏天,肯定还是得尽快吃掉,不容就变酸了。   这道脆皮肥肠实在太香了,一出来就得到所有人喜欢。   可以说这段时间许沁玉新出的菜品,大家伙没有不喜欢的。   这些新配的菜谱,许沁玉也只是在许记做出来,但还没有上单子,食客们都还没吃过,都是食肆里头的伙计们试吃。   给四哥带了不少脆皮肥肠,嘱咐他给商队的人也尝尝,这样他有什么事儿,商队里头的人也都会记个人情帮上一把。   而许沁玉这边,等四哥前脚刚走,许记也出了点事儿。 第106章   许记出的事儿不算大事, 只是也让许沁玉有点其他想法。   事情跟许记租赁这商铺的东家有关。   四哥早上吃过朝食才走,许沁玉早上就过来给四哥炸脆皮肥肠。   吃朝食的食客们,闻见这味都有些受不了,还问闻氏, “掌柜, 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新鲜吃食?这味儿闻着可太香了。”   闻氏笑道:“我家玉娘不是打算在饶州城开个饭庄吗?最近都在弄新的菜式, 今日做的这道菜叫做脆皮肥肠。”   食客们都忍不住道:“那暮食时候能不能上这道新菜式?”味道实在馋人,他们也都是许记的老食客,知道许小娘子的厨艺有多好, 她弄的这道新鲜吃食,味道肯定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哪怕还是用下水做出来的。   闻氏也只是笑道:“怕是还上新不了,得等到饭庄那边也开业后,两边同时上。”   食客们自是遗憾,但这香味着实太霸道, 吃着朝食都还念念不忘。   等到许沁玉送四哥离开的时候, 食客们见她出来都忍不住问,“许小娘子,这新鲜吃食真不上吗?咱们闻着这味都馋得慌。”   许沁玉笑道:“大家也都是许记的熟客,今儿炸的脆皮肥肠本来是送我夫君吃的, 他要出远门,后厨还剩不少, 今日吃朝食的食客,每人都送上半根, 虽然不多, 但大家也能尝尝味道, 给点意见如何?”   她突然想到, 以后新弄的菜式,也能免费让食客们帮着尝尝味道,都是许记的老食客,还能帮她尝出味道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食客们笑道:“那感情好。”   许沁玉到后厨,让人给前面食客每人送了一小份尝尝。   的确不多,每人大概就一根,手掌长度,还是切成两半的其中半边,但大家伙一点都不嫌弃,观看这色泽都很是诱人,色如琥珀。   “唉哟,这入口酥脆的都掉渣了,香,脆,有嚼劲,也不会油腻,吃起来香得很,果然许小娘子做的吃食从来不会让咱们失望。”   “真的好香,就是太少了,实在不够解馋,唉哟,东家的饭庄快点开起来,到时候虽然不能去饶州城给东家捧场,但许记咱们肯定都要来。”   “好吃,好吃……”   所有食客都对这道脆皮肥肠赞不绝口。   等到接待完朝食的食客们,大家把后厨卫生做完,都开始歇息起来。   许沁玉也在前面坐在窗牖旁写写画画,除了新拟定的菜单,还有饭庄那边的一些小细节,都给写了下面,怕自己忘记,没多大会儿,听见食肆门口传来脚步声,她回头去看,是个中年男子,正探头朝着里头望着。   许沁玉自然认得他,是她租赁的这商铺东家的男人。   她租赁的这商铺的东家姓姚,三十多岁的年纪,有个女儿,丈夫早早过世,她再嫁就是嫁给眼前的中年男子,又跟这人生育了一个女儿。   姚娘子自己有个小宅子,还有这家铺子,每年租金也有几十两,日子说不上多富裕,但肯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平日里还做些绣活儿,就是她这丈夫游手好闲,什么活都不做,整日在家吃喝,吃喝完就爱四处闲逛。   许沁玉倒是不太喜欢他,他偶尔喜欢来占点小便宜,朝食的时候过来,看见外头卖的肉夹馍,都要去要上一个,食肆里面的活计也都认得他,也不好意思不给,就是给了,他也不会给银钱,还说这食肆是他们家租给东家的,本身就比市价便宜些。   或者暮食时候瞧见门口卖的鱼头鱼丸子也会要上一份。   都是几文钱的东西,许沁玉也不太计较。   好在姚娘子知道轻重,每次知晓自家男人跑来沾便宜,都要过来跟许沁玉道歉,还会把银钱补上。   但许沁玉都没要,这男人说的也对,当初她租这铺子时,年租的确比市场价便宜了几两,但那也是因为当初这铺子连着租给两家做吃食营生的,都亏了本,导致以前的租户早早的退了租,然后这铺子就放了几个月,一直不好租出去,所以才便宜了几两银子对外租售。   而且要不是许沁玉租下来,其实也不见得有其他人愿意租,毕竟之前连着亏了两家,都会觉得这铺子不旺人,不旺生意。   许沁玉想到这里,又去看这男人。   闻氏已经走了过去,笑道:“石小兄弟,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这会儿朝食刚卖完,石兄弟要是想吃些什么,可以暮食时候过来。”   毕竟是商铺的东家的男人,闻氏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男人笑道:“没事儿,过来瞧瞧,掌柜你家儿媳在不在?我有点事情想同她说说。”   他也知晓许记真正管事儿是许沁玉。   许沁玉起身,“石东家可是有什么事儿?”   这男人姓石,别人好像都喊他石老八。   石老八这才见到窗牖下坐着的许沁玉,走进来搓搓手笑道:“许小娘子,是这么回事,你也知道的,这商铺本来就是比市场便宜租给你们的,也都租了快三年了,你瞅瞅看,你这生意又这样好,是不是也该涨点租子?”   许沁玉问道:“那石东家觉得涨多少合适?”   虽然签的契书上也写着不得无故涨租,但耐不住石老八总是过来想涨租。   其实去年时候,这个石老八就来过,想谈账租的事情。   只是那时候姚娘子在一旁,刚听石老八开了个口,姚娘子就赶忙把人拉走了。   这都过去一年多,石老八还是没放弃。   许沁玉觉得,人家想涨租也正常,看自己赚了银钱,加上租金本来就比市价便宜些,涨回去也成,就是每年多了几两银子而已。   石老八笑道,“是这么回事,本来每年的租金也比外面便宜些,我是想着,这铺子也都租给小娘子快三年,小娘子人好心肠好,以后呢,这租金我们就不收了,甚至还能添些银子进来,许小娘子不是还在饶州城建饭庄吗?银钱肯定能多一点就一点,我们也帮你出二百两银子,往后这许记食府也不收你们租金,可以一直给许小娘子用,就是许小娘子在饶州城的饭庄,往后我们能不能拿个一份半份的盈利,许小娘子觉得如何?”   许沁玉忍不住看了石老八一眼。   这心还真够大的,就二百两银子还想占她饭庄的股份。   就是鲁夫人跟冬氏,人家愿意一二万两的银子借给她,也决口不提入股的事情。   饭庄那边光是建成都要五六万两银子,还不算后期的投入。   饭庄开业,等到正常开始盈利,每个月少说几千两银子的盈利,往后说不定会更多。   这石老八就出个二百两,每个月想分走她几百两,打得什么算盘,这也太不要脸了些。   许沁玉忍不住问,“这是石东家的主意,还是姚娘子的主意?”   石老八笑道:“姚娘她也同意的。”   其实姚氏一开始根本不同意,说的也不是出二百两银子,是差不多二千两银子,她所有的身价,都投给许沁玉,但占的也不是饭庄那边的份,是源宝镇许记食府的份额,每月分一点盈利。   但石老八觉得二千两银子实在很多,饶州城的饭庄也更有赚头,何况现在大家都不看好饭庄,他觉得许沁玉做的吃食好吃,就算开的城外,恐怕也会宾客云集,不如趁着现在给点银钱占了份额,等以后饭庄那边能赚大银钱,到时候就占了大便宜。   闻氏在旁边听得直皱眉头,也觉得这人是不是异想天开。   许沁玉点点头说,“我知晓了,石东家让我考虑考虑吧。”   她当然不可能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甚至没打算   虽然契书上都已经写明,但她心里头不乐意了,不想继续租这姚氏的商铺。   她打算看着源宝镇这边有没有其他商铺出售,她想直接买个商铺,不然租赁的话,总有些房东瞧着你生意好了,就想着涨租,或者把你挤走,这铺子他们自己留着做营生用。   这样的事儿在后世都是屡见不鲜。   源宝镇的许记食府是她开的第一家,她也舍不得放弃,还想继续开着,以后要是在其他地方开分店,源宝镇都是第一家创始店。   石老八还以为许沁玉考虑过后就会同意下来,笑道:“那小娘子先考虑考虑,我就先回去等许小娘子的信儿。”   许沁玉点点头,面色还是不变。   等人离开后,闻氏忍不住说,“这石老八实在有些过分,二百两银子就想入玉娘你那几万两银子建的饭庄,他在做什么春秋大梦,玉娘莫要怕,我们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这铺子至少十年内不得无故涨租,也不能不租给你,他真要想占这么大便宜,我们就把契书拿出去给他瞧瞧,就算告去官府我们也不怕。”   许沁玉摇摇头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一不同意,他在食肆里使点坏就不好,所以娘也别担心,我有其他打算。”   闻氏忍不住问,“玉娘有何打算?”   许沁玉笑道:“这许记食府本身就是我们缺银钱时候租赁的,有些小,食客们坐着都有点挤,也亏得我们家食客都不嫌弃,所以我就想着不如趁着这次,买个大商铺,三层阁楼的商铺,重新把许记食府开业,到时候食客们坐着也舒适许多。”   源宝镇三层阁楼的商铺比饶州城那边便宜许多,总归是多个二千两银子的事儿,正好四哥给了她五千两银子,先用上,后续饶州城那边的饭庄还是银钱不够,就先跟鲁夫人或者冬夫人借一些。   闻氏也觉得不错。   “成,那我们就买个大商铺。”   许沁玉也没把这事儿瞒着许记的伙计跟帮厨们,大家跟着她快三年的时间,许记有什么事情也都会跟他们商量的。   大家也都觉得不如买个大商铺,谁让这石老八如此恶心人,二百两银子就想占人家大便宜。   许沁玉笑道:“既然大家都觉得可以,那我这几日也看看饶州城里头有没有三层阁楼的商铺卖。”   源宝镇比饶州城小上不少,三层楼的商铺并不好找,反正小的商铺对外出售的比较多,至少南街这边就没有三层阁楼的商铺租售。   ……   等冬骞晚上回去后,家里人已经吃过暮食,但他还是过去陪了陪母亲。   自打他爹的事情过去后,娘的性子越发随和,几乎家中大大小小的家业都交给他们兄弟两来打理,东来居也已经彻底交给弟弟来打理。   弟弟也把名字改回了冬席,而且前两个月跟未婚妻成了亲,现在性子沉稳不少。   就是东来居的生意到底受了些影响,食客比以前少了不少,不过母亲也不怎么在意,觉得只要他们平安顺遂就好,银钱赚多赚少都已经无所谓,说冬家现在也已经不怎么缺银钱,虽然几十万没有,十来万银票还是有的。   加上家里人也都不是那种喜欢挥霍的人,十来万已经可以过上很富裕悠闲的日子。   冬骞过去陪冬氏闲聊了会儿,也把许记发生的事情说给母亲听了听。   冬氏听完,有点诧异,“这石老八疯了不成,怎么敢二百两银子就想要饭庄那边的份儿,他怎么敢的?姚氏怎么会让他开这个口的?姚氏不像这种人。”   她拿二万两银子都不敢去跟人家许小娘子说合伙开饭庄的事情。   虽然外人都不看好许小娘子那个饭庄,但她是很看好,她相信许小娘子的手艺和眼光,那么大的工程,根本就不是个简简单单的饭庄,肯定还有其他吸引食客的地方。   冬骞道:“所以师父打算另外买个三层阁楼的商铺,把许记迁过去。”   冬氏一听,心里头忽然一动,她倒是有点想法。   目前源宝镇三层阁楼的商铺可不好找。   她想着,要不干脆跟许小娘子合伙做营生,把东来居这酒楼让给许小娘子做许记食府。   不过东来居毕竟是爹留给她的,里面还得保留着东来居一些特色跟招牌菜,招牌也可以弄个小的挂在旁边,主要肯定还是主打许记的招牌跟菜谱。   而且现在东来居的生意其实也一般,加上她也不怎么想打理家里头这些家业,都交给席哥儿去打理,席哥儿还是太年幼,撑不起一个酒楼,等以后席哥儿可以撑起一个酒楼时,让席哥儿再去其他州城把东来居开起来。   至于到底怎么运营,还有以后盈利如何分,都看许小娘子的意思。   当然,还是得看看人家许小娘子愿不愿意,要知道许记可不缺食客,她就算把东来居给许小娘子用,也是她占了大便宜的。   她也相信,以后许记的名声会越传越远,会有更多人愿意慕名而来品尝许小娘子的厨艺。   所以还是得看看人家许小娘子的意愿。   许小娘子若愿意,酒楼甚至都不用装修,换个招牌,或者让许小娘子看看酒楼里面有没有哪里想要重新修葺动工的地儿,到时候一并给弄弄,也不用人家出银钱,都是冬家来出。   冬氏把自己的想法跟长子说了说。   冬骞惊讶了下,忍不住说,“母亲舍得把东来居居于后位吗?”   其实他下午听师父说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但东来居毕竟是祖父留下来的,是冬家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加上现在东来居管事儿是弟弟,他也不好插手,没曾想,母亲也是这个打算。   冬氏笑道:“这有什么舍得不舍得,虽然东来居是你祖父留下来,是祖上一代代穿成下来的,但也只是在源宝镇有些名气,出了外头,谁都不晓得东来居,东来居在我们手里头也就不过这般了,何况你还在跟着许小娘子学厨艺,往后东来居的菜谱肯定也会有不少都是许小娘子的菜式,现在和起来做酒楼也不错的,不过现在东来居管事的是你弟弟,还得先问问他的意见,他要是愿意,骞哥儿你就去跟许小娘子说说如何?”   冬骞点头。   冬氏没耽误,过去小儿子院子里。   小儿子才成亲,挺疼媳妇的,每日回来都是陪着媳妇。   二媳妇也特别好,知晓她近来心情不好,总想方设法的逗她开心,还跟大媳妇一起请了戏班子来唱戏,陪着她看戏赏花。   冬氏找到二儿子,同她说了说自己的打算。   冬席一听就同意下来,其实他也清楚,东来居现在生意下降,他也担心东来居会在他手里头没落下去,倒不如跟许记一起合伙开酒楼。   见小儿子同意下来,冬氏就去跟长子说了说。   冬骞打算明日一早过去许记后就跟师父商量商量。   ……   而石老八他回去后,姚氏见他回,忍不住问,“老爷,可跟许小娘子说了,许小娘子如何说的?”   石老八道:“她说考虑考虑,她要不同意,咱不把食肆给她租就是了,她现在生意好,换个地儿可不保不齐,说不定也是咱们铺子旺她。”他其实心里头清楚是许沁玉厨艺好,他就是胡扯而已。   姚氏瞪了石老八一眼,“你浑说什么,是人家厨艺好,所以生意才旺,真要是弄得人家不愿意租咱们铺子,搬走的话,我们铺子又该空置下来,老爷,我还是觉得我们做的不对,即便二千两银子,对许小娘子来说,肯定也不算什么,咱也不要多的,许记每月两三分的盈利就好,老爷,你当真跟许小娘子说的是二千两银子入许记的份例?没乱说什么吧?”   这事儿本来她也不愿意,还是石老八总说涨租涨租,说许记的生意如此好,都是因为自家的铺子旺许记,每个月涨到二十两银子,她觉得老爷有点疯了,本来一个月租金还不到五两,现在还想涨到二十两,说出去都要被人骂的。   后来她就想着,要不就出点银钱入许小娘子的食肆。   二千两银子也是她可以拿出来的全部诚意,她也不打算参合食肆其他任何事情,就是每个月分点红利,让老爷每个月去收红利,或许就不惦记着涨租的事情,以免老爷控制不住,真跑去跟许小娘子说涨租的事情,就弄得不好看了。   石老八满不在乎的说,“放心吧,我都说了,就看她想得如何。”   姚氏还是有点不放心。   但也不好意思亲自去找许小娘子说这事儿,只等着过几日看看许小娘子如何回复。   ……   次日一早,许沁玉过去食肆,打算等朝食卖完,就去其他几条集市上逛逛,看看有没有铺子出售,她记得前段时间是没有三层阁楼的铺子出售,就是不知这段时间有没有了。   只是没等到卖完朝食,冬骞一过来许记,就同她说,“师父,我有点事情想同你商量商量。”   许沁玉就让冬骞直说。   冬骞把昨儿跟母亲商量过的事情跟师父一说。   许沁玉一听,也心动了。   先不说她信得过冬氏还有冬骞。就连冬氏的二儿子冬席,在之前他爹那件事情里头,也看出他的成长和担当,冬家人的人品都没问题,合作肯定是可以的。   而且东来居不止是饶州城最大的酒楼,里面的大厨帮厨都有不少,她正缺大厨帮厨。   何况真要一起开酒楼,冬家人也是以许记的招牌为主,剩余的就是商谈占股比例的问题。   许沁玉笑道:“那具体的事宜,要不我跟冬夫人谈谈?”   冬骞笑道:“好,等晌午休息时,我派人把母亲请过来,到时候师父跟母亲谈。”   等到晌午,冬骞派人把冬氏接了过来,许沁玉跟冬氏聊了聊,她看得出来,冬氏现在对冬家家业倒是有一种比较放任的状态,一切随缘。   最后两人商谈过,两家合并一家,到时候主打的还是许记现有的菜谱,保留着东来居的一些招牌菜,但肯定大部人都还是喜欢许记的一些菜式。   许沁玉打算在饶州城饭庄建造这小半年,她则能把许记的菜式都交给东来居的大厨还有帮厨们,到时候留一些人手在饶州城,其余人手都能调去饭庄那边,也能解决她饭庄那边人手不足的情况。   而酒楼其他什么修葺,任何事宜都不用许沁玉操心,她就是把菜谱重新定制下,把招牌改动下,刨去到时候给大厨帮厨跟伙计们的月钱,纯利润按照二八的比例来分成,许沁玉八成,冬家二成。   许沁玉觉得冬氏要的分成实在太低了些,本身也是她比较占便宜,五五分成就行。   但冬氏不愿意,也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知道许记的菜谱才是最贵重之前的,最后许沁玉坚持,两人就按照三七来占了股。   当然,冬氏只是在饶州城这个许记占了三成的股。   饭庄那边,冬氏当然不可能开口,她看得出,饭庄那边并不是只有吃饭的地方,恐怕不管她出多少也银子都不合适入股。   两人定下来后,就签下契书。 第107章   两人把契书写好签订, 冬氏想的很详细,条条框框,几乎是不占许沁玉半点便宜,东来居这酒楼的使用权都是许沁玉来做决定, 要是其中冬家人有任何异心, 都会赔偿许沁玉很大很大一笔银钱。   等把契书签好后, 两人就一起过去了东来居一趟。   许沁玉过去查看东来居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东来居是四层楼高,比她原本想找的三层阁楼的商铺都还要多一层。   一楼和二楼堂厅,比许记大上很多。   三楼和四楼则是厢房。   东来居前两年已经重新装修过, 待客的堂厅跟厢房都不用变动,装修也是比较典雅大气的, 窗牖也都很大,很亮堂。   许沁玉又去后厨看了看,后厨也非常干净整洁,只有一些需要改动的地方, 就是料理台。   炉子有点不太够, 不过许记的炉子和蒸笼多,到时候一起搬过来。   料理台则是改成长L形,连着的水池子,切菜清洗备菜都更加方便些。   另外就弄三个跟许记一样的烤窖, 这样以后一些烤羊排之类菜式,还有烘干食物都能用到, 很是方便。   许沁玉跟冬氏说了说。   冬氏道:“这个改动起来也快,十天就好, 正好这十天可以让人把许记食府和东来居的招牌打出来, 这十天, 东来居先挂着牌子, 说暂停营业十日,酒楼要重修修葺一下。”   到时候酒楼正门牌匾上挂着‘许记食府’四子大招牌,旁边竖挂着‘东来居’三字小招牌。   许沁玉点点头,又把烤窖具体要怎么搭建跟冬氏说了说,冬氏都给记了下来。   冬氏又道:“这十日也不用惊动旁人,许小娘子你那边还是照常开业就好,等到时候直接搬过来。”   许沁玉也觉得成,许记都是老食客,等搬的时候跟他们说说,再在许记门外挂个牌子写明白,食客们就知去哪吃了。   许沁玉把料理台跟水池烤窑这些具体同冬氏说了说,就回去了。   等许沁玉离开,冬氏也给东来居的大厨帮厨和活计们说了声,说要把厨房重修修葺下,也让他们回家休息十日,这才又跟冬席商量具体需要改动的地方。   冬席也是点点头,“好,那母亲回去歇着吧,这事儿我来办。”   冬氏也有点心疼儿子,因为岳有为的那事儿,席哥儿几乎是一瞬间就成长起来。   许沁玉回去后,晚上跟许记的帮厨还有跑堂的三个婶子们一起吃暮食时,就把许记跟东来居合并的事情也说了说,大家自然也都听她的,还觉得冬氏人很厚道,这个条件,可以说是把东来居完全给许记使用,还有东来居的大厨帮厨们,还不收一点银钱。   许沁玉之所以答应跟冬氏一起合并,也是因为等她搬去饶州城后,源宝镇这边的许记她就顾不上多少,得其他人打理,现在有了冬家,往后许记就可以交给他们打理。   至于分成的问题,她几乎什么都不用出,就是因为菜谱占了七成,的确是她占了很大的便宜。   等以后饭庄开业,这边交给冬家打理后,分成可以再重新跟冬氏谈谈,五五分成对冬家也公平些。   之后许沁玉也就把这事儿跟家里人说了说,就没在跟旁人说,每日还是该作甚就作甚,连着食客都没有说。   而东来居那边,翌日一早,冬席就让人在外面挂上歇业十日的招牌,开始找匠人和瓦泥工把厨房重新修葺,还要烤窑也找人做了起来。   又过去几日,石老八又来找了许沁玉一趟,问她考虑的如何。   这次许沁玉直接拒绝了,说道:“石东家这是为难我,饶州城那边的饭庄,光是前期的工程投入,打底就要五六万两的银子,你说二百两银子就想占我的商股,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所以这恐怕是不成的,而且石东家说想涨租,我同姚娘子签下的契书上也写明不会涨租,即便去告去官府,石东来也没有理由让我涨租,既然闹到这般,我便想着,等到明年初,铺子的租期也到了,我便不再续租了。”   石老八一听,脸色都变了,忍不住道:“许小娘子这就不厚道,你在我这里租了三年铺子,本身租金就比其他铺子便宜些,怎么还耍起脾气来了。”   许沁玉蹙眉,“我不愿让石东家你二百两银子就占我大几万两银子的饭庄商股,就成耍脾气了吗?”   石老八气急败坏道:“这是我家商铺,我爱涨租就涨租,你既然不愿意租了,我这铺子可是旺铺。”   一旁听着的闻氏看他对玉娘横眉怒目的模样,也有些急了,忍不住上前拦在玉娘面前说道:“你这人怎么这般,这铺子怎就成旺铺了?那是因着我家玉娘手艺好,吸引来众多食客上门吃食,所以才让你家商铺成为旺铺的,而且你如此胡搅蛮缠想要涨租,那也该是从明年开始,毕竟是年初租金才到期。”   之前交租子都是一年一年的交,所以要等年初才到期的。   “既如此,那明年租金都要二十两银子一个月。”石老八直接道。   闻氏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敢要二十两银子一个月的?这样商铺的租金,最多也就是五两银子一个月,都算高的,基本都是年租,五十两银子左右,他却要二百四十两一年,这不明摆着觉得许记生意好,狮子大开口吗?   许沁玉道:“我说过,等明年我就不租了,东家到时候你爱涨多少是你的事情。”   石老八直接说,“你要是不想租了,那现在就搬走。”   他才不相信许小娘子会放弃每个月几百两银子的盈利,要搬走,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商铺,等重新装修修葺好,食客们都差不多走光了,去其他食肆酒楼用饭食,想要重新积累食客也不容易。   他还是觉得自己的铺子有些旺许沁玉,虽然许小娘子的厨艺也的确不错,但运气也很是重要。   许沁玉道:“明年才到租,我现在不会搬的,若是石东家你再胡搅蛮缠,我就要报官了。”   石老八有些生气,正想继续跟许沁玉掰扯掰扯,余光瞧见一人走过去,抬头去看,是徐孔目,应该是过来许记食府,石老八不敢得罪徐孔目,看了许沁玉一眼说,“行,且等我过几日在跟许小娘子说道说道。”说完急忙走了。   等他一溜烟跑掉,徐孔目也刚走到许记门口,见许沁玉抿着唇,闻氏也一幅愤愤的模样,忍不住问,“这是发生了何事儿?”   他是过来提汤的,现在刚好晌午,许记歇息,他昨日就跟许小娘子订好了汤。   天冷了,许记出了道汤,猪肚鸡汤,汤底浓郁鲜甜,喝完身上都暖呼呼的,儿媳前些日子又生了,给他生了个小孙女,所以平日不苟言笑的他近来面上都不自觉的带着笑。   儿媳还在做月子,现在家里人都在照顾儿媳,不怎么出来,平日里家里也比较节省,偶尔才来许记吃吃,因为儿媳刚出月子,他就跟许小娘子定了猪肚鸡汤,带回去晚上给儿媳吃的。   他这刚过来就见石老八灰溜溜跑掉,又见许小娘子跟闻氏都有些气愤的模样,就问了句。   闻氏忍不住说,“徐孔目不知,这石老八实在欺负人,之前想二百两银子入玉娘在饶州城的那个饭庄的商股,玉娘不答应,他竟又提涨租的事情,要一个月二十两银子,我家玉娘就不想租这铺子,说明年不租了,他竟想现在就赶人。”其实她也知道石老八说得是气话,不会真的赶人,也以为她们是说笑,不是真的想搬走。   徐孔目听得果然皱眉,“我记得许小娘子你们是有签契书的,他若在上门纠缠,你便去衙门报官,我会立刻过来捉他过衙门。”   因为签了契书,具有律法效应,所以石老八这样就是触犯律法,会挨板子。   许沁玉点点头,“多谢徐孔目,不过也没几日的事儿了,再过几日,许记食府要搬去东来居了。”   徐孔目怔了下,“许小娘子的意思是……”   许沁玉笑道:“对,往后许记食府就跟东来居合并成一家,等重新开业时,还请徐孔目上门吃宴。”   徐孔目。“那恭喜了,到时候定会过去的。”   许沁玉也道:“同喜同喜,听闻大人儿媳生了个闺女,大人得了个小孙女。”   徐孔目又忍不住扬起唇角,看样子是真喜欢小孙女。   又说了几句话,许沁玉回后厨把煨好的猪肚鸡汤提出来递给徐孔目,自然也是不收银钱的,说是,“我与云兰关系好,云兰的嫂子也就是我的嫂子,嫂子这做月子,我也忙着,不能上门去探望,这猪肚鸡汤劳烦大人送去给嫂子喝,嫂子要是还有什么想喝的,大人尽管过来同我说声。”   她与徐孔目的小女儿徐云兰相处三年,现在已经是关系极好的闺友。   徐孔目道过谢后,提着汤离开。   等他回去,把鸡汤交给妻子向氏。   鸡汤都还是滚烫的,端去厨房可以先给儿媳盛点让她喝着。   徐孔目又把石老八的事情跟向氏说了说,向氏一听,皱眉道:“这石老八疯了吧?他怎么想的,他娘子就让他这么胡闹?”   徐孔目道:“姚氏应该还不知道他这样胡闹的。”   要知道那个商铺都是姚氏的产业,石老八当初跟姚氏成亲时就是个老光棍,一文钱都没有,就一个破烂屋子,还是村子里头的,并不是源宝镇。   向氏忍不住说,“许小娘子怎得不找姚氏说清楚?”   徐孔目说,“她明知自己丈夫的德行,却依旧不劝谏他的行为,她也是有一些责任的,如果许小娘子继续租她这铺子,往后肯定也是麻烦不断,所以许小娘子打算把许记搬去东来居,好像两家会合并成一家。”   向氏一听有点惊讶,“东来居那不是源宝镇的百年老字号吗?竟然也愿意跟许记合并?以后是挂着许记的招牌还是东来居的。”   “应该是许记的招牌。”徐孔目也觉得冬氏还是挺有魄力的,连着自己祖上留下来的百年老字号都能说合并就合并,往后东来居说不定会有个不一样的未来。   徐家聊着家常,石老八也回去了,姚氏见状急忙问道:“老爷,许小娘子可同意了。”   石老八骂骂咧咧道:“她同意个屁,还威胁我说以后不租我们家商铺了。”   “怎会?许小娘子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姚氏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石老八破口大骂道:“就是看你好说话,要我说,你就该脾气硬一些,整日同她道歉作甚,我们商铺本来就便宜几两银子租给她的,偶尔去她那里拿点吃食怎得了,你还要同她道歉给银子,这才让她觉得我们好欺负,稍微涨点租就威胁我们说不租了,她要是真敢不租了,我就跟她姓去,就是威胁咱们。”   姚氏道:“要不还是我上门同许小娘子说说吧,既然不愿意二千两银子入许记的商股,商铺我们肯定也不会涨租的。”   石老八道:“凭甚不涨租,我们都给她便宜三年了,怎么也该涨起来了,行了,你别说了,这事儿我来定。”   “老爷!”姚氏还是不同意涨租,“我们不能做言而无信的人,本身就签了契书,要是涨了租,许小娘子去官衙告我们,是要挨板子的。”   石老八愣了下,又忍不住骂道:“我们家的商铺,想定什么租金就定什么租金,凭甚还要打我们的板子。”但语气到底还是弱了些。   一看就是一点律法都不懂的,以为契书是摆设。   姚氏道:“我可没哄骗老爷的,签了契书,衙门也按了官印,就是具有律法的,肯定不能随便想涨租就涨租。”   石老八这下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姚氏也不好意思上门去找许沁玉道歉,就这样耽误了几日。   然而不等姚氏上门,又过去几日,东来居的厨房已经修葺好。   后日就还不错,黄道吉日,许沁玉打算后日就把许记的东西都搬去东来居那边。   所以次日招待食客时,跑堂的几个婶子们就跟食客说了说,“各位贵客,咱家食肆明儿就要搬位置了,往后各位贵客还请挪步到新酒楼那边吃了。”   食客们有点惊讶,“怎么这般突然?”   袁氏笑道:“食肆到底有些小了,所以咱们掌柜这才想着搬去大些的酒楼里。”   “那这是搬去了哪里?”   袁氏道:“搬去东来居了,许记食府往后就跟东来居合并成一家,保留许记所有的吃食,东来居的招牌菜也都保留着,各位贵宾不管是想吃许记的吃食还是东来居的招牌,都还是一样,而且更方便了些,地方大又宽敞,各位贵客不用像在许记这么拥挤,以后那边大厨多帮厨也多,上菜更快,不用排队。”   众人一听,面露欢喜。   他们其中不乏乡绅员外还有富豪,就是喜欢来许记吃,也觉得许记太小了点,实在有点拥挤,要不是许记吃食真的美味,他们还真就不愿意来这么小的地方吃。   要是搬去东来居,的确方便许多,光是位置都足够宽敞起来,他们其中不少以前也都是东来居的食客,也在那边吃习惯了。   “那感情好,快点搬吧,是不是等明日就能过去吃了。”   袁氏笑道:“对,明日就搬,咱们东家说了,头三日的吃食全都是八成的价格。”   大家自然更高兴了,平日里许记的吃食可是没有折扣,明日搬店,难得便宜些。   许沁玉还在后面做虎皮花生。   这也是道新鲜吃食,可以当做饭前小点心,也能当做单独的点心,还能当下酒菜,不过目前也是在试菜阶段,是以后饭庄那边的菜谱。   这个做起来还是挺麻烦的,不过一次可以做不少,也能省不少功夫,工序比较繁琐,需要先做调味浆,再制糖浆,然后饶浆撒粉,既是把花生米倒在滚锅里头裹糖浆再撒糯米粉,这是最难的,花生外皮的粉要裹得好,还得不粘连,最后滚好的花生米还得烘干再加上一开始做好的加调味浆搅拌,把调味浆均匀的裹好,等到颜色均匀时就能出锅。   这道虎皮花生,吃起来酥酥脆脆的,香甜,是甜味的花生。   她还另外做了一种怪味的虎皮花生,工序是一样的,就是不能用糖浆,而是调的怪味浆。   做好怪味跟甜味的虎皮花生,等晚上吃暮食时,每桌都送了一叠甜味和怪味的,让食客们帮忙尝尝味道。   她这还是第一次调味,自然也得让食客们帮忙尝尝味道如何。   可食客们吃过也只觉得好吃,就是普普通通的花生许记都能给做出这么不同又好吃的味道来。   许沁玉还是能够觉察出味道有哪里不太满意,酥脆度是足够的,就是甜味跟怪味的比例还稍微差一点,等明日搬去东来居后再重新做两锅。   而两种味道,有人喜欢甜味,有人喜欢怪味,其实都挺觉得很好吃,但根据自己口味,会更偏爱自己喜欢的甜口或者咸口而已。   趁着送花生米的空档,袁氏她们又跟暮氏的食客们也说了说食肆要搬去东来居,跟东来居合并的事儿,也让大家帮忙宣扬一下,大家自然都说好。   等到吃完暮食,袁氏她们把后厨卫生做干净,那边冬席也派人过来把许记这边的炉子锅碗瓢盆所有的厨具,还有桌椅板凳都给搬走了。   当初商铺里头是空荡荡的,现在许沁玉要搬走,自然也把里头所有的东西都给一并搬走了。   就算把东西全部搬走后,许沁玉也让人把商铺里头给打扫的干干净净,这才离开。   等到这边办完,许沁玉写了个牌子挂在门口,告知大家许记搬了家,跟东来居合并了。   至于红烧鱼鱼头还有鱼丸这三样,即便是搬去东来居,许沁玉依旧没打算放弃,这也算是许记的一种招牌,就连那些不缺钱的食客们也挺喜欢,偶尔会点上一条红烧鱼或者鱼头鱼丸吃吃。   做完这些,许沁玉跟闻氏还有宁姐儿才回了家。   明日许记也算重新开业,许沁玉心里头还是有点激动,但她对自己手艺,对自己教出来的徒弟还是很有信心,等明日,东来居那边大厨帮厨也得跟着她学手艺,争取早日把许记的吃食都给学会,她也能顾着饭庄那边。   冬氏也已经跟东来居的大厨还有帮厨们谈过,告诉他们东来居会跟许记合并,以后酒楼就不叫东来居,而是叫许记,以后他们要是愿意留在许记,自然能跟着徐小娘子学做菜,但起码五年内,他们不能离开许记,不能把从许记学到的菜式卖给其他人。   东来居的大厨跟帮厨自然很愿意,他们也知道许小娘子的手艺,要不是碍于在东来居干了不少年,他们也想去跟着人家许小娘子学那些厨艺,现在有又不用他们拜师,人家还愿意把这么多菜式教给他们,岂会不愿意的道理,何况就五年的时间。   以后他们学会了,不管想开小吃食摊子,还是食肆酒楼,人家都不拦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自然不愿意走。   许沁玉回到来溪巷,晚上倒也很快睡下。   等明儿开业顺利的话,过段日子,她又得开始做腌火腿。   去年腌了八百条,已经腌制一年,差不多能吃了,她打算留三百条再放一年就能生吃,不过头一年腌制的一百条,她留了小半,也已经腌了两年,发酵条件比较好,差不多能生吃了,准备过年时候就生吃一条尝尝味道。   今年肯定还得多腌制些,因为明年饭庄也开始营业。   往后这火腿说不定也能做成跟葡萄酒一样的营生,做得多了,也能往其他州城运过去卖。   不过得等饭庄那边开业再说,不然她事儿实在有些多。   今年她打算做个一千多条的火腿,比去年多上一半就好。   次日一早,许沁玉起床洗漱好后,跟闻氏过去东来。   东来居那边有专门的掌柜,以后就不用闻氏跑来跑去,但闻氏平日跟着玉娘习惯了,打算去东来居看看,有什么她能帮到忙的地方。   赶着驴车到了东来居,就见四层阁楼的东来居,招牌已经换成许记食府,旁边还有个竖着的招牌‘东来居’,比许记食府的招牌小了将近一半,挂在旁边。 第108章   望着眼前的牌匾, 许沁玉这才跟着闻氏进去。   今儿冬氏也过来了,她本来已经不管酒楼的事情,但今日不同,许小娘子第一次来酒楼, 她心里自然也记挂着, 就过来瞧瞧。   酒楼的伙计们正在洒扫。   许沁玉过去后厨, 哪怕她还是个小娘子,这些三四十岁,四五十岁的大厨帮厨也都很服她。   许沁玉也不废话, 简单说了两句,就开始做今日份的朝食。   食材是昨儿就跟冬席说过, 全都已经备齐。   像是河鲜水产还是跟贺老伯定的,牛奶也是让贺老伯帮忙运来的,前些日子两家要合并时,许沁玉就已经跟贺老伯说过, 今儿贺老伯也早早的过来镇上, 跟着儿孙赶了几辆驴车,把水产跟牛奶送到了这边的大酒楼。   本身东来居这些大厨帮厨还不会做许记的吃食,也多亏冬骞跟汪大厨帮忙,加上成哥儿风哥儿还有大妞他们也在许记待了快三年, 也差不多能掌勺,帮不少忙, 东来居的大厨跟帮厨虽然没做过许记吃食,但他们十几、几十年的经验, 上手也特别快, 调馅这种活儿帮不了忙, 其他却都能帮上忙。   后厨里面顿时热火朝天起来。   总之人多, 忙活起来还是很快的。   一个多时辰后,朝食就准备好了,许记也把酒楼的大门打开,开始营业。   昨儿在许记的食客毕竟还是少许,今儿寻过来的也是少数,但他们也都跟往常一样,到了吃朝食的点就准备过去许记,突然想到昨天许记说要搬去东来居,赶忙去了东来居,就发现东来居的招牌换成了‘许记食府’,旁边也还挂着个小招牌,是原先东来居的。   食客们站在门口站了会儿,瞧见那四个大大的‘许记食府’四个大字,也有点不太一样的感受,他们也是许记慢慢壮大的见证人。   东来居的朝食原本也都是比较普通的几样。   暮氏的特色菜比较多一些,所以东来居原本朝食的单子就没保留,朝食都是许记的吃食。   所以原本许记的朝食,也都添了几样,加了羊肉胡辣汤,吃胡辣汤自然要配油饼,自然还炸了油饼,这个季节,吃一碗暖暖配上油饼,也很是舒服。   除了羊肉胡辣汤,还有豆皮,米酒,豆花。   这些也都是正常朝食的标配。   许沁玉也没打算一次加太多,因为现在酒楼比较大,之前的朝食花样就有些少,所以先加了这几样,等以后还会慢慢调整,以后还可以把早餐吃的粉面类型也完善一下。   辣糊汤一煮就是一大锅,香味闻起来也霸道。   这些食客得得知上了新鲜朝食,自然都是点的新鲜朝食,再配上之前自己吃惯的其他朝食。   食客们本来还有点担心,就算两家合并,会不会味道不一样。   等点的朝食端上来,闻着熟悉的香味,再入口一尝,味道一点都没变,这才把心放下来,开始安心的吃起朝食来。   新出的几样朝食也特别受食客们喜欢。   而且吃得更加舒心,因为地方宽敞。   以前许记虽然干净亮堂,可实在有点拥挤,现在就舒服不少。   还有那些不知许记已经搬了地儿的食客们,自然还跟往常一样,过去许记用朝食。   结果到了地方之后,发现许记关着大门,门上挂着一张告示,说许记搬了地址,跟东来居合并。   周围的商户们也都好心提醒,“许记搬啦,跟东街那边的东来居合并了,大家伙都过去那边吃了,我也刚去吃过,味道还是一样美味,地方更加宽敞了,你们都赶紧过去吧。”   因着贴着告示,加上周围商户们提醒,这些食客们也得知许记搬到东来居去了,自然也都过去那边用朝食。   还有东来居原本的一些食客们,其实他们也喜欢许记的吃食,只是后来觉得许记要排队,又不乐意排队,还特别拥挤,所以才回东来居吃的,现在许记搬过来,朝食还这么多花样,自然也很愿意。   总之第一日准备的朝食,不出两个时辰,就已经全部卖完。   也让东来居的的大厨帮厨们佩服不已。   平日过来吃东来居朝食的食客并不多,所以朝食上座率很低。   今儿上座率竟差不多满的,连着三楼四楼的雅间都坐了人。   晚上的暮食也都差不多。而且基本都是点的许记的招牌菜,就连东来居原本的食客大部分也都点的许记的菜单。   暮食时也把准备的食材都给用光了。   之前东来居准备的食材,很多时候都用不完,还会留到第二天,只要味道没变,第二天也会继续当做食材用掉。   许沁玉得知后,告诉这些大厨还有帮厨,还有冬席,“席哥儿,你负责酒楼的采买,应该也清楚食材新鲜的重要性,往后酒楼里头除了一些可以放置的食材,像是腊肉腊肠,或者腌制的一些臭鲑鱼等等这些,像是大部分家禽的肉还有新鲜的蔬菜,如果用不完,就当天晚上让酒楼的伙计们分分,带回去给家人里吃,特别是河鲜类型。”   许沁玉对食材的要求反而是最严格的。   除了天特别冷的时候,一些肉类放上一天还没事儿。   但是河鲜之类,即便是大冬天,鲜活的河鲜跟死掉超过一天的河鲜,做出来的味道口感那就开始有区别了。   不过有些肉菜,则的确需要把肉腌制下,放上两日做,味道才凸显出来。   另外还有一些蔬菜,像是白菜萝卜这些,都是可以存储。   那种新鲜的小青菜,第二天就蔫了,这种肯定第二天不能继续使用了。   所以即便是食材不新鲜,也是需要分辨。   冬席点点头,“我省得了。”   暮氏后,许沁玉又简单说了两句,大家这才散了。   如此过了三四日,许记原先的客人基本都已经知道许记搬了地方,回归许记的客人也基本达到了百分九十多之上,剩余一些,则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没过去吃。   而许记搬到东来居,跟东来居合并的消息也几乎传遍了镇子。   石老八跟姚氏也是三日后才知道许记搬去了东来居,两人都有点懵,石老八喃喃道:“她,她怎么说搬就搬了?”   姚氏也慌了神,“老爷,都说不该去说入商股的事儿,也不该跟人家提涨租的事情,你偏偏不信,现在可好,人家都没等到铺子到期,直接搬走了,现在可怎么办呀?要不我去同许小娘子道个歉,本身就是我们的错,也的确该说声对不住的。”   石老八恼羞成怒吼道:“道什么歉,我们又没错,不租就不租,我说她怎么有底气说不租了,原来早就做好打算,跟东来居商量好要合并,一直瞒着我们,等她搬走了我们才知晓,这小娘子真真是好有心计,这东来居的东家是不是傻的,怎么就愿意跟许记合并?甚至把招牌都给改了,这百年老字号的招牌说不要就不要了。”   可姚氏根本没心思听他唠叨这些。   她知道现在事已成定局,本身也是她们的错,该去好好道个歉,然后就算了。   至于她这商铺,即便许小娘子不愿意租了,她就重新挂个出租的告示。   现在这商铺因为之前是租给许小娘子,许小娘子让这铺子旺了三年,往后应该也是比较好租出去。   姚氏叹口气,跟石老八说,“老爷,快别说了,改明儿我同你一起去跟许小娘子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揭过,等明年开春,租子到期,我们重新把告示贴上再把商铺对外出租,人家许小娘子还把商铺重新修葺过,搬走的时候也是洒扫的干干净净,肯定很好租出去的。”   石老八心里头却还是怒火中烧,“凭甚要等到开了春,现在就去贴告示,现在就把铺子租出去,而且我还要去质问她,这不是过河拆桥,咱们铺子给她租了三年,现在她生意好了,赚了大钱,就搬走,对咱不管不顾的。”   姚氏也有些烦了,“老爷,你闭嘴吧,要不是你整日惦记着涨租,我也不会想着出二千两银子入人家的商股,许小娘子就不会想着搬走,也不会闹到这般田地,何况什么叫过河拆桥,我们是做买卖的,人家付了租金,人家营生好客人多,不是咱们铺子旺她,是人家手艺好,做的吃食美味,所以客人多,不是我们的铺子旺她,是她把我们的铺子带旺了,之后这铺子对外出租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来弄。”   她也觉得有点后悔,为什么要一味的迁就老爷,要不是他,她跟许小娘子都不会闹成这样。   何况现在住的宅子,还有铺子,全都是她的产业,本身就跟老爷没甚关系。   石老八见软弱好说话的妻子突然这般跟他说话,恶狠狠推了姚氏一把,“你清楚什么,要不是我帮着你,就你这性子,早被人不知坑了多少回,这许小娘子就坑了你,你还帮着她说话。”   说完,一甩袖离开了。   姚氏被他推的往后退了两步,后腰撞在后面的桌角上,疼的她脸色都变了,眼睁睁看着石老八离开。   而石老八没去别处,直接过去了东来居的许记,这会儿正好还是吃朝食的时候,石老头进到酒楼,扯着嗓子高声喊道:“许沁玉了?给老子出来!”   他这一嗓子,把正在酒楼用朝食的食客们给吓了一跳。   不少食客忍不住皱眉。   袁氏也立刻过来道:“石老八,你干什么?你还想找麻烦是不是?”   石老八冷笑一声,“我今儿来就是要找你们许记那位厨娘的麻烦,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我家铺子租给她三年,她说不住就不租,签的契书也只对她有好处,我说怎得前些日子她那么横,还说不租我们的铺子了,原来是攀上东来居的高枝儿,还连夜搬走,这不是过河拆桥?各位贵客给我评评理,这种人的品行,她做的吃食,你们也敢吃?谁知她是不是为了味道的美味,往里头添加了什么东西,不然你们说说看,她怎么一个十八.九的厨娘,做的吃食比掌勺几十年的大厨都还要好吃?”   这话一出,不仅食客们变了脸色,就连袁氏也变了脸。   她怒道:“你胡说什么,咱们东家为何搬走,你心里最清楚不过,还有咱们东家做的吃食就是好吃,源宝镇的食客们都吃了三年,早知道咱们东家就是厨艺好,我们也是天天都在食肆里用饭食,你再乱说话,小心我们报官抓你。”   “瞧瞧,这不是恼羞成怒了!”   石老八立刻嚷嚷道。   这也让来吃朝食的食客们有点怀疑起来,好像许小娘子做的吃食的确比人家掌勺几十年的大厨做出来的还要美味……   酒楼其他活计立刻跑到后厨去跟许沁玉通禀了声。   许沁玉这会儿还在调馅儿,一听石老八来闹事,她脸色就冷了下去,把手中的活儿交给汪大厨来做,过去前面的堂厅里,见石老八正洋洋得意说道:“各位贵客你们自己想想看,这小厨娘做的吃食为什么这么美味?是不是觉得这辈子从来没吃过如此的美味,你们真的觉得正常吗?肯定是里头添了什么让人吃了上瘾的玩意,你们可小心点。”   许沁玉脸色冷若冰霜,她低声对旁边跟出来的许风小声说,“风哥儿,你先去衙门报官。”   许风看了石老八一眼,说道:“师父,那你小心点。”   说完又吩咐身后的许调,“调哥儿,护着点师父,看着石老八,我先去报官。”   许调点点头,许风才抬脚朝着酒楼外走去,路过石老八时冷着脸看了他一眼。   等许风出去报官,许调跟着许沁玉走到堂厅里。   许沁玉看着石老八冷笑道:“石老八,你也不用因为我不同意你涨租搬走就恼羞成怒,跑来污蔑我,我在源宝镇开了三年食肆,做的吃食到底是因为味道好,还是添加了什么东西,我的贵客们自能分辨清楚,我连大部分的食材隔夜了就会不用,光是在食材上头都用了心思,有多少脾胃虚弱还有挑食的孩子是我帮着调理好的,还有些体重过重的贵客,我也帮着调理让他们瘦到正常体重。”   自打她帮着县令的千金杨枝枝把体重控制下来,杨枝枝现在体重差不多就是一百斤出头,现在也几乎都保持在这个体重。   杨枝枝瘦下来好,又陆陆续续好几个有些过胖的食客找上她,让她帮忙调整饮食。   许沁玉也帮他们安排了朝食暮食,全都瘦了下来,有些现在都还吃着,正在减重。   听她这么一说,食客们也都惊觉,的确如此,好几个经常在许记用朝食暮食的孩子,一开始瘦巴巴没几两肉,现在都长得白白嫩嫩的,还有杨县令的千金,之前有些胖,人家现在身形好看着呢。   而他们也吃了三年,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反而身体倍儿棒。   真要是添加了什么东西,他们吃了三年不早出问题了。   有食客忍不住说,“就是,我们吃了三年许小娘子做的吃食,现在身体不也好得很。”   “可不是,我还特意让许小娘子帮我把饮食做的清淡些,我这都瘦了三十多斤,这一瘦下来,我走路都不喘气,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食客们陆陆续续帮着许沁玉说话。   也有人忍不住问,“许小娘子,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不是小娘子你原先租的商铺那边的东家吗?为什么要这样污蔑你?难不成你真是占了他家铺子什么大便宜?”   石老八立刻接话道:“各位贵客你们不清楚,本身我那铺子就是比市价便宜些租给她的,结果她可好,说搬走就搬走,一点招呼都不打,哪有这样做人的?”   许沁玉本来也没打算把自己跟之前姚娘子那铺子的事儿给宣扬开,既然不租了,也就好聚好散。   而且她对姚娘子没什么意见,想着自己都要搬走了,就不对外说石老八做下的事情,免得也让姚娘子的铺子受到牵连,以后都不好往外租。   可是知石老八竟然还敢跑到这边来闹事,甚至污蔑她在吃食里头添加了东西。   她自然忍不下去,开口说,“事情到底如何,石老八你自己心里头也清楚,本来我是看在姚娘子的面子上,不想把事情闹开,免得以后影响了姚娘子这铺子,可你还要追到酒楼这边撒泼,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把事情简单的跟周围的食客们解释了下,“是前些日子石老八找到我,想要给我二百两银子入我饶州城那边饭庄的商股,我那饭庄前期光是建盖宅子饭庄都要几万两银子,我自然不可能同意,他就同我说要涨租,涨到二十两银子一个月,西街那头那种商铺,一年基本也就是五十两银子的租金,他如此狮子大开口,我想着正好食肆也有些小了,贵客们平日吃饭食都有些拥挤,就想着要不趁着这机会找个大商铺重新修葺搬过去,正好冬夫人听闻后,想与我合作,就两家并一家,把许记直接搬来东来居。”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有人忍不住替许沁玉出头。   “石老八,你这也太不过分了些,二百两银子就想入人家的饭庄,怎么敢提出来的?”   “还有你那铺子,最多也就是五两银子一个月,还跟人许小娘子要二十两银子一个月,人家肯定要搬走。”   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谴责起石老八。   石老八见状,立刻支支吾吾说,“我可没说过这些话,也没想要涨租到二十两银子一个月,这都是你自己说的。我就是去问问你,说许记生意好,能不能把明年的租子按照市价给我,你就恼羞成怒说不租了。”   许沁玉见状,都有点气笑了。   “你这是不想承认了吧?”   闻氏也过来说,“那天我也在场,你跟我家玉娘说,想出二百两银子占我家玉娘饭庄的商股。”   石老八冷哼声,“你们婆媳两,自然是帮着她说话。”   有食客高声喊道:“我也听见了,那日你就在许记大门口跟许小娘子说的话,人家许小娘子不同意,你就威胁别人说要涨租来着,想要涨到二十两银子一个月,我可都听见了。”   那是石老八第二次上门,在许记门口发生的事情。   这食客是许记旁边一家商铺的掌柜,那天正好出来透气,蹲在自家铺子门口,就听见两人的对话,本来还打算上去帮忙忙,见徐孔目过来,他才没起身的。   石老八说不出话来。   正好酒楼外头又走进来个妇人,正是姚氏。   姚氏见石老八怒冲冲的出来,担心他过来许记大酒楼闹事,就忍痛跟了上来,谁知他还真是过来了这边。   见到许沁玉,她立刻过来同许沁玉道歉,“许小娘子,真是不好意思,其实也是我的错,当初我不该说给你二千两银子入许记的商股,还闹成这样。”   许沁玉挑眉道:“你说的是二千两银子入许记食肆的商股?”   姚氏点点头,“许小娘子要不愿意,自然就作罢,涨租的事情更加不可能,不会涨租子的。”   许沁玉直截了当告诉她,“你家老爷拿着二百两银票想要,我不同意后,他威胁我要涨租到二十两银子一个月。”   姚氏愣了愣,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石老八一眼。   石老八有点心虚,没敢跟姚氏对视。   食客们见状,心里都明了。   原来是人家姚娘子当初想出二千两银子入食肆的股,可不是出二百两银子就想占那么大便宜,是这石老八私底下闹出这些事情的。   “这石老八,可真是贪心,还倒打一耙。”   “可不是,姚娘子当初怎么想的,找石老八这个老光棍,自己本来就是个寡妇,但有个闺女,还有宅子跟铺子,感觉还不如守着闺女过呢。”   “听说是石头八以前对她不错,还给做饭浆洗衣物呢,不然姚娘子干啥要跟他成亲。”   姚氏愣愣的听着大家的话语。   一开始的确是因为石老八对她跟闺女都很好,来她家帮她做饭浆洗衣物,还说往后会照顾她们娘俩,不让别人欺负她们。   可成亲后,他就变了,也不帮着他浆洗衣物,整日游手好闲,啥也不干,出去溜达完回去就等着吃饭。   食客们唠叨了几句,让姚娘子赶紧把石老八带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   姚氏这才回神,再次跟许沁玉道歉,才打算把人带走。   不曾想,许风带着两个衙役过来,衙役进来就把石老八给抓了起来。   石老八使劲挣扎起来,“你们想干什么?抓我作甚?” 第109章   看见官衙的人把石老八抓住, 姚氏也都不由的看向许沁玉。   许沁玉看了她一眼,对她说,“不说铺子间的纠纷,铺子明年就到租, 现在既然我不租了, 契书也就到期, 也不用等到明年,现在姚娘子就能把铺子拿回去对外租售。但他污蔑我做的吃食里面添加让人上瘾的东西,这种污蔑我名声的事情, 不可能放过他,任由他对外乱说, 坏我名誉,自然要报官,是非对错会由着衙门的县太爷来定夺,这种污蔑人名誉的事情本身就很是严重, 何况我还是做吃食的, 不证明自己的名誉,往后如何让我的贵客们信任我,继续来酒楼吃饭食?”   姚氏不敢置信的看了石老八一眼,不敢相信他竟然跑许小娘子的酒楼说出这种话来。   谁都知道许小娘子做吃食好吃, 那是因为她手艺好,毕竟在她食肆里都吃了三年, 真要有什么上瘾的东西,身体早该坏了。   她又忍不住对着许沁玉道歉, 希望许沁玉可以放过石老八。   “我们自然知晓许小娘子你的手艺有多好, 当然不可能是往吃食里头放了东西, 他就是胡言乱语, 还请许小娘子给他个机会。”   许沁玉摇头,“其他事儿可以,这事儿不成。”   否则以后有什么眼红嫉妒她生意好的人,就说她吃食有问题,有一就有二。   石老八还在叫嚷着,“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你这人怎么还当真,这么较真,莫不是你……”   眼看他嘴里又要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姚氏终于是忍无可忍,回头朝着石老八劈头盖脸打下去,“你闭嘴,你怎么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我同许小娘子也不会闹成这般,涨租涨租,你天天就惦记着那点子银钱,你要真有这个本事有这个想赚银钱的心,自己出去赚银子不成,整日吃我的喝我的,还与我惹下这般的祸事来,整日就想着直接占便宜,天下掉馅饼……”   她也忍耐很久,这会儿突然发泄出来,心底的弦一下子松动了,好像一切都拨开云雾见天日。   对啊,这一切明明都是她的,凭甚要她忍受?   最后衙役带着石老八离开,因为是许沁玉状告他,她也得跟着一起去,好在后厨已经忙活完大半,剩下的交给汪大厨还有冬骞他们都没什么问题。   姚氏发泄一通,也不能不管他,跟着一起过去衙门。   石老八不知是不是被她打懵了,这一路上,一声不响的,蔫头蔫脑被衙役压着过去衙门里。   到了衙门,县太爷一审问,甚至都不审。   就县太爷一拍堂木,吓得石老八缩了下脑袋,哭丧着脸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也说是自己嫉妒许记生意好,想要涨租,许沁玉不同意,还直接搬走了,他心中记恨上,就跑到酒楼闹事胡扯,说许沁玉做的吃食里头放了让人上瘾的东西也是他胡说的,并没有这回事。   杨县令都有些无奈,让他打了石老八一顿板子,就把人给放了回去。   许沁玉也回了许记继续忙活起来。   吃朝食的客人们倒没什么影响,反而觉得看了一场戏,还挺过瘾。   至于石老八说许小娘子做的吃食里面放了什么让人上瘾的东西,他们仔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了,都是许记的老食客。   现在石老八自己也承认是胡诌的,就更加没事了。   ……   而姚氏这边。   十大板子就算打的臀也不好受,石老八是被姚氏用驴车拉回去的。   拉回去后,她把人往床榻上一扔,就不管他了,甚至告诉他,“石老八,往后家中的洒扫做饭浆洗衣物都是你来做,铺子宅子的这些营生,你一点都不许插手,若是再让我发现你插手这种事儿,上门去跟许小娘子胡搅蛮缠,我们就和离!”   石老八不可置信的昂头看着姚氏,“你,你说什么?你,你敢!”   “我有何不敢的!”姚氏红着眼睛道:“现在你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谁还敢租我那间商铺,不然生意好起来,你就朝人家要二十两银子一个月的租金,那间铺子还能不能租出去都不清楚,反正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们就和离。”   “你敢!”石老八挣扎下地,想教训姚氏一顿,“方才你还在酒楼打我,你,你这泼妇,你到底跟谁学的,以前温温柔柔的一个人。”   “还不是被你逼的。”   见石老八瘸着腿还想要下地打她,姚氏哪里肯让他如愿,趁着他疼痛之际,一把将他推倒,而后骑在他身上,又劈头盖脸打了他一顿,石老八受着伤,也反抗不了,被姚氏打得嗷嗷直叫。   姚氏把人打了一顿后,回厨房拿了把菜刀塞石老八手中,“你要是想打我,就一刀把我杀了,不然……”   石老八见她连菜刀都拿出去,骂道:“你疯了是不是?我这也没动手打你,是你打我,你快把菜刀放回去,别把自己伤着了。”   姚氏不听他说话,举起菜刀朝着石老八的脑袋劈了过来。   石老八一脸惊恐的望着姚氏劈下来的菜刀,好在最后菜刀擦着他的脸过去。   石老八哆哆嗦嗦道:“你,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姚氏也是气狠了。   她又把劈在石老八旁边地面上的菜刀拔了出来,举了举菜刀告诉石老八,“既然你不敢杀我,往后你好好跟我过日子,家中的活计都是你来做,不然就和离,你要还想继续闹,我两同归于尽也是可以的,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石老八怔怔的看着姚氏,看到她面上的狠厉,有点不敢说话。   之后几日,除了头三日他要养伤是姚氏做的饭食端给他吃的,后面等他能动弹,姚氏就让他做饭食,浆洗自己的衣物,他还不乐意,姚氏也直截了当的很,不做他的吃食,就做她跟两个闺女的吃食,也只浆洗她们的衣物,完全不管石老八,甚至告诉他想要和离。   她也真真是不想跟石老八过下去。   她经历过一次姻缘,与已病故的前夫生育过一个闺女,本身家业都是爹娘留给她的,前夫也是招婿上门,闺女跟了她的姓。   她之前就没想过再嫁,是石老八对她穷追猛打,上门给她挑水做饭,就这样痴缠半年,她才同意跟他成亲。   没想到成亲后他慢慢就变了,成亲没多久,她又跟石老八生了个小闺女。   她经历过一个人带着闺女,也过的不错。   因为源宝镇治安不错,县太爷也是个好人,百姓们安居乐业,所以寡妇门前倒也没那么多是非。   她告去衙门,县太爷也会为她做主,所以她觉得实在不成,自己带着两个闺女过也是挺好的,人家许记的林氏不就自己带着两个闺女过的吗?   姚氏现在也的确是心如死灰,她也如实告诉石老八,自己实在太失望,不想继续过下去,想和离。   石老八这才开始慌了神,知道姚氏说的都是真的。   他也开始老老实实做起饭食,照顾还年幼的小闺女,等屁股上的伤势好得差不多时,也开始浆洗衣物和打扫家宅。   倒是让姚氏愣了愣。   但姚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现在也就是随意,反正她有宅子有铺子有银子,离开男人又不是活不了,就算没有石老八,她不如自己买两个丫鬟回来,家中洒扫做饭都由丫鬟来做,其实她一开始也想着节省,家里就没买,后来家中人口多起来,想过买丫鬟,是石老八不让。   他这人倒是很节省,而且他对两个闺女都是一视同仁,出去真要买点糕点买点头绳甚的,两个闺女都有,都是一样,绝无偏袒,所以这些年,姚氏也才愿意跟他。   现在姚氏也想开了。   要是石老八不愿意做,不愿意过,她就和离,再买两个丫鬟回来,她也乐得清闲,她手里头有而千两银子,加上还有铺子宅子,这些银钱足够她过得舒服舒服,没必要苦兮兮的过日子。   现在石老八既然愿意干活,姚氏也不多说什么,也不跟以前一样感恩戴德,就每日淡淡的,也不谢他,仿佛他做这些事情就该是天经地义。   姚氏也的确这样想的,她有银钱有宅子有铺子,虽然是是嫁给石老八,可他吃她的喝她的,做点事儿不是应该的,凭什么要她感恩戴谢。   所以这日子倒也继续过了下去,石老八甚至变得一点怨言都没有了,每日老老实实干活,也不出去闲逛了,整日在家带小女儿玩耍。   就算他整日干活,也不想让姚氏买丫鬟,心疼银子。   倒是铺子那边,也如姚氏所预料那般,因为石老八做的这些事情在源宝镇传开,其他人知道后,就算觉得许记租过这铺子是个旺铺,他们也不想来租,不然跟许记一样,往后生意好了,东家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不过姚氏对铺子倒也算比较平和的心态。   她手上还有二千两银子的现银,其他地方还有一处宅子也对外出租,铺子一时半会儿租不出去也没甚,等这段日子过去,铺子总能租出去的。   ……   许记这边,酒楼渐渐步上正轨,每日的食客都比之前在食肆那边多了三四倍,虽然忙,但大厨帮厨多起来,许沁玉倒也没觉得很累。   何况只要把东来居原本的大厨帮厨教会,以后就好很多。   日子倒也过得挺快,转眼就是一个多月,到了腊月。   许沁玉也跟田屠户定了一千五百条火腿,最后想了想,直接定了两千条,就算到时候真吃不完,这东西可以放,放到可以生食的标准后,让鲁夫人的商队帮着运到其他的州城都挺好卖的。   这东西尝过味道就知有多美味,不愁卖不出去。   田屠户自然没那么多猪后腿,他认得的养猪户比较多,自然是跟他们定的。   这些后腿也不可能一次性都送来许沁玉这里,都是一个月内,陆陆续续送来。   而许沁玉也陆陆续续,在腊月里把这两千条猪后腿全都腌制了起来。   腌这些猪后腿,又花了一千多两银子,她身上还剩余二万多两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饶州城那边饭庄建造后续费用。   不过那些大部分材料的银钱都已经付过了,就是还剩余后面工匠们的工钱,以及一部分家具跟厨具的工钱没有付。   而且许记自打搬去东来居,每月的进账翻了好几番!除去分给冬家的那三成,她每月还能得三千两银子左右。   所以也估摸着,剩余的银子加上这往后几个月许记的进账,应该是足够饶州城那边的饭庄。   就是之前那个买下来存放火腿的小作坊显然已经有些不够用,里头存放了九百多条火腿,最多再能放个一千多条,剩余的一千条火腿直接借用了鲁夫人在大谷村的大酒坊存放,那个酒坊建的比较大,空余的房间不少。   就是她也舍不得黑玉跟白玉一直守在两边看火腿,特意请了两个老实本分些的人帮忙守着。   这还是布庄吴氏的丈夫夏元志给她介绍的人,以前也在布庄跟着夏元志跑营生,后来年纪大了,力气不如从前,就回了家,人都是本分老实,帮忙看看作坊还是没问题的。   许沁玉搬来来溪巷,虽然距离吴氏比较近,但她平日太忙,也没经常串门。   不过平日也总有碰见的时候,逢年过节也经常走动,两家关系也是越好越好。   吴婉家的邵哥儿今年也已经七八岁,可比三年前才来源宝镇要租房时遇见的那个瘦瘦小小的邵哥儿要壮实不少,个头也蹭蹭的涨。   邵哥儿跟凤哥儿还有芫姐儿关系都很好。   现在三人还在一个私塾里读书,平日都是一起上下学堂。   邵哥儿性子也跟三年前不同,现在皮实了许多,话也多了,还知道护着凤哥儿和芫姐儿。   夏元志介绍的人,许沁玉用着肯定是放心。   而且作坊跟酒坊,一个在镇子上,一个在村子上,真要有贼人,都是一喊人就能知晓,只要有人守着就成。   有了两人帮着守着作坊跟酒坊那边。   许沁玉就没让白玉跟墨玉继续过去作坊那边,还跟它们说了说,饶州城那边在盖新的饭庄,还有宅子,五进的大宅子,有个很大的园林,以后它们就有地方跑了,还说园林通着后面的后山,它们平日从园林就能溜达到后山去。   自打跟白玉和墨玉说了这事儿,这几日,许沁玉就没瞧见过它们,怀疑它们跑到饶州城城外去看盖的饭庄跟宅子了。   等火腿腌制好,今年差不多就要过年了。   等到年后,饭庄那边也就能盖的差不多,到时候她肯定要过去饶州城那边忙碌起来。   到了腊月二十九,酒楼才歇业。   许记惯例都会跟酒楼的伙计们一起吃过年夜饭。   今年也不例外,今年还是搬来这边的第一年,许沁玉自然更加重视,腊月二十九只做了朝食,下午就不接待食客们了,让后厨的人做了三大桌子的饭菜。   以往许记一桌子就够,不过也是满满当当一大桌子人,今年多了不少伙计还有厨子,摆了满满当当的三桌子。   今儿就连冬氏也来了。   吃暮时,许沁玉惯例说了几句话,她端着一盏葡萄酒起身笑道:“酒楼每日宾客盈门也都是大家伙的功劳,一年到头,大家都辛苦了,往后每年过年时,酒楼都会摆年饭,大家一起吃年饭,吃完年饭就好好歇上几日,好好过个年。”   她说完,又笑道:“许记的伙计,除了每月的月钱,过年的时候还会有红封,现在大家都是许记的人,自然也是有的。”   原本东来居跑堂的伙计一个月才八百文钱,自打许沁玉过来后,给每人涨到了一两银,因为袁氏她们每月的工钱就已经涨到一两的。   而这些伙计们也都是东来居的老人,都待了好些年,勤快本分。   许沁玉自然一视同仁,都给了一两银子的工钱。   光是每月一两银子的月钱,就已经让跑堂的伙计们高兴得不了。   这些伙计跟袁氏他们一样,不仅跑堂,后厨的锅碗瓢盆也都是他们清洗,干活也利索。   其实八百文钱,在源宝镇这个地方都算多的,但没想到,新东家给的更多,所以干起活儿来更加卖力,一颗心也都直接向到许沁玉。   好在虽然是两家合并,但平日许沁玉只管后厨的事情,冬席管着采买等事宜,他性子也随冬氏,不像岳有为,采买都要从中贪点。   对于给伙计们涨工钱的事儿,冬氏跟冬席也完全没有任何异议。   现在就连冬席都在跟着许沁玉学厨艺,都要尊称她一声师父的。   他们甚至觉得许沁玉仁义。   这些伙计们听到要给红封也没多想。   只有袁氏她们三人看向许沁玉,双眸都有点发亮。   周围的伙计们都忍不住想,这红封能有多少,怎地她们看着都很激动的模样?   他们想着红封不就是过年的红包,就跟过年时候,家中的长辈给小孩们的红包,里面就几文钱,图个喜庆,想着许东家给红包,应该也是这么个意思。   等到成哥儿推着个木箱过来,许沁玉把木箱打开,露出里头的银子。   瞧见这白花花的银子,众人都有点懵。   许沁玉笑道:“跑堂的伙计们辛苦了,往年的红封都是十两银子一个人,今年也是如此。”   “十,十两?”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东,东家,真没弄错不?”   许沁玉笑道:“放心,不会错,所以往后还请大家好好干,做得好,工钱还有得涨。”   只要员工好好干,她并不会亏待自己的员工。   跑堂的伙计们目瞪口呆,慢慢地,他们就变得跟袁氏她们一样,神情激动,脸色发红,都忍不住挺直脊背,坐的端正。   东来居原先有八个跑堂的伙计,许沁玉取了八十两银子分给他们,都是十两银子一锭的元宝,握在手中沉沉的,但大家一点也不嫌弃,全都不自觉笑得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牙。   许沁玉又取了三十两,给了袁氏,陈氏还有林氏。   另外就是成哥儿,大妞,还有许风,许调。   他们到底还算学徒,都没正式掌勺,但他们每日帮忙可不少,每人也是十两银子的红封。   更小的二妞还有许雨跟许顺,也都有三两银子。   至于功哥儿。   功哥儿这些日子都在饶州城那边的工地上忙着监工,就连过年都没法回来,功哥儿的十两银子,许沁玉让成哥儿一并带回去,等功哥儿回来就交给他。   剩余就是帮厨跟大厨们。   帮厨的话,许沁玉每人给了四十两银子的红封。   大厨则是八十两。   许沁玉这红封差不多也就是年终奖,不过她赚得多,给的差不多等同于一年的工钱。   就连这些帮厨跟大厨们都没想到他们竟有这么多红封,还以为红封都有一样,也是十两。   他们做厨子的,工钱可比普通的工匠多上不少,帮厨一个月都有三四两银子,大厨基本也都是七两银子起步,可这几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小钱,自然心里也都是热乎乎的,跟许沁玉道谢。   心里也越发觉得许记的东家虽然年纪小,但人实诚,自己赚了银钱,也没有亏待他们。   以后要是给的月钱高,加上这红封,说实话,他们都不乐意自己去开食肆吃食摊子,一堆操心的事儿,就这样安安生生跟着许东家多好?这样帮厨每年都差不多有百两,大厨都有近两百两的银钱,何苦去自己操心那么多。   只是冬氏有点意外,并不知许记还会给大家这么多红封。   毕竟没有哪个酒楼或者商铺的东家门会这样给红封,也就初四开门后,每人给个几十文钱意思下。   但是许沁玉对大家大方,冬氏当然不会拦着。   所有的红封加起来,也有几百两银子,算多的,但许沁玉赚得更多,自然也舍得给自己手底下的员工。   发完红封,大家伙就开始吃年饭。   因为这些红封,大家心情愉悦,吃喝起来越发高兴。   他们真是高兴。   等各自拿着红封回了家,把红封给家里人看看,又告诉家人许记的东家有多大方。   大家伙也都很惊讶,还说,“难怪之前有人问许记几个跑堂的,每月月钱多少,她们就说八百文钱,这可真的能瞒,这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加上红封,我的天爷,一年都有二十二两银子,我的天老爷哦,这许东家真好,你们可要好好干,别偷奸耍滑的,往后有人问你们月钱,也记得别对外乱说,免得遭人嫉妒,给自己还有许东家带来麻烦。”   “省得省得。”   财不露白的道理,古今通用。 第110章   吃过年饭, 许沁玉跟闻氏也回到来溪巷。   宁姐儿的玲珑阁前几日已经歇了业,所以这几日都没跟她们一起回。   