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玄学直播成为地府顶流》   作者:甜竹   简介:   《灵事》是档热度颇高的通灵网综,只可惜是全网嘲的热,选手做法如抽风频频被骂上热搜。   但没人知道,这节目在阴间火得一塌糊涂。   每每开播,数十亿阴曹鬼魂守在节目前点评——   “这厮血口喷人,那生魂明明是拘魂鬼勾的,扣俺马面头上作甚??”   “摸骨挺有意思,没有骨头能不能摸魂儿?”   “……没眼看了,这法做的什么玩意儿,狗都不去。”   新一季节目组官宣新嘉宾:@顾之桑,直接被网友嘲上热搜:   戏精配戏综,毒上加毒。   玄门之主顾之桑一睁眼,变成了娱乐圈爽文中和女主作对的花瓶炮灰。她穿来时已一身霉运被全网黑,面临资源被抢,接烂综艹流量的窘境。   为了振兴玄学,顾之桑欣然接受邀约。   作为一个活了几百年的玄门满级咸鱼,顾之桑平生唯一的乐趣就是算命捉鬼。   一开始,顾之桑的黑粉们讥讽她装神弄鬼艹人设,摩拳擦掌等着骂她翻车。   结果综艺中她直播算命,视频破案,破解了古寨的诅咒,超度了湖中厉鬼为其申冤……   直播镜头前,顾之桑一边科普玄学知识,一边追着厉鬼的屁股认真考究——   ‘你以前怎么死的?死了多久?为什么不去地府?’   ‘需要超度吗?人冥币三万一次,保送你去奈何桥。’   阴间众鬼:“救命,这个玄师好可怕QAQ”   “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我们,问就是很感动。”   黑粉:……现在喊顾大师还来得及么?   最后节目彻底火了。   倒霉糊咖红得发紫,时来运转,一举成为阴阳两界顶流。   官方:@顾之桑,感谢热心市民协助破除陈年旧案,现已聘顾女士为特殊机构指导员。   某豪门掌权人千恩万谢:我们一家能安然无事,多亏了顾大师!   热搜:转发桑桑会获得好运!   地府追星更为痴狂,为她咣咣撞大墙。   众鬼粉集资千亿冥币,只为给她打榜,购买专辑;   逃亡数百年的厉鬼去演唱会追星,当场被抓捕打入十八层炼狱。   不少人还梦到了去世多年的祖宗长辈:“给爷爷烧点顾小友的专辑。”   新超度的亡魂一脸茫然,地府街上放着阳间明星顾之桑的歌,架着她的立牌,每鬼都在看她的新剧……   ◆活着追的星,死了还能追,她还更红了??   【排雷说明】   ①文中相关玄学知识为百度+作者自己编的,背景时代架空人物没有原型,请勿代入现实。   ②主剧情,男主出场晚。   ③传统苏爽文,自割腿肉。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穿越时空爽文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之桑┃配角:完结末世文《穿成娇软废物在游戏封神》┃其它:   一句话简介:直播算命捉鬼,爆红人间地府   立意:奋斗在本职工作的第一线   vip强推:   顾之桑来到现代世界,为了振兴玄学拨乱反正,上了一档玄学节目。在这个过程中,她用自己的能力帮助了许多无辜之人处理麻烦,解开他们的心结,改变了不少悲剧结尾,让他们能更加勇敢面对新生活。   本文文风幽默,内含诸多跌宕起伏的玄学小故事和民间传说,轻松有趣又高潮迭起,推荐阅读。 第1章   “顾小姐的伤口不深,但失血量过多,晕眩无力都属于正常现象。”医生说着,看了眼靠坐在病床上的少女。   这伤患脸蛋不过巴掌大小,五官无一处不精致,因为受伤额上包着一圈纱布,肤色如雪,简直漂亮得不像现实中会出现的人。   而她也的确不是普通人;   哪怕是不追星的中年医生也知道,这是近两年来网上热度极高的黑红女星——顾之桑。   口碑极差,经常因为各种黑料被骂上热搜。   但见了真人后,她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人,和网上那个又毒又蠢的‘丧神’联系在一起。   看着顾之桑面无血色,医生忍不住嘱咐:“头部遭受撞击后有轻微脑震荡,会伴随恶心,食欲不振,最好还是静养。”   顾之桑笑了一下,“谢谢医生。”   在医生转身走出房门时,她忽然抬起手臂,指尖虚虚一点,一缕极淡的灰雾悄无声息地从医生肩头散开,被吸入她的指尖。   出门后,医生便听到几个同事在聊顾之桑。   “有剧组的人爆料说她出事的时候,在和别人争执,另一个人一点事儿没有,邪门得很呢!”   她微微皱眉,转移话题道:“娱乐圈真真假假,咱们也没看到事情的真相,还是别议论患者的隐私了,去查下一个房吧。”   她习惯性活动了一下肩膀,却有些惊讶地发现,一直隐隐刺痛的肩颈不知何时不疼了……   ——   病房内,接收了这具身体完整记忆的顾之桑,正慢吞吞地摆弄手里这个叫做‘手机’的方盒子。   花了几分钟她才找到常用软件的热搜,点开后前十条里有三条和她相关。   #顾之桑头部遭重创,昏迷#,#《浮海传》剧组事故#   评论区也并不和谐。   【一打开热搜怎么都是顾之桑,现在劣迹艺人都这么有钱吗?】   【好像是真的出事儿了,剧组视频流出满地都是血,据说这姐当场昏迷送急救了,现在生死未卜,大家还是积点口德吧……】   【嘶……这么看顾之桑真挺‘瘟’的,出道以来大大小小事故好多次了。】   【坏事做多了遭报应,她活该倒霉……】   【……】   看着一条条吃瓜调侃,甚至是叫好的评论不断蹦出,顾之桑凉凉道:“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好身体?”   脑海中一道心虚的声音道:“这具身体的根骨和你百分百契合,虽然名声是差了一点点,运气也……不太好,但我相信凭借大佬你的能力,一定可以扭转局面的!”   不久之前,作为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顾之桑还在以玄门第46代掌门的身份渡生死劫;   一道惊雷之后,她的魂魄就出现在了这具身体里,脑子里多了个自称系统的声音。   据系统所言,她处于一个书中世界。   书中女主天生锦鲤命,运气逆天,从选秀出道进军娱乐圈,一路成为影视歌三栖影后爆红国际;   而她这具身体的主人,则是一个对照组恶毒女配,一个花瓶废物。   最重要的是她还很倒霉,和天生好运的锦鲤女主形成了鲜明对比。   女主有多善良努力,身为女配的‘顾之桑’就被衬得多恶毒,甚至因屡次倒霉被网友取‘丧神’的黑称。   故事的结局又蠢又毒的女配心怀嫉恨,不停挑衅女主又被反复打脸,最终作死了自己。   顾之桑穿来的契机,是女配在剧场出事,被剧场顶棚掉落的挂灯直接砸破了头,当场昏迷。   按照原剧情,女配醒来后会因为额头破相从而变得更癫狂,继续作死;   不知为何剧情脱离了轨迹,原身直接死亡。   顾之桑用刚刚在那医生身上汲取到的一丝死气,给自己卜了一卦。   她有些惊讶地发现,这具身体气运差得出奇,身子骨也弱,能活到这个年龄本就是奇迹;   再加上命格蒙着一层浓雾,连她都看不透,反倒让她有了探究的兴趣。   她逆天渡劫,早已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如今重活一世反是赚了。   况且这具身体无论是外貌还是根骨,的确都和她原本的完全相同,魂魄一入体,契合得仿佛就是她原身。   顾之桑:“我魂魄既归入这具身体,自然也就继承了这小姑娘的命格和因果。”   但她绝对不可能当书中被打脸的对照组‘女配’,甚至连这娱乐圈都不想待。   “你没有意见吧?”   系统:“嘤……我只是个填补漏洞的,自然没有意见,只要大佬您有办法改变命格。”   感受着这具身体中强大的灵魂力量,系统抱紧瑟瑟发抖的自己,哪里敢说个不字。   摆弄了一会儿,顾之桑已经能灵活使用搜索软件,几番勘查后她发现,这个世界正规的网络上能搜到大量关于玄门,玄师的记录,甚至还有不少活跃的玄学研究论坛。   历史上也有完备的玄学流派记载,记录了各大派系和玄门的兴衰。   玄学,是国家认证存在的。   只是两三百年前这个世界的玄门便走向末路,玄师愈来愈少最终几近消失,最后都成了史书上的传说。   现今社会上大部分人都是科学唯物和无神论,认为鬼神之说都是虚构的。   搜索完毕,顾之桑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她自出生起便通阴阳,生反骨,是为风水术数而生的,更是当了近三百年的玄门掌门人,早就把玄门兴衰看作己任。   如今玄门衰微,她自然要挑起振兴玄门的重任!   拍戏当明星?有风水玄学,破阵捉鬼有意思么?   系统弱弱道:“提醒一下,您作为签约艺人和公司是有合同的,没到期毁约会有天价违约金……”   它声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病房门从外猛然被推开。   一个矮胖中年男子喘着粗气,瞪着一双浮肿的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的女孩儿,半晌恶狠狠道:“顾之桑,你真会给老子找事儿!”   来人是顾之桑现在的经纪人,名叫钱证。   出事的第一时间剧组便通知了他,但他当时正忙着带自己力捧的新人拍摄广告,接到电话后以为顾之桑又在‘作’了,在演戏,根本就没赶过来,连医药费都是剧组垫付的,看到网上流露出来的视频后才慌忙赶来。   对上顾之桑的目光,钱证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短短几天没见,她就变了一个人。   脸上还是那些五官,如今分明表情淡淡,愣是有种灵动出尘感,让人莫名生出一股自卑来。   钱证失笑摇摇头,心道自己一定是魔怔了,竟会觉得顾之桑这个草包花瓶有气质?   他心里最后一点忐忑和恐慌消散不见,张口便骂道:   “你这个废物!在剧场都能被砸破脑袋,你知道出了这件事上了热搜,柳导有多生气吗?!”   他油光满面的脸颊肉堆在一起,唾沫横飞,“就你这扶不上墙的烂泥,本来也就一张脸还有点商业价值,现在你还是祈祷自己别留疤吧,柳导说了,最多给你留一个月的恢复时间,把你的戏份排到最后拍!要是恢复不好,你就卷铺盖滚蛋!”   要说这顾之桑,两年前被签进公司时,凡是见过她的人都很笃定:只要有这张脸她在娱乐圈就能火!   公司直接和她签了新人合同中的A级合约。   后来她的确也迅速爆火了,在选秀节目中一露脸,便冲上热搜和排位前三,节目的中插广告全指名让她拍。   谁知道后续她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似得,接连在镜头前暴露蠢坏一面,排挤队友,唱跳双废等黑料接二连三,口碑一落千丈。   但她脸能打也是真的,这两年接了不少绝色美人,异域美女之类的角色,话题度比一般一二线小花还足,不然也够不上柳导片子。   这次炸裂的玻璃灯罩割破了顾之桑的前额,若是日后留疤,那柳导的角色必然告吹;   而早已被全网唾骂的顾之桑,也就毫无价值了。   思及此处,钱证语气更加恶劣,骂个不停。   他说得眉飞色舞,猛然和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女四目相对,像被掐住了脖颈的鸭子一哑。   顾之桑一言不发,甚至连眉头都没挑一下,但钱证分明觉得她视线冷淡中带着讥讽,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登时涨红了脸恼怒道:“你瞪着我做什么?不服气?”   她神情有些不耐烦,“叫完了么?”   “什,什么?”   顾之桑无视他,用指尖拨动了床头的铃,不多时一个年轻护士便走了进来,“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个人突然闯进我的病房又吵又嚷,难道病房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吗?”顾之桑神情为难,“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身旁一直犬吠不停,听得我头都大了。”   护士:“可……可这位先生说他是您的经纪人……”   顾之桑只微弯着凤眼,年轻护士在这目光注视下晕晕乎乎的,轻咳一声:“先生请您出去吧,病人需要安静的休息环境,只要是病人不愿意,哪怕是亲人也不能在病房中打扰。”   钱证脸色红紫,恶狠狠盯着顾之桑看了好几秒,忽而冷笑:“好啊,你现在是和我发起疯了?顾之桑,你这是要翻了天啊?”   病床上少女唇角扯起弧度,眼底冰冷,“钱大经纪人,闲得没事就多回家陪陪孩子,多做善事少张嘴。我这个人心胸宽广,可现在的小孩子心思细腻,未必忍得了啊。”   “坏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哦。”   刹那间钱证手脚冰凉,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惊疑地看着顾之桑,神情中还有绷不住的不安。   她怎么知道……   不,不对!这件事绝无可能泄露,一定是这贱人不知从哪里听了些风声,信口胡诹!   “先生,请您出去!”   钱证一张胖脸发白,又放了两句狠话,跌跌撞撞被护士‘请’出了房门。   病房内重新安静下来时,安静如鸡的系统声音打着颤:“大,大佬,刚刚那是……”   从那肥头大耳钱证走进房门,系统便看到他肩膀上,分明有一个‘婴儿’!   那东西比寻常新生儿小了近一半,皮肤黑紫眼眶是一对空洞,染着污血的手臂死死抱住钱证的脑袋,冲顾之桑和小护士狰狞尖叫;   可护士和钱证却神色如常,显然听不到也看不到。   病床上的顾之桑只淡淡扫了它一眼,那‘婴儿’像受到了威胁,面带惧意往钱证背后爬。   系统和顾之桑一体,魂魄融合后这具身体自然开了天眼,顾之桑能看到的东西它也能看到。   豁然闯入它眼里的画面,简直重创了它脆弱的心灵。   “小鬼罢了。”顾之桑有些嫌弃,“你一个书灵竟然还怕鬼?”   系统呜呜咽咽,这不是个娱乐圈爽文世界么,为什么会开启这种阴间模式!   “……钱证身边怎么会有会有鬼啊?”   “婴鬼同他有血缘关系,同时又带有极强怨气,纠缠在他身边不愿离去,分明是钱证自己的做的孽。”顾之桑冷笑道:“若不是他身上有做法开光过的佛牌,早就被反噬了。”   不过瞧他面上覆着一层灰气,显然是婴鬼怨气愈发强烈,佛牌已经有些挡不住了……   ——   出了医院,钱证才从那种浑身发冷的状态中走出,想到自己刚刚竟被吓住,不禁低声咒骂道:   “威胁老子?老子让你身败名裂,哭着来求我!”   他眯着浮肿的眼睛,打通了电话:“冯总,那个综艺不用找人了,我们桑桑接了。”   “不用特意照顾她,该怎么拍就怎么拍,毕竟流量和热度最重要嘛!我们桑桑要是翻红了还得感谢冯总呢!”   挂了电话,钱证擦了把脸上汗,面露得色。   只要顾之桑一天在他手里,就得乖乖听他安排,让她吃点苦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钱证正迈大步走着,忽然感觉脑袋发昏双腿怎么都动不了,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医院外的花坛边。   一旁路人惊呼:“大哥你没事吧?赶紧去医院里看看!”   只见钱证两颗碎牙直接磕掉,下巴也破了,满嘴都是血。   钱证扶着花坛边,四周道路一片平坦连颗石子都没有,想到刚刚那诡异的一幕,以及不久前顾之桑那双仿佛能把人看透的眼睛,说的话……只觉得一股冷气直蹿脚底,哪里还敢待在这个医院!   他随意擦了擦下巴,一把推开好心路人,慌慌忙忙跑远了。   路人:“嘿这人,有鬼追啊到处乱跑……”   ——   当天晚上,沉迷于玄学论坛的顾之桑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   发件方是公司部门的人。   【顾姐,钱证哥给您划了个新的综艺,一周后就要上,台本稍后发您。】   紧接着一个综艺台本文件便发了过来。   顾之桑微微挑眉,看着文档上的综艺名。   《灵事》 第2章   【林湖拿到‘QUEEN’的内封资源了,从顾之桑手里抢的?】   【是钱证做主划给她的!听说顾之桑伤到了脸要破相了,还彻底惹恼了钱证,钱证放话要‘整顿’她呢。看着吧,林湖这次要踩着她起飞喽……】   病房内的顾之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着脑海中系统气得跳脚。   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距离她苏醒已经过去了一周,期间钱证再也没来过。   反倒是系统沿着网线,潜入了她所在经纪公司的大小内部群,从闲聊八卦的工作人员那里拿到了不少一手资料。   这些日子对于网上的种种流言,钱证既没有做澄清公关,也没有让公司旗下的水军引导节奏;   一时间‘顾之桑去世’,‘顾之桑毁容’,‘二线女星作恶遭报复’等等,各种真假消息满天飞。   除此之外,所有人都知道钱证还以她受伤为理由,把原定她的封面拍摄,秀场和红毯,直接挪给了自己手下正在捧的新人:林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这是要冷藏顾之桑。   系统:“钱证这人也太恶心了!他还去找了柳导,想把你的女四号换掉!!”   顾之桑出事前刚刚进组,她饰演《浮海传》中的女四号:虞箐。   要知道这部剧的原著是大热小说,大咖云集,更由名导亲自操刀,按理说顾之桑是怎么也高攀不上的;   偏偏她有一张堪称艳绝的脸蛋,而虞箐则是文中的第一美人,这才让她拿到这个角色。   但因脸上破相,最终这个角色却换成了林湖,成了对方平地起飞的跳板。   顾之桑语气平静,“这么生气干嘛,这些剧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原剧情中,她会因为毁容眼看着属于自己的资源一点点被新人抢走,心中不甘。   会为了攒钱做整容手术,对钱证言听计从,不仅三五产品的代言和广告都接,还经常碰瓷各路明星,造谣辱骂女主博取流量,成了人人喊打的臭虫。   好不容易凑齐了钱上了手术台,最终却手术失败,伤口恶化毁了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彻底崩溃的她会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身为恶毒炮灰的一生。   系统:……   “桑姐,我就是个不能插手剧情的小喽啰,无力改变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和你可是统一战线的!”   说着,它把搜集到的资料都传送给顾之桑。   里面有不少钱证和他人的聊天记录,比如他和某已婚的十八线调情,用小号咒骂某歌星,请水军等等。   系统:“咱们要不要把这些公开,让大家看看他的嘴脸!”   “没必要,也没有用,这些聊天记录只能证明他是个烂人。”顾之桑道:“钱证是一个幕后又不是艺人,就算私德有亏顶多被网友骂一骂,哪怕是被公司辞退了,他避避风头还可以去做别的。”   “那怎么办啊?难道任由他针对你吗?”系统有些不甘。   顾之桑道:“不用担心,天地人伦都有因果,时机到了自会有办法收拾他。”   系统连连点头,“我相信桑姐!”   就在这时,顾之桑放在一旁播放综艺的手机中,传出阵阵奇异怪叫。   只见屏幕中正在播放的是一名衣着又红又紫,宽袖长摆的中年男人,他蓄着长发,双眼瞪大昂着头,手里举着一柄剑来回蹦跳;   怪叫声就是从他口中传出的:'阎浮土地,悉蒙汝护……’   弹幕评论很热闹,都是嘲笑和唾骂。   【这是在干什么?跳大神吗??有点辣眼睛啊。】   【笑死了家人们,刚刚某度搜了一下,这大师唱的是《地藏经》,跑掉了不说词儿还唱错了!】   【这垃圾综艺每一期都能刷新我的三观,我现在还在外放他忽然鬼叫,尴尬得我脚趾头扣出一套四合院了……】   系统语气复杂:“……桑姐,你真的要参加这个节目吗?”   顾之桑正在看的节目,是一档玄学综艺,名叫《灵事》;   她马上要前往节目拍摄地,空降为新的常驻选手。   这档节目打着研究玄学,直播通灵的噱头,选了一批自称精通玄学的奇人异士,在节目上直播斗法,处理各种玄学灵异事物。   因为是有史以来第一档玄学综艺,节目一开播便引起了大量关注,热度力压各大老牌综艺,如今已经开办了两季。   第三季刚刚播出一集,相关热搜便上了好几个。   但这个热度纯纯是被骂火的。   过往节目中的嘉宾各有各的辣眼,群魔乱舞丑态百出,一个个都号称有阴阳眼,能通灵请神,结果背景被网友扒得一干二净。   有一个月前还在横店当群演的,有无业游民,有卖猪肉的,甚至还有诈骗犯……   更有人爆料不少所谓的灵异事件,是节目组提前设好的剧本,把答案透露给了选手。   就这样,这档综艺每次开播一边有大量人观看,一边被骂得狗血淋头。   大家都想看看,这些假神棍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想看看节目还能怎么没下限。   原文中,原主是死活不愿意参加这种低俗节目,她再三哀求后答应了钱证很多压榨条款,这才取消了合约。   然而顾之桑拿到综艺台本后,当天就开始看往期节目,一分钟都没跳看完了两季的每一期。   听到系统问话,她点点头,“当然要接。”   她现在忽然觉得娱乐圈也不错,还有如此有新意,有深意的节目。   系统:?   “这个世界玄学衰微,而这档节目的出现恰巧能够宣扬玄学,壮大我派!我身为玄门之主,又怎能不尽一份绵薄之力。”   系统:???   “不,不是啊桑姐,这节目的制片人就是为了艹流量啊!!”   这分明是个恶搞综艺,为了流量热度不择手段,根本没有正儿八经的玄师!前两期的嘉宾出了节目,都去当网红带货了。   然而无论系统怎么说,顾之桑要上这综艺的心是铁了。   她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领,看了半晌‘啧’道:“脸真黑。”   镜子里的人额头还贴着一块纱布包,有一双清冽而精致的瑞凤眼,肤如春雪,秀气的鼻尖点了一颗细小红痣,给她平添一抹姝色。   但左侧眉毛因伤截断,边缘毛发略显杂乱,生生被扰乱了气机,一抹乌青发黑的郁气死死盘踞在她的眉宇间。   这样一副大凶绝运之相,若是寻常人等,应该早就横死八百回了。   可在原身记忆里她虽然事事不顺,还经常受伤,但每次都能在意外中活下来,这不仅不是倒霉,相反她的命还很硬!   有点意思。   顾之桑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扯起唇角,她起势捏了个卦决,依旧没有推演出自己的命格。   点点镜面,她低声道:“我会让你心安的。”   说着,她拎着贫瘠的手提包,款款走出病房。   ——   电梯门打开,一名头戴鸭舌帽的女人从里面匆匆走出,迎面和顾之桑撞了个满怀。   她脸被超大号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泛红的桃花眼,看清顾之桑的脸时她顿了片刻。   顾之桑微微挑眉,和女人打了声招呼:“秋姐。”   女人猛然抬头,惊讶于她直接认出了自己,犹豫片刻应了声,“小顾,你要出院了?”   “是啊。”   于童秋,《浮海传》女一号,是拿过影后的一线大花,她给人最深的印象便是敬业,演技精湛,性格冷清,在《浮海传》剧组除了对戏很少说话。   看着明显紧绷,焦急的于童秋,顾之桑侧身让出了空。   这个举动让于童秋颇有好感,心中有些改观。   她在剧组时对这个女孩儿印象不太好,演技差态度敷衍,还总和别人起冲突,刚刚被认出时她真的有些担心对方会追问自己,会大惊小怪暴露自己来医院。   要知道这些天网上本就冒出了些奇奇怪怪的谣言,说什么她秘密结婚了,是有家庭的,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就连经纪人都再三和她询问她,让她苦不堪言。   若是这个时候被爆出她现身医院,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但于童秋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她刚刚才得知,自己最亲的奶奶昨天下午出车祸了,送往了这家医院,因为抢救挺成功家里人就没第一时间通知她;   谁知一晚上过去情况忽然恶化,她接到电话立即赶了过来。   于童秋因为疲倦有些头晕,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   顾之桑一抬手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臂,让她站稳,凑近时才发现她眼睑下方有淡淡黑气。   于童秋的眼型是很标致的桃花眼,此时眼尾泛着糜红一直没入两鬓,更带了几分异样的多情。   “谢谢,我刚刚被绊了一下。”   顾之桑的视线从她的眼睛挪到她的身后,半晌道:“没事,秋姐如果觉得体乏无力,半夜梦魇,可以在房间中熏些艾草檀木,安神助眠。”   这下于童秋是真的惊讶了,因为这些症状她都有,甚至还有些难言之隐……   看着女孩儿的背影,她鬼使神差喊了一声:“小顾,你经纪人给你接的那个综艺,能推就推了吧。”   这事儿在业内不算秘密,都传遍了,所有人都清楚那绝对是个火坑。   说完,于童秋也不再耽搁,压低了帽檐快步走远。   电梯门闭合后,狭小的空间内泛着幽幽白光,‘滋’得一声,灯光晃了一下。   “老太太跟着我干什么?”顾之桑睁开双眼:“你该去投胎了。”   本该仅有她一人的空间里,还有一个脸色苍白的老太太,灰色锦衣上有一大滩干涸的血迹。   这是只新死的亡魂,生前应该品行不错,身上竟有一丝功德之力,因此魂体比一般的鬼凝实许多,跟在于童秋身边。   身为玄门之主,顾之桑平生最爱多管鬼事,曾经为了一只和自己毫无干系的大鬼跑了三年。   她本打算直接渡了这亡魂,却发现对方主动跟上了自己,心中有些好奇它想做什么,便任由它进了电梯。   老太太哑声泣道:“大师,你能看到我对吧大师?!我求求你,帮帮小秋吧!”   顾之桑稍一卜算,便摸清了它的身份。   这鬼魂和于童秋属于祖孙关系,死后因为执念没有立即被勾入地府,而是盘踞在医院,想见孙女最后一面。   鬼属于阴灵,对死气,败运这类东西感知很灵敏,一看到于童秋,它就发现自己孙女竟也一脸死气!   这说明孙女儿命不久矣。   老妪记得孙女儿前不久才做过细致的身体检查,没什么大毛病,怎么忽然就到了快要死掉的地步?所以它才怀疑有人害了自己的孙女。   “我拒绝。”电梯门打开,顾之桑抬脚往外走,“老太太,我这个人向来不插手阳间的因果,所以我帮不了你。”   “你,你不是大师吗,怎么能见死不救?!”   顾之桑脚步一顿,笑容不达眼底,“玄师怎么了,玄师也是人,你既然已经成了鬼,有些天地法则应该都清楚了,凭什么要玄师有求必应?”   老妪底气不足,变成鬼后它才知道有天地法则的存在,像那些能通灵,算命的玄师,其实都有三弊五缺,或者寿命不长,容易生病等问题。   这是因为他们泄露了天机,是法则在制约他们,越是多用能力这些弊病就越是严重;   否则没有制约了,玄师可以用能力随意屠杀欺凌普通人,那世界就乱套了。   顾之桑上辈子虽出山不多,但见惯了摆弄术法的玄师,他们大多为了钱和名利肆意妄为,助纣为虐,一身弊病后又企图用阴邪手段逃避。   也有一大把人为了各种欲望,求助玄门手段……如此等等层出不穷,人的欲望永远也填不平。   总之她不是法则也无法抵消因果,只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不用玄学的手段和能力,去干涉阳间命定的发展。   “你还想再看看孙女就抓紧时间,就算你本身没有害人之心,但若是冲撞到八字轻,气运弱的人,还是会给别人带来无妄之灾。”顾之桑道。   “若是企图违背规则滞留,我就要亲自超度你了。”   老妪沉默良久,摸了摸胸口,一丝金光被它扯出,登时它的魂体便虚弱许多。   “大师,我愿意用这个同你交换,她还那么年轻那么有前途,不该被人害命啊!”它说:“只要您愿意,我保证马上去地府绝不逗留。”   顾之桑语气微顿,有些意外: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有了它你可以直接投身于富贵安稳人家,为了前世尘缘,值得么?”   功德金光,有些人做一辈子好人好事,或许也只能得到这一缕,非常珍贵。   除此之外对玄师修行也大有益处,有了功德就可以抵消部分弊缺,让修为更精进。   老妪:“值得的,我绝不后悔。”   “请您帮帮她吧!”   “行,既然你一意孤行,那这份功德我收了。只要你孙女身上的灾祸不是天灾命定,可以化解抵消掉因果……”   顾之桑咬破了指尖,道:“那么我会替于童秋消除此劫,保她性命无忧,自此之后钱货两清——约成。”   话语落下一颗血珠便在半空中形成一个神秘符号,印入她的眉心,同时那老妪手中的功德金光也飞入她体内。   顾之桑原本还有些泛白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有气色了。   她正色道:“我也不会占你便宜,若是她的劫难是无法改变的命劫,注定有这一死,那么这份契约便就此作罢,这些功德也会重新回到你的体内。”   “多谢大师,我明白的。”   老太太擦了下眼角,冲她鞠了一躬。   因为执念完成,又没了功德护体,很快地府的勾魂使便感应到了它的存在。   一扇阴气森森的古铜大门在医院门口陡然浮现,门身黑红布满繁纹,高达三米。   缓缓打开后,一股阴气从中鱼涌而出。   此时正值中午,头顶烈日当空,可医院门口来往的人却觉得周身泛着冷气,温度陡然低了不少。   一名浑身白袍,头戴高锥白帽的阴使从中走出,官帽上书:‘一见生财’。   它感应功德之力亲自前来,谁知见到这老鬼后,发现它魂体虚弱功德消失,还以为是被人掠夺了。   登时阴使一双细长眉眼扫向顾之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眉心的‘契印’,暗自心惊。   这种古老的契约法阳间会用的人很少了,如此年轻新鲜的面孔,它倒是第一次见。   见功德是老妪主动给的,谢必安便没再多问,冲顾之桑点点头,便勾住了老妪的魂魄,扯入门中。   直到大门消失,系统才颤声道:“桑姐,刚刚那是……?”   “应该是白无常,谢必安。”   她神情若有所思,仰头看了眼天际。   看来这个世界的勾魂使应该也是黑白无常,那地府体系应该也一样。   刚刚那家伙和谢必安长得还一模一样,但显然并不认识自己……   ——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踏入鬼门关后,便正式走向了黄泉不归路,天际黑红一片阴风呼啸,老妪双手被缚沉默跟在白无常身后,忽听前方的勾魂使冷不丁开口。   她面露茫然,“我也不知道,她好像是……我孙女儿的同事,一个小明星。”   明星?谢必安微微蹙眉。   正在这时,这老妪和新入的亡魂一起,不受控制地被牵引到黄泉长不见尽头的阴魂队中,一手持三股钢钗,人身牛头的高大阴灵,瞪着一双牛眼呵斥着:“走快点!”   它一双铜铃似得眼睛对上白无常,道:“白哥?这老嬷平平无奇,怎劳你亲自跑一趟?”   谢必安没答,只问道:“你听说过‘顾之桑’这个人么?是阳间的一个明星。”   牛头挠挠头:“什么古啊桑的,不清楚。”   阴曹地府自天地初始便存在了,持续到现在早已不知几何岁月,阳间才几十亿人口就嚷着拥挤,要知道地府里的鬼魂数量都是千亿起步!   尤其是这些年新死的鬼,一个个都是网瘾鬼,到了地府中难管得要命。   十殿阎罗就让技术鬼在地府发展网络,很可惜的是鬼实在太多了,网络根本带不动!   平日里它们只能看看地府新闻,只有少数的阴官才有权限使用更畅通的网络,直连阳间网域。   谢必安身为白无常,倒是有这个权限,但它鲜少有兴趣。   不过它最近听说那些技术鬼排除万难,引进了一档阳间的研究玄学灵异的综艺节目,在地府全域播放,成百上千亿的鬼全程追播,火得不要不要的。   “哎呦!白哥你从哪儿听的消息啊?”   牛头爆呵一声,铜铃似的眼睛贴在它巨大手掌中的一块小小的屏幕上。   谢必安:?   它看了眼牛头的屏幕,视线一顿。   只见页面虽然卡得一转一转,但仍然能看出是阳间的软件界面,内容是:   「《灵事》节目组V:@顾之桑gzs,欢迎桑桑加入第三季,以后请多多关照~」   发布不到半小时,评论已经破万了,热搜直接冲到了第三:#顾之桑,《灵事》#   【?我没瞎吧,是我理解的那个顾之桑吗??她不是脑袋磕破了成植物人了吗?】   【我说前两天怎么频繁上热搜,原来是为了上节目炒作啊。】   【啊这,顾之桑没疯吧?虽然这个节目火但大家都是来看子的啊,圈内公认这节目low,哪怕是十八线都没人愿意接。她口碑虽然差,但也没必要彻底走低俗路线吧……】   【救命,虞箐书粉已经要窒息了,我们坚决不同意顾之桑演虞箐大美女啊啊啊!!!】   【官方太会整活了,就这姐的性格,和其他嘉宾撕起来不是分分钟么?buff简直叠满了。】   【玄学综艺请一个女艺人干什么,节目组这是连装都懒得装了是吧?她是会通灵还是会捉鬼啊,无语。】   【她会倒霉hhhh别人都是跳大神,请神上身,她请都不用请,自己就是‘瘟神’!】   牛头戳着屏幕,语气兴奋:“是这个顾之桑吧?她要上咱们的节目了,她好有人气!”   谢必安无语,阳间的节目什么时候就成了咱们的。   且不说它看过几眼那辣眼的节目,深深怀疑这种玩意儿究竟是怎么让全地府如痴如醉的,就说这位顾之桑,似乎并不是人气高……   而是风评太差导致阳间的人都在骂她吧?   那小姑娘刚刚看着,不是挺正派的么?   牛头又嚷道:“她也发大眼仔了,是新一季的常驻嘉宾!”   「顾之桑gzs:期待~@《灵事》节目组:……」   她这条的评论区很快也被闻声而来的路人和黑粉占据,涨得比官博底下还快。   而被顶到首条的评论,已经有一万多赞了。   鑫鑫和猫:戏精配戏综,毒上加毒。 第3章   云城半山,《灵事》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在调试收录设备,为即将开始的直播做准备。   负责搬运杂物的助理听着不远处导演的怒吼声,压低了声音问旁边人:“李导今天吃火药了?刚刚我就不小心绊了下接线,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同伴道:“哎,还不是因为那谁中途被林制片塞进来的事,李导已经气了好几天了,谁让你运气不好,撞枪口上了!”   《灵事》这档节目形式非常特殊,采取边录边播实时反馈的形式,每隔八天录一期,这中间的时间既是让选手休息调整,也是留给节目组进行剪辑。   第一期节目中,节目组已经从参加海选的几百位奇人异士中,选出了十名正式参赛选手。   谁知刚刚录完,就有一人出了意外不得不退赛。   李导本打算在其他海选淘汰的人里挑一个顶上,可制片人为了把节目热度炒得更高,塞了个顾之桑进来。   就为这,他已经发了好几天的火了。   助理挠挠头道:“至于吗,那顾之桑长得那么漂亮,热度比一般二线明星还高,能让节目更火不是挺好的?”   同伴道:“你个新人懂个屁,这女的脾气大还爱耍大牌,到时候苦得还不是咱们这些小喽啰。”   话没说完,便被摄影棚里的导演呵断:“那边两个站着干嘛呢?当雕塑啊?!”   李成河吼完,两个工作人员缩着脑袋散开了,但他心中更加烦躁。   《灵事》是他原创的选材,但他并不是什么大导演,一开始没门路也没钱,迫不得已才和林航这个制片人结伙。   林航此人根本就不信玄学,他为了流量热度,在前两季搞了很多低俗情节。但节目的确火了,也拉到了很多赞助商赚了个盆满钵满。   李成河不一样,他做这档节目的初衷就是为了宣扬,证明玄学;   以前是没钱做不了主,现在有钱了他就想好好拍。   他花了半年时间找奇人异士,找灵异事件和素材,想打造一季真正的玄学综艺!   谁知节目刚开播,林航又一次为了博眼球塞了个顾之桑进来,还满不在乎说:   '哎呀老李你就是太死板了,没有看点,哪个观众和赞助商会支持你的节目?’   这幅态度把李成河气得几天没过舒坦,连带着对那顾之桑的感官,也降到了低谷。   副导说:“李哥,距离正式开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各个直播间已经启动了,观众们正在流入。”   李成河凑过去看了一眼,两台主控器屏幕上已经跳出了十个直播窗口,因为摄像头还没开,画面还是黑的。   得益于《灵事》前两季积累的诸多观众,以及吃瓜路人,顾之桑的黑粉,三分钟内每一个直播间内的人数都突破了一万。   尤其是挂着顾之桑大名的直播间,人数直往六位数飙,每过几秒钟就多出几百上千人,黑漆漆的直播面上方,评论刷得热热闹闹。   【来了兄弟姐妹们?瓜子饮料都带好,又到了每八天一次的‘文明观猴’节目。】   【为了骂顾之桑下的软件,给大家安利一下圈内首位‘瘟系’艺人,人坏心黑踩队友,戏精瘟神乱碰瓷!!】   【啊……评论区好乱啊,怎么都在骂这个选手?】   【各家有仇的报仇啊,只要你讨厌顾之桑,别管咱们是不是对家粉,今天都是亲姐妹!】   【这是破相了大美女人设营销不了了,跑来营销倒霉体质,瘟神人设了?】   【主播人呢,出来挨骂呀,之前黑小清的时候不是挺不要脸的么?我键盘已经准备好了。】   【……】   播了两季,工作人员们对自家节目也有了一定了解,虽然骂的人很多,但也有很多看戏玩梗的乐子人;   像顾之桑直播间里这种,一开播冲就进来小十万人,一水儿的辱骂的情况,他们还真第一次见。   副导愣了片刻,问道:“李哥,咱们要不要控制一下评论?设置一下过滤词什么的……”   李成河语气冷淡:“不用。”   不是想要热度么,人家经纪人都亲自打电话过来,说不用特意照顾;   他巴不得这顾之桑多看看弹幕,受不了了就自己退出。   “好吧。”副导觉得这女艺人也怪惨的,任谁一低头就看到满屏的骂语都会崩溃吧,“还有十分钟节目正式开播,要不要再给她打个电话?”   李成河心中不愉,‘第一天上节目就迟到耍大牌!’   “谁负责联系顾之桑的,人怎么还没到?”   负责的女生道:“大概半个小时前我就打给顾老师了,她当时说已经到山脚了,我再给她打个电话。”   拿出手机的她呆住了,“顾老师说她,说她……”   “那个,导演好?”一道悦耳女声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他们一扭头,便看到两个身穿运动服套装,带着帽子口罩的女生站在摄影棚不远处。   前面的人穿灰色套装,看起来大概一米七,她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型长而不瘪微微上挑,瞳孔干净清亮,眼尾的皮肤像雪似得凝白;   哪怕没看到脸,所有人也笃定,这是个美人。   “你们似乎在找我?”美人勾下口罩露出全脸,“我是顾之桑,这位是我的助理小周。”   小周紧张鞠躬,“导演好!”   负责联络的女生吞咽一下,把手机往李成河的面前递了递,“李导,顾老师二十分钟前就给我发了消息,说她已经到了,我当时没看到,对不起对不起!!”   顾之桑:“不怪她,是我看各位都在忙着,也还有点时间,就没有贸然打扰。”   李成河看着面前带着笑意的女生,心情十分复杂,一张老脸有些烧。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这两个女生确实在附近呆了挺久,一直在帮忙搬些小型设备,谁能想到这竟然是网传次次迟到的顾之桑??!   附近的工作人员也一脸震惊,而后有些尴尬。   他们中有不少人刚刚在嘴顾之桑,聊她的黑料和八卦,结果人家正主就在旁边听着。   李成河轻咳一声,“小冯你带她去她的直播室准备吧,第二期赛制你都清楚吧?”   顾之桑点头应道:“我看过台本了。”   李成河:……   “……房间里的摄像头都是定时自动打开的,你要有化妆需求就抓紧。”说完,他便背着手走进了摄影棚。   “谢谢导演。”   ——   进了单独的房间,助理小周才松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纸巾和水放在桌子上。   “桑姐擦擦汗,要不要补一下妆?”   顾之桑把帽子口罩都摘了,抬眼勾了下唇角,“辛苦你了。”   这一下把小周都看愣了,近距离看时才能直观感受到顾之桑的皮肤有多好;   她似乎就没上妆,但依然白得通透发光,一点毛孔都看不到,哪怕额间有一块疤痕,也并没有破坏这份美感。   “不,不辛苦,这是我该做的。”   小周并不是专业助理,她是半个多月前才应聘进公司的实习生,培训只上了三天,便忽然接到命令要去顾之桑的身边。   经济公司是八卦传播最快的地方,也是最捧高踩低最势利的地方。   刚接到调任,身边的人便给她讲了一箩筐顾大小姐的脾气有多差,多难伺候,甚至说她会打骂助理,言语间都是同情和看笑话,这让还是实习生的小周非常恐惧。   但相处了半天后,她眼里只有:桑姐好美好温柔,娱乐圈谣言果然可怖如斯!!   等房间里的工作人员都出去了,小周才小心翼翼问道:“桑姐,他们这样说你,你都不生气吗?”   在外面听着那些人八卦也就罢了,结果一进直播室,屏幕上都是黑粉发的污言秽语;   她看着都生气,想上去和他们理论,桑姐本人得多郁闷啊!   “没什么好生气的,谣言和口舌业自古以来都存在,只要喜欢我的人相信我就可以了。”   这话说完顾之桑颇为满意,作为一个责任心极强的人,虽然她不喜欢当艺人,但本着对这个职业和粉丝的尊重,还是很敬业地看了两本‘艺人话术’书。   小周听了果然更心疼了:“我相信桑姐,他们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顾之桑笑眯眯道:“是啊,活着的时候挑拨离间,诽谤多言,死后是会被小鬼拔舌的,等被打入拔舌地狱后,他们肯定会后悔的。”   小周:……   她怎么觉得舌头有点紧。   “啊,时间到了。”眼看着时针指向九点整,顾之桑凑近了面前设备看着摄像头,“直播间应该开了。”   守在直播间内翘首以待,等着顾之桑一出现就开喷的人拿着设备,只见画面一亮,都看直了眼睛一时语塞。   弹幕区出现一两秒的空白。   直播画面里的女人怼着摄像头,在高清拍摄下卷而长的黑睫根根分明,鼻尖一点红痣格外姝丽。   她用白皙修长的指尖撑着下巴尖,带了些漫不经心,“嗯?摄像头还没开吗?”   下一秒弹幕爆发式增长:   【兄弟们我叛变了,这么美的脸谁能骂得了啊??我宣布从今天起主播就是我的新老婆。嗨老婆,嘴一个啵啵啵~】   【???顾之桑长这样吗?啊……好像是,卧槽她不是毁容了吗?为什么感觉变得更好看了?】   【无语了,能不能别那么肤浅,长得漂亮心肠是黑的,恶心。】   【可你们再怎么说她蠢毒坏,主播还是好漂亮啊!关注了。】   玄学,自古以来都是神秘的,哪怕大多数人坚定自己是科学无神论者,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向往那些玄而又灵的故事的,因此《灵事》这档节目的受众非常广。   上到八十岁大爷大娘,下到小学生全家一起追,更汇集了各个圈子,娱乐圈的粉丝们从来都只是其中之一。   路人们对那些黑料本就是看戏吃瓜,不会真的恨顾之桑;   在如今颜狗遍地走的时代,第一生产力美貌就是绝对的武器,评论区当即就从一边倒的骂声,多出不少舔颜的。   无视乌烟瘴气的骂声,顾之桑微微挑眉:“大家好啊,从今以后我就是《灵事》第三季的常驻选手了。”   “问我会不会通灵?不会点真本事我也不敢来啊,节目流程呢大家都知道,我就不介绍了,直接开始吧。”   《灵事》每一期的开头,都设置了一个暖场的互动环节。   直播间内的观众如果不介意被暴露信息,可以点击参与互动,一旦被选中就能和选手进行连麦互动;   期间观众不可以告诉选手自己的具体信息,而是要让选手通过自己的本领,把身份信息和过往经历算出来。   信息越详细准确,代表选手的能力越强,相当于检测选手的能力。   这个互动环节向来是观众最喜欢的项目之一,有太多人想要测试选手是否真的懂玄学。   过去两季里,有的人通过隔空算命出圈,被称为神算子;   但更多选手则是大翻车,算得牛头不对马嘴,一时被网友们剪辑成专门的搞笑栏目,流传甚广。   因为顾之桑第一期没来,导演组还非常搞事地请她测算两位观众。   此时弹幕刷得都有些卡顿,开播不到十分钟,直播间人数突破了十五万大关!   在不为人知的地底深渊,阴风怒号黑云沉沉。   本该万鬼游荡的阴曹地府,此时颇为安静,细细看去黄泉路头尾,奈何桥上,三途河沿岸的腐土和鬼柳上,挂满了乌压压的魂体。   每只鬼的手里,都拿着一个简陋的小板子,微微发亮的屏幕一转一转,卡得众鬼心情烦躁。   「唉!!俺挤进去了!有画面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当个好人,这样死了还能早点投胎!一想到我要在这破网的地府再排五十年的队才能转世……阎王爷啊!不如让我魂飞魄散吧!!」   「都开始好一会子了,大哥你借我看看呗,我这小圈实在转不出来啊……」   「……」   鬼中也有不少厉鬼,凶鬼,在地府徘徊百年灵体强大,此时总是加载不出节目,一股凶戾涌上心头,直接扑上去撕碎了另一只成功加载,还在得意洋洋的小鬼,抢夺了它的设备。   一时间众鬼争抢撕咬,大打出手,三途河岸阴气滚滚。   新任走马小官见状心有余悸,它原本也不过是只小鬼,可地府网络实在太差!   为了看《灵事》,这小鬼卷生卷死不停修行,成功上岸成为一名最小的阴官,自此再也不用担心网络卡顿了!   黑无常范无救开鬼门,从阳间勾魂回来时,看到得就是这样一幅热闹的鬼景。   他虽个小微胖,但单肩扛着一柄布满钢齿的哭丧棒,一身乌黑袍子头顶黑色官帽,上书:‘天下太平’。   另一只手扯着勾魂锁链,后头挂着一串新抓的厉鬼,感受到后头的挣扎,范无救抡起就是一棒子。   “给黑爷我老实点!”   把蔫了吧唧的厉鬼往前一踢,范无救摸摸白胖的下巴:“马面呢,过来干活了!”   靠在黄泉路口和鬼魂勾肩搭背,忙着追直播的马面抬起头,“黑爷回来了!”   马面自己没过去,反手从身后抓了个小阴官,“你去送队,俺忙着追节目呢。”   范无救:……   它摇着头,“无可救药了。”   一抬头,它便看到上方鬼门关顶飘着一抹白,于是纵身一跃跳了上去,“白哥,现在这地府里的鬼越来越蠢了,我就不明白了,那个阳间的破节目有什么好看的!”   斜靠着鬼门关黑麒麟的谢必安闻言,细长眉眼扫了一下范无救,沉默不言。   范无救一低头,发现它白哥手里也拿着个设备,画面上赫然是一个阳间女人的直播!   “完了白哥……你也被腐蚀了!”   谢必安懒得理它,侧了身继续观看。   不甘被冷落的范无救耸耸鼻尖,它决定打入敌人内部,好好看看这个《灵事》的节目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回忆着刚刚在谢必安手里看到的脸,它挨个点开选手的直播间,终于找到了目标。   “顾之桑……嚯,人气还挺高。”   因为地府偷连的是阳间的网络,阴间众鬼发的评论也能显示在直播间中,但一是网卡很多鬼根本发不出去,二是地府的评论也染了阴气,很容易被人忽略或活人根本看不见。   范无救倒是看得挺清楚,只见零零碎碎几条鬼评被淹没。   「选手肤白眼亮,肝脏什么的一定很健康!头骨也好圆,好漂亮好喜欢~」   「妇道人家,怎堪抛头露面,行此等乡野神棍之事,成何体统?!」看来这是只封建老鬼。   就在这时,直播间里这个叫顾之桑的女人说话了:   “点击参加第一轮互动的观众,已经抽到人选了,昵称名为‘清风月明’的观众在吗?你现在可以连麦吗?”   【卧槽!是清风吗?不会这么巧吧……】   【是我知道的那个‘清风月明’么,清风里挺有名的粉头!!太好了这下顾之桑没法作弊了,月明大佬搞她!】   【请黑糊咖不要碰瓷一线女明星,还对家呢,现在她给清清提鞋都不配好吧。】   弹幕里不少娱乐圈人激动不已,连声说修罗场现场,弄得其他不知道的人一头雾水。   经弹幕解释,网友们才知道,’清风‘是一个女明星的粉丝们的自称,这个女明星和顾之桑是对家。   而’清风月明‘则是女明星的一个知名大粉,氪金无数还是某平台博主,管理了好几个粉丝群,所以直接被认出来了。   他粉的女明星名叫于风清,是近几年来非常火的小花。   于风清本就是娱乐圈中少有的温柔知性款,和她合作过的所有男女艺人对她印象还都非常好,公开表示于风清是一个很好的人;   除了顾之桑。   说起来两人渊源颇深,她们同从一个选秀节目出道,但当时两家就撕得昏天黑地。   两年过去了,一个是娱乐圈中人人喊打的黑红艺人,另一个是口碑极佳的上升期小花,对比度惨烈。   最戏剧性的则是,顾之桑因为出道以来常常倒霉,被人起了个’瘟神‘的黑称;   于风清却是圈内公认的‘人间锦鲤’,她的朋友以及合作过的伙伴,都曾对这个身份表示肯定,每年考试日还会有一大批人去拜拜‘锦鲤’。   如今厌顾之桑入骨的对家大粉,抽中了第一个互动算命的机会,围观网友直呼过瘾。   清风月明:哇我还挺幸运^V^,可以连麦,等我拿个耳机~   他发完评论,强忍着激动看了眼粉丝群,发现群里的人都兴奋得刷着消息,艾特他。   '真的是群主大大吗??’   '群主牛逼!!我真的烦死顾之桑了,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女明星!’   '哈哈哈她也是够惨的,撞上月明连装都没法装,只能说她真的坏事做多了,走霉运了(狗头)’   群主—月明:‘上电视了兄弟们,看我操作。’   在粉丝群口嗨完,‘清风月明’切回了直播间,连上了麦:“我来啦。”   他这才看到,已经有直播间内的网友沿着他的id,找到了他五分钟前在直播间内发的评论,复制粘贴刷屏了。   【清风月明:爷笑了,不会真的有人相信顾之桑会通灵吧?如果她能通灵我倒立吃键盘!】 第4章   看到自己发的评论被扒出,‘清风月明’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因为顾之桑不可能会玄学!   '清风月明’本名田明,是女星于风清的死忠粉,从她出道起便粉上了她,无论是砸钱还是撕逼总是冲在第一线,在‘清风’中很有号召力。   而顾之桑,就是他骂过最多的女艺人。   直播画面中,顾之桑说道:“直接开始吧,为了测算你的信息,请把生辰八字或照片任意一个私发给我,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直接视频交流。”   “只用发八字就能算出来吗?顾小姐这么厉害啊!”田明语气惊讶,道:“我看第二季的神算子,都必须要结合视频一起看呢。”   神算子是上一季《灵事》的四强选手,因次次在看相算命这个互动环节大出风采,人气很高;   但节目后期也有人爆料他算的人,都是节目组请的演员,是剧本。   田明这话就是在暗戳戳带节奏,果然有一些喜欢神算子的观众发了嘲讽的评论。   见直播中的顾之桑神色自若,他心中冷笑,觉得对方在故作镇定。“那还是连视频吧,视频看得更准。”   说着,原本只有顾之桑的直播页面上,窗口一分为二,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看起来颇为儒雅的青年男人出现在屏幕上,正是田明。   “大家好啊,我是‘清风月明’。”   【哇偶,小哥哥长得挺帅啊,看起来像个成功人士。】   【知道月明大佬的不要在直播间提啊,别给顾之桑提供信息了!】   单独房间内,顾之桑的视线在田明的脸上扫了一眼,目光有些冷,她不动声色道:“你想算些什么。”   田明道:“一般算命大师不都是掐指一算,然后说你今天有血光之灾吗,顾小姐能算出什么就说什么呗。”   “可以。”   从头到尾顾之桑只淡淡扫了他一眼,而后再也没有看过屏幕,仿佛画面上有什么辣眼的东西。   收到私信里田明发来的他的生辰八字,她微微挑眉,这才抬头看了眼弹幕,说道:   “给大家科普一点玄学的基础知识吧,玄学一门有五术——山医命卜相。其中‘卜术’也就是你们俗知的卜卦,测算。”   顾之桑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慢吞吞摸出三枚铜钱,逐一放在桌面上。   “占卜派系手段诸多,哪怕是竹签,筷子,有本领的玄师都能用其推演出因果和生死。我呢喜欢用铜钱,方便便携,没有铜钱其实拿硬币也可以。”   当然了,这个可以指的只是她自己。   玄门一派讲究天赋,大多数门徒终其一生,也不过堪堪踏入门槛,只能追求高阶的法器来提升能力。   少数像顾之桑这样的不世天才,一出生便通晓阴阳,本身实力强悍;   别说是法器,就是徒手掐算都能测六壬。   此时被顾之桑抛起的三枚铜钱,是她上节目前刚在pdd上买的三帝钱,乾隆,嘉庆,道光三大通宝各五枚,锃光瓦亮刚出厂一周,299还包邮,性价比极高。   卜了一次后,她似笑非笑看着田明道:“我说这位观众看面相出生傍水,但以生辰八字测太乙阴阳遁,却二宫入绝阳离火门,原来是给错了生辰。”   噙着浅笑的田明神色一僵,惊得差点发出声音,他下意识反驳道:   “顾小姐算错了吧,我自己的生辰怎么会给错呢。”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给顾之桑的生辰八字,的确是随便编的!   田明从一开始就打着让顾之桑出丑的念头,让她连通灵人设都营销不了,这种毒瘤就该滚出娱乐圈。   于是他发了假的生辰,只等着对方侃侃而谈时,当众揭穿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八字。   没想到顾之桑只看了一眼,就戳破此事。   田明抿紧唇,难道她真的懂玄学?!   不,不可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也是有几率的。   况且他一时嘴快否定了,现在弹幕上全都是嘲讽顾之桑在乱算的,如果自己承认了岂不是给她造势?田明只能硬着头皮嘴硬。   顾之桑:“行吧,既然你不愿意承认,那咱们再来说点别的,就算没有八字,算个命理还是可以的。”   “你命带金水,出生地区应该被一条大河贯穿,三庭间微耸说明此地的地势颇高,稍等……”当着二十多万观众的面,她掏出手机搜出了本国的地图,查看一番道:“嗯,符合的地域只有一个重市。”   田明笑了:“顾小姐,你不会去网上搜我的社交账号了吧,上面的确有在重市拍的照片。”   顾之桑没搭话,继续说道:“据六壬起卦,你的年龄应该在28岁。两边额角迁移宫微秃,说明年轻时背井离乡多有漂泊,现在也是客居他乡;而你太阳穴处夫妻宫下陷,眼睑下方却微微发青,说明你多有偏桃花纠缠,数量还不少,有的维持时间较长,有的么就只昙花一现是露水夫妻,以至你夫妻关系破裂最终离婚收场。”   说到这儿的时候,田明脸色变了,手心沁出一层冷汗,弹幕上彻底炸开了锅。   全因顾之桑所说的太劲爆了,按照她说的,这位‘清风月明’不仅出轨养情人,很有可能还更劲爆!   “你这鼻头鼓起,本身有些财运,但属于偏财,应该和网络卖货有关;而连接的命门和山根本该平缓,如今却向上凸起,嗯?为什么要在鼻子里横根棍子??你本就不积德行导致命门阻塞,如今又破坏根门让郁气盘踞,奇怪,现在这年头还有人上赶着找死吗?”   顾之桑真的不理解。   她看到这田明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隔着屏幕,至少有十数弱小的阴灵环绕在他的周身,他竟然还敢破坏自己命门和疾厄宫那么重要的地方。   但她一个老古板哪里知道,田明这是整容了。   田明天生鼻梁塌陷,所以去垫了山根,美颜磨皮一开就成了帅哥博主,结果被她扒了个底儿朝天。   听到自己整鼻被拆穿,田明再也忍不住了,他心里的不安和疑窦愈发浓烈,低吼道:   “你他妈放屁!信不信老子告你诽谤?!”   自己整鼻这事儿知道的人就没几个!她到底从哪听的?!   因为情绪激动,田明狠狠砸了一下桌面,根本维持不住原先的儒雅,神情有些狰狞,这让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觉得有些微妙。   【妈呀,我还以为是个书卷气帅哥,滤镜碎成渣了……】   【凭我对男人的了解,这哥们儿绝对破防恼羞成怒了,估计主播说的都是真的!】   【??我无语了,顾之桑是在借机报复恶意诋毁吧?月明分明是被气到了,我支持月明去告!】   顾之桑托着下巴,慢条斯理道:“是真是假你应该最清楚,‘相术’是不会骗人的。”   田明喘着粗气牙关咬紧,他看着那双隔着屏幕的眼睛,像被一泼冰水浇了满头,猛地向后一缩。   他想起来了,参与算命环节前他签了一份隐私免责条例,他当时只觉得节目组做戏还挺全套,根本没放心上。   作为一名网红博主,他深知自己要是能和顾之桑这种明星撕逼,必然会带来巨大的流量一炮而红,所以上赶着开直播蹭热度,但现在他心中只有后悔。   顾之桑:“你额头平扁有积纹,说明你同父母的关系非常差,这个沟壑早在你小时候便深深横在了你的心头,至今都让你耿耿于怀。你天轮向下靠拢,说明在牲畜一行多行不端,被许多动物记恨恐惧;而地库和奸门都并不平整……”   当她说到这儿时,田明的瞳孔都放大了,被戳中心中最隐秘的事后,他双手不自觉地发颤。   他猛地站起身,“闭嘴!你这个满嘴污蔑的假神棍,我他妈会找律师起诉你的!”   顾之桑话语不停,语气已然变得冰冷:“……这说明你手染鲜血,背覆阴灵!”   【卧槽卧槽,她说的都什么意思??】   【老天爷今天这场直播真够刺激的啊,我现在就想知道顾之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有没有懂行的出来解答一下。】   看了眼弹幕,顾之桑解释道:“意思是这位观众手里有命案,当然了并不是人命,都是些家畜和动物,数量的话二十余条吧。”   “没算错得话,你宫门之中还有两条生命线,放过它们,给自己积点德。”   顾之桑看着屏幕,眼底一片漠然。   田明周围那些不成形的阴灵,都是的怀着巨大痛苦死去的动物的魂魄,带着怨气不愿消散。   在因果轮回中,人道是远远高于畜生道的,动物一旦死去鬼魂也会变得脆弱不堪,很难伤害到人类,这才让田明逍遥至今。   但怨气积少成多,现在在那些怨灵的影响下,田明左右肩的两把灵火色泽暗淡,原本属于他的机遇会抓不到,会让他脾气易怒暴躁;   如此等等,若是他还不收手,厄运和死亡只是早晚的事。   【你们知道月明是做什么的么……他是某台的一个宠物博主,粉丝十几万,养了一只金毛和一只美短,正好两只宠物!!】   【如果这大哥不是杀猪卖禽的,不是兽医,那就有点太恐怖了哈……】   【主播是说这个男的虐杀动物吗??这种话不能随便说吧,有没有实际证据?】   【一个劣迹斑斑撒谎成性的人说的话,你们就信了?我绝对不相信月明是那样的人,他经常拍猫狗的可爱视频,给毛孩子吃的也特别好!】   【是不是真的把宠物抱过来看看不就行了,动物都特有灵性还忠诚,喜欢一个人肯定会亲近的。】   【……】   外面的导演组看着不断涌入的人流,以及混乱的弹幕,一时间都有些头大。   副导欲哭无泪:“李哥,你信不信半天都不用这段就得上热搜,这位也太敢说了,我听着都心惊肉跳,不会惹出什么事端吧……”   李成河眉头死死皱着,半晌道:“再看看吧。”   他看着监视器中乌发雪肤的女人,总觉得她并不像是为了流量口不择言。   但他也清楚,一旦顾之桑是在胡编乱造,那他们节目组这次要被骂穿地心了。   ……   迫于越来越激烈的弹幕,田明知道观众已经很怀疑了,如果他不证明自己那就是变相承认。   他只能喊了一声:“团圆,过来团圆。”   团圆是他养的金毛,胆子小也听话,谁成想喊了好几声都不见狗影。   田明咬咬牙,“可能在睡觉吧,我带你们去看看它。”   说着,他拿起在直播的手机走向客厅,一打开门他才猛然想到自己这两天没拍视频,有的不方便出镜的东西就没收拾,也没来得及换拍摄专用的道具!   但现在缩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向墙角脏兮兮的破狗窝,强笑道:   “团圆你怎么那么调皮,翻垃圾桶把丢掉的窝拽出来干嘛?”   然而动物是很有灵性的,自然能听出田明语气中压抑的低气压,害怕受鞭笞责罚的金毛只能哆哆嗦嗦从窝里出来,慢慢靠近田明。   它双腿微微弯曲,走动时夹着尾巴身体轻颤,讨好得蹭蹭他的裤腿,动作小心翼翼像随时想要躲避。   田明再想自欺欺人,也没法说这狗不怕自己。   他猛地站起身,腿边的金毛吓得往旁边一躲,而藏在柜子后窥视的美短对上男人扭曲的脸孔,吓得应激炸毛,喵呜一声弓起背跳到沙发底下。   '啪’得一下,田明的直播屏直接黑了,他自己关了。   【谁说的这货没虐待宠物??这特么都把毛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救命,摄像最后晃到的田明表情好恐怖,别说动物了我都害怕了!!】 第5章   田明陡然掐断了直播,弹幕刷得更加混乱,有很多人担心两只宠物的安全,仍有少数田明的群友,以及顾之桑的黑粉还在坚持,被愤起的网友集火喷到下线。   直播镜头前的顾之桑道:“放心吧,它们不会出事。”   其实田明直播爆雷并非偶然,因为要靠拍摄萌宠视频吃饭,他再怎么也不会蠢到明面上虐待自己养的两只猫狗,他私下虐待的都是那些无人关心的流浪动物,麻雀野鸟。   平日两只家养动物虽然怕他,但反应不会这么大,之所以它们忽然如此恐惧田明,是因为感受到了他周围的鬼物。   人有三把火,左肩灵火连接着身体阳气,受到惊吓后左肩火会虚弱,这时便容易被鬼冲撞,邪崇入体。   田明的过往和作恶被顾之桑扒出来,又面临着在二三十万人的眼皮子底下翻车的危险,处于极度紧张和恐慌中,左肩灵火当即就弱了三分,被一直蓄势待发的阴魂入侵,吓坏了生性通灵的猫狗;   但同时,也是保护了它们。   事情刚刚爆出风头正紧,田明正愁如何解释洗白自己,哪里还敢让两只宠物出事。   顾之桑卜卦的时候多测了两次,发现这两只猫狗的生命轨迹彻底改变了。   如果按原剧情,原身没有上这档节目,田明虐待动物的恶行也就不会暴露,他会利用它们赚钱,直至它们身死,在互联网看不到的地方还会有更多动物遭殃。   现在它们的生命线变得更加凝实,未来会逃离田明,遇到爱它们的主人。   “好了,第一位观众的测算已经结束,按照节目组规定,我第一期没有来所有还要补测一次。”顾之桑道:“现在有互动意向的观众,可以点击参与按钮了,友情提示参与需谨慎,如果有太多不可说秘密的朋友不建议互动,后果自负。”   经过田明的事件,顾之桑直播间内观众已经从看戏吃瓜,陷入了自我怀疑。   这黑红女星……似乎真的有点东西?!   如果刚刚是剧本的话,节目组手笔也太大了吧,出轨,整容,虐待动物……得给那田明多少钱才能让他心甘情愿毁了自己啊!   此时田明事件的录屏和截图已经流传出去,越来越多闻讯而来的人涌入顾之桑的直播间,参与第二轮测算报名的网友不减反增,短短半分钟内就有好几万人报名。   【被同事分享链接进来的,据说主播算命很神,不懂就问现在当神棍都需要这么高的颜值了吗?】   【同志们,已经在大眼仔上新建词条了,有姐妹录屏了‘清风月明’翻车全过程,还把他发布的宠物视频都搬运过来了,好像真的有大问题,感兴趣的来分析一波。】   【……好恶心,连事情真相都不知道,仅凭你几句算命就毁了一个人,对你永远转黑!】   【你不就是针对对家粉吗,网上不是法外之地,我等着看你被告上法庭!】   顾之桑失笑,若不是要遵守节目规则她才不会给人算命,要知道在她的世界,想让她出山批命改运的人多如牛毫,出价万金。   田明和这些黑粉也不值得她针对,她之所以把一切都爆出来,是为了那些枉死的怨灵。   她无视跳脚的评论,还抽空喝了两口水润润嗓子。   半分钟时间一到,第二位互动观众诞生了。   顾之桑问道:“昵称为‘可爱小甜’的观众在吗?”   过了好几秒钟都没人回应,她本想再问一次,一道声音迟疑着从音箱中传出。   可爱小甜:“在,在的,那个……我怎么称呼您啊,第一次和女明星说话我有点紧张。”   顾之桑:?   听到带了点口音的清爽男声,她又看了一眼对方的名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你,都可以的。”   【??小甜大兄弟你挺行啊。】   【我一看这名儿就知道不对劲,正经人谁叫小甜(狗头)】   “咳咳兄弟们听我解释,这不是为了在游戏里骗野王大佬带飞的小手段么,我不信你们没人这么干过!”‘可爱小甜’有些尴尬地说,“那我叫你小姐姐吧。”   他就是个来看戏的乐子人,直播软件的账号是和游戏账号互通的,谁成想自己就那么幸运,在几万分之一的概率里被抽中了,虽然有些社死但他还挺激动的。   顾之桑问道:“你想怎么算,视频开不开都可以。”   ‘可爱小甜’嘿嘿笑道:“开吧开吧,难得上电视的机会,说不定我就火了呢!”   作为《灵事》的老粉,他对节目流程很熟悉,签订了页面上跳出的隐私免责条款后,反手把自己生辰八字私发给了顾之桑,而后点开了摄像头。   紧接着页面上跳出了一个男生的脸,看起来大概二十来岁,穿着一件无袖衬衫,没开美颜也能看出一点小帅,顿时直播间弹幕就调侃起来:【隔着屏幕,你以为的萌妹实际上肌肉比你还大!】   顾之桑也勾唇笑了一下,问道:“想算点什么?”   “小姐姐随便算,我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和劣迹,一点儿不心虚。”男生咧嘴一笑,有些害羞道:“不过我桃花运挺差的,要是能帮我算算啥时候有女朋友就最好了。”   顾之桑点点头,开始细细看相:“这位观众命理中带土行,又宫入土星,若我没猜错得话,你应该在山川丘陵环绕之地出生,因此才有如此强的地势加持;并且姓名中也带土,地人合一。今年应该才21岁吧,看你文曲星运长虹,应该还是个学生,并且有坚定意向继续求学。”   听到这儿,‘可爱小甜’已经瞪大了眼睛,“卧槽!小姐姐你也太神了吧。我老家是东城的,确实四面环山,我叫宋塘,名儿里也的确带个土字,现在是体院大三的学生,有考研的意向。”   他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难道我长了张土里土气的脸吗,连名字里有土这些都能看出来。”   弹幕上也有人表示怀疑和不解。   顾之桑趁机科普起玄学知识:“我说过玄学有五术,其中‘命’,‘相’和‘卜’是相辅相成的,简单点说只要同时精通八字星象,卜卦和看相此三门,别说是人的生平,就是天地古今都能算,没什么稀奇的。”   命相卜三门派系众多,博大精深,能汲取百家之长再融会贯通,确实能知天理断生死;   但能真正做到的人却是凤毛麟角,除却收并玄门的祖师爷,后来千年中也就出了个顾之桑。   她实话实说了,但网友都觉得她在吹牛,她也不多解释,继续说道:   “你精神气敞亮双眼有神,家中条件应该很不错,从小生活富裕衣食无忧;天庭饱满眉型平如流水,这说明你家庭关系很和谐,父母长辈都健在,并且是独生子。你地阁平整却无肉,以后不一定有大富贵,但也绝对能维持小康;结合你的文曲星运,未来你想从事的工作应该和你的学业息息相关。”   顾之桑每说一句,宋塘就点一次头,“全中了,我家这一代就我一个孩子,确实也有点小钱,我以后想往运动员方面发展。”   到这个时候,宋塘已经佩服不已了,原地改口:“兄弟们我保证自己不是托,之前也绝对不认识,这位顾大师是真的神啊!”   “至于你关心的桃花,我并未在男女宫位看到连接,说明你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宋塘唉声叹气道:“谁说不是呢!我觉得自己长得也不丑啊,可就是母胎单身。”   顾之桑神情有些古怪:“但我观你桃花运势很不错,一直有相适的对象出现,是你自己斩断了所有桃花。”   宋塘:??   “不可能!”   顾之桑面无表情道:“人家问你放假有空吗,你说要在家打游戏;问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巧克力,你说我不喜欢吃巧克力;问你……”   “停停!!”宋塘崩溃了,因为他发现这些蠢事,自己年轻气盛的时候都做过!   看着弹幕上满屏的幸灾乐祸,他心中沮丧,“那怎么办啊大师,我以前年少无知,错把游戏当成宝,不会把自己老婆‘斩’没了吧!”   “这倒不至于。”顾之桑笑了,“你现在就有桃花,只是你自己没发现。”   宋塘:“真的吗?在哪儿呢?!”   “就是你心中所想所恋之人,是个非常好的女生,而她也心悦你。”   宋塘神情呆了一瞬,立即转悲为喜咧开嘴笑了,他怼了几句弹幕后喜滋滋道:“多谢大师指点,我这次一定抓住机会!嘿嘿,这么看我的命还是挺不错的嘛!”   “不过,你命中还有一劫。”顾之桑语气一顿,“此劫点十分关键,如果顺风顺水渡过了,你未来的确会一生无忧,寿终正寝,若是渡不过所有的气运都将转入衰门,影响终身。”   “还挺巧,劫数显示就在明天,这位观众,你将有血光之灾啊。” 第6章   “血光之灾??”   宋塘才因有桃花运高兴了两秒钟,就被这个消息砸得晕乎乎。   他先是觉得荒谬,但想到顾之桑算命的神迹又恐慌起来,心道:这种天选之事还是降临在他头上了吗?!   下一秒他陡然清醒,意识到什么瞪大了眼睛:“大师你是说明天?!”   “没错,劫点显示就在明天。”顾之桑点点头,“你有照片吗,现在发给我,我需要一些和你有直接关联的东西看看具体情况。”   “有有有!”宋塘慌忙发了一张过去,心中忐忑。   拿到照片后,顾之桑私信了一下导演组,问节目组有没有打印机能把照片印出来。   摄影棚中的李成河神情复杂,他一直在关注顾之桑的直播间,听到要求后立即安排人去打印。   待照片新鲜出炉,顾之桑正回答弹幕问题:“……我只是用术数推演出了他的祸福,属于命理手段并不是什么预知,像《邵子神术》中就有类似推演手段的记载。好了,照片打印出来了。”   她接过相片,将其紧紧贴合在两掌之间,双眸微闭,半晌后睁开,道:   “你明天应该有一场非常重要的机遇,这是你命运的转折点,也是你的劫点。你一切美满的人生都基于渡过这个转折点,但是很可惜,我感觉到的结果并不好。让我再看一下。”   顾之桑将收起的铜钱取出,抛了三次,直播间的人都能看到三次结果都不好,两次全是阴面,一次是两阴一阳。   “嗯,的确是上凶之兆,之所以不是大凶,是因为这个劫难并不会要了你的命,只会让你残废。你明天的机遇应该是某种高强度,容易碰撞受伤的运动吧。”   '只’会残废??!   宋塘脸色彻底僵了,脸嘴唇都有些发白,见他这副样子,原本都不相信的观众也心中打鼓,不会是又算准了吧?!   “是,是这样的……我是市篮球队的成员,明天是省队的选拔赛,如果入选成功了就能进入考察名单,成为专业运动员。”宋塘说。   “那错不了了。”顾之桑收回铜钱,“你最近是不是鼻子,山根和眉心总是长痘,这一片地方是命门和疾厄宫,最容易藏污纳垢堆积郁气,命门生疮转角受伤,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宋塘想到自己昨晚才挤掉了的几颗痘痘,都要哭出来了。“大师,你帮帮我吧,我不想当残疾啊!”   他是颇有天赋的体育生,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进入市队,又想当运动员,要是身体有残一辈子就毁了!   顾之桑道:“避开明天的比赛,这个劫难便自然消失了。”   “可……可那是选拔赛。”   像这种晋升的机会本就难得,这次错过了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并且自己的老师兼教练很看好自己,极力推荐给了自己名额,如果他用这种玄乎得有些可笑的理由浪费名额,老师一定会很失望,就算还有机会也一定不会推荐自己了!   一边是前途,一边是健康,宋塘陷入纠结痛苦中。   【身体最重要啊小甜哥,你家里这么有钱,回去继承家业也行啊。】   【不是,对于一个体育生来说成为运动员是多重要的事啊,以后可能还会为国出征前途无量,她顾之桑说人家要出事就出吗?我鼻子上也经常有痘,我也没残废啊!】   他神情挣扎,“顾大师,真的没办法消除吗?”   顾之桑摇摇头,“劫数就在那里,如果踏上就一定会显现。”   若是全盛时期的她倒真的能消除此劫,但她继承的这具身体实在太废了,最多能使出全盛期的三成水准,还是大凶绝运体,的确拿不出那么多灵气给别人消灾。   但她对这小男生的感官还不错,也不是不能帮一把。   弹幕有一条蒙对了,她卜卦时发现,这个宋塘十分微弱的,可能有的那一种命运轨迹,确实是会成为一名极佳的篮球运动员。   他会晋升到国家队,会打入世界赛,到时候对本国的国运也有一丝丝微弱的加持作用。   就冲着这一点,顾之桑还是道:“这样吧,今天节目录完后你来私信我,我用别的方法给你改点运。”   宋塘灰暗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又看到了希望,“谢谢大师!那我就在直播间蹲着了!!”   ——   两次直播互动结束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上午没有别的拍摄任务了。   导演组的人在耳麦中询问顾之桑要不要再和观众们多聊聊,因为她直播间的热度非常高,已经破三十万了,比热度第二翻了个倍还多点。   这档玄学节目采取的是淘汰制,每期节目至少淘汰一人,而选手直播间的热度在评判标准中占据大头;   毕竟节目也是需要流量和观众的,不会轻易淘汰热门选手。   其他选手都只用互动一次,结束得比顾之桑这边早很多,但基本上都还在直播,在和观众聊天维持热度。   可顾之桑一听能休息,不顾观众的挽留,直接下了播。   摄像头关掉后,她懒懒散散地靠在椅子上,一直在房间内看她直播的助理小周给她递来了纸巾和水。   她一抬头,就看到小周两眼放光满脸崇拜,“桑姐,你太厉害了!!”   说着就把手机递到了她的眼前,上面赫然是大眼仔的热搜界面。   顾之桑一眼扫去,发现跟着《灵事》节目组名称的热搜词条就有好几个,其中大部分还都和她有关。   热搜第三名,#博主清风月明虐待动物#。   顾之桑微微挑眉,点开发现热搜里有人把田明拍的宠物视频都扒了出来,真让他们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田明的美短猫以搞笑,成精出名,平常大家看看一笑就罢了,现在仔细观察才发现,有些动作根本不是猫本身能做出来的,应该是强行摆拍。   有视频中的猫弹跳部分被网友指出,猫咪不是后腿跳起来了,而是猛地向后翻仰,放慢画面竟然在猫咪的颈部截到了一根没p干净的绳子;   猫咪是被绳子扯翻的!   除此之外,田明养的金毛狗团圆定位是吃播,大胃狗狗,每次拍视频能吃下其他狗餐量两倍还多的食物。   这些合集瞬间引爆了网络,冲上热搜前排。   田明紧随其后发了澄清,解释说绳子是拍摄效果需要,金毛狗狗的食量也确实这么大,他语气非常严肃,说要给顾之桑发律师函告她诽谤,恶意中伤自己的名誉。   一时间网上众说纷纭,各有各的态度,他本人因为是网红博主,又是知名大粉,澄清条文下大部分都是‘清风’和相信他支持他的。   【笑了,顾之桑会算命这样的鬼话竟然真有人信?】   【我们‘清风’相信月明大大,他在群里是个特别好的老大哥,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网暴他人的人,难道都不觉得羞愧吗?!】   他们对线不过路人,就跑去官博和顾之桑的首页下骂个不停。   然而此条澄清仅发出了十几分钟,网上就流出一条视频。   视频看起来像是好几年前拍摄的,画面模糊而混乱,里面是六七名嘻嘻笑笑的男女,围堵抓捕流浪动物并虐待它们,看得人心生愤怒。   其中有个青年男性脸部没打码,五官赫然就是年轻些的田明,鼻梁的确比现在塌一些。   热评第一是顶着‘动物保护协会’官V的协会会长,据会长所说,早些年网上的动物虐待者很猖獗,他们的人废了一番功夫,抓住了小群体线下聚集,缴获了一批录像,照片。   因在照片里遇害的有保护动物,直接成了这些人的罪证,他们最终被拘留罚款,缴获的录像一直存放在协会的档案中。   动物保护协会V:「此视频为协会内部留存的档案,内容属实,但并非协会的人流出,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中。」   有网友把视频的人截下来,和田明的脸放一起对比。   【这是锤死了吧,不会还有小聋瞎说这不是你们月明大大的脸和声音吧??】   【天呐,视频看得我好想哭,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扭曲折磨小动物?我家猫在旁边,听到视频里的叫声直接炸毛了。】   【田明一直在粉丝群和平台卖猫粮狗粮,我给我家毛孩子吃两个多月了,它最近一直掉毛精神不振……我要窒息了!!】   紧随其后又有一名美妆博主自曝,和田明曾有过一段婚姻。   她发文称两人还在一起时,田明对宠物就很不好,而两人离婚是因为田明婚内出轨多次,还贴出了自己一直保存的截图。   一时间网友们吃瓜的速度,都赶不上这一个接一个的料冒出。   原来衣冠楚楚的帅哥博主其实是个虐待狂,原来顾之桑说得都是真的!!!   顾之桑刷着热搜,在心底问道:“视频是你弄出来的吧?”   系统跳出来道:“是我扒拉出来的,他要是个好人没做过这些事,我也找不到啊。”   系统本身不能改变剧情轨迹,只能起到一点小小的影响作用。   比如它不能改写原身炮灰的命运,不能阻止剧情的发展,但像田明这种已经被戳破的,就可以悄悄地推波助澜。   顾之桑笑笑:“做得不错。”   “嘿嘿。”   ——   卧室内,田明拉着窗帘在昏暗的环境下不停地刷着手机屏幕。   他澄清的热搜底下,全是辱骂诅咒他的话,被顶到热评第一的评论发了张截图,赫然就是他在顾之桑直播间里说的话。   【铁血乐子人:在吗,要不先吃个键盘吧?(图)】   田明怒火攻心,猛地把手机砸在地上,“都他妈落井下石,一群小人!!都想害我!”   他心中恨极了,在他看来自己欺凌的不过是群低贱的畜生,但他运营了多年的博主号和人脉全都被顾之桑毁了。   拿起碎了屏的手机,里面所有软件都在疯狂跳出消息;   有问他情况的亲朋好友,也有大量私信骂他的网友,他全部静音不予理会,敲击着屏幕写下一行行辱骂顾之桑的话。   '吧嗒’一声,外面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阳台门上,很快接二连三的噼里啪啦声响起。   田明起身拉开门,只在阳台围栏上看到一只通体乌亮的黑猫,不知道从哪儿上来的,一双猫眼幽绿,舔舔爪子冲他低叫一声。   他心中的怨恨正无处发泄,见状一股戾气涌上心头,抄起身后的网兜铁丝,慢慢靠近黑猫。   “死畜生!”   神色扭曲的田明猛地扑向黑猫,谁知黑猫直接跳到他的脸上,尖锐爪子抓破了他的脸。   田明惨叫一声,手里东西一松想打掉脸上的猫,却被一股诡异大力狠狠一蹬,上半身仰出阳台,一头从三楼栽了下去,手臂和肋骨直接摔折了。   他在地上挣扎嚎叫着,视线中那只黑猫轻巧落地,呲着牙走向他低吼着,这时他的脸上才终于像那些流浪动物那样,浮现出恐惧。   “喵呜!!”   黑猫利叫一声,就要扑到田明脖子上就要咬断他的喉咙,一只白胖手忽然从旁伸出,一把抓住它。   它浑身炸毛跳到地上,满眼警惕地看着面前一身黑袍的男人,从这人身上它感受到了极强的威胁感。   范无救拍拍袍子,把黑猫上下打量,“自己修炼出了道行不容易吧,为了这样一个货色断送百年心血,不值当的,反正他以后也没好日子过了。”   说着它看看田明,骨头断了吃苦头事小,但这人左肩火几乎都要变成青灰色了,以后注定霉运缠身小病不断。   黑猫并不领情,冷眼看着范无救。   现世灵起枯竭,人类修行都极其困难,妖就更少了,像这种在城市中修行得道的妖更少。   妖物本就对人类没有好感,尤其是同伴被奴役的猫妖狗妖,这只黑猫也不知从哪儿看到的同伴被害的热搜,直接摸到田明家门口实施报复了。   范无救一抬手,一道道环绕在田明周身的阴气散开,因怨气抒发恢复了清明,纷纷化为它们生前的样子:一只只小动物的透明魂魄。   “行了,黑爷带你的小伙伴去地府报道了。”   鬼门大开,十数只动物颇有灵性地回头,禽类低头用喙戳戳地,猫狗抬起前爪冲着某个方向拜拜作揖,点点金光从它们身上挥散,而后排着队垫着脚走进了鬼门之中。   范无救一回头,黑猫已经不见了,只剩一个躺在地上呻吟的田明。   被人发现时他已昏迷多时,路人认出了他就是热搜上挂着的虐待狂,尽管鄙夷而不乐意,还是叫了救护车。   等他醒来后将面临的是全社会性死亡,以及怨孽的反噬。   而阳台大开,屋里的两只猫狗已经从这个牢笼中跑走了……   ——   黄泉路口,头顶‘天下太平’的黑无常摇着铃铛,身后跟着一串垫脚猫猫狗狗。   人身马面扛着钢钗的阴官在路口显身,“这就是节目里那些小鬼吧,您老人家亲自去接,见到田明那鳖孙了?”   马面粗声粗气,两管白气从鼻孔喷出,“那小子在咱阴曹地府算是出名了,听说好几个在逃的大鬼都要去教训他呢,还有刀山地狱的执法者说要从今天开始磨刀子,磨个小几十年等那鳖孙归地府管了,地狱里上万口刀翻也新好了,都让他走上一遍!”   人间或有高低贵贱,但魂归地府后所众鬼平等,是投人道还是畜生道全凭生前功过评算;   许多人类上辈子,都是畜生道转世呢。   而十八层地狱中的第七层——刀山地狱,就是为生前虐杀牲畜者,亵渎神灵者准备的。   “啧,把鬼门给爷看好了,别让那些兔崽子偷跑到人间做乱。”   范无救说着,视线不可抑制地挪动到了马面的脑袋上,皱着包子脸满是嫌弃;   只见马面那本来就长而大的兽脑袋上,带着一个粗制滥造的荧粉色兽耳发圈。   范无救:……   “你这带的什么东西,好恶心。”   马面低下头晃晃脑袋,发圈上纸板做的扁平兽耳跟着摇晃,范无救这才看到耳朵上用墨水写了东西。   是两个歪歪扭扭的繁字:‘桑’。   马面:“这是俺支持的选手的顾之桑的应援物,黑爷你不懂,阳间的人表示支持都带这种东西!我做了好几个小时,难搞着呢。”   范无救撇撇嘴,背着手往十殿走去。   “行吧,这丑东西给爷也整一个。”   与此同时,仰靠在躺椅上的顾之桑打个了喷嚏,把眼罩揭了下来,神情有些疑惑。   假寐中的她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功德力流入了体内,带着感激的情绪。   哪儿来的功德??   她想了半天也没头绪,休息室的门从外被敲响了。   “桑姐,导演说准备拍下半场的正式赛了。”助理小周探头进来,小声道:“据说结束拍摄后就要淘汰一人。”   顾之桑点点头,“我现在过去。”   她抬头时看到了正对着自己的化妆镜,只见那原剧情中会发炎溃烂的伤口,随着她阴气淡化运势回拢,已经结疤了。   抬起手摸了摸凹凸不平的疤面边缘,顾之桑在疤痕四周发现一圈细细的粉线。   随着功德入体,这块疤好像……变小了? 第7章   顾之桑走出备采间的同一时间,跟拍的摄影师开了摄像头,虽然旷了三个多小时,但一房间内的人还是很多,并且还在增多。   画面乍一亮起,这些观众就被美颜直击心脏。   午后阳光正好,从头顶稀疏的林荫间隙洒在顾之桑的头顶,给她叠加了一层光晕,完全高清的拍摄下,她鼻尖上的一点猩红,甚至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顾之桑你好飘啊,别的选手都没关过直播,你能不能敬业一点!】   【啊……这张脸真的是人类可以长出来的吗?我原来挺讨厌顾之桑的,要变成颜粉了怎么办。】   【不吹不黑,主播好像纯素颜的,这也太能抗镜头了,唯一可惜的就是额头有块疤痕。】   【又来了又来了,公司给的新人设挺成功啊,看到顾之桑就知道这些所谓玄学算命都是有剧本的。】   弹幕吵吵嚷嚷中,顾之桑走到了目的地,主持人已经等候在此了,一座巨大的半山别墅浮现在她和观众的眼中。   这里就是下午比赛的地点。   “桑桑你好啊,我是《灵事》第三季的主持人大刘。”主持人举着话筒,看着直播摄像说道: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玄学博大精深,能看相算命,看风水,解决灵异事件等等,《灵事》就是一档探讨玄学的节目,最终会选出本季的最强玄师。上半场通过和观众的互动,所有选手已经展示出了自己的一部分实力,想必观众们心中已有衡量了。”   “但既然是选最强玄师,就要求选手综合实力都强,为了帮助观众们更深入地了解每位选手的能力,节目组在全国寻找了各种素材;接下来进入下半场的正式赛!”   话闭,面前的铁门便缓缓打开。   大刘从怀里掏出一张信封,“这是下半场的赛制介绍,请桑桑自己进入赛点吧。”   接过信封,顾之桑走入别墅大门,跟拍摄影师举着设备跟进。   别墅占地面积非常大,一进来她就敏锐察觉到别墅内部有种淡淡的阴凉感。   她打开了信封开始看内容。   '这是一座上个世纪就已存在半山别墅,户主祖辈显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怪事,最终导致它的主人不得不搬出,远走他乡。每位选手都有足够的时间查看别墅内的每个房间,可以携带除电子设备以外的任意装备入内,去感知这座宅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并在题板上写下来。’   '除此之外,这间别墅里还有一件很特别的物品,蕴含独特的能量,请各位选手找出你认为的物品,也写在题板上。’   信纸下半部分是用红墨写的注意事项。   比赛期间能进入别墅的只有选手们,以及跟拍的摄像;   为了防止彼此泄露答案,拉帮结派等等,同一间屋子里不能同时有两人,选手意外碰面后也绝对不能以任何方式,暗号传递信息。   这一过程全程在直播镜头下,一旦被发现作弊或选手私下交易,双方都将被直接淘汰。   观看时间结束后,节目组会收集所有人的题板,并公布最终答案一一比对,到时候谁是真有本领谁是假神棍就一目了然了。   收好折叠题板和信件,顾之桑推开了别墅暗红色的正门,踏入别墅主厅的那一刻,她一挑眉头神情正色。   环顾四周把客厅内的景象收入眼底,她侧眸对身后的摄像小哥道:“一会儿跟紧我,不要掉队。”   摄像小哥一愣,没领会她的意思,点头道:“放心吧姐,我一定保证你在镜头里。”   摄像机平稳移动,把别墅内景呈现在镜头下。   【这真的是上个世纪的建筑吗??果然什么时候都不缺有钱人,一个客厅就有我家两个大了。】   【云城本地人知道这座宅子,听说就连这座山的半个山头都是私人的!】   【好奇到底发生啥事儿了,连这么豪华的大别墅都不住了?】   直播间弹幕区异常活跃,顾之桑觉得这些网友说话都挺有趣的,她习惯性地瞅了一眼屏幕,视线扫到一条画风奇特的评论时微顿。   「这里阴气挺浓郁的,把坟建在这儿一定很合适。」   顾之桑:?   如果她感官没问题的话,她在一条网络弹幕上,感受到了一丝格格不入的鬼气。   不等她看个仔细,因为她忽然凑近摄像头而放大了眉眼漂亮的脸,被美到了的观众纷纷舔颜,一瞬间就将那条诡异的评论冲刷淹没掉了。   但下一秒,顾之桑又在满屏的贴贴中捕捉到了两条带着鬼气的奇怪评论。   排队投胎33年:「哎呦,这姑娘长得真水灵啊,你们瞧瞧这眼珠子大的,抠出来肯定挺圆挺漂亮吧!」   三途川第一艳鬼:「高价悬赏这个女人的皮囊,有没有画皮技术好的妹妹愿意接,价格不是问题。」   什么东西?这是正常网友能说出来的话么?   顾之桑微微蹙眉,难道是某些阴邪的玄师,也正在观看《灵事》的直播?   这个时候她只是察觉到不太对劲,但并没有往‘有一群鬼正在看玄学综艺’这方面想;   毕竟在顾之桑的印象里,十殿阎王和底下的大小阴官们个个都是几千年前的老古板。   她哪里能想到,网络时代的鬼下到地府后还能再就业,把网线通到阴曹去了。   且因能力有限,它们无力发展出承载千百亿鬼众的网络技术,只能想办法偷连阳间的网,形成了一个微弱的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   地府的阴气也会随着评论发出泄露一二。   穿过客厅,顾之桑暂时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光从表面上看,这栋别墅的各处物品摆放甚至称得上和谐,形成了一个阳宅内的小风水局,一看就是有专门的风水先生指点过。   按理说,在这样的风水下屋内应该令人舒畅,可实际环境却让人感觉空气粘稠,心中发闷,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一股腐朽的气味若隐若现。   正当顾之桑沿着楼梯向上,往二楼的厅室走时,直播间的观众再度兴奋起来。   因为二楼正厅有另一位选手,两人马上迎面碰上。   要知道这一季的参赛选手不同以往,火药味儿很浓,已经有好几个人选手互看不顺眼,明怼暗撕,甚至还有选手公然在直播中向对手下咒!   上到二楼的顾之桑微微挑眉,看着正厅中央跪坐在地上的中年女人。   她五十出头的样子,穿一袭玫红和靛蓝交织的宽大袍子,头上带了一顶血红的头襟,匍伏在地上双手掌心贴地,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一位来自闽中的选手,自称自己是一位很灵的神嬷嬷,能够请神上身,治病救人。   然而在上半场的算命互动中,却让观众大为失望。   人家双亲刚去世,她说家庭美满;辞职待业在家,她说人家官运昌隆,总之只挑好听的话说。   这位神嬷嬷也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为了留住观众不被淘汰,她声称自己不擅长算命,最擅长的是跳大神,请神上身;   只要询问神灵,就一定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顾之桑刚走到楼梯口,她就猛然跳起来,挥舞双手。   看了几眼顾之桑就知道她是假的。   一是她周身连‘气’都不存在,更何谈聚灵请神;   二是她的跳法完全是抽搐抖动,伴随高吟低语把手腕上的镯子和铃铛晃得叮叮响,没有任何韵律美感。   神是请不来的,但很能唬人。   她浑身上下唯一有点真东西的,就是她头上裹着的红巾子。   顾之桑能在空气中捕捉到一点猩甜的血气,那红巾应该是浸泡在公鸡血后又晾干,熏以香料掩盖味道;   公鸡血是传说中请神的重要的祭品。   忽然,这位神嬷嬷晃着铃铛指着顾之桑的方向:“妈祖降临,尔等凡胎还不速速退开,虔诚恭候!”   见状有阴间正在追播的阴灵无语道:「没眼看了,这法事做的什么玩意儿,狗都不去……」   评论虽然被淹没了,但阳间观众们也不是傻子,纷纷质疑起真实性。   【我学问少,这样就能请来神吗?是我知道的那位妈祖吗??】   被指着的顾之桑神情一言难尽,刚准备离开把此处让给神嬷嬷,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她微挑的凤眼陡然一凛,向前跨出一步指尖并做令甩出,一股无形的‘气’自下而上旋起,“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①”   言出令成,她瞳底金光微闪。   只听'砰’得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带着阵阵阴风狠狠撞在顾之桑的身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住,被轰然拍散。   鼓起的气流吹得她发丝飞扬,一张冷凝的面孔带了几分神圣。   【??兄弟们我眼睛好像出问题了……刚刚看到屋里凭空一股大风刮过。】   【我耳朵好像也出问题了,听到有东西尖叫了一声……】 第8章   比直播间内观众更震惊的,是站在顾之桑身后的摄像小哥,亲身感受到阴冷粘稠的邪风从脸上刮过,他扛着摄像机的手抖啊抖,好半天才勉强镇定。   风息散去,顾之桑拍了拍衣襟,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刚刚还声称请神上身的那位神嬷嬷,此时神情惊恐,瞪直了眼睛跌坐在地上,“有,有鬼啊!”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她真的看到了一团黑黢黢的影子,‘刷’地穿过她身体时,一股冷意从脚底板冲上头皮,让她浑身汗毛耸立。   顾之桑:“……这节目不就是来捉鬼辟邪的么。”   女人一时语塞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到不远处的跟拍摄像头正对着自己,不用想她都知道自己翻车了。   她的确不是什么真大师,年轻的时候是个护士,返乡后靠着自己的医学经验,把药物混在符水中给小病之人喝,让他们退烧消炎,一来二去还真混成了附近乡镇小有名气的神嬷嬷。   听说临市的一位神公上了《灵事》后火了,收费翻了三倍,还有不少有钱人专门找这神公做法请神;   为此她也来参加了新一季的节目,为了通过海选,还花大价钱买了答案。   “你这胆子也是够大的,把血气那么大的东西带在头上。”顾之桑视线看向女人头顶的红头巾上,缓缓解释。   民间将新鲜公鸡血和黑狗血,并列为两大阳气重的祭品,既可以奉神又可以辟邪,因此请神前杀公鸡是必备流程。   这个说法本身没错,但神嬷嬷不是玄师,根本不会那些锁住阳气的术法,再加上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头巾血里的阳气早就散完了。   