刚到来溪巷,许沁玉上前敲了敲门,里面被人打开, 她还以为会见到宁姐儿或者外祖母, 没曾想是四哥。   他应该也是刚回, 风尘仆仆的模样。   许沁玉心中一喜,欢喜道:“四哥,你回来啦?”   她实在有些想念四哥, 自打上次四哥带回五千两银子后,没两天就有离开源宝镇出门去, 直到现在才回。   两人的关系虽然打算顺其自然,但经历之前饶州城一起睡一张床榻,两人也算是谈恋爱,只不过四哥忙, 她也忙, 平日都没怎么单独相处过,似乎也就直接略过谈恋爱,有点家长里短的过日子了。   不过她跟四哥的事情暂时还没告诉家里人。   裴危玄从霍叶那里拿回五千两银子,后续就是趁着过年前帮着跑了趟镖, 又卖掉一批琉璃器具,这才赶在腊月二十九回到源宝镇。   闻氏笑眯眯望着儿子和儿媳, 她哪里会看不出,玉娘看儿子的神情都不同了。   “走吧, 都先进去。”   许沁玉跟着四哥进门, 下意识的挽住他的手臂, “四哥, 你吃过没?”   裴危玄道:“跟外祖母她们吃过,厨房正在烧热水,一会儿玉娘……”   不等他说完,许沁玉赶忙说,“四哥先洗。”   她知道四哥剩余半句话肯定是让她先洗。   厨房就一个灶台,平日烧水也都是一锅锅来烧,现在天冷,洗漱都得不少热水。   她见四哥的模样,肯定是护完镖立刻就回来了源宝镇,路上都没停歇过,舟车劳顿,自然四哥先洗漱比较好。   裴危玄倒没在推辞,先提热水回房洗漱。   厨房也已经烧好水,才是许沁玉和闻氏。   宁姐儿她们都已经洗漱过。   今年西南也下了点小雪,这几日雪停了,但是稍微有些冷,许沁玉洗漱好就没出去天井那的木亭里吹头发,这样湿着头发在冰天雪地里,容易冻的头疼。   她刚洗漱完没多久,听见敲门声,知晓是四哥,过去开了门。   裴危玄道:“过来帮玉娘擦头发。”   不然她头发厚,总是擦不干,半湿着头发入睡,第二天又该头疼。   许沁玉也习以为常,侧开身子让四哥进来。   裴危玄进屋后取了条厚实的绒巾,帮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许沁玉嘴巴也没闲着,一直问四哥这趟出门如何,有没有遇上危险,担心他遇上什么危险。   其实这趟出门还是遇到一波山匪。   哪怕是盛世间,山匪跟水匪都少不了,现在世道还稍微有些乱,山匪跟水匪就更多了。   琉璃这东西价格昂贵,有不少人开始打听它,想知道是谁家弄出来,想要截货。   这次遇到的是波山匪,都是不要命只要财的,但每次运送琉璃的都是黑甲侍卫里武艺最高强的。   黑甲侍卫本身都是武艺极高强的人,又是选里头武艺最高强的人,自然不怕这些山匪,除了几名黑甲侍卫受了轻伤,其他都没事儿。   怕玉娘担忧,裴危玄顿了顿,慢慢道:“这趟倒是没遇上什么。”   许沁玉回头看了四哥一眼,他面容平静,半垂着眸正在给她擦头发。   四哥平日不管说话做事儿,都是这幅模样,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许沁玉自然是忍不住唠叨了他几句,让他有什么事儿莫要瞒着自己和家人,大家都会担心他的。   裴危玄也只是轻轻恩了声。   等到擦好头发已经半个多时辰后。   裴危玄也打算回自己房间,让玉娘早些歇息。   许沁玉正想跟四哥说声早点歇息,看着穿着一身绸衣的四哥,眉目俊朗,肩宽腿长,她心跳有点快,忍不住说,“四哥你过来下。”   裴危玄看了玉娘一眼,见她眼神闪躲,以为她想说些什么,凑了过去,“玉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许沁玉见他俊美的脸庞凑过去,惦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角上啄了下。   等啄完四哥唇角,她心跳加速,脸颊也有点发烫。   裴危玄愣了下,眸色便暗了下去,他本就忍受许久,前些日子跟玉娘相处,也看出玉娘愿意接纳自己,但以为玉娘会过上两年才会与他挑明关系,与他拜堂成亲,从未想过玉娘会亲吻自己。   此刻他的自制力也瞬间溃散。   他握着玉娘的手腕,低头亲了下去。   许沁玉还未回神,一个有些冰凉的唇落在她的唇瓣上,随之而来就是四哥炽热的亲吻。   然后她就有点喘不上气。   不知何时,两人分开,许沁玉有点晕,她听见四哥哑着声音说,“玉娘早点歇息。”   许沁玉晕着脑袋恩了声,就见四哥大步离开,脚步有点凌乱,还有点怪异。   许沁玉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衫,急忙拢了拢,红了脸跑到拔步床的床铺里,盖上被子,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连脑袋都给蒙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   次日一早,许沁玉醒了。   昨天夜里她竟然做梦,梦见自己跟四哥拜堂成亲,之后的梦境就有些模糊。   她这会儿醒过来,总是想到自己一身红嫁衣嫁给四哥的画面。   昨天晚上她是想着也满了十八,谈恋爱别的做不成,亲亲总成吧,这才鬼使神差的亲了上去。   但没想到四哥也有点控制不住。   她自然不会后悔。   只是觉得谈恋爱的感觉还不错。   她发了会儿呆,就穿戴好起床了。   今天年三十,过年了。   许沁玉打算今天做烤乳猪吃。   之前在饶州城的朱家饭庄给那贪官做烤乳猪时,她就有点馋,想吃烤乳猪,回来后也一直忙着,哪有时间做,现在过年,正好清闲几天,可以烤来给家里人都尝尝看。   刚起床过去厨房,大家都已经在厨房里头忙碌起来,朝食肯定是随便煮点什么吃的,晚上的年饭才是重头戏。   平日过年吃年饭要么晌午,要么是下午吃暮时的时候,今年的年饭就是暮食。   过去厨房,见到四哥,许沁玉还是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的,没敢看四哥。   裴危玄耳朵根也有点红。   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也让闻氏有所察觉。   但她没说什么,儿子跟玉娘的事儿,她从不插手。   朝食随便吃了点,闻氏跟祝氏煮了些面食。   歇息了两个时辰,一家人就开始忙活着晚上的年饭。   食材前两日都已经买好,就连烤乳猪的砖炉也弄好了。   许沁玉主要是做烤乳猪,其他人帮着洗菜切菜,准备食材跟烧火。   四哥也已经把炭火都给燃好,而许沁玉则把乳猪腌制好,开始刷脆皮糖浆,刷好脆皮糖浆后,等表皮干透,就端过去开始烤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香味已经越来越浓。   周围的街坊邻居们已经习以为常,知道肯定是许小娘子家里做年饭,去年时候许小娘子做的年饭香味他们都没忘记,本来以为去年的香味已经是极限,结果今年的味道完全不输去年。   去年的香味是鲜美,那叫一个鲜,今年那就是浓郁奇异的肉香,全都一个特点,馋的他们口水不停分泌。   “折寿哦,每年都要闻许小娘子做的年夜饭,这样的香味,自家每年的年夜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这可不是一家人如此想,几乎住在来溪巷的人家都这么想。   就是许记平日不过年夜饭,不然他们肯定都不乐意自己做年饭,去许记预定了。   但就算再馋,他们也只能忍着。   等烤乳猪彻底熟的时候,香味已经香到不行。   去年时候,祝老太夫人身体快要不行,她就做了佛跳墙,今年则是烤乳猪。   过年是跟家人团聚的日子,她也比较重视,想要每年的过年都跟家人好好吃上一顿。   等烤乳猪做好,其他食材也都准备好。   其他都是几样家常菜,开胃解腻的比较多。   等到申时,大家聚在一起开始吃年夜饭,重头戏自然是烤乳猪。   帮着给家里人每人都分了快烤乳猪,许沁玉才自己夹了块,入口就满足的眯上了眼睛,入口酥脆,咔嚓作响,不禁脆还很香,味道比许沁玉后世做的烤乳猪还要美味。   这次的烤乳猪味道,比上次在饶州城给贪官烤的那次,香味还要浓郁,味道还要更好,因为其中好几味调料都是许沁玉自己做的,像是需要腌制乳猪的乳腐跟黄豆酱。而且这里的猪肉喂食的都是山上的野菜或者糟糠,不像后世,猪肉都是饲料喂养出来的,肉猪出栏特别快。而这里的猪,长的虽然慢,但是肉香,吃起来味道也是天壤之别。   “四嫂,这个好好吃。”宁姐儿吃的双眸发亮。   真真是太香了,猪皮下面的肥肉都被烤化了不少,不止是猪皮脆,就连脆皮下面那层肥肉也烤的有点焦的口感,但烤到这种程度,表皮就应该烤的比较过头,可四嫂烤的乳猪并没有,表皮焦脆,里头也有点焦的口感,虽然还有点冒油,但不会腻,再往后一层就是瘦肉,一点也不柴,也是嫩得很,又嫩又香,一口下去,脆皮连着一点焦脆的肥肉,再加上香嫩的瘦肉,好吃到让宁姐儿都想一辈子跟四嫂住一起,往后她不嫁人了,赚的银钱都给四嫂。   的确很好吃,许沁玉也很满意。   饭庄跟许记这边以后肯定要加上这道烤乳猪跟佛跳墙。   佛跳墙至少需要提前好几天预定,这个烤乳猪倒不用,提前一天预定就行。   一只差不多二十斤的烤乳猪,一家人分吃得干干净净,其他菜也都吃得差不多。   许沁玉吃完后,也没打算去夜市上逛逛。   一年忙到头,只想多歇会儿。   一家人就在堂屋里烤着炭火,说着闲话,守着年,温馨又幸福。   ……   年后初四,许记开门营业,刚开业,就感觉大家伙干劲知足,上下团结齐心,平日偶尔还有点小摩擦,年后基本没有了。   跟东来居合并也有三四个月,东来居原本的几个大厨跟帮厨也跟着她学的差不多,许沁玉也能放手让他们自己掌勺。   四哥等到正月十五后才离开,所以跟着她一起过去饶州城看了看。   两人这次都没进城,直接过去了工地上。   盖饭庄的地方挨着一个叫着屏兴村的大村子。   除了原本有不少是鲁夫人帮着找的匠人,大部分小工都是源宝镇的人,还有就是饶州城跟屏兴村的人。   原本屏兴村知道附近要盖个饭庄,本身也有点不乐意,还是排外的心思。   但人家有饶州城户房的正规契书,村民们也不好闹事儿,等到知道这盖的宅子还有阁楼要找匠人跟小工,就连小工每天都有三十文钱,心里头那点不满立刻就散了,都急匆匆跑来应招。   只要是人勤快的,功哥儿跟陶齐他们都要。   也都事先说好,要是发现偷懒不好好干活的,一文钱工钱都不给,会直接把人撵走。   功哥儿他们肯定也不清楚这些人的品行如何,等开始干活,还真有几个聚团偷懒的,功哥儿跟陶齐他们立刻就把人给赶走,当天一文钱的工钱都没给。   这些人自然也要闹,他们觉得自己的地头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开始耍赖。   功哥儿跟陶齐更厉害,直接连闹事人的同村都不要。   这下关系到自己利益,每天三十文钱的工钱。   人家管事儿的还说,只要是干满一个月中间没请假,月底会给一两银子。   一个月一两银子,这么高的工钱,大家伙哪里舍得,不用功哥儿他们出面,这些人自己就把同村几个干活偷奸耍滑的给骂走了。   功哥儿还告诉大家,“我们东家这盖的是饭庄还有食客们歇息的宅子,往后肯定也要招人,到时候男工跟女工都要,因为接待的男客和女客都有,所以大家伙好好干,以后让你们家里头的儿子闺女小媳妇或者娘子过来饭庄里头干活,咱东家说过,每月的工钱不低于八百文钱。”   “八百工钱?”大家伙都有点不信。   功哥儿说,“骗你们作甚,我们东家是源宝镇许记的东家,我们许记的跑堂都有八百文钱一个月,往后干得久,还会涨工钱。”   “许记?我好像听过,我家有亲戚就在源宝镇,听闻做的吃食非常美味,里头伙计工钱好像挺高,东家人也很好。”   这话一出,大家伙心里也就信了半分,但隐隐却觉得,这饭庄盖在城外,真的能有客人吗?万一没客人,那招这么多伙计也没用。   但现在东家承诺,只要好好干,往后家里有适合人选,就可以在饭庄做伙计,他们自然也干得卖力起来。   许沁玉年初四过来看,饭庄这边的进程就比半个月前又进步一大截子。   因为就连过年这几日,大家都还在赶工,许沁玉让功哥儿给工地上的匠人和小工们过年这几日都是双倍的工钱,所以大家伙也是干劲十足,即便过年不能归家,也都愿意的。   饭庄这边的阁楼,还有两边住宿的宅子,以及她跟家里人自己住的宅子,都是同时赶工,等到开了春,差不多就能完工。   就连半山腰的温泉,也开始要动工了。   不过温泉还不急着挖,先弄竹管,把山上到山下的管子给弄通,到时候宅子盖好再挖温泉也不迟。   大量的铁不好买,所以没法弄铁管来把温泉水通到山下来,只能砍的山上比较粗壮的竹子,把芯子通了,连接好,也是一样可以用,反而铁器更容易生锈,并不是上选。   过来看到工地的进程,还有功哥儿跟陶齐几个监工都瘦了一大圈,许沁玉还是挺感激他们。   过年时候,她不仅给功哥儿留了十两银子的红封,就连陶齐三人也有,都被许沁玉留着在,打算等工程做完时候,连着他们的工钱,红封还有她给的赏钱,都会给他们。   她这趟过来,另外也是打算招人,招饭庄跑堂以及两边住宅里头的伙计。   正好四哥有点洞察人心的本事,能够筛选掉大部分偷奸耍滑的人,许沁玉招人时候就想让四哥帮忙把把关,省得往后不识人心,弄出麻烦事情来。   许沁玉招人也简单,就在工地前搭建了个油棚,下面摆着一张方桌,两张凳子,一张凳子她坐,另外一张给四哥。   这边饭庄还有宅子里头的伙计,暂定的工钱都是八百文钱一个月。   饭庄跟女眷那边的伙计可以要些年纪大些的妇人,三十来岁的也要,但必须干净整洁,只要看着邋遢的,不用四哥帮忙鉴定,许沁玉都直接排除不要。   女客跟男客那边的伙计肯定都是各自分开,女眷只要女伙计,男客只要男伙计。   饭庄跑堂暂定在三十人左右。   女客跟男客那边的,每边暂定是三十人,基本每个院子都会有两三人守着。   等于这次要招九十人。   许沁玉打算在饶州城这边招个四十多人,源宝镇附近也招个四十多人。   得知油棚下的小娘子就是这饭庄的东家,大家伙都很是稀奇,总忍不住往油棚这边看,都有些惊叹这小娘子好生了得,这么年轻,却已经开了酒楼,现在还要在城外开甚饭庄。   晚上都特意回家一趟,跟家里人说了说。   所以第二天就有不少妇人小媳妇小娘子们过来应招。   只要是衣裳不干净,头发油腻腻,包括指甲缝不干净的,许沁玉全都不要。   但大部分人要么衣裳不干净,要么头发油腻腻,有的倒是衣裳干净头发也打理过,但指甲缝里则不干净的。   因此前面的连续上十个,许沁玉只是看了眼就打算不要。   有个妇人忍不住说,“你这小娘子莫不是忽悠人玩的?我们这都十来人过去,你一个都不要,不是说要招四十人吗?”   许沁玉温声说,“我这里都是招呼贵客,又是做吃食营生,你们且看看自己都是连自己仪表都不注意,指甲缝里都还有泥,要是给贵客瞧见,谁还愿意第二次上门来吃饭食来游玩?所以婶子也别怨我,我这找人都是得真正爱干净整洁的人。”   妇人见她好言好语的告知,语气也下去了些,就是忍不住嘀咕道:“这有什么干净不干净,家里还要干农活,身上能有多干净,招个跑堂的伙计都要这么注意吗?”   许沁玉点头,“对,必须是真正爱干净,不然就算招上,等开始做工,发现卫生不过关,依旧会辞退掉。”   妇人见许沁玉客客气气,又想说她两句,只是她身边俊美男子脸色冰冷如霜,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她就犹如浸在寒冰中,再不敢胡乱对眼前貌美小娘子出言不逊,慌张离开。   好在头一日也招到几人,两个妇人,三个小娘子和两个小媳妇,另外还有三个十来岁的哥儿。   都是附近屏兴村的人。   第二天来的人更多了些,连着饶州城内一些普通人家的妇人小娘子小媳妇还有哥儿也都过来应招。   接下来几天,倒是把人招齐全了。   许沁玉还得教她们揉捏筋骨,疏通经脉。   她不懂这些,就请教四哥。   等晚上回去客栈后,四哥就一步步教她,让她趴在床铺上,手指在她后背的经脉筋骨之上揉捏,也会告诉她这些都是什么经脉,要怎么揉捏,力道的大小等等。   有些地方会有些疼痛感出现,但四哥说这只是经脉有点淤堵的现象,需要慢慢揉捏开,劲道并不用很大。   等四哥帮她她把经脉揉捏开,身上就泛起阵阵暖意,的确很舒服,弄得许沁玉都有点昏昏欲睡。   四哥教她一遍,她就开始给四哥揉捏,做的不对的地方四哥也会出言提醒。   就是给四哥揉捏筋骨时,四哥肩背和腰腹都硬邦邦的,让她有点分神。   四哥除了教她,还教了功哥儿,到时候还得由着功哥儿教其他照顾男客那边的伙计们。   这几日除了招人,许沁玉就是忙着跟四哥学这个,功哥儿也每天过来客栈这边学。   除了这些,许沁玉还打算再招些帮厨跟大厨,另外学徒也找,饭庄可比源宝镇的酒楼大多,她也只是暂定伙计是三十人左右,等以后生意好了,忙不过来再做其他打算。   因为饭庄比较大,帮厨跟厨子就不太够,都得招。   之后半个月,许沁玉就是忙着招人,跟四哥学揉捏筋骨。   她跟四哥暂时住在饶州城,也招到三个帮厨,还有个大厨,另外还得招会武艺的侍卫,饭庄在城外,肯定也得招些侍卫保证客人们的安全。   霍江跟其他十来名黑甲侍卫就混在其中应招而来。   这也是裴为玄选的人,都是黑甲侍卫里武艺比较高强的。 第111章   等到把侍卫, 还有饭庄那边的伙计等等都招满后,已经过了正月十五,四哥差不多就要离开去商队那边,许沁玉也回了源宝镇一趟, 看了看许记, 现在许记厨子多, 也无需她担忧,即便她十天半月不在这边,也是照常运行, 宾客盈门。   许沁玉就先在饶州城暂住着,饭庄这边后续的事情太多, 除了招人这些,宅子差不多建好后,她还要验收,要把家具厨具摆设等等这些东西都要挪进去, 这些厨具家具摆件等的银钱都还只是付了一半。   她跟四哥一开始住在八方客栈, 后来鲁夫人得知她会在饶州城住下,特意把一座二进的宅子给腾出来给她平日住着,省得总住在客栈也不是一回事。   许沁玉就跟鲁夫人道了谢。   后边基本都要她在这边守着了。   源宝镇那头,四哥离开后, 闻氏肯定也不放心玉娘一人待在饶州城,她就跟玉娘一起过去饶州城, 平日玉娘出门办事,她也会跟着一块。   平日许沁玉忙碌起来的话, 也都是闻氏煮饭浆洗衣物, 照顾她。   因为她不仅要忙这些, 还要教娘子们怎么揉捏筋骨, 这也是个辛苦活儿,得她给她们揉捏一遍,教她们认识经脉穴位,还得让她们相互之间练习着,这基本一忙就是一整日过去,好在这些娘子们学得都很认真。   又过了两个月,城外的饭庄还有宅子都建盖好,这些娘子们学的也都差不多了。   功哥儿那边也基本把小哥们都给教会。   宅子盖好后,等把家具甚的全都摆进去后就能入住。   这里宅子都是砖瓦建盖,里头的装修也都是纯手工纯实木打造,没有使用各种胶水,环保,也不用像后世那样,房子装修好后,都不敢住进去,还得通风个半年一年的,不然危害极大。   后续这些事宜,许沁玉一个人忙不过来,但有功哥儿加上陶齐还有闻氏帮忙,她也终于都给弄好了。   饭庄宅子建好后,匠人跟小工们自然不用了,都把工钱结算给他们,各自回了家,只留了小部分人,到时候搬东西。   这些匠人跟小工们也是欢欢喜喜,在这边做工半年,小工每人都得了好几两银子,匠人的月钱基本都是小工的两三倍。   等把家具全都摆放好,园林也请了花匠帮忙打理,栽种了花花草草进去。   不过这些花花草草,起码也得两三个月后才能茂盛起来,现在宅子各处除了一些假山还有移栽过来的树木,都还显得有些空荡荡。   这又是一个月过去,差不多到了春末,所有的事宜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   许沁玉身上的银子倒也差不多够用。   因为许记酒楼那边每个月还有三千两银子的进账,加上宁姐儿把自己存的银钱也都给了她,所以后续的银钱倒也够用。   饭庄那边,六层阁楼的大饭庄,比城内最大酒楼还要宽敞,后面还有个极大的院落。   院落外连接着后罩房。   不管是饭庄还是宾客入住的宅子,都有后罩房。   后罩房也比普通的后罩房大很多,这里是给饭庄还有宅子那边的员工们住的地方,一连排的房间,每间房里头四张上下的床铺,除此之外,还有四张柜子,可以给这些员工们放置自己的衣物还有财产,都配了锁,也不担心被人偷。   伙计们瞧着给他们住的地方都如此好,心里也越发安心。   这两三个月,大家心里头还是不安的,知道东家好,可要是没得生意,东家再好都没用,因为从未见过有人把饭庄开在城外的。   许沁玉暂定是饭庄这边的伙计,每人每月有两天假期,轮休。   另外山上的温泉也挖开了,四哥离开之前特意在山上留了记号,告诉许沁玉要挖哪块地方。   温泉前些日子就已经挖开,里面的泉眼冒出的热泉水,也让饶州城跟附近的村名们很是好奇,不知道饭庄的东家挖个地下热泉水作甚,要知道这玩意不能喝,喝了烧心还会呕吐。   等到看见饭庄的东家让人把山上冒热泉水那地方建了个池子,池子里咕嘟咕嘟冒着泉水,就越发的奇怪。   再后来,自然是把山上的温泉连通到山下的温泉池子里。   女客跟男客两边的宅子后头都连着一片单独的院子,那就是许沁玉建的温泉池子,温泉池子用的是一些大石头切割后再打磨建成的,比较防滑,不过平日里肯定会也定期清理。   这院子建的比较隐秘,除了院墙,上面还搭建着木架盖着帷幔,院落外更是有不少天然的大树遮挡,枝繁叶茂的,隐私性极好。   男客那边倒是露天的池子。   这也是因为这时代对女性可是比较苛刻,女性的身体通常不能给外人看了去。   要知道这里连女性的澡堂子都没有。   姑娘家不能在外澡堂子洗漱,就是怕给人看了去,名声就没了。   许沁玉其实是觉得没甚,温泉池子建的又比较隐秘,来泡温泉的肯定也都是姑娘家,但也担心姑娘们不好意思在一起泡。所以女客这边,许沁玉在每个房间里都备有一个极大的浴桶,平日可以过去池子那边把温泉水提过来倒在浴桶里泡身体,效果也是一样。   虽然女客这边的伙计全都是娘子妇人们,绝对见不到一个外男,就连守卫都是许沁玉专门请的一些会武艺的女娘子们。   男客那边虽然也有个院墙遮挡,但上头没有搭建木架子。   温泉池子比较大,又是活水,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温泉自然会一直流淌着,池子里头装不了,就会往外溢出所以也不会脏。   山上的温泉水温度差不多有六十,不过经过竹子连通下来,温度也就四十来度,泡温泉刚刚好。   女客这边,不管是房间还是其他,许沁玉都想得更加妥善,房间里头的摆设都比较精致典雅些。   许沁玉甚至想到,饭庄里头还特意请了个坐诊的郎中,就怕平日过来游玩时,客人们有甚身体不适的地方。   湖泊那边,许沁玉特意栽种了不少莲子,还放了不少鱼苗,虽然里头有挺多的野生鱼,但往后有人钓鱼游玩,鱼苗还是得放一些,一年放一批差不多。   另外就是女客住着的旁边还建了个小作坊,专门用来做胭脂水粉、香薰跟霜膏的作坊。   三个月前,应书嫦知道许沁玉过来饶州城后,就见了许沁玉一面,跟许沁玉商谈过,准备来这边做掌柜。   饭庄的区域是区分开的,女客这边接待的掌柜就定了应书嫦。   男客那边则是功哥儿。   功哥儿不喜欢掌勺,所以他通常都是帮着许沁玉跑腿,现在功哥儿也大了,许沁玉就让他带着陶齐他们管着男客那头了。   许沁玉自打去年因为要买城外山脚下田地认识应书嫦后,帮了拿回爹娘留给她的家业,她又把所有家业都变卖捐去军营里,得了庇佑,这几个月都住在城内的一处小院子里,虽然应家人还时不时的骚扰她,想问她要熏香跟胭脂水粉的配方,她连应家人的面都不肯见。   既然要来饭庄这边做掌柜,等到一个月前,饭庄盖好后,应书嫦就把章嬷嬷一并带来住在作坊那边,小院子里头养的那只狗子也带了过来。   作坊那边就招了两个小娘子,陪着应书嫦做胭脂水粉、霜膏和熏香。   这一个月,做了不少胭脂水粉霜膏跟熏香,足够女客们用上一段日子。   饭庄那边,灶台各种厨具,烤窑等等也全都弄好。   就连食材也都跟城里的订好,每日早晨送过来。   一开始,许沁玉定的食材并不多,也是担心没什么生意。   她心里头很清楚,这一开始必定是没什么生意的,许记酒楼那边赚的银钱可能前期都还要投进来。   所有一切准备就绪后,许沁玉选了个黄道吉日准备开业。   三天后就是个好日子,许沁玉打算定在三日后开业。   饭庄那边,除了成哥儿,许风和大妞,还有冬骞跟汪大厨过来。   一开始肯定是不忙的,就没调太多人过来。   不过许沁玉在这边招的几个帮厨和大厨都还是留在这边,要跟着许沁玉跟汪大厨、冬骞学做菜,把许记的菜都得学会了。   三日后,转瞬即逝。   而许沁玉这三日,跟着闻氏还有其他人手写了不少单子。   也就是后世的传单,去城里发给东街西街那边的商铺还有住户们。   单子上除了把菜单都给写上,还有可以在饭庄这边游玩入住,还能泡温泉,白日里能够去钓鱼野炊等等,也写明开业头半月,一律按照八成的价格收费。   等到这些单子传到不少人手上,看到上面的菜品,不少人都不由的嗤笑了一声,“这饭庄到底怎么敢的?这上头的菜品她是真敢写,这劳什子的烤乳猪竟然六两银子一份,清汤燕菜二两银子一盏,还有这个叫做福寿全的东西,它竟然五十两银子一罐!我的天老爷,它这比醉仙楼的菜都要贵,还贵的离谱,这几样到底都是什么菜?怎么敢要的这么贵?”   本身许沁玉开在城外的饭庄就比较受关注,城内不少达官显贵,还有富商员外比较好奇,好不容易等它盖了半年多,终于盖好准备开业呢,瞧瞧这上面的菜单子,价格简直贵的离开。   其实菜单上头,许记酒楼原先的菜谱价格都还是跟原先一样,但另外还有不少新鲜菜,都是许沁玉这半年多重新配出来的菜谱,整体价格也比源宝镇许记的菜品价格贵上几十文到一两百文钱。   而另外一道烤乳猪,价格比较贵,工序比较麻烦,这个食材虽然简单,但许沁玉没打算卖太便宜。   至于清汤燕菜,就是用上好的燕窝跟高汤做成的。   燕窝要选用极品的燕窝做食材,光是泡发都得四五天时间。   再用鸡汤跟其他不少的食材吊高汤,然后繁琐的吊汤工序才能做出汤清如水,味道鲜甜的清汤燕菜。   二两银子还只是一例而已,差不多就是一碗的量。   而且这道清汤燕菜,也同样要提前好几天预定,如果只是一例的量,还不接单,至少也得十例的份量。   至于福寿全,那就是佛跳墙,这道菜更贵,得五十两银子一罐。   清汤燕菜和佛跳墙是没法子,食材本身的价格就比较贵了。   佛跳墙需要各种干货海鲜,都得南边那边运过来,饶州城这边卖的比较少,有时候就算预定好,买不到齐全食材都做不出来。   一年多前,许沁玉给祝老太夫人做的那道佛跳墙,光是食材都收集了两个多月,让鲁夫人跟四哥那边的商队帮忙找齐食材。   所以这几样算是饭庄最贵的菜。   另外就是其他一些新菜品,但价格基本都不超过一两银子,不过也有其他几样菜得一二两银钱的。   所以看到单子上面这几样菜,大部分人都有些不可置信,觉得许记饭庄的东家是不是脑子出什么毛病,怎么敢卖这么贵的菜,大部分人是没有出城想要来捧场的想法,觉得城内的醉仙楼里面的菜肴味道就已经很不错,何必来城外这种搞嘘头的饭庄里头。   但也有少部分人打算等饭庄开业后,过来尝尝味道,要是不好吃,他们就回城里跟大家伙宣传宣传,以免更多人被坑。   这些人也只是对饭庄好奇而已,并不是真的想来里头吃饭食。   许沁玉也不多做解释。   等到三日后,饭庄对外营业。   许沁玉跟闻氏还有饭庄的厨子们都还住在后面的后罩房。   饭庄这边,因为跑堂的不仅有哥儿,还有些妇人,所以后罩房那边的宿舍也是分开的,互不打扰。   许沁玉建的给自己住的五进宅子,她暂时还没打算搬进去,等四哥回来后,挑选个黄道吉日,到时候大家再搬。   晚上时,许沁玉睡在饭庄这边的后罩房,她跟闻氏睡一个屋子里面,人有点激动,睡不着。   因为这个饭庄也是她上辈子未了的心愿,所以现在在这个时代,这个时空,把饭庄盖了起来,心情肯定是激动兴奋。   而且饭庄现在也就只有这些,等以后,娱乐项目肯定也会慢慢多起来,另外山上她也打算多栽种一些果树,以后还能上山摘果子。   就这样想着想着,许沁玉终于睡下。   翌日卯时,许沁玉的生物钟让她准时醒过来。   今天虽然是开业第一天,但也没什么好忙的,因为朝食没有客人,这边在城外,现在也没人住,朝食自然不用准备,只用准备差不多一百多口员工的朝食而已。   像许沁玉这样,每月光是员工的工钱加伙食费,都要几百两银子。   也幸好她还有许记那边的盈利顶着,不然一个月几百两银子,不管是哪个时代,真就是几个月都撑不住,得关门大吉了。   朝食也不用许沁玉来准备,是汪大厨还有冬骞准备的,因为要教饭庄这边新聘的厨子们,所以朝食做的都是菜单上的。   今日的朝食是生滚鱼片粥,还有奶黄包,另外就是一些素菜包子。   奶黄包做的不多,每人也就一个的份量,主要是教饭庄的厨子怎么做。   不过生滚鱼片粥还有菜包子都是管饱的。   许沁玉也没打算让自家员工吃糠咽菜,吃稀粥,每天干活都没力气,所以伙食费才挺高。   吃过朝食,自然是把各处都洒扫一遍,然后就没什么事儿了。   许沁玉也坐在后院这边的大树下写写画画,准备饭庄以后的一些计划。   哪怕只是饭庄这边的后院,她都栽种了不少花花草草,还移栽了不少树木过来,等到夏日也是郁郁葱葱。   等到快晌午时候,饶州城的鲁夫人带着她的两位交好的闺友准备出城,过来许记玩上几日。   饶州城的其他人不知晓许记饭食的美味,她可是清楚,当初为了吃许小娘子做的饭食,她都在源宝镇买了宅子,搁那边住了两个月满足了口腹之欲,回来后都还时不时惦记着,现在许小娘子终于在饶州城开了饭庄,虽然是城外,但路程也不远,出了城就到,小半个时辰的路程都没,她别提多高兴。   知道饭庄今日开业,就特意请自己两位闺友过来享乐一番。   两个妇人年岁同她相当,家中都是有子有女有儿媳的人,听闻要出来城外吃饭食还想住上几日,两位夫人还是有点抗住的,忍不住对鲁夫人说,“离画,城内好玩好吃的不是也挺多,为何非要出来城外,这实在有些偏僻,要不我们早早用过暮食就回吧,住在城外,我这心里头不安。”   鲁夫人名鲁离画。   这两位夫人,一人姓何,一人姓于。   何氏的夫家是济阳伯,她今年四十好几,家里头连小孙子都有了,平日就算出去玩乐,也不过去是闺友的家中吃宴赏花听戏甚的。   另外一个于氏,家里头是在饶州城开钱庄的,不过并不是什么百年老字号的钱庄,也就在西南这边开钱庄,跟鲁夫人关系也极好,同鲁夫人年岁差不多。   三人关系算是最好的。   于氏听完何氏的话,也忍不住点头,“可不是,城外住着我也是觉得不安生,心里头发慌。”   虽然这几年,城外也没什么山匪出没了。   也就好几年前,大皇子还没来边城跟邘国打仗,那会儿边城比较乱,城外有山匪,自打大皇子把邘国打的元气大伤后,这几年整个西南都安生不少。   鲁夫人笑道:“你们听我一回劝,要是过去吃得玩得不舒心,我们明日就回如何?何况那饭庄就在军营隔壁,也就隔着几里地的路,没什么好怕的,再说了,你们不也偶尔会去自家城外的庄子上住上几日,这没什么区别,就当去自家庄子里住几日。”   她前两日看到许记饭庄的那张单子上,瞧见上头没吃过的几十样菜和甜品,心里头就惦记着。   特别是那道佛跳墙,当初许小娘子可是让她帮忙找食材,她就好奇得紧,什么吃食竟然还这么多食材,听闻还需要两天两夜才能做好,哪怕现在五十两银子一罐,她也想尝尝,所以也跟许小娘子预定了。   但许小娘子告诉她,哪怕预定,肯定十天半月都没法做出来,饭庄才开业,食材不好凑齐,等什么时候把食材凑齐,再什么时候做给她吃。   鲁夫人也不急,还有其他几十道她没尝过的菜呢。   所以她前几日就跟许小娘子说今日会过来吃暮食,要吃脆皮乳猪,其他菜则随便让许沁玉帮忙配两道。   何氏于氏跟鲁夫人都是真正的闺友,见她兴致很足,也不好再说其他,打算等去了饭庄再做打算就是。   很快马车出了城,又到了饭庄这边。   刚出城就能瞧见不远处的饭庄,的确还挺壮观的,六层的阁楼,周围散着几座极大的宅子和园子,半山腰还能瞧见一些竹子搭建的什么管道,蜿蜒而下。   饭庄入口也很好辨认,入口竖着一块大石,上面刻着许记饭庄四个大字。   进去后就朝着里头走,没一会儿就到了六层阁楼高的饭庄前。   许沁玉听闻鲁夫人过来,急忙去迎接。   鲁夫人下了马车,笑道:“许小娘子,恭贺恭贺,祝许记饭庄生意兴隆。”   还说还递上了礼,她给许沁玉备的礼可不少,都在后头用马车拉着在,是一整套的家具。   她知道许沁玉还在城外建了五进的宅子,以后跟自家人住,里头肯定家具还没准备齐全,所以就给许沁玉送了一套家具。这套家具还是用的黄花梨木,价格比较贵。   她也不缺银钱,她跟许沁玉合作葡萄酒也赚了不少,这二三千两的家具还是送得起。   许沁玉跟鲁夫人道过谢后,让人把家具先送到她那边的宅子里头放着。   等人把马车赶走,许沁玉笑道:“几位夫人一路上也是辛苦,现在时辰还早,要不几位夫人先过去园子那边歇息歇息,泡个温泉,再让小娘子帮你们疏松下筋骨,然后睡上一会儿,最能解乏。”   鲁夫人还是很心动,她不知道什么是温泉,但许小娘子说得这些,她都没试过,“行,正好今儿我们也打算住下歇歇。”   马车由着其他人帮着停好,鲁夫人带的箱笼也由人帮着搬过去锦绣园那边。   女客住的宅子叫做锦绣园。   男客那边则叫做紫竹园。   锦绣园里面多是假山池子跟花花草草。   紫竹园种的花不多,大部分都是竹子。   饭庄距离锦绣园不远,走路大约半刻钟就能到。 第112章   许沁玉带着三位夫人过去锦绣园。   饭庄到锦绣园这段路, 特意修建了条小路,两边都种着花花草草,栽种着不少紫薇树,就是现在花草都是刚种下去, 还未成开花, 两边的紫薇树也还是小小一颗, 今年肯定也无法长成,除此之外,隔一段路程还设有一张长长的木椅, 可以供人坐下暂时的歇息,等到夏日时候, 坐在这里,后边是一块比较大的园林,里面暂时没有栽种东西,许沁玉打算给利用起来, 一边做成供人歇息的花园, 另外一边栽种葡萄苗。   锦绣缘这边,大大小小的院子共有二十个。   最小的院子里头都有四间厢房,厢房里头单独配有净房,每个院子还有个小厨房并着耳罩房, 耳罩房是给平日在院子里伺候女客们的小娘子暂时歇息使用的。而大的院子里头有六间厢房,同样每间厢房都配有单独的净房杂物间耳罩房和小厨房。   这些院子, 小的院子可以供四位客人歇息,大的院子里头可以供六位客人歇息。   当然, 厢房里头的床也足够大, 一米八的木架床, 木架床两边摆放着同色的床头柜, 在旁边竖着一个立柜,用来装衣物,窗牖下还摆放着一张梳妆台,上面放着铜镜,妆奁等等,这边是歇息的主卧,用帷幔把区域隔开。外面则摆放着一张榻,还有一张长形的木桌,桌上只用一支简单的白瓷花瓶,里面插着几只山上摘下来的野桃花或者野梨花,或是其他一些长枝条儿,另外一个角落摆着一张方桌,周围几把椅子,是用来吃饭的餐桌。   住在锦绣园的客人,若不想过去饭庄那边用饭食,可以在厢房里点菜,让院子里伺候的娘子过去饭庄那边把吃食提过来在这边吃的。   主卧这边的区域是有一张极大的窗牖,打开后可以看到院子里栽种的花花草草。   若有风时,微风吹进来,帷幔飘起,看起来仙气飘飘。   可惜就是窗外的花草都还没长好,不然帷幔飘飘,再观赏着外面的花草和风景,人的心情都能舒畅起来。   另外厢房门口摆放着个鞋柜,上面可以搁置一些小花瓶小摆件,下面打开就是用来放绣鞋靴子。   整体是按照后世的一些风格装修来,但整体用的都是实木,古香古色。   这样的厢房,入住价格是一两银子。   不管入住几人,价格都是相同。   但一般建议也只是入住两人,有些关系好的闺友一块过来,就可以住在同一间厢房里。   这只是住宿的价格,温泉那边是免费的。   就是平日疏松筋骨,还有胭脂水粉跟熏香以及霜膏想要使用,都要另外收费。   当然,这些也可以选择不用,就看客人们自己的消费观念罢了。   等到鲁夫人带着两个闺友到了仙踪苑,每个院子也都各有自己的名儿,进到月亮门后,月亮门上也攀爬着一株蔷薇花藤,就是同样没开花。   每个院子里头都还有座假山,旁边就是个小鱼池,里面养着一些睡莲跟几尾小锦鲤。   进到院子里,何氏跟于氏还感觉不出什么,但鲁夫人清楚,再过几个月,院子里花花草草全都长好开放,整个院子能有多漂亮,这院子里显然也是精心设计过的。   直到进到厢房里,何氏跟于氏才有点惊艳起来,虽然里头的家俱并不是比较名贵的木头打制而成,也没有常见的贵妃榻跟一些家俱,但整日却很舒服,仙气飘飘,采光也极好,比较宽敞,只是看着帷幔被风吹动起来,心情竟有些被安抚到。   二人心中这才舒服了些。   三人自然不可能住在一个房间里头,都是分开住。   许沁玉告诉三人,可以先去泡一下温泉。   鲁夫人笑道:“许小娘子说的温泉是?”   许沁玉又把三人领到温泉池子那边。   泡温泉的池子在院子的右侧,不管距离哪个院子,都是直线距离,比较近。   到了这边,三人都有些惊了。   许沁玉简单把温泉的功效跟三人说了说。   鲁夫人倒不是很在意这些,这边院子都还没住人,又比较隐秘,不会有人偷看,她倒是想在池子里泡。   但何氏跟于氏有些放不开,又不知道这温泉到底能不能泡澡,她们已经知道温泉就是地底的热泉水,跟平日的山泉水不同,不能喝,喝了对身体不好,可现在用来泡澡,就能用吗?   两人最后还是婉拒了,最后见鲁夫人想留下泡温泉,她们也没说甚,打算在旁边陪着。   鲁夫人知道许小娘子的一些本事,也相信她。   许沁玉瞧着眼下也没什么客人,就同鲁夫人一起泡了温泉。   这会儿还是春末,春寒料峭,泡温泉最是舒服不过。   另外两位夫人就在旁边的长椅上坐着闲聊。   鲁夫人肯定不如后世那样放得开,穿着绸缎料子的中衣下去泡的,只是如入水的一刹那,鲁夫人就明显感觉到跟在自家同热水洗漱的那种感觉不同,很舒服。   许沁玉也脱衣裳进去。   其实自打温泉池弄好后,她跟闻氏也过来泡过,让人在外面守着。   闻氏一开始也不好意思,后来只是跟玉娘一起,她也尝试了下,泡完自然就喜欢上了。   两人靠在温泉池子里闲聊着,鲁夫人舒服的吁了口气,“这温泉泡着的确是舒服。”   许沁玉就乘机把温泉的功效跟鲁夫人说了说,什么可以让皮肤变好,一些老寒腿,身上不舒服的小毛病,来温泉泡泡都能缓解不少。总之就是好处有,但不是灵丹妙药,也只是缓解罢了。   何氏跟于氏二人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着两人泡,何氏忍不住说,“离画这泡的,看脸色都好了些,脸蛋红扑扑的,难不成这东西泡了真对身体好?”   于氏也不清楚。   两人并没有泡多久,就泡了一刻多钟,也就是二三十分钟的样子。   一开始泡温泉不能泡太久。   许沁玉把这些也跟鲁夫人说了说。   几人又回到仙踪苑,何氏跟于氏叫了热水也洗漱好。   许沁玉又把锦绣园特有的霜膏还有熏香推给三人。   泡完温泉跟洗漱好后,霜膏可以涂抹全身,安神的熏香也可以点上,然后喊来门外候着的小娘子帮忙揉捏筋骨,歇息歇息。   三人自然都要尝试下。   何氏跟于氏洗漱好后,让伺候着的小娘子帮她们涂抹上霜膏,然后穿好中衣,点燃好闻的熏香,让小娘子帮她们揉捏筋骨。   这般揉捏着,便有些昏昏欲睡……   等到睁眼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短短一个时辰,却比她们平日夜里睡上三四个时辰都要舒服。   特别是鲁夫人,身上轻松极了,等她穿好衣裳过去铜镜前照了照,感觉气色都比之前红润了些,唇色也多了抹血色,人看着就娇嫩了些。   歇息好,鲁夫人自然是去寻两位闺友,过去饭庄那边用暮食。   何氏跟于氏二人睡得也很舒服,但等她们瞧见鲁夫人时,都有点惊讶,气色实在好很多。   鲁夫人劝道:“应该就是那个温泉的功效,泡完后再让人疏松下筋骨,实在舒服得很,下次你们也试试,要是不想过去池子那边泡,可以让丫鬟提水过来厢房里泡着也是一样的功效。”   二人见鲁夫人气色实在很好,都忍不住心动,“那晚上吃完暮食,我们就去试试。”   三人说着,准备过去饭庄那边,还未走过去,已经闻见浓郁的香气。   等到了饭庄时,香味更浓,鲁夫人对许记饭食的香味已经熟悉,不过今日的香味更以往完全不同,更加浓郁的奇异肉香,连她都馋得不行,更不用说何于二人。   等到了二楼的雅间里,脆皮乳猪端上桌,许沁玉帮着她们把乳猪用刀背斩成大小均匀的块,各自给她们夹起一块,让她们尝尝后。   何于二人忍不住喃喃道:“离画,终于知道为何你一定要我们过来了。”   两人终于理解为何闺友一定要请她们过来饭庄这边,其他什么温泉都还还说,这吃食真是让她们惊艳极了。   跟饭庄里头的吃食一比,城内没有一家酒楼能够比得上,连着醉仙楼最出名的几道招牌菜都不行。   以往她们就听鲁夫人说源宝镇的许记吃食有多好吃多美味,还想带她们一起去,但她们都是有子有孙的妇人,哪好意思为了一口吃食跑去镇子上,就给拒绝了,另外也是不怎么相信,觉得一个小镇子上才十来岁的小厨娘,做的饭食能有多美味。   今日才知,她们错的离谱。   实在太美味了!   怎么都是猪肉,许小娘子这样整个烤,一点猪肉本身的腥味都没有,都要把人给香迷糊了。   二人心中已经做好打算,等回去后,定要带着家里的人也过来尝尝看。   等到吃完暮食,三人回去。   因为许沁玉也告诉过鲁夫人,这个温泉也不宜泡太多次,一天一次差不多,所以鲁夫人就没再过去泡。   不过何于二人让人提了温泉水过来,在房间里头泡的。   等到大浴桶里面的温泉水慢慢变凉,她们才起身,的确很舒服。   实际还是池子那边泡着最舒服,因为温泉水一直都是这个温度,不会变凉,更利于血液的循环。   次日,三人又过去饭庄那边吃朝食。   因为没什么客人,朝食除了原本许记原有的那些朝食,许沁玉还添了不少其他朝食。   但现在没客人,许沁玉也就做了鲁夫人昨儿晚上预定的朝食。   奶黄包,水晶虾饺还有海鲜粥。   海鲜粥是用新鲜的河虾河蟹,以及干瑶柱熬煮出来的,里面还加了许沁玉自己的冬菜跟花生酱,味道鲜甜的不得了。   海鲜粥也是新品,鲁夫人吃得极满意。   连何于二人也是如此。   三人在这边住着,等到晌午时,冬氏也带了小女儿俞姐儿,还有冬氏的几个朋友。   因为冬氏她们都是源宝镇的,本来就知道许沁玉做的饭食有多美味,对许沁玉的话很是信服。   所以等许沁玉说到泡温泉的时候,几人就去尝试了下。   温泉池子并不止一个,有好几个,同样是用比较厚重一些的帷幔隔开的,几个好友相互在一个池子里泡着,还是很舒服。   泡完后再去房间里头燃着熏香,涂抹上霜膏,让人疏松筋骨睡上一觉,所有的疲惫乏困都好了。   冬氏才知许小娘子打算盖这个饭庄应该是方方面面都给考虑到。   现在生意或许不好,但只要来这里玩过的人,绝对以后会经常来。   这里的生意往后会跟许记酒楼一样,宾客盈门,往后指不定还要排队呢。   ……   所以许记饭庄开业头几日,也就只有鲁夫人跟冬氏这两拨的人过来而已。   源宝镇上其他一些经常去许记吃,比较富裕的人家,有些也是打算来捧场,但距离太远,也不方便出镇,打算等以后得空再来。   而太守府的朱氏,知晓许沁玉在城外开了饭庄,也不敢带家中儿媳过来,就是为了避嫌,但她还是忍不住跟太守谈了谈。   到底也是把玉娘当做自家的晚辈,肯定也担心她的生意。   祝太守反而不怎么担心,告诉朱氏,“你放心吧,玉娘那个饭庄,往后生意肯定好,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光是她那个做菜的手艺,就能让无数人蜂拥而至。”   朱氏想到玉娘做饭食的手艺,的确如此。   可惜为了避嫌,她也不好带着家中儿女跟孙辈们过去饭庄,不然她真还是想去试试,她也有点惦记玉娘做的吃食。   鲁夫人跟何氏还有于氏在饭庄这边就待了四天,其实鲁氏想多待些日子,就住了这几日,她都感觉,比住在城里头舒服多了,但两个闺友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肯定没法饭庄住太久,因为上头都有婆婆,这回去后,婆婆指不定还要唠叨上两句。   回去时候,鲁夫人还笑着跟两人说,“等什么时候,你们把自家的婆婆哄着过来饭庄这边玩上一趟,指不定老人家也会乐不思蜀,再说了,即便不喜欢泡温泉这些,光是在这边吃饭食,都让人流连忘返,连续吃上个十天半月都不带重样的,等过几日我定要自己再过来一趟,住上个十天半月。”   何氏听了还好,她婆婆还不错,平日也不用让她晨昏定省,每月初一十五的早上过去请安一下就行了。   不过这里的确舒服,何氏也想带婆婆过来住上几日。   于氏听了忍不住若有所思起来。   她嫁的人家是饶州城邱家,开钱庄的,家中很富裕,不说是饶州城首富,但肯定也是排名前几。   于氏家世一般,她只是个小官吏的女儿,小官吏连官都算不上,邱家虽不是官家出身,但因为家中富裕,平日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婆婆性子就比较自大,有些瞧不起于氏的出身。   于氏嫁过来这些年,大部分早上都要过去跟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对她也只是态度一般。   这次要不是鲁氏亲自上门递了帖子,老太太都不允许她出来游玩的。   于氏心里头甚至很清楚,等她回去,老太太肯定要说她,得想点法子堵住老太太的嘴。   所以回去的时候,于氏还问许沁玉能不能定个脆皮乳猪带回去。   虽然饭庄里头美食数不胜数,每样都很好吃,但脆皮乳猪大概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抗,她们三人就没忍不住,连吃了三天。   许沁玉笑道:“自然可以,带回去后,什么时候抽空让府中的人再把食盒送回来就好。”   外带的食盒也都是纯木打造,有点贵,这脆皮乳猪的食盒更是大上许多,成本高,食盒也不能丢。   于氏笑道:“许小娘子放心,等回去后,我会让人把食盒送回来的。”   何氏一听,也忍不住要了一只,想带回去给家人里尝尝,这样以后说服家里人过来饭庄这边吃饭游玩也方便些。   鲁夫人自然也带一只回去,给甄武尝尝看,她知道甄武肯定喜欢吃。   三人就各自预定了一只脆皮乳猪带回了家。   带回去时,正好是暮食的时间。   于氏让小丫鬟提着个大大的食盒过去用饭的堂厅。   邱老太太就一个儿子,还有两闺女已经出嫁,平日里邱家用朝食暮食都是一起。   邱老爷子也还健在,但因为年纪有些大,钱庄的生意已经都交给儿子打理。   邱老太太虽然看不起儿媳的出身,但儿媳嫁过来这么多年,给她生了三个孙子,就连最大的孙子也成家立刻给她生了个曾孙儿,让邱家香火开始旺盛起来,她也接受了儿媳,就是嘴巴上还有些得理不饶人。   见到于氏回,邱老太太淡声说,“可玩得开心?身为邱家儿媳,上有公婆,下有小孙子,还有丈夫要照顾,就这样抛开家人,出去玩了三日,成何体统。”   鲁夫人出身不一样,老太太当时也不敢回绝,现在见儿媳回,自然免不得说她几句。   于氏也不在乎老太太说些什么,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娘,我知道错了,不过这饭庄的吃食的确很美味,我从饭庄给您带了点吃的,还是热的,您跟爹尝尝看,是许记饭庄的招牌,脆皮乳猪。”   邱家不缺银钱,对于儿媳花六两银子买道吃食,邱老太太并不觉得有甚,她只是皱皱眉,“这饭庄才开的,东西能好吃吗?”   邱家的厨子也算名厨,平日里做的吃食让邱老太太还是挺满意的。   于氏笑道:“娘您尝尝看就知晓了。”   她说着,让丫鬟把桌上的菜给腾了些位置,把整个食盒摆放上去,而后揭开食盒的盖子。   这盖子是卡扣款,盖上后就非常严实,可以让里面的香味跟热气一点都不散发出来。   等到食盒的盖子一揭开,浓郁的香气传出,而食盒里面的烤乳猪,表皮红亮,一整只烤出来,看着就很有食欲。   邱大老爷瞧见这道脆皮乳猪,忍不住说,“看着还是挺有不错,很特别,从未看过的吃食,闻着也很香。这是不是就是前几日什么许记饭庄发的单子上,那个六两银子一道的脆皮乳猪。”当时连他都觉得有点贵。   于氏点点头,又用刀背把乳猪剁块,“老爷,你也尝尝看。”   邱大老爷先给自己爹娘各自夹了一块,才自己夹了块,皮脆肉香,入口即化。   邱大老爷忍不住嘶了声,“好吃,太好吃了。”   邱老太太跟邱老爷子尝过后都不说话,邱老爷子也夸赞道:“香,的确美味,是老头子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活了一辈子,也的的确确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美味。   于氏笑道:“这许记的厨娘才十八,在源宝镇很出名,离画当初就一直想请我们过去源宝镇去吃,我还想着能有多美味,这吃过后才发觉打脸了。”   邱老太太不说话,但心里头也被这道脆皮乳猪给征服了。   邱大老爷也连连点头,“难怪敢卖六两银子一道,就这个味道,再贵上一些都值得,正好过些日子有点事情要跟商会那边的人谈,到时候就请他们过去这许记吃,就是不太方便,得出城。”   于氏道:“老爷这就所有不知,城外的饭庄不单单是吃饭的地方,到时候老爷也不用急着回来,可以在饭庄那边住两天,去泡泡那个温泉,很舒服,老爷去住过便知。”   邱老太太听着,心里头也有点痒。   她这活了一辈子,估摸着也没几年活头,剩下几年自然也就想过得更舒服些,吃好些。   这个脆皮烤乳猪,她牙口虽不太好,竟然也嚼得动,酥脆得很,肉也极嫩,不会塞牙缝。   光是凭着这道菜,她就知道饭庄应该是不简单。   于氏看出婆婆有点心动,还说,“那个饭庄有不少糖水,什么红糖鲜奶麻薯,莲子百合红豆沙,杨枝甘露,双皮奶等等,还有不少点心,也特别好吃,都不会齁甜,很适合娘的口味,娘想不想去试试?可以跟金家伯母一块去试试。”   金家老太太就是邱老太太的闺友,她们从小到大好几个闺友,现在死的就剩她俩了,平日城里有甚好吃的,或者好听的戏,两人都喜欢约着一起去吃去听,现在有了这样一处可以吃到许多美食的地方,老太太也就想带着老姐妹过去试试。   邱老太太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忍住,面上不显什么,语气淡淡说,“行,正好你金家伯母说这些日子待在家里有些闷得慌,老大也要去那边请人用饭,到时候把我跟你金家伯母带上,去了后也不打扰你们,我们就住在女眷那边的园子里。”   于氏抿唇笑了笑。   过了两日,邱大老爷就请商会的几人过去饭庄那边吃饭。   商会的几人还觉得饭庄有点远。 第113章   商会的人提议道:“邱东家, 要不咱们还去醉仙楼吃,正好吃过暮食,还能去梨园听听戏,如何?而且听闻醉仙楼那边请了一批异族的舞姬, 跳的舞乐很是不错, 正好去见识见识。”   邱大老爷笑道:“要不改天再去醉仙楼欣赏舞姬的舞姿?不瞒你们说, 还是之前那位鲁夫人请我儿媳过去吃过,我家儿媳回来时候带回一道脆皮乳猪,那叫一个美味, 不然我也不会惦记上,我这吃了半辈子的酒楼, 你们也知我口味有多刁钻,那道脆皮乳猪我认为是真正的珍羞美味,挑不出一丁点的错来。我昨日已经让家里小厮跑了一趟,特意预定好, 今儿暮食就能吃上, 那边还有住的地方,听说比较别致,正好住上两晚试试看,二位信我一回, 要不是真的不错,我也不会请二位去尝尝。”   “成, 那就听邱东家的,不过要是味道不成, 这往后吃饭喝酒的地儿, 可就要听咱们了。”   商会里头的两位听闻, 这才笑着打趣了声。   邱大老爷笑着应声是。   三人乘坐马车出了城, 一路朝着许记饭庄而去。   邱老太太也跟老姐妹金老太太一块儿,上了另外一辆马车,跟在儿子身后。   到了许记饭庄门口,瞧见那块大石头,商会的人才忍不住道:“瞧着倒还是怪有野趣的。”   另外一人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说,“好香,难道是饭庄那边做饭食的香味?这离得还有些距离,香味都传了出来。”   邱大老爷也吞咽了下口水,说道:“这就是那个脆皮乳猪的香味,它可不仅仅是香味浓,味道真是绝了,等二位尝过就知,绝对会让你们流连忘返。”   商会这两位东家,原本也没怎么期待,只是不好佛了邱大老爷的好意,现在闻见这浓郁的香味,心里头才终于期待了起来。   二辆马车很快到了饭庄边。   许沁玉也早早在旁边候着,等人都下来,她笑道:“客官们里头请,吃食都已经准备好。”   她知道邱老太太就是前几日那个于氏的婆婆。   特意把二位老太太请到二楼的雅间,邱大老爷跟商会的人去了三楼雅间。   待两边客人坐下,先上了一壶山楂饮,随后而来的伙计端着一个大木托,上面就是色泽洪亮的脆皮乳猪。   除了脆皮乳猪,还有道龙井虾仁,八宝兔丁,玉竹百合鹌鹑汤,糖醋河藕跟杏仁豆腐。   主食想来大家也吃不下梗米饭和面食,许沁玉就给配了红糖阴米粥。   二位老太太那边,除了脆皮乳猪,龙井虾仁,还有道杏仁豆腐,就是红糖阴米粥,没有八宝兔丁,玉竹百合鹌鹑汤,糖醋河藕,不然怕二位老太太吃的太杂,肠胃受不住,现在这样刚刚好。   最引人注目的当然还是这整只的脆皮乳猪。   等许沁玉帮着剁成块,给两位老太太各自配了白糖和干碟蘸料。   邱大老爷那边,是由着跑堂的伙计伺候着。   邱老爷本身已经吃过一次,但这次吃还是惊艳到。   另外两人可没有吃过,第一口就惊住了,难怪邱大老爷惦记,还一定要让他们过来,真没来错。   二人也不说话,埋头就吃,连着吃了好几块才长吁了一口气,跟邱大老爷说,“邱东家果真没有骗我们,是我们自己狭隘了,没想到这世间竟能有如此美味。”相比之下,他们去其他州城吃过最出名酒楼的吃食也不过如此,跟许记一比较,真得都不算什么。   本以为这个脆皮乳猪六两银子一份,味道是最好的。   可尝过剩余几道菜,都有点呆了,因为没有一道菜不好吃,所有的菜品都足够让人惊艳。   做龙井虾仁的虾最好是河虾,许沁玉选用的就是最大个的河虾,虾仁嫩,清甜,鲜嫩里透出茶叶的清香,回味醇鲜,让人忍不住一颗接一颗的吃着。   八宝兔丁麻辣开胃。   糖醋河藕,口感脆爽还嫩,酸甜适中。   杏仁豆腐,洁白嫩滑,清润甘甜,入口即化,是道甜点。   最后再喝上一碗玉竹百合鹌鹑汤,老火靓汤,滋补壮筋骨。   还有那个红糖阴米粥,软糯香稠,清淡的枣香和红糖的微甜。   三人没忍住,把所有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不过许沁玉给他们配的菜跟汤也都是刚刚好,汤也就一人两小碗的量,粥也是,但全部吃完,肯定还是撑得慌。   三人最后撑得实在有点厉害,也不急着过去紫竹园那边歇息,就坐在雅间,看着敞开的大窗牖外,微风徐徐,夕阳缓缓落下。   邱老大爷望着窗牖外的景色,笑道:“两位觉得如何?”   两人笑道:“不错,真没想到不仅饭食美味,这风景也让人心情愉悦。”   的确比平日里在酒楼吃饱喝足就去听戏曲,此刻这样的感受反而更舒服些,就连那些异域的舞娘也抛之脑后。   主要还是这吃食,实在太过美味了些。   二人甚至也打算以后得空,每个月可以带家里人过来玩上几日。   这样整个人放松下来,修身养性,着实不错。   三人还忍不住闲聊起来。   “这道六两银子的脆皮乳猪味道都已如初出众,听闻还有二两银子一盅的清汤燕菜,五十两银子一罐的福寿全,这两样又该是何等的美味?”   邱大老爷笑道:“那个清汤燕菜得满十盅才可以做,听闻还得提前五天预定,因为这道菜光是炮制就要五天的时间,至于这道福寿全,更是需要等待很久,好像是因为食材难寻,需要三四十样食材呢,得从南方那边运过来,二位可想尝下?要是想试试,我就跟许东家预定,不过可能要等上一两个月的时间。”   他其实是想试试,六两银子的脆皮乳猪都让他惊艳,这道五十两银子一罐的福寿全又该是何等美味。   五十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可是几年的嚼用,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富商,根本算不得什么。   商会的两位掌柜点头,“行,那就预定着。”   其实不仅有这些,另外还有文思豆腐,一些传统的老火靓汤,价格也基本都在一二两银子之间。   许记新配的菜单,都是比较有特色,哪怕最简单的素菜,都让人挑不出任何错。   另外一边,邱老太太跟金老太太也吃得很舒心满足。   许沁玉全程都在旁边候着,还笑眯眯给二位老太太介绍这些菜品大概的做法,味道。   邱老太太忍不住问,“这吃食都是小娘子你做的?”   许沁玉笑道:“对,因为现在客人不多,所以后厨那边给客人的吃食都是我做的。”   邱老太太忍不住夸赞道:“许小娘子手艺真真是了得。”   之前听儿媳那么说,她根本不信,可亲自过来一趟,吃到这些美味的饭菜,就没有不好吃的,每一道菜都很喜欢很美味。   吃过后,邱老太太先跟金老太太先过去锦绣园那边歇息。   两个老太太,也不像年轻些的姑娘小媳妇那样拘束着,直接过去温泉池子泡了温泉,回去后老太太还点了熏香,涂抹了霜膏,喊了两个小娘子给她们揉捏筋骨。   两个老太太住在一个房间里头,还能说说话。   几位客人就在园子这边住下,玩了整整三日。   邱大老爷跟两个商会的掌柜还有生意上的往来要去谈,也不能继续住下去。   邱老太太也舍得花银钱,不止每日朝食暮食吃得好,每日都要点上熏香涂抹霜膏来按疏松筋骨。   就这样,三日过去,邱大老爷过来喊老母亲回去,邱老太太不乐意回去,告诉儿子,“老大,你还有事儿,你就先回城去,我跟你金伯母打算在住些日子。你回去后,同儿媳说声,她这段时间操劳着家中庶务,辛苦了,等过些日子我回去,她要是想出来玩,就继续出来玩段时间。”   因为儿媳这次给她寻到这么好的地方,邱老太太心里头也打算以后对儿媳温和点。   也算是她这几天的感想,她都快入土的年纪,不如好好享受整日管着家中庶务干啥呢,家里的庶务,还有儿媳儿子这些事情,她现在也懒得掺和,儿媳往后也是要当主母的人,往后也不能总是那般训斥儿媳,以后家里的事情她就不管了。   邱大老爷笑道:“好,那娘你跟金伯母在这边好好玩。”   等邱大老爷跟商会的二位掌柜离开时,还给了许沁玉一点建议。   “温泉这个不错,不过要是能有点戏班子听书的地方就好了,平日泡过温泉疏松筋骨后,去听听戏听听书。”   他们也不是爱钓鱼的人,就爱看戏听书这些。   许沁玉想了想,戏班子有点难,不过说书这事儿简单,写点剧本,请个说书先生就成。   至于书的故事,她都能写得出来。   后世那些几十种类型的小说,五花八门,百花齐放,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正好她也有几个脑洞,可以尝试着写写。   她记得风调雨顺几个哥儿里头,顺哥儿好像就喜欢看些话本子,以后问问顺哥儿,看看顺哥儿愿不愿意写着玩。   等邱大老爷他们离开,鲁夫人也带着箱笼过来,打算在饭庄这边住上十天半夜,这次她没带人来,就自个来的,何氏跟于氏都是当家主母,家里一堆庶务,肯定不如她孤家寡人一个,想玩到什么时候都成。   除了鲁夫人,杨枝枝跟许云兰也一起来许记饭庄。   许沁玉瞧见她们也很是高兴,“你们怎么来了?”   杨枝枝笑得眼眸弯弯,过去一把抱住许沁玉,还忍不住跳了跳,高兴说,“沁玉,见到你可太好了,我们都好些日子没见,知道你的饭庄开业,我跟爹娘央求许久,她们才愿意让我过来。”   杨枝枝是县太爷跟妻子最宝贝的闺女,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跑到饶州城来。   后来是徐云兰也想过来饭庄待几日,就跟杨枝枝约着一起。   县太爷才让人送了两人过来。   许沁玉笑道:“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准备。”   杨枝枝道:“脆皮乳猪!”   源宝镇的许记那边,跟饭庄这边同步上了许多新鲜菜肴,这道脆皮乳猪是最最受欢迎的,哪怕它贵,但每日吃的人都不少,因为烤起来的时候,香味都能传好几条街,没人能忍受得住这样的香味。   但许记酒楼每日也就只能出个十只左右的脆皮乳猪,都还得提前预定。   杨枝枝就算馋,她也没办法,许记那边的脆皮乳猪都预定到十天后。   许云兰笑道:“沁玉,你都不晓得,现在许记酒楼那边想要吃上这个脆皮乳猪有多难。”   其实她也馋得慌,就是太难预定。   许沁玉笑道:“这个简单,晚上就给你们烤来吃,现在饭庄刚开业,还没什么客人。”   杨枝枝道:“沁玉放心,客人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二人对好姐妹的厨艺可太放心了,知道许记往后根本不愁客人,只要来吃过,绝对会成为许记的回头客。   两人的爹虽然都是县衙的官吏,家中母亲也都有商铺,但平日也还算节省。   两人为了省钱,特意住的一间厢房里。   除了饭庄活动打的折扣,许沁玉还又给她们便宜了不少,其实她都不想收二人的银子,当初才搬去源宝镇,也是因为徐孔目跟杨县令的帮衬,她也省去不少麻烦,才能把食肆顺顺利利开起来。   吃到心心念念的脆皮乳猪后,杨枝枝都快哭了,“呜呜,真的好好吃。”   她现在体重也就一百多点点,并不是很瘦的体型,刚刚好,有点珠圆玉润的感觉,皮肤又是白白嫩嫩,不知道多少当家主母都喜欢杨枝枝,想跟杨家定亲,但县太爷跟卫氏也不急得把儿女许配出来,打算慢慢说亲,不说给枝枝说个家世高的,但人品一定要好,婆母性子也得温和,方方面面都要注意到。   杨枝枝还有徐云兰跟许沁玉,她们三人年岁相当,相差也就不过一岁,徐云兰最近也开始说亲,但徐孔目跟向氏同样也是不急。   杨枝枝跟许云兰在许记这边就待了了六七天,县太爷就派人来接她们回去。   两人回去时还有舍不得,实在是这边太好玩,每天吃过朝食就在饭庄里头逛逛,去湖泊边上看看荷叶荷花,再钓钓鱼。   湖泊那边,荷叶也开始疯涨,几乎是一天一个样,荷花也都露出细细小小的花苞,再过去半个月,这些荷叶就能长很高,荷花也能开了,等荷花一开,渐渐凋零,就能够吃莲蓬米了。   杨枝枝跟徐云兰还很喜欢钓鱼。   饭庄没什么客人,许沁玉白日里时候就跟她们过去湖泊那边钓钓鱼看看风景。   邱老太太跟着老姐妹白日里也喜欢过来湖边看风景,看着小姑娘们钓鱼,两个老太太也试了试。   这边湖泊边上,许沁玉还特意建了不少木亭,四周有帷幔,坐在里面赏花吃茶别提多惬意。   许沁玉平日就喜欢过来,待在里面吃吃茶看看风景,写写画画。   正好她这几日开始写话本子。   写个是个修仙故事,一个家世普通的哥儿,历经千帆万苦,终于得道成仙的故事,这其中有挫折,有金手指,有奇遇,也有爱恨情仇,算是爽文类型,如今也就写了个开头,还给杨枝枝和徐云兰看过,两人都说好看,想知道后续发展。   许沁玉打算等写出第一卷 就能请个说书先生,平日在饭庄这般说书。   等杨枝枝跟邱老太太离开后,饭庄这边就剩个鲁夫人。   如此,饭庄也开业快小半月,也就这几波客人。   许沁玉心里头到底忍不住有点怀疑,因为的确不太对劲的模样。   来许记的都是几波熟客,城里头一个客人都没来过,按理说,也该有些人有好奇心,好奇饭庄什么来头,饭食好不好吃,过来尝试下,要是不值这个价,闹上一闹都没甚,或者以后都不来,可现在开业快有半月,竟一个好奇的客人都没有过。   许沁玉就跟汪大厨还有冬骞交代了声,她想去城里转一转。   因为平日里没什么客人来,就是饭庄里面员工的员工餐,跟一些食材的采买都是让人送上门来,采买送来的也不多,因着平日吃的一些家禽,还有鸡蛋鸭蛋,蔬菜,都是去附近的村子里收的,比城内便宜,也都自家喂虫子喂山上的野菜养大,食材本身的味道没得说。   甚至连这些烤乳猪,也是去附近村里收的。   许沁玉按照三十文钱一斤的价格收。   因为就算一头猪养大,养到年尾,一头猪也才一百来斤,屠户整头猪收走,价格是按照八到十文钱收,也才一两多银子。但许记饭庄的东家来收二十斤左右的小乳猪,按照三十文钱的价格,也不用她们一年喂到头,小猪前面长得快,基本不到两个月就能涨到二十多斤,这样一个小乳猪卖出去就是六七百文钱,比养大猪可划算得多。   附近有不少人家,又买了不少小猪回来养着,打算以后供给饭庄这边。   所以这些日子,许沁玉觉得饭庄一直不来客人,有些奇怪,就打算去城里看看。   许沁玉就去了城内一趟。   在城里头转了转,倒也给她知晓了缘由。   原来是醉仙楼那边的缘由。   醉仙楼跟许记饭庄的档次是差不多,接待的客人都是城内比较富饶的大商人或者一些世家大族达官显贵。   自打许记开业后,醉仙楼也知道许记饭庄肯定会抢走一些自己的客源,自然也不乐意。   所以醉仙楼也弄了波活动。   许记这边,许沁玉因为开业,菜品全都是按照八折的价格,醉仙楼就七折的价格结账,不仅如此,茶水免费,还请了舞姬在醉仙楼跳舞,自然就把客人都吸引住了,所以也就没人过去许记。   许沁玉知道缘由后,也有点无奈,但这也算是正常打擂台。   后世不少饭店,为了招揽生意,菜品打折,还有各种充值活动,都是很正常。   许沁玉肯定也得想想法子来应对。   知道缘由后,她就回了饭庄。   这会儿饭庄里头清闲得很,大家伙都清闲得待在饭庄里头歇息着。   冬骞跟汪大厨见许沁玉回来,两人急忙围过来问道:“师父,可瞧出些什么来?”   汪大厨也跟着冬骞一起喊许沁玉做师父,他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因为心里头着实对许沁玉的厨艺佩服,也是真心把许沁玉当做师父。   许沁玉就把醉仙楼的事情跟两人说了说。   二人听完都忍不住皱眉,他们都是开过酒楼,或者在大酒楼当过大厨,心里头清楚,这种事情很常见,就是酒楼食肆之间很普通的打擂台罢了。   人家醉仙楼也没错。   冬骞问道:“师父,那咱们怎么办?就还是这样等客人上门吗?”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只要客人来饭庄吃过,往后就会经常来,可现在没有客人上门,这才是最紧要的,不说许记这么多伙计,每个月伙食费都得几百两银子,还有园子那边各种花草打理也得二三百两银子出去。   另外就是所有伙计们跟大厨帮厨跟那些侍卫们的月钱,又差不多是一千多两银子出去。   每个月光是这些固定的必要的开支,都得二千多两银子出去。   哪怕有源宝镇的许记酒楼撑着,这边的饭庄也不可能这样子亏损下去。见不到客人,往后对饭庄的名声就不好,会说许记根本没客人,肯定是吃食不好,最多坚持个半年,饭庄就得关门大吉。   醉仙楼心里头也很清楚,做吃食营生的,坚持两三个月没什么生意就不成,也知道许记最多坚持半年左右。   如果这半年,醉仙楼一直弄什么活动,或是再想想法子,弄些新菜品,又能把客人留上一两个月,到时候许记就真的完蛋了。   许沁玉摇摇头,“自然不成,不能等客人上门,醉仙楼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的,所以得想想其他法子。”   应对法子其实也非常简单,饭庄现在没生意是因为客人们不知许记的菜有多美味,只要让他们知道就好了。   许沁玉跟冬骞还汪大厨低语了几句话,这才收拾了下东西,准备带着冬骞一起去饶州城。   闻氏得知玉娘要去饶州城待上几日,也不放心,想一同前往,许沁玉笑道:“娘别担忧,有冬骞跟着,不会有事,您还得管着饭庄这边。”   闻氏现在是饭庄的掌柜,平日都要待在饭庄这边。   闻氏肯定还是不放心,许沁玉最后把锦绣园那边一个叫做莲花的丫头一起带上,闻氏才放心让她去饶州城。 第114章   这叫莲花的丫头是锦绣园那边的女侍卫, 听名字应该是个娇弱可人的姑娘家,但实际上,莲花今年好像才十八左右,跟许沁玉差不多年纪, 个子比较大, 许沁玉估量了下, 大概有一米七八左右,有一身不错的武艺,就是人比较呆, 不怎么爱说话,让干啥就干啥, 饭量挺大,一人能顶正常人三四倍的饭量。   四哥给她找了有二十个侍卫。   锦绣园那边十个,且都是女子,紫竹园那边十个, 都是身强体壮的男子, 也个个武艺高强。   除此之外,还有个共同的特点,能吃,极其能吃!   特别是许沁玉做的吃食, 他们吃得更多,他们的饭量比普通的伙计们大上不少, 也有可能是练武之人,食量就比正常人大许多。   好在许沁玉也供得起, 不会克扣他们的伙食, 每日都吃得饱饱。   因为知道莲花武艺高强, 所以闻氏才不担心。   当时招人时, 也特别顺利,才一天时间,就挑选出这二十个侍卫来,还当着许沁玉的面表演过武艺,每人都有内力,飞檐走壁不在话下,这是许沁玉在电视跟小说才瞧见过的东西,她看得眼睛都亮了,脸上全是向往之色。   要不是四哥说她身子骨已经张开了,不适合练武,她都想学一下。   不过一些防身的招数,四哥还是教给了她一些。   许沁玉带着莲花跟冬骞过去饶州城。   三人直接过去了八方客栈。   许沁玉想的法子其实也简单,无非就是要吸引客源,只要让饶州城的人知晓她饭庄的吃食有多美味就成了,客人只是为了吃食都愿意上门的。   到了八方客栈,许沁玉瞧见周掌柜。   周掌柜见到她也很是高兴,周掌柜笑道;“要不是客栈里头实在忙,我跟大庆都想过去许小娘子的饭庄待上几日。”   许沁玉自然知道他们开客栈的有多忙,笑眯眯说,“无妨,今日过来八方客栈,其实也是因为有些缘由的。”   周掌柜急忙说,“许小娘子请说,要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许沁玉道:“还是因为饭庄的一些事情,饭庄也开了小半月,但除了几位熟客,一直没有客人上门,过来饶州城才知晓是醉仙楼请了舞姬,所以我便想着,在掌柜您的客栈里头借用一下,做几日吃食,吸引下客源。”   周掌柜立刻说,“这有什么不成的,简直是求之不得,之前的确听闻醉仙楼请了些异域来的舞姬,没想到对小娘子的饭庄有如此大的影响。”前些日子,就能听见客栈的食客还在谈论醉仙楼的那些舞姬,说她们跳的舞有多艳,身姿有多妙曼,周掌柜还没想到会影响许记饭庄。   看样子也是醉仙楼担心自己生意受到影响,想来的一些法子,正好就把许记饭庄才开业的风头给盖了过去,让其他人都忘记去许记光临一下,尝尝味道。   这也是无可厚非,做生意嘛,肯定是有竞争的,只要不是恶意竞争就好。   许沁玉笑道;“那多谢周掌柜,给我们两间房,普通的大通铺就好。”   她跟莲花住一个屋子,冬骞住另外个屋子就好。   许沁玉要的大通铺,她跟四哥平日过来住客栈,周掌柜一直不愿意收钱,每次都还给安排天字号房间,她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周掌柜还是给三人安排了两间天字号的房间。   周掌柜不仅是把许沁玉当做周家的恩人,也把她当做儿子的师父,要不是许小娘子教儿子做的那些吃食,客栈里头哪能有今天的生意,这是无价的。   “许小娘子放心,就在这里安心住着,需要什么食材同我说声,我让人去采买。”   许沁玉也没打算做别的,就做脆皮乳猪,光是这个就能足够吸引人,主要还是,这个香味是最浓郁,可以飘香很远很远。   她让周掌柜去帮忙买几只乳猪,要杀好的,不用分块,整只带回来,另外还有其他的一些调料,像是黄豆酱腐乳一些调味的,她都是带着在,用自己做的味道会更好。   周掌柜立刻亲自跑了一趟。   许沁玉也没法休息,过去后厨见了周大庆。   周大庆正在后厨忙着,见到她来很是高兴,许沁玉让他跟冬骞帮忙,用砖瓦搭建了个的烤乳猪的地儿,一会儿就方便烤。   因为是冬骞赶马车送她过来的,除了调料,她连饭庄的铁叉都带了几根过来,省得一会儿还得去找铁铺定。   许沁玉跟周大厨他们在后厨把烤坑给搭建好时,周大厨也已经回来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许沁玉把食材跟调料全都准备齐全才去楼上的房间歇息。   莲花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也不怎么说话,让她干活她就干活,勤快得很。   许沁玉不太知道莲花的身世,但隐约知晓这些侍卫好像都是孤家寡人,没什么亲人在世,才会去学武艺跑江湖。   午时刚过,许沁玉就去后院忙碌起来。   烤乳猪差不多需要一个多时辰,等烤完正好到暮食的时候,期间香味还能吸引不少客源来。   除了脆皮乳猪,许沁玉打算在卤点肥肠,也是上午就让周掌柜买了几副肥肠回,这个同样也是卤香味十足,很吸引食客。   脆皮乳猪价格贵,哪怕是分成十份卖,一份都要五百文钱,卤肥肠味道一样好,价格跟脆皮乳猪一比较,就是天壤之别,大部分食客都吃得起,所以价格低一点的吃食也得做一些。   周大庆方才在后厨已经把肥肠都给清洗干净,许沁玉配好卤水跟香料,就先把肥肠给卤上。   卤肥肠时,她又调好脆皮水,之前就已经把乳猪给腌制上,现在刷上脆皮水,等到脆皮水干透后,就能开始烤了。   其实脆皮乳猪工序繁琐,但对许沁玉来说,就没什么繁琐的,熟能生巧。   等脆皮水干透后,就开始烤了起来。   她自己架着两根烤架,一次可以烤两只,冬骞也差不多能控着两只来烤,因为也不用一直翻动,注意好火候,时不时的翻动就就行。   还是烤坑有点小,不然她能一次多考几只。   这样一次烤四只,许沁玉打算烤两次,今天烤的八只差不多,要是卖不完,就他们跟客栈伙计留着自己吃。   等到两刻钟过去,脆皮乳猪的香味渐渐传开。   周掌柜跟周大厨第一次闻见这股子香味,都忍不住道:“好香。”   果然,许小娘子不管做什么吃食都很香,这种香味,一会儿肯定能吸引不少食客过来。   连着客栈的伙计们路过后厨时都时不时的朝着烤炉那边看上一眼,吞咽口水。   这香味自然也吸引了不少食客,还有路过的人。   不少人忍不住停驻下来,使劲吸着鼻子问道:“这什么味道?好香啊?”   “的确,是不是附近酒楼食肆或者客栈里头做什么吃食的味道?”   “我就住在这附近,平日里可没有这股子香味的。”   还是周掌柜站在门口,乐呵呵跟大家说,“这是我们八方客栈新出的吃食,脆皮乳猪,还有卤肥肠,不仅味道香,吃起来那是更香,吃过就没有说不好吃的,保管你吃了还想吃,不过现在这个脆皮乳猪还没烤好,等一会儿烤好了,大家可以来尝尝。”   有人忍不住问,“脆皮乳猪?这是什么吃食?好像听都没听过,至于掌柜你说的卤肥肠,猪下水煮来能好吃?”   “不过这个脆皮乳猪,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周掌柜笑道:“这道脆皮乳猪跟卤肥肠都是我家大庆的师父做的,至于这个卤肥肠,实话跟你们说,也同样香得很,有没有闻见另外一股子卤香气?那就是卤肥肠的香味,一会儿等熟了,大家可以买点来尝尝看,这两道吃食,用油纸一包,拿着就能吃。卤肥肠十五文钱一份,脆皮乳猪五百文钱一份,这都是按照八成的价格来收的,也就这几天时间,等过几日,就得恢复原价。”   周围人一听,诧异道:“周掌柜,卤肥肠都十五文钱一份,这猪下水也就一文钱一斤,还没什么人买,怎么敢卖到十五文钱一份?还有这脆皮乳猪,应该就是猪肉做的吧,什么猪肉做的吃食,敢卖五百文钱一份?”   周掌柜还是乐呵呵的模样,“不瞒你们说,这道脆皮乳猪,本来是整只卖的,一只六两银子,也就十来二十斤的样子,也就是担心大家吃不完,所以现在按份卖,价格的确有点贵,但人家醉仙楼的招牌菜,不也得二三两银子一道?”   有人嗤笑道:“你也说是醉仙楼,你这小客栈能跟人家醉仙楼比?何况你这也不是二三两银子,你这都卖到六两银子一只,比人家醉仙楼的还贵。”   周掌柜闻言则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自然是因为味道好,价格才贵,脆皮乳猪,这名儿,你们肯定连听都没听过吧,这做法都是第一次见。还有那猪下水价格是贱,可味道好,吃着香,吃了保管你还想吃,凭甚不能卖十五文钱一份,你们就说这味道闻着香不香,这还是没烤好,等烤好的时候,味道更香。”   有人突然道:“你说脆皮乳猪我还没甚印象,但你说六两银子,我突然就想到,前些日子不是有人在城里头发单子,上面说什么饶州城外的许记饭庄开业,里头的什么吃食就是六两银子一道,整个饶州城都没人敢卖六两银子一道菜,所以我印象比较深刻,还有什么福寿全,五十两银子一罐呢,我的天老爷,这吃得什么,都敢卖五十两银子一罐。”   “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上面就是说脆皮乳猪六两银子一只。”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   周掌柜笑道:“对,就是许记饭庄的东家,这位东家是咱家大庆的师父,大庆做的那几样拿手吃食,就是他师父教的,我家大庆也就做出了七八分的味道来,要是他师父做,那味道,哎,真是美味。”   “周掌柜,你说得到底是真是假?真有这么好吃?”   周掌柜乐呵呵的:“不信你们一会儿自己就买上一份尝尝,先不说那脆皮乳猪,要是嫌贵,就买一份卤肥肠吃吃。”   “不过这味道真是香,周掌柜,这得什么时候才能烤好?”   “没呢,还得等大半个时辰才能烤好。”   大家也只能先等着,但不得不说,还是想尝尝这个六两银子一只的脆皮乳猪到底什么味道。   周掌柜说完,就打算回后厨,却瞧见梁义梁千户过来。   这位梁千户是军营里头的千户,也算是八方客栈的熟客。   当初因为许下娘子才来饶州城时,住在八方客栈,借用客栈的厨房做吃食售卖,梁千户吃到许小娘子那两日做的吃食,自此之后念念不忘,后来大庆跟着许小娘子做了当初那几样吃食,梁千户才又时不时过来客栈吃饭,但偶尔还是会感慨,说还是惦记着许小娘子做的。   梁义的确是循着味道过来的,走到八方客栈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预感到,见周掌柜站在门口,忍不住问,“周掌柜,可是许小娘子在里头做吃食?”这个香味,应该是什么新鲜吃食,周大庆根本做不出这样的味道来,所以他很肯定,后厨的人应该是许小娘子。   周掌柜笑道:“对,的确是许小娘子,她在做脆皮乳猪,梁千户怕是还不知道吧,许小娘子在城外开饭庄。”   梁义瞪大眼睛,“你说城外那个饭庄就是许小娘子开的?”   他是知道城外建了个饭庄,距离军营有些距离,前些日子暮食的时候,那边总是不是飘过来肉香,那个香味跟普通肉香还不同,反正就是很馋人,军营里头的士兵都有点哀嚎,说到底是什么吃食,怎么能香成这样,都还顺风飘到军营里头来了。   他也闻到过,没想到竟是许小娘子做的。   本来今儿休沐,他是出来买东西,闻见香味才过来的。   梁义立刻道:“成,那晚上给我留点,我等会儿买完东西过来拿。”   等他问过价格后,要了半只。   一份大概就是一斤多的两,他直接要了半只,半只的价格稍微便宜几十文钱,二两半的银子,半只差不多有大几斤的样子,其实也就够他一个人吃,但家里有妻女,他打算带回去跟妻女一起吃。   对于许小娘子做的吃食,他从来不会怀疑味道。   梁义付了二两多的银子,就先去买东西。   不少人也都认得梁义,知道他是军营里头的梁千户,喜欢吃,为人比较仗义豪爽。   大家见他毫不犹豫买了半只,有些熟客经常吃周大庆做的吃食,得知晚上这两道是周大庆的师父做的,有些钱不多的就只买了份肥肠,不缺钱的,还会买上一份脆皮乳猪,其他人则还是观望状态。   周掌柜把账记了下来,又去后厨待了会儿。   后院里,许沁玉还在烤着脆皮乳猪。   肥肠已经卤的差不多,但还得在卤锅里面浸一个时辰左右,比较入味。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脆皮乳猪的香味越来越浓。   已经有不少人因为这香味过来客栈里头问。   周掌柜也不厌其烦的告诉食客们,这是什么吃食,是谁做的,城外也有饭庄,让大家把许记的名字都记在心中。   就因为这香味,又有不少人跟周掌柜定了些。   第一波脆皮乳猪终于出了炉子。   许沁玉让莲花跟冬骞还有客栈其他伙计帮忙,用大扇子对着刚出炉的脆皮乳猪扇风。   这样可以使脆皮乳猪表皮的热气快速散去,能够让表皮更加酥脆。   烤肉的乳猪,直接让周掌柜把食案抬到客栈门口去,让周围路人还有食客们瞧瞧,这样的吃食,他们可瞧见过。   连着那一大锅的卤肥肠也都给抬了出来,从大锅里头捞出来,放在案板上切成块。   梁义也很快过来,瞧见许小娘子笑着恭贺道:“许东家,好久不见,听闻城外那个饭庄还是许东家开的,往后总算能吃到许东家做的吃食了,希望许东家开业大吉,财运亨通。”   许沁玉笑道:“多谢梁千户,梁千户好久不见,我这就先帮你把吃食装好。”   他定了半只,许沁玉直接把半只切好,装在一个大食盒里头递给梁义,让他改日把食盒送回来就好,不仅如此,还切了两斤肥肠送给他。   其他食客瞧见忍不住道:“怎得就送这位千户大人,不给咱们也送点?”   许沁玉笑道:“行,都有份儿,买一份脆皮乳猪,就送一份卤肥肠。”   梁千户闻着这香味早就有点迫不及待,趁着许沁玉把他的脆皮乳猪放在食盒里头的时候,他也不嫌烫,直接拈了块塞到口中,入口咔擦一声,酥脆得不行,焦脆的香味还有肉香,梁千户瞪大眼,立刻道:“许东家,等,等会儿,再给我半只!剩下这半只我也要了,这一整只我都要了。”   梁千户觉得自己幸好尝了一口,实在好吃。   他饭量大,真要半只带回去,其实都有点不够他吃,不如一次吃个过瘾,现在价格也便宜些,四两多银子就能买一整只,等往后恢复原价,就得六两银子。   整只买回去,他能吃过瘾,妻女也能吃饱。   许沁玉笑道:“成,把这一整只就给梁大人,周掌柜,麻烦拿个双层食盒过来。”   等把脆皮乳猪装好,许沁玉把食盒递给梁千户,梁千户忍不住问,“许小娘子明儿还在这里不?”   许沁玉点点头,“这几日都会待在八方客栈,明儿除了这道脆皮乳猪,还有会脆皮肥肠,味道也很好。”   梁千户立刻道:“那我明儿再来。”   脆皮肥肠听着也很好吃,他打算明日再来看看,说不定今儿没吃过瘾,还想吃脆皮乳猪也不一定。   但是又觉得脆皮乳猪实在有些贵,可转念一想,这么大一只脆皮乳猪才六两银子,真是按照一份份的卖,价格不就跟醉仙楼的一盘菜差不多价格嘛?而且味道还如此好。   梁千户这才想开,但到底有点肉疼,他提着大大的双层食盒,还有两斤卤肥肠离开。   这一趟花了他四两多银子,他一个月俸禄其实也就六七两,梁千户打算晚上吃过暮食,进山一趟,去打点猎物回来补贴家用,不然一个月俸禄都不够他吃。   其他人基本都只是一份份的买,哪里像梁千户这般。   其他人见状,忍不住说,“这真不是托儿吗?一次就买一整只,吃的完吗?”   有人嗤笑道:“什么托儿,这位是梁大人,军营里头的梁千户,饭量比普通人大很多,人家还特会吃,不好吃的东西根本入不了梁大人的眼,梁大人尝了块就要整只,只能说明这个脆皮乳猪是真的好吃。”   说完立刻道:“东家,给我也来一份。”   很快,四只烤乳猪都给卖掉,卤肥肠也基本都是送了出去,凡是买一份脆皮乳猪都送一份卤肥肠,送的卤肥肠份量不多,也就七八文钱的量,二三两的模样。   有些人刚拿到手,就忍不住尝了块脆皮乳猪,立刻道:“掌柜,再给我来一份脆皮乳猪,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周掌柜只能说,“先前几只都卖完,想要继续买,还得等上一个时辰,后面还得一个时辰才能烤好,也就只有三只了,今天卖完这三只就没了。”   许小娘子说了,等会儿留一只不卖,给大家尝尝味道。   周掌柜这闻了这么久的香味,肯定也是馋得慌,也想尝一下。   一个时辰后,第二波烤乳猪烤好,留了一只自己人吃,剩余三只出去没一会儿就卖光了,全是第一波食客们又回来复购,有些尝过味道后当场就又定了,有些是带回去吃过后,又跑回来买。   有人也跟梁千户一样,第二次直接定了一只。   其他也都是半只或者好几份的买。   有不少第一批的食客再回来买,都已经没了,都很后悔没有多买点,问明天还卖不卖,直接就把明天的给预定好了。   许沁玉其实不意外,这次饭庄没客人是因为开在城外,要是开在城里头,哪怕醉仙楼请再多舞姬,对饭庄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光是凭着这些香味就能有客源吸引来。   晚上时候,自家人吃的除了这只烤乳猪,许沁玉又做了道熏鱼。   正好客栈里就有鱼,因为之前周大庆跟她学的那几道吃食都跟鱼有关。   熏鱼并不是腊鱼。   而是新鲜鱼肉用十来种调料炮而成。   这道熏鱼也在许记饭庄的菜单上,吃起来酸甜酥脆又爽口。 第115章   正好客栈里就有鱼, 因为之前周大庆跟她学的那几道吃食都跟鱼有关。   熏鱼的做法,先把鱼身中段的主刺剔掉后,两片大的鱼肉斜切成厚些的大鱼片,先用生姜小葱水加一点花雕酒去腥, 最后加适量盐巴一丁点的老抽和黄豆酱腌制一下。   之后则开始调料汁儿, 花椒八角茱萸葱姜蒜还有几样香料, 锅中倒入适量菜籽油,先炸一把小葱,炸出葱油, 再倒入之前的干料,炸出香味后就能加清水然后加入盐巴冰糖老抽跟香醋来调味, 最后放入炸好的小葱跟一小把芫荽,煮半刻钟,出锅前加了点许沁玉自己配置的五香粉。   这还只是熏鱼的料汁儿,之前腌制的鱼块下油锅, 炸到焦黄色, 这样炸出来的鱼块,连着里头的大鱼刺都是酥脆的,最后把炸好的鱼块捞出放在之前熬煮好的料汁儿里面浸泡一个时辰,吃起来酥脆的口感里带着酸甜的口味, 不管是下酒还是配着粥饭吃都很合适。   烤第二波乳猪时,许沁玉就已经把鱼给炸好, 腌到熬煮好的料汁儿里头了,现在时辰刚刚好, 可以吃了。   除了一只脆皮乳猪, 一大盆的熏鱼, 周大庆还炒了个鸡蛋。   脆皮乳猪最受人欢迎, 莲花吃的时候,突然对许沁玉来了句,“要是能一辈子都跟着主子就好了。”   她本身也是黑甲侍卫里头的人,是竖王的人。   前些日子四殿下点了二十个人,让他们去饶州城的许记饭庄做侍卫,一开始只有霍江喜上眉梢,其他人就不太乐意。   霍江是霍叶统领捡回来的孩子,之后一直养着,霍统领还教他功夫,最后也成了黑甲侍卫。   黑甲侍卫里头,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孤儿,当初被大皇子收养,大皇子喊人教他们武艺,还有各种各样的本事。   本来大皇子被陷害,他们都打算杀回京城,后来知道竖王他们被流放,霍统领让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找到竖王后,他们就跟了竖王,也知道以后竖王肯定会帮大皇子报仇,会让大盛朝的皇位回归正统。   所以他们也都期望着跟着竖王做一番大事儿,哪怕现在只能在岛屿上还有岛屿附近种种粮食,跑跑商护护镖。   所以刚开始知道要来给王妃的饭庄做守卫,他们都不太乐意,觉得有点大材小用,他们这二十人的武艺,在所有黑甲侍卫中,是可以排名进五十的。   直到来到饭庄,吃到王妃做的饭食后,所有人惊为天人,再也不觉得过来给王妃的饭庄做守卫是大材小用。   虽然大皇子收养他们,教他们武艺,让他们读书认字,教他们各种各样的本事,但吃食方面,就是吃饱了而已,黑甲侍卫里头的厨子本身没学过厨艺,也就是把饭菜煮熟而已,虽然也不缺肉食,可吃起来不好吃。   跟王妃做的吃食一比较,说是猪食都不为过。   莲花也清楚霍江为何知道要给王妃做守卫时喜上眉梢,肯定是以前就吃过王妃做的饭食。   当然,王妃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竖王不让他们透露自己的身份,让他们一定要保护好王妃。   王妃做的饭食实在太美味,她想一辈子都跟着王妃。   许沁玉一听莲花喊自己主子,都有点无奈。   这些侍卫也是奇怪,每次都喜欢喊她主子,她都纠正多少次。   现在听见莲花这么喊她,她知道纠正也没什么用。   “快些吃,今天大家辛苦了,吃完早点歇息。”   最后莲花吃了四碗粳米饭,两斤脆皮乳猪,还有两大碗熏鱼,吃得舒服又满足。   ……   次日客栈里头的朝食,依旧是许沁玉做的,昨儿晚上就让周掌柜跟人定了食材,一大早就送了过来。   朝食的时候,许沁玉做了奶黄包,水晶虾饺,干蒸烧卖,还有海鲜粥,另外还有豉汁蒸蒸排骨,差不多就是这几样。   客栈原本住着的客人得知今儿早上有新朝食,不用周掌柜跟他们介绍,只是闻见香味,个个都起床下楼,深怕像昨天晚上一样,没抢着好吃的。   起来后就问过周掌柜后厨做了什么新鲜吃食。   周掌柜一说,各自都点上自己想要尝的吃食。   其实基本都是每样都点了一份,这些水晶虾饺,奶黄包,干蒸烧卖,豉汁蒸蒸排骨的份量都不多,都是三四块的量,再加上一份海鲜粥,也不过是个成年男子正常的饭量。   同样有不少路过的人询问什么吃食这般香。   周掌柜也不厌其烦的告诉大家,“这是我家大庆的师父过来做的朝食,各位客官可要进来尝尝?剩得不多了,一会儿就要卖没了,我家大庆的师父就是城外许记饭庄的东家,做的饭食,味道绝对没得说,你们尝过就知道了,昨儿的脆皮乳猪可好吃?”   正好旁边掌柜说,“好吃,老周,你家大庆师父还做了朝食?得,我赶紧进去占位置,昨天拿点脆皮乳猪,根本不够吃,早知道多买点,昨儿非要等我娘子回来我才吃,等开吃时我知道那味道,哎,等我想出来再跟老周你买的时候,都已经卖完了,昨儿我可跟你说好,我今天直接要半只脆皮乳猪,银钱都已经给你了,老周你可别忘记了。”   周掌柜笑道:“放心,肯定不会忘记。”   旁边商铺掌柜这才立刻进到客栈里头,打算点朝食吃。   其他人见状,又闻着朝食的香味,有些就没忍住,也跟着走了进去。   朝食除了留了些给自己人吃,剩余的不到一个时辰都卖得一干二净。   价格也是按照许记朝食的价格打了八折。   晚上时候,许沁玉烤了十只脆皮乳猪,她也没打算烤太多,大家吃得有点欠欠的最好,这样心里头就还惦记着,下次还会想要吃。   十只脆皮乳猪,梁千户又过来买了一只,还买了点脆皮肥肠。   剩余七八只,基本也都是昨儿买过的人预定的,只有两只卖给其他人。   就这样,许沁玉在八方客栈住了四五日,她做的朝食还有脆皮乳猪的名声都给传了出去。   至少西街这边的区域都知晓八方客栈的大厨有个师父,师父就是城外许记饭庄的东家,做的吃食极美味。   “真有那么好吃?”   “真的,天老爷,我也点了一份那个脆皮乳猪,香的哟,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味的东西,不仅如此,她做的朝食,还有那脆皮肥肠,另外卤的肥肠都特别香,卤肥肠价格最便宜,别看它便宜,可一样好吃得很,要是银钱不多,就去买点卤肥肠吃吃。”   这些话甚至传到醉仙楼那边,醉仙楼不少食客都听闻了。   能去醉仙楼用饭食的,都是饶州城的富商还有大户人家。   听闻许记饭庄的东家在八方客栈做吃食,心里都明白,肯定就是为了吸引客源,但这个脆皮乳猪的名气实在有些大,总听人议论,因此不少富商还有大户人家的老爷太太夫人们,就让家中小厮过去八方客栈定一只脆皮乳猪回来尝尝味道。   要是不好吃,他们肯定也会跟亲朋好友们说说,让大家莫要上当。   说白了,还是抱着尝试或者凑热闹的心态。   等到小厮丫鬟们过去八方客栈一问,许沁玉就说,“脆皮乳猪定的人太多,今天晚上也就多出来两只,每人也只能买两斤。”   两斤的脆皮乳猪,大概也就还是一份的量。   这些小厮跟丫鬟们一听这么少,就说自家主子是谁谁谁。   许沁玉无奈道:“实在没法子,今儿比前几日烤的乳猪还多了几只,几乎从晌午过后都在忙着,但就剩下两只,还有不少人来买,只能按份卖,要不各位回去跟家主说声,可以现在预订明天的,但也只能预订个一只半只,多的也烤不出来。”   这没法子,小厮跟丫鬟们只能提着一份脆皮乳猪回去,又把许沁玉的话跟各家主子说了说。   其中一户姓赵的,家中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也很是有钱。   赵老爷听完小厮说的话后,也没很在意,只道:“一份就一份吧,尝尝味道就行,再说了,听闻是个十八岁的小厨娘做的?那小厨娘就是城外许记饭庄的东家,还是大厨,一个十来岁的厨娘,做的吃食能有多好吃?醉仙楼的菜那可都是掌勺了十几,二三十年的大厨做的,醉仙楼的炙猪肉片,味道就很好,切得薄薄的猪肉片,用秘制调料腌制下,放在炭火铁板上一烤,等肉打了卷,迅速翻边,烤另外一边,然后再沾上秘制调料里头一裹,唉哟,夫人要不明儿就去醉仙楼吃,我有些想吃醉仙楼的炙肉,正好还有异域的舞姬看……”   这种炙肉,不少州城里的大酒楼里头就有,不过因为腌制的法子跟秘制的调料不同,味道也不怎么相同。   周太太没说话,只让小厮把脆皮乳猪给摆上。   小厮把脆皮乳猪从食盒里头,还取出一叠研磨的细细的砂糖,跟一叠红红的干蘸碟,“老爷太太,那掌柜的说,这个脆皮乳猪可以沾两种调味料吃,味道都很不错。”   竟然还有用细细的砂糖来当蘸料。   赵老爷无奈道:“猪肉本身就很油腻,瞧瞧这脆皮下面的油脂……怎么还沾糖吃,这什么古古怪怪的味道。”   不过闻起来倒是挺香。   说着忍不住夹了一块,一入口,咔擦一声,赵老爷立刻就变了脸色。   连赵太太也差不多。   伺候着的小厮心里也咯噔一声,以为是女掌柜夸大其词,其实这吃食就闻着香,吃着不好吃,都把老爷太太脸色给吃变了,但看老爷太太们吃了一块,又立刻夹起一起,连着吃了几块,才长吁了口气,最后还夹着一块沾了沾砂糖,入口咔擦咔擦,享受的闭上眼,很快,一叠脆皮乳猪就见了底,只剩下最后一块,老爷太太的筷子都夹在了最后一块脆皮乳猪上。   赵老爷笑道:“夫人,这,就剩下一块了。”   赵太太冷笑声,“怎得,剩下一块又如何?刚才不还觉得醉仙楼的炙猪肉比较好吃,舞姬也比较好看,觉得人家一个十八岁的小厨娘做的吃食能有多美味吗?怎得这会儿还要同我抢这最后一块脆皮乳猪?”   赵老爷讪讪一笑,最后到底还是松开了筷子,眼睁睁看着自家夫人把最后一块脆皮乳猪沾着砂糖,放在口中,咔擦咔擦的,赵老爷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最后突然想到什么,离开招呼小厮道:“快快,现在就赶紧去八方客栈里头,跟人家小厨娘定一整只的脆皮乳猪,一会儿直接把银子付了,省得又抢不着。”   赵太太慢条斯理吞下口中的食物,这冷笑道:“老爷方才不还觉得人家小厨娘做的东西肯定不如醉仙楼的炙肉好吃吗?要不老爷明儿去醉仙楼吃,顺便看看舞姬,我就不陪老爷,我在家吃人家小厨娘做的脆皮乳猪。”   “太太说笑了,是我见识短,太太莫要同我一般见识。”赵老爷乐呵呵认错,“的确是没想到许记的脆皮乳猪这般好吃,要不改日等小厨娘回了许记,我带太太过去城外的许记吃?说不定别的吃食也很美味,还有二两银子一盏的清汤燕菜,五十两银子一罐的福寿全,现在我倒是觉得人家应该不是乱标价,而是这些吃食就值这个价。”   夫妻二人也的的确确想过去许记吃,正好过去玩几日。   不仅赵家夫妻如此,今儿跟许沁玉那买到脆皮乳猪的其他一些老爷太太夫人们也都差不多想法,吃过脆皮乳猪后,立刻就让小厮丫鬟们去定明天的,还要整只,打算跟家里人都一起尝尝看。   只是没想到,过去后,许沁玉无奈告诉他们,“明日定脆皮乳猪的食客也很多,恐怕一人一只有些难,只能定半只。”   连许沁玉都没想到,脆皮乳猪火到这个程度,全都是回头客,吃了还想吃,这些有钱的老爷,真要是一人买一只,她跟冬骞,哪里能烤这么多,还是因为八方客栈后厨位置比较小,只能砌一个烤炉,所以烤得慢,要是在饭庄那边,好几个烤炉呢,一次就能烤二十只出来。   就这样,许纪的脆皮乳猪就在饶州城里头火了起来。   饶州城的不少食客也都打算等许沁玉回了许记后,他们也去城外的饭庄里头住上两日,瞧瞧许记其其他吃食是不是也同样美味。   ……   醉仙楼里。   醉仙楼的东家姓孔,叫孔琨,今年四十,既是醉仙楼的东家也是醉仙楼的大厨。   孔家虽然不像冬家那样的百年世家,醉仙楼到如今也不过就经历了两代人而已,孔琨跟其父而已。   孔琨的父亲十一二岁的时候,家里遭了天灾,逃荒路上死得就剩下他一人,最后遇见个厨子,收养他做了义子,教他学厨艺,他义父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师徒二人相依为命,但没想到他二十那年,家里出了意外,他夜里跟师父睡觉的时候,天儿太冷,夜里都烧着炭火,却出了事。   孔父的义父也是开食肆的,第二天早上,食肆的伙计等了许久都不见二人来食肆,有点担心,就寻来孔父的义父的院子里,敲了半晌的门也没人开,只能在周围邻居的帮助下,破开院门,发现门窗紧闭,敲门也没人应,把里头的门破开,就见师徒二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大家急忙把二人送去医馆,郎中说是因为炭火其实也有毒,要是屋中门窗关的太严,很容易中毒。   孔父因为年轻,身强体壮,只是昏迷不醒,孔父的义父因为年纪有些大,所以同样中了炭火的毒,只有孔父被救了回来,孔父的义父没了。   之后孔父很是伤心,把义父埋葬后,就离开了那里,说是看着义父的屋子和食肆就很伤心受不住。   他把义父的食肆跟院子卖掉后,带着银钱浑浑噩噩来到饶州城,然后在饶州城定居下来,开了醉仙楼。   当然,这是孔父自己对外说的身世。   一开始醉仙楼也只是个小食肆而已,十几年过去,小小的食肆就成了现在饶州城最大的酒楼。   孔琨是孔父二十多岁成亲后才生下来的,孔父就他一个儿子。   现在哪怕孔琨是醉仙楼的东家和大厨,不过孔父人也还在,就是已经六十多,开始颐养天年,不操心醉仙楼的事情,醉仙楼都是孔琨管着。   孔家的醉仙楼在饶州城开了也有四十年,早些年西南最乱的时候,醉仙楼都能平平安安开下去,可见父子两人也是有点本事。   孔琨从许记饭庄刚开业时,就知道许记饭庄或许会成为醉仙楼最大威胁,所以就想出了请些异域舞姬在醉仙楼表演,还有所有吃食都按照七成的价格来。   果然,食客们并没有减少,没有人去城外的许记饭庄,醉仙楼的食客反而比以前更多了。   孔父跟孔琨在饶州城开了四十年的酒楼,眼光也是很老辣。   饶州城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跟醉仙楼差不多大的酒楼开业,但都没打得过醉仙楼,很多都撑不过半年一年就关门大吉,也就醉仙楼一直鼎立,现在也就形成了一家独大的局面,其他酒楼跟醉仙楼没有可比性。   孔琨很聪明,哪怕他没有吃过许沁玉做的吃食,但在许记在城外动工时,他就知道许记的东家敢把酒楼开在城外,肯定是所有仰仗,要么身份不一样,其他人会去捧场,要么就是吃食特别美味。   他还特意去源宝镇问过,知道许记的东家就是个十八岁的小厨娘,好像就没有其他身份,夫家也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侯府世家的亲戚,应该就是单纯饭食做的好吃,所以才敢把饭庄开在城外。   所以孔琨在许记开业后,立刻就想出法子打压许记,只要坚持上一两个月,许记的名声就会受到影响,不出半年,许记就得关门大吉,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许记的那个小东家竟然跑来饶州城的八方客栈,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这法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简单的是它很粗暴,直接让食客们尝到味道,惦记上。   可这也是它最难的点儿,到底什么样的吃食,才能让食客们一吃就惦记上?   孔琨知道现在肯定是拦不住许记,以后饶州城会有不少食客跑去城外用饭食。   这两日,他也急得上火,牙帮子都有点肿了。   等回去后,孔父瞧见儿子这般,忍不住问了问,孔琨就把缘由跟父亲说了说。   孔父的头发胡子已经是花白,整个人老态龙钟,听闻儿子说的后就道:“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厨娘,你慌什么,应该是哪儿得来的一些配方,所以弄个劳什子的脆皮乳猪出来吸引食客,一个酒楼,不可能只靠着一道菜吸引食客。”   说白了,孔父也是小瞧许沁玉,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厨娘,能有多大的本事。   孔琨道:“父亲,好像并不是如此,听闻这个许东家在源宝镇也开了个酒楼,一开始就是个食肆,后来东来居竟然愿意跟许记合并,连着招牌都让给许记,挂的许记的招牌,恐怕这个许小娘子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儿子还派人跟周围的人打听了下,说是许记的吃食味道都很好。”   孔父冷哼一声,“不过一个东来居,你怕甚,几十年前,那冬氏的父亲在世时,也想把东来居迁来饶州城,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东来居的吃食配方都比不上醉仙楼,这个小厨娘又没有师传,估摸着也就是那几样吃食不错,其他食客就算去许记吃,也不能总吃这几道菜,没有其他东西把食客留住同样没用。你且放宽心,看看许记到底如何,要是在不成,以后爹也也有其他法子对付许记。”   孔琨也只能如此,他也的确想不出别的法子阻拦食客过去许记。   ……   许沁玉在八方客栈一共待了十日左右。   十天时间,她烤了上百只的脆皮乳猪。   等十天后,她也让周掌柜跟食客们说了声,说自己打算回城外的许记饭庄,要是大家伙还想吃,可以去城外,不仅有脆皮乳猪吃,其他每样菜肴味道都不输脆皮乳猪,保管让他们吃得舒心。   其实这些食客哪里不清楚,人家小娘子来城里做几日吃食,就是为了吸引客源。   但他们吃过人家做的东西,也就心甘情愿的上了钩。 第116章   等许沁玉回到许记后, 就迎接了几波食客,基本都是拖家带口来的,其中就有之前让小厮定脆皮鸭的赵姓富商,他带了妻子和子女儿媳, 连着最小的孙女都给带了过来。   男客跟女客又是分开的, 小孩自然跟着母亲。   许沁玉打算等以后生意稳定了些, 再建个宅子,可以给像这样拖家带口的一家人住着,不过肯定跟锦绣园和紫竹园的构造不同, 得是一个个独立分开的小院子,互不影响。   许记饭庄说是酒楼饭庄, 其实跟庄园差不多,非常大,还有不少空置的土地,等看看客源什么时候可以保持稳定, 就能开始动工。   关于饭庄里头, 许沁玉还有不少想法,都得一点点慢慢的来弄。   这波客人过来后,对于饭庄的构造还是有点惊讶,没想到城外的许记会如此大。   等尝过许记的各种吃食, 再去泡泡温泉,涂抹上膏霜, 揉捏半个时辰的筋骨,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特别是不少年龄有些大的老爷太太们, 年龄到了, 身上的小毛病就不少, 或者因为生意因为管家, 也不怎么运动,就容易腰疼肩颈痛,泡泡温泉再疏松下筋骨,最能缓解这种身上的疼痛和疲惫感。   等他们这样一圈下来,整个人都有点神清气爽,越发觉得自己来城外的饭庄是对的,不仅有好吃的,虽然不像城内有戏班子跟舞姬看,但非常的放松,这样待几天下来,人的精神状态都有些不一样。   大家都打算回去后跟亲朋好友说一说,来饭庄待几天,绝对舒服。   最主要的是,许记饭庄的每样吃食都特别好吃。   本以为脆皮乳猪已经足够好吃让人惊艳,可没想到的是,许记饭庄,哪怕只有几十文钱一道的普通菜式,味道都特别好。   赵老爷家的小孙女今年才一岁多点,平日也有吃一点糊状的辅食,但小孙女似乎不是很喜欢,所以还是喝奶比较多。   许沁玉得知后,特意给小姑娘做了道山药瘦肉粥,用得最嫩的梅花肉,等着粳米煮好后,加入山药泥,最后加上肉泥跟一点切碎的青菜沫,和一丁点的盐巴调下味道就好。   一道山药瘦肉粥就做好了,山药比较好克化,还能健脾养胃,小孩吃最好不过。   赵太太得知这道山药瘦肉粥的做法后,还有点担心小孙女不吃,“许东家不知道,其实府上平日也有单独给小囡囡做吃食,但她都不爱吃,吃两口就不乐意,还是只喜欢喝奶。”想着不少小孩都喝奶喝到两三岁,赵太太也只能随着小孙女,继续让她喝奶。   许沁玉就是见小姑娘已经有一岁多点,却有点瘦弱,知道平日肯定不怎么好好吃辅食。   小孩一岁多,正常都该一日三餐吃饭食,奶只能作为辅食了,一岁多奶还作为主食的话,容易营养不良。   赵太太又说,“许东家,你这山药瘦肉粥,囡囡恐怕也不会吃……”   家里的厨子也有给小孙女做肉羹或者蒸鸡蛋,但是囡囡都不爱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许沁玉笑道:“夫人放心,这次囡囡肯定会吃。”   说着让赵大奶奶给自己闺女喂吃食。   赵大奶奶也是半信半疑,家里有乳娘,平日都是乳娘奶孩子。   孩子不爱吃饭食,她也没法子,就让孩子继续吃乳娘的奶水。   赵大奶奶半信半疑的用调羹挖了一勺山药瘦肉粥,吹了吹,喂给小囡囡,小囡囡下意识张口。   山药瘦肉粥已经煮的软烂,也不用怎么咀嚼,小囡囡品了品味道就给吞咽下去。   没想到吃完第一口,小囡囡竟然自己张开嘴巴,看了自己娘亲一眼。   赵太太跟赵大奶奶都惊讶起来。   “小囡囡怎么吃了?”   赵大奶奶急忙接着喂了女儿一口,小囡囡吃完又张嘴,还有点迫不及待的模样,就这样一口接一口,一小碗的山药瘦肉粥,很快就吃完了,小家伙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模样。   赵家婆媳两人都很是好奇。   “许东家,怎么你做的吃食,囡囡就愿意吃?”   许沁玉笑道:“就算孩子吃的辅食,也得做的好吃,而且才一两岁的孩子,跟大人的口味是不一样的,不能吃太咸,淡淡的味道就刚好,还有孩子嗅觉也很灵敏,因为吃惯了奶,奶其实也有腥气,孩子又习惯了奶腥味,其他带有腥味的食物就会不适应,如果肉蛋的腥气没有处理好,孩子就不爱吃,瘦肉得用葱姜水去下腥,粥也得煮的软烂刚好。”   总之就是虽然清淡,但是味道也很好。   小孩又不傻,味道不好,不对孩子们的口味,他们自然不乐意吃。   许沁玉还把几样简单,又好克化,适合一两岁孩子吃的辅食说给赵家太太和赵家奶奶听,也告诉他们,不用加太多调料,注意好火候跟食材就成。   之后几日,许沁玉每天还特意给小囡囡做辅食。   朝食的话,奶馒头,奶黄包,水晶虾饺,生滚鱼片粥这些,都能给小囡囡吃。   不过许沁玉还是比较注意,每日给小囡囡的这些吃食,都特意只放了很少的调味,口味都是比较清淡些。   这几日,囡囡每天.朝食跟暮食都能吃不少,一天两顿辅食,吃得都不太乐意喝奶了,每天半夜饿的时候才会喝一顿夜奶,等到赵家老爷准备带一家人回去的时候,竟瞧见小孙女胖了些,他忍不住道:“小囡囡是不是胖了点?”   之前小囡囡有点瘦,现在就几天功夫,竟然觉得白胖了点。   赵太太白了他一眼,“你这玩得都乐不思蜀起来。”   赵老爷这几日过得也痛快。   这次过来许记的除了他,正好还有两个也认识,都是城中的富商,都住在紫竹园那边,平日约着一起,早上就过来吃个朝食,吃完朝食后出去转一圈,过去湖边看看风景,钓钓鱼,要么就在紫竹园找个地儿下棋。   紫竹园里头都是成片成片的竹林,里面也都有可以供人歇息的凉亭,平日就是待在里头下下棋都挺不错。   暮食也基本都是跟着这两个朋友吃的。   这两朋友,本身也就生意有一点来往,但也不多,关系很普通,因为这几日,关系都亲近不少。   所以赵老爷还真不知自己小孙女胃口被许东家给调好了。   赵老爷讪笑道:“这不怕夫人您嫌我,所以朝食暮食就不过来打扰夫人,不过小囡囡这真得长肉了。”   他们现在虽然就一个小孙女,但也都当眼珠子来疼爱。   赵老爷道:“要不让儿媳再在这里住段时间?让小囡囡多待几日。”   最后赵大奶奶跟乳娘,还有两个丫鬟婆子这锦绣园有待了段时间,小囡囡半个月时间就长了两三斤肉,之前唇周都有点青,小脸蛋也有点青,现在脸蛋有了血色,白白嫩嫩。   等回去后,赵太太跟赵老爷不知多高兴。   赵太太和赵大奶奶跟人应酬,出去赏花吃席时都会忍不住跟大家吹捧许记的东家多厉害,吃食做的有多美味,都把小囡囡给养胖了一圈,还道:“家里要是有不好好吃饭的,听闻人家许东家做的吃食不仅能调理孩子的胃口,有些身形太胖的,人家也能用吃食帮你调理。”   各位夫人太太家里头基本也都是有孩子,有些孩子还好,脾胃好,什么都吃,味道一般般也没什么影响,饿的快,吃得快,个头就长得快,但有些孩子,天生脾胃不好,不好吃饭,自然越发担心,就每顿给孩子吃荤腥,吃不下还硬逼着孩子吃,吃得都积食了,又继续吃,只能恶性循环。   “那许记的东家真有这么厉害?”   赵太太笑道:“可不,瞧见我家儿媳那边没,她旁边那个摇摇晃晃走路的就是小囡囡,之前你们也见过小囡囡,脸色青青的,我成日都忧心的很,现在许东家还给了我好几道适合囡囡吃的吃食配方,每日都让厨房做给囡囡吃。不过说实话,囡囡虽然也吃,但每次都没吃完,就只有许小娘子做的她才愿意吃完,还是味道不一样,许小娘子的厨艺更好。”   许记里头常见的一些菜式,就比外头酒楼的好吃。   赵太太这么一说,大家心动不已,都打算带家人里去试试。   赵老爷也同样差不多,跟人谈生意时,都不忘夸赞许记几句。   他们一家子都成了许记的忠实食客。   赵老爷打算以后只要有时间,每个月都带家里人过来饭庄里住上几日。   之后许记的食客基本就稳定的慢慢增加中,都是回头客,或者这些回头客帮着宣传而来的客人。   前半个月,许记几乎没什么生意,后面半个月,客人多了起来。   但也没到宾客盈门的地步,只能说客流量还不错,基本一二楼每天吃朝食和暮食时候都是可以陆陆续续坐满的。   许记对外说是开业前半个月所有费用一律八折,不过因为前半个月没什么人,所以这个活动也做满一个月,等满一个月,许沁玉就把价格改了回来。   头一个月,前头半个月没什么生意,但后半月还行,所以许记第一个月也没亏本,刨除所有开支后还有差不多三千两银子的纯盈利,赶得上源宝镇许记酒楼一个月的盈利。   以后生意会越来越好,盈利也会越来越多。   本身的醉仙楼的孔琨也一直关心着许记,知道越来越多的食客过去许记,他除了急的上火,也没其他法子,就连舞姬都吸引不了很多食客,醉仙楼的客流量还是在慢慢减少。   等到许记一个月后,把价格给调整回去,孔琨也不自觉的松口气,觉得价格回归,许记的食客肯定也不会常去了,醉仙楼的价格他也没打算改回去,继续按照七成的价格收费,应该能把客流量都吸引回来。   但没想到的是,哪怕许记的价格回归正常,许记的客流依旧没有减少,反而是稳定的,慢慢地增加中。   而这过去一个月,许沁玉终于把福寿全的食材都给凑齐全,她这次定了不少干货海鲜回来,以后想吃佛跳墙,就不用等那么久,提前几天预定就行,也就是这些干货难寻,其他食材在饶州城都能找到。   五十两银子一道菜,想要尝试的人却有不少,除了鲁夫人跟之前于氏的夫家邱家预定,后面这半月,陆陆续待也有几波客人预定了。现在食材凑齐,许沁玉就让人去城里跟这些客人们说了声。   鲁夫人这才回去没多久,听闻福寿全的食材已经准备好,自然又过来一趟。   之后几日,许沁玉陆陆续续每天都要做这道福寿全。   等客人们品尝过这道福寿全,品尝过里头的食材后,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它还叫佛跳墙,为什么卖五十两银子一罐,光是里头的食材都得花大价格购买。   鲜美的想让人把舌头吞下去,跟脆皮乳猪那种肉香浓郁到极致的菜,它是鲜到极致。   用文火炖着的时候,因为密封,闻不到半点香气,等端上桌,揭开后,这种鲜立刻充斥到整个饭庄里,再慢慢往外溢出。   有些客人也因为这道菜名,家中老人要过寿,也会提前跟许沁玉订好。   所以许记第二个月时,光是这道佛跳墙都卖了几十罐。   之前托商队带回来的干货也就没剩下多久,许沁玉都没想到这道菜虽然贵,但那么多人点,所以又赶忙让鲁夫人的商队要是去南边时,就继续帮她带一批回来干货回来。   这会儿都已经入了夏,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许记除了各类招牌菜,自然也少不得各种捞汁小海鲜,也成了夏日时候每桌必点的菜肴,还有各种冰镇的饮子甜汤奶茶,自然也少不了的。   饭庄这边比城里凉爽些,因为到处都栽种的树木,花花草草和竹林,加上又在山脚下,自然更加凉爽。   哪怕是入了夏,泡温泉的人依旧没有减少。   食客也没有减少,反而把许记当成了避暑的好地儿,白日里还能过去游湖,湖泊里荷花开得正艳,莲蓬也是最嫩的时候,游湖时采上一个大大的荷叶遮挡夏日浓烈的日头,在采上几只莲蓬,同闺友躺在小船里,吃上点脆嫩嫩的莲蓬米,闲聊一会儿,困乏时就躺在小船上,躲在一片片的宽大翠绿荷叶下,周围又是湖水,凉快清爽的睡上一觉,也不用担心被人惊扰,船上还会有小娘子守着,等醒来时日头已经落下,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年何月,只觉得全身骨头都有点酥了。   锦绣缘跟饭庄其他地方的花花草草也都陆陆续续开放,也成为饭庄一道特别好看的风景线。   所以第二个月跟第三个月,饭庄的客流量也是直线上升,几乎各处都能瞧见游玩的食客。   在饭庄开了三个月后,四哥终于回来了一趟。   裴危玄知晓玉娘在饭庄这边,也直接回了饭庄。   他这小半年都没回来,一直忙着琉璃跟农作物的事情。   现在那几样农作物已经囤积了一大批,今年可以把整个岛屿跟附近的开垦好的荒地都给种满,所以他也在忙着开坑荒地,直到前些日子,农作物又栽种下去,他又跟着霍叶去卖了一批琉璃,现在才得空歇息回来一趟。   除此之外,还在招兵买马,都得秘密行事。   知道家里头还没搬来这边的宅子,玉娘跟闻氏平日就住在饭庄那边的后罩房,裴危玄直接过去饭庄那边。   这会儿正好吃暮食的时间,许沁玉瞧见四哥回,很是欢喜,但还忙着做菜,她道:“四哥,你先过去我跟娘住的房间里头歇会儿,一会等我忙完就过去找你。”   裴危玄却没过去,只是待在后厨帮忙。   现在后厨的人手不少,他能帮的也有限,只是帮着玉娘提点水劈点柴,其实这些事情也有伙计们做。   裴危玄忙了一会儿就已经无事可做,只能先过去后罩房,一路上也不免让他想到一大家子才到源宝镇时,那时候玉娘要做吃食卖,其他人什么都不会,都慢慢学着,他那时候也只是帮着杀鱼劈柴打水,再跟玉娘一起,冬天雪地里还要推着车子去码头卖肉夹馍。   三年半过去,玉娘一点都没有变。   但家里人却都慢慢改变了,变得更好,连着最娇气的宁姐儿都在玉娘的影响下变了很多很多。   裴危玄这般想着,心里就柔软起来。   他过去后罩房等了大半个时辰,玉娘才过来,还是提着食客来了。   许沁玉见到四哥坐在椅上,笑道:“四哥先过来吃点东西,我给你端了些捞汁小海鲜过来,还有冷面。”   夏天自然少不得要吃冷面。   这里有凉面,也就是把面条煮熟后,经凉水,再调制一大碗的料汁儿,吃得时候盛上一碗面,浇上几勺儿的用蒜蓉小葱还有酱油跟醋、盐巴调的料汁儿,搅拌一下,就能吃了。   冷面也不一样。   冷面都是许沁玉提前做好的,现在天热,每天光是做冷面都得几筐。   这些冷面做起来还得先用凉水把冷面泡上两刻钟,煮之前把冷面给揉搓开,等到煮好后至少要过三道凉水。   煮好的冷面劲道得很。   配菜许沁玉用的就是黄瓜丝儿,鸡蛋皮丝儿,卤鸡蛋,梨片或者苹果片。   本来汤头要用牛骨来熬的汤底做汤头,但没有大量的牛骨可以用,许沁玉就用鸡骨架跟大棒骨还有鱼骨来熬的汤底,汤底也香醇奶白。   吃的时候,直接把冷面泡过揉搓煮开再过三道凉水,倒在放着冰块的汤底里,配上黄瓜丝儿,鸡蛋皮丝儿,卤鸡汤,梨丝苹果丝,还有辣白菜,最后浇上一勺许沁玉特意调的秘制料汁。   吃起来凉爽开胃,许沁玉最近太忙,胃口不太好,每天晚上都要吃上一碗冷面。   这冷面,她之前都没还做过,四哥也是第一次吃。   揭开食盒,把里头的吃食取出去,就是一道捞汁大虾,还有清炒莲子,莲子吃起来嫩,这个季节不管是生吃还是做汤炒着吃都很美味。   许沁玉暮氏也没吃,她刚忙完,后厨忙得差不多,前面还有不少食客,所以闻氏这会儿也没回,还在饭庄那边忙着。   房间里就两人。   “快尝尝这冷面。”许沁玉迫不及待想让四哥尝尝她新做的吃食。   裴危玄尝了口,凉爽开胃,面条很细却很劲道,不止有面的劲道,还有各种配菜,吃起来爽快得很。   “好吃。”   许沁玉笑道:“四哥喜欢就好。”   两人坐在后罩房,开着大大的窗牖,外面就是一片花地,花地上的小花朵摇曳着,在这般吃着暮氏,许沁玉觉得心里都安定下来,她忍不住问,“四哥过些日子还要出去吗?”   裴危玄顿了下,过了会儿才嗯了声,“不过可以待上半月。”   许沁玉惊喜道:“那我们可以搬家了。”   这边的五进宅子早都建好了,不少家具也都陆陆续续搬进去,但搬家住进去是大事儿,得跟家人一起,挑选个黄道吉日搬进去。   宁姐儿那边的玲珑阁肯定也得搬到饶州城这边来。   现在因为玲珑阁,宁姐儿还在源宝镇待着,祝氏也担心宁姐儿,就索性带着凤哥儿跟芫姐儿也住在源宝镇陪着宁姐儿,好在那边还有成哥儿跟许风他们帮衬着,也没有太担心。   裴危玄道:“好,正好三日后是个吉日,到时候就能搬了。”   三日后就能搬进大宅子里头,许沁玉心里很是开心。   她对住的地方,其实也没太大要求,能够遮风挡雨就好,但肯定大宅子更加舒服。   吃过暮氏,许沁玉把食盒送到后厨就回来了。   闻氏今晚睡另外间房,不打扰小两口。   即便两人住在一间屋子,也没什么逾越的地方。   就是两人梳洗后,许沁玉过去忍不住过去抱了抱四哥,她快有小半年没见着四哥,心里很想念。   上次亲都亲过,现在抱抱也就没什么。   就是跟四哥认识三年多,现在突然这样亲密起来,总有点陌生的感觉。   两人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就坐在窗牖边闲聊着。   许沁玉还告诉裴危玄,“四哥,饭庄开始盈利了,就是头一个月低点,不过第二个月就超过一万多两,这是第三个月,应该能有二万多两的纯盈利。”   这都还是税后的。   许沁玉感觉往后饭庄每月最低都能有二万两银子朝上的纯利润。   裴危玄道:“玉娘好生厉害。”   一个十八.九的姑娘家,凭着自己手艺,三四年的时间就把生意扩大到这般地步,实在厉害得很,甚至都没什么人帮忙,全是凭着玉娘自己。   许沁玉得了夸赞,心里欢快,继续跟四哥闲聊,却听见四哥突然问她,“对了,玉娘,方才过去饭庄那边,有个身高中等,眼尾有道疤痕的人男子是谁?” 第117章   许沁玉听四哥这么问起, 说道:“是饭庄新来的帮厨,四哥怎么问起他来了?”   饭庄那边以后客流量会越多越多,只是许沁玉跟自己的几个徒弟,还有东来居原先的帮厨大厨的话, 人手肯定就还是有些不太够, 许记酒楼那边都得不少人, 所以这三个月,她也招了些帮厨,除了原本的帮厨跟大厨, 也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帮厨,都是原本有些厨艺在身上的人, 学起来也更快更容易上手。   同样,凡是来许记想要跟着她学做菜以后掌勺的帮厨,都要签一份文书,五年内要全心全力留在许记做事, 这五年内, 不可做出对许记不利的事情来,也不能把所学的配方卖给其他人,五年后可以任由他们离开,那时候从许记写学来的配方, 想要自己开酒楼也没甚。   四哥问起来的这人就是半个月前来的,叫做严明成, 今年差不多四十岁,听闻许记招帮厨, 特意来的。   不过才来许记学帮厨的人, 许沁玉一时半会儿都不会立刻让他们进后厨跟着学, 会让他们在后院带上两三个月, 帮着干干杂活,平日洗菜切菜配菜看炉子甚的,不会让上灶台跟她学。   因为这些帮厨她都不了解,也担心遇到心思不好的人,总要先看看人品,待上几个月,若人品无恙,她才会让他们上灶台跟着学。   严明成来许记大概也有半个月,平时也不怎么喜欢说话,就是闷头干活,让他劈柴就劈柴,让他配菜就配菜,偶尔会盯着灶台发呆,许沁玉一时也捉摸不透,打算等几个月看看人如何,才会决定让不让他上灶跟着学。   裴危玄道:“他面广鼻长,眉凸眼恶,麻面青须,却命宫凹陷,气度狭窄阴险,眼虽无神,见到你时,眼珠微颤,心思有异,另外财帛宫看出他半月前得了一笔横财,从财帛宫和命宫能看出,此人为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来许记应该是不怀好心,抽空找个理由把他给打发了。”   他对面相学一开始并不是很了解。   以往在宫里时候看的都是些观天象的书籍。   相学还是最近这一年学了点,以前帮着玉娘挑选人时,也多是从眼神以及一些细微的动作来分辨此人的性格。   直到前段时间,待在那边种地,闲暇时候都是看相学书籍,相学进步不少,能从面相上看出一些东西来了。   许沁玉一听四哥这么一说,心里头也跟着一紧,低声问,“四哥,难道是此人被什么人收买,特意来许记想要挑事?或者是被人收买想来许记偷师?”毕竟许记的厨子挺多,到时候外头就算有酒楼或者食肆出现许记相同的吃食,去报了官,也不一定能够调查出是谁干的。   不然怎么刚得了一笔横财,就过来许记。   四哥又说这人从面相来看,也不是个好人,心思狡诈,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裴危玄道:“极有可能,所以找个理由把他打发了,另外许记有个叫霍江的侍卫,观他面相,他心思细腻,除了武艺方面,还有其他不少本事,平日来许记的人,玉娘可以喊他去帮着调查调查,等查明身份来历再用。”   霍江是霍叶收养的孩子,自幼就待在黑甲侍卫里,他除了武艺不错,侦察方面的本领也挺强。   许沁玉道:“他还有这个本领吗?”   霍江年纪同她差不多,也挺能吃的,而且人缘极好,跟许记不管是那些守卫,还是其他伙计跟厨子们,他都混得很熟,一口一个大哥兄弟的喊着,平日见到许沁玉时,他倒是显得有点拘谨,同样喜欢喊她主子,还说自己从小就是孤儿,就会点武艺,平日有用得着他的地儿尽管开口,给他口吃的就成。   裴危玄嗯了声,“等到把严明成撵走后,可以让霍江跟着他,查查他是谁的人。”   许沁玉点点头,打算听四哥的话,以后来许记的人,都先让霍江帮忙调查一下。   她之前是没人用,要是能先把此人的家世跟品行打探一番,她肯定会先把人品来历都给调查清楚,这样能够省去不少麻烦。   说完这些,许沁玉又跟四哥聊了会儿搬家事宜,两人就睡下。   第二天的时候,四哥回源宝镇去接宁姐儿她们,还要把来溪巷的家具都给运到这里来,宁姐儿也得处理玲珑阁的事情,应该正好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许沁玉把朝食最忙碌那会儿忙过去后,就去找了霍江。   这会儿霍江正蹲下许记外面那片菜园子旁边吃朝食。   平日里,给这些守卫还有其他伙计娘子们的员工餐,都是帮厨做的,许沁玉一般不太会亲自做员工餐。   过去找霍江时,她想了想,带了包冬瓜糖过去。   冬瓜糖是她自己做的,最近入了夏,过来许记避暑的人有些多,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孩子就比较多,所以她做了点冬瓜糖,要是哪桌有孩子,就会送一碟冬瓜糖。   冬瓜糖自然是用大冬瓜跟砂糖做的。   冬瓜去皮去瓜囊,再切成均匀的长条状,然后放在加了碱的清水里浸泡一夜,把冬瓜条浸泡到透明状用清水清洗干净,再继续用清水浸泡,之后就是冬瓜条焯水断生放在凉开水里头过冷水,然后把冬瓜条跟砂糖搅拌均匀,腌制个两三天,让砂糖充分融合到冬瓜条,之后还得把腌制好的冬瓜条放在锅中炒糖,炒到冬瓜表层结出一层白色糖霜才可以。   做起来还是挺麻烦,得好几天时间,所以许沁玉每次都做挺多,平日自己也经常拿来当零嘴吃。   许沁玉去找霍江,还给他带了一包冬瓜糖。   霍江这会儿正蹲在菜园子那边呼哧呼哧的吃面,面是帮厨做的,但他吃的也挺香,总比平日黑甲侍卫里头的厨子的手艺好上许多。其实当初他积极的想要来饭庄做护卫,就是吃过王妃做的东西,太美味,他实在馋得慌,才来的。   虽然来了饭庄后,不是每日都能吃到王妃做的吃食,也就偶尔才能吃到,但他已经挺满足。   等他呼哧呼哧干完一大碗面,还打算继续去盛第二碗时,就见王妃朝他这边走来。   他还以为王妃是过来菜园子摘菜,没想到王妃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温声道:“霍守卫,你可有时间?我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   霍江立刻道:“您尽管吩咐。”   许沁玉就说,“后厨的那个叫严明成的中年男子,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这几日我打算把他给打发掉,到时候能不能请霍守卫盯梢他几日,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异常之处。”   霍江笑道:“成,您放心吧,我会注意着的。”   “多谢霍守卫。”许沁玉跟他道谢,又把手中的冬瓜糖递给他,“这是我自己做的冬瓜糖,霍守卫可以尝尝。”   霍江立刻接过冬瓜糖,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许沁玉瞧见他这般,忍不住扬唇笑了笑。   等她离开,霍江迫不及待打开油纸,捏了个冬瓜糖出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冬瓜也能做成糖,颜色嫩黄嫩黄的,还有点透亮,上面裹着一层糖霜,入口清脆醇香,不会齁得慌,甜味刚刚好,他连着吃了好几块,就塞在衣襟里头,又去后厨盛了一大碗面条出来吃。   吃完面,霍江还去了城里一趟,特意打听了下严明成的家世,知道他并不是饶州城的人,家世调查不出来,是前些日子来到饶州的。   回去后,霍江就跟许沁玉说了声,也说暂时查不出他的身世,不会这段时间会一直盯着他的。   ……   过了两日,许沁玉也没找到理由把严明成给打发掉。   此人除了眼尾有道疤痕,长得不太好看,沉默寡言,许沁玉的确看不出他是什么样的人,加上干活也都干的挺好,又不喜欢说话,总不能直接让他走人。   晚上时,四哥才带着宁姐儿她们回许记。   家具早上时候就让商队帮着送来的宅子里。   许记太忙,许沁玉的亲友大多也都是在源宝镇,饶州城认得的只有鲁夫人跟太守一家。   太守一家肯定是没法请来,专门请鲁夫人一个过来,也怕她不自在,索性许沁玉谁都没请,就在新宅子里头做了顿暮食,跟一家人庆祝了下,就算是搬了家。   新宅子五进大,还有个极宽敞的园子,园子跟后山相连着,方便白玉跟墨玉这两平日里头撒欢。   自打搬来许记后,白玉跟墨玉白日里基本都见不着影,上山去了。   偶尔许沁玉早上起来,能在房门口见到一只死得透透的猎物,都是墨玉跟白玉给她从山上带回来的。   白玉竟也学会用嘴巴叼着食物,而不是反哺给她食物,许沁玉甚感欣慰。   许沁玉住的院子是正院,也是宅子里头最大的院子。   许沁玉也不习惯一个人住这么大院子,万一夜里有点事儿,喊人都麻烦,所以宁姐儿平日跟她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头。   闻氏还有祝氏,跟着凤哥儿和芫姐儿住在隔壁的院子里,过个垂花门就能到。   至于四哥,他平日不经常回来,就住在另外一个院子里。   三个院子都还是挨着的。   许沁玉还跟四哥一起,抽空去城内的牙行里头买了好几个小丫鬟回来,倒也不用她们伺候别的什么,就是平日宅子里的洒扫卫生,还有浆洗衣物这些活儿交给这些下小丫鬟们。闲暇时她们也会过去许记后厨跟着帮着干活,慢慢先从摘菜配菜这些做起,许沁玉也打算教她们做菜。   她买来的都是年纪十岁,或者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们。   牙行里面这些小姑娘们,大多数都是家里过的比较苦,被家人卖掉的。   她不买,其他人也会买下来,万一有老鸨看中这些姑娘们,挑去青楼里面,以后可就算毁了。   说是买,其实跟给她们一份工作差不多,每个月都有月钱,等到她们二十出头,要是想要嫁人,碰见合适的人,就把契书还给她们,正好也都跟着她学了手厨艺,放她们去嫁人成家过日子。   许沁玉买了八个小丫鬟回,都还有自己的名字,许沁玉也没打算给她们改名。   这些小丫鬟个个都瘦的很,许沁玉看着还怪心疼,简单交代了下,让她们平日都做什么活儿,至于贴身伺候一家子这种事情就不用,还有朝食暮食时,都直接过去饭庄后厨吃。   宅子也不用日日都打扫,平日住的几个院子每日扫洒下,其他空置的院子,十天洒扫一次就好。   几个小姑娘们一开始还很忐忑,她们待在牙行里,也听闻过许记的名声,没想过会是许记的东家买的她们。   许记在城里还是挺出名,连她们待的牙行里头的东家都来许记吃过,还赞不绝口。   小姑娘们见东家说话都是温声和气,东家还说每月都会给月钱,一开始不多,只有二百文钱,以后可以过去后厨那边帮忙,慢慢的会教她们一些厨艺。   几个小丫鬟都有点不敢相信,她们还都是死契,可以任由家主随意发卖的那种。先不说二百文钱的月钱,一般也就大户人家会给二百文钱的月钱,但东家还说以后会涨,还教她们厨艺,简直都有点震惊,碰上这么好的东家,也都在心里头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主子忠心。   交代完几个小丫鬟,许沁玉又给她们安排了住处。   都住在宅子这边的后罩房,她们毕竟是签了卖身契的丫鬟,不跟饭庄那边的跑堂的妇人娘子们混合到一起住比较好。   等把小丫鬟安排好,许沁玉就过去后厨那边。   过来这边后,宁姐儿也开始忙碌起来。   宁姐儿在源宝镇的玲珑阁也都清空了,打算再在饶州城里寻个铺面,也不用太大,跟源宝镇的铺面差不多就好,源宝镇那些绣娘她也没辞退,也都是跟了她两年的人,对这些绣娘都信得过,平日让她们在家干活就好,一个月来饭庄这边给她送一次成品。   宁姐儿每日奔波,四哥也随她一起京城给凤哥儿和芫姐儿找私塾。   如此这般,又过去了三四日,许沁玉也还是没把严明成打发掉,他在饭庄里头,一点错都挑不出。   不过明日就是他休假的日子,许沁玉看看他明日会不会进城,要是进城,就让霍江跟着,看看能不能瞧出点什么来。   次日一早,许记就有几人休沐,严明成也在其中。   他吃过朝食,回了宿舍一趟,就离开饭庄,打算去城里头。   不用许沁玉吩咐,霍江就悄无声息跟了过去。   霍江跟着严明成进了城,跟了一天,直到暮色西沉,严明成才回了许记吃暮氏。   吃过暮食,霍江找到许沁玉,挠挠头道:“主子,今儿跟了他一天,他哪儿都没去,就是去城里的赌坊里头待了一天。”   许沁玉皱眉,是个爱赌的人,饭庄里头的人,不管是厨子还是伙计们,都不允许有不良嗜好,这点是招人时候就已经说清楚的。   许沁玉点点头,“多谢霍守卫,我知道了。”   次日一早,许沁玉寻到严明成,告诉他,“严师傅,昨儿你休沐时,正好有饭庄的伙计瞧见你去了赌坊,实在抱歉,饭庄里头不管是大厨帮厨还是伙计们,都不允许有不良嗜好,所以恐怕不能继续让严师傅留在饭庄里了。”   她按照一个月的时长,打算把工钱结算给严明成。   因为是帮厨,一开始月钱是三两银子,许沁玉取了三两银子给他。   严明成脸色开始发白,他苦苦哀求道:“许东家,我知道错了,而,而且我只是好奇赌坊里头,平日里并不常去。”   四哥都说有问题,许沁玉当然不可能留他。   即便四哥没有说,她要是知晓此人好赌,也不会留他的。   平日里跟着亲朋好友玩玩马吊牌当做娱乐还没甚,去赌坊那种几乎都是嗜赌如命的人。   许沁玉道:“严师傅是不是只要休沐时就去赌坊,其实只要去里头问问便知,严师傅可要如此?”   严明成脸色灰白下来,当初来许记时,东家已经说过什么事情不能做,他不以为然,想着自己去赌坊也不过无伤大雅,又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哪里知道许记这个小厨娘,竟然说赶他走就赶走,一点情面和地步也不留。   何况他来许记的目的本身就不单纯,要是不能留在许记,后续那至少二万两的银钱,他就拿不到。   严明成想到此处,越发苦苦哀求许沁玉,盼着她年纪小脸皮薄饶自己一次,还说往后肯定会改。   但许沁玉态度坚决,直接让守卫把他的东西收拾了下,把人撵出许记。   这般下来,也给不少人瞧见。   许沁玉简单说明了下情况,也算是告诫许记留下来的人,即便是去赌坊,赌的银钱是自己的银钱,那也不成。   因为赌徒赌到最后必定倾家荡产,家破人亡都有可能,赌徒赌到最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也的的确确是让许记的人都警醒起来,往后哪怕赚的多,也不能养成那等恶习。   让人把严明成撵走后,霍江就跟了上去,这一跟就是好几日。   几日后,霍江才回,他甚至都没等到朝食忙完,直接去了后厨寻许沁玉。   许沁玉跟霍江去了外头偏僻无人的位置,才问道:“霍守卫可是瞧见了些什么?”   霍江点点头,“这人一开始回城后,也没去其他地方,又进了赌坊,吃喝拉撒都在赌坊里头,四天后他才出来赌坊,然后直奔孔家大宅而去。”   “孔家大宅?”许沁玉皱眉。   霍江立刻说,“是醉仙楼东家的宅子。”   这也是他瞧见严明成进了孔家大宅后,跟旁人打听的。   许沁玉一听,脸色就沉了下去。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四哥说严明成这人前些日子得了笔横财,然后就来了许记做帮厨,想要跟她学厨艺,现在看来,那笔横财应该就是孔家人给他的,让他来许记学艺偷师学艺。   她这些菜的做法,稍微改动下配方也没甚,到时候醉仙楼换了个菜名换点花样,价格便宜些,就能吸引大批食客过去。   但其实发生这种事情,许沁玉也不担心,许记如今也不仅是靠着吃食吸引客人,还有住的舒心惬意这些也是非常重要的。   另外同样的一道菜,她做出来的味道,是无人能及,所以即便有人用这种法子,许记也垮不了,只有客流会受到一点影响。   只是这种竞争手段,着实有点难看。   本身两家都是开酒楼的,但一个城内一个城外,也算互不影响。   这些食客,平日里在城内时,也经常过去醉仙楼吃。   霍江道:“主子,可要我继续跟着?”   许沁玉摇头,“不用,继续跟着也没什么用,只是往后许记里头招人,还请霍守卫帮着查探下底细,不然再混进来这种人,真等他成了阴谋,虽不至于弄垮了许记,但伤筋动骨肯定会的。”   霍江点点头。   等霍江离开后,许沁玉去厨房忙碌起来。   其实她心里头清楚,就算知道严明成是受了醉仙楼东家的意,过来许记偷师,但现在没有证据,另外严明成什么都没学到,报官都捉拿不了他,此事只能算作罢,当做不知。   但许沁玉心里头却还是有点置气。   她忽得想到两个月后,饶州城会有一场厨艺比试。   这可跟以往那种城内一年一次,或者名厨大厨间私底下的斗艺不一样。   这是十年一次的厨艺比试,只有西南这边才有,好几个州城里面的名厨大厨都会来参加。   她不知道醉仙楼的孔家人会不会参加,也不知孔家人以往参加过没,夺魁过没。   但这次,她定要参加,等夺魁后,会让她名声大噪,也会让许记名声大噪,以后会有更多人来许记品尝美食和度假。   等到让许记名满西南时,醉仙楼再也无法跟许记一较高下,因为那几乎不再同一个高度,即便醉仙楼把许记的菜给研究了去,也伤不了许记的筋骨了。   不过参加这次厨艺比试前,许沁玉还得回源宝镇一趟。   源宝镇那边的酒坊也开始酿葡萄酒。   今年除了山上的野葡萄,前年让人种的青葡萄也陆陆续续长果子,能够采摘拿来酿酒。   鲁夫人跟甄武已经先过去源宝镇那边,野葡萄也在陆陆续续采摘。   次日,许沁玉回了源宝镇一趟,裴危玄跟着她一块过去的。   许沁玉这次回源宝镇也不必亲力亲为,她教了许调三年怎么使用嗅觉来酿酒,今年她只是从旁指导,并不用她亲自来,许调也做的很好,基本不用她操心,她也放心把葡萄酒这边的事宜都交给许调,这才回了饭庄这边。   裴危玄也差不多待了半月左右,等送玉娘回了饭庄,他也离开。   临行前,他寻到霍江,让他平日里保护好玉娘,只要是玉娘要离开饭庄,就一定要派人跟着玉娘,还有饭庄招回来的人,他也一定要先去查明底细先,霍江正容亢色的应了声好。 第118章   今年的葡萄酒, 除了山上的野生葡萄酿出来的红葡萄酒,自然还有青葡萄酿出来的青色的葡萄酒。   这种青葡萄酿的葡萄酒成本比较高,每斤葡萄的收购价格就在三十文钱左右,因为是第一年, 青葡萄的收购价格也比较高, 这种葡萄树长成后两颗就能爬一个木架子, 产量很不错,两颗葡萄树就能有一百多斤的产量,等以后葡萄树也会越长越大, 结的果实也会越来越多。   基本上,一颗葡萄树可以赚个一两半的银子。   之前也是让大家把家里屋前屋后的空地给用起来, 每家每户栽种了那么两三颗,多点的就多种几颗,基本都能有个四五两银子的收成,种的多几颗的, 都能有上十两银子的收成。   这样一来, 当初买葡萄苗花了一株一百多文钱,跟如今赚来的银钱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还有些跟许沁玉相熟的人家,甚至把家里的田地分了一两分或者半亩田地来种葡萄, 去年一年都没收成,还惹得周围街坊邻居跟亲戚们的嘲笑, 等今年,葡萄树开始结果子, 一分地都能赚个十来两银子, 一亩地能赚一百多两, 哪怕就算去年种的这些葡萄颗粒无收, 今年这一年就赚的不少,让那些嘲笑的亲朋好友都给闭上了嘴巴,恨不得种两亩地青葡萄的是自家人。   