这时候再顶着它招摇,不仅不能辟邪,上面浓烈的血气还容易招惹阴灵鬼物。   刚刚攻击她和顾之桑的,就是被血气吸引而来的一种邪祟,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听了顾之桑的话,本就惊惶的假神婆更是面色惨白,浑身难受,恨不得立刻把头上的巾子扯下来丢掉!   顾之桑:“被邪祟冲撞之后难免会阴气入体,若是觉得体内凉寒难忍,就在正午去太阳底下晒晒,祛湿祛阴,最多三五天就好了。”   假神婆:“……谢谢。”   经过这一次撞邪,她是再也不想留在这个节目里了,也不再看自己的直播间情况,拿起东西就往别墅外的等候室快步走去。   摄影棚内,导演组的人都面面相觑。   方才那一幕他们在屏幕上看得一清二楚,别墅的大门关着,顾之桑身边也没有鼓风机,她的发丝和衣角就那么飞扬起来,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已经有人心中不坚定,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有鬼。   一工作人员道:“导演,4号选手进入等候室了。”   4号就是假神婆。   在下半场比赛中,每位选手在晚7点之前,可以无限时间地在别墅内观察,做法,先一步写完答案的选手可以去往等候室提交题板,结束观察并休息等待;   只要进去了就不能再返回别墅观察,也不能修改题板。   没想到比赛才开始二十分钟,就有选手出去了。   “不用管,4号表现太差,前期肯定会被淘汰。”李成河道:“专注拍摄其他选手!”   看着剩下九个窗口,他神情有些兴奋,常年沉迷研究玄学的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顾之桑这个女明星绝对有点东西!   并且组内其他人不知道,为了成功办下第三季,为节目正名,他还废了千辛万苦,请了好几位有真本事的大师出山,这一季绝不是菜鸡互啄!   ——   别墅二楼,顾之桑负着手在几个房间之间查看,一反之前懒懒散散毫无斗志的样子。   对她来说,无论是算命还是看宅,都是节目的规则,她本人对这些阳间事没多大兴趣。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看阴宅——也就是墓穴风水,觉得驱邪追鬼更有意思。   可那只邪崇的出现,让她发现想到了一些东西,一下就提起了她的兴致。   “走吧,咱们也去那些房间里转转。”顾之桑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摄像小哥扛着相机,紧紧跟在她身后,这一刻小哥才发现,她之前说得那句话不是客套,而是善意提醒!   明明是个身材纤细的女明星,看着脚步轻盈气质斐然,实际上健步如飞!   整栋别墅一共三层,外面还有几间仓库,在进出各个房间时难免会遇到其他选手。   在二楼某次卧门口,顾之桑就和一名选手迎面撞上了。   胸口上别着‘6’的选手是一位金发绿眸,五官深邃外国女性,但她却穿着颇有古韵的元宝领旗袍。   看到顾之桑,6号两眼放光地打量一番,“你就是新来的那位选手吧,你好,我叫黛西,是夏国和挪威的混血,是一名女巫。”   顾之桑还是第一次见到的混血儿,冲她笑了笑:“你好,顾之桑。”   她来之前看过第一期节目,对节目里的选手有基本了解,知道黛西的母族是挪威最古老的黑女巫世家,她也确实在黛西身上感受到了一层有别于玄学灵气的纯粹力量;   有点像地府的阴气,但又没有阴寒,想必是他们女巫一族的能量。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东方美人。”黛西往旁边让出了空,“要不你先进去看吧。”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顾之桑顺势答应下来,却没有立即进去,“不过我们还要等一等,现在里面有人。”   有人?黛西看看紧闭的漆门,绿眸睁大,“是用东方玄术感知出来的吗,好神奇!”   她自认为五感非常灵敏,却没有感知到这扇门后有任何声音,气息或能量。   作为这一季中唯一的混血,尤其还是一位操着一口流利夏国语,穿旗袍的神秘女巫,黛西的人气在选手中也很高。   【两位都是大美女,站在一起简直是颜狗盛世!!】   【黛西姐姐别信她的鬼话!好烦啊顾之桑不会又要拉着黛西炒作吧,真的不想看到她。】   【笑死了你桑姐需要你喜欢?上一个嘴硬的人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呢。】   眼瞧着直播间内吵起来,黛西有些懊恼,刚要解释什么,面前厚重的漆门‘咔’地一声开了个缝,半晌里面的人才慢吞吞打开门。   乍一对上两双探究的视线,这人吓得一激灵,向后退了一步。   2号选手,白慈,十七八岁的秀气少年,是一位出马仙,同时也是极端社恐,第一期节目没有和其他选手说过一句话,但人气却高得离谱。   所谓出马仙,起源于原始萨满巫师一派,活跃于夏国东北一脉的玄门人士,他们以请仙家附身为能力,而这个‘仙家’指的是动物仙。   在夏国主要的仙家派系为‘胡黄白柳灰’,分别是胡仙狐狸,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灰仙老鼠;   白慈这个出马仙请的就是‘白仙’。   他从房内出来后一言不发,抿着唇偷偷看了眼顾之桑,冲两人点了下头匆匆离去。   这时他那边的观众才摸到这边的直播间,为顾之桑正名,说白慈的确在十分钟前便进入了这间卧室。   房间空出来后,顾之桑率先进入观察,一边踱步一边观察着屋内的设施和布局;   她没让黛西等太久,转了一圈后便走出房门,用时不到两分钟,“谢谢,我观察完了。”   黛西:!!   看着女孩儿离开的背影,她喃喃道:“真是位神奇的东方术士……”   直播间内有人发出质疑:【这也太快了吧……真的能看出问题吗?我看别的选手还要感应屋子里的能量,要拿法器仔细查探。】   但观众没想到的是,接下来顾之桑开启了扫荡模式,每个房间都是进去转一圈看一遍,就神色淡然地走出的房门。   只用了半个小时她就把整个别墅都转了一遍,期间陆陆续续和其他选手打了个照面。   在三楼走廊时,她碰到了衣服别着‘1’号的选手。   1号叫荀以顷,身着一袭黑蓝色的道士服,斑白的鬓角连同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道髻,眼神凌厉,要带佩剑;   这是所有选手中外在气势最强的,一看就有种他就是高人的信服感。   二人擦肩而过时,中年道士忽然重重‘哼’了一声,眼神不屑而有敌意。   顾之桑:……   他们不认识吧。   她没放在心上,在把整栋别墅完全转了一遍后,直播间内的质疑和不耐也终于达到了顶点。   【主播这么长时间了一句话都不说,好没意思,隔壁都在讲解风水布局,做法查事故。】   【笑死了摄像小哥跑得镜头都在晃,桑姐体力这么好吗?】   【呵呵,是编不出来故弄玄虚吧!】   这时顾之桑终于开口了:“看了一遍基本上明白了,给这栋房子布局的风水师挺有水平的,阴阳结合做了一个活盘。”   苦苦等了这么久的观众闻言都有些失望,因为这种场面话谁都会说。   但紧接着就听她淡淡说道:“不过呢也是真缺德,掏空心思只为布一个绝阴阵,凡是进入此阵之人都会受一定程度的阴气侵蚀,出去后会倒霉一两天或更久,更别提久居……”   “必然是家破人亡,祸及子孙!”   【卧槽,听起来就很吓人的样子!】   【……啊这,刚从荀大师的直播间过来,你俩到底谁说的是对的?要不你们打一架吧?】   荀大师就是和顾之桑碰面时冷嗤的1号选手。   两分钟前他才在自己的直播间内断言:“这里是一处绝佳的风水局,天时地利,布局的大师一定是位大前辈,有机会荀某真想拜访探讨一二。”   这的确有些尴尬,两名选手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势必有一个是错的,眼力不行。   当即就有直播间内的黑粉去了1号房传播消息,顾之桑直播间内引入大量1号来的观众,很快弹幕上便被嘲讽和阴阳怪气占据。   【顾吹们省省吧,知道荀大师是谁么?人家是道门正统的大弟子,有玄门协会认证的!】 第9章   “主卧坐北朝南,又呈现青龙站位,可让户主财源如流水滚滚。而门外的那块山石摆件更是精妙!”   1号直播间内,荀以顷在整栋别墅最大的主卧讲解风水布局:“山石乃定气之物,能让这家人多子多福,老人延年益寿,如此精妙的双生局难得一见……”   正说着,直播间内忽然涌入了大批人。   荀以顷看到弹幕有人搬运了顾之桑的判断,勃然大怒:“这黄口小儿怎敢出言不逊,侮辱风水前辈!”   【那荀大师就是觉得同顾之桑说得不对喽?】   “当然。”荀以顷冷笑道:“本道修行数十年,还从没听说过‘青龙揽月局’会让人家破人亡!这栋别墅集群山灵气和风水局,可谓天时地利;但诸位要明白,风水再好,起到决定因素的还是‘人和’。”   “这户主接连几代确实出了些事情,家里萦绕着一股怨气;我看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户主做了十恶不赦的勾当,冤孽反而同此处绝佳的风水相冲,连累家人!”   【???认真的吗,人家屋主可是把大别墅借给你们拍节目哎。】   看到这条弹幕,荀以顷冷着脸重重哼了一声,“本道实话实说而已。像那些只知道奉承香客,弄虚作假的网红,神棍,才是坏了我们正统玄师的名声,带起了不正之风!”   【好家伙就差指着顾之桑的鼻子说这话了,这一季的选手都好勇,好敢说。】   【早就想说,隔壁好几个选手的剧本也太严重了吧,荀大师可是一元观的关门弟子,在道门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佬!看到人家身上带着的‘玄’签了没,那是玄门认证的等级牌。】   经过科普,网友们才知道玄师也是有官方考级的,一共‘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越往上越难考。   考过之后会发放专门的签牌,以证身份。   看着荀以顷腰上别着的牌子,观众们一下就觉得他更权威了,顾之桑的黑粉更是找到了攻击的理由,恨不得用他把顾之桑贬到泥地里去。   与此同时的摄影棚休息区,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监视器前,神情复杂。   李成河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蹙眉道:“这选手怎么说话呢,老高你别放心上。”   男人摇头苦笑:“他说得挺对的,看来你这一次终于找来个靠谱的大师了。放心吧李兄,我没那么玻璃心,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李成河不知说些什么安慰好友。   眼前人名叫高峙,就是把这栋别墅借给他拍摄的户主,按理说拥有一栋这样的半山别墅,理应家财万贯,但实际上好友财政状况很拘谨。   两人从小相识,三十年前高峙还住在这栋半山别墅中,是当时山城首富的亲孙子。   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他所有直系亲属都死光了,就连他自己也经常遭遇天灾人祸。   这些年高峙也找过许多天南海北的大师,他们无一例外都和荀以顷说法相同:   祖宅风水绝佳,家里人会出事恐怕是某位成员犯了冤孽,遭到了诅咒和反噬,害了其他家人。   为了不再连累子孙后代,高峙至今孤家寡人没有结婚生子。   李成河邀请他来参加节目,除了确实对高家老宅的灵异事件感兴趣,还有就是想帮好友找到能够破除诅咒的大师。   “既然这1号能看出你家的诅咒,说不定就能破解。”   高峙只是苦笑道:“希望如此吧。”   至于另一选手顾之桑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在此之前可是有十几位大师认证过,高家老宅的风水极好。   看着屏幕上气定神闲的女人,李成河皱了眉头;   他本以为这顾之桑真有点本事,现在见她一本正经胡说被打假,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   1号荀以顷公然指责顾之桑乱判风水作秀,很快她的直播间就被骂声淹没了,各路黑粉趁机带起了节奏。   对此顾之桑就像看不到一样,沿着她走过的顺序再次环绕别墅内部。   这一次她拿出了一直没动的题板,毫不犹豫地直奔某几间房间,分别在次卧,楼梯口等处停下脚步,在板子上写写画画。   观众被这行为弄得一头雾水,而一直坐在休息区监视器前的高峙,却注意起她的动作。   高峙神情渐渐凝重坐直了身体,心中有些惊疑。   因为顾之桑停下写画的那些地方,都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的地点!   如果一个两个还能说巧合,可每一个地点都重合了,难免不让他多想。   高峙屏住了呼吸,盯着屏幕上的女孩儿走到了一楼最宽阔的正厅,停在了放摆件的长架前。   架子正上方是一副毛笔字,写得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静’,页纸有些泛黄,用玻璃框裱了起来,挂在墙面的正中央。   一般人走进这栋别墅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幅字。   她抬起手臂,指尖触碰上木质的边框,刹那间一副破碎的幻影她眼前浮现。   泼墨似得火舌占据了视线,伴随着阵阵痛苦的嘶吼声……她只出神了一两秒钟,感受到灼烧痛感便收回了手,视线也变得清明。   顾之桑低头一看,指腹白皙没有伤口,残余的痛麻仿佛是她的幻觉。   但她知道那些都是真的,是她回溯看到的,曾经在这个地点发生过的事情。   她拧了眉头,有些迟疑:“……谁是阿蕊?”   说出口她就摇了摇头,发生在这里的事应该是许多年以前了,节目组的人不可能认识。   顾之桑又卜了一卦,掐指测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直视着正对着自己的摄像头,“没算错的话,现任户主五行属木,于八十年代后的第一个闰年出生。现在应该……”   “在看节目的直播。”   休息区坐着的高峙神情剧变,猛地站起身,发出的动静把其他工作人员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前任户主的魂魄还停留在这个家里,是被你亲手镇压的。”   看到好友神情激动,李成河走了过来,“老高你别生气,她胡说的……”   话音未落,高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眼底发红语气激动:“成河,这位顾大师你从哪里请来的?!我想见见她!”   李成河:?   高峙双手用力,“你还记得我哪一年生的么?80年,出生的时候我爷爷找人给我算过,说我木属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因此要藏于山间,所以给我起名叫‘峙’!”   李成河也是神色一怔,闰年每四年一个轮回,80年就是闰年,这一点完全对上了。   高峙一字一顿道:“我只和你讲过我父母死于一场火灾,但你知道么,他们就是在正厅那个博古架前……忽然自燃的,我父亲尸骨无存!”   说到这儿,他眼睛红透了,“这是我家的禁忌,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他们也不可能泄露给别人。”   李成河已经够惊讶了,就听好友继续道:   “我最在意的是,我父亲唤母亲的闺名,就是阿蕊!哪怕是我都快忘了这个称呼,成河,现在你还觉得我反应过激么?这位小大师一定是算到了什么,我必须找她问个清楚!”   家人接连死,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结。   “老高你先别激动。”李成河道:“现在节目还在录制中,等晚上录完我再帮你引见也不迟啊。”   好说歹说终于劝住了情绪激动的高峙,李成河心中却并不平静。   他知道高峙的亲人里只剩叔叔一家还活着,但那位高先生是现任高式集团的掌权人,山城首富,是顾之桑这样的小明星连碰都碰不到的人物。   这些隐私细节,难道真的是顾之桑算出来的吗?   ——   写完题板,又在正厅中说了那样一番话,顾之桑便和节目组确认观察完成,进入了等候的休息室中。   她进去的时候里面已有两人,一个是4号假神婆,另一位是3号选手,身着灰色僧袍的老僧。   和两人颔首示意,她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有工作人员把节目内可使用的手机设备递给她。   “桑姐,你要和观众互动聊天吗?”   顾之桑懒洋洋道:“不了吧。”   观众:???   【请这位主播认清自己的身份,我们才是决定你去留的衣食父母!!】   【笑了,脸都被荀大师打肿了还在这硬撑呢?】   想想节目规定,顾之桑还是决定敷衍敷衍观众,“我说的真不真等答案揭晓后不就知道了。”   “现在说了你们听不懂又不相信,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一些眼力不够深的玄师,也只能看到些浮于表面的东西,何况你们呢。”   【??她好嚣张好狂妄,竟然敢看不起观众老爷,但我竟然觉得好漂亮呜呜,像一只高傲的猫猫。】   【嘶……这是要和1号的荀以顷隔空撕起来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等候室陆陆续续有选手进入。   得益于浓浓的火药味儿,就算顾之桑一直没怎么说话,直播间内的热度依然很高,都是等着看结果,等她翻车的观众。   荀以顷进来的时候,冷冷瞪了她一眼,走到另一头掀袍坐下,仿佛很不屑同她靠近。   等黛西进入时,她直接坐在了顾之桑的旁边,冲她眨眨碧眼,“我支持你。”   最后一名选手卡着观察结束时间姗姗来迟,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部分选手神情不耐。   工作人员抬着一个黑板,和一众摄影师进入房间,主持人大刘随后走了进来:   “各位选手们,下午的比赛已经结束了,现在你们每个人的答案就贴在我身后的黑板上,接下来就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候。究竟谁有真本领,谁能成为本期节目的最佳玄师呢?”   说着,大刘把黑板上的布撕开,上面贴着的每块题板下都写着选手的号码。   板子上的答案五花八门,有一部分人的答案有重合,也有一些人南辕北辙。   大刘:“接下来请出这栋半山别墅的主人,来为大家揭晓正确答案!”   说完,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上来,不知为何神情有些激动难忍,他举起手中的题板——   【荀大师厉害啊,大部分都算出来了!】   【救命3号爷爷好实诚,交的白卷;8号写得也好搞笑,驴头不对马嘴……】   【卧槽!!顾之桑的题板上写的完全契合正确答案,最离谱的是她写得还比正确答案多几个?!!】 第10章   高峙提前写好正确答案的题板上,一共有四处地点,分别对应了这栋老宅里发生的四件血案。   二十五年前,他的父母在大火中被双双烧死,地点就在一楼正厅;   据目击仆人称,高峙的父亲忽然离奇自焚,波及到了救火心切的母亲,那年他才十三岁。   没过多久,他的奶奶下楼时不慎从楼梯上滚落撞到头部,因年龄大了,送往医院抢救无效去世。   那之后仅仅过去一年,他的小妹又因为保姆疏忽,在三楼走廊窗口探出身体抓窗外树上开的花时,栽下楼摔断了脖颈。   妻子和小孙女的横死让当时的高老爷子深受打击,他匆匆立下财产分割遗嘱,某天在家中急性脑溢血暴毙;   仆人发现的时候,老爷子身体都凉了。   几年时间里,年少的高峙便失去了所有至亲,他也从意气风发的首富长孙变成了满怀痛苦的普通人。   在看直播的观众着实被他的经历惨到了。   【这一家子也太惨了吧,怪不得户主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谁经历这些不得有点心理阴影!】   【户主家人到底干什么了,被下了这么凶的诅咒?】   用时近五个小时的观察后,答案写得相对精准的分别是1号荀以顷,2号出马仙白慈,以及9号名叫禾芈涂的青年人。   他们都准确地写出了这四个地点和房间,称这些地方死气最严重,都出过人命。   而其他选手——如6号黛西等,也分别找对了三两个。   所有选手中唯有顾之桑一人完全答对。   她题板上简洁明了地标注出了事发的精确位置,以及每个地方对应的压抑过往。   一时间所有选手纷纷看向她的方向,或打量或好奇,尤其是荀以顷满脸不可置信。   大刘也心里犯嘀咕,“我想采访一下桑桑,你为什么写下了六条事件呢?正确答案是我们的户主高先生提供的,难道这栋别墅中曾经发生过什么他也不知道的过往吗?”   只见顾之桑的题板上,除了那四条外,还有两行字。   '厨房——上凶之兆,毁容或残疾。’   '库房——阴气稠紫,应为毒发身亡。’   “算到了就写下来了,这两件事同户主的联系很淡,出事者的确不是他的亲人。”顾之桑微微蹙眉:“但节目组问的不是‘这栋房子里发生过什么’吗?这是你们题目设置有问题。”   “确实是这样的,我看到顾大师写的答案才想起来。”高峙抿了下唇,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顾之桑,“小时候家里厨房炸过一次锅,当时厨娘就在旁边,被飞溅的沸水烫伤了皮肤……”   出事后,高家给了厨娘一大笔手术费和补偿金,那厨娘离开后再也没回来做过工。   至于库房里中毒身亡的并不是人,而是高峙年幼时养的一只宠物。   它因误食了帮佣放在库房外,用于毒老鼠的洒了药的奶酪而死,当时高峙还十分悲伤。   这些事在家人去世的打击下,早已被他淡忘。   “原来是这样!”主持人大刘点点头道:“发生在许多年前的离奇事件已经揭晓,而我们的选手们也有截然不同的猜测,高先生,作为这栋老宅的主人,你认为哪位选手的答案最令你满意,最接近真相呢?”   高峙犹豫片刻,语气坚定道:“我选顾大师,她完全看透了这里的每一件事,就像亲身经历过一样,甚至还有我都快要遗忘的事情。”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当年父母自燃后,爷爷请来曾经为家中布下风水局的大师相看,那大师说被诅咒,犯下冤孽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就连奶奶失足跌下楼梯,母亲同样烧死,也是被父亲的孽力影响了。   那时高峙坚决不信,他印象中父亲和善,聪明精干,是高家的顶梁柱,对母亲和他们兄妹更是没话说,怎么可能是穷凶极恶之人?!   可随着妹妹,爷奶横死,他自己这么多年也屡遭祸事,他不得不信。   很多时候他都想在梦里问问父亲,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家里会变成这样?!   高峙痛苦了几十年,就在今天,有人坚定地告诉他作恶之人不是父亲,他们一家是被人害了!   这怎能让他不激动?   大刘道:“根据各位答案的准确性,以及户主高先生的选择,7号选手顾之桑记1分。”   节目组很搞事情地给荀以顷一个特写镜头,抓拍他的反应。   【这有点太玄乎了吧,顾之桑这都成半仙儿了!】   【妈耶,旁边荀大师的脸要气成猪肝色了。】   大刘接着道:“我们的选手每人还选出了一件特殊物品,请问10号选手为什么选择这个紫砂杯呢?”   10号是名圆脸少女,看着十八九岁的样子,名叫奚海红。   她轻咳一声道:“我是一名走无常,能够感受到阳间滞留的阴气,在这个紫砂壶上我就感受到了亡魂的阴气。”   大刘问道:“是这个杯子吗高先生?”   高峙端详片刻摇摇头,“我想起来了,这个紫砂杯你应该是在二楼书房里拿的吧?这的确是我爷爷突发脑溢血时使用的杯子,或许因为这个原因上面染了阴气,但这并不是家里最特殊的物品。”   其他人选的物品也被一一揭晓,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大刘揭开最后的题板,真正的特殊物品赫然就是正厅墙上挂着的那副‘静’字。   答对者有两人,顾之桑和黛西。   “这不可能!”   看到物品答错,荀以顷本就沉沉的表情更甚,他扬声道:“主持人,高先生,我对你们这个比赛的结果和真实性持怀疑的态度。正厅的风水极佳,视野开阔,那副字更是处于气场流动之处,根本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场面一瞬间安静,有些尴尬。   大刘干笑了一声:“荀先生,我们本期节目绝对公平公正,就连我这个主持人都是刚刚才知晓答案。”   如果是之前两季被质疑,大刘还不敢这么斩钉截铁,因为他确实卖过答案。   但这一期导演愣是没透露一点风声,还是高峙来了,他们才知道谁是别墅的户主。   黛西出声打破僵局:“我可以作证,这幅画在我眼中笼罩着一股很不详的气息,很像恶魔之物。”   一般来说黑女巫世家都有非洲巫蛊一派的传承,他们擅长沟通死灵,喜用咒术,对黑暗和坏的能量感知很敏锐。   作为挪威黑巫师一脉最有潜力的接班人,黛西虽然不懂风水阵法的原理,但她能简单粗暴地发现阴邪力量。   荀以顷冷笑一声:“你一外族之人懂什么玄学。”   语气中的轻蔑让黛西很不爽,她再欲开口时,肩膀被拍了一下,一直神色淡淡的顾之桑扯了下唇角:   “问题所在之处都指出来了,竟然还看不出端倪,现在的玄门之人都没落到这个地步了么。”   不顾荀以顷怒目,她问道:“有趁手的小物么,多拿几个。”   高峙问:“棋子行么?以前长辈收藏的。”   “可以。”   “装模作样!”荀以顷斥道:“本道倒是要看看你这黄毛丫头看出了什么!”   一盒玉白棋子到手,顾之桑没理会他;   她两指葱白捻起白子,在空桌上落点,每落一子她便说出一句:“乾一门青龙揽月,坎三门瑞泽,坤正门……”   无论是观众还是大部分选手都一头雾水,但荀以顷眉头却狠狠一抽。   他已看出顾之桑是以奇门八宫位为方向,每一个棋子落下的点,都是别墅里那些小风水局所处位置在奇门八宫上的体现!   荀以顷自问也能做到,但必须借助罗盘比对,这让向来自傲的他有些难以接受。   六子落下,形成一个星象雏形。   顾之桑再抬眼时已有厉色,“此宅内有六个活局,已经旺不可言,而正厅墙上那幅画更是处于一个中心阵点,把整座山的灵气都汇聚于此。也就是说,这栋宅子就像被架在运势的火上烤,古时这种宅邸布局都需要王侯将相,有大功名者来配,普通人根本就压不住这种势,反而会盛极转衰。”   荀以顷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你不会想说是这些福泽害死了这家人吧。”   “仅仅是福泽自然无碍,但那主阵点还有两个问题。”   顾之桑淡淡一笑,“阵点之处挂一‘静’字,静音同‘镜’,在术数中有镜中月水中花之意,会使虚实颠倒阴阳错乱,真变假福转祸;而裱字之物又是玻璃面,更是加深了镜面的转折,所有汇集而来的灵气和福泽全都会逆转为阴气!”   “此极阴的阵点同其他六个局汇合,重新组成了一个环环相扣的活局——七杀绝阴阵。”   所谓‘七杀绝阴阵’,乃风水典籍中的组合大阵,用于谋财害命,在这灵气匮乏的世界能借助术数手段使出,这个风水师确实有点本事。   她看向一旁高峙,“那幅字是你父亲写的吧。”   高峙连连点头:“没错!那博古架原先是个放置资料的柜子,我父亲……在火灾中身亡时,那些资料都被焚烧了,唯有这幅字在大火中安然无恙,后来我们重新粉刷后,也是在那布局的风水师建议下,把这幅字挂在正厅墙上。所以这才是真正的特殊物品。”   顾之桑笑了,“你父亲死于火灾,亲手笔书的字又被挂在事发地,这相当于一个锁魂的媒介,把你父亲的亡魂镇压在此字中,无法进入地府轮回。”   “此处又是运势转劣最浓的阵点,源源不断的阴气会撕扯被锁住的亡魂,让它痛苦不堪,血亲后代也会因此而受牵连;我想这才是造成你家人惨死的原因。”   高峙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已然惨白。   顾之桑又道:“你父亲身亡前,这栋别墅的风水是很好的,那时你家里如日中天财源广进;从他死后这幅字被挂上的那一天,福祸便开始颠倒,我想你心里应该知道是谁了。”   是的,他们家的惨剧确实是从父母死亡开始的。   高峙的确想到了一个人,可他怎么也不愿,更不敢相信。   “除了阵点和杀阵之外,那风水师应该还改动了几处地方。”顾之桑放下棋盒,回忆起今天看到的布局。   “你们家别墅面山南的窗户,是不是都被改了。”   高峙仔细回想,只隐约想起点片段,“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大师说家中死人不吉祥,需要改窗散气。顾大师,难道这也有什么门道吗?”   一直在摄影棚关注的导演李成河,在顾之桑开口时就让人快跑去南边,拍摄别墅的窗户。   从这个方位往窗外看,能看到连绵不绝的山体和林荫,风景是很美的。   而仔细拍摄细节,观众也注意到了不对劲。   【这个窗户好奇怪啊,有点像古时候的推窗,就是玻璃颜色红彤彤和整体风格不太搭吧。】   【为啥每个窗门上都打了一对铜环儿?好像……】   顾之桑:“镜面玻璃刷红漆,挂铜环,又是从中推开面像山路,你不觉得这些窗户很像一扇扇门吗?”   高峙:“……确实是。”   “我再问你,山体最南面是不是安置着你家的祖坟。”虽是问句,但顾之桑的语气却是笃定的,“陵园大门坐南朝北,同你家这些窗户隔山相望。”   高峙越听越惶恐,两手发麻无力,见他两眼发直的样子,顾之桑就知道结论了。   她也懒得卖关子,语速加快,“鲁班门的祖师爷曾说过这么一句话,‘二家不可面相对,必主一家退;我好他不好,他好我愁闷’①,这就是‘朱雀煞’。你这阳宅本和祖宗阴宅隔山相对,被祖宗庇佑,可改窗为门后便成了对冲凶煞。”   “想要化解‘朱雀煞’有两种方法,其一就是在门外悬挂八卦镜,镜面玻璃也有同效,但这是一种攻击法。若是普通邻居也罢,你这攻击的可是一群阴物!”   还是自家祖宗!能讨到什么好?   解释着,就连顾之桑也不禁在心中感慨,这布局的风水师真是又狠辣又手段巧妙。   至少让她来,是搞不出这么多花样的。   “七杀绝阴阵本就伤及根本,又犯‘朱雀煞’,居住者长期在处于这种环境下不横死才怪呢。”   高峙怔了许久,才颤声问道:“刚刚大师说,朱雀煞会令两家此消彼长……”   “没错。”顾之桑睨他一眼,看来这人是开窍了。   “因为阵点里压着你父亲的魂魄,两大凶阵只会伤害他,以及他的至亲,但反哺给你家祖宗阴宅的运势,却又源源不断地滋养着同宗其他的后辈。”   血淋淋的真相撕开,其实背后主使是谁已经很明确了。   顾之桑之所以能没见面就直接算出高峙的基本信息,是通过那副‘静’字。   '相’术中有一分支为‘祘字’,通过一个人写出的字,就能看出他的生平,推演他的族支。   见到高峙本人后,顾之桑又通过面相更细致地推演,算出他的亲人中仅剩一个叔叔,也就是他父亲的弟弟。   这个叔叔同他父亲的亲缘并不紧密,他们应当是同父异母,但在高家族系中,此人同高峙父亲一样,都是高家的血脉后代。   高峙父亲一脉被凶阵压住后,他们被吸走的,高家祖上所有的气运都会流往此人。   而更歹毒的是,高峙一家会成为另一脉的血包,甚至替死鬼;   哪怕是对方造的孽障,最后也会因为逆转阵法的缘故,转移报应到高峙一家人的身上!   巨大的信息冲击已经瓦解了高峙的理智,他只感觉眼前发黑,极端愤怒让他喘不过气。   【挖槽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我听得云里雾里,总之这哥们儿一家是真惨啊。】   【原来对门户会犯煞吗??!我家住宅就是板正的对门式样,主播能不能给个化解方法啊?!】   【这哥们儿姓高,还有这么大一宅子,云城姓高的有钱人……】   眼瞧着直播间有人试着扒高峙信息,知道高家背景的李成河在耳麦里直打信号,主持人大刘匆匆道:   “好了各位观众,下半场比赛的结果都已明了,本期直播到此结束,高能剪辑版会在三天后上传,我们下一期节目不见不散!”   顾之桑瞄到弹幕的求助,在直播结束前道:   “温和化解的方法很简单,在门上贴‘天官赐福’就行了。”   说完,直播便被掐断,刚一结束面无血色的高峙便‘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他眼底猩红充满恨意,“顾大师,我求您帮忙破了家里的凶阵,是我当时无知,害了父亲。无论要付出什么报酬和代价,我都不能再让他的亡魂受苦了啊!”   他还想再磕头,却发现怎么也弯不下去腰。   顾之桑提着他的肩膀,轻轻松松把他拉了起来,“别跪我,你不说我也不会放着一个的阴魂在阳间滞留。”   没办法,她这人就是看见鬼便走不动路,什么阴私都要插上一手。   “我会帮你做法破阵,不过要在明日丑时,还需要你提前去准备一些东西。”   顾之桑:“最关键的是得先来后到啊,前面还有个人排着队呢。”   被拉到单独直播间的宋塘已经等了一下午,从一开始的焦急惶恐,到看节目看得如痴如醉,已然忘了自己的劫难。   闻言他回过神来,忙开麦道:   “顾大师救我!我排着队呢!!” 第11章   凌晨时分,裹着外套的李成河打着哈欠推开半山别墅的大门,一抬眼便看到正厅灯火通明,已经有人在了。   换了一身睡衣的顾之桑乌发垂落,背对着大门站在博古架前,抬起头看着那副‘静’字似乎在低语什么;   听到身后动静她转过头,一双深邃漂亮的瑞风眼衬着雪肤,目光冷冷清清。   深更半夜里李成河被瞧得浑身一激灵,完全清醒了。   他干笑一声摸摸鼻子,“高峙是我朋友,我来陪他做法的。”   昨晚直播结束后,下半场比赛的相关词条和高能剪辑就冲上了热搜,其中80%的热度都是顾之桑贡献的。   对于高家老宅的两大阴阵,诸多玄门人士和爱好者展开了激烈研讨后发现,理论上这逆转阵法是可行的,‘朱雀煞’也是真实存在。   更有网友凭着蛛丝马迹,扒出了高峙的身份。   但搅起这番风云的主人公顾之桑却依然没露面,她当时正在单独的直播间里同宋塘一对一交谈,帮他改运挡劫。   两人具体说了什么李成河并不知道,只是半个多小时后宋塘退出直播间来私信他道谢时,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反而更让他好奇难忍。   李成河之所以办这个节目,就是因为他自己是重度玄学爱好者,知道有人要做法破阵,他好奇得挠心挠肺想要亲眼见证。   但破阵一事是高峙的私人委托,和节目组没关系,他这才厚着脸皮求高峙让自己旁观。   只是想到顾之桑刚来时,自己那副不耐嫌恶的态度,他就觉得老脸有点烧。   顾之桑‘哦’了一声,“我让他去山下买东西了。”   好在高峙也破阵心切,没让两人尴尬多久,几分钟后便抱着一大堆东西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他提着一个大黑塑料袋,另一只手倒拎着一只活鸡的双爪,西装头发都有些凌乱。   受惊的活鸡一边叫着一边扑棱着翅膀,很是闹腾。   “顾,顾大师,我应该没晚吧?”   “没有,时间正好。”   千百前夏国计时是将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而丑时相当凌晨一点到三点,现在还差五分钟才到一点整。   高峙狠狠松了口气,因身心疲惫又受到巨大打击,他两颗眼球中布满了红血丝。   “大师,您看看我买的东西都对不对。”   一旁的李成河看着顾之桑把黑袋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有一叠子黄符,一杆通体乌黑的毛笔,五六片薄薄的透明玉板,一盒朱砂……最为惹眼的当然还是那只咯咯乱叫的大公鸡。   眼瞧着时间到达凌晨一点,高峙猛地看向顾之桑,“大师!”   顾之桑摆摆手,“别这么激动,还没到合适的时候,你坐下再等等。”   似是知道两人心中的疑窦,她语气平淡解释道:   “像这种大凶之阵阴气浓郁,不知在这栋宅子里滋养了多少邪崇,那些东西有的是山野中的孤魂野鬼,有的是自然而然诞生的阴物,都附着在阵点——也就是你父亲的魂魄周围蚕食它。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们早就像蚂蝗似得死死扒附在你父亲的阴魂上,也让你父魂魄虚弱。贸然破阵只会刺激到这些邪崇,很容易让你父亲本就虚弱受损的魂魄直接魂飞魄散。”   高峙面色又变,“那怎么办?!”   “我选择丑时破阵就是考虑到这些,这是一天至阳至盛的节点,本就克制阴气是净化除晦的大好时机,在此时破阵更能直接让阵法中隐蔽的邪崇被驱除打散。”顾之桑道:“我会提前画几枚镇魂符,保你父亲的魂魄藏在其中,不被至阳之气冲撞。”   阳气?李成河看看外头乌漆麻黑的林子,迟疑问道:   “不都说晚上阴气重不宜出门,正午才是的阳气最旺的时候吗?”   顾之桑点头道:“这么说确实没错,阳气随日而增,但和我说的‘至阳之气’并不是同一个东西,所谓‘至阳至阴’,是指一天内阴阳颠倒,晨宿互换的极点。‘天光乍破,紫气东来’,这紫气就是太阳升起时候降临的第一缕霞光,也就是‘至阳之气’。”   子时是一天阴气最重的时候,老人常说:子时过半,百鬼夜行。   但当太阳开始升起,第一缕霞光就会冲淡阴气,让阴开始扭转为阳,这个节点就是‘至阳’点。   与此同理,正午太阳最烈阳气最浓,当它开始落下时便由阳转入阴,一直到最后一点日光完全落入海平线,那时就是‘至阴’点。   解释一通后,李成河恍然大悟,“也就是说破阵的契机要等第一缕阳光出现,可咱们在山中别墅里,光线会被树荫挡住吧?”   顾之桑:“这就是我让高先生准备公鸡的原因。”   公鸡本就是阳气重的牲畜,又通灵,可以说除了猫科,它们是对阴阳感知最敏锐的动物。   “丑时又称‘鸡鸣’,‘荒鸡’,公鸡报晓报的就是第一缕‘至阳’气,以前的人鸡鸣而起,因为他们知道天该亮了。”看看还在炸毛的公鸡,顾之桑扯了下唇角:“你也可以理解为,破阵救你父亲魂魄的关键点,就在这只鸡身上,你可得把它看好了。”   高峙一低头,看到那大公鸡支棱着毛,还在他脚边拉了一泡鸡屎。   饶是如此他也两眼放光,一脸严肃地拿出卖鸡老板给的塑料绳,“我一定安抚好它。”   从现在开始,他就把这大公鸡当半个爹了!   顾之桑:“行了,我要准备一会儿破阵要用的符箓,你们没有别的事情就等着吧,不要打扰我。”   说完,她把那些东西都拿到空桌上。   这些制符所用的材料,就是她让高峙下山买的东西,看东西品质他得花了不少钱。   殊不知就一包材料就三十多万,还是问李成河借了钱,高峙才买得起,那店老板难得碰上这样一个大客户喜得合不拢嘴。   顾之桑先用温水开了毛笔,蘸了掺了纯金粉的沉墨后,在黄符纸上落笔;   然而她写了好几张,都中途报废了。   终于在浪费了五张黄符纸后,她手中的毛笔如纸上游龙一气呵成,黑中带金的墨一笔勾出飘逸复杂的符文,提起笔尖后整张符面上金光流转。   这是一张堪称上品的转运符。   画好后,顾之桑毫不犹豫地反手贴在自己后背,她再拿出小镜子照照,发现眉宇间的晦气被符箓镇了八成,隐隐蹙起的眉头才舒展开。   恐怕自己给自己画转运符的玄师,从古至今也就她一个吧。   镇住晦气后,顾之桑真正的画符水平才显露出来,她下笔一次比一次快,再也没有画废过一张。   将十八张黄符都画完后,她转了转手腕拿起几张薄如蝉翼的玉符,这几张普通品质的玉符就要三万一张。   虽然不是最顶尖的,但比黄符威力要强数倍,况且顾之桑的符靠得从来都不是材质。   她指尖点上朱砂,在玉符纸上凝神刻录,三张玉符仍是一次完成。   时间已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   李成河靠在沙发上打瞌睡,高峙手腕上系着塑料绳,另一端系在公鸡脖子上,大睁着通红的眼睛不敢睡觉;   经过他的安抚和自我平静,大公鸡已经不再叫个不停,而是在沙发边卧着。   当黑青的天际终于混入一丁点浮白,卧在高峙脚边的公鸡绷紧脖子,高亢的叫声响彻整个别墅大厅。   早已准备好的顾之桑双眸猛睁,手中十八张黄符向前一挥。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轻飘飘的符纸并没有被吹落在地,而是悬停在半空中一列排开,散发出点点金光。   从梦中惊醒的李成河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还不等他震惊,别墅内的气温便陡然降低,刺骨的寒意直接穿透了他和高峙的衣服,让他们狠狠打了个哆嗦;   灵感敏锐的公鸡被四周的邪崇吓得咯咯直叫。   顾之桑厉声道:“你们两人往后退!”   说完,她双手呈现出的一个复杂的结印,随着一声低呵:“金刚萨埵法身咒。”十八张黄符被阴风吹得阵阵作响,自发地飞贴上‘静’字的周围。   此乃道家斗法中最为高深的‘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其中的‘斗’字诀,属杀招。   在符箓和‘斗’字诀的威力下,藏在阴阵中的邪崇不得不现身。   一股股阴风中,远处瑟瑟发抖的高峙和李成河仿佛看到有一些灰蒙蒙的影子,不断扑向顾之桑。   可那女孩儿纤细如柳,却如钟鼎毫不受影响。   她指尖夹着三张用朱砂所画的玉符,黄符威力虽然不小,但想要破除连环凶阵却还有吃力,这些玉符就是用来捣毁阵点的。   顾之桑一并甩出,三张玉符划出道道红光,镇压在了中心阵点之上。   尖利而痛苦的嘶吼声从‘静’字中传出,就连屋里另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面露惧色。   随着窗外一缕淡淡青紫光线撒入,灰舞忽然消失在屋中,屋里原本冷得令人牙颤的温度陡然回暖,气流和声息都归于平静。   心脏狂跳的高峙二人等了许久,才慢慢走回正厅,心有余悸,“顾大师,刚刚那是……?”   “邪崇,已经被我灭了。”顾之桑的神情中带了些疲色。   大凶之阵耗费灵气诸多,她又画了二十多张符,这具还没养好的破败身体已有些坚持不住了。   高峙语气中带着压抑的颤抖和期待,“大师,那我父亲他?”   顾之桑指了指自己身旁,“它现在就在这里,只不过你看不到。”   她将提前画好的天眼符贴在高峙身上。   符箓一上身,高峙就看到她右边有一个身体几近透明的男人,看到那男人脸孔的瞬间,将四十岁的大男人瞬间潸然泪下。   这一次他重重跪在了地上,狠狠给那个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爸!”   这透明的男人就是他二十多年前自焚的父亲:高林!   被镇压折磨了许多年的高林,魂体已经虚弱无比,仿佛马上就要消散在人间,看到跪在地上的男人,它眼神中有了几分清明。   不知想到了什么,它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高…朔…!”   听到父亲破碎的声音,高峙又磕了个响头,同样愤恨到双拳颤抖,因为高朔这个名字,就是他那位好叔叔!   就在这时,感受到周围气场变化的顾之桑神情一凛。   她一脚把高峙踹出三米远,单手快速结印,直逼高林。   只见那透明的魂体神情狰狞,满脸恨意,一股灰色雾气从它魂体内翻滚,让它魂魄越来越凝实,这些都是高林的怨气。   它被害死,被镇压在自己的家中看着亲人一个个惨死,还日日夜夜受到阵法折磨,被放出来恢复意识后,极端强烈的怨念直接扭曲了它。   这是要转化为厉鬼了! 第12章   道印结成,顾之桑两指如剑,带着道法咒力点在了高林魂体的璇玑位;   此穴是鬼魂聚气的重要位置,此时被她一力定住,翻滚成型的怨气像颗被戳破的皮球,‘砰’的一声炸开散去。   “清醒了吗?”她语气冰冷,仍然单手持印竖在身前,若是高林还钻牛角尖想化身厉鬼,她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被强硬打断了转化过程的高林魂体震颤,本就虚弱的魂魄又有些透明,因极度痛苦,那些怨气最后凝结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流下,魂魄重新变得透明。   “谢…谢…大师。”   一旁的李成河看不到鬼魂,见好友被踹飞出去,大惊失色忙扑了过去,“你这是干什么?!”   高峙抓住他的手臂摇摇头,一张嘴先吐出口发黑发腥的污血,“……大师是在救我。”   父亲魂魄变黑的时候,他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流像尖锥似的,狠狠扎入他的血肉和内脏,一口冷气堵在胸腔;   反倒是顾之桑那一踹,直接让他把那吊着的一口寒气吐了出来,捡回半条命。   “顾大师,我爸他这是怎么了?!”   “怨气化形,是转化为厉鬼的前兆。”顾之桑收回印势,看向高林轻叹一声:“我知道你想报仇,但你魂体太弱了,要不是我用镇魂符给你压着,在阵法被破时你就魂飞魄散了!就算转化成功,也只能是没有神志的劣等鬼。”   要知道厉鬼也分许多等级,强大者能拥有生前的记忆,情感,甚至可以修炼成鬼修行走人间;   而弱小者压不住怨气,就会变成被怨恨腐蚀,为祸人间的鬼物,不仅报复仇人,还会无差别地攻击其他人。   刚刚高峙就是被他爸控制不住的怨念冲撞了。   这种厉鬼很容易背上杀孽,也根本投不了胎,一般玄门中人遇到了都会直接灭杀!   闻言高峙跌跌撞撞走过来,两眼通红:“爸,你别变成恶鬼,都是我不好没有看出他们的险恶用心,害了你和咱们一家人!”   已经恢复清明的高林神情痛苦,他不敢再触碰自己的儿子,怕身上的阴气有负面影响。   于是一人一鬼在空旷的别墅正厅呜呜咽咽,配着外面一片漆黑寂静的夜晚,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   抱着公鸡呆站在一旁的李成河瞪大双眼,愣是什么都看不见,正心中沮丧着,一张天眼符递到他眼前。   “给,给我的?”他愣住了。   顾之桑:“你不要?”   李成河大喜过望,一把抓过直接贴脑门上,“要要要!”   当看到视线里多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他甚至激动到热泪盈眶,猛地扭头对顾之桑道:“顾大师,你就是我的恩人!你放心,后面的节目拍摄没人敢恶剪你!”   顾之桑:?   这导演老头奇奇怪怪。   她不知道的是,世界上还存在一些对玄学术法狂热,却天赋极差的人,李成河就是其一。   他年轻的时候访遍道门,没有一家道观愿意收他,说他天生灵觉闭塞阳气又旺,入玄门的可能性为0,连撞鬼中邪的可能性都很低,这种绝望感是顾之桑这种天生通灵的绝世天才感受不到的。   活了几十年,李成河第一次亲眼看到鬼,怎能不激动?   抹了把眼泪,高峙忍住哽咽咬牙切齿问道:   “爸,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是亲人吗?!爷爷奶奶也是他的爹妈,还有妹妹……妹妹才那么小,他怎么下得去手?!”   高林沉默良久,终于将老一辈过去的隐私说了出来。   他的弟弟高朔——也就是他们高家凶阵的始作俑者,其实同他不是一母同胞。   他们的父亲高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白手起家创下家业,和妻子更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人关系非常好。   因他英俊潇洒又年少有为,被当时云城官员的女儿看上了,那位官小姐精神上有些问题行事乖张疯狂,非要逼着老爷子退婚再娶,还种种施压。   高老爷子百般不愿,结果那官小姐竟然疯狂到用尽手段,强行和他发生了关系,并且生下了高朔。   这件事对于任何一个自尊心强的人,都是一种耻辱,因此几年后高老爷子把事业做大做强,收集了那云城官员的种种罪证降其搞垮。   那官小姐因为精神崩溃,没多久就去世了,只留下一个没人要的高朔。   高老太太看着满身都是虐待伤,瘦得像猫一样的高朔,觉得孩子是无辜的,就把他接回了家,当自己亲儿子养大。   高林和高朔之间就相差两岁,从小一起长大。   他自以为和这个弟弟亲如手足,却不想对方早有杀心,花了几年时间引导自己布阵,收集自己八字,血液等等;   害他自焚后,高朔又对当时才十几岁的高峙一顿忽悠,让其亲手把那副“静”字挂在阵点上,等儿子走后才露出凶恶嘴脸。   “我的好大哥,从小到大你什么都压着我,家业是你的,父亲看重你厌恶我,就连我喜欢的人你也要抢走!现在好了,你就在这日日夜夜受折磨,看着那对老不死的和那两个小杂种不得好死吧!而我将拥有高家所有的富贵和运气!”   那时高林才知道,原来高朔从始至终都恨着他们一家。   他认为是自己一家逼死了他妈,认为几十年的亲情付出都是假惺惺。   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对自己的妻子许蕊耿耿于怀,他觉得当年在学校里,明明是他们先在一个社团认识的,自己却故意横插一脚抢走了许蕊。   天地良心,高林和许蕊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弟弟的暗恋,更何谈故意抢走?   无论如何在高朔的眼里,他们夫妻越是恩爱儿女双全,他恨意就越强烈。   说完这些隐私,高林已经满脸颓色,而高峙大脑中却一片空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毁了自己几十年人生,害了自己全家的原因,竟然会如此可笑可恨。   爷爷奶奶做错了什么?就因为高朔那扭曲的自卑和怨恨,给兄嫂下恶毒诅咒,对甜甜喊着自己叔叔的小姑娘下毒手……   一直在吃瓜的系统在顾之桑脑海中‘啧啧’有声:“这不是以前古早反派霸总的真人版么,现实中竟真的有这种脑子不好的人啊?”   这时,听得义愤填膺李成河试探着问道:“顾大师,您既然能破了凶阵,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那高朔遭报应?”   一人一鬼纷纷扭头看向她,视线直勾勾的。   顾之桑:……   “不用我出手,阵法破除后那些从你们一家身上夺走的气运都将慢慢回拢,高峙的命格会变回原来的,而真正作恶多端却蒙蔽了法则的人,都会遭到更为严重的反噬。高朔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不出三天他的运势就会崩盘。”   高林还是有些担忧,“和他一伙的那个风水师,是港都那边有名的大师,他会不会帮高朔?”   顾之桑微微勾唇,“你以为害人是不需要代价的吗?尤其是这种大阵和布局者关系更紧密,我看那风水师并不只是帮高朔,他恐怕还借此挪用了你们高家的气运,如今阵法破了他受到的反噬不会比高朔小。”   “就算还能折腾,他最先报复的肯定也是我这个坏了他好事的人,如果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那这个世界上就无人可敌他了。”   她说的狂妄,但在场的两人一鬼见识过她的本事后,都深信不疑。   “你是二十五年死的鬼,早就该去轮回了,不能再逗留阳间。”顾之桑对高林道:“不过你魂魄太虚,估计下到阴曹也走不完黄泉路,就要被三途川的鬼物撕碎了,我再给你画一道蕴养神魂的符箓,由你儿子随身携带,你们父子之间联系紧密可以更好地养魂。”   “三天之后,你看到高朔遭反噬时魂魄也养好了,到时候我负责找阴使来引你。”   这次高林连声应道:“多谢顾大师!您帮我们一家报了仇,还救了我和犬子,我一介亡魂无以回报,以这枚‘鬼泪’作为谢礼,请您务必收下!”   顾之桑看着晶莹圆润的鬼泪,没有推拒,“那这就当我的出场费了。”   鬼泪是鬼物情绪极端波动时的产物,十分难得,确实是好东西。   她手上这颗就凝结了高林一身的怨气,但又更加精粹纯净。   心情大好的顾之桑走到桌旁,提起笔墨就开始画符,“我现在就给你画养魂符,等着。”   ——   夜半,一幢山中小楼亮着烛火,挑灯夜读的男孩儿捧着一部《术数》阅读。   他偶尔抬头询问身边长辈不懂的知识,眼中都是孺慕之情,“爸爸,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中年男子身着长衫,气质淡然颇为出尘,他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道:“这是风水术中关于……”   话没说完,他两眼忽然瞪大,脸上的肤色瞬间变得通红发紫,青筋毕露,一口血直喷了一桌子,把小男孩吓得直哭。   “爸爸你怎么了?!”   男人瞪大了眼睛,冲男孩儿伸出双手,在对方扑入自己怀里后,颤抖着用手指蘸上自己的血,在男孩的脸上摸索着画着什么。   仔细分辨,那竟是一串生辰八字!   在最后一笔画完后,男孩儿懵懂的脸上都是血痕,他忽然尖叫一声,“爸爸!我……好痛!”   他一边尖利惨叫,一边在地上打滚,肢体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姿态,很快就没有动静了。   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敬仰的父亲用来当替身挡反噬了。   而中年男人早已撑着墙站起身,神色阴沉看着地上没了声息的孩子,等孩子皮肤青紫后,他才走过去抱在怀里,用癫狂和不舍的神情反复打量喃喃自语:   “好孩子……我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的容器,是谁?高朔还是谁?谁破了本尊的阵?!”   他猛地掀了桌子,面容扭曲:   “无论是谁害了我儿,都得付出代价!” 第13章   次日清晨,江城体育馆的球场就已分外热闹,两旁的观看区坐着从市里省里来的教练,陆续换好球服球鞋的队员在场边热身,闲聊。   “看今早热搜没,高式集团的公子爷被爆吸d涉h,已经被警方逮捕了!”   “晦气得很,我买了他们公司的股票,现在跌得赔死了!”   这时一名年轻队员入场,引起全场关注,己方队友愣了片刻后爆笑如雷:“卧槽宋塘,你这是什么打扮啊?为了引起教练们的注意也没必要这么拼吧!”   只见他一袭蓝色球服,露出的手臂和小腿却被红彤彤的秋衣秋裤包裹,脚上的球鞋也是大红的,脸上衣服上都贴了卡通小熊的小贴画,这打扮在整个球场都是独树一帜。   宋塘脸色涨红,一把打开队友伸过来的手:“去去去,你懂什么,我这是在辟邪!是大师给我算来保命用的!”   “你没魔怔吧,穿个红秋衣秋裤就能辟邪了?要我说你就是被忽悠了,网上都说了那个女明星就是去营销人设的,也就你傻了吧唧当真!”   《灵事》第二期在顾之桑加入后,直接爆出了圈,连带着节目里出镜的互动观众也受到了不小关注,宋塘露面后班级群亲友群都来轰炸他,基本上都是让他别把顾之桑说的那些话放心上。   但作为当事人,他真的有种预感,顾之桑不是假神棍!   只是当他听完改运方法后,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时间回溯到昨晚,满心忐忑的宋塘坐在设备前,“大师,我要不要明天一大早去买个护身符,还是您隔着网线给我做法念咒?”   那头的顾之桑道:“这些都没用,我说了劫点是避不开的,只能将你明日整体的运势提升到最佳。现在你找一个空旷地方或高处,把设备对准天空。”   宋塘照做,此时是晚上九点,天际闪烁着点点繁星,“然后呢顾大师?”   “放着不动就行了,我要根据你那里的情况占星。”   “占星?!”宋塘愣了,“是星座塔罗那些东西吗?那不是国外的说法吗?”   “谁和你说的。”顾之桑有些不满,“占星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命理中的一派,通过星宿列张的强弱和变换,可算无遗策。”   占星术是命理中最复杂深奥的一门,根据主星和推演方式的不同,更有诸多派系,其中最耳熟能详的如《紫微斗数》,《北极神术》。   再加上每个地区的星象因为地理,风云不同,多多少少都有些变化,只有比照当事人所在地的具体星象,才能将占星术推演到极致。   宋塘在江城,今夜略有积云,北极七星中的巨门,武曲暗淡无光,顾之桑略一思索,把桌上洒着的一盘玉棋子——高峙赠与的,重新打乱推演。   她先起四柱八字,而后对比着天际的命元12星排列宋塘的命盘,再配以28星宿中显象的星子;   很快,桌面上就用黑白棋子构成了一副简而奥义的星宫图。   宋塘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隔着屏幕看,竟觉得那些棋子真的像是一片星辰,一眼看去有明有暗。   顾之桑终于开口道:“我以南极神术推演你的命盘,可以看到你这段时日南方七宿最弱,尤其是其中的‘鬼’,‘翼’两颗主星,完全被吞没。南方星宿显化为朱雀,雀鸟无翎无异于断了双翅,怪不得你的劫点会是残疾。”   宋塘虽然听不懂,但一听‘残疾’二字就紧张得不行,忙问:“那我该怎么办?”   “补宿也好办,朱雀五行属火,色泽为正红。”顾之桑说:“明天一早你随便找点什么东西用火烧一烧,记得烤烤手心,身上多穿红色衣裤充盈‘鬼’‘翼’二星,通俗点说红色是你明天的幸运色。”   “对了,你北斗星宫中贪狼星格外明亮,甚至亮过了主星,它象征着你近期运势的顶点,如果能放大它的影响力对你会更有帮助……”   顾之桑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搜索,半晌她轻笑一声:   “找点熊相关的,玩偶也行,贴纸也行随你,明日‘熊’会是你的幸运物。”   只见她手机页面上的内容:贪狼星,即大熊座α星。   国外传来的星座还是有可以借鉴之处的。   占星之后,才有了今日宋塘一身喜庆,还贴着可可爱爱小熊贴纸的画面,他早上路过超市时,还买了一大包小熊软糖。   很快省队选拔赛便开始了。   球场上,宋塘惊讶地发现自己今天状态异常好,投球手感很准,蹦起来时仿佛风都在帮助他。   仅上半场,他就进了好几球,观众席的省队教练在他名字上画了个圈,“这小孩儿虽然花里胡哨,球感不错。”   下半场也遥遥领先,让宋塘更加意气风发,一时间也就松懈了。   就在他再次准备上篮时,对方一名球员忽然直冲冲撞了过来,按理说人在这种时候根本反应不过来,可宋塘愣是侧了下身,缓解了部分冲击力。   天旋地转间他倒在地上,队友和旁边的裁判教练喊了停,“宋塘你没事吧?!”   “我的腿……”感受着右脚的钝痛,宋塘脸色煞白,“我的腿是不是骨折了?!”   这一刻他又慌又有些后悔,被队友背往馆内医务室。   一番检查后,他的右脚踝已经肿得不行,好在医生说没有伤到骨头。   “你还是挺幸运的,骨头没有问题就是筋扭伤比较严重,好好养两个月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你们这些搞运动的小年轻啊要注意点!”   宋塘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他额头冒汗一阵后怕,扯起衣服对着上面贴的熊贴画狠狠亲了两口,而后抖着手给自己家人打了电话。   “妈,儿子刚刚差点残废了……”   在他诉说之时,他命理正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一缕青灰气从他鼻骨和眉宇间散开。   ——   三天后,顾之桑再次来到了半山别墅。   凶阵破解后,这栋宅邸内部的风水流动舒适了许多,她这次来是度化高林的,高峙早早等候在此。   “顾大师您来了。”   顾之桑看看他,“状态不错啊,气运回拢得差不多了。”   和几天前满脸愁苦不同,今日的高峙面容平和气息沉稳,举手投足间有种上位者的气派,顾之桑能看到他周身有一圈白气萦绕。   这是因为高峙一直以为自己父亲造了孽,这些年挣了些钱全都捐了,做了不少好事,凶阵没破时那些功德都被吸到了高朔那里,如今阵法破了自然也就重回他的体内。   高峙一脸感激道:“还是要感谢大师破除了邪阵,您果真神机妙算,高朔唯一的儿子作恶多端,阵破当晚就被警方抓了个现行。他忙着去疏通关系,结果刚出看守所就被人撞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他对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大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之前我心中有愧,这么多年自愿退出高式集团,实际上爷爷留下的遗嘱里还有我的股份。这次我不会再放过高朔了,还要拿回爷爷的家业,现在我已重回了董事会。”高峙冷声道。   “就是那个港都的风水师……顾大师你千万要小心他报复。”   想到高朔那幅癫狂的样子,高峙有些担忧。   顾之桑点点头,“我会注意的,养魂符带来了吗?”   “带来了。”高峙从怀里取出养魂符,高林的魂魄从中飘出,看着凝实许多。   “比之前好多了,但还是有点弱,你在阵法里虚损了二十多年,失去的魂力不是符箓能补齐的。”顾之桑道:“最关键的是你非自然死亡,尸骨无存也没有衣冠冢,是无根之鬼,也就收不到来自祖宗的庇护。若是再在鬼门关走上一遭,就算不被混沌里的恶鬼撕碎,再次转世后也会先天不足,体弱多病。”   高峙愣了一下,忙道:“大师可有解决办法?需要买什么法器滋补吗?”   “不用。”顾之桑摇摇头,“我亲自走一趟,送你父亲入黄泉。”   高家父子闻言又是感激涕零。   早就料到这个情况的顾之桑,在来之前准备了一些东西,她在正厅沙发盘膝而坐,桌上放着一支蜡烛,点燃后在自己掌中滴了两滴蜡油。   顾之桑对着高林的魂魄道:“接下来我会魂体出窍,当一次走阴人引你入黄泉,我用阴烛在前方充当魂灯引路,你只需要盯着烛火,听到任何声音动静都不要回应,我保你无事。”   高林一鞠躬:“多谢顾大师。”   她又对一旁的高峙道:“在我出窍的这期间你要保证烛火不灭,灭了对我没影响,但你父亲魂魄太弱,一旦没了引路灯极有可能迷失在混沌。”   “什么?!”高峙站起身,不安地摩擦了下掌心,“好,我一定保护好它。”   “不必过度紧张,阴烛一旦点亮,只要不是用水故意泼洒不会熄灭。”   说完,顾之桑没有滴蜡油的手掌结印,她盘坐在沙发上呼吸平稳,下一刻魂魄便从身体中分离。   因为天眼符时效没过,高峙还能看到鬼魂,当他和高林看到顾之桑的魂魄时,都怔了片刻。   原因无他,平常的顾大师虽然高深莫测,但不会像现在这般,只让他们看一眼都觉得……气势迫人,恍若神鬼!   尤其是高林,魂体都有种受威胁的恐惧感。   她魂魄左手掌中托着一支幽幽阴烛,一跺脚漆黑鬼门出现在别墅内部:“走吧。”   高林点头,忙跟着她走入了鬼门之中。   顾之桑:“跟紧我和魂灯,如果你迷失在混沌中,我不会费力去捞你。”   一入鬼门森森的阴气便席卷而来,漆黑的混沌之地隐藏着无数迷失在此的恶鬼,它们迫切地想要把顾之桑和高林一同拉入深渊,撕碎吞噬,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此起彼伏。   所谓走阴,就是指活人的灵魂出窍,请鬼上身办事,或是到地府去帮委托人看望死去的亲友,总而言之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灵职。   民间也称下阴,过阴人,本质上和走无常是不同的。   一般走阴人在魂魄出窍前,都要杀鸡宰羊奉米,准备纸钱等等,为得就是在鬼门遇到恶鬼扑食时供奉它们,这样才能安然度过鬼门。   但顾之桑却两手空空,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惯的。   不给奉食就要作恶?   那就直接打得它们魂飞魄散,不敢再靠近!   她冷哼一声,持印的指尖金光一现,登时周身厚厚的灰雾便轰然消散。   高林瞠目结舌,对顾之桑的敬畏上升到了顶点。   凶残,太凶残了!   安然无恙踏入鬼门关后,顾之桑道:“鬼门关一入,就是黄泉了。”   她看着眼前长长阴桥没入浓雾,一时有些恍惚,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地府的风景了……   忽然,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让她神情一凛。   “你……你就是顾之桑?!”   顾之桑扭头看去,最先入眼的是一群小鬼阴官,躲在黄泉长桥的雾中窃窃私语,无数打探的目光若隐若现,都落在自己身上。   她心中警惕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过这里的阴差吧?   当她终于看到那粗声喊了自己的阴官后,一时失语。   只见那阴官人身马面肌肉虬结,扛着一柄三叉钢钗,一双马眼瞪得通圆,直勾勾盯着自己;   总之不太面善。   顾之桑已经开始思考这个世界打阴官会不会触犯规则,视线却猝不及防看到了马面的头顶。   顾之桑:……   那粉得辣眼还闪着荧光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殊不知马面因为激动两眼大睁直喘粗气,心里嘤嘤不断:   救!见到活的偶像了该怎么搭讪?! 第14章 (入v通知)   虽不知地府的阴差是如何知晓自己名字的,迟疑片刻,顾之桑还是冲马面拱了下手,“是我。”   顿时四周浓雾中偷偷打量她的小鬼们更加兴奋了,叽叽咕咕不知在激动什么。   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马面深吸两口气,浅棕色的马脸透出红色,它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扭扭捏捏道:“我,我会一直支持……”   话还没说完,一脸茫然的顾之桑神情一凛,打断了马面的支吾:“抱歉,这个魂灵二十多年被人害死,魂魄一直滞留在人间。”   “因为有玄门中人以阵法遮掩,它的死期可能和地府生死簿上的对不上,也无法被引入地府轮回,所以我才过了阴关做它的引路人。”她指了指身后的高林,语速很快:“劳烦使者费心,向上头说明一番情况。”   马面点着头:“这些俺都清楚,你且放心……”   “那就多谢使者了,我阳间有些急事,先走一步。”   说着,顾之桑的魂体便从黄泉路口消失了,只留下一个还不能适应阴间环境的高林。   他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地府和鬼差,又见马面直挺挺站在那里沉默许久,还以为它因顾之桑不够尊敬的态度生气了,心中正忐忑着,忽听一道低沉声音道:   “高林对吧。”   高林一哆嗦:“……是的大人。”   “你情况特殊,跟俺去阎罗殿报道吧。”阴差神情语气都阴沉沉的,一双浑圆马眼显得更加骇人。   实际上马面心中很忧伤:   连句话没都没说上,它果然是被偶像讨厌了吧QAQ   ——   魂魄归位时,盘坐在沙发上的顾之桑睁开双眼,只觉得额中处一片火辣辣,一枚浅浅的金色符纹在那处的皮肤若隐若现;   而放在桌面上的烛火正无风摇晃,随时都有熄灭意向。   高峙正焦躁不安地用双手护着火苗,看到顾之桑醒了,狠狠松了口气,“顾大师,这火刚刚忽然小了许多!是不是我爸他有什么不好?”   “你父亲已经到了阴曹地府,烛火异常和它无关,是我这边的问题。”顾之桑揉了揉额中,站起身道:“走阴已经完成,你父亲应该还要在地府排上些年头,才能轮到它转世投生。期间你可以在节假日给它烧些纸钱,让它在地底的日子好过些。”   要知道地府亡魂上百亿,阳间每天能出生的婴儿却是有限的,算上牲畜道也远远不够,大部分生前无功无德的鬼魂,都要排上数十年才能进轮回。   人有社会,鬼中自然也有攀比;   像那些阳间带有念力的纸钱元宝,纸扎用品,在地府都是能在天地银行流通,购买阴食的。   后代祭祀时烧得越多,它们在地底下过得越滋润。   但大多数的鬼一年到头也拿不到几张纸钱,日子过得凄凄惨惨比生前还不如。   顾之桑道:“高林没有尸骨和坟墓,烧东西时光喊它的名字是没用的,最好在上面写上它生前的八字。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见她起身要走,高峙忙道:“大师下山要租住旅馆吗?不如我让人送您去下一期节目的拍摄地?”   顾之桑摇摇头道:“我要赶回容城,欠了点债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魂体还在地府时,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阴蚀之力冲入灵台,魂魄和身体都有一定程度的刺痛感,显然是有阴邪入体。   她本以为是那港都的风水师算法精妙,算出了她现在魂魄离体,趁机来报复;   魂体匆匆回归后才发现,这些入体的邪气其实并不是冲她来的。   半个多前,顾之桑曾在医院中和一个鬼做了交易。   那个老太太用功德之力,换取了她的一个承诺——帮助孙女于童秋化解身上的灾难。   当时顾之桑和它结了契,契约成功后在印堂处留下了一个‘契印’。   此印将她和契主于童秋的命理短暂链接了起来,在契约达成之前,她和于童秋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共感的。   一旦于童秋受到了严重威胁,在契约的建立下,一部分伤害会由顾之桑来均摊,同时也会有属于顾之桑的灵气通过‘契印’传输过去,保护她的生命安危。   在地府感知到的阴邪,就是从于童秋那里传来的。   虽然一入顾之桑的体内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就直接被震碎,但这股力量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很危险的;   且这还只是一半的威力!   看来于童秋现在很不安全。   ——   清晨,枫林小区大门外站着一个异常貌美的少女,她往小区大门里面走时,被保安拦住了。   因为此处是高端小区,房价不菲,里面居住了不少明星政客,安保设施非常严格,非小区住户想要进入要走许多流程。   被拦住的人,便是连夜坐车回容城的顾之桑。   在车上时凭借着契约之间的感应,她精准定位到了于童秋现在所在之地,就在这个枫林小区里面。   思索片刻,她扭头离开了。   走到拐角的死角处,她双手结印,指尖相扣两手拇指顶起:“莲花生大士六道金刚咒。”   此乃‘九字真言’中的‘阵’字诀,是一种内缚印,结印者可以隐身。   咒言出口,顾之桑周身白光一现,而后她再次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跟着进出的住户闲庭信步进了小区大门。   这次几个手拿警棍,刚拦住她的保安们,对她的大摇大摆视若无睹。   根据指引,顾之桑一路来到了某栋楼的顶层。   两个电梯同时到达,她走出电梯门时迎面和一名西装套装,脚踩高跟鞋的中年女性撞上。   女人面色一厉,扬声道:“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   看清来人的面孔后,她愣住了,有些迟疑道:“顾……顾之桑小姐吗?”   顾之桑冲她颔首道:“邢姐好。”   面前的中年女人姓邢,是于童秋的经纪人,在整个圈子里都是有名有姓的大经纪人,手底下带出过不少一二线明星。   开机的时候她跟着于童秋去过剧组,所以顾之桑从记忆里挖出了她的身份。   基于顾之桑在网上的黑红热度,邢姐也是知道她的,此时笑容有些僵:“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有什么事吗?”   此处是于童秋的私人住宅,隐蔽性很好,狗仔和圈里的人都不知道,这个顾之桑是怎么找来的?   “秋姐出事了,我过来看看她。”   邢姐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于童秋昨晚确实出了点小意外,在剧组拍摄一场马戏时,因真身上镜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好在去医院看后只是闪了腰,休息几天就能好。   最近《浮海传》剧组不太平,外面都在传剧组风水有问题,若她坠马之事传出去,肯定又会引起风波;   她们和剧组两边商量后决定不泄露消息,网上和圈里现在都风平浪静。   又知道童秋坠马,又能找到私宅,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在剧组处成好友了?   邢姐心有疑惑,见顾之桑神情淡定自若,这般猜测到。   她取出钥匙开门,“我也是来看看童秋,顺便给她带些早餐,你先进来吧。”   眼角的余光瞥到身边女孩儿的侧颜,邢姐在心中暗暗惊叹,顾之桑竟然这么好看,这么有气质的吗?之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想到她去参加那个玄学综艺翻红,口碑已经隐隐有了转变,如果人真的不错,让童秋多和她接触也没坏处。   这个小区的公寓很大,一层只有一户。   一踏进玄关,顾之桑便四周打量着屋内,在她的眼里,这个公寓里的阴气浓到已经结了层淡淡的霜。   走到客厅的邢姐放下早餐:“童秋你还没起来吗?”   喊了两声也没人答应,她便走向于童秋的主卧,却发现卧室的门虚掩着没关,虚弱惊惧的低吟从里面传出。   邢姐面色一变推门而入,看到床上的于童秋后大惊失色,“童秋你在干什么?!”   只见于童秋双眼紧闭着似乎在睡觉,可却满脸痛苦面色苍白,一双手卡在自己的脖颈上用力抓挠,脖子皮肤都刮出了道道血痕,简直就像要掐死自己!   她扑过去想用力掰开于童秋的手,自己手背上反而被划了两道伤口。   “童秋你醒醒,你到底怎么了?!”邢姐急得两眼发红。   就在这时,卧室门从外被推开,清清冷冷的声音似一阵的清风,“让开。”   邢姐只觉得自己被拽了把领子,轻轻松松被提到了一边,视线内那个容色出众的小明星目光凌凌,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粗糙的细长木剑。   剑花一翻,木剑从后被提至顾之桑身前,朝着于童秋的头顶就是一劈:   “还不退散?!”   邢姐眼睁睁看着那木剑稳稳停在距离于童秋鼻尖两指高,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紧接着屋内卷过阵阵阴冷风息,吹起了床头的书籍纸张,可窗户明明是封死的。   “这……??”   她已经完全失去语言能力,感觉手上的蛮力松懈了,赶紧拍拍于童秋惨白的脸蛋。   可于童秋却气息微弱,怎么都没有反应!   这时顾之桑将木剑挽至身后,走上前来,伸出手在于童秋头顶的几个穴位按了按,紧接着她就像一口气续了命似得大喘气,猛地睁开眼睛。   一睁眼,她便摸向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死死抓着邢姐剧烈咳嗽起来。   邢姐给她顺着气,“你真要吓死我!你这是中邪了吗?!”   半晌,于童秋才缓过神来,后知后觉看向顾之桑的方向,虚弱问道:“……你怎么来了?邢姐你,你带她来的?”   邢姐也一脸诧异:“她不是你的朋友吗?”   顾之桑一直没说话,从看到于童秋的那一刻,她就在打量此人的面相,在心中推演。   对比初次见到时,此时的于童秋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不仅精气神全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最奇怪的是她原本柔和的面部线条,竟在半月内变得锋利陡峭,除非这期间她干了什么大凶大恶之事,被反噬了。   不对,很不对,细细看去此面相之下还有一条很怪异的命理线,突兀而阴邪。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确定的。   看着于童秋几乎被灰气覆盖的脸孔,顾之桑眉头微蹙:“你快死了。”   准确的说,如果不是因为契约一直在传输自己的灵气保护她,吊着她的命不被阴气吞噬——   那她现在已经死了。 第15章   听到顾之桑所说之话,邢姐怒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开口就咒别人要死,是来找茬的吧!”   然而她却没注意于童秋的脸色难看,沉默半晌,于童秋抬起头哑声道:“邢姐,其实顾小姐说的挺对的,我真感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猝死了。”   “你别瞎说!”   “是真的,邢姐你不明白那种感觉,这些天哪怕走在大太阳底下,我仍然觉得身体发抖手心冒冷汗!一到晚上该闭眼睡觉了,就胸闷喘不过气,接二两三地做噩梦……”   于童秋说得断断续续,嘴唇发青两眼暗淡,最后有些崩溃地捂住了脸;   她发现自己状态不对后, 第一时间去了医院,检查了身体也去瞧了心理医生,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医生说她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导致的。   邢姐脸色难看,急道:“你这死丫头,难受这么久了为什么都不和我说?!”   她其实能猜到原因。   从业这么多年,她手里带过几十个艺人,也见惯了圈里的污糟,知道有些艺人为了火走捷径,养小鬼,种生基的层出不穷,对此她是绝对禁止手底下的艺人去接触这些玄学灵物的。   于童秋更是她这些年带过最努力,最听话的艺人,从来不撕逼炒作,靠着扎实的演技走到今天,对公司和家里都报喜不报忧;   坠马后她都没告诉自己,还是导演通知了自己才知道的。   邢姐心疼又着急,眼瞧着于童秋短短几天时间里形容枯槁,还有刚才她用力掐自己脖颈,昏迷不醒等一系列情况,这很明显不正常!   深吸一口气,邢姐放低姿态对顾之桑道:“顾小姐,刚刚是我太心急了,语气也有些冲,能不能请你帮童秋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童秋的反应说明,她和顾之桑根本不熟,不可能告诉对方这些隐私;   但这女星却忽然出现,还三两下就让童秋清醒过来,想到这些天网上频出的热搜,邢姐意识到这顾之桑是真的有本事,不是什么营销剧本!   顾之桑根本没放心上,本来就是自己突然出现,人家警惕些也实属正常反应。   她看着于童秋问道:“我们进来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我当时其实听到邢姐的声音了,想睁开眼回应,但是四肢和眼皮特别沉,根本没法动弹……”于童秋回忆着,神情中有些惊惧:“然后我就喘不过气来了,就像有人在用力地掐我的脖子,我听到有刺耳的声音叫我去死,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邢姐:“这是被鬼压床了吧!”   “不仅仅是那么简单,你这栋房子里确实有个阴魂,而且是怨念催生的厉鬼,至少在你身边停留三五天了;我们进门的时候它就横在你的床头。”顾之桑眉心蹙起,“你有没有照过镜子,眼睑下方青黑,唇无血色,浆承干瘪,很明显是阳气流失严重阴虚过度,你再和它呆上两天,家人就可以直接来收尸了。”   邢姐惊呼:“厉鬼?童秋怎么会惹上这种东西?!”   顾之桑道:“那就要问秋姐自己了,我观那厉鬼已经脱离了普通的白衫黄页范畴,魂火血红怨气极深,生前一定是含冤惨死不得瞑目。它应该是新死的亡魂,暂时没沾染杀孽是因为厉鬼死后最先报复的,一定是它死前最为痛恨的人,不报复成功它不会转移目标。”   人死之后会魂归地府,而仍然滞留在人间的魂魄被称为鬼。   鬼中有等级。   灰心鬼最弱,就是地府中最多最常见的一类;其次是白衫鬼,怨气不高害不了人性命,最多让人染些霉运。   再往上的鬼就有一定威胁力了,一般都是非正常死亡后,心中仍有执念或怨恨所化;   其中魂火暗红的鬼魂,就是怨念极重的一类,这些鬼生前多半是遭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痛,带着绝望和恨意死去。   民间常说穿红衣去世的人会变成厉鬼,这其实是谬误,所谓的红衣厉鬼其实是指魂火血红。   而顾之桑在于童秋头顶看到的那只厉鬼,就眼含血泪,怨气糜红。“所以它缠着你不放只有一个解释,它认为是秋姐你害死了它,来索命的。”   于童秋手足无措,不停摇着头,“没有,我这半年都在剧组里拍戏,哪来的时间去害人啊。”   邢姐也语气笃定,“别人我不知道,童秋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顾之桑并不怀疑于童秋,早在两人初次见面时,她就看出了此女面相顺和,不仅不是大凶大恶之人,应该还做过不少善事;   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答应于童秋奶奶的请求。   但今日再看,她的面相却发生了变化,隐隐泛着血气。   顾之桑心中有所猜测,让于童秋细细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不正常的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晚上睡眠也不太好。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梦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我总是能看到一个男人冲我阴笑不停,在梦里追逐我,目光好像在说‘你逃不掉的’!”于童秋神情疲惫,说道:“我很害怕就一直跑,也不敢停,白天起床后四肢乏力头脑昏沉,根本提不起精力去记台词……”   “男人?”顾之桑一挑眉。   “对,我虽然记不住他的脸,但我确定那是个男人。”   “那你可知道,那只索命的厉鬼是个女性,我虽只粗略看了一眼,但它死的时候应该还没成年,因为它身上的穿着似乎是学校的制服。”顾之桑淡淡道。   “学生?!”邢姐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更不可能了,童秋的工作根本就接触不到没毕业的孩子,而且她每年都会捐出不少钱去修学校,给山区的孩子买书,怎么会害死一个学生?”   反倒是于童秋怔忪片刻,苦笑一声道:“我也搞不懂了,因为自三五天前,我晚上就没再梦到过那个男人了……梦里的场景变成了深夜,高楼,我能远远地看到楼下地面上有个女孩子躺在血泊里,只能看到她的神情好扭曲,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   每每惊醒时,她根本不敢睁开眼,因为身上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她,让她难以呼吸。   这样时时刻刻的折磨,让于童秋日渐憔悴,她换了好几次居住点,可都无济于事,身体和精神都濒临崩溃。   终于在昨日拍摄骑马戏时,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双满是怨恨的血红眼睛,一时恍惚间被一股大力狠狠拽倒,直接摔下了马;   要不是工作人员及时,她就要被马踢踩踏了。   于童秋声音哽咽,“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其实很简单,你看到的鬼魂不是同一个。”   于童秋,邢姐:?!!   顾之桑沉吟片刻道:“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先说刚才跑了的那只红衣厉鬼,它的确是来报复的,但报复的对象不是你,而是你的‘命格’。”   于童秋表情茫然,听到顾之桑接下来的话时,她瞳孔一紧不寒而栗。   “你难道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在变吗。”   “我……”于童秋喉头发涩,其实她最近照镜子时看着里面那张脸,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但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长时间没休息好,脸上的气色皮肤变差了。   邢姐也是这么觉得的,“好像有点没精神,是有什么问题吗?”   顾之桑稍稍附身,葱白指尖挑起于童秋尖瘦的下巴,凑近时于童秋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檀的味道,很好闻也让人觉得很舒适。   她的眼形是上挑却不媚俗的瑞风眼,哪怕懒懒垂眸也极为漂亮,格外有冲击力;   演了这么多场戏的于童秋,第一次在一个女人的身上感觉到了漫不经心的撩,她有些不好意思,紧接着就发现顾之桑伸出了手掌,盖在她的眼睛鼻梁上。   “邢姐,这样你还觉得,眼前的人是你认识的那个三金影后于童秋吗?”   邢姐死死盯着露出的下半张脸,心中大骇,“这?!”   如此一对比,她才赫然发现于童秋的脸变化这么大,乍一看五官还是那样,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唇角下垂,下巴有些干瘪,好像脸型也没有那么流畅紧致了……   简直和月余之前判若两人!   她忽然想到前两天童秋下班时,被在剧组外面蹲守的狗仔偷拍了,并将发布到网上大肆嘲讽童秋的脸崩了,整容后遗症出来了,人老了挂不住肉等等;   再然后又冒出一堆水军带节奏,说童秋不配演《浮海传》的女主。   当时她们只觉得是对家买了黑热搜,如今细细想来细思恐极;   是啊,仅仅是休息不好,状态会变得这么夸张吗?   顾之桑放下手掌道:“你的命被换了。”   一个人无缘无故面相大变,唯一的可能就是命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于童秋的命格本该是福缘深厚,寿终正寝,如今却有一层淡淡的血光和孽障覆盖在她的脸上,在和她原本的面相融合,她的命理线和容貌自然也发生了变化。   这些变化是缓慢的,经常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家人,经纪人等,是很难看出来的。   他们只会觉得于童秋精气神一天不如一天,没了活力死气沉沉的。   但很少见到她的网友们乍一看,就会震惊于她怎么完全变了个人?!   五官不饱满了,眼睛因为无神看着小了一圈,脸型也有些奇怪……   而这还不是最终结果;   当她的命格完全被替换成另一个人的,她的相貌也就会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顾之桑道:“你现在还是于童秋,但也不是。命格互换后,你与那偷取你命格之人的一切都将对调,你的运气,福泽,健康等等都会转移到对方的身上;与此同时对方若是作奸犯科之人,这些孽障也会转移到你的身上。”   “而鬼魂分辨身份不是凭五官识别的,而是通过命理和自身怨气的联系,这红衣厉鬼的确与你无关,但偷换了你命格的人却是害死它的元凶,。现在那命格和你相融,厉鬼自然会寻着怨气来找你索命。”   邢姐猛地站起身,双拳攥紧咬牙道:“我就说呢,童秋好好的怎么会害人?到底是谁这么狠毒?!”   一时间她脑海中浮现出许多怀疑的对象。   顾之桑又道:“命格对调并不简单,第一要知晓秋姐的生辰八字,第二要秋姐的贴身物品,能同时集齐这两样的,应该就是秋姐身边的人。”   邢姐瞪大眼睛,皱眉道:“不是我做的。”   于童秋忙道:“我知道肯定不会是邢姐,我从出道起就是你一直带我,给我谈资源找剧本,待我就像亲妹妹,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啊。”   邢姐心中欣慰,但仍语气严肃道:“就算不是我,作为你的经纪人没发现异样,还让人拿了你贴身的东西害了你,就是的我的失责。这件事我来查,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看看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又软下语气和姿态,语气带着祈求:   “顾小姐,既然你能看出童秋的问题,能不能请你出手破解这个歹毒的换命?我知道这一行的大师们都有出场费,无论是钱还是别的,只要我邢澜能做到的什么都可以。”   “出场费就不用了,有人替她付过了,我这次来就是应约前来替她除灾。”   顾之桑把那老妪入地府前和自己做的交易告诉了于童秋,她没有隐瞒功德金光的重要性。   听到自己的奶奶为了帮自己消灾付出功德,于童秋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直说自己不孝顺,都没能赶回去看奶奶最后一面。   待她情绪平复了一些,顾之桑又道:   “我说了你身上奇怪之处不仅仅是命格一点,我观你的魂魄中还被种下了一条很奇怪的契约,但被换了的命格掩盖住了。想要查明,得先把命格换回来。”   邢澜忙问:“怎么换?”   “捉鬼。”   那红衣厉鬼因仇怨索命,一定知道害死它的人是谁,只要把它捉住就能知道那人的信息,破除换命咒。   “它虽然被我打伤逃走,但对命格主人的怨恨是不死不休的,这些天跟着秋姐,就是想报仇。现在秋姐已经到了最虚弱的时候,它绝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一定会再找来的。”顾之桑说:“正巧我也有些事情要问它。”   听说厉鬼还会回来,于童秋和邢澜已经开始慌了,紧接着她们又听顾之桑道:   “这两天我会守着秋姐,但在此之前我得去买些布阵制符的材料,我给你们留两道防身符,你们俩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发虚。   邢澜有些不好意思道:“顾小姐,我实在害怕那厉鬼来报复,能我们留点对抗它的东西吗?”   察觉到的视线,顾之桑一挑眉:“你想让我把这个木剑留下?”   “可以吗?”   刚刚顾之桑就拿着那木剑一戳,便将厉鬼驱散,给了她们俩很强的安全感。   “这个啊你们留着没用,还不如防身符呢。”顾之桑一脸诚实:“这就是我在网上包邮9块9买的一截普通木头,我用菜刀削了几下当个趁手的工具。”   “之所以能驱鬼,不是这剑好,是我厉害。”   邢澜,于童秋:……   半小时后,在距离枫林小区最近的一家香火店门前,一辆豪车停在了店门口。   车上下来三个带着口罩的女人,较前的那个气质出尘,露出的眉眼精致肌肤如雪,而另两个不知为何,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两边,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   正是顾之桑三人。   邢澜和于童秋一致认为,在哪里都不如跟在顾之桑身边安全,于是就一起出来购买材料了。   香火店主是个青年人,靠在躺椅叼着牙签,“几位美女想要买点什么?”   邢澜忙上前一步道:“顾小姐,这些东西理应我们来买,怎么能让你破费,都需要点什么你直接讲。”   顾之桑也没推脱,说出几样布阵制符所需之物,邢澜前脚听了后脚就告诉了青年店主:   “这些东西一样十份吧,麻烦老板包好帮我搬到车后备箱里,对了,全部都要材质做工最好最贵的,钱不是问题。”   店主瞠目结舌,半晌乐了,“好嘞!美女等着啊,我现在就去备货!看您几位气质不凡,通身灵光,一看就是对玄学颇有研究的爱好家吧,我们店里还有一些威力不错的法宝,五帝钱啊罗盘啊这些,都是上了年头的行货!”   邢澜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准备谢礼,闻言眼前一亮,想到顾之桑那99包邮的桃木,她道:“带我过去看看。”   被一通忽悠后,她又大手一挥买了不少法器。   等把三人送走后,店主趴在柜台前敲了两遍计算器,而后喜滋滋打开群聊。   《当代玄门不世天才聚集地》   柳宏贞:「各位兄台,今日小弟迎财神,发两个小红包散散喜气,以表心意(红包)」   「888还是小红包??柳兄这是中彩票了?!」   「宏贞兄大气!具体说说怎么发的财?」   柳宏贞将刚刚发生的一幕发了上去:「就玉符那点小钱真不算什么,那富婆姐姐直接把我家压箱底的老物件包圆了,几百万说花就花了,连眼睛都不眨眼!不过富婆好像是给别人买的,她对身边另一人挺恭敬的,就是那道友吧着实有些磕掺,连个桃木剑都是坑坑洼洼的……」   这话炸出一群潜水的玄门中人,纷纷表示心酸,「这年头真有本领的反而拮据,半吊子的神棍骗子一个比一个赚得多。」   