不过能舍得拿一两亩地来种葡萄的可不多,就那么几户人家。   源宝镇跟附近村落大部分人家都种了一两颗,知道这些青葡萄真的能卖到三十来文钱一斤,这才相信,还打算今年就去买葡萄苗多种一些。   但酒坊的人去收葡萄时已经告诉过他们,也就这两年葡萄价格会高一些,等过上两年,青葡萄的产量上来,还是会降价,另外也是让大家以为种植农作物优先,真要想种,就把家里前头后院或者菜园子那边利用起来,无需动用太多的耕地。   所以今年酿青葡萄酒后,又有不少人买了点葡萄苗扦插起来。   今年收的青葡萄,跟山上采摘的野生葡萄差不多,所以今年总量应该能酿出个六七万瓶,就是青葡萄酒的成本高些,但是葡萄酒的价格没打算涨,三两银子一瓶的葡萄酒,再高的话就有些溢价了。   这种青葡萄有点像水晶葡萄,挺甜的,酿酒时砂糖的比例就要调整,许沁玉也教给许调怎么配砂糖。   青葡萄酿出的葡萄酒甜味也更高一些,许沁玉打算都留一些,放在酒楼跟许记卖,一样留个一万瓶差不多。也是因为去年时候,去京城里头卖葡萄酒,都被那个汉东王给买了去,她今年就有点担心,汉东王都敢贪污军饷,真要以自己势力欺压,不给酒钱,可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所以今年这葡萄酒,许沁玉就不让甄武往京城那边送,送到其他州城就是,大不了慢慢卖。   而许沁玉前面自己还中了几亩地的青葡萄,涨势都挺好,特意请了附近的佃户过来侍弄。   许沁玉在源宝镇还有来百亩田地,收了四成的租子,刨去上缴的税,还剩余不少粮食,之前收来的粮食,一部分送去酒楼用,另外一些就存在来溪巷的宅子里。前些日子搬家,把那边的粮食也都搬了过来。   每年的粮食,基本都会吃完,来年存上新粮。   为了存粮食的粮仓,许沁玉当初建宅子的时候,还特意在宅子里建了几个粮仓。   等葡萄酒酿得差不多时,就已经是两个月后,到了夏末,葡萄酒第一批已经发酵好可以喝了,源宝镇的许记酒楼跟饶州城外的许记都放了些,价格也是定在二两银子,这是去掉了路上的运送成本。   源宝镇的许记酒楼里,葡萄酒卖得慢一些,许记饭庄这边接待的毕竟都是城内的客人,都是些富豪跟权势贵族,不差银钱,卖的就好一些。   而西南这边的厨艺比试,也要在三日后举办。   许沁玉其实一开始都没想要参加,上辈子大大小小厨赛参加了不少,就连世界级的那场也摘下桂冠,可以说是没什么遗憾,所以对这里的厨艺大赛也就没什么兴趣,要不是醉仙楼用这种手段,她也没想参加。   现在她也就是为了争一口气,给醉仙楼瞧瞧,也为许记引来更多流量。   这两个月,许沁玉也让霍江去打探,知道关于孔家跟醉仙楼的一些事情。   也知道十年前,醉仙居的东家孔琨是有参加十年一度的厨艺比试,当时当年他才三十,有许多年纪比他大,厨艺还胜过他的名厨来参加,所以他并没有夺魁。   至于孔琨的父亲,醉仙楼原先的老东家,也在醉仙楼里待了三十年,他竟没有参加过这种十年一度的厨艺比试。   霍江甚至还打听到醉仙楼当年是怎么起家的。   知道孔琨的父亲当年的遭遇。   许沁玉听了后,忍不住蹙了下眉,然后问道,“霍守卫,可查到严明成到底是受孔琨还是他父亲的指使来许记的?”不知为何,听了孔父的往事,她心里头总觉得有点怪异,太巧合了些,家里逃荒死的就剩他一个,然后遇见自己师父,师父又是孤家寡人一个,跟着师父学了几年手艺,师父跟他却因为夜里烧炭取暖一氧化碳中毒,结果师父年纪过大,没抢救过来,他年轻些,抢救了过来,然后怕睹物思人,就把师父的家业都给变卖,带着银钱来到外地讨生活。   难道不应该是留在师父的老家,用师父教给他的厨艺,把师父的菜谱跟名声发扬光大吗?   许沁玉觉得有点奇怪。   但孔父跟着他师父学艺时,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半大的少年,等他师父出事时,他也就才二十出头的模样,想来应该干不出残害自己师父的事情吧。   许沁玉没有凭借着一件事情就能揣摩出人性的本事,也只能把这点疑惑放在心里头。   她听见霍江说,“回主子的话,严明成是受到孔琨父亲指使来许记的。”   因为不能明面上质问严明成,霍江就偷偷跟了他一段时间,严明成从许记离开后,在赌场里待了好几日,才过去了孔府,霍江自然也跟了上去,他武艺高强,跟个人进个府邸还是很轻松,又在外头听到严明成跟孔父的对话。   严明成过去见孔父,是问他要钱的。   孔父就问他在许记学的如何,可有学到许记的配方。   严明成只得说许记东家还防着他,新去的帮厨都要三个月后才能跟着上灶学东西,现在只能待在后厨干些杂活儿。   然后严明成就问孔父要银钱,孔父却说,“我们之前可是商讨过,去许记之前,给你五千两银子,若你能在半年内学会许记的十道招牌菜,把菜谱的配方给我,我会再给你二万两银子,现在你却问我要银子,这当然不成,若是你出了什么事,被许记东家给赶了出来,我岂不是银子跟菜谱两空?”   严明成眼神微闪,却说不会,说自己在许记表现很好,干活很利索,许记东家也很看好他,说不定可以提前上灶。   但孔父活了几十年,又把醉仙楼做成饶州城最大的酒楼,也是个老狐狸,根本不信严明成的话,甚至起了疑心。   他问道:“之前给你的银子,你是不是拿去赌坊输掉了?”   他跟严明成也是相熟的。   严明成并不是饶州城的人,也不是醉仙楼的人,孔父也不敢让醉仙楼的帮厨跑去许记偷学厨艺。   严明成是他以前去其他州城认识的厨子,厨艺一般,开了个食肆,爱赌,把自己食肆给输掉,妻离子散,妻子也带着孩子跟他和离,回了娘家,之后严明成也只能去其他酒楼食肆做帮厨或者大厨讨生活。   孔父这般问,严明成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孔父就知他把自己给他那五千两银子输得精光,孔父也很是生气,告诉他许记的人都不允许去赌坊,要是给许记那个小厨娘发现,肯定会赶走他,孔父又问他是不是已经被许记的厨娘给发现,把他赶了出来。   严明成也说没有,还是问孔父要银钱。   孔父不给,心里已经清楚,肯定是严明成去赌坊被许记那个小厨娘给发现了,把人给赶走,现在严明成想来他这里骗最后一波银钱。   严明成也恼羞成怒,直言他要是不给自己银钱,就把孔父买通自己去许记偷师学艺的事情宣扬出去。   孔父却是冷笑一声,说道:“我与你之间的交易,可是没有任何证据,何况只是去许记做帮厨,许记本身就招帮厨,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严明成,你也莫要以为这五千两银子是好拿的,我同你说过,要是事情没办成,这五千两银子你就得还给我。现在事情没办法,你把之前那五千两银子还给我,若是拿不出,小心你也走不出这饶州城。”   严明成见眼前头发都有些发白的老头子,眼神阴冷的吓人,也有些吓到,不敢再要银子,嘟囔了几句就转身走了。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再之后,严明成大概也有些怕孔父,就离开了饶州城。   霍江又跟了严明成几日,他回了自己的州城,孔父除了威胁了几句严明成,倒也没干其他事。   许沁玉从霍江口中知晓事情来龙去脉,听完后,倒也没在说甚,只是这两个月又来的帮厨跟人手,许沁玉都让霍江帮着查了查来历,并无异常之处才让人进许记。   现在已经过去快有两月,厨艺比试也要开始。   这次的厨艺比试,其他州城还有饶州城这边参加的人数极多,差不多有大几百人。   要知道这个比试跟平日那些小打小闹可不一样,要真是能在这十年一度的比试上夺魁,不仅能够名声大噪,还会有奖励。   今年的奖励是一块稀有矿石,这种矿石非常非常稀有,用在其他地方的用处不大,只有掺在铁里,可以使得做出来的铁器极坚韧锋利。   所以这种矿石,能够用来掺杂铁中打一套刀具是再好不过。   许沁玉其实什么刀具都能用。   但是有一套锋利又得心应手的刀具,用来切菜能舒服许多,对手腕跟手也是有好处的。   所以就算为了这小小一块矿石,她也想赢得今年的比试。   三日后这次厨艺比试正式开始。   举办地点是在饶州城内的太守府外。   太守府外有条比较空旷的集市,正好可以作为比赛的地点。   这也是经过太守府的同意。   厨艺比试跟后世差不多,不过后世的厨艺比赛,海选赛都有几万的人数,现在的人数要少很多。   这个比试分为,初场,中场和终场。   要是能够三场都拿下第一,就是连中三元,有点像科举考试,也是借用科举这个连中三元的彩头。   三日后,所有去参加比试的人都要过去场地,然后抽签,按照抽签的顺序来比试。   初场也特别简单,跟后世的海选赛一样,差不多都是给相同食材调料,只要在规定时间内,把菜肴做出,给评委尝过味道,全部评委给出六十分就算过关。   杨枝枝跟许云兰她们得知许沁玉要参加是十年一度的厨艺比试,也都很期待,等到时间,两人就跟家中父母商量,想来许记住上一些日子,想去看好姐妹的比试,虽然她们心里头清楚,好姐妹肯定能夺魁,但她们更想去看过程。   徐孔目跟杨县令当然不会阻拦,要不是他们公务繁忙,也都想悄悄去看许小娘子的比试。   不过一家之主虽然去不了,两家的夫人却有时间,就各自带着家里的儿媳闺女跟小孙子小孙女过去许记先住着。   因为都是女子,有小孙子也都是才几岁,跟着自己母亲住在一起就好,所以两家就住在两个挨着的院子里。   许记这边,许沁玉也已经让人开始动工盖建另外一处园子。   这处的园子是给拖家带口那种人家住的。   园子的设计也是四哥帮她设计好的,虽是一个大园子,但每个院子又是单独分开,互不打扰,绝不会误闯到其他院子里。   转眼就是三日后。   许记的人知晓许沁玉要去城内参加比试,都想跟着去瞧,但饭庄这边忙,肯定也不能跟去,倒是有不少许记的熟客知晓她要参加,都跑去凑热闹,给她鼓励,连着鲁夫人都过去了。   许沁玉一大早就让莲花赶着马车进了城,一路到了太守府外。   等到到了之后,发现人山人海的,除了还参加比试的厨子们,还有很多围观的百姓们,甚至还有其他州城过来看比试看热闹的人。   许沁玉跟莲花把马车停好,莲花牵着她,许沁玉也不知莲花怎么做的,轻而易举的就挤进了人群里,来到最前面。   这会儿还只是抽签,许沁玉上前掏出户籍文书。   当初报名的时候都会写清楚自己的姓氏住址跟户籍这些基本资料,现在都是凭着户籍文书来参加比试的。   掏出户籍文书后,就要开始抽签。   许沁玉把户籍文书给了先生。   这些评委都是先生,先生的称呼也是以示尊敬,因为这些能来当评委的都是德高望重,在其他一些领域有成就的老先生,大部分都是老饕,而有些则是各州城的名厨,拿过以前厨艺比试的魁首。   所以这些先生的年纪都在四五十岁朝上,也都是绝对的公正。   只是眼下瞧见这么个年轻的小娘子过来也挺是好奇。   有个老先生笑道:“小娘子这也是来参加今年的厨艺比试吗?小娘子这年岁瞧着可有些小,不知师承何处?现在这个年纪来参加,是不是太早了些?”   许沁玉笑道:“回老先生的话,我没有师父,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厨艺,自己也在饶州城这边开了两家酒楼。”   她这话一出,所有评委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来评选的老先生一起有二十位,闻言都忍不住看了许沁玉一眼,觉得这小娘子夸大其词。   大部分来说,厨艺跟年龄是有着密切关系的,只有经过长年累月的练习,厨艺才会越来越好。   这些评委中不乏一些名厨,他们都是自幼跟着师父或者家中的长辈们厨艺,哪个不是磨练了上十年,等他们敢来参加这个比试时,至少都是三十岁朝上的年纪,何况这小娘子还说自己没有师父,厨艺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越发不太相信她的厨艺能过关。   问话的老先生倒也没再说话,只是心里对许沁玉的印象深了些。   还是稍微有点不太好的印象,觉得眼前小娘子有些急于求成,急玉求名利的功利心。   许沁玉也不在意,她只是实话实话,这些老先生们不信她,也没法子。   她过去抽了签,是根木签,上面写着四百五十六,算是比较靠后的。   莲花看了眼木签,小声说,“有点靠后。”   许沁玉笑道,“没关系,不管排在前面还是后面,没有任何区别。”   这话又给前头几位老先生听了去,又不住看了她一眼,心里认定眼前小娘子有点自大,要知即便是初场,排前排后还是有区别的,排在前面会比较好些。   因为出场比试很简单,给出同样的食材调料,所有东西都是一模一样,做出来的都是同一种菜,然后给评选们品尝味道,等于这接连几天,评选们要一直吃选手们做出来的那道菜,不管什么样的美味佳肴,连着吃上几天都会有些腻,何况还是选手们做出来参差不齐的菜品,越到后面,可能水平相当的选手,评选会给的分会低一些。   再者就是这次初场的食材还是五花肉,要做的是红烧肉。   这东西吃得多更加腻人,前面连着吃几天红烧肉,后面选手做得就算比前头的好吃,都不一定能拿高分,因为吃得太腻了。   所以眼前小娘子说排在前后都一样,他们就认为许沁玉自大。   许沁玉抽好签,也没急着离开,她这签肯定要等到几天后才能轮到她,她打算留在这里看看前面的选手。   杨枝枝跟徐云兰也过来了。   她们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一眼就瞧见许沁玉,凑到许沁玉旁边,高兴道:“沁玉,我们也过来了。”   许沁玉见到两个好友也很是高兴,开始跟她们闲聊起来。   至于鲁夫人,她在附近的一间阁楼里的顶楼坐着,这样视野更好。   这阁楼不是什么人都接待,身份高一些的世家夫人们,想过来凑这个热闹,也是待在这边的阁楼里观望着。   两个时辰后,所有的选手都已经抽完签。   许沁玉也瞧见了醉仙楼的东家孔琨。   她本身不认得孔琨,但霍江认得,就把孔琨跟孔父的长相画下来给她瞧过。   孔琨十年前已经参加过一次,但那次他与魁首之位失之交臂,十年后,他再次来参选这次的厨艺比试,想着又经过十年,厨艺更加精湛,应该稳操胜券,只是瞧见许记东家,那个许小娘子也来了后,心里头隐隐有点不安。   实在是许记这些日子太火了些,他本以为许记就那道脆皮乳猪味道好,以为是那小厨娘无意从哪里得来的一道配方,成为许记的招牌,可没想到的是,等许记火起来,很多醉仙楼的熟客也去许记吃过,都说许记每一样吃食都很美味,招牌菜也很多,每道招牌菜都值得去吃,他才有点心慌起来。   但他也毫无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去许记的客人越来越多。   他并没有去许记吃过,许记的外食也无法打包,只供饭庄里头住着的客人食用,他总不好厚着脸皮去许记吃东西。   如今也只盼着只是因为许记那个小厨娘懂得稀奇古怪的菜谱多,所以大家因为一时新鲜感才总过去许记吃的。而今日的厨艺比试靠的可是味道,普通的菜肴也能做出可口的味道来,那小厨娘应该没什么胜算。   ……   许沁玉看了孔琨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并不知晓孔父派严明成来许记偷师学艺的事情,孔琨知不知道,但这次比试她一定要尽最大努力。   等到评选宣布今年初场的比试是红烧肉时,不少抽到前面签子的选手都露出喜色来。   红烧肉是所有厨子都会的一道菜肴,做出来的味道基本也都是那样,红烧肉又是用五花肉烧制而成,这道菜会非常腻,对前面的选手非常的有利。   孔琨抽到的就是三十七号,前面几轮就能轮到他,他心里这才放心些。   许沁玉知道后,也是不慌不忙。   等到初场比试正式开始后,现场的厨子们也开始忙碌起来。   现场只有十个灶台,十人为一轮。   不多时,现场就传来切菜刷锅烧锅下油锅的声响。   围观的百姓们也都静静看着,或者悄声议论,声音都不大。 第119章   许沁玉也站在人群之中围观着, 莲花跟杨枝枝、许云兰也非常兴奋的看着那些厨子们,她们第一次见到这种比试,自然是有些兴奋,杨枝枝正小声跟徐云兰和莲花说着话, 一会儿讨论第一轮谁的厨艺看着最娴熟, 过了会儿见大家做法都一样, 就开始讨论大概第几天才能轮到许沁玉。   许沁玉也正看着第一轮的选手怎么做的红烧肉。   灶台都是用的炉子跟一口大锅,炉子里面可以塞柴火进去,也能控制火候。   大多数做法都是五花肉切块焯水, 焯过水的五花肉放在一旁备用,清洗铁锅后, 放下炉子上加油跟糖炒糖色,炒糖色很关键,有些糖色炒不好,味道就容易发苦, 炒好糖色后, 倒入五花肉翻炒,然后加葱姜蒜炒香,最后加上盐巴跟酱油继续翻炒着,等炒的差不多时, 就加清水盖上盖子闷煮起来。   许沁玉见他们不少人都是随意给的糖,对比例并不是很看中, 甚至炒糖色时也不控制火候大小。还有其他时候的火候也是差不多,并不是很看中, 全程中火来炒。   其他不少人只闻见肉香味, 但许沁玉却能闻见其中的肉腥味。   她对这些厨艺并不评价什么, 本身这时代的厨艺还算是处于起步的阶段。   而她懂得厨艺, 是几千年来去其槽粕,取其精华的结果。   红烧肉别的不说,味道还是很香,不大会儿,现场传来浓郁的肉香味。   徐云兰跟杨枝枝经常吃许沁玉做的饭食,许沁玉的菜谱上也有红烧肉,但是点的人不多,因为红烧肉是每个酒楼食肆都有的一道菜,加上红烧肉有些油腻,一般女孩子都不爱吃,杨枝枝因为要减体型控制体重,更加不会吃红烧肉。   她们虽然没吃过许沁玉做的红烧肉,但吃过许沁玉做的其他很多很多菜品,所以闻见这红烧肉的香味就觉得有点不对。   杨枝枝忍不住说,“我怎么觉得这味道并不怎么香?还有点猪肉的腥。”   徐云兰道:“的确,那是因为我们经常吃沁玉做的吃食,所以口味变得比较叼,对吃食的嗅觉也同样提高,自然也能闻出其中的差别。”   莲花站在旁边,也没怎么吞咽口水。   她倒是经常吃红烧肉,不是主子做的,是许记其他厨子做的,做菜标准也是按照饭庄里头给客人吃的标准做,不过不是主厨跟主子做,味道肯定还是差点,但也比现在闻见的香很多。   莲花平日除了看守饭庄,每日巡逻,还有其他活儿,饭庄其他活计也都是要干不少体力活儿,主子给他们的伙食就很好,红烧肉就经常吃,她在黑甲侍卫的时候,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荤腥。   许沁玉一直观望着。   其实给配的调料还是很多,除了这些常见常用的,还有些一些稀奇古怪的香料,花雕酒,各种豆酱,霉豆腐之类的,有些厨子还会加入花雕酒跟霉豆腐,做法总体都还是差不多。   半个时辰后,第一轮选手的红烧肉都出了锅,为了更好的入味,炖的软烂,他们的红烧肉切的块都比较小,而后从锅中盛出,盛在二十个小碟子上头,每个小碟子上面都能有个三四小块。   十个选手,做出来的红烧肉的颜色也不相同,有些是酱红色,有些红过头了,有些酱色就不够,有些发白,甚至有个因为太紧张,炒糖色时火候太大,有些焦了,后面烧出来的红烧肉有些发黑发苦,这位选手脸色发白,额头微微沁出汗珠,脸色唇色都是白的,心里也清楚自己这次肯定不过关。   不管什么比赛考试,其实心态也特别重要。   第一轮能够得到所有评委都给六十分朝上的就一位选手。   六十分只是个及格线罢了。   那位把红烧肉做的有点发苦发黑的选手,甚至被不少评委一顿训诫,说得那位选手头都要抬不起来。   每一轮给的时间都是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对厨子来说,这个时间是绝对充足的,不过初场的选手差不多就有近千名,一个时辰,只能有十位选手,比试起来还是有些慢,今天因为抽签等等原因,快到晌午的时候才开始比试,所以第一天只能轮个大概七八轮人。   孔琨在第五轮的时候轮上的。   他烧制红烧肉时,用花雕酒还有葱姜水先给红烧肉去过腥,炒糖色各种也都注重着比例和火候,整体是挑不出错来。   许沁玉看得也挺仔细,也不愧是醉仙楼的大厨,做菜也很专心,不会分神,对火候的把控也还是可以,许沁玉心里头也给他评了个九十分。   对许沁玉来说,九十分也算是她给出比较高的分。   汪大厨和冬骞本身就学了很久的厨艺,又跟在她身边差不多一年时间,她给的评分也差不多如此。   果然,二十位老先生给孔琨打分时,分数都在九十五分朝上,有个甚至给了一百的分数。   等到第一天比试结束后,天色已经很晚,城门还未关闭。   因为这段日子,城中这场厨艺比试,太守特意让城门的关闭时间晚了一个时辰,除此之外,城中的守卫也森严了不少。   坐马车回去的话,还是挺快,莲花又赶着马车送许沁玉出城回饭庄那边。   杨枝枝和徐云兰都是跟着家中母亲还有嫂子们一块来的,也跟在莲花的马车后面回了饭庄。   许沁玉早上很早就吃过朝食进城抽签,现在饿得有点前胸贴后背。   回去饭庄后,饭庄的暮食差不多已经快结束,不过厨子们给许沁玉还有莲花她们都留了饭食,吃过暮食,大家都各自回去歇息,许沁玉也回了宅子里,闻氏也担心,见她回来才安心。   闻氏跟着玉娘聊了两句,就让玉娘赶紧洗漱睡下。   要轮到许沁玉也是几天后,这几日的时间,哪怕不过去也是可以的,但许沁玉还是想过去看看。   次日一早,大家吃朝食都比较早,因为今儿从辰时就要开始比试。   城里头的城门也是卯时初就开了。   许沁玉卯时不到就起来去饭庄煮了点吃的,今日她还特意做了不少红糖发糕。   今日吃朝食更早,同样要熬到晚上天黑才吃暮食,中间要饿上六七个时辰,所以她今天就吸取经验,带点吃的到现场继续看比试。   红糖发糕是用红糖,红枣,面粉做成,做法也很简单。   不过许沁玉做的红糖发糕,里面还加了红枣碎跟一些葡萄干,另外还给了鸡蛋和牛奶,这样吃起来会更加香甜香浓。   红糖用温水化开,然后加入面粉搅拌开,再打入鸡蛋搅拌,最后倒入适量牛奶,配出来的面糊细腻,粘稠度也是刚刚好。   细腻的面糊中倒在容器中,再加上切碎的红枣跟葡萄干,许沁玉也喜欢吃红枣跟葡萄干,给的红枣和葡萄干也比较多。   这样稠度刚好的面糊还得发酵半个时辰,许沁玉借用后厨灶台上的温度来发酵的,发酵起来比较快。   发酵好的面糊直接上锅蒸两刻钟就熟了。   蒸好后的红糖发糕,蓬松柔软,口感绵密紧实细腻,浓郁的红糖香气,还有股奶香味,香甜可口。   一口咬下去就有不少红枣跟葡萄干,吃起来口感更加丰富了些。   许沁玉没忍住,先吃了两块,见旁边莲花眼巴巴看着,也递给莲花两块,莲花接过就咬了一大口,然后就使劲点头,“主子,好好吃。”跟以前吃主子做的奶黄包一样好吃,香甜奶香的口感,她特别喜欢。   就连奶黄包,也就是饭庄最开始比较清闲的那半个月,莲花才吃到过许沁玉亲手做的奶黄包。   许沁玉笑道:“一会儿过去城里头,饿了就跟我说,这些红糖发糕一会儿都要带上,今日肯定也要待很久,饿了我们就吃这个。”   莲花愣住,随后就忍不住咧嘴笑起来,也就是说,她今儿能吃这么好吃的糕点吃到饱了。   许沁玉还特意给霍江留了几块,平日总是麻烦霍江帮她,所以有时间自己做的小点心小零食吃食都会给霍江留一份。   做好的红糖发糕直接用油纸包好,放在马车里。   许沁玉还特意带了水壶,就打算跟莲花去城里。   今儿杨枝枝和徐云兰也要去城里,不过两人的母亲就不去,都是打算许沁玉比试那天才去看。   年轻姑娘就不同,不管是谁比试,都想去凑这个热闹,所以今日是莲花赶马车,杨枝枝还有徐云兰跟许沁玉一起坐在马车里头,三个姑娘有说有笑到了城里。   过去时,天光已经大亮,今儿不是她比试,迟点过来也没什么。第八轮的选手也已经开始比试。   昨儿轮完了七轮选手。   许沁玉还特意带了几个小杌子来,让莲花领着三人挤到最前面,坐在小杌子上头看。   有不少前排的人都带着小板凳,她这样倒也不算突兀。   莲花怀中抱着个大包袱,里面就是红糖发糕。   就是周围人群有点纳闷,觉得今天出了红烧肉的味道,怎么还时不时闻到另外一股很香甜的味道,里面红糖还有红枣的清香味,但附近也没什么人吃东西,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看了两个时辰就到了午时末,今天早饭大家伙都吃得比较早,现在正好吃个午饭。   许沁玉就让莲花把包袱打开,把里面的红糖发糕分给大家吃。   她这发糕切的比较大块,姑娘家,吃个两三块就能很饱了。   杨枝枝跟徐云兰特别喜欢红糖发糕的味道,香软香甜,红糖味还有浓浓的奶香,两人都没忍住,又多吃了一块,各自吃了四块,吃得都有撑得慌。   许沁玉就吃了三块,然后剩下大概还有个十块,都给了莲花。   莲花饭量大,十块也就刚够她吃。   等把红糖发糕从包袱里头取出来,这股香甜味道就浓了些。   红糖发糕也就是才出锅时,热乎的时候香味最浓郁,这也是甜食糕点的特性,热的时候香气是最浓郁,等到凉了后,香气就要大打折扣,只有离得近,才能闻见香甜的味道。   所以等把红糖发糕取出来后,周围人群即便闻着这香甜的气味浓了些,但远一些的人就还是闻不到。   等到几人开始吃的时候,周围人群才知是她们手上看着蓬松的发糕,有点像红糖发糕,不过上面还点缀着不少红枣粒跟其他看着像是干果的颗粒。   这里都还没有葡萄干,这些葡萄干还是许沁玉自己晒的。   她那几亩地的葡萄没拿来酿酒,都用来晒成葡萄干,平日酒楼饭庄的糕点会用到葡萄干。   有人忍不住问,“小娘子,你这吃的啥?”   许沁玉笑道:“用红糖做的发糕。”   这里也是有发糕,有红糖和普通砂糖味道的桂花发糕,可闻着根本没有眼前几个小娘子吃得发糕味这么好闻香甜,还有股奶香奶香跟红枣的香甜味。   她们平日吃的红糖发糕也就是一点红糖味。   即便是普通的红糖发糕,大半个拳头的一块都得二文钱。   这里的糕点跟点心都是比较贵,因为要用到糖。   来围观的还有不少普通百姓,闻见这香味实在有些忍不住,有个老太太的小孙子一直有点闹腾,在老太太怀中扭来扭去,嚷嚷着,“奶,我要吃,我也要吃。”   老太太被磨的有点受不了,忍不住说,“小娘子,能不能卖咱们一块?”   闻着这样的香甜气息,实在有些忍不住,而且看着这小娘子的红糖发糕挺大一块,比她们平日买的一小块大三四倍呢,都比两个拳头还要大些,想着五文钱买上一块也挺划算,闻着这么香,味道肯定也很好吃,瞧瞧旁边那个个头比较高的小娘子,狼吞虎咽的,正好买来给小孙子垫垫肚子。   许沁玉道:“抱歉,这些刚够我们吃的。”   她就做了几人的份量,莲花饭量还比较大,昨儿没给莲花准备吃的,莲花回去时饿得眼睛都要冒绿光,所以今天她才想到做些糕点带上。   老太太听了忍不住说,“你们四个小娘子,这发糕我瞧着一块这么大,一人吃个两块就饱了,这不剩的还是挺多吗?小娘子,要不五文钱卖我一块,我就给我家小孙子吃,也不是老婆子我馋得慌,你就看着小孩子的面上卖我一块吧。”   老太太也是想着,虽然这一块份量比外面卖的大了四倍,但是小娘子自家做的,五文钱卖给她就成。   许沁玉看了那三四岁的小孩儿一眼,闹腾的不行,一直嚷嚷着要吃,还想伸手从莲花手中抢,被莲花给躲开了。   莲花瞪了那小孩一眼,本来她吃顾着吃,一听这个话,立刻说,“我饭量大,吃个十块都还没饱呢,这些就够我们吃的,您老人家的小孙子要是想吃,可以去外头买,附近有不少卖小吃食的摊子。”   发糕也的确是种比较常见的吃食,摆吃食的小摊位上基本都有。   人群后面就有不少吃食摊子,都是趁着这厨艺比试的一段时间过来做生意,想着大家伙这一凑热闹就是一整天,哪怕吃过朝食都会饿,所以索性在附近摆摊,生意也的确都还不错。   老太太嘀咕道:“我这要是出去一会儿肯定就挤不进来。”   大多数百姓想要挤在最前面还是因为因为另外一点,就是这个厨艺比试除了评委们品尝选手们做的菜肴,也会选一些现场的人试吃,也打分,但是他们的分数只是为了参考,并不计入到总分数里面,也是怕评委有时候会不公正,所以不少人都是想来被选中试吃的。   老太太的小孙子还在闹,这会儿已经开始抽泣,“奶,我要吃,我也要吃,快给我吃。”   许沁玉看了这熊孩子一眼。   家里的凤哥儿和芫姐儿都是比较乖巧的孩子,就连绍哥儿还有平日来酒楼吃饭食的一些孩子们都比较听话,许沁玉也比较少遇见熊孩子,没想到今日遇上一个。   大多数小孩,即便眼馋人家的吃食,也都是默默盯着看,不会这般哭闹还上手抢。   许沁玉也讨厌熊孩子,对熊孩子还是比较冷得下心肠,她道:“老太太您也听见了,我家姐姐饭量大,我们三位也能吃个三四块,剩下的都给我家姐姐吃,不过您要是真想买,二十文钱一块。”搁在饭庄里头卖,也得二十文钱,里面不仅给了红糖,还有鸡蛋牛奶,红枣跟葡萄干,葡萄干是个稀奇玩意,价格自然贵。   莲花比她大点,又不是她买来的丫鬟,只是雇的守卫,所以平日出门给人介绍,也只是说莲花是自己姐姐。   老太太一听竟然要二十文钱,脸色就变了,“二十文钱,小娘子你抢钱呐?你这又不是什么精贵东西,就一个红糖发糕,外面卖的,你这么大一块,也就八文钱,又是自家里头做的,五文钱一块还差不多。”   许沁玉道:“就是二十文钱一块。”   她也知道,二十文钱,老太太根本不会买。   老太太果然念叨着,“你这小娘子真是贪心,就是看我老婆子带个小孙子不好挤来挤去,故意卖我这么贵吧?心眼也忒坏了,你这小娘子。”   许沁玉有点无奈,“老太太,我这红糖发糕里面还给了鸡蛋牛奶,另外还加了红枣跟葡萄干,葡萄知道吧,夏天时候买新鲜的都要三十文钱一斤,还晒成葡萄干,一斤才出那么一把葡萄干,里面的红糖也给的足足的,五文钱的话,成本都回不来。”   她给的红糖还多,浓郁的红糖味,外面的红糖发糕给的红糖很少,就一点点甜味,味道其实很寡淡。   老太太根本不听,就一直嚷嚷着许沁玉心眼坏,一个红糖发糕卖给她那么贵,加上小孙子闹腾的厉害,一直嚷着要吃,老太太实在没法,就提着小板凳牵着孙子挤出人群去给小孙子买红糖发糕去了,最后还生气的瞪了许沁玉一眼。   许沁玉耳边这才清净下来。   她也继续吃着发糕,浓浓的红糖味,奶香味,口感绵密香甜,着实不错。   她打算以后给许记朝食里头添上红糖发糕,不过口味还能更加丰厚些,回去多配几次味道尝试下。   几人正吃着,许沁玉就感觉旁边传来一道怯怯的视线,她回望过去,发现是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有点瘦,眼睛大大的,正望着她们吃东西,偷偷吞咽着口水,瞧见许沁玉看过来,急忙把头埋在自己娘亲怀里。   她娘亲也察觉小闺女在看旁人吃东西,跟许沁玉歉意的笑了笑,颔首了下。   许沁玉见小姑娘实在可爱,就是有些瘦,就显得眼睛特别大,瞳仁也是黑色的,看着乖巧又可怜。   她见不得乖巧的孩子这样可怜巴巴的模样,就递给小丫头一块红糖发糕,“小囡囡吃吗?”   小丫头见眼前的姐姐愿意给她一块,有点惊讶,瞪大眼睛。   小丫头的娘亲也急忙说,“多谢小娘子,不过不用了。”   二十文钱一块,她也舍不得给女儿买,有点贵。   方才这小娘子跟老太太的对话她也听见的。   许沁玉笑道:“给小囡囡吃的,瞧小囡囡欧有点瘦。”   年轻的妇人犹豫了下,这才示意怀中的女儿接过红糖发糕,又连连跟许沁玉道谢。   小丫头也双手捧着红糖发糕,怯怯的跟许沁玉说了句,“谢谢姐姐。”   许沁玉笑道:“快吃吧。”   小丫头捧着红糖发糕咬了一口,然后就瞪大眼睛,忍不住哇了声,小声告诉妇人,“娘,好好吃。”   年轻妇人以为是平日不经常给女儿买什么好吃的,才让她觉得一个红糖发糕就很美味,“好吃妞妞就多吃点。”   小丫头觉得这个实在太好吃,也想给娘亲尝尝,把红糖发糕掰成两半,一半递给自己娘亲。   妇人自然不舍得吃,最后女儿坚持,她也只能掰下一小口尝尝味道就好,发糕一入口妇人就愣住,真是很好吃,并不是她平常吃到的那种红糖发糕的味道,她也没读过书,形容不出是何等好吃,只知道是她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吃食了,连着饶州城最好的点心铺子里头的点心都没有这个发糕好吃,甚至那些点心的味道还差很多。   妇人有点震惊的看了许沁玉一眼,她记得许沁玉昨儿好像也过去抽过签,也是要参加这次的厨艺比试,这样的美味,这位小娘子还是如此年轻,却有这样的手艺,肯定能夺得此次厨艺比试的魁首。 第120章   等到许沁玉跟莲花她们把红糖发糕吃完, 旁边的小丫头都还没吃完那块红糖发糕。   她吃得很慢很慢,几乎是一点点在嘴巴抿得化开,才舍得吞咽下去,有时候掉在衣裳上一点渣子, 她也舍不得, 捡起来放在嘴巴里吃掉。   就这样还只是吃了一半, 剩下的她想留着回去给哥哥姐姐也尝尝,因为这是小姑娘觉得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今天一共完成了十二轮的比试,差不多有十人过关。   这里的厨艺比试也是简单粗暴, 第一关就能淘汰掉大半的人,只有大概一百人可以晋级。   等到中场比试, 又能淘汰掉九十人,只余下最后十个人。   最终场的比试,十人里只会有一人夺魁。   许沁玉算了算,差不多两日后就能轮到自己。   之后两天, 她也是每天不漏的跑来看比赛, 每天都会不重样的带点吃食过来。   第一天带了红糖发糕,第三天带了酱板鸭,酱板鸭也是饭庄的一道招牌菜,这个做起来麻烦, 得先用二三十种中药跟香料浸泡,然后经过风干、烤制等等上十道工序而成, 最后用稻草反复的熏制才能做好,不过现在入了秋, 酱板鸭能保存, 厨房一次性会做出来不少, 吃起来是香辣口味, 皮肉酥香,还有浓浓的酱香味。   还好四人都能吃麻辣口味,还带了些奶馒头配着吃。   总之看比赛后面三日,再也没把几人饿到过。   第四天,终于轮到许沁玉比赛,她今儿大概晌午那会儿才能开始比赛。   就这样,今天还带了自己烘制而成的牛奶饼干过来,打算等自己比赛完继续观看的时候吃。   很快到了晌午,莲花,还有杨枝枝跟徐云兰都已经紧张起来,只有许沁玉跟没事人一样,一点都不带紧张的,三人都忍不住频频看向她,有点慌,又不敢多问什么,就怕许沁玉的心态被她们问的出什么问题。   她们却不知,许沁玉曾经参加过的那场世界级的厨艺大赛,她连那样的比赛都是心态平和,更不用说现在这场,哪怕它是十年一度的厨艺比试。   很快,终于轮到许沁玉上场。   二十位评选对她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她也是这次厨艺比试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刚刚十九岁。   许沁玉上去时候,周围人群果然有人开始窃窃私议起来。   “没看错吧?这个小娘子也来参加厨艺比试?她看着都没二十吧,而且好像很少见到女厨子,前面几天也就看见几个。”   “好小的年纪,看看这些参加厨艺比试的,几乎都是三十来岁朝上的。”   “就是,这小娘子是哪位厨子家的后人,怎么敢自己来,而不是让家里的长辈,这不是闹着玩吗?”   “咦,这不是许记饭庄那位东家吗?就城外那个许记饭庄里头,我去吃过饭食,真得很美味,也见过这位许小娘子一次,她也在后厨忙着,好像还是大厨。”   “饭庄里头的吃食都是这小厨娘做的?”   “好像不是,饭庄还有其他大厨跟帮厨们,但是听闻许记饭庄的菜谱都是这位小娘子想出来的。”   “应该是这位许小娘子从师父或者家中长辈哪里继承来的菜谱吧,听说菜谱的配方都很新鲜,跟别的酒楼食肆里头菜谱配方完全不同,感觉大家就是去吃个新鲜味道吧。”   “倒也不是吧,因为里头也有些普通的菜式,味道也很好。”   “所以这小娘子厨艺到底如何哦?是不是在许记里头掌勺的都不是她?许记其他大厨怎么不来参加这次的比试?是不是因为她是东家,所以不让许记其他大厨来?其他厨子都是男的吧,男的才能颠勺,一个小娘子,能有多大力气哦……”   众人议论纷纷。   杨枝枝听了还是有点生气,有心想反驳什么,却被徐云兰拉住。   徐云兰凑在好友耳边小声说,“不用同她们争执,等会儿沁玉做出来的味道就是最能说服人的,现在跟她们起争执,只会影响了沁玉,让她心思都在我们身上了。”   杨枝枝这才气鼓鼓点头,“我就是有点气不过,我们都吃了沁玉做的朝食四年了,根本就不是因为菜谱的原因,沁玉不管做的什么吃食都很好吃,哪怕是别的酒楼食肆里头相同的菜式,她做出来的味道都还是不一样的。还有什么叫沁玉不让许记其他大厨来,是他们不想来,大家心里头都很清楚,只要沁玉来了,其他人是没有机会,再说什么叫女子颠勺不如男的,胡说八道!”   徐云兰笑道:“那枝枝你还担心什么,你心里都清楚最后夺魁的会是沁玉,是一个小娘子,也让他们瞧瞧,女子也能夺魁,看世人还敢不敢看轻女子。”   这之前几十年,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在厨艺比试上夺魁过。   许沁玉哪怕听见这些质疑声,也没什么在意。   她当初参加第一场厨艺比赛时候跟现在年纪差不多,那会儿还有点紧张,后来又参加了几次,更是二十七八岁就去参加了那场世界级的厨艺比试,那场比赛是直播行事,质疑的声音更多,说她年纪小,怎么敢跑来参加这种级别的厨赛。   她也都不在意,后来直接拿下已经几十年没有评选出过的冠军魁首,让所有质疑的声音都消失,只可惜,刚拿下冠军,她就出车祸了……   许沁玉没理会场外那些声音,先把发下来的那块五花肉颠起来看了看,五花肉大概是两斤半的重量,她又颠起五花肉闻了闻,比试用的五花肉都是三线肉,食材没得说,非常新鲜,应该就是昨日宰杀的,完全不用焯水,她把一整块的五花肉用葱姜跟花雕酒揉搓去腥。   给五花肉去腥时,许沁玉已经先烧了一锅开水。   场外看比赛的还有不少厨子,有些是来参加厨艺比试,有些就是为了看比试而来,并没有参赛的厨子们。   见到许沁玉烧水,还以为她是要给五花肉焯水。   但是这个肉新鲜,基本不用焯水。   连二十位评选的先生们都以为她要给五花肉焯水,谁知她竟然把葱姜跟花雕酒涂抹在五花肉身上开始揉搓,锅中的水已经烧开,她竟把大锅中放了蒸架,把整块五花肉放在一个大盘子里,放在蒸架上盖上盖子开始蒸肉。   大家都有点傻眼。   “这怎么做五花肉还要蒸肉?她到底会不会懂不懂厨艺?”   就连一些普通百姓家,家里头烧肉也不会先去上锅蒸肉,都是切块后下油锅开始炒。   许沁玉并没有理会这种质疑声,不管多新鲜的五花肉,还是会有肉腥气,涂抹了葱姜跟花雕酒的五花肉上锅蒸可以更好的去腥,也可以缩短烧制时间,烧制红烧肉时,还可以更好的成型。   蒸肉的时候,许沁玉用旁边炉子跟锅开始炒糖色。   每人都有两个炉子跟两个锅,等后期比试,炉子跟锅也会更多些。   就是大部分人做红烧肉也只用一个炉子跟锅而已。   炒糖色也非常重要,炒好的糖色可以让红烧肉的色泽更加红亮,味道也更香。   另外一个铁锅烧热后,加入菜籽油后,加入刚好够烧制两斤半五花肉的冰糖,炒糖色需要用小火到中火,其中要自己控制火候,等到把冰糖炒化,糖泡从大泡转成小的泡后,加入同样比例的热水,把糖水熬到粘稠,盛起备用。   大家见状,更是觉得奇怪,即便是炒糖色,也是把糖炒化后,直接加入五花肉开始翻炒,怎么这小厨娘还给炒好的糖里头加水变成糖浆。   “真是的,这小厨娘到底会不会做菜,怎么炒糖色还加水,不直接炒五花肉。”   “这做法真是奇怪得很,一会儿做出来五花肉能吃吗?我看她这给的糖还挺多,配着肥腻的五花肉,会不会腻死人哦。”   五花肉并没有蒸太久,热水蒸了一刻钟,把蒸锅里面的五花肉取出,再用细小的牙签给五花肉的肉皮扎上小孔,然后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许沁玉切的也就麻将块大小。   今天只有半个多时辰来烧红烧肉,时间不够,不然可以切成半个拳头大小的肉块,就是那样需要炖煮的时间太久,时间不太够,她切得块就只有麻将块大小。   切好的五花肉控干水分,她另外个锅里已经下油烧到七成了,把控干水分的五花肉块倒在油锅里头炸到色泽金黄,这样能够炸出五花肉里头大部分油脂,炖出来的红烧肉吃起来才能肥而不腻。   “怎么还炸肉啊?这样油炸过一会儿岂不是更腻?”众人纷纷质疑。   趁着炸五花肉块时,许沁玉从旁边的一些香料跟其他调料中挑选了大概十种,用纱布包起来,一会儿炖肉时需要,这样炖出来的红烧肉才能色泽更好,香味更浓。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许沁玉身上,因为她每一步跟其他厨子的做法都不同。   剩余九位厨子都已经开始炖肉,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许沁玉,看看她这稀奇古怪的做法。   其实红烧肉的做法本来就有很多种,有些可以先蒸后炸,有些先炸后蒸,或者把猪皮炸的酥脆,然后切块烧制,做法多样,配料多样,就看自己想要怎么做。   她的动作麻利,即便用着两个锅子来蒸炸,也是不慌不忙,场外有些质疑她的声音到底小了些,只是都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知道这样烧出来的红烧肉到底什么味道。   炸好的五花肉块放在旁边备用,锅中底油烧开,葱姜爆香,然后倒入清水,再把盐,酱油,配料包丢进去煮开,再倒入炸好的五花肉,还有糖浆,然后小火慢慢煨。   红烧肉一定要用小火慢慢煨出来,用高压锅压制出来的味道,完全不同,只有小火慢煨出来的五花肉才能入口即化,即便是瘦肉部分也是滑嫩一点都不柴。   其实煨够一个小时比较好,但时间不够,而且她切得块只有麻将块大小,煨个四十分钟已经差不多。   等煨煮过程中,红烧肉特有的香味蔓延开,这种肉香太浓郁了些,连着外圈的不少人都能闻见,甚至还传到了太守府里。   太守府里,太守跟朱氏早知道许沁玉要参加今年的厨艺比试,但太守公务繁忙,没什么时间去看,太守夫人以前也没去看过,今年也没不好去看。   太守府里,朱氏正跟儿媳们说话,这股子浓郁的肉香传到太守里,几个儿媳都忍不住吸了吸鼻翼,说道:“好香啊,是不是外头厨艺比试红烧肉的香气,这都比了几天,之前可没闻见过这样的香气,真的好香,还带着点甜腻的气味。”   朱氏也闻见了,的确很香浓,即便前几天已经闻够了肉味,但这个香味传来,都还是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想吃了。   另外一个儿媳道:“应该是许小娘子吧,前两年的时候,许小娘子不还来府上给祖母做过吃食,我们也沾光尝过,真是美味,祖母都还特意送去源宝镇休养,身子骨那时候都养好了些,这外面的传来的香味,肯定是许小娘子的厨艺。”   “许小娘子应该能夺下这次厨艺比试的魁首吧。”   “那还用说,肯定是许小娘子。”   “如果真是许小娘子,她就是这几十年来,第一个女子拿下魁首的,真真是厉害。”   朱氏闻言,忍不住扬了下唇角,她也觉得会是玉娘夺魁。   而外面那些群众也都忍不住念叨起来。   “好,好香啊。”   “真的好香,跟之前那些厨子烧出来的五花肉鲜味完全不一样,闻着都馋得慌,是不是那个小厨娘做的红烧肉传出来的味道?”   “应该不是吧?她做法那样稀奇古怪……”   “可其他人做法都是大同小异,跟前几天做的没啥区别啊,前几天做的可都没这个香味。”   就连那二十位评选都忍不住吞口水,香,而且是那种不会觉得腻的肉香。   二十人这几日一直闻着红烧肉的香味,再吃上五日的红烧肉,都有点腻得慌,腻的难受。   但是红烧肉也算比较考验人的一道菜,得做到香而不腻才能证明厨艺,所以才挑选这道,后面这两日,即便品尝这些红烧肉,也就是轻轻咬上一口,在嘴巴里品尝下味道而已,根本不愿意再去碰第二口。   但今天这香味,让他们都觉得有点馋了。   其他人胡乱猜测,他们心里头却差不多清楚,应该就是那位小娘子烧制的红烧肉传来的香味。   不过香味归香味,还是得尝过味道才知。   很快,时辰到了,所有人把锅端到旁边,开始装碟。   评选们品尝味道都是一个个来,评选们开始品尝第一位选手做出来的红烧肉的味道时,第二位选手刚好装盘,许沁玉是倒数第九个,所以她的红烧肉还在锅里用最后一点余温煨着,不然现在盛起来,等端上去已经有点微凉,会影响口感。   等到前面八位选手的红烧肉品尝过后,评委选基本都是只咬了小小一口,品尝了下味道而已就开始打分,也就一个全部评分超过六十分的。   轮到许沁玉时候,她把每个碟子都装了一块,然后浇上酱汁,她一共盛了三十个小碟子,其中二十道是给评选们品尝,剩余十道则是给现场挑选十人出来,由着现场的百姓品尝打分,不过她们打的分并不计在里面。   帮手们把许沁玉准备的二十碟红烧肉端到评选面前,请他们品尝。   第一是观色,许沁玉做的红烧肉,色泽红亮,上面淋着一点浓稠的酱汁,甚至才端上来放下后,小碟子里面的红烧肉巍颤颤肉嘟嘟,一点都没炖烂,还是整块的。   第二就是闻香,不用手掌扇风,浓郁的香气已经扑鼻而来,正是他们方才闻到的那股肉香味。   第三自然是品尝,所有评选夹起这块巍颤颤的红烧肉,先是跟其他时候一样,只咬下很小的一口品尝下味道而已,可入口的红烧肉软糯弹牙,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根本吃不出是肥肉的味道,有一丝微甜的味道,跟着肥肉比较多的红烧肉搭配着,也完全不会觉得甜腻,只会觉得香甜可口,哪怕他们已经吃了几天红烧肉,都不会觉得此刻品尝的红烧肉腻人。   等回过神时,二十位评选已经把这一整块红烧肉放入口中咀嚼,即便是这么大一块肉,肥肉部分依旧不会腻人,入口即化,瘦肉的部分也不柴口,同样是入口即化。   香,好吃,吃完这一整块的肉烧肉,他们也意识下看向碟子,想吃第二块,碟子上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点浓稠的酱汁,这酱汁要是拌饭,肯定也是美味得很。   二十位评选都有点震惊,这到底怎么做出来的,实在太美味。   本以为是这小娘子太自大,现在才知,人家根本不是自大,就是有这个本事,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娘子而已。   尝过这样的红烧肉,之前给的九十多分的高分,他们都觉得给高了,跟人家小娘子做出来的红烧肉相比,那些九十多分最多就值个九十分,只是给过的分数无法更改,所有人一致都觉得许沁玉烧出来的红烧肉值得满分。   其实用砂锅,然后文火煨一个小时以上,味道会更完美,就是时间不够,也只有铁锅,没有砂锅。   许沁玉还是觉得不太完美。   “哇,先生们把这一整块红烧肉都给吃完了。”   “所以是这小娘子做的红烧肉好吃吧,之前看先生们都是咬下小小一角,品尝下味道而已,小娘子做的红烧肉,先生们竟然一口吃完,怎么感觉先生们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都说人家许记小娘子做的吃食好吃吧,之前你们还反驳,现在知道了吧。”   “好像是的,难道真的很好吃?希望一会儿给周围人品尝味道的时候能够选中我。”   “我也是,我也想尝尝……”   很快,评选们随意从人群中挑选了十个百姓来品尝许沁玉做的红烧肉,正好选中了前两日年轻的妇人跟那位带孙子的老太太。   两人都有些欢喜,年轻妇人没想到自己真能品尝到小娘子做的红烧肉。   端过来的红烧肉,她也说不上色泽,就是觉得很诱人,很想配着一碗米饭来吃,肯定香的不得了,闻起来那就更香了,忍不住轻轻咬了一小口,入口的都快好吃哭了,让妇人觉得,世间真有这等美味吗?   年轻妇人强忍着想要把这块红烧肉一口全吃掉的欲望,使劲吞咽着口水,把剩下一大半端到自己小闺女面前,“妞妞也尝尝前两日给你红糖发糕的姐姐做的红烧肉。”   小丫头吞了下口水,轻轻咬了一口,她连话都来不及说,只是腮帮子鼓动着,好吃的让她都忍不住眯起眼睛,本来剩下一口,她还想留给自己娘亲吃,可她实在太小,根本没法抵抗这种诱惑力,最后一小口她也忍不住吃掉了。   “娘,好好吃,姐姐做的红烧肉太好吃了,最后一口没有留给娘亲。”   小丫头有点自责的低头,她甚至忍不住看向碟子里头的酱汁,想把酱汁也给吃掉。   妇人笑道:“没事,妞妞吃就好,姐姐做的红烧肉太好吃了,其实连娘都差点没忍住。”   一个孩子又如何能经得住这种美味。   其他几位品尝许沁玉做的红烧肉的百姓也都发出各种惊叹声。   “怎么这么好吃。”   “老天爷哦,这也太香了,太美味了,就是才一小块,我还想吃。”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最好吃的东西了,以后可就吃不到。”许记饭庄价格贵,他们普通老百姓也吃不起。   “我也是,难怪城里有钱的老爷太太们都去许记饭庄吃,这样的美味,我要有钱,我也天天去吃……”   “听说饭庄门口每天暮食时都会有红烧鱼,还有鱼头炖豆腐跟鱼丸子卖,而且很便宜,以后可以出城去买这些来吃,听闻人家许小娘子在源宝镇也开的许记酒楼,也是每日暮食时会有便宜的鱼肉卖,特别好吃,之前我都不相信,现在才有点信,等明天我就去城去买点,是咱们都能买得起的价格。”   这个传统,许沁玉即便开了饭庄也没改,每日都会做三样鱼在饭庄门口卖,价格跟以前一样。   但去饭庄吃饭食的人也不缺钱,不会点这些吃,也就附近村子里头的村民知道这些鱼肉味道也好,又便宜,基本每天都会过来买,但附近村子里人口也不算多,所以每次暮食时做的鱼也不多,有时候剩余些,还是给员工们吃掉。   “真的很好吃,我就是附近村子上的,鱼丸十文钱一斤,买半斤跟家里的菘菜莱菔炖着吃,可香了,还有那红烧鱼,小点的五文前一条,大的才八文钱一条,谁都吃得起,鱼头炖豆腐也鲜美都很,都能买回去跟家里种的菜炖着吃,我家待客时候都会买些回,没有说不好吃的。”   现在城里头的百姓听闻饭庄还有便宜美味的鱼可以买,都打算以后去城外买点回来吃,要是真的美味,天天买来吃也是买得起。   不用说,所有尝过许沁玉烧的红烧肉的百姓都给出了满分。   只有之前那位老太太,自己尝了口就瞪大眼睛,她甚至迫不及待想把剩余一大口给塞到自己口中,只是她小孙子眼疾手快,一把抓起碟子里头的红烧肉一口塞进自己口里,小孙子一口吃掉红烧肉,眼睛都瞪大了,“奶,好好吃啊。”   老太太没法说孙子,但心里头有气,想着这小娘子前两日不愿意五文钱卖给自己红糖发糕,就说道:“好吃什么,这么难吃的红烧肉,给十分我都嫌多了!” 第121章   老太太这话一出, 其他九位试吃的普通百姓都忍不住帮着出声,“你这老太简直是胡言乱语,这位厨娘做的红烧肉明明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肉,老头子我这辈子, 从未吃过如此美味, 就是实在太少了些, 明明值得更多分,超过一百的分数,你却这般说。”老头说着, 还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他还想吃这位小娘子烧的红烧肉。   老太太哼笑道:“每个人的口味不同, 你总不能强求我给她打百分,我觉得不好吃就是不好吃,我就乐意给十分。”   年轻的妇人也忍不住出言道:“老太太,你可是你怨恨这位小厨娘前几日不愿意五文钱卖你一块红糖发糕?那会儿小娘子带来红糖发糕吃, 你家小孙子闹腾着要吃, 要人家小娘子五文钱卖你一块,那红糖发糕又是很大一块,还用了鸡蛋牛肉红枣葡萄干,人家小娘子说成本高, 您要是想要,就二十文钱一块, 您骂骂咧咧带着小孙子走人……”   周围人群恍然大悟,他们说连评选的先生们都忍不住把一大块红烧肉给吃完, 怎得这个老太太还非说不好吃, 原来是怀恨在心。   “难怪这小老太要给人家打这么低的分数, 原来是为了报复人家, 小肚鸡肠的,这红烧肉我们虽然没吃到,但是就闻着味道就馋得受不住,还希望以后评选们莫要再选这个老太太品尝吃食,她都不公平。”   “你这娘子放什么臭屁。”老太太当然不肯承认。“她凭甚卖那么贵的红糖发糕,再说了,每个人口味不用,我就是觉得她烧的红烧肉不好吃!”   老太太刚说完,她的小孙子已经把红烧肉给吃完,然后扯着她的衣裳使劲喊,“奶,我还要吃红烧肉,好好吃,怎么这样好吃,奶,奶,我要吃红烧肉,我要吃她做的红烧肉。”小熊孩子还认得许沁玉,知道红烧肉是她做的,指着她扯着老太太衣袖想要过去,想瞧瞧锅里面还有没有红烧肉。   其实还是有两块的,也是怕出什么意外,都是多准备两块,许沁玉锅里面就还剩余了两块,一会儿也是留给帮忙跑前跑后的伙计们尝尝的。   现在还剩下两块,老太太又是胡搅蛮缠胡乱给低分,评选的老先生们一直认定,把剩下两块红烧肉重新挑选两个现场的百姓,给他们品尝,让他们打分。   等到重新点了两人来品尝红烧肉,这两人吃完全都给了满分,还道:“难怪大家都说是他们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肉,我也觉得,就是满分只有百,不然我想给千,给万,给多少都不能说明这红烧肉的美味,只有你们尝过才知。”   现场围观的人群都忍不住乐出声来。   老太太被众人一通嘲讽,小孙子眼看着最后两块红烧肉竟然还给别人吃了,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老太太实在没有脸面,生气的拉着小孙子想要离开,但小孙子尝过这样美味的红烧肉,根本不愿意轻易离开,最后被老太太给拖着走人的。   现如今也就是十位普通的百姓先给的分数,评选们都还未给分,老太太闹出这样一出,所有评选也都给出了分数,小厨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做出来的红烧肉的确无可挑剔,也是他们此生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肉,全都给了满分。   许沁玉也是第一个第一轮就拿到满分的厨子,杨枝枝、徐云兰跟莲花高兴地不行,使劲鼓掌。   许沁玉比试完,下去跟莲花她们待在一起继续看比试,等到晚上暮色西沉才回了许记。   醉仙楼的孔琨也一直关注着许沁玉,现在见她拿到满分,他的脸色也灰败下去,他心里头清楚,只怕中场跟终场对许沁玉也没什么难度,原本并不是这个小厨娘懂得配方多,而是人家的厨艺就是好。   他心里头甚至清楚,等到这场厨艺比试结束,许记会真正的名扬西南,到时候,醉仙楼就真的再也无法追赶上许记,可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了……   也因为老太太这事儿,评选都禁止以后老太太作为观众来品尝选手们的厨艺。   老太太之后好几日都没好意思带小孙子继续来看比试。   也因为许沁玉露的这一手,不少厨子都学到了,回去试着用小厨娘这个配方来做红烧肉,有些配方跟火候都注意到,做出来的味道就很不错,有些不注意食材比例还有火候,做出来的红烧肉就有些发苦,也只能试着多练习。   之后几日,许沁玉倒也不是日日都过去城里头看比试,因为她在比试上做的红烧肉,慕名而来许记吃饭食的客人多了许多许多,有些都不是饶州城的人,是其他州城特意为了看这场厨艺比试而来,都跑来许记吃饭食,还点了红烧肉,许沁玉亲自做的,等他们尝过红烧肉,终于知道为何都给满分。   这次许沁玉炖的红烧肉在砂锅里用文火足足煨了一个小时,更加的软糯,真正的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嘴巴里面全是残余的肉香。   等他们把许记的招牌都吃了一遍,发现小厨娘不仅红烧肉做的好吃,其他每样吃食都很美味,待在许记流连忘返,有些连比赛都不愿意去看,就每日待在许记吃吃朝食暮食,再去泡泡温泉,看看周围秀丽的景色,还能去听听书,许记的说书也比别处好,故事精彩曲折,哪里还乐意跑去看比试。   另外许记门口买的鱼丸鱼头红烧鱼这些也比以往多了不少,都是城里头普通百姓过来买的。   连着二十位评选得知许沁玉是许记的东家跟大厨,都想过来品尝许记美食,只不过他们是评选,要避嫌,比试结束前,不能去参加比试的厨子的酒楼吃饭食,都是住在同一家客栈住着,吃食也是统一,而且为了品尝出味道来,这些日子,他们的饮食都必须清淡。   好在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是几日后,初选的比试已经结束,最后只有一百人通过初场的比试,进到中场。   ……   初场比试选的是红烧肉,着重的是红案。   红案是以加工荤腥跟其他副食来烹饪的手法,也就是各种菜肴类。   中场的比试则是白案,白案就是制作面点,所有糕团面点都是白案,没有任何炒菜类的。   中场的白案也简单,就做两样面试,一样甜口,一样咸口的,随便做什么,只要是面食白案就可以,除了面粉,其他的要求也是可以跟评选们提出的。   一百个厨子重新抽签来决定比试的出场顺序。   这次许沁玉抽到了八,基本第一轮就可以轮到她,她把自己要求的食材跟厨具写出来给了评选们就回了城外。   明日会歇息一日,评选们会为大家准备食材跟厨具,后日就要开始中场的比试。   许沁玉知晓,就连中场也是跟十年前一样,第二场都是白案。   说白了,也就是纯考验厨子红案白案的功底,纯考验厨子厨艺的。   不像后世有些比赛,花样很多。   不过即便是后世,越是大型的厨艺比赛,也越简单,就是考验厨子的厨艺跟功底。   第三日,许沁玉一大早就出了门。   这次除了莲花跟着,杨枝枝跟徐云兰也照常跟去。   前些日子,两家母亲跟嫂子们看完许沁玉那场比试就回了源宝镇,知道二人跟许沁玉是好姐妹,也不催促她们回去,让她们留在许记安心看比试,等看完终场再回去也不迟。   四人赶着马车过去太守府外的街道上。   中场的比试也简单,给每人是五个时辰,也就是十个小时,基本就是一整天时间,时间是非常充裕,一次有二十名厨子参加,五天就能完成中场的比试。   之所以给五个时辰,是因为许多面食,要是做包子馒头,面需要发酵,面食的发酵在白案中也是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如果面团发酵的不好,面食的口感就完全不对。   而发酵面团夏天时候需要两三个小时,天冷的时候就需要的更久。   中场的规则跟初场稍微不同,评分前十可以晋级。   这次的评分会更加难。   到了现场后,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大家都已经认得许沁玉,见她走过来,不少人同她打招呼。   “许小娘子安好,今儿许小娘子打算做些什么面食哇?”   “许小娘子会不会做许记那些朝食?听闻许记的朝食可好吃了,有什么奶黄包,水晶虾饺,蒸烧麦甚的,就是我也没去吃过,想着许小娘子今天要是做许记的朝食,我们说不定可以跟着沾沾光。”   许沁玉也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她今日并没有打算做奶黄包跟许记的那些朝食,要做的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很快,所有选手到齐,第一轮的二十名选手,准备了至少四十个炉子,蒸笼更是不计其数,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餐具。   许沁玉要了两个大炉子,还有不少蒸笼,另外还有鸡蛋,牛奶,两种苋菜干,还有木瓜,五花肉,小葱,芫荽等等食材,另外就是不少调味品。   她要牛奶,还有什么苋菜干,木瓜时,都让很多评选好奇,想知道这个小厨娘要这些东西作甚。   也担心她白案做的不好,有不少厨子,红案做的极好,白案却完全不行。   他们想要的魁首,不管是红案还是白案,都要最出众的,如果这个小厨娘白案不行,他们也只能忍痛让她出局,毕竟见到这么年轻,还如此有厨艺天赋的人可太少,何况还是个小娘子,实在够让人惊叹和意外。   等到评选说开始时,许沁玉就不管旁人,她不慌不忙开始和面。   其他不少厨子,和面时候还是分好几次加水跟面粉,不然要么水多,要么面粉给的多,都是慢慢把面团给和出来的。   而许沁玉完全不同,她一次性就把水跟面粉的比例配好,直接把一大桶温热水分别倒在准备的几盆面粉里面,除此之外,还倒了适量牛奶,打了鸡蛋进面粉里,然后就把泡出来的苋菜水,也按照比例倒入面粉中。   她柔面团前,已经把两种苋菜洗干净泡了会,泡好的苋菜分别放在两个小锅里头熬煮,熬煮里面的色素来。   这里也有苋菜,苋菜里面就有最天然的红色素和青色素,可以给面团上色。   另外木瓜她也给挤出汁来,倒在另外个比较小的盆里,这个小盆里面的面粉比较少量,加入了一点清水,一颗鸡蛋,然后就是木瓜汁,很快这盆面团就变成淡淡的橙黄色。   而熬煮好的苋菜水放凉后,分别倒在另外两盆和的面粉里,同样是一个面粉比较多,一个面粉比较少。   除了这三种颜色的面团,另外还有一种普通的面团,就是用温热水加面粉和出来的,其他什么都没加,和好的面团直接放入老面疙瘩准备发酵。   不管是评选还是下面围观的人群都有点呆住,觉得许小娘子既厉害,又有点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面食。   评选们心里同样也是忐忑,见这小厨娘和面如此娴熟,都不用分次加清水,肯定也是会做面食会做白案,可她怎么又弄了这么多种颜色的面团,里面甚至有的还加牛奶有的加鸡蛋,实在奇怪得很,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许沁玉把几盆揉好的面团都加了老面疙瘩用来发酵,然后放在蒸笼里头,炉子里没有明火,只有几块炭,用这些炭的余温也给面团发酵。   因为已经入了秋,天气有些冷,面发酵起来很慢,用炭火的余温来发酵的话,会很快许多,只要注意着,别发酵过头,或者炭火给多,把面团子给蒸熟了就行。   发面的时候,大家伙也没什么事情,在旁边等着就行,就是有些无聊,许沁玉也没开始准备下一道工序。   她准备做的两样面食也的确简单,但是也不简单。   两种面食,甜口的加鸡蛋牛奶,也算是奶馒头,但并不是简单的奶馒头,她准备做‘国色天香’,也就是牡丹花馒头,很需要考验面点师的手艺,制作牡丹花面皮时非常麻烦,所以她就没在许记里上这么复杂繁琐的奶馒头,不过私底下交给了大妞,大妞很有做面食的天赋,现在各种精致的面食花样已经很不错,等更加娴熟时候,许记也能加上这些精致漂亮的面食了。   剩下一种咸口的,她打算做花卷,花卷做法简单,但想要味道好,得把馅儿调好。   现在面团都没发酵好,她也不急着调馅儿,等面食发酵差不时在准备调馅儿就好。   二十位厨子,基本都已经和好面,准备发酵面团,剩余时间都是等着,下面的百姓们也在议论纷纷。   “许小娘子打算做什么?怎么还加了苋菜汁和木瓜汁,我看那面团颜色都是绿的红的还有黄色的。”   “肯定是跟红烧肉一样,虽然做法奇奇怪怪,但味道好。”   “也对,许小娘子做吃食的做法虽然古怪,但是真的好吃。”   “那我们等着便是。”   不少人还是很期待许沁玉到底想要做什么。   连着二十位评选也是如此,对许沁玉的关注,完全多过其他人,几乎全程的视线都在许沁玉身上。   就这样,众人歇息了至少两个时辰,面团发酵也陆陆续续都完成。   有些人不知面团发酵情况,总隔一个时辰揭开盖子看看面团发酵的情况。   许沁玉完全不同,差不多两个多时辰后,她嗅了嗅味道,就知面团发酵情况,揭开盖子来看,所有的面团已经发酵好,面团已经膨胀不少,表面虽然光滑,用手撕开,里面却是密密麻麻发的蜂窝状,回弹性也特别好。   她把面团取出,开始揉搓面皮准备叠花瓣儿。   “你们注意没,许小娘子全程没有揭开过盖子,等揭开盖子时候,面团就已经发酵好了。”   “对,许小娘子看样子对面食也很在行。”   “你们看见没,许小娘子这是干什么?怎么不揉搓面团切成块,她把面团给揉搓成这样,面皮擀成这样,还用筷子把边儿给弄得皱皱褶褶,她这是想干嘛?”   “所以许小娘子到底打算做什么?怎么完全瞧不出,她这真的是做面食吗?”   许沁玉并没有听到下面的窃窃私语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   层层叠叠的花瓣擀出来,再把面皮边上擀薄,雕刻出花瓣的纹路,一大片一大片紫红色花瓣,然后就是细细的橙黄色的花蕊,再之后手指不知道怎么把这些花瓣包裹住花蕊,轻轻晃动,一朵艳丽又雍容华贵大气的牡丹花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除了这样一整朵盛开的牡丹花,许沁玉又把青色面团擀出树叶来,再用小刀把青色绿叶上雕刻出树叶的纹路来,花朵有了青绿树叶的陪承,越发显得娇俏漂亮。   一朵‘国色天香’就完成了。   下面的人群都已经傻眼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所有人都惊呆了,半晌后,终于有人结结巴巴道:“这,这不是一朵牡丹花吗?”   还是如此逼真又活灵活现的牡丹花,花瓣层层叠叠,雍容华贵又娇俏漂亮,就好像一朵真的牡丹花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我,我真不是眼花了吧?这怎么就做出一朵牡丹花来?馒头还能做出牡丹花的模样吗?”   “我的天爷,我这辈子真是值了,连这样的面点都瞧见过。”   “老天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面点,这做的就是面食吧?真不是摘了一朵牡丹花在咱们面前吧。”   连着评选们都目瞪口呆看着许沁玉做出的那朵牡丹花,其他选手更是傻眼起来,手中的活儿都不干了,盯着许沁玉面前那朵牡丹花。   许沁玉却不管其他人,手脚麻利的开始继续团花儿。   她速度极快,显然是很熟练,一朵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呈现在众人面前。   很快,许沁玉就做出几蒸笼的牡丹花,她做了三十五朵,除了评选是现场十个随机评选的,还能多出几朵来。   等她把这些牡丹花上锅开始蒸,便又开始调馅儿做花卷。   其他厨子基本都没怎么动,几乎注意力全都在许沁玉身上,等她把那一朵朵的牡丹花上蒸笼开始蒸了,才全都回神,开始忙活起来,大家心里头已经清楚,这位小厨娘恐怕又是满分。   场下的孔琨也一直看着,直到此刻,他就知道自己输得不冤,即便没有尝过味道,光是这手熟练的面点手艺,已经无人能及。他的白案以前一般,当初就是因为白案才落败,这十年他也苦练白案,可如今发现自己连这个才二十岁不到的小厨娘都比不过。   孔琨轻轻叹了口气,父亲还说他厨艺很好,让他不用担心,还说这次的魁首一定会是他的。   可有许小娘子这样的天才在,哪里轮得上他。   不过见到许小娘子这手的手艺,他已经是心服口服了。   许沁玉还在调馅儿,做花卷就更加简单,调得的就是猪肉小葱,里面还加了茱萸做的油泼辣子跟花椒粉,还有方才他自己研磨出来的五香粉跟盐巴,调好的馅儿均匀的涂抹在面皮上,再把面皮卷起,切成拳头大小的,用筷子在中间按压一下,两边翘起来,一朵椒麻猪肉馅儿的花卷就做好了。   花卷她准备有多的,至少三层大蒸笼,一层里面可以蒸个二十来个,一共蒸了差不多有七十个花卷。   因为她自己也饿了,多的还能分给枝枝、云兰和莲花她们。   等到花卷开始上锅蒸的时候,那边的牡丹花还没有蒸好,这样的大蒸笼,需要蒸够两刻钟。   闻到味道差不多时,许沁玉就把那锅的柴火给卸了下来,空气中也弥漫着奶香跟面香的清甜气息。   花卷还没有蒸好,许沁玉就没有揭开‘牡丹花’这边的蒸锅。   等到花卷也蒸好,肉香混着一种奇异的椒麻香味还有葱香传出来时,许沁玉就知道花卷也蒸好了,把这边的柴火给卸了下去。   她先揭开牡丹花锅子,众人都伸长脖子朝着她的蒸笼里面看了过去,哪怕蒸好的‘牡丹花’馒头也没有软塌塌,还是跟蒸前一样,饱满绽放,盖子一揭开,那股香甜的味道越发浓郁。   众人啧啧称奇,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在心里对许小娘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122章   许沁玉看着众人震惊又佩服的模样, 笑道:“这个面点叫做‘国色天香’,口味是奶香跟甜香。另外一锅这是椒麻猪肉馅儿花卷,也叫做‘人间烟火’。吃起来是椒麻味道,比较爽口, 又有肉馅跟面食的浓香。”   她只是简单介绍了下两样面点, 众人已经口水泛滥。   许沁玉的面点是最先出锅的, 因为她做‘国色天香’时,其他厨子也几乎都停下手里头的活儿,眼巴巴看着她弄出一朵又一朵的牡丹花, 等到她上过开始蒸这些牡丹花,厨子们才都回神, 开始忙活自己手中的伙计,所以此刻也是许沁玉的面点最先出锅。   等到帮厨把这一盘盘的‘牡丹花’跟花卷端到评选面前时。   评选老先生们的目光都是最先被那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吸引住,实在太漂亮,完全舍不得下口去吃, 所有的评选最后都是先吃的花卷, 许沁玉叫这个花卷人间烟火,跟牡丹一比较,花卷可不就是人间烟火气。   花卷入口后,肉香混着麻辣香味充斥口中, 做花卷的面发的极好,蓬松柔软还有点劲道, 浓郁的面香气,一点也不会有发酸或者发硬的口感, 配着这种麻辣一点肉馅跟葱香, 几个评选们都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吃着, 很快一个花卷就已经吃完, 还是意犹未尽,都想继续吃。   哪怕是最普通的花卷,这个小厨娘做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确实好吃,挑不出任何错来。   许沁玉调的椒麻口味也是刚刚好,都是微麻微辣,一般人都吃得了。   这些花卷还有多的,许沁玉用个食盒装了十来个,一会儿下去给枝枝云兰和莲花她们吃。   评选们吃完花卷,又看了眼许沁玉面前的大蒸笼,知道她花卷蒸得多,想继续吃,但也不好意思开口,只能继续评选另外的牡丹花。   低头看向眼前的牡丹花,实在舍不得破坏它的美感,最后只能扯下一瓣花瓣,入口奶香十足,淡淡的甜味,面皮同样都稍微有点劲道。   下面围观的人群见评选们把这么好看的牡丹花撕掉花瓣,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一股子遗憾和不舍。   等到评选们把整颗牡丹花都给吃掉,这种不舍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评选们吃完,自然要从人群里头挑选人来试吃。   这也是下面百姓们最期待的地方了。   很快就挑选出十人来,下面却有人说,“许小娘子做的‘国色天香’还有‘人间烟火’不是还有很多吗?能不能多挑几个人尝尝来评分?”   大家实在眼馋许沁玉做的吃食。   评选们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不过最后还是同意,毕竟百姓们的评分也不记在总分里头,也就是让他们品尝下味道。   许沁玉才让人把剩余的牡丹花奶馒头跟花卷全都分发了出去,不过食盒里头的花卷没动。   几乎所有人都是选择先吃的花卷,牡丹花根本舍不得动。   花卷很香,有人一边吃一边道:“好吃,实在太好吃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卷,家里的婆娘应该也学一下许小娘子怎么做花卷,怎么就是普普通通的花卷,人家许小娘子都能做的这么好吃。”   “可不是,真的好好吃,哎,才一个,几口就没了,还想吃。”   “这牡丹花我都不舍得下口……”   “我也是……”   因为厨艺比试,这些吃食的做法都是公开,可以给人学去的。   即便是这些人再舍不得吃牡丹花馒头,最后也都撕下一片花瓣,等尝到味道,奶香十足,就都没什么不舍,全都大口大口把一朵牡丹花给吃掉了。   最后所有人给出的评分都是满分。   评选们也是如此,完全挑不出错来的面食,不管是味道,还是形,色香味俱全。   不光是牡丹花馒头,就连花卷也特别漂亮,个头均匀,像朵小花儿。   等到评选们给出满分时,下面人群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许沁玉也抿嘴笑了笑,最后领着食盒下去,回到好友跟莲花身边。   三人兴奋的脸蛋通红,杨枝枝高兴道:“沁玉,你真厉害!”   许沁玉笑道:“都饿了吧,正好还剩下一点花卷,你们吃着垫着肚子,一会儿就能回去吃暮食了。”   一天五个时辰,所以中场一天也只能有二十位选手参加,统共需要五天时间。   三人各自拿了个花卷准备吃,却发现周围人群都眼巴巴盯着她们手中的花卷,最后实在没好意思下口,把花卷递给周围人,“我们晌午那会儿吃过东西垫肚子,这些花卷要不大家一起尝尝看?”   连着最能吃的莲花都没好意思吃,把花卷让给了别人。   许沁玉自然也不好意思吃,把食盒里面的花卷都分发了下去。   最后人群笑眯眯接过花卷,笑意盈盈跟许沁玉道贺,不少还提前祝她夺魁,大家也都看得出来,人家小娘子虽然年纪小,但厨艺是很的好,前面不管是红案还是白案,都挑不出任何错来,最后的终场肯定也没有任何问题。   这些花卷,周围有些人也舍不得吃,打算带回家给家里的孩子尝尝鲜。   等到剩余厨子的评分都完成,天色已经黑了,这才都回了家。   其余十九位厨子,最高分平均分也只是拿了九十。   之后几日,许沁玉就没继续去城里看比试。   等到第四天,她才跟着莲花还有枝枝她们又过去,这次会宣布能够晋级到终场的厨子,里头自然有她,还有另外九名厨子,孔琨的名字也在其中。   宣布能够进入终场的名单后,同样会歇息一日,让评选们准备食材。   最后一场的比试,要准备三菜一汤还有蒸米饭,想好要做的三菜一汤,可以让厨子们自行决定,把需要的食材厨具跟调料写下后交给评选们,让评选们来准备食材。   许沁玉把自己需要的食材跟调料还有厨具都写出,交给评选才又回了城外。   次日,许沁玉继续在饭庄里头忙碌着。   第三天一大早,许沁玉就跟莲花还有两个好友,赶着马车前往饶州城。   她们刚用完朝食,这会儿天色还很早,入了秋,天气就有些凉,特别是早上时,几人都披着个薄些的斗篷,一会儿到了地方,人多起来,又该热燥起来,也能把斗篷脱去。   从饭庄到太守府,赶着马车,两刻钟就能到。   路上又是官道,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进城,都是附近的村民们。   路上时候,许沁玉不知为何,心里跳了两下,她以为是昨天夜里没睡好的原因。   昨天夜里有些做梦,所以精神就不是特别好,打算进城这半小时补一下觉,但不知为何,心里跳了两下,她就有些睡不着,索性挑开一点车帘缝隙,朝着外面看过去。   路上有一段路程,两边都是芦苇,又入了秋,芦苇也正茂盛着,都是白色的绒絮飘散。   许沁玉正想着四哥。   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今天最后一场厨艺比试,在厨艺方面,她是有着最大的自信。   四哥刚离开还没多久,她就有些想念四哥,不知四哥这种跑商的活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其实家里已经不缺银钱,但四哥是男子,总要闯一下自己的事业,她也不会阻拦,等以后要是可以,其实也能给四哥弄个商队,正好可以把她做些一些能够久放的吃食跟食材运到南边售卖,再从南边弄一些那边才有的食材跟特产回。   正想着,莲花却突然挑开前面的帘子,面色严肃的看向许沁玉。   许沁玉愣了下,不知莲花突然回头是什么意思,莲花指了指许沁玉掀起一点缝隙的帘子,朝着许沁玉比划一下,许沁玉立刻看懂莲花的意思,是让她放下窗帘子。   许沁玉心里头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把帘子放下,用口型无声说道:“莲花,出了什么事情?”   杨枝枝跟徐云兰看得一头雾水,杨枝枝正想出声问莲花怎么回事,徐云兰大概也意识到不太对劲,急忙连住枝枝,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杨枝枝才捂嘴口鼻没有说话。   莲花神色严肃看向三人,最后从怀中掏出三把匕首扔到她们怀中。   看见匕首,杨枝枝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徐云兰倒还好,她爹徐孔目会些拳脚功夫,她也又偷偷练,这会儿反而没那么害怕,把匕首捡起塞到两个好友怀中。   许沁玉知道,莲花会武艺,且武艺高强,肯定是知道外面有不对劲,应该是有什么埋伏,是特意针对她的?   还是枝枝跟云兰?   因为枝枝跟云兰是杨县令和徐孔目的闺女,也怕他们有什么仇家,所以盯上两人的女儿。   但许沁玉心里头还是觉得应该是同她有关,正好又是在去城里比试的途中。   她脑中猛地一顿,难不成是因为这场厨艺比试?有人不想她夺魁,才寻人针对她?   她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握紧手中的匕首。   莲花丢进来三把匕首后,又回头,从座椅底下摸了摸,不知道摸到什么东西,又掀开帘子扔了进来,是三个皮手套,但不是一般的皮手套,上面暗藏玄机,手套上面有个小巧的机关,莲花示意她们戴在手上,等戴在手上她们就知道这东西怎么使了,带上之后,手掌心那个位置有个机关,只要一按动,应该就有什么暗器可以发射出来。   杨枝枝小脸惨白,哆哆嗦嗦把皮手套给带上。   许沁玉除了最开始那会儿有些惊吓,现在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她很快就把手套给戴上,然后摸到手心那处的机关,凑在杨枝枝耳边低声道:“枝枝,手掌心处有处机关,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情,有歹人冲到你的面前,按动机关就行了,对准那人的胸口或者脑袋。”   杨枝枝又哆哆嗦嗦点点头。   徐云兰更是如同初生牛犊不怕虎,脸色一点都没变。   三人刚把手套给带上,突然就有弓箭一下子射穿车帘子,钉在里头的车厢里,好在没有伤到人,三人脸色一变,都急忙伏低身子趴了下来。   然后许沁玉感觉车厢前面一震,外头就传来兵器的撞击声,还有莲花的一声喝斥。   许沁玉清楚三人没有武艺,这会儿出去根本帮不上莲花,只要她们能照顾好自己,就是最好的主意。   许沁玉不清楚外头的情况,只紧紧盯着车窗帘还有车门那里,打算一有人进来,就立刻按动掌心的机关,要是再有人近身,一把匕首就刺了过去。   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害怕。   不清楚过去多久,可能只是一小会儿,只听见还有路过村民的惊呼声,“有,有匪徒,快,快跑啊。”   另外还有男人的痛呼声闷哼声还有叫骂声:“这臭娘们的武艺怎么这么高,那人也没说她们里头有个臭娘们会武功,他娘的,别跟她打了,剩下的人去马车里,把里头的几个娘们杀掉就好。”   许沁玉闻言,握紧匕首。   杨枝枝更是吓得快哭了,眼睛里噙着一包泪水,但是她也没有退缩,坚定的握紧手中的匕首,而徐云兰直接把两人给护在身后。   很快外面传来脚步声,连马车门一把被砍开,但竟然没人冲进来,而是个男人痛苦的叫骂声,“他娘的,这马竟然踢我!”   紧跟着又有人冲了过来,似乎用刀砍在了马屁股身上,外面拉着马车的马儿一声尖锐的嘶叫声。   “他娘的,这马受了伤竟然也不受惊乱跑,倒是匹好马,一会儿把人杀了,记得把马给牵回去。”   说完,就有人把脑袋凑了进来,是个模样普通的男人,徐云兰没有任何犹豫,抬起手掌,对准男人的脑袋,按动手中的机关,咻的一枚暗器射出,射在男人印堂之上,男人瞪大眼,眉心一点血珠溢出,整个人直接朝后栽倒。   “老三!”外面有人嘶吼道。   徐云兰第一次杀人,脸色这才忍不住发白。   又有两人冲了进来,这次车厢内的三人都忍不住抬起掌心,朝着冲进来的两人按动掌心,又是三枚暗器射了出去,两枚射偏,其中一人只是伤到手臂跟腰腹,还能动弹,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盯住许沁玉,伸手朝着她抓了过来。   许沁玉在这一刻肯定,这些人是冲着她而来。   三人又不约而同抬起匕首刺了过去,男人不知为何,动作有些缓慢,被她们用匕首刺在了身上,然后男人唇角溢出黑色血迹,一头栽倒在马车里,看着像是中毒。   之后又有两人冲过来,都被三人给解决掉,外面的声音这才慢慢安静下来,突然一颗脑壳探了过来,三人正想按动掌心的机关,发现是莲花,她一脸的血迹。   莲花抹了把脸,还冲三人露出口大白牙来,“别担心,是我,主子,这些人都被我杀了,这会儿安全了。”   许沁玉终于松了口气,手脚发软的扒在马车窗的框子上,朝着外面看了眼,外头躺了至少有十来人,有些人已经咽了气,还有几人躺在地上有点挣扎的痕迹,想要往芦苇边上爬过去,莲花走上前,一脚踩下去,踩在那人的手背上,“老实点,再想跑把你也给宰了!”   那人被踩住手背,发出一声鬼哭狼嚎。   许沁玉跟徐云兰扶着马车下来,两人都有点腿软,下马车时差点摔了。   马车上的杨枝枝这会儿紧紧缩在角落,她胆子最小,也不敢下马车,就缩在那儿闭着眼睛发抖。   下了马车,许沁玉也见到外面的场景,有点惨不忍赌,不少人都被莲花打死了,一地血迹,剩余两三个没有死的,也几乎没有了挣扎的力气,躺在地上嚎叫着。   被云兰一暗器射在眉心的人,眉心出溢出来的血液已经变成黑色,应该是发射出来的暗器上涂抹的有毒。   周围还有路过人群,见状都吓得不行,想要转身跑回村里,许沁玉急忙说,“现在已经没事了,劳烦嫂子婶子大兄弟们去城里帮着报个官。”   到城内就还有一半的路程了。   这些村民也认出许沁玉来,“你是许记的东家?在城里厨艺比试的那位小娘子?”   许沁玉点点头,“正是,还请各位帮帮忙去报个官。”   看着这些歹徒的确都动弹不得,大家伙这才安心了些,打算一起走,去城里帮着许沁玉报个官。   等村民们小跑着离开,许沁玉回头看了眼马车,马车上也沾上不少血迹,还有匹通体黑色的马儿,马屁股上被人砍了一刀,流了不少血,许沁玉看着心疼,过去把后面的马车给卸下来。   徐云兰跟莲花见状,急忙过去帮忙把马车卸了下来,许沁玉拍了拍马儿,说道:“你先躺着歇息会儿吧。”   这赶车的马匹受伤竟都不怕,马儿受惊乱跑,马车上的她们即便不被这些匪徒杀了,也容易因为受惊的马儿乱跑出事。   许沁玉就记得,这匹马儿也是四哥带回来给她的,平日她还会抽空亲自去马厩里头喂喂这匹马儿,现在见它受伤,心里头也跟着心疼。   莲花见状,过去马车座椅下搬了个木盒子出来,打开一瞧,里面全是各种金疮药还有烈酒跟针线,应该是用来急救的。   莲花对这些活儿也很熟练,先用烈酒帮着冲洗了下马屁股后面的伤口。   马儿不安的动了动,许沁玉急忙过去摸了摸马儿脑袋,顺了顺鬃毛,温声道:“没事没事,别怕,这是给你疗伤。”   马儿这才安静下来,等到莲花用烈酒给马屁股上的伤口冲洗过,这才撒上金疮药,又取了针线把伤口缝合起来。   莲花干这活儿熟练得很,还安慰许沁玉,“主子别担心,它没事,伤口不深,没伤到骨头,把伤口缝合几天,每天涂抹三次药,很快就很好起来,以后也半点都不影响。”   她可是认得,这是殿下的马,跟殿下一样,稳重得很,要是其他马儿,早受惊跑掉,所以她才敢把主子她们留在马车上。   许沁玉听闻这话,这才安心下来。   马车上的枝枝也鼓起勇气下来,等见到外面一地尸体跟血迹,她没忍住,跑到芦苇边吐了起来,徐云兰拿着个水壶过去照顾枝枝。   许沁玉这会儿心里已经没那么害怕,就是看见那些残肢断臂跟尸体还有一地的血迹,也有点生理性的犯恶心。   她们现在也没法,只能等着城里的官差过来。   许沁玉尽量不让自己注意力在那边,她问莲花,“莲花,他们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莲花点头,“应该是,而且不怎么会伪装,装成行人在路上等着,但神情完全不对劲,腰身后背也明显别着刀具,我一眼就给瞧了出来。不过都是群不成器的匪徒,可能是哪儿的山匪或者水匪,都没什么高深的武艺,所以主子别担心,这样的过来,我能以一打百。”   许沁玉蹙眉思忖,这些人显然是被谁买通想要害她,而且是不留活口的那种,直接想要她的命。   难不成真跟此次的厨艺比试有关?有人不希望她夺魁,所以到底会是谁?   几人在路边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有衙役骑着马过来,见到这幅场景也有些惊讶,简单问过几句后,就先把这些匪徒的尸首都带回衙门,另外三个或者的匪徒也给抬了回去。   而许沁玉还要去参加厨艺比试,没法跟衙役们回衙门,只问道:“各位官爷,能不能等我参加完今天的厨艺比试,再过去衙门?”   杨枝枝和徐云兰跟着说,“这些人行凶过程我们也知晓,我们同几位官爷去衙门配合调查可行?”   衙役们也认得许沁玉,知道她是最近饶州城最出名的小厨娘,自然也愿意,“行,那先回城里吧。”   连着受伤的黑马也被官差们暂时牵回了衙门里头。   只是等到许沁玉过去太守府那边的赛场,已经很晚,终场的厨艺比试已经开场了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   评选们本来还奇怪许沁玉为何现在这个时辰都没出现,等见她风尘仆仆出现,身上还沾上一点血迹时,都忍不住松了口气,说道:“许小娘子路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既然来了,就赶紧开始吧,你要的食材还有厨具都已经给准备好了,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今日最后一场比试,就剩下十人,准备三菜一汤还有米饭,给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时间是很充足。   好在比赛规则里头并没有迟到就能不能接着比试的规则,但有人还是不满意起来,忍不住说,“许小娘子都迟了两刻钟,怎地还能继续比试?这样的话,规矩是不是太松散了些。” 第123章   说这话的厨子一出言, 周围百姓却都忍不住替许沁玉出声,“那也没有规定,说只要迟到就不能继续参加比试,何况两个时辰的比试, 只要在时辰内完成不就好了, 要是剩余时间, 许小娘子没做出三菜一汤,自然该她出局,可现在人家只是路上耽误才迟到, 就让人家出局面,凭什么呐, 哦,该不会是你知道自己厨艺不如许小娘子,想用这种法子把人弄出局,就以为自己可以夺魁了吧?”   还有人道:“人家许小娘子身上还有血污, 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人家也不是故意来迟的。”   那人说完还看向许沁玉, “许小娘子,你是不是路上有什么事儿才耽误的?”   许沁玉很是感激这些帮她说话的人,闻言道:“路上时候遇见强盗行刺,所以才耽误下来。”   百姓们一下子慌乱起来。   “怎么城外还出现强盗了?”   “这几年附近还是挺太平, 怎么强盗都跑到城外打家劫舍?”   “天老爷,以后该不会又要乱起来吧, 这才没过几年安稳日子,可别又乱起来了。”   许沁玉道:“大家别太担心, 那些强盗是有备而来, 好像还是冲着我今日的比试而来, 不想让我参加今日的比试, 而且他们都已经伏法,现在被抓去了官衙,等着官老爷审问,看看能不能破案。”   “对,来的路上我就瞧见官差,还有那些强盗都躺在地上,好像死了不少人,啧啧,真是活该。”   “难不成是有人不想许小娘子夺魁,所以才请强盗路上时候绑了许小娘子,让她今日不能参加比试?好歹毒的心肠。”   “不是吧,哪有这种人,想让许小娘子不参加今日的比试,那样就剩下九个人,所以会不会是这九个人其中之一买通强盗,让强盗想绑走许小娘子?”   许沁玉心道,他们可没想绑人,而是想直接杀了她。   在这样的世道跟时代,一个女子被强盗绑走,就算放回来,也会被流言蜚语给淹死,哪怕她不怕,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大家都开始议论起来。   有人甚至忍不住起哄方才说许沁玉迟到还能继续参加比试,规矩会不会太松散的那厨子道:“不会是你买通强盗阻拦许小娘子参加今日的比试吧?全场就你发话,说人家小娘子迟到就不配参加比试了。”   那厨子开始慌了,“不,不是我。”   他就是觉得一会儿要是输给个小娘子有些丢脸面,所以才发泄了下心中的不满而已。   孔琨听完后,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有点不安,他不清楚强盗的事情,但许小娘子说有人想要阻拦她来今日的最终场比试,那肯定就是场上的厨子,因为只有他们九人跟她有利益关系,只要她不能夺魁,夺魁的人就剩他们九人。   九人心中都很清楚,只要许沁玉在,他们就没任何机会。   可他没有找强盗去绑许小娘子,他也做不出这等事情来,剩余八人会是谁?   如果要是剩余八人其中一人做的,他为何心里头有些不安?   评选们也立刻道:“大家都肃静些,现在许小娘子既然没事,强盗也都被抓了起来,官衙跟太守自然会还许小娘子一个公道,会把幕后之人给揪出来,现在也不要耽误许小娘子,让她赶紧开始比试吧。”   许沁玉颔首道谢,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她脱去斗篷,只是斗篷上沾了血迹,里头的衣裳还是干干净净,又清洗了手,这才开始备菜。   炉子,大锅,还有其他厨具跟食材都已经准备妥当。   许沁玉算了算时间,还有三个半小时,差不多也是够时间,也就一道菜比较麻烦而已,需要吊高汤。   她先烧了热水,杀了两只老母鸡。   她动作很麻利,即便是拔鸡毛这些活儿,也收拾的很快,最后把处理干净的整鸡上涂抹了些姜片小葱跟花雕酒去腥,随后整只鸡放在瓦罐里,加入清水,密封了罐子,开始熬鸡汤。   一共三个炉子,一个炉子用来炖汤,另外个炉子她打算用来蒸饭,不过这会儿时辰还早,米饭可以等会儿在蒸。   刚整出来的米饭是最好吃的。   她今日做的三菜一汤,都是比较普通的食材,甚至可以是最贱的食材。   她今日做的三道菜的目的,用最贱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菜肴,也主要是为了让下面的百姓学一下,这些食材价格又不贵,平日里她们自己也能买来煮着吃。   三菜一汤。   汤的话,许沁玉打算做文思豆腐,文思豆腐也会是三菜一汤里头最贵的一道,除了豆腐,剩余食材需要用到火腿,香菇,冬笋,鸡肉丝等等配菜,她用的高汤打底。   另外三道菜,她打算做溜肥肠,还有一道红烧鱼,另外就是道最普通的清炒豆芽。   三道菜的食材都特别便宜,肥肠跟鱼都是一两文钱一斤,豆芽菜也差不多这个价格,都是普通百姓们能够吃得起的菜。   等看见许沁玉的食材,不管是下面的百姓,还是评选的老先生们都有些惊奇,也忍不住有点担心,其他选手们的食材都是比较精贵,除了不少稀少的野味,就算是普通的蔬菜,也是比较贵的菜,不像许沁玉,就一个豆芽菜。   “许小娘子这是打算做什么哦?食材都好便宜,除了那只鸡,还有许小娘子自己带来的这条腌的猪后腿,其他的都是什么豆腐?鱼?还有猪下水?许小娘子一会儿不会输给其他人吧。”   在他们看来,这些食材都太便宜了,鱼跟猪下水,他们平日里都不怎么买来吃,也就许小娘子饭庄里头的鱼做的好吃,他们也愿意去买,自己做,他们就不愿意,因为直接水煮出来会很腥,不怎么好吃,   只是食材这方面,大家就觉得许小娘子已经输了一半。   许沁玉却是不慌不忙的继续着,她正在杀鱼,鱼清洗的时候,她还会道:“这鱼的一条筋需要抽掉,另外鱼腹腔里面这层黑色的膜也得撕下来,撕干净点,杀鱼时,这颗鱼胆千万不要弄破,不然弄破的胆汁渗透到鱼肉里,煮出来的鱼就会发苦。”   她说着的时候,一条鱼已经杀完,速度极快。   周围百姓一开始还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跟他们说话,评选们却已经意识到点什么,许小娘子这几样食材都是最贱的食材,哪怕是穷苦些的人家都能买得起,但不管是鱼还是下水,做出来味道都不怎么样,很腥,所以许小娘子这是想把这几样最低贱的食材,怎么样做的好吃的法子教给这些寻常百姓们吧?   许沁玉杀完鱼,又用清水把鱼清洗了好几道,还说,“杀鱼后的血迹也都要清洗干净,多清洗两道,之后就能开始腌鱼,鱼比较大,可以在鱼肉上划上几道,这样更方便入味,先涂抹上姜片跟葱段,多揉搓几下,有条件的可以加几滴烈酒去腥,然后涂抹上适量盐巴,这样一会儿才能更好的入味,起码腌制两刻钟。”   她这次也没用花雕酒,也是用的最便宜的烈酒。   说完,她把腌好的鱼放在盘中,开始清洗肥肠。   然后怎么用草木灰清洗肥肠,都说给了下头的百姓们听。   肥肠清洗后,先焯一次水,然后重新加水,水中加入姜片葱段八角花椒,还有另外两种比较便宜些的香料,另外就是烈酒跟酱油盐巴,开始卤煮肥肠。   饭庄里头的卤煮肥肠,用的香料会多几样,她这里用的是最便宜的几样,这样的卤水,也可以用好几次。   她也把各种调料跟食材的比试简单说了下。   这会儿百姓们终于后知后觉道:“许,许小娘子这是想教我们怎么做鱼肉跟下水吧?”   “好像是的……”   “许小娘子真真是好心肠。”   大家心里头还是挺高兴,虽然有几样香料算是最便宜,但对他们来说还是挺贵,可真要买,就做菜这么点香料,也买得起,何况许小娘子还说了,这卤水到时候可以用好几次,不是用一次就倒掉,她们平日要是想吃,可以多买些下水回来卤着。   大家都看得很仔细。   许沁玉卤好肥肠后,才开蒸粳米饭。   粳米她已经清洗干净,加入适量的水后浸泡半个小时,这样蒸出来的米饭会更加香软弹牙。   哪怕是最简单的蒸米饭,她都会注重粳米跟水的比试,还有火的大小。   把米饭熬煮了一会儿,米汤盛出,这个米汤喝起来也是米香浓郁。   蒸米饭时候,她在锅边稍稍淋了点油,这样一会下面的锅巴也会更加好吃。   蒸着米饭时,许沁玉也没闲着,开始准备文思豆腐的配料,先把配料都切成丝,她刀工了得,切得配菜丝也是细如发丝,众人只是瞧见她手中刀如残影般,那些香菇,火腿,冬笋,泡好的木耳,还有葱,都在她手下滑动着,只是除了葱,其他配菜切完都还是完整的。   等到许沁玉把这些配菜各自放在盆中,轻轻晃动一下,细入发丝的配菜丝儿就散开了。   大家这才瞧出,原来不是许小娘子没切好,而且切出来太细,从外表根本瞧不出什么来,放入水中散开才能瞧见全部面貌。   “看见这些细如发丝的配菜,我心里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果然即便是最普通的一些配菜,许小娘子都能做出不一样的菜肴来吧,就是不知道把这才配菜切得跟发丝一样,许小娘子是打算做什么?”   “这刀工,实在了得!”   众人惊叹。   “自打许小娘子前几日做出那道‘国色天香’,现在许小娘子不管做出什么,我都不算惊讶。”   许沁玉切完配菜丝,开始切文思豆腐最主要的食材,自然是豆腐。   还要把豆腐切的细如发丝,底部不断不散,整体更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许沁玉开始切豆腐,甚至没有借助筷子这种辅助工具,她刀如残影,豆腐看着纹丝不动,却已经是千丝万缕。   红烧肉跟溜肥肠还有清炒豆芽,只用准备四份,够评委们跟食客们品尝即可,不过这文思豆腐都是一盅一盅,许沁玉要准备三十盅的文思豆腐,就得切三十块豆腐。   好在时间也够,高汤还在吊着,她也不嫌麻烦,继续切着豆腐。   三十块豆腐切好,入清水轻轻晃动,细入发丝,一块豆腐,几千根豆腐丝全都是这种发丝状,豆腐底部她没有切开,还是连着的,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却比菊花瓣细上许多。   最主要的是,三十块豆腐,她一块都没有浪费,全都是一气呵成,一口气切出来的。   只是这个刀工,就想让评先的老先生们把今日的魁首颁给许沁玉。   连着其他厨子都有些走神,都在关注许沁玉的动静。   等把文思豆腐跟所有配菜都准备好,米饭已经蒸熟,把米饭连带着锅搬到旁边,两个锅用来炒菜。   一个锅红烧鱼,另外一个锅溜肥肠。   “许小娘子好生厉害,两个菜都能一起做。”   “看其他厨子小心翼翼的模样,跟许小娘子对比真真是太鲜明,许小娘子一点都不担心。”   等把红烧鱼跟溜肥肠做好,许沁玉又把豆芽清炒。   她的清炒绿豆芽,只是用少量油跟盐巴来清炒,其他什么调料都没加,大火二十秒就出锅。   三个菜做好,高汤也已经吊好,许沁玉取出里面的两只鸡,用吊汤剩余的鸡腿肉切细丝,这也是文思豆腐的配菜。   先把三十块切好的文思豆腐焯水烫个十几秒就捞出放在汤盅里头,许沁玉开始煮汤底,铁锅猛火,入撇去油脂的高汤再次煮沸,加入香菇丝,冬笋丝,木耳丝,火腿丝,鸡肉丝,加入盐巴煮沸,倒在汤盅里,在加入上葱丝,喝起来鲜嫩的文思豆腐就成了。   这道汤也不用给其他调料,就是盐巴足够。   大家都已经看呆,这最便宜的食材,做出了最贵的味道和模样。   许沁玉让人帮忙把吃食都端上桌。   一共两张长桌,一桌上端上两份菜,二十盅文思豆腐,剩余一份菜肴跟十盅文思豆腐端上另外条长桌上。   许沁玉又给每人都添了半碗米饭,锅里头的米饭就见了底,刚刚好够三十个小碗装,她连这蒸出来的米饭量都控制着在。   米饭上盛干净,还剩下锅底的一整块的锅巴,许沁玉把这些锅巴也给分成三十份,自己留了一大块,然后把上面涂上自己做的木桶腐乳,也让帮厨把这些锅巴装在碟子里分给二十位评选和十位食客。   剩余一大块锅巴,许沁玉是留给莲花的。   莲花今日救了她一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多给莲花做点好吃的。   别小瞧这一块锅巴,吃起来却能够把人香迷糊,醇香扑鼻,上面又配着腐乳,咸香四溢还有锅巴的脆香。   其实这小小的锅巴单吃香,上面涂辣酱或者腐乳,或是夹着菜也都各有各的滋味,甚至能够泡在汤里头吃,吸饱了汤汁,咬起来汤汁在口中爆开,还有锅巴的焦香。   许沁玉把这块锅巴递给莲花,莲花咧嘴大笑,跟许沁玉道过谢,就接过锅巴一口咬了下去,咔擦一声,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周围人群,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而评选们也选出十位食客,上面同他们一起试吃。   先吃第一口粳米饭,甜香柔软还弹牙,粒粒分明。   红烧鱼吃起来肉嫩咸鲜,汁浓味美。   溜肥肠更是咸香鲜辣,有嚼劲,越嚼越香,配上一口米饭,实在满足。   这两道最便宜的食材,都能做出此等美味来。   清炒豆芽入口脆嫩爽口还有一丝丝清甜,非常解腻,搭配着粳米饭也特别清爽好吃。   那盅文思豆腐,大家都是最后品尝的,软嫩爽滑,入口即化,特别鲜美。   评选们每样都尝过一口后,都忍不住开始搭配着米饭吃了起来。   有些想先品尝文思豆腐的都忍不住先把汤匙放下,开始吃菜,怕自己选喝汤,菜都要给其他人吃完。很快半碗米饭配着三道菜就给吃完,全都吃得干干净净,一根才丝儿都没剩下,却是连半饱都没有,还想继续吃,可已经没有米饭和菜肴,大家这才开始喝汤,喝汤时候就不慌不忙,开始品尝每一口汤的味道。   “不知这道汤叫做什么?喝起来实在鲜香嫩滑。”有评选忍不住问出口。   许沁玉道:“文思豆腐,除了这些常见的配菜,也还可以搭配其他配菜来做,主要就是吊的汤底,调料也只给盐巴,因为鸡汤已经很鲜,调料味道若是多了,就抢了汤底跟食材的味道,另外里头的火腿丝,也是我自己腊月时候腌制的整条火腿,这火腿需得腌满一年才吃,煎炒炖煮都可以,腌制两三年朝上的火腿就能生吃,生火腿片吃起来咸香醇厚,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我在城外的饭庄里头就有生火腿片吃,不过每日都是限量。”   因为火腿不太够。   去年腌的那两千条还不能吃,更加不能生食,吃得还是前两年的火腿,剩的不多,还有不少人喜欢,每天就是限量少少的十份而已,甚至一碟里面只有薄薄的十片左右。   评委们被许沁玉说的又馋了。   明明吃了半碗饭,反而跟没吃一样,肚子咕咕叫,打算等今日比试结束,他们立刻就过去城外的饭庄,好好吃上一顿。   评选们心里头都清楚,就这样的厨艺,今年的魁首非许小娘子莫属。   等喝完汤,还有碟子上的一小块锅巴,评选们自然也舍不得浪费,咬上一口,焦脆咸香。   这个小小的锅巴都如此香!   许沁玉道:“上面抹的是腐乳,也是霉豆腐的一种,是我自己做的,给先生们尝尝看。”   评委选吃得连连点头。   十位食客那边,全都说着好吃,大口大口吃着,不大会儿,半碗米饭跟菜就见了底,这才开始喝汤,他们不知品味,只是牛饮,三两口就把一小盅的文思豆腐给喝进腹中,只是觉得鲜得很,还很嫩滑很好喝,喝完汤又把发的那一小块锅巴吃了。   “这个锅巴也好香啊,太香了。”   “太好吃了,吃完许小娘子做的饭食,真是死而无憾。”   “哎,以前吃的都是猪食吧……”   “以后可没机会吃到许小娘子做的饭食,许记咱们也去不起,不过许小娘子把这几样菜的做法都详细交给咱们,以后自己在家也能做来吃,就是肯定没有许小娘子做的好吃。”   众人吃着锅巴,小声议论着。   这点锅巴,他们终于有点舍不得,吃得很慢。   等到最后,二十位评选都给出满分,连着十位食客亦是如此都给了满分。   许沁玉笑着道谢,这才下去,回到莲花身边。   莲花这块锅巴早已经吃完,还盐巴的看着许沁玉,“主子,锅巴真好吃!”   许沁玉笑道:“回去给你一整锅的锅巴吃。”   莲花急忙点头,“要得,上面还要涂抹主子你做的腐乳。”   “行。”许沁玉笑,“还专门给你做道酸辣汤让你用来泡锅巴。”   莲花使劲点头,已经迫不及待想吃锅巴了。   许沁玉虽然迟到半小时,但她却是最先做好。   这会儿时辰已经到了,其他厨子也都陆陆续续把柴给卸下来,把自己的菜肴跟梗米饭端上去给评选和食客们品尝。   评选们这会儿只是简单的品尝味道,每样都只是吃了一口,并没有多吃,然后给出分数来。   其他食客倒是吃得干干净净,每批食客都是重新选的。   要是第一批食客,应该已经尝出味道之间的区别。   同样,除了许沁玉满分,剩余的九位选手,最高平均分也就是九十,今年要不是有许沁玉,二十位评选心里头清楚,其他人的平均分肯定都得在九十五分朝上,但有了许小娘子做的吃食对比,最高也就是九十分。   等到十位选手的评分都出来,评选们笑道:“想来大家已经知晓今年的魁首是谁,就是许小娘子,三连满分,让我们恭贺许小娘子,现在这块铁矿石也是许小娘子的了。”   许沁玉笑眯眯道谢,接过锦盒,有些沉重,她打开锦盒看了眼,里头的铁矿隐约散发红光,只有拳头大小,一看就跟普通的铁矿不同,她也瞧不出是什么材质,不过跟普通的铁矿一起就能打造出最锋利坚硬的刀具,这块小小的铁矿石,足够做出一整套的刀具了,等回去就能让人帮着锻造。 第124章   除了这块矿石, 还有一幅锦旗颁发给许沁玉,许沁玉小心翼翼接过,看过之后才卷好放在锦盒之中,之后再次同大家道谢, 又道:“因还有官司在身上, 还得过去衙门一趟, 小女就先行一步。”   评选们自然点头称是,“小娘子快去吧。”   许沁玉又跟莲花一起,过去衙门一趟, 想知道这些强盗招供没有,要是没有, 以后肯定还得提心吊胆。   等她离开,评选们也各自回到客栈收拾东西,相约着去了城外的饭庄。   而其他九名厨子也都相继离开,有些人虽然遗憾最后没有夺魁, 可也觉得输的不冤, 有几个还是外地过来的厨子,知道许小娘子是许记的东家,也打算过去饭庄住上几日,尝尝许记的招牌再回去。   只有孔琨看着许沁玉离开的背影, 心里面越发不安,他先回了醉仙楼一趟, 最近醉仙楼的客人少了些,因为这次的厨艺比试, 大家知道许记饭庄, 所以不少人去了城外。   醉仙楼还是跟往常一样, 孔琨见状, 也先回了孔府,先过去看望父亲。   他又让父亲失望,心里也很是难受,父亲一直希望他能拿下这次的厨艺比试,让醉仙楼的名声更上一层楼,这样去附近的州城开分店才有名声,才能彻底让醉仙楼名扬四海,可他还是让孔父父亲,没有拿下这次的魁首,也让父亲开分铺的心愿落空。   父亲年纪越大,就越发想让醉仙楼发扬光大,想要醉仙楼的分铺遍布大江南北,可他连第一关都过去,厨艺比试没法夺魁,就无人知晓醉仙楼。   孔琨过去看孔父,却没在院子里瞧见人,只有两个小厮,他道:“父亲去了何处?”   两个小厮也很疑惑,“今儿晌午的时候,老爷想要去祭拜恩师,所以就出门,我们说去同老爷您说声,老太爷也不让,我们要跟着去,老太爷也不让,就简单收拾了个包袱出门去了。”   孔琨知晓父亲年轻时候的经历,十岁时候家中遭难,后来遇见恩师,跟着恩师学厨艺,恩师也遭了难。早些年时候,父亲每年总会去祭拜恩师,但从来都没他跟着一起去,等后来父亲年纪渐大,没法舟车劳顿的奔跑,这才四五年才去祭拜一次。   前些年母亲过世,父亲身体似乎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腿脚也开始不利索,隔几年还想去祭拜恩师,但他一直拦着,父亲现在有六十多岁,已经差不多有十年没去祭拜过恩师。   孔琨有些疑惑,父亲怎得突然就要去祭拜恩师,甚至没有来得及等他比试完成。   难不成父亲也知晓他无法夺魁?毕竟这些日子,许小娘子的名声已经传遍饶州城,连附近的州城也知晓许小娘子,所以父亲生气?这才没有告知他,直接去祭拜了恩师?   孔琨急忙问道:“父亲可带了其他人?”   两个小厮摇头,“并未,老爷就带了个包袱,匆匆忙忙离开,连着府中的马车跟车夫都没让跟着一块去,说是自己租车。”   孔琨心里担忧,父亲已经如此大的年纪,这样独自一人离开去祭拜恩师真的成吗?   孔琨心里担忧得不成,想要追上去,可父亲连自己恩师具体住在何处葬在何处都没告知给他,只知道是在庆州,可庆州如此大,下辖的城镇有许多,父亲连着恩师到底是庆州哪个地方的人都没说,他如何追?甚至不知父亲到底是走的官路还是水路。   孔琨没法子,但还是让府中下人兵分两路,从官道跟水路都追过去,先把父亲劝回来再说。   等派好人去追父亲,孔琨也终于静下心来。   可静下心的这一刻,孔琨心中有一股无法言语的怪异感觉,总觉得父亲这样匆匆离开,说去祭拜恩师有些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   许沁玉跟着莲花一起过去衙门,衙门距离比试的位置并不远,马车又卸在城外的路上,马儿也被牵过去衙门里,所以两人是步行过去衙门,一路上,莲花还安慰许沁玉,“主子别担心,他们要是不招,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招供的。”   许沁玉并无多想,只问道:“可是莲花在武林里学的一些法子?”   她一直以为莲花是武林中人,以往看的电视里头,武林里面的奇人侠士不少。   莲花顿了下,轻轻点了下头,没敢说自己是在黑甲侍卫里学的招供的法子。   很快,两人到了衙门。   衙门的官老爷这才告诉许沁玉,“许小娘子终于来了,是这么回事,方才那些强盗死咬着不肯供出是谁指使他们路上行凶,还说只是看许小娘子乘坐马车,肯定是富贵人家,想要打家劫舍才瞄准马车的。不过一个时辰前,太守大人亲自过来一趟,说饶州城外竟出现强盗,如此恶劣之事,定要严惩,所以直接把三名犯人带去了太守府,许小娘子可前往太守府问一下。”   许沁玉点点,跟官老爷道谢,又过去太守府一趟。   太守府距离衙门也不远,就是挨着的,她从太守府正门寻过去的,不过刚到太守府正门前,就见太守大人跟一群官兵,还有枝枝和云兰从里面走了出去。   许沁玉见到太守,先行礼。   太守也只能装作两人不熟的模样。   许沁玉行完礼才问道:“太守大人,民女许沁玉,想知今日那几名强盗可是……”   太守挥挥手道:“我已知晓,且那些劫匪已经招供,本官正打算带人去把犯人捉拿归案。”   许沁玉知道定是舅公知道自己差点被强盗杀害,所以才把那几个强盗给提到太守府审问,想快些破案,尽快把幕后之人捉拿归案。   许沁玉听闻舅公如此说,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不等他问,太守看了她一眼,说道:“三名强盗已经招供,说是醉仙楼的孔松康给了他们五千两银子,让他们在厨艺比试终场之前,买下你的命。”   他不仅是饶州城的太守,审问犯人也自有一套,很少有犯人在他手上还不肯说实话的。   许沁玉听闻愣了下,“醉仙楼的孔松康?”   祝太守点点头,“现在醉仙楼当家的是他的儿子孔琨,他已经十多年没有管过醉仙楼的事情。”其实听到是孔松康时,他也有些意外,孔松康的事情在饶州城也不算稀奇,在众人眼中,他也是个可怜人,家中遭难,逃荒死的就剩他一人,幸好遇见个恩师收留他,教他厨艺,没想到他二十岁那年,师徒两人再遭大难,孔松康恩师没挺过来,就剩他一人,他不愿意待在恩师的家乡睹物思人,才来到饶州城。   本以为也是个知道感恩的心善之人,可谁知竟做出买凶.杀人的事儿。   即便孔松康再想让自己儿子夺魁,也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何况不就是一个厨艺比试的魁首,哪里就值得买凶.杀人。   既然都敢买凶.杀人,当初他与恩师之间的事情,也总是古古怪怪,太守打算把人捉拿回来后审问清楚。还有当初此人想买通去许记的帮厨偷师学艺,就能预料出此人不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许沁玉也跟着皱眉,果然,她之前听过孔松康跟他恩师的事情就觉得不对劲,真要感念恩师,不更加应该留在恩师的家乡,把恩师留给他的菜谱发扬光大吗?还带了恩师全部家业来到饶州城开酒楼。   许沁玉道:“那民女可用同大人一起前往。”   太守却不让她们跟着,先她们现在太守府里头等待着。   许沁玉只能跟着莲花,还有两个好友一起先行进了太守府。   又去看见马儿麒麟。   当初四哥把马儿牵回家给她的时候,就告诉她说,这匹马叫麒麟。   许沁玉去看麒麟,它正在太守府的马厩里休息,这两日肯定没法跟着她回去,只能先在太守府养着。   麒麟也认出许沁玉来,冲着她哼叫了声,有些委屈巴巴,许沁玉立刻道:“麒麟乖,等你在太守府养上几日就能回去,到时候回去后,我给你烤豆子吃。”   平日里麒麟就喜欢吃豆子,有一次许沁玉烤些黑豆给它吃,它就喜欢上,平日都不肯吃没烤过的豆子。   不过许沁玉怕吃多上火,每天只给定量的。   给麒麟烤的黑豆都是原味,没有添加任何调味品,直接放在烤窖里烤干就成,人都可以吃,吃起来又香又脆。   麒麟仰了仰马头,似乎有些不满意。   许沁玉忍不住琢磨道:“麒麟这是不愿意?难不成是想让我把这几日没吃的黑豆过几日回去后都给你补上?”   果不其然,麒麟听了这话,立刻长嘶一声。   许沁玉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都快赶上白玉跟墨玉,都要成精了。”   还让她这几日它没吃上的烤豆子给它补上。   许沁玉说完又笑,“行,等你回去就给你补上。”   莲花啧啧称奇,殿下养的马果然跟普通马儿不一样,早上那会儿,要不是被马车束缚着,麒麟估计也不会被那强盗砍在马屁股上,被马车束缚住,它也没法乱跑乱动,只能生生受下那一刀。   许沁玉看完麒麟,就先过去太守府前厅等着。   枝枝跟云兰也跟她说了说今日去衙门后的一些事情。   衙门的衙役拿那几个强盗根本没办法,他们就算受了伤都油盐不进,简单的皮鞭抽打都不肯说实话。   等被太守大人带来太守府,还不到半个时辰,这三人就招供,只是到底如何让他们招供的,枝枝跟云兰肯定没瞧见。   徐云兰见许沁玉小脸还有点苍白,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沁玉别担心,一会儿把人抓住就好了。”   而且孔老头干出这种事情来,虽然事情跟他儿子没关系,但肯定会影响到醉仙楼,以后醉仙楼还能不能在饶州城开下去都是问题。   ……   祝太守带着一行官兵直接过去了孔府,孔府下人开了门,本还打算说进去通传一声,士兵直接把门房拿下,太守带人一路搜寻进去,很快就到了正院,孔琨正在同妻子说话,“父亲这也不知道走到哪里,能不能被追回来,父亲也不知如何想的,怎敢孤身一人前往庆州。”   妻子陈氏道:“老爷别担心,父亲总归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可能也是年纪渐大,思乡情绪就越发重,想去祭拜自己的恩师,也是我们不好,应该隔几年就抽空陪父亲去一趟。”   孔琨点点头,正想说点什么,外面突然传来嘈杂脚步声,还有看守院门的小厮急匆匆说话的声音,“拜见大人,大人怎得突然到访?”   孔琨心里头一惊,急忙起身跟着陈氏一起迎了出去。   刚走到房门口,就见到太守大人带着一群官兵鱼贯而入,他上前跪拜,却听见太守大人厉声道:“进去搜人。”   孔琨愣了下,“敢问大人这是作何?”   太守道:“你父亲孔松康买通那些强盗劫杀许记东家许沁玉,强盗都已招供,此刻前来你们孔家,自然是捉拿犯人。”   “不,不可能!”孔琨脸色发白,下意识想要为自己父亲辩解,在他心目中,父亲是个好人,知道感恩,平日里遇见需要帮助的人,也都会帮上一把,父亲怎么可能买凶.杀人?   他虽然觉得父亲今日有些奇怪,却怎么都不会把今日许小娘子身上发生的事情跟父亲联想到一起。   太守冷声道:“人证都有,那些强盗都已画押认罪,如何不可能?来人,进去搜人!”   陈氏脸色也是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如果公爹是这样的人,只能说这些年掩饰的太好,而且公爹真要是买凶.杀人,以后他们一家子还如何在饶州城立足?   不等太守进去搜,孔琨喃喃道:“大人不用进去搜了,家父晌午时说想去祭拜恩师,已经收拾东西离开饶州城。”   他心里清楚,父亲这趟出门,恐怕根本不是去祭拜恩师,而是知道许小娘子并没有出事,还有几名强盗也被活捉,肯定会供出他来,所以父亲这是提前跑路了。   原本真是父亲买凶.杀人。   可有着仁慈心肠的父亲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   难不成就是为了阻止许小娘子夺魁,希望他拿下这次的魁首让醉仙楼发扬光大吗?醉仙楼能不能名扬四海真的如此重要吗?现在不是挺好,醉仙楼每个月的盈利也不少,他可以让妻儿都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裕日子,他已经很满足。   太守皱眉,派了一半人在孔府搜查一圈,剩余一半人兵分四路,去追孔松康。   等到孔府真的搜不出人,太守才带着一半官兵回到太守府。   但买凶.杀人的事情同孔家人有关,孔家所有人都要被抓回去审问。   孔家这么大动静,四周街坊邻居都忍不住探出墙头瞧热闹,等瞧见竟是太守亲自来抓人,便有些疑惑,“孔家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今儿不是厨艺比试才结束,孔东家就让官兵给抓去太守府?还是太守大人亲自带人来捉的。”   “今儿厨艺比试上不是出了件事吗?就是夺魁的许小娘子早上来城里时被强盗围攻,幸好没受什么伤,听闻就是为了阻止许小娘子来参加今日的厨艺比试,那些劫匪肯定就跟今日的比试的几位厨子有关,所以买通强盗的人不会就是孔东家吗?”   “我的天老爷,就是想阻止人家夺魁,就要买凶.杀人,这得多恶毒的人才这么干?所以真是孔东家去买凶.杀人?”   “八九不离十吧,不然怎么都惊动太守大人。”   众人议论纷纷。   与匪盗勾结都是大案,孔府所有人,不管是老奴还是孔琨最小的孙儿,都一并被带回太守府审问。   等太守带人回了太守府,许沁玉才得知孔松康已经跑了,太守还把孔家所有人都带回审问。   太守略有些歉意,“许小娘子也无需担忧,本官已经加派人手去追,定会给许小娘子讨回个公道,许小娘子也先回家等着消息就好。”   如今也只能这般。   许沁玉跟太守道谢,这才回许记,还是太守派人亲自护送几个小娘子回去的。   麒麟的马屁股受了伤,暂时没法动,先在太守府养着。   许沁玉回去后,天色已经很暗,饭庄暮食客人都已经吃的差不多,许沁玉过去许记一趟,冬骞告诉她,今儿暮食前又来了不少客人,还都是些年纪比较大的老头。   许沁玉就知,应该是那些评委老先生们,她道:“莫要怠慢了贵客,明日我也会来酒楼这边帮忙。”   她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把孔松康捉拿归案,这段日子肯定也不好离开饭庄,安全最重要。   冬骞见她斗篷上还有些血迹跟灰尘,疑惑道:“师父,你这是……”   许沁玉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冬骞晚上时候都在后厨帮着,即便从城里来的客人吃饭时议论了这事儿,他也不会知晓,但明天肯定就能从旁人口中听闻此事。   冬骞听完,很是震惊,“他,他怎敢买凶.杀人?”   许沁玉摇摇头,“这我便不知了。”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利益影响吧。   想来她上辈子也是刚拿到世界级厨赛的冠军就遭遇车祸,这辈子竟也差不多,好在莲花厉害,一直护着她。   许沁玉又跟冬骞交代几句,这才打算回宅子那边歇息。   许沁玉跟枝枝和云兰先回宅子那边。   这段日子,枝枝跟云兰一直住在她那边的宅子里头,平日吃饭,许沁玉也不愿收她们银钱,就让她们在饭庄这边住着。   刚进宅子,就见闻氏站在宅子门口向外张望,瞧见三个小娘子回来,闻氏可算是松了口气,“你们都没事吧?”   她在饭庄做掌柜,不用在后厨忙,晚上暮食来了不少从城里来的客人,吃饭时自然就议论了厨艺比试上的事儿,连带着许小娘子来城里差点被强盗杀害的事情也说了说。   闻氏当时一听,身子就软了,幸好被女伙计扶着,她急忙过去问那闲聊的客人。   客人还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女伙计赶忙说,“这位掌柜是许小娘子的婆母。”   客人这才回神,告诉她,“太太别慌,许小娘子没事,这都参加完比试过去衙门了,应该很快就能回。”   即便如此,闻氏还是心头直跳,算账都总是算错,最后喊了个识字的女伙计过来帮她算账。   等到客人都走,她就急忙回了宅子等玉娘。   这会儿见到玉娘她们回来,可算是安心了些,但还是忧心忡忡,不知到底是谁想害玉娘。   许沁玉温声道:“娘别担心,太守大人已经审问出那些强盗,知道幕后主使之人。”   闻氏立刻道:“到底是谁如此狠心,竟想害你性命。”   她自问玉娘心善,与人也是和善,不可能同旁人结仇,怎么就有人想要杀玉娘。   她甚至联想到了京城里头的伏太后跟新帝,但转念一想,便知不可能是伏太后跟新帝,即便他们想动手灭了她这一脉,也该是派人杀了她还有玄哥儿跟宁姐儿、凤哥儿、芫姐儿才是。   许沁玉如实告诉闻氏。   闻氏愣了愣,也是有些不可置信,“就为了阻拦玉娘你夺魁,竟狠下心肠想要杀了你?”   许沁玉点点头,闻氏气得不行,哪怕她性格柔和,都忍不住把孔松康骂了一顿,最后见三个小娘子还站在门口,这才又说,“先都进屋歇息吧,今儿可有被那些歹人伤着,要不要去请郎中过来瞧瞧。”   许沁玉笑着摇头,“娘别担心,我们都没受伤,娘是不知莲花有多厉害,以一敌十都是轻轻松松,要不是莲花,我们今日恐怕都凶多吉少,不过还是得请郎中过来瞧瞧,枝枝有些吓着了。”   她们虽然没受伤,但枝枝似乎给吓着,这一路小脸都还是白的,她跟云兰倒是还好。   杨枝枝本来想拒绝,但她现在心都还跳得有些快,想到那些残肢断臂也难受得紧,自然不敢推脱,只跟闻氏道谢。   闻氏急忙说,“那你们先回屋歇息去,我这边去喊郎中过来。”   饭庄里头也请了个老郎中坐镇。   闻氏带着个小丫鬟,亲自跑了这一趟。   闻氏没把这事儿告诉给宁姐儿,最近宁姐儿也在忙着租铺子,几乎也都是很晚才回。   很快,闻氏领着老郎中回来,老郎中给杨枝枝诊脉,说她是突受惊讶引起的心悸,不算严重,喝些安神汤就好。   等煎好药,闻氏还让许沁玉跟徐云兰都喝了一碗,这才都去洗漱歇下。   而莲花回来后,又把这事儿跟霍江说了声,霍江也连夜离开饭庄,去追孔松康的下落,不仅如此,霍江还给裴危玄飞鸽传书一封,告知殿下今日发生的事情。   三天后,反而是霍江先找到了孔松康的下落。 第125章   霍江是在隔壁临州的一个小村子里追寻到孔松康, 他不知在哪里弄了个假路引出了饶州,然后从偏僻的山路跑到隔壁的临州,到了临州,他没有进城, 反而躲在附近一个小小的村落里头, 给了一户村民几两银子, 借住在村民家中。   霍江追踪能力很不错,知道孔松康一个老头子脚程肯定跑不了多快,猜测他肯定不敢跟正经车行里面租车, 问过饶州城附近几个村镇,才打听出, 有户人家的马车被人租了去,又一路跟到临州。   霍江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提心吊胆的蹲在村民的院子里吃面,看见霍江, 他也只是有点警惕, 他不认识霍江,又见霍江没有穿官服,自然没往其他地方想,只是见到陌生人, 终究有点警惕,直到霍江朝着他走来, 他意思到不对劲,想要跑已经来不及, 被霍江捉到时, 他还企图用银钱收买村民们, 让村民们帮他把霍江困住, 他好跑路。   霍江武艺高强,震飞一个村民,就把其他人震慑到,随后掏出通缉令,告诉村民,他是逃掉的朝廷重犯,若再敢有人包庇,一并抓回饶州城去,村民们这才噤若寒蝉,不敢吭声,眼睁睁看着霍江把人带走。   回去路上,孔松康都没有放弃逃走,从霍江口中得知他只是许沁玉身边雇的守卫,还想用银钱收买他,愿意出二万两银子,只求霍江放了他。   霍江自然不是这种人,并未搭理孔松康。   送孔松康回去的路上,才撞见太守大人派来的官兵,霍江也不放心,亲自跟着把人送回饶州城的太守府,由着太守大人审问,他才回了饭庄。   等回到饶州城后,又已经是三日后,距离许沁玉厨艺比试结束那一天已经是六天后。   看见霍江回,她才问道:“霍守卫,可把人追到了?”   霍江如实告诉,许沁玉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   不过她还是隐隐有点担心,孔松康要是收买那些强盗买她的命,那些盗匪应该并没有全部出动,肯定还有不少人,若知晓这些盗匪并没有完成任务,反而丢了性命,还有几人关在太守府的大牢中,她也活得好好的,不知会不会派人来饭庄报复。   饭庄里头除了二十个守卫,其他都是些普通人,不过除了女伙计外,男伙计也有差不多大几十人,饭庄也有刀剑这类的防身兵器,但许沁玉心里还是担忧,就道:“这些日子还劳烦霍守卫你们晚上也巡逻着,防止剩余那些盗匪过来伤了人。”   霍江点点头,没告诉王妃,他已经给殿下飞鸽传书,就是为了防剩余的盗匪上门报复。   虽然殿下已经封了王,但竖王那个有着羞辱意味的封号,他们平日私底下大多数还是喜欢称呼为殿下。   殿下肯定早就派人去围剿剩余那些匪盗,那些匪盗既收了银钱就乱杀无辜,平日做的孽肯定不少。   等霍江下去后,许沁玉提心吊胆了两天,太守府那边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孔松康已经招了,就是他收买匪盗半路劫杀许沁玉,还告诉许沁玉,当年孔松康师父的死也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是孔松康所为。   孔松康在牢狱里全都招了,他知道自己跑不掉,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说他做的事情跟孔家的儿孙无关,孔家儿孙根本不知他做下的这些事情。   他在牢狱里已经有点疯疯癫癫,大笑质问太守,“我有何错?我不过是想让醉仙楼名扬四海,想要醉仙楼开遍大江南北,我这一辈子,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好不容易才让醉仙楼成为西南之地的名楼,才让大家记住醉仙楼。我好不容易摆脱灾民的身份,摆脱那穷苦的身份,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身家,凭甚她一个才十八九岁的小娘子就要毁掉我一生的心血,怪就怪她太贪心,她要只是开个小小的食肆也无妨,开这般饭庄,抢了醉仙楼大部分的客流,甚至还来参加这次的厨艺比试……”   “那魁首本该是我儿的位置,本该是他夺魁,他若夺了魁,醉仙楼才能名扬四海,我们孔家菜谱才能发扬光大,我才能够得偿所愿。”   十年前,儿子还是太年轻,没有夺魁他也认了,可十年后,儿子厨艺精湛不少,是今年最有可能夺魁的人,偏生杀出个程咬金,还是如此年轻的小娘子,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若许小娘子不是饶州城,她的饭庄没有开在饶州城,而是其他州城,他或许也不会铤而走险。   他好不容易才能一个穷苦无依的小贱民走到这里,他自然想要更高的身份,更多的身家。   所以谁当不能阻拦,他知道,要是许沁玉夺魁,就再也没有醉仙楼的生存之地,他再也无妨得偿所望,所以才买通那些盗匪让他们路上装作打家劫舍杀了许沁玉。   不管谁阻拦他,他都会痛下杀手。   就跟当初他的师父一样。   师父的确是他的恩人,可师父要让他跟着学艺到三十岁,还是以师父的传人把菜谱传下去,那菜谱不姓孔,这辈子都只是师父的学徒和传人,等到以后师父仙逝,一切都完了,他再也无法挣脱师父传人的身份,所以他制造了那场意外,等到师父昏迷后,他才进到房间里,也是有十足的把握,食肆的伙计会上门找他们,所以人都以为那是场意外,师父死了,师父又只有他一个传人,无儿无女,师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了。   他变卖师父所有家业,来到饶州城,终于有了自己的醉仙楼,让师父的菜谱成为他的菜谱。   他想在临死之前,看到醉仙楼的崛起,可没想到会遇见许沁玉。   许沁玉听完后,沉默了会儿,问道:“孔松康会如何?”   官兵告诉许沁玉,孔松康会在三日后斩首示众。   这一日,许沁玉也没有去凑热闹,饭庄里很忙,知道孔松康会被斩首示众,她也没甚意外,他这种手上有人命,还是杀害自己恩师,想要赦免发配煤矿里头干苦头都不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孔康松认下罪行后,孔家其他人就被放了出来。   孔琨跟妻子陈氏已经瘦了一大圈,其他儿孙不用说,也都是浑身脏兮兮,眼神呆滞,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家中会遭遇这种事情。   他们恨透了孔松康,因为他们知晓,等到他们的命运会是什么。   这案子很快也在饶州城传来,所有百姓知晓孔松康竟买凶.杀人,还有谋害恩师性命这种事情,议论纷纷,都在唾骂孔松康,还有醉仙楼。   孔家人被关进大牢这段日子,醉仙楼并没有营业,等他们放出来后,醉仙楼也同样还是没有营业,孙琨心里清楚,醉仙楼再也不会有开门那一日,甚至他们孔家其他人也没办法在饶州城待下去。   等到孔松康斩首示众那一日,不少百姓都去凑热闹,孙家儿孙,只有孙琨去送自己的父亲。   孔松康临行前一直抖得厉害,他不想死,看见儿子时,他还求着儿子救他,让孔琨拿出所有家业来救他。   但孔琨如何救得了他。   孔琨眼睁睁看着父亲人头落地,他替孔松康收了尸,把人葬在了城外的山上,随后变卖了所有的家当,带着家人离开饶州城。   只有醉仙楼他没有变卖,醉仙楼没有任何变化,孤零零坐落在哪儿,关着大门,永远都不会再开。   许沁玉得知后,也忍不住叹息声,有些人为了利益,任由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没两天,太守又派人过来告诉他,说是那些强盗的老窝被找到,所有盗匪全都一网打尽,被抓了回来,等待他们的,差不多也是人头落地,罪行轻一些的,就要送去煤矿里,没日没夜的干活。   进了煤矿的犯人,其实比死还难受,这辈子都不太可能逃离出来。   许沁玉知道后,也终于松了口气。   前些日子过来饭庄的那些老先生们,待到现在都没离开,还在饭庄里头住着,年轻些的每日吃完饭食就去听听书泡泡温泉钓钓鱼,年纪大些,不爱听说的,就找人对弈,日子别提多逍遥自在,都有些乐不思蜀,不愿归家。   许沁玉每日也忙碌着,因为她拿下今年厨艺比试的桂冠,慕名而来许记的客人越来越多,锦绣园跟紫竹园都已经住满人。   许记人手都不太够,许沁玉又招了些女伙计还有男伙计,还得安排他们先培训,才能上岗,所以这段时间,还是原先那些人手,饭庄就忙得不行,她都分身乏术,宁姐儿在城里租铺子的事情她也顾不上,但是担心宁姐儿安危,每天宁姐儿出门,就让莲花跟着。   另外还有不少帮厨慕名而来许记做帮厨,想跟她学厨艺,许沁玉让霍江帮着调查过他们的身份,只要身份无恙,品行过得去,她都愿意把人留下,所以一时之间,饭庄多了不少厨子,但主要掌勺的还是之前的那些人,后面来许记的一些帮厨也开始跟着她学厨艺,陆陆续续都能上手。   还有一处园子也正在建着,等到明年开春应该就能住客人,这处园子是专门给那种拖家带口住的。   日子就这样在忙碌中过去,转眼就是三个月后,已经到了腊月,许沁玉还抽了不少人手腌制火腿。   今年她腌制了不少火腿,比去年又翻了一倍多,今年腌制了五千条火腿。   去年腌制的那两千条,也都运来饭庄,可以吃了,但达不到生吃的准备,她留了一千条准备明年这时候就能生食。   她自己建的五进宅子极大,还特意开辟出一片院子做作坊,今年腌制的火腿都放在她自己的宅子里头。   这三个月,许记饭庄的客人一直都是满的,附近不少州城的人都过来。   这三个月,许记每月的纯利润已经超过五万多两银子,高峰时期甚至到了六万两。   等到火腿都腌制好的时候,再有小半月就要过年。   这期间,四哥一直没回,但有家书送回,四哥也说年关将至,有些忙碌,让玉娘跟家里人不用担心他,还有就是今年过年,他恐怕也不能回来,得等到年后才有时间回。   四哥没法回,马六倒是来了一趟。   马六去年时候就知道许小娘子会在饶州城开饭庄,今年也是直接找过来,只是见到城外这一大片的饭庄,还是有些震撼,这都快赶上一个小村子的规模了。   他这趟是押送发配边城的犯人而来,自然还给许沁玉带了崔家的书信,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薛氏知道女儿已经不缺银钱,其他贵重的首饰肯定也不会收。   就去寺庙求枚个平安符,让马六帮着带来给女儿,除此之外,还有两件斗篷,本身还有中衣跟小衣,但这种太贴身的衣物,薛氏也不好托付给一个外男带给女儿,只能亲自缝了两件斗篷,两件都是兔毛斗篷,一件厚实些,一件轻薄些。   西南这个天儿,已经有些冷,穿那间厚实些的斗篷刚刚好。   许沁玉是暮食过后才见到马六的,闻氏认得他,给他安排了地方让他先歇着,送了吃的喝的。   见到马六,许沁玉自然很是高兴。   她先看过爹娘给她的书信,娘还是唠唠叨叨,让她注意身体,莫要太操劳,爹爹只有简单两句话,说她辛苦了,还有弟弟栎哥儿也给她写了一面书信,栎哥儿已经上了学堂,把学堂里发生的趣事说给姐姐听,还说自己结交了两个好友。   看着三人的来信,许沁玉脸上一直洋溢着笑意。   马六还告诉许沁玉,“许妹子,你有所不知,你那个三妹,似乎很着急,她还想来西南,同我打听你的下落,我没告诉她。”   许沁玉皱了皱眉,不太理解许沁慧的脑回路,许沁慧好不容易才让她替嫁给四哥,等她跟着四哥流放西南,许沁慧又一副反悔的模样,给她写信还怂恿她回去跟原身以前差点定亲的男子再续前缘,甚至还给四哥写信。   不过自那次之后,已经过去两年多,她倒再也没有收到许沁慧的信,谁知她还没死心,这竟又想来西南。   许沁慧想来西南其实不太可能,新帝写的诏书让她嫁给四哥,定是许沁慧在其中使了什么力,既然如此,新帝肯定不会允许她跟四哥扯上什么关系,本还以为许沁慧回进宫做妃子,竟也没去,整日想缠着四哥,这不是脑子有病。   许沁慧也的确是急了,她眼看着这都已经过去四年,她都二十,成了个老姑娘,偏生新帝那边无法依靠,想要去寻竖王,也没半点路子,当初她说要每月给竖王一封书信,许父并不允许,怕暴露出蛛丝马迹,给宫里的人知晓,到时候可就要连累整个许家。许沁慧没有法子,只能半年写封书信给竖王还有二姐,可这又两年多过去,她竟然一封书信都没收到。   这些信也是许父的心腹给送去西南,每次也都是送到裴家。   原是裴危玄同闻氏跟宁姐儿说过,若在收到京城许沁慧的来信,一律烧掉,无需告知他也不用告知给玉娘。   所以许沁玉一直不知许沁慧还有给她写信。   许沁慧甚至想要装死,等她棺木下葬后,就能偷偷来到西南。   西南距离京城又如此遥远,天高皇帝远,哪怕她暂时换个身份留在竖王身边都无妨,只要竖王能够继承大统,以后她的身份还可以恢复过来。   不过许父也没同意,说要斟酌斟酌。   许沁玉不想听许沁慧的消息,只问马六,“我爹娘还有弟弟如何?可有长胖些?精神气都还不错吧。”   马六笑道:“都还不错,特别是二夫人,还胖了些。”   比起他第一次见到薛氏,薛氏哀毁骨立的模样,现在的薛氏看着气色红润,也长胖了些,许二老爷也还不错,栎哥儿更是长高一截。   许沁玉听完家人的现状,也安心些。   马六不仅给许沁玉带来许家二房的消息,还说京城里头不少八卦说给许沁玉听。   还告诉许沁玉,户部尚书去年时候因为汉东王贪污军饷的案子,被来西南查案的钦差大人临死前暴露出来,户部尚书被革职。   现在户部尚书换了人。   许沁玉当然还记得钦差大人的事情,因为她还给那人做了好几天吃食。   当时还是太守让四哥带人杀了那钦差大臣,没想到还有后手,把户部尚书也给拉下位置。   只希望这次上任的户部尚书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马六还偷偷告诉许沁玉,“许妹子,你不知,那个汉东王真不是个玩意,他连给自己亲姐姐太后建的避暑行宫都贪,就跟这辈子没见过银钱一样,用的都是最差的瓦石跟料子,现在那个行宫塌了,死了不少人,银钱的去向也不知所踪,朝廷上不少官员都气得很,上折子谏言,想让新帝削了汉东王的封号,新帝就跟傀儡是的,一切都听太后,太后也很是生气,但却只把责任推卸给其他无辜的官员。”   也正因为这件事情,不少无辜的官员受到牵连,被抄家发配边城,他这趟就是送其他官员家眷来边城。   许沁玉听得心里有点塞塞的,知道因为这事儿,京城里最近肯定很乱,人心惶惶,她原本打算让马六给爹娘带一万两银子,打算再翻个倍,即便京城真有什么,有银钱傍身,也能免去大部分的烦忧。   “六哥,那劳烦你先在饭庄这边住一晚上,等晚上我给爹娘回封书信,再带些银票回去。”   马六已经习惯,自然也愿意等,他也正想去泡泡那个温泉,还有饭庄的吃食真是美味,他难得过来一趟,要不是上峰跟同僚还在源宝镇等着他,他都想多待上几日,如今瞧着,住在这西南也挺好,没有邘国的攻打,百姓们安居乐业,太守大人跟下辖的县太爷们也都是好官,不然住在京城,就那个傀儡皇帝跟一心偏袒亲弟弟的伏太后,还不知什么时候就惹祸上身了。   许沁玉给马六安排了房间住下,回去宅子后,她给家中人写了回信,无非还是唠叨些家常,告诉崔氏,不要担心自己,还说了说自己这个饭庄每月盈利不少,所以带回去的银钱,也让他们不用省着,吃好穿好。   二万两银子的说多不多,也少也不少了,一些世家,一年的进项都没二万两银子。   要是给再多些,许沁玉觉得崔氏肯定不会收。   这二万两银子,她都怕崔氏不收,托人又给她送回来。   写完信,又把二十张千两的银票塞到信封中,次日一早交给马六。   马六离开时候,许沁玉给他蒸了不少酱肉包子带着路上吃。   马六带着书信跟酱肉包子去源宝镇的码头走水路。   趁着年前,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把许沁玉写的信交给崔氏。   薛氏拿到信,厚厚的一摞,还以为跟去年一样,女儿又让马六给家里带了二千两银票。   等拆开书信,瞧见里头全是一千两银子的大额银票,一共二十张,整整二万两银票,薛氏吓了一跳,   整个德昌侯府一年的进项都没二万两。   她手中没什么嫁妆铺子,大房跟三房的妯娌都是有商铺跟嫁妆傍身,就算这两房加起来,一年恐怕也就一万来两的银子。   可女儿一口气给她二万两,薛氏急忙放下银票,先去看女儿的回信,也终于知晓玉娘为何给她这么多银钱,原是玉娘开得饭庄每月都有几万两银子的盈利,即便如此,薛氏也不想要女儿这些银钱。   