云城冯真人:「我几天前也卖出一单小几十万的,一个中年男的跑过来说要做法破凶阵,也是上来就要最好的材料,说来惭愧,贫道自己都没怎么用过那些顶尖的符纸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保不准高人啊就在民间呢,这一点荀兄理解最透彻了@丘山道人。」   网上炒得极热的玄学综艺《灵事》,玄门中人表面上不屑一顾,实际却都在暗中追播着。   上期节目播出后,玄门内部的人就自发地对里面选手的实力进行了初步排名,并多方推测观察,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其中最有争议的人,绝对是顾之桑。   尽管她所说的那些内容都能自圆其说,但更多玄门的人还是倾向于她拿的是剧本,并且是精心打造的剧本。   原因无外乎几点,她太年轻,说的那些风水堪舆又太深奥,玄门中人太自傲……他们根本不相信民间会有如此有天赋的玄师。   但荀以顷这个被比下去的,道门年轻一代‘第一人’,这些日子确实被明里暗里嘲遍了。   看着群里的调侃,在门派后山打坐修行的荀以顷牙关咬紧。   丘山道人:「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捧起来的跳梁小丑,与其操心这么多,诸君还是勤加练习,省得在门派大比中落败难堪。」   正主出现,群内谈笑的人都散了。   ——   入夜,时针一点点接近零点。   当子时过半的那一瞬间,漆黑不见五指的屋内气温开始下降,寒凉刺骨的阴气蜿蜒着向里屋袭卷,那里有它恨之入骨的人!   卧室大门‘砰’地一声剧响,从外面被无形的阴风撞开,在寂静黑夜令人心跳如擂。   红衣厉鬼神情阴沉,有些警惕地感应着四周,此处并没有白天那个打伤它的玄师的气息,但它不相信对方已经走了。   尽管知道这可能是个埋伏,但看着床上裹在被子的里凸起,感受到仇人的气息,它理智全无面容狰狞扭曲,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她报仇!   厉鬼尖啸一声猛地扑了上去,无数怨念浸入薄被,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它一把震碎床上的被子,发现里面躺着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女人!   两个枕头上下放着,上面放着一缕用符纸包裹的发丝,散发出仇人气息的就只是一些头发!   被愚弄的厉鬼怨恨更深,它猛然侧身躲避,却仍然被一张巨大的灵网迎头罩住。   真的有埋伏!   以‘阵’字诀隐身于房内的顾之桑显出身形。   她就坐在屋里的桌旁,一只手懒懒散散撑着脸颊,缕缕金丝连接她抬起的葱白指尖,一双清亮眉眼在黑夜也熠熠生辉。“唔……果然还是个小孩儿啊。”   “小鬼头,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怨气这么大,想找谁报仇啊?”   红衣厉鬼心中戾气翻滚,它要撕碎这个多管闲事的玄师,然而当它冲向顾之桑时,那连接着金丝灵网的指尖陡然一收,顿时厉鬼周身的每一根金线都随之收紧,死死勒住它的魂体。   阵阵滋滋声响起,它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挣扎着,尖啸着,听到屋里咣咣当当动静的于童秋和邢澜小心翼翼进了屋。   于童秋身体虚阴气重,直接开了阴阳眼看到了被缚住的厉鬼,被那双含冤的血红眼睛吓得退了一步。   顾之桑叹了口气,把厉鬼扯到面前,“这个年纪的小鬼果然都挺叛逆。”   红衣厉鬼心中绝望,因为它能透过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体,感受到她那格外恐怖的灵魂,在这双目光的注视下,它的魂体都在忍不住颤抖;   仇人就在眼前,它却实力不够无法报仇,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吗?!   一行血泪缓缓落下,它怨气满满咬牙道:“贼道士,就算我魂飞魄散,你也休想让我求饶!”   顾之桑摸摸下巴,年轻的小鬼们脾气更大,动不动就觉得伤自尊,以后手段可以平和些。   她瞧瞧眼前的厉鬼,十五六岁的样子吧,齐耳短发,一身被血浸透的蓝白校服,透过那狰狞扭曲的神情,依稀能看出被掩盖的脸蛋是青涩好看的。   一个青葱少女,死在了正要绽放的年纪。   “你恨她?”顾之桑忽然开了口,指着于童秋:“你想找她报仇?”   “呸!你们这些玄门的狗道士只会助纣为虐!别假惺惺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孙芸你记着,我会诅咒你的,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于童秋抱着邢澜,看着满脸怨恨歇斯底里的厉鬼,忽然就没有那么怕了。   这么看,它好像也只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于是她壮着胆子大了声,颤声道:“可,可是我不是孙芸啊,你找错人了!”   顾之桑一脸怜色,应声点头:“是啊,你连仇人都找不到,怪可怜的。”   “不可能!你们以为我是蠢货吗?!孙芸身上的那股子令人作呕的气息,我就是化成灰都不会忘记!”红衣厉鬼神情怨恨。   “这样吗?”顾之桑冲于童秋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被钳制住的红衣厉鬼见状,趁机就要扑过去撕咬,却再次被收紧的金丝割得魂体震颤,被尖厉叫声吓得一哆嗦的于童秋吞咽一口:“顾,顾……桑桑,它也挺可怜的,要不你下手轻点?”   顾之桑:?   她抬头点在了于童秋的印堂,冷声道:“小鬼,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她是不是你要找的孙芸。”   感应到她的力量,埋在于童秋印堂中的‘契印’若隐若现,顿时让她原本的面容和命格线更加清晰。   那一张面孔上,竟有两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一体双命,一面双生。   这下那红衣厉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怔忪呆住了,和扭曲的怨恨混杂倒显得可怜兮兮。   于童秋又小心翼翼点点头,“我真的不是孙芸,我叫于童秋啊,你看过电视剧没,前年那部探案剧就是我演的……”   顾之桑松了松灵网,“现在相信了吗?能说了吗?”   然而已然崩溃的年轻厉鬼从来没受过这种打击,它周身的怨气翻腾又熄灭,熄灭后又倔强扑起,一副还要挣扎的样子。   “就你这点功力,报个仇连仇家都能找错,说出去都没人信你是个红鬼……”   顾之桑话没说完,就见瞪着眼的厉鬼周身怨气一熄,嚎啕大哭起来。   顾之桑:???   十分钟后,眉心蹙紧的她有些无奈,“别哭了……”   意识到找错仇家的厉鬼羞愤难耐,自知丢人丢大发了,又被已经三百多岁还‘为老不尊’的玄门之主‘羞辱’了两句,它死的时候才十几岁,自尊心又强,再加上心中委屈不免痛哭起来。   而另一位面冷心软的影后,见状竟安慰起差点掐死自己的厉鬼,“谁能想到那孙芸竟然如此狡猾,神不知鬼不觉和我换了换了命呢。”   厉鬼:“对,对不起。”   要了张天眼符贴在身上的邢澜也能看到它,心情有些复杂,褪去狰狞和仇怨,眼前的厉鬼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比她自己的女儿大不了多少。   她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变成了这样?”   红衣厉鬼沉默良久,终于说出了她的过往。   它生前名叫彭巧沅,是容城北中的一名高一学生,和校园小说故事里的女主角一样,从小就跟着单亲的妈妈一起生活,生活贫困拮据,却容貌出众学习优异。   升高中的时候,因为中考分数出众,她被当地好几家星级高中争抢;   鉴于拮据的家境,她最后选择了一所师资力量强,但是口碑并不怎么好的学校,因为这里学费食宿全免还有一笔奖金,可以让她的母亲轻松一些。   成为高中学生的彭巧沅只想学习,她想考最好的学校改变命运,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学校口碑之所以不好,是因为里面不学习的富二代很多;   他们每天生活的内容就是偷玩手机,抽烟喝酒,当然还有谈恋爱。   因为长得漂亮,彭巧沅被一些男生注意到了,其中就有一个所谓的高二学长,是学校里的校草,称她是那种干净上进的女生,是自己的理想型。   孙芸就是这个时候找上她的。   作为高二学姐,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孙芸是容城富商之女,也都知道她高调表白校草,曾公然抽了向那男生示好的女孩儿巴掌,她和自己的姐妹团是学校里的人不敢惹的存在,更不惧老师的教诲和责备。   彭巧沅曾经以为学校的生活是单纯的,但现实让她知道,这里不是学习好就可以,因为还存在着校园暴力。   她被堵在厕所里辱骂,抽打,恐吓威胁,脸上经常带伤;   就这还不够,那些狠狠折辱她尊严的打骂视频被流传,被人拿来取笑,她被起绰号被孤立,被造各种难听的谣言甚至是侮辱她的母亲……   在这些欺辱和干扰下,她唯一用来爬出泥沼的成绩一落千丈,这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彻底崩溃的女孩儿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在某天晚上,她带着绝望和痛苦从宿舍楼顶一跃而下,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报复别人,只能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来终止痛苦。   因为怨念彭巧沅的魂魄滞留在了人间,它穿梭在校园里,听着孙芸一行人非但没有悔意,反而拿这件事当炫耀的谈资,肆无忌惮地编造谣言。   '我说错了吗?如果她自己不心虚,怎么会跳楼啊?别不是羞愧地没脸活着了。’   '以为自杀能影响得了我什么,我爸已经说了以后会送我出国镀金,就那样的穷鬼还想考B大?笑死人了。’   '……’   它在那些施加暴力者的嘴脸下愈发怨恨,更因看到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而痛苦不已,它后悔了,它不该用死来逃避,伤害的只有自己的母亲。   在这些强烈的负面情感下,彭巧沅转化为了红衣厉鬼,它要去报复孙芸,要让孙芸死!   只是它毕竟是个小姑娘,还是太嫩了。   一开始它的确让孙芸吃了些苦头,但孙家意识到它的存在后,很快就请了玄师来解决这件事,直接把孙芸的命换了。   若不是有顾之桑帮于童秋,恐怕他们一个稀里糊涂冤死,一个直到犯下杀孽不可轮回都不知道自己报复错了人。   听完彭巧沅的经历,在场的三个大人都有些沉默。   于童秋眼眶有些红了,“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坏?”   “不是小孩子坏,而且坏人还没长大。”   顾之桑敛眸,掩住眼底的冷色,知道了那偷换于童秋命格之人的姓名后,卜卦测算就容易多了。   很快,她就在于童秋的脸上完完整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面孔细节。   十几岁的女孩子神情张扬倨傲,因为常年浸淫欺负别人的暴行,她的面部走向充满戾气,是一张称不上好看的脸,并且未来无论是情感还是事业运都很差。   她伸出手弹了下彭巧沅的额头,一股温和的灵力没入它的魂体:“她会遭报应的,我保证。”   彭巧沅分明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却觉得鼻子有些酸:“哦……”   顾之桑分解了和于童秋融合的命格后,交织掩藏在其下的另一条阴契终于浮出水面。   看清那条阴契的一瞬间她眉头便皱了,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于童秋:   “秋姐,你还真是命途多舛啊。你知道自己现在是已婚身份了么?”   “我没有结婚!”于童秋气哼哼道:“你是不是也在网上看了些小道消息?我都不知道这么可笑的爆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我自从进了娱乐圈后连恋爱都没谈过,竟然说我隐婚嫁给了富豪,还有说我当小三,因为生不出男孩无法上位的,简直可笑至极!”   “邢姐前两天已经联系法务部的人收集那些散播谣言的营销号了,我会起诉他们的。”   顾之桑:“隐婚是假,可你已婚是真,你灵宫中有一条代表姻缘的阴契,已经和你绑定在了一起。”   于童秋:“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用了一些手段,和你八字结契,结了阴婚!” 第16章   结阴婚在民间也称冥婚,鬼婚,顾名思义是人死之后结成的婚契,老一辈的人认为,如果生前没有婚配的年轻人意外死去,就会不甘愿入地府,对家宅不利;   为了平复安抚它们,就要给它们找一个配偶。   于童秋只在网上看到过相关报道,从来都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一旁平复了怨气的彭巧沅闻言也道:   “我跟在你身边的时候就感觉你身上的阴气挺重的,当时我还以为是孙芸坏事做多了,已经被别的枉死者报复了。”   “没错,若不是你在此之前已经被阴邪冲撞,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小鬼的怨气吞噬。”顾之桑点头说:“最开始魇住纠缠你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阴婚契另一头的鬼。”   所谓‘阴婚’讲究的就是个阴字,一般是男女双方都已去世,以尸体合葬的方式正式结阴契,一般民间‘配婚人’有两种拉媒方法。   其一是收集有需要的男女死者的信息,把八字合适的配到一起,进行阴婚仪式。   但大多数家庭都接受不了这种阴私之事,更何况还要把自己的孩子和另一具陌生尸体葬在一起,因此‘配婚人’能收集到的死者信息不多;   且男性数量远远多于女性。   于是就衍生出第二种拉媒方法,以非法手段买入尸体。   如掘坟偷尸,和火葬场殡仪馆合作……更有甚者为了几万块钱的‘买尸费’,就能将不设防的年轻女性杀掉做货源。   按理说于童秋一个大活人,又不是尸体,是不能和鬼结阴契的,普通的配婚人也没个本事。   但顾之桑观察后发现,于童秋身上的阴契是种阴邪的玄门术数,是用她的八字和身体部位做引——头发指甲血液都可以,将她的魂魄和鬼强行婚配。   能做到的只可能是玄门中人!   被迫结了阴婚后,她和那只鬼在阴曹就算有了联系,那鬼可以入她的梦,近她的身……长期被阴气侵蚀后,于童秋的身体自然每况愈下;   就算最后她忽然暴毙,钻了婚契空子的鬼也不算是背负杀孽,可以说手段非常狠毒了。   沿着阴契,顾之桑推算出了和于童秋配阴婚的鬼的身份和生前八字。   “孙胜,这个人你认识吗?”她忽然发现了什么,“等等,这个鬼……”   彭巧沅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抬头惊讶道:“它叫孙胜?我知道孙芸有个哥哥,就叫这个名字,她之前经常在班里炫爹炫家境。”   顾之桑点点头,“这个叫孙胜的家伙是四个月前死的,有意思的是,它和对调了秋姐你命格的人是血亲,他们是兄妹。”   “什么?!”邢澜失声惊呼,被这个消息惊到了,她看向一旁同样怔忪的于童秋道:   “孙胜,孙芸……圈里应该没这两人,你也没得罪过什么姓孙的同行,会不会是你家里那边有关联的?”   于童秋脸色发白,“邢姐,你还记得去年那个纠缠我的孙少么?”   她这么一说,邢澜猛地想起一个人来,“你觉得是他?!”   这个孙少她有印象,据说是容城地产大鳄家的公子爷,半年多前他跑到圈里玩票,出手阔绰投资了几部剧,实际上就是来搞潜规则的。   邢澜向来不喜欢圈里这些腌臢事,从来不给自己手底下的艺人拉皮条,谁知道这个孙少竟然看上了童秋!   好在当时于童秋已经拿了影后,在圈里地位斐然,不是那些能被随意拿捏的小艺人,她态度强硬公司也不能强迫她。   后来那孙少天天高调送花,威逼利诱,说她一个戏子还在这里装清高,搅黄了于童秋好几个资源;   当时圈里都说她得罪了大佬,很快就要凉了。   谁知头疼了两三个月,那孙少忽然消停了,再也没出现。   于童秋和邢澜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是玩票的少爷觉得她们不识好歹,没耐心和她们耗了。   在听到姓孙,富商之子,于童秋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人,“梦里我虽然看不清它的五官,但确实有种熟悉感……”   “如果真是他,这家人也太恶心了!”邢澜咬牙道:“换命,阴婚,这明显是要害死你啊!网上那些说你已婚的谣言肯定也是他们发布的吧,怪不得我查了好几天都没头绪。”   顾之桑冷声道:“他们不仅是要秋姐横死,还想榨干她全部的价值,夺走她的好运和人生。”   “既然是蛇鼠一窝,我们就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先等上两天,我自有办法让这些家伙露面。”   ……   次日中午,于童秋半躺在床上,刷着热搜叹了口气,“这些人真是闲的没事。”   前排词条赫然是:#于童秋疑似轧戏##于童秋耍大牌和柳导不和#   《浮海传》这剧的饼太大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这个女主角,前几天说她脸崩了不适合女主,今天因为自己没去剧组,又被营销号说耍大牌不敬业。   她忽然想到顾之桑也是同剧组的,之前灯罩砸头事件也闹得沸沸扬扬,忍不住看了眼顾之桑所在的方向。   靠近阳台的躺椅上,年轻女人盖着薄薄的毯子假寐,窗外的阳光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五官漂亮精致得像建模一样,皮肤更是透着金粉的光泽。   任谁都说不出,这是个‘毁容’的人,很多时候于童秋都忘了她额头上还有块浅褐色的疤。   就在这时,邢澜气冲冲地回到公寓,一进门就没好气道:“贩卖你私人物品的人我揪出来了,你知道是谁么?是晓晓!亏我看她平时那么老实巴交的,对你的工作生活也算尽心尽力,哪里想到竟然是她干的!”   说着她将一叠材料放在了桌上。   晓晓是于童秋的助理,工作确实很细心,知道是她做的于童秋难以接受,她拿起那些证据材料翻看着。   上面是晓晓在一些私人小群里的聊天记录,她把于童秋用过的口红,穿过的拖鞋等等,高价卖给群里的极端粉丝。   于童秋是个女明星,经常要出席活动,住旅馆,化妆品和生活用品太多了,少了几个她根本发觉不了。   并且孙家人拿到手的自己的头发,也是从她那里高价买的。   至于八字和身份信息,则是网上一些私生粉扒了她的学籍和证件查出来的。   这些证据看得于童秋犯恶心,“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平时待她不薄吧。”   邢澜冷哼一声,“她说家人生病了比较困难,竟然还道德绑架我,说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是垃圾,可是却能改善他们家的生活,简直气死我了!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一定要起诉她!”   说完,她又对在阳台晒太阳的顾之桑道:“顾小姐,我查到了那个孙胜的底细,他爹是容城国际地产的老总,四个月前他在一场赛车比赛中失利,从半山腰连车带人摔个粉碎,应该就是他了。”   顾之桑‘嗯’了一声,懒洋洋睁开眼睛,肩头趴着的一张拇指大小的红色纸片人,也跟着抬起头;   里面装的是彭巧沅的魂魄。   看了看于童秋的脸,她道:“再等等,明后天就差不多了。”   若再让狗仔看到于童秋此时的脸就会骇然发现,曾经以清冷美人出名的于影后,如今面颌扁平,鼻头塌陷,完全变了一个人!   ——   某杂志拍摄的化妆间,拍好休息的女星喝了两口水,就听到一旁正在刷手机的经纪人啧啧道:   “于童秋这次是真要栽了,我看啊背后至少有两三家人在一起黑她,柳导这个剧爆相太足,盯着她想把她拉下来的人太多了。不过她也确实不年轻了,二十七八了脸哪有年轻艺人嫩,垮脸也很正常。”   于风清听着有些不舒服,“别这么说。”   经纪人:“行行行不说了,差点忘了这是咱们清清的偶像。其实圈里人谁没有个人设,哪有什么真朋友真师生,都是镜头前逢场作戏罢了,你啊就是太单纯太善良了!”   “对了,你不是挺喜欢《浮海传》的原著,又崇拜柳导吗?现在圈里都在传这剧可能会重新选角,”经纪人随意说道:“如果于童秋不演了,你也去试镜,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反正如果是我们风清小锦鲤的话,肯定会被幸运女神眷顾的。”   这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经纪人真心想法,火不火在圈里一直是个很玄学的事情,而于风情就是她带过最顺风顺水的艺人,优质资源一直不断。   更何况她也有私心,于风清从选秀出道的时候,就顶着‘小于童秋’的称号,如果这次能一举拿下《浮海传》的女一号,就彻底踩着于童秋往一线去了!   于风清愣了片刻,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作为圈内知名的‘人间锦鲤’,其实她本人更早地意识到了这件事,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最后都能得到,她喜欢的人都会好运,而欺负她的人则都会倒霉。   身边的所有亲朋好友都说她是锦鲤转世,而这份运气在进入娱乐圈后,也更是无往不利。   经纪人劝诱着:“你不是说想要磨练演技吗,柳导那可是国际大导,里面的主配角也都是演技派。”   最终于风清还是点了点头,“那我过几天好好看看剧本吧。”   ……   容城北中   一群青春洋溢的高中生奔跑打球,结束之后,一名穿着私改校服,化着淡妆的女生面带羞涩,拿着一瓶水走到其中一个清秀男生身边。   男生愣了片刻,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伸出手接过了水,顿时周围的学生都在起哄。   等女生离开后,他身边的兄弟们撞了下他肩膀,“好小子终于想通了?其实那孙芸也算对你也算一片痴心了,家里又有钱,我刚刚看她好像变漂亮了不少,以前眼睛有这么大吗?”   “化妆了吧,鼻子也挺了点……”   男生支吾着岔开话题,攥紧手中的水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短发少女的剪影,他一个哆嗦忙晃晃脑袋,把那些不太愉快的记忆抛之脑后。   教学楼过道,几个化着妆,还用发棒卷了头发的女生聚在一起。   “芸姐这是好事将近了吧,终于要把那高岭之花摘到手了!”   “那不是废话么,芸姐家里又有钱又越来越漂亮了,我看啊那劳什子校花也该换人了。我昨天离远了瞧,觉得芸姐都有点像女明星了……那个于童秋!”   一直勾着唇角,位于中心位的女生忽然面色一变,一把推得那奉承的女生连连后退。   孙芸:“你他妈怎么说话呢?”   旁边人忙道:“就是啊,那什么于童秋垮脸都上热搜了,芸姐根本和她不像好不好。”   然而她恭维完却并没有让孙芸高兴,反而被恶狠狠瞪了一眼。   心中不爽的孙芸回到家,感受着家里阴凉的气息,打了个哆嗦跑回自己屋里,她对着镜子反复照着,看着里面那张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的脸,心中又有些得意。   次日一觉醒后,孙芸顶着睡眼朦胧去洗漱,她忽然瞪大了眼睛,摸着自己的脸面露狂喜。   她跑到客厅:“妈!你快看我的脸,我变得好漂亮了!”   孙母正神神叨叨对着客厅中心的一个黑色架子上香,看到她的脸后也是欣喜若狂,“完全变了,这是做法成功了吧!”   她咬咬牙戳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些血在还在燃烧的香灰里,很快那供奉的黑箱子里就飘出一个男人的鬼魂。   “妈我都听到了,你快把陈长老叫过来!”   这用邪法一直被供在孙家的,正是滞留在人间的孙胜的魂魄!   它看着三十出头,身材并不高大,三角眼塌鼻梁,但在孙母的眼里却是又帅又让人心疼。“好,好,妈现在就把陈长老叫来!”   陈长老就是给孙胜配阴婚的玄师。   他赶来后端详着孙芸完全变了的脸,又掐算一番阴契,点头说道:“令千金的命格已经替换成功了,从今以后那厉鬼都不会来纠缠你。公子的阴契也凝实不少,说明那人的生机已断,因为有我术数的禁锢,她的魂魄会停留在尸体中,无法进入轮回。”   孙胜闻言狞笑道:“陈长老,咱们现在就去把她的魂魄抓来!”   孙胜此人生前就作恶多端,心术不正,死后本就不甘心滞留在人间,又被家里父母召了回来,成为鬼后反而更加如鱼得水。   他要孙父孙母给自己配阴婚,还指名就要于童秋。   从来都只有他孙胜玩儿腻了的,还没人能违抗得了他!   既然那于童秋活着的时候给脸不要,就让她死了也得给自己当牛做马。   孙胜是孙家的独苗苗,孙家夫妻的心头肉,唯一的儿子年纪轻轻惨死他们本就接受不了,如今儿子的一点‘遗愿’他们必须要给他实现。   只要价格开得高,总有玄师会愿意来的,这位陈长老就是孙家父母花了八千万,请来给儿子做法配阴婚的人。   “陈长老动作快点,别让她跑了!”   看着孙胜和孙家人的嘴脸,陈长老有些不爽,要不是价格开得高,他真不想接这家人的破事。   长辈阴毒狠辣,儿子作奸犯科,女儿身负血债,年纪轻轻就遭到厉鬼报复……一家子简直五毒俱全!   孙芸被厉鬼找上门时,孙家人根本不觉得是自己女儿做错了,一心想着怎么除掉厉鬼。   孙母想出了一个毒计,说反正那个配了阴婚的女明星也会死,不如先把她和孙芸的命格换了,让那‘作恶’的厉鬼去寻她报仇,也省得自己宝贝儿子手染孽债。   只能说碰上姓孙的这一家人,是那女明星运气不好了。   陈长老一挥手把孙胜收入袖中,朝着阴契所在的方向而去,他贴了一张隐身符后顺利进入小区,来到公寓,进入后在主卧看到了床上脸色青白,一动不动的女人。   孙胜从他袖子里出来,表情嫌弃:“我艹,她的脸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陈长老心道这不就是你那妹妹的脸么,说:“施主放心,命格改变的只是这具身体,她被锁在里面的魂魄是不变的。”   “那你快把她弄出来。”   陈长老应了一声,双手掐指做法,然而他却并没有引出于童秋的魂魄,阴契的另一头毫无反应。   他意识到事态不对心中警惕,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强势的力量沿着阴契,从于童秋那里狠狠地攻入他的体内,搅断他的术数令其反噬。   陈长老喷出一口鲜血,面带惊骇猛然抬头,才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有一个女人!   而自己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道友是什么人,丰渊观出场办事,还望道友别坏了规矩!”   “规矩?”顾之桑冷笑一声:“我还从来没听说过玄门有这种助纣为虐,滥用术数的规矩!竟然还是个正经玄门人士,玄门什么时候能收阿猫阿狗了。”   那孙胜见事态不对,一溜烟就想穿墙逃跑。   顾之桑冷哼道:“小鬼拦住它。”   憨态可掬的纸片人从她肩头飘落,一缕血色红影猛地从中冲出,直接扑上孙胜的魂体,撕咬着他的魂魄,一时间屋里惨叫声连连。   因为愤怒,顾之桑没有留手,碾压式的强大把陈长老压得喘不过气来,心中大骇。   他捂着胸口忍痛道:“道友,玄门禁止……玄师之间相互残杀,就算老道我有罪也该交由玄门判夺。你难道想,想挑战整个玄门吗!”   话音刚落,他就双眼爆睁,痛苦挣扎着,“不!我的修为!”   陈长老崩溃至极,双眼通红。   他的一身修为被顾之桑废了,看着五十出头的面容在迅速老化,而这只是个开始,曾经他还凭借玄学的能力做过一些阴私法事,那些恶果都将反噬。   “挑战了又如何。”顾之桑扯了下唇角,“玄门是时候该整顿一下了。”   此时床上躺着的于童秋已经坐起了身,陈长老修为被废后,以他为力量源的换命术数自然而然也就破解了。   那些流失的运气和命格重新回到了她的体内,她只感觉到胸口暖洋洋的,疲惫沉重了这么多天的四肢也有力许多。   正惊叹着,听里面动静小了的邢澜走进来,一眼看到她的脸惊道:   “童秋,你的脸回来了!”   顾之桑抬起头,“来得正好,报警吧。”   “啊?”邢澜懵了,“这种玄学的事件也能报警解决吗?”   “当然不是,是报警抓他私闯民宅,谁知这老头鬼鬼祟祟是何居心。”   半个小时后,当接到报警电话的警察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卧室里一片狼籍,还有两个家喻户晓的女明星。   一个是口碑极佳的影后,正拿着镜子不停摸着自己的脸;另一位声名似乎不太好,坐在竹藤椅子上吹着茶水。   屋里温度很低,一进屋就让人打了个哆嗦,剩下一个穿着西装的干练女性见到他们来了后道:   “警官,这人私闯民宅,意图对我的艺人行不轨之事。”   “是啊警官,我们好害怕。”一脸平静的顾之桑点头附和。   看着地上可疑的血迹,以及可怜兮兮的老头,民警:……   对于这老头为何出现,怎么进来的,为什么吐血,三名女性一问三不知,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先把陈老头带回去做笔录。   从屋里走出去的警察们并不知道,他们之所以觉得周围冷,是因为屋里还有两只看不见的厉鬼。   红衣厉鬼彭巧沅对上顾之桑虽然不够看,但却比孙胜强太多了。   它就给孙胜留了一口魂气儿,把孙胜近半成的魂魄都吞噬了。   彭巧沅:“桑姐,这家伙怎么办?”   顾之桑看向于童秋:“秋姐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恨不得它去死,可是它已经死了是个鬼了。”   “谁说鬼不能再死一次了。”   顾之桑的语气很平静,却让孙胜恐惧得不停颤抖,鬼如果‘死亡’,那就是魂飞魄散了!   它崩溃求饶着:“不不,于小姐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换命也不是我提议的,是,是我家里人非要做的!”   孙胜不停忏悔着,折磨着自己,看样子已经痛彻前非了,但顾之桑却无动于衷,心中无名的烦躁和憋闷反而更加旺盛了。   因为她能看到孙胜本质上腐烂的灵魂,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真心悔改;   曾经还有好几条无辜人命折损在它手中,还有许多女孩儿遭遇了灰暗际遇。   她眸光冰冷,单手结印,做出了决定。   然而就在这时,一扇漆黑鬼门忽然出现在屋中,一袭白衫的谢必安卷着阴气走了出来。   看到顾之桑结印的手,它顿了片刻道:“你想打散它。”   “是又怎样。”   “没这个必要。”谢必安微微蹙眉,冷声道:“我来就是缉拿它去下十八层地狱,凭借它所作所为,至少要在炼狱中受苦千年,千年后还要轮回十次牲畜道。”   它认为顾之桑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东西,而染上因果。   顾之桑轻轻摇头:“但有的家伙是连畜生都不配当的。千年炼狱,十次轮回后,它还能再次踏入人道。”   她结印的手掌一紧,顿时那孙胜魂体扭曲,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当着白无常的面儿爆成灵光,散在空中。   “劳烦使者白跑一趟,这小鬼还有点心愿未了,三日之内我会亲手送它入阴曹。”   顶着阴差意味深长的目光,顾之桑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当鬼门消失时,她在彭巧沅完全吓呆的眼前晃了晃,“愣什么呢,走吧,我送你去了结心愿。”   说着,她将彭巧沅收入纸人中,消失在了原地…… 第17章 ,(第三期直播开始)   昏暗阴冷的卧室内,窗帘被死死拉上密不透光,屋里的梳妆镜和等身镜都被砸得粉碎,满地玻璃;   头发披散凌乱的女生捂着脸,神经质地喃喃道:“这不是我的脸……这不是!”   阴影下她面容可怖,一半儿依稀能看出是个五官寡淡的年轻人,然而另外一半边却皮肤松垮,形容枯槁,就像带了一层树皮面具。   这正是换命邪术失效后,被孽力反噬的孙芸。   她的脸孔是突然变化的。   当时他们一家人正在餐桌上吃饭,孙父孙母在商量让陈长老想办法给儿子重新找个身体,让他占进去夺舍;   正和校草打字聊天的孙芸感觉脸颊一阵烧灼剧痛,惨叫着捂住了脸。   孙母看到后尖叫一声,神情惊恐:“你,你的脸?!”   只见孙芸那张脸的半边,短短几秒钟内融化似得下垂了,十分骇人。   这下他们都意识到肯定是陈长老那里出了问题。   “小胜肯定出事了,那姓陈的不是你找来的吗?你快想办法去找啊!”孙母拍打着孙父,语气尖利,“儿子已经这么苦了,如果找不回来我也不活了!”   家里顿时鸡飞狗跳,然而孙父孙母根本没空管孙芸的脸,忙着出去找儿子孙胜。   看到脸上变化的孙芸十分崩溃,嘶叫着砸碎了家里所有的镜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变回来……快点变回来!!”她搓揉着自己的脸颊,忽然想到了什么,慌忙拿起手机给父母发消息:“爸,你再给我找一个大师,再找个人给我换命!我不要变成这个鬼样子!”   她全身心都在沉浸在崩溃中,没发现自己屋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光线也越来越暗,当她猛地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时,才发现身上皮肤冷得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房间内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孙芸心里开始害怕了,“王妈?王妈我要喝水!”   帮佣没应她,她摸索着去开床头的灯,‘啪嗒’一声响后屋里终于有光线了,但却不是亮堂的白炽灯光,而是幽冷的月光。   孙芸赫然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变了。   她竟然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头顶弯月如弓阴风阵阵,再往前走两步就能直接栽倒下去,从上往下看楼底的地面上有一大滩干涸血迹。   孙芸想起来了,彭巧沅那个贱人自杀的地方,就是这栋楼!   当时她尸体的惨状和地面上的血块还有学生拍到了,发布到了学校论坛上传播。   想到被厉鬼缠身的经历,本就情绪激动的孙芸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你以为能吓住我?贱人!我他妈家里有的是钱,能找最好大师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是吗?”   幽幽的声音贴着耳后传来,孙芸一扭头,对上一张惨败扭曲的脸,和满含怨气充血猩红的眼睛,她被吓得直接腿软了,一个踉跄就从楼顶栽倒下去。   这次孙芸终于知道跳楼之人是什么感受了,那种绝望和痛苦,骨骼断裂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然而她的意识却非常清醒,眼睁睁看着变成厉鬼的彭巧沅走近。   忽然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到浑身颤抖,因为在彭巧沅的身边,陆陆续续出现几个熟悉的透明的身影。   年龄最小的是初中生,最大四五十是孙家的帮佣,他们的死都和孙芸有着直接间接的关系;   查到这一点的顾之桑一股脑开了几扇鬼门,把所有没投胎的鬼魂都召到了阳间,让它们一起把总帐算算清楚。   面无血色的女孩儿浑身湿哒哒的,目光幽怨:“孙芸,你还记得我吗,就因为我当了汇演主舞而你没当上,你就把我推到了湖里!”   “孙芸小姐,我好恨啊……”   “不要过来!你们滚!滚开啊!”孙芸崩溃大哭,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满含怨气的鬼朝自己扑来。   当晚,满脸疲惫和烦躁的孙家夫妻寻找无果,回到家中,这个时候他们才关心起被反噬毁容的女儿。   “王妈,芸芸人呢?”   王妈:“孙芸小姐在你们走之后发了一通脾气,把屋里的东西都砸了,也不让我进去收拾。”   孙母烦躁道:“算了我去看看她。”   走到孙芸的房门外,她敲了两下门,“芸芸你出来,我看到你发的消息了,你爸已经重新找合适的大师给你安排了。妈妈知道你生气,可是你哥哥的魂魄很可能有危险,所以我们才那么着急。”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于是孙母握住门把:“妈进来了。”   片刻之后,尖叫声从孙芸房内响起,孙父急匆匆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嚎啕大哭的妻子抱着女儿。   “芸芸啊,你别吓唬妈妈!”   只见女儿的脸一半阴一半阳,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她双眼呆滞张着嘴,对孙母的摇晃毫无反应,已然痴傻了。   孙父攥紧拳头低吼:“到底是谁这么害我孙家?!”   与此同时,罪魁祸首彭巧沅此时正寄居在红纸片人中,翘着不足五厘米长的二郎腿,贴在于童秋的肩膀上看电视。   大仇得报,它心里的怨气已经消散了大半,虽然于童秋和邢澜都觉得它人生短暂太过可惜,但它已经很满足了。   三日之约到了最后期限时,彭巧沅没有让顾之桑催,自发地从制片人中飘了出来。   它冲顾之桑深深地鞠了一躬,真诚道:“桑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根本报不了仇,还有可能会被孙家找人打得魂飞魄散。”   于童秋附和道:“是啊桑桑,我能活下来也是多亏了你。”   顾之桑眉眼淡然,语气却温和了些,“还有什么执念吗?”   “孙芸遭报应了,那傻缺也住进了医院,我没什么恨的人了。”   彭巧沅说的‘傻缺’人,就是那个大放厥词说理想型是她的校草。   虽然他没有直接霸凌自己,但他明明知道孙芸强势的性格,也知道凡是和他有关联的女生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打骂,却还是说出了那样的话,间接地导致了自己的惨剧。   在自己被霸凌的那些日子里,这个傻缺就是个缩头乌龟,从头到尾都没表达任何歉意;   对此彭巧沅觉得又恶心又没意思,替自己的轻生惋惜后悔,替那些喜欢他却被辱骂的女孩子感到不值。   报复完孙芸的当天,彭巧沅就让那傻缺校草摔断了腿,谁让它是个睚眦必报的厉鬼呢。   彭巧沅:“如果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妈,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她。”   于童秋:“放心吧小彭,我和邢姐都会帮你照看阿姨的。”   “谢谢童秋姐姐。”   顾之桑道:“既然碰上了就是缘分一场,你魂魄里还有残留的怨气,去到地府免不了要多等许久,我最后再送你一个干干净净的魂体。”   怨气对不想投胎,滞留人间的鬼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但对要去投胎的鬼来说,就是拖后腿的鸡肋。   转生池常年鬼多位子少,负责轮回的阴差安排时间时,怨鬼厉鬼一律被视为刺头,往往要排几十年;   反而是那些普普通通的灰鬼,投胎速度最快。   顾之桑吐出一口浊气,开始吟念道家的《往生咒》,为彭巧沅超度:“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①”   她念咒之时语调中有种神奇的力量,在一旁听着的于童秋和邢澜慢慢的也神情放松,当念到第二遍的时候,彭巧沅身上的怨气已经很淡了。   当第三遍完成后,于童秋二人惊讶地发现,彭巧沅的魂体完全变了。   它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的,脸上阴沉沉的气息散开,穿着干净的校服留着短发,眼神干净脸上带着笑容,正如生前最美好的样子。   感应到魂魄之力的生死簿上,自发形成了彭巧沅的名字,死期等等。   正在附近勾魂的走无常感应到后,串着一群新勾的魂朝着此处而来,“又来活儿了。”   然而当她穿墙而过,看清屋里的人和鬼后,陡然瞪大了眼睛,半晌抖着手指头指着顾之桑:“你你?!”   顾之桑一挑眉,“挺巧啊。”   所谓走无常,就是一些帮地府做事的活人,也称活无常,活阴差。   因为每天新死的鬼实在太多,仅凭着黑白无常就是跑断腿也勾不完,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批有通灵天赋,被选为地府使者的玄师,去帮助地府运送鬼魂入阴曹。   来接彭巧沅入地府的走无常竟然是个熟人,是同为《灵事》第三季选手的10号:奚海红。   ……   送走彭巧沅后,距离第三期节目开拍还有一天的时间。   告别了于童秋和邢澜,顾之桑踏上了前往的拍摄地的路途。   新一期节目的集合点是在南省边陲的一个镇上,此处群山环绕风景优美,经济也相对落后一些。   到达目的地之后,顾之桑和上一次一样,被负责的工作人员带到了宾馆内的一间独间,此处是她的休息室,也是上半场直播节目的拍摄地。   房间内的桌子上已经架设好了直播设备,直播间开着预热,节目组的化妆师正在给顾之桑上妆,连连惊叹:   “顾姐,你的皮肤真的太绝了,简直和上了粉底,开了滤镜一样细腻!”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她的额上还有一块疤痕,“我要不要用遮瑕把这里遮一下?”   顾之桑道:“不用麻烦了。”   从镜子里她能看到,那块浅褐色的疤痕已经褪了一半痂,新生的皮肉有些发粉。   九点钟一到,对准她的直播设备准时打开。   几分钟内大量收到开播通知的观众不断涌入,鉴于上期节目爆出圈,这一期节目的观众量更为惊人,在剩下的九名选手中顾之桑的热度一骑绝尘。   【开屏被美颜暴击,只有才能感觉到顾之桑是个女明星啊。】   【主播能讲讲小宋那个占星原理么,看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幸运色幸运物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坚决不信顾之桑会玄学,这次做好了截屏拿放大镜看的准备了,家人们拆穿她!】   【随你们怎么吵,桑叶们只想看美女,老婆贴贴~】   【震惊我了,圈内万人嘲的顾之桑竟然也有粉丝了???】   【……】   为了保持节目期间的热度,节目组很狗的把正式剪辑版留在下一期直播开始前两天,才放到网络平台上,这样就能一直预热保持流量。   这就导致每一季但凡《灵事》开播,那两三个月的热搜上就能看到相关词条。   这一季尤为显著,可以说是霸榜热搜了。   这次节目正式版播出后的第二天,一名叫做‘我是可爱小甜’的网友发布的帖子又火上了热搜,他本人正式刚刚播出的节目中的互动观众宋塘。   这个帖子是他专门写出来感激顾之桑的。   帖子里详细写了占星改运的过程方法,附带了他受伤的照片和诊断书,以及大量彩虹屁。   「在这里真的要感谢顾大师,我目前已经通过了省队的训练,等脚伤养好后就可以跟队训练了!」   所以直播间里才有那么多问占星术的观众。   顾之桑懒得看那些刷新过快的弹幕,道:“上半场直播互动,想要参加的观众可以点击参与了。”   报名时间结束后,直播页面上生成了新的画面。   “昵称为‘蓝月亮’的观众,你中了这次的互动名额,可以选择任意的测算方式。”   顿了半晌,‘蓝月亮’开麦了,但是并没有开摄像头,她语气有些迟疑道:“姐姐你好,我可以不开摄像头吗?”   “当然可以。”顾之桑道:“如果不想开视频的话,可以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发给我,但有一点要注意,仅仅想让我测出人生过往只发八字就行了,如果要测福祸和具体的命理,就要把照片一同发来。   观众们听到‘蓝月亮’的声音,纷纷发评说感觉她的声音挺好听的,应该是个年轻女孩儿。   对面足足犹豫了半分钟,才私信顾之桑发来了八字和照片,还有一句话:‘姐姐,节目组不会把我的照片发出去吧?’   顾之桑道:“不会的,绝对保证你的隐私。”   照片上的女孩儿清秀腼腆,最多十七八岁的样子,应该也是一名学生。   视线从她的面相和八字扫过时,一些大概的信息便被顾之桑分解出来了,她眉头一皱,看向镜头:“你想测点什么?”   蓝月亮:……   “这样吧,我先说说你的过往,你可以听听看对不对。”   “好。”   顾之桑道:“从你给我八字来推算,你今年十七岁,文曲星遁入宫内,说明这正是你人生中最需要学业运的关键时间,你应该是一名高三在读的学生,明年就要高考了。”   '蓝月亮’打了一个“对”字,顾之桑便继续道:   “你五行属水,是太阴极限之态,再结合泪堂下常年有浮青,说明你的性弱内敛,不喜欢与人发生冲突,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人;你眉形纤细,却在眉峰眉尾处都有细小的转折,说明你的兄弟宫位并非一览无余,你不是独生子,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除此之外,你眼皮削薄,平日里不喜欢与人对人对视,那处是田宅宫位,从中也可以看出你家境并不富裕,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拮据的,无力购买房产。我说得对吗?”   蓝月亮有些惊讶,这一次她说话了:   “没错,你算得都对。我是家里的老二,不如姐姐性格开朗讨喜,也没有弟弟活泼可爱,在家里是经常被忽视的存在,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衣服玩具,姐姐穿剩下的才是我的,因为我是妹妹可以穿她大了的旧衣服。然而到了弟弟他却总是有新的东西,就连我睡觉的地方也是一个隔间改成的小床……”   提到家庭关系时,顾之桑和在看直播的观众能听出‘蓝月亮’语气中的心酸和自卑。   一时间不少观众评论道:   【我也是家中老二,透明人说得就是我了。】   【孩子多的家庭真的要一碗水端平,小孩子们心思都很细腻的,厚此薄彼肯定会伤了孩子的心。】   “姐姐你算得真的很准。”就在这时,‘蓝月亮’再次开口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算别的,我想请您帮我算算姻缘,我一定可以幸福的对吧?”   观众:???   【哈?妹妹不是才上高三么,现在最关键的是高考,谈恋爱不如到大学吧!】   【只有我觉得这小妹妹语气怪怪的么,好像一直在压抑着什么……】   “你确定要我说的话,那我告诉你,不会。”顾之桑斩钉截铁道:“你现在的男朋友并非良人。”   “你不仅得不到幸福,还会毁了自己的一辈子,财帛散尽,命绝子女!” 第18章   听到顾之桑的断言,观众们一阵哗然,直播间那头的‘蓝月亮’更是攥紧了手心,发颤的声音中带着愤怒:   “不可能!亏我以为你是个神算子,结果你根本算不出来姻缘。我男朋友他对我特别好,我们在一起之后他从来都没和我吵过架,你凭什么就说我儿孙绝缘不会幸福?!”   “是吗?你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吗?”顾之桑眉眼淡漠,说道:“如果你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坚定,那今天就不会按下参与测算的按钮,更不会向我询问关于姻缘的问题。”   “说白了你自己早就意识到了,这份感情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完美无缺,你一直都在欺骗自己。”   骤然被戳破心中潜藏的焦虑,直播另一边的女孩儿脸色发白;   透过屏幕,她只觉得那个明星黝黑的瞳孔是那么深邃,隔着网线把自己‘看’透了。   '蓝月亮’下意识想反驳,但顾之桑的声音太有魔力,一时间她脑海里蹦出了很多曾有意无意选择忽略的记忆。   这时顾之桑轻叹了一口气,直白说道:“玄门中人凡事都讲究一个因果,如果不是节目规定,我是不会给不信此道的人测算的。如果你坚定相信现在的男友是良缘,那我只能结束本次测算,祝你幸福。”   一直蹲在直播间的黑粉找准时机见缝插针。   【人家小姑娘才十几岁,就咒人家以后没儿没女,有的人这是尝到神棍人设的甜头,连脸都不要了吧。】   【都是还在读书的学生,充其量是早恋,虽然不提倡,但也不至于没凭没据这么说人家吧,我就不信两个小年轻谈个恋爱能谈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被打假了就说人家不是诚心来算命,这不就是骗子最常说的话术么。】   【啊这……有的人没必要闭着眼黑主播吧,她刚刚说的那些家庭信息不都算准了。是这小姑娘连信息和脸都不敢透露,明显是有难言之隐,主播难道不是在尊重保护她的隐私吗。】   【家庭信息很难查吗,顾之桑可是有公司有团队……】   眼瞧着评论区为自己吵翻了天,‘蓝月亮’犹豫后下定决心,“我刚刚情绪有些激动,因为我真的不能相信姐姐你算出来的那些信息,这样吧,只要不暴露我的身份信息,姐姐你算到什么都直接说吧。”   “可以。”顾之桑点点头道:“那就先从最明显的说起,当我拿到你的八字拆解十神时,就发现你官杀混杂异于常人。”   蓝月亮一头雾水:“官,官杀?这是什么意思?”   顾之桑给她和观众解释道:   在玄门术数中若以八字测算姻缘时,就要根据老祖宗传下来的口诀:男看财星,女看官杀。   所谓官杀,是八字十神之一,通俗理解为克制己身的人或事物,分为正宫星和七杀星,主女性姻缘中的吉凶福祸。   当官杀偏离了正宫星入七杀星,对人偏激不利的影响就会显现出来,也叫做‘七煞’。   顾之桑道:“首先蓝月亮你的七杀星在年柱上,说明你这段恋情开始的时间比较早,且虽然不是良缘正缘,却占据了你所有的姻缘线。你应该是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就正式和这个男生在一起了,而在此之前你们的命理线几乎没有交际,说明你们并不是同班同学,这是其一。”   “你命盘中火星落入第五宫,这种宫位说明你二人的相遇带有偶然性,并且不是在正经场所认识的。对方条件很不错,长相中等偏上家里有钱,但是这种宫位的人往往也比较花心,异性缘旺盛。这是其二,我说得没错吧。”   蓝月亮沉默片刻,在众多希望她打顾之桑脸的黑粉的失望中,承认了这些:   “是的,我是高二参加朋友生日聚会的时候,在KTV遇到了我男朋友。他和我同级不同班,家里是开公司的,人长得帅人缘也很好,说实话喜欢他的女孩子挺多的,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问我这种平平无奇的普通女生要联系方式,难道这还不能证明他真的爱我吗?”   直播间里不少心智成熟的观众已听出了不对劲:   【妹妹太自卑了吧,你声音就很轻柔很好听啊,简直是女神音!能被男朋友要微信,说明你肯定也是个大美女,自信一点啊!!】   【要联系怎么就是爱你了??清醒点啊妹妹!】   顾之桑点点头继续说道:“说回官杀,你属于官杀极旺,且斑驳混杂不止一个的一类人。”   由于官杀是女性最重要的八字十神,它往往也能体现出其性格特征;   官杀过旺此人的性格必然被压制,懦弱内向,经常受人欺负也不敢和人发生冲突,从‘蓝月亮’的语气和家庭背景来看,她的确就是这种性格。   而官杀斑驳混杂,则象征着婚姻不定夫妻决裂。   顾之桑:“若你仅是官杀旺也就罢了,但你却官杀杂多还都是杀星,意味着这段情感坎坷不顺,这种情况下过早结婚会惨淡收场,也就是说你是适合晚婚的。但我看你红鸾星已经开始偏宫,说明你已经动了结婚的念头,并且非常强烈。”   【结婚???】   【蓝月亮不是才高三吗?疯了吧还有一年高考了现在想结婚,真真是恋爱脑了!】   她说出这些后,直播另一头的年轻女孩儿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实在是太准了。   放弃学业和男友结婚这件事,是她最近一直在纠结焦虑的事情,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就连男朋友和父母都不知道她有这个念头,这个女明星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她真的这么神,只看一串出生的生辰,就能把这些东西都算出来?!   惊疑之时,她又听顾之桑说道:“你发给我的照片应该是一年前拍的吧,那个时候你还没和现在的男朋友交往,所以面相上的姻缘线和宫位都不明显。我需要看看你现在的面部状态,来进行更精准的推演。”   '蓝月亮’观众:???   连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都能算出来吗?   用原相机重新拍了一张相片后,她私发给了顾之桑。   拿到照片后,顾之桑一眼就看出相比一年之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儿的面相翻天覆地。   她轻叹道:“你说你非常幸福,可为何你眉心郁结带愁絮,眼睑下方浮青有细纹?那里是男女宫位,也是泪堂穴所在之处。‘相术’所展示出的你的男女关系,分明是常有摩擦,伴随隐患,让你为此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长此以往只会让你以泪洗面。”   “最关键的是,你精舍和光殿两穴微陷,最近一段时间应该出现了多眠,易乏力,情绪低靡等状态,”   顾之桑看着摄像头语气笃定:“你已经怀孕了。”   她说完此话,直播间内的观众彻底炸锅了,满屏的问好和感叹号如雪花刷过。   【??真的假的,蓝月亮你糊涂啊!】   【如果是这个缘由的话,那一切就合理了,两个小年轻不注意搞出人命来了,恐怕家里都还不知道吧?】   【……】   '蓝月亮’哑声道:“对,我上周查出来的,应该快两个月了……”   她的生理期一直很稳定,推迟之后就隐隐有了猜测,但她一直抱有侥幸心理,一直到开始有生理性反应——食欲不振,乏力困顿,她才真的慌了神。   买来测试工具用过后确定怀孕,她彻底崩溃了。   看着屏幕上或关心,或询问或斥骂的评论,‘蓝月亮’脱力靠在椅背上,鼻子酸涩,“他说他真的很喜欢我,说知道我在家里不受重视觉得很心疼,如果以后我们在一起了,他绝对不会再让我受委屈了……”   从女孩儿的话里,顾之桑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因为怯懦内向又是老二,‘蓝月亮’在家中常年处于被忽视的状态,养成了自卑不自信的性格;   这个时候有一个外人看来帅气阳光的大男生对她殷勤关切,甜言蜜语,自然会让缺少关爱的年轻女孩儿一头陷进去,被一阵忽悠后恨不得奉献所有。   她犹豫不决,男生就说:‘别人的女朋友都可以就你不行,你是不是不爱我?’   她稍有怀疑,男生就会一副受伤的语气:‘我都和你在一起还要怎样?如果我和她真有什么,哪里还会轮到你,你就是不信我!’   这样的话和日积月累的小事,让‘蓝月亮’愈发地没有安全感,同样也更自卑。   等酿成大祸的时候再后悔,已经晚了。   她第一时间告诉了男友,谁知道男友比她更紧张,不可置信,匆匆说了一句‘我先想想办法’就走了,这两天一直没联系她。   好在现在是放假期间,不用担心在学校里会被同学老师发现,但她的精神也一直处于紧绷惶恐的状态,怕时间一久显怀后会家里人发现。   【这不就是PUA吗?!清醒一点妹妹,你男朋友这就是在打压你的信心!】   【这男生一点担当都没有,主播说得对他根本就不是良人,真的为你着想他就不会只图自己高兴,让你承担风险。】   【这种事情别瞒着家里,我知道很多小孩儿怕被爸妈骂,但你自己瞎琢磨容易出事的……】   顾之桑问道:“所以你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就是退学结婚,把孩子生下来?”   “是的……”‘蓝月亮’语气有些虚,“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如果打掉了孩子,我家里人也会知道。我爸妈真的会打死我,也不可能让我们在一起了。”   “横竖都会被骂,我不想和男朋友分开,还不如直接退学把孩子生下来,我也离得远远儿的。反正我学业也一般般性格也无趣,他们有大姐和小弟在身边陪伴,不会想起我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逃避是没用的。”顾之桑摇摇头道:“而且我说了,你非要坚持这段孽缘,只会失去儿女缘和福泽财运。”   “这个孩子你留不住的。”   “你!”‘蓝月亮’又有些生气了,就在这时她看到手机页面上跳出了一条消息,是男友发给她的。   阿泽:「12点来老地方见一面,商量一下那件事。」   终于收到了男友的信息,'蓝月亮’惶恐不安的心定了定;   她正打算随便说两句挂了直播,就听那头女人声音清冷:“别挂,你不想知道你男朋友找你有什么事情么?”   '蓝月亮’语气惊诧,“你怎么知道他给我发消息了?!”   顾之桑眉眼淡漠,“按我说的做,我能让你听到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真实想法?她的意思是阿泽准备欺骗自己吗?   '蓝月亮’不想相信,但砰砰直跳的心脏让她难以平静,半晌她还是应了一声:“好。”   她按照顾之桑说得那样在身上缠了些衣服布帛,又套上了自己妈妈的衣服,带了帽子口罩乔装打扮,在顾之桑的指引下来到了一间开在居民楼偏僻处的小楼;   进去之后她才发现这里面其实是一个私人诊所。   也不知道顾之桑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总之能隔着屏幕时不时指点一下她该转弯了,该上楼了;   最终‘蓝月亮’晕头转向地进了一条长而安静的走廊,她隐约觉得这里应该是禁止入内的区域。   顾之桑道:“你在厕所里等着就行。”   '蓝月亮’和直播间内的观众都满心狐疑,但只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外面便隐约有声音传了出来。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麻烦刘院长帮这个忙了。”一个女人笑着说。   “帮忙都好说,但咱先说好,事后你们怎么善后处理都和我无关,你们不能让人找到这儿闹事,更不能让她闹出举报这些事……”   “绝对不会让刘院长为难!阿泽,还不过来谢谢刘院长!”   叫阿泽的人开了口,“谢谢刘院长,改天我请您吃饭……”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举报?举报的什么?这到底是哪儿啊,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地方吧?!】   【不是来找蓝月亮的男朋友吗】   此时厕所门后的‘蓝月亮’手脚冰凉,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动了,熟悉的称呼,分外耳熟的声音,外面那个叫阿泽的年轻男人分明就是她的男朋友!   阿泽为什么会在这个诊所?他不是说两小时后去见面吗?不是要商量……孩子的事情吗?   外面的一男一女走到了厕所外的楼道口,透过细细缝隙,‘蓝月亮’能看到点男友的侧脸。   阿泽:“姐等我抽根烟歇歇,在那老头儿面前赔孙子,我都烦死了。”   “你还烦?谁惹出来的人命官司,我来给你擦屁股才烦呢!小小年纪不学好,我看你是皮痒了,要是让爸妈知道了还不打死你!”女人没好气道:“你怎么连措施都不做?”   阿泽‘嘿嘿’一笑:“这不是觉得不会倒霉么。”   “哼,我听你说那小丫头还想把孩子生下来?我看这也是个心机重的,说不定就是故意诱着你乱来想携子上位!”女人冷哼一声,语气不屑:“他们那样的家庭为了钱什么做不出来?肯定不愿意打掉孩子,指着用小孩拿捏你一辈子呢!”   “我告诉你,咱爸妈是绝对不会同意一个野丫头进门的,医院和人脉我给你找好了,赶紧把孩子解决了和她断干净!”   “我就和她玩玩而已,谁知道她那么难缠,天天跟神经病一样盯着我。”阿泽语气不耐:“放心吧姐,我根本没想和她有什么……”   “……”   厕所外的交谈声还在继续,然而‘蓝月亮’大脑一片空白,止不住地耳鸣。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脸色白得吓人,眼泪沉默着流入了口罩里。   外面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厕所,被一个护士拦住:“哎谁让你进这一层的?没看到这边是私人休息区吗?”   '蓝月亮’不予理会,出了医院后她站在没什么行人的马路边,终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屏幕的另一头,顾之桑盘膝坐着,几乎在她看过去的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眸,就这么静静地隔着屏幕和自己对视;   而评论区同样听到了那对姐弟说话的观众们,大都在骂他们,替自己感到不值,也有少部分观众觉得她是自找的活该。   她终于崩不住失声痛哭,“姐姐,你说我没有子女缘,就是这个意思吗?”   顾之桑说道:“没错,你的身体不是很好,那个私人诊所无论是卫生,机器还是医生水准和大医院都是不达标的,操作时出了些问题。你失去的不仅仅是这个孩子,还有你的生育功能。”   “所以我才会说如果你坚持这段孽缘,一定会命绝子孙。”   在她看到的‘蓝月亮’的命理,在黑作坊流产后她会被伤了身体根本,回去上学后那个男生就和她分手了,又谈了一个新的女朋友。   结果那渣滓把她的事情当成炫耀的谈资,和兄弟女友说了,又被这些人传到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其他的同学老师都用异样眼光看着她。   最后‘蓝月亮’患上了重度抑郁,不得已退学了,连毕业证都没拿到。   她没有学历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能做些零工勉强糊口,再加上严重的自卑和抑郁,以及过往失败的感情经历,变得很抵触恋爱婚姻,同合适的正缘完全错过,四十岁不到就去世了。   现在这个节点虽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但还不算晚,她的人生还可以改变。   抹了一把眼泪,‘蓝月亮’带着哭腔和顾之桑致歉道谢,而后掐断了连麦。   【天呐这个妹妹太惨了,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小姑娘不会想不开吧,主播有没有办法帮帮她啊?】   很快,相关词条#顾之桑蓝月亮#也直接冲上了热搜,引发新一波的讨论。   ……   男友来的时候,‘蓝月亮’已经在以前约会的湖边亭子里呆坐了半个多小时。   “怎么了月月,忽然这么着急叫我出来,不是说好了十二点么。”他语气有些不悦,但对上女生那双微微泛红,沉静无神的眼睛时有些心虚,躲开了目光。   '蓝月亮’抿了抿唇,“你喊我出来不就是商量怀孕的事么,你想怎么解决。”   她直勾勾看着对方:“阿泽,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么?”   男生脑海里蹦出他哄骗女孩儿时随意说得甜言蜜语,‘我以后一定娶你’,‘怀了就生呗又不是养不起’……   他心中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软声道:“月月咱们还太小了,我怎么舍得让你生孩子,而且你爸妈知道后肯定会骂你,我不想看你被他们责怪。”   “那你想怎么样?”   男生一噎,他感觉女友今天态度格外冷漠,但还是硬着头皮哄道:   “孩子的事你放心,我已经联系好了当医生的朋友,保证不会让你疼痛,咱们以后上大学了结婚了还会有孩子的……”   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带‘蓝月亮’去私人诊所,就听女友冷笑一声道:   “你给我滚!冯泽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冯泽:???   “不是月月你怎么了?哎呦!”   他脑袋直接被一块石头砸破了,一抬头发现女友双眼通红手里还拿着石头,忙往亭子外面跑,“你发什么疯,我告诉你那个孩子我是不会要的!”   赶走了冯泽,‘蓝月亮’心中茫然而绝望,她不敢面对父母失望的眼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生出了轻生的念头。   她脱下鞋子往湖水里趟去,水位刚刚没过小腿,身后便传来一阵嘶喊:“月月你给我站住!”   一对神情紧张的中年夫妻飞快跑来,直接扑进了水里把想要轻生的女孩儿拽到了岸上。   “你真是!”   牙关咬紧的父亲眼含泪花,扬起巴掌就要狠狠打去,被同样浑身是水湿漉漉的母亲一把推开:“打什么打?你闺女现在才是最难受的!”   她看着面色苍白带着惧意的女儿,心中无限后悔;   就是因为家里穷他们总想着省省,反正老二乖巧懂事,结果却伤了女儿的心疏忽了感情,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不敢告诉家里人。   女人沉声说道:“回家吧月月,没什么大不了事,妈给你办休学,然后带你去大医院把孩子拿了,养好身体后妈就带你搬家换个学校,陪你好好考大学,一次考不起咱们还能复读。”   “人这一辈子还长着呢,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以前是我们当家长的做错了,我们总是忽略你,爸妈都对不起你。”   终于得到了父母的道歉,这么多年的委屈就像有了个宣泄口,'蓝月亮’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崩不住了;   她扑到了母亲的怀里痛哭,“妈,都是我脑子不清醒,我真的后悔了!”   “没事,咱们还能重新再来!”   等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她才想到什么,“妈,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中年女人道:“我们正在家里做饭呢,忽然接到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说你……害我们一开始也不信,她就发了你的相片还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就拉着你爹赶紧过来了。你知道是谁不,咱一家子改天去感谢感谢人家!”   '蓝月亮’心头一跳,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我知道是谁的,是真的要谢谢她。”   ……   这一次测算时间颇长,用时一个多小时,但直播间内的热度非但没有减少反而爆增。   测算结束后,不少观众纷纷挽留道:   【主播再讲会儿呗,别的选手都没你这样儿的。】   【啊啊啊求顾大师看看我,听您说什么官杀影响姻缘,能帮我看看我这种是什么情况吗?我相了十几次亲了,没有一次成的都吹了,我妈恨不得把我照片挂婚恋所……我就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结婚,是的话就不想折腾了。】   【上次按照主播说得方法调整了一下花草摆放,已经有点蔫了的花真被盘活了,简直神了!】   顾之桑掠过那些挑刺辱骂的黑粉,道:“人的命理和缘分是非常复杂的,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并不仅仅是官杀决定的。这位也想看姻缘的观众可以将八字和照片发给我。”   趁着上午还有点时间,她加个班。   拿到八字和照片后,顾之桑推演后道:“这位观众你的鼻子圆钝,天庭饱满,地库,金缕穴处都平整有肉,这是一张事业运很旺的脸,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在某大公司中当管理层,手底下有不少员工。”   “男女之事上你不必惆怅…也不要强求或者将就,从八字十神分解的官杀来看并没有大问题,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你的正宫星在时柱上,晚婚晚育是正常的。你火星入第十宫,说明你和你的正缘会在职场上遇见,拥有同样话题和兴趣的你们会很幸福的。”   又解答了一些零零碎碎的风水问题,顾之桑便不顾直播间内的哀嚎下了播。   她捏了捏有些酸涩的眼角,就听脑中系统哼哼唧唧:   “有的人不是说最讨厌管人间事,染因果了嘛,怎么现在又帮了呢。你不要装听不到!”   '蓝月亮’掐断直播的时候,热搜上已经出了词条,网上和直播间里都有说她活该的人,甚至还要沿着直播时透露的一点信息去扒‘蓝月亮’的身份。   但这些人最终会发现,无论他们怎么查怎么搜,都搜不到‘蓝月亮’的真实信息。   因为系统这个bug一样的存在,抹除了网上所有相关的关键词,保护着那个女孩儿的隐私。   顾之桑没有去算,她知道只要‘蓝月亮’过了这一劫,命格就会改变了;   会变得更加坚强,会奋起读书考上一所很不错的大学,把握自己的未来和人生。   刚准备吃节目组准备的午饭,就见助理小周在一旁神情兴奋,时不时激动地看看自己。   “有话就说。”   小周当即开吹彩虹屁,“桑姐不愧是你,魅力无穷,连三金影后都被你拿下了!”   顾之桑:?   小周:“你快看热搜呀,于影后关注你了!”   点开大眼仔后,顾之桑才发现自己被艾特爆了,除了‘蓝月亮’的测算上了热搜,最关键的原因还在于童秋。   圈里向来不喜社交,也不怎么参加综艺的清冷演技派影后,今天破天荒发了好几条贴。   先是起诉了各种营销号和泄露贩卖她用品,信息的私生,再是新路透流出状态回春,而后《浮海传》的柳导亲自出来辟谣她耍大牌,说她之所以请假是因为坠马。   一时间许多愤怒的粉丝和路人纷纷怒斥黑子和营销号,表达了对影后的怜爱。   就在这个时候,处于风口浪尖的于童秋主动关注了一个明星,一个因为黑料太多热度被抬到一线的女星——顾之桑。   粉丝小心翼翼猜测影后是不是点错了,于童秋反手转发了《灵事》节目组发布的,关于顾之桑第一期的高能剪辑。   V于童秋:很精彩,大家快去看!@灵事:……   有对家黑粉立刻跳出来,指责顾之桑耍大牌,前辈影后都主动关注了她却故意装作看不见,不回关也不发贴,试图挑起于童秋粉丝和路人的恶感。   然而连火星子都没冒起来,就再一次被影后亲自下场踩灭。   V于童秋:桑桑是我很重视的朋友,她是个特别好的人也帮了我特别多,我很感激她,希望我的粉丝们不要下场。   【秋秋终于交到圈里的朋友了,能让你写下这样一段话的人,一定是关系很好了。】   【听女神的,以后对顾之桑路人偏好了,也希望有些家不要来挑拨了,打得什么主意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   【只有我好奇两个大美女是怎么认识的吗?】   黑粉:麻了。   为此顾之桑的大眼仔粉丝一上午就爆涨了小几十万,现在突破了五百万,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了正儿八经的粉丝群,都开到四群了。   群头语也挺有意思:「不扒黑料不打榜,佛系追星颜狗圣地,只要桑姐的脸一天不崩就一天不退!」   看了一圈顾之桑乐了,反手给于童秋点了个关注,又挑了个最气急败坏的黑粉慢吞吞回复:   v   ——   午后休息了一段时间,顾之桑和其他选手被节目组召集到了一起。   拿着喇叭的主持人大刘笑呵呵道:“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本期节目的下半场团体赛即将开始,现在站在镜头前的九位观众在本期节目结束后,又将被淘汰12名,究竟谁能胜利通关,而谁也又会被遗憾淘汰,大家拭目以待!”   说完,一共九辆小轿车便从宾馆车库内驶出,停在了空地边上。   大刘道:“下半场的节目拍摄地点并不在镇子里,而是在我们身后这座绵延高耸的大山中,我们会先送各位到达进山点。需要提醒大家的是,虽然拍摄过程全程有摄像跟拍,无人机航拍,但山中仍有一定危险,如果有不能走山路,或者临时决定退出的选手,现在就可以提出来了。”   这是节目组说给观众听的流程,本期节目台本早就发到了选手的手中,大家都是确定能进山才过来的。   “接下来各位选手请依次抽取箱中号码牌,上面代表你们每个人的进山点。”   和上一期节目一样,这次为了防止选手互帮互助,仍然要将选手打散。   顾之桑抽完了号码牌后,便坐上了相对应的车子,被送往了山脚下的进山点。   此处已经有工作人员设立了棚子,看到她来了,就将提前准备好的密封信封送到了顾之桑手中。   打开之后上面写着下半场的任务介绍。   「南省偏地有一处远近闻名的神山,名为‘婆婆山’,相传镇守在此的山神婆婆能够庇佑山中百姓,掌管四季更替五谷丰收。而在所有的山中村落群中,有一支村落最为出名,即守护山神的‘婆式村’,他们族群已经在大山中传承了数百年,留下了许许多多的传说。」   「本期任务请诸位选手进入山中,找到在族群错落的大山中真正的守护者们,去探寻他们身上隐藏的秘密。为了方便诸位选手寻村,节目组给各位一些提示:婆式村位于婆山最阴面。日落之前到达不了真正的婆式村的选手会被扣除一定积分,对排名和去留有一定影响!」   看完信封上的内容后,顾之桑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山峰,眼底略过一丝兴味。   在工作人员的一番叮嘱后,她走向了进山口……   正如信封上所写的那样,婆婆山并非闭塞不通,正相反每隔一段距离,顾之桑都能在山间看到人工开采的小路,木屋石屋影影绰绰,正是此地的一种特色。   没走几步路,她和摄像以及另一名工作人员迎面碰上了一个背着筐子的少年人,黑瘦黑瘦看着十四五岁。   看到顾之桑的时候,瘦巴巴的小孩儿猛地瞪大眼睛,他从来没在山里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瞅瞅摄像肩膀上扛着的摄影机,他神情兴奋满脸好奇,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问道:   “你们是来这儿拍节目的吗?这个是摄影机吗?”   南省本就多山多水风景优美,此处又是最偏最秘的边陲,一直都有各式各样的传说在此地流传,尤其是婆婆山这座被当地人民奉为神山的山脉。   ‘巫’和‘祝’的起源都来自这里。   作为几乎没被商业开发过的山脉,这些年有不少从各省,甚至是首都来的大科学家,在婆婆山探查地质,采集植物标本拍摄纪录片等等;   据说这座山里还有大墓。   村民们早些年还能碰到进山盗墓的,问路套话的盗墓贼,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人找到过传说中的大墓。   随着时代的发展,山里的村子陆续拉上了电和网线,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和新奇事物,这种黑漆漆的摄像机男孩儿就在电视里看到过,还从没见过实物。   “我现在上电视了吗?”他凑到镜头跟前,但却并没有直接上手去触碰。   “算是上了,现在几十万人都在看你呢,来和大家打个招呼。”摄像小哥见状把手机掏了出来让他看。   屏幕上正是顾之桑的直播间,画面上是男孩儿好奇的脸和满屏幕的弹幕,直播间内的观众刷着屏和他打招呼;   乍一看到自己,男孩儿被吓了一跳。   【这弟弟眼睛好黑好亮啊,山里娃娃真的单纯得可爱!】   【像只动物,但是又挺有礼貌,怪讨人喜欢的。】   【哇这座山的风景看着真不错,没有滤镜都这么漂亮,空气肯定很好吧!】   在摄像小哥接连不断的眼神示意下,顾之桑不得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被漂亮仙女问了名字,男孩儿有些拘谨道:“我叫妳娃,就住山东头的大梁村里,下山给姥娘掘笋的。附近山头和村里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你们想找谁去哪里,我都能给你们帮忙!”   “名字挺可爱的。”顾之桑唇角勾了一下,“既然你哪里都清楚,我们和你打听个地方……”   被漂亮仙女夸了,妳娃摸了摸后脑勺,“你只管问!”   “婆式村在哪个方向?”   听到那三个字,妳娃原本还带着腼腆笑意的脸上神情陡然一变,他瞪着顾之桑一行三人向后退着,退了几步后拔腿就往山上跑,跑得又快又轻巧如履平地。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摄像镜头里就只剩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背影了。   “这……?”   摄像小哥和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直播间内的观众也一头雾水,不明白妳娃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顾之桑微微眯了下凤眼,“没关系,我们先往上走吧。”   婆婆山最阴面,这句话有许多种理解意思,山体背阴或是处于太阳照射不到的底谷都可以称之为阴面,但若是从风水穴位上来辨析阴阳,就需要去一个相对高点‘观气’。   往上走了一小段距离,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的忽然从斜上方的山坡滚落,从顾之桑的前面擦了过去。   她抬头看向石头下落方向,正看到那干瘦的妳娃远远站在一棵树后,露出的脸黑黝黝神情复杂。   “喂,你们不要去那个地方!”   顾之桑:“为什么?”   “那里是被山神婆婆遗弃的地方,里面人都得不到神的庇护,你们去了也会倒大霉的!” 第19章   “谢谢你的提醒,但是婆式村我们是必须要去的。”顾之桑摆摆手,谢过妳娃的好意后继续向着山顶行进。   那瘦巴巴的山间少年看他们不听劝,虽然有些着急,但想到山里老一辈们的传说,到底没有跟上去。   出了这个小插曲,婆式村这个听起来就有些古怪的地方,在直播间观众们的心里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纱。   上一期节目里,负责跟拍顾之桑的摄像师就对她的速度和体力有了一定了解,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在这样难走的山路上,这看似弱柳扶风的女明星依然脚底生风,如履平地。   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爬到了婆婆山主峰的观景台。   另外两人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气喘吁吁时,呼吸几乎没有波动的顾之桑走到观景台边缘,她发现此处视野出奇得好,仿佛就是为了方便人来‘观气’而建的。   其他两侧绵延的侧峰一览无余,整座山体看起来就像……   就像一条翻腾的巨龙!   起伏的山体是‘龙脊’,笼罩着云雾的视野尽头影影绰绰能看到一点湖泊,‘龙尾’就没入其中;   此时正值午后时分,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婆婆山的向阳一面,竟有种山气蒸腾,龙噙首尾之象。   顾之桑一眼就看出这座山有龙脉;   并且还是运势特别旺的活脉!   她观这条龙脉的气和运最少也形成了千年之久,而夏国再往前上几百年还是封建社会,是有王侯将相的。   一般这种气势绝佳,内附龙脉的风水宝地,都有专门负责为皇帝探陵寻址的风水师记录下来,作为皇室坟墓的选址。   婆婆山的龙脉以风水师的眼光来看,就是百里挑一的好地势,不可能没被占用。   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有一座大墓。   顾之桑表情认真许多,从身后背包里取出一块金铜色的古旧罗盘,这是邢澜在香火店买来送她的,是个百来年的老物件,可比她随手削的木头好用多了。   这时缓缓过气来的摄像小哥有些不好意思,扛着机器凑过来拍摄:   【主播体力好好啊,看着一点儿汗都没出。】   【这是罗盘吗?我还是第一次看清楚实物长什么样子,上面那些图案和字都是什么意思啊?】   【不去找村子爬山干嘛,从别的选手那里看到他们找错好几个地方了,那村子好像位置很偏挺难找的,主播真是一点都不着急啊……】   就在这时顾之桑开口道:   “下半场的任务需要先找到婆式村,其实节目组给我们的提示已经非常明确了,寻找婆婆山中最阴之处,而婆婆山是由一整条龙脉穿插而过,南为首北为尾,迎日腾空环砂抱水。只需寻到龙脉的入风口,即可找到婆婆山的最阴之处。”   何为入风口,在风水术数一脉中认为,山有龙脉者聚势养气,而龙有‘龙头’,较为活跃的龙脉时而吞云吐雾,时而吸入喷撒风潮;   也有玄师称之为‘龙吞风’,‘龙嚼口’。   那个位置是整座山气势最不稳定,时常变换的地方,会根据当天的天气阴晴和风向改变‘山气’。   经常爬山的爱好者都有这种经历:   进山的时候山中阴冷,没过多久气温就升高了,又或是好好地爬着山,忽然下起细雨,起了薄雾……这就是入风口处的‘气’发生了变化。   只要找到入风口,就能找到整座山在风水术数中最阴的地方。   顾之桑打开盘表,固定好罗盘上十字鱼线后用手掌拖着罗盘,指尖带着带着一丝‘气’轻轻弹了下盘身,顿时表盘中铜色的磁针开始滴溜溜地旋转。   等它缓缓停下时,和盘身天池红线重叠在一起,指向了某个方位。   观众们啥也没看懂,就听顾之桑道:“找到了。”   收起罗盘后,顾之桑抬脚就朝着山中某个方位走去,身后的摄像小哥扛起相机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越往深处走四周的环境越偏,脚下早已没了石板路都是泥土,走了许久也没见到个人影。   一时间直播间的观众们有质疑顾之桑找错方位的,也有担心他们进山太深容易迷路的。   又过了十来分钟,一幢幢土石屋透过山间的林荫,终于出现在了顾之桑等人的视线里。   【卧槽神了啊,这山里的路到处长得都一样,给我地图我都找不到地方,竟然真让顾之桑找到婆式村路!!】   【还不确定找得对不对顾吹就开始了?】   【前面那是谁?!!是不是和选手碰上了?!】   【啊啊啊是小慈,我男女选手里最喜欢的两个竟然这么巧碰头了,这可是在大山里!】   【……】   弹幕陡然激增,而顾之桑也看到了另一条羊肠小道中的人影,也是三人行带一个中型摄像机,为首的少年人穿着灰色衬衫,拨开灌草后也看到了他们这边。   对上顾之桑的目光,他惊得一颤。   2号选手,白慈。   顾之桑扬手挥了挥,笑眯眯的视线下移,挪至白慈的脚边,“2号,好巧。”   只见那少年出马仙的脚边围着几只刺猬,最大的一只足足有大半个足球那么肥,猛地看过去还有点吓人;   身边跟着的几只小的蠢蠢笨笨。   其中一只小刺猬背后尖刺戳着几粒红彤彤的野果子,耸着鼻尖自己往前爬了两米,意识到身边伙伴都没跟上来时它抬起脑袋,看到顾之桑的瞬间吓得四脚一扬,仰翻倒地缩成颗球。   白慈声音很小,“你,你好……”   顾之桑:……   她有那么可怕吗?   视线略过少年脚边那只硕大的,双眼漆黑带着点人性化的戒备紧张的大刺猬,她什么都没有说,率先走向了村门。   【妈呀这出马仙肯定灵,那只大刺猬一看就不简单,都跟在他身边呢!】   【小慈和‘白大仙儿’们都太可爱了,顾之桑也是真的牛啊,她是第一个到的吧?】   【白慈进山后就有刺猬仙带路,没停过脚,这都能和7号撞上,说明7号真的又快又准。】   《灵事》第三季中为数不多没有争议,被所有人认可能通灵的选手中,其中就有白慈。   他从第一期开始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请仙’能力,每一期身边都有刺猬的身影,虽然他直言自己不会算命,但热度一直很高;   尤其是现在这一场集体赛。   从白慈进山开始,那只硕大无比的刺猬便带着一群小刺猬冒了出来,一路上都在他前面引路,这幅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画面让他直播间的热度暴涨,在和顾之桑碰面后更是一跃成为第二名。   他直播间里有学动物学的观众直言:普通刺猬绝对不可能长这么大,而且刺猬本就不是亲人的生物,它们胆子很小,有一点动静都会被吓跑,这绝对是玄学!!   顾之桑并不知道两边直播间内的热议,若是她知道也只会不以为意地笑笑。   因为她知道白慈身边的那只大刺猬充其量是只修了道行的精怪,哪里算得上什么‘仙家’;   那白慈并不是什么出马仙,真正的‘白仙儿’也另有其人。   她站在村头,看到那里插着贴有《灵事》节目组标志的旗帜,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婆式村真的就在龙脉的入风口附近。   顾之桑手中还托着罗盘,盘面上的磁针不知为何,越是靠近婆式村破旧的村门晃动的幅度越大,像有一股气场正在干扰它周围的磁场。   按理说‘龙口’吞运吐浊,是最容易出风水宝穴的地方,偏偏此处气场也是流通的,显化出来的却是贫穴。   不等她细究,工作人员上前道:“7号顾之桑选手,你是第一名来到村口的选手,按照赛事规定给你计1分。请您先到等候区休息片刻,待其他选手都到了再进入村中。”   顾之桑进入节目组搭建的棚子时,能看到村口附近和里面有村民在观察他们。   明明是现代社会了,可这群山里的村民还像生活在几十上百年前,穿着剪裁宽松的短褂长裤,男人支着扁担女人包着头巾,看起来灰扑扑的。   沉默,死气沉沉,这是她脑海中蹦出的对这个村庄的第一印象。   导演李成河背着手走近,语气略显狗腿:“不愧是顾大师啊,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第一!”   自从跟着高峙破了阵,见了鬼,他就变成了一个隐藏顾吹;   有时候在网上看到黑顾之桑的言论,他会一边切小号奋战,一边心中暗道这些人根本不知道顾大师的厉害!   他压低声音道:“顾大师,你不觉得这村里的人有点奇怪么,眼神怪吓人的。”   顾之桑:?   “地点不是你们节目组选的么?”   李成河讪讪一笑,这婆式村确实是他在网上选址,筛选素材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一些当地人说在婆婆山中有着这样一个自称是守山人的族群,常年居山不出,十分神秘。   当初节目组为了在山里找这个村落,整整找了两天。   好不容易找到了,软磨硬泡让村里最有威望的‘婆婆’同意他们之后进村拍摄,李成河只余满心兴奋,哪里料到他们真的来了后,村民们会用这种眼神看他们。   没过多久荀以顷第三个到达村口,看到已经等在此处的顾之桑和白慈,他眉头便皱了,看样子不太高兴。   9号禾芈涂第四,10号奚海红和6号黛西几乎是同一时间,踩着日落前抵达村口,而剩下的三名选手都没完成第一轮挑战,被扣了分。   【3号老僧爷爷看着很强很厉害,结果好几次都垫底了……】   【我笑死了5号富二代是来搞笑的吧,跑到人家别的村子去找带路的向导,说只要能带他来婆式村给多少钱都行,直接被节目组逮了。】   【8号更搞笑,说什么自己能通灵,能让山里的鬼神引路,结果直接给他引到山的另一头去了!】   主持人大刘说道:“现在是下午六点钟,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九名选手都来到了婆式村的村口,准备入村观察。”   “究竟他们能不能看出这个村子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大家拭目以待吧。”   说完,村口站着的两个中年男人便打开了村门,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进去。   村子里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备,几乎都是泥瓦平房,一户接着一户,节目组的人进去时这些村民就远远地站在房门口,或是从窗户里往外看;   那样的视线绝对算不上友善,看得众人心里毛毛的。   顾之桑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罗盘,上面的指针已经彻底乱了,在盘表上不停打着圈。   她发现这个处于‘龙口’吉地的村落土壤发灰,屋两旁的杂草都稀稀落落,每个村民的脸上和眼睛都雾蒙蒙的,没什么生气,着实诡异。   人群中有个正在吮手指的女孩子,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小脸脏兮兮的;   她是村民中为数不多眼睛还有些神采的,站在妈妈旁边,目光怯怯地带着好奇,看着节目组工作人员扛着的一台台摄像机。   “姆妈,那个黑箱箱……”   她指了指摄像机,似乎想凑近去看看,然而她身边的母亲却骤然变了脸色,一把将小女孩儿扯到了身后,反手就往孩子身上狠狠打了几巴掌。   “谁让你看那个东西的?谁许你往那边靠的?!”   小女孩儿被打得哭了起来,让节目组的人面面相觑,李成河说:“这……谁身上带了零食糖果,拿给乡亲们分一分……”   话没说完,里屋听到动静的汉子走出门,看到哭成一团的女儿和满脸惊怒的妻子,又看看茫然的节目组,意识到了什么。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名为‘仇恨’的戾色,死死盯着眼前这群外乡人,以及那一台台摄像机,忽然抄起榔头就扑了过来。   “你们这群外乡人,又来祸害我们!”   男人操着一口乡话,但大抵能听出他十分抵触痛恨外乡人,‘咔嚓’一声响,其中一台摄像机的镜头直接被他一榔头凿碎了。   李成河和其他人忙上前制止,他急得两眼瞪大,“你这是干啥啊老乡!”   要知道这一台相机就十几万,砸坏了他心都在滴血。   他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因为什么婆婆山的传说,来这偏僻山村里受苦。   其他冷眼看着的村民见节目组的人上手,也面露不善围了过去,眼瞧着一行人还没进村就要起矛盾,一道喑哑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够了,闹什么!”   村民看到来人纷纷低下头,那打砸的汉子也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婆婆”。   顾之桑微微眯了凤眼,目光在穿着族群服饰,带着金银饰的老妪身上打量一番。   这老太太个头矮小又佝偻着背,拄着一根木拐。   她脸上的皮肤像干枯的老树皮,一头纯银的白发足以彰显出年龄很大。   让顾之桑在意的是,这个老妪的脸上看不出命理和生命线,应该是用某种特殊的玄学手段隐去了。   这是个‘巫师’。   那汉子还情绪激动,指着节目组一行人嚷嚷着乡话,却被老妪一砸拐厉声呵住,“你还要逞凶,难道想误了吉时吗?!”   她扭头冷冷看了眼众人,切换成普通话:“你们不是想拍节目吗,进来吧。”   李成河很想质问损坏的镜头的赔偿问题,但看看周围的村民,又一脸苦兮兮地咽回了肚里。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因为这一幕炸了锅:   【太吓人了吧,无缘无故就冲上来打砸,万一伤到人怎么办?节目组怎么挑的地点啊!】   【这个村里的人给我感觉很不好,果然穷山恶水出刁民!】   【楼上别随意攻击好吧,我老家也是南省那边山里的,不是所有山民都这样。而且我试着听了一下能听懂一点,他们认为节目组这些外乡人进入村落,会给村里带来厄运和灾难,摄像机在他们眼里好像就是不吉利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那么激动。】   【……】   虽然老妪让节目组的人随便逛,但经历刚刚那一幕,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选手都心有余悸。   主持人大刘强笑着走流程:“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但我们已经和这里的村长婆婆沟通好了。”   此时接近晚上七点,天际只剩下一点暖色的霞光,树荫笼罩下的古老山村寂静昏暗,不知何时村民们燃起了一根根火把。   村长婆婆瘪着嘴冷冷道:“今天是我们村里举行祈福的重要仪式,这是我们婆式村的传统。你们可以在旁边看着,但是绝对不能出声扰乱祈福,也不要问东问。”   李成河连连应声,又和其他工作人员和选手说了。   七点一到,村中所有的人几乎都从家中走了出来,手举着火把来到了正中央的空地。   只见那村长婆婆身披着暗红色的布帛,头上重新带了一顶厚重的银器,手里拿着一只碗,里面不知是些什么动物的血。   她在身旁人的搀扶下趴在地上,颤颤巍巍沾着血在地上画符,一个个古怪奇特的符号在火光下格外神秘;   画好之后她又不停顺着自己的胸口,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   那想要花钱买通外面村民带路的选手是个富二代,他没有任何通灵和玄学手段,上节目就是觉得好玩,觉得这节目是剧本,从不遮掩自己买答案。   但自从进了这个村子后,他脸色就没恢复过正常,此时小声嘀咕着:   “这里太诡异了,我觉得这些村民都很危险,咱们能不能离开啊?!”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是又害怕又好奇。   忽然那老妪高声尖啸,唱起了众人听不懂的祭祀歌谣,紧接着在火光中,有村民抱来了四个襁褓,婴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   他们依次放在了中间空地上,让老妪一边摇晃着粗糙干枯的手掌,一边在他们身上洒下祝福之力。   顾之桑远远地能看到火光中映衬下的几张小脸,那些孩子应该都是出生不久,有脸蛋肥嘟嘟已经睁开眼睛的,也有一个特别小,一看就是新生没几天的婴儿。   她和其他提心吊胆的人不同,能够听懂那老妪唱的祭祀歌谣,这是一种古时候祈神降福的祭祀歌,并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这个老巫师正在祈求山神守护她的村人。   在像妳娃那样的外村人看来,这里是被山神遗弃的地方,但很显然他们本村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虔诚地信奉着山神,认为山神会给予他们庇佑和福泽。   只不过那词略显奇怪,不祝这些孩子学业有成,长命百岁,只是祝他们健康长大,成为大山忠诚的子民。   她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结合这些村民古怪的面相,紧绷的态度,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念头。   压下心头的猜测,顾之桑神情有些凝重。   祭祀祝术并没有持续很久,十几分钟后就结束了,那四个被抱出来的孩子已经咂巴着嘴巴睡着了,又被千恩万谢的双亲抱了回去。   在村里最大的会堂,屋里烧着火把点着油灯,只有头顶一盏昏黄的灯亮着。   除了选手和工作人员外,会堂的主位还坐着一个村长婆婆,她周围站着几个村中男女,正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屋里节目组的人。   老巫师只除去了头顶的银器,身上还穿着祭祀的服装,不耐道:“你们什么能时候拍完。”   主持人大刘笑得勉强,只觉得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时候: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经过一晚上的观察,九位选手已经有了自己的发现,现在就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刻。到底这个神秘的村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我们邀请到了村里的婆婆来检验每位选手的答案是否正确。”   紧接着,一块大大的黑板被推了上来,每位选手的答案逐一揭晓。   虽然气氛严峻诡异,但抓马环节必不可少,这次导演组不统一揭晓答案,而是一个一个揭开。   基于上一期荀以顷和顾之桑之间的冲突,导演组还很搞事情地把两人的答案分到第一个和最后一个。   荀以顷的题板最先揭开,上面写着:   '龙生险口,气运绝势,是为大凶之地。久居者伤脾胃,劳心神,精神不振常伴抑郁。’   他说道:“此处乃是婆山龙脉的入风口,但是却并非吉穴,而是在长年累月的山体变化中形成了凶地。你们看这里的地质和水土都处于下成,就是被这凶地影响到了!我观察村里的村民们发现,他们的面色多有发灰发白,面弱体虚,应该也是凶气入体导致了身体上受损,长此以往会对他们的寿命造成极大损害。”   “我断言,这里的村民几乎都活不过60岁,就会因为身体上的大小病症去世!”   观众:?!!   【在这些村民的面前说这样的话真的好吗??有点害怕!】   但那婆婆和其他几个村民只是面色难看,却并没有否定荀以顷的话。   村长婆婆皱着眉头语气冷淡,“我们这儿的人阳寿确实不丰,大多数孩子从根子里就带了病气,四十岁就病死了,能活到五六十岁的都是长寿。”   似乎是为了应证她所说的话,她身畔站着的女人猛地咳嗽两声,嘴唇内竟沁出一点血色。   这时众人和观众才猛然想起一路所见,他们看到的那些村民的确都是青年中年,少有一些小孩子,但除了这个村长婆婆还真没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也就是他们每个人都死气沉沉的,让众人根本没注意这个问题。   村长婆婆又道:“但是你有一点说错了,我们这里可不是什么凶地!你们不是说来拍节目的都是玄师吗,我们村从来不欢迎外来人,能让你们进来就是请你们给找个除病根的法子。”   荀以顷当即扬声道:“就是地势问题,老人家你也是玄门中人,不会感觉不到此地萦绕的阴湿之气吧!”   “为了你族人的身体和寿元着想,我建议你们尽快迁离此地,这个地方不能住人了。”   “放肆!你这个小子竟然想害我族离开祖地?”老妪狠狠一捣拐杖,语气狠厉,“我谅你是个年轻人不懂事,不同你计较。”   见荀以顷还要轴,主持人大刘忙开口打断道:   “咱们还有其他选手,他们应该也有别的发现!”   白慈轻声说道:“刺猬仙告诉我,这个村里经常办白事,它见到过这屋里就有两个人家中刚刚办了白事,分别是左边一位和左边三位。而且有时候村里还会有一些没有尸骨,只有衣冠冢的丧事,这些人家我也能指出来,但我只能说出刺猬仙看到的事情,再多没看到的就不知道了。”   老妪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少年,视线在他掌心捧着的刺猬身上停留了一阵,说道:   “这个小伙子是真有‘仙’缘的,他说得不错,娟子你们自己来说吧。”   她身边两个被白慈点到的村民脸上露出了惊讶和痛苦,年轻的女人确认了白慈的说辞:“我妈妈上周去世了,家里刚刚办过白事。”   另一青年男人哑声道:“我妻子前天难产……血崩去了,刚刚下葬不久,村里有些人家也确实会因为一些原因立衣冠冢。”   【准,真的太准了,这些应该都是生活在村子里和附近山头的‘白仙儿’亲眼看到的吧?】   【这个出马弟子好灵啊,就像这婆婆说的,在我们东边能做到这样灵的出马都不多,他是真有动物仙缘!】   6号黛西是挪威黑女巫,很遗憾的是东西方的‘巫’完全是两种概念,她的黑巫术在这种风水合气之数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摇头道:“我只能感觉到这里有一股非常强大的阴邪力量,简直就像是地狱中的冥神,长期生活在这里肯定会受到影响,这一点我是支持1号的。但究竟是为什么,我无法理解这种东方玄术。”   一直拧眉的荀以顷面露惊讶,看了眼黛西。   他没想到自己之前轻视过对方,并且对方更喜欢顾之桑,却还会支持自己的观点。   大刘说道:“好的,9号选手有什么看法呢?”   【小禾老婆!!!】   【终于给我们禾神镜头了,节目组捧某些营销人设太过了,我真的会无语!】   9号选手禾芈涂是一位长相阴柔,男生女相的青年玄师,来参加《灵事》之前就在网络上有一百多万粉丝,是知名的网红玄师。   他本人是泰籍华裔,是一名泰国降头师,巫蛊师。   神秘的身份和出众的外貌,再加上据说他还给不少达官显贵办过事,在没有官宣顾之桑的第一期,他的热度是所有选手中最高的,只不过在顾之桑来了后就退居第二。   像今天白慈忽然爆发,他就只有第三了,对此从其他平台追来的粉丝非常不满。   禾芈涂看了眼镜头,噙着淡淡笑容道:“既然前面的选手都说了,我就说点和大家不一样的发现吧,这位姥娘应该是位‘大巫’吧。”   村长婆婆眼皮一掀,没有说话。   “您的巫术非常高深,如果我没猜错,站在您正后方的小姑娘应该是您的徒弟,虽然很浅薄但她身上也有‘大巫’的力量。但您的徒弟身体不太好,应该得了某种病症,所以您在她身体里种下了蛊虫,以此来的吊着她的命。”   青年温声细语的,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渗人。   那村长婆婆眼神陡然凌厉起来,眯着眼看着禾芈涂,而她身后的年轻女孩儿抿着唇手足无措。   半晌婆婆才冷哼道:“小子眼力不错,但我不喜欢你身上的气味。你说得没错,这丫头是我的徒弟,但也是生来身子骨就不好,我便用自己的本命蛊给她续命。”   “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是没有一个人能解决我族的境况?”   其他选手都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10号奚海红是走无常,但让她欲哭无泪的是,她发现这村子简直诡异得离谱,她根本召唤不出鬼门!   无法连通地府,她自然也就没法用无常术将村子里死去的村民亡魂召唤出来问话,一身本领全无施展之处。   至于3号老僧,5号富二代和8号也说不出什么。   只剩下最后一个顾之桑了。   一时间无论是直播间内的观众,还是在场其他的选手,工作人员都把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荀以顷死死盯着气定神闲的年轻女子。   他这次气观风水,看出来了此地的问题和村里人的寿元异常,他就不信这顾之桑还能说出什么其他的东西来!   大刘笑呵呵道:“看来大家都很期待桑桑的答案啊,那么请7号选手顾之桑说出你的发现。”   前面的人在发言的时候,顾之桑并不是在发愣,她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主位的‘大巫’和她身后那些村民,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着今日所见的龙脉。   听到主持人叫到自己的名字,顾之桑睁开双眼,冷肃道:“这里的风水没有问题。”   “你?!”荀以顷又惊又怒,同时心中还有狂喜。   这个女人终于露出马脚来了,竟然能为了反驳自己说出这种可笑至极的话来!   然而顾之桑掷地有声,一字一顿道:“我可以保证,此地乃是集山间钟灵毓秀之气的绝佳宝穴,是龙脉之口。并且这些婆式村的村民也不能离开此地。”   此话说出时,一直神情淡淡的村长婆婆变了脸色,猛地掀起眼皮看向顾之桑所在的方向。   “哦?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有自己的态度,那你倒和老婆子我讲讲,这里为什么是宝穴,我们这些村人又为什么不能走。”   顾之桑看了她一眼,说道:   “命理中有风水术数,用来寻找合适亡者埋骨的阴宅和有益生者的阳宅,其中王侯将相等大功名者可配墓陵,往往修建于山河相抱的吉地。自古以来探寻大吉之地无非有四步:即‘勘山’,‘观气’,‘寻龙’,‘定穴’。”   这也是玄学中所谓的寻龙定穴之术。   荀以顷冷笑一声说道:“你所说的定穴术数同我们现在正在讨论的问题,根本不是同一个!更何况此处的山气阴湿,虽然是入风口却并非吉地。”   顾之桑‘啧’了一声,有些无奈,“我话还没说完。”   她真的不想和这个1号选手结怨,偏生每次遇到复杂多变的问题,这玄师自己看不出来还振振有词。   “《撼龙经》有言: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①”顾之桑道:“这句定穴之理的意思是,王侯将相所寻找的绝佳宝穴要有龙脉,要有蜿蜒曲折的龙脊形成护山大关,最远处要有湖泊相抱形成入水口,围绕在吉穴的四周缩住气运。这座婆婆山的山峰,山脊,山尾镜湖完全契合,此处就是绝佳的宝穴,这是毋庸置疑的!”   “有问题的并不是风水,而是人运。”   顾之桑为了防止被荀以顷打断语速很快,她看着那村长婆婆道:   “这位婆婆,我没看错的话你们村里的人并不是没人出山,而是出去的人全都出了事,死在了外面,并且都是短时间内意外横死,有的连尸骨都收捡不全。所以村中那些有亲人出山的人家才会置办衣冠冢,不是他们不想办丧,而是办不了。”   在村长婆婆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下,顾之桑神色如常说出了这些话:   “所以你们并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出去,离开了这座大山,你们族人的寿命会更加短暂,连在山里都不如!” 第20章   【惊天反转?!!婆式村里的人一出大山就会遭殃,7号说的是真的吗?!】   【这也太魔幻了吧,莫非他们一村子的人都被诅咒了?】   【好吧收回之前的话,这些村民也是可怜人,如果知道自己一出生就活不长久,任谁的心情也不会好吧!】   【……】   顾之桑话音落下,直播间内外的人都满怀震惊和质疑,会堂里几个负责拍摄和监工的工作人员也面面相觑;   他们就是节目开拍前进山找寻婆式村,征求村长婆婆同意拍摄的一批人,对这个村子的传闻略有耳闻。   婆式村在大山周边的山民口中,是一个被不详笼罩的村子;   它和里面的人都被山神厌弃了,神明不再保佑他们,只要进了这个村子就会遭遇祸事!   早些年的时候还有外村人和婆式村娶嫁通婚,结果娶回家的婆式村媳妇不是还没回门就死了,就是忽然生了病,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血崩一尸两命,闹得喜事变丧事。   那些嫁入婆式村的外姓女在家里当闺女的时候,一个个健健康康能跑能跳,嫁入婆式村当媳妇后,也是要么染病,要么三四十岁就去了。   久而久之周围的村子都说这婆式村定然是祖宗造孽,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山神惩罚了,他们不再同婆式村的人嫁娶,近些年更是连来往都没有了。   但饶是在附近生活了几十年的村人,也不知道这个村子里外出的人都遭了横祸,他们节目组的人更是连点风声都没听说过,顾之桑竟然连这都能看出来吗?!   一直绷着脸的婆式村村民,此时也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顾之桑,半晌最右边的中年女人忍不住开了口,操着一口乡音极重的蹩脚普通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之桑:“‘相’术告诉我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他的一生,无论是亲缘福祸还是富贵生死,都显化在你们的脸上。”   节目组征求了村长婆婆和其他村民的同意后,让她说出她看到祸事。   于是顾之桑道:“穿蓝衣服的大娘,你的命理中一共有三条子女线,都是男性,但你命门处已经显化出了三条细细的纹路,伴随苦闷郁结,说明这三个孩子都已经去了。”   “前两个孩子年龄差很近,应该是前后年出生的,他们关系不错,却在八九岁的时候双双溺亡。两年后你第三个孩子出生了,一直还算健康地长到大,然而去年秋天他决意离开了村子和大山,两个月后意外去世。”   “我的三个娃啊,为什么就我这么命苦?!”她刚刚说完,那蓝衣大娘就哭嚎出了声:“都怪我没阻止老三往山外头跑,是我害了他啊!”   她今年已经四十九了,在婆式村里算是‘长寿’的,然而生了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早夭,去龙湖戏水的时候溺死了;   老三的到来让她稍有宽慰,逐渐忘记了前面两个孩子死去带来的痛苦。   谁知道半年前他看了些什么外面来的书,被从外面来考察的人一通忽悠,和村里的一群年轻人非要闹着出山,说与其在山里等死不如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蓝衣大娘劝服不了三儿子,心里也带着些许侥幸心理:万一儿子出去之后就能摆脱早死的命运呢?   于是她仅剩的儿子就走出了大山,在工地找了份工作,每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里都带着快活:   '姆妈,山外头的世界比电视里头的还精彩,等我攒了钱就给你买个智能手机,给你拍外头的照片。挣大钱了就在外面买楼房,带你搬出山窝窝!’   这么孝顺的三娃,却在走出大山的第三个月横死在工地,被脱了套索掉下来的钢板直接砸在身上,连尸骨都收捡不全。   外头的警察联系到她的时候,她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差点就随三个孩子去了。   如今一直藏在心底的伤心事被顾之桑点出,蓝衣大娘情绪崩溃。   哭声渐小后,顾之桑继续说道:“再说婆婆你这个徒弟,从面相上来看她是并蒂莲双生一体的命格,也就是说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只是她们之间的联系已经断了,说明那个女孩子现在也已去世了。”   大巫的徒弟一把捂住嘴,眼睛里有泪光,哽咽道:   “没错,我姐姐也在出山的人里,她晚上的时候在城市里一个交叉路口被车撞了,那个司机跑了到现在都没抓到,我想出去查清楚这件事情,但是……”   无论是父母还是师父,一听说她也要出山都严肃反对,还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姐姐被运回山里的时候就只剩下装在桶里的骨灰。   她爹在门口抽了一宿的旱烟,“这就是咱们的命,谁走出山里都得遭殃,你姐姐偏偏不听。”   而除了会堂里的两户,顾之桑还说出来她在看祭祀时看到的其他几户人家,都是面相上有儿女缘,但都已经断掉了;   这些也都被在场的村民证实,都是家中有离山者却死在外面的年轻人的家庭。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荀以顷也是瞪着眼一副不愿意相信,却无法反驳的样子。   【绝了顾之桑,谁再说她不会玄学真就是小聋瞎了!!】   【太惨了太惨了,这个蓝衣服的大婶儿三个孩子都死了,她得多绝望啊!】   【简直细思恐极啊兄弟们,你们看看这一个屋子里站着的村民,没有一个是家里最近没死过人的!上山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为啥这村子后头的山上坟包包看着都那么新,感情都是才葬下去不久的!!】   【所以说这次又是顾之桑说得最准吧?桑姐牛B赢麻了!!】   弹幕哗然间,视线一直紧盯着顾之桑的村长婆婆冷笑一声,道:   “这么多年了,来我们村儿里装模作样看风水,查地质的人一波又一波,竟然都还不如一个小丫头眼力高!”   闻言荀以顷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是一梗,这老太婆,是在内涵他吧?!   “外面那些庸人说我们村子被诅咒了,被山神娘娘厌弃了,简直是目光浅薄得可笑!”村长婆婆哼道:“我们祖辈被冠以山神娘娘的姓,世世代代都是大山的守护者,怎能和那些凡俗血脉相提并论!”   “守护婆山就是我们婆式村的使命,我们本来好好地生活在自己的地方,你们这些外向人非要来打扰我们,蛊惑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村长婆婆冷声说道:“他们那些不懂事的娃娃背弃山神娘娘,得到的后果就是大山给予我们的惩罚!”   节目组和镜头后的观众们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村中人一看到他们,还有摄像师扛着的机器,就面露痛恨要喊打喊砸。   在他们眼里,是外乡人把知识和外面世界的精彩传入了大山,他们口中的学校教育,带来的书籍和电视机,把山里的年轻人的心都弄得浮躁了。   年轻的孩子不再愿意一辈子守着大山,他们非要走出去看外面的世界,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惹怒了山神娘娘降罪于他们。   村长婆婆:“所以我们不欢迎你们这些外乡人,你们也别再在村里的娃娃面前搬弄口舌鼓动他们,若是让我知道了,定然不会轻饶你们!”   这时还在抽噎的蓝衣妇人也面露恨意,看着节目组众人道:“你们快点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村子的安宁了,也别再带坏我们的孩子了!”   【天呐这些村民真的好愚昧,在现在这个知识改变命运的时代,竟然还有人有这种思想??】   【楼上少见多怪了,越是落后的山里越觉得读书没用!他们觉得靠着山里水里的物资就能生活,读书就是浪费时间,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少。】   【就算一辈子不出去,村里的人只能活到五十岁也很不正常吧??!】   【……】   顾之桑忽然抬眼:“婆婆这是不打算解决了?”   村长婆婆一顿,眯起浑浊的眼睛:“那你你说说,你有什么方法能解决。”   “之所以村落位于风水宝地,却显化了贫穴,难道婆婆真的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吗?”顾之桑冷声道:   “一穴双用遮掩天机,活人给死人镇基,这本就是风水中的大忌!村里的这些人都是你的乡亲,后辈甚至是亲缘,难道婆婆你宁愿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走上‘宿命’所归的老路,也不愿意彻底破解掉禁锢你们族群的枷锁吗?”   她这话说得三分明白,在场的村民和直播间观众根本听不懂,但从村长婆婆骤然变换的神色,以及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能隐约明白她的意思:   村长婆婆似乎是知道婆式村的‘诅咒’该如何破解的?   看到几个村人的目光看了过来,老妪面色阴沉,瞪了顾之桑许久,才缓缓说道:   “老婆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完她撑着拐杖,在徒弟的搀扶下站起身,“我乏了也不想管你们要拍什么东西,今天太阳落山了,娟子会给你们在后山收拾出几个没人住的院子,你们歇一晚明天就赶紧离开吧。”   待村长婆婆走后,会堂里就剩下几个村民和节目组的人面面相觑。   主持人大刘兢兢业业念着收尾词:   “各位观众朋友,本期下半场的集体赛到此结束,根据导演组和网上实时投票,目前排名前四的选手分别是7号顾之桑,2号白慈,1号荀以顷以及9号禾芈涂,这四位选手就是本期《灵事》的四强选手,让我们恭喜他们!”   “至于淘汰的名单根据大众投票,也已经出现了三位候选人。”   毫无疑问本期的淘汰人选,要从三名根本就没找到婆式村的选手里出,最终被投出去人是5号富二代。   大刘道:“5号选手对于这个结果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5号苦兮兮道:“没什么好说,我确实是来玩儿票的,我只能说屏幕后的大家没这个胆子就别来作死,这些玄乎的东西是真的存在的!!”   弹幕全都在嘻嘻哈哈:   【5号简直就是搞笑人,他走了我看节目的乐趣降一半。】   【他现在这幅样子简直和我去了鬼屋出来后一模一样,又菜又爱玩儿!】   【5号是节目组请的托儿吧哈哈哈,演的很好下次别演了。】   【现在选手们和导演是要下山吗?不会真要在这个村子里住吧??大家注意安全啊!】   本期节目宣布结束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关闭了摄影机,开始拆除会堂里的其他临时搭建的设施。   之前在村长婆婆身边那个叫娟子的年轻女人一脸冷漠,说道:“你们跟我走吧。”   现在已经是八九点后,夜里的山中非常黑,立刻下山既不安全也不现实,尽管众人心里总觉得在这村子里住下很别扭,但还是暂住下了。   或许是因为过于疲惫,节目组的人不知不觉便昏昏欲睡。   睡梦中的李成河感觉自己猛地拍了几下,骤然惊醒,一睁眼就看到木板床头站着一个身形纤细的人,给他吓得心脏一颤。   “顾……顾大师?”他一脸茫然。“你在我床头做什么?”   顾之桑不知为何没有去睡觉,身上的衣服穿戴整齐,神情有些奇怪,“来之前你们是怎么和那个村长交涉的?”   李成河:“就,就和她说我们想拍点探访他们村落的节目,她是同意了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没告诉他们是直播吗?”   “这倒没有……”   顾之桑有些无语,她单手成扣状,口中喃喃念着:“因威尚圣,无极至尊尊,立久十七,话儿飞升。将百千万……①”   “顾大师你这是在做什么?”李成河有些慌了。   然而下一秒顾之桑并起的指节在他胸口几处穴位快速点刺着,念咒的声音也陡然变大,“……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无量度人。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①”   他只觉得一股锥痛从胸口生起,随着腹部被戳,张口就要呼痛;   声音还没出口,胃中便觉阵阵恶心向上翻涌着,喉咙缩了两下他‘哇’地一声呕出一滩腥臭的酸水。   李成河觉得口中又苦又涩,但脑袋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却消失了,他定睛一看,月光照射在地上的呕吐物中,竟然有一截小手指那么粗的肥软虫子,正在苦水中蠕动扭曲!!   这玩意儿是从他肚子里吐出来的!   那一刻恶心,害怕,毛骨悚然等等情绪都涌上他的心头,他浑身起鸡皮疙瘩挪开视线,来不及说话跌跌撞撞扶着墙角,抱着肚子干呕起来。   半晌李成河两眼发直,扭过头时看到顾之桑用细细的树枝挑起那虫子,放进了不知道从哪儿找的玻璃缸子里;   他根本不敢看那缸子,强忍着恶心颤声道:   “顾大师,这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会在……我肚子里?!”   顾之桑目光幽冷,“这是‘蛊’。”   蛊虫在湘城一代最盛,但也并非只有那边有,这种虫子往往会根据用途不同,选用品种不同的五毒放以瓮中,让它们互相残食;   最后存活下来的那只,就成了‘蛊’。   而再将‘蛊’放入同一器皿中自相残杀,反复多次养出来的就是‘蛊王’,这种虫子往往需要用血液,阴气,活虫等物来喂食,一只小小虫蟊害死人命自古以来都是常有的事情。   “蛊?!”李成河忽然想到下午禾芈涂说的,那个村长老妪是个‘巫师’,能用蛊虫吊着她徒弟的命,自己无缘无故肚子里多了条蛊虫,是谁下的手已经很明了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干?村里的人砸坏了我的相机,我都没让他们赔偿,不愿意让我们来拍摄就别答应啊!”   李成河又委屈又崩溃,只觉得这一期节目他是吃力不讨好,还差点赔上了自己的小命!   顾之桑轻咳一声,“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我道破了那老巫想要掩藏的秘密,她怕我泄露出去。”   为了苦苦掩盖的秘密,那老妪选择杀人灭口,并且手段残忍毒辣,直接给节目组的每一个人都下了蛊!   顾之桑的体内体外都有修行而来的‘气’护体,蛊虫贴近皮肤的一瞬间,她就感应到了,起床再一看其他工作人员都昏昏欲睡,就知道他们都中招了。   只是那老巫师从没踏出过大山一步,见识短浅固步自封,她自以为节目组扛着的摄像机和之前那些进山拍纪录片的人一样,还需要剪辑再发布出去;   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直播’。   节目组的婆式村之旅,早就被上百万观众在线观看,相关的热搜现在还在网上挂着。   就算他们真的被蛊杀于深山,警方也会直接找过来。   李成河:“您发现她什么秘密了?!”   “这婆式村根本就不是什么守山者,他们是从古传至今的守陵人氏族。”顾之桑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们脚下踩着的,应该是一座皇陵大墓。”   李成河:?!!   “先报警吧。”顾之桑说着,拨通了警方连线,电话那头的接线员接了起来:   “你好这里是市公安局,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顾之桑:“我在婆山中发现了一座规模大保存完好的墓群,初步估计应该是六百多年前的帝王墓,需要官方接手处理。另外举报婆式村的村长用蛊杀害游客,企图杀人灭口,请警方尽快抓捕。”   接线员:??   他听得怀疑人生,什么墓群,蛊虫的,这人肯定是在编故事报假警,浪费警力!   然而紧接着他就听电话那头的女声道:“我并不是在开玩笑,你可以往上报,你的上司里总有够级别知道这些事的。”   接线员皱着眉,这里毕竟是南省边陲,的确有许许多多神秘的传说,其中就有关于婆山大墓的传闻。   犹豫片刻他还是将信将疑,拨通了上级的电话。   很快一通又一通的电话往上传输,而接线员也接到了紧急问话……   ——   听到不得了的惊天秘闻的李成河满肚子疑窦,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顾之桑一个接着一个地用刚刚施展在他身上的《除秽咒》,给那些因蛊虫作祟而昏迷的人除蛊,被催吐出来的虫子都收集在玻璃瓶中,看着很是渗人。   就在这时他们住的小楼外门被敲响,来人是一脸焦急的白慈,看到顾之桑和其他正在干呕的工作人员,他松了口气:   “你也发现了,我那栋楼的人没什么大问题。”   那些蛊虫根本就没能近他和其他人的身,就直接没了,都被他的刺猬吃光了。   顾之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在少年避开视线后道:“还有一批人住在最南边吧,我现在过去。”   白慈:“我也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南边的独楼,发现这里静悄悄的,顾之桑一脚踹开大门往里走,看到披着棉帛站在床边的青年时微微眯起凤眼。   禾芈涂揉着眼睛,状似被声响惊醒的样子,带着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顾之桑:……   “他们被下蛊了,你不知道吗?。”   禾芈涂面露震惊,“怎么会这样?我都没有发现,可能是那些蛊虫感受到了我身上的气息,自动避开我了吧。”   这个解释实在牵强,作为一个学巫玩儿蛊的他没发现屋里进了蛊虫,顾之桑是万万不相信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感受到了,却没有出手阻止更没有帮忙。   只见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被蛊虫放倒的人。   像荀以顷这种正派人士,对这些阴损招数根本没有防备,竟然也中招了。   她只打通了荀以顷的一个穴道,对方就自己把蛊虫逼出来了,原是他在蛊虫入体的瞬间就发现了,一直在封锁穴窍以免被入侵更深。   意识到自己被顾之桑救了之后,荀以顷神情僵硬:“谢谢……”   那边白慈也逼出两个人身体中的蛊虫,直接被他脚边巨大的刺猬一仰头吞了;   到了最后一人时,因为时间拖延得太久他情况不是很好。   蛊虫这种东西一开始只有头发丝那么大,一旦进入人的体内,就开始吞噬人的生机和血肉,不断膨胀变大;   那大巫所用的蛊,就是异常凶狠贪吃的种类,两三个时辰就能把一个大活人吃空。   清醒过来的其他选手也知道情况严重,黛西面色发白,“现在怎么办?”   顾之桑眉头皱紧,“虫子现在在他的心脉,不好强行催出,会损害他的心肺器官。”   荀以顷猛地站起身,“我去把那个老巫婆捉来!”   就在这时,一直慈眉善目不争不抢的老僧人双手合十,说道:“且让贫僧试一试吧。”   他走上前来撸起袖子,顾之桑这才看到他的手臂皮肤是坑坑洼洼的,那老僧划破了自己的手臂放在那昏迷之人的胸口,顿时淙淙血液顺着他手指流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腥甜。   “这是?”其他人从没见过这种手段,但顾之桑却有些惊讶。   相传如来佛割肉喂鹰,以身饲虎,将慈悲道修行到了极致,最终立地成佛。   此僧所修的禅道就是慈悲道,属于苦行僧人的一种,需要修心锻体,是种非常艰难且苛刻的佛门功法;   就连她也只是在上辈子时见过一次,没想到《灵事》节目组中竟然有这样的佛修。   老僧的血滴到那人的胸口后,不多时那处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鼓包,一只拇指粗的大虫从中爬了出来,贪婪地吸食着僧人的血滴。   顾之桑眼疾手快直接将其挑起,封在玻璃瓶中,自此所有人体内的蛊虫都被除掉了。   她反手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箓,夹在双指之间,一扬手符箓便在她指尖燃烧起来,塞入瓶中后把里面的蛊虫烧得‘噼里啪啦’挣扎不断。   婆式村最靠近祠堂的主屋中,传出一道尖利而痛苦的嘶喊,听到动静的村人套上衣服冲了进去,就看到床上的村长婆婆半边身体栽倒在床下,吐了一大口心头血。   “婆婆你没事吧?!”   村长婆婆神情怨毒,她没想到自己的蛊竟然这么快就被全部捉了出来,还被直接绞杀,“是他们……别让他们跑掉了!”   他们氏族的使命,保护了一辈子的祖地,绝不能被人给毁了!   村民咬牙切齿道:“是那群外乡人伤了您?我就知道不该让他们进来,我现在就召集村民捉了他们!”   很快,村子每家每户都亮起了灯,一听说外乡人伤了村长婆婆,村里上百户的家庭都冲了出来,拿着榔头斧子往这边的小楼涌来。   节目组这边,加上工作人员他们一行人也不过三十余人,在一群拿着武器,气势汹汹的村民面前,根本占不到什么优势。   听着外头渐渐靠近的声响和斥骂声,李成河等人面露惊惶,“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这些村民一点道理都不讲,根本和他们说不通!”   黛西冷笑一声,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不用怕这些人,谁还不会点巫蛊之术了!他们敢过来,我就让他们尝尝替身蛊的滋味!”   替身蛊是挪威巫蛊派系中的一种巫术,女巫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媒介,所有伤害到她自己身上的伤口,都会转移到另一个的身上。   也就是说黛西捅自己一刀,对面的村民身上就会出现一个刀口,若是她扭断了自己的脖子,那对方就会直接断颈而死。   顾之桑眉头一皱,伸手挡了一下,“巫术都有反噬,没这个必要。”   她略一沉吟,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叠黄纸。   外面的村民还在气势汹汹地走近,叫嚷着要让他们出来,里面的顾之桑还在手持剪刀不紧不慢地剪着一叠厚厚黄纸。   她剪出一叠人形的纸帛,而后闭上双眼将纸包裹在手心中揉搓,“天授神威,撒豆成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②”   说完一股生气便从她的体内源源不断流至掌心,她猛地抬手一扬,手中的人形黄纸洋洋洒洒。   这是奇门遁甲中的一种术数,相传古时候军中有一名奇人,名叫马殷,他抓起一把豆子一撒,就变成了百万阴兵打败了敌军。   这种术法确实存在,但威力却被大大夸张了,也不仅仅是豆子才能成兵,这其实就是用施术者的‘气’去填充那些充当躯壳的物品,让它们短暂地‘活过来’。   施法者能力越强,可以驱使的‘豆兵’数量越多,威力也就更大。   屋外,操着乡话的村民正在商量着直接破门而入,就听‘砰’地一声巨响,小楼的门和窗从里面猛地推开。   紧接着他们就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个长而扁平的‘人’手脚僵硬,脸上五官粗糙模糊,从门里窗户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在黑夜月光下格外阴森诡异。   有胆小的村民对上那些直勾勾的眼睛,连看都不敢仔细看,跌跌撞撞往后退着:“鬼!有鬼!!”   纸人兵的数量实在太多,看着又太可怖,在此起彼伏的惊叫中,那些欺软怕硬村民一哄而散。   风一吹过,小楼门前哪有什么鬼魂,一张张巴掌大小的人形黄纸被风吹得呼呼啦啦,在空中打着圈……   ——   后半夜,大量带着手电的官方人员终于找到了婆式村。   他们把那些村民从家里叫起来,控制住的时候,不知为何这些村民一个个面如土色,直说村子里有恶鬼。   经历了惊魂一天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们,在看到熟悉的警徽警服后,终于放松下来,激动得都要哭了。   其中有一名身着风衣,蓄着半长发的中年男人叼着烟,走到顾之桑面前打量一番。   他伸出手正色道:“你好,我是官方特殊部门——灵组的成员:顾学春,是南省分部的部长,是你说在婆山找到了大墓?”   顾之桑‘嗯’了一声:“就在这个村子的下面。”   “你确定吗?”顾学春皱了下眉头,婆山有可能的地方他们都看过了,一无所获,而数次经过这个村落时都没人怀疑墓穴在这下面,因为这个村子周围的土壤风水实在是太差了。   一个帝王的陵墓,怎么可能建在这种风水上?   就在这时,有警员扣着神色萎靡的村长婆婆走了过来,她一看到顾之桑,脸上就流露出怨恨的神情:“你这个女娃要害死我们全村人吗?你会遭报应的!!”   顾之桑扯了下嘴角:“我会不会遭报应不清楚,但你已经被反噬了。说实话啊老太太,我觉得你挺可怜的,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之所以寿元亏损,体虚病弱无法出山,都是因为你当宝贝看守着的那座墓么。”   顾学春脑海中灵光一现,好像抓到了什么:“守墓?”   “没错,他们应该是匠人后代,守陵人氏族。”   古时候皇帝修建墓群,一旦动工便旷日持久,会挑选上好的匠人进入墓穴修建墓陵,为了防止他们偷偷跑出去,朝廷会派人把他们的亲人儿女都聚集起来生活在一起。   往往墓穴一修就是十年以上,修好之后,为了不泄露墓穴中各种机关和构造,那些匠人会被直接坑杀在墓中陪葬。   有一些心肠比较冷硬的帝王,坑杀匠人后也并不放心,他会把这些匠人的后代亲族赶到陵墓四周居住生活,成为墓穴的守陵人世世代代看守皇陵。   一开始‘大巫’的存在,就是为了忽悠这些匠人后代,给他们洗脑让他们不要想着逃跑。   就这样这群人慢慢地在陵墓周边形成了一个村落,扎根生活。   每一代的‘大巫’都会挑选出弟子传承衣钵,告诉弟子皇陵的存在,也只有‘大巫’才知道他们真正的使命。   顾之桑看着村长婆婆道:“如果仅仅是守陵也就罢了,可惜你们祖先碰到的帝王并非善人,他知道这座山的龙脉异常兴旺,山水环抱形成宝穴,后世的风水师和盗墓贼一看就知道,这里埋着一个皇帝,为了在死后魂归地府不被掘坟,他想出了一个藏匿风水办法:一穴双墓,用活人的生气给死人镇基。”   听到这儿,一旁的顾学春猛地瞪大双眼,嘴里叼着的烟头差点掉在地上。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村长婆婆心里有些慌,她听不懂顾之桑在说什么,但她隐约觉得那会是她承受不了的话。   从小她的师父就告诉她,他们是守陵人,也是守山人,这就是他们一族的使命,绝对不能违背。   若是违背了使命,就会遭到报应!   对此她深信不疑。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那些走出大山的孩子再也没能回来。   顾之桑:“宝穴之下有阴宅墓群,为了遮掩真正的穴气不被发现,穴口的正上方需要加盖一层明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婆式村的祠堂就在东北方向。这样在风水穴位上盖以阴阳双坟,就能扭转穴口周围的气场,表面上看起来此地风水不佳地质贫瘠,实际上这都是假象,真正的龙气都沿着被掩盖的穴口流入了地底的坟墓!”   “而明坟若是没人供奉,久而久之就失去了效果,所以为了让这个遮掩天机的幌子一直存在,就需要一直有活人用自己的生机供奉。”   “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你胡编乱造!”村长婆婆尖叫道。   咂摸着烟嘴的顾学春皱着眉头,在心中叹了口气,觉得这个村里的人着实可怜。   顾之桑语气平淡:“你们村里每一个出生的新生儿,都要举行仪式来给他们祭祀祈福,但是你知不知道你所画的那些祈福的咒符,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福咒。那是一种专门用于沟通连接皇陵的魂锁,你每一次自认为的祈福,其实都是在把那些孩子的生机和命理献祭,同这个皇陵连接在一起,成为明坟遮掩天机的养料……”   “你闭嘴!!”   其实顾之桑相信,村长婆婆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的,因为她虽然是‘大巫’,但从血脉上看,却是从这些守陵人后代中选出来的。   从不知道哪一任开始,那些守护着皇陵秘密,不断把新生儿当成祭品一样和皇陵连接在一起的大巫,就成了这些可怜族群的后代。   他们一代一代地传承着,把亲人朋友送上祭坛,被这座大墓抽干了气机和寿元。   一旦“祭品”远离了墓穴的范围,就会因为违背了祭约而遭到反噬,以各种方式横死。   顾之桑:“是你亲手把这些村人,送上了不归路。” 第21章   顾之桑说出‘明坟生祭’的真相后,村长婆婆彻底崩溃了,她双眼发直软倒在地,不停摇头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   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以来坚定的信仰,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是害了一代又一代村民的元凶;   但她脑海中却不可控制地想起了很多被她遗忘的细节。   比如村里新生儿并不多,一般她都会等到凑齐三个以上的孩子后,才统一召开一次祈福仪式。   有时候同一场祈福仪式中,既有刚出生几天的婴儿,也有已经长到一两岁的奶娃。   那些娃娃在祈福仪式之前,都能吃能睡小脸圆润,没查出什么疾病,反而是祈福之后的几年里,身子骨越来越差。   她和村人从没怀疑过是祈福仪式出了问题,因为那是他们祖辈传下来的,他们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再比如更早之前,在她还不是婆式村的村长,只是一个跟在师父身边学习巫术的小姑娘的时候,那时还有其他村的小媳妇儿嫁到村子里。   为了表示欢迎和庆祝,师父总会为新娘子开坛祈福,寓意着她们成为了婆式村的亲人,会被祖宗和山神娘娘庇护。   结果那些嫁进村里的女人,也从身体健康慢慢变成体弱多病……   大巫再也没法自欺欺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灰败之气,瞬间老了许多。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挣脱了搀扶着她的警员,踉踉跄跄到了顾之桑跟前,就要跪倒在地,“姑娘,是我老婆子做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不该给你们下蛊。我给你磕头,你要是不能消气,我贱命一条以死谢罪!”   两个警员要把她架起来:“老人家你别这样。”   “你们别管我,是我做错了啊!我是村里的罪人,是我害了那些无辜的娃娃,我该死我该偿命!”   大巫泪流满面,凄凄哀求道:“但是那些村人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懂不该沦落到这个地步啊,我求求你姑娘,你救救他们吧!”   顾之桑微微俯身,幽冷的眼瞳直盯着大巫的泪眼:   “你现在觉得痛苦,是因为你心疼自己的血缘亲族,你觉得他们无辜,可你给我们一行三十余人下蛊的时候,应该清楚我们会是什么后果吧。”   若不是她发现得早,也会驱除污秽的咒术,李成河和那些普通的节目组工作人员都难逃一死。   “在我们之前,你也滥用巫术害死了其他村民,仅仅是因为你觉得他们冒犯了你,那时你又何曾想过他们无不无辜?”   大巫如遭雷击身体僵直,“我……”   这个女玄师到底是什么身份,连她用巫术掩盖的过往都看穿?!   她的确还蛊杀过别的人,记忆中有几个很讨厌的外村孩子,被他们的父母教得很是顽劣,经常欺负村里出去挖野菜抓野鸡的娃娃,还朝着他们村门口扔牛粪。   于是她就对那几个讨厌的小子下了蛊,让他们死的时候满肚子都是虫。   大巫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们这些有天赋的人,生来就是高人一等的,动动手指就能碾死那些平庸的普通人,可这些话对上顾之桑那双清冷的眼眸,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了。   顾之桑扯着大巫的衣襟,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语气平淡道:   “就凭你的所作所为,你确实该死,你流眼泪也不过是想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但我不是法官,也不要你的命,这些眼泪还是留到法庭上忏悔吧。”   说完她直起身转身离开,神情冷肃。   身后的大巫趴在地上嘶喊着:“你要见死不救吗?!你……”   渐远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句因破防和绝望喊出的脏话,但顾之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视线斜侧,“顾警官,你不去抓人探墓,跟着我干什么?”   顾学春轻咳一声,掐灭了烟头道:“墓穴的事情我已经通知上面派专家过来了,我一个专门抓鬼的哪里会下什么墓,我就是有点好奇,顾小姐你是怎么发现墓群藏在婆式村下面的?”   要知道婆山中有大墓,是玄学界内一直有的传说,史书上曾经记载,六百多年的一位风水大师为当时著名的帝王遍寻南北,最终在南省边陲找到了一处绝佳宝穴。   他亲自参与了墓穴的建造,内有无数珠宝和他自创的风水机关,无论是从历史考古,还是玄学传承上都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   百余年间玄门中人多有寻找,从未放弃过,却都一无所获。   最终却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女明星给找到了,这怎能不让顾学春惊讶好奇。   顾之桑:?   “用眼睛看出来的。”   她语气直白而诚恳,“之前的玄师看不出来,可能是因为他们风水合气一脉还没学到精。”   顾学春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心道之前来看过的可都是玄门人士中排得上名号的前辈,他在小本本上记下:   精通风水学,自信自负。   顾学春:“既然顾小姐你能看出来这些婆式村村民身上的生祭咒术,能否请教一下,如果上面来人开发挖掘了村子地下的古墓,他们这些村民会不会受到影响?”   “肯定会。”顾之桑说道:“皇陵是祭主,这些村民是祭品,一旦墓穴遭到破坏最先被反噬的就是这些守陵人。所以要等我破除了咒术的连接后,你们才能起坟。”   顾学春有些惊讶,“我还以为顾小姐不愿意帮这些村民呢。”   “你想多了,我本来就不是在帮他们。你没发现婆式村周边的土壤和植被都被毁得差不多了么,这些都是强行改变龙脉穴位风气的后遗症,若是生祭咒术不除,腐气还会向四面八方大范围扩散,伤及龙脉根本。”顾之桑说。   一座大山能孕养出龙脉,本就是不易之事。   这座帝王墓所在的宝穴正是整条龙脉的主位,附着在山体中的咒术,就像是‘龙’身上一块腐烂的毒瘤。   一开始不痛不痒;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块毒瘤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显化在婆婆山表面的就是一大块草木枯萎,地皮沙化的土地,是用任何药剂营养剂都无法解决的。   若是这块毒瘤再扩张下去,就会波及到整条龙脉的气运流转,会毁了婆婆山千万年来积蓄的山体灵气。   龙脉出了问题,整座山里的生灵都会遭殃。   届时墓中的阴气泄露,侵蚀山中草木让土地变得贫瘠,久居在此的其他山民身体也会受影响,还容易滋养出精怪妖邪,影响国运。   正是看到了这些,顾之桑才生出恻隐之心,想帮这座大山除去生祭咒法。   顾学春被她的话怼得又是一噎,在小本本上写下:   性情古怪。   他兜兜转转终于试探着问道:“顾小姐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本领,不知师承哪家。”   在此之前他们灵组根本没听说过玄门中还有‘顾之桑’这号人,她简直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被问及门派,顾之桑顿了片刻,而后垂眸道:   “无门无派。”   这时系统在她脑海中暗戳戳告状道:“桑桑,我举报这个人心怀鬼胎,他在调查你写小本本!”   “无妨。”顾之桑心若止水:“调查了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系统:!!   好有道理!   ——   次日正午,顾之桑起坛做法,用强硬手段斩断了婆式山祠堂和其下方墓中的连接,毁掉了生祭咒术。   自此以后那些村民们身上的锁链就彻底断掉了,大山和陵墓再也不是禁锢他们的枷锁,他们流失的生机和寿命,也会慢慢回到体内。   最多再过两代,这些村民就会恢复得和普通人一样了。   生祭破除这件事,顾之桑特意叮嘱了顾学春,让他们不要透露给大巫。   下蛊事件败露后,警方在顾之桑的指点下找到了其他被她蛊杀的人,那些人的死因都是因为一点小事,让大巫觉得他们不尊敬自己,冒犯了婆式村。   有的早就被家里人下葬了;   有的则是死在了山野间,尸体都被林中的动物啃食干净,警方只在周边找到了一些碎骨。   若是罪名成立,大巫很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像她这样的人,就该一辈子被悔恨和自责折磨。   前来探墓的考古人员连夜赶路上山,现在已经在把村落四周围起来了,同样匆匆赶来的,还有灵组中的一名风水师。   当顾之桑破除生祭阵的瞬间,他便惊讶地发现,手中的罗盘指针自行动了起来!   四周气和势开始变换,隐隐有生机在脚下流动。   风水师又惊又喜,看着顾之桑的眼神直放光:“顾学春,你从哪儿找来这么牛的小大师?!这穴位的风水完全变了!”   顾学春心中苦笑,这要是他找来的还好呢!   怕就怕这顾之桑来历不明又术数高强,这样的玄师万一为非作歹,就是个大灾难!   上头已经对她展开调查了。   风水师还追在顾之桑身边问东问西,“小大师,对于此墓的开掘你有何见解?”   顾之桑说道:   “动工之前需要先把村子的祠堂迁到其他地方,离这个墓越远越好,第一个墓穴口开在祠堂正下方即可。这个生祭仪式存在了数百年,墓穴中聚集的阴气应该颇为浓郁,开坟之后要注意里面很可能会养出凶物;挖开墓穴口后先不要动里面的陪葬品,等上七天后再正式动工……”   除此之外,顾之桑还提出了一个请求。   她希望考古学家们在工作时,能够对周边一些无关紧要的陪葬和陶铁,进行一场考古直播。   虽然殉葬,守陵这样的阴损之事,在六百多年的封建王朝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坑杀了修陵的匠人,还要把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榨干生机,永远不得善终,这样的手段未免太狠辣了。   要是能直播起墓的过程,让越多的人看到,墓主费尽心思想要留住的‘势’就会流失得越多。   最后考古工作人员和上头商议一番后,同意了这个请求。   他们本就想做一期关于考古的纪录片,这座大墓的主人又是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帝王,若是能做成爆款节目,对考古的科普有很大意义。   将婆婆山之事收尾后,顾之桑和顾学春留了电话。   离开之前,她远远地在前来围观的村民中,看到了妳娃的身影。   她冲妳娃招了招手,那黑黑瘦瘦的少年人犹豫片刻,走了过来,“你要走了。”   “对,谢谢你当时提醒我们。”   “这哪里要谢。”妳娃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山窝窝外头的世界,真的那么好么?”   顾之桑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他有些刺的脑袋,“好不好我说了不算,别人说了也不算,只有你自己喜欢觉得好,那才是好。所以你得有能够选择自己人生的能力,你需得看过山外面的世界,才知道自己喜欢的生活在哪里。”   妳娃抿着唇,目光坚定,“我记住了,总有一天我会去外面看看。”   告别这个小少年,顾之桑转身离开。   下山的路上,她能明显感觉到整座山中的空气流转,都因穴位恢复更加清透了。   远处绵延的山脊不知何时升腾起白雾,龙脉隐于其间若隐若现,似在翻腾。   忽然,她感到山间一股淡淡的气流朝着自己涌来,蔓入她的灵台;   顿时她体内的力量变得更加凝结,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顾之桑面露惊讶,朝着山脊的方向道了一声谢。   这竟是龙脉赠予她的一丝功德之力!   像这种已经孕育出灵智的龙脉,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神明’的行列,哪怕是一丝一缕的功德,也远非鬼物身上一星半点能比拟的,对顾之桑的修行有大益处。   ……   《灵事》第三期的直播还没结束,就再次火上热搜,各种相关词条霸榜了一整天。   #顾之桑,蓝月亮算命#   #婆式村大山的诅咒#   #刺猬仙儿究竟能有多萌!#等等   一天时间过去后,大部分人的讨论热情降了许多,相关词条就剩下两个在热搜榜末尾吊着,前排又被新的娱乐新闻更新迭代。   这日下午,风平浪静的热搜榜上忽然空降新的词条,后面跟着一个‘爆’字。   #感谢热心市民顾之桑女士提供大墓线索#   不少人看到顾之桑这个名字,下意识就点了进去,然而看完帖子的内容后都一脸懵逼。   「南省警局V:6月23日,南省边陲某山中发现一座规模极大的帝王陵墓,据考古学家初步探测后确定,此墓乃是距今591年前的x朝大墓,墓主人是x朝第三位皇帝。目前并未在墓群中发现盗洞,墓中陪葬品保存完好,具有极高的考古研究价值。特此感谢热心市民顾之桑女士@顾之桑gzs,为考古研究提供的墓群线索。」   【??是我眼睛出问题了还是这个世界魔幻了?特意点开看了一眼,就是那个顾之桑,她提供考古线索?开什么国际玩笑啊……】   【真的假的啊,我怎么那么不信呢,这个女星是不是喜欢搞幺蛾子的那个。】   【看看清楚啊家人们,这可是南省警方的官V!!!肯定是真的啊,谁敢拿官V开玩笑啊!】   【卧槽,这看着假得一批的新闻竟然是真的??央号转发了!!】   几大官博转发点赞后,将信将疑的网友彻底炸了。   【南省!婆式村不就是在南省婆山里,昨天直播关闭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啊啊,节目组快点给我放出来!!】   【纯路人不关注娱乐圈,就想问问现在的艺人都这么卷了吗,都跑去考古了。】   【顾之桑!!以后你就是历史系学生的神!我朋友圈的老师同学都疯了,给大家科普一下这个墓主是x朝最有争议,同时也是最有研究价值的皇帝,历史上有关他的记载和传物特别少,顾之桑能把他老人家的墓翻出来,真的是能在历史书上留名了!】   【无语了,不就是个墓么能不能别营销了,我现在看到顾之桑这三个字都要吐了……】   【桑叶新粉报道,昨天刚因为脸入坑了,今天正主就这么争气直接被央妈表扬了,要不要这么狠,我直接动摇想当真爱粉了呜呜呜。】   【……】   正当热度居高不下时,又是一则重磅消息由国家考古队发出:   「本次考古过程采取直播方式,对考古学,历史学感兴趣的人可以来看一看,会对墓穴中出土的文物,典籍,壁画和朝代历史等等,进行科普讲解,欢迎大家加入~再次感谢@顾之桑gzs为考古研究做出的贡献。」   无论是路人还是黑粉都不得不承认,顾之桑的这一波操作,是圈内其他艺人无法复刻的。   有圈中对风向敏感的人知道,被官方表扬无异于在路人盘中怒刷了一波好感;   顾之桑这是要咸鱼翻身了!   网上持续热议时,世界的另一个尽头也因为《灵事》节目的第三期沸腾了。   阴曹地府中,从鬼门关到黄泉路,三途川,只要是能飘着魂的地方,聚集在一起的鬼都兴奋地直翻滚。   八卦向来是最调动情绪的,无论是人的还是鬼的。   更何况这些鬼众常年被关在地府,都要闲疯了。   “看第三季节目了吗,我喜欢7号那个选手,她竟然能看出生祭仪式。”   “阳间的网上说要直播挖掘第十四狱鬼王的墓穴,我也想看,阎王殿能不能引进这档节目啊,不能的话我要逃出阴曹跑去人间看了……”   “听说了吗,第十四狱鬼王的老巢要被掀了,是那个叫顾之桑的选手干的。”   “妈呀,那鬼王死后的样子岂不是要被全阴阳界的人和鬼看光了,好社死,我要是它还不如现在就去投胎呢!”   “你们说第十四狱那位都死了六百年了,衣服得烂光了吧,光屁股吗?”   “想啥呢,屁股肯定也烂了啊……”   “嘻嘻鬼王的尸体,好想看哦。”   “……”   第十阎王殿中,翻腾的黑青鬼气中,一张神情狰狞的脸孔若隐若现,这是已经被气到要不成鬼形的第十四狱鬼王——婆山大墓的墓主。   “我要去杀了那个女人!她怎敢?!”   作为一代帝王,它死后因为有功德同时也有大杀孽,成为了滞留在地府的第十四狱鬼王。   但此时此刻,却已然成了全地府的笑话,马上墓中的尸身也要暴露在直播镜头下,成为大众观看调侃之物。   向来心高气傲的鬼王怎能接受,它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个毁它阵法,暴露它墓穴的顾之桑撕成碎片。   七殿泰山王同它交情不错,闻言忙阻止道:“老兄使不得,你已经是地府的阴官了,若是对阳间的凡人出手,可是会受天谴魂飞魄散的!比普通鬼物还要严重!不就是一个尸体么,那都是百年前的生前之物了,还是算了吧。”   “再说了,哪个王侯将相的墓不被挖啊,那些陪葬品和金缕衣不都在阳间的博物馆放着,看开点,你父亲和你爷爷的都被挖了,没什么丢鬼的。”   泰山王在心中汗然,它其实也觉得自己这好友做得也太狠太绝了。   况且它观那阳间的玄师邪乎的很,虽并不是在地府留过名的玄师,但从她数次进出地府来看,应该是个手段通天的人物,好友真的杀过去了到底是谁打散谁,还真不好说!   “一具尸体?说得轻巧!本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我乃帝王之身,那些平民草芥怎能和本王相提并论?!”第十四狱鬼王怒吼道:“那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那些凡人放肆?!”   泰山王沉默片刻,道:“老兄,你没发现你的魂力被削弱了不少么。”   第十四狱鬼王神情骤然变了,很是难看。   “这其实就是那生祭之阵给你带来的反噬,若是那阳间的直播真的播出了,你的势还会被削弱!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难道想功亏一篑吗?”   和十殿阎罗不同,这些普通的地狱鬼王都是修为高深的大鬼,才获得了地府的封号,若是它们输给了别的鬼,封号就会被对方剥夺。   地府中厉鬼大鬼多如牛毫,谁都想成为阴差,那就是一步登天,从鬼魂变成了‘鬼神’!   所以第十四狱鬼王现在需要担心的并不是自己人间的尸体被挖掘,被研究,被调侃,而是一旦它的修为不断下跌,就要面临的无数气势汹汹想要拉它下来的大鬼!   第十四狱鬼王面色铁青,半晌拂袖而去…… 第22章 1000营养液加更   第三期节目收尾后,助理小周提前给顾之桑买了返城的机票,她刚下飞机就收到了来自容城警署的传唤邀请。   短信的落款是容城灵组分部。   系统跳了出来,问道:“桑桑你要去吗?”   顾之桑收起手机,“嗯,过去看看。”   她离开南省前,顾学春就曾隐晦地和她提过两句,说他隶属的官方特殊玄学部门对她挺感兴趣,很有可能会咨询她一些问题;   恰巧顾之桑本人对这个世界的玄学组织也有些好奇。   她才知道玄门和灵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组织。   前者是以几大玄学世家和门派为首的民间组织,已经存在传承了成百上千年,目前夏国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玄师,都受到玄门制约和管理。   百年前新夏国成立后百废待兴,那时还常有山间的精怪妖物出来作乱,为了镇压这些邪祟,稳定国运,当时国家上层和玄门之间的联系是很紧密的。   但修道的士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以窥视天机连接地府,仗着国家需要愈发猖狂,连续出现数起玄师违反律法杀人越货,最终却抓不到人而草草了结的案件。   自那之后,国家就开始组建培养起自己的玄师组织,也就是后者:灵组。   可惜玄门根系庞大,里面的世家门派深知一旦官方组织壮大,势必会削弱他们的地位,一直在隐隐打压灵组发展。   直到现在,灵组里吸纳的玄师仍大多是脱离了玄门的闲散人士,又或是一些非玄学世家又有通灵天赋,自学成才的人,缺少道行深能力强的大能坐镇,根本无法和玄门抗衡。   这是上头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   午后——   容城市警署三楼拐角最里面,有一个特殊的部门。   墙上门上既没有挂组别名称也没有门牌号,但在警员们的心中却心照不宣:据传这个部门是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   此时屋内两名身着便衣,看着有些懒散一点都不像正经警员的青年男子,正坐在桌前玩纸牌。   他们手中的纸牌并不是扑克,每一张上面都绘着奇异扭曲的甲骨文。   “不玩了又输了,纸签就不是我擅长的。”平头男将手中的牌纸往前一推,悻悻说道:“快三点了,你们说那个顾之桑真的会过来吗?人家可是女明星唉,说不定根本都不会看我们发过去的信息。”   “就算愿意过来咱们部门也请不起,据说明星一天就能赚几十上百万。”对面的眼镜男慢吞吞收拾着纸签。   忽然,坐在主位办公桌前伏案工作的中年女性抬起头,“闭嘴,人来了。”   几乎是她说完的下一刻,门从外面被敲响了,一个女警员推门而入,“郑组长,有位顾小姐来找你。”   顾之桑的身影从后面走出。   女人起身迎了过去,伸出手和她握了握,“你好,我是容城灵组分部的负责人郑如玉。这两个是我的下属,高个儿的是宋晨,带眼镜的是王小乐。”   两个青年冲她拘谨笑了笑。   落座之后,郑如玉目光锐利直言道:“顾小姐,我们这次邀请你过来,是了解到你并非玄门的登记玄师,想咨询一下你是否有意愿加入我们灵组?”   他们在玄门中有内应,传出来的消息说,这顾之桑不是任何一个玄门世家或门派的弟子。   她突然找出了帝王大墓还联系了官方接手,搞得玄门措手不及,里面有的玄师气急败坏颇有微词。   现在玄门也在查她的底细。   再加上顾学春亲自去接触,向上级禀明这个女明星的精通风水术数,总部给郑如玉下达了命令,让她一定要抢在玄门之前接触顾之桑。   最好能够把人拉入灵组。   宋晨接话:“我们灵组是正规部门,有编制有工作证的,底薪两万完成任务还有抽成,上不封顶!”   郑如玉瞥了他一眼,点头补充道:“而且我们也知道,顾小姐在网上饱受舆论和不实谣言的侵扰,如果你加入了灵组就是公职人员,必要时候我们会出手为你扫清网上的不实言论。”   这话是很明确地告诉顾之桑,像昨天官博下场艾特她,为她刷路人缘,也是有这一方面原因的。   顾之桑来之前就猜到了一点,并没有特别惊讶,但她还是摇摇头道:   “抱歉,我没有加入任何组织的念头,玄门灵组都没有。我这个人不喜欢被条条框框约束,但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不会用玄学术数去从事违反世俗法律的事情。”   她上辈子在山中避世修行百余年,根本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也不可能听从他人的命令被驱使。   郑如玉面露了然,沉吟片刻道:   “顾小姐的想法我能理解,但……你自己独身一人的话,仍会受到玄门的制约。”   顾之桑微微拧眉,“什么意思?”   “顾小姐不清楚玄门那些家伙有多高傲霸道吧,不加入他们普通的玄师根本就混不下去。”宋晨道:“他们垄断了好几家能制符炼药的老铺子,不许人家把东西卖给非玄门的人,不许没加入玄门,没有玄门认证的闲散玄师接活儿,说人家是骗子,遇到了能用玄门规矩破了人家的道行……”   “总之这样的事情多如牛毫,我还是灵组的人呢,平日里和他们碰上都讨不到好。”   一直没吭声的王小乐推了下镜框,道:“确实如此,我家以前是玄门王家的分支,我爸实在受不了主家那些腌臢破事自请退出王家,差点被找茬的主家人打死,那玄门的几个长老竟然说,我们一家已不是玄门中人,这件事是王家和我们的私仇。”   后来王父伤病养好,因为非玄门之人连法事都不能接,最终一怒之下带着一家人投奔了灵组。   有了官方组织的庇护,那些人才稍微收敛了些。   但直到现在每次他遇到玄门的人,他们都要阴阳怪气叫自己‘叛徒’。   宋晨说道:“他们肯定还会找你,要是顾小姐你拒绝了,肯定也会被对付的。”   郑如玉还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档案,递给顾之桑看。   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找不到凶手的悬案记载,里面有不少案子都有玄学术法的痕迹,二十年前的档案数量最多,近几年随着国家态度愈发严肃明确,玄门中人才收敛了许多,案件数量逐渐减少。   郑如玉:“我们把档案拿给玄门那些老家伙,他们就搅浑水打太极,内部更是多有纷争。现在的玄门着实不是好去处,如果顾小姐无意于他们,不如来我们灵组。”   “滥用术数,拉帮结派,铲除异己……”顾之桑冷嗤一声,无名怒火在心头攒动:“这就是此界玄门的做派?”   王小乐叹了口气,“以前的玄门不是这样的,千年前钧鸿祖师爷开山立派,一统天下门派世家建立玄门,至今我还记得典籍上祖师爷所立下的三不沾:不沾天灾,不沾恶业,不沾享乐。那个时候我派道风清明,无人敢以用术数为祸人间,只可惜祖师爷只执掌玄门百余年就仙去了,自此玄学界再也没出过一个有大善大智的统领人……”   “等等。”顾之桑神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你说玄门开山祖师爷的道号是钧鸿?”   “是啊。”   三人都是一副‘你一个玄学人士竟然连这也不知道’的表情。   一直以来都有种隐隐不对劲感觉的顾之桑,在这一刻忽然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灵光,她眯了下凤眼,看向王小乐:   “你是玄门出身吧,能把你知道的关于玄门的过往和历史给我讲讲么。”   虽然觉得奇怪,但王小乐还是点点头。   短暂聊完后,顾之桑陷入了沉默,半晌她扯了下嘴角道:“麻烦你了。”   宋晨一脸期待:“顾小姐要加入我们灵组吗?”   顾之桑摇摇头,在他失望的表情中缓缓道:“虽然我不进灵组,但若是你们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事情,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帮助。”   “对了,尤其是有玄门中人作祟的,可以来找我。”   她离开之后,办公室中的三个玄师还没回过神来。   宋晨摸了摸头,“她最后说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要和玄门的人做对?牛批!”   王小乐深以为然,但仍觉得有些奇怪:“她不是玄门的人吧,怎么有种想把玄门掀了的即视感,而且她好像不了解玄门,但说的时候总能蹦出一两句内部典籍上记载的历史。头儿,你确定她之前和玄门没有关联吗?是不是结过什么仇啊?”   郑如玉皱着眉,“确实奇怪,她的来历上面查了好几遍,和玄门八杆子打不着关系,那一身算命看风水的本事是忽然展示出来的,能找到玄门几个老家伙都没发现的大墓,藏拙也不必藏这么多年吧。”   “算了,只要这样的人才别被玄门拉走,我们就还有机会。”   ——   回家的路上,系统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喘。   它能感觉到顾之桑的情绪很不稳定,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暂时被积压了。   一进家门,顾之桑便坐在了藤椅上,她舒出一口郁气,葱白的指尖轻轻揉捏着眉角穴位,半晌冷声道:   “系统,你知道我能力恢复了七成吧。”   “能,能感觉到……”系统弱弱道。   获得了龙脉馈赠的功德之力后,顾之桑的变化寄居在她灵台中的系统感应是最明显的。   如果说以前的她在系统看来,只是灵魂强大,但现在灵肉契合了一大半的顾之桑,实实在在让系统感受到了压迫。   顾之桑:“那你应该也清楚,如果我拼着搞坏这具躯壳,是可以把你从我的灵台中抹除的。”   系统:?!!   它完全被吓呆了,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大佬我很听话的,也没有强迫你去走剧情啊,不要抹除我呜呜……”   “那我问你,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之桑语气带着威胁,“你和天道老儿又是什么关系?”   怪不得这具身体和她如此契合,怪不得阴曹地府的阴差一个个都是旧相识的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书中世界,就是她所在时代的数百年后!   王小乐说八百年前,钧鸿道人开玄门之山,那段时间的历史完全能和她记忆中的对上。   因为钧鸿道人就是她的师父!   实际上师父作古后,是顾之桑接手了玄门,彻底统一后又在钧鸿道人的‘三不沾’规则后加了一条:绝不允许玄门中人滥用术数,为非作歹。   可这个世界的典籍记载中,钧鸿道人竟然没有徒弟,她顾之桑的名号更是完完全全被抹除掉了;   曾经打过交道的阴差和谢必安也完全不记得自己,玄门更是变成了一滩烂泥……   自己是渡劫失败魂魄来到的现世,只能天道上出了问题。   逼问许久,系统委委屈屈哭哭啼啼,愣是一问三不知,至此顾之桑才确定这系统真的是个小废物。   系统抽噎着,小声道:“如果非要说出点什么,我只有在你吸收功德之力的时候,会觉得特别高兴。好像你吸收的功德越多,就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功德之力?会和天道有关吗?   顾之桑正沉吟中,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对脑中还在哼哼唧唧的系统道:“不许哭了,你好吵。”   系统更委屈了:QAQ   它泪眼汪汪,捂住了自己没有实体的嘴。   来电人是于童秋:“桑桑你现在应该在容城了吧?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你知道你经纪人又去找柳导了吗,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他非要把你的资源搞掉?”   顾之桑和经纪人钱证不和是圈内人都知道的,但恨不得把手里艺人往死里搞,这还是于童秋第一次见。   闻言顾之桑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潜藏的炸弹——那个身边有只婴鬼的经纪人钱证。   她微微蹙眉,“他又干什么了?”   于童秋:“这个待会儿在说,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空,我一个朋友家里老人刚刚走了,但丧事上有些不顺,他怀疑是老人还有什么执念没能完成,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看一看?”   因为开口之人是于童秋,顾之桑没有一口回绝,“具体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上周一我朋友的母亲在家中突发心脏病,事故是发生在老人家自己的卧房里,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她身边也没有其他人,耽误了最佳服药和救治时间,就这么在卧房里去了……等家人发现送去就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因为在医院里没查出什么问题,我朋友就想着给老人家安排一场体面的丧事,结果丧礼上接二连三出现问题……”   于童秋吞咽了下口水,她是为数不多作为圈内好友知道这件事的人,当时还去给老太太送了花圈,亲眼看到了丧礼上的怪事。   亲身经历过鬼压床索命后,她对这种事情怕得不行,回忆的声音都有些哆嗦:   “虽然老太太去的时候没过70岁也不是平静去的,算不上喜丧,但她生前是个很开明的老太太,我朋友不想让她走的时候都是听着哭丧去的,再加上老太太生前喜欢听戏,就安排了唱丧的民间戏班和鼓乐舞狮。”   “一开始的时候还好,戏班子的人唱着唱着,忽然就哭了出来,最后直接在台子上哑了,什么声音都唱不出来。下来的时候他们非说,在台上感觉有阴风在吊他们的嗓子灌冷风,一张口喉咙就疼得像小刀在剐。”   “还有负责舞狮的师父们,他们都在桩子上跳了十几年,用他们的话说在桩子上比在平地上还稳,结果当天有个师父从桩子上摔了下来,小腿被剐掉一片皮肉,血流了一地……”   当即舞狮团的师父们就变了脸色,因为白事见血在喜丧团里是大忌!   那掉桩的师父连钱都不要了,闹着就要离开,说这场白事不安稳,他在桩子上的时候感觉有只手把他狠狠一拽,这是死去的老太太不愿意走呢!   这下来参加丧礼的亲朋好友们也被吓得够呛。   当场就有老一辈的人窃窃私语,别不是这地下的老姐姐死因有什么蹊跷,不甘心变成了鬼魂来闹丧了!   于童秋继续说:“我朋友本来就他母亲的死有所怀疑,又出了这种事情,若仅仅是这样或许还能说是巧合,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去收拾送来的花圈,发现有好几个都被划烂了!”   “那天下午他订做墓碑的店老板就给他打电话,说……说那块给老太太专门定制的墓碑裂了!!” 第23章   “墓碑裂了?”顾之桑有些惊讶。   于童秋忙问:“桑桑有什么看法,是那位老太太的执念造成的吗?”   “不能确定,无论是墓碑的裂痕还是被划破的花圈,指向性都不够明显,不排除有人在恶作剧。”顾之桑说:“但如果不是人为,就一定有恶灵在捣鬼。”   “恶灵?”于童秋打了个哆嗦,有些害怕。   顾之桑:“没错,恶灵属于厉鬼中的一种,都是人死后灵魂满含恨意,怨念所形成的鬼魂。虽然听着厉害,实际上却是所有厉鬼等级中最低的,它们大多只有恨意和执念而没有生前的记忆,所以只隐约有个模糊的念头,基本害不了人。”   “举个例子,有些人买到死过人的二手房,偶尔会发现家中的物品被挪动,桌上的花瓶忽然掉在地上,半夜房门自己打开……这种都是死去的人在房子里变成了地缚灵。它仍然认为这里是自己的家,想要把后来的户主赶出去,却没有害死人的能力,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吓唬户主,想让户主自己搬走。”   “你朋友丧礼上如果有恶灵,就属于这一种。”   丧礼本就属于遣送阴魂的仪式,会聚集周边的阴气,于童秋的朋友又叫来了送丧的队伍吹拉弹唱,唱丧的歌声往往能传出数里远,把附近游荡的孤魂野鬼都吸引过来看戏。   如果作祟的是更强大的厉鬼,那就不是东西被划,人摔倒在地上那么简单了。   于童秋听懂了,“也就是说那个恶灵不想让丧礼继续,它做的一切都是在吓唬我们,阻止老太太下葬?”   “可以这么理解。”   顾之桑说道:“不过丧礼上虽然会吸引大量来看热闹的鬼,但根据鬼中的潜规则,它们一般不会在白事上闹事,毕竟谁家没有个红白事,总得给子孙后代积点德。”   “所以我更倾向于这个老太太的死确实有蹊跷。”   于童秋深吸一口气,“果然是这样吗,其实是这样的桑桑,我说的那个朋友你也认识……”   顾之桑:“我认识?”   “对,就是柳谨导演。”   顾之桑有些惊讶,着实没想到会是他。   柳谨,夏国最有名的大导,少年成名凭着一部处女作直接杀到了国际,这些年拍的电影都是送去评奖的爆款。   《浮海传》就是他接手拍摄的第一部 电视剧,原主凭着脸在里面混了个女四号,不过半个多月前在剧组被砸破了脑袋,现在躯壳里已经换了个魂魄。   于童秋解释道:“其实那天丧礼之后,柳导就请了好几个玄师来家中做法,但是都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有的玄师也说,丧礼会吸引很多孤魂野鬼,很难分辨到底是哪一只在作祟,建议柳谨把它们全部打散。   但柳谨害怕鬼魂中有自己的母亲,不愿意用这个方法。   也有玄师说是老太太突然猝死,还不知道,或是不愿意接受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在丧礼上作祟,只要超度了它的怨气就能正常下葬。   然而一通开坛做法,仍是没有效果。   前天柳谨试着把棺椁下葬到买好的墓地里,当天没有下雨,公墓地面平整干净,可有两个抬棺人就是忽然踉跄,差点把棺材给摔了。   这下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选择暂时停灵。   出事的这段日子里,柳谨停掉了所有的拍摄工作,陷入了自责和崩溃中。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忽视了母亲的身体健康,是自己那天没有及时回家,发现病倒的母亲,以至于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十几分钟,心绞痛活活痛死。   这样痛苦的走掉,谁心里能没有点怨气呢?   于童秋在电话那头说道:“其实我知道这么多,是因为柳谨是我师兄,他的妈妈就是我的恩师,一位几十年前息影回归家庭的老前辈。我确实有些私心,不想看到师兄那么痛苦,也不想老师死后都不得安宁,所以才来问问桑桑你能否帮忙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之桑沉吟片刻,心中很是犹豫。   想到系统刚刚所说的话,她对电话那头的于童秋说道:“我可以解决这件事,但我需要报酬。”   于童秋忙道:“报酬没问题,无论多少钱都可以的。”   “我不要钱。”   顾之桑语气平淡,“我只要事主身上的功德,你知道功德是什么,可以告诉柳导让他考虑考虑,如果同意的话明天就约个时间,我过去解决此事。”   她坐在桌前,桌面上摆放着三枚通宝帝钱,就在打电话的途中,她又卜了一计‘问天卦’。   想要占卜的问题仍然是推演天道,外加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仍然一无所获,但至少卦面不再是三阴之局。   只见三枚帝钱呈现出两阴一阳,说明她所问的事情已经有了些许转机。   或许收集一些功德之力后再次卜算,就能抚去阴云。   她办事,对方出功德,合理买卖钱货两清。   约莫十分钟后,手机上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于童秋:桑桑,柳导同意了。   ……   次日顾之桑按照于童秋发的导航,来到了一处占地颇大的欧式别墅区,早就等候在此的于童秋见到来人身影,冲她挥了挥手。   “桑桑这里!”   她身后眉头紧锁,面带郁色的中年男人看到顾之桑,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师妹,你说的大师是顾之桑?!”   于童秋认真道:“桑桑她真的非常厉害,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之前的事情就是她解决的,你不要看网上那些黑料流言,她人真的很好。”   柳谨仍然不信,原本十分的期待现在只剩三分了。   对于顾之桑这人,他的感官很复杂。   柳谨这个人性格比较极致,是圈内有名的戏疯子,通俗点说就是轴,只要遇上拍戏的事情就会特别专注投入,生活上却是个白痴,到现在也没恋爱结婚。   尤其这是他第一次执掌拍摄电视剧,无论是道具,选景还是演员,都吹毛求疵到了极致。   他之所以能够忍受‘顾之桑’这样演技稀烂的艺人进组,实在是因为那个角色的特殊性,以及这个艺人本身的特殊性。   《浮海传》女四虞菁的戏份不算多,但她的设定是全书第一美人,每次出场势必会因容貌而引起轰动。   选角的时候,柳谨就一直在找合适的女艺人,却总是觉得她们都不够极致。   直到他在网上看到‘顾之桑’的照片后,冲着那张脸他当即就拍板选定了,那是一张放到任何地方都可以称之为亮眼的面孔,就是虞菁的最佳选角。   在柳谨看来自己一个导过无数国际大片,带出过数名影帝影后的导演,还能培训不好一个小明星?   事实证明,‘顾之桑’是他人生滑铁卢。   他多次想把这艺人给换掉,但看看那张脸又咬牙忍了下来。   柳谨知道最近顾之桑去参加了一个通灵玄学综艺,但圈里人都说那是顾之桑公司剧本写得好,毕竟她之前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倒霉。   要是真会什么玄学,不早就给自己转运了!   他觉得于童秋肯定是被对方忽悠了,但他还是冲顾之桑点头示意,“麻烦你了。”   顾之桑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以功德交换么?契约一旦成立就不能再反悔了。”   柳谨愣了一下,没想到流程还有模有样的,“我确定,只要能让我母亲安心入葬,就是拿我的阳寿换都可以。”   顾之桑点点头,率先朝着别墅区内部走去。   她没有问路,仿佛对别墅区内弯弯绕绕的小道很熟悉,轻车熟路来到了柳谨家的门口;   对此柳谨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多想,以为是于童秋把自家地址发给了她。   打开别墅房门后,顾之桑就能感到一股淡淡的阴气从屋里传出。   率先走进去柳谨看到客厅的情景,顿时皱了眉头,“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客厅靠里的位置,摆放着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椁,一看就花了大价钱。   而棺椁四周此时摆了一圈黄符,一名身着灰色道袍的长眉道士手中拖着一个小香炉,应该是刚刚点燃了香,正捻着香灰往黄符的周边撒。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道童,应该是他的徒子徒孙。   除此之外距离棺椁足有数米远的地方,还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矮胖老者,听到柳谨的声音后身体一颤,回过头来语气有些心虚:   “你回来了,那些大师不是说你妈妈心里有执念,我就找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大师来为她超度,让她下辈子投胎没痛没病去个好人家。”   听这话,这老者应该是柳谨的父亲,但两人关系并不亲密。   柳谨冷笑一声,“我妈需要你假好心?怎么,昨天还要死要活今天就找人来超度,谁知道你找的人是何居心!你怕不是心里有鬼半夜做噩梦,所以才要快快地把我妈赶出去!”   丧事中断后,棺椁就需要停灵。   虽然在殡仪馆殡葬馆都有停灵的地方,但柳谨听说停灵最好还是在死者生前居住的家里,这样能让死者更加安息,他也不想让母亲睡在黑漆漆的店里,于是就停在了别墅的客厅。   谁知他父亲反应极大,十分抵触这件事,昨天在家中又吼又砸。   柳谨从小就厌恶这个父亲。   他的妈妈是上世纪末很出名的演员,当年红极一时,是各大电视剧的御用女主,大街小巷都放着她主演的剧。   柳父是个做煤矿地产起家的暴发户,视他母亲为女神,死皮赖脸地纠缠追求了两年,才顺利和母亲结了婚。   谁知婚后他就暴露出了劣根性,根本不珍惜得之不易的婚姻,不仅不让母亲继续出去拍戏,还在母亲孕期出轨。   从小到大他就在父亲的斥骂中长大,后来他少年成名成了名导,这当爹的才收敛许多。   柳谨一直想让母亲和他离婚,多次劝说但母亲总是说,忍一忍这辈子也就过去了,没必要离婚。   他知道其实母亲都是为了自己的事业。   要是真的离婚了,他这个爹一定会为了钱去网上闹,会编造各种谣言说他这个大导演不孝顺,影响他的名声和票房。   因为这,母亲才一直和他貌离神合。   结果一周之前,柳谨在剧组拍戏,忽然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母亲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在长达十几分钟的病发期,母亲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地板上,药就在手提包里却连取的力气都没有,期间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医生说母亲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的心肌绞痛引发了病症。   而家里当时就只有父亲和几个帮佣在,能有什么事情会让她情绪激动呢?   柳谨一直怀疑事出蹊跷,却苦于没证据。   听到他的指责,柳父忽然暴跳如雷,“你这个逆子就是这么和爸爸说话的吗?谁家里好好的放一具棺材,人都死了还不赶紧埋到土里,难道你还要闹得你妈在地下都不得安生吗?”   “大师你别管这个逆子,我才是她的合法配偶,就是警察来了我都有权利处理妻子的后事!”   柳谨面露怒色,朝着那长眉老道走去,“你们给我滚出去,不要碰我妈的棺材!”   长眉老道状似怜悯地摇着头,“小友你已经被情绪蒙蔽了心神,还是退到一边去吧,不要妨碍本道做法。”   说着他一甩手中的拂尘,带起一股劲风就要将柳谨打退。   这一记带着内力劲道,要是打在普通人的胸骨上,很有可能直接被打出内伤。   玄关处一直静默不语的顾之桑忽然抬手,她指尖弹起一枚通宝钱币,带着破风声直接打偏了那道士的拂尘,‘咚’的一声砸在地板上,砸出来个小坑。   长眉老道面露惊色后退了一步,垂着手臂缓解酥麻感,目光冷厉盯着顾之桑的方向:   “这位道友看着面生,不知道是哪家小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雄厚的气机!”   回过神来的柳谨也满脸震惊,回过神来后强忍着激动道:   “这位是我请来给我妈做法的大师,顾之桑,我说过了不需要你们假好心!”   “顾之桑?!”   长眉老道双眸暴睁,面露阴沉道:“原来你就是顾小友,果然年轻有为,可仗着有点天赋就心狠手辣不尊重前辈,还是该吃些教训的。”   顾之桑懒洋洋掀起眼皮,轻笑一声:“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脸皮这么厚的道士,就你这滥用术数心如蛇蝎的老匹夫,活该下地狱的货色,配和我攀关系么?”   “放肆!你这黄毛丫头是找死!”   老道士面露狞色,抄起手中的拂尘法器就攻了过来,不留一丝余力,很显然是要将顾之桑置于死地,“今天老儿就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   于童秋惊得抓住身边桌子,“桑桑小心!”   顾之桑神色自若,在那长眉老道近在咫尺时,才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张黄符夹在指尖。   她连咒术都没念,直接以气机催动了符箓向前一甩。   那黄符无风鼓动,向前猛地一蹿从中钻出一条咆哮的火龙,足有人的大腿那么粗。   灼热的焰火卷上老道的眉毛头发,瞬间烧焦了几簇,在他大惊失色想要扑火时,一只玉白手掌就这么无视火光,从火龙中穿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法器拂尘狠狠一拽。   老道骇然发现自己的体魄在这个看着脸嫩无比的女孩儿面前,根本站不住脚,轻飘飘地被拽得向前翻去。   下一秒那只手掌四两拨千斤,先后打在了他的胸口,腹部,速度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剧痛在体内脉络流转,老道士噗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瞬间面露颓然向后倒去,抱着香炉的道童子大惊失色扑了过来,“师爷!”   