这都是女儿辛辛苦苦赚来的。   薛氏犹豫下,等丈夫回来后,她跟丈夫商量,还跟去年一样,留下二千两银票,剩余的再让马六年后给玉娘送回去。   她记得马六等年后还得再去边城一趟。   许二老爷自然也跟妻子一样的想法,二房平日没甚用银钱的地方,他自己的俸禄够一家三口的吃喝,妻子娘家那边每月还有红封,玉娘每年还给二千两银票,已是足够。   所以等年后,薛氏又把一万八千银票塞到信封里,让马六带回给玉娘。   信中还说,一年二千两银票已经很多,多余的银子,让玉娘好好存着,还告诉她,财不露白,让她莫要把赚的银钱同其他人说。   其实也就裴家人知晓,许沁玉也没给其他人透露过。   等到马六带着这封书信再次来到西南,已经开了春。   不过许沁玉还不知,她最近也在忙,饭庄没有放年假,饭庄比平日都还要忙碌。 第126章   今年是许沁玉穿过来的第四个年头, 她已经在这个时代活了四个年头,说习惯倒也算习惯了,跟她后世过的日子没甚太大的区别,也是整日做做菜。   说要不习惯, 肯定也是有的, 各种生活便利, 所处环境,风俗习性有所不同,还有就是封建环境带来的一些影响跟见闻, 但许沁玉目前倒也还算好,除了刚穿过来那段时间的苦日子, 现在不光婆母疼惜她,连宁姐儿也护着她,有什么好看的首饰衣裳好玩的,最先想到的都是她, 更加不用说凤哥儿跟芫姐儿两个孩子, 反而更粘着她一些,四哥待她也很好,穿过来的唯一好处,大概也是有了家人, 家人包括裴家,还有原身的家人。   在这里的第四个年头, 虽就开了第二家分店,不过有两家铺子, 许沁玉倒也心满意足, 她暂时也没打算去西南以外的地方开分店了。   毕竟是皇族流放的王妃, 还是得低调一些, 她在西南怎样都成,去了其他州城就不好说。   今年饭庄过年时也没歇业,本来许沁玉是想歇业,但前两个月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问,希望过年时候,饭庄莫要歇业,他们都想在饭庄这边定年夜饭,过年想拖家带口来饭庄游玩吃喝。   许沁玉想了想,打算往后许记年关时候都不关门,多些盈利也是好的。   至于员工们想不想放年假,就看他们自己,要是这几日也愿意留在许记上工,这几日的工钱都是三倍。   而且等到年后,也会陆陆续续安排员工们放年假。   伙计们一听只要过年这几日继续上工,每日就有三倍的工钱,等到年后也会陆陆续续安排他们放假,哪儿还有甚不乐意的地方。   不仅如此,等到过年那日,许沁玉还给所有员工都发放了跟他们一年工钱差不多的红封,让所有员工又惊又喜。   因为员工们过年时都愿意留下工作,许沁玉就开始安排过年时年饭的预定。   不过几日时间,饭庄年饭预约已经满了,其他不少人得知许记饭庄过年也可以预定年饭,却已经没位置,很是后悔。   所以今年过年时,许沁玉也忙得脚不沾地。   就连源宝镇的许记酒楼,今年也是跟饭庄这边同步,过年都没有歇业,同样,许记酒楼的年饭也都订满了。   许记酒楼那边有成哥儿跟东来居原来的厨子们,许沁玉也还算放心,她平时也会隔大半年过去许记酒楼那边待上几日。   等到年后初八,饭庄这边才稍微清闲了那么点,闻氏跟饭庄其他管事们开始安排着饭庄的伙计们歇息。   许沁玉也安排自己歇息了三日。   正好初八刚过,四哥就回了。   四哥这次回来,之前好不容易养了些肉,竟又消瘦下去。   许沁玉瞧见,很是心疼,还问道:“四哥这趟又跟着商队跑了很远吗?”   其实不然,裴危玄这段时间倒没去管琉璃的事情,琉璃有周晏的商队帮着跑,他跟霍叶都不用管,只是他跟霍叶最近忙着私兵的事情。   岛屿上养了些私兵,他平日里都是易了容貌来操练这些私兵。   至于明面上的头领,自然还是霍江。   他没法在这些私兵面前露面,因为不能预料所有人是否忠诚,自然不能让他们见到自己的真面目,所以仅是以另外的容貌跟身份来操练这些私兵。   不然传到京城去,会连累裴家闻家还有玉娘,恐怕连京城里头玉娘的娘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见四哥沉思着什么,许沁玉也就不多问,让四哥先回屋洗漱,她过去饭庄那边端了些吃食过来。   这会儿刚晌午,许沁玉吃完朝食没多久,自然还不饿,她知道四哥肯定没吃,不过也陪着四哥吃了些,都是饭庄那边现成的饭食。   裴危玄也有些饿,他连夜骑马快马加鞭赶回来,夜里也未曾歇息。   许沁玉用饭食时嘴巴也没停过,一直跟四哥说着家里的事儿,还有最近发生的事情,连着她参加厨艺比试,还有跟醉仙楼之恩的恩怨,孔松康买凶杀她的事情,都跟四哥说了说。   裴危玄都是静静听着,只是听见玉娘说起孔松康买凶杀她那件事情后,他微微顿了顿。   这件事情,他已经知晓,那些匪盗也是他让霍江找了人去剿匪的。   当初看到霍江给他的飞鸽传书,那一刻,他脸色都是煞白,霍叶在旁边都有些愣住,连连喊了好几声殿下,他才抬眸。   即便知晓玉娘不会有事,霍江他们会护着玉娘,但那一刻,他还是后怕起来,他担心任何玉娘身上出任何一点意外。   所以除了霍江跟莲花他们那些侍卫,他又让霍江连夜派了些暗卫到饭庄这边,去保护饭庄,保护玉娘,不管玉娘去何处,暗地里都要跟上。   只是此刻,他只要想起,心中还会颤悸。   许沁玉没注意到四哥异常,她絮絮叨叨跟四哥说着家常。   吃过饭食后,裴危玄本想就在宅子里头洗漱,但许沁玉让他过去温泉那边,泡泡温泉,能够缓身上的疲劳,他这才过去。   半个多时辰后就回了,玉娘已经躺在她房屋的榻上午睡起来。   她穿了件湖色梅兰镶金线的宽边小袄,下身是件玉色刺绣长裙,一头发丝只是用跟绸子简单的束在身后,不施脂粉却肤如凝脂,脸颊雪白,正闭眼躺在他房间的榻上小憩,手上还捏着个画本子,大概是这段时间太累,连着画本子都未放下,人已经已经睡下。   裴危玄站在门口,定定看了玉娘几眼,这才过去榻上,把她拥入怀中。   许沁玉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裴危玄怀中沉沉睡去。   两人这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醒来时已经到了暮食的时候。   许沁玉这一脚睡得舒服极了,睁开眼就感受到一个硬邦邦的胸膛,还有熟悉的一种檀香味,她就知是四哥的怀抱。   她渐渐已经习惯这种亲密的接触。   她埋头在四哥怀中,慵慵懒懒,也不想起来,抬头见四哥也睁开了眼眸。   她喊了声四哥,凑过去亲了亲四哥的唇。   不大会儿,许沁玉呼吸有些不顺畅,才跟四哥分开。   裴危玄坐起来,靠在榻上,让玉娘也靠在她怀中,两人都难得如此悠闲,只是裴危玄心中还记挂着其他事情。   他想到自己最近观天象看到的一些东西,沉思下,还是决定告诉玉娘,“玉娘,正好有些事情,我想同你交代下,最近观天象,我瞧着天有异象,再过不久,恐怕会有天灾发生。”   玉娘面上一凌,忍不住坐起身子,“四哥,哪里会有天灾?”   她还记得穿来第一年,北方那边发生雪灾,连着西南这边天都冷了不少,雪灾冻死不少人,还有很多北边的人开始逃荒,又是死伤无数,甚至逃到了西南这边,发生了腹泻病传染病。   “应当是中州那边。”   许沁玉知道这个地方跟她所身处的历史朝代都不用,但大概地理位置也对应的上。   大盛朝一共有十六个州,中州也算大州,州城都有几座。   许沁玉担忧道:“四哥,能观出是什么天灾吗?能不能防范?”   “恐是旱灾。”   裴危玄的声音也低沉了些,他虽然观天象能观出一些什么,但天灾这样的事情,以他一己之力,还有岛屿上那些人,根本没有任何法子可以帮到中州,即便有土豆红薯这些农作物,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些农作物他让岛上的居民种了两年,也不过刚刚够一个州城的种子罢了,想要去救济中州,还不够全部中州人一天的口粮。   想要救中州百姓,只有朝廷。   只是现在是伏太后跟新帝把持朝政,就伏太后的性子,当初北方的雪灾,她就没管过,只怕这次的天灾,她依旧放任不管。   不过裴危玄还是打算为中州的百姓做些什么,他没法救中州百姓,只能把消息传递给太守。   许沁玉听闻,心里很是担忧,她也不知道能为中州做些什么,只小声问裴危玄,四哥,“我这几年也赚了些银钱,要不到时候给中州那边买些粮食送过去?”   之前许记酒楼赚的银钱都投到饭庄来了,不过饭庄开业半年多点的时间,她现在手头上也有个二十万两的银票。   她现在也不怎么缺钱,中州那边真要发生旱灾,她也愿意捐些出去,留给饭庄这边的开销采买跟伙计们的工钱就成,毕竟中州离西南还是挺远,中州真要有天灾发生,暂时也影响不到西南这边。   既然是旱灾,到时候肯定会影响收成,只要能够挺过旱灾那几个月,大多数人还是能够活下去。   但那边农作物,都是一年一收成,至少要等到来年春上把农作物给种植上,旱灾一般都发生在夏天,所以至少得半年多时间,熬过这半年多,就能活下来。   “不用。”裴危玄拒绝了,“你这些银子留着傍身,即便真捐了,恐怕也到不了中州百姓手中。”   朝廷现在上下烂成这幅模样,朝廷救灾的银子都不一定能到中州,更加不同说其他地方捐过去的,何况现在讨论这事儿还有些早。   许沁玉也知现在谈论这事儿的确还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裴危玄又告诉玉娘,“应该还有半年的时间,若下次马六再来,你让他给家中带个口信,莫要用书信来往,让岳父岳母那边悄悄囤些粮食。”   许沁玉点头,她记得马六哥跟她说过,年后还会送一批犯人过来边城,到时候会给她带家里的书信。   次日,裴危玄就去见了太守一面,同他说了自己会观天象,知道中州那边再过几个月会有天灾发生,希望太守帮着给朝廷上封折子,就说从一个云游四海的道士口中得知,中州那边过些日子恐会有天灾发生,希望朝廷可以提前预防下。   想要预防,也就是趁着现在粮食价格正常,多囤些粮,到时候就能救济灾民。   太守听闻,果然也是担忧,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他给朝廷写了封折子,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等这封折子快马加鞭送到京城,进到伏太后的书桌前,伏太后冷笑一声,“这饶州城的太守真是好糊涂,连这种江湖术士的话语都相信,真要有如此高人,为何不来宫里做国师,跑去云游四海吃苦受难。”   伏太后自然没信这种折子,就给扔在了一边。   已经过去四年,她始终没找到先帝写的那封立太子的招数,不过都过去四年,这两年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焦躁不安,想着或许只是自己弄错了,并没有那封诏书,不然为何她翻遍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   她也渐渐没把闻氏跟四皇子那一脉放在心中。   竖王如今也就是跟着个小商队跑商,就是德昌侯府那个二姑娘还算有点本事,开个酒楼赚银钱养活一家子,她也不差那点银钱,自然也不在乎,何况还是最低贱的商人罢了。   只不过最近她也有不少烦心事,御史一直痛骂她跟汉东王,她又不能让新帝在朝堂上直接把御史给杀了。   好在她最近新得了两个男宠,也算有所藉慰。   ……   德昌侯府里头。   许沁慧也焦头乱额,她依稀还记得今年会有些异象,好像中州那边有了天灾,太后对中州不管不顾,中州百姓死伤无数,天下开始乱了起来,不少地方开始起义,渐渐有气候的只剩下竖王那一脉。   之后又过几年,竖王领着起义的义军们渐渐多了起来,连着收复不少州城。   第十年的时候,直逼京城,还拿出先帝写下立大皇子为太子诏书来。   所以竖王这也算名正言顺的讨伐昏君跟妖太后,顺利继承大统。   就只剩下五六年时间,许沁慧叹了口气。   即便她再愁苦,眼下还得先顾着中州的事情。   她自然不是顾着中州那些百姓,那些百姓的死活跟她又没什么关系,而是中州出事后,京城物价也涨了许多,所以她先让许父去囤了不少粮食,不过都放在娘的陪嫁庄子上,并没有运来府中,也没有惊扰到其他人。   ……   饶州城。   裴危玄对京城还有朝廷并不报希望,在饶州城待了半月后,朝廷也没派人回太守的信,他就回了岛上。   许沁玉也专心忙着饭庄的事情。   又过了一个月,马六送犯人发配西南,又给许沁玉带了崔氏的回信。   等许沁玉拿到爹娘的回信,摸着里面厚厚一摞,她就知道,肯定是娘把她之前给的那二万两的银票又给她寄了回来。   许沁玉拆开一看,果不其然,薛氏说自己留二千两银票,说她赚钱也不容易,让她自个存着,自己吃好穿好,家里不缺银钱,财也莫要漏给其他人知晓,絮絮叨叨说了不少。   想到中州会发生的天灾,许沁玉担心家里那些银钱不够用,所以打算再把这银钱送回去。   她这次没写书信,只重新用信封把这一万八千两的银票装了回去,又让马六给家里交代,让家里囤点粮食。   说辞还是太守给京城里头递折子那样,说是遇见一位云游四海的高僧,观天象得知几个月后中州将有异象,会有天灾发生,所以才让家里人囤点粮食。   许沁玉又让马六把此事保密,到时候找个其他借口,让家中亲朋好友囤点粮食。   她跟马六也认识四年多,自然知晓马六为人。   马六一听,立刻跟许沁玉保证,此话绝不会对外乱说。   等马六带着一封只装有银钱的书信回到京城,把信封交给薛氏,又把许小娘子交代他的话说给了薛氏听。   听完马六口信,薛氏果然没在拒绝,只是担心,担心中州百姓,也担心玉娘,这些银票她准备留下多买点粮食,等到中州真发生天灾,也能把多余粮食捐过去。   薛氏也听了玉娘的话,囤了不少粮食,不过她没把粮食放在德昌侯府,而是放在了兄弟薛良家中。   薛良现在从一个小小的茶摊开成了二层楼的小食肆,专门做烧烤,一年能赚个三万多两银子,对他来说,已经很是满足。   他还在城外买了处庄子,买了些田地。   从妹妹口中知晓此事,薛良立刻就信了,她帮着妹妹还有自己囤了不少粮食放在庄子上,这事儿也没跟家里孩子们说,只有他跟妻子石氏知道。   石氏也有点担心玉娘,问他,“中州要真有天灾,西南不会有事吧?”   薛良道:“应当是不会,中州距离西南三千多里地,真要有些影响,也该是中州百姓坚持不下去,逃荒过去西南,不过中州距离京城近,逃荒也是先往京城这边跑,玉娘倒不用太担心她,咱们自己把粮存好,把妹妹家买的粮也帮着存好。”   中州距离京城比较近,距离西南还是挺远。   石氏点头,最后还忍不住叹息声,“玉娘都发配西南四年多,也不知以后能不能有机会见上一面,要不是玉娘,咱家哪能有现在这种日子过。”   薛良也不吭声,他也记挂着外甥女。   ……   饶州城。   日子转眼又过去一个月多月,饭庄里,年前盖的园子已经弄好,也陆陆续续开始接待客人。   这边的园子叫做桃林园,因为这边每个院子都栽种着不少桃树。   多了个园子,就多了二十来个院子,自然又多了不少的客人。   饭庄一直陆陆续续招人,眼下也终于差不多够人了。   许沁玉在饶州城还是跟以往一样,每日做做菜,跟着家人一起去泡泡温泉,宁姐儿在城里的铺子也已经租好,修葺装修好开了业,宁姐儿也不用每日都去城里的铺子上,她请了个掌柜帮着照看铺子,平日大多数时间也是待在宅子里。   许沁玉并不知中州那边开始有个‘谣言’,说是再等不久,中州会有大旱发生,让大家囤点粮食,有些人信了,就囤了些,有些人压根不信,还说,“前两日刚下了场雨,哪里有半点大旱的迹象,怎地还信这种话,肯定是哪个米铺想出来的主意吧。”   可自打这场大雨后,中州之后半个月都未曾在下雨,明明还没入夏,天气却很炎热,日头整日晒着,地里的庄稼都不怎么长了,青黄不接,也只能从附近的河流运水浇灌一下田地。   有些人终于开始慌了,买了点粮食。   这会儿粮食价格已经上涨了点,但涨的也不算离谱。   等到一个月过去,还是一滴雨水都没有下,连着大的湖泊水位下降许多,小些的河流已经干涸没有一滴水。   大家这才知晓,原来那并不是‘传言’,而是真的会有大旱。   不少农作物都还没有成熟,因为接连一个月的大旱,农作物也受到影响,有些百姓跟佃户为了减少损失,直接把农作物收割,这样至少还有点收成,粮食虽还没彻底长熟,但煮煮还是能吃,不然再在田地里晒着,可就真正的颗粒无数。   也有些人还是不愿意相信会有大旱,认为肯定会下雨,不愿去收农作物,让它们继续生长在田地里。   这时代,许许多多的百姓跟佃户家里根本没有存粮。   特别是一些佃户,因为是租别人的田地种粮食,通常只能拿到四成,有些周扒皮一样的地主,只给佃户三成,一家子就靠着这点粮食,都还要省着吃,真要有大旱颗粒无收,直接就连吃的粮食都没了。   而大旱带来最大的影响还有饮水问题。   湖水都干涸,更加不用说井水。   即便有粮食,饮水问题也不好解决,好在现在地上井水还没彻底干涸,饮水还是有些。   而中州大旱的消息,也传到大盛朝的各个州城,自然最先传到京城。   伏太后万万没料到,祝太守递来的折子竟是真的,中州真发生大旱。   可即便知道,也已经无济于事。   现在想要救济这些灾民也简单,只要朝廷拨款,购买粮食总去赈灾。   可整个中州的人口有几百万,一天就得吃掉多少粮食,真要拿国库的银钱去买粮食赈灾,整个国库就要彻底空掉。   之前了为了建行宫,还有她奢靡的生活,国库里头的银子已经没多少。   伏太后一时也没了法子,而朝廷百官也都在上折子让新帝赈灾。   新帝半点主意都没,散了朝就去问伏太后。   伏太后只能让新帝先拖延着。   就这样拖拖拉拉又是半个月过去,已经入了夏,中州越发炎热,田地里的农作物都已经彻底晒死,不少佃户跟百姓们颗粒无数,勉强用家中剩余的一丁点银钱买着高价的粮食先吃着。 第127章   中州大灾的事情也陆陆续续传到更远的州城, 到了仲夏时,连着西南边城都听闻此事,大部分百姓们都能感同身受,也担心中州百姓们熬不过去, 希望快点下雨, 也希望朝廷可以去赈灾。   许沁玉听闻此事后, 有心想做点什么都无能为力,四哥这几个月一直未曾回,不过每月都有家书寄回, 这个月的家书也要月底才能到。   她心中其实隐约也清楚,哪怕是四哥, 恐怕都没有法子,古代发生这种天灾,除了朝廷去赈灾,真真就是束手无策, 若无人赈灾, 那些灾民差不多只能逃荒或者等死,就算是逃荒,也是艰辛的,能活下去的只有小半。   许沁玉也希望朝廷可以赈灾。   可依照这几年朝廷跟宫里头那两位的所作所为, 恐怕指望朝廷赈灾,都不大可能。   许沁玉实在不懂太后跟新帝是怎样想的, 真要贪图享乐,你做个闲散的王, 悠闲的太后, 整日吃吃喝喝, 荣华富贵也有, 钱财方面,虽然国库不可能任由你使,但也绝对差不了银钱,何苦去争夺那个位置,用了歹毒计谋夺来的地位,却只享受这个位置带来的荣华,而不去履行所需要付出的义务。   当真以为身处高位就只有享乐吗?   连带着的,是无穷无尽的责任,对天下百姓的责任。   不过纸醉金迷实在迷人眼,不然历史上也不会有这么多昏君和贪官了。   虽然中州那边大旱,西南这边倒没什么影响,毕竟隔着三千多里快四千里地的路程,这也是许沁玉捐点粮食过去都难如登天。   这时代跟后世又不同,可以网络上捐款,这个地方想要捐点物资,可真真是难加上难,先得衙门的官员出面先让城中的达官显贵跟富户们带动大家一起捐献物资,就这样有了赈灾的物资,赈灾的路上说不定还会遇见强盗,或者被一些贪官从中克扣一半,能够送到灾民手中的少之又少。   许沁玉也只能先这样等着,先顾着许记的生意。   许记饭庄的生意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因为入了夏后,许记也是避暑的好地方,西南附近富饶一些州城的富商还有达官显贵,都喜欢来许记饭庄避暑,三个园子都是人满为患。   现在一些经常来许记的夫人太太们,也愿意过来温泉池子泡温泉,没以前那么拘束,女客这边的温泉池子隐秘性很好,所以大家也渐渐放开,不少妇人家就已经习惯了,穿着小衣跟交好的姐妹们泡泡温泉,在一起护肤美容疏松筋骨,别提多惬意。   许记生意如常,许沁玉每日生活也都差不多。   而等到夏末时,西南这边的人才知朝廷并没有派人去中州赈灾。   中州一些穷苦的百姓跟佃户已经买不起粮食吃,天天去山上挖野菜摘野果,有些没吃的,连着一些能吃的树叶都开始采摘回来随便用水煮煮就吃了。   可朝廷依旧没有派官员去赈灾。   “这皇帝怎地还不派人去赈灾?”   “是不是国库空虚?所以没有银钱去赈灾哦?”   “什么国库空虚,咱们老百姓每年的地头交了多少粮食跟地头税上去,还有富商们每年交的各种商税铺税地头税,听说新帝才登基时,还抄了一大批官员的家,那些官员多有钱,肯定都充到国库里头去了,就算国库空虚,那也是上头那位穷奢极侈,挥霍无度才使得国库空虚。”   “你们不晓得,我有亲戚是跑商队的,经常往京城里头跑,听说京城里头有个汉东王,那个汉东王是太后的亲弟弟,到处建行宫,各种奢靡生活,还贪污军饷,上次不是有钦差大人过来饶州吗,就是为了军饷贪污案,最后还是让户部尚书给背了锅,当然,明面上没人敢议论就是,不然就跟那些被抄家的官员一样,随便给你定个什么罪,就把你家给抄了。”   “要是朝廷不赈灾,中州的百姓还有活路吗?”   “哎,有这样的皇帝,以后不会乱起来吧。”   “嗨,这不是明摆着,那新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北边不也有雪灾,冻死不少人,北方不少人逃荒去南边还有京城,路上很多灾民染上腹泻病,那新帝都不管,想把逃去京城的灾民全都给杀人,不管有没有染上腹泻病全都给镇杀,后来那些灾民开始逃窜……也幸好咱们饶州城这边有个县令想出腹泻病应对法子,不然就那次就得死不少人。”   但即便如此,大家也都不想让世道乱起来,世道一乱,最苦的就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现在至少吃喝不愁,日子还还算过得去,真要乱世了,到处战乱,生灵涂炭,那真真就是没有了活路。   不止是城内的一些酒楼客栈茶铺里成天有人议论这事儿,连许记住着的客人都有不少人议论。   中州那边临到夏末,中州也就下了一场小雨而已,对于干涸的河流也是无济于事。   再者,现在已经不是下雨不下雨的事情,已经夏末,就算下雨,种了种作物,到了冬日也会全部冻死,没有任何收成。再等两个月,要是还没有赈灾的物资送过去,穷苦一些的百姓跟佃户们,恐怕只能去逃荒。   倒是也有一些仗义之人让大家募捐,背后还有官衙的人出面。   许沁玉也在月底时候收到四哥来信,说饶州城现在这位招揽大家募捐的人是个不错的仗义人士,可以把物资或者银钱交给他,他会把所有物资跟银钱购买粮食后送去中州。   许沁玉不认得这人,但是听说他是一个挺大商队的东家,叫做周晏。   自然不知他是大皇子的人,现在也是四哥的人。   许沁玉也有不少余粮。   之前源宝镇买来的百亩田地,一直交给佃户们去种,每年能收不少租子。   别人家的田地给佃户们都是四成的收成,她给了六成,剩余四成她自己收着,这些粮食,有些并不算很好,所以都是留着自家人吃,饭庄用的粮食都是精选的的上等米面杂粮。   除了之前源宝镇买来的百亩田地,这一年,她也饶州城附近又陆陆续续买了有二百亩田地,手上一共三百亩的田地。   所以也存了不少余粮。   现在反而没有捐银钱的必要,中州缺的都是粮食。   许沁玉把这些余粮留了够家人一年的口粮,剩余的都捐了出去。   不过这些粮食也只是杯水车薪,许沁玉又买了些粮食一并送过去,四哥也不建议他把银钱都用来买粮捐出去,即便她身上那些银钱全都买了粮,对中州百姓也只是杯水车薪,还需要动员更多人来捐赠粮食,就这样,也仅仅是让中州百姓坚持一个月罢了,还是得朝廷户部拨款赈灾。   不过许沁玉还是买了几万两的粮食一并送到周晏手上。   她没亲自去,让功哥儿去的。   功哥儿现在已经十七了,长的又高又结实,饭庄有他管事,还是帮了她不少忙。   就这样,西南这边的粮食陆陆续续朝着中州运过去。   其他地方也陆陆续续有些官府看不下去朝廷的作为,号召富商达官显贵跟普通百姓们捐粮。   说是普通老百姓,哪怕捐个一捧两捧的粮食都成,积少成多。   ……   而远在三千里地外的京城,朝堂上这几个月都快吵翻了一天,一直让新帝去赈灾,盛元帝这几个月被文武百官骂的人都瘦了不少,还想着装病来躲避这些朝堂重臣每日的教训跟责骂,只不过不等他装病,就真的病倒,这一病就是两个月。   盛元帝前期是真病,后期就是装病,不想上朝。   自打坐上这位置,盛元帝就没怎么快乐快,整天都要上朝,还有一堆奏折要批阅,动不动还要挨御史的骂,被朝廷百官劝谏,还不如做个皇子,做个闲散王爷,他实在不懂当年母妃为何一定要让他登上这个位置。   盛元帝躺在自己寝宫,觉得半点乐趣都无,然后又跑去四弟养的那些宠物园林里,把几个宠物撸了一遍,这才回去。   几只宠物还跟以前一样,盛元帝过去时它们亲亲热热,等盛元帝一离开,就跑到池塘边开始清理羽翼跟皮毛。   显然还是不待见盛元帝。   守着园林的小太监已经习以为常,觉得这几只实在宠物很聪慧,平日待它们越发好。   盛元帝就这样在寝宫躺了两个月没上朝,平日批阅奏折都是交给太后。   就这样躺了两个月,以一个文官血溅宫门结束他两月的清闲。   都有官员撞宫门求新帝赈灾,新帝跟太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让户部拨款买粮赈灾。   这次太后也不敢放任亲弟弟跟其他官员贪污,所以这批赈灾的粮食也是安安稳稳送到中州百姓手上,中州百姓这才有了条活路。   这都已经快入秋,有了朝廷的赈灾的粮食,还有各州城捐赠的粮食,就这样每天也只是能喝上两碗掺了豆子的杂粮粥,也勉强够中州百姓勉强度过寒冬腊月,等到来年,就能开始种上新的农作物……   德昌侯府里。   许沁慧没想到这次新帝跟太后竟然让户部拨款去赈灾了,上辈子拖拖拉拉一直没有去赈灾,最后中州饿死不少百姓,还有许多人逃荒离开中州,中州成了荒凉之地,各地陆陆续续有百姓起义……   许沁慧不懂为何这辈子又不一样了。   不过上辈子并没有官员去血溅宫门。   这次去撞宫门的官员也没死,就是受了重伤,又给救治了回来,现在都还一直躺在床榻上,听闻去救治的太医说了,伤的挺重,恐怕得修养好些日子,最后还不一定能彻底痊愈。   许沁慧也觉得这血溅官员才逼得太后让户部去赈灾。   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带头,新帝跟太后再对中州的百姓视而不见,朝廷会有更多的官员开始反抗,即便太后把这些闹事的官员都给杀了,那也得脱层皮下来,不划算。   许沁慧叹了口气,她倒是希望事情还跟上辈子一样,这才竖王才能按照上辈子一样轨迹混迹于起义的队伍之中,慢慢壮大势力,最后杀回皇宫。   不然的话,竖王这辈子要是不能继承大统,她岂不是又选错了?   就跟现在这般,事事都跟上辈子有所出入,到时候竖王真的能否回来继承大统吗?   她现在也已经无法入宫,再也没有回头路。   不过许沁慧依旧还记得一件事情,等到明年的时候,汉东王在路上会遇见一做妇人打扮的美貌小妇人,最后让人把这小妇人给偷偷抢回王府肆意羞辱,但这小妇人是太傅已经出嫁的女儿。   当然,每次汉东王抢人也不敢明目张胆,都是让府中下人,就算如此,京城里的达官显贵跟豪门世家,谁不知是汉东王的手段。   这个汉东王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平日看见貌美的女子,都喜欢抢回去,之前除了一些美貌的民女,他连崇明公的嫡亲小孙女都给抢回王府里头,最后反被太后一纸诏书,把崇明公府的章四姑娘嫁给了汉东王做侧妃。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太傅,那是真正的百年世家,甚至不止百年,太傅的先,祖跟跟着大盛朝先.祖皇帝开疆辟地的功臣,不仅如此,除了公侯身份,太傅这一脉更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苦读十余年科举入内阁,最后才坐上太傅之位,太傅家跟京城新贵还有王公侯爵完全不同。   汉东王却连打听都不打听,直接把太傅这位回娘家的女儿给抢回王府。   其实即便汉东王打听过,也会不管不顾。   他觉得自己的亲姐姐是当今太后,亲外甥又是皇帝,太后还宠着他,这世间除了这两位,即便是太傅又如何,不过还是臣子罢了。   太傅家的戚芷清却为了不受羞辱,一头撞死在王府。   后来太傅得知,告去宫里,却被太后把责任推卸给戚芷清身上。   之太傅心灰意冷,告官后带着家人离开京城,回到老家。   但太傅其实并没有回老家,他去了其他地方,第一支起义的队伍就是太傅为首领,戚家两百年的世家,号召力还是很大的。   不过许沁慧知晓,就算太傅后来起义,也是借着昏君昏聩不明,大肆屠杀北方灾民,不顾中州灾民安危开始的。   只不过这次中州百姓好歹是渡过难关,不知道戚芷清要继续被掠去王府一头撞死,太傅辞官,最后恐怕也不好借由中州灾民来起义。   但许沁慧还是没打算去帮戚芷清,对她来说,只有让上辈子这些事情发生,竖王继承大统,她才能避开上辈子的命运。   ……   西南饶州城。   许沁玉知晓朝廷终于派官员去赈灾后,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会儿已经入了冬,都快到腊月,她也开始忙自己的事情,开始腌制火腿。   过些日子,四哥也要回来过年。   今年饭庄跟酒楼依旧没有歇业,一个月前,饭庄年饭预定就已经满了。   到了过年那几日,饭庄越发忙碌,裴危玄也回了,今年他也忙了不少事情,到年底才清闲起来,打算过年时候在家歇上半月,陪伴玉娘。   许沁玉白日在饭庄忙,晚上还喜欢跟四哥待在一起培养下感情,腻歪腻歪,两人窝在铺着绒毯的榻上闲聊着。   许沁玉也挺好奇宫里头那两位为何拖了这么久,最后终于肯拨款赈灾。   裴危玄就跟玉娘说了说宫里头那位血溅宫门官员的事情。   许沁玉这才知晓缘由,太后跟新帝并不在乎一个血溅宫门的官员,但是这样的官员有了一个出头,也会逼得京城其他世家还有达官显贵们跟朝廷百官们更加激愤的对抗,也会有其他官员效仿,最后会连京城的百姓也起了反抗之心,所以新帝跟太后才妥协赈灾。   许沁玉对这位官员很是敬佩。   但她并不知晓,这个血溅宫门的官员也是大皇子留给四哥的人。   裴危玄之前并未打算动用京城里大兄留给他的人。   若是以前,为了给父皇还有大皇子报仇,他或许会不顾中州百姓,任由事态发展,任由新帝跟太后装糊涂,让中州灾民置于水火之中,最后死伤无数,换来百姓们的反抗。   但是这次,他没法任由中州百姓置身水火之中,他对待感情还是有了感同身受,开始有了变化,似乎能够感受到各类情感所带来的感知感触。   他的心境,好像在玉娘的影响下,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变化。   即便他无法借由中州这次的事情做点什么,但至少中州的百姓都活着,都安稳度过此次的灾难。   许沁玉自然不知晓这些。   今年有四哥陪着过年,她也心满意足。   这已经是她在这里待的第五个年头了,她只希望家人平安健康顺遂。   过年了,许沁玉还是跟去年一样歇了三日,这三日她连懒得动弹,平日顾着许记已经够劳累,所以歇息时她只想家里躺着,哪里都不想去,真要等想出去玩,不如多赚些银钱,生个崽,等崽长大,把许记交给崽,她就能退休去游山玩水。   说是生个崽,但许沁玉还没做好打算,她跟四哥眼下也就是谈谈恋爱,最亲密的行为也不过是亲亲抱抱,其他都没有,她也才二十,还是个小姑娘,起码得等到二十几,到时候真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再生也不迟。   所以许沁玉也就是心里头想想。   她在家闲了三日,也不出门,白日有四哥陪着她一起在后花园赏花,白玉墨玉也在后花园撒欢,就连麒麟也在后花园。   自打把麒麟从太守府领回家后,许沁玉就没怎么让它在马厩待着,都是跟白玉墨玉一样,待在后面的园林里。   这马儿还怪聪明的,吃喝拉撒都不用操心,有定点的地方。   等歇息三日后,许沁玉开始忙起来,裴危玄过了几日也出门,今年他打算让周晏出面跟太守商量,由着太守出面,让西南的百姓购买红薯土豆开始大量种植,就算以后其他地方再有天灾发生,这些产量高的农作物都能让大家吃饱。   他没打算借由百姓们来起势,他自有自己的打算和法子,如今也只想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能够吃饱。   只是他观天象,这世道似乎还是会乱起。   裴危玄离开后许记后,就乔装打扮去了太守府见了太守。   太守知晓这是利民的大好事,自然很高兴,只不过此事同样还得上书朝廷,跟朝廷先说一声。   几天后,宫里的伏太后瞧见太守递上来的折子,因为中州的天灾,她对饶州城这位太守就有了印象,当初就是这个祝太守写折子说有位高僧云游四海告诉他中州会有大旱发生,这个祝太守特意写了折子来提醒,但太后没当回事,眼下见他又递了折子,这上头竟写着发现有两种可以亩产量过几千斤的农作物,也写明是一个大商队去其他国家商贸往来发现的。   太后本想嘲讽两句,说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瞧见什么农作物可以亩产量几千斤的,但不为知道,想到中州那场大旱,到底闭了嘴巴。   伏太后抿了下唇,就批了折子,准祝太守在西南试种这些农作物。   没种出去就定太守的罪,真要种出来,也能把功劳揽在身上。   伏太后也清楚自己跟儿子在民间的声誉似乎并不太好,自然也想改善。   等到密信递来西南,祝太守就开始做这件事情。   他知道大家肯定不愿意信,所以只能硬性规定,家中有田地的,要拿出一半的田地来购买新作物的种子来种植。   周晏卖给百姓们的薯种并不贵,百姓们都能买得起,跟平常农作物种子价格差不多。   只是百姓们心里头还是很不安,都在私底下议论。   “真有粮食可以亩产量几千斤?这不是太古怪了吗,咱们祖上祖祖辈辈传下来,一般的粮食亩产量几百斤都算高的,这咋还有几千斤的?我怎么就不信,万一种不好,或者收成不好,比其他农作物收成还成,来年交了税不得喝西北风吗?”   “我也是,但是太守大人一直为咱百姓着想,我觉得或许这农作物真的能亩产两三千斤呢。”   “我不信,怎么可能有农作物亩产量如此高,反正我不种。”   “不种可不成,听说会挨家挨户的查,要是发现有人家不种,就得挨板子。”   “听说还有其他几样蔬菜种子,叫什么番椒,番茄,洋葱甚的,太守也说可以尝试买一些在自家菜地里试着种种。” 第128章   即便大部分百姓都不太想买这种新的农作物来种植, 但衙门已经开始挨家挨户上门监督,最后大部分百姓都没办法,也只能买一些新作物的种子回去种植,至于几样新鲜的菜种, 他们却没打算尝试, 只有少数人买了些种在自家菜园子里头。   太守安排了不少人手在各处张贴告示, 告诉百姓们这两样农作物还有那几样菜都要怎么种植。   土豆种植,需要先把土豆放在光线明亮又通风的地方发芽,等发芽了后, 把这些发芽的土豆切成块,每块上面至少要有一两个芽点, 土豆块的切口处还得用草木灰来滚动擦拭,这样可以消毒,防止病毒,成活率更多, 更高产。   之后就是土壤的选择, 需要施农家肥,然后土壤深耕。   这样等到土豆发芽,切块后消毒就能直接种植下去,种下去的土豆间距多少, 土壤层多少也都明明白白写在告示上,还有后期怎么浇水, 什么时候再次施农家肥,施多少农家肥都非常详细。   红薯种植稍微麻烦些, 首先也是起垄施肥, 都是施的农家肥, 不过红薯施鸡鸭的农家肥比较好一些。   然后就是播种, 等长出苗后,还得剪下苗去扦插,然后怎么施肥,怎么顺苗,还有摘掉多余的枝叶等等,甚至这些多余的枝叶也能当初一道菜吃,可以清炒,可以凉拌,还能跟着杂粮一起煮着吃。等叶子老了些,不怎么好吃的时候,还能把茎撕皮折断用点醋跟辣子炒着吃,非常下饭,或者跟肉丝一起炒着吃,味道也极好。   怎么种植让这两样农作物的产量可以更高,都是裴危玄这两年让岛屿上的居民种植时自己琢磨出来的。   许沁玉知道太守已经开始让西南百姓种植红薯土豆后,她自己让佃户们也买了一半的种来种植土豆跟红薯。   她给佃户们的租子比较多,佃户们还是比较感激和信任她,也没多说什么,佃户们就把种都给买好,回来按照告示上的方法种上。   虽是如此,但大多数人心里头还是有点没底。   不过等到两个月后,看看郁郁葱葱的田地,百姓们的心里头也突然就不慌了,这些粮食的叶子涨势都如此茂盛,下面的果实粮食肯定也不差,就算没有亩产量到太守说的几千斤,但跟之前种的粮食产量应该不会差太多,就是新的农作物,味道也不知道怎么样,是不是跟豆子一样?   之前用来播种的种子,他们也不敢拿来试吃,没人百姓舍得吃粮种。   西南的百姓们,从一开始的惶惶不安到后面终于安下心来。   许沁玉生活也没甚变化,整日都是围着饭庄,之前租的山,她也陆陆续续买了不少果树请人栽种上去。   中州的百姓们,也在熬过去年的旱灾后,今年也有人陆陆续续给他们捐了些农作物种子,虽然大多都是杂粮跟豆类,没什么精细的麦子跟谷子,不过中州的百姓们还是很满足,有了这些种子,他们今年种下去,到了秋收时,就有了活路。   除了各种豆子和杂粮的种子,还有些土豆跟红薯种。   有些人家就只分到这些叫土豆跟红薯的种子,分到手后,也都有些懵了,不知这是什么粮食,好在送土豆跟红薯的人也把这些新农作物怎么种植,都跟这些百姓们说了,还安慰他们道:“听闻这两样新作物,亩产量几千斤呢,倒时候真要是产量如此高,那你们一年都能吃饱饭了。”   亩产几千斤?   众人更加懵,有人忍不住问,“那,那有没有人种出来亩产量几千斤的?”   那人迟疑道:“这个倒是还没听说,才在西南那边大量种植起来,不过那边的太守,还有发现这农作物的商队都说亩产量可以几千斤,想来不会骗人的吧。”   也就是说从来没有百姓们种植过这种新的农作物,根本不知道它的亩产量。   所以分到土豆跟红薯的百姓们还是忐忑,根本不知道这些粮食能不能种成功,有些粮食,适合南边种,有些适合北方种,这个土豆跟红薯西南那边可以种植,这边隔着三千多里地,真的能种出来吗?   但他们已经毫无办法,所有的银钱都用来买粮食,早就身无分文,还欠下一屁股债,根本拿不出银钱去买其他的豆种,所以也只能用这些土豆跟红薯的种来,等按照教的法子把种子发芽后种下来,浇浇水施施肥,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   不过等到两个月后,入了夏,看着田地里郁郁葱葱的涨势,中州一些百姓也放心了些,既然养得活,那肯定就有收成。   ……   京城都旬也已经进到夏初。   都旬的四季比较分明,夏季时比较炎热。   伏太后跟新帝也去了避暑山庄,即便是去避暑山庄,也会有无数大臣随行,朝政不能荒废,还得每天批阅奏折。   伏太后本来想带着亲弟弟汉东王一起去避暑山庄,但汉东王不乐意去,他知道朝廷不少大臣都对他有异,何况那么多人在,还有亲姐姐管着,做什么都不方便,他就不想去,留在了京城。   这日汉东王正坐在轿子里过去吉祥楼用暮食,汉东王府也有不少厨子,不过吉祥楼一些招牌菜,府中厨子做出来味道始终不如他意,他大部分时候会把吉祥楼的厨子喊去王府给他做,但偶尔也乐意跑上一趟,亲自过去吉祥楼吃。   坐着华丽的,内里镶嵌着不少珠玉跟宝石的轿子,里面摆着冰盆,两个丫鬟跪在他身边正帮他轻轻垂着腿,外面还有不少随从跟着。   周围商户还有摆摊的小商贩跟路上百姓,瞧见这轿子,都急忙避开。   汉东王已经四十来岁,身形很高,本来有些壮实,自打亲姐姐成了太后,封他为汉东王,他吃喝玩乐,一年比一年胖,现在又高又胖,挺着个大肚子,他坐在轿子里昏昏欲睡,过了会儿清醒过来,示意丫鬟挑开帘子朝着外面瞧了瞧,却在一个泥人小摊位面前见到个肌肤雪白,月貌花容的妇人。   小妇人应该二十来岁的年龄,却极有风韵,妇人面上挂着温柔笑意,眉眼弯弯,略施薄粉,柳眉如烟,穿着身月牙色刺绣褙子,下身同色的长裙,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正跟妇人说着什么。   妇人也把手中的泥人给两个丫鬟瞧,还跟丫鬟说了两句什么,至始至终,面上都带着柔柔的笑意。   汉东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朝着轿子外的守卫挥挥手,朝着小泥人摊位前的妇人示意了一眼,侍卫颔首,悄然离开。   而这在小泥人摊位前买泥人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傅家已经出嫁的最小的女儿戚芷清。   她这几日才从夫家回来,她夫家并不在京城,她嫁给了通州太守家的长子,丈夫也是个通文达礼的,今年科举殿试之上被钦点为状元郎,日后就要留在京城的翰林院,公婆明事理,让她带着一双儿女回来京城,跟着丈夫待在一起。   夫家在京城置办了个宅子,不过她跟丈夫才搬来京城里,目前还住在爹娘家里,正好娘这段时间也不舒服,她打算在娘家多待些日子,丈夫也愿意住在岳父岳母家中,让妻子跟岳父岳母多待一段时日。   戚芷清今日带着两个丫鬟出来闲逛,正巧遇见有捏泥人的,打算买两个给家中的一双女儿玩,就挑选了两样,等挑选好泥人,又跟丫鬟在集市上逛了逛,然后上了马车准备回太傅府。   太傅府虽然挨在皇城根脚下,不过大晌午时,来往人并不多,巷子里朱门大户都是紧紧关闭着,只有戚芷清带着两个丫鬟,还有个车夫赶着马车。   就快到太傅府前,突然两辆马车横穿过来,两辆马车还跟着不少侍卫,侍卫上来一刀劈在车夫的后劲处,车夫浑身发软倒在地上。   马车突然停下,戚芷清也吓了一跳,两个丫鬟挑开帘子想探个究竟,同样被上来的侍卫一手砍在颈子上,软软倒地。   戚芷清知晓出了意外,正想呼救,那侍卫一方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她只察觉一股奇异香味窜入鼻翼,接着便不省人事。   等戚芷清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非常华丽的屋子里,满屋子都是漂亮的琉璃摆件。   这些琉璃摆件,她知晓一些特别富裕的人家里才有,即便有些官宦家中都买不起这些琉璃,因为实在太贵。   戚芷清脸色微变,慌忙看向周围,她正躺在一张床榻上,床上纱帐还有身下的被褥,用的都是京城里头最贵的,一年统共只有那么百批会进贡去宫里的名贵纱和料子。   戚芷清坐起身,从床榻上下来想要出去,她身上的衣裳还是整整齐齐,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但一时半会也不敢掉以轻心,这里处处彰显着奢侈,不知道是何人的府邸。   她不知道这里是何处,但丫鬟跟车夫都出了事,她肯定是被人掠过来的。   此刻也只想着先出门再说,刚到门口,却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戚芷清慌忙躲在了角落一处极高的花瓶身后。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看见地面上出现个高壮肥胖的人影子……   戚芷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因为她想到娘亲跟她说的一些事情。   娘告诉她,她出嫁这几日,伏太后把自己亲弟弟封为汉东王,那汉东王是个贪图美色和享乐的高壮胖子,抢过不少民女回府,甚至还把崇明公的嫡亲小孙女抢回王府,最后还被一直诏书嫁给汉东王做了侧妃,娘还告诉她,平日出门记得带丫鬟,最好少出门比较好,就怕遭遇些什么……   戚芷清脸色苍白,一张小脸惨白惨白,她知道自己恐怕会有什么遭遇。   汉东王推开门,绕过屏风,却没瞧见床榻上的美貌妇人,外面有侍卫看守,所以里面的人肯定没出去,还在屋子里。   汉东王嘿嘿直乐,“美人这是要与本王玩捉迷藏吗?倒是个新鲜玩法,本王还从未玩过,那美人可要藏好了,要是被我寻到,美人就该嫁给我了……”   戚芷清浑身颤抖缩在花瓶后面,眼看着那肥胖的身影一步步的逼近。   她清楚,如果被汉东王发现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即便撞柱而亡,她也不愿被这样的人玷污……   ……   汉东王府,一处比较偏僻的院子,即便是比较偏僻的园子,里面依旧摆着不少名贵花草,庭院里头,假山流水,鱼池里面各式各样名贵的锦鲤,就连房檐下都还挂着两盏琉璃灯,连着整个院子里头的窗牖都是用的琉璃制成,可见里头主子对院子里头住着的人的偏袒。   院子外的廊庑还守着不少丫鬟婆子们守着。   屋子里头,一张贵妃榻上,铺着用名贵蚕丝织成的柔软衾被,衾被上躺着个艳丽绝世的小妇人。   小妇人脸色和唇色都微微有点白,正紧紧闭着双眸,两扇长翘的睫毛也在不停的颤动着。   她便是崇明公的嫡亲小孙女,章四姑娘。   她容貌生的极美,即便脸色有些苍白,还在缠绵病榻,都透着一股子惊人的美貌。   她前些日子就病了,这几日一直没甚精神,一个时辰前刚吃过药睡下,睡得很不安稳,似乎梦见了什么,额上冷汗涔涔,眼睫也一直颤着,随后章明珠猛地睁开眼,她看着四周的布置,微微有些怔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   死在了青灯古佛之下。   为何又睁开了眼?而且眼前的景色还有些眼熟,明显是竖王还未继承大统,她还在汉东王府做侧妃时候住着的院子。   明明竖王已经杀了新帝跟伏太后,连着汉东王一脉也全都被杀完,但竖王并没有杀她,连着可怜的王妃也放了,让她们回娘家,只是她跟王妃都不愿意回去娘家,后来她跟王妃去了尼姑奄,陪伴在青灯古佛之下。   王妃待她一直很好,几乎是当她娘亲的年龄,她被掠来王府时,王妃也劝说过汉东王,只是被汉东王关了起来,不许王妃胡闹,后来她留在王府,王妃对她也一直很好很好。   只不过王妃在竖王登基十年后病逝,她也没坚持几年,身子骨越来越差,没几年也跟着去了。   章明珠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竖王都已经登基,她也已经去了尼姑奄还病死了,为何现在竟又回到汉东王府?   她当初是被汉东王抢到王府的,那会儿她才十十五六的年龄,爹爹气得提剑去了宫里,让太后治汉东王的罪,却被太后一纸诏书让她给汉东王做侧妃。   爹爹也不是没来王府抢过人,只是每次连王府大门都没进来过,加上因为闹得太狠,连带着家中其他姐妹跟女子的名声都受到影响,她担忧害了家人,就让爹爹再莫要来王府……   想起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一辈子的往事,章明珠还是历历在目,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后来汉东王被杀时,她抢过那些侍卫的剑,对着那具肥胖的尸首捅了几十剑,把汉东王捅的满身窟窿才住手。   章明珠以为这是自己临死前的达梦一场,梦回到她最害怕的地方,她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章明珠愣住,竟然不是梦?   所以她此刻真的回到十几年前,还在王府的时候?   只是她明明就死了,为何会这样?难不成是老天爷看她可怜,让她重新活上一次吗?可看她可怜想重新给她一次活着的机会,为何不让她回到被汉东王掠走前的时候,而是现在。   对了,现在什么时候?   章明珠喊了丫鬟进来,问了今日是哪年哪月。   丫鬟道:“娘娘,今天是元启五年五月初八……娘娘您没事吧?身子骨可还是不舒服?要不奴婢去请郎中过来?”   已经元启五年了吗?竖王似乎等到第十年才杀到京城来,砍下狗皇帝跟妖太后的脑袋。   她记得元启五年时候有什么大事发生?好像中州大灾,太后跟新帝只贪图享乐,不管灾民,后来世道开始乱起来,不对,还有什么事情,她记得第一只起义的队伍不知是因为中州那些无数死在大旱中的百姓,还有个缘由……   章明珠猛地从贵妃榻上下来,连绣鞋都来不及穿好,趿拉着朝着院子外面跑去。   她记得元启五年,除了世道开始乱起来,还有一个导致百姓们起义最,第一只起义的队伍是戚太傅组织的。   而戚太傅为何会起义,那就是因为太傅家已经嫁出去的最小的女儿戚芷清,被汉东王掠回府中玷污,戚芷清不愿被玷污,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之后戚太傅辞官,带着全家老幼离开京城,回了老家,之后戚太傅就号召了第一支的起义队伍。   即便她知道这是起义队伍最重要的一环,知道是因为戚芷清的死,戚太傅才辞官,才有了后来帮着起义的事情.即便她也想让事情按照前世走下去,最后竖王登基,但她还是没办法见死不救,被这汉东王坑害的姑娘已经太多,戚芷清也是其中一个,她不想让这样可怜的姑娘枉死。   她知道戚芷清死后没多久,太傅夫人受不住这个打击,也病逝了,还有戚芷清的丈夫,本是新科状元郎,也带着一双女儿离开京城,跟随着岳父想要为妻子报仇,后来戚芷清的丈夫也死在了战乱之中,一双儿女跟着戚太傅,也是颠簸流离,最后竖王登基后,她也不清楚戚太傅跟戚芷清这双儿女的下落了。   她记得戚芷清被掠回王府的日子就是今日。   章明珠气喘吁吁跑到汉东王的院子。   王妃嫌自己丈夫恶心,早就不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头,住在其他院子里,所以汉东王都是自己一人住在正院。   正院还有不少侍卫守着,他们认得章明珠,知道王爷正在屋子里头办事儿,要是给侧妃撞见,王爷肯定要怪罪下来。   “娘娘,没有王爷的准许,谁都不能进去。”   章明珠呵斥道:“滚开,别挡路,小心我让王爷杀了你们!”   这些人也不过是汉东王的走狗,要是没有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女子被掠来。   有些女子,汉东王掠来玷污后,觉得无趣,会让这些侍卫在把他们丢出王府,虽然没要她们的性命,但这些姑娘被玷污,回去后也不敢乱说,只能默默忍下。   留在王府的,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个姑娘,容貌都是不俗,但她容貌最艳丽,汉东王也最宠爱她,也或许是因为这几年她对汉东王不假辞色,从未服过软,汉东王似乎挺吃这一套,所以对她也还算言听计从,只是她对汉东王厌恶的厉害,从来都没有好声好气同他说声,甚至在他面前如同木头,基本不怎么说话。   侍卫心里也清楚眼前这位侧妃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犹豫了下,到底不敢阻拦。   章明月提着裙角跑进院子,然后瞧见房门紧闭,她冲了过去,想推开房门,发现被从里头闩上,里面还有瓷器倒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跟着就是个姑娘惊呼的声音。   章明珠急了,使劲拍起房门喊道:“王爷,王爷,你是不是在里头,王爷,我找你有些事情。”   里面的动静似乎停了下来。   章明珠等了一小会儿,本以为汉东王不会出来,她都打算踢门,房门却从里面被打开,汉东王高壮肥胖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章明珠忍着心中的恶心,朝着房间里头看了眼说道:“王爷,你是不是带了别的女人回府?我院中的丫鬟都瞧见了,王爷,你不是说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我?以后不会让别的女人进府中,王爷为何骗我?”   汉东王没想到她过来是因嫉妒他又带了别的女子回府。   他后宅所有的王妃侧妃和妾氏里头,他最喜欢的就是章明珠,因为章明珠容貌最艳,是京城有名的绝色美人。   汉东王笑道:“明珠你说甚,本王自然说话算数,只是你待我一直很冷淡,本王心里头难受,这才带了别的女子回府,要是明珠你愿意对本王有点好脸色,本王何苦带别的女子回来是不是?”   章明珠不理他,直接从他旁边挤了进去,见到躲在角落发抖的戚芷清。   章明珠松了口气,还好,人还活着,没撞柱子,身上的衣裳虽然有点凌乱,但应该也是刚才奔跑追躲时扯乱的,人还没事,也没被玷污,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129章   章明珠自然不会继续让汉东王做下这种事情, 她指着角落里浑身颤抖的戚芷清说,“行,王爷既然说最爱的是我,那你就让这女人离开府中, 我不许王爷再有其他女人, 何况这女人能有我一半美貌?王爷倒真是饥不择食, 什么人都往王府里头带。”   汉东王看了戚芷清一眼,戚芷清虽也生的貌美,但跟章明珠比起来, 戚芷清就像一朵白蔷薇,清新高雅, 散发着缕缕清香,而章明珠则像一朵牡丹花,真正的国色天香,艳丽无双。   他本来想哄着章明珠回去后, 把这美貌小妇人继续留在府中, 等些日子在与她同乐。   可现在被章明珠这般说,即便这个美貌小妇人容貌生的还算不错,但跟明珠一比,的确还是没有明珠艳丽, 他更喜欢艳丽的长相。   罢了罢了,到底不如明珠的容貌, 只要明珠愿意给他好脸色,把这小妇人送走也无妨。   看着章明珠还气鼓鼓的模样, 汉东王过去搂着她哄道:“好了, 好了, 明珠莫要生气, 本王把这小妇人送走就是,以后明珠说甚就是甚,只要明珠愿意给我好脸色,我这府里除了王妃,就留明珠一个就好,明珠可愿意?”   章明珠当然不愿意,但也不想他继续去祸害其他女人,但她还是板着一张脸讥笑道:“王爷真的能管住自己再说吧,只要王爷能够管住自己,以后不找其他女子回来,我也会给你好脸色的。”   “都依你都依你。”汉东王说着,喊来外面的侍卫,让侍卫把戚芷清给送到王府后门外就行了。   戚芷清本缩在角落里,她以为这次怎么都逃不掉,没想到会突然冲进来一个姑娘救了她。   她知道这姑娘应该就是崇明公的小孙女,明珠。   她比章明珠年长几岁,两人幼年时期认得,京城宴会见过不少面,章明珠也的确如同一颗耀眼明珠,可这么耀眼的明珠却落到这种境地。   她当然清楚,章明珠只是故意说这些话激着汉东王,想要救她而已。   被侍卫送走前,戚芷清回头感激的看了眼站在廊庑下的章明珠。   等被侍卫送到后门,戚芷清已经整理好衣裳跟鬓发,她没半点逗留,小跑着回了太傅府。   等回到太傅府,只有太傅夫人在家,太傅跟戚芷清的丈夫正在外面寻她。   两个丫鬟跟车夫倒在附近,等他们清醒过来,见不到自家姑娘,也都吓坏了,急忙回到太傅府跟家主禀告,太傅还有太傅夫人跟姑爷都吓坏了,两个男人当即派了府中所有人出去寻人,他们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知道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即便出动全府的人,闹得外人都能知晓,他们也不在乎,只要能把人活着找回来就好。   只是他们也不知道是何人掠走戚芷清。   太傅跟姑爷有些担忧是汉东王所作所为,两人已经过去汉东王府,他们走的是正门,戚芷清刚好被侍卫从后门送出来,就没撞见。   太傅夫人见到女儿,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戚芷清也抱着母亲痛哭一场,又浑身颤抖把今日的遭遇跟太傅夫人说了一边。   “娘,幸好章四姑娘救了我,要不是章四姑娘突然过来,我,我恐怕早就要被玷污然后一头撞死。”   太傅夫人也是名门世家出来的,此刻都忍不住抱着女儿把汉东王骂的猪狗不如,骂伏家出了一对烂心肠的姐弟,这天下迟早要被他们害了。   戚芷清担忧母亲祸从口出,捂住了母亲的嘴。   太傅夫人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喊了家里的婆子去外面寻找老爷跟姑爷。   另外,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等到太傅跟姑爷回来,听了戚芷清讲述被掠去汉东王的事情经过,又被章明珠所救,她也没受到什么伤。   二个大男人还是直接红了眼,戚芷清的丈夫更是抱着她大哭起来,“芷清即便出事也不能寻死,只要活着就好,只要你活着,我跟爹还有娘就会去救你的,只要你活着就好。”   戚芷清也大哭起来。   戚太傅也不愿这样放过汉东王。   之后几日,他去寻了这几年被汉东王祸害的姑娘们,请她们写了一份供词交给自己。   有些姑娘愿意写,也希望汉东王受到惩罚,但有些姑娘害怕名声会毁,自然不愿意,太傅也不强求,就是这些同意写供词的都有十来个姑娘,这其中自然也有自己女儿的供词。   戚芷清虽没受到实质伤害,但她也不愿意放过汉东王,任由他以后继续祸害其他姑娘,章四姑娘为了救她,都愿意这般,她也不能做缩头乌龟。   即便被世人知晓,误会她不清白,传她谣言,她也不在乎,她只想给这些被害的姑娘们报仇,也给章四姑娘报仇,如果汉东王能够倒台,说不定章四姑娘也能被救出来。   戚太傅把收集的供词带好,又过去避暑山庄,可没想到,太后看过后,竟问了除了这些供词,有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汉东王玷污了她们。   自然也是有的,那些被玷污的姑娘们都记得汉东王身上的特征,连着背后有个胎记的事情也写了下来。   可太后却说不过是个胎记,近身伺候汉东王的下人都知他身上有这样一个胎记,即便汉东王真与她们有些什么,又凭甚说是汉东王强迫她们,难道不是正常的男欢女爱,是她们自愿。   戚太傅在这一刻,心也彻底冷了下来。   他知道,即便面对这些供词跟证据,太后也不会惩罚汉东王。   他其实也知道,新帝是个碌碌庸才,平日朝政几乎都是太后把持,太后空有一颗争权夺势的心,也没有治理一个国家的手段,来到这个位置上,也只是贪图享乐,从太后处理过的一些朝政上来看,戚太傅觉得她心思狠戾,当初先帝到底是被大皇子毒死,还是被伏太后毒死,还真是不好说,他也曾教导过大皇子,知晓大皇子为人,只是没有证据,他也不能断定到底是谁所为,现在他才看清,当初先帝出事,恐怕是太后所为。   即便以前也成怀疑过太后,但他也担心这大盛朝的百姓,担心自己要是离开,百姓们还不知会如何,所以才继续留在朝堂上为官。   只是到了这一刻,戚太傅已经没有什么想坚持下去,他一人也无法改变什么。   等他回去后,太后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戚太傅只是淡漠的看着这些赏赐。   太傅夫人也把太后跟汉东王臭骂一顿。   等到夏末时,太后跟新帝和一众大臣从避暑山庄回了京城。   戚太傅在第一天上朝时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跟盛元帝辞官,说自己年岁已大,想辞官回乡下养老。   太傅的确已经五十来岁,还有两个儿子,不过两个儿子并不在京城为官,而是在外当县令历练。   戚芷清的事情已经传遍京城,所以朝堂上这些文武百官也清楚章太傅为何要辞官。   有些为戚太傅不值,也不满汉东王跟太后所作所为,只是太后狠厉,他们也见识太后一些手段,太后虽然没明面上处置一些闹腾的厉害的大臣,但是有几位朝堂上劝谏太后跟盛元帝最厉害的朝臣都出了事。   说是劝谏,其实跟骂人差不多,说话比较难听,但也是希望太后可以为天下苍生多想想。   这几位陆陆续续都病逝,实在巧合的很,有一位当初直接在上朝时心衰而亡。   所以此刻,不少人也不敢为章太傅出声,只有御史大人,还有另外几位官员,一直劝谏盛元帝,让他处罚汉东王。   新帝只当做没听见,见到太傅辞官,挽留了两句,最后见太傅心思坚定,这才同意。   戚太傅回到太傅府后,就开始让人收拾家当,准备还乡。   至于太傅府的一些下人,都把卖身契还给他们,也给了些银子,放他们出去自立门户。   太傅带着一家人离开京城前,章明珠知晓后,想法子联系到戚芷清,约她在吉祥楼的雅间里头见上一面。   章明珠平日也能出王府,她已经被太后强行一纸诏书嫁给汉东王,即便跑回娘家也没什么用处,除非汉东王死,或者汉东王给她一封休书,不然什么法子都没用,她要真的跑掉,也担心汉东王跟太后为难家里人。   戚芷清同章明珠见上一面。   她跟章明珠道谢。   这些日子,京城里头不少人已经知道她的事情,寻常百姓或许没怎么听闻,但京城里头达官显贵,王侯世家肯定都已经知晓,她说自己没有被汉东王玷污,可被汉东王掠去王府的姑娘们,哪有清清白白出来,大家不信,但都没有说难听的话,只是很同情她。   戚芷清也不怎么在乎了,好像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跟丈夫说得一样,即便真的被玷污身子不清白,她凭甚要去死,该去死的是汉东王,而不是她。   章明珠摆摆手,神情还是有点冷淡,她道:“我有一封书信,劳烦戚娘子交给你的父亲,他看过后就知道了。”   戚芷清接过书信,点点头,章明珠也没打算久坐,准备离开。   戚芷清犹豫了下,看着章明珠的背影说,“章娘子,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她看得出章明珠身上死气沉沉。   章明珠顿了顿,她当然知晓,可那样又如何?她这辈子已经这样,即便竖王登基,汉东王也死了,跟上辈子有甚区别呢?   章明珠离开了。   戚芷清也带着那封书信回到太傅府,把书信交给父亲,“爹爹,这是章家四姑娘交给我的书信,说是让我给您。”   戚太傅接过书信,拆开后看到上头的内容,他神情凝重起来。   这书信上,章明珠告诉他,若有什么其他想法,可以去寻竖王。   太傅也的确是有些想法,只是眼下也没到那个时候。   去年中州的旱灾,盛元帝跟太后一开始虽拖拖拉拉,但最后还是赈了灾,现在百姓们生活还算平稳,真要起义,天下会乱起来,不到迫不得已时,他也不愿走这步路。   但他觉得,依太后所为,这天下还是会乱,不过迟早的事情,或许可以提前做些准备。   不过,他一直以为竖王在边城就是过着普通生活,还有竖王身子骨也不好,难堪大任,现在看来,竟不是如此吗?   章明珠是如何知晓的?不仅如此,更让戚太傅震惊的是,章明珠甚至直接在信中告诉她,竖王手上有当初先帝立大皇子为太子的诏书,只是不等诏书昭告天下,太后就把先帝毒杀了。   这样隐秘的事情,难不成是崇明公调查出来的?   也对,崇明公最宠爱的小孙女都被抢了去,他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太后跟汉东王,所以才有其他想法,然后追寻到竖王跟这些事情的吧?   既如此,等他带着家人离开后,也先联络上竖王再做打算吧。   章明珠知晓太傅为人,知道他一心为民,是个好官。   虽然这辈子戚芷清没有出事,但太傅还是一样辞官,不知太傅离开后会不会起义。   若是起义,傅太傅一家子最后也不得善终,倒不如去辅佐竖王,竖王手里头有诏书,那是名正言顺讨伐妖后跟昏君。   至于暴不暴露自己的一些事情,她也不怎么在乎,这辈子就算重活一回,又有何用?   等到竖王回来,她打算跟王妃继续去尼姑庵过完下半辈子。   ……   德昌侯府,许沁慧本等着戚芷清被汉东王玷污,等着戚太傅告老还乡,等着戚太傅起义。   可到了五月中旬,戚芷清出事那天,她本来以为第二天就能等到戚芷清的死讯,结果第二日,爹爹告诉她,汉东王把太傅家出嫁回娘家的小女儿给掠回王府,不过最后又把人给放了。   许沁慧怔住。   她不懂,为何就连戚芷清也跟上辈子不一样,活了下来,明明都已经被掠去汉东王府,难不成是只想活下去,哪怕受辱也想要活下去吗?   不过好在戚太傅还是带着全家人告老还乡,离开了京城。   许沁慧总觉得许许多多的事情都跟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不太一样。   她也开始焦躁起来,不知道要不要去寻竖王,竖王这辈子到底能不能杀回京城来。   ……   天天渐渐变凉,已经入了秋,许沁玉请了城里头的绣娘过来许记的宅子里头一趟,打算给家里人做几套冬日穿的衣裳。   另外田地里面的土豆跟红薯眼瞅着看成熟,西南百姓们最关心的也是这个,平日也总会去衙门问问,地里头的粮食什么时候可以挖。   太守也非常重视土豆跟红薯,让会种植的官兵天天去田地里头看着。   眼看着再有一两日就能开始挖了,京城里突然快马加鞭送了密信过来,等祝太守看过后,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太后说因为赈灾,国库空虚,所以今年的粮税抽成直接抽到五,商税也是如此,让太守即可张贴告示执行。   本来粮食的税是十抽三,已经算有些重,等到交了税,剩余的粮食基本刚好顾温饱。   一些佃户,因为是租的田地,除了上交给朝廷的粮税,再交租子后,剩余的粮食更好,也就勉强度日,家里孩子多的,连顿饱饭都吃不起,顿顿都是稀的,现在直接十抽五,再把一些租子上交,剩余的粮食恐怕天天喝稀的都不够吃了……   太守气得痛骂了太后跟盛元帝一顿,真真是昏庸无道。   可他却不得不执行,等张贴告示出来,所有百姓都懵了,有些直接哭了起来,“这粮税都要一半,还要咱普通老百姓怎么活哟,是不是想逼死俺们,这臭老天,贼老天,还不如直接一道雷劈死俺们算了。”   “可不是,我们家还是租的田地,这交了税,再把租子上交,剩余的连温饱都顾不上,这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还有这新的粮食也不知收成如何,要是收成不好,可真就一点活路都没了啊。”   不少百姓们都红了眼眶,可那是皇上下的诏书,他们想反抗都没法反抗。   还有所有商家,也都收到告示。   许沁玉也已知晓,商税其实比粮税轻一些,交的是两成,现在直接要交五成。   等于每月饭庄的盈利基本少了近乎一小半。   许沁玉都有些心疼,现在饭庄每月稳定是在六七万两银子的利润,现在要交五成的税,那就只剩下四万两银子左右,其实还算不错,那是因着她饭庄算是走得高端路线,里头的吃食跟其他服务价格都不便宜,但一些小食肆跟小商贩卖的便宜,交五成的税,已经很高,养家糊口都难了。   许沁玉没料到盛元帝跟太后就是赈了灾,就说国库空虚,突然家中赋税,还是如此之重,这真是要逼死许多百姓。   也幸好今年西南这边一半的土地都种了土豆跟红薯,不然恐怕温饱都顾不上了。   眼下田地里的粮食都还没收,西南的百姓都还不知,眼下也慌得很。   可西南的百姓还有粮食跟土豆,今年收成好,即便交了这么重的赋税,剩余的应该也勉强够吃,可其他州城的百姓没有种高产的土豆跟红薯,又该如何是好?   许沁玉忍不住叹了口气,历史上,诸多朝代的掌权者增加赋税,都是逼得百姓们造反的第一步。   也不知道往后情况如何。   还有即便国库空虚,也不是赈灾的原因,而是掌权者贪图享乐,大建奢华行宫才导致国库空虚。   他们没有节制的享乐,动用国库的银钱,即便赋税抽到五成,再次收到的赋税也会很快消耗干净,到时候又会如何?   而且国库都空虚成这般,再稍微有点天灾人祸,普通百姓真真是只能等死。   许沁玉也不知道往后该如何,不管如何,她都不希望战乱发生,战乱会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死伤无数的。   过了两日,田地里头的农作物终于能够开挖了。   但许多百姓们脸上还是没多少笑脸,全都是忧心匆匆,担心赋税,不过开始挖田地里面的土豆跟红薯,等着挖出第一颗,看着下面一连串的粮食,都有点呆住。   那些土豆,颗颗都跟成年男子拳头大小,不过也有些很小颗,红薯的个头也都差不多,不过是细长条,有些红薯一个也能涨到一两斤特别大,等到一筐筐的土豆跟红薯挖出来,百姓们都惊呆了。   粗略的估算下,每亩田地的确差不多有三千斤左右的收成。   直到看着一筐筐的粮食,西南的百姓们才知道太守真的不会骗他们,终于露出笑脸来。   太守也把这两样粮食的吃食张贴告示告示给大家。   红薯跟土豆的确是可以当主食,但太单一,平日也可以吃点其他的粮食,可以跟豆子一直煮粥吃,蒸豆饭吃,也都能单独的煮熟蒸熟做主粮吃,甚至可以做菜,一些简单的菜谱也都说了说。   许沁玉三百亩田地,除了上交的粮税,佃户们上交的土豆跟红薯还有非常多,她都没有卖,全都运去饭庄里,给饭庄里加了不少新的菜肴。   