老道捂着胸口,双眼沁血:“你,你这邪修!好狠毒!!”   顾之桑:?   “现在的玄门中人都这么喜欢倒打一耙了么,那个给孙家换命,结阴婚的陈长老你也认识吧,看来你们还真是蛇鼠一窝。他和我斗法失败被我废除道行时,就和你一个模样。”   于童秋看着那垂暮之年的老道狂吐鲜血,本还有些不忍看,一听他和那陈长老是一伙的,顿时那一丢丢恻隐之心都没了。   道童子抹着眼泪,瞪着顾之桑道:“你这个坏女人,我师门的祖爷会来收了你的!”   “借你吉言啊小鬼,我就怕他们不来呢。”   “所谓的玄门正道早就成了笑话,是该整顿了。”顾之桑挑眉笑起,声音却一派冷意:“小鬼,你觉得我坏,但你可知道你师爷在做的是什么勾当?”   她指了指已经吓得脸色青白的矮胖老者,说道:“这人婚内出轨又杀妻害命,猪狗不如,导致妻子含怨滞留人间,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他更因为心虚害怕妻子报复,找来了一群玄师做法,把妻子的魂魄害得支离破碎,仅剩下一点残念支撑着没有消失。”   “饶是这样他还不满足,他还要把妻子打得魂飞魄散,这样不仁不义的家伙,你师爷明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却还为了财利与他狼狈为奸,帮他布下阵法要打散那个可怜鬼魂。”   “我且问你,你入玄门的第一天没有读过祖师爷的门训吗?难道不知道玄师不能滥用能力沾染恶业吗?”   在小童满脸不可置信下,顾之桑冷冷道:“玄门开山祖训,若有违背者剥除道行,从玄门中除名,我可有哪一点做的不对?你师爷又有什么可值得同情的?”   道童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看向老道的眼神中再也没了孺慕。   顾之桑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我就是个狠毒残忍的邪修,你们师门二人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碍了我的眼,省的我这个妖女一不高兴了杀人灭口,让你们连回去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了。”   她面带讥讽,对那老道士说:“你大可以再把你的师父叫来,一个不够还可以叫祖宗来,本尊权当替玄门清理门户了。”   老道士本就气血翻涌,闻言差点一口血呛死自己,他满脸怨毒,却咬着牙起身走向门外。   等两个道士搀扶着离开后,柳谨才颤声问道:“你刚刚说的……杀妻害命是什么意思?”   此时客厅里的老头儿已经满头是汗,不住地摇着头:“柳谨我可是你爹,你不要,不要听一个外人瞎说!”   “哦是吗。”   顾之桑扯了下唇角,“可我观你的面相上,太阳两穴位完全凹陷,并且伴随生疮溃烂。那里是夫妻宫的位置,此时已经全然塌陷,说明你们这段婚姻是以死伤收场。你不觉得两穴的红疮一碰就疼痛难忍,并且伴随着脓包破裂么,那可不是什么没休息好长出来的痘痘,而是‘业障’。”   “你手中染了命理因果,‘业障’在报复你呢,一开始只是两穴,再蔓延下去呢你的头顶,额头脸颊都会生满红疮,破裂后恶露不止。”   她不说还好,一说老头儿就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沁出的汗水沾上红肿疮口,简直疼痛难忍!   顾之桑:“我看你两眼下方虚青肿胀,那是男女宫位混乱的标志,看来你倒是自以为潇洒多金,常常流恋风流,只可惜了你的妻子……”   “你这恶妇简直就是血口喷人!胡编乱造!柳谨你不要相信她说的话!”   柳谨声音颤抖,双拳攥得紧紧的,“大师,我妈妈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顾之桑敛了神情,说道:“我知道你母亲和这个男人之间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她完全是在为了你的事业和名誉忍耐,她这辈子最骄傲,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容忍你名声赫赫却因为她失败的婚姻染上污点,因此她宁愿强忍着恶心,和这个男人分房睡……”   说到这儿,柳谨已经泪流满面,控制不住哽咽声,“妈,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顾之桑继续说道:   “那日你母亲因为有事提前回家,结果却撞破了这个男人出轨的现场,若仅仅如此,她只会觉得恶心,可是……这对令人作呕的男女为了寻求刺激,为了羞辱你的母亲,是在她的卧房她的床上翻滚的……她站在门外只想冲进去,大骂他们不要脸。”   一直听着的于童秋仅仅是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像吃了只苍蝇那么恶心。   她咬牙切齿盯着那冷汗津津的老男人,“你怎么能这么对师父?你还是个人吗?!”   顾之桑:“再然后,你的母亲忽然听到他们提到了你,提到了自己唯一在乎的儿子,她听到这对男女是怎么算计你的。原来他们俩早就厮混在了一起,这么多年还有了个私生子,一直在这个家里暗渡陈仓。你的父亲说要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自己最宝贝的小儿子,还要以父亲的名义,让小儿子进入你的剧组,去演男主角小时候,把你当成跳板进入娱乐圈……”   回溯感知到这些画面,亲耳听到这些令人作呕的谋划,这一刻顾之桑完全沉浸在了恶灵的愤怒中,感同身受。   在听到自己那所谓的丈夫大放厥词:   '柳谨他是我儿子,他事业上就该听我的,一个除了拍戏什么都不懂的逆子,婚也不结要断我柳家香火,以后老了除了他弟弟谁给他收尸?这些资源和财产都给他弟弟不都是天经地义!’   它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扑向那对狗男女拿起东西就往他们身上打砸咒骂,却被狠狠推在了地上。   '妈的你这个疯婆子,敢砸老子的脸?!’   它好痛苦,心脏抽搐得像是要炸裂,恨不得撕碎眼前这两个贱人,可是它气急攻心忽然发病,连拿药的力气都没有。   它看到自己那个所谓的丈夫满脸惊恐,‘她犯心脏病了,赶紧给她拿药去!’   '老公,我们刚刚的事情都被她看到听到了,你觉得她醒过来不会给柳谨说吗?那我到时候肯定会被赶走的!我们的儿子也没有前途了!’   '你什么意思…?’   ‘反正一不做二不休……’   很快一对男女平静了下来,他们眼睁睁看着它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挣扎,开始收拾起床铺上被单,清理痕迹。   等房间内只剩下它自己时,痛苦,剧痛,绝望和怨恨填满了它的整个身体,它在十几分钟的发病时间里活活痛死了。   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怕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察觉不了,就被那一对男女算计了,它变成了厉鬼滞留在人间。   它要提醒自己的孩子小心,所以它不断地破坏着自己的丧礼,围绕在他身边久久不肯离去。   顾之桑睁开眼睛,结束了回溯。   柳谨已经蹲在地上泣不成声,一下下砸着地面。   双腿虚软的柳父浑身都是冷汗。   他太害怕了,因为这个年轻的女人把那一天,他拼命想要遗忘的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复述了出来,就像当时还有第四个人在场!   他还在摇着头嘴硬,“我没有,你没证据不能诬陷我!”   顾之桑倏忽扭头,定定神地看着那老头,“你的妻子现在就在这个屋子里,需要我让她开口和你对峙吗?”   老头儿大脑‘嗡’地一声,一股寒气直冲脑门,被这话吓得彻底软了脚,跌倒在地。   柳谨猛地抬起通红的眼睛,“大师,大师我妈妈在这里吗?她在这里吗?!”   “在。”顾之桑看向哭得满脸通红的中年男人身边,那里有一团灰蒙蒙的人形影子。   “她害怕你出事,一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第24章 1000评论加更   “妈,你在这里吗?!”   柳谨顺着顾之桑的视线,猛地扭头看向自己的身侧,试探着伸出双手。   他什么都看不到也摸不到,但这一刻他就像连通了某种心灵感应,眼泪流得更凶。   在只有顾之桑能看到的视角中,她看到那漂浮在柳谨身侧的灰黑恶灵,正试图回应柳谨的触摸。   但它一靠近柳谨,就魂魄震颤,像在承受剧烈痛苦。   顾之桑眉头微皱,朝着柳谨的方向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气机’中带着她的力量,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罩在了柳谨的身上,顿时他头顶和两肩的三把灵火暗淡了许多,变成了青绿色。   这下那恶灵的魂魄不再剧烈颤抖,也能够接触柳谨的身体了。   柳谨只感觉屋子里的温度忽然降低,有些冷飕飕的。   他眼前的景物变得灰蒙蒙的,就像有一层灰色的纱网挡在了眼前。   用力揉了揉眼睛,他瞳孔因为震惊而缩小,因为他真的看到了一个灰色的人形影子!   “妈是你吗?!”   柳谨用手去抓,指头触碰到灰雾时就像被温度极低的冰锥刺了一下。   他却并不害怕,而是满脸期待地看向顾之桑。   顾之桑点头道:“这就是你母亲的魂魄。”   鬼魂强大就能凝聚出实体,带有极重的阴气,能让八字轻阳气弱的人看到鬼,俗称‘撞鬼’。   撞鬼后这些人往往会受阴气的影响,高烧不退或上吐下泻,严重的三魂七魄还会被撞出体外,也就是民间说的丢魂,这个时候就去需要让神婆灵媒来‘喊魂’;   魂魄归体后还得补气壮阳。   但与之相反,若是太弱小的鬼魂反而会惧怕活人,尤其阳气重的男人。   一旦靠近它们就会被阳气灼烧,魂魄受伤。   柳谨的母亲就是这种非常弱小的鬼魂,连神智和实体都没有,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可能。   而从柳谨的面相来看,他又是那种阳气重的命格,柳母靠近他会更加痛苦。   饶是这样,它依然选择了跟在孩子的身边,执念不可谓不深。   顾之桑解释完继续说道:“我刚刚替你掩住了身上的灵火,把阳气都封在了你的身体里,让你暂时变成了偏阴的体质,所以你能看到屋里的鬼魂,它也能接近你。”   “谢谢你大师。”   短短一个小时内,柳谨对顾之桑的态度完全改变了,直接改口叫起了大师。   他甚至有些后悔刚才见面时,自己那副敷衍的态度。   顾之桑道:“还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你母亲的命格不错,生前捐赠过不少钱财做善事。就算死后滞留人间,也该有生前的功德护体,不可能连个实体都凝聚不成型,也不会这么轻易被你身上的阳气伤成这样。”   柳谨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你该问问你的好父亲,在你不在的时候背着你还干了些什么事情。”   他通红的眼睛慢慢转向客厅的沙发,看向了自己那被吓软了脚的亲爹。   柳父早就冷汗津津。   其实那天之后他就一直挺后悔,每天晚上一闭眼,脑海中就会想起妻子躺在地上痛哭挣扎时,那双带着愤怒和怨念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再加上丧礼上出现的那些怪事,以及莫名裂开的墓碑,彻底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太害怕了,他知道这是妻子变成厉鬼来找他索命了!   柳父怕死,更怕自己做过的事情败露,所以他趁着柳谨不在家的时候,找来了一些玄师偷偷做法,驱鬼辟邪。   除此之外他还买了许多护身符,在家里客厅放了相关的镇物和驱邪符箓。   那些玄师告诉他,妻子的亡魂还是不愿意离开,但已经被削弱了许多,害不了他了。   他还是不放心,最后花了大价钱请来了很有名的玄师,想让对方直接把妻子的亡魂打散,以绝后患。   谁知道那所谓的大师根本就是绣花枕头,竟然被柳谨请来的丫头片子直接打吐血了!   听着顾之桑的话,又看到儿子对着空气又哭又抱,柳父只觉得这间屋子都阴森恐怖,觉得客厅那头黑漆漆的棺椁像一只恶鬼,在死死盯着自己,随时都要扑上来索命!   他撑着地面就往后退,想逃离这个房屋,“是她自己有病,自己病死的,和我没关系!”   顾之桑眯起凤眼,想了想还是从兜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   打开瓶口,森森阴气从中溢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被放置在瓶底。   这是她从高林那里得到的鬼泪,蕴含着强大的怨气和力量。   她将鬼泪一分为二,取出半颗弹入柳母恶灵的体内,顿时柳母的鬼魂阴气翻腾,四周的温度更是变得更低了。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柳母被损伤的鬼魂就在鬼泪的填补下变得凝实,逐渐显露出人形。   它看起来四五十岁,生前保养得很好,虽然鬓角有白发脸上也有皱纹,但仍然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柳母面露茫然,等它的神志逐渐清醒后,看着柳谨的眼中先是满含惊喜;   视线落在角落满脸慌张的男人身上时,它神情陡然变得怨恨狰狞,尖啸一声就扑了上去。   柳父本就因为心虚,一直吃不好睡不着,精神萎靡灵火虚弱。   后又被顾之桑吓得六神无主虚汗连连,正是阳气最弱的时候,直接被柳母身上的阴气冲撞开了阴眼,看到了鬼魂!   妻子那张死去的脸孔扭曲可怖,就和他面贴着面,“你这个畜生,我说了就是变成鬼我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柳父面如金纸,肥胖衰老的脸颊肉因惊惧颤抖着,“不……不是我害了你!是她,是那个贱人不让我救你……我错了董英,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他嘴上说着认错求饶的话,却从衣服里掏出驱邪护身的符箓,不停挥舞着想把董英的鬼魂打散。   “我没想害你!是你自己有病!我只是没给你拿药,是你自己气性大……滚开!别靠近我!”   但有顾之桑在,再加上鬼泪的强大力量,他手里那些符箓直接被阴气侵蚀,变成了焦黑色。   董英双眼沁出血红,扑了上去撕咬他。   被厉鬼侵袭的感觉异常难受,柳父浑身血液凝结,心脏跳得像是要炸了。   他两眼一翻连叫都没叫出来,直愣愣栽倒在地上,两股战战溢出水渍,竟然被吓失禁了。   董英带着怨气,“别装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些年恶心我也就罢了,竟然把心思动到了我儿子身上,你不配为人父!简直不得好死!”   一直抱着臂没出声的顾之桑开口道:   “他应该不是装的,是中风了。”   中风?   董英和柳谨,于童秋都愣了。   仔细一看那柳父双眼僵直,张着的嘴巴歪斜着流出口水。   他本来年龄就大了还胡吃海喝,经常乱搞,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此时情绪过于激动,直接被吓到中风。   骤然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再加上心中有怨气,董英一时被报仇的快感蒙蔽了心神,还想再扑上去却被顾之桑制止了。   “你想好了,阴魂只要杀生就会染上孽力,届时你会上地府的通缉名单,捉拿归案后会被投放到火海地狱受苦。”   董英还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柳父。   但在柳谨的连连劝阻和哀求下,它心头的怨念还是逐渐平息了。   它飘到顾之桑的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这位小大师。”   顾之桑抬眼,“你不必谢我,你儿子用他所有的功德换我出手解决此事,我们不过是雇佣关系。”   “什么?!”董英大惊失色。   身为阴魂的它知道,功德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它没想到儿子竟然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一时着急道:   “小大师,我把我所有的功德给你,求你不要取走他的!”   顾之桑:?   “你以为结契是在过家家吗,说换就能换。想用术数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一些东西,谁许下的‘因’就一定会有‘果’,无论是善果还是恶果都必须由他本人承受,这就是天地的法则。”   董英如遭雷击,反倒是一旁的柳谨很平静,“妈,只要你好好的功德没有就没有了,大不了我把拍电影所得的片酬都拿去做公益,多积德行善,以后一定还能攒到的。”   母子两个都觉得是自己害了对方,一时间屋内气氛有些低靡。   顾之桑直白道:   “会造成今日这个后果,都是你们优柔寡断当断不断。董女士你自以为是为了孩子奉献,可你真的不知道柳导他是希望你离婚的么?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董英其实都明白,但因为它出生的年代和成长经历,让它哪怕已经红极一时,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骨子里却还是个隐忍付出,瞻前顾后的性格。   所以它才会压抑自己,才会在丈夫的阻挠下放弃事业。   它一直觉得不离婚不闹大,都是为了让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让他不被周围的同学朋友瞧不起,是为了柳谨的名声和事业;   可这固执的‘奉献’中,又何尝没有它自己的逃避呢。   董英后悔了。   如果当年在柳父那个人渣第一次出轨的时候,它就能直接和他离婚,如果当年它能坚持内心的想法付出拍戏,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会不同了?   可木已成舟,已经变成鬼魂的它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于童秋叹了口气,走上前来说道:   “我一直在录音,刚刚你爸承认他没有给师父拿药的话我都录下来了,虽然不知道能否作为呈堂证据,但多少能有点用处。录音已经发给你了。”   “谢谢师妹,也谢谢顾大师!”柳谨说道:“要不是你们,我连妈怎么去的都不知道。”   听到有录音,僵直着躺在地上的柳父嘴里‘啊啊’叫着,似是想要阻止求饶。   柳谨权当看不到,又问道:“妈,和他厮混在一起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一提到这个,董英的脸上又浮出怒意,像吃了苍蝇般恶心得不行,“是小王,我怎么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些事情!”   柳谨呆了许久,攥紧拳头走到柳父的身前,也不嫌地上脏抬手就往他脸上砸了几拳。   “你这个人渣!我妈怎么就碰到了你这样的畜生,你在外面乱搞还不够,还要这么恶心她!”   于童秋也被惊到了,“小王?是师父资助的那个学生吗?!”   董英虽然息影了,但手头钱财宽裕,常年资助大山中读不起书,家里重男轻女的女孩子。   那些女孩儿有不少考出了大山,上了大学改变了人生,这个姓王的女人也是其中之一;   却是考学失败的一个。   她家庭条件特别困难,有个酒鬼还家暴的父亲,董英资助过去的钱都被她爹拿去挥霍了。   她高中没上完就从大山跑出来投奔董英,求董英收留她帮帮她,说自己回去的话一定会被打死的。   董英一时心软,就让她暂住在自己家里。   虽然说是帮佣助理,但也和半个女儿没什么不同了。   于童秋之前来柳家吃饭的时候,好几次都能和那个姓王的女人碰面,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   她隐约听说过,这个王姓女子几年前还喜欢过柳谨,但柳谨是个心里只有电影的木头,最后这事也不了了之。   谁能想到,最后她却和柳父搞在了一起,还生出一个私生子!   难怪董英看到那一幕后,会被活活气到心脏病发作。   任谁发现自己掏心掏肺当晚辈的人干出这种事,会不急火攻心?   带入一下董英,于童秋都觉得胃里翻涌直犯恶心。   董英面色颓唐:“是我自己眼瞎识人不清,这么多年我不知道我哪里对不住她了,任何人做出这种事情我都能接受,唯独她不行。”   这时顾之桑道:“你错就错在对该狠的人不狠,不该烂好心的时候发善心。你资助了那么多人,难道那些女孩子的家里不困难,都没有阻碍吗?她们也不是都考上了大学吧,但除了这一个,还有谁找上门来了么。”   答案是没有。   那些孩子就算最后没考上大学,也在努力地生活,从大山走出来开店,做小本买卖。   每年董英都能收到她们的感谢信和各种礼物,反倒是小王这个住在她家里的孩子,很少说什么感谢的话。   “有的人生性里就带着‘恶’根,无论男女,你让这种人轻轻松松住进了大别墅,让他们体会到不劳而获,他们非但不会感激,久而久之还会更不满足。”   顾之桑:“他们骨子里的劣根和自卑,会让他们嫉妒,会想要把这些占为己有,你的帮助在他们的眼里反都成了高高在上的施舍。”   “不过有一件事柳老先生应该会感兴趣。”她眼底掠过一丝兴味。   这一男一女还真是恶人碰恶人,柳老头碰上王姓女子也是活该倒霉。   “从面相上说,泪堂往往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子女运。右边有女缘左边是男缘,纵观柳老先生你的全脸,也就只有右边眼下有一条罗网纹,命宫中也只有一条子女线。线纹很深,说明这个孩子是个事业鼎胜,有孝心的男性……”   顾之桑忽然笑了一下,“不过只有一条子女线的老先生,是怎么又生出一个小儿子的?”   被打得鼻青眼肿的柳父闻言呼哧呼哧喘气,在强烈激动中,歪着嘴竟挤出了一句磕磕绊绊的话来:   “你……胡,说。”   “我骗你干什么。”   顾之桑:“‘相’术中有言,人中之上有斜纹,必养他人儿女。你人中短而小,本就不是子嗣丰健的命格,又有一条纹路从左到右贯穿,说明你势必会帮人他人养儿子。”   闻言董英大笑不止,一脸快意:“姓柳的你也有今天,你活该戴绿帽子,这就是你的报应啊!你柳家的‘皇位’终究是要断了!”   柳父脑海中掠过喜得麟子的兴奋快乐,掠过小儿子和自己的确不很相像的脸孔……   想到自己这些年如珠如宝地给他花钱,培养他,为此不惜算计大儿子,这一切竟然都是为别人做嫁衣!   大怒之下,他直接被气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顾之桑叫柳谨拿来了家里有王姓女子的合照,手掌贴住照片感应了一会儿,而后睁开眼眸道:   “这个女人很聪明,她说是要带孩子出去避避风头,实际上已经卷了一笔钱随时准备跑路。她和这张照片上的其他人之间没有联系,但仍然有淡淡的力量残存,我推测她应该是和帮你们拍了这张照片的人有关联,那个孩子应该就是他们二人的。”   董英回忆许久,终于想到了拍照时的场景,咬牙道:“当时是家里司机给我们拍的这张照片!”   顾之桑:“那柳导你最好先把司机控制起来,我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迁移宫还在动,她应该是在等司机当内应,如果你母亲的死没暴露她才会回来,一旦暴露了司机就会给她通风报信,她会连夜买机票带孩子去往国外,到时候你们再想找她就难了。”   柳谨咬牙道:“好,我记住了,我一会儿就报警要求重查这个案件,绝对不会让他们跑掉!我要把他们送上法庭!”   “嗯,那事情到这儿就解决得差不多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   柳谨想了想,说:“顾大师,我妈它的魂魄之前被伤到的话,去地府投胎会有什么影响吗?”   “对,差点忘了这件事。”   顾之桑从怀里包里摸出一张黄符纸和小剪刀,剪裁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出来。   “你母亲的魂魄受损严重,现在看着恢复了其实都是鬼泪的力量,力量耗尽后还会恢复原样。我会把她的魂魄收到纸人中蕴养一段时间,你可以贴身带着,也可以买些凉性的玉石把纸人放在上面。”   说着她一招手,董英的魂魄就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过去,最后进入了黄纸人中。   片刻之后那黄纸人动了动,在顾之桑的手心中站了起来。   它十分惊喜:“我能摸到实物了,还能感受到温度!”   顾之桑说:“快的话一两周,慢也就两三个月魂魄就能养好,届时会有阴差来勾你去阴曹地府。”   自此柳谨的全部诉求都达成了。   顾之桑伸出手指,隔空在柳谨额头的方向碰了碰,一丝淡淡的金光从他的体内流出,沿着她的指尖没入扆崋身体。   那一刻柳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能感觉自己的灵魂深处少了什么东西,有种怅然若失感。   事情解决后,他先给信得过的老帮佣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收拾东西,把中风昏厥的柳父抬走。   停灵在客厅的棺椁也需要尽快下葬,他又联系了殡仪馆预约抬棺下葬的时间。   所有事情都处理完后,他心里的大石头才彻底落下。   经过此事之后,他彻底承认了于童秋的话,顾之桑真的是个深不可测的大师!   柳谨虽然知道功德重要,但毕竟看不见摸不着总觉得不够隆重,日后母亲魂魄蕴养若是出了问题,还得找顾之桑帮忙,还是要和这样的奇人打好关系。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顾大师,你那个经纪人钱证这半个月联系我好几次了,明里暗里说你额上的伤痕无法恢复了,想让我把角色换给他手底下的新人,这件事他应该没和你商量过吧?”   柳谨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顾之桑的额头,发现那处仔细看还是有痕迹,但远没有钱证说得那么夸张。   说实话他本就因为顾之桑的演技太差,有换人的想法。   一听说那唯一一张完美无缺的脸都出了瑕疵,一定要让她来演女四虞菁的理由也没有了。   本来他都要答应了,就出了今天这事。   换人是不可能了,柳谨还反手把钱证给卖了。   其实对于拍戏这件事,顾之桑根本就没什么兴趣,但这毕竟是原身生前最大的愿望和执念,也签了合同;   在系统告诉她的‘剧情’中,‘顾之桑’就是因为毁容角色被换,觉得人生彻底无望了,导致她后面的悲剧。   而踩着她,吸着她的血上位的钱证和那个新人,却因为这个角色在圈里风生水起。   顾之桑本就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向来很重视‘规则’。   且她是佛,是对娱乐圈不感兴趣,而不是软蛋。   钱证几次三番的挑衅,恨不得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还真有些挑起了她的嫌恶。   这时一直趴在柳谨肩膀上黄纸人抬起头。   董英:“什么换角色?柳谨你要把顾大师换掉?”   柳谨忙咳了一声道:“什么换掉?谁说的不可能!顾大师就是最适合演这个角色的人选,还不是她的经纪人一直给我发假消息误导了我。”   顾之桑:……   “柳导不必说违心的话吹捧我,我演技确实欠佳。”   虽然不知道原身的演技究竟有多差,才会被全网嘲辣眼,但从没演过戏,也不需要演戏向来都是随心所欲的前任玄门之主,还真有些头疼。   董英来了兴趣:“顾大师要演什么角色?”   于童秋介绍了一下大概剧情,说道:“桑桑的角色就是大美人遇渣男的人设,后期受了情伤会彻底黑化。”   “那我可以教顾大师演戏啊。”董英苦笑一声道:“而且再也没谁比我更能体会那种愤怒了吧。”   于童秋,柳谨:……   好像还真是。   于童秋眼睛亮了,“其实真的可以,师兄不是给了桑桑一个月的修养时间吗,正好接下来桑桑还要去录玄学节目,可能没有时间找表演老师。把师父带过去的话,空闲时间就能提高演技。”   “师父她教人的能力真的很厉害,我在圈里能有现在的成绩,全靠她指点打磨我的演技。”   柳谨道:“顾大师同意的话我没意见,而且也不一定非要这么快来拍摄。这剧我预计要拍大半年,虞菁这个角色的戏份碎又不多,完全可以推到最后再拍。”   他可是见识过顾之桑的能力,如果母亲能在她的身边,魂魄肯定会比在自己这里养得更好。   ——   二十分钟后,顾之桑离开了柳谨家的别墅。   她的肩膀上多了一片薄薄的,紧贴着的黄纸小人。   刚打到回家的车,兜里的手机就先后跳出两条消息。   顾之桑点开看了一眼,一个是《灵事》节目组发来的第四期台本,让选手先大致了解一下第四期的节目流程。   另一条是经济公司发来的,通知她明天去开个会…… 第25章   晨音经纪公司   每月例行一次的会议召开,是公司内大小艺人能够汇集在一起的时候。   几个刚入行不到一年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从公司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陆续有从其他剧组,公寓赶来的艺人穿着光鲜亮丽,前往会议厅。   尽管晨音在圈内只能算个中等规模的经纪公司,建立近十年也没出过一个超一线,但那些参演过上星剧,热门综艺的二三线艺人,在这些只在十八线网综里刷个脸的新人看来,都是无比羡慕的对象。   “唉,咱们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啊,”   “你还有活动能跑就知足吧,我上次演的那个角色台词连10句都没有,就给我结了一万块钱,我马上连房租都交不起了!”   “咱们这些同一批签进公司的人,就林湖运气最好吧?我听说她上周都去拍‘QUEEN’的内封了。”   “切,她那些资源都是吃人血馒头来的……”   一个女孩儿撇撇嘴,话还没说完就被同伴捣了,一回头看到一个年轻女生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正是他们刚刚提起的林湖。   顿时一群年轻人挂上笑脸,围上去开始寒暄。   “林姐你马上要成大明星了,连群里的聚餐消息都不回了。”   “好久不见啊林湖,你最近资源要起飞啊,有没有什么工作推荐给我……”   娱乐圈就是这样势利的地方。   当面和你笑嘻嘻的称兄道弟,背地里就可以插刀,为了一个资源营业了数年的圈中友谊都可以轻易撕掉。   林湖看了眼那说自己坏话被撞破,一脸尴尬的女孩子,心里无动于衷。   忽然一人恭维道:“我听小道消息说你要上柳导那个剧了,林湖,以后火了可不能忘了我这个朋友啊!”   她本就不太好的心情顿时更差了。   就在这时,一楼的喧哗声陡然变大,众人沿着声音往楼下看去。   视线中一个身着休闲服的年轻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眉眼淡漠乌发雪肤,精致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周围许多工作人员举起手机对着她拍照,发出阵阵惊叹声。   是顾之桑;   她只是站在那里,仿佛就和周围所有人都有壁。   几个年轻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进电梯,才恍然回过神来,“天呐,她真的好漂亮,我第一次见真人脸那么小的……”   话还没说完,就在其他人略显奇怪的目光下戛然而止。   林湖却开口道:“确实漂亮。”   她一直知道,自己就是那种最适合混娱乐圈的利己主义者。   她清楚钱证之所以要换角,抢资源,并不是有多想捧自己,单纯就是想搞死顾之桑。   但她想红,她是得益者,如果她不拿这些资源它们也会被给别人,还会得罪心胸狭窄的钱证;   所以她虽然心中有些愧疚,却只是默默地接受着这一切,明哲保身。   今天来参加完例会后,林湖就知道钱证一直在折腾的换角的事儿黄了。   那一刻她的心情十分复杂,有失望有不甘心,同时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在那种全网黑的情况下还能扭转局面,自己输给这样的人不冤枉,林湖想。   进电梯之前,顾之桑感觉到了一道颇为复杂的视线凝视着自己,她精准捕捉到了二楼人群中的一个女生。   思考片刻,她在脑海中问道:“那个人我之前是不是见过?”   系统愤愤道:“她就是会抢走桑桑你资源的那个林湖啊!”   “是吗……”   顾之桑有点惊讶,她还以为传说中的林湖会是个蛮不讲理,仇恨自己的人,就像是她无聊看的那些小说里的恶毒女配那样。   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来到了三楼的会议厅门前。   进去之后,里面坐着晨音的副总,以及神情阴沉难看的钱证。   看到她来了,副总立即换上一张笑脸起身迎了过来,“桑桑好久不见了,你这状态越来越好了!快来坐这。”   顾之桑也不推脱,直接坐在了凳子上,指尖支着下巴尖神情散漫:“叫我来做什么。”   钱证一张脸神情扭曲,死死盯着顾之桑,恨不得把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系统嘟囔道:“这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桑姐你刨他家祖坟了……”   这点戾气对于见过最凶恶的厉鬼的顾之桑来说,简直是隔靴搔痒。   她看了眼钱证脸上厚厚的青灰郁气,和系统道:   “用阴毒的手段去害人,走捷径,本就会遭到反噬,更何况他还那么作死,把邪祟放在自己家里供奉。他的神志早就被影响得不清醒了,这段时间应该挺倒霉的。”   说着,她目光冷冷看了眼钱证肩头的青紫婴鬼。   上次在医院见到这鬼物的时候,她就动了点小手段,破除了钱证护体的佛牌。   没了挡煞的东西,婴鬼的恶念和孽力都开始侵蚀钱证。   正如顾之桑说的那样,他这半个多月来简直事事不顺。   先是投资开的店被举报卫生不达标,被上头勒令停业整改;   然后他半数身家买的股票狂跌,半个月赔没了一套房子,业务上还谈不到资源,被其他经纪人反超了。   自己那么倒霉,结果那个该死顾之桑竟然在一档烂综上咸鱼翻身了,还被官方点名感谢。   关键是这档节目,还是自己给她安排的!   这让钱证难受到饭都吃不好,一看到顾之桑那张脸就心情郁结。   本来以为能搅黄《浮海传》的资源,结果柳导明明都已经松口了,今天却又忽然打电话给副总,说不可能会换掉顾之桑!   眼看着顾之桑的口碑一点点扭转,热度疯狂上涨,上层竟然让自己不要再针对她,在她面前恭敬点道个歉?!   钱证心思阴暗,他认庡?定顾之桑要么也养了邪物,要么就是找人改了运气,不可能是自己翻身的。   就她在《灵事》上的那些表现,一看就是有人教她的。   自己带了这草包废物两年多,顾之桑要是会玄学,母猪都能上树了!   这时副总轻咳一声,开始打感情牌,“桑桑啊,你来我们晨音也快有三年了吧,之前你还是新人的时候,是我们挖掘了你的潜力,把你签约进了公司,现在合约还有不到半年就到期了,我和公司上层就商量着把你的待遇提一提,重新签一份更好的合同。”   顾之桑似笑非笑,“那公司这两年的‘栽培’,换我的角色资源,我还要感恩戴德了?”   从原身的记忆里她知道,晨音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挖掘栽培。   当时原主初入娱乐圈被忽悠去选秀,一心只想着爆红当大明星,根本不知道自己签的是最苛刻的合同等级,在圈里俗称‘卖身契’。   公司接的资源不能推,给的人设不能拒,想要离开还得赔偿天价违约金……   这两年晨音为了流量和热度,全然不顾原身在圈里的名声。   就连原身的额头受伤都不给修养的时间,让她去上口碑极差的玄学综艺,要在合同结束前榨干她身上最后一滴血。   谁也没想到她的壳子里换了个灵魂,竟然真能在这档被圈内所有人不看好的节目上逆风翻盘。   现在副总一出去和别人应酬,人家都旁敲侧击,问顾之桑上《灵事》的剧本是他们公司谁写的,竟然如此出彩!①   天知道副总也想问这个问题!   他每次只能敷衍着跳过这个问题,别人还以为是他藏着掖着不愿意透露。   现在顾之桑的热度已经超过公司里最红的艺人了,不少影视剧本和综艺剧本都递出了橄榄枝,眼看着就是要大爆的时候,偏偏上完那个玄学综艺后,她和公司的合约就要到期了。   老总勒令他必须把人给留住,所以副总才携着钱证来给顾之桑道歉。   但听她这话,显然是对公司有怨了。   副总装模作样道:“之前对你的规划确实有点问题,我们是很看好你的潜力的,没想到下面的人执行的时候出了些差错。钱证,你这个经纪人怎么当的?连自己带的艺人都照顾不好,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钱证一脸不可置信,“副总……”   “你还不快给桑桑道歉!”   他神情几番扭曲,变了又变。   让自己给这个贱人低头道歉?!   明明当初做决定的时候,是公司支持的,现在要讨好这个贱人了,就把自己这个老臣推出去!   钱证心中充满了怨恨和愤怒,他恨不得现在就狠狠抽这副总两个巴掌。   但他好不容易爬到公司内第一经纪人的位置,他不能功亏一篑,必须忍。   他脖颈青筋暴起,半天才低下头一字一顿道:“对不起。”   在顾之桑眼里,这个内心扭曲的男人已经彻底被鬼婴给吞噬了,浑身都散发着负面的力量,已经成了怨念的傀儡。   副总带着笑:“桑桑你放心,公司马上就给你配新的助理,还有一辆保姆车,给你按一级合约的待遇布置。”   顾之桑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圈子挺没意思的。   她站起身目光冷清,“这些就不要了,先把经纪人给我换了吧,看着碍眼。”   说完她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厅里就只剩下副总和钱证两人。   副总沉下脸道:“你以后别带她了,钱证啊钱证,亏你带了那么多艺人这次竟然看走眼了。要是顾之桑肯留下续约还好,她要是跳槽了,你我都没好日子过了!”   恍恍惚惚走出会议室的钱证神情阴郁,只觉得身体疲惫,心力交瘁。   他脑海中疯狂思索着,到底怎样才能扭转局面,怎么才能报复副总和顾之桑,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肩膀上趴着一只浑身青紫,双眼空洞漆黑的婴鬼;   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大口大口吞噬着他身上的生气。   每吞噬一点,他的眼珠就浑浊暗淡一分。   忽然,那婴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扭头朝着后方看去,和拐角处一双沉静幽黑的双眸对上。   它笑嘻嘻的面孔陡然扭曲,肿胀的双腿夹着钱证的脖颈,上半身诡异转了半圈看向后头,冲那双眼睛的主人咧开满是利齿的嘴。   阵阵尖厉婴啼荡开,这是它在威胁恐吓对方。   拐角处的女人抬起脸,精致的五官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她忽然抬起一条手臂,纤细修长的五指张开。   骤然一收,她明明是隔空抓了一团空气,可那挂在钱证脖颈上的婴鬼却被一股大力吸了过去,脖颈直接被那凝白手掌抓在掌中。   系统:!!   它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看到婴鬼狰狞可怖,布满紫黑血管的脸放大在眼前,四目相对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桑,桑大佬,以后再有这种时候你提前告诉人家一声……让我先把眼睛闭上QAQ”   顾之桑:……   “小废物。”   那被抓在掌心中的婴鬼拼了命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那只看似柔若无骨的手掌。   它从面前这个人类女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力,这让它十分恐惧。   它张口就想咬上顾之桑的手背。   顾之桑眉头一皱:“你要是敢把口涎弄到我的手上,我就把你的牙一颗一颗掰断。”   婴鬼大张着嘴,半晌:“嘤……”   说实在话,这鬼物长得实在磕碜。   相较于上次在医院初次见到的时候,它长胖了整整一大圈,比普通人类婴儿还要胖!   那是因为没有佛牌的压制,婴鬼不会被消耗,反而能不断吞噬钱证的生气,自然而然就‘长’大了。   如今满脸的横肉和血管都堆在一起,看得顾之桑一脸嫌弃直皱眉头。   她凤眼微眯,冷声道:   “冤有头债有主,我当时解除了你的禁锢,不是让你为非作歹的。我知道你现在有能力反抗钱证的束缚咒术,可以不再帮着他加害他人,如果你再敢侵吞他人的生气,我能让你获得自由,也能直接将你打散。”   就凭钱证一个人的生气,绝不可能把这婴鬼喂成这个样子,它肯定还吞了其他人的。   或许是吞噬的生气多了,它觉得自己能力强了,心也就野了。   顾之桑能理解经历悲惨的鬼魂心中有怨恨,也可以帮它们一把,但身为玄门之主,她绝不能容忍这些鬼魂扰乱阳间的秩序。   感受到她灵魂中泄出的两分威压,那婴鬼缩着脑袋瑟瑟发抖,一声不敢吭了,看起来很是乖巧。   顾之桑一松手,它就‘嗖’地一下飞快逃走,爬到了已经出了公司大门的钱证身上,死死缠住他的脖颈。   等它的身影消失不见,系统这才敢探出脑袋,小声问道:   “桑桑,既然你都能抓到它,为什么不直接解超度了它啊?”   “你不懂,它已经被制成了鬼物,不单单是鬼魂那么简单,如果不拿到禁锢它的刑具枷锁,超度是没法送它入轮回的。”   顾之桑道:“钱证能驱使婴鬼,必然是有它生前身体的一部分,制成了制约操控它的刑具。以前它害人是迫不得已,因为它没法违抗钱证,再加上它死的时候应该还是个没完全成型的胎儿,没有道德是非观念。就算我把它碾碎了,钱证也不会遭到反噬。”   “得再等一等想办法取得刑具,哪怕是一部分也可以。钱证已经疯魔了,他不会收手放弃害人,一定会留下点痕迹。我已经在婴鬼的身上留下了一枚内力种子,只要它被驱使我就会有感应。”   ——   开完公司例会后,林湖一直很沉默。   她感觉现在的钱证就像是个炸药桶,处于极度狂躁和情绪不稳定的边缘,仿佛稍微碰一碰就会爆炸。   果不其然,钱证阴沉沉的浑浊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忽然暴怒:   “你这个废物,我都给你塞了那么多资源,你还是比不过那个顾之桑,废物!”   林湖闭着眼呼出一口气,没有说话。   钱证就像个无能狂怒的失败者,在车里一会儿骂公司,一会儿骂顾之桑,转脸又把几个投资商合作方和柳谨导演都骂了一遍。   骂完之后他喘着粗气,忽然平静下来了。   林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下一刻就听钱证阴森森道:   “你知道x式集团的老总一直和我们有商务合约吧,那是我们公司最大的合约商,现在公司里在拍偶像剧的那个小花,之前就是攀上了他拿到了资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有野心,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你超过顾之桑那个贱人,大红大紫。”   一股寒气直冲她头皮,让她舌头都僵了。   林湖听公司里的老人聊八卦的时候说过,那集团的老总是个变态,男女不忌,之前还有无权无势的小艺人直接被他弄进了医院。   她一直以为觉得这种事离自己很遥远,只要不当出头鸟就能明哲保身,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真的会落在自己身上。   车内一片死寂,半晌林湖听到自己嗓音沙哑:   “钱哥,我不想去。”   钱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陡然冷了,那目光就像一条黏腻腻的毒蛇。   车内响起一声冷笑,钱证道:“行吧,你对自己倒是挺有底线的。”   林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回到公寓后她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在想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直到晚上七点多天色暗了,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   她忽然接到了钱证的电话:“现在过来xx地点,临时有个应酬。”   犹豫了很久,林湖还是换了件衣服过去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今天已经忤逆了一次钱证;   若是再推脱不去,钱证那还不如针尖大的心眼绝对会记恨自己,说不定自己就是下一个顾之桑。   林湖没有信心能像顾之桑那样,被连番打压名声跌入谷底后,还能抓住机会爬起来。   她忽然觉得很想哭,开始后悔自己当时同意和钱证签约。   等到了地方走进包厢,看到酒桌上坐着的肥头大耳的x式老总,林湖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钱证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冷冰冰的,“站着干什么,过来给x总倒酒啊,今天来是谈合作的。”   林湖全程提心吊胆,她看到钱证和那老总吃了什么东西,才象征性地动动筷子,别的都不敢吃。   她在那老总笑眯眯的打量下强笑着,全程愣是一杯酒水都不沾。   老总有些不高兴,“钱老弟,你手底下的艺人这就有点不给面子了吧。”   钱证脸色难看,“林湖,还不敬老总一杯。”   林湖神情苍白,指甲死死扣着手心肉,却还是咬牙道:“钱哥,我今天吃了过敏药,真的一点都不能喝。”   “哼!”老总气得把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推,起身就走出了包厢,“老子是给你们脸了!”   这时钱证的脸已经阴沉得要滴墨,林湖浑身发冷,牙关都在打着颤,“抱歉钱哥,我真的不能喝,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却觉得头脑一阵发昏,灵魂像是离开了身体,眼睁睁看着自己重重跌坐回凳子上,趴在了桌上。   林湖满脸惊恐,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却看到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从钱证的身后爬了出来,一把扑上来死死缠住她的脖颈。   x式老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一脸邪笑:“钱老弟还是你有手段,你到底怎么办到的,给老哥哥我传授点经验呗。”   钱证:“我要是把自己独家手段告诉了x总,那现在这张桌上还能有我的一席之地吗?”   “哈哈钱老弟真幽默,还得劳烦你把人送到我房里去。”   林湖想要求救喊叫,可是她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扛走。   那只恐怖的婴儿死死抓着她,不停嘻嘻笑着,好像还从她身上大口大口吃掉了什么东西。   短短十几分钟,她就觉得连灵魂都变得脆弱了。   她满心绝望,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自己变成这样还有这个鬼婴儿一定和钱证有关,她根本不敢看那逐渐靠近自己身体的x总。   就在林湖都已经想好如果受辱,就从酒店顶楼一跃而下时,一股阴冷的气流从身后喷洒而出,扫在她飘在半空中的魂魄的后颈上,让她狠狠打了个哆嗦。   死死抓着她脖颈的青紫色婴儿像是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在她耳边尖叫一声,竟然撒手就要逃跑。   然而一只葱白的手掌倏忽伸出,贴着林湖魂魄的脸侧抓住了那婴鬼的后腿,一把将神情惊恐的婴鬼扯了回去。   “跑什么?”   清冷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林湖的眼泪瞬间决堤,像听到了天使的声音。   她一扭头,看到了‘天使’,因为震惊于对方的身份眼睛都瞪圆了。   “顾,顾……”   顾之桑身后鬼门大开,黑漆漆甬道连接着地府黄泉。   让人灵魂战栗的阴气从她身后不断涌出,衬着她玉色的脸漆黑的瞳,恍若鬼神降临。   她半边身体还在鬼门之中,一只手掐着婴鬼的脖颈:“我白天是不是说过,你若是管不住自己帮钱证办事,我就打散你。”   尽管婴鬼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球,仍能看出它有多恐惧。   这次它张嘴就要咬向女人的手腕,想咬断后逃走,然而下一秒对方抬起了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它的脑袋。   顾之桑面露疑惑:“你很赶着找死?”   她指尖收紧用力,几乎要陷入婴鬼的头骨。   强大的压强把婴鬼脸上的黑筋都挤压得突出,它根本合不上嘴巴。   然后顾之桑一只手抓着它的脑袋,一颗颗掰断了婴鬼钢锯般的牙齿。   在那一声声惨叫婴啼,和她冷着脸掰牙的凶残画面下,还在流眼泪的林湖被吓得打了个嗝,不敢哭了…… 第26章 (第四期节目开始)   魂魄漂浮在半空中的林湖能看到顾之桑徒手撕婴鬼,还能看到她身后阴气森森,足有三米高的漆黑鬼门,但x式老总是看不到的。   他嘴里哼着小调,穿着酒店的浴袍正要靠近床上昏迷的林湖,屋里就凭空出现一个大活人,把他吓了一跳。   “你是谁?这是私人套房,谁让你随便进来的?!”   这老总还以为是事情败露被发现了,是警方或是林湖的家人来抓自己。   看清沙发前面只有一个身形纤细的女人,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   在顾之桑脸上打量一番后,中年男人一双浑浊的双眼中流露出垂涎,有些不怀好意。   他认出了顾之桑的身份。   这不是最近网上很火的那个女明星么。   x式老总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顾之桑的照片,就惊为天人,当时就和钱证提过,说想把这个女明星搞到手。   但钱证说这个顾之桑最近热度起来了,现在是公司重点拉拢的对象,不是那些没名气没底气的小艺人,不能随便动,他这才悻悻放弃选择了林湖。   他笑的油腻:“这位美人也是钱老弟安排的吧,这是什么新的惊喜情趣?”   顾之桑:?   她脑海中系统愤愤道:“这老男人的眼神也太恶心了,色眯眯的,我真想给他一拳头!”   “我也挺想的。”她语气冰冷,含着隐隐的怒意。   因为她从这个集团老总的脸上,看到了好几条灰黑的业障,他过往干过的龌龊之事在那张獐头鼠目的脸上显露无疑。   首先他的头型很奇怪,上窄下胖,头颅就像一颗尖顶鸡蛋。   在‘相’术中有这么一种说法:“头尖额窄无贵相”。   也就是说脑袋尖瘦额头窄小的人,是不会大富大贵的,充其量能做些小本生意。   他们有点小聪明,但好吃懒做好高骛远,会把这份聪明用到邪路上,专门做损人利己的事情。   这个老总是没有富贵命的,但他却开了一家规模颇大的公司,敛财聚利,应该是找人改了运或是用了其他不正经的玄学方法,才开起了现在这个公司。   他看着自己和林湖的眼神充满了邪欲;   眼球浑浊发青,眼袋下方有一圈深深的暗影,嘴唇发紫,这些都是放纵情欲导致身体虚不受补的外在表现。   而眼下男女宫位置的细纹和褶皱又多右乱,说明男女关系并不和谐,大多都以强迫,诱骗为手段。   那些细纹就是被强迫的男女的怨恨和负面情绪所显化出来的表现。   在此之前,不知道还有多少像林湖这样的年轻人遭遇了他的毒手。   “美人你跟了我,想要什么资源我都能给你弄来。”老总说着,朝顾之桑的方向走来。   半空中漂浮的林湖见状紧张起来:“顾之桑你小心!”   在她看来顾之桑虽然有点灵异手段,但男女的肌肉力量是很悬殊的,一旦她被这肥硕的中年男人控制住就糟了。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那恶心吧啦的老总才伸出手,顾之桑便挥起拳头,径直砸上对方浮肿的脸和鼻梁。   '咔嚓’一声轻响,那老总捂着脸哀嚎着向后退,鼻血飞溅。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我要让晨音封杀你!”   满脸血糊中,中年男人强忍着鼻子的钝痛睁开眼睛,想掏出手机质问钱证。   然而他一抬头,看到一团青紫色的影子在那顾之桑的手边,定睛一看他瞪大了双眼,直接被吓得跌倒在地不断向后退去。   “有鬼!救命这里有鬼!”   在顾之桑带着内力,故意为之的一拳下,x式老总不仅鼻梁折了,连肩头的灵火都被打得不停晃动,周身阳气一跌再跌。   这种时候若是身边有鬼物阴魂,就会被阴气影响开了‘阴眼’,能够看到鬼,也称为‘鬼眼’。   他分明看到那叫顾之桑的女明星手里,抓着一只可怖的鬼婴儿!!   顾之桑嗤笑一声,慢慢走近:   “原来你是怕鬼的,既然知道做亏心事会被报复,为什么还要欺男霸女,害人性命?”   从这个男人的面相上来看,他不仅作奸犯科,手里还有人命!   他眉骨突出眉毛短粗,一双尖角眼一大一小,脸上生着暗红色的小疮,都是在死气和业障的影响下形成的凶相。   x式老总背后抵着沙发腿,退无可退,他根本不敢去看那婴啼不止的鬼婴儿。   猛地听到顾之桑的冷声质问,他肥胖的身子一颤,再也绷不住面露慌张恐惧。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到了一张年轻的,面容狰狞扭曲的脸。   早年间他还不认识钱证的时候,就因为欺辱他人差点入狱。   他还记得当时那个人非不知好歹要去报警,于是他找人把事情压了下来,结果那人还要去网上的举报,爆料!   他没办法才花了几十万雇人撞死了对方。   事后那死了的人还不安生,变成鬼魂缠着他闹事,就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被撞碎的脸天天缠着他,那些日子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最后他花了一笔大价钱找了大师来驱鬼,听大师说那恶鬼直接魂飞魄散了,才平息了这件事。   这是死在他手里的第一个人。   三年前他刚刚接触投资娱乐圈的时候,看中了圈里的一个刚出道的小偶像。   结果那小偶像明明是个男人,比女的还矫情,事后竟然自杀了。   这两件事都是好几年之前发生的,是他最大的秘密,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这个女明星到底从哪里听说的?!   x式集团的老总彻底慌了神,“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个妖怪,离我远点!”   遇到钱证之后,因为钱证有一种特殊的手段,能让那些小艺人屡屡中招乖乖听话,事后还会帮自己处理痕迹和后续,他根本不需要担心。   那些娱乐圈里的小艺人没钱没势,想闹事又没有证据,又怕这种事爆出去会毁了事业和路人缘;   为了不被公司雪藏,最后他们都忍气吞声选择了沉默。   有钱证这样的人助纣为虐,x式老总愈发肆无忌惮,他很少有这么害怕的时候了。   顾之桑冷笑一声,“死不悔改。”   她之所以不喜欢和活人打交道,就是因为同死人相比,活人想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的欲望就像一个无底洞。   穷人想要金子,有了钱就想享受美色佳肴,享受了物欲就想要取得名利,有了名利就想要有权势,得到了权势就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然后就是病痛全无,长生不老,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她纤白的五指一松,掌中被扳断了钢牙,差点被捏爆头颅的婴鬼嘶叫一声,猛地向前扑去,跳到了x式老总的脸上。   骤然和形容可怖的婴鬼脸贴脸,那肥胖男人吓得浑身哆嗦,尖叫着想把脸上的东西甩开,但婴鬼的四肢就像钩子一样死死扒住他的脸颊肉。   他刚一开口,体内的生气就被强行吸走。   淡淡的白气从他的口中,眼鼻中往外溢,被婴鬼疯狂吞噬吸收,他满是横肉的脸不住哆嗦着,不断变白变虚弱。   随着生气流失,x总在恐惧中陷入了幻觉,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被车撞死的女学生,满脸是血神情狰狞扑了过来。   一转眼又看到浑身湿漉漉面如白纸的男人,双眼青紫,来找他索命。   他哀嚎一声,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这期间顾之桑都没有阻止婴鬼的吞噬,待它吞吃完这中年男人的生气后,本就浮肿紫黑色的四肢又壮大一圈,嘴里也新长出一排细细的尖牙。   它四肢着地,满脸惧怕朝着顾之桑尖叫着,扭头就想从窗户跑走。   顾之桑一抬手,婴鬼的身体狠狠撞上酒店玻璃,直接撞出一片裂纹。   它摔在地上后还没反应过来,就再次被那个可怖的女人抓在了手里。   “我说你可以跑了吗?”   意识到自己和这人类女人之间的力量悬殊,婴鬼彻底害怕了,发出服软的嘤嘤声,彻底蔫了不再挣扎。   顾之桑抓着它走到了床上躺着的林湖身边。   女孩儿双眼紧闭,嘴唇有些发白,虽然头发有点凌乱但衣服还是完好的。   林湖泪汪汪的,飘到了顾之桑的身旁,“我这是已经死了吗?”   顾之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合并为剑指,运起内里点在了林湖肉身的额心,从天中穴一直到颂堂穴。   林湖眼睁睁看着几粒非常微小的,用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黑色粉尘,从自己的嘴唇中飘出,被顾之桑抓在掌心里。   顾之桑冷淡道:“你觉得自己不喝酒水,不随便吃东西就安全了?钱证提前在你要用的筷子上黏了一些咒引,就算你连筷子都不动,他也总能有方法让你吸入。”   林湖恍然大悟。   她不敢问这些叫‘咒引’的黑色灰尘是什么,她隐约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之桑,我不知道怎么谢你……我之前拿走了你那么多资源,你还愿意救我,真的谢谢你!”   “不必,我不是特意来救你的,是来抓这个小鬼的。”   顾之桑指了指还漂在半空中的林湖的魂魄,对婴鬼冷声说道:“把她的生气吐出来。”   婴鬼磨蹭半天,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吐出一大团白气。   随着失去的生气回归体内,林湖感官上的沉重疲惫一扫而空。   她惊讶发现,自己和身体的联系好像更紧密了,于是试着往自己的身体里飘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湖缓缓醒来。   她坐起身时觉得头痛欲裂,环顾四周发现顾之桑已经消失不见了,地上躺着那个死猪一样的x式老总。   林湖鼻子有些酸涩,她从床上起来,把掉在床边的高跟鞋穿上,然后走到那老总的身边狠狠踩着他满身肥肉和脸,还踢了好几脚对方的下三路。   “死畜生!狗东西!”   踢完之后,她撸了一把头发,蹲下去强忍着恶心,在x总的身上摸索一番找到了他的手机。   用对方的指纹解锁后,林湖翻看着他和钱证的聊天记录,越看越生气,但她都先拿自己的手机拍照备份了证据。   两人的聊天记录一直能追溯到一两年前,钱证一直在给他拉皮条,并且时间频繁地可怕。   不只有公司里的小艺人,自己,甚至还有外面初入社会,想签约当明星的年轻人被骗,粗略估计至少有好几十人!   且不仅仅是这x式老总,还有其他的一些人。   他们还有一个群,里面的内容更是污秽不堪,林湖看到的聊天记录和截图,都是最有力的证据。   林湖强忍着恶心,无意间点开了手机上的一个收藏夹。   看到里面一个个视频,她胃里阵阵翻涌,气得浑身发冷直冒眼泪……   ——   把鬼门当成移动门的顾之桑,抓着婴鬼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等候在家里的董英贴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咿咿呀呀的黄梅戏,正看得不亦乐乎。   骤然看到顾之桑手里提小鸡仔似的提着的婴鬼,饶是她已经成了厉鬼,还是被吓了一跳。   董英:“这孩子长得也太……特别了。”   顾之桑把它放在了地上,“在这儿就别想着乱跑了,我的地盘到处都是阵法和符箓,被伤到了我可不会给你修补。”   婴鬼趴在地上,一脸茫然。   系统出声问道:“桑桑,你不是说要拿到操控它的东西,才能让钱证反噬吗?”   顾之桑摊开掌心,手心中是一簇细细的黑沙,“不就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林湖吃到肚子里的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顾之桑准备着破除鬼物和除咒要用的东西,说道:“婴鬼的威力虽然强,但是能作用的都是运气,福祸这种虚无的东西,钱证想要用它来操控其他人,就必须要在被下咒的人身上加强联系,这样婴鬼才能顺着联系去往那人的身边,施加伤害。”   “这簇玩意儿就是从它生前的身体上,磨取的一小部分尸粉。”   系统:“呸呸呸!太恶心了!!”   拿好东西,顾之桑走到客厅盘膝坐在毛绒毯子上,她手里拿着一个金箔小盘,盘子里面放着婴鬼的尸粉,除此之外还有一根尖顶银针,一支细细的毫毛笔和一叠配好的朱砂泥。   她指了指自己的身旁,对婴鬼道:“坐那儿。”   婴鬼迟疑片刻,四肢并用爬了过去。   在沙发上听戏的董英不知何时也不听了,黄纸人飘飘荡荡到了沙发角。   顾之桑用毫毛笔沾了朱砂,在尖顶银针上细细描绘,她下手极稳,不多时银针之上便覆上了一层干涸的沙泥。   放下毫笔后,她用银针刺破了指尖,一颗溢出的血珠被针尖吸入,顿时那尖顶红得发亮。   “……顺罡者生,逆罡者亡。天符到处,永断不祥。上帝有敕,敕斩邪妖。火铃一震,魔魅魂消。急急如律令!①”   她垂眸念起《斩邪咒》,当最后一句咒词落下时,那汲取了指尖血和朱砂符的针尖被她刺入金碟中的那簇尸粉。   顿时趴坐在地上的婴鬼猛地弹了起来,发出阵阵尖锐的婴啼,似是异常痛苦。   它在地上不停翻滚,阵阵黑紫色的尸气从它身上冒出。   与此同时的某处公寓   一间阴森昏暗,四周不见光的小屋子里,只放着一张平面桌,桌上供奉着一个祭台。   祭台上摆着几个盘子,里面是凝固发臭的血块,一些动物肝脏等,用来作为供奉邪物的祭品。   祭台的身处垫着一块黑绸布,绸布上放着一个足球大小的透明玻璃棺。   透过棺面能看到,里面是一个成年人手掌摊开那么大的焦黑东西。   它看起来像一个蜷缩的小人,能清晰看到已经成型的头颅和手脚,又黑又瘦散发着阵阵阴邪气息。   就在这时,一颗暗红色的血珠从它蜷缩的胸腔处溢出。   凡是被那一滴血触碰到的地方,黑硬的干尸躯体都开始融化,最后融化成了一滩黑色的,腥臭的尸水。   大半夜还在外面应酬办公的钱证正和人谈笑风生,他心脏忽然狠狠一震,一股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冒金星,张口惨叫时喷出了一大口腥臭的鲜血。   对面的人尖叫着跳开,看到钱证的脸后更是惊恐万分。   只见一分钟还在高谈阔论的钱证,一张脸的皮肉都在快速往里凹陷,头顶的发丝大团大团脱落。   周边坐着的食客被动静吸引,一回头就看到如此恐怖的一幕,纷纷吓得尖叫起来。   有胆子大的人掏出了手机,对着钱证那张还在变化的脸录起了像。   ……   顾之桑的公寓中,那挣扎的婴鬼慢慢停止了,身上的黑气也愈来愈少,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董英惊呼一声:“哎呦,这娃娃原来这么好看啊,谁给它弄成刚才那个鬼样子,简直造孽啊!”   只见被净化了尸气,恢复了原样的婴鬼,其实就是个小小婴儿。   因为死的时候还没出生,它只有当时月份那么大,小小一团白白嫩嫩,哪怕只有灵魂看起来也肉嘟嘟的,趴在地毯上嘴里咿咿呀呀。   钱证把它制成婴鬼的时候,是直接扭曲了它的灵魂状态,让它脱离了‘魂魄’的范围,必须依附在被炼化的身体上。   若是不解除邪咒直接超度净化它,它只会直接魂飞魄散。   但顾之桑拿到了一部分尸粉,直接捣毁了那操控它的刑具,就能把它的灵魂状态扭转回来,还能让亲手参与炼化的钱证遭到严重反噬。   或许是因为它知道是顾之桑解救了自己,小小婴儿的灵魂慢慢爬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顾之桑的小腿,奶声奶气:   “咿呀……呀……”   婴儿的魂魄是最纯净的,尤其是还未出生的胚胎,它们在母亲的肚子里时,就能以‘婴息’的方式感受到外面的声音。   这种呼吸方法是‘山’派——也就是修行的士人最推崇追求的。   出生接触了空气中的杂质后,它们的灵眼和‘婴息’才会慢慢消失。   它一触碰到顾之桑的腿,那些属于它的记忆和情绪就透过精纯的灵体,直接闯入了顾之桑的‘眼’里。   '噗通’,‘噗通’……   四周一片昏暗,但又不是全然没有颜色,她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团温暖舒适的水中,但仍然能够‘呼吸’。   迷迷糊糊间,顾之桑意识到刚刚那声音,是母体的心跳声。   她现在回溯了这个胚胎的过往记忆,正被包裹在羊水里。   三四个月的时候,胚胎就已经成型,新的灵魂也进入其中孕养。   它能听到父母温柔的声音和笑声,尤其是父亲:   '我很期待这个孩子,它是上天赠与我的宝贝。’   母亲幸福笑了:‘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么喜欢孩子,说回来咱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啊,你总不能让孩子没名没分地出生吧!’   '老婆你放心,这不是家里乱最近公司又忙,带了两个新入行的艺人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你放心等我忙过了这几天,一定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很爱你和宝宝。’   '宝宝快快地长,多吸收一些养分,长得茁壮一些……’   '爸爸妈妈很爱你的,真希望你快点出生……’   '……’   每一天,它在母体的肚子里都能听到父亲的鼓励和声音,虽然那时的它还听不懂人语,却能感受到来自父亲强烈的‘爱意’,知道自己是要在期待中出生。   因为快乐,每一天它都无比渴望出生成人,这种渴望日渐强烈,一直到它六个多月的时候。   这时它的手和脚已经长成了,大脑也发育得不错,对外界的感应和声音更加清晰。   这一天,它听到父亲说要给母亲一个惊喜,带她去到了一个安静偏僻的地方。   它不知道那是哪里,但它能感觉到周围阴气森森,让它很不舒服,它开始不安地动了起来。   '老公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啊,我的肚子不舒服了,我不想去了。’   '再坚持一下,前面有我给你的惊喜。’   然而就在那一天,它在母亲的痛苦绝望的惨叫声中,被自己血缘上的父亲亲手剖了出来,强行带到了这个世界。   它还没有准备好,身体还太弱小了,因为难受发出极细的哭声。   父亲的手在它的脸上抚摸,‘这样就能制成婴鬼了么?’   它还能听到另外一个声音:‘这灵魂对降生的渴望已经达到极致了,这个时候剖出来无异于打破它投胎的幻想,再加上你又是它的血亲,它心里的怨念会更加强大,远非一般小鬼能比的。怎么了,钱证你这是舍不得了?’   父亲语气冷漠:‘只要能让我赚更多的钱,出人头地,一个孩子算得了什么。’   '好魄力,那就由你亲手掐死他,把他放在阵法里锁灵吧……’   这一刻它听懂了,它知道先前一切的‘爱’都是假的,自己不可能诞生成为一个人了。   懵懵懂懂的纯净灵魂中,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怨念,它的哭声陡然变大,四肢也有力挣扎起来。   那声音惊喜道:‘这个魂魄养得真不错,快点动手吧。’   一只大手盖住了它的脖颈,用力收紧。   它的怨念,不解……种种负面情绪,都在阵法和咒术下扭曲,灵魂变得漆黑可怖。   当婴鬼彻底形成后,它愣愣看着被剖肠开腹,一片血腥的台子上的女人,看着阵法里身体青紫的小小尸体。   它尖叫一声想要扑过去,可那个人却拿着一根钉子,直接钉在了那具小小的尸体上。   顿时婴鬼只觉得浑身撕裂般地痛苦,在地上扭曲哀嚎。   钱证看不到也听不到,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心慌,‘你这是干什么?’   '我会把这具身体炼化,它会锁住你儿子的灵魂和怨念,你不会真以为你干了这种事它不会不恨你吧,养这种东西稍有不慎就容易被反噬。炼化后这具尸体就是你的护身符,只要你还拿着它,你儿子就没法攻击侵蚀你。’   '你一定要找个隐秘,安全的地方藏好,不要被别人拿到了……’   自那以后,钱证家里便多了一个祭台。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只婴鬼无时无刻不在他周身环绕。   钱证向祭台许愿,想要名利双收,于是他谈业务无往不利,最后成了金牌经纪人;   他还不满足,还许愿想要搞垮对家,铲除异己。   一旦婴鬼办不到,他就拿带有符咒的尖锥狠狠刺入它被炼化的尸体,婴鬼就会受到无与伦比的折磨和痛苦,周身的怨念便会加强。   如此种种循环往复,直到某一天,它照常跟在父亲的身边,去到了一个医院。   它在医院里看到了一个脸色病恹恹的女人。   在婴鬼和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盘坐在地毯上的顾之桑猛地睁开眼。   她呼吸有些混乱,拳头不知什么时候攥紧了,她发现随着自己入世的时间变长,遇到的渣滓变多,她的情绪也没有之前那么平稳了。   董英还在操纵着纸人身体,逗弄着小小婴灵,让它肥嘟嘟的小脸洋溢着咯咯的笑容。   顾之桑原本有些冷硬的心也软了几分。   这小鬼死的时候才六个月,智力都没发育完全,正常人类死后若是心怀恨意,都很难控制情绪成为厉鬼,又何况是它呢。   感应到纯净灵魂,客厅中自动出现了一扇阴森鬼门。   本来还在逗弄婴灵的董英看到地府的分门,吓得往沙发底下缩。   一浑身漆黑的阴差大摇大摆,从鬼门中走出,看到顾之桑后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一番:   “又是你。”   顾之桑:?   确定地府里的都是以前认识的老人,她也正儿八经瞧了瞧来勾魂的黑无常。   嗯,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样。   婴灵软软的身体往她身上靠了靠,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将走,在她膝盖上蹭了蹭,然后抬头看向鬼门口的范无救。   它俩大眼瞪小眼,范无救没有好气:“爬过来啊小鬼,不会等着爷去抱你吧?”   婴灵:“呀……”   范无救:……   又僵了半晌,最终还是地府无常率先败下阵来,上去提起婴灵的后颈,经过顾之桑时颇为傲气地走入了鬼门中。   系统在脑海中道:“它去地府了能顺利投胎吗?”   “不一定。”顾之桑道:“虽然它不是主观上害人,但毕竟手上染了业障,地府虽然会酌情考虑免去它的地狱之行,但没有两百年是不可能轮到它投胎的。”   系统气呼呼道:“那个钱证真的是畜生啊,就连自己的孩子的都下得去手,我一想到他不停地对着自己妻子和孕肚里的孩子说着那些假惺惺的话,就是为了让小婴儿死后的怨气更大,我就气得难受!!他才真该下地狱!”   “快了。”   顾之桑冷声道:“很快就轮到他了。”   她稍加推演,就知道钱证的生期在反噬后,只剩下不到半年了,未来半年里他所在乎的,想要得到的东西会全部失去,会在痛苦和潦倒中猝死。   而死了之后魂归地府,才是他受折磨的开始。   ——   解决完婴鬼之事后,第三天顾之桑就带着纸人董英踏上了前往节目拍摄地的路途。   这一次的目的地城市就在容城的隔壁,所以顾之桑都不用提前一天过去。   她乘坐早上六点多的飞机,在八点钟之前准时来到了《灵事》第四期节目的拍摄点。   和往常一样,上半期的节目依然是和观众直播互动,算命,看风水,节目组早早地为参赛的选手们准备好了单独的休息室。   助理小周稍微给顾之桑打了点粉底,就到了直播开始的时候。   顾之桑调整了一下摄像头,8点一到直播间自动开启,大量早已等候在此的观众涌入。   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她直播间的人数就蹦到了6位数,并且上涨的势头没有丝毫停滞。   【开始了开始了,没有节目看的人要寡死了!!】   【又来看这个婆娘了,我感觉人就是贱,隔壁的选手们个个面带笑容工作认真,可我就是蹲在这婆娘的直播间里出不去了。】   【桑叶新粉,清早起来就能看到老婆的盛世美貌,舔舔。】   【等了8天了,我就想问顾之桑你忘了自己还是个明星吗??也就在节目上能看到你,出了节目人就失踪了,照片也不发帖子也不更!!】   【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在早上八点起床是为了追一档综艺节目……】   【今天能不能抽到我,我还是有点不相信算命能算这么准,好想亲自体验一下啊……】   相比前两期节目,今天的评论区已经干净不少了。   舔颜的新粉和对玄学感兴趣的路人们其乐融融,毕竟前两期顾之桑都贡献出了最惊艳的玄学测算,还直接找到了历史上著名帝王的大墓,被官方点名表扬。   这一下就让她变得更加神秘可信。   但对于讨厌她的黑粉来说,这些都可以选择性眼瞎,仍然有大量人在直播间内嘴臭辱骂。   对此顾之桑都一一掠过,“大家早上好,今天的互动环节马上开始,有兴趣的人可以点下参与的按钮。”   此时直播间内人数已经超过了三十万,而距离开播才过了十分钟。   外面摄影棚里的导演组看着不断上涨的数据,又是激动又是震惊。   “导演,咱们节目真是要爆了!不对,是顾之桑要爆了!”   李成河深以为然。   现在是早上八点多,大多数网友还在睡觉,再加上节目刚刚开播什么新奇有趣的点都还没出现,后期还会有正式的剪辑精华版上线……   在如此多的前因下,还能有三十万人蹲守顾之桑的直播间,这是多么可怖的流量!   要知道其他几个选手的直播热度加在一起,也才堪堪二十多万!   无论是粉是黑,李成河有预感,经过今天这期节目后,顾之桑的爆会被圈里所有人看见!   两分钟后,乱哄哄的直播间内跳出了一个昵称。   顾之桑:“昵称为‘疏钟淡月’的网友在吗,互动环节抽到了你,我把你抱上麦。”   【呜呜呜又没抽到,我就知道我这种非酋是不能中的!】   【搞快点搞快点,今天能不能来点刺激环节!!】   疏钟淡月:“顾大师你好,我在的。” 第27章 2000营养液加更   互动观众上麦后,顾之桑问道:   “你想算人生福祸,还是想看家宅风水?如果是前者又不想暴露个人隐私,只需要给我私发你的八字或最近拍摄的相片;如果是后者直接把后置摄像头打开,举着设备在家中转两圈,让我看看风水和摆件即可。”   “我没什么秘密。”'疏钟淡月’道:“我可以和大师你视频。”   说着她打开了摄像头,直播间内多出了视频窗口。   原相机下这位互动观众看起来四五十岁,从色调和皮肤质感能看出,她应该没有开美颜,但举手投足都带着知性沉稳。   她穿着一件灰色衬衫,鬓角泛白带着细框眼镜,略显拘谨。   “顾大师你好,各位网友你们好。”   【这是第一位上来就叫大师的观众吧,很上道。】   【这位姐姐看着很有气质,像高知分子,好有礼貌啊我喜欢。】   【算命算命,想听主播给人测命理!】   前两期节目里,顾之桑几次算命都展现出了惊人的准度,目前网上的人都称她为神算。   看到评论区刷新的弹幕,‘疏钟淡月’很好脾气地说道:“大家都想看主播算命,那就算吧。”   顾之桑点点头,一边看着中年女人的面相,一边拆分着她私发过来的八字,缓缓说道:   “从这位观众你的八字来看,你今年四十八岁,生肖属牛。你五行属土,命中又缺水,出生的那年你的家乡应该发生过一次规模大,形势严峻的旱灾,这场灾难对你和你的家庭都有很大影响。因为这件事你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到四五岁才好一些。”   “结合你的面相,你眉头平直却在眉尾处微微下沉,毛发略显杂乱,那里是你的兄弟宫,说明你曾经有过一个哥哥,但是他早早地就死去了,和你之间的亲缘非常浅淡。”   “我算得没错的话,他就是在你出生的第二年去世的。”   '疏钟淡月‘神情愣了,有些惊讶地坐直了身体,点头道:   “是这样的,生肖和岁龄都对,我老家是南边稻场,七几年的时候经济还没有那么富裕,大家都指着一年到头来粮食熟了的收成过日子。”   “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听老一辈人说过,我出生的那年特别热还不降水,还闹起了虫灾,因为收成太差,那年村里的人都把苞米皮捣碎了和观音土混在一起吃土饼,就是这样还是饿死了不少老人孩子,我哥哥就是那一年去的……”   '疏钟淡月‘长大一些后,父母每年带她去烧纸时神情都很黯然。   那时候她注意到,他们祭拜的一小片坟包边缘,还有一个小小的土堆,没有立碑和其他坟包相比也太小了。   问了父母后,她才知道自己以前还有过一个哥哥。   那个小小的空坟里只有哥哥的衣服,相片,并没有尸骨。   因为哥哥去的那一年闹饥荒,大人吃糙米皮,啃木皮尚且都不一定能活下来,更何况年龄那么小的孩子,他的肠胃根本克化不了那些黑土饼子。   不吃就饿得心慌,吃了就胀肚皮,他死的时候才四岁多,四肢又瘦又小,唯有肚皮鼓鼓囊囊,里面都是没消化的土皮。   老一辈的人都说这种年幼夭折孩子怨气大,尤其是横死饿死的,不能入祖坟祖陵,否则会惹来祖宗不快。   所以哥哥的尸骨是草草埋在山上的,村里的坟堆里只给他设了一个空坟。   '疏钟淡月’说道:“本来我生下来,爹妈都做好养不活的准备了,谁知道在那样大灾大难的年代,我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靠着稀薄的奶水,硬生生挺了过来。”   “但就是这样,一直到我三岁多的时候都因为小时候营养没跟上,比平常孩子更容易生病发烧,用我爹妈的话来说就像个随时都会咽气的猫崽子。”   她语气里带着感激:“我能活下来,都是我妈把半条命匀给了我。”   孕妇生产后本来就体虚,需要坐月子补身体,但饥荒年代根本没那么多讲究,生完孩子在床上躺几天,就得下地干活了。   ’疏钟淡月‘的妈妈身体虚,又没有营养品补身体,奶水还没到第二个月就稀薄地没什么营养了,把她饿得面黄肌瘦半夜直哭。   她妈一看觉得不行,咬咬牙去买了几副催奶的药煎了喝了,好不容易出了奶水,里面却混着她妈的血。   她就这么一口奶一口血,汲取着母亲的养分硬生生活了下来,可自那以后她妈妈的身体也落下了病根。   听完’疏钟淡月‘年幼时的故事,评论区不少人都颇为感动。   【天呐这妈妈也太伟大了吧,这真的是喂血养子,把自己的命都给孩子了!】   【我知道‘疏钟淡月’老家是哪儿了,和我一个地方的,那年的旱灾真的苦,我们村有个人特别好的老寿星,也在那一年饿死了……】   【太敬佩了,我的娃有时候力气大了我都疼,喂血得多痛苦啊。】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们这边到现在都有小孩子夭折不能下葬这个说法,我堂哥的儿子是得病死的,家里的老人就非不同意侄子土葬,他们真的特别迷信这个。】   顾之桑点点头道:“说完你的幼时,再来看看你的人生轨迹。”   “这位观众你的额头饱满,眼神光明,仓旺盈库,这些都是小富之相。尤其是你的耳朵。”   '疏钟淡月’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垂,道:“别的我不清楚,我的耳朵形状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   “人有三庭,其中上庭主要显化的就是人30岁以前的命理。”顾之桑说道:   “从正面看,你耳廓上方的轮廓是高过眼睛的,有这种耳形的人学习和事业领域能力强,心智坚定不会轻易被人影响,多是少年英发,学业上超过同龄人许多。结合你的印堂和额中来看,你从小学习成绩就名列前茅,一直在很好的学校里就读,印星中又有状元命,你曾经是某个地区的考试状元。”   “中庭呢往往能看出一个人的中年状态,你鼻长端正,和人中衔接在一起。用相术术语来说,就是‘中庭长,做君子’。”   “再加上你耳比面白,这是一种清贵之相,说明你在自己的领域有一定名声,你又结缘桃李,现在应该是一位桃李满天下的老教师吧。”   '疏钟淡月’的神情已经从惊讶,转为了彻底信服。   她推了下镜框说道:“顾大师都算对了,我确实在学业方面小有成就。我从小就想考学到大城市去,出人头地孝敬父母,所以一直在读书上很用功。96年的时候我参加高考,是当年的省状元,大学选择的是生物学方向。后来读了研,又在千禧年前后去国外交换深造,研究方向从科研转为了实操,参与了多项药物研制。”   “现在我是x大的一名教授,每年确实会带带学生。”   【卧槽!!!姐姐请收下我的膝盖,如果这才仅仅是‘小有成就’,我连小废物都算不上了呜呜呜。】   【太牛了真的,x大的教授哎,怪不得‘疏钟淡月’的气质那么好。】   【x大是我梦想中的学府,可惜分数实在太高了,这个观众真的是我三季以来见过学历最牛逼的,这下不会还有人说这是顾之桑公司请来的演员吧?】   【所以说这样的人生赢家没什么需要算的吧?】   '疏钟淡月’看到了这条弹幕,脸上流露出一抹苦笑,并没有说话。   “其实这位观众你是有福运的,如果说命理中哪里有不顺的,应该就只有亲缘上了。”   顾之桑淡淡道:“你的额头虽然平整,但是却略显扁平,说明你父母宫位旷平,他们都已经去世了。右宫更低,你的母亲在十多年前就因病去世,而左宫位略稍高,说明父亲是三年之内去世的。”   “除此之外你的夫妻宫缘也断了,丈夫应该是不久之前意外去世的。你太阳穴附近的发际线都白了,那里是夫妻宫,说明你们感情很好,这件事情对你的打击很大。”   '疏钟淡月’神情有些黯然,强笑着说道:“确实是这样的。”   “虽然我功成名就后就把父母接来了,但我妈过去落下的病根太深,根本没享几年福就去世了。我爸常年务农劳作也累坏了身体,肝脏方面不太好,前两年也去世了……我丈夫他,今年上半年意外出了车祸……”   顾之桑轻叹了口气,定定看着屏幕后的知性女子:   “所以你觉得,是自己的命运不好太克家人,你把这些都怪责到了自己身上,想来算的也是这个,对吗?”   '疏钟淡月’眼眶有些红了,半晌点点头。   原来她丈夫出车祸去世的那天,是要去学校接她回家,结果在路上发生了连环碰撞事件,是被无辜波及到的受害者。   这本就是一场意外,可在丧礼上‘疏钟淡月’强忍着悲伤操办好一切,本想在后台歇歇脚喘口气,就在死角的位置听到丈夫的妹妹,在和男方另一个亲戚说话。   小姑子说:'我哥他死得惨啊,说句实话当初他和我这个嫂子结婚的时候,我家里就不大同意。你看看我嫂子她多强势,又是当教授又是去做研究的,这样的女人命太硬了,寻常男人根本压不住会被克的!’   亲戚:‘哎呦这种话可不能乱讲的!我看你嫂子人挺好的,平时也热心……’   小姑子:‘婶你不知道,她小时候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亲哥哥,亲妈死得早也是因为要养活她弄垮了身体,她亲爸肝功能肾功能都不好,前两年也没了……你再看我哥怎么去的,周围车那么多,怎么偏偏就是去接她的路上没了?’   '要我说啊就是她命太硬,就是她给克死的!’   '……’   两人说话的声音还能隐约听到,但‘疏钟淡月’却双手冰冷,两腿僵直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她一直知道丈夫的家里人不太喜欢她的职业,觉得她天天出去搞研究不着家,一点都不贤惠,但是她和丈夫的感情很好,一家人在外面单独居住。   这么多年来,丈夫一直都很支持她的学术,他们是爱人,更是朋友。   所以出了这样的意外,对她来说真的是很痛苦,很难接受的事情。   '疏钟淡月’从没想到,公婆一家人竟然是这么想的。   然而她控制不住地沿着小姑子的话回想,骇然发现她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自己一出生哥哥就去世了,母亲身体不好是因为要喂养她,父亲辛勤劳作,只为了一直供她读书;   就连丈夫……   是啊,那条路上那么多的车辆和行人,为什么偏偏就在丈夫去接自己的时候,撞上了丈夫的车?   难道这一切苦难的原因,都是自己造成的吗?!   自从生出这样的想法后,‘疏钟淡月’就一直深陷痛苦之中。   所以在网上看到《灵事》的直播,看到顾之桑算命的视频和剪辑后,她鬼使神差地进入了顾之桑的直播间。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按下了参与键,又无比幸运地在三四十万人中被选中。   当过往经历和痛苦被一一揭开,‘疏钟淡月’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但同时也紧张了起来。   她很害怕接下来顾之桑会告诉她,家人的不幸,真的是因为自己克亲克夫。   那样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顾之桑眉头微蹙,一脸不赞成道: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一切都是意外,发生这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的命远远没硬到能把别人克死的地步。”   '疏钟淡月’鼻头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声音都有些哽咽:   “真的吗顾大师?我,我的命真的没问题的话,为什么亲人一个一个都离我而去了……”   顾之桑说道:“你哥哥去世是因为天灾,你丈夫死去是因为人祸,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应该遗憾的是生不逢时,应该痛恨的是开车不注意路况,连累他人家破人亡的肇事司机。”   “至于你的父母,我确定他们从没有因为为你付出而感到怨恨,我在你的身上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怨气,只有他们的祝福,欣慰,不舍。”   “他们从没有觉得女孩子优秀出众有什么不好,正相反他们一直都很骄傲,骄傲于黄土出身的自己养出了一个国家栋梁。”   在‘疏钟淡月’神情怔忪时,顾之桑掏出了三枚通宝钱币,在桌上起卦。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对着‘疏钟淡月’道:“你父亲死后的东西应该还在家里吧。”   '疏钟淡月’眼眶发红,点点头道:“对,我都收好了放在专门的地方了。”   顾之桑:“他应该集邮的习惯,留下的东西里有一本集邮本,你收拾的时候没有打开仔细看吧,你可以把它找出来。”   '疏钟淡月’心头一跳,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她匆匆点了下头,就转身走向里屋。   过了好半天她才拿着一本厚厚的老式邮票本,回到直播前。   “就是这个。”   她深深吸了口气,在直播中翻开了本子。   前面都是一些邮票,一直翻到中后部分,她的眼睛忽地睁大了,翻页的手指有些颤抖。   只见那些透明玻璃纸中放置的,竟然都是有关她学术研究的新闻,报道,采访等等,还有她在学校开讲座时官网上更新的照片。   那些纸张和条纹,都被打印出来,被整整齐齐裁剪了下来,放置在老人宝贝的集邮本中。   里面有的采访就是很学术性的,常规媒体的和娱乐新闻根本不会转载,网上阅读量非常低;   甚至有的连‘疏钟淡月’自己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访问了。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体眼睛都不好,又跟不上快速发展的时代,平时在家里用手机打个视频电话,都要扯着嗓子询问老半天;   ‘疏钟淡月’简直不敢想象他们要收集到这么多关于自己信息,得有多困难。   他们或许带着老花镜,用粗糙的手指在搜索引擎中打下女儿的名字,一点点地往下翻看。   凡是有关女儿的消息,照片,都喜滋滋地打印下来,裁剪好。   他们大字不识几个,更不懂什么叫做生物研究,药物怎么研发,但每一期的科学周刊他们都会买下来,在上面寻找女儿的名字。   长年累月,整个集邮本的后半被剪裁下来的材料塞得满满当当。   这都是两个老人对女儿深沉的,不好意思用语言表达的爱意,都用自己的方式藏了起来。   他们平时嘴上不满抱怨着,觉得女儿工作辛苦,四十多岁的人了整天泡在科研室中,熬夜到两三点。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又会掏出本子,抚摸着上面深奥奇妙的文字,和女儿永远定格在史书文件上的照片,默默骄傲。   顾之桑:“他们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付出,直到去世的那一刻,你都是他们的骄傲。”   这时‘疏钟淡月’再也忍不住了,她死死抱着集邮本痛哭不止。   就连直播间内不少观众,都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妈呀我在手机屏幕前哭成狗了,叔叔阿姨直到死都没说出口的爱啊,要不是主播告诉了‘疏钟淡月’,她真的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有多爱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他们的骄傲。】   【怎么说呢,心里酸酸的,我是不在乎亲缘和感情的,但这一刻我相信了亲情。】   【呜呜呜呜我要去客厅抱抱爸妈。】   哭了许久,‘疏钟淡月’才慢慢止住情绪。   她摘下了眼镜,对着直播镜头哑声说道:“谢谢你顾大师,我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表达我内心的谢意。这些事情我从来都不知道……谢谢你!”   顾之桑点点头,“不钻牛角尖了就好,不过呢……”   她视线瞥了眼‘疏钟淡月’的面相,看到她带着浅浅雾色的命宫后道:   “现在家里应该不止有你一个人吧。我看你命宫上有一条子女线,你有一个儿子。”   '疏钟淡月’愣住了,“对,我儿子在家里,不过这两年我们关系有些僵。”   说着说着,她意识到能让顾之桑特意提上一句,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情,神情变得着急起来:   “他现在应该在房间里睡觉,顾大师,是他有什么问题吗?!”   顾之桑:……   “他现在没在睡觉,我建议你去他房间里看一看,我从你的子女缘上能推演出一些他的情况。从你面相上看,你和他的母子缘分终止在他十七岁那年,就会彻底断掉。”   说来这位‘疏钟淡月’的亲缘不是一般地淡,这和她命硬不硬没有任何关系,单纯就是各种巧合碰在了一起,形成的连锁反应。   虽然前半生她都顺风顺水,但从代表着老年命理的下庭来看,她晚年并不顺畅。   '疏钟淡月’的人中小巧,像一颗圆润的豆窝,这种在‘相’术中是子嗣不丰,容易出事的面相,俗称子女运薄。   如果生的是女儿,还有可能亲缘顺利。   但除此之外,她的人中上又有细细的横线状纹路,这种情况下生的是儿子的话,那么这个孩子基本上会先于面相的主人去世。   '疏钟淡月’心脏狂跳,“母子缘分断掉是……”   顾之桑道:“意思是你儿子会在十七岁的时候去世。”   '疏钟淡月’,观众们:?!!   '疏钟淡月’声音都在颤抖,“我儿子他,他今年十七周岁的生日刚过……”   【??卧槽,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我去,儿子也要出事啊?那‘疏钟淡月’克死家人这个说法,不知道的外人一听肯定都信了。】   顾之桑从她面相命宫上看到的淡淡雾气,就是子女缘断开的预兆,她的儿子应该不久之后就会出事。   这次依然是意外,并非所谓的她命硬克死了儿子。   但正如弹幕上说的那样,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坐实了她命不好,害死全家人。   面对丈夫亲人的指责,其他亲戚信誓旦旦的谣传,‘疏钟淡月’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彻底崩溃了。   她真的相信是自己克死了所有的家人,陷入了无法摆脱的自责和痛苦中,每天都在责怪自己。   最后她辞去了自己热爱的工作,放弃了事业,彻底否定了自己前半生的努力;   晚年也不敢和亲戚来往,更不敢再婚……   顾之桑话音未落,唇色发白的‘疏钟淡月’蹭地站起身,抄起桌面上的手机就快步往儿子的房间走去…… 第28章   '疏钟淡月’离开客厅的时候,还没忘记把正在直播的手机带上。   她害怕一打开儿子的房门,会看到什么让自己心理上承受不住的画面。   匆匆走到次卧门口,她‘砰砰’拍了几下门,“晓鹏,晓鹏你在睡觉吗?”   连续拍了几下卧室里都没有声音,‘疏钟淡月’彻底害怕了,她握住门把手猛地推开房门。   看到坐在电脑桌前,背对着自己的背影,她悬着的心才狠狠放下,“刘晓鹏!你没睡着为什么不回我的话?!”   隐约听到母亲声音的少年猛一回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母亲,顿时因为心虚身体一颤。   他拽掉了耳朵上挂着的耳机,把身前的笔记本屏幕往下压。   正要起身,不知扯到了哪里,心口肌肉狠狠一抽,疼得他皱了下眉。   “我刚刚带着耳机没听见……”   少年视线躲闪,脸上神情不自在。   忽然他看到了‘疏钟淡月’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以及红肿的眼睛,当即皱眉嚷道:“妈你哭了?谁欺负你了,还是我姑我奶他们又说什么了?”   要知道‘疏钟淡月’向来都是心智坚韧,礼貌温柔的性格,除了姥爷姥姥和爸爸去世的时候,他就没见过自己老妈还掉过眼泪。   '疏钟淡月’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哭完,眼都肿了,有些不自然地偏了下头。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有些震惊地看着儿子:“你,你怎么知道你奶奶他们……”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神情变得愤怒:“他们跑到你面前说那些话了?”   少年挂着耳机撇撇嘴,“你以为呢,之前几次回去,你在厨房做饭他们就拽着我说那些狗屁话。我都说了不要再去那边了,你每次去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说了你还不听。”   直播间的评论很热闹:   【哟呵这弟弟还挺帅,就是有点太瘦了,看着好像营养不良的样子。】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疏钟淡月’一推开门,看到的会是儿子的尸体,那真是悬疑鬼故事现场了……】   【虽然镜头一晃他就把屏幕压下去了,但凭借着我绝佳的眼力和对游戏的熟悉度,我确定这小子刚刚在玩儿ATG,在练枪。现在十几岁的小屁孩儿都这么卷了吗,大早上起来练枪??】   【就是这小孩儿有血光之灾?脸色确实有点白嗷。】   【听儿子说的话,他爸一家子竟然还在孩子面前说‘疏钟淡月’克死家人的话了吗?这样的婆家也太窒息了,这不是在离间孩子和母亲的感情,让孩子恨妈妈么?幸亏小孩儿不憨心是向着娘的!】   【……】   '疏钟淡月’怎么也没想到,公婆一家在背地里,在外人面前说说也就罢了,竟然会跑到晓鹏跟前说!   怪不得前几次回去,晓鹏都表现得非常不乐意不耐烦,他们甚至为此小吵了几次,母子关系就是从那时候僵化的。   她当时还在钻牛角尖,几乎默认了是自己命硬,克死了家人丈夫,心中有愧,面对婆家的人冷脸也都强忍着赔笑脸。   哪里想到那个时候儿子其实是在保护自己。   '疏钟淡月’的眼眶又开始泛酸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走到刘晓鹏跟前紧张兮兮地上下打量,想了想把手机摄像对准儿子全身拍摄。   “顾大师你看看,他到底会出什么事?”   刘晓鹏:??   “妈你和谁说话呢?”   '疏钟淡月’说道:“你别乱动,我在和《灵事》的顾大师连麦,大师算出来你今年会有大难,站着让大师看看。”   “什么,你在连麦直播?!”刘晓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母亲的手机屏幕,看到上面一溜儿的网友在和自己打招呼,在线观看人数竟然有近五十万!!   顿时他的脸涨红了。   刘晓鹏是知道《灵事》这档节目的,毕竟这节目最近实在是太火了,他朋友圈里的同学都在聊里面的灵异案件和选手,但他对此是嗤之以鼻的。   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是坚定的科学唯物主义者,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大学教授的妈妈,竟然会信这种东西,还搞出和节目组连麦直播这档子事情!   一想到自己的脸和不修边幅的形象都被播了出去,同学和暗恋的女生都能看到,刘晓鹏就羞愤难耐,当即吼道:   “妈你疯了吧,连这种骗人的东西都信,我看你就是被我奶奶他们洗脑了!”   这段时间刘晓鹏还觉得很烦躁的一点,就是自己母亲的变化。   她以前是那么骄傲出众的科学家,竟然被洗脑地相信自己克亲克夫,甚至还去庙里求符。   刘晓鹏认定,这是父亲去世后母亲心态出问题了。   直播那头的顾之桑闻言,抬起眼眸道:“小鬼,玄学可不是骗人的。”   “万物有灵,每天都有魂魄从新生走向衰亡,我们从何处来死后就会去往何处,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这就是轮回的意义。”   刘晓鹏心中羞愤生气,胸口又闷又疼。   他想着反正自己的丑照肯定都被损友截图了,还不如手撕这个骗子女星,这样还能挽回自己在暗恋女生中的一些形象。   于是他道:“你说我血光之灾,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我怎么死的!”   “你先冷静点,情绪别那么激动,我知道小孩子脸皮薄,但你再这么激动很快就会直接昏厥倒地,到时候那妈妈还得给你叫120。”   刘晓鹏:“你!”   顾之桑目光幽冷,“你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出了问题么,心口不痛么?”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刘晓鹏的心脏就再次狠狠一缩。   这次他疼得弓了下腰,抽了一口冷气,本来气色就不太好的脸庞更难看了。   一旁的‘疏钟淡月’见他这幅样子,更是一点质疑都没有了,“你这孩子快别顶嘴了!”   刘晓鹏捂着胸口,看着直播屏幕神情惊疑,“你对我做了什么……”   顾之桑:“我能对你做什么,你应该问问自己这么长时间都怎么作了,睡眠不足昼夜颠倒,冷热交替荤腥不忌……再这么下去你就要猝死了。”   看着儿子陡然心虚的脸,‘疏钟淡月’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电脑桌掩着的屏幕。   “你又熬夜打游戏了?!”   顾之桑凉凉道:“他不是熬夜打游戏,是从昨天到现在根本就没睡觉,通宵了一夜。这种情况并不是只有今天,这一年内他应该经常这样。”   “你!”   听到‘通宵’两字,‘疏钟淡月’气得脸都红了,她就是研究生物学的,对睡眠,熬夜对人体的影响也颇有了解。   如果真像顾之桑说得那样,晓鹏常常通宵游戏,吃东西又不健康,那猝死确实是可能的。   刘晓鹏又顶了两句嘴,但他心脏又狠狠抽了一下,他一低头,太久没睡觉导致的大脑疲惫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栽倒过去。   顾之桑皱眉道:“你最好现在就带你儿子去医院做个检查,然后立刻让他休息。”   '疏钟淡月’又气又怕,慌忙点着头,搀着脸色苍白的儿子走出家门,去外面开车。   中途她也不敢挂断直播,想着万一有什么问题还能及时在直播间问顾之桑。   好在她们家住的地方就是市区,距离最近的三甲医院开车不到十分钟,到地方后她连忙给刘晓鹏挂了心血管内科的号。   医生在听完刘晓鹏的心跳后,脸色便严肃起来:   “这个孩子有心脏病史吗?”   '疏钟淡月’忙摇头道:“没有。”   医生:“那他肯定是长时间作息不规律吧,你听听这心脏跳动节奏都紊乱成什么样子了,而且我听他的呼吸都有些重了,再晚一段时间怕是要出大问题。必须做个更详细的检查。”   给刘晓鹏安排了检查后,‘疏钟淡月’神情怔忪坐在科室外面等候。   这时她才给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说道:   “其实晓鹏他一直特别喜欢打游戏,在他们班里游戏是打得最好的,去年的时候他才升高一,就对游戏越来越入迷,成绩都稳不住了。其实我不是不开明的家长,我不反对孩子打游戏放松心情,但他忽然给我说想要退学去当什么职业选手,这我怎么能同意。”   “我们关系僵,游戏也是最关键的问题之一,后来他慢慢不提这个事情了,我也就以为他想通了,放弃了去当职业选手的念头……”   再然后,她丈夫就出了车祸,她也陷入了痛苦和自我怀疑,对儿子的关注更少了,竟然一直没发现他在背着自己通宵。   【给大家科普一下ATG,就是一款百人狙击赛事游戏,有正规的电竞比赛和职业选手,刚刚有兄弟看到那小孩儿在的页面就是在练狙的准度,说实话这么勤奋我是没想到的……】   【毕竟‘疏钟淡月’是生物学教授哎,肯定还是希望孩子走学术路线吧。】   【别扯到游戏上好吧,现在十个年轻人里九个打游戏的,应该关注的是这小孩儿通宵!通宵才是关键!】   【……】   等刘晓鹏出来的时候,医生已经确诊他神经调节失常,心脏供血也有点问题,导致了心率不齐。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24小时随身佩戴心脏检测仪,过几天再来医院做更加细致地检查。   医生严肃道:“照他这个生活节奏,猝死也不是没可能,简直乱来!”   '疏钟淡月’连连给医生道谢,心中一阵后怕。   这回知道害怕的刘晓鹏脸都白了,也不敢再张扬了。   据他自己所说,他为了精进打狙的准度,加入了一些大公会,每天都要和公会的人组队打游戏。   虽然这半年他虽然时常有胸闷气短,心跳过快的时候,但他白天昏昏欲睡一整天精力又能恢复,所以一直也没当回事。   要不是‘疏钟淡月’来找顾之桑算了命,提前发现了他经常通宵的事情,最多再过一两个月,他就会在某天晚上打游戏时忽然猝死。   '疏钟淡月’疲惫道:“游戏的时候以后再说,我先带你回去睡觉,你在车上就好好休息。”   说完她对直播间的顾之桑和观众们道:“不好意思顾大师,耽误你和大家的时间了。”   顾之桑:“没事,他身体亏损得厉害,阳气都败了大半,不好好补一补以后很容易生病。”   “好的,谢谢顾大师了。”   下直播前,她还把自己儿子扯到镜头前,让他自己来道谢。   因为知道自己真的会猝死,刘晓鹏就像只斗败的小公鸡拉拢着脑袋,眼眶发红,“对不起顾大师,我刚刚态度不好,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以后再也不熬夜了。”   '疏钟淡月’那边关闭了摄像头,直播间内的观众们还意犹未尽。   【呜呜呜一整个害怕了,我也是常年熬夜选手,一熬就到两三点钟,实在是手机这个小妖精太诱人了,现在就是很担心自己也会猝死。】   【救命我也有胸闷气短,偶尔心口刺痛的毛病,已经预约了心内科的检查了。】   【喊了八百年的早睡早起,但一到晚上就控制不住……】   【只有我发现今天主播的身边多了点东西吗?那个黄色的小纸人是有什么特殊用处吗?】   【……】   很快,新的热搜词条就冲了上去。   #谈谈父母那些隐秘的爱#   #顾之桑说熬夜会引发猝死#   #灵魂真的存在#   世界的另一端,阴曹地府的鬼众们也正追得不亦乐乎。   尽管知道地府的网速太垃圾,发的评论基本上都传不到上头的直播间,但它们还是乐此不疲。   「还是当鬼好,一百年不睡觉都不会猝死嘻嘻~」   「奴家好喜欢桑桑美人,她会算命会破阵能捉鬼还能掘鬼王的坟,那么强大的玄师叠的元宝肯定也很纯很值钱,这么一比地府里的那些又老又丑的鬼王一点竞争力都没有啊,奴家想去自荐,当她的鬼QAQ」   「谁说不是呢,俺好嫉妒跟在她身边的那个黄纸人,凭什么大家都是鬼,它就能和桑桑贴那么近!!」   ……   结束了这次的算命互动后,时间已经过了近两个小时。   顾之桑暂停了直播拍摄,休息十分钟打算喝两口水。   这时助理小周两眼亮晶晶的,把手机捧到了她的面前,一切不言而喻尽在她兴奋的神情中。   顾之桑:……   “又发生什么了?”   小周:“桑姐你自己看吧,我只能说你真的太牛了!!”   顾之桑:?   她打开软件后,私信和艾特已经999+了,她先顺着那些消息点进词条,就看到了那个#顾之桑说熬夜会引发猝死#的热搜,一时有些语塞。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而除了刚刚结束的测算以外,竟然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评论。   青青小草:没想到你是这么勇敢的人,之前黑过你给你说句对不起,以后黑转路了。   林湖是我老婆:谢谢你。   江南烟雨:有正义感的女艺人,点赞!   顾之桑看了眼热搜排名,才发现现在的热搜第一是#林湖实名举报圈内潜规则#,后面跟了个‘爆’字。   她点进去之后看到,林湖在一个小时前发了一长段帖子,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及截图都放了上来。   尽管相关的受害者人名已经打码了,但仍然能从那些恶臭的帖子里看出数量之多。   林湖在长条的最后写道:   [林湖V:其实我在发出这条帖子之前,也曾反复取消,修改,在深夜坐到天明无法入睡。我向来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就算之前知道圈中有这些事情,也从来不敢多问,我想着既然我没有实际性的吃亏,要不还是算了。我不知道这条帖子发出后是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响,还是就像那些老总在群里夸耀的那样,就算有人闹起来也有手段把这些事压下去。我还会害怕,网友们会不会觉得我在炒作,会不会觉得出了这种事对我以后的星途有影响……   但如果像我这样有一定影响力的人都在沉默,都在逃避,那些真的没有途径,被捂住嘴的受害者们呢?目前我已经报警,提交了所有的截图和相关证据,希望我的微薄之力能够发挥用处。   最后还是要感谢@顾之桑gzs,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帮助了我让我逃脱魔爪,否则我今天也没有勇气在这里发出这条帖子,而是躺在临江河里。]   现在这条帖子已经被转发了几十万次,网友们看着截图里那些人的嘴脸义愤填膺,已经将以钱证为首的几人全部扒了出来。   钱证的身份信息,照片被人爆了出来,下面光是对他的唾弃和斥骂就叠了上万层楼。   在林湖发布帖子后,陆续有受害者选择了匿名或是实名举报。   随着热度不断发酵,官方已经介入调查。   顾之桑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林湖最后会带上自己的名字。   她点击了转发。   [顾之桑gzs V:这是你自己的勇气之举,微薄之力也可以成为黎明前的序曲。@林湖V:……]   这时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敲了敲休息室的门,提醒她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于是顾之桑放下了手机,抬头看向直播间。   这一看,她就发现直播间的观众们怨念深深。   【我记数了,整整十一分钟这个婆娘都在低着头刷手机,愣是没有抬头看过一眼评论,我要闹了!!】   【从热搜慕名而来,入坑了。】   【老婆的发缝都是美的,舔舔。】   【隔壁1号,6号和10号联动,都在算一个事件,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结果,桑姐能不能帮妹妹们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啊,家人们给我顶顶让桑姐看到。】   【大家帮忙刷一下屏,几个女学生撞邪了在寻求选手们的帮助,让主播看到。】   【桑桑帮妹妹们看一下吧。】   【桑姐给她们瞅瞅吧,正好还是多选手联动直播,想看!!】 第29章 有点吓人,胆小的宝别在半夜看   一听说有人求助,不少热心观众都自发地编辑刷屏,很快顾之桑就看到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休息室的门从外被敲响,导演组的工作人员示意她出去一下。   顾之桑走了过去,“怎么了?”   工作人员:“是这样的顾姐,刚刚我们了解到有一群女学生遇到了点灵异事件,想要寻求节目组的帮助。她们在其他选手的直播间内也发布了相关求助消息,收到求助后呢导演组商量决定,临时增加一场附加赛,请选手们一起帮助她们破解灵异事件。”   “您看这个安排可以吗?”   顾之桑点点头,同意了节目组的安排。   十分钟后她再次回到座位上,面前的直播设备屏幕上,已经多了好几个分屏。   一共六个窗口排列成两行,分别是四个选手窗口,一位主持人窗口,最后一个就是求助女生们开的摄像头。   主持人大刘的脸出现在屏幕左上角的小格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支收音话筒,笑道:“各位观众朋友们好久不见,距离上一期节目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天。就在半小时前,节目组收到了几位年轻女孩儿的求助,她们在学校里遇到了可怕的怪事。”   “经节目组和选手们一致同意,女孩儿们可以选择四位最信任,最认可的选手,开启一场联动式直播破解谜案,帮助她们解决问题。姑娘们和观众朋友打个招呼吧。”   大刘说完,右上方的窗口亮了起来。   从视频中可以看出,寻求帮助的人是四个女孩子,她们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明显就是还在上学的学生。   因为联动直播的噱头,几个参与附加赛的选手的支持者和粉丝们,都一窝蜂流入了新的多人直播间。   房间内的人数没多久就直冲百万,让毫无准备的导演组又惊又喜。   直播画面卡了一分多钟,才恢复正常。   【卡死了画面都成ppt了,节目组能不能上点心啊。】   【前两期节目都是开俩设备同时看桑桑和黛西,今天两个美丽老婆终于同框了,一左一右简直东西方美貌极致的代表,颜狗太满足了!!】   【凭什么只有个别选手有加赛,小禾老婆热度一直不低吧,节目组这是公然搞分流那一套了??】   【联动直播有意思,又相当于选手聚在一起斗法了。】   【慈粉们不要被带节奏了,小慈说了自己的强项不是算命,他又是超级社恐,是他自己不想参加附加赛的,不要闹其他选手和节目组哦!】   【几个妹妹看着都好青春洋溢,怎么会碰到灵异事件啊?】   【……】   人一多了,评论区自然也就混乱。   根本没料到会有上百万人看直播的女孩儿们很是紧张,拘谨地在镜头前问了好。   看到有很多其他选手的粉丝冲进来质疑节目组,尤其是9号选手禾芈涂的粉丝,主持人大刘开口解释道:   “本场加赛毕竟不是线下赛,几个小姑娘没有到场,只能隔着直播屏幕看,人数太多的话会非常混乱。且直播并非是部分选手的强项,再加上本场加赛我们采取的是一对一处理的赛事方式——即每位选手对应一个求助者,所以才只有四位选手参加。”   “这四位选手都是求助者们自行选择出来的,节目组全程没有干预,绝对不存在所谓的黑幕。”   几个女孩儿也在评论区打字解释了,说她们之所以没有选择禾芈涂,是觉得他是泰国降头师,主要的能力在蛊术和降头,担心他无法解决撞邪事件。   尽管还有一些观众并不满意,夹杂着浑水摸鱼挑事的黑粉,但联动直播还是正式开始了。   主持人大刘问道:“四位撞邪是在同一时间吗?”   “对,我们四个是室友,平时吃饭上课都走一起,遇到怪事也基本都是在一起的……”   大刘:“那么四个年轻的女孩儿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请第一位选手:10号奚海红率先观察。”   节目组操控着隐藏了其他人的直播窗口,屏幕上只剩下求助女孩儿们和奚海红的脸。   同奚海红对接的是个短发姑娘,她耳根通红坐在摄像头前,“姐姐你好。”   “你好。”奚海红温声道:“不要紧张,你说你觉得自己撞邪了,是你潜意识的感觉,还是你真的看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   短发女孩急道:“是真的!我们真的撞鬼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节目组的叮嘱,还是强忍着倾诉欲抿住了唇。   奚海红点点头,对着镜头道:“看过我直播的观众都知道,我是一个继承了祖辈和阴曹契约的走无常,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新死的亡魂,也就是说我是能看到鬼的。”   “鬼魂往往带着阴气,活人被冲撞后,一段时间内周身都会被残留的阴气影响。我刚刚打开了灵觉,第一眼看到你就发现你的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阴气,这说明你的确撞邪了,并且还不是偶然性的,你这段时间应该受到了不少惊吓吧?”   短发女孩儿红着眼眶点头。   “走无常呢大家可以理解为地府的合同工,每天阳间死那么多人,阴曹的阴差们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我们这些合同工就负责帮忙勾魂,送入黄泉。”   奚海红解释道:“我是生下来就开了阴阳眼,祖辈里又出过好几个走无常,多亏了祖宗庇佑我才继承了这份契约。因为这份特殊哦工作,我是能够感觉到一个人的灵魂的状态的。年轻或是苍老,强大或是弱小,健康还是快要去世了……”   “我透过这个小姑娘的身体,看到她的魂魄非常不稳定,随时都有离体的可能性,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你是不是和那个鬼物对上过视线?还是和它脸贴脸了?怎么会害怕成这个样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觉得有些棘手。   要知道人有三魂七魄,分别关联着七情六欲和神智,老一辈人说的离魂症就是遭到大惊,或被鬼魂冲撞后,部分魂魄离体产生的症状。   轻则容易忘事,性情大变;   严重的离体的魂魄多了就会变成痴呆,或是昏迷不醒,被附近的孤魂野鬼占据身体。   短发姑娘看似还没出什么大事,实际上魂魄就在离体的边缘,颇为危险。   评论区有的人觉得什么地府,无常都太玄乎了,觉得奚海红是编故事的假神棍。   【有点假,活人还能给地府打工?】   【别的不清楚,但魂儿丢了真的很危险,我小时候生了场大病,高烧不断怎么都退不了烧,我外婆就给我找来了附近村里的神婆。那神婆一看就说我是年龄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魂儿被吓跑了,得给我‘叫魂儿’。   那神婆就拿了一把菜刀在我床头旁边划十字,然后把生鸡蛋放在十字划痕上,不停地烧香喊我的名字,我外婆说她亲眼看着那颗鸡蛋立起来了!当天晚上,我就自然退烧了,神婆说我的魂儿已经被叫回来了,然后把那个鸡蛋煮熟了喂给我吃掉了。】   【10号这个我知道,是真的。我一个远房亲戚就是活无常,当年我姑老爷生病,他来看望后就直接给姑老爷的家里人说:老人没多少时日了,尽快准备后事吧。当时那些亲戚都以为他在胡编乱造,特别生气直接把人赶出了家门,结果姑老爷被送到医院后没过两天,就悄无声息地去了。   他家里人虽然伤心,但一直也没多想,早就忘了我那远方亲戚说的话,谁成想姑老爷下葬后的头七,他就给自己的儿子托了个梦,让儿子带着家人准备好礼去给我远方亲戚道歉。   姑老爷说走无常是不能轻易向阳间的人泄露生死缘分的,人家提醒了结果还被儿子一家一通好骂,就这那远方亲戚也没生气,没故意报复姑老爷一家,反而亲自勾了姑老爷的魂魄给他安安全全送入了地府。】   【直播间里的家人们经历都好丰富啊,只有我一个人大白天觉得害怕,窝在被子里看直播么……】   奚海红说完后,短发女孩儿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确实是这样的,姐姐算得很准,我亲眼看到了鬼!我,我一开始给室友和家里人说,他们都不相信我。”   她在直播间里颤声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九天前的晚上,大概凌晨1,2点的样子,她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了脚步声,但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半醒半梦间因为生理原因,她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想要下床去趟厕所。   “当时我觉得……屋子里气温很低,就是盖着被子都冷嗖嗖的,我就把床帘拉开想看看空调到底打得多低,结果帘子一扯开,我就看到,看到宿舍的过道站着一个人!”   “我当时就直接被吓醒了。”   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短发女孩至今都觉得毛骨悚然。   “她是背对着我站着的,就站在靠近宿舍门口的床位,我的床位是在宿舍最里面,当时屋里又黑我根本看不清,我以为她是那个床位的女生,我就……”   奚海红心领神会,“你就喊了她一声。”   “对。”短发女孩儿抖着牙关,到现在心里都很后悔。   她那晚也是刚刚睡醒,又急着下床,脑子一抽不清醒时做的决定。   “我真的觉得太诡异了,也不敢下床,我就说xxx你不睡觉在那里站着吓人干什么。结果她转过头来,我就看到她,她脸上都是血,眼睛好红好红特别可怕地盯着我!”   说到这儿她彻底崩不住了,在直播镜头前就哭了出来。   “前两天我妈带我去找了灵媒,还给我求了护身符让我带着,但我真的忘不了那天晚上的脸和眼睛,我一到晚上就控制不住地害怕,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来。”   【妈呀我光想一想那个画面,不用别人勾,魂儿自己就要吓飞了。】   【刺激,这种撞鬼的灵异事件比算命酸爽多了。】   【大半夜看到宿舍站个人竟然还敢出声去喊,这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要是我直接缩被窝里念金刚经了!】   镜头另一边,其他女孩子都围过来安慰起短发女生。   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儿白着脸道:“她看到那个……就是站在我床头的。”   “那天大半夜我们都睡熟了,就被她的尖叫声惊醒了,大家都被吓了一跳,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其实我们都是不相信的。”   不仅不相信,其他几个女孩子心里还有些生气。   毕竟谁大半夜睡得正香,被惨叫声吓醒心情会好。   更何况开灯之后宿舍什么东西都没有,温度也并没有像短发女生说得那样有多冷,她们都觉得是短发女生做了噩梦,错把梦境当成现实了。   然而后续发生的一切,才让她们意识到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主持人大刘举着话筒说道:“10号选手看到了第一位求助人碰到的灵异事件,宿舍夜晚离奇出现的究竟是人,还是幻影,奚海红选手能为大家做出解答吗?”   奚海红面露难色,直言道:   “我最大的能力就是和亡魂直接沟通,但我刚刚看过了,她们周围只有撞邪后残留的阴气,并没有鬼魂的影子,所以很抱歉我并不能确定那个鬼魂为什么会出现在她们身边。”   “但我能明确地告诉大家,这个鬼魂的力量很强大,哪怕是残留的阴气也有很强大的能力。”   主持人大刘问道:“既然10号选手能看出第一位求助人的身体抱恙,魂魄不稳固,是否有什么办法帮助她?”   奚海红苦笑着摇摇头,“我倒是能固魂,但必须面对面直接接触她的魂魄,隔空是不行的。”   她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一顿迟疑道:“或许有个人可以。”   大刘:“谁?”   奚海红:“7号选手,顾之桑。”   顾之桑:??   正摸鱼吃瓜的顾之桑没想到,自己会忽然被点到,她还没反应过来大刘就问到了她。   “桑桑有办法吗?”   “……固魂的方法我确实知道一点。”   她慢吞吞道:“玄学‘医’派中提到过的最简单的固魂术,一种是服用安魂汤,一种是按摩魂关穴位锁住魂魄。”   闻言奚海红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复杂神色。   前些日子勾魂时偶遇了顾之桑,她就一直很在意这件事,托地府的熟识从彭巧沅和其他鬼的口中,打听到了不少关于顾之桑的事迹。   她当时就觉得,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玄师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后顾之桑又‘观气’寻龙,找出了隐藏的帝王墓,更是引发了玄门的关注。   今日一看她不仅能通灵地府,精通风水,甚至连玄门五派中第二神秘的‘医’门,都颇有了解。   寻常人等通晓一项就足够吹嘘了,更何况这顾之桑还这么年轻,据说才刚过双十之数,到底是从何处培养出来的人物?!   同样隶属于玄门中人的荀以顷,此时也面露惊诧,有些不可置信。   但想到顾之桑上一次给自己除了蛊虫,他到嘴的质疑又被自己吞了回去,半晌干巴巴道:   “‘医’门深奥,普通人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为好。”   顾之桑从屏幕上瞅了眼那绷着脸的道士,有些诧异于荀以顷今天没怼自己,她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道:   “荀道友说得挺对的,我主要讲讲体外的穴位。葛洪在《抱朴子》中说:‘人无贤愚,皆知己身有魂魄,魂魄分去则人病,尽去则人死。’①想要固魂养神,首先要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心定了魂魄自然也就平复了。”   她抬起自己皓白的手腕做示范,“第一处是神门穴,在腕横韧带的偏里侧可以找到;第二处就是向上两寸的位置,这里是内关穴。此二穴都是固魂安神的重要位置,你心神不宁或临睡前常常揉压,慢慢就能睡着了。”   “除此之外,头部中心的百会穴以及枕部风池穴,也是安神定魂的佳处。”   直播那头的短发女孩儿,以及她其他三个室友都凑到镜头前,看得认真,跟着按压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跟着按压了两分钟左右,短发女孩儿惶惶不安的情绪就平静许多,眼泪也止住了。   顾之桑面色自若,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张仲景先生也说过:‘邪哭使魂魄不安者,魂魄妄行,阴气衰者为癫,阳气衰者为狂’。②除了安神固魂之外还得止住阳气和魂魄的外泄,你平时有空就撮提谷道。”   【中医学的学生表示,顾之桑说的几个穴位都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实操性很强。】   【主播最后说的是啥意思啊?文邹邹的没听懂。】   【意思就是多做提纲运动……】   顾之桑道:“药理上你们这些学生可以多吃些龙眼,其他的像茯神,女贞子,龙齿,生铁落这类不拘泥于用量的药材可以去药房配一些,少量泡茶煮水,都有定魂养魄的作用。”   说完后主持人大刘接过话题:   “第一位求助者的遭遇被10号选手成功看出,接下来请6号选手黛西为我们看一看,第二位求助者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   求助者的摄像窗口后换了个人,是宿舍里的一个圆脸女生。   她相较于上一个室友更为活泼些,脸蛋肉肉的很可爱,冲直播间的人笑着挥挥手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宿舍里第二个撞邪的倒霉冤种。我最喜欢的选手就是黛西姐姐,因为我觉得黑女巫很神秘也超酷!当然了其他选手也非常厉害,我也很喜欢。”   黛西金发红唇,穿了一件蝴蝶袖改良旗袍,闻言扬起了笑容:   “谢谢你的喜欢,既然你是我的小粉丝,那我得给你好好看一看。”   她从旁边的桌子上拿出了一支黑蜡烛,一面平光镜子放在地上,因为需要做法,所以有工作人员进了她的休息室帮忙把着镜头。   几个求助者提前把自己最近拍摄的照片私发给了节目组,节目组都打印了出来。   黛西取出圆脸女孩儿的单人照片,手掌在照片上悬浮着感应,半晌她抬眼看向镜头问道:   “我可以把这张照片烧一下吗?我需要感应照片里的能量,可能有些冒犯。”   圆脸女孩儿点头同意了,得到工作人员的传话后,黛西取出一根火柴,在引燃处摩擦生火后点亮了漆黑如墨的蜡烛。   烛心跳动的火光映衬着她深邃的五官,她竟不嫌烫似得直接将蜡油滴在了自己的掌心中,而后翻过手掌继续感应照片。   黛西睁开眼眸,把圆脸女孩儿的相片在火光中点燃。   燃起的胶片发出阵阵刺鼻臭味,她直接丢在了镜子上,又将漆黑蜡油也滴往火光中。   随着胶片上的女孩儿的笑脸逐渐被火舌吞没,黛西口中念念有词。   那并不是一种好听的强调,像一根骨头横在喉头嘶哑而模糊,更不是夏国人能听懂的语言;   随着念咒黛西摊开了糊满黑色干涸蜡油的手掌,就这么贴在了焦黑的照片上!   阵阵‘滋滋啦啦’的烧灼声响起,令人头皮发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一旁拍摄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设备。   【卧槽卧槽,我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黛西念咒的声音一出来,躺在我腿上的猫主子直接炸毛跳了起来,冲我哈气。】   【嘶……她怎么能直接把手心肉贴在火星上啊,我头皮发麻了,看着都开始疼了。】   【天呐我没看错吧,刚刚有一瞬间我好像看到她的眼睛变黑了!】   【像蛇在叫,总之让我很不舒服,我承认这个混血女巫可能真的会些黑魔法……】   【黛西姐姐是挪威黑巫派系,应该是非洲巫蛊系的后代,有一种手段是和中国的替身术相似的,应该是不疼的。】   休息室内的顾之桑颇感兴趣地盯着屏幕看。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黛西施展黑巫术,也是头一次见识到外族的神秘学力量,的确同夏国的玄学大有不同。   黛西做法时产生的能量,是黑暗而精萃的,类似于阴间鬼王,鬼将的感觉。   常年游走地府的奚海红解除阴气多了,也觉得还好。   唯有古板,脑子一根筋的荀以顷死死拧着眉,一脸不赞同,觉得巫蛊,巫师这类手段有些阴邪的人并不能算正经玄师。   弹幕激增时,求助女生们的直播窗口中忽然传出一阵惊呼。   那圆脸女孩儿猛地跳起,惊叫一声。   室友忙问:“你怎么了?”   她满脸惊疑,抚摸着自己的双臂缓缓道:“就在刚刚,我突然觉得身上特别烫,就像是被火烧了一下,烫得我浑身都疼……但那种感觉只有一下,消失得特别快……”   火烧?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了还在做法的黛西。   她此时已经将那团烧焦的胶片抓在了掌心里,搓揉着黑漆漆的灰烬,让那些灰尘都撒在镜面上。   蜡烛的光照亮了镜子,透过焦黑的空隙还能映衬出黛西那张浓烈,异域的面庞。   黛西声音陡然变大,猛地挥手扇灭了蜡烛光,沉沉吐出一口气来。   她再次抬起头时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脸上明显能看出疲惫:“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恶魔,我不知道在你们东方这种魔鬼该怎么称呼,但是她真的,真的非常邪恶,身体里充满了恨意……长长的黑头发,嘴唇和下巴都是血,双眼通红,就趴在你的身上。”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短发少女又瞪大了眼睛,“这形容就是我那天晚上在宿舍看到的鬼!”   圆脸女孩儿观众们:?!!   圆脸女孩儿慌了,“她,她趴在我身上?我……”   黛西摇摇头,“你别着急,她现在并不在你身边。”   “我刚刚用了巫蛊术,为得就是感应姑娘你身上的能量,我慢慢给你们解释。”   她将做法用的东西都放在了一边,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手帕擦着手,蹙眉说道:   “在我们那边,照片里的空间其实就是一个世界,这么说你们能懂吗?拍照的时候的你,是被永远定格在这张照片里的世界中的,类似于一个时空停滞的地方中的你,所以我们女巫是能从照片中汲取人的能量的。”   “而巫蛊术就是暂时地把女巫——也就是我作为媒介,让你身上的能量都转到我这里来,让我可以看到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圆脸少女吞咽一下,问道:“那黛西姐姐你看到的就是,那个她趴在我身上?!”   “没错,镜子是连接异世界的法器,我们女巫可以从镜子里看到地狱。”   黛西神情很严肃:“那应该也是一天的晚上,周围环境特别黑暗,那个恶魔从地狱中来到人间,她的能量非常歹毒并且很强大,我能感觉到她的心中充满了怨恨……你那个时候或许在睡觉,因为你的气息和能量是平稳的。但是她就趴在你的身上,和你距离非常近,或者是漂浮在你的上方,总之我清楚看到了恶魔的眼睛,她在瞪视你。”   “女孩儿们,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被强大的恶魔盯上是一件非常可怕且棘手的事情,你们到底是怎么惹上她的?”   圆脸少女笑不出来了,“我们真的没有招惹过什么东西!”   支持人大刘主持了三季,第一次有心里毛毛的感觉。   他出声问道:“第二位求助者,6号选手黛西说得是正确的吗?”   圆脸少女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就在我室友半夜看到鬼魂在宿舍里的第二天晚上,我们宿舍就又出现了怪事,这次轮到的是我。”   她另一个室友面色苍白开口道:“我来说吧,那天晚上我不记得是几点了,但是也很晚了,我们都睡着了。我和她的床铺是连在一起的脚对着脚,大半夜我睡得正熟,忽然感觉她的床在颤连带着我这边都在抖,一开始的时候幅度并不大我还能忍,后颤动的动静直接把我弄醒了。”   “其实经过前一天晚上的事我也有点害怕,我以为她做噩梦了,也不敢叫她,就偷偷地掀开了帘子往她的床铺方向看了一眼,结果……”   女孩儿瞳孔缩紧:“结果我就看到她的床帘在晃,床位的栏杆也在抖,那根本不是做噩梦的人能弄出来的动静!”   后来其他人也被动静声吵醒,有女孩儿被吓哭了,胆子大点的摸索着开了床头灯,然而那床铺的晃动不知何时停止了,只有床帘还在微微摆动。   圆脸少女道:“我被她们叫醒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说我的床抖得有多么多么厉害,可是我真的没有感觉!”   然后那一晚她们一个宿舍的人都没有睡觉,被吓得傻坐到天亮。   当时觉得诡异的事情,现在经黛西一解说她们才意识到,原来那晚,那个东西就在圆脸少女的床上!   那床铺和帘子的抖动,其实都是那个东西在作祟!   意识到这一点的圆脸女孩儿也吓懵了,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黛西忙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刚刚你的能量传递过来时,一同传过来的就有那个恶魔留在你身上的能量,我已经祈求了赞贝托替你除去不好的能量。但是你要知道这只是一时的,如果你们摆脱不了这个恶魔,她早晚还是会找上你们的。”   西非巫毒教派信奉的神为赞贝托,是夜晚的守护神。   黑巫师们认为,他们能够从神明赞贝托那里得到黑夜的能量,作为诅咒,巫术,蛊毒的源泉;   只要黑夜无尽,力量就永远不会消失。   而黛西刚刚燃烧照片,以火烧灼手心,就是将自己作为巫蛊的媒介。   女孩儿的能量传递她的身上,她同时也把赞贝托的力量传递到了圆脸女孩儿的身上。   圆脸女孩儿那一瞬间感受到的灼烧感,其实就是她身上残留的阴气在被黑巫师的能量燃烧。   女孩儿愣了一下怔道:   “怪不得被火烧的感觉过了之后,我忽然就觉得身体特别轻松,真的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在黛西姐姐告诉我这件事之前我就有这种感觉了。”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道:“黛西姐姐谢谢你。”   【啊啊啊我要疯了,代入一下几个妹妹都觉得好吓人啊,那个鬼到底是哪儿来的?!】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这是缠上她们一个宿舍的人了?总得有点原因吧!】   【好喜欢黛西姐姐啊,黑女巫使用巫蛊替身都是有代价的,她还帮这个妹妹净化了阴气。】   【10号和6号都说了她们解决不了,而且6号还说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东西特别强大,好棘手啊这次的附加赛!】   【……】   主持人大刘忙问道:“那黛西选手也无法解决这件事吗?”   黛西很诚实地摇摇头,“那个恶魔的能力很强,就算面对面我都不一定能解决得了,更何况还是在网上。”   “但是我并不是所有选手中实力最强大的,也不擅长处理你们东方的鬼怪,在我后面的两位选手都比我厉害,他们或许会有办法。”   评论区立刻支棱起来了:   【对啊还有俩王者呢!】   【桑姐帮帮妹妹们吧,如果你都没办法估计这事儿没得解决了。】   【顾之桑粉丝也太能吹了吧,这话的意思是她能吊打整个玄学界吗?真是可笑。】   顾之桑,荀以顷:……   压力忽然就给到了自己。 第30章   以巫蛊术做法帮圆脸女孩儿净化了阴气后,黛西的能量耗尽了,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疲色。   主持人大刘和直播间内的观众们说了一声后,就下掉了黛西的直播,让她去休息休息恢复精力。   大刘说道:“第二位求助者也在宿舍里遇到了灵异怪事,她的床铺凭空摇晃,我们的6号选手黛西在她身边看到了一个充满怨恨的强大魔鬼。”   “这个宿舍究竟还发生过什么离奇事件,现在有请1号选手荀以顷,来对接第三位求助者。”   主持人说完,后台节目组控制着隐藏了其他人的窗口,画面上只能看到荀以顷和求助女生们的窗口。   这一次摄像头前的人换成了一个长发女孩儿。   她皮肤很白眼睛也大,留着一头黑长直,长得特别漂亮,但眼睑下方乌青发黑的色素沉积也因此格外明显。   “各位直播间的观众大家好,荀大师你好,我是个玄学爱好者也是《灵事》的忠实粉丝,从《灵事》第一季就一直在追节目。所以宿舍里发生了这些怪事后,是我提出建议想来试着寻求节目组的帮助,很抱歉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这个女生好漂亮哦,感觉能包装一下都能进娱乐圈了。】   【不用问都知道这个妹妹肯定也撞鬼了吧,瞅瞅那眼底下的黑眼圈,一看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健康哦。】   【第三位撞邪的倒霉蛋。】   大刘问道:“可以采访一下这位观众,为什么这么多选手里你选择了1号选手吗?”   长发女孩儿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之前见过荀大师。”   “因为我们一家子都很相信玄学,尤其是我妈妈经常去一元观听早晚课,每年还会带我们一家去观里供奉,听师父们布咒。去年一元观主持开坛的师父就是荀大师,我正好在下面,所以这次也选择了荀大师。”   荀以顷有些惊讶,板着的神情松懈几分,“原来是观里的信众。”   “你把头发都撩到耳朵后面,我需要看看你全脸的精神状态。”   荀以顷并不擅长看相,在玄门中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一身‘武法’。   简单点说就是他斗法,捉鬼的功力很不错,同龄人中很少有能打得过他的;   但骨相和手相他还是可以看一点的。   长发女孩儿闻言凑近了镜头,用皮筋把头发都束了起来,露出额头,耳朵和眼睛。   细细扫视一遍后,荀以顷眉头皱了起来:   “可以了。你现在把双手摊开,手心平整地竖起对着镜头,让我看看你的手相纹理。”   大约又查看了五分钟后,他才抬头神情严峻:“我不会看面相,但是一个人的阴阳和康健是同皮肉骨骼,精神气质息息相关的。”   “首先你的眉骨鼓起,双眼的眼窝有轻微凹陷,眼下一片乌青,这已经不是单纯地受到惊吓,沾染了一点点阴气能够显化出来的,而是体内阳气大量外泄。女性的身体魂魄本来就要属阴一些,被邪祟入体后比男性更容易出事。”   “我且问你,你这些天是不是夜不能寐,手脚寒凉常常发虚汗,并伴随着时有时无的梦魇,有什么会觉得胸口沉闷就像鬼压床了一样。”   长发女孩儿点着头说:“是的,症状荀大师你都说对了。我有好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有室友听到我在含含糊糊说梦话,有时候还磨牙,但是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荀以顷说道:“除了你精气亏空得厉害,你的手心处也有不少横向的细纹,刚刚你翻转手掌的时候,我看到你的指甲面都染着一层淡淡的灰青,这些都是体质过于阴虚的体现。”   闻言长发女孩儿有些惊讶,说道:   “我这段时间手心确实多了不少小细纹,我还以为是我手汗虚汗太严重,把那里的皮肤弄皱了。”   这时主持人大刘问道:   “那么第三位求助者身体阴虚,阳气外泄的原因是什么,荀以顷选手能够看出来吗?”   荀以顷语气笃定:“她曾经被鬼上过身,这些是厉鬼附身的后遗症。”   大刘问长发女孩儿:“是这样吗?”   长发女孩叹了口气,点头承认了,讲起了发生在她身上的灵异事情。   宿舍闹鬼的第三天,几个女孩儿就去找了辅导员和宿管站,强烈要求更换宿舍。   因这两天也有其他宿舍的学生反应,一到半夜她们宿舍就尖叫闹腾,弄得大家都被吓醒非常不满,所以学校方很快就给她们换了一个新宿舍。   换到新宿舍的前两天,都没再发生什么诡异事件,女孩儿们的心弦逐渐松懈了,猜测之所以会撞邪遇到怪事,是她们原来住的那个宿舍有问题。   长发女孩在学校的部门和社团都担任职务,那两天恰逢集体聚餐。   她本来因为宿舍闹鬼的怪事都不打算去了,但连续两天的平静让她也认为这件事过去了,那天晚上就去了。   她只喝了一小杯果酒,也没敢回去得太晚。   大概八点多钟吃完饭,她就告别了要出去唱歌的部门成员们,独自选择回宿舍。   长发女孩儿回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说道:   “我们学校里是有一条小河的,正对着我们女生宿舍,那一段路其实是有路灯的,并不算黑,但是那天晚上我莫名就觉得好黑好阴沉,路上空荡荡的根本看不到几个人影。”   “我心里有点害怕,就一直往前走,想快点回到宿舍里去,谁知道那条路特别特别长就像怎么走都走不完一样,我明明能看到宿舍楼下的路灯,可是就是迷迷糊糊在打转……”   这时镜头外的室友的声音传进了麦里。   “她说自己八点多就吃完饭回学校了,但是我们几个在宿舍里等了很久,我们学校是有门禁的,十点半关闭寝楼大门,那天晚上我们等到了十点过十几分,她都没有回宿舍,而且我们轮番给她打了电话和语音她都不接听,问了和她同部门的同学人家也说她早就回来了。”   “我们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就决定出门找找她,如果十点半过了她还没回来就立刻给辅导员打电话,结果刚刚换好衣服还没下楼,我就从宿舍的窗户看到楼下有一个人影。”   “我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她么!”   她从窗户往下喊了好几声长发女孩儿的名字,然而长发女孩都像听不到一样,就呆呆地站在宿舍楼底下。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她也没有反应,而是对着旁边的一盏路灯缓缓绕圈。   几个室友忙跑了下去,距离长发女孩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们就看到她神情呆愣愣的,两眼发直,一张漂亮的面孔在路灯的光晕下有些惨白。   她们此时已经意识到了室友的不正常,心里都害怕了起来,远远地大声叫着室友的名字。   这一次长发女孩儿终于抬起了头,左右看了两眼后,竟然拔腿就踉踉跄跄地跑了起来,方向还是宿舍楼对面的河岸!!   几个女孩子吓得顾不得太多,撒开腿就追着她去,大声让她站住。   好在河岸边缘有学校设立的围栏,长发女孩在翻的时候被追上来的室友一把拽了下来。   室友继续说道:“她当时的力气特别大,我们几个人一起都按不住她,后来我想到网上说的,如果撞邪了可以大声呵斥咒骂,或者拍打,我就在她耳边大喊她的名字,用力拍着她的后背。”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她才慢慢清醒过来,被我们搀扶着回了宿舍。回去之后我们一看,身上都有好几处被她抓得淤青。”   长发女孩儿这才开口说道:   “但是我真的没印象了,我也不知道时间竟然过了这么久,以为自己只是在那条路上转了十来分钟。然后我确实听到了室友们的声音,但是却没看到她们的身影,我心里很害怕,只能朝着声音的方向拼命跑……”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以为的安全方向,是一条河。   被室友按住清醒后她已经一身虚汗,想赶紧回到宿舍里,结果一迈开腿就脚软,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原来她以为自己那段时间都在跑,实际上是在宿舍楼下原地站了一个多小时!   两条腿关节早就僵得痛麻了。   听完了她的遭遇,主持人大刘才开口问道:   “所以那个时候求助人就是被附身了吧?”   荀以顷却否定了这个猜测:“这只是鬼物的一种障眼法,用阴气蒙蔽了人的五感,也就是民间所谓的鬼打墙。”   长发女孩儿又一次点头道:“是的,我们当时都以为这就够惊魂了,谁能想到竟然只是个开始……”   “当晚我被架回去的时候头脑昏昏沉沉的,按理说我只喝了一小杯低度果酒,不应该就这么醉了,但迷迷糊糊间我就是觉得特别困,四肢很沉,好像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室友们都双眼通红,满脸疲惫,用一种又复杂又惧怕的眼光看着我。”   其中一个室友迟疑着问她:‘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   '我记得,我好像在宿舍楼下被魇住了,是你们来把我拖回来的。’她说。   谁知室友的神情更难看了:‘后面的事呢?你一点都记不住了吗?’   她满头雾水地摇摇头,心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室友告诉她,在那之后她的身上还发生了别的怪事!   昨晚室友们把她拖回宿舍后,她就软趴趴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像是太疲惫了在休息。   过了一会儿,室友们本想喊一喊她,想问问她刚才的事情。   结果她一听到声音,后背忽然像支了一根钢板那样,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室友们眼睁睁看着她后脚跟一踮一踮,用一种僵硬而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在宿舍里走动。   那种走姿非常诡异,身体就像是被吊了起来,而她的眼睛竟然也是半睁半眯,脸色白得吓人!   几个室友大气都不敢喘,看着她走到了衣柜旁边,把所有人的衣柜都打开来,将里面的裙子,衬衫等等全部翻了出来,扔了一地,没有人敢阻止她。   她来回把那些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最后选了一条红丝绒的吊带裙,换上后踮着脚坐回了桌前。   再然后,长发女孩儿就把柜子里的化妆品都掏了出来,也不用镜子,就这么直愣愣地在自己的脸上,嘴唇上涂涂抹抹。   涂抹完毕后她似乎非常满意,抽出梳子,一下下地梳理着一头乌黑长发。   这时有实在受不了这诡异气氛,心理崩溃的室友忍不住了,站起来就想冲出宿舍。   但她就像脑后有双眼睛,猛地回过头去,保持着用手梳头发的动作,一张表情诡异的面孔直勾勾盯着那个室友。   直到对方小心翼翼坐回了原处,她才重新转过头去梳妆。   到了十一点多宿舍自然熄灯,室友们谁也不敢动,死死捂着嘴一脸惊恐地坐在位置上。   长发女孩儿机械地梳了两个多小时的头发,午夜一过她才身体一歪,像失去支柱那样‘咚’地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等了很久,身体都坐僵了的室友们大着胆子起身,发出一些声音,但她都没有反应。   确定她昏睡过去的室友们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把她放到了下铺床上。   然而这一晚其他人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听到这儿荀以顷才点点头道:“你后面那个时候才是被附身了。之所以你自己什么都不记得,是因为你的魂魄当时已经被压制了,感应不到外界,所作所为都是附在你身上的厉鬼的举动。”   【强颜欢笑中,我要是住在宿舍里可能第一天晚上就被吓死了。】   【太惨了这个妹妹,怪不得脸白成这个样子,又是鬼打墙又是被附身,身体不得像个漏斗一样把阳气全都败光了!】   【这么说那天晚上,宿舍里其他人其实就是……和那个东西共度了一整晚?!】   【这要是我直接休学了,我胆子真的小。】   长发女孩儿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后,立刻就给家里人打了电话。   她妈妈当天就去一元观求助,买了很多昂贵的护身符,平安符等等,给她邮了过来。   拿到这些符箓后,女孩子们身边的怪事少了一些,但她们仍然能感觉到周围若隐若现的诡异感。   “我知道它没有走,还在某个地方在瞧着我们。”   主持人大刘看向荀以顷问道:“1号选手可有解决方法?”   荀以顷拧眉道:“这就是厉鬼作祟,她们是被缠上了,隔着屏幕又没有相关的物件,我无法找到那只鬼的行踪。但是今天节目录制完毕后,我可以直接去你们那里看一看把这个鬼给驱了。你们不必过于害怕,就算到时候我不行,我还可以通知我的师父,让他老人家出山。”   听他这么一说,直播后面的四个女孩子放心了些,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   大刘点点头,将荀以顷的窗口隐藏。   “第三位求助者身上发生的怪事也被选手揭露,然而我们至今不知道她们被缠上的原因,不知道最后一位选手能否带来新的发现。”   “现在请7号选手顾之桑来看一看,最后一位求助者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直播画面上,顾之桑的窗口放大。   在换人这个两三分钟的时间段里,原本人数涨幅已经停止了的直播间再一次有了小小上涨。   【桑姐又一次充当了最后收尾的大佬角色,期待了。】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正确答案走来了!】   【直播算命或许还行,可是直播捉鬼确实有点困难吧,大家还是别报太大的希望,不然主播没做到失望的也是你们。】   不仅仅是直播间内的观众,就连节目组和主持人也颇为期待顾之桑的出场。   大刘笑道:“好的,请最后一位求助者上麦。”   四个女生里最后一名女孩儿扎着马尾辫,坐在了镜头面前和观众打了招呼,又道:“顾之桑姐姐你好,需要我把八字发给你吗?”   评论区有观众笑道:【这一看就是桑姐直播间的粉丝,对流程挺熟悉啊。】   顾之桑:“只看看你身上的祸事不算命的话,不用八字。”   马尾女孩摸了摸鼻尖:“其实算一算也可以,我是顾之桑姐姐你的忠实粉丝,一直特别想算命,但是手气太非了根本抽不到算命机会。”   顾之桑:?   “那给你算算也可以。”   拿到了马尾女孩儿的八字后,她简单拆分后说道:“先说说从你的八字看出来的,和你们宿舍遭遇有点关联的东西吧。”   “子为阳丑为阴,一般来说八字有半数以上是阳,就可以说这个人的体质阳气重,你的八字中有7个都属阳,虽然还不算是纯阳体质,但已经是非常少见的,阳气很重的命格了。你从小就特别怕热,春秋天别人还在穿保暖的衣服时,你就穿着衬衫也不觉得冷。你的身体比同龄人强壮,很少生病但也容易上火,你的身高在女孩子中应该算高挑。”   “而体内阳气充沛的人,是很难被邪祟入侵的,你从小到大都没有碰到过任何灵异事件,也因此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   “你周身虽然有淡淡的阴气,但整个宿舍里你是唯一一个没有遭遇灵异事件的女孩儿,你只是目睹了宿舍里发生的一切,那些阴气是因为你一直生活在这个环境下沾染的一部分。”   马尾女孩儿眼睛亮了,连连点头说道:   “对,我从小就是个火炉体质,冬天手都是温暖的,我朋友最喜欢和我牵手因为会很暖和。而且我也的确是宿舍里没倒霉的人,在宿舍没有这些怪事之前我是从来不信鬼神的。我一直以为是我运气好,原来是我体质好啊!”   说来惭愧,马尾女孩儿不仅是没遭殃,反而神经大条,几乎没受到影响。   宿舍里的鬼她没看到,室友的床帘不动了她才被动静惊醒,室友说听到了脚步声的时候她睡得正香……   简直和这闹鬼的宿舍格格不入。   顾之桑继续道:   “你今年二十一岁,是一名大三学生,不过你额头天仓,驿马位有新生绒发,那里是迁移宫的位置,说明你最近有一次大范围的改变地址。不是从家到学校的那种,是彻底去往了一个从没到过的新地方,未来还有较长一段时间会在这里落脚。”   马尾女孩满脸佩服道:   “姐姐你连这个都能算出来,我们学校大三之前和之后是分校区的,我们成了大三学生后就搬到了新校区,确实刚来不久。”   顾之桑:“从你的面相上看呢,你的眼神清明面部线条有棱角,说明你性格开朗活泼很有人缘,头发多眉毛旺盛也是阳气重的表现。你的前半生没什么灾病和苦难,后半生也没看到有什么不妥之处,不会大富大贵,但这一生也应该是和顺安宁。”   “这样就挺好的。”   马尾女孩儿美滋滋道:“能平平安安不生大病,我觉得就挺好的了。”   主持人大刘适时说道:   “原来我们第四位求助者是一个幸运的女孩儿,她并没有碰上宿舍里的灵异怪事。”   然而顾之桑却淡淡开口道:“你没有遭殃是因为体质特殊,这并不代表这件事和你没联系。”   马尾女孩儿愣了,紧接着她就听到顾之桑说道:   “你亲眼看到它了吧,那个时候,你和它对视了。”   顾之桑扬了扬手中照片,那是一张马尾女孩儿的单人照,同样作为她用来回溯的道具。   听了她的话,马尾女孩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听得云里雾里,就听顾之桑再次说道:“你们真的不知道它是谁,不知道它为什么缠着你们吗?可是我分明看到了你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一条连接阴灵的契约。”   “一,二,三,四。”   她瞳孔漆黑,把四个女孩儿的单人照一一放在了桌面上,又从旁边桌子上取出两枚通宝钱币,放在了照片的后面。   “……五,六。”   “六个人六条契约,是你们当初一起连接到它身上的,还有两个人呢,为什么没有出现在直播里。”   顾之桑语气平淡,冲着镜头后瞳孔放大的马尾少女扯了下唇角:“或许你可以给我们讲讲,你们还隐瞒了什么故事。”   【卧槽!什么叫做和阴灵有契约?而且为啥有六个人啊?】   【!!事情忽然反转了?竟然还有两个人吗,人去哪了?】   【桑姐数人的时候我真麻了,看这几个小孩儿的脸色肯定隐瞒什么东西了。】   【兄弟们我发现了盲点,这几个女生的背景是宿舍的床对吧,她们是上下铺!我当时看到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我们学校的四人间都是上床下桌,是没有下铺的,但我想着每个学校可能都不一样,所以也没当回事。如果是六人间的话,好像就解释得通了……】   直播间的另一头,几个女生明显慌了,她们还不太会掩盖情绪。   顾之桑敛了眉眼,拖着下颌消极怠工:   “既然你们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们,该看的我都看到了,主持人,我能下班了吗?”   大刘:?!!   “这……”   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旁边的节目组,现在正到高潮迭起的时候,戛然而止的话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会把他们骂死吧!   果不其然,在顾之桑说完这句话后,评论区被吊起胃口的观众们纷纷哀嚎起来,弹幕激增。   【??这个女人,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妹妹们有什么困难不能明说吗?都来上节目了,总不能把大家都当傻子涮吧!】   几个女孩儿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长发女孩儿主动站了出来,给直播间内的观众们鞠了一躬:   “对不起大家,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宿舍里确实还有另外两个女生,但是她们也都是闹鬼事件的受害者。一个现在还在医院里,一个因为受惊过度,心理出现了一点问题休学回家了。”   “我们想要寻求节目组的帮助是没有联系她们的,也不知道她们愿不愿意把自己的隐私暴露在大家的面前,所以才选择了隐瞒,很抱歉。”   解释了之后,观众们都表示理解,随即又有人尖锐提问:   【7号说你们是自己招惹的那个厉鬼,还和她有了契约,你们为什么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没有招惹她?】   长发女孩儿苦笑道:   “我们真的没有欺骗大家,一开始的时候我们谁也没往那个方向,后面渐渐地才有了一点猜测,但谁也不敢确认……”   她咬咬牙,最后还是问道:“我想问问顾之桑姐姐,你的意思是那个东西,是我们自己招来的么?”   顾之桑确定道:“没错,准确地说是你们把‘它’请来的。”   听到她的话,几个女孩子又都红了眼眶,最后短发少女才抹着眼泪哽咽道:“我们不知道这些是真的,都以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我们真的就是觉得无聊好奇玩的游戏。”   升入大三后,女孩子们重新搬到了一个校区。   那里是另一座城市的偏郊区,并不算繁华,但是学校的T吧上留下了这座校区过往的许多传说。   搬了新的地方后,女孩儿们又兴奋又怅然,一边在宿舍聚餐,一边聊着学校T吧上以前的学长学姐们留下的八卦,故事。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女生忽然道:‘你们看到吧里那个特别火的灵异帖子没,据说这个校区出过不少事情。’   她提到的那个帖子,就是罗列历年来学校里的一些死亡事件,还有传说中会碰到灵异事件的地点。   但有的室友并不相信,‘我不信鬼神的,这些都是编出来吓人的。’   或许是因为兴致高涨,又饮了一点点酒,女生们来了兴致。   短发少女啜泣道:“然后……然后我们就玩儿起了笔仙游戏。”   顾之桑:……   【???】   【啊这……大半夜的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绝了,这是请出来东西又没把人家送走吧!】   几个女孩儿连连摆手道:“不是的,我们最后也没有真的玩儿成,就是拿出东西比划了两下,连网上请笔仙的词都没念完,当时天黑了我们总觉得还是有点害怕,就停下来了。”   “当时停下来的时候,我们还特意等了一会儿,确定那个笔啊纸啊都没有任何反应,才把东西收了起来。”   正因如此,她们一开始根本就没往这件事上想过。   顾之桑有些无奈:“你们从哪里找的咒语?”   “就是网上……好像电影里都是那么请的,我们真的只是比划了两下!”   对此顾之桑只能说无知者无畏。   她道:“我不知道你们说的笔仙是什么东西,但是你们在做的那种仪式,是‘卜’术中的一个分支,名为‘扶乩’,并不是必须要念完什么咒语才能完成仪式的。”   扶乩兴起于‘巫’,是占卜中的一种,但却并不是正道人士推崇的方法。   因为这种占卜方法的原理,实际上还是请出阴灵鬼物,以此来获得通晓世事的能力。   一般士人会用一横棍和一支笔,两人手指顶着横棍,下面有一沙盘,笔在沙盘里画出纹路后,主乩人就读“天书”,耙子抚平沙盘后可以再读。①   如果是有能力的玄师,可以将地府中的大鬼请上人间,甚至能请出古代的王侯将相,大功名者。   但如果是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只要简单摆出了做法所需要的仪式,他们附近的气场就会发生改变,会把附近的孤魂野鬼吸引过来。   女孩们自以为没有念完咒语,就是笔仙仪式没有做完,实际上都是被网上的影视剧误导了。   稍稍解释之后,四人完全傻眼了。   顾之桑道:   “一般来说游荡在阳间的孤魂野鬼虽然能感应到这种能量,会到你们身边看一看,但你们没有供奉它,也没有准备祭品,和正式的‘扶乩’仪式,哪怕是厉鬼都不会搭理你们。”   毕竟确认连接后,请出来的东西和她们之间就有了连接的契约。   若要维持这份契约,也是消耗鬼的力量。   它拿不到一丝贡品和香火,还要消耗自身,这种损己利人的亏本买卖没有鬼会做。   顾之桑语气冷淡:   “除非你们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它,激发了它最深切的怨恨,让它不惜消损自身,也要缠着你们六人,不死不休。” 第31章 (一更)   一片哗然中,顾之桑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天晚上,有一个滞留在这所学校中的亡魂感应到了‘扶乩’的力量,来到了你们的身边。因为这份联系是你们自己建立起来的,是你们把它‘请’来的,所以它能够在你们每个人的身上留下标记。”   “无论你们去到哪里,搬到什么地方,它都能通过这份契约找到你们。”   听到这儿,四个女孩儿的脸色已经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了。   其实她们之所以来寻求节目组的帮助,也是隐隐发现了这一点。   撞邪后她们搬过宿舍,去酒店住过,请假回过家看过神婆……   可无论她们怎么改变住处,都感觉暗处仍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们冥冥中有种感觉,那个东西还没有放过自己。   情绪逐渐崩溃的女孩子们终于想起了那天晚上,她们聚在学校宿舍里玩儿的‘笔仙’游戏,说过的一些话,心中有了猜测。   最终她们决定回到这里,试图解决这件事情。   顾之桑对马尾女孩儿说道:   “扶乩是请‘灵’仪式,除非对方自愿离开,否则你们是没有办法单方面解除契约的。因为你阳气重,它无法对你造成太多影响,你身上的阴契也是最淡的,撞鬼的两个小姑娘要比你严重一些,但你们四个人里最严重的还是这个被直接附身过的女生。”   “我没看错的话,另外两条阴契已经隐隐有了实形,没在这里的两个人的情况应该还要严重一些。‘扶乩’请来的‘灵’是可以通过契约向你们索要祭品的,一旦你们身上的契链彻底形成,它就完全可以吞噬你们的生机。”   人身上的生气,阳气都没了,自然也就死了。   其他人还好,但长发女生听到自己最严重,已经腿软到站不稳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儿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她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带着哭腔道:“是宿舍长打来的电话。”   宿舍长就是两个不在场的女生之一。   她性格内向胆小,是那天晚上阻止玩儿‘笔仙’游戏最积极的人,结果连续几晚目睹了宿舍内发生的灵异事件后,直接吓得休学回家了。   接通电话后,那头是一个语气严厉着急的中年女人的声音:“我是xx的妈妈,你们是她的室友吧?”   “我打电话来就想问问,你们这些小姑娘到底在学校干了什么,惹上了这种事情!你们知不知道我女儿回到家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根本没法睡觉。她现在精神状态特别差,看心理医生去烧香拜佛都不管用,现在情绪已经崩溃了。”   “我女儿到底倒了什么霉才会和你们这些人做室友,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就是杀人凶手!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们!”   情绪激动的女人一通斥骂后,直接挂断了电话,她的声音都被收录到了直播的麦中。   这个时候宿舍里其他女孩儿才明白,顾之桑说的‘另外两人更严重’是什么意思。   短发女孩儿愣愣道:   “怎么会这样呢……宿舍长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游戏。”   顾之桑叹了口气。   一般死后滞留在人间的鬼,都是执念深怨念深的。   它们浑身的能力都来源于生前的痛苦和负面情绪,一旦爆发恨不得毁灭所有人,又怎能要求这样的鬼公平公正,赏罚分明。   它只是在无差别地报复那晚在场的所有人。   只是宿舍长这样身体虚,胆子小的人更容易出事,而像马尾少女这种体质特殊的就不会遭殃。   从马尾女孩儿的命理轨迹来看,她看似没有被厉鬼报复,但学生时代的这件事还是给她人生带来了很大影响。   如果按照现在的命运轨迹,她会在两个月后退学,终止她的学业生涯。   接到这通电话后,女孩子们终于下定决心不再隐瞒。   “宿舍里的怪事确实是从那天晚上的开始的,后来我们也有了一点猜测,可能是我们那晚上闲聊的时候,提到了一些这个校区里流传的死亡事件,态度不尊敬,冲撞到了什么东西……”   学生死亡,是大多数学校中都有的流传。   多为学业过重,考试失利,为情所困,被校园欺凌等等。   刚刚搬到新的地方的女生们闲聊时,自然而然就谈起了这些故事。   马尾女孩儿抿唇说道:   “我们之所以这么猜测,是根据最后一个室友的遭遇推测的,她人其实不坏,就是喜欢聊聊八卦,那天晚上就是她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问我们知不知道这个校区里以前死过很多人,那些事儿都是她在学校的T吧里看到的,正好我们在聚餐,‘笔仙’游戏又没玩儿起来,她就主动给我们讲了那些事活跃气氛。”   这个女生就是那种胆子大,性格虎的人。   她不信鬼神之说,所以对这些事也没有敬畏。   最开始她就是提出要玩儿‘笔仙’游戏的人,后来也是她在讲故事;   她不仅讲,讲完之后还要发表自己的看法。   比如据传有一个学长,因为无法接受失恋选择了投湖,这女孩儿讲完后便说:   ‘我真的不能理解这种恋爱脑,把爱情看得太重了,得亏那姐姐和他分手了不然得多压抑啊。’   又比如某个前几届的学姐,苦读十余年却因意外被取消了保研资格,一时接受不了的她从学校教学楼跳了下去;   这女孩儿讲完此事叹气道:“其实学校也没问题啊,还不是她自己不小心。”   诸如此类的话她平时也会说,宿舍里的其他人虽然不太赞成,但为了室友关系只道:‘算了别说这些了。’   马尾女孩儿说道:   “我这个室友第一次被附身后,我们几个都特别害怕,觉得学校里哪都不安全,我们就商量着不能在学校里住了,想住到外面去,或者直接回家告诉父母,让他们给办理请假离校。”   “因为一个宿舍的人都要出去住,学校方面自然就不同意,他们还是不相信我们说的宿舍里闹鬼,于是我们就挨个给家里人联系,让他们再给辅导员和学校打电话说明情况……”   不仅仅是学校不相信,其实她们的家长中也有不信的。   但在女孩儿们的坚持下,还是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安排好了离校事项,租好了酒店。   “我们约好了请完假就回宿舍收拾东西,但是前一天晚上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我们都已经收拾好了,可是那个讲故事的室友她迟迟不见人影。”   马尾女孩一边说,一边回忆那天晚上:   “我当时莫名地就有一种预感,又或是受到前一天晚上的影响,我就跑到宿舍阳台往下看,然后就看到她站在昨天宿舍的路灯旁边……”   一如长发女孩儿前一天被附身时站的位置。   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个室友的脸却是向上抬起,一双僵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们宿舍窗户的方向;   借着昏黄的路灯,她清楚地看到了室友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初秋的傍晚风还是微暖的,可马尾女孩却浑身发冷,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看见了非正常的东西!   她不知道室友保持着那个姿势,在楼下看了多久,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感受到她视线的‘室友’忽然转过身就走。   马尾女孩儿心里有种感觉,如果就这么放任着‘室友’离开,很可能会发生一些会让她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她本就天生不怕鬼怪,当时救人心切的念头直冲大脑,让她飞奔着冲下了楼,追着‘室友’的背影一直跑,一直跑到某栋教学楼中。   进去后,'室友’消失了。   马尾女孩沉默片刻,说道:“当时教学楼里的灯很亮,一层的厅里一个人都没有,然后我往前走的时候,在一楼厕所外面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女生的哭声。”   她知道那很有可能不是‘室友’在哭,但她还是咬咬牙走了进去,她在厕所大门后看到了‘室友’背对着自己,站在洗手台前捂着脸哭。   '室友’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掩住了她的的脸庞。   马尾女孩儿吞咽着口水,哆嗦着喊了‘室友’,‘你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回去收拾东西吗?’   她听到了厕所外面有凌乱的脚步声,其他室友喘着气追了过来,在喊她和‘室友’的名字:‘你们在哪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不禁松了口气,心里多少有了底。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一抬眼,才发现垂着头捂着脸幽幽哭泣的‘室友’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从洗手台的镜子里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那凌乱的头发下,‘室友’的眼睛大睁满含怨气。   她身体还在抖动着发出哭泣,可是嘴角却高高扯起,笑得狰狞。   马尾女孩儿尖叫一声,被那副诡异而可怖的画面吓得向后踉跄。   听到声音被吸引过来的其他室友一闯入厕所,看到的就是她满脸惊惧跌坐在地上,而洗手台前的‘室友’正一下下地用头呛着镜子。   ‘室友’的力气特别大,镜面‘咔嚓咔嚓’碎成蛛纹,割破了‘室友’的额头和鼻子,血渍在碎裂的纹路上流下红痕;   可她就像没有知觉似的还在持续。   那天晚上,浑浑噩噩的女生们亲眼看着室友被送上救护车,校方的领导和她们的老师也赶来,找她们谈了一波又一波的话。   至今那个女孩子还躺在医院里。   而也正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受到实质性伤害的人,她们才推测宿舍的闹鬼事件和那天晚上讲的死亡故事有关联。   马尾女孩说道:“就像顾之桑姐姐说的那样,就算我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可是那天傍晚的情景和那双眼睛,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   长发女孩眼眶通红,“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们不该随意议论逝者,这几天我们一直有试着在宿舍里道歉,我们愿意给它烧纸,只要它能消气。”   听到这儿,顾之桑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作祟的厉鬼正是学校中的游魂。   试想一下哪个生前含怨的厉鬼,在被附近的请‘灵’术吸引过去后,听到被议论,调侃的对象是自己会不愤怒。   这些女生虽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也算不上无妄之灾。   主持人大刘听得入迷了,眼瞧着弹幕上针对这些女孩子究竟有没有错吵了起来,才赶忙控场。   大刘:“我们的7号选手顾之桑不仅看到求助者们遭遇的灵异事件,还挖掘出了宿舍闹鬼的真相。我们相信,这些年轻的孩子真的是无心之举,也相信她们真的知道错了,不知道桑桑有没有方法帮帮她们?”   闻言几个女孩子也是连连点头,满眼期待地看着顾之桑。   沉吟片刻后顾之桑道:“你们说最后的女孩子出事,是在一栋教学楼的厕所?”   马尾女孩:“是的。”   “你拿着拍摄的设备去哪里,让我看看里面有没有问题。一般来说自杀的人会变成地缚灵,但你们的情况又略有不同,我怀疑那个鬼生前就是在那附近出事的。”   几个女生对视一眼,点点头后带着设备前往了那个教学楼。   中途评论区争议不断:   【活该啊这不是,这就是对鬼神不敬的下场。】   【仅仅是说了几句就要报复全宿舍的人,还要下狠手,这种厉鬼就应该被打得魂飞魄散!】   【她们自己无知招惹来的东西,怪不了别人吧。】   【……】   到达那个教学楼后,几个女生才发现虽然这里还用做上课,但是一楼出事的那个厕所已经被封了,大门锁着外面还有禁止入内的标签。   几个女生没办法,又出了大楼想绕到后面,看看能否从厕所的窗户处拍到点什么东西。   刚刚绕到教学楼后面,直播对面的顾之桑忽然开了口:“不用看了,就是这里。”   她抬起眼眸瞳孔幽深,“那个地缚灵正在看着你们。”   女生们,观众:!!   在她的眼里,直播镜头正对着的那扇窗户被森森的怨气笼罩,一双幽幽红瞳透过窗户,死死盯着马尾女孩儿们的方向。   开了灵觉的奚海红和荀以顷虽然不能像她那样看得仔细,但也看到了明显的阴气。   荀以顷皱紧眉头,扬声道:“你们快点远离这里,那个地方很危险!”   “等等。”   顾之桑说道:“你们把拍摄设备往上调,对准周围的设施拍两圈,我有个猜测需要验证一下。”   马尾女孩点点头,拿着拍摄的手机按照她说的在附近转了两圈。   当她们走到一处旗杆位时,顾之桑让她们停在这里即可。   “你们说自己看到的鬼魂是黑色长直发,脸上嘴上染了干涸的血迹,对吧。”   最开始短发女生点点头,“是的,那天晚上我看得很清楚,就是这样。”   “那就是这个地缚灵了。”顾之桑神情有些古怪:“但很奇怪,它生前的性别是个男性。”   “什么?!”   “可是它明明……那天晚上穿了红裙还涂抹口红。”   顾之桑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而是示意她们看看周围:   “这栋教学楼应该位于你们学校的西侧,平时除了上下课的学生应该没有其他人际吧,可是你们看看面前这三根空荡荡的旗杆,不觉得很奇怪吗。”   闻言几个女孩子环顾四周,才发现果真如此。   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教学楼再往西,这边除了一个化工实验室就没有别的教学楼了,更没有宿舍和操场,可就是这样一片很少有人到访的学校边缘,竟然矗立着三根旗杆。   杆子上没有旗帜,底下也没有旗坛,就是三根直愣愣的铁柱插在地底。   再前方就是围起学校的一片铁栏杆,附近长满了绿藤杂草。   而在栏杆前的草地上,还矗立着几块石碑,上面用红颜料涂画着一些古朴的图案。   平日里她们骑车来上课的时候,都能看到这些景物,但都没有细想过这些石碑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在这里矗三根杆子。   马尾女孩摸了摸鼻尖,“好像是挺奇怪的……”   顾之桑道:“你们前方的石碑群呢是风水玄学中的‘安坟碑’,简而言之就是镇压亡魂的碑,和墓碑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威力和范围都要更大。上面画的那些符咒则是‘安魂咒’,是为了平息这片土地之下的亡魂。”   “一般来说这种大型镇碑只会在陵园,墓群出现,一所学校里有碑群的存在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所学校的选址曾经是乱葬岗,葬身于此的无名氏有太多,需要用碑群镇压。”   “你们再看面前的这三根柱,是不是很像一般香炉中立起的香,这也是一种镇压亡魂的风水布阵。”   几个女生原本没觉得什么,听了这些东西的真身后,顿时觉得脚下的土地都阴森森的。   再看那些画着符咒的石碑,不由自主离远了些。   但她们不明白这和那个厉鬼,和她们宿舍闹鬼有什么关系。   顾之桑紧接着道:“你们刚刚去的那个厕所本就四面向阴不透光,天然就是一处存阴之地,而那间屋子的布局又位于整栋楼的西侧,正巧与这里的‘安坟碑’和三根柱子遥遥相望,形成了对冲之势。”   “如果有人在那里自杀,就算没有多少怨念,都会因为风水和镇魂碑的原因,被当成过去乱坟岗里的游魂,永永远远被镇压在这所学校里不得轮回转世。”   “也就是说那个鬼并非自愿成为地缚灵。”   “你们可以去找熟悉这所学校的人问一问,几年之前有没有人在那个厕所里自杀,年轻男性,但死的时候是……”   顾之桑语气停顿了片刻,有些纠结该怎么形容。   “是以女性的形象。”   【??男的?有黑长直的鬼性别竟然为男!还在女厕所里……妈呀感觉有点像变态。】   【好家伙事情越来越离奇了。】   【学校小孩子多阳气重,能压住坟地的阴气,我之前的初中在建立之前就是坟地,其实还挺正常的。】   就在其他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圆脸女孩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道:   “我,我好像知道了!那天晚上讲故事的时候说过一个学长……”   她匆匆忙忙打开手机,在学校T吧里翻着陈年老贴,十分钟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七八年前的帖子,在镜头下展示给众人看。   “那天晚上聊的时候,她说起过一个几年前在学校去了的学长,说这个事情至今都流传在这个校区里。”   帖子发布的时间是14年:《经管院被扒的那个伪娘自杀了!!》   主楼:不知道有没有知道的,昨天半夜在西教学楼的女厕所死的,据说是早上来上课的女生发现的,一进门看到地上歪着一个人,满身满脸的血,那妹子当场吓昏过去了。   1楼:卧槽?!!没必要吧……   2楼:???是前段时间吧里特别火的那个xxx么,我去这是把人逼死了啊。   3楼:啧那兄弟女装照挺好看的,是我喜欢的款,其实我一直觉得吧这是个人爱好,有的人确实闹太过了。   4楼:死娘炮死得好,一想到这样不男不女的家伙混在男人堆里,我都觉得恶心!   5楼:怎么死的啊,有没有好兄弟私发照片,好奇。   ……   288楼:我学生会的,刚刚捞了点内幕,说是穿着女装高跟鞋,带着假发,在一楼厕所里喝了一整瓶百草K,血吐得哪都是眼珠子都是涨红的,被搬走的时候我远远瞧里两眼,真的吓人。   289楼:嘶……这明显是死不瞑目啊,劝楼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兄弟们别说了,积点口德吧。   290楼:怕个屁,打到一切牛鬼蛇神!   ……   3861楼:妈呀我今天上厕所的时候,也碰到灯闪了,差点给我吓飞了,听室友说了才知道那个厕所还有这往事。学长勿怪,我真不是有意冲撞您的!!   3862楼:打假了,就是那厕所灯有问题,这事儿都是多少年前的了,要是真有鬼早就出事了。   ……   帖子里最新发布的楼层就是前几天,还有新搬来的学生在老生的指引下,前来观摩这个好几年前的灵异帖子。   中途几年的时间里,时不时就有学生说在这个厕所里,会遇到灯光闪烁,觉得很阴冷的时候。   还有时在厕所里明明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可是出去后却发现,整个厕所里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短发少女白着脸道:“据说这个学长是喜欢女装的,但是他并没有打扰宿舍的任何人,当时社交媒体刚刚兴起,他只是私下里在网上发布一些自己女装的照片。”   “结果有一次他的室友趁他洗澡,不知为什么偷偷打开了他的手机,看到他相册里和社交媒体上的照片,直接把那些照片都挂到了学校的吧里,还从他宿舍的衣柜里翻出了一些偏女性化的东西……”   “当时的风气其实并没有现在那么开明,所以……这个学长被好多人骂是变态,还被编造了很多谣言,闹得学校里的老师和他家长都知道了,然后他就像帖子说的那样,穿戴着假发和女装自杀了……”   她们一直以为那个黑长发鬼是个学姐,再加上这个事情是很多年前的了,当时她们也没仔细听,那个室友也没讲清楚学长去世的时候的装扮。   所以在盘点那天晚上的事的时候,她们一直是把这个故事略过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晚上室友好像确实也对这件事发表过看法:   '确实挺奇怪的啊,现在好像网上挺多人都喜欢这种男生,但我真的不能理解……’   【好惨啊这个学长,明明他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默默的喜欢,甚至连他自己都是个受害者,凭什么要被千夫所指?!!】   【这应该是‘性别认知障碍’吧,十年前男生要是化妆,穿女装那确实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女生要是剪个寸头,穿得稍微轻薄点也是要被骂伤风败俗的,只能说可惜了这个男生没有生在这个时代。】   【被偷看隐私,被传播嘲笑被指责……我不敢想那个时候他该有多绝望,就连自杀后都要被困在这所给他带来痛苦的学校里,不能轮回……这放谁身上谁不黑化啊?】   【我不能接受也不喜欢,但是我尊重别人的选择。】   顾之桑冷淡道:   “其实你们可以想想,一个含怨自杀的人死后被困数年,连轮回都做不到,变成鬼后它应该是很痛苦的。但就算它心怀怨念,这么多年也没在学校里作过什么孽,我想它骨子里不恶。”   这么想想,那个厉鬼也的确挺无辜的。   它分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怨念,不想害人,可就是阴差阳错地感应到了请‘灵’术的召唤。   或许是它被困在这个地方太多年了,一时好奇应召而来,却听到那个女生在讲自己生前的事情。   那种语气和措辞瞬间勾起了它心中的委屈和怨念,顿时常年压抑的怨气,就在那天晚上彻底爆发了。   它很痛苦,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死了还要承受不可轮回的惩罚。   