土豆早餐饼,还有酸辣土豆丝,椒盐土豆块,肉沫土豆泥,土豆炖排骨等等菜肴。   至于红薯,做法也极多,拔丝红薯,红薯糯米饼,红薯是甜食,做出来的多得是也都是甜的,还能做成各种甜品,一时之间,许记饭庄也多了不少菜跟甜品。   土豆跟红薯味道好,加上又是新鲜吃食,点的客人还是挺多。   之前一些寻常百姓种的番茄,辣椒还有洋葱,也陆陆续续成熟,许沁玉收了不少回来。   现在入秋,饭庄跟酒楼那边就上了锅子,除了特有的涮羊肉锅子,自然就是番茄锅跟麻辣火锅,麻辣火锅没有牛油,香味少许多,但许沁玉用大棒骨熬出来的汤底,加上麻辣还有各种大料和猪油熬煮出来的,味道也是极好。   辣椒的辣味比茱萸辣很多也正了很多,即便是微辣,茱萸辣上不少。   但只要吃过一次的,几乎没有不爱这麻辣火锅跟番茄锅。   许沁玉熬的番茄锅底也极浓郁,吃番茄火锅时候,可以先喝汤在烫菜。   可以切一点水芹碎,再加上一些许沁玉自己做的肉粒,把煮开的番茄汤盛在装有芹菜碎跟肉粒的碗中,最后撒上一点葱花,这样一碗番茄汤就好了,喝起来汤汁浓稠,酸甜开胃,还有芹菜的脆甜,嚼起来还有肉粒的浓香,口感很丰富。   大部分人都是两种锅底都难以取舍,就点了两种合并的锅底。   所以即便是赋税加重,许记的生意还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第130章   然, 西南的百姓有了今年种出来的土豆跟红薯,其他州城百姓却没有这些农作物,一亩田地种出来的粮食,能有是四百斤都算不错, 就算家中有个几亩田地, 可交上一半的粮税, 剩余的粮食即便省着吃也不够一年的吃喝,只能用每月辛辛苦苦赚得那点银钱去买粮。   可粮税突然涨了这么多,粮食短缺, 自然引得市价上粮食价格增长了几倍,每个月好不容易赚的一点嚼用, 都不够买粮了,百姓们的日子开始苦不堪言,有些家里没什么银钱的,几乎一天就只吃一顿, 饿得头晕眼花。   即便西南有了土豆红薯这种高产的粮食, 可其他地方依旧苦不堪言。   这些粮食上交后,一些送往各处军营,一些就送到朝廷的粮库之中,作为储备的粮食, 也有些送到京城。   西南这些要上交的土豆跟红薯,历经一个月后, 也终于陆陆续续送到京城里。   因为是新的农作物,亩产量又如此高, 肯定要运往京城, 由着朝廷安排, 送往各州城让百姓们种植。   等这些红薯土豆送去京城后, 太后对这些新粮食也很是好奇,还让御膳房做了些出来吃,味道着实不错,她就给赏了些给大臣,还有皇亲国戚们。   剩余的才打算让售卖给其他州城百姓,让其他州城的百姓也开始慢慢种植这些农作物。   这两样农作物的亩产量可以高达三千斤的消息已经被不少州城的百姓知晓,刚把赋税调到一半,现在突然有了这样的农作物,如果真的能够种上,明年即便交上一半的粮食,也还有活路。   可让其他州城没想到的是,这些农作物的种子价格被抬的很高,比一般的粮种贵了几十倍,寻常百姓哪里买得起,也只有地主富商跟达官显贵们才买得起,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   而且即便西南有一半的土豆跟红薯被送去京,但被太后自己留了下,又赏赐了一些下去,剩余一些先要把剩余州城的土地种满根本不可能,至多也就是够一两个州城的土地来种植。   真正想要让这两样高产的农作物在整个大盛朝种开,起码还得个三到五年时间。   而这三年五年,税又如此重,还不知普通百姓们该怎么熬。   现在寻常百姓更是连这两样高产粮食的种子都买不起,许多百姓心里头就有些绝望。   以前先帝再世,他们也算安居乐意,地税才一成,等到新帝登基,连着涨了两次地税,头一次涨到二成,然后到三成,现在直接到了五成,现在距离新帝登基,也不过就短短五年多时间,他们的日子却越来越困难,往后可还有活头?   西南这边,祝太守知道后,也是脸色铁青,这些农作物当初都是周宴从其他国家花费很大力气还有银钱才弄回来的。   不然按照这个亩产量,还有又是新的农作物,种子的价格必定不会低,人家为了百姓,愿意把这些农作物的种子按照其他种子的价格卖给西南的百姓,现在西南百姓收获第一茬,本以为可以慢慢让其他州城的百姓也种起来,谁知这两样高产粮的种子竟又被炒到如此价格,百姓们哪里买得起?   所以等到冬日时,有些百姓就受不住,觉得日子没法过下去,加上没买到种子,就发生了一小波的动乱,一些百姓去抢了衙门,但也未曾伤人,只是这些人大部分都只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即便跑去衙门里头,拿的也都是家里的锄头跟一些乱棍,很快就被衙门的衙役给制服。   县令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把人都先给关在地牢里头,写了折子上报朝廷。   这种小范围的暴.乱,本也该由着朝廷定夺。   大臣们在下头商量着此事,盛元帝就坐在龙椅上打着瞌睡,还一直打哈欠,很是困乏的模样。   不少大臣觉得那些百姓也是因为家中日子过不下去才去衙门闹事,不如打了板子放回来,若再有下次,才流放边城做苦力,也算给他们一个警醒。   新帝却根本没注意到朝臣们说什么,他满脑子都只想回去跟宠妃待在一起食逍遥散,这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使劲打着哈欠眨眼睛,人也有些躁动不安。   盛元帝实在坐不下去,起身说:“今天就散朝了吧。”   大臣们愣住,“可是皇上,那些暴.乱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盛元帝不耐烦道:“既然都敢去衙门闹事抢东西,自然是全部拉去砍头,以儆效尤,不然下次他们岂不是都要攻打到京城来?想要抢夺皇位了。”说完,盛元帝甩袖离开,剩余大臣们面面向觎。   等这口谕送到暴动百姓的衙门去,县太爷也没法子,只能依照口谕来执行,也去牢房告诉这些百姓,这些百姓差不多有一百来人,得知后痛哭一场,辱骂盛元帝昏庸无道。   只是还没等到行刑那日,衙门就出了事,衙门里头看守牢房衙役被人迷晕,最后那群暴动的百姓不知被谁救了去,连着其家人也都被接走消失不见。   等到上报朝廷后,盛元帝也没太当回事,不过百来个百姓,难成大器。   而这些人却是为戚太傅所救,戚太傅本来也犹豫要不要反抗朝廷,他心中摇摆不定,直到知晓这些百姓要被盛元帝直接处死,实在不忍心。   戚家两百年的世家,即便告老还乡,家底也还是很足,他也有不少人可以为之所用。   动用这些人把这些百姓救了下来,又将起家人也都接走。   如今走到这一步,戚太傅心中知晓想要置身事外已经不可能。   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苦,迟早会有更多百姓坚持不住,选择反抗。   戚太傅接受了这么一批百姓,眼下已经不得不为以后做打算,他也派人去寻竖王殿下,他还是选择相信章明珠的话,若有竖王还有那封诏书,一切就好办了。   ……   远在几百公里外的一座极大岛屿之上。   现在岛屿之上,除了几百名的黑甲侍卫,还有陈义那波水匪跟其家眷,剩余都是裴危玄陆陆续续收的一些梁山好汉,或是一些走投无路人,另外还有几千个私兵。   这些私兵都是裴危玄同霍江招募。   买琉璃的银钱,全都是为了招募这些私兵。   不过,裴危玄也从未在这些私兵面前露过真面目,一直乔装打扮,他此刻面容也不过是个普通男子的模样。   这些私兵也一直由着他亲自教导,教他们打仗的一些阵法还有武艺。   这岛屿之上,眼下也是生机勃勃,到处都是人,粮仓里头也堆的满满。   这会儿裴危玄正在操练这些私兵,让他们十人十人过来同自己纠缠打斗。   霍叶刚从外头回岛屿,见到裴危玄还在操场上操练私兵,就在旁边等了会儿,等殿下把所有人都打倒在地,他才走了过去,裴危玄瞧见他,让士兵们原地歇息,他过来见霍叶,两人行至旁边无人时,裴危玄才问道:“如何?”   他派了霍叶还有另外十几人去京城打探消息。   如今因为赋税突然的增加,到处都有些乱了起来,所以他让人去京城打探消息,想知晓京城里头的一些动向。   霍叶把进来京城里头发生的事情跟裴危玄说了说,最后又把戚太傅女儿的事情同裴危玄说了说,最后才道:“因着戚娘子的事情,戚太傅对朝廷失望透顶,已经告老还乡,而且他老人家前些日子解救一波去衙门里头闹的百姓,如今他老人家也在寻你,看样子应该也是不满伏太后跟盛元帝,殿下,可要去见戚太傅一面?”   裴危玄暗声道:“可知戚太傅此刻在何处?我去见他老人家一面。”   他清楚太傅大人的为人,太傅一生守正不阿,以前大兄在世时,太傅也从未偏袒过任何一位皇子,站任何一位皇子,对所有皇子都是一视同仁,只同父皇谈朝政,绝无二心,不管是哪位皇子最后能立太子,他都会尽心尽力去辅佐。   而且太傅有不少学生,这些学生遍布京城还有其他州城的官场上,要是有了戚太傅,的确可以帮很多忙。   霍叶道:“知晓,殿下可要亲自去?”   裴危玄点点头,“我亲自去一趟吧。”   不过去见戚太傅之前,裴危玄回了许记一趟。   他是快马加鞭赶回去的,回到许记的宅子,已经入了夜,玉娘已经歇下,这会儿已经入了冬,天气寒凉,不过府里有几个小丫鬟守着,知晓他回来,帮着烧了热水,抬水去净房,他没有让小丫鬟们伺候,小丫鬟们也都知晓他的习性,不喜旁人近身,把水抬进去后就退下了。   裴危玄洗漱过后,在玉娘门前站了会儿,最后还是没进去,玉娘虽愿意同他在一起,但两人并未真的成亲,没有玉娘的首肯,半夜闯进玉娘房间,怕唐突了她,所以在玉娘门前站了会儿,他就回了房间。   许沁玉是翌日晨起才知道四哥昨儿夜里回来。   她先喊了小丫鬟端水进来,小丫鬟端了热水进屋,还笑眯眯跟她说,“娘子,姑爷昨儿夜里回来了。”   许沁玉惊喜道:“四哥回了?”   小丫鬟点点头,她才连忙洗了脸漱了口,出去见到四哥果然在庭院里面练剑,见到四哥,许沁玉提着裙角小跑到庭院里,笑问道:“四哥,你昨儿夜里就回了?怎得也不喊醒我。”   裴危玄温声道:“怕惊扰到玉娘歇息。”   许沁玉本想四哥回来不会惊扰她,她也挂念着她,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能转移了话题,“四哥,这都已经入了冬,今年还有没有活儿?”   裴危玄见她满目期待的模样,便有些不忍说出口。   许沁玉就知道了,四哥肯定还有活,她忍不住问:“那四哥能在家里留多久?四哥有几个月未回,饭庄那边多了不少新鲜吃食,四哥可以去尝尝。”   裴危玄过去抱住玉娘,俯身轻轻抵着她的眉心道:“只能在家里待上一日,明日就要启程。”   既然四哥只能在家里待一日,许沁玉今儿就没过去饭庄上工,打算陪四哥一日,朝食时简单吃了些,不过都是最近新出的朝食,土豆跟红薯做的。   现在许记的朝食还多了道杂粮煎饼,里面就加的有土豆丝,吃的人不少。   许沁玉也让四哥尝了尝,等到暮食时,自然是吃火锅。   这些东西可都是四哥的商队漂洋过海带回来的,如今也要给四哥尝尝正宗的火锅是什么味道。   两边都是红锅,不过一个番茄锅,一个麻辣锅。   裴危玄吃过后,也同玉娘道:“番茄锅底酸甜开胃,麻辣锅底麻辣鲜香,都很是美味,玉娘好手艺。”   以前的玉娘,也是厨子,只是不知道以前的玉娘是什么模样?   裴危玄即便早对真正的玉娘好奇,但也从未打算问过,只装作不知,只要玉娘能够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就好。   陪着玉娘吃过暮食,裴危玄就离开了,他快马加鞭两日后才赶到地方,见到了戚太傅。   无人知晓他们聊了什么,只知聊了整整一日,次日,裴危玄就带着戚太傅一家老小,还有那些百姓跟着裴危玄回去了,不过戚太傅并未跟裴危玄一起进岛,而是留在了岛外的一个小村子里头,那个村子距离岛屿有个几十里地的路程,帮着裴危玄处理一些其他事情。   戚芷清并未同父母回老家,而是跟着丈夫去了一个小镇上历练。   发生此事,戚芷清的夫君也未留在翰林院,而是跟皇上请求,去了其他小的县城历练,皇上也允了,等戚太傅离开时,他也带着妻子离开京城,这辈子,他都不打算再带妻子回去京城,哪怕他的仕途之路到此为止。   这个冬日,不少地方还是出现了大大小小许多乱子。   天太冷,没有足够的粮食,看不到希望,百姓们没有盼头,自然就会有人领着他们反抗,找朝廷要粮,打砸县衙。   有些倒也聚集起来不少力量,有些刚举起反抗的锄头,就被镇压住,各地都有点了乱七八糟的事情。   朝廷里,大臣们得知此事,都知是因何缘由才引起的,百姓们吃不饱,自然就容易生乱,现在不少地方都有些乱起来,大臣们就劝盛元帝应当把赋税改回去,五成的赋税对普通百姓来说,太过艰难,粮食产量太少,即便想要收取五成税,也该等两样新的农作物大范围种植后,百姓们即便交上一半粮食也能勉强吃饱,到时候在加重赋税才成。   可太后跟盛元帝哪里愿意等这几年,国库空虚,国库里面没了银子,苦的只有她们,对二人来说,他们是这些百姓的天,是世间最尊贵的,这大盛朝所有的田地都是他们的,如果不过是多交些税,就要造反,太后跟盛元帝自然不愿,派了官兵去镇压那些百姓们,让官兵们直接把闹事的百姓斩杀,不少百姓都死在了官兵的镇压之下,越发乱了起来……   其实这些起义的小队伍,大多都是佃户。   佃户既要给地主租子,还要交这个赋税,剩余的那点粮食,一天喝一顿稀的都不太够。   这样强行镇压,反而让一些队伍越发的壮大起来,有一伙百姓甚至占据了一个县城,里头的首领应当有些本事,伏太后派了不少官兵都未把这伙人给镇压住,伏太后甚至想让官兵直接用火攻,但里头还有不少无辜的百姓,伏太后清楚要是用太狠辣的手段,只怕会引起百姓们更大的不满,一时之间,也只能这样僵持着。   就这样到了年关,又开了春,那个镇子还未攻打下来。   其他地方又生乱,一时半会儿,伏太后跟盛元帝也有些后悔,不该把赋税调整的如此重,只是不等他们反悔些什么,西南就出了大事儿,西南竟被几千私兵攻占下来,连着饶州城的镇守边城的军营都被攻了下来,饶州城彻底沦陷,里头如今到底什么个情况,根本不曾知晓。   只知那些私兵自称黑甲军,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太后跟盛元帝不仅慌了,还有点懵,实在不知有着几万士兵的军营是怎么被几千的私兵攻陷的。   似乎那些黑甲君跟其他那些小打小闹的起义完全不同,他们非常正规,懂兵法和不少阵法,首领的带兵手段甚至比大盛朝不少军营里的将军都要厉害。   而饶州城被攻占就意味着,大盛朝失去了一座城池,这座城池却只是一个开始。   而伏太后跟盛元帝甚至不知黑家军到底背后到底是谁。   伏太后甚至想要派镇守其他边城的士兵前往西南,攻打黑甲军。   却被大臣们阻拦,要是动了其他边城的兵力,会被周边的国家趁虚而入,同样都是得不偿失。   伏太后气得在宫里摔杯子,问那些大臣,“那你们说,应当怎么办?难不成等着那劳什子的黑甲军吞并一座座的城池,最后攻到京城来,杀进皇宫里头,让这天下改朝换代?”   却不知这也一语成谶。   伏太后再气也无用,只能开始调集其他兵力去攻打这些黑甲军。   除了几个边城的兵力最足,其他州城的兵力并没有多少,如今也只能从其他州城调集,没想到,刚把其他州城的兵力调集过去,这些黑甲军就如同狡猾的狐狸,绕了个后,打得两座城池的太守措手不及。   短短两个月,到了春末的时候,西南又接连失去两座州城,几乎整个西南都要落到黑甲军的手中。   伏太后跟盛元帝甚至还不知这些黑甲军的首领是谁,只知领兵的是个容貌普通的高个男子,一身武艺却极强悍,几乎无人能近他的身。   ……   许沁玉自打刚入冬见了四哥一面,直到年关时候四哥都没回。   倒是年后正月里,四哥回来一趟,却只待了半天就匆匆离开,四哥回来说这世道开始乱起来,还有几趟活儿,可能今后一年半载都没空回家,他今日特意回来看看家人,也是让家里人放心,他出门在外,会小心些的。   许沁玉知道四哥回来,肯定还是为看她一眼,她也知晓这世道有点乱了,并未劝阻四哥什么,只是让四哥在外做营生一定要保重自己。   其他地方有些百姓起义的事情,许沁玉也已经听闻,其实连着许记的营生也受到些影响,不仅是许记,饶州城内的其他一些商铺也都差不多。   因为大家都知道世道可能要乱起来,自然就不如以前舍得花银钱,都担心以后世道会如何,还是多存些银钱比较好。   许记的生意少了一小半,许沁玉倒也不是很在乎生意,她只盼着莫要真的乱世来临。   等到正月结束,四哥离开半个月后,西南这边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那天,许记刚吃过暮食,客人都回了园子歇息,饭庄里头的伙计们也都忙完回自己的房间准备歇息,远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还有火光冲天,挨着军营最近的许记还有附近的村落全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还从窗牖看到漫天火光。   所有人都被这声音跟火光吓到,被惊醒过来,穿上衣裳,开了房门出去瞧,只看出是军营那边出了事,无数的嘶吼声从那边传来。   许沁玉准备已经准备睡下,听见这声响后,她脸色都变了,连忙出门,上了后面一个瞭望亭,见到军营那边火光冲天。   她心头惊跳,不知军营那边发生了何事,但军营出现这动静,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儿,难不成是邻国攻打了过来?不对,若是邻国,并不会是这个方位,而是另外一侧,所以军营里头到底发生了何事?   闻氏跟其他人也都被惊醒过来。   除了闻氏跟宁姐儿过来寻她,祝氏带着两个孩子待在房里,没让孩子们出来。   闻氏跟宁姐儿见到远处冲天的火光,也都吓得不轻,面色发白。   宁姐儿喃喃道:“军营那边出了何事?”   还是闻氏当机立断道:“军营里头肯定出了事,许记又在城外,若真出事,许记挨得太近,想避都避不开,还是把所有人喊人,先进了城再说。”   许沁玉摇头,“不成,饶州城现在宵禁时间,城门都没有打开,想回城里都不可能,现在只能让所有人打起精神先去山里躲躲,要是有人攻了过来,躲在山里也方便逃去其他地上,这山连着山,想找到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我再让莲花跟霍叶他们偷偷去军营附近打探打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131章   闻氏跟宁姐儿听了玉娘的话, 立刻回去跟祝氏一起简单收拾了两样衣裳,又装了些金叶子在包袱里,以防万一。   好在玉娘赚的银钱都存在钱庄里头,宅子这边留的只有些防身用的碎银子跟金叶子, 把这些都装在包袱里面, 又去玉娘房间里帮着玉娘也收拾了两身衣裳。   许沁玉这会儿正在瞭望亭吹口哨喊白玉跟墨玉回来。   平日两只虽然经常跑去山里, 但只要她吹口哨,白玉跟墨玉即便在山中也能听见,会从山里头回来。   许沁玉这刚吹完口哨没两声, 竟已在远处瞧见白玉跟墨玉的声音,应当是它们也听见军营那边的动静, 担心许记饭庄出事,所以就从山中跑了回来。   许沁玉带着两只回去时候,闻氏跟宁姐儿已经把东西收拾好。   瞧见白玉,闻氏也有些担心, “玉娘, 带上白玉会不会吓着大家?”   自打饭庄建成这差不多有两年时间,白玉都没在饭庄那边露过,饭庄伙计们都不知道东家还养了这样一条大白蟒。   许沁玉道:“娘别担心,现在特殊时候, 一会儿跟伙计们说声就好,白玉看着虽然庞大粗壮, 有些唬人,但真要是遇见敌人, 也足够把敌人给吓唬住, 所以带着白玉也安心些。”   闻氏点点头, 一家人带着包袱过去饭庄。   这会儿饭庄里头的伙计们都已经穿好衣裳出来, 都有些担心军营那边的动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朝着军营那边张望着,就见东家从宅子那边过来,可跟在东家身边的,除了东家的家人,竟还有……   所有伙计都倒吸了一口气,他们竟在东家身后瞧见一条至少三米长,有人腰身那么粗壮的一条大白蟒。   众人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发软。   东家身边还跟着一头豹子,那头豹子,他们认得,是东家养的,叫墨玉,偶尔还能在饭庄里头瞧见它,不过大多数时候它也会避开人。   见到众人想跑,许沁玉朝着他们招招手,处于对东家的信任,所有的伙计们这才站在原地,但都有些脚软。   许沁玉回头示意白玉先莫要跟她过去,她走到许记伙计那边,同她们说,“大家莫要怕,这是白玉,也是我从小养到大的,比较通灵性,不会随意伤害人,因着军营那边,暂时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大家最好先跟我一起进山里躲躲,有了白玉跟墨玉,其他猛兽即便遇见我们也不敢随意靠近。”   军营出事,她们又是距离军营最近,无法进城,肯定要去找地方躲避,不能继续待在饭庄。   大家这才安心些,又忍不住看了眼远处的白玉。   它就一整条直愣愣的躺在那,一动不动,东家不让它靠前,它就真的不过来。   不为知道,竟突然觉得这大白蛇有些憨厚的样子。   大家被白玉这才一打岔,心里突然就没那么紧迫。   许记现在留在饭庄的伙计加上厨子还有守卫还有其他管事儿以及客人们,差不多有两百多人,许沁玉让功哥儿还有陶齐他们先把人带去山里,她随后就到。   等着大家陆陆续续进山,许沁玉去见了霍江跟莲花,同他们道:“劳烦两位跑上一趟,过去军营那边瞧瞧是什么情况,若真是敌国攻打,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   霍江跟莲花心里当然知晓军营那边是什么情况,应该是殿下带着人攻了过去,但肯定不会有甚伤亡,这些守卫边城的士兵也都是好兵,殿下应该是有把握可以拿下饶州城。   不出意外,明日饶州城的太守府还有军营都会归顺殿下。   莲花都不敢看许沁玉,只假装看着军营那边冲天的火光。   还是霍江说,“主子放心吧,我跟莲花这就去看看,主子先进山去,不用等我们,等探过消息后,我跟莲花会立刻进山寻主子。”   许沁玉点点头,看着霍江跟莲花离开。   她也带着墨玉跟白玉上了山。   众人躲进山中,天色已经很黑。   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霍江跟莲花才回,霍江告诉许沁玉,“主子别担心,并不是邻国攻打过来,也不是其他什么匪寇,好像是哪里来的起义军,应当是不满朝廷所作所为,所以才起义了。”   许沁玉倒是松了口气,这半年来,其他州城陆陆续续都有些起义军,但都不怎么成气候。   第一次瞧见敢攻打军营跟州城的起义军,看样子,这波起义军应该很是壮大。   只是这些起义军若真攻占了军营,真要有太大伤亡,定也瞒不住邻国,会让他们趁虚而入。   所以不管是什么缘由引起的战乱,受苦受难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霍江又说,“主子别担心,我跟莲花在那边看了看,好像没什么伤亡,那些起义军并不想伤人,只是把军营的将领都给制服,把虎符给夺了。”   许沁玉有点愣住,擒贼先擒王,但这军营的首领也被擒住的太快了些,连着虎符都被这么轻易地给夺走了吗?   连着闻氏都觉得有点古怪,以前长子是带领过西南边城的士兵,曾言他们骁勇善战,非常勇猛,怎么得这次轻易就被起义军给制服了?   不过只要无人伤亡就好。   看样子这些起义军应当也是不愿伤害无辜。   许沁玉道:“那我们可还要待在山里?”   霍江说:“依我跟莲花所瞧所见,那些起义军非常严明,遵纪守法,不像普通起义军,一个人都没伤害,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也不会伤害咱这些普通百姓,主人不如带着人回去歇息,等明儿我再去打探下具体消息。”   既然霍江都说那些起义军不是坏人,许沁玉这才又带着人回了饭庄歇息。   只不过这一夜,饭庄里头的人肯定还是忐忑不安,睡的都不怎么安稳,许沁玉也是噩梦连连,总是梦见敌军攻来饭庄,把所有人都抓了,还让自己去做饭给他们吃。   早上醒来的时候,许沁玉都还有点懵。   饭庄里还有其他客人,朝食肯定还是要做,许沁玉正好也不想继续待在宅子里,就过去饭庄那边做朝食。   连着闻氏宁姐儿跟祝氏,还有两个孩子也都一起过去,人多,心里头也能安定些。   许记的客人大部分都是饶州城内,因为军营被攻陷,食客们知道这些起义军即便不会乱杀无辜,但心里还是慌乱,吃过朝食就启程回了城里,结果半个时辰后,全都原路返回,因着饶州城根本没开城门,现在都还不知里头的情况。   所以他们也只能回许记先待着。   许沁玉免除食客所有的房费,朝食跟暮食也都只收了一半的价格。   就这样,食客们人心惶惶,每日都会派人去饶州城一趟,看看城门都开了没。   这些食客的家人,大部分都还在城内,城门一直不开,自然心急如焚,即便许记吃食味道再好,都有些味同嚼蜡。   等到第三日的时候,饶州城终于开了城门。   霍江送了食客们进城,也去城里头打探了下,回来告诉许沁玉,“城里的铺子都没开,应该是攻军营那一日,城内也安排了人,直接攻占了太守府跟衙门,这几日估摸着也是在城内处理庶务。”   旁边的祝氏担忧问道,“什么铺子都没开吗?那城内可有什么伤亡?太守府如何?太守大人一家又怎么样?”   城里头,让祝氏最记挂的人,自然就是亲弟弟祝太守。   霍江摇头,“并无伤亡,我也偷偷潜去太守府瞧过,太守府一家都还在太守府内,只是限制了行动,其他都还好。”   祝氏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霍江也实在不好告诉王妃她们,太守府的确被攻占,但太守并没有被囚禁,如今还在太守府处理公务,只是太守一家都不得外出。   恐怕殿下这次行动,太守早就知晓了。   如今霍江也不好直接告诉王妃她们,起义军就是殿下,不然王妃她们就得整日担忧殿下安慰,也怕被人无意暴露殿下身份,到时候王妃她们就会有危险,索性继续瞒着,等以后真打去京城了再说。   从殿下领兵那一刻,就未真面目示人,不过就是担心给京城里头的新帝和太后知晓。   要知即便裴家只剩下殿下跟七皇子,但京城里头,还是有些亲眷在,王妃的娘家更是都在京城里,加上朝堂之上还有之前一些支持大皇子的朝臣,牵连甚大,要是给太后新帝知晓起义军是殿下,太后跟新帝定会把这些人都抓了威胁殿下,所以只能瞒着自己的身份。   许沁玉知道太守没事,也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许记暂时就没什么客人,她让许记的伙计分成两批放了长假,回家去看看。   这整整一个月,许记几乎都没什么食客来,不过许沁玉还是给许记的伙计们发放了半数的工钱。   其实这一个月里,饶州城内的商铺都陆陆续续开了些,但街上百姓还是不怎么多,直到要开始农忙,大家才都愿意出门还是忙农活,街上行人才多了起来。   似乎整个饶州城跟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太守府跟衙门前更加森严,街上巡逻的官兵也都有些面生。   直到农忙开始,衙门跟太守府前都张贴告示,饶州城下辖的村镇上的粮税只用抽取三十分之一做税,商税稍微复杂了些,但基本也是在三十分之一左右,商税标准还不一样,也就是赚得少,交的商税甚至不用三十分之一,交的税也比较少,赚得多,上至封顶的商税也就三十分之一,相比之前的二成,再到五成,这个商税已经算很少了。   百姓们更是不敢置信,粮税只抽三十里头的一,也就是一亩田产三千斤的红薯土豆,只用交一百斤,要是按照之前新帝的赋税,要上交一千五百斤,现在三十抽一,先帝在世时都未曾有过。   百姓们可不管,立刻就对起义军亲切起来,觉得要是这些人当政可比京城里头的皇帝好多了,京城里的皇帝逼的百姓都没了活路,这些起义军是百姓出身,更是知晓百姓的疾苦,会为百姓着想。   何况人家攻占了饶州城,也未伤害任何人,这些起义军纪律分明,从不骚扰百姓。   大部分百姓已经开始对起义军亲切起来。   但目前也只是饶州城下辖的村镇改了赋税,毕竟西南其他州城还攻打下来。   等到第二个月,许记陆陆续续有了些食客,但跟以往相比,还是少了许多。   等到春末时,太后跟皇帝果然调遣其他州城的兵力来攻打饶州城,真要打起来,肯定也会伤及无辜,或者伤到城内的百姓,霍江就先让许沁玉把许记关了,去城里待些日子,伙计们也都先回家去。   许沁玉带着家人进了城。   饶州城里她未置办宅子,不过宁姐儿租的铺子后面有个院子,一家人就先住在宁姐儿租的铺子后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也有,许沁玉就买了些米面粮油还有菜囤着,每日朝食跟暮氏都是自己做来吃。   有闻氏宁姐儿跟祝氏帮忙,她就炒个菜,其他洗切扫洒的活儿都是她们做。   这段日子,倒是难得清闲起来,算是许沁玉来到这个地方最清闲的一段时日。   没过几日,果真有其他将领带着官兵打来,但饶州城驻守黑甲军直接关了城门,不跟这些官兵打。   许沁玉在城里住了几日,就知这些起义军叫做黑甲军,纪律森严。   其他两个州城来的将领又不能强攻,因着城内还有百姓。   倒是京城送了密信,让他们强攻。   两军的将领犹豫不决,里头的百姓都是无辜,直接强攻,百姓们也会受到牵连,死伤无数,他们下不去这个手。   只是不等他们做下决定,后方探子来报,说黑甲军攻到了他们的州城。   这下好了,也不用强攻了,家都被人偷了,还打什么打。   西南也就三个州城,现在三个州城都已归顺黑甲军,也就是说,整个西南都已在黑甲军的麾下。   顺利到让人有点出乎意料。   因着西南已经沦陷,太后气得不行,朝臣也开始慌乱起来,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真要让把起义军攻来了,他们这些官宦还有世家功勋,也不知会是何等命运,西南的兵力是几个边城最足的,也就是现在大盛朝最强的兵力都已被黑甲军收服,攻到京城来,怕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甚至这些黑家军收服西南才短短三个月而已。   京城里头人人惶惶,西南这边,百姓们的日子已经恢复如常,甚至百姓面上都比以往的笑容要多。   农作物都已经种了下去,今年看样子又是个丰收年,等到秋收的时候,才用三十抽一的赋税,百姓们自然乐呵呵,有了这么多存粮,即便来年有点什么天灾人祸,也不怕担心饿肚子了。   许沁玉就在饶州城里待了半个月,等到另外两个州城被黑甲军拿下,又过几日,两个州城的将领也领着官兵归顺黑甲军,回到原来的州城,许沁玉也出了城回了许记。   等到夏日时,许记的生意好了不少。   西南的生活已经恢复如常,许沁玉心里却很是担忧,四哥自打正月离开后,就一直没在回来过,只有夏初时,四哥送了封家书回,只说因为战乱的原因,路上会耽误许久,恐怕今年都不太可能归家,让玉娘好好照顾自己,不用太担心他。   可许沁玉哪能不担心,西南平静如常,可外面的世道还是很乱。   她只希望四哥能够平平安安,至于其他,也知盼着这次的黑甲军首领以后勤政爱民的明君,莫要登上那个位置之久就被迷了眼,只贪图享乐,她能够看得出这个黑甲军的首领是个有本事的,不然也不会又在短短一月内,攻下另外一座州城,一路朝着京城逼近。   她并不知黑甲军的首领是谁,只听闻这些黑甲军的首领是个容貌很普通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记的生意越来越好。   关于黑家军的事情,许沁玉也只是从霍江口中听闻黑家军的一些事情。   霍江帮着她打听了不少事情,每次说起黑甲军时,霍江都是眉飞色舞,提起黑甲军的首领时,他更是眼睛都更加亮了些,显然是从崇拜黑甲军的首领。   西南这边的百姓提起黑甲军跟霍江差不多神情,因为到了秋收时,百姓们果然只交了三十抽一的赋税,一筐筐一袋袋的粮食,百姓们都可以搬回自己家中,有了囤积的粮食,百姓们也能敞开的肚皮吃饱。   这些土豆跟红薯,煮起来又好吃。   但这两样并不能单独做出主食,所以西南也不是所有土地都种植了土豆跟红薯,依旧还是每家拿出一半的田地用来种土豆跟红薯,其他田地种植上其他农作物。   秋末时,许沁玉又收到四哥家书,四哥说,年底时候,或许就能回家了。   许沁玉也只以为四哥说的是,年底时候,四哥就能回来饶州城。   再有三个月,四哥离开就要满一年了,闻氏她们也很是担心裴危玄,不知他在外如何,乱世时,商队虽然更赚,但危险性也更大。   后来,天儿一日比一日冷,霍江几乎每隔十天半月都会跟许沁玉汇报下黑甲军的动向。   黑甲军打到了通州,通州距离京城已经极近。   等到中冬时,许沁玉听闻,黑甲军已经打到了京城。   她不知京城里头的情况,但原身的爹娘弟弟,还有舅家人都在京城,许沁玉这几日有些茶饭不思,担心他们受到伤害,她不担心黑甲军伤人,只是担心太后跟盛元帝会用百姓们威胁黑甲军,这可是太后跟盛元帝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毕竟这些黑甲军一路攻打过去,几乎没什么伤亡,百姓们更是一人都未伤亡。   也正因如此,有几个州城都没打,直接投了。   所以许沁玉也很担心京城的情况,但她又隐隐有些期待,若黑甲军真的攻占京城,打到宫里制服了太后跟盛元帝,而百姓们无忧,就能改朝换代,要是改朝换代了,是不是她也能够回京城去了?她想回去看看原身的爹娘,成为原身这几年,她早继承了原身的感情,对原身的亲人也都亲情,她想回去看看他们。   只是黑家军到了京城后,什么情况她也不曾得知。   霍江打探个消息也得七八日才能传过来,至少还得好几日才能知道京城的情形。   许沁玉知晓急不得,现在又到了腊月,她开始腌火腿,今年还是打算腌制个五千条左右。   今年一整年,因为世道有些乱,许记的生意一直不太好,前年腌制的火腿还有剩余,去年腌制的今年才能吃,还有不少,但许沁玉还是打算多腌制些,等这世道过去,多余的火腿也能让商队帮着运送其他州城售卖,火腿可以放,放个几年,生食的火腿味道会越醇厚香浓,味道更好,放一放反而更好,所以多腌制些也没问题。   接下来半月,许沁玉一直忙着腌制火腿。   再有半个月,就该过年,京城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这两次,她问霍江知不知道京城里头的动向,霍江也只是欲言又止说不知。   许沁玉也没别的人还有渠道可以打听到京城的消息,要是没人快马加鞭递消息过来,按照这个时代的通讯路程还有法子,京城里头的动向至少一个月后才能传来西南这边,她也只能静下心忙自己的。   又过了两日,饭庄那边忙完暮食,许沁玉就回了宅子。   还有半年就要到年关,年底有些忙,许沁玉要看不少账本,田地的账目,还有许记酒楼跟饭庄的账单,后半年的生意还不错,都要重新查一遍。   宁姐儿的铺子现在生意也极好,年底也会查账,两人都待在许沁玉这边的屋子算着账本。   屋里还摆着银霜炭,虽然暖和,但有些闷,闻氏推开窗牖看了眼,回头跟儿媳和女儿说道:“看这雪小了些,明日不知会不会停。”   还好西南的雪不算大,连下个几天,也就到脚踝处,几乎都是下下停停。   闻氏看完给窗牖留了个小缝透气,陪着女儿跟儿媳算账。   算完账,三人才回房歇下。   次日一早,许沁玉早起,她还要过去饭庄那边做朝食。   许记的厨子越来越多,基本已经不怎么用她操心,但她每日还是会过去帮着做朝食跟暮食。   许沁玉还打算过些日子,写几本菜谱出来,上下五千年那么多美食传承,即便是教徒弟,都不知得教到猴年马月,不如写成菜谱,一些家常菜谱,还有一些食单,各式小吃等等,都能写下来让世人翻阅,更好的传承下去。   许沁玉正想着,喊让丫鬟送了热水进屋洗漱,准备一会儿过去饭庄那边。   今年饭庄依旧不歇息,开始预订今年年饭的食客,许沁玉一会儿过去还得看看。   许沁玉又忍不住想到四哥,她与四哥已经整整一年未曾见面。   许沁玉忍不住叹息了声,她刚穿好衣裳,丫鬟端了热水进屋,许沁玉洗漱好,把水端到外面泼在庭院里,就见另外个小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脸色煞白煞白的,许沁玉见状,忙问道:“春桃,你跑什么?跑慢些,是不是饭庄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她能想到的也就是饭庄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但饭庄现在都还未开始做朝食,门都还是关着的,能出什么事?难不成是住在园子里的食客出了事?   许沁玉心里也咯噔一声,有些担心起来。   春桃只是摇头,跑到许沁玉面前站定,她才白着小脸气喘吁吁说,“娘子,外面来了好多侍卫,把,把咱们宅子都给围住了。”   春桃一直在看守门房,平日宅子有人敲门,都是她进出帮着传话。 第132章   许沁玉听见这话愣了下, “侍卫?怎得会有侍卫上门?”   饭庄这边就只有霍江跟莲花他们二十来个护卫,是没有侍卫,饶州城里有侍卫的官宦人家可没有几家,何况许记饭庄这三年来, 食客们对饭庄都是好评如潮, 许记从来没跟城内的达官显贵结仇, 怎得会有侍卫把宅子给包围了?   春桃摇头,“奴婢也不知,方才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奴婢去开门,就, 就看见一群身穿黑色盔甲的侍卫把宅子围住了,还,还说要见许记的东家您。”   穿着黑色盔甲的侍卫?   许沁玉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她知道那些黑甲军穿戴的就是黑色盔甲, 难不成外面那些就是黑甲军, 但自打一年前饶州城被黑甲军接管,她跟黑甲军并无交集,连着黑甲军的小头领都没见过,也从未见他们来许记用饭食。   但许沁玉此刻也不清楚外面的到底是不是黑甲军, 毕竟现在黑甲军都已经打到京城里头去,京城里面还不知什么样, 留在饶州城的黑甲军只是少数。   所以这些侍卫到底是什么人?过来许记所谓何事?   不管是出了什么事儿,许沁玉都得出去看看, 许记饭庄又没偷税漏税, 对待食客也是尽心尽力, 所以她不怕事。   许沁玉道:“我出去瞧瞧。”   春桃嗓门大, 宁姐儿跟闻氏也早听见她方才说的话,闻氏跟宁姐儿已经穿好衣裳从屋子里头出来,听见许沁玉这般说,两人立刻道:“玉娘,我随你一块去瞧瞧。”   “四嫂,我陪你一起去。”   许沁玉点点头,三人朝着院门而去,春桃也急忙跟上,一直跟在许沁玉身边的墨玉也跟在她身侧一起朝着大门走去。   其实春桃还没过来通报前,许沁玉还在屋里洗漱时,墨玉本来也睡在她房间窗牖下,突然就竖着耳朵跑出房,来到庭院里,竖着耳朵一动不动,直到春桃进来通禀,它才又看春桃一眼,但还竖着耳朵,显然早已知晓外面有什么动静。   许沁玉见到墨玉跟着她一起,心里安心不少。   入了冬,白玉就不知道窝在山里那个地方冬眠起来,本来蛇类冬眠通常都是三到四个月,不吃不喝,没人去吵也不会惊醒,但白玉不同,它十天半月还会回来一趟,回来后没两天就又跑山里。   所以这会儿白玉就不在,只有墨玉跟着。   四人跟一头威风凛凛的黑色豹子朝前走着。   天气阴沉沉,雪花还在飘落,地面积攒出一层白雪,许沁玉盯着地面被踩出咯吱咯吱声的皑皑白雪,心里跳得有点厉害,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点古怪,她不觉得宅子外的侍卫会对她还有许记有什么危害,但这么多侍卫,实在古怪得很……   很快就到了宅子门口,绕过影壁,许沁玉就见院门还关闭着,应该是春桃见到外边这么多侍卫,要进来通传声,就又赶紧把宅子大门给关上了。   那些侍卫既没有强行闯进来,所以来寻她,肯定不是坏事。   难不成还是什么好事?   许沁玉心里又古怪又茫然。   春桃跑过去,拉开宅子朱门色大门,许沁玉就见到外面的情况,的确如春桃所言,外面站着一排穿着黑色盔甲的侍卫,且这些侍卫面容都特别严肃,一眼过去,差不多就几十个侍卫。   而这些侍卫见到许沁玉、闻氏跟宁姐儿出来,唰得一下,全都右脚后撤,抬起左手臂,俯身行了大礼,随后这些侍卫喊道:“恭请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和公主回京。”   许沁玉沉默了下。   闻氏跟宁姐儿也同她差不多模样,似乎都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春桃更加不用说,一脸呆滞的望着眼前这些行大礼的侍卫,这些侍卫在作甚?   许沁玉有点茫然……   什么?什么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公主?是在同她们说话吗?   喊的她们?   可她们怎么就成了皇后娘娘,太后和公主?   不对,如果她们要成了皇后太后和公主,就只能说明,四哥成了皇帝??   四哥做了皇帝,她才能成为皇后,婆母才能成为太后,宁姐儿才能成为公主。   许沁玉终于反应过来,却还是不敢置信,脑子里空白一片,总觉得像是做梦,难不成还在梦中没有醒过来吗?   四哥怎么就成了皇帝?难不成那些黑甲军的首领是四哥?   四哥说的跑商,竟是带着黑甲军打去了京城?   许沁玉脑子乱成一团,又心乱如麻。   闻氏跟宁姐儿和她差不多。   宁姐儿小脸都有点白了。   三人终于反应过来,相视一眼,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闻氏先开了口,“你,你们……”   这时,这群黑甲侍卫里出来一男子,男子容貌并不算出众,比较普通,他正是霍叶,自打进了京,攻进宫里,擒下太后跟盛元帝后,从擒下太后跟盛元帝那一刻,不管是殿下身为竖王,还是身为他们这些起义军的首领,殿下已经不是殿下,而是当今圣上。   圣上擒下太后跟盛元帝后,最不放心的自然是边城的家人,就让霍叶亲自领了一队人,快马加鞭赶回边城,接皇后她们入京。   霍叶道:“微臣是圣上身边的大统领,特受圣上的令,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公主你们回京。圣上这些年谨小慎微,一直未曾暴露过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是怕太后娘娘你们担心,如今大事已成,最不放心的也是太后娘娘您们,太后娘娘放心,圣上这皇位既是民心所归,也是继承正统,当初先帝留下了一封册封大皇子为太子的诏书,圣上找到了那封诏书,也替大皇子追加谥号,太后跟盛元帝已招,当初是他们毒害了先帝。”   闻氏闻言,终于忍受不住,捂着眼睛,眼泪一滴滴从指缝中流落下来。   宁姐儿跟许沁玉也都不好受,都红了眼眶,她们都没劝闻氏,只是让她哭个痛快。   此刻,祝氏也领着芫姐儿跟凤哥儿也出来了。   她是过来正院寻玉娘她们寻不着,听丫鬟说外面有一大堆侍卫把宅子包围,玉娘她们出来查看,祝氏这才领着两个孩子寻了过来……   霍叶见到祝氏跟凤哥儿还有芫姐儿,立刻道:“恭请祝老太夫人还有郡主王爷回京。”   祝氏跟两孩子一脸茫然。   霍叶又把方才说的话跟三人说了说,三人的茫然终于变成了震惊。   祝氏甚至有些吓着,身子都有些抖。   许沁玉怕外祖母吓到,加上外头还在飘雪,就道:“先进屋再说吧。”   今天肯定是没法过去饭庄那边做朝食了,不过她还是让春桃过去饭庄那边说了声。   春桃还是一脸恍惚,“好,好的,奴婢这就过去同饭庄那边说声。”   等许沁玉领着家人,还有霍叶进去宅子里说话,其他侍卫都还留在宅子外头。   春桃也是心神恍惚的朝着饭庄跑去,她连何时跑到饭庄里头都不知,还埋头朝着后厨冲,是被陈氏一把拉住,陈氏道:“春桃,你埋头往里头冲啥,小心撞到后厨的热锅热汤水,把自己烫着,东家呢,怎么你过来了?”   春桃恍惚抬头,喊了声陈婶。   陈氏是跟了许沁玉好几年的活计,当初许记食府开业第一年,就招了陈氏,还有林氏跟袁氏,许记食府最先的三个女伙计,都跟着许沁玉过来饭庄这边三年了。   陈氏道:“春桃,你这是咋了?咋脸都是白的。”   春桃吞了下口水,说道:“陈婶,今儿娘子不过来做朝食了。”   陈氏道:“行,我一会儿去后厨说声,东家应该也是累了,今日歇一日吧?”   春桃眨眨眼,“陈婶,以后娘子都不会过来饭庄做朝食跟暮食了。”   娘子都成皇后了,肯定要进京享福,怎么可能还会继续给人做饭食吃呢,皇后做的吃食,谁敢吃哇,不过她曾经也吃过娘子做的吃食……   春桃突然觉得有点腿软。   陈婶楞了下,“你这孩子,瞎说甚?这不是诅咒东家。”   陈婶觉得,大概除了东家生大病或者残疾没法再做吃食,才会如此。   “陈婶,不是,不是诅咒东家。”春桃又吞了下口水,“娘子成皇后了。”   “啥?”陈氏以为自己听错,“皇后?啥皇后?”   春桃道:“方才有一群侍卫把宅子那边围了起来……”   她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跟陈氏说了遍,说得详细极了。   陈氏听的目瞪口呆,最后喃喃道:“难不成是我还在做梦?怎得做了如此奇怪的梦,唉哟,疼死我了,不是做梦啊。”   陈氏一边念叨着,一边掐了自己大腿根一下,疼得她的眼泪都出来,才知根本不是做梦。   春桃噗嗤笑出声来,“其实我到现在也还以为是做梦呢,婶子这样想也很正常,那婶子跟后厨的人说声,我就不过去了。”   陈氏脑子都还是懵的,她觉得东家要成为皇后,那肯定是因为东家的男人成了皇上,东家的男人,不就是个很好看的绣花枕头,只会在外跑商吗?咋就成了皇帝?不是那些黑甲军的首领打到京城去了吗?难不成东家的男人就是黑甲军的首领?   陈氏呆住。   春桃又喊了一声,她才回神,回神就问,“那,那东家的事儿能跟其他人说吗?”   春桃觉得这事儿肯定瞒不住,娘子都要跟那些侍卫一起回京,而且娘子也没让她守口如瓶,“应该能说吧,娘子都要跟那些侍卫回京了,饭庄这边肯定要交代清楚。”   等到春桃离开,陈氏都还站在原地。   这事儿实在太过震撼,她跟了几年的东家竟成了皇后娘娘,我的天老爷哟,她还吃过皇后娘娘做的朝食。   不止她吃过,半个饶州城的人和源宝镇的人都吃过,等以后他们知晓后,肯定也跟她差不多。   春桃回去后,宅子外面的侍卫都还站着,哪怕她走过去,这些黑甲侍卫都没看她一眼。   宅子里头。   霍叶的意思是,今日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就启程进京,现在水路封了,只能走官道,马车甚的都已经准备好,也不用许沁玉她们担心,走得快,二十天就能回京。   许沁玉一直没说话,她不可能听霍叶说,就信了他的话,毕竟她从未见过霍叶。   不对,她见过,这人以前在源宝镇的许记食肆吃过东西。   只是没有见过四哥同他在一起,所以还是不会轻易信他的话。   而且她从未想过,四哥会做皇帝。   最后还是霍叶拿出四哥写给她的家书,最后霍叶还说,“皇后娘娘手里头是不是有一根海棠色的琉璃簪子?那跟簪子是圣上当初去尔莱国亲手打制的,说是要送给皇后娘娘您,那次是属下跟着圣上一起出海的。或者可以喊霍江同莲花过来,许记的护卫都是黑甲侍卫里的人,是圣上的亲信,当初圣上担心皇后您跟太后娘娘的安危,所以才调了二十来个黑甲侍卫做饭庄的护卫。”   许沁玉这才相信。   那根琉璃簪子,直到现在她都没带出来过,除了家里头的人,其他人不可能知晓,就连春桃她们都不知道她有这样一根琉璃簪。   既然霍叶说得都是真,肯定要启程回京了。   闻氏道:“玉娘做决定,玉娘觉得我们该何时启程?”   许沁玉思忖片刻说,“一会儿我过去饭庄那边说声,至于其他行李,也没甚可以收拾的,就是几样换洗衣物,娘你们的贵重衣物和首饰可以单独收几个箱笼,到时候让霍统领后面让人送回京城,我们可以先启程。另外就是墨玉跟白玉,墨玉在宅子里头,随时可以跟我们一起出发,但白玉还在山林里,白玉这些年一起跟我在一起,它下山要是找不到我,恐怕会生乱……”   霍叶立刻道:“皇后娘娘不用担心,圣上说,白玉跟墨玉都很有灵性,只要皇后娘娘留个信物下来,到时候同白玉说声,白玉就会跟黑甲侍卫回京。”   许沁玉听他喊自己皇后娘娘总觉得有些别扭。   没什么真是感,总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而且她就是个厨娘,哪里会做什么皇后,何况四哥现在是皇帝,但她跟四哥的姻缘是阴差阳错,跟四哥之前也就是谈谈恋爱,都还未曾同房,她做不来皇后,她只会做菜……   或许也是该回京一趟,但并不是进宫做皇后,她回京看看原身的家人,再跟四哥说清楚,而且她也放心不下自己的酒楼跟饭庄,这些是她的心血。   许沁玉垂下眼眸。   既然决定回京,霍叶就开始准备起来。   许沁玉怕闻氏跟宁姐儿瞧出自己的异样,笑道:“那娘跟宁姐儿还有外祖母你们先收拾东西,我过去饭庄一趟吧,肯定得安排妥当。”   闻氏点头,“玉娘快去吧。”   许沁玉起身,离开院子,慢慢朝着饭庄那边而去。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不愿跟四哥继续在一起,缘由很简单,四哥以后是皇帝,后宫会有无数个妃子,四哥要为皇家开枝散叶,要迎娶京城那些世家还有重臣的女儿们稳固皇位。   她又只是个厨娘,什么都无法帮上四哥,也不懂这些,更加没法面对自己被困在后宫,只会跟其他妃子争宠。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接受这样的夫妻关系,索性就趁着现在她和四哥还没有什么,早早放手,想来四哥虽不爱说话,但也是谦谦君子,会让她离开。   许沁玉抬头看了眼暗沉的天儿,又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不管如何,四哥能做皇帝,能为大皇子还有先帝报仇,真的是很好,她希望四哥以后都顺顺遂遂。   她恭喜四哥能够做上帝位,四哥很好,又知百姓疾苦,以后一定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以后的大盛朝说不定真的会迎来一个太平盛世。   许沁长吁了口气,心底还是有点闷闷,不管如何,她对四哥的感情是真的,想要放手,肯定还是会有些难过。   很快就到了饭庄那边,陈氏已经把东家成了皇后娘娘的事儿都跟饭庄的人说了。   饭庄所有的人都是震惊又迷茫,总感觉跟做梦一样,这会儿见到许沁玉都有些拘束。   现在时辰还早,都还在后厨忙着,也没有食客过来吃饭,许沁玉把所有伙计叫过来,还让人去把功哥儿跟陶齐喊来。   功哥儿是饭庄的管事,功哥儿他们毕竟也是闻家人,是婆母的亲眷,以后说不定会回京,但现在饭庄也没其他管事,还是先拜托功哥儿管着饭庄,等以后闻家人真的想要回京她在做其他打算,实在不行,还有风调雨顺四个哥儿,他们是自己最信任的徒弟,风哥儿也渐渐大了,可以开始学着管饭庄的事情。   许沁玉道:“因,因为一些原因,我会离开饶州城回京城去,所以饭庄这边就还要拜托各位。”   功哥儿瞪大眼睛道:“四嫂,你能回京了?难不成那些起义军已经推翻了妖太后跟昏庸无道的皇帝了吗?”   许沁玉笑道:“你四哥就是起义军的首领,他还找到了当初先帝立大皇子为太子的诏书,所以也算名正言顺讨伐伏贵妃,他手底下的大统领今日过来,打算接我们回京。”   功哥儿惊讶极了。   他知道四哥是竖王,但不知四哥竟还是黑甲军的首领,四哥竟不声不响打去了京城,还把皇位夺了,不过夺的好!   功哥儿应当还是里头最镇定的人,等许沁玉交代完,他道:“四,不对,皇后娘娘放心,您安心回京,饭庄这边有我们。”   许沁玉忍不住笑道:“还是别喊我皇后娘娘,你们喊着别扭,我听着也别扭,原先怎么喊,现在就还怎么喊。”   功哥儿挠挠头,“这我们哪敢。”   许沁玉又交代了些别的事情,把饭庄这便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最后还交代风调雨顺几个哥儿,让他们跟着功哥儿多学。   许风跟功哥儿差不多大,两人现在跟亲兄弟没甚区别,但许风还是想跟着许沁玉,可现在许沁玉是皇后,不再只是他的师父,他没办法,但他也想通了,饭庄跟酒楼是师父的心血,他会为师父把饭庄跟酒楼守好。   许沁玉在楼上雅间跟功哥儿他们交代了大半个时辰,其他厨子已经去后厨忙碌起来。   等许沁玉下来时,食客们已经陆陆续续过来许记用朝食。   许记的食客大多都认得许沁玉,还笑道:“今儿东家做朝食了没?说实话,虽然其他厨子做的吃食同样美味,但还是东家做的吃食最好吃,明明都是一样的做法,东家的厨艺还是最厉害。”   许沁玉笑道:“今儿有点事情,就没在后厨帮忙。”   食客们笑道:“是咱们没口福。”   等许沁玉离开后,旁边的伙计们脸色古怪,欲言又止,根本没敢告诉这些食客,往后他们都不可能吃到东家做的吃食了。   ……   许沁玉回去后,还去了城里一趟,她在钱庄取了三十万两银票出来,差不多是她这些年赚的三分之一,她钱庄里头存了差不多有百万两,主要还是今年世道乱,饭庄生意受到影响,葡萄酒虽酿制了,但一直没往外卖,打算等明年开春才往其他州城运送过去。   之前世道没乱时,许记饭庄最高月盈利都过八万两了。   这三十万两银票,她打算带回去给原身家人。   这趟回京,她心里还是很忐忑,不知如何面对原身家人,会不会被他们察觉出什么来。   一切准备就绪,次日一早,霍叶就派了马车过来接许沁玉她们,霍江跟莲花,这趟也跟着一起回了京城,剩余黑甲侍卫暂时还留在饭庄做护卫。   春桃她们,许沁玉就没带回京城,也怕她们不习惯京城那边的生活,而且她也没打算进宫,以后还准备回西南,所以就没带上春桃几个丫鬟,还把卖身契还给了她们,让她们留在饭庄做工,存些银钱,以后就能买田买地,置办自己的家业。   回京的马车一共三辆,比一般马车宽敞许多,里面铺着柔软皮毛,还有小茶几跟小杌子,收起茶几跟杌子连睡觉的地儿都有,马车帘子也很厚实,可以遮住所有的风雪,里面还摆放暖手炉,整个马车里面都是暖呼呼,很舒服。   许沁玉跟宁姐儿一辆马车,闻氏跟祝氏,各带着个孩子乘坐另外两辆马车。   墨玉不乐意乘坐马车,都是跟在马车后边奔跑。   就连马儿麒麟,这次也跟随一起回了京城。   就这样,一路朝着京城驶去,只是马车再快,到了驿站还得停下歇息,这样白日赶路,晚上歇息,还是花了二十天才到京城,没赶上年关。   回到京城那天,正好是正月初五。 第133章   裴家人时隔七日, 终于又回到京城,宁姐儿这一路还是有些激动,闻氏则是满目忧愁,回到京城, 她又想起去世的先帝跟长子, 这种痛, 即便过去十几年,每当想起,依旧会痛不欲生。   只不过闻氏并未表露出什么来, 只是把芫姐儿抱得更紧了。   芫姐儿是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   芫姐儿今年也差不多十岁,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眉眼都像极了自己的父王,小小年纪,眉眼已透露着惊艳,待到大些, 必定也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小姑娘依旧还记得当初还在襁褓中的弟弟被活生生在她面前摔死, 还有推开母妃的房间,被吊在白绫上的母妃。   这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对于京城, 小姑娘的惧意大于激动,她害怕那个皇宫。   小姑娘心生惧意, 抱紧外祖母。   其实她更想跟自己的叔母乘坐在一辆马车,三岁被发配边城, 是叔母做美味的饭食, 一点点把她养大, 叔母在她眼中, 就是母亲一样。   这一路上,许沁玉其实也有些激动,但她更多的是忐忑,对以后生活的不安,如果能够留在京城,爹娘肯定不愿意她回到西南,到时候她要不在京城也开个饭庄?   若是爹娘不愿让他离开,留在京城,距离他们近些也有,自己占据了原身的身体,她也想弥补给原身的爹娘。   正月初五这天晌午,马车终于京城,许沁玉忍不住挑开帘子看了眼,瞧见巍峨的城墙,京城的城墙比饶州城的城墙还要高大,巍峨雄厚,仿佛一睹翻越不过的天墙,可四哥却越过这样的天墙,仅仅用了一年时间而已。   许沁玉深吸了口气,攥紧手心。   马车朝着城门而去,因着京城才发生宫变,进京的都要盘查,几十个侍卫拥簇着三辆马车进城,声势有些浩大。   即便这些黑甲侍卫身上穿戴的黑色盔甲,守城门的官兵也未让人通行,霍叶过来,取出个令牌,见到令牌,官兵们放行,一行人顺利进到城内。   许沁玉从进城时就挑开帘子好奇地张望,这会儿也未放下帘子,进了城,就见道路更加宽敞,街道两边的房屋也都是青砖瓦房,再朝着前面看过去,几层阁楼高的建筑随处可见。   城内来来往往的行人亦不少,都面上带着笑,忙着自己的,对于几十个侍卫跟三辆华丽马车进城,也是见怪不怪。   京城里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百姓们却依旧神色如何,也没有畏惧之色,显然四哥打进京城的时,并没有欺负百姓。就连马车路过茶摊时,也听见茶摊上的客人正在说着,“谁能想到,这起义军的首领竟然是竖王,竖王当初被发配边城,竟隐忍好几年,也幸好竖王殿下起义,不然太后跟盛元帝当政,咱们老百姓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再说人家竖王也不算起义,人家那是名正言顺讨伐乱臣贼子,当初可是伏太后把先帝给毒死的,先帝早立了大皇子为太子,哎,可惜这诏书,到现在才昭告天下,大皇子当初死的极惨,满门就剩个郡主……”   “可不是说,伏太后跟盛元帝那是逆贼,先帝都给她毒死了,真真是最毒妇人心。”   “还有那汉东王,汉东王抄家时候我也过去瞧过,抬出来一箱箱的金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似乎全天下的金子都藏在汉东王府,就这么几年时间,他都贪了多少?还说国库空虚,可不是空虚,全跑他们姓伏的口袋中去,难怪要压榨咱们老百姓,赋税一交,饭都要吃不起……”   许沁玉听着越来越远的议论声,这才轻轻放下车帘。   马车就这样一路来到皇宫里头。   许沁玉紧紧攥着掌心,要见着四哥,她心里头不知为何,也开始紧张起来,一会儿见了四哥该说些什么?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有宫婢过来打开车帘,在面前放下绣凳。   许沁玉瞧见那精致花纹的绣凳,也舍不得踩,从旁边蹦了下来,然后扶着宁姐儿一块下来。   宫婢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公主,还请主子们随奴婢们回寝宫洗漱歇息用膳。”   宁姐儿被发配时已经十岁,半大的小姑娘,现在的宁姐儿差不多十八,只是住了十年的皇宫,她再次回来,也只剩余陌生,宁姐儿本想跟四嫂待在一个宫殿,可想到四哥让人匆匆把她们接回京城,肯定也是想念四嫂。   一会儿四哥忙完,肯定最先过来看四嫂,她待在旁边也不好。   宁姐儿跟许沁玉说了声,她先过去自己寝宫。   许沁玉忙说,“宁姐儿先过去吧,一会儿洗漱好,我在过去寻你们。”   许沁玉也跟着宫婢过去寝宫,她没进过宫,以前也就看过一些宫殿的遗址,很是荒凉,但此刻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许沁玉四处好奇的瞧着,旁边的宫婢一直低着头,半点都不敢胡乱张望这位皇后。   她们可是知道,当初盛武帝在朝堂上,可是曾言,自己此生只会有一位妻,一位皇后,后宫不会再有其他女子,朝臣们震惊,就连宫中所有的宫婢知晓后都无比惊讶,却也对这位帝王更加信服崇敬。   既新帝登基,自也有了封号,新帝称盛武帝,年号武安。   盛武帝登基后,朝堂之上,除了处理伏太后跟盛元帝的人,还有其他一些赋税之事,另外朝臣们最担心的自然是盛武帝的后宫还有子嗣。   因为自打盛武帝一个多月前登基,京城里头的世家重臣侯爵们就把盛武帝在边城那七年的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   知道盛武帝跟皇后这七年是如何度过的。   这些年,盛武帝在外忙着大业,是皇后娘娘靠着一个小吃食摊子养家糊口,慢慢赚了银钱,开酒楼开饭庄,听闻皇后娘娘在边城赚了许多许多银钱,富的流油。   也正因如此,许多人不相信盛武帝是真心爱自己的原配才立下此生只有一位皇后的誓言,都觉得他是因为这种恩情才如此的。   不过目前每日早朝,朝臣们也不敢再劝说盛武帝扩充后宫,打算等过些日子,朝堂上稳定了再说。   许沁玉跟着宫婢们来到一座宫殿前,她抬头看了看,武安宫。   许沁玉愣了愣,路上时候,霍大统领跟她说过,说四哥现在是盛武帝,改了年号叫武安,既以年号命名的宫殿,应该是四哥住的宫殿吧,宫婢们竟把她直接带来了四哥的寝宫。   进了宫殿,十几个宫婢伺候许沁玉洗漱。   许沁玉有些不自在,洗漱时还是把宫婢们都给叫了出去。   不得不说,宫里头的确是奢华,就连洗漱的浴池都是白玉砌成的,但许沁玉更想念她在西南的温泉,像这样舟车劳顿时,去温泉池子里头泡上一泡,一身的疲惫就能缓解大半,再睡上一觉,醒来后神清气爽。   许沁玉洗漱好,换了身衣裳,回到寝宫,她也的确困乏,简单吃了些膳食就打算睡会儿。   皇宫里的御膳还是很美味的,她吃过后,让宫婢在外头守着,自己进到寝宫里头歇会儿。   不知何时,许沁玉是被人亲吻醒的,她察觉出是四哥的气息,顺其自然的抱住四哥,“四哥,你什么时候回的?”   她睡得有些懵,还以为是在饶州城外的宅子里,四哥跑商突然回来。   等她说完这句话,人也清醒一半,这才睁开眼,光线昏暗,四哥正低头望着她,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四哥的脸,还是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裴危玄轻笑了声,知道玉娘肯定是睡懵了,以为是在西南时,他夜里跑商才归家时。   “四哥。”许沁玉都忍不住笑了笑。   裴危玄嗯了声,又握着玉娘的手,低头亲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许沁玉有些快呼吸不上气,四哥才终于起身。   “可饿了?”裴危玄问道。   许沁玉这才察觉自己腹中已是饥饿,她朝着窗牖外看了眼,天色都已经擦黑,她睡了有三个时辰。   许沁玉的确有很多话想跟四哥说,正好边吃边聊。   “好。”   等宫婢们端着晚膳入了寝宫。   就是简单的四菜一汤,份量刚好够两人吃。   用膳时,裴危玄让宫婢们全都退下,帮着玉娘盛了碗汤,“玉娘先喝汤。”   宫里御膳房做的吃食没有玉娘做的好吃。   两人吃着饭,许沁玉忍不住问道:“四哥,先帝留下的诏书一直在你这里吗?”   四哥从未对她们说过这事儿,她也是挺好奇。   裴危玄道:“不是,诏书一直在宫里,交给我养的那几只宠物,它们保管的很好。当初父皇立大兄为太子写下的那封诏书,我见过……”只是那时候宫里都是太后的人,他无法把诏书带出宫,就给了自己的几只宠物,攻到皇宫时,他吹了笛,金雕就把他交给它们的诏书带着飞了出来,也正是因为这封诏书,没怎么费力就攻了进去。   许沁玉知道后,忍不住有点惊讶,想必伏太后跟盛元帝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想要寻到的诏书竟一直在宫里。   应该也是他们知晓先帝要立大皇子为太子时,才终于下手把先帝毒害。   许沁玉笑道:“等以后有空,我过去看看四哥在宫里养的几只宠物。”光是听四哥这么说,她就知晓这几只宠物肯定跟白玉墨玉一样聪明。   墨玉之前都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她睡觉前墨玉也趴在外头。   这会儿没瞧见墨玉,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不过许沁玉也不怎么担心就是了。   裴危玄望着玉娘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闻言道:“玉娘,二月初一是个好日子,可举行封后大典,那一日,我也想迎娶玉娘,可好?”   许沁玉怔住,没想到四哥会突然说这个。   见她愣住,裴危玄的目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从玉娘方才的表情还有那些话语中,他就察觉出玉娘对他的一丝刻意的疏离。   他甚至知道玉娘在担忧什么。   玉娘不是这里的人,玉娘不接受一夫多妻妾。   她怕自己身为帝王,娶了她后,还会迎娶后宫三千佳丽。   但他以往是个连感情都没有的人,唯有对玉娘,他才清楚情感是何物,又岂会喜欢上旁人。   这些话也不是试探玉娘。   他也的确看过日子,想要封后,想要再娶玉娘一次。   当初玉娘是被德昌侯府一抬小轿直接送到竖王府,两人没有拜过天地,他想真正的迎娶玉娘一次。   可他没想到,玉娘会犹豫。   所以玉娘直到此刻都还没有相信他吗?   裴危玄的目光一瞬就暗淡了下去,眼中再无半点光,他强忍着其他的感受,却又满目绝望的望向玉娘。   许沁玉也瞧出四哥不对劲,这一刻她一下子慌了,她结结巴巴的说,“四,四哥,你先听我说。”   “好,玉娘你说。”他的嗓音也沙哑极了。   许沁玉心里慌乱极了,她道:“我也喜欢四哥,只是四哥,你现在是皇帝,以后你会迎娶其他朝臣的女儿,会有无数的后宫佳丽,会生育其他子嗣,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不喜欢与其他女子争风吃醋,也无法接受几个女子公侍一夫,甚至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有妾侍。”   “如果我只想要玉娘呢?如果我告诉玉娘,此生都不会有旁人,即便我登上这个位置。”裴危玄笑道。   他这笑声却极苦极悲。   因为他心中清楚,玉娘对他的确是有感情,但也仅此而已,没有了他,玉娘碰见其他出众男子,也会喜欢上他们。   感情对玉娘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并不是她的全部,对于感情,她不会悲天悯人,不合适,她就会分开,她甚至更在意自己的酒楼饭庄,感情只是可有可无。   许沁玉怔住,她却从四哥这话语中听出悲和苦,听出四哥对她的感情。   所以她一直都错了,是她没有信任四哥,没有信任四哥这段感情,她甚至是用后世的一些观念来对待她跟四哥的感情,她觉得能在一起就在一起,始终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跟四哥的感情,她觉得可有可无,她觉得这段感情不是她的全部。   而四哥显然对她的感情,是处于不对等的地步。   四哥对她的感情已经超过了所有的一切。   四哥对她的感情好似有些病态。   她有些慌了,“四哥。”   裴危玄问道:“玉娘可愿意信我?”   许沁玉这次没有犹豫,她点头,“我信四哥。”   “那二月初一,我迎娶玉娘,玉娘可愿意?”   “好。”许沁玉点头,她愿意相信四哥。   而且这一刻,她清楚的认知到,若她不同意,四哥不知会如何,但她不想赌这种结果。   裴危玄想着,如此就好。   因着这点事情,吃过晚膳后,两人都有些沉默,裴危玄道:“玉娘先歇息,我过去御书房看折子,才住进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许沁玉点点头,看见四哥要走出宫殿,她突然想起什么来,急忙喊着他,“四哥,我明日想回德昌侯府一趟,我,我想回去看看爹娘,还有烁哥儿。”   裴危玄回头,“好,明日我让莲花送玉娘回。”   等四哥离开,许沁玉也有些睡不着,等到亥时,她才有些困意,昏昏沉沉睡下。   睡到半夜时,她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她,知晓应该是四哥回来,许沁玉翻了个身,埋在四哥胸膛里继续睡着,迷迷糊糊,她觉得四哥抱她抱得有些紧,透不过气。   次日醒来,四哥已经不在身边,莲花倒是过来了。   莲花瞧见她,想喊主子,喊了一半知道不能乱喊,急忙改口喊了皇后娘娘。   许沁玉无奈道:“你还是喊我主子吧。”   莲花立刻改了口。   吃过早膳,莲花许沁玉出宫,出宫前,许沁玉又去看过闻氏还有宁姐儿她们。   看过闻氏她们,许沁玉才出了宫。   半个时辰后,许沁玉带着莲花回到了德昌侯府。   ……   而德昌侯府早已知晓皇后还有太后她们昨日回了京。   许栎还一直问崔氏,“娘,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姐姐昨儿不是已经到京城了吗?今天也应该会回来吧?”   薛氏叹口气,“她现在不仅是你姐姐,还是皇后娘娘,就算回京,想回娘家一趟恐怕也是极难,看看皇上会不会恩准她回。”女儿现在是皇后,以后想见上一面,还是困难。   许栎皱眉,他已经是半大少年,眉眼跟许沁玉有几分相似,从小时候的一个小胖子长成现在翩翩小公子,但脾气还是臭得很,因为竖王登基,许沁慧已经过来他们房几次,都被他被骂走了,骂的许沁慧脸色都有点发青。   许栎一听,心里闷得慌。   正在这事儿,外面门房突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老爷,夫人,皇,皇后娘娘回来了。”   薛氏楞了下,还是许栎最先反应过来,咻的一下就冲了出去没了踪影。   许沁玉现在是皇后,回来德昌侯府,门房当然不敢拦人,门房看见她很是激动,一激动直接把她丢在,跑进去通禀去了。   许沁玉自己跟莲花进了大门,还没走多大会儿,瞧见就冲出来个半大少年,猛地在她面前停下,少年眉眼跟她有几分相似,已经跟她个头差不多高,少年脸红脖子粗,激动的看着她。   许沁玉心里也忐忑的不行,直到看见栎哥儿这一刻,她心就软了下来,又酸又涩,没忍住,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   然后栎哥儿也哭了,也没声,就一直抹着眼睛。   不大会儿,薛氏跟许二老爷也都跟了过来,见到玉娘,二人一下子就红了眼,玉娘离家时还是少女,现在已经作妇人打扮,但容貌跟七年前没甚太大区别,只有神态稍微不太一样,也对,七年过去,玉娘又是一人在边城待了七年,又岂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薛氏再也忍不住,颤着手脚过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   许沁玉心里也难受极了。   “娘。”许沁玉终于还是喊出了这声娘。   薛氏哭道:“我的玉娘,娘终于把你盼了回来。”   许沁玉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落,伸手环抱住薛氏瘦弱的身躯。   等着哭了一场,薛氏才牵着女儿的手过去二房那边。   回去路上,薛氏一直絮絮叨叨说着。   许沁玉乖巧听着。   栎哥儿也叽叽喳喳把盛武帝打来京城之后的事情说给许沁玉听。   等回到二房,一家人其乐融融聊着,外面婆子已经帮着薛氏把老太太跟三房的人挡了好几拨。   薛氏说了好半晌的话,才犹豫问,“玉娘,皇上可有说让你探亲几日?”   许沁玉笑道:“娘别担心,四哥现在也忙得很,等到二月初一,会举行封后大典,这段时间,我打算都住在这边,多陪陪爹娘还有栎哥儿。”   薛氏这才放心下来。   她原先不知玉娘跟皇上感情如何,京城里都已经知晓盛武帝说他此生只会有一位皇后,后宫再无其他女子的事情。   她也以为是因为玉娘对裴家人的恩情,所以盛武帝才出此言,但现在见玉娘喊皇上都是叫做四哥,感情很好,想来盛武帝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女儿,所以才不想再有其他女子。   薛氏心里说不欢喜是假的,女儿身为皇后,还能得帝王独宠,以前京城里的人怎么说玉娘,现在就要怎么羡慕玉娘了。   许沁玉本以为自己会有些拘着,但现在,她发现自己有很多话想跟爹娘还有栎哥儿说。   整个下午,她都没去歇息,一直跟着家里人说着话。   直到快用暮食时,薛氏道:“玉娘才回京城,要不我们晚上过去吉祥楼那边吃?明日玉娘若有时间,就你看看你舅舅,玉娘觉得如何?”   许沁玉笑道:“去看舅舅他们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晚上就不过去吉祥楼用饭食,我想给爹娘还有烁哥儿做一顿饭食。”   她用了原身的肉身,现在有了亲人,她想亲自做顿饭食给他们尝尝。   薛氏心疼女儿,自然不愿,但许沁玉坚持,最后过去小厨房,还是由着许沁玉做了暮食。 第134章   薛氏已经不跟老太太还有三房那边一起吃饭食, 自打当初她被老太太强行关起来,让人把玉娘一抬小轿送到竖王府,薛氏就没原谅过德昌侯老夫人,也没原谅过三房, 至此就再也没有跟老太太还有三房的一起人一起吃过饭, 吃穿用度也未在走过府中的账。即便她没什么银钱, 最开始时,吃喝也很是简陋,但这七年已经慢慢过来, 后来因为玉娘教给弟弟的配方,每月都有红封, 再后来玉娘每年寄来的银钱越来越多,但她平日生活跟往常没甚区别,银钱也都存着在,想着以后有朝一日, 玉娘或许用得上。   薛氏之所以还没有跟德昌侯府分家, 那是因为丈夫在官场为官,若强行分家,丈夫的仕途之路也会毁掉。   玉娘刚去边城时,德昌候老夫人也有过想分家的想法, 后来不知为何,三房的态度就变了, 老太太态度也变了,许沁慧还总时不时过来找二房, 甚至还想给玉娘银钱, 给二房银钱, 但薛氏没收, 这些年也一直没对许沁慧有什么好脸色。   许沁玉过去小厨房,小厨房米面粮油都有,还有不少蔬菜跟肉类,满满当当很齐全。   其实平日二房这边的小厨房里面准备的食材也比较简单,是薛氏知晓玉娘要回京城,担忧女儿回来吃不好,这几日小厨房都买回来不少食材。   许沁玉看了看食材,做了道松鼠桂鱼,蒜泥白肉,酸笋老鸭汤,天气还冷着,许沁玉又用羊肉跟萝卜闷了一锅羊肉锅子,又炒了两个素菜,一道鲜蘑菘菜心,一道香煎豆腐。   五个菜一个汤,刚好够一家人吃。   许沁玉在厨房做饭食,薛氏帮着烧火。   连着许儿老爷跟栎哥儿都挤在厨房里面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忙。   等着许沁玉开始做菜,灶上烧着菜,炉子上还炖着酸笋老鸭汤,另外个炉子上还炖着羊肉焖萝卜,满屋子香气,连崔氏他们都没忍住,吞咽着口水。   许沁玉做的饭食自然不用说,吃过就没说不好吃的,这会儿还没做好,饭食的香味已经传出去好远,连着隔壁的宅邸里都闻着这种浓郁,都忍不住念叨起来,“这哪传来的香味?以前可没闻见过,谁家换了新厨子?”   “瞎说什么呢,会不会是隔壁?”   “隔壁什么?”   “隔壁德昌侯府啊,你们不知道吗?皇后娘娘今儿回娘家了,皇后娘娘以前在边城做什么的你们也知晓吧,皇后娘娘以前是个厨子,所以应该是隔壁皇后娘娘在做吃食吧。”   “竟然让皇后娘娘做饭食给他们吃吗?德昌候跟德昌候老夫人可莫是老糊涂了吧。”   “怎么可能是做给她们吃,肯定是做给二房,德昌侯府那点子事儿你们又不是不清楚,二房的早没跟其他房一起吃,除了还住在侯府,就跟分家了差不多,应该是皇后娘娘孝顺自己爹娘,七年未在爹娘身边尽孝,所有回来第一天就想给爹娘做顿饭吃。”   “哎,皇后娘娘这几年的确是吃了些苦头,好好的侯府姑娘,因着三房的小心思最后替嫁给竖王,流放边城,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竖王最后能够继承大统,人家最后还做了皇后,不如仅此,皇上的后宫还只有她一人,啧啧,许沁慧怕是要被气死了吧。”   “那肯定的,当初许沁慧要是老老实实嫁给竖王,不耍这个小心思,现在可就是她承后位,得帝王独宠,现在肯定后悔的很,真是太好笑了,她也是活该。”   “这也是命呐。”   而德昌侯府,德昌候老夫人的正院,大房跟三房正跟二老用着暮食,闻见这香味,老夫人忍不住嘀咕道:“真的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七年未归家,归家竟也不给自己祖母祖母请安,甚至还不愿意跟我们一块用饭食,做的饭食也不愿孝敬我们,她这是什么意思,想反了天是不是。”   德昌候皱眉道:“你消停会儿吧。”   老夫人生气道:“难道我说错了,她在怎样都是我的孙女,而且当初要不是让她替慧娘出嫁,现在轮得到她做皇后?她不是应该感激我们才是,竟还开始摆谱,如此的不孝,也不知道皇上到底喜欢她什么,竟,竟还说此生后宫就只有她一人。”说到这里,老太太胸膛已经很是起伏的厉害,显然气到不行。   她只是替慧娘不值。   慧娘后来告诉她,其实慧娘喜欢竖王,只是那时候她太害怕,她不想离开祖母祖父,想在祖母祖父身边尽孝,所以只能选择离开蜀王,让玉娘替她出嫁,但她心里头一直没忘记竖王,要不是也不会故意摔了腿跟脸躲避当初盛元帝的后宫选秀,甚至这几年也不愿意婚配,就是为了等竖王而已。   可现在竖王承大统,却说后宫只会有玉娘一人,那慧娘要如何?慧娘也等了他七年未曾婚配,现在慧娘都已经二十有二,都成了老姑娘,还因跟盛武帝当初的事情,遭外人嘲讽,也嫁不出去。   外人根本不知晓这些内情,只会嘲讽她可怜的慧娘。   德昌候冷声道:“当初你们是什么心思,大家都清楚,不过就是宠着慧娘,担心慧娘跟竖王去边城吃苦,觉得玉娘无所谓,即便玉娘去了边城也无妨,现在却好意思说玉娘做皇后是你们的功劳,简直可笑。还有盛武帝跟先帝和盛元帝都不太一样,他心思难揣,性情也是如此,他登基一月有余,他身边的大太监却连他的一点喜好都不知,你们可要小心了,你要继续这样闹下去,小心咱们侯府跟你一起陪葬。”   老夫人一听,也有点慌了,但又忍不住嘀咕道:“我还不是为慧娘不平,当初慧娘只是想孝顺我们才没有跟着他去边城,七年过去,慧娘当初连盛元帝的选秀都特意弄伤自己没有去成,就是为了等他,咱们慧娘都等成老姑娘了,现在皇上却说以后后宫不会有其他妃子,只会有一位皇后娘娘,那咱们慧娘怎么办?再说了,玉娘都是皇后,他还真会把咱们侯府怎么样了吗?”   德昌候冷淡道:“那你尽管试试,看看皇上他敢不敢,而且你真信了慧娘的话?”   德昌候看了自己的孙女一眼,当初慧娘不愿意去竖王府的唯一缘由就是她不想跟去边城吃苦。   只是不知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慧娘变了想法,不肯入宫做妃子,也不肯说亲,好似,好似慧娘后面突然就清楚竖王以后一定能够登上皇位,迟早会有这一天。   但慧娘既然清楚,为何当初不愿意嫁给竖王?   还是说那时候的慧娘不清楚。   德昌候也不孙女到底如何,只是探究的目光看了许沁慧一眼。   哎,谁能知道竖王会有如此大能耐,说到底他也有错,当初说让玉娘替慧娘嫁给竖王时,他也默许了。   可他心里头清楚,今时不同往日了,慧娘想要给盛武帝做妃子,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盛武帝以后会选秀,也不会让一个曾经不愿与他同甘同苦的慧娘进宫给他做妃子。   老夫人这才不说话,她哪里不晓得,只是她心疼慧娘,自然慧娘说什么她信什么。   旁边坐着的许沁慧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她满心绝望。   她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似乎从一开始,二姐并没有在去往边城的路上病亡,这一切就开始不同,虽然最后竖王也起义,跟上辈子一样,却整整提前了三年,她什么都来不及做。不对,她做了,她给竖王写了无数封的书信,竖王却没有理过她,现在竖王已经登基,二姐也成了皇后,她还要怎么做?   二姐没回京的这大半月,她想了无数法子想要进宫一趟,都没有成。   现在二姐回了京,还回了家,她想去见二姐一面都没见上。   她甚至还听闻,二姐在边城开了酒楼饭庄,赚得盆满钵满,为何同上辈子完全不同?   二姐到底怎么回事?   许沁慧现在只迫不及待想见二姐一面。   她不甘心,浪费七年时间,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她如何甘心?   她也绝不允许自己成为京城里的笑柄,她一定要进宫做妃子。   许沁慧暗自下了决心……   ……   许沁玉暮食做好时,天色已经有点黑,一家人把吃食端到堂厅,门房却踉踉跄跄冲进院子里。   门房脸色都是白了,进来后哆哆嗦嗦道:“二,二老爷,二,二夫人,皇,皇上来了。”   许沁玉怔了下,四哥怎么过来了?   薛氏跟许二老爷也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许沁玉无奈,也跟着迎了出去。   等全府知晓盛武帝过来德昌侯府时,裴危玄已经在二房这边准备用暮食。   他坐在玉娘身边,正轻声跟玉娘说着话,“政务忙完了,过来陪玉娘用暮食,也顺便探望一下岳父和岳母。”   许二老爷很是惶恐,急忙说,“府上简陋,怕怠慢了圣上。”   薛氏也有些无措,但是见玉娘神情平平,只说道:“四哥也饿了,快吃吧,晚上暮食是我做的,四哥多吃点。”   四哥这一年多也辛苦得很,都瘦了。   裴危玄点点头,“岳父岳母也坐下吃吧,不用如此拘着,我与玉娘同普通夫妻也是一样,岳父岳母把我当做普通姑爷就是。”   在他们面前,他连朕都不会自称。   许二老爷跟薛氏这才意识到圣上对女儿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135章   待裴危玄说完, 许二老爷跟崔氏还有栎哥儿这才坐下。   许沁玉给家里人都盛了菜。   她继承原身的记忆,知晓家里人都爱吃什么,栎哥儿小时候比较偏爱甜食,薛氏口味稍重一些, 许二老爷的口味反而是最清淡的, 许沁玉给三人夹了菜, “爹,娘,还有栎哥儿, 你们快尝尝我做的菜味道如何。”   她说着,又给四哥先盛了一碗酸笋老鸭汤, 汤里头的油脂已经被她撇了去,这个汤香浓又开胃,喝上一碗,食欲大开。   裴危玄这些日子都不曾好好吃饭食, 吃到玉娘做的饭食这一刻, 他的食欲才渐渐好起。   等许家人尝过许沁玉做的吃食,都楞了下,薛氏和许二老爷都没有想到玉娘厨艺如此好,本以为她给薛良那些配方已经很厉害, 是靠着食材的新鲜做法取胜,可这几样菜肴都是外头酒楼常见的菜, 一般的府邸上也都常做,除了那道松鼠桂鱼, 这道菜倒是没瞧见, 剩余几道都是比较家常的做法, 味道却比他们在外面酒楼吃的都还要美味。   烁哥儿直接道:“姐姐, 你做的饭食真好吃。”   实在太好吃了。   许二老爷尝过后,望着女儿说道:“玉娘辛苦了。”语气却有些微颤,他心疼女儿,这七年,竟将女儿的手艺磨练到这般好,所以玉娘这七年在边城一直都要辛苦的给人做饭食。   薛氏也是眼眶通红,自然也是心疼女儿。   许沁玉其实知道他们心疼自己,但她做饭做菜还是很快乐,还赚了不少银钱,自己建了大宅子,日子也悠哉悠哉,边城这七年,她从不觉得苦,而且以后就算留在京城,做了皇后,她还是想继续开酒楼饭庄,到时候会跟四哥商量商量,她知道四哥也会答应她,四哥似乎永远都不会拒绝她的任何事情。   好在大家情绪很快好了起来,因为裴危玄给玉娘夹了菜。   再一起七年,即便他不经常归家,也已经知晓玉娘口味,知晓玉娘喜好,习性。   薛氏,许二老爷还有栎哥儿哥儿都忍不住瞧着圣上很自然的帮着玉娘夹菜,帮她盛饭盛汤。   ……   吃过暮食,裴危玄也留在二房这边睡下。   他跟玉娘是夫妻,薛氏自然就让两人住在原先玉娘出嫁前的闺房里。   二房住的院子是德昌侯府里面偏最小的,许沁玉的房间也不大,不过房间虽不大,家具倒是摆的满当当,该有的都有。   许沁玉也是第一次睡在这里,这里就是原身住了十五年的地方。   晚上,两人入睡后,许沁玉窝在四哥胸膛,感觉他低头亲了亲自己的额头,告诉她,“明日我会开始让礼部准备封后大典,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玉娘这段日子都可住在这边陪伴岳父岳母。”   许沁玉忍不住抱紧四哥的腰身,又听见四哥说,“待封后大典后,玉娘若是还想开酒楼饭庄,也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需整日待在后宫。”   他知晓她肯定在宫里待不住,不管她想做什么,哪怕朝臣反对,他都会支持玉娘。   许沁玉软声道:“四哥,你真好。”   即便是后世,女子嫁人后,想要做些什么,可能都不会有如此自由。   四哥还是这种身份,她知自己以后要是开酒楼跟饭庄,定会有不少朝臣议论,但她会跟四哥一起克服这个。   裴危玄又亲了亲玉娘额头,“早些睡吧。”   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他连皇位都可放弃。   两人睡下,翌日一早,许沁玉还在睡梦中,裴危玄已经醒来,他放轻动作,穿戴好就离开。   天边甚至还是昏暗的,他需回宫里换朝服上朝。   回到宫里后,他让钦天监跟礼部开始准备封后大典,那日他也会迎娶玉娘,礼部除了要准备封后大典的仪式还有各种准备事项,除了册文,宝文等等,连着皇后的凤服都要准备,除此之外,还有凤冠霞帔。   朝堂上朝臣都清楚,七年前,德昌侯府三姑娘悔了婚,让一抬小轿把身为皇后的二姑娘送进竖王府,两人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现在皇上肯定是想弥补当年的遗憾,所以礼部连着皇后娘娘的凤冠霞帔都要准备上。   朝堂上没有人反对,只想着,等封后大典后,在慢慢劝圣上纳后宫,多生皇嗣。   而裴危玄朝政繁忙。   现在大盛朝百姓最紧要的都是吃饱饭,所以他把西南还有之前岛屿上的所有土豆跟红薯都收了回来,然后让官员把这两样农作物按照田地跟人头,分发给大盛朝的百姓们,如此不用两年的时间,温饱问题就能够先解决。   不仅如此,他还打算专门组建个农科部,用来研究各种粮食,看看怎样使得所有的农作物可以提高产量等等事宜。   即便是工部,也只是土木兴建还有武器的制造这些,而最百姓最需要的粮食,却无人重视,粮也一个国家的根本。   裴危玄刚登基,忙得也只是这些事情。   等到暮食时,他又过去德昌侯府陪伴玉娘用饭食。   如此歇息了几日,许沁玉也总算缓了过去。   已经到了一月中旬,再有半月,她就该嫁给四哥了。   ……   而西南那边,经过这二十来天到年关的时候,整个西南都知京城发生的事情,知晓盛元帝跟伏太后做下的恶事。   也听闻许记酒楼和许记饭庄的那个东家的夫君竟就是竖王殿下,现在的盛武帝。   此事传开后,几乎震惊整个西南。   那些以前经常去许记吃饭食的食客们都要激动坏了,他们竟然吃了几年皇后做的吃食。   也因此,饶州城的许记饭庄几乎人满为患,即便里面的客人们已经住满了,但还有不少人在饭庄外面徘徊,想看看皇后娘娘开的饭庄是什么样子的。   弄得太守都加派官兵在城外许记附近巡逻,害怕出什么事儿。   所以现在光是许记,每个月都有近十万两的盈利。   就连饶州城的许记酒楼,都是日日爆满,西南的一些食客,发现饭庄客人人满为患后,就跑来饶州城的许记酒楼来用饭食,连带着许记酒楼每天都有人排队。   不仅如此,也因这些食客人数太多,许记酒楼只有那么多位置,这些食客排不上队,总不能不吃,就去其他酒楼和食肆吃,晚上甚至还住在源宝镇,连带着源宝镇的客栈都住满人。   这些食客,吃完饭,还会跑去桂花巷和来溪巷看看皇后跟盛武帝当年住的地方。   现在这两个院子暂时空置着。   许沁玉离开时,还留了两封书信给杨枝枝和徐云兰。   在信中,她也没瞒着两位好友,所以两人是最先知道京城动向,最先知道,原来玉娘那个总时不时就不见踪影出去跑商的夫君竟是竖王殿下,出去跑商也只是谋划大业。   两人很是震惊,但接下来,却又开始为玉娘担忧。   她们跟玉娘做了好几年闺友,也了解玉娘性子,她没法被拘在皇宫,她其实更适合留在西南,继续开酒楼饭庄,也担心玉娘回去做皇后娘娘,到时候后宫无数妃子,玉娘又没甚心计,怎么在后宫活下去?   瞧瞧伏太后就清楚后宫有多可怕。   所以自打许沁玉回了京城后,两人反而不是像别人那样觉得许沁玉运气实在太好,当初不过是替嫁,现在却成了皇后娘娘,她们只担心好友以后在宫里过得如何,开不开心。   杨枝枝跟许云兰前两年已经成了亲,男方都是镇上的人,家世一般,但人品却很好,所以两人也都只希望好友能够找到一个相伴一生,疼她爱她护着她的男子罢了。   这事儿整个源宝镇都已经知晓,更加不用提闻家人。   闻老太太得知竖王竟打到京城,还登基做了皇帝,简直就不敢相信,连着问了身边的人好几句,“当真是竖王登基?”   旁人都说是。   闻老太太脸色煞白煞白,那桂姨娘生的女儿不就成了太后娘娘?   所以到了现在,她还是矮了了桂姨娘一头,甚至桂姨娘也回京享福去了,她却只能留在边城继续吃苦。   闻老太太气到胸口疼,直接病倒了。   但闻老太太还没放弃,她觉得自己毕竟是太后娘娘的嫡母,怎么也该一起回去京城。   所以闻老太太就嚷嚷着要回京,不仅如此,老太太还做起了其他打算,等回了京城,她想把自己两个还没出嫁的孙女送去宫里做妃子,毕竟是表亲,盛武帝怎么都该选一个表妹。   老太太最疼的是闻蕴灵,其实更想让闻蕴灵进宫,但闻蕴灵已经二十出头,前两年竟给自己挑了个男子做夫婿,还跟自己夫婿住在了外头,一直没回来过,差点把老太太给气个半死。   那男人还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是附近村子里头的猎户,比闻蕴灵还大两岁。   闻蕴灵自打把酒楼关了,改成了米行,说是米行,不仅卖米卖粮食,各种从农家收来的野味,鸡蛋,蔬菜甚的,全都卖,生意还怪好。   这男人就是过来送自己打的猎物时,闻蕴灵认识了他。   男人身材魁梧高大,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每次结账时也是一言不发,有次正好有客人上米行闹事,闻蕴灵焦头烂额,是男人一把将客人拎出米行,之后闻蕴灵就直接问他,愿不愿意娶她,要是愿意娶她,她就嫁,以后他就留在米行给他帮忙。   男人竟然也同意下来。   可把老太太给气坏了,其实连着闻蕴灵的爹娘也不太愿意这门亲事,但闻蕴灵坚持,闻大老爷跟妻子想着女儿也二十,该说亲,最后倒也同意下来。   但老太太不同意,闻蕴灵也不管,出嫁后跟男人在外面住着,小两口日子过得倒也红火。   老太太这会儿躺在病榻上心里正盘算着,身边小丫鬟就进来通报说闻蕴灵回来了。   老太太心里有些怨闻蕴灵,觉得自己宠了她这么些年,她却为了个猎户不听自己的话。   等闻蕴灵进来后,先给老太太请了安,让老太太好好养身子。   闻老太太冷笑着说,“我如何能养好身子,你要是没看上那穷鬼,现在你表哥登基,你还能回京做妃子享荣华富贵,现在却只能跟那穷鬼过日子,你可甘心?”   闻蕴灵平静说,“祖母,还请你莫要这般说疆哥,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从不后悔,哪怕表哥登基做皇上,我也不后悔。”   她嫁的男人叫贺疆,要是七年前,说她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她肯定还会把人给骂一顿,但现在,她嫁给了贺疆,或许一开始没什么感情,只是觉得年纪到了,该给自己挑个夫君成亲,两年相处下来,贺疆还是不怎么爱说话,但待她极好,就差把她捧在手心了。   嫁给贺疆她没有后悔,现在更加不会后悔。   还有祖母真真是异想天开,竟然想让自己嫁给裴危玄,现在她已经嫁人了,祖母肯定会在两个妹妹身上做想法,她回闻家,就是特意老提醒老太太的。   以前在京城,她就知道裴危玄这人性情古怪得很,对谁都没什么感情,只有她见过裴危玄是怎么对许沁玉,他看许沁玉的眼神……   闻蕴灵现在想起都有些后怕。   也不知被这样一个男人爱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依照他这古怪性子,恐怕就算做了皇帝,后宫里头很有可能都只有许沁玉一人,指不定还能干出点更惊世骇俗点的事情,比如让皇后抛头露面,继续在京城开酒楼饭庄甚的,祖母竟还敢有其他想法,也不怕给闻家人招来祸端。   闻蕴灵说着,又继续道:“祖母也别有别的想法,比如回京或者把妹妹送回京城进宫做妃子甚的,这样只会给闻家招来祸端。”   要是搁在前几年,她或许会愤愤不平,会嫉妒。   现在她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她只想跟贺疆好好过日子,也希望闻家好好的。   闻老太太气得不行,把身后的大迎枕砸向孙女,“你这臭丫头,你就诅咒我们闻家是不是,你现在是不是自己没法进宫享荣华富贵,也不想你的妹妹去?”   闻蕴灵叹口气,“祖母,我只是为闻家着想,你不知盛武帝是什么样的人,祖母您要是真有什么想法,不如等上两个月,到时候看看京城那边的动向再做打算。”   现在西南这边只知道竖王登基,只知道开许记酒楼跟饭庄的是皇后娘娘,许沁玉回京后的消息一点都还没传到西南来,等到封后大典的事情传来,肯定也会有一些其他事情一并传过来。   比如,盛武帝对外言,此生只会有一位皇后的这种事情。   她觉得,裴危玄做得出来。   老太太被闻蕴灵这番话气得心窝子疼,最后闻蕴灵也怕把老太太给气出个好歹来,让老太太先好好歇着,她去寻了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他们。   闻蕴灵也把自己想法告诉给闻大老爷,她道:“爹爹,你们若真跟有祖母有一样的想法,我劝你们最好放弃,当初闻家是怎么对太后,怎么对桂姨娘的,爹爹不会忘记了吧?祖母使劲蹉跎桂姨娘,真以为回了京城,妹妹就能如愿进宫做妃子?闻家就能飞黄腾达,就能恢复国公府的爵位?可别害得闻家满门被抄家。”   许大老爷一听,不吭声了。   他其实也有跟老太太一样的想法,想回京,也想让三房的侄女进宫做妃子。   但现在听女儿一说,也浑身冒冷汗,当初闻家把桂姨娘蹉跎成那副模样,现在竟还想回京。   现在庶妹成了太后,他们回京,只怕也讨不到好。   闻蕴灵继续说:“其实待在边城反而是最好,凭借着我们同太后娘娘还有盛武帝这一层的关系,西南这边所有人都会敬着我们,想要做什么营生也很是方便,与其回京讨人嫌,不如留在西南,如果父亲真想回京,不如让哥哥弟弟还有侄儿孙儿他们努力科举走仕途。”   她心里看得很明白,留在西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都比回京城好。   许老大爷道:“既如此,我会同老爷子说声,让老爷子劝劝母亲。”   只要他跟父亲不开口同意回京,母亲在怎么闹腾都无用,他也觉得女儿说得很对,以前得罪盛武帝跟太后娘娘太狠,只怕回京都没法缓和关系,不如留在西南,日子也不比京城差,真要想走仕途,就让后辈们努努力,走科举,凭真才实学回京,而不是这样摇尾乞怜回京去。   后来许大老爷跟闻老爷子说明其中离开关系,闻老爷子也想通了,他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年纪,何苦折腾来折腾去,现在日子过得也不错很是悠闲,不如就好好呆在西南,过完剩下的日子也好。   大房跟闻老爷子不同意回京,这京城自然是没法回。   闻老太太闹了半月都不成,最后实在也法子,也只能放弃了。   ……   京城里头,许沁玉日子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她带回来的那三十万两银票,交给了崔氏,崔氏吓了一跳,根本不愿意收,许沁玉却还是强行把银票都塞给了崔氏,让她留着用,等她以后进了宫,爹爹的官位肯定要升,说不定二房可以出去单独开府,这些银钱都可以留给爹娘用,她想让他们可以过更好些。   虽然二房跟三房闹成这样,但目前想要分家还是比较困难。   只要德昌候跟德昌候夫人不松口,家里就没法分家,就得住在一起。   而德昌候跟老夫人肯定不愿意这个时候分家,许沁玉倒是不在乎,反正他们也不敢来招惹自己。   剩余的银票,她也从钱庄里头取了出来,打算看看京城这边的地皮还有酒楼,准备为以后的酒楼跟饭庄做准备。   这段日子,许沁玉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待在家里备嫁,所以实在清闲得很。   当初原身在京城时就没什么闺友,现在自然也不用出去应酬,即便有人想邀请,也不敢给皇后娘娘递帖子,所以这些日子他日子过得很是有悠闲舒适,就是在家陪伴崔氏跟栎哥儿,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做。   至于德昌侯府其他人,许沁玉也一直没去见。   大房的倒还好,一直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只有三房的许沁玉慧,一直想法子见她一面。   但她住在德昌侯府这段日子,连二房大门都没出去过,当然没见过许沁慧。   想着再有几日就该跟嫁给四哥,许沁玉也难得有点紧张起来,越临近日子,她心里头越紧张,待在家里也有些坐立不安,这天吃过朝食,她打算出去转转,去舅舅家坐坐。   回德昌侯府第二天,她就跟着崔氏一起去过舅舅家,舅舅家现在的生意很不错,暂时也没有扩大生意的想法,还是打算一步步来,从未想过借许沁玉的势。   只是刚出门,她就撞见了许沁慧。 第136章   许沁玉刚出二房的垂花门, 就见到许沁慧站在不远处的槐花树下,听见动静,许沁慧回头,瞧见是许沁玉, 立刻露出笑脸迎了上来, “二姐姐, 你可是要出门?”   许沁玉看出来了,这是许沁慧特意在门口等着,为了什么, 也不言而喻。   许沁玉也没打算理睬她,跟着莲花继续朝外走去, 她今日是跟莲花一起出门,四哥担心她的安危,从回了京城,莲花就一直跟着她, 哪怕她回到德昌侯府, 莲花基本上也是寸步不离。   现在莲花基本算是她的人了。   看见许沁玉并未打算搭理自己,许沁慧暗暗掐了下掌心,心中纵然生气,面上也不敢表露出来, 还要笑眯眯凑到许沁玉面前,“二姐姐, 你许久未回京城,今日二伯母又没陪着你, 你想去何处, 我带你去可好?”   见许沁慧还不死心, 许沁玉抬头道:“不用你陪着, 许沁慧,你不必如此,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原谅你,眼下也不过是因为还未分家暂时住在一起,大家各自相安无事就好,你要一定非来寻我说些什么,我心中不顺,会做出点什么就不得而知,所以我们二人只要当做不认识便好。”   原身就是因为许沁慧才死的。   没有许沁慧跟德昌候老夫人暗中跟宫里打通,当初盛元帝不会一纸诏书让原身嫁给四哥,原身就不会死在流放路上,所以她不可能去替原身原谅这些人,她甚至也想给原身报仇,可她却不知该怎么办,许沁慧没有犯法,想把她绳之於法都不可能。   许沁慧双目通红,“二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当初这一切并不是我的主意,当初二伯母被祖母关了起来,你也被一抬小轿送到竖王府,可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也被祖母关着,若不是这般,我早就冲了出去,当初圣上是我的未婚夫,我爱慕圣上,跟圣上是有感情的,我从未想过让你替嫁的。”   她已经快二十二,等了七年,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否则会被京城里的人都当做笑柄,她无论如何都要嫁给裴危玄。   莲花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这德昌侯府三姑娘也太不要脸了吧。   他们是暗卫,自然知晓不少外人不曾得知的事儿。   当初圣上还是四皇子时,只是到了婚配年纪,所以先帝就在一众大臣的女儿里给四皇子挑了许沁慧。   因为那时候许沁慧琴棋书画还有容貌在京城这些世家千金里头都是排名前几,挑来挑去就挑中了许沁慧,那会儿许沁慧其实还有些不乐意,因为四皇子自幼身子骨不好,是个病秧子,以后肯定没法争皇位,所以许沁慧不愿意,但这是先帝赐婚,不过那时候看着四皇子跟许沁慧年纪都还不算大,圣旨就没下来,先帝只是口头上跟德昌候说了声。   没想到两年后,先帝被害,但知晓这门亲事的人可不少,基本半个京城的都知晓。   直到四皇子被封竖王,要被流放后,许沁慧以前都不愿意跟四皇子定亲,现在更加不愿意跟四皇子流放,所以想办法去了宫里,见到了盛元帝,然后用自己美貌迷惑盛元帝,盛元帝才一纸诏书让皇后娘娘替嫁。   但许沁慧求到这个,自然也付出了其他。   当初去宫里求盛元帝时,她早就跟盛元帝有了苟合,所以后来哪怕她故意把自己摔断腿破了相,不远进宫给盛元帝做妃子,盛元帝也不觉得有甚,毕竟已经取得报酬。   这也是暗卫不太明了的地方,明明是许沁慧自己求的结果,回头殿下被流放,她却突然就反悔,还不愿意进宫给盛元帝做妃子,不过圣上似乎猜到了内情,只是没同她们说而已。   眼下许沁慧说自己跟圣上有感情就太可笑,太不要脸了,这不是想要破坏皇后娘娘跟圣上的感情吗?圣上这些年都没跟她联系过。   许沁玉也有些恼了,都这个时候,许沁慧还敢碰瓷四哥,实在过分,她正想说上两句,莲花已经气急败坏道:“许沁慧,你放什么屁,敢破坏皇后娘娘跟圣上感情,圣上这些年好不容易动情一次,就喜欢皇后娘娘,你那点子屁事还想骗皇后娘娘,当初先帝想要赐婚给你跟圣上,你根本不乐意,后来圣上要被流放,你就急匆匆去求了德昌候老夫人进宫,进宫后你自己干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盛元帝到底为何会帮你下诏书,让皇后娘娘替嫁,你心里头不清楚?非得让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污了皇后娘娘的耳朵吗?”   许沁慧脸色唰得一下子苍白起来。   这个丫鬟怎么什么都知道?   难不成是圣上的人?如果圣上身边的都知晓她的事儿,那圣上岂不也知是她求盛元帝的事情,还有跟盛元帝之间……圣上也都已经知晓?   见许沁慧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许沁玉就没在搭理她,带着莲花从她旁边绕了过去。   可许沁慧哪来甘心,看着前面许沁玉的背影越来越远,她喊道:“二姐姐,难不成你忘了宋秉兼?他心里一直没忘记你,自从二姐姐你去了边城后,他被家人所逼迫另外娶了妻,可他心里头一直惦记着你,前两年甚至跟妻子和离,也一直未曾再娶妻,他还等着你在,二姐姐难道你以前跟我说的,爱慕宋秉兼,希望成为他的妻子都是假话吗?难不成就为了做皇后,就把他给忘记了?或者圣上可知晓你这些事情?”   她这话也不假,宋秉兼的确跟妻子和离,但那是因为他的妻子看出他是个伪君子。   当初宋秉兼在原身被发配西南后就立刻娶了旁人。   那时宋秉兼其实勾着好几个姑娘,都是差不多的套路,打听好姑娘家身世然后偶遇,然后写诗文,开始追求,许沁玉的身份算是几个姑娘里头身份最高的,毕竟是侯爷的嫡孙女,宋秉兼都准备让媒婆上门求亲,没想到原身突然被赐婚发配边城,然后宋秉兼就娶了另外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家里头是伯府,也是嫡出女,原本家里也不同意,但那姑娘被宋秉兼迷了眼,哭着闹着要嫁给他。   后来姑娘家里头没办法,只能点头同意。   但没想到成亲后,他竟还总是去勾栏院,不仅如此,他心思阴暗狭隘,在妻子家里受到的气,都撒在了路边无辜的小动物身上,虐杀不少野猫野狗,他妻子发现后,这才知他非良人,同他和离。   宋秉兼也因这事儿,和离后一直没人愿意嫁去宋家。   直到宋秉兼知晓许沁玉成了皇后,也知晓她在边城有个许记酒楼跟饭庄,知道两个酒楼饭庄还有其他产业,许沁玉一年至少有白来万两银子,这才起了心思。   他当然没有胆大包天到敢挖圣上墙角,不过就是想借着以前的情谊,哄骗一下许沁玉,想从她身上弄点银钱,或者哄着她把饭庄跟酒楼分他一些。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侯府门口徘徊,却没有碰见过许沁玉,不过碰到过许沁慧几次,许沁慧见状,还跟他聊了聊,他央求许沁慧跟许沁玉带个话,说想见许沁玉一面。   许沁慧竟还诱着宋秉兼给许沁玉写书信,但宋秉兼没敢,跟皇后娘娘通信,要是给人知晓,那是杀头的罪,他哪里敢,甚至连皇后娘娘的人都不敢肖想,不过是想着弄点银子罢了。   许沁慧提过好几次,但宋秉兼都不同意,许沁慧也只能作罢。   现在许沁慧自然要提起宋秉兼,还盼着许沁玉对宋秉兼能有什么感情,或许就能给她机会。   莲花听闻这话,脸色都有点变了,她回头看了许沁慧一眼,没想到许沁慧如此胆大,连这种事情都敢说口,她不说这事儿,这辈子或许还能安安稳稳好好过自己日子,现在怕是难了……   许沁玉没搭理许沁慧,她本来也不是真正的德昌侯府二姑娘,对宋秉兼没有一点感情,管这个男人如何,死了都跟他没关系。   宋秉兼是之前原身差点嫁的男人,不过是个渣男,同时哄骗几个姑娘。   好在原身也比较自重自爱,没成亲前,都不敢跟宋秉兼有太亲密的接触,她连书信还有私人的帕子甚的都未给过宋秉兼,也就是集市上见见面,再去食肆里头吃吃饭食,聊聊琴棋书画之类的。   许沁慧急了,看着许沁玉要走出院子,立刻喊道:“二姐姐,难道你不担心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吗?你就不怕这事儿被圣上知晓?”   莲花终于忍受不住,转身回去就照着许沁慧脸上扇了两巴掌,她习武之人,下手狠,两巴掌立刻让许沁慧两边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也有血迹溢出。   莲花骂道:“你好大胆子,竟敢如此编排皇后娘娘。”   许沁慧痛得浑身颤抖,越发肯定这丫鬟会武功,应该是圣上身边的人,她此刻却什么话都不敢说,方才也是她一时心急,忘记了许沁玉现在是皇后,今时不同往日,胆敢编排皇后,那是大罪。   许沁玉也跟着回头,她实在不理解许沁慧,都已经这样,她自己好好过日子不成,为何非要想着嫁给四哥,就为了权利吗?   求权求势没有错,错在她用的法子都是伤害别人,换取自己的利益跟往上攀爬的机会。   莲花打完,又抬起一脚,直接把许沁慧踹的跪在了许沁玉面前。   莲花道:“还不赶紧同皇后娘娘道歉。”   许沁慧忍着屈辱,给许沁玉磕了三下头,“求皇后娘娘原谅,是我口无遮拦冒犯了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饶我一次。”   许沁玉看了看莲花,“莲花,我们走吧。”   莲花这才瞪了许沁慧一眼,跟着许沁玉离开。   等两人离开,许沁慧抬头,指甲已经深深掐在掌心之中,她从未如此恨一个人,她也恨这老爷,为何不让她重生在自己悔婚之前,这样如今登上后位的就是她了。   旁边的平儿吓得不行,想去扶自家主子,许沁慧起来却一脚踹在平儿身上,骂道:“你这贱婢,就同个死人一般,眼睁睁看着我挨打是不是?”   平儿小脸苍白,不懂主子怎得会变成这幅模样。   许沁玉被许沁慧这一打岔,出来闲逛的心思都没了,不过她还是在外面转了转,看了看京城的商铺酒楼,最后又去舅舅家做了会儿才回府。   等到晚上时候,裴危玄过来德昌侯府。   平日四哥要过来德昌侯府歇着,晚上的暮食都是许沁玉做的,她想四哥多吃点,四哥这段日子一直吃她做的暮食,倒是长了点肉,不过身上还是精瘦,摸着硬邦邦。   等到两人入睡时,许沁玉就把下午许沁慧拦在二房院门口的事情,还有许沁慧说得那些事情都说给四哥听。   她不想瞒着四哥,想把这点事情跟四哥说开。 第137章   许沁玉琢磨了下, 打算如实告诉四哥,但她的话语也只是告诉四哥,她还未被一纸诏书嫁给四哥时,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甚至还想要同他成亲。但自从发配边疆后, 她和此人再无来往, 说道这里,许沁玉顿了下,“四哥, 我现在对宋秉兼是一丁点感觉都没有,但他似乎托许沁慧给我带了什么话, 估摸着也不敢做出什么过分事情,就是想捞点好处,所以想跟四哥说声。”   也是让四哥找人去给宋秉兼一点教训,至少让他别在有那些想法。   她肯定是不可能私底下跟宋秉兼联系说些什么。   其实她根本不喜欢宋秉兼, 她不是原身, 原身的感情也没有错,只是遇人不淑。   裴危玄闻言,微微垂眸,他当然知晓玉娘不会喜欢这人。   裴危玄抱住玉娘, 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玉娘别担心, 我知晓了。”   本来他也没打算轻饶许沁慧,不过是最近政务繁忙, 加上要封后大典还有迎娶玉娘, 不愿杀生而已。   现在许沁慧却还在算计着玉娘, 甚至毫不掩饰, 自然没什么可忍着的,但他也没打算杀了许沁慧,当初她是如何对待德昌侯府二姑娘,自己也就食这个恶果。   这样也算给德昌侯府的二姑娘报了仇。   许沁玉知道四哥本事大,这点事情也就不用她继续操心,遂同四哥聊起别的来,“四哥,我今儿在城内看了看,不过就是附近还有舅舅那条集市看了看,京城大,我还没转完,等接下来几天打算继续转转,看看到时候把酒楼开在哪里,至于城外,我是想着等跟四哥成亲后再去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她想在城内开一间酒楼,城外的饭庄也打算一并建起来。   到时候西南那边的酒楼有冬家人帮着,饭庄也有汪大厨,成哥儿他们就能回京城。   成哥儿是她手把手教了七年的徒弟,另外风调雨顺四个徒弟也都差不多,她也教了五六年,他们几个本身也想跟来京城,可以跟着成哥儿功哥儿一起回京来,到时候还可以问问林氏愿不愿意带着大妞二妞来京城,大妞的白案有天赋,她也教了五六年,现在年纪也差不多,基本能自己做白案了,二妞现在也大了,前两年性子就沉稳许多,也开始跟着她学厨艺。   她身上的银钱肯定是足够的,不用担心银钱方面。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急,她跟四哥的婚礼还有几日了,一切都等到大婚后再说。   许沁玉絮絮叨叨跟四哥说着。   说着说着,她有些犯困,何时在四哥怀中睡熟都不知晓,次日起来,四哥已经不在床榻上,已经去上朝了。   许沁玉就觉得古代皇帝实在辛苦,这位置不知有何好争的,起的比鸡都早,整天为了国家大事为了朝政为了天下百姓操心着,晚上都还得批折子。   瞧瞧,四哥起得都比她一个厨娘还要早。   许沁玉在床上又打了会儿盹,才起床洗漱,吃过朝食后,又跟莲花出去转了转。   等两人打算回去时,路过一茶摊,许沁玉口渴,就喊莲花在旁边茶摊坐了会儿,要了两盏茶还有两块点心,慢慢吃着,周围人来人往,百姓面上都带着笑。   她回京二十来天,也从未出府应酬过,所以京城里头的人都只知晓德昌侯府的二姑娘成了皇后,但绝大多数的人都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即便出来,也没什么人认识她。   瞧见这些百姓的笑容,许沁玉忽然就有些理解四哥了。   四哥是个好皇帝,大盛朝以后肯定也会越来越好。   许沁玉正想着,就听见旁边茶摊上的客人闲聊起来。   无非还是议论四哥当政,还不到两个月,现在各地的起义都已经平息下来,百姓们开始安稳过日子,还有新农作物已经在大盛朝各个地方都种上了,虽然有些人家只能种个三分或者半亩地的新鲜农作物,但只要今年收成了,留下一大半自己吃,剩余一小半就够明年两三亩田地种上了……   说着说着,几个客人都有些感慨,又忍不住说,“瞧瞧现在百姓们,出来也不用担心路上不小心就冲撞了谁被打死,也不用担心家里的女儿被那汉东王看上给掠了去,那个汉东王手底下不少爪牙,新帝登基上,把这些人全给杀了,真是杀得好。”   “就是该杀,这些人家里搜出来的金银也充了国库。”   “盛武帝会为咱百姓着想,还是个重情的人,皇后当初跟了盛武帝七年,人家过几日就要封后大典,往后整个后宫都只有皇后一人呢。”   “还听闻皇后娘娘做的吃食特别美味,西南那边,不少普通老百姓都吃过皇后娘娘做的吃食呢。”   “说得我都想知道皇后娘娘做的吃食到底有多美味,以后也不知有没有这个口福。”   “快别瞎说,人家已经是皇后娘娘,往后怎么可能还继续开酒楼做吃食,别想了。”   几位食客说着说着就开始聊起别的来,许沁玉听这些京城的八卦也听得津津有味。   说着说着,其中一人忽然道:“听说宋秉兼被人打残了。”   “宋秉兼?那是谁,倒是有点耳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是谁来。”   那人低声说,“就是之前通义伯家的女婿。”   “噢噢噢,那我晓得了,通义伯也是个好人,怎地摊上这样一个女婿,幸好后来通义伯家的娘子跟这人和离了,不过宋秉兼不是跟通义伯家的娘子都和离两年了吗?怎么还被人打了?难不成是通义伯做的?真打残了?这人也是心思不正,没点本事,就会虐杀野猫野狗跟那些小动物,被打残也是活该。”   宋秉兼本身只是个落魄户,在京城除了街坊领居认得他,其他人听都没听过。   但通义伯不一样,通义伯虽然只是个伯爵。   通义伯家中也没什么人在朝做官,只继承爵位,所以在权势遍地的京城,通义伯家其实不怎么起眼。   但让京城百姓记得他的原因还是三年前的一件事情。   三年前,汉东王的人在集市上想要掠走一个小娘子,当时就是被路过的通义伯给瞧见,将那些人揍了,把人给救了下来,结果可想而知,汉东王不自然不会放过通义伯,随便找了个缘由就让官府的人把通义伯给抓了。   后来不少人去为通义伯求情,太后眼看着事情闹得太大,怕激起民愤,才让官府的人把通义伯给放了,让汉东王收敛些。   之后通义伯一家在京城的日子的确不怎么好过,也正因为这事儿,通义伯一家才被京城里头的百姓们记住,连着带着通义伯家里的那点事都比较关心,没过一年,通义伯的闺女跟女婿闹和离,还是因为通义伯女婿不是个好人,吃着用着伯府的,还总去勾栏院,心情不好就虐猫杀狗,都被人捅了出去,所以这才有不少人认得宋秉兼。   那人继续道:“当然打残了,我亲眼所见,不过好像是在城外被人打了,我进城时正好撞见,一身的血,两条腿全都折了,嘴巴里也啊啊的说不出话来,好像舌头也受伤了,反正这辈子肯定就这样了,也是活该,让他不当人。”   “倒的确是活该,听说人家通义伯的闺女现在也没打算再嫁,通义伯闺女还会点医术,好像开个医馆……”   许沁玉听得直皱眉,这人竟还虐待动物,难不成是四哥动的手,若是如此,只能说打得好。   虐待动物就算是后世都没法判刑,更加不用说古代,但这并不代表就可以随意虐杀动物,律法上虽然约束不了,但有人惩罚这种人也是好事儿。   许沁玉又坐了会儿,听着茶客们又开始聊起别的事情来,许沁玉这才跟莲花回了德昌侯府。   回去后,许沁玉也没把宋秉兼被打残的事情放在心上,不管是不是四哥找人打的,宋秉兼都是活该,只是没想到,此事还有其他后续,但跟许沁玉无关,而是跟三房的许沁慧有关。   许沁慧自打昨日被莲花打了两巴掌,又一脚踹到许沁玉面前跪下时,她心里就恨极了许沁玉,可也不敢在直接去找许沁玉,她知道许沁玉不会搭理她,又想不出其他法子,加上昨日受到的屈辱,今儿一整天她都闷闷不乐,也吃不下东西,在床榻上躺了一天。   就连暮食她都没吃,还是丫鬟平儿送进来的,伺候着她吃了两口,就让端了下去。   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平儿忽然过来敲门,许沁慧蔫蔫道:“进来。”   待平儿进来,她才皱眉道:“何事又来吵我,不是同你说我今日不舒服,没事儿不要过来的房间吗?”   平儿瑟缩了下,小声道:“娘子,老爷让您过去书房一趟。”   许沁慧本来不想动,但想着或许父亲是想到什么法子可以帮她,这才道:“那你过去跟父亲说声,说我一会儿就到。”   平儿离开后,许沁慧才慢慢起身,让另外两个丫鬟伺候着她洗漱换了身衣裳。   换好衣裳,许沁慧过去书房,等她出院子时,她就察觉出院子里头好似多了几个婆子,但也未在意,直接过去了许三老爷的书房,到了书房,许三老爷脸色很是沉重,她却没怎么注意,只期待的问,“父亲,可是有什么法子让我见盛武帝一面?”   裴危玄虽日日都来德昌侯府,她也曾半夜就起来去二房院门口等着,但没有一次撞见过盛武帝。   许三老爷许曙平看了女儿一眼,颤声道:“慧娘,我同你祖父还有祖母打算让你嫁人了。” 第138章   许沁慧一时之间没明白父亲说的什么意思, 她微微愣了下后才说道:“父亲,什么叫你跟祖父祖母打算让我嫁人了?”她心中又不免难得一喜,“莫,莫不是盛武帝打算选秀?”否则父亲跟祖父他们也不会说让她嫁人的话语。   父亲也一直知晓她的预知梦, 也知道她想嫁的人是盛武帝。   甚至因为这个, 她都等到等到这个年纪, 母亲早几年就想让她定亲,但是父亲帮她说话,母亲连父母也怨上。   现在, 盛武帝终于登基,母亲才知她为何一直不愿意成亲, 母亲也很是后悔自责,还说当初要不是让二房的替嫁,现在坐上后位的就是她了,母亲也盼着盛武帝广纳后宫。   许沁玉回来这些日子, 母亲也一直病恹恹。   许曙平望着女儿依旧艳丽的容颜, 颤声说,“慧娘,不是……”   “不是什么?”许沁慧一时没反应过来,说罢才知父亲是什么意思, 她脸色也有几分发白,“不是盛武帝想要选秀让我进后宫吗?那父亲你说的嫁人到底什么意思?我说过, 除了盛武帝,我都谁都不嫁!”   许曙平满脸痛苦, “慧娘, 这次由不得你了, 是盛武帝的意思。”   “什么?”许沁慧呆愣在原地, 颤着声问,“是,是他的意思?他想把我嫁给谁?那我凭甚要听他的,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随意给我指派亲事。”   她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对盛武帝明明一片忠心和情意,为何他都不愿意娶自己,自己重活一世,没有把他要登基的事情告知给当初的盛元帝和伏太后,他却已经恩将仇报,还想把自己嫁给别人。   许曙平侧开脸,不愿看到女儿接下来的表情。   但他却不得不说,“慧娘,你要嫁的人是宋秉兼。”   他语气艰难的说完这句话,亦是嘴唇发颤。   “父亲!你在说些什么?”许沁慧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从父亲口中听到了些什么,她这会儿不止声音颤抖,整个人都开始发颤,“我不嫁,我不可能同这种人成亲,皇上怎么可能让我跟这种人成亲,我不相信。”   许曙平还未告诉女儿的是,她不仅要嫁给宋秉兼,宋秉兼如今不仅舌头受伤以后都不能说话,甚至两条腿也折断,以后都不能正常行走,可他却不得不让女儿嫁过去,因为盛武帝有德昌侯府的把柄,手上还有他的把柄,如果慧娘不嫁,除了二房,德昌侯府其他人都会被发配到煤矿上去做苦力,那种地方,只用待上个一年,就已经人不人鬼不鬼,即便多撑几年,吸多了煤灰,也只有死路一条。   许曙平不忍去看女儿,“慧娘,你必须嫁。”   “为何?”许沁慧哭道,“父亲,我不愿意嫁,我凭甚要嫁给他,要嫁就让许沁玉去嫁,当初本身也该是她嫁给宋秉兼,我才应该嫁给圣上的。”   许曙平叹口气说,“慧娘,我与你祖父还有祖母都有把柄落在圣上手中,当初在朝中,收了一些银钱,你祖母也收了礼,还有你祖父,当初同汉东王走得近,当初圣上清理汉东王还有伏太后的人,你祖父还觉侥幸,现在才知,是圣上在这里等着咱们一家子,慧娘,你要是不嫁给宋秉兼,除了二房,恐怕我们所有人都要被抄家发配到煤矿上。”   这话并不是盛武帝同他说的,而是霍大统领告诉他的,但大统领是圣上身边的人,这话自然也是圣上的意思。   显然圣上在为自己还有玉娘报仇罢了。   圣上也让慧娘跟当初的玉娘一样,一抬小轿被送去嫁了人。   许沁慧愣住,她看出父亲眼中的痛苦还有自责,清楚这事儿已经没有转圜余地,是盛武帝的意思,就因为当初她不愿意嫁给他,让二姐替嫁,所以他恨她,也让她尝尝那种痛苦的滋味吗?   许沁慧这一刻彻底的意识到,哪怕她重活一回,这一回这一世也过的很差很差。   可她还是不愿意嫁给宋秉兼。   宋秉兼是什么玩意,没用只会拿小动物来发泄自己心中怒气的废物,她要是嫁给这样的人,真真就白活一时,哪怕是她不在肖想盛武帝,嫁给其他的官宦子弟也绝不可能嫁给宋秉兼。   许沁慧哭道:“父亲,我错了,我愿意嫁人,除了宋秉兼,其他人都可以,京城里面世家子弟还有不少,父亲帮我择一门亲事吧。”   “太迟了……”许曙平摇头。   太迟了,要是当初慧娘愿意嫁人,不再想着让竖王登基嫁给竖王,现在盛武帝或许看见玉娘的面子上也不会翻旧账,可现在圣上是铁了心要为玉娘报仇啊。   “不,父亲,我们还能去求求二姐姐,二姐姐心软,或许会愿意帮我们在圣上面上求求情……”她已经什么都不奢望,只盼着莫要嫁给宋秉兼。   许曙平叹息声,“慧娘,你还没有看清楚吗?玉娘回德昌侯府已经快有一个月,可除了二房的院子,她哪里都没去过,甚至连你祖父祖母都没去探望过,她也恨着我们,她不会帮着我们说情,慧娘,你不嫁也得嫁了。”   不仅如此,霍大统领话里话外,还让他们在封后大典后分家,看样子也是不想二房继续留在德昌侯府。   许沁慧恨声道:“我不相信,我这就去找二姐姐。”   说罢她便想往外冲,想着要是过去二房跟许沁玉求情,许沁玉不愿意帮她,她至少也能离开侯府,她不会坐以待毙,就等着去让家里人把她嫁给宋秉兼的。   “慧娘!”许曙平道:“你是不是还想让德昌侯府陷入更难的地步?你当真不知,要不是你前两日拦在玉娘面前,说下那番话,圣上也不可能在封后大典前把事情做的如此绝。”   许沁慧呆住,但她还是不愿意嫁给宋秉兼。   她想也不想就朝着外面的院子冲过去,她要去求祖母,祖母最疼爱的人就是她,她要求祖母把她送走,只要不留在京城,就无人可以强求她嫁给宋秉兼。   只是刚冲到院子里,就冲过来几个粗使婆子。   几个婆子上前将许沁慧捉住,许沁慧在如何也只不过是个弱女子,怎么都挣不脱几个粗壮的粗使婆子,她怒骂道:“你们找死是不是,胆敢拦我的路。”   许曙平已从书房走了出来,他道:“把三姑娘送回她的院子里,这两日把三姑娘看好了,后日三姑娘就要出嫁,要是让三姑娘跑了,你们也不用待在府中,全都乱棒打死。”   几个粗使婆子急忙应是。   “父亲,父亲,你不能这样待我……”   被粗使婆子拖着离开书房的许沁慧哭了起来,满脸绝望。   许曙平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府中下人拖回自己房间看守起来。   可许沁慧又哪里能够这样屈服,她哭了一路,连着许三夫人梅氏也听见了女儿的哭声,出来见到几个粗使婆子抬架着女儿,立刻就上去把几个粗使婆子骂了一顿,骂她们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对府里的主子,还让她们赶紧把许沁慧放开。   梅氏想要阻拦,几个粗使婆子却说这是三老爷的意思,梅氏没法子,只能过去书房,见到丈夫。   许曙平正呆坐在书房里,听见下人通报,才让妻子进来。   看见妻子面上的怒气,他却一动不动,疲惫的把今日霍大统领找上他的这事情说给妻子听,还道:“父亲母亲都已经知晓此事,他们也已经同意慧娘嫁过去,这已经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慧娘不嫁到宋家,那我们德昌侯府的爵位将不在,德昌侯府除了二房大房的人,包括你我还有爹娘都要被发配到煤矿上,夫人,你可愿意被发配到煤矿上去做苦力?到时候不仅慧娘得去,你也得去,还有老大一家子。”   老大一家自然是许曙平的长子,已成亲生子,连小孙子都有了。   梅氏呆住,彻底说不出话语来。   她心里清楚,恐怕真就跟丈夫说得这般,慧娘不家,她们全家都别想好过。   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嫁到宋家。   梅氏忍不住哭泣起来,哭了半晌她才问,“什么时候让慧娘嫁过去。”   许曙平道:“封后大典前,后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你把留给慧娘的嫁衣找出来吧。”   梅氏又忍不住哭道:“可你知道慧娘的性子,她一心都只想给圣上做妃子,岂会心甘情愿嫁去宋家,恐怕嫁过去的路上都要闹起来,这样对慧娘,慧娘心里头肯定也怨恨我们,怕是宁愿抱着一家子人同归于尽的想法都不愿嫁去宋家,到时候嫁过去的路上闹起来,对侯府的名声也不好。”   许曙平早就想到这点,他道:“让慧娘用点安魂香,出嫁那日,给慧娘穿上嫁衣,一抬小轿把慧娘送去宋家就好。”   梅氏愣住,半晌才哭嚎一声,“报应,都是报应啊。”   当初一抬小轿把玉娘送去竖王府,现在却轮到了慧娘。   可她不敢不应,不应,连她还有老大一家子跟小孙子都要送去煤矿上吃苦。   ……   许沁慧被送到自己的院子里头就开始闹起来,要出去,一直有婆子拦着,她没法出来,只能哭,梅氏还过来劝过女儿一趟,她哭着让梅氏放她出去,梅氏却支支吾吾的劝说女儿,许沁慧立刻明白了,母亲也是想让她老老实实嫁给宋秉兼,好换来一家子的平安,她实在受不住这个打击,连着梅氏一起骂了出去。   许沁慧骂了一晚,骂累就睡着了。   次日,她醒来,却依旧无人放她出去,只有婆子送来吃喝的饭食,她也不吃不喝,等到第三日,平儿进来一趟,给她送了吃的喝的,还给她点了一盘熏香,让她好好歇息,许沁慧把人给骂了出去,又开始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她却觉得困乏的厉害,趴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许沁慧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闺房中,而是一间陌生的屋子,屋子里头家具很是简陋,房间也很小,她正躺在一张铺着大红喜被的床榻上,许沁慧脸色一变,微微侧头,却发现旁边躺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男人正目露凶光的瞪着她。   许沁慧吓得尖叫一声,急忙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她踉跄着朝着门口跑了过去,却发现门从外面锁着,里头根本打不开。   这一刻,她才清楚,她就跟当时的许沁玉一样,被迷了药,一抬小轿送到了宋家,与宋秉兼成了亲,床上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就是宋秉兼。   她根本不知宋秉兼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   宋秉兼恶狠狠的瞪着许沁慧,他已经知晓,要不是许沁慧那日在皇后娘娘面前乱说,他也不会别人打成这副模样,他的舌头彻底断裂,以后都没法说话,两条腿虽然也被打断,但送回来瞧过郎中,郎中帮他接了骨,说要在床上养足一年时间,只是即便如此,他以后想要跟正常人一样行走根本不可能,只能借助拐杖才能勉强走动几步。   他恨不了皇后跟圣上,自然把所有都怪在许沁慧头上。   宋秉兼恨透许沁慧,只是眼下他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这样看着许沁慧,但他已经跟用手势跟家里人交代过,要把许沁慧看好了,许沁慧这辈子都得留在宋家伺候他。   许沁慧眼看着房门无法打开,再回头看着床榻上宋秉兼怨恨的目光,她慢慢蹲下,尖叫一声,又慢慢抱住头痛哭起来。   她不明白,为何事情变成了这般。   重活一世,这辈子反而比上一世还要凄惨。   还不如上辈子嫁给盛元帝,最后被竖王一剑斩杀,起码做盛元帝妃子那十年里,她逍遥风光了十年。   而这一世虽然还活着,却要在无尽的痛苦和失败中度过剩下的日子……   ……   许沁慧的事情,许沁玉也知晓了,她本身不知情,但前两日许沁慧那边的院子闹腾的厉害,即便隔得远,都能听见她的咒骂。但是对于三房的事情,许沁玉并不怎么想知道,自然就没搭理过,也没问过府中的丫鬟。   但莲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许沁慧出事,她就已经知晓,还偷偷跑去看许沁慧出嫁,被一抬小轿从后门送出侯府,送到宋家去。   莲花是暗卫,有关皇后身边的事情她都知晓,自然就说给了许沁玉听。   许沁玉这才知晓许沁慧竟被德昌侯府的人给一抬小轿送去了宋家,嫁给了宋秉兼。   她微微有些愣住,清楚肯定是四哥做了些什么,不然许三老爷还有德昌侯老夫人跟许三夫人不可能把许沁慧嫁给宋家,何况宋秉兼都已经那副模样,这辈子怕都没法好好走路,残废一个,三房肯定不是图他什么,那就一定是四哥做了什么。   许沁玉知晓后,很是感激四哥。   不管如何,四哥算是为原身报了仇。   当初原身怎么香消玉损,许沁慧就食得同样的恶果。   因果因果,一报还一报,这也是许沁慧应得的结果。   许沁玉此刻,也真正的心平气和起来,她不在关注三房跟许沁慧,许沁慧这辈子都得跟宋秉兼缠在一起了。   再有两日,就要举行封后大殿,宫里已经过来不少嬷嬷和宫婢,就为后日照顾她。   她会如同民间嫁女一样,穿上凤冠霞帔,八抬大轿送去宫中先与四哥拜天地,然后去换上凤袍跟四哥一起举行封后大典,去祭拜天地。   许沁玉这两日已经不出侯府,她试过凤冠霞帔跟凤袍,都非常合身。   凤冠霞帔跟凤袍都是宫里头几十个最好的绣娘,日夜赶工绣出来的,光是那顶凤冠都让许沁玉惊叹。   凤冠是以点翠跟花丝镶嵌的纯手工做成,上面缀着九龙九凤,九龙九凤上镶嵌着各色宝石还有珍珠玛瑙,九龙九凤相互盘绕着,扶摇而起,捧在手心里都有些沉甸甸。   那身霞帔是由正红色锦绣缝制而成,上头同样绣着九龙九凤,九龙九凤用金丝绣成,依旧相互缠绕着,轻轻摆动霞帔的下摆,龙凤就仿佛活了一样,龙凤缠绕扶摇直上,耀眼极了。   许沁玉就在这样的忐忑中,等到了二月初一。   晚上时她都有些睡不着,还是宫里头的嬷嬷给她准备了安神香,她才睡下。   刚到寅时末,她就醒了过来,宫中的嬷嬷和宫婢们也开始伺候她洗漱。   等她洗漱好,回到房间开始梳妆打扮。   今日过来德昌侯府送许沁玉入宫的也只有宫里这几位老嬷嬷,还有就是许家二房的人,跟薛氏娘家那边的兄弟大嫂跟侄儿侄女过来。   另外就是京城里头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君,俱是世家大族府上的老太君。   许沁玉梳妆打扮时,薛氏进了屋子看望要嫁到宫里头的女儿,望着玉娘娇俏的容颜,薛氏忍不住想要流泪。   今儿大喜的日子,她不能哭,哪怕是激动的哭都不成。   她从未想过女儿被发配边疆还能有回来的一天,可现在女儿平平安安回来,还成为全天下最让人羡慕的姑娘,所有她有什么好哭的,她只为女儿开心。   光是凭着圣上对玉娘的在乎劲,薛氏就知道圣上此生都不会辜负玉娘。   哪怕圣上在宫里头忙得再晚,晚上都还要过来德昌侯府一趟陪着玉娘。   也就这三日,因为习俗原因,圣上晚上才没继续过来。   所以薛氏知道玉娘去了宫里也会过得很好。   太后娘娘还有公主待玉娘都很好,她实在没什么好担忧的。   许沁玉也望着薛氏笑,她心里头紧张极了。   等到梳妆打扮,嬷嬷跟宫婢帮她换上嫁衣披上霞帔,薛氏到底没忍住,眼泪流了下来。   她从未见过玉娘如今惊艳动人的模样,这才是姑娘家出嫁的模样,而不是一抬小轿给送过去。   许沁玉也有些难受,她舍不得薛氏,舍不得爹爹,也舍不得栎哥儿,她第一次感受到亲人的温馨。   她上前抱住了薛氏,哽咽道:“娘,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以后她还能出宫开酒楼饭庄,自然也能经常回来看望家人们。   薛氏轻轻拍拍许沁玉的背,声音也是哽咽着的,“娘的宝儿,终于亲眼瞧见你出嫁,娘也终于能够安心,往后你要待圣上好一些,莫要闹小脾气,圣上待你真的很好很好,无可挑剔,也记得孝顺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都恨不得把自己私库里的东西全都搬到侯府给玉娘做嫁妆了。   “娘放心,我都省得。”   许沁玉轻轻擦了下眼角,也不敢哭,怕把妆容给哭花了。   紧跟着,舅母还有表妹跟几位老太君也都进来。   许沁玉这间小小的闺房里头挤满了人。   几位老太君说着吉祥如意的话,又象征性的给许沁玉梳了梳头,然后宫里的嬷嬷帮着她挽了发髻,带上凤冠。   看着时辰到,老铱誮太君喊着吉祥话送许沁玉出了嫁。   姑娘家出嫁都是由着娘家兄弟背上花轿。   栎哥儿虽然才十三四岁,但已经比许沁玉都要高,长得也是高高壮壮,背着姐姐毫不费力。   许沁玉趴在栎哥儿的背后,栎哥儿慢慢的送着姐姐出嫁,他希望姐姐此生都能够幸福,再不用吃半点苦。   直到把姐姐送到花轿上,许沁玉被人接过,她感受到四哥坚硬的胸膛和怀抱,还有四哥身上熟悉的气息,是四哥接过她抱进了花轿里头。   许沁玉坐在宽敞的轿子里,一路平稳被抬进宫里,她能听见轿子外面百姓们激动的声音,都是喊着皇上万岁,喊着皇后千岁,恭贺着他们,希望他们百年好合。   直到此刻,她都还是有点恍惚,她怎地就从一个后世的厨娘成了皇后,好似一场梦境,她却不愿从梦境中醒来。   她只愿今生今世都能陪伴在四哥身侧。   半个时辰后,她被送到宫里,被四哥牵着,拜了高堂,拜了天地。   因着是帝后的亲事,跟普通人家还是不同,四哥不用陪着亲眷们喝酒吃席,对拜后由着四哥牵着她回到寝宫。   一路上,许沁玉心如鼓擂,慢慢随着四哥回到寝宫。   等进到寝宫,四哥牵着她坐在床榻上,端起喜布上的玉如意,挑开了红盖头,许沁玉也一眼瞧见穿着一身红衣的四哥。   反而是见到四哥这一刻,她心里也不慌也不乱了,忍不住朝着四哥甜甜一笑,喊了声四哥。   裴危玄望着眼前容貌惊艳的玉娘,心中又软又柔,他应承了声问道:“可饿了?先过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还要举办封后大典。”   许沁玉点点头,“四哥也一起吃点。”   时辰已经不早了,都快要晌午,她就早上起来吃过一点朝食,现在已经有些饿了。   “好。”   裴危玄牵着玉娘走到桌边。   望着桌上的酒盏,许沁玉笑道:“四哥,我们可要先喝过合卺酒?”   裴危玄也只是笑着应了声好,他从酒盏倒出两杯果酒来。   酒盏里头的是果酒,因着要喝合卺酒,他已经让人把酒盏里头的酒水都换成甜甜的果酒,还是玉娘自己酿的葡萄酒。   两只白玉杯中盛着紫红色葡萄酒,裴危玄拾起两只白玉杯递给玉娘。   二人手臂相交,面贴着面,把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   等到两人松开,把白玉杯放下,许沁玉面上已经呈现出淡淡红晕来,酒不醉人人自醉。   许沁玉望着四哥,却有些舍不得放手。   原来秀色可餐也是可以形容男子。   四哥的容貌是她见过最俊美的,今日穿着红衣的四哥更加让她心动。   不过下午还得举行封后大点,许沁玉有点心思也不敢这会儿做些什么,只凑过去亲了亲四哥的唇角,“四哥,我们先吃点东西。”   裴危玄目光微沉,嗓音暗哑地轻轻道了个好字。   待二人吃过东西,时辰已经不早。   宫婢们鱼贯而入,伺候二人换上龙袍凤袍。   换上朝服,待到吉时,二人牵手走到寝宫。   寝宫外,阳光照耀大地,金光大盛。   二人镀上一层金光,仿佛余生还有很长日子也很久远,足够他们用一生来相伴。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