在怨气的扭曲下它决定要报复。   顾之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因为怨气失控,想从你们六个人里找一个替身。”   在厉鬼的影响下,这个宿舍里的女生们接连撞邪,频繁生病。   如果谁先支撑不住了横死,它就可以通过‘扶乩’契约的联系,把这个死去者的灵魂当成请‘灵’的祭品,献祭给‘安坟碑’。   届时它就可以摆脱地缚灵的悲剧,重新入地府轮回。   而那个死去女生的鬼魂则会以祭品的形式,成为新的地缚灵,代替它被风水布阵镇压在此处。   除非女生找到新的替身,不然就会和它一样永远被困。   顾之桑说道:   “有一点我判断错了,它还没有要同你们不死不休。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最后它也没有下死手,更像是在教训你们。”   生前受辱的怨气,以及近十年在‘安坟碑’的四周被滋养,这个厉鬼至少也是‘黑影’级别的鬼魂,甚至有可能已经是‘摄青大鬼’。   如果它真的想要害死这些女孩子,她们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或许在某一刻,在它附身在长发女孩儿的身上,借用她的躯壳穿上红裙描上红妆,一遍遍地梳妆着它生前最羡慕的黑长发……   看着那些女生恐惧的神情,它还是心软了。 第32章 (2更)   【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真的要被气炸了!!明明接收了那么多恶意可他最后还是心软了,凭什么善良的人要被恶语中伤,羞辱至死;最该死的应该是那个偷窥隐私,恶意传播照片的室友!】   【呜呜呜桑桑能不能超度了这个男生啊,他真的好惨!】   【……】   听完顾之桑的话,不仅直播间内的观众炸了锅,站在旗杆旁的四个女生也都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些什么。   短发女孩眼泪止不住地流,嘴里喃喃说着“对不起”。   顾之桑:“现在还没人出事没闹出人命,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会帮你们解除请‘灵’的契约,也会把那个学生送入轮回,届时你们就不会再被阴气缠身,不用太过担心。”   “不过被阴气侵蚀后虚弱的身体还需要好好调养,否则很容易落下病根。以后不要再玩这种游戏了,也不要调侃死者,我知道屏幕前的很多人都不相信玄学鬼神之说,但逝者曾经也是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生灵,还是尊重一些为好。”   几个女生连连点头,“我们会的,真的再也不敢了!”   长发女孩儿眼眶还红红的,闷声道:“顾之桑姐姐,我们能给学长做点什么事情表示歉意吗?”   顾之桑想了想说道:   “一般来说给地府的魂魄烧纸,都需要有对方生前的八字,姓名,照片等信息,这样才能准确无误地送到那个鬼的手里。不过你们几个情况特殊,身上都还有请‘灵’仪式连接的契约,供奉的物品和烧的纸货都可以以祭品的形式,直接送到那个厉鬼的身边。”   “你们要真有心,可以去寺庙或道观里花点钱,请有功德有能力的玄师给它封一句‘祝生灵’烧给它,这样能净化它身上的怨气戾气,对它无论在阴曹地府还是去转世轮回都有好处。”   “若是没有门路的,买些成色好的纸钱,纸扎物烧给它,也算一点心意。”   所谓‘祝生灵’就是一种口谏。   若是亲朋好友中有因病,因灾等非自然原因横死,普遍被认为他们死后也会因为不甘不愿,不得安生。   为了平复这些横死之人的怨气,一些家庭会去请得道高僧或法师,为死去者封一句‘祝生’灵咒。   希望它们在阴曹能顺利往生,祝福它们轮回时去一个好的家庭。   越是修为深道行高的师父,所封‘祝生灵’能力也就越强,自然也更难请,价格更高昂。   曾有大功德者金口玉言,所封的‘祝生灵’直接让一个身染孽力的鬼魂洗清了一身责罚,免于去地狱受苦直接进入轮回转世。   “好,谢谢顾之桑姐姐,我们记住了。”   有了补偿方法后,几个女生的心安定许多。   主持人大刘拿起话筒,对着直播镜头说道:   “谁也没有想到宿舍集体闹鬼事件,竟然牵扯出了一桩八年前的悲剧惨案,随着求助者们的遭遇被一点点揭开,选手们挖掘出一个无辜的少年因为世俗偏见,选择了结此生的案件。”   “好在我们的7号选手顾之桑,1号选手荀以顷都承诺会帮助求助者们解决此事,希望女孩儿们的生活能尽快恢复平静,也希望你们有机会能和节目组,网友们反馈后续。”   四个女生又一次感激道:“谢谢导演接收我们的请求,辛苦各位选手和观众们了。”   大刘:“附加赛‘来自宿舍的求助’告一段落,现在我想采访几位姑娘,四名参与的选手中,哪位是你们心目中的最强玄师?”   最终每个女生都选择了对接自己的玄师。   尤其是6号黛西负责的那一位格外感激:“真的很谢谢黛西姐姐帮我驱除阴气,现在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我想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的。”   大刘:“看来本次附加赛大家都表现出众,打成了平手。”   话虽如此,但大部分网友都觉得顾之桑是这次附加赛的无冕之王。   因为只有她看出了请‘灵’仪式的存在,甚至看出了还有两名学生,和那所学校的风水问题。   此时已近中午十二点,比平时上半场结束的时间还要晚,因此念完词条后,主持人就结束了上半场的比赛。   “本期直播互动结束,精华版会在直播结束后剪辑,发布到平台,感谢大家的收看,我们下午再见。”   大中午正是吃饭休息的时候,也是流量较大的时候。   经过一上午的发酵,此时热搜的‘爆’贴仍然是林湖早上发布的那条实名举报。   有网友发现虽然她本人的举报条还挂着,但其他一些举报者的帖子都被悄无声息地删掉了。   发现这件事的网友们无比愤怒,不停地向官方举报那些聊天截图里的集团老总,某公司经理。   而钱证的照片和信息被爆之后,更多的料也被扒了出来。   比如拉踩对家艺人,找水军,甚至有一些小艺人公开说他有非正常的手段,可以操控他人。   紧接着钱证昨晚在某饭店当众垮脸的视频,也被当时饭店里其他路人拍下,发到了网上。   小小小钱:[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们几个朋友在某店吃夜宵,当时这桌人喝了点酒说话声音特别大,满嘴什么总什么项目,嘴里还带点不干不净的污言秽语,我们当时感官就挺不好的。   结果快结束了我们忽然听到隔壁桌的人尖叫,一回头就看到他们那些人里,有一个男的脸上的肉瘪了,没两分钟头发就掉得能看到头皮了。我当时就觉得这太不正常了,说出去都是没人信的程度,就顺手拍了下来。   早上起来我听到女朋友在看热搜,骂潜规则,我一看这个叫钱证的经纪人,不就是昨天晚上我们遇到的那个‘变脸’大哥么!有视频为证。]   这视频自发布后热度就直飙。   短短两分多钟的录像里,一个中年男人一边嘶吼惨叫着,一边用手摸着自己的脸和头,从他指缝里肉眼可见他的皮肤在变老,血肉在干瘪。   配合着旁人的尖叫和逃窜,简直就像是开了特效的鬼片!   不少网友进来看了几眼,就被吓到了。   【妈呀太恐怖了,我读书少没见识,但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现象吧?!!】   【看到隔壁爆料贴没,钱证之前的助理出来爆料的,说他三年前给钱证办事的时候,他身边是有个女朋友的还怀孕了,后来有一段时间那个女的忽然就消失了,他也没敢多问。   后来他和钱证闹掰,干得憋屈想辞职,结果离开后接连几天都倒霉,最后差点出车祸被撞死……回家找了个高僧给看后,高僧说他是被小鬼诅咒了!】   【我去,老婆怀孕消失,助理被小鬼诅咒,现在他自己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这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懂点这方面的人现身说法,这家伙就是养东西被反噬了!】   随着网上的风气愈演愈烈,官方出面把那个视频删了,这才没往更灵异玄幻的方向偏;   但这视频私下里聊天群,朋友圈里还在疯传。   这件事热度稍稍降低后,《灵事》第四期的上半场宣布结束。   附加赛的录屏和剪映动图被直播间的观众们发到网上。   宿舍中的午夜惊魂,再加上最后的温情反转,直接让#灵事附加赛#的词条冲上了热搜前排。   有网友很快扒出了求助者她们所在的学校。   大量从热搜上看到的人转到了这个学校的T吧里,把那个陈年老贴重新顶了上来。   很快帖子里就盖到了上万层楼。   陆续有几个女生的同学看完节目后,在网上证实了她们的说法和校区内流传的传说。   【我和她们一个班的,周二晚上学校里确实有救护车出入,把班里一个女生送医院里去了。】   【学校吧里的学长贴已经要被你们挤爆了!】   【听说那个厕所里有女生出事的时候,我们就怀疑是不是之前那个学长……结果还真的是。】   与此同时,对于几个女孩的行为,以及那位八年前去世的学长生前的遭遇,网上更是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热议。   有人找到了那位学长的旧照。   照片上的少年并没有挤眉弄眼也没有什么博眼球的动作;   他带着假发,穿着得体的裙装,镜头下定格着他腼腆而清秀的笑脸。   一时间下面都是惋惜,心疼和祝福的留言,少有浑水摸鱼的杠精都被网友骂得灰溜溜出贴。   ——   节目组休息室,顾之桑对助理小周道:“我睡一会儿,期间别让其他人进来。”   小周:“好,放心吧桑姐。”   说完顾之桑便进了休息室,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她踏入了身后浮现出的一扇漆黑鬼门。   几秒钟后,在某所高校的教学楼的厕所中,也出现了一扇连接地府的鬼门。   一个身形高挑纤细的女人从中走出。   狭窄昏暗的空间内一片死寂,洗手台上的镜子碎了大半,地上的碎玻璃虽然已经被清除了,但仍有淡淡的血痕残留在台子的夹缝中。   顾之桑环顾一圈后,定定看着角落里蜷缩着的‘女人’。   或者说男鬼。   它生前应该是温柔清秀的长相,但成为鬼魂后,魂魄的面容在怨气的扭曲下定格在了临死时,被剧毒农药摧残得不成人形的样子。   双眼赤红布满血丝,下巴和胸口上都是干涸血迹,略显厚重的长发披在肩头。   感受到顾之桑周身强大的力量,它满脸警惕:“你是谁?”   顾之桑:“你想离开这里吗?”   因为这一句话,形容扭曲的厉鬼愣住了。   好半晌之后它才回过神,眼底满是挣扎,但看向顾之桑的眼神更警觉了,“你是玄师,你为什么帮鬼。”   它想离开这里,做梦都想。   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它就知道自己心思比一般孩子细腻敏感,也更喜欢女孩子的衣服。   但它的父母是很传统的大家长,一直想生儿子传宗接代,光宗耀祖,所以它从来不敢表现出来。   当年它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爱好,可最后照片被暴,隐私被泄;   网上素未谋面的网友辱骂羞辱他,同学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它,学校甚至找来它的家长,说这件事影响恶劣,想让它自己退学。   它父母在老师办公室的门口,就狠狠给了它几巴掌,哭着说它丢人,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那个时候它真的觉得世界都坍塌了。   所以它选择了用死亡来终结生命,逃离这个可怕的世界。   可是它万万没想到老天会给它开这么大的玩笑,它自杀之后竟然无法轮回,成为了地缚灵,永远离不开这所学校。   经过几年的痛苦折磨后,它渐渐放弃了逃离,心态也平静了。   因为它发现自己死后,这个世界有在变好。   它在那些学生的手机上看到网上有越来越多的男孩子可以化妆,可以穿裙子,学校里也有男生可以留长发。   这些细微的变化让它羡慕,也让它对这个世界的怨念浅淡了一些。   其实身为厉鬼,它天然地知道该如何害人,如何摆脱现在的窘境,但它生前是个内向温柔的人,死后还是做不出害命抓替身的事情。   之前也有玄门中的修行者发现了它的存在,威逼利诱它成为对方的鬼奴,这样对方就能帮它脱身,它也都拒绝了。   此时它看着顾之桑的眼神中,就充满了怀疑。   顾之桑:“我就喜欢多管闲事。你放心吧,就你那点道行我还看不上,你身上没什么值得我图谋的。”   厉鬼:?!!   在她解释了来意后,厉鬼便知道她是为那几个女孩子来的了。   沉默片刻它道:“我可以解除请‘灵’契约。”   “你真的能让我离开这个地方,去转世轮回吗?”   “可以。”   见它主动解除了契约后,顾之桑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纸展开,这次纸张很大,长宽都有一米有余。   “等我一会儿。”   说着她又掏出一把银色小剪刀,开始咔嚓咔嚓剪裁。   明明她手中没有胶,但只要在纸张边缘一按那黄纸便自动粘连起来。   很快一个不到半米高的空壳纸人便在她手中成型。   厉鬼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那黄纸明明软趴趴的,可是在她手里就非常立体,比例适中,躯体四肢都如缩小版的人类躯干。   顾之桑看了眼那偷瞄的鬼魂,“许彦对吧?”   被点到的鬼魂震了一下,“对……”   确定之后,顾之桑用染了朱砂的毫毛笔在纸人的身上写下它生前的名字,生日,这些都是系统从大数据给她抓取到的信息。   当生辰八字和姓名印上的瞬间,许彦瞬间便觉得自己和那纸人之间,似乎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正当它震惊时,就看到那神秘玄师用毫笔点在了纸人的头部,描出一双眼睛。   细细看去,竟和它的眉眼形状有些相似!   纸人画眼,如画龙点睛。   刹那间许彦竟有种顾之桑手里拿着的那个纸人,才是自己的错觉。   打了簇灵火,顾之桑在狭小的厕所中燃烧了这个纸人。   眼看着火焰慢慢吞噬了黄纸,许彦的魂魄都有种灼热感。   纸人完全烧完后,地上只留下一滩黑灰。   许彦有些茫然地抬起手,“我这是,自由了?”   它冥冥中有种感觉,自己似乎不再被这片土地束缚了。   顾之桑点点头说道:“我给你做了一个替身,纸人上写着你的生辰八字和姓名,相当于代替你骗过‘安坟碑’,你现在自由了,可以去往生了。”   许彦心中空落落的,渴望已久的解脱近在眼前,它竟有种不敢相信,不真实感。   它飘出了这间狭窄的厕所,在阴影处看着远方学校道路上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们,神情有些怅然。   半晌它道:“我去往生。”   “好。”   顾之桑忽然掏出了手机,点亮了屏幕递到它的面前,示意它来看一看。   许彦犹豫片刻飘了过来,在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后,神情怔忪。   只见热搜词条里有十数万人,在他曾经觉得羞愧,觉得是罪恶的女装照片下点赞。   热评的第一也已经有好几万点赞。   森和绿州:许彦学长你真的很美,也很温柔。   再往下也都是一些可可爱爱的网友,夸它漂亮,告诉它爱好是私人的并没有对错,甚至还有不少男生自发地发出化妆,带假发的照片无声地支持;   以及对他的彩虹屁和往生的祝福。   还有人把曾经偷窥它照片,发布到网上的室友扒了出来,发现那个男人现在在某企业当职员。   网友们像他曾经做的那样,把他的照片和信息四处传递,故意用指指点点的语气去阴阳怪气。   这室友本来还在装死,被骂崩了后不得才已出来,在网上写下一长串对许彦的道歉信,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表示歉意。   然而网友们并不买账。   他的女朋友在知道这件事后和他分手了,公司也因为舆论压力把他开除。   过去他逼死同学的事情会成为他身上的标签,他的亲朋好友会用有色眼镜对他指指点点,这一次他也能体会到许彦当初的痛苦了。   这或许也算是一种迟来的正义。   许彦眼中亮晶晶的,不知何时面部狰狞的戾气平和许多。   它冲顾之桑笑了笑,“大师谢谢你。”   说完,它感应着轮回的力量前往地府。   就在许彦的魂魄消失在鬼门后不久,顾之桑的手机跳出一条消息。   小周:‘桑姐你不在房间内吗?还是还没起来啊?导演让我通知你下半场节目要开始了。 第33章   顾之桑放走了许彦,离开学校西教学楼厕所后的几分钟,两三个赔着笑的校方领导从外面走进了教学楼。   只见他们身后还有两名颇具气势的男子。   一人穿一袭深青色的中山装踩着布鞋,蓄着长发在头顶盘成道髻;   他分明头发灰白,但无论是脚步气势还是面容眼神,都不像一个垂暮老者,最多四五十岁的样子。   另一人神情更倨傲些,看着三十出头。   来到厕所外,校长指了指被封起来的厕门道:“两位大师,这里就是出事的卫生间。麻烦你们帮忙看看。”   老者只看了一眼,就说道:“这里曾经含冤死过一个孩子,你们当老师领导的既然知道学校的旧址非同一般,不宜死人,当年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不请人来看一看?”   现任校长笑容讪讪道:“大师,我也是才来这个学校没多久,我都不知道学校里这些陈年旧事啊!”   自从《灵事》节目组开始直播附加赛,爆出了八年前的事情,他们这个学校校区就被愤怒的网友们冲到沦陷了。   大量网友质问校方领导,当年为什么要劝退被害者许彦,说学校方就是在二次伤害。   现任校长的电话今天一上午都快被上头的市领导和教育打爆了,让他务必尽快解决此事,让热搜降下来。   天知道他有多冤!   他新官上任才一两年,做出那个决定的前任校长早已退休回家了,他完全是在给前面的人擦屁股。   无奈之下他只好找来本市知名的大师,看看此处是否存在直播节目里所说的‘亡魂’,如果有就尽快解决掉。   神情冷漠的青年道:“师父,看此处阴气环绕,里面作祟的应该是只大鬼,我担心它不愿伏法。”   老者轻哼一声:“怎能让一阴间鬼物肆意妄为!”   然而等校领导找人打开了被封的厕们,两名严阵以待的玄师进去一看,惊讶发现这狭小密闭的空间内只余厉鬼残存的气息。   他们找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有鬼物的身影。   青年道士眉头紧皱:“奇怪,正午阳气如此重它能跑到哪去,难道那鬼魂已经修至不惧烈日的程度了?!”   老道摇摇头道:   “恐怕是有人先我们一步,把那厉鬼放了出去!你看地上的焚烧痕迹,那人给这厉鬼做了一个替身。”   “什么?”   青年表情惊诧,说道:“能在镇压亡魂的大阵下带走魂魄,那玄师道行得多深,为了一个厉鬼值得吗?还是说……那人带走厉鬼是另有图谋!?”   看着师父同样沉思的神情,青年道士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问道:   “师父,会不会是那个顾之桑带走了厉鬼?”   “顾之桑?”老道眉头一皱,半晌摇摇头道:“不可能,我听说那女娃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可能有能力骗过大阵,除非她是个妖孽。”   “况且荀家那小子现在在x省录节目,那女娃不就在他的身边,和这里相隔甚远。难不成这顾之桑还能一息千里?”   闻言青年道士也觉得自己多想了。   那女子或许真有点道行,但乡野出身又不是师传大家名门,网上的人都把她想得太神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道说道:“先把此处的阴气净化了,再看看这学校里还有没有其他阴物作祟。事后通知玄门同道们,让他们多加留意各地安全帮忙捉拿逃跑的鬼魂。”   “是。”   ——   与此同时的另一省   就在房间内迟迟没有回应,小周有点担心打算推门进去看看时,休息室的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顾之桑款款走出,“刚刚睡着了没有看到消息。”   小周眨了眨眼睛,虽然有些不信,但还是点点头道:“没事桑姐,节目组安排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咱们现在过去吗?”   “走。”   在顾之桑上车的时候,率先到地方的节目组和部分选手已经开始了下半场节目的流程。   主持人大刘面带笑容,对着摄像机镜头道:“各位观众朋友们下午好,大家午休的如何呢。”   节目总直播间一开,大量原本的节目观众,以及从热搜上被新吸引进来的网友纷纷流入。   五分钟内总直播间的人数就接近百万人!   这当然和所有选手的粉丝都涌入同一个直播间看集体赛有关联,但人数和还是热度还是让有了心理准备的节目组小小一惊。   【绝了,第一次为了看一档节目茶饭不思,连午觉都没睡一直在大眼仔上冲浪,刷上午直播的后续。】   【妈呀这小破综是真的火了吧,一天上七八个热搜,开播人数要破百万,太牛了。】   【楼上,是半期节目就这么多热搜,下午还有团体赛呢,保守估计一期节目最少上十几个吧。】   【慕名而来,想看看这些大师是怎么通灵的,上午的热搜搞得我一个坚定唯物主义都有点好奇,如果是剧本的话那编剧和导演真的是人才了。】   【今天怎么开播那么早啊,选手们呢?】   【……】   看到有不少观众都在问选手,大刘露出神秘一笑,道:“今天的团体赛呢有点特殊,其实上午的‘来自宿舍的求助’有些类似。”   “基于节目播出广受好评,我们节目组收到了大量的求助信息,许多求助者都希望我们能帮忙查看,解决生活中的灵异事件。”   “今天下半场的团体赛,节目组就选出了几位求助者,请他们来到节目组和我们的选手们面对面交流。”   “究竟他们的身上出了什么灵异事件,剩下的选手能否看出来,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接下来有请第一批求助者们上场。”   大刘说完,侧身让出了拍摄位,直播间内的观众们便看到一对年轻夫妻从大刘的身后走了出来。   青年男人穿着颇有品味的名牌正装,头发理得简约有型,眉眼端正看着挺英俊。   他朝着大刘伸出手相握:“主持人你好。”   “你好,请两位先和观众们打个招呼吧。”   青年男人冲镜头露出笑容,说道:“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我姓李,大家可以叫我小李,我旁边这位是我的爱人小马,很高兴来到《灵事》节目组。”   年轻女人撩了一下发丝,将其挽至耳后,腼腆笑道:“大家好,我姓马。”   大刘说道:“两位看起来非常恩爱啊,感情一定很好。”   小马抬头看看身边的爱人,点点头道:“是的,我们是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谈了三年恋爱他一直对我特别好,我认定他就是我可以终其一生相守的人,所以我一毕业就结婚了。现在我们结婚一年多了。”   【哇帅哥美女好养眼啊,怎么看灵异节目还给我塞狗粮!!】   【目测这姐姐是个真白富美,她手腕上带的那个蛇骨手环看着细,上面全是真钻,是高奢首饰售价几十万!其他细碎,看似不起眼的耳环吊坠,也都是万为单位,更别提衣服和包了……】   【童话里才有的爱情,慕了呀。】   大刘对着镜头说道:“一周之前我们接到了两位年轻人的求助,说他们的家中和生活中出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已经困扰了他们很久,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们的日常生活。”   “一番商议后,他们决定求助节目组,而也因为两位年轻人所遭遇的事件较为离奇,在所有的求助事件中都有一定特殊性,所以我们接受了他们的求助。”   “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两位年轻人爱巢的院子里,下面有请第一位选手入场。”   主持人说完后,节目组安排第一个选手进场。   这一次率先登场的人是剩下选手中存在感最弱的,8号选手徐富。   他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节目中的定位是‘通灵师’。   自称是天生阴阳眼,从小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鬼怪,并能通过和他们交流解决灵异事件。   然而前几期节目里表现的都中规中矩,虽然每次都能说出点什么,但都模棱两可,导致到现在他都没有被淘汰。   大刘:“欢迎8号选手徐富,这两位年轻人就是我们下半场比赛中第一批求助者,这次我们不会为选手提供任何信息,一切都需要靠你们的眼睛来观察。”   “请问你是否能看出,他们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富单手竖起立在胸口前,虎口套了一串檀珠,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打量着两个求助者。   他心里有些焦躁。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通灵师!   能看到东西是真,但只是偶尔一晃而过,有时候连徐富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眼花了还是真的看到了。   他以前去找人算过,算命的说他八字轻,就容易撞到一些非人类的东西,偶尔也能看到一些;   但要是说他能通灵,那就是瞎扯。   徐富是做电商生意的,公司虽然不算大但他脑子灵活善于交际,把业务面儿扩展得很广。   他看到前两季《灵事》节目爆火,就把心思动到了垄断玄学物件贩卖上来,这次参加第三季他纯属就是来带货,推销那些‘符箓’,‘宝器’的。   通过制片人的关系,他每期节目多多少少能拿到一点内部资料,一直苟到了第四期。   但这一期节目就没透多少信息给他。   装模作样看了半天,徐富没看出什么灵异事件和鬼魂,倒是从面前两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出了点问题。   他这么多年阅人无数,能从一穷二白做到如今身家,靠的就是这双眼睛。   徐富一眼就看出,这对年轻夫妻中的男方,并没有他想表现出来的那么坦然,自信。   从主持人和他一进门,这青年就一副大气的样子道:“你们随便坐。”   他的衣品看起来也很不错,但品牌和打扮类型不是一般男性倾向的,喜欢的,而是女生会喜欢的那一类‘男生穿搭’,‘男神发型’。   反倒是他身边的妻子无论是穿搭品味,还是气质举动都浑然天成,更和这座别墅里的摆件类型很搭。   根据信息一番思索后,徐富便大着胆子猜了起来:   “这位先生,我看你的面相上显示,虽然你现在事业有成,但是在此之前你的家境情况并不好,你出身于寒门。能有今天的这番作为,都要归功于你努力上进,考取了不错的学校得到了工作机会的跳板。”   “不过这栋别墅的户主,应该是这位马小姐所有吧。”   他话音一落,李姓青年的笑容便僵了一下。   捕捉到这细微表情后,徐富就知道猜对了。   男人么,越是缺少什么就越在乎什么,李姓青年竭力想向观众们展示他的富裕的生活和宅邸,恰恰说明他对这些极其重视。   小马也愣了一下,看了眼丈夫的神情忙道:   “这位大师说得对,我爱人家境情况确实一般,那是因为他从小父母双亡需要自己赚取生活费和学费,但饶是如此他仍然在考上了名牌大学,并且在大四没毕业的时候就通过金融管理和基金股票,赚到了人生第一笔金,买了一套房子。”   “他对我说自己一直想给我们一个家,所以才会那么努力,那么拼命。我觉得家境不是评判一个人的唯一,是否有上进心有能力,有没有担当才是最重要。”   小李的情绪只滞了一瞬,听到妻子的话后也露出了温柔笑容:   “是这样的,我想和她共度一生,所以我会倾尽所能先让她有安全感。只是我没想到,她的条件会那么好,这栋别墅的确是我岳父送给妻子的结婚礼物,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羞于开口的。”   “不过看相应该不是今天比赛的主要任务吧,大师能否给我们看看其他的。”   【啊这,灰小子和白富美的爱情,总觉得狗粮忽然变得怪怪的,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不要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好不好,没听到人家妻子都说了,大学的时候都没告诉丈夫自己的家境,而且丈夫有本事能在大学买房,怎么就配不上了?】   徐富眯起眼,假装掐指算了半天,最后叹口气道:   “我只能算出你们最近多有不顺,似乎有些倒运,这座别墅里的风水也有些奇怪,但这些不是我擅长的方面,所以很抱歉。”   等徐富离开后,大刘询问两人对徐富的看法。   小马皱眉道:“好像没看出什么和本期节目有关的。”   紧接着,3号选手苦行僧,10号走无常奚海红以及6号黛西,都没有在两人的身上发现什么异样。   他们一致认为这对年轻人没有撞邪,周围也没有很明显的负面能量。   黛西做法后说道:   “你身上没有黑暗的能量,但是有一种很奇怪,很模糊的力场,我说不上来。但是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焦虑和恐惧,似乎还有血腥……你在害怕着什么,在担心自己的家人。”   “请不要害怕,我会请赞贝托保护你。”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确切信息和帮助,但小马却肯定了黛西的说法。   “我确实一直在不安之中,但具体什么原因,应节目组要求我不能说。但我还是要谢谢您,您让我觉得很温暖。”   一时间直播间的观众们不禁有些失望,但也有人开始怀疑,这么多玄师都没看出问题,是不是这对夫妻本身就没遇到什么灵异的事,都是他们自己的疑神疑鬼。   这时大刘说道:“好的,我们有请下一位选手,9号禾芈涂。”   禾芈涂上场后,冲着镜头笑了笑,“大家好,好久不见了。”   他看着二三十岁很年轻,眼睛略显细长,穿着一袭暗金色的泰装蓄着半长的头发,在尾巴编了一个发辫。   来参加节目之前,他就因为出众的外貌和神秘的身份,在网上有一众粉丝。   闻言不少直播间里喜欢他的观众表示心疼,认为节目组给他的镜头太少了。   禾芈涂一进门,就看向小马的方向。   他视线慢慢地移动到了女人的腹部。   那一刻小马觉得自己的腹部一冷,像被看透了一样,她有点被吓到,挽着丈夫的手攥紧,另一只手也抬起摸住肚子。   紧接着,长相阴柔的降头师便道:“恭喜这位夫人。”   大刘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禾芈涂:“这位夫人已经怀孕了,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体里正在孕育一团能量,说明家里要迎来一个新的小扆崋生命。”   “是这样吗马女士?”大刘问道:“这件事情我们节目组是不知道的,因为你之前没和我们说过。”   小马从胆怯中回过神,半晌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实怀孕了,差不多两个月了,但是是前天刚刚查出来的,之前和节目组联系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前段时间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和其他反应,因为年轻还想在工作上再发展几年,一旦有了孩子肯定多有不便,也要有一两年的修养和喂养期。   结婚后,她和丈夫商量好了晚点要孩子,两人都多打拼一段时间,平时都会做避孕措施。   这个月她生理期推迟了半个月,但由于她以前就经常不准,所以也没当回事。   谁知上周她吃了点多油的东西,忽然觉反胃得厉害,心里有些怀疑这才去医院检查,确定自己是真的怀孕了。   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太意外,她现在手里有一个比较重要的项目需要跟进,需要经常熬夜,跨省谈判,小马还在犹豫他的去留。   所以这件事她连自己的父亲和丈夫都没有告诉。   没想到上了节目后,一下就被这个玄师看透了。   一旁的李姓青年听到后先是一愣,而后满脸惊喜,把小马抱起来转了个圈:“老婆你,你真的有宝宝了?!我太高兴了!”   他的欣喜做不得假,耳朵都激动红了。   被抱住的小马本来就犹豫,舍不得让这个意外降临的小生命离开,看到丈夫这么喜悦,心里的天平逐渐倾斜了。   她一直知道丈夫因为从小没亲人,孤孤单单,特别喜欢小孩子,但还是顾念着自己的事业和理想,同意了晚孕。   如果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又打掉孩子,他肯定很难过,也会在夫妻感情间形成隔阂。   思及此处,小马道:“是啊,就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和爸,本来想节目录制完再和你们说的。”   就在评论区也是满屏‘恭喜’时,禾芈涂又幽幽说道:   “但是你的身边不止有一个新生的灵体。”   小李忙问:“大师这是什么意思,我妻子怀的是多胞胎吗?”   禾芈涂:“不是,我说的不止一个可并不是说你妻子肚子里。”   他抬起手指,点了点小马腹部的方向,“你妻子腹中只有一个能量体,是男是女它还没成人型,再过两个月我能看出来,但绝对不是多胎。”   “我说的还有一个灵体的意思是,她的身边——体外还跟着一个灵体。”   刹那间小马只觉得头皮发麻,觉得周身冷飕飕的。   她不由往丈夫身后靠了靠,“老公!我……”   小李的脸色也有些白,但还是强撑着看向禾芈涂问道:“大师,你是说我爱人身边有鬼魂吗?可是她一向善良心软,从来没和人结仇过,怎么会撞上这种东西?”   “谁说灵体就一定是鬼了,世间万物有灵者千万,人鬼不过是其中的一种。”   禾芈涂轻笑一声:“这个灵体给我的感觉很飘渺,但我能确定的是,它并不想要害你妻子,正相反它对你妻子的能量都很平和。再加上它出现的很特殊,它应该是两个月前出现的,那个时候正好是你妻子体内的胚胎开始形成新的生命,很奇妙,我还没见过这种情况。”   沉吟片刻他说道:“让我来猜测的话,我倾向于它本来也该是你们的孩子,也就是你妻子本应该怀的是双胞胎。它和你妻子肚子里的灵魂同时出现,但是不知道为何,哪里出了问题,你妻子的腹中只有一个胚胎,所以最后生下来的只有一个孩子。”   “它失去了出生成人的机会,或许是因为不甘不舍,留在了你妻子的身边,但是没有恶念。你们自己想想,家里出现怪事是不是都集中在这两个的时间里?”   听了禾芈涂的解释,夫妻两人的脸色好看许多。   仔细想想,身边怪事集中的时间还真就是最近两个月!   一想到在自己身边的很可能会是自己的孩子,顿时小马心中的恐惧,慢慢转为了心疼。   但她丈夫的眉头依然拧着,“如果是这样的话,它是怨恨我们无法让它出生吗?”   禾芈涂扫了他一眼,说道:“李先生之所以这么说,是这段时间过得不太顺利吧。”   小李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他继续道:   “让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一点是,虽然这个灵体对你的妻子是温和,甚至是一种隐隐保护的,但是它对你的情感却是扭曲的。每当你的手抱住妻子的肩膀,或者说靠近它,它身上的阴郁色彩便格外凝重。”   小马一脸懵,扭头看看自己的丈夫。   “这么说起来,这两个月我虽然有点担惊受怕,但真没受过什么伤,倒是你经常摔跤跌倒,有一次我们逛街的时候,一户人家的盆栽就直接掉了下来,砸中了你的肩膀……”   被问及能否看出更具体的时,禾芈涂摇摇头道:   “大家也知道我是个降头师,对邪恶的力量感受更明显,这个灵体无法看出它纯粹的善恶,所以很抱歉。”   此时直播间评论区也开始阴谋论:   【为啥保护母亲却痛恨父亲呢,难道是这个李先生的原因,让它没法出生?】   【我猜是不是妻子前世的爱人,留在妻子身边所以排斥丈夫。】   【如果不是鬼魂的话,前面几个玄师看不出来的确正常,高僧和奚海红一个是超度鬼的,一个是和鬼沟通的,剩下一个黛西本来就东西方有壁了,纯属专业不对口啊。】   【但其实到现在,也没有人真的看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吧。】   【小禾老婆已经很棒啦!比不少粉丝吹上天镜头还多得要死的神棍厉害多了。】   大刘道:“接下来有请下一位选手,1号荀以顷。”   荀以顷上场之后,看到小马的第一眼也是微微顿住,而后说道:“你身边有东西,但是不是鬼。”   【!!和9号的答案对上了!】   他迟疑片刻问道:“我看女士你是没有灵觉的,应该感应不到这些东西,你身边的这个灵体应该是某种……仙家。它是你家人给你请来的么?”   小马一怔,发现丈夫的目光在看自己,连忙摇头说道:   “不可能啊,我自己对这种神鬼之物向来是敬而远之,我听说过有人请神回家,养小鬼等等,但是我自己是不会碰的,而且也不可能是我家里人请的。”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当时就是她生了病,我姥姥比较偏信这些从家里的灵媒那里拿了符纸烧成灰,喂给我母亲喝,说这样就能病好,结果不仅耽搁了我妈的病情还让她更严重了……所以我爸爸他特别,特别抵触这些,可以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他更不可能请这些的。”   一旁的小李也摇着头:“不是我请的。”   荀以顷蹙眉道:“那就奇怪了,一般供‘仙家’的要么是堂口世家,要么是出马仙,他们能让修得道行的精怪和妖仙附身,或是显化,不请自来的‘仙家’我从未听说过。”   “它一定和马小姐你之间有什么联系,但不是恶意的。”   这一点也和禾芈涂说的对上了。   荀以顷:“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时常能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果子谷物,又或是动物尸体?有时候冥冥中又有种在被保护的感觉?”   小马连连点头,说道:“大师您真的神了!我大概从一个多月前吧,早上醒来的时候总能我的床头,或者是床边看到一些小动物。一开始是断了翅膀的鸟雀,还有不知道哪户人家的仓鼠,我根本不知道它们哪儿来的,问我老公他也不清楚。”   “我把它们养养放生了,也没什么。结果后几天我醒了之后,床头堆的就不是活物了,而是动物的死尸……”   有老鼠的,鸟的,兔子的……甚至还有几次是家养宠物的幼崽!   小马一睁眼就看到血淋淋的尸体被撕烂,放在自己床头,差点吓得原地昏过去。   后来搬去别的住处,第二天仍然是这样。   那时她才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上了,精神一度疲惫惶恐。   小马说道:“但是有一次我过马路的时候,因为熬夜工作,精神有点疲惫,没注意有逆行的车子。那车子都要撞到我了,我忽然感觉有一股轻柔的力量托着我往旁边一推,那车子就贴着我的背骑了过去,但当时我周围是没有一个人的。”   她那时就猜测,自己是不是被什么鬼魂救了,心里也没有之前那么怕了。   “后来我在卧室安了监控,终于拍到了一些东西……”   小马皱着脸道:“那些小动物的尸体,是一群蛇叼到我床头。监控每天一到凌晨的时候,就有蛇不知道从哪里爬进来,把那些东西丢在我身边,几户每一次的蛇类型体积都不一样,肯定不是同一条。”   看监控的时候,她真的要被吓死了。   那一条条蠕动爬行的长蛇沿着床头爬上来,有的甚至比她的手腕还粗,眼睛在监控中闪烁着冰冷的光,但它们没有一次咬自己。   小马苦笑道:“我都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一条蛇了。”   她说完,节目组的人放出几张照片,还有两段小马家的监控录像。   只见照片上都是血淋淋的动物尸体,而监控中长一米有余的大蛇嘴里叼着一只身体垂下来的猎物,在小马的床头游离。   大刘说道:“我们收到这些监控和照片后,顿时就对马小姐和她爱人的遭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来到了他们的别墅。”   荀以顷点头说道:“看来那位跟在你身边的‘仙家’,是一位蛇仙,它这是在向您表达善意,像老鼠兔子都是蛇在山间的猎物,它并没有恐吓你的意思,而是把这些作为‘礼物’献给你。”   “只不过我在你先生的身上,同样感觉到了蛇仙的气息,他是不是这段时间接连被蛇伤到?”   小李点头道:   “我上个月被毒蛇咬了,幸亏旁边就是医院,才没有大碍。前段时间被盆栽砸中时,我一抬头看到那家的窗台上盘着一条褐色的蛇;还有我车座上,有一次打开车门就看到上面满是动物的粪便……像这样的事还有很多。”   他苦笑道:“如果这位‘仙家’真的是在保护我的妻子,那我很感激它,但它为何对我敌意如此大呢?”   荀以顷说道:“这样吧,我试试同它交流,但不能保证有效。”   像跟在小马身边的这种已经得道通灵的动物,半只脚踏入了仙门,已经不能用妖怪来称呼了,玄门中人也得以礼相待,更不能随意动手。   两分钟后,荀以顷睁开眼摇摇头道:“不行,这位的道行不浅,它也拒绝同我沟通。”   【天呐我看着监控里的画面头皮都要炸了,那么粗一条蛇,我真的很怕蛇呜呜呜呜,带入一下白富美姐姐我真的会当场吓死!】   【好神奇啊,难道是姐姐以前小的时候救了蛇仙,蛇仙来报恩了?】   【原谅我漫画看多了,竟然觉得有点带感……】   【请仙家让白慈来沟通啊,他不就是出马仙么!】   【不管怎么说,人家李先生才是小姐姐的丈夫,这个仙家难道要谋杀恩人的丈夫吗?】   【……】   荀以顷走后,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脑洞大开,已经发散到了蛇仙爱人人类女子,爱而不得杀夫了。   大刘道:“有请下一位选手,2号白慈。”   白慈刚从大门走了进来,大刘就笑称,“白慈选手,这场节目由你来压轴感觉如何?”   然而白慈只扫了小马一眼,脸色瞬间变白了。   他脚步停住还倒退一步,冲小马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而后对大刘说道:“很抱歉,本期我弃权,这位小姐应该是本场的求助者,她的身边有一位柳仙,这件事我管不了。”   说完白慈又一鞠躬,转身就走向别墅外。   主持人不知如何是好,耳麦里传来导演组的声音:“他弃权就直接请下一位吧。”   大刘反应很快,直接接上:“那我们请最后一位选手,7号顾之桑登场吧。”   【各位准备好了吗,正确答案正在向我们走来!!】   【终于蹲到桑桑!!肩头的小黄纸人好可爱哦。】   【笑死了小慈落荒而逃,不过他直接感应到了马姐姐身边有白仙,说明还是有能力的。】   等在摄影棚的顾之桑听到传唤有些意外,因为白慈三分钟前才进场。   她起身走去,刚刚走到别墅门口,就看到有个人影一晃而过。   她眼疾手快,一侧身挡住门前的摄像机位,把手不动声色揣进口袋里。   门口的工作人员道:“不好意思顾姐,白慈临时退场,所以就安排您现在过去了。”   “没事。”   她走进别墅后,工作人员扭头四处张望,却没看到想找的人影。   “白慈选手人呢?怎么不见了?”   ……   进入别墅和大刘打了个招呼后,顾之桑的视线也如禾芈涂一样直接看向了小马的方向。   她的视线是平直地看着小马的上方头顶,似乎在和什么虚空中的东西遥遥相望。   “你好。”   “顾大师你好。”小马有些期待,因为她认为顾之桑是《灵事》中最厉害的选手,今天上午的联动直播她全程追了下来,看得又害怕又心酸。   “你的魂火有点弱,最近睡得不好?”顾之桑说着,抬手用指尖拨了两下小马的左右肩头。   明明她的指尖点在了空气上,但小马却忽然觉得紧绷,有些疲惫的身体注入了一股暖流。   她满眼惊讶地看着顾之桑。   小马并不知道,顾之桑眼里的她肩头两把火跳动不安,火苗隐隐有些小。   因为看到了她的面相,看到她子女宫内有一条还未完全连接起来的子女线,顾之桑知道她怀孕了,也知道如果她一直处于紧绷,紧张的状态,对肚子里的孩子和她自己都没好处。   所以她给小马聚拢了一下魂火,注入了一些力量。   顾之桑道:“既然怀孕了就不要多想太多,你们过来参加节目,是想询问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对吧。”   小马连连点头。   她就紧接着道:“那我告诉你,你的身边有一条蛇灵。”   基于这一点之前已经有玄师告诉了他们,在场的人并不是很惊讶。   小马道:“前面的玄师们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很想感谢它当时救了我,但是我也想请求它不要再折磨我的丈夫了。”   顾之桑:?   “你觉得那蛇灵是因为你的原因才来的?因为你才针对这个男人?”   小马愣了,呐呐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它会来到你的身边完全和你没关系,因为它选择契约,或者说它想要守护的人从来都不是你,而是你腹中的胎儿。它是因为这个孩子父系的一脉才选择的入世。”   顾之桑笑了一下,目光有些冷淡。   “它缠着这个男人,也完全是因为这个男人是个不孝父母的败类。”   小李的脸色一变再变,当听到‘顾之桑’说自己不孝的时候,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直播间的观众们一片哗然。   就在前面的玄师们一个接一个证实,那蛇仙是为了保护小马才出现时,顾之桑竟语气笃定,说它是因为男方一脉的原因才会现身。   【又反转了?!果然还得看桑姐啊!!】   【可是说不通啊,因为男方保护妻儿,那为啥反而会攻击小李呢?】   小马神情惊骇,很快就语气笃定地反驳道:   “不可能,顾大师你是不是算错了,我爱人的父母在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因为意外去世了,哪里来的父母亲人孝顺呢?就算他小时候做了什么性情比较顽皮,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个人辛辛苦在外打拼,不也正是因为没有双亲帮衬么。”   闻言顾之桑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李姓青年。   “原来你丈夫和你说自己少年时就没了爹妈,可我观他的父母宫位,代表亲父的命理线明明是三年前才断掉的,也就是说他的亲生父亲是三年前去世的。”   “而他左额角圆滑平整,更说明他的父亲是一位关爱孩子,恨不得奉献自己所有都给孩子的老实人,在养育一事上对你丈夫没有任何亏欠。”   “马小姐,这样你还觉得自己的丈夫孤苦无依,是个无辜可怜人吗?”   顾之桑说完后,小马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最后愣愣地看了眼身边的丈夫,问道:“这是真的吗?你不是孤儿?”   顾之桑葱白的指尖支着下巴,目光落在小马的头顶。   只见她的身后,在寻常人等看不到的地方,一条长十数米,浑身泛着淡淡荧光的白蛇立于她的身后;   那长蛇鳞片白中泛着金丝,蛇腹两侧隆出一对肉鼓包,似乎有新的肢体要从中生长出来。   它头顶端也有一对拇指大小的鼓角。   蛇生爪角,遇水为蛟。   听到小马的质问声,它缓缓睁开一双幽长竖瞳,跟着看向了脸色青白的李姓男子。 第34章   支吾了半天,李姓男子满脸焦色,“老婆,这是咱们自己的私事,没必要拿到镜头前面说。我们这次来不是解决家里的灵异事件的吗?”   他说完便面色不善地看向顾之桑:“你一个解决灵异事件的参赛选手,随意暴露求助者的隐私是什么居心?!”   顾之桑眉头一挑,语气无辜道:   “我就是在帮你们解决遇到的问题啊。这个蛇灵之所以会出现在你们的生活中,出现在你妻子的身边,缘由应该追溯到你的父亲,我不说出来怎么解答本场的求助的问题?”   顺着她的视线,在场的众人又瞥了眼旁边的题板。   上面赫然写着:[请看出这两个年轻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缘由。]   顾之桑收敛了笑意,对主持人大刘道:“节目组和观众都看到了,是求助者自己拒绝了解答,并非我能力有问题。”   大刘冷汗又要冒了。   他心想哪里是你能力有问题,分明是能力太强,总是戳到求助者的痛点!   大刘:“……如果跳过李先生的父亲。”   顾之桑摇摇头拒绝了:“不行,蛇灵的来历同他父亲息息相关,没有原因我怎么解答结果。”   “而且我需要提醒两位一点,这位道友不是一般的动物精怪,道行不浅更从未害过人。”   她语气冷淡道:“你们可以简单理解为它是来报前人恩德的,身具因果之力,是连天地法则都认可的契约,所以就算是道门佛门的人来了也不能强请它离去。”   “若是你们动了其他心思,请人用不正当的手段驱除,甚至毁了它的道行,报应是会落实在子子孙孙身上的。”   大刘有些遗憾道:“既然这样确实没办法了,基于李先生坚决隐藏关键信息,很遗憾本次求助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男的铁定有问题啊,先说自己是孤儿,现在又被爆出父亲三年前都还健在,还惹来一条修成道行的大蛇报复。看样子他老婆根本就不知道,这不妥妥的欺骗么?!】   【嘶……闻到了瓜的味道,有没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扒一扒这家伙?】   【又来?!来上节目的求助者能不能坦荡点,又不想做过的坏事被爆出来,又想免费请一群大师给你算命做法捉鬼,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不让查不就是心虚吗……】   【东边家里供‘仙家’的出来说两句,一般来说五大‘仙家’中胡黄二仙是最常入世堂口最多的,但一旦请到家里后不好好供奉,态度不敬,它们也是脾气最大报复心最强的。   五仙中‘柳仙’是最难请的,它们道行高深又不喜和人类打交道,能让‘柳仙’护身那这位李先生的父亲一定是结过善缘!   同样的,能让‘柳仙’觉得厌恶,想要教训报复的人,肯定没干什么好事,所以大家自行想象一下吧。】   【……】   就在节目组和网友们都觉得,本场求助就这样了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小马忽然抬起头,开口道:   “我要求助。”   众人:!!!   小马眼眶通红,定定看着顾之桑带着鼻音道:“顾大师,我想知道身边这位‘仙家’的存在究竟是怎么回事,请您帮我解惑。”   李姓男人急了,拉了一把小马的胳膊,把妻子拉了过来。   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地在表情管理,克制情绪,但秘密危在旦夕的恐惧感还是让他有些破功。   “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咱们能不能别在节目里让别人看笑话了?老婆,我们回家行吗,难道我没脸了对咱们小家就有什么好处吗?好吗?”   他又扭头瞪视着顾之桑和主持人,“我们很感谢节目组抽出时间过来,但我觉得你们说的什么蛇仙还是太虚了,恕我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家里再出现蛇我会联系消防人员把它们清理出去。”   这就是变相地在驱逐节目组了。   顾之桑冷眼看着,脑海中的系统义愤填膺道:   “这个男人话术简直一套一套的,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如果女方还要追问,那就是不懂事故意要他出丑,他们一家都得蒙羞。简直是威逼利诱加卖惨示软!”   而系统所说,恰巧也是李姓男心中所想。   他知道妻子温柔容易心软,当年的他也正是用卖惨示弱的方法,一点点接近了妻子。   然而这一次他却失望了。   小马用力挣脱了他的拉扯,往旁边站了两步,她面上虽然还有泪痕,但已经平复心情冷静了下来。   一想到若不是上了这个节目,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丈夫是个假孤儿,她就觉得心底隐隐发寒。   如果连家庭情况,父母这些最重要的信息都能隐瞒,那丈夫到底还瞒了自己多少事情?!   到底他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如果你没有做坏事为什么会丢人?有什么隐私是连我都不能知道的?我们恋爱到结婚快六年了,这期间你不仅没有带我见过你父亲,还各种隐瞒推脱连老家都不带我去,我一直心疼你不想揭你伤疤也从来不提这些,更没有嫌弃过你,否则我怎么可能嫁给你?可是你呢,你骗了我六年!”   小马坚持要知道事情真相:“蛇仙是出现在我身边的,也是我要来参加节目的,我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见妻子不松口,李姓男子终于崩不住了。   “你怎么就这么犟?别闹了……”   他再次伸出手想要强硬些把小马拽过来,就在这时变故突发。   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影子忽然从斜后方弹射而起,猛地扑上了李姓男子伸出的手臂,把小马吓得惊呼一声往后倒退。   顾之桑一伸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让她不至于往后仰倒。   几户是同一时间,她丈夫的口中发出阵阵惊恐的痛呼,不断甩着手,“有蛇!我被蛇咬了!!”   连周围的工作人员都被吓了一条,惊叫着跳开,主机位的小哥扛着摄像机跑出老远,镜头都在晃。   慌乱间那条蛇被李姓男子甩掉在地上,也没再去攻击别人,蠕动着身体又钻回了沙发底下。   【我艹太吓人了,我相信这绝对不是节目组安排的剧本了,连摄像都被吓飞了,要是剧本全组都是奥斯卡影帝影后了!】   【刚刚那蛇是不是黑白相间的?是银环蛇对吧我没看错吧?!这指定是蛇仙发威了!】   【科普一下,银环蛇几户是城市内可见蛇类中毒性最强的,如果被咬后不及时就诊,几小时内有很大的可能会因毒素而呼吸麻痹,直至死亡;但一般来说它们不会出现在人类聚集的地方和房屋内部,并且性情温顺,不招惹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我,我的手臂麻了!”李姓男子惊叫着。   他被咬的小臂上能看到一对牙孔,周围迅速红肿,甚至在皮下因为毒素生出几颗水泡。   节目组哪里感耽误,忙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去了医院。   然而当大家再次小心翼翼地全屋搜索后,那条银环蛇凭空消失似得哪里都找不到了,这不得不让人相信,是跟在小马身边的蛇仙所为。   大刘擦了把额头的虚汗,迟疑看着嘴唇紧抿的小马:“马女士,你要去医院跟守你丈夫的情况,还是继续?”   “继续,当然要继续。”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门的方向传来,“我倒是要看看那个姓李的小子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敢骗我女儿!”   小马扭头,惊讶道:“爸,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马父,他冷哼一声说道:“你的事情闹那么大,你几个叔叔都在网上看到你了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能来。”   小马有些羞愧:“爸,是我给你丢脸了……”   “你有什么丢脸的?要怪也是我这个当爹的当年没给你把好关,今儿个咱们一并把这件事弄清楚。”马父咬牙切齿道:“如果他真干了对不起你或十恶不赦的事情,我给你撑腰,直接和那畜牲离婚!。”   说着,他看向了一旁的顾之桑。   在来的路上,马父已经在网上看到了网友的录屏,这才知道原来女儿这段时间遭了这么多罪。   因为妻子的缘故,他特别痛恨那些装神弄鬼的神婆玄师,所以也导致了女儿来参加节目都不敢告诉自己。   此时为了女儿的安危,马父虽然觉得怪怪的,但还是对比自己小了两轮还多的顾之桑叫:“大师。”   “请您务必帮她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导演组的工作人员也表明,来参加节目时小马夫妻俩都曾和节目组签署过两份协议书,一份是‘与求助事件有关联的部分隐私可公开’,另一份是节目组的‘免责书’。   当时签署的时候,小李根本没把自己身上的怪事往父亲身上想,否则他也不会签得那么痛快了。   有了协议保障,小马本人又有求助意向,顾之桑点点头说道:   “那我继续了。”   她自备了纸笔,回想着李姓男子的面相,又问小马道:“你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吗,具体一点的,如果没有的话能给我他写过的字也行,这样我能更准确地推演出他父亲的信息和命理。”   小马点点头,“有的,家里有他的记录本。”   她进屋拿出了带有丈夫笔迹的本子,以及两人曾经拍摄一起的照片,都递给顾之桑。   大概推演了五六分钟,在马父还在怀疑看看字迹和生日真的就能看出父母信息么的时候,顾之桑放下了笔杆直起身。   她指尖弹了下纸面,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你并非完全没有和你丈夫的父亲见过面,正相反从命理相交上来看,你们绝不是仅见过一面的路人,前几年至少见过十数次。”   “具体的数量和见面地址我不清楚,但有一点很清楚,你不知道他,但是他认识你,并且还挺关心你的。”   “这蛇灵之所以会出现在你身边,也确实是他的原因。”   小马懵了,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老公他从来没带我回过老家!”   “我每次提出来回去看看的时候,他都特别抵触,说那个村子里的人以前对他不太好,而且他回去后容易勾起不好回忆。我们大四的时候一直是住在当时他买的……”   说着说着,小马的声音顿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逐渐变得不可思议。   马父忙问:“你想到什么了?”   “我,我忽然想到一个人,如果他是我丈夫的父亲的话,我们确实见过挺多次。”小马语气艰难道:“爸,你还记得我之所以觉得特别感动,觉得这辈子就是他了的原因,是他大三那年就在为我们的将来努力,买了一套小房子吗?”   马父点头道:“当然了,我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同意你嫁给那穷小子的。”   得知这件事时,马父觉得从男性的角度来看,这个小伙子确实很爱女儿,是个可靠的人。   他还能在大三的时候就赚下第一桶金,本身能力也很不错,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小马愣愣道:“当时房子买下来的时候,他就说那里以后写我俩的名字,我就是房子的女主人,让我选择自己喜欢的装修,后来修好了我们每周末都会去看一看。”   “我有一次突然想到有东西忘记拿了,第二天就自己过去了,结果打开门发现屋里有个特别奇怪的叔叔,看到我就一直盯着。”   “当时我特别害怕,因为他年纪看起来很大了,头发都是灰的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我们家的,还以为是流浪汉或者小偷,就给小李他打了个电话。”   她丈夫听说之后让她不要怕,马上赶了过来。   小马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道:“他告诉我那个叔叔是他请的钟点工。”   当时小马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丈夫是这么解释的:   '这个老头精神不太好,家里也没有人所以生活很困难,我看他干活什么的都很麻利,索性就请他来当帮工了。’   这么一听她顿时觉得丈夫是个善良人。   再加上之后几次那个老头确实也没再用眼神看过自己,每次遇到都埋头干活也不说话,小马渐渐就习惯了。   她觉得那老人家又瘦又黑,看着身体很不好怪可怜的,有时候就拿些自己父亲的旧衣服,做多的菜给他,想让他的日子好过些。   而每一次那老人家都是低着头,半晌沉默着用黑黢黢的手指抹抹眼泪,说‘谢谢’。   小马的声音有些颤:“顾大师,那个‘钟点工’老人家是不是就是……我公公?”   顾之桑道:“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   马父惊呆了,不可思议道:“这,这是什么事儿啊?那小子这么做有什么必要?他是个孤儿我们家都不嫌,就算有个不富裕的老父亲又怎么了,犯得着这样遮遮掩掩还说什么钟点工么!”   顾之桑冷笑一声:“当然有必要,因为在他的心里从始至终都觉得,有这样一个父亲是耻辱,他宁愿自己从没有过。”   “据我观他的面相,此人颧骨微微突出,说明是性情易怒容易冲动的性格,就算他平时伪装得很好但总有一些时候会意外泄露。他虽然有一个好父亲,但从父母宫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两方付出极其不对等。如果说父亲给了他一百,他连一分都未必会给父亲。”   “其次他的鼻头形状尖,嘴唇长而薄唇色较深,再加上有些显宽的下半脸型,这种面相呢就是所谓的容易犯罪的脸,往往会有极端病态的嫉妒,愤世嫉俗,对世俗冷漠等情绪。但幸运的是你丈夫并没有犯过什么罪恶,他唯一孽力都在父子缘上。”   顾之桑一边说,一边细细查看着。   半晌她抬起头冷淡道:“从面相上看,你丈夫并不是一个有能力有本事的人,正相反他自诩不凡实际上就是个草包,这辈子能靠自己双手赚到的钱很少很少,按理说是没这个本事通过炒股,基金理财上赚到房钱的。”   在小马和父亲逐渐瞪大的眼睛的注视下,她继续道:   “而我也看到了一个很意思的事情,你丈夫父亲的阳寿本来该有77岁,但他却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了。中间的阳寿都折合成了金钱,流入了你丈夫的身上。”   “我猜你那个所谓的炒股得来的小房子,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让顾之桑有些头痛的是,因为没有李姓男人父亲的任何信息——照片,八字,蒜字等等,从儿子的族支推演只能看到结果,却很难看到原因。   这也导致了整件事并不完整。   正当她凝眉沉思该如何获取那老者的信息时,一直屹立在小马身后的‘柳仙’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竖瞳定定看着她。   片刻后,白蛇从口中吐出一团荧光。   顾之桑微愣,顺着那光晕的移动接到掌中,刚一没入掌根她便觉得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这是一些属于白蛇的零碎回忆。   数年前的白蛇已经是修行得道的大妖,它久居山林不知几许,从不入世。   到了该渡劫的那天,其实白蛇隐约感觉如今天道势微,自己很有可能失败,但它还是拼上所有想试一试,结局自然是失败了。   那天下了瓢泼大雨,它的身躯被雷电打得焦烂。   按理说它该遵循自然,在重伤中死去,尸体被山间别的精怪吞噬。   然而一睁眼,白蛇发现自己身体变得只有木棍细,下半身的鳞片都脱落了,一片血肉模糊;   它被一个人类老头救了。   对方又黑又瘦一看就是常年营养不良,咂摸着劣质烟草说道:   ‘白的蛇还没见过呢,多俊的长虫让野鸡把尾巴啄成这样了,怪可惜的。’   于是那李老头就天天嚼巴点药草,不顾白蛇的嫌弃和反抗,给它敷在皮肉翻卷的伤口和尾巴。   他自己每天就煮点白菜梗子就面条吃,还要去山里费劲儿抓野鸡,田鼠,捣成肉糊糊掰着白蛇的嘴巴给它灌进去。   '邪了门,只听说过大城市的人抑郁,没见过不吃食儿的长虫。’   白蛇:……   渐渐的,它惊讶发现自己被雷劈的身体在这些毫无灵气的药和食物的作用下,竟然好了起来。   它对李老头没有那么抵触了,第一次叼着肥野兔扔在门口时,李老头那种惊讶,惊喜的目光让它非常不屑。   在李老头的絮叨下,白蛇知道他有一个挺厉害,但是也不孝顺的儿子。   '我那伢子聪明得很,考上了可好的大学,是我这个当爹的愧对他啊没本事,没钱给他买名牌鞋子让他在班里同学面前抬不起头……’   '他不想叫我爸我也理解,可心里总是不得劲,我就想着多挣钱啊留给他娶媳妇,如果以后我有个小孙子小孙女,得让娃叫我声爷爷吧?’   '伢子谈女朋友了,大城市里的姑娘!我现在一个月得给他寄五千块,愁人啊,都怪我没本事……’   '唉,养个儿子还不如条长虫呢,白蛇啊老头子我把你当小孙子,你要是能开口叫我一声多好。’   看着李老头唉声叹气的样子,白蛇心里很不屑。   在它看来,那个所谓的儿子就是个白眼狼。   从小连个爸都不叫,每个月恨不得把李老头的血都吸干了,还一副都是李老头欠他的样子,也不想想他的生活费学费交女朋友的钱都是从谁那里拿的。   李老头也是个棒槌,还想占自己便宜。   它一边觉得人类真是没意思,一边时不时从山里叼些上了年份的药材,丢在门口让李老头去卖。   看着李老头愈发惊讶的目光,它知道他应该也是猜到了。   某天,李老头沉默着坐在破门前咂摸烟头,干巴巴道:   '白蛇啊,我要进城了。儿子交女朋友要娶媳妇,是该在大城市里买个房定个家,可我哪有那么多钱,所以我得去城里挣……’   '我知道你不是凡物,你通灵性的。’   白蛇心想:果然要来了么。   被人类救了,它本就承了一份恩情和因果,只要这李老头要求不太过分,它倒也不是不能答应。   反正它也该离开回山里了,全当了结这段意外缘分。   然而它却听李老头道:   '你们这些山里的动物要修出道行应该很困难吧,我不要你报答什么恩情,别坏了你的修为,你就和我的小孙子一样,我盼着你好,盼着你修成去当神仙享受长生。’   白蛇心中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老头。   那张黑黄的老脸上有一双浑浊的眼睛,他笑的时候满脸褶子不甚好看,但眼睛却很温暖。   那一刻白蛇听到了身上某种枷锁裂开了。   来自一个普通人类的祝福和期盼,竟在冥冥中给了它一些帮助,增加了它一分成功的可能性。   李老头喃喃道:‘我盼着你好,就像盼着我儿子有出息一样,要是哪天等你真修成了,再保佑保佑我孙子孙女平安长大,别长成他们爹那样狠心就行。’   说着,他又吧哒吧哒抽着烟,抹着眼泪。   愣住的白蛇看了李老头半晌,而后点了点头。   它在心里想到:自己会像兄弟一样,保护李老头的孙辈长大。   第二天白蛇返了山,李老头也从山里去了大城市。   等几年之后它终于渡过了最难的一关,踏入新的门槛后,它想起了几年前的李老头,从山中回到了木屋。   破屋已经烂得坍塌了,李老头还是没有回来,白蛇百无聊赖地想或许他已经和心心念念的儿子过上了好日子。   然而两个月前的某一天,在山中打盹的白蛇忽然感觉到了一道契约的形成。   它抬起头看向山外,分出了自己的灵觉。   白蛇知道,这是几年前自己允下的承诺开始生效了——因为李老头的孙辈终于出现了。   通过契约的感应,它慢吞吞来到城里,发现城里房子挤着房子,人贴着人。   它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的,在目的地的尽头,它终于看到了契约的另一头。   那是一个白白瘦瘦,风一吹就能倒的年轻女人,看着精神头还挺足,在她的腹中白蛇感应到了刚刚成型的契约力量。   是李老头的孙辈。   但奇怪的是,它并没有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感应到太多李老头的气味。   直到白蛇看到了一个男人。   它一眼就认出,那是李老头的儿子,看到了他身上背负着属于李老头的厚厚的孽力。   白蛇从孽力中看到,来到大城市的李老头依然被儿子嫌弃,被斥骂。   他五六十岁的人了,冬夏天都要在工地搬砖,晚上去夜市推车做小吃摆摊,一个月能赚小一万,他只自己留500块钱其他都给儿子。   而他儿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名牌大学的天之骄子,却连一件衣服袜子都不会洗,还要李老头每天十一二点回到家,累得浑身酸痛给他清洗。   这个有手有脚的年轻人,用着父亲的血汗钱,在学校里立天才投资者的人设,却把父亲像奴隶像狗一样呵斥。   直到某一天,一脸冷漠的儿子站在父亲面前:   '我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房子车子一个没有,你知道我女朋友家里条件有多好么?我什么都没有,人家家里怎么可能同意这门婚事?’   '我不管,你生了我就该尽到责任,房子的事你必须想办法。’   李老头颤抖着手,‘儿啊,咱们买偏一点的行不,爹把老家的地也卖了凑齐全部的积蓄,也没法在市中心买啊。’   但青年只是冷笑着:‘你别和我说那么多,我就要在市中心买,不然我女朋友家里会看不起我。没钱你不会想办法吗?’   '人家的爹妈卖血卖肾都要给孩子最好的,你怎么就那么废物?’   李老头嘴唇哆嗦着,半晌转身离开。   一个多星期后,他在‘保人’的安排下白着脸,进入了一个地下诊所。   出来后他形容枯槁,像个将要咽气的鬼,身体里少了些东西,可钱包却鼓鼓囊囊。   李老头用自己的器官和阳寿,给儿子换了一套市中心的房子。   他修养了一个月,挺着虚弱的身体全程跟跑装修,搬水泥换纱窗抹墙泥……   再然后就是小马看到的,他趁着儿子和女朋友不在的时候,上门修修擦擦打扫卫生,结果被小马撞见了。   那是李老头第一次见到儿子的女朋友,他不免多看了两眼,事后却被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某天他耗尽了最后一滴心血,悄无声息累死痛死在了样板房里。   直到闭眼,他都没听到儿子叫一声爹,没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孙辈……   看到一切孽力的白蛇愤怒如山倒。   它想过李老头一生窝窝囊囊,可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窝囊’地死了。   死后甚至连个像样的丧礼都没有。   所以它要报恩。   也要报复。 第35章   白蛇的记忆到此便终止了。   顾之桑睁开眼时,一向古井无波的情绪有了明显的变化,愤怒的余感让她眉头紧锁;   这是属于白蛇的情绪。   她在记忆共感的时候,直接揭露了小马丈夫的所作所为,此时直播间内的观众们和马家父女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他们这才知道,出现在小马床头的动物死尸其实都是白蛇驱使附近其他蛇类送来的。   它是觉得这些野味能够给怀孕的小马补身体,给腹中的胎儿提供营养。   而小马丈夫遭遇的那些危险,也完全是他对父亲李老头不孝,所作所为实在太让人发指,遭到了白蛇的报复。   【这些都是真的吗??我特么又气又哭好难受啊,李大叔救了白蛇之后的愿望竟然是让它修行成功,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的儿子?!】   【这儿子简直就是畜生,连冷血的蛇都比他有感情!】   【觉得不可思议的人是没见过这种人,家里一穷二白吃穿还要追求名牌,还怨天怨地怨恨父母不是富豪,觉得辛辛苦苦挣血汗钱的父母丢脸。   我有一个同学就是这样,穿的球鞋上千元,说自己是富二代,结果有一次他和人家打架进了医院请家长,才知道他是单亲家庭妈妈还是残疾人。】   【我惊了,大学生一个月花家里五千一万,竟然还觉得父亲是耻辱??!7号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无耻,白眼狼的孩子吗?】   【最让人难受的是,这个男的索要都不是必需品,他是拿着父亲卖血卖肾的钱在挥霍,满足虚荣心啊!】   【这种隐瞒欺骗家庭情况的死男人算不算骗婚啊?】   【连自己亲爹都能算计成这样,这样没心肝的男人真的会像女方说的那样,有多爱妻子家庭吗?】   【……】   评论区一片混乱,不少网友在质疑顾之桑所说之话的真实性的同时,也开始奉劝小马小心些。   此时小马的神情已经呆滞了。   她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喜欢了六年的,温柔体贴的丈夫,背地里竟然会这么对自己的父亲,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丈夫。   一想到自己觉得温馨,充满了爱意的小窝,是用丈夫父亲的血汗甚至器官阳寿为奠基,小马生理心理都觉得难以接受,胃里翻涌。   小马:“可,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谈恋爱之前,其实是我没想到他一个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部门的部长会主动追求我,那个时候我因为一些原因并没有住在宿舍,也从没和别人说过我的家境,恋爱之后我更没有提过以后一定要买房子……”   虽然小马家境殷实,父亲是某企业大老板,但因为平时过于忙碌反而疏忽了女儿。   马父只知道给女儿最好的,最贵的。   但小马渐渐发现,身边的许多朋友和追求者都是因为她有钱,买单送礼物大方才对她嘘寒问暖。   久而久之她就不再表露出自己的家境,再加上她喜欢安静,很少参加学校里的各种活动,在大学反而有点透明人。   相反她的丈夫是大学里的知名人物;   长得帅有能力,是某部门的部长。   当年她丈夫主动追求她的时候,让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小马也问过丈夫到底喜欢自己什么,为什么会在那么多优秀活泼的女孩中看到自己,丈夫说得非常浪漫:   '我之前经常在操场看到你一个人散步,觉得你气质很独特很沉静,不知不觉就被你吸引了……’   那时小马非常感动,觉得自己终于遇到了真心喜欢自己的人。   现在想来那些理由和话确实很浮于表面。   “你被他骗了。”顾之桑冷声道:“他从始至终都知道你家境不错,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向你展开猛烈的追求。”   “从你丈夫的面相上来看,他的太阳穴位扁平,和眼尾的距离很短,那里是夫妻宫的位置,往往可以看出夫妻关系。扁平且距眼尾近说明你们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平淡,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索然无味又寡淡如水,但是一直这么维持了二十多年。”   小马更受打击了,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他…一直都知道?”   “还觉得我们的婚姻索然无味?”   “是的。”顾之桑肯定道:   “从他的姻缘线来看只有你这一条,并且命盘显示火星落入第三宫,这说明这段感情之所以能够促成,你们能够缔结缘分都是他做出了各种努力。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也可以说处心积虑。”   “我猜测他应该是无意间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你的讯息,知道你是一个富家女,所以才接近你的。”   事实上,顾之桑说得也都是对的。   李姓男子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很不公平,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富二代,可他却有那样一个又脏又土的爹,生在大山窝窝里没钱没势。   考上名牌大学后,他更觉得自己并不那些‘纨绔子弟’差,应该过更好的奢侈生活。   他在大学里所做的一切,营造的人设,都是为了和富家女谈恋爱,交往结婚,跨越阶级。   某天他外出时意外看到,班里平平无奇透明人的小马从一辆豪车上下来,和她走在一起的中年男人是本市某知名企业家。   一开始他还以为小马是被包养了,查了一下确定企业家也姓马后,他有了新的猜测。   几次试探后,确定小马真的家境富裕,他陷入狂喜中,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结婚人选’;   又单纯又善良容易心软,很好拿捏很好骗。   所以他才制造各种巧合和浪漫桥段追求小马。   听到这马父拳头攥紧了,“这该死的畜生!敢算计我的女儿?!”   小马眼泪瑟瑟地往下掉,说道:“顾大师,还有呢?您不必顾及我,我今天就想明明白白知道个真相。”   顾之桑闻言,直言说道:   “那我就再说说我看到的其他东西,信不信你们可以自行掂量。你丈夫和你的婚姻平行持续,一直到他四十岁之后,他的情感关系忽然出现了新的转变。”   “看过我之前测算的人知道,从八字看姻缘的话,男方要看财星。”   男方以正财为妻,偏财为情人。   从李姓男的面相上看男女宫位,暂时看不出什么,但若是从八字财星上看就会发现,他不止一个正财星,还有非常多的偏财……   多到让顾之桑都觉得惊讶的地步。   而且普遍在他的后半生。   这就是说,李姓男子会在后半生放纵情欲,找大量的情人却没有和小马离婚。   “正偏财相混,感情会出现很大问题。从他的八字财星来看,后期甚至会出现让情人登堂入室,公然挑衅的事情。且他的偏财星有一些离日主很近,这意味着他们的存在会对你造成很大的影响。”   顾之桑道:“我一开始也挺好奇为什么是四十之后,直到我看到你和你父亲的面相。马先生,你嘴唇颜色有些深,并且眉心间的纹路颇深,应该压力很大还常常熬夜工作吧,有时候你会感慨自己的精力不如年轻时好了,并且还伴随时感疲惫,手部无力,食欲不振。”   马父面露惊色,“确实是这样。”   作为一个知名企业家,压力大熬夜是肯定的,但顾之桑后面说的几个症状,确实是马父这一两年来的症状。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老了,体力不如从前了。   顾之桑道:“我建议你最好注意一下肝脏情况,去做个全面细致的检查。”   马父小马:?!!   小马慌了,“顾大师我爸他?!”   顾之桑摆摆手道:“你先不用太激动,现在你父亲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常年熬夜劳作亏空严重,但已经有了隐患的病根。”   “这样的作息最多再持续三两年,就会爆发出来,到时候他病如山倒,后面几年会非常痛苦地在病床上挣扎,最终求医无果而去世。”   “这个时间差正好在你和你丈夫四十出头。”   马父脸色变了,听明白了顾之桑的意思。   现在女儿女婿结婚后,都在自家的公司做事。   因为女婿疼爱闺女,一直是居家好男人的形象,马父之前对他还算放心,打算大力培养提拔他。   他希望等自己走了之后,女婿能撑起公司,代替自己守护女儿。   按照顾之桑算出来的,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这个小子谨慎小心,一直藏着野心不敢暴露,也不沾花惹草。   自己一病死公司落入他手里,就立刻找了一群情人,甚至还会带到女儿身边故意恶心她!   如果那小子真的对自己的亲爹都那么残忍,做出这种事情也毫不奇怪!   马父当即阴沉着脸道:“我明白了,谢谢顾大师的提醒,我明天回去就去做一个细致检查!”   【这不就是凤凰男吃绝户么!太毒了真的!!】   【不是我说,这种男人就算得到了岳家的帮助也只会觉得岳家是在羞辱自己,说不定还会在心里怀恨。后面真让他得势了,肯定不会让妻子好过,你们别觉得不和妻子离婚是有感情,是想把妻子锁在身边羞辱!】   【行了啊一个个的,看个相还能把十年之后的事情看出来?某些无良明星为了流量真是太狠了!】   【哈哈楼上就是凤凰男吧?主播不是说了爱信就信么,你急什么啊?】   【……】   就在网友们和马家父女已经觉得够毒了时,顾之桑又冷淡开口道:   “对了,从你和你现在这个孩子的子女缘来看,其实这个孩子的到来也并不是意外。”   小马下意识摸上了小腹,“什么?!”   因和丈夫的晚育的约定,他们一直有做措施,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小马也觉得很震惊。   她没想到那么小的几率会被自己碰上。   结果顾之桑告诉她,这个孩子不是意外,是丈夫故意为之!   顾之桑道:“我从你的面相上看,其实你本人是有能力的,大学的时候你各科成绩都很不错,毕业之后你在自己家里的公司当小管理层。”   虽然小马相对安静温婉,但并不是懦弱。   正相反童年的教育和各种技能傍身,让她骨子里是有自信的,几次工作和洽谈完成都非常好。   “你现在应该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这也是你人生的转折点。虽然非常困难但若是你达成了,你未来的事业运会蒸蒸日上,并不弱于你的父亲。但在这个关键节点你怀孕了。”   顾之桑语气复杂,“从你的面相上,因为怀孕生子你错过了这份工作,后续也逐渐回归家庭,从此碌碌无为。”   “这个混蛋!老子要弄死他!!”马父再也忍不住了,双眼瞪大低吼一声。   从他愤怒的话语中,众人这才知道他们公司最近在和某知名外企对接,洽谈一项重要的项目。   这个项目是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接触的,国内多家大公司都盯着这个机遇,竞争很激烈。   马父让各个部门都写一份专项计划书,最后汇总选择最优方案,小马带的小组最近也在忙这件事,而很巧合的是她丈夫带领的组别也是如此。   从某种意义上,他们夫妻俩还是竞争对手。   小马的方案已经卡了很久,每天都在为这件事愁,不停地找思路找素材和切入点,忙得不可开交。   这个时候怀孕,确实彻底打乱了她的工作阵脚。   小马白着脸想了想,她确实不忍心打掉一个小生命,这还是自己和丈夫爱的结晶。   如果丈夫再卖个惨磨一磨,她的确有很大的几率会为了这个孩子,而退出这项高强度的工作,选择回归家庭。   只要孩子生下来,她必然也做不到把孩子丢给保姆当甩手掌柜,她要对这个孩子负责……   “为什么……”小马眼睛直了,摇着头喃喃道:“我们不是一家人么?不都在为了小家而奋斗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顾之桑叹了口气,说道:“因为他害怕。”   “他觉得你和马先生是父女,无论你的方案有多烂马先生都会选择提拔你,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和你恩爱,而是吞并你们马家的公司。他觉得马先生的训斥和打磨就是在防着他,故意打压他,心里早就憋了一股气。”   “他还害怕你如果一直在公司,那你父亲最后就会把公司大权留给你。他那么骄傲,自诩聪明的人,怎么能接受自己永远被妻子压一头呢。”   所以这男人才会故意让妻子怀孕,为得就是想办法把妻子排出公司,把妻子养‘废’,把公司的实权拿到手。   只有这样,岳父死了之后他才能扬眉吐气。   “呕……”小马再也听不下去了,冲到垃圾桶旁扶着沙发把手就开始干呕。   马父见女儿脸色苍白,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他浑身带着戾气狠笑道:“好一个女婿,算计我马家都到这个份儿上了!闺女你放心,我要是不让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我都不姓马!”   “谢谢顾大师告诉我父女俩这小子的真面目,这份大恩我老马记在心里了。”   就在这时,节目组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工作人员有些为难地过来,说李姓男子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医院那边说李先生被送去的及时,渡过危险期了,但他体内的蛇毒非常多,远超一般蛇类咬人会释放的量,所以给他右手手臂的血管和神经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   “目前他的小臂神经完全坏死,很有可能要做截肢手术……”   慢慢止住干呕的小马眼睛都肿了。   她哑着声问顾之桑:“顾大师,我有可能见一见那位‘蛇仙’么?”   顾之桑挑挑眉道:“它就在你身边,我给你短暂开个灵觉,你可以看到一会儿。”   说完,顾之桑就给小马开了眼,再次睁开眼眸时小马就看到那条巨大的半透明的白蛇,她被骇得往后退了一步。   或许是因为知道白蛇是来报恩的,也能感觉到白蛇身上平和的气息,很快她就平复了情绪。   小马忍着哭腔,说道:“谢谢您,那天要不是您保护我,我很可能已经被车撞倒出事了……”   她身体微微颤抖,朝着白蛇鞠了一躬:“对不起!”   亲眼看到了白蛇的存在,小马知道顾之桑是真的有能力,不是在胡编乱造,她心中最后一点念想也消失了。   她哑声道:“爸,我要和他离婚。”   “多谢节目组的帮助,真的很感谢你们,也谢谢每一位选手。”   虽然观众们都在祈求节目不要停,他们还想听听小马究竟会如何抉择腹中的孩子,马家又该如何同那想吃绝户的凤凰男掰扯。   但为了求助者小马的隐私,主持人大刘还是念起了结束语:   “第一场求助‘身边的蛇群’结束了,我们的选手们通过观察这对年轻的夫妻,看出了他们身边的怪事,也为他们解答了一些疑惑,那么本场求助任务到此结束。”   “请给我们的选手们四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四十分钟后我们将请出第二组求助者,来看看他们都遇到了哪些困难,各位观众朋友们敬请期待。”   说完,摄像机关闭。   小马再也忍不住了,倒在父亲怀里痛哭不止。   马父很是心疼,半晌问道:“这个孩子……”   “不留了。”小马语气坚定,“我知道他是无辜,不应该因为他的父亲而迁怒于他……”   甚至在听了李老头和白蛇的故事后,她都觉得这个孩子的爷爷是很爱他的,以后也会有‘柳仙’这样的厉害灵物守护,悉心教育绝对不会像他父亲那样冷血无情。   但小马思考良久,还是对白蛇说出了‘抱歉’。   她想了很久,这个男人欺骗她的感情,整段婚姻中充满了算计。   就算这个孩子出生后自己是爱他的,但只要看到他,看到他或许会和前夫愈来愈像的面孔,自己还是走不出这段失败的婚姻,还是会时不时被过去的痛苦纠缠。   或许很久之后,他们一家都要因为孩子的联系,再被前夫缠上。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她想和那个恶心的男人断得干干净净,再也不要有一丁点瓜葛和牵连。   小马抹泪道:“更何况爸你的身体终究是个隐患,我想帮你承担一些压力,我想好了,把孩子拿掉之后我就回公司,帮你处理这个项目好好学习如何管理,我不会再让你为我的事情奔波操心了。”   说到底还是之前她自己没立起来,才让父亲不得不培养前夫。   小马现在想想其实自己是不想离开公司,退出工作的。   她心里很明确,如果自己错过了这场机遇,或许未来几十年里回想起来她都会觉得后悔。   马父点点头,“你不想要咱就不要,爸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但那位大仙……”   他眉头皱起有些迟疑,听了李老头和白蛇的故事,他觉得那白蛇应该对女儿腹中的孩子颇为重视。   万一它不愿意让女儿拿掉李老头的孙辈,万一女儿打胎后遭到白蛇的报复怎么办?   想到此处马父有些担忧,看向顾之桑:“顾大师……”   顾之桑道:“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你们放心,孕育新生命的权利本就是在母亲的手里,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或促进,它修行数百年懂这个道理。”   “况且李老先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若是他知道自己死后,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情算计妻子,应该也会支持马小姐的做法而不是强迫吧。”   这话是说给白蛇听的。   她倒真怕这条蛇因为恩情昏了头,做出什么阻挠打胎的事情。   但好在它并没有。   白蛇只是深深地看了眼顾之桑,而后缓缓蠕动向前,停在了小马的身边。   它巨大的蛇首贴在了小马的腹部。   半晌一团淡淡的灵光从小马的腹中移出,被它吞入口中。   顾之桑有些意外。   白蛇拿走的是还没孕育成的魂胎,估摸着是想自己把它孕育成生灵,但这种违背正常理法的行为势必艰难,很可能未来百余年它的精力都会耗费于此,还未必能成功。   顾之桑对小马说道:“既然决定了就尽快拿掉吧。”   没有了魂胎的躯壳在母亲体内虽然还能发育生长,但却是个空壳子了,长时间留在身体里对小马反而不好。   她静静看着父女俩互相安慰。   在顾之桑的眼中,马家父女的面相都在无形中发生转变。   按照原来的命理,小马会为了孩子家庭退出公司,但就算这样她前夫的方案也没有成功,马家的公司错过了这个项目,发展原地止步。   马父为了女儿强撑着工作,直到去世才不得已把大权交给女婿,但得势的凤凰男没过多久就暴露本性,包了许多情人。   他故意带着情人回家恶心妻子,嘴脸嚣张,还生下私生子打算把马家的财产和公司彻底洗刷,留给私生子。   而小马那时在家十几年,早就适应不了瞬息万变的商场,最后被气到抑郁而终。   现在她决议和凤凰男断开,重回公司,命理自然也发生了变化。   在她的决议和策划下,马式集团成功拿下了这个项目,而接触到更大更优秀的人后,她的眼界会开拓商业头脑会更清晰,一步步带领着公司蒸蒸日上。   至于那个李姓男子,他倒是想狡辩,想继续纠缠。   可正值壮年健康的马父怎么可能是吃素的?   早在女儿结婚的时候,马父就防备好了,打算再考察考察这个小伙子,股份还在他手里房子也是他婚前送的,现在就算离婚那凤凰男也分不到一个子。   马家父女再次道过谢后,决定去医院看看要截肢的凤凰男,顺便再告诉他要离婚的好消息。   一直闭目的白蛇睁开竖瞳,尾巴轻摆准备跟上去,忽然它听到那个能看到自己的神秘玄师开了口:   “你觉得让他死,就是对他的报复吗?”   白蛇看了过去,竖瞳幽冷。   顾之桑扯了下唇角,“对有的人来说是,但对有的人来说死亡反而是种解脱。李老先生这个儿子自命不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他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处心积虑都是为了进豪门,吃绝户。”   “他对父亲不孝,对妻子不仁,这样的人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受苦。但实际上他最无法的接受的不是死,而是穷,是不体面是没有了优渥的生活。”   “他已经废了一臂,名声也毁了不可能再去骗人,又懦弱无能不敢自杀,让他像自己最厌恶,最瞧不起的人那样活着,活得越久越好,看着自己的前妻蒸蒸日上马家幸福安康,这对他来说才是折磨。”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   动物修行即为精怪,是比人修行更难的,一旦染上杀孽无论缘由,它都会永远失去得道的机会和可能。   为了那样一个烂人真不值得。   顿了许久,白蛇似是在沉思。   它缓缓游曳着离开了拍摄地,这一次顾之桑躺靠在躺椅上没有睁开眼睛,因为她知道白蛇想明白了。   过了好半会儿,一直躲在远处看她和空气自言自语的助理小周才敢走近。   她小声问道:“桑姐,那位‘柳仙’大人离开了吗?”   顾之桑:“走了,怎么你也想见见它?”   “不不不!”小周连连摇头,把一个台本递了过来,道:“这是下一个求助任务的出场顺序和台本,导演组让我拿来给您看看。”   “好。”   “对了,桑姐你又又又上热搜了!!粉丝也涨到八百万了!”   顾之桑:…… 第36章 (1更)   下午的集体赛开播过半,直播间内实时在线人数四百多万。   这还是中场休息流失了不少观众的数量,有一部分人都跑去热搜词条底下看热闹了。   最新的求助案件结束五分钟后,就有一波新的词条冲到热搜前排。   #报恩的白蛇#   #吃绝户的凤凰男可以有多狠#   #东部真的有动物仙存在吗?#   ……   而这些热搜下的热门话题,大多也是和《灵事》选手们相关的讨论和安利。   几个外形不错,个人气质又突出的选手粉丝猛涨。   当中涨得最快的还数顾之桑。   四期节目还没完,她就涨了将近一千万的粉丝,不含一点水分。   如此恐怖的暴风式圈粉,让圈里很多人都眼热不已,据说私下里各公司都在打听她的‘节目剧本’究竟是谁写的;   甚至连她本公司的人也隔三差五探小周的口风,想拉拢小周。   更有不少公司开始接触李成河,想把手底下的艺人塞进节目,当飞行嘉宾,或是直接开始邀约第四季。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灵事》就从圈内十八线艺人都看不上的垃圾综艺,摇身一变成了各公司争抢的香饽饽。   看着网上的风向,保姆车内的某经纪人放下手机,“还真让这个顾之桑翻身了。”   “现在网上这些人根本都不动脑子想想,什么玄师风水师根本就是公司给打造的人设!竟然还有这么多人真情实感地相信了,我是最不喜欢她那副张狂的样子。看着吧,立这种虚头巴脑的人设她早晚翻车!”   坐在车后闭目养神的于风清眉头皱着。   听到经纪人的絮叨,她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张极其漂亮的面孔。   虽然她当年和顾之桑同一档选秀节目出道,但随着自己发展得越来越好,对方人人喊打,于风清早就不把这个过气的前‘队友’放在心上了。   谁知上了一档玄学综艺,顾之桑竟逐渐翻身,大量吸粉口碑逆转,也对于风清产生了一定影响。   最开始那个被顾之桑直播扒了虐待动物的博主,就是她的知名大粉。   热搜出来后经纪人就气得不行,说这肯定是顾之桑的团队买通那博主演的剧本,为的就是拉踩自己一把。   于风清并没有当回事,而是在专心看《浮海传》的剧本。   从小到大的好运让她对拿下这个角色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结果那次却失败了。   柳导推了所有公司,称剧组没有换角色的想法,都是外面的人在乱传。   得知自己喜欢的影后于童秋渡过了危机,并且有更进一步的迹象,于风清还是很为她高兴的。   但与此同时她心里又有隐隐的怪异感和不适。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想要一个东西,却没有拿到手。   就像是‘锦鲤’的好运buff忽然失效了。   也就在那个时候,她看到于童秋居然公然关注了顾之桑,还主动在网上各种互动;   经纪人也三番五次提起。   这些日子只要一打开热搜,总能看到顾之桑的名字,频繁到让她觉得有些烦躁。   经纪人还在嘟囔:“就算要立什么玄学人设,最开始也是你先有的吧,你可是‘锦鲤’,当初我就该给你多营销……”   于风清不耐道:“姐你别再说提这件事了,就算是营销和剧本,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这个效果的。”   更何况人家还没翻车。   网上已经把那个李姓男锤死了。   由于马式集团是本市的知名企业,富豪家的瓜更是让网友们兴致高涨,再加上李姓男子在大学里常出风头,不少当年和他们同一个大学的人,以及曾经认识他的人纷纷跳出来爆料。   【妈呀他竟然是这样的人?!因为他俩大学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当年的婚礼好多大学同学都去参加了,特别盛大。我们那时候才知道小马竞然是个大富婆,还感慨来着……】   【和这姓李的同级,终于有人扒出他的真面目了!!这家伙就是个油嘴滑舌的老油条,当年和他一个组参加某省级比赛,工作都是我和另两个兄弟做的,结果到了上台展示成果的时候,他私底下让辅导员排的他,最后奖的大头算他身上了。   我们几个兄弟不服,还被人说是酸他,嫉妒他,可把我们恶心坏了!】   【李xx么我们一个村儿出来的,我们那片都知道他。他老汉儿李叔人特别好,以前我爹还总拿他挤兑我,结果前两年李叔去了城里不明不白就没了,就捧回来一个骨灰罐子埋后山了,也没办丧。   从那以后我爹再也瞧不上他了,说:连亲爹都不孝顺的东西,再有出息也瞧不上!】   【高中一个班的,那个时候他就搞对象,专挑有钱的女同学谈,让人家给他买早饭送水送球鞋礼物。】   随着料越挖越深,李姓男的皮彻底被扒了。   原本还有顾之桑的黑粉和网络杠精搅浑水,说算命玄学都是封建迷信,说顾之桑这是在用自己的影响力在害人。   彻底锤死李姓男就是不仁不义不孝顺的凤凰男后,这些被打脸的杠精又开始装死。   与此同时,阴曹地府的众鬼看完这场节目后,也在阴间开启了探讨。   「这人的心比鬼还黑啊,又是一个蹲地狱两百年起的预备役。」   「百善孝为先,这种对自己亲父下手的人,到了阴曹也没好日子过啊。」   「那个蛇妖要修成蛟了吧,真是羡慕啊,不知道咱家什么时候能修成大鬼……」   「有没有组团去这家伙梦里魇他的,让他提前感受一下阴间疾苦。」   「话说他那个老爹是不是新死没几年,投胎了吗?要是没投胎的话,岂不是就在地底下看着他儿子上节目?」   三途川边倒吊的鬼众讨论得热火朝天,其中一只灰扑扑的老鬼神情复杂,唉声叹气。   旁鬼问道:“李兄你怎么愁眉不展?”   老鬼耷拉着肩,吸了吸鼻子道:“唉,不瞒你说,刚刚节目上那个被白蛇报复的就是我儿子。”   此鬼就是李老头。   他死后没有丧礼,逢年过节也没有亲人祭拜烧纸,到了阴间也是最低等最穷的鬼。   好在变成鬼后很难有痛觉和饿感,活着的时候他经常疼痛难忍,反倒是死了一身轻松。   听到冤鬼李老头就在身边,不少八卦鬼两眼放光,朝着李老头的方向看了过来,问东问西。   就在李老头觉得有些难堪时,一名灰脸阴差到来,粗声粗气道:   “李xx,十殿阎王差我来传唤你。”   李老头搓着手,“敢问大人,阎王老爷叫小的有什么事情?”   阴差神情复杂,说道:“你这小老头运气好,十殿阎王也在追《灵事》那档节目,正好最近地府不是在搞什么‘鬼情关怀’,你啊就被选为典型鬼特殊照顾了!”   “你本身不是大功德者,按照正常排队时间,本来还要等七年四个月零一天才能去投胎,但现在你前面的时间都可以被抹掉,提前带你去转世投胎。再加上你救的那条蛇马上要化蛟了,勉强算是阳间的二等灵物,你有它的善缘再投胎,就能去到一个小康人家,下辈子平安无忧!”   李老头傻眼了。   看着身边一众满脸羡慕,眼巴巴的鬼众,它还有点不可置信:“真的吗大人?”   “当真,你现在就跟我去转生石吧。”   旁鬼艳羡道:“李兄你这也是因祸得福啦,马上就要去投胎过好日子了,恭喜恭喜!”   “就是,你人都死了早就和那白眼狼儿子没关系了,投胎后就更毫无关联喽。”   “你当人当鬼都仁至义尽了!”   在众鬼的劝说下,李老头舒出一口长气,郁结的眉头慢慢松开,“是啊……”   它扭头跟着阴差前往了转生之路。   ——   旷了四十分钟,节目组提前通知所有的选手按照台本上的时间做好准备。   随着直播摄像头重新开启,集体赛的第二场求助正式开始。   原本吊在400万出头的直播间人数,在镜头开启的瞬间便开始猛涨,刚刚调好收录设备的主持人一抬头,就被跳动的数字吓了一跳。   大刘:“这么多观众朋友吗?看来我们小节目真的火了啊,欢迎各位。”   “第二场的求助者呢是一对姐弟,他们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事,将求助的信封投到了节目组,希望我们节目的选手可以帮助他们解决遇到的问题。经过节目组讨论后,我们把他们邀请到了这一期的拍摄场地,现在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为了保证节目公平公正,我本人也是不知道具体求助内容的,而选手们的所有电子设备都被收走,连求助者们的关系都不清楚。他们能看出这对姐弟的身上发生了怎样的怪事吗?有请第一位选手:6号黛西。”   重新换了一套改良旗袍的黛西,已经一改上午的疲惫。   她走到大刘身边握了手,“主持人,在看直播的观众们下午好。”   大刘:“下午好,我看弹幕上有很多观众都很在意黛西选手的身体情况,要不你和大家多说两句?”   于是黛西抬起手,勾着红唇冲镜头挥了挥,“放心吧各位,我已经补充好能量了。”   大刘:“好,那就有请第二组求助们上场。”   话音落下,一对年轻人便在节目组的指引下走了上来。   两人看着年龄都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   女生穿着雪纺衬衫和长裙,留着中长发看着落落大方,“大家好,我是小溪。”   她旁边的男生留着寸头,浓眉大眼,“大家好,叫我小成就行。”   熟知节目流程的黛西不用大刘再说,她直接将包裹放在一旁的空桌上,走到这对年轻人的身边说道:   “请两位把手递给我,我需要感受一下你们两人的能量。”   握住他们手后,黛西闭上双眼。   半晌她睁开眼眸说道:“嗯,你们两个人身上的能量非常相似,并且很亲近,说明你们关系应该不错,但你们不是恋人。我从你们的能量中感应到了一些相同的,从更早以前传下来的力量,你们是亲人。”   她看看小溪道:“你是姐姐,他是弟弟。”   小溪点点头,说道:“对的,我们是亲姐弟。”   其实他们姐弟俩长相很不像,用见过他们父母的人的话来说,他们活脱脱就是继承了爸爸妈妈分别的特征,很少有人能从长相上确定他们是姐弟关系的。   黛西搓了搓手心,歪了下头看着年轻男生,“很奇怪,你的身边围绕着一种很邪恶的力量,让我感觉非常地不舒服。”   “具体来说是一种黏腻腻冷冰冰的感觉,像是深渊泥沼里的毒蛇,但又不一样,太奇怪了我需要仔细看一看。”   听到黛西的话,姐弟俩对视一眼,眼底有些震惊。   重新从包裹中取出镜子,蜡烛等物后,黛西嘴里念念有词点燃了黑色蜡烛。   “男生你握着我的手,我要到另一端世界看看你身上发生的事情。”   小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好。”   黛西将被火焰融化的蜡油滴在镜面上,口中的腔调再次变得喑哑古怪,宛如蛇吟,当蜡油铺盖住小半个镜面后,她将其放在一边拿起了镜子,和自己碧色的眼瞳平视。   她的手掌很白涂着红色指油,随着口中念咒的调子猛然拔高时,小成只觉得自己一个男性的手骨几户都要被捏碎了。   他疼得皱起了脸,同时觉得近在咫尺的念咒声极有穿透力,让他心里毛毛的。   直面接触女巫时,小成才发现这根本不像网上说的是在演戏,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手臂汗毛直立的感觉!   黛西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不知看到了什么东西,猛地甩开了小成的手掌面色大变,手中的镜子差点脱手摔在地上,连忙蹲下身把黑色蜡烛吹灭。   大刘问道:“怎么样?”   “男生的身边,有个恶魔。”   【嘶……上来就放大招啊!】   【黛西说的恶魔应该就是夏国人说的厉鬼了吧,妈耶看来这小伙子也是撞邪了。】   黛西神情严肃:“我在另一个世界看到了它,气息很冷并且很邪恶。它就像是西方神话里的妖怪美杜莎,周围都是水,似乎是在大海里总之湿漉漉的很黏腻,海蛇和游鱼啃食它的血肉,钻入它的身体,让它不得安宁。”   “所以它非常痛苦,心中充满了怨恨,它的气息像蛇一样阴森,它缠上了你。”她笃定道。   说到这儿的时候,小成的脸色发青,是被吓的。   他连连点头,艰难道:“是这样的,我确实因为水的缘故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黛西又道:“我在镜子看到了它的眼睛,它不会放过你的,你招惹到了非常危险的恶魔。”   “等等……我好像还看到了一些。”她眉头皱起,半晌又扭头看向一边的小溪道:   “不,我差点没发现你身上也有那种邪恶的力量,你也被那个恶魔缠上了对吗?但是你远远不如你的兄弟严重,所以我一开始差点忽略了你。”   闻言小溪眼眶红了,她点点头哽咽道:   “是这样的,其实一开始要遭殃的人是我,我弟弟都是为了救我才会被那东西缠上的。”   小成忙道:“姐你别哭啊,和你有什么关系。”   黛西见状上前,抱住了自责不已的女孩儿安慰道:“别哭,一定有方法解决的。”   最终黛西表示,她的能力体系和夏国的地府鬼怪不通,所以只能看到一些东西,但是却无法解决。   她还是像之前那样,通过黑夜神明赞贝托的力量净化了姐姐小溪身上的阴气。   但对于小成身上的她表示爱莫能助。   “男生的情况很严重,必须找出源头才能解决。”   大刘表示理解,说道:“第一位选手黛西在姐弟二人的身上,看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但她却无法解决。我们只能有请第二位选手:9号徐富来看一看了。”   等徐富上来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先看到了一对年轻人,男生在安慰眼眶通红的女孩儿。   他自以为理解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抬起手掐算一番,装模作样道:   “我刚刚从两位的面相上看出,你们二人是男女朋友,因为女生的身上发生了一些灵异事件,所以才来到节目组求助。”   主持人姐弟:……   导演组的人在摄影棚看着,也很是无语。   李成河拿着对讲器道:“直接安排下一个选手吧,这个估计很快就要完事儿了。”   然而对讲另一头的工作人员语气焦急:“导演,2号白慈不见了!他上一场节目出了别墅大门,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哪里都没找到。”   “什么?!”李成河站起身,“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点说?”   “2号经常避开人群,我还以为他这次又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就在导演组准备找人时,小周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硬着头皮道:“李导,桑姐让我来和您说一声,白慈哥和她有点事情要商量,麻烦您帮忙把顺序往后调一下。”   李成河:?   沉默片刻他的关注点竟然是:“他们俩怎么碰一起去了?”   小周:“我也不清楚……”   她根本没在顾之桑身边看到白慈的人影啊!   要是其他选手,李成河现在已经嚷开了,绝不可能答应。   但是是顾之桑拜托的,他还是点点头道:   “行我知道了,你给他们说一声快点,不要耽误了节目拍摄。”   “好!谢谢李导!”   ……   休息室内,顾之桑坐在椅子上,指尖支着下巴懒散道:“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房间内空空荡荡,没有一点动静,像在和空气说话。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了。”   半晌,一只肥嘟嘟,毛刺灰白的刺猬怯生生从沙发下面钻出了脑袋。 第37章 (2更)   时间回溯到半小时前   在处理白蛇事件时,白慈临场退出。   顾之桑从别墅大门往屋子里走的时候,迎面就看到白慈脸色难看步履匆匆,还没走出门口,他周身的气场就开始不稳。   顾之桑眉头微挑,当时还在想这家伙不会原地变回原形吧?   结果眼角余光一闪,她下意识向前一步挡住了正对着别墅大门的摄像镜头,并伸手一捞,把‘砰’地变成了一团毛刺肉球的小精怪抓到了手里。   顾之桑:……   挺扎手的。   她顺势把晕头转向的刺猬塞进了兜里,就这么慢条斯理进了别墅,参加比赛。   期间她一直能感觉到自己微鼓的口袋在轻颤,里头装着的成了精的刺猬不住地抖啊抖,胆小到令她语塞。   从见到白慈的第一眼,顾之桑就知道他不是人。   是只成了精的刺猬混进了人堆。   所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出马仙,因为他自己就是东部地区所谓的修行有成的‘仙家’。   按理说野外的刺猬是少数不惧毒蛇的小型动物,因为遇到危险时它们会缩成一团,变成一团坚硬的刺球,让蛇无从下嘴;   有时候还能反杀比自己体积大的蛇类。   但因天性使然,一般刺猬都喜静,远离人群,很少出现在城市高楼附近。   就算修出道行,被堂口的出马仙请走做‘仙家’,白仙——也就是刺猬仙也是五大动物仙家中最佛系的,能力也并没有那么强。   它们多擅长治病,招财,很少报复人类也不争斗。   更何况白慈还是只胆小刺猬。   装人类的时候他社恐,是刺猬的时候他怕蛇,看一眼就能吓呆过去的那种。   当他看到小马身边跟着的那条白蛇灵体时,直接吓出了原型。   要不是顾之桑及时帮他打了圆场,他可能就要在几百万观众的眼皮子底下变成刺猬,到时候妖管局的人一定会来抓他的。   白慈又后怕又觉得羞愤社死。   巴掌大的刺猬慢吞吞钻出来后,尖尖鼻尖耸了耸,而后伸出一对粉色的肉爪并在一起,冲顾之桑的方向拜了拜,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原型时的刺猬仙和人形的声音有细微的差别。   顾之桑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脑海中的系统:“这刺猬也太可爱了吧?!”   她唯一好奇的是:“你一个刺猬‘仙’不在深山修行,为何要入世参加这种综艺节目?”   刺猬仙黑豆眼眨了眨,“道友不知道吗,这档节目可以增加信众,于修行者大有益处。这一季之所以有这么多玄门中人,就是因为各大世家也陆续发现了这件事。”   前两季的节目虽然没多少真材实料的玄师,但因为节目剪辑和事件剧本写得都不错,一些选手仍然收获了不少粉丝。   如果说娱乐圈中的流量明星是靠着粉丝赚钱,吸流量,那玄门中人有信众后,就会收获‘念力’。   和‘香火’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效果没有那么夸张,但也对修行大有益处。   只不过白慈只是想来吃点‘念力’,而像荀以顷,奚海红这样的大门派大世家的后辈,是冲着冠军来的;   没想到半途杀出一个顾之桑来。   刺猬仙又朝顾之桑拜拜爪子,而后四肢动得飞快,从半掩的休息室门跑了出去。   约莫五分钟后,负责白慈的工作人员才看到他从另一边的小路出现,忙迎上去,“白慈哥你没事吧?”   “没有……”   “那就好,您以后去哪儿提前和我说一声,不然我们都没法联系您。对了,按照原本的台本您应该现在去参加第二场求助,现在有其他选手替您先上了,您等一下接下一个。”   白慈还沉浸在社死的羞愤中,耳根通红闷声道:“好。”   ——   直播拍摄地,当徐富说出这是一对情侣后,直播间内的观众们便纷纷调侃起来。   主持人大刘强忍着笑意道:   “很抱歉9号选手,我们这一场的求助者是一对姐弟,并非情侣。”   徐富笑容僵了,被客客气气请离了场地。   大刘:“下一位选手是我们的2号选手:白慈。”   由于这一期的集体赛是灵异事件解惑专场,节目组是在成百上千份投稿中筛选出的,最为真实且有看头的几位,他们所在地在五湖四海,节目组不可能去到他们身边,只能把人请到节目拍摄地。   所以这里并不是小溪小成姐弟俩的家。   不少杠精和不喜欢白慈的观众开始唱衰。   【说实话这个白慈真的喜欢不起来,就是个小白脸,也没看到他有多厉害每次镜头这么多。】   【这个选手除了会召唤刺猬没啥特殊能力吧,这回求助者不是本地人,本地的刺猬来了也不认识吧哈哈。】   然而白慈刚一站定,便抿唇看向小成的方向道:“你生病了。”   “现在你的身上还有病根,但是在此之前你病得非常严重,高热,炎症……严重到你陷入昏迷之中,并且身体开始脱水。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一些残存的医咒,应该是你自己找人去看了病。”   姐弟俩面露惊色,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面前这个年轻人把弟弟小成前不久的病状描述得丝毫不差。   小溪道:“我弟弟在大约两周之前落水了,救上来之后就像这位大师说的,觉得浑身发冷,回家后我赶紧让他洗了热水澡还给他煮了姜汤,但是当天晚上他还是发高烧了。”   “当时小成整个人的意识都不是很清晰,我喊他根本都没反应,只是躺在床上不停咳,身上烫得像被火烤了,就这样他还是不停地出汗,汗水把头发和被单都打湿透了!”   她那个时候实在是太害怕了,生怕弟弟烧成了肺炎出什么好歹。   偏偏当时也挺晚了,他们姐弟俩在老家大山里,进出都只有几辆固定时间段的巴士在盘山公路跑,就算要把人带到县医院里救治,也得折腾一两个小时。   小溪:“然后我们隔壁的大娘说,村子里有个特别灵的婆婆,平时村儿里人有个头疼脑热,小病小灾的去找她准能好,可以让她来给小成看看。我就把那位婆婆请到了家里。”   “她一看到我弟,就说他这是撞邪了,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白慈闻言点头道:“确实,他身上有阴灵的气味,这病也不是无缘无故得的。”   小溪继续道:“然后那个婆婆就烧了一些符纸,把纸灰撒在小成的身上说是驱邪,又烧了一碗药汤给小成灌下去,没过多久他身上就没有那么烫了。”   “大师,您说我弟弟他落下病根了?!”   这一点姐弟俩一直都有怀疑。   那晚男生请了神婆,吃了药果然就退烧消炎了,但之后他就觉得自己身体没有之前那么好了,总是觉得喉咙有些痒,不自觉就要轻轻咳两下。   他们去医院查了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医生说可能是之前受寒严重,现在还有点感冒。   白慈点头道:“这个病根也不是病理性的,你坠河后呛入不少水吧,那些东西就是那个时候进入你身体里的。”   “你们请的那位婆婆是有真本领在身上的,她把大部分尸气都用医咒烧掉了,但你身体内部还有一些没有除干净。一直残留的话,终究是个大隐患。”   姐弟俩变了脸色:“尸气?”   “对,你溺水的那条河里以前淹死过人吧?”   “是的……”   大刘问道:“那么这件事白慈选手有解决方法吗?”   在姐弟俩期待的目光下,白慈慢吞吞道:“我可以把你身体里的尸气除掉,其他的我就干不了了。”   他把小成叫到身边,将手掌贴在距离小成胸口几毫米处悬空,缓慢移动到腹部又向上。   一开始小成没什么太大感觉,但很快他就觉得自己胃在微微抽搐。   白慈手掌下方皮下的肌肉和器官,都有种在被人梳缕的错觉感。   随着胃里翻涌,小成的呕吐感越来越强烈,他忽然推开了白慈的手,捂着嘴快步走到了垃圾桶的旁边开始大吐特吐。   他明明来的时候为了防止想去洗手间,并没有吃太多东西,喝太多水,但他不停地呕出一些自己都觉得臭气熏人的秽物。   工作人员忙拿上来水和纸巾,让他漱口,又把桶清理走。   拿走的时候小溪看到弟弟吐出来的大多是清水,但里面却隐隐浮动着一些黑色的线状物。   她有些焦急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小成在镜头前呕吐,总觉得被全国人民看到很社死,但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却眼睛一亮,摸着喉咙道:   “姐,我喉咙不痒了!”   想到自己刚刚吐出来的那些东西,他都一阵恶寒后怕,忙向白慈道谢道:“谢谢白大师!”   白慈沉默着摇摇头,又多看了小成,“你的气场有些奇怪,很衰。”   作为刺猬仙,他天生就能医病敛财,对人身上的福气和财运比较敏感。   小成的福气财运这段时间不太好,应该是被某些‘东西’给影响到了。   但让白慈觉得奇怪的是,这种衰运往往并不是想置人死地的,但小成灌入体内的尸气确是实实在在能要他命的,二者略显冲突。   说完这句话后,白慈颔首示意离开了拍摄地。   他之后上场的人是荀以顷。   穿着一身灰色道袍,佩戴着佩剑的道士目光凛然,也是一站定就看向了小成的方向。   上下打量后荀以顷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被‘水鬼’勾命了,它要你当替身。你是不是前不久在河边出过事?”   这次姐弟俩彻底信服了,不住地点头道:“对,我们村里的婆婆也说他是被水鬼缠住了!”   从他们的口中,观众们终于知道了大概的缘由。   两周之前小溪小成姐弟俩回了一趟老家。   那是一个在山窝窝后头的老旧村落,虽然进出不易也相对落后,但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最重要的是村里有一条特别清澈的河。   姐弟俩小的时候在村子里住过一段时间,经常在河边踩水,挖泥鳅,留下了许多美好的童年回忆。   重回家乡后他们就想着放松一下,在河边玩水捡石头。   在这个过程中姐姐小溪的钱包意外丢失,她在来的路上沿途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岸边也什么都没有。   到天色都暗了,他们才不得不放弃寻找,准备回家去。   就在要离开的时候,小溪忽然看到远处水面上漂着一个很眼熟的钱包。   那正是自己丢失的钱包!   因为里面有她自己很重要的证件和银行卡,丢失后补办很麻烦,小溪一直很郁闷。   看到钱包她大喜之下就淌着水往那边走,结果走近了却隐约看到钱包下面好像有一些小气泡,仿佛下面有一股气在拖着钱包往上浮。   那个时候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皮质的钱包落水后,不应该会沉在水底吗?怎么会漂着?   她再一回神才发现,在岸上看着近的钱包竟然又往远处飘了些,为了拿到钱包她不知不觉在往河的深处走,此时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腰。   小溪这才觉得有点害怕,想返回岸上去,结果她一抬脚却发现自己的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怎么都拽不动。   她大惊之下叫了一声,一直在浅水区让她回来的弟弟见状,直接扑了过来。   三两下游到小溪身边后,小成憋气到水底下解开了缠着姐姐脚踝的垃圾和水草,倒没费什么功夫。   谁知就在两人想搀扶着往岸边去的时候,小成的身体直接栽倒在水里,冰冷的河水猝不及防灌进肺里肚子里。   用小成的话来说:“我当时真的感觉自己两条腿都在被什么东西往后扯,它的劲儿实在是太大了,我完全挣脱不开,我甚至觉得身体在一点点被往深水里拖……”   那个时候他已经有点窒息了,满鼻子和肺里都是水,不停拍水挣扎。   小溪死命地拽住他的手和领子不敢松手,尖叫求救声引来了附近的村民。   最后是好几个壮汉齐心协力,一起下水才把小成扯了上来。   小成白着脸道:“后来我上岸后就觉得特别冷,撩开裤腿后发现,我两个脚踝上都有一对青紫色的痕迹,是人手印的抓痕!当天晚上我就高烧不退,差点肺炎烧没了。”   他说着把裤角往上提了提,在场的众人和工作人员都看到,他的脚踝上果然有淡青色的印记!   都已经两个星期了还没消。   这时节目组把一些照片插入直播间,大刘念着提词:“大家现在看到的照片,就是事后求助者拍摄的照片,节目组正是看到了这些照片,所以才大为震惊。”   只见那些照片上的手印无比清晰,比现在严重多了,在小成的皮肤下留下了青紫色的淤血,可想而知那时候的力气有多大!   荀以顷看了一眼照片道:   “水鬼一般是在水中意外横死的溺水者,无法入轮回,只有寻找替身将其溺亡,才能进入轮回。而你看到的那个钱包飘在水上也并不正常,在我们门中称为‘水鬼托秤’。”   民间故事里,一些人走在岸边会看到水上飘着一个秤砣,但实际上这个‘秤’指的是一切被水鬼用来勾引岸上之人的物品。   荀以顷说:“你的钱包被托于水面,其实就是那只水鬼选中了你做替身,而你也被引了过去。这个时候你弟弟扑过去救了你,其实就是破坏了水鬼找替身,自然而然就被恨上了。”   “现在那只水鬼看上的人,已经转为你弟弟了,并且怨恨也翻了数倍。” 第38章 1更   得到了荀以顷确切的回答,知道弟弟是为了救自己才被水鬼缠上,小溪更加自责了。   小成摸摸头安抚道:“姐你哭啥啊,我这不是还没事么,既然来参加节目了这边有这么多大师,肯定能解决那个恶鬼的!”   稍稍平复情绪后,小溪说道:   “我们姐弟俩好多年没有回老家了,村里的人许多也不认识了,去河边之前我们也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哪里会知道村里的河多了些禁忌。”   原来在他们离乡后,村子里确实有个人溺亡在了这条河里。   是一个中年男人。   那个男的是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好酒好赌不学无术,喝多了酒还经常打老婆孩子,或是对一些村里的妇女开下作玩笑,很是惹人厌烦。   某天晚上他又是不顾家里的人劝阻,跑去隔壁村里另一个狐朋狗友家喝酒,喝得烂醉后抄近路,从河边高地往村子里走。   中途下起了雨来,高低岸边的泥土地又滑又黏,天色又黑,结果那醉鬼一个脚滑被土里露出半截的石头绊倒了,直接从高低上摔了下去。   脑袋直接磕上了尖锐石头。   后半夜雨下大了,河水水位线涨高,把这醉鬼的尸体往河心冲去,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因为醉鬼经常在外面厮混,喝酒打牌,有的时候还跑去县城的洗脚城逍遥,一失踪就是三四天。   家里人也不敢管,因为管了还要被打骂,所以竟也一直没人去找他。   直到失踪了五六天了,家里人才觉得有些奇怪,给狐朋狗友一打电话才知道,这些天酒鬼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几天之前就回家了。   家人这才动员村里的人去找,最后在河没有村落的另一头岸边,发现了酒鬼的尸体。   浸泡了快一周的尸体漂在岸边浅水区,已然呈现出巨人观,肿胀腐烂得不成样子。   暴露在空气的一面生满了蛇虫,而水下的部分已经被游鱼等物吃空了。   见此可怖的情形,周围的村民都不敢下水去打捞,最后还是酒鬼的家人花了一千元聘到一个胆子大的村民,下去捞上来的。   谁成想把酒鬼的尸体捞起后,那村民没过多久就开始生病倒霉。   看病请神婆花的钱就去了八百,可把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后来又有村里的小孩子们在水边嬉戏时,看到河深处飘着一些皮球,玩具,有时候捉泥鳅时还会莫名其妙滑倒,渐渐的村里开始传是死去的酒鬼不甘心,还在水里作祟要害人呢!   一时间村中闻水色变,每家每户都不敢让孩子去下水了。   最后还是村里的神婆出来解决此事。   她说:‘那个伢子生前就是凶狠好斗的人,他死在水里怨气又大,对村里的乡亲又没有感情,就想引一个村人去替他呢!小孩子身体弱最容易遇害,你们以后下水都要在脚上身上带个锁命绳。’   所谓‘锁命绳’就是带红绳,是防止水鬼勾命的一种方法。   在手脚腰上系上红绳,就能让水鬼无法靠近。   村里人照做之后,果然没有孩子再呛水了,于是每家每户都带起了不能摘下来的红绳,村里的小孩子一出生,家人也会直接给孩子带上。   村中的小孩子虽然都听说水里有鬼,但年龄小胆子大;   碰到‘水鬼托秤’的时候非但不跑,还在岸边骂水鬼,吐口水。   听到这儿,荀以顷说道:“按你们说的那个水鬼生前逞凶作恶,死了之后往往会变成怨鬼,再加上它常年引诱村民不得,还被村里人嬉笑奚落,心中怨气自然更甚,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不知水中险恶的女生,却被你搅黄了,它怎会不怨恨你?”   “你是否晚上常常夜不能寐,容易出汗身体发虚?”   小成连连点头:“对,自从我从村里子离开后,每天晚上做噩梦都发冷汗,一起来浑身黏黏的特别难受。而且梦里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荀以顷颔首:“这就对了,你们接了‘水鬼托秤’,它又在你身上留下了印记——也就是你脚踝上那对手印,它便能从水中爬出来跟在你身边索命。”   “那水鬼现在并不在你身边,应该是知道你要找人对付它,暂时跑了。”   小溪忙问:“那我们要怎么办呢荀大师?难道要去给它赔罪烧纸,消减灾祸吗?”   荀以顷冷嗤一声:“自然不必,邪祟之物害人本就违背理法,我做法替你们斩除那恶鬼的联系,以后你们就不会再受烦扰。”   “若是它还敢来纠缠你二人,又或是在乡间作祟害人,我一元观会出手除掉它!”   说着他反手抽出佩剑,又从袖中摸出两张符纸,开始念起了《斩邪咒》:   “灾咎豁除,殃愆殄灭。凶神恶鬼,莫敢前当。顺罡者生,逆罡者亡……①”   当他声音愈大之时,他将手中两张黄符一抛,手中佩剑一转便将剑尖直直地穿破黄符,直指小成的面中。   小成心中一吓,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他只觉得一股劲风直冲自己面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从自己身上剥离。   这一刻荀以顷的神情肃穆,“……天符到处,永断不祥。上帝有敕,敕斩邪妖。火铃一震,魔魅魂消。急急如律令!②”   《斩邪咒》最后一句落下,那佩剑尖头距离小成的鼻尖只有一指宽,稳稳定住。   收回佩剑后,荀以顷吐出一口浊气道:   “水鬼缠身已破,以后它不能影响你了。”   小成摸了摸身上,又撩开裤角,惊讶叫道:“太神了大师,我脚踝上的手印好像变淡了!”   摄像师忙凑近了,让镜头拍摄那处。   只见原本还十分清晰的青色淤青,短短十来分钟后就大为不同了,现在小成的皮肤上只能隐隐看出一点残留的痕迹。   周围的看客都被震住,直播间内的弹幕也激增:   【荀大师牛P!!直接把水鬼给破了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后面的选手没事儿干了哎。】   【之前看前两季那些所谓的大师做法,我隔着屏幕只想笑,因为真的很滑稽,但是我看荀以顷做法的时候气儿都不敢喘,他真的好正派!】   【谁之前说荀以顷是二流能力来着,脸都打肿了吧,这身法这剑法哪一个不厉害?】   【妈耶那个手指痕真的变淡了好多,这也太玄乎了吧!】   【……】   评论探讨中,3号老僧,9号禾芈涂上场后,也都感觉到了一些小成身上的阴灵气息。   但因为荀以顷已经驱除了水鬼,他们能看到的东西并不多。   10号奚海红是走无常,这次她也一眼看出小成被水鬼缠身过。   奚海红道:“我看你身上的阳气有些弱,我还在你身上闻到了淡淡的地府阴气,你家最近一个月里应该有亲人去世,办过白事吧?”   小成小溪有些惊讶,“是的,您是第一个看出这件事的,半个多月前我家里的太爷爷去了,我们回老家为得就是去参加太爷爷的丧礼,去送一送老人家。”   “嗯,我感觉到了。”   一般来说头七鬼已经归纳入了阴曹,身上会带有地府特定的气息。   它徘徊在自己的葬礼上时,那些淡淡的气息就会在亲朋好友身上留下一些,一般来说是不会影响生人的气运的。   这种气息在丧礼结束最多一个月就会消失。   而像奚海红这样常年勾魂送魂的阳间使者,也常常会行走于丧礼上,遣送头七鬼返回地府,对这种地府的力量再熟悉不过。   奚海红道:“正因为你们刚刚参加完白事,周围的气场还有些弱,所以去到水边才会那么容易就被水鬼勾命。”   “现在那个水鬼已经离开了,如果你们还想见见它,我倒是可以把它召来。”   姐弟俩心有余悸连连摇头:“还是算了吧,我们没什么话同它说的。”   大刘:“好的,辛苦我们的奚海红选手了。”   “接下来有请最后一位选手:7号顾之桑。”   【终于等到桑姐!每次都最后一个出场排面好足。】   【这一场还得看荀以顷吧,他都把水鬼驱除了,顾之桑上来了也无计可施了。】   顾之桑一上场,就感觉到了四周残存的力量波动。   她有些惊讶:“刚刚有人做法事了?是荀以顷吧。”   语气并不是问句而是带着些理所当然,直接点出了荀以顷的名字。   大刘:“怎么说?”   “做法者所用符箓的力量刚劲,仍有残余,应该是传统道家武法一派,所有选手里属于此派的人只有荀以顷了。”顾之桑语气平淡,说着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小成道:“他应该是替你做的法吧。”   “水鬼托秤,寻以替身。”   直播间内的观众见一个照面,顾之桑不仅连小成身上的问题都解决了,还直接看出了做法者的身份,不禁感慨‘你桑姐还是厉害’。   大刘也满脸赞叹,追问道:“顾之桑选手能看出两位求助者的关系吗?”   “他们两人的面相上有相联的亲缘线,你们能看到他们的眉形和眉峰走势大抵是相同的么,那里是兄弟宫位,说明你们二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顾之桑说。   大刘:“太厉害了桑桑,你全都看出来了,既然这样的话,本场求助任务到此也就圆满完成……”   “等等。”顾之桑眉头一挑,止住了大刘的话,“谁说已经解决了的,这小孩儿身上不是还有一份孽力么。”   大刘观众们姐弟二人:?!!   大刘声音都有些结巴了,“不是,桑桑你是说,缠着小成的水鬼还,还没有离开?”   顾之桑蹙眉道:“水鬼是离开了,可他招惹的鬼物可不止一个。”   “丧葬礼,散花文,孝子孝孙来绕棺。”顾之桑说着,看了眼神情有些呆住的小成道:“你再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是在丧礼上干了什么事情。”   这时观众们也想起了小溪说的话。   姐弟二人之所以非逢年过节回老家,为得是参加老家太爷爷的丧事!   听顾之桑的话,难道是这个男生在祖辈的葬礼上还碰上了什么东西?!   【!!我就知道顾之桑不会空手而来,事情刺激起来了!】   【顾之桑说的那个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花纹花坟的,根本听不懂……】   【自己招惹的??弟弟看起来挺正直老实的啊,还舍命救姐姐,应该做不出什么坏事吧?!】   【是‘绕棺散花’,我老家是贵省的,这是我们那边办白事时候的一种丧葬习俗!】 第39章 2更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直播间内的观众们不明所以。   很快不少知道这个丧葬习俗的贵省观众们自发在直播间科普起来,再加上导演组工作人员给力,迅速从大数据中找到了相关信息,插播到了直播间中。   原来在贵省地区,每逢家中地位高的长辈去世时,后代小辈们都要在丧礼上行绕棺之礼。   省内各地的习俗略有差异,但‘绕棺散花’这两项大抵都是一样的。   前者为‘打绕棺’。   在死者下葬的前一天,请附近的阴阳先生对棺材进行封棺仪式。   封棺之后阴阳先生在前,而后让家中的小辈们从大到小依次排列,紧随其后,围着死者的棺材形成一个圆圈。   在先生的带领下小辈们开始围着棺材绕圈。   或手拿铃铛一边跑一边晃,伴随着哭丧和丧歌;   或让长子次子拿着招魂幡,双手端着灵牌,其余孝子孝孙奉香一炷,每绕至棺前便朝着棺中死去长辈行礼……   有的地区绕三五圈,而有的地区能绕十二圈。   这个环节是在表示家中后辈们对死者的不舍,尊敬,也有送丧之意。   后者为‘散花文’。   子孙后辈绕棺之礼后,来参加丧礼的亲朋好友们会围坐在棺前,听法师或阴阳先生举行散花仪式。   一般情况下散花文所唱的内容都是歌颂亡者生前的事迹,又或是对他们转生的祝福。   【我倒是贵省本地人,也听过一点这种习俗,但这是土葬才会弄的仪式,现在很多人都选火葬,白事也没以前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讲究了,我还真没见过绕棺的。】   【尊重各地文化和礼仪,但我还是想问问,大半夜绕着棺材哭丧真的不觉得吓人吗?我恐怕是看一眼就能晕过去的那种……】   【第一次听说这种丧葬仪式,感觉挺隆重的。】   【所以这个弟弟到底干什么了?】   听到顾之桑说出丧礼上所做仪式,姐姐小溪抿着唇说道:   “我太爷爷的白事确实是按照最传统的那种办的,他一辈子没出过村,年龄又大,在村子里地位很高。我们回去的时候半个村子都去祭拜了,光是丧宴的席就摆了三天。”   她扭头瞪着弟弟,冷着脸呵道:“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小成支支吾吾,有些心虚。   他从小不喜欢这个太爷爷,去参加丧礼也确实不情不愿,干了点让他有些心亏的事。   但那件事实在是太隐秘了,他确定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一方面是在镜头前羞于说出,另一方面他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或许这个选手只是在诈自己,她怎么可能连那件事都知道呢?!   小成道:“我没干什么啊姐,丧礼上你不让我笑也不让我冷脸,我是哭也装了,人也喊了,你全程不都在我旁边瞅着么,我能干啥啊。”   “你还嘴硬?大师都说了让你反省!”   见弟弟梗着脖子嘴硬,小溪又急又气。   就在这时顾之桑开口了,她并没有直接戳穿小成,而是看着姐弟两人的面相说道:“我观你们姐弟二人的额面都平整,从天庭穴到边城穴连成了一条线,这一片额面有正中和福堂,用面相上十二宫位来说,就是父母宫和福德宫。”   “二宫平整空旷,又没有明显的父母线,说明你们二人的父母在你们很小的时候就双双去世,这也导致了你们年少时处境不太好,没享过什么福。”   姐弟二人没想到她忽然提到父母,表情都怔住了都。   顾之桑伸出指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靠里的位置,说道:   “有没有说过你们这里的毛发比较旺盛,而且很杂乱。”   “经常有人这么说……”小溪点头道:“我和我弟弟都是从小发际线低的,而且还有一圈胎毛一样的细小绒毛,我弟头发短混在一起不明显,我长发扎头的时候,这一圈绒毛就特别明显,有时候炸毛了就显得有些乱,其实我是不喜欢的。”   顾之桑勾了下唇角,“那一处是天仓位,也是常说的迁移宫。”   “你们姐弟二人迁移宫多杂发,参差不齐,说明幼年时常常变换住地,或寄人篱下或流离失所,这也是你们心中最为难过的一段经历,所以才会具化在你们的迁移宫中。”   “正是因为这些经历,才会导致你们姐弟远走他乡,讨厌回到那个地方,见到那些人,我说的对吗?”   沉默许久,小溪苦笑一声道:“虽然我不知道顾大师提起这些前尘往事做什么,但你都说对了。”   “其实我们家小的时候挺有钱的,我爸妈在县里租了个铺面开面馆,虽然没有在县里买房,但也吃喝不愁,是几个同宗亲戚里最有面儿的。”   在小溪的记忆里,她和弟弟每天都有两三块钱的零花钱,逢年过节回村里也是新衣服和零食最多的小孩子。   然而一切都终止在一场意外中。   “我九岁我弟弟五岁那年,我爸妈外出进货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事故,双双去世,从那之后我们两个小孩子就被同族的长辈接回了家里,轮番在那些叔叔婶婶家里生活。”   “我们像被踢皮球一样这家住三个月,那家住半年,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我不用说大家也能想到,总归是要看那些长辈们的脸色生活,后来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就带我弟离开那边了。”   小溪说的时候神情冷淡,很显然是和那边的亲戚有着很深的矛盾。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弟弟,“你,你不会因为以前那些事,在太爷的丧礼上做什么不敬的事了吧?”   这次小成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回想起小时候那些吃的苦受的委屈,愤愤道:   “他们那些人也称得上亲戚?咱爸妈死了之后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干过一件人事么?他们都不怕死了之后被咱爸妈戳脊梁骨,都不怕遭报应,我有什么好怕的!”   这几乎是变相承认了,他的确在丧礼上做了什么。   “你!”小溪气得瞪圆了眼,狠狠拍了两下弟弟的肩膀,“我不是说了就去走个过场,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你怎么就不听话!”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姐姐,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干什么了,否则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眼瞧着唯一的亲人生气了,小成着急了。   “我说,我都招了不行么,姐你别生气。”他犹豫片刻,看向镜头咬牙道:“我知道这件事我做的不地道,节目播出后网友们要骂要说我都认了,但是我今天也得把那些人的脸皮撕下来,让全国人民看看他们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从小成的口中,众人听到了两人童年遭遇更细致的版本。   原来他们家是四世同堂。   两人的爸爸有三个兄弟一个妹妹,上一辈一共五个孩子,他们爸是五家中唯一一个走出山村,在县里落脚生活的,当时家庭条件最好,平时逢年过节都照应弟妹,对此妈妈虽然颇有微词但也并没有阻止。   而他们的爷爷辈中,只有爷爷一个孩子,再往上就是爷爷的父亲太爷,一大家子人当时以太爷为大家长。   父母出事后,小溪才九岁多,而小成刚刚六岁;   两个孩子有亲戚有叔伯,自然不可能送到福利院去,于是太爷和爷爷就把家里其他人叫来,商量着几家人一起把两个孩子养大。   从前接济他们的时候一口一句兄弟,如今一听要养孩子,几家人都开始推脱了。   恰巧害死他们父母的事主是当地一个开厂子的,找到家里说要私了,两个大人一共赔偿二十万。   十多年前的二十万对黄土村民来说,无异于天降巨款。   尽管爷爷坚持要报警,但家里的几个叔伯婶婶都不停地劝阻,说他们的爸妈人都死了,还不如要些赔偿也好养大两个孩子。   最后他们求到了太爷爷的面前,沉默不语的老人看着破败的院头,面黄肌瘦的孙辈,最后敲板私了。   小溪小成姐弟俩懵懵懂懂,就被安排好了以后的命运。   几家商量好,用这笔赔偿款一起养孩子,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让兄弟留下的孤儿受苦受难。   但实际上两个孩子只是勉强温饱,家里的表哥表姐吃肉他们只能喝喝汤,也再没了零花钱新衣服。   还要打扫家里的卫生,喂鸡养鹅,被各家的小辈欺负嘲笑。   甚至有一年姐弟俩偷听到,某个叔叔说村里有个光棍,想让小成过继过去给自己当儿子,承诺给他们家五万块的‘过继费’。   他们大吵大闹,跑到爷爷和太爷爷面前戳破此事,说他们姐弟绝对不会分开。   两个老人的确很生气不同意,把那叔叔骂了一顿,但自此之后两个小孩儿的处境就更难了。   每每他们开口要书本费的时候,是觉得最难堪的时候,叔伯婶婶会指桑骂槐地说他们偷偷圈钱,连声叫苦说养一个孩子有多亏本。   但他们看到的却是几个叔伯家短短几年,用不知道哪里‘赚’来的钱盖了新房子,买了新家电。   太爷爷手上留着的所谓的‘未来给他们读书’的钱,也被其他孙子孙女软磨硬泡,‘借’了个精光。   他心疼其他孙辈,所以默认了这些行为,可是却寒了姐弟俩的心。   到小溪高三毕业的时候,她的成绩特别好,可以去一个很不错的一本。   但是要到拿学费的时候,家里一个婶婶竟然让她别上大学了,说已经给她在村里相了门好亲事。   那婶婶说:'你以为我们哪还拿的出钱哦,把你和你弟弟养那么大已经很良心了,你不要揪着什么二十万说事情,现在二十万能干个啥子?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嫁人!我给你介绍的这个人你别看是中专学历,可人家家里可有钱了,就你这条件要不是年轻长得还不错,人家还看不上嘞……’   听了这话的小溪气得直留眼泪,最后一咬牙带着弟弟离开了大山。   她打零工打暑假工,又问以前的高中老师借了钱,才租了个小公寓凑齐了学费了。   这几年她的学费和小成的学费,大头都是她平时兼职加暑假工挣出来的。   小成说到这儿已经哽咽了:“我和我姐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几块肉,家里的活儿都是我们干,就这样他们还想祸害我姐!这种人根本不配称为亲戚,我看见他们都觉得恶心!凭什么死了还要我们回去哭丧?”   要不是那些不要脸的叔伯拿他们去世的父母说事,说他们这是大逆不道不孝顺,爹娘在地底下都要被祖宗骂,他们才不会回去参加什么丧礼。   顾之桑说道:“所以你其实一直心中有怨,你讨厌他们每一个人,这份厌恶直到下葬的前一天晚上,到‘打绕棺’的那个时刻达到了顶峰。”   小成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对,我觉得他们每个人都很可笑可憎!”   原来在他们那个山窝窝里,在‘打绕棺’的时候还有一种仪式,就是在死者棺材前放一个铜盆子。   在绕棺的过程中,小辈们会在阴阳先生的带领下一边绕圈,一边把真金白银的人民币往盆子里丢。   据说这是在祈求死者在地下保佑他们财源滚滚。   往盆子里洒得越多,财运就越好,他们那儿也叫‘转金盆’。   事后这个‘金盆’里的钱,阴阳先生会抽走三成作为辛苦费,剩下的就当作第二天抬棺下葬,或宴请宾客的钱。   或许是为了在大半个村子面前的展示自家过得好,有钱,又或是真的孝顺太爷,真的相信丢得越多财运越好,那几个叔伯每家都在‘金盆’里丢了不少。   有六千六的,还有一两万的。   这么粗略一估计,那阴阳先生做一趟法事就能拿到一两万块!   周围的村民们都在咂舌于这家的后辈有钱,孝顺,但小成在一旁听着却很不是滋味。   他作为父亲这一脉的代表人,要站在最前头。   当前面的阴阳先生敲锣打鼓,绕着棺材转起圈时,他觉得这种所谓的仪式真的很可笑,也很蠢。   小成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后面的表弟妹也带着笑,跑着洒着,手里红艳艳的钞票飞了满地,周围是村民和那些叔伯的喧哗声。   他看着那一张张脸忽然觉得很不公平。   凭什么他和姐姐每天累死累活,只为了活下去,而爸妈用命换来的钱却被这些所谓的亲戚拿去挥霍,盖房子享受?   他们还在为了明年的学费努力时,这些人办个白事就给阴阳先生送几万块。   小成心里的愤怒愈发强烈,那一刻他萌生出了一个念头。   “我拿了那个盆里的钱。”   小成说出来后,心头一直隐隐压着的大石头反而松懈下来了。   他苦笑一声道:“我知道这样做是偷,是不要脸,可是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这是我爸妈的买命钱!是我该得的。”   '金盆’里的钱要倒扣在棺材后的地上放一夜,那天凌晨两点多,小成起身去了灵堂。   灵堂黑漆漆的,正中的棺材格外阴森,他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咬着牙钻到了棺材后头。   小溪:!!   “你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你是要气死我吗?”   小溪眼泪气得直流,是恨铁不成钢。   当问清楚弟弟拿了多少钱后,她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小成面对盆里的几万元只拿了三千八百块。   他的成绩不是特别好,再加上高中期间一直想打工减轻姐姐的负担,心思并不在学习上,最后只考上了一所普通二本院校。   听到学费一年要七千多还有住宿费,他当即不想读书了,想直接出去打工。   因为小溪一个人要付自己的学费,要付两人的生活费和房租,就算加上他打工的钱,还是差四千元左右。   但小溪不同意,坚持说绝对不能不上学。   前些日子她一直在愁怎么凑上这笔钱。   小成也因为自己的学费问题,每天打完工躺在床上,一闭眼就在想要怎么凑。   所以那天晚上他才鬼使神差地去动了那个铜盆子。   他心想:   是太爷爷以前自己说的,要把那笔钱留着给他们姐弟俩当学费,可是太爷爷却食言了;   自己现在只是在履行当年的承诺。   所以小成没有多拿,甚至没有想过要拿去挥霍。   也正是因为他拿得并不算太多,第二天那些亲戚和阴阳先生忙着抬棺下葬,根本就没发现少了些钱。   哭完之后,小溪红着眼眶道:“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没教育好你,明天咱们就去把这笔钱还了,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我去给他们道歉。”   “要道歉也是我去,是我当时鬼迷心窍了。”   小溪还是担心,因为这个数额不大不小,但如果那些亲戚看了节目恼羞成怒,去告小成,他的人生就完了。   就在这时顾之桑缓缓开口:“你要解决这件事的时候,别忘了去报个警。”   “我没记错的话夏国法律是不允许重大事故私了的吧?只要死了人,就一定得量刑,更何况你们俩才是受害者的直系亲属,那些亲戚没经过你们的同意就拿了肇事者的钱,这不是什么私下解决,而是拿了贿赂包庇犯罪。”   “要算账,这笔十几年前的账怎么也得一起算算清楚。”   姐弟俩观众们:!!   【!!对啊,主播说得对,刑事案件是不允许私了的!那些亲戚也犯法了!】   【啊啊啊桑姐我爱死你了!我差点以为弟弟要完蛋了,有了这一茬那些亲戚怕是要求着他们‘私下解决’了。】   【太狠了这些亲戚,都是亲兄弟的娃怎么下得去手的?真不怕遭报应吗?】   【十几年前的二十万,都相当于现在的上百万了吧!】   意识到此事的小溪心中稍定,但她仍然很生气,“我说过人穷志不能短,你真的让姐姐很失望。”   小成反复道着歉,还很真诚地对着镜头道歉,说自己愿意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让镜头前的观众们不要学自己。   小溪又问:“顾大师,所以是他拿了棺材后面的钱对太爷不敬,才惹太爷生气了吗?”   顾之桑神情有些古怪,“确实是这个原因,那天晚上正好是它的头七夜,它回丧把你弟弟撞个正着,但你们家那个长辈似乎并不是很生气,正相反它对你们的感情还挺复杂,挺愧疚的。”   “它之所以让你弟弟的气运走低,应该只是觉得小辈做这样的事不好,想教训一下你弟弟,吓唬吓唬他。”   姐弟俩愣住了,“他……愧疚?”   人老了之后,总会回想以前的事情。   其实他们这个太爷爷一直记得两个小孩当年的境遇,也知道他们心里头埋冤自己,一直觉得愧对早死的孙子孙媳。   它想给两个小辈道歉,但伤害已经造成了都太晚了,而且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这份愧疚一直到它闭上双眼,带进了棺材。   结果头七夜它迎面撞上自己那曾孙子,偷偷摸摸跑到棺材后面摸钱。   顾之桑失笑道:“你被水鬼缠身的时候,之所以只是受了些伤,安然无恙地离开了村子,其实是你太爷爷也一直在保护你,在阻挠那个水鬼害你。”   “这老爷子还挺矛盾。”   所以小成说的,有时候睡觉时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其实不一定是水鬼,也有可能是跟在他身边的太爷爷的鬼魂。   听到这儿,姐弟俩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顾之桑问道:   “它应该是想用这种方法补偿你们?或是减轻自己的愧疚,你们想见它么?” 第40章   姐弟俩还没说话,反倒是主持人大刘瞪大了眼睛:“想见就能见到吗?现在吗?”   顾之桑点点头道:“老爷子死后一直滞留在人间,不过它生前没什么执念,死后变成鬼威力也一般,能和水鬼搏斗应该耗费了不少力量,现在应该在附近的某个向阴处偷偷观察这边。”   “如果两位求助者有这个意愿,我可以把它召来让你们相见。”   大刘打了个哆嗦,视线忍不住四处打量。   他忽然觉得远处树荫下晃动的影子,都很像太爷爷潜藏的鬼魂。   姐姐小溪看向身旁的弟弟,说道:“你觉得呢?”   犹豫片刻,小成抿着唇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见它了。”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见或者不见又有什么区别?我感激它老人家保护了我,我做错了事情我也道歉,但过去十多年我们姐弟吃的那些苦和酸楚,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   “我也永远不会原谅那些所谓的亲人的所作所为!”   顾之桑挑眉道:“好,我想那老人家应该能听到你这些话。既然这样我就帮你把身上染的阴晦除一除,你后面几天多晒晒太阳就好了。”   “其实对于已经过去的磨难,你们没必要让它成为无法愈合的伤口,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们姐弟以后的人生也会一片坦途的。”   从他们二人的面相上看,姐弟二人经历了童年的苦难后并没有自暴自弃,相反他们的心智比同龄人更成熟,也更踏实能吃苦。   后面他们会凭借自己的能力越过越好,情感和事业都很不错。   至于那些占人家财,诽谤辱骂,坏人前程的恶亲戚,生前气运难辨,但死后到了阎王殿前,一定会被细细评判功过。   轻则百年不得轮回,或下辈子投入畜生道,重则下十八层地狱遭受酷刑。   姐弟俩再次向顾之桑道谢,小溪道:“谢谢顾大师把这小子做的事告知我,不然我真怕他以后长歪了,走上邪路!”   小成讪讪道:“我知道错了姐,我真的是一时脑热,这不是特殊情况么……”   他也老老实实对着顾之桑鞠了一躬,“谢谢顾大师。”   本场求助塞到此,姐弟俩对此行表示非常满意。   大刘满脸感慨,对着直播镜头念起了结束词:   “各位观众朋友,第二场求助赛到此圆满结束,本期直播也到了该和大家说再见的时候了。经过一天的直播考核,每一位选手的真实水平都呈现在了镜头前,节目组没有任何剪辑,想必大家心中都有了自己支持的人选。”   他将剩下的选手们请了上来,所有人站在一排等待后台反馈投票结果。   几分钟后,一名工作人员递上来一个信封。   大刘拿在手中道:“经过激烈的投票环节,我们后台一共统计了六百多万张来自观众的投票,每位选手的具体票数都公示在节目组官V,没有任何作假。再加上本期节目各位选手的积分和导演组评判,最终这次被淘汰之人的名单已经到了我的手里。”   小小卖了关子后,大刘公布了最终结果。   “经投票综合显示,我们的3号选手:老僧排名位居最后,将遗憾离开我们《灵事》后续的拍摄。”   听到淘汰者名单不是自己,徐富松了口气。   但当时在婆式村醒着的,亲眼看到苦行僧以血液引出蛊虫的几个选手知道,他并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不擅长这种比拼方式。   被淘汰后,老僧人也没有失落不满,他双手合十,笑眯眯和每一位选手行礼道别。   “此行贫道收获颇丰,多谢各位。”   【我好喜欢僧人爷爷来着,感觉他慈眉善目的特别温和,有点舍不得他离开。】   【最开始上场的时候我还觉得他肯定是王者,没想到一直没什么出彩的时刻,感觉佛家的人在这些环节上挺吃亏的。】   【为啥不淘汰那个8号,他明明也是个大划水怪……把姐弟说成恋人,一看就是神棍啊!】   【……】   直播间内的观众们熙熙攘攘中,摄像镜头彻底关闭了。   很快平台热搜上的词条再一次更新,前排被本场节目相关的内容占领了。   后半场姐弟俩的一些信息,以及他们老家的亲戚都被扒了出来。   姐姐小溪今年刚从某一本大学毕业,现在正在大厂实习。   一些同村的人也陆续发表评论,证实两个孩子的确是孤儿,以前在村里的时候确实挺可怜的。   趁着这个热度,两人某个叔叔的前妻出来控诉前夫婚内出轨,骗取钱财,占用侄子侄女的遗产等等……还暴出许多前夫,以及前夫的兄弟几家是怎么对待小溪小成两姐弟的。   她甚至写道:   '把兄弟的孩子过继给老光棍当儿子都算好的,有的人畜生不如,还打过卖孩子的心,说要趁着男孩子年龄小还不怎么记事卖给有钱人家,这样对孩子也好。我呸!要不是家里的前公婆还有点人性阻止了,现在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这条博文引起广泛关注。   对于姐弟二人的原生家庭,以及弟弟的做法是否有错,网友们议论纷纷。   无论如何在贵省老家那边,小溪小成的几个叔伯婶婶家的名声算是臭了。   村里的人看到新闻奔走相告,议论纷纷,都说这些当长辈亲戚的心未免也太黑了!   傍晚,村东头几栋相隔不远的瓦房大门紧闭,院子里一群中年男女阴沉着脸聚在一起。   一个妇女拍着大腿哭嚎着:“我不活了啊,我好心好意给侄女儿相了个顶好的亲事,让她嫁过去享福,现在变成了恶婶婶了!你们听听村里那些长舌妇说的话,我真是冤啊!”   另一个男人冷哼道:“二嫂你那算什么,我一个大男人现在被网上的人追着骂,那两个兔崽子也太狠了,编出这些瞎话。我要是真是个坏心眼的早就饿死他们了!”   “我儿子也给我打电话了,说网上的人都扒到他了,给我狠骂一顿,要我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是,那两孩子既然六亲不认要逼死咱,咱还给他们留情面?明天就去县公安局报官!告那小子行窃,让他蹲大牢!”   妇人有些迟疑:“别……你没听网上那个大师让他们去报警,要告我们收贿赂包庇犯罪呢!”   她丈夫骂了一声:“蠢婆娘你懂什么!十几年前的事了那边路段的摄像早就没了,那开厂子的老板早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谁有证据证明当时收钱了?老爷子也死了,更没人能证明那钱被我们拿了。”   “我可听说像这种十几年前的案件,拖个十五年二十年的就没法查了,还怕了那俩小兔崽子?”   几个亲戚基本都被说服了,但仍然有人心中迟疑,道:   “可是你们没看节目上的大师说,咱爷爷向着那小子么,要不还是算了吧。当年那事儿本来就是咱们做得不地道,以后见了咱哥嫂也不好交代啊。”   “老三你脑子被门夹了吧,网上那些一看就是演的,什么鬼啊魂的都他娘的是放屁!老子就在这儿等着,我看谁敢来报复!”   “……”   打定主意要报警的一行人商量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县城警局。   当晚他们在自己的房子里呼呼大睡。   下午叫嚣得最狠的中年男人辗转反侧,半醒半梦间总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   他在梦里一睁眼,就看到远处一个形容枯槁,神情阴森森的老头正死死盯着自己;   正是死去的爷爷!   “爷……”   “你想告谁啊老四?你当叔叔的真不怕死了去地府无颜面对祖宗?”老人说着,指了指他的身后,“你看看谁来找你了。”   男人大惊失色,猛地转头时和一对年轻男女脸对脸,吓得他连连尖叫。   这对夫妻面无血色,双眼发青,脸上带着怒意:“我的好四弟,你们就是这么对我家孩子的?要不是节目播出我们夫妻俩都不知道!”   “你们欠孩子的怎么还?!”   它们说着七窍开始流血,肢体开始扭曲,恍如死前的样子,就要扑上来撕扯。   男人彻底被吓呆了,在梦里哆嗦着抱着头哭求道:“我错了哥,嫂子,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是我愧对侄子侄女,我愿意补偿他门,你们饶了我吧!”   好一番折磨后,他从梦里惊醒后浑身冷汗。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房子里,也在上演同样的情景。   第二天一早,这家兄弟昨天晚上集体撞邪,被鬼压床的消息便传遍了村子。   许多附近的村民都听到半夜从这兄弟几人的家中,传出阵阵求饶惨叫,让死去的哥哥嫂嫂放过自己。   这一次几家人白着脸不敢再什么了。   他们生怕自己再作践侄子侄女,地底下的哥嫂真的会上来索命,只能白着脸开始商量各家凑钱补偿的事情。   某市出租屋内   姐弟俩清早起床,看着手机里无数网友们发来的鼓励和私信,心里暖洋洋的。   姐姐小溪忽然惊喜道:“我实习通过了!下个月就能转正了,天呐这可是世界五百强的大厂啊!!”   小成脸上也带着笑,“我也遇到好事了姐,我昨晚梦到咱爸妈了。”   “我也梦到了!”小溪神情愣了,问道:“你不会还梦到太爷爷了吧?”   他俩这才知道,昨天晚上两人做了两个大同小异的梦。   一个是梦到了去世的父母,二是梦到了一脸愧疚,和他们道歉的太爷爷。   这很显然不可能是巧合。   小溪:“……太爷爷和我说,它让叔婶把家里的老宅过给咱们,还要给咱们赔偿金。”   小成点点头:“它还说拿到宅子后,让咱们去院子后面的歪脖子树下挖土,说土里埋了两条小金鱼。”   姐弟俩相顾无言,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   次日,从拍摄地重新回到容城的顾之桑来到了《浮海传》剧组。   这几次事件后她又获得了一些功德之力,身上的霉运几乎都消除掉了,灵魂也和这具身体更加契合。   如今就算不用符箓掩盖,她的眉心也不再有一层淡淡的灰气笼罩了。   系统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感受不到顾之桑身上的‘剧情线’拉扯了。   也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顾之桑就凭借自己脱离了剧情掌控。   它陷入了‘自己果然是个小废物啊’的短暂自闭。   因为气运回拢身体恢复得也快,顾之桑额头上的疤痕已经完全掉了,除了摸起来那一片皮肤比较细腻,肉眼上看不出一点痕迹。   从《灵事》直播截图见她状态不错,《浮海传》的导演柳谨便给她发消息,约她今天来拍女四虞菁的定妆照…… 第41章   顾之桑到剧组的时候,于童秋正在和饰演《浮海传》男主的影帝杨琦拍对手戏,导演柳谨正在监工。   看到她来了,柳谨起身走了过来,“顾大师来了。”   顾之桑:……   “柳导还是叫我名字吧。”   柳谨也觉得在剧组叫大师怪怪的,于是道:“我比你大挺多,就和童秋一样叫你桑桑吧,备妆的化妆师已经在后台等着了,你看过剧本了吧?”   “看过了。”   顾之桑还没说话,她肩头贴着的一张黄符纸人忽然动了一下,朝柳谨挥挥手;   那句声音细细的回复竟是从它的纸人身体里传出的!   若是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一幕,必然会觉得有些惊悚。   因为柳谨竟然对着一个纸人叫了声‘妈’!   纸人中的董英说道:“桑桑这些天特别勤奋,每天都揣摩剧本,而且她悟性挺好的一点就通,哪有网上说的那么夸张。”   闻言柳谨有些惊讶。   他对拍戏和演员演技极致的态度,其实就是继承了母亲董英。   正是清楚母亲的性格,听到她夸奖顾之桑,柳谨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柳谨对顾之桑道:“那你先去试妆,要是第一次出妆觉得不行再改。”   顾之桑点点头,去往了后台。   戏场上,于童秋和杨琦正在演对手戏。   这场戏是男女主初次因为立场问题发生冲突,情绪变化要细腻饱满,饶是两人都是演技精湛的影后影帝,但在柳导的吹毛求疵下仍然拍了好几次才过。   “卡!过了。”   好不容易等到导演满意,杨琦卸下威压的吊索,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刚刚看下面乱哄哄的,谁来了?”   助理道:“听说是顾之桑回来了,她的定妆照不是一直拖着没拍,都离组一个多月了确实也不能拖了。”   “我原本还以为她这一受伤,女四号的角色肯定黄了,没想到她不仅靠着新人设翻身了,还把钱证给斗败了!圈里的人啊都看走眼了,这是个狠角色。”   钱证的下场圈里众人都有所耳闻。   被手底下的艺人实名举报后,他不仅名声臭了,经纪公司也直接开了他。   本就成了丧家之犬,谁成想还被警方给逮捕了,被带走当天的视频被邻居拍了下来,发到了网上。   视频里钱证脸如枯树皮,头发都掉光了,一边挣扎着一边骂骂咧咧;   据说他不仅被查出强制拉皮条,还涉嫌谋害他人性命。   一时间全网唾弃,圈内其他私下养了小鬼的人看他被反噬得不人不鬼的样子,也都心有余悸。   助理压低了声音,对杨琦说:“你也看到那些视频了吧,真是邪了门了,你说那个顾之桑真的懂玄学吗?”   “我怎么知道。”杨琦有些无奈道:“我只知道她一回来,剧组的安生日子要到头了。”   一旁路过的于童秋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不赞同道:   “琦哥,你和桑桑多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她人其实特别好。”   杨琦有些意外,“你和她关系真的不错啊?我还以为是你们公司弄的营销。”   这下他还真有些好奇,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顾之桑是怎么在网上风评扭转,又俘获了于影后的心的。   他耸了下肩,往休息区去了,“希望如此吧。”   一小时后,就在柳谨觉得该画好妆了时,后台的方向传出阵阵骚动。   他一回头目光顿住。   视线中一个身段纤长的美人身着红裙,叠披着白羽,眉间一点红痕夺目得刺眼,让人一时语塞。   女人款款走近时,柳谨只觉得书中的虞菁仿佛活了过来,所有书中形容的虞菁容色姝丽的文字,这一刻在顾之桑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的瑞凤眼被描得更长,只要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信服这是《浮海传》中十三洲大陆的第一美人。   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也都看直了眼。   说实话他们一直知道顾之桑是漂亮的,但或许是以前的她眼中少了些什么东西,总缺少一种让人为之惊艳的感觉。   感受到四周的目光,顾之桑微微蹙眉看了看身上,“很奇怪?”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穿得如此花哨,带那么多珠钗,头上的假发还有点压脖子。   身后的化妆师兴奋地两眼放光,“哪里奇怪?你这个妆造简直是我最职业生涯最完美的‘作品’!当然了,还是桑姐底子太好了。”   “怎么样导演,是虞菁吗?”   饶是对细节追求到极致的柳谨,也点头道:“画得很不错,细节上补一下就可以直接拍定妆照了。”   女四虞菁的戏份不算太多,但贯穿始终。   作为一洲之主她强大冷静,容色姝丽,在被心爱之人欺骗后她并没有恋爱脑,而是直接反杀了背叛自己的恋人,并且不断推进吞噬邻国,扩充国土。   从主角团的立场来看,她是挑起战火的反派角色,前期多次差点团灭主角团。   但因杀伐果断又极具手腕,一直是书中很有人气的女性角色。   《浮海传》确定剧改时,大量书粉的十分抵触。   他们认为没有人能演出虞菁的气场,也没有哪个艺人能像书里那样姝色无双,在选角出来后,粉丝的反对的声音更是铺天盖地。   因为他们认为顾之桑除了一张脸,演不出虞菁的一分气质。   但此时站在摄像身后的柳谨看着前方王座上的女人,陷入沉思。   一个人真的能在短时间内判若两人吗?   这部剧的布景精致到书中十三个洲的取景,风格都截然不同,柳谨甚至专门让人按照书里的描述,打造出了十三座风格迥异的铁王座。   此时顾之桑靠坐于王座之上,配合着打光师和摄影师垂眸,抬眼,一举一动间竟给人一种睥睨的即视感。   摄影师兴奋地不断按着快门:“脸稍微侧一点,可以拿着剑摆个姿势……”   话音未落,顾之桑看了看脚边放着的剧用铁剑,脚尖勾住剑身往上一提,稳稳将剑柄接在掌中。   她反手挽了个剑花,“这样?”   摄像师:!!!   “对对对,绝了啊柳导,小顾这去参加一个月的玄学节目,连带着身手都变厉害了!看来是您给请了武指吧?”   原本预计的拍摄时间是一下午,但一个多小时后柳谨便拿到了摄像那边传来的成片。   用摄像的话来说,顾之桑的脸本来就没什么好修的。   之前她面对镜头肢体太死板僵硬,才导致怎么看都奇怪,如今‘放开了’灵气出来了,张张都能当官宣的定妆照。   看看时间,柳谨忽然道:“现在时间还早,正好剧本里原定的第一场的戏就是这个妆造,不如趁现在拍一下试试看,找找感觉?”   顾之桑没有异议,于是柳谨便立刻安排工作人员布景,准备拍摄事项。   他叫来一个场务道:“你去通知一下杨影帝和于影后,正好大家都在,可能今天要加拍一场戏,就拍第三十七场。”   接到通知后的杨琦一脸懵,他看着手里的剧本有些迟疑:   “这一场戏份这么重要,之前也没对过戏,柳导今天就要拍是不是太儿戏了,不会弄到晚上九,十点钟去吧?”   助理好奇问道:“哪一场啊?”   “初见虞菁那场。”   在《浮海传》原著小说中,主角团们第一次受到传召,入洲府见到当时已经手段铁血的洲主虞菁时,他们本想着来游说她,阻止她派兵攻打周围的国家;   但当尚且青涩,初出茅庐的他们看到王座之上的人时,都被虞菁的气场震住了。   他们本是游说者,最终却被虞菁说得哑口无言。   之所以说这一场戏重要,是因为初见虞菁失利,是主角团心理路程上第一次受到打击,也是他们成长的契机。   书中描写的那种迫人的气势,远非绷着脸瞪瞪眼就能演出来的。   若是‘虞菁’的气场不够,那所谓的镇住主角团也就成了笑话。   '顾之桑’的演技台词杨琦不是没见识过,几句话都要柳导反复地教,动作还要一点点扣,他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段对演技要求极高的片段,顾之桑怎么连贯地演出来。   助理也有些惊讶,说道:“我估摸着柳导也就是想提前练练手,你不用太认真,给她对个戏就行了。”   杨琦也是这么想的。   因前期主角团们还是草根出身,略显落魄,妆发稍微修改一下即可,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他和于童秋,以及其他配角对了一遍词,柳谨说开始的时候,几人便往‘洲府’中走去。   周围是跟拍的摄像,杨琦一边演戏说着台词,心中一边想到:   '竟然是一镜到底,柳导果然就是找找感觉的吗?’   当主角团走进大殿,往正中的王座走去时,杨琦的视线远远看到了王座之上的一抹红。   女人身着浓烈的红裙,肩上披着镂空的白羽,柳谨特意营造出的光影对比,让色泽的对冲感极强,假寐中的洲主‘虞菁’的脸几乎隐于阴影中,看不真切。   杨琦心中嘀咕,难怪柳导是享誉国际的名导演,猛地一看这幅画面氛围感还真是强。   此时他仍抱着三分不以为然的态度,朝着上方的‘虞菁’拱手念出台词:   “见过洲主,我乃东大陆……”   正说着,王座之上的人听到了声音缓缓睁开双眸。   她动了动肩颈,脸侧贴着的流苏轻轻摇晃,在抬首的时候一双泠冽的瑞凤眼扫向下方的少男少女。   这一刻周围的气场似乎也开始流动,或许是那双眼瞳太过深邃黝黑,杨琦甚至有种被野兽盯上的实质感,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骨子里直冲头皮。   杨琦一时神情失控,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的粉丝曾经也给他的出演的角色剪辑过很多视频,说他演技太好了,好得就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一样。   此时他本人就有这种感觉。   书中搅乱十三洲的容色姝丽的上位者虞菁,就像是一头苏醒的狮子,冷静而懒散地看向了他们这群毛头小子,听着他们可笑苍白的劝阻。   而这份如有实质的压迫感,竟然是从他隐隐瞧不起的顾之桑身上传来的!   一旁的场务和导演狂打手势,猛然回过神的杨琦低下头,拱手继续说着台词。   虽然精湛的演技和良好的反应力让他语速如常,但只有杨琦本人明白,自己刚刚被压了。   无论是什么理由,他一个拿过三金的影帝在和新人演员对戏的过程中差点破功,这是说出去都丢人的事情!   拍摄还在继续,但杨琦却有些心不在焉。   柳谨看出了他的问题抬手喊停,把他喊了过来。   杨琦过去的时候,看到副导和其他人正在播放刚刚拍摄的镜头影带,屏幕上放映的是用另一个直对着顾之桑的机位拍摄下来的近景。   从她听到声音漫不经心抬头,到同主角团说话的整个过程,她的‘演技’都极其自然。   镜头里顾之桑的五官放大,却并没有拉低一点美感,反而冲击力更强了。   她的眉眼冷着时格外有压迫感,一些微小的表情和反应和说话的语气更是浑然天成,仿佛她天生就是统领着一洲土地的上位者,就该是那么尊贵骄傲。   越看杨琦越是心惊。   就在这时柳谨说话了:“杨琦你刚刚怎么回事,后面的对话戏份演成那样。”   杨琦有些难以启齿,但柳谨却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也大为震惊。   顾之桑这样隔着屏幕看一眼,都觉得她贵气逼人,位高权重的演技,到底是谁说她没有演技的?之前的导演都不知道请人教一教吗?   柳谨说道:“杨琦啊你都是老戏骨了,怎么越演思想越回去了,重拍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新人在进步,咱们也不能落后啊。”   慢慢回过神来的杨琦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是他自己钻牛角尖了。   此时他内心对顾之桑的看法,已经彻底扭转了。   杨琦觉得能在短时间演技进步神速,顾之桑一定是这一个月闭关努力,精进演技。   于童秋说得果然没错,这个顾之桑确实不是网上说得那样。   自己身为圈中老人,这些年因为拿到了一些成绩就自满懈怠,心态变得如此浮躁,再这么下去就要被新人超过了!   杨琦道:“柳导,刚刚那一段我确实没接住戏,要不重新来一遍吧,这次我保证调理好状态。”   柳谨摆手笑道:“初见那个片段不用重拍,你最真实的惊讶反应,反而比演出来的还要好。主角第一次见到虞菁的时候,就该是这种反应,放心吧,一点都不出戏也不夸张。”   “不过后面的对话部分得重来。”   很快杨琦重新投入到了对戏中,几番停顿修改后,这场颇为重要的戏份便成功拍摄完毕。   松了口气的顾之桑还没找到地方坐下,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她一扭头看到剧组里的影帝前辈,正一脸赞叹,欣慰的神情,对自己道:“小顾啊你演得真不错,圈里要是多点像你一样肯吃苦肯用功的年轻演员就好了!”   顾之桑:……?   重新贴上肩头的黄纸人董英也说道:“桑桑你刚刚那一场演得很好,其实你天赋是很不错的!”   脑海中系统笑得打嗝,因为只有它知道,顾之桑根本就不是在演戏。   她上辈子就是玄门之主,妥妥的掌权者;   又是难得一遇的玄学天才,临门一脚成功渡劫,整个玄门都得尊她为首,她就是在本色出演。   再加上她是踏入玄学一脉的士人,气息和周围的气场要比普通人更沉稳凌厉,平时她都是收着自己的力量,以免影响到他人。   拍戏的时候她只需要稍稍释放,那种难以用演技展现出来的气场便浑然天成。   又插着拍了几场,将这个妆造的戏份全部结束后,柳谨等人惊喜发现,顾之桑一旦进入那种上位者的‘戏感’就不会像其他演员那样,很容易出戏。   连续几场她的表现都无可挑剔。   于是在顾之桑不知道的时候,柳谨和导演组的人对她的印象大改变,已经把她归于新人天才那一类里了。   顾之桑将脸上的妆造清洗干净,换回常服后,柳谨笑眯眯地走过来说道:   “桑桑啊今天辛苦了,你的效率在我所有导过的演员里,都算是很快的!这说明你真的很有天赋。”   顾之桑:“……没有,柳导过誉了。”   “我来找你商量一下,后面拍摄场次的问题,其实虞菁的戏份是分时间模块的,同一时间段拍好一整个时期的戏份是最方便的。”柳谨说:   “后面有一段剧情,会插入虞菁的青年时光,也就是她和青梅竹马的过往,以及被背叛时的痛苦绝望,你觉得先拍这一段怎么样?”   顾之桑恳切道:“柳导,我觉得不太行。”   柳谨对她的演技很是信任,“不要这么妄自菲薄,你的悟性真的很不错的!要不你先试试?”   他还找来了饰演虞菁亲梅竹马的男演员,来和顾之桑对戏。   十分钟后,柳谨和男配角相顾无言。   顾之桑也很无奈,如此信守承诺,在意契约的玄门之主,竟萌生出一种撕毁合约罢演的想法。   她活了三百年一心向道,真的不知道怎样才算是爱一个人,也不知道因爱生恨是种什么感觉,也不怪柳谨神情古怪,说这是他看过最干巴的一场感情戏。   男配角讪笑着离开后,顾之桑肩头的董英宽慰道:   “桑桑这不是年龄小没谈过恋爱么,你说她都没经历过怎么知道怎么演,再给她点时间揣摩一下嘛。”   柳谨想了想觉得也对,“那你就回去多看几部虐恋影片,尽快找到感觉。”   ……   当天傍晚,《浮海传》节目组的官方大眼仔账号发布了一条新的博文。   只有两张照片,艾特了一个女艺人。   [《浮海传》剧组官方V:虞菁来啦~@顾之桑gzs(图片)(图片)]   本身《浮海传》就是S+级的超级大饼,又有名导和各路大咖加持,再加上之前一段时间陆续放送的花絮和路透,都因为演员选择不错,服化道精致出彩而备受关注,是下半年新剧中最受期待的新剧。   无论是书粉还是演员粉数量,活跃度都很高。   剧才刚开始拍,各个超话和平台打卡都建立完毕,讨论度也不低。   此时迟迟未发的女四定妆照一上传,又是近期流量极高的女星,很快就引来大量关注,直冲热搜前排。   不少抱着嘲一嘲的路人,以及摩拳擦掌想喷人的书粉们点进照片,几乎都是同一个操作。   先是愣住,然后两眼瞪大反复放大照片,最后长按屏幕点击保存。   【兄弟们原地叛变了,我的虞菁老婆好美,谁喷她我喷谁好吧。】   【??这是虞菁?之前超话里不是一直说选的演员巨不贴脸么,搞的我火大,现在这是什么情况,粉丝还要多美才配得上啊……】   【emmmm该说不说顾之桑这张脸真的绝,我很讨厌她,竟然被定妆照惊艳到了,不过说真的这姐的演技太拉了,我真的没法把她带入强大聪颖的虞菁啊。】   【演技比脸重要,还是不可!】   【……】   热搜下呈现两种趋势。   一种是惊为天人的路人和颜狗,直接被这两张绝美定妆照锤到坑底,忙着尖叫舔颜。   另一种仍保持着理智的书粉,以顾之桑演技太差为理由继续抵制。   就在这时官博再次发出一条博文,这次是一个简短的小视频。   [《浮海传》剧组官方V:虞菁的一点拍摄小花絮~@顾之桑gzs]   热搜上的网友们顺着点开视频,刚一进去便被一袭红衣白羽的美人惊到。   视频开头截取的是虞菁从王座上睁开眼眸,冷冷淡淡看向主角团的那一眼。   透过屏幕,她那双精致而锐气的凤眼微挑,隔着屏幕都让人心中一震的感觉。   镜头一晃,虞菁从王座起身走向屋后。   身后红白交映的裙摆摇曳,她脚步微顿侧过头去,从下至上的镜头拍摄到她唇角玩味地勾起一个弧度,目光带着淡淡不屑:   “你们还没资格我谈条件。”   咚咚咚的鼓点中画面一黑,屏幕上浮现出剧组的logo。   '奇幻大剧《浮海传》,敬请期待。’   【啊啊啊那个眼神太杀我了,谁说顾之桑没有演技的??出来谢罪!害我信以为真骂了老婆两个月!】   【动态真的太绝了,书粉无话可说,如果顾之桑能保持这几个片段的水准演完虞菁,我就是她死忠粉!】   【等等,我关注的不是个玄学博主吗,为什么去拍戏了?(狗头)】   【顾之桑是不是偷偷去进修演技班了啊,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哈哈去超话看了一眼,果然不止我一个人,好多人都原地反水了。】   与此同时的阴曹地府   前段时间刚刚去世的一位阳间有名的黑客,网络信息安全工程师,被地府和阎王殿聘请,成了地府网路维持和开发的工程鬼。   经过一段时间的开创维修,地府众鬼们在三天前刚刚开通了一项新的娱乐业务。   地府网络能通大眼仔了!   尽管各项点赞,评论功能依然不太行,但至少能看到不少新的文娱讯息。   照这个速度下去,过个三五年地府通游戏,通网剧指日可待。   在全新的地府版大眼仔后台,顾之桑在阳间刚刚到千万的粉丝数,在地府版本中显示已经破两亿了。   并且因为刚刚开通,大部分鬼众还时常卡得进不去,每刷新一下数量还在往上蹭蹭蹭地涨。   除了她以外,地府版大眼仔粉丝排行榜上靠前的,也都是《灵事》节目中的选手。   目前全地府粉丝数第二名的,是走无常奚海红,也有六千多万了。   要知道奚海红在阳间的粉丝关注数才三百万出头。   看到《浮海传》节目组的官宣,不少鬼众又懂了一个新名词:影视剧。   「好漂亮啊顾大师,这身红色的简直比嫁衣还好看。」   「阳间的活人都叫她桑桑,还说要支持她的剧,咱们鬼数是他们几百倍,怎么也不比那些活人差吧?」   「好羡慕他们能看到这个剧,我也想看顾大师!阎王殿能不能搞快点??」   「这有个人一直在骂顾大师,阴曹的弟兄们,明晚就去他梦里吓吓这小子!」   「……」   熙熙攘攘间,一个头戴灰色官帽的小阴差急急忙忙跑到了阎王殿,“报,报告大人!”   今日在阎王殿当值的是第二殿的楚江王,他生一副直鼻粗眉,目光如炬看向殿门口慌慌张张的小鬼,呵道:   “你这小鬼,在阎王殿喧哗张扬,成何体统!”   阴差本就灰白的脸看到楚江王,一下子更白了,身体也在瑟瑟发抖。   无怪乎它害怕,因为楚江王是十殿阎王中法相最严,手段最凶的阎罗王。   它专管活大地狱,所掌管的阴曹之境纵横八千里,寒冰烁烁可以让鬼魂痛不欲生;   且内设十六小地狱,专管生前造孽无数,死不悔改的穷凶极恶之徒。   被它鞭挞的都是厉鬼中的恶鬼。   看着小阴差瑟瑟发抖的样子,楚江王蹙眉道:“有什么事?”   阴差颤声道:“报,报告大王,阴曹的鬼众们要上报阎王殿,它们对地府的基础设施很不满……鬼数太多了。”   楚江王不悦道:“不是已经找技术鬼给它们通了人间的信息?”   “它们嫌网速太慢了,种类太少。”阴差壮着胆子,“鬼众们抗议,它们要看顾之桑演的剧!”   楚江王:……   ——   初次体验女艺人拍摄工作的顾之桑苦不堪言,并不知道在世界的另一头,有一群狂热鬼为了看它,去地府投诉。   她面无表情回到公寓,觉得这一下午比抓三天三夜的鬼还要疲惫。   董英已经飘飘然从她肩膀上跳到了茶几上,问道:   “桑桑没有谈过恋爱,那喜欢的人有吗?从小到大有没有暗恋过谁?”   顾之桑:“没有。”   她从出生起就在山里,身边唯一的活人就是自己师父,无情无欲一直到渡劫。   董英:“也对,你这么漂亮肯定从小就是洋娃娃一样,只有别的人喜欢你,你暗恋别人也不太现实……”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有觉得很痛苦的时候吗?比如你最重要的人去世了时那种酸楚感,或者你有什么让你很痛恨的人,感情都是共通的。”   顾之桑有些为难。   因为她发现董英说得这些,她都没有。   她师父钧鸿道人开辟玄门,是一代体系的开创人,属于大功德者。   虽然到阳寿耗尽时他也没能顺利达到渡劫之境,但坐化后却魂归仙府,估计现在还在天上做个闲散鬼仙,比自己这个当徒弟的快活不知多少。   知道师父的去处,所以钧鸿道人坐化时他自己是心态平和乐呵呵,顾之桑心中除了些许不舍,难过悲伤却是没有的。   而后者就更简单粗暴了。   作为玄门不世天才,顾之桑没有恨的人。   她年轻的时候脾气大棱角锋利,尤其是在整顿玄门时,对那些不服管教的门派和手里有阴私的玄师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改,当时在玄门的声名一直是‘煞神’。   被她看不爽的人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被她出手灭了。   顾之桑倒是知道不少恨自己的人,但那些人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们都打不过自己,敢怒不敢言;   敢言的也都被自己灭了。   于是她很诚实地摇摇头道:“真的没有。”   董英一噎,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一个多月的相处中,它也发现了顾之桑的共情能力并不强,甚至有些淡漠,这种人在演情绪饱满的戏时是很吃亏的。   它思虑许久想到了什么,道:“那你想想你关系极好的朋友,那种对你很不错,让你觉得很珍重的人。”   顾之桑蹙眉,刚想说自己没有朋友,但脑海中灵光一现,忽然闪出某个人的面孔。   对自己很不错的朋友,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见她神情松动,董英心道有戏,忙追加道:“但是他却背叛了你,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情让你无法接受。”   顾之桑心道: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是做不出什么坏事的。   因为那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没底线的烂好人。   这个假设也不成立。   董英又道:“对了,桑桑你不是还有半颗鬼泪吗,我听说鬼泪蕴含着鬼物最极致的感情和痛苦,若是给人使用,能够让他们看到心中想看到的画面,缔造一个幻境,要不你用那半颗鬼泪试试?”   犹豫片刻顾之桑拒绝了。   以她现在这个灵魂强度,鬼泪很难影响到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想回溯一下过往,天雷劫的后遗症让她对上辈子最后几年的记忆有些模糊。   没记错的话她渡劫失败的时候,那个家伙就在附近山头。   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那人有没有给自己收尸,有没有下山回宫去。   正想着前尘往事,手机忽然响了。   顾之桑看了一眼,发现给她打电话的人竟是灵组容城分部的部长:郑如玉。   自从上一次婉拒了灵组的邀请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顾之桑接通了电话,郑如玉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听着颇为焦急:   “顾小姐吗?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你之前在婆山发现的那座帝王大墓已经进入了开采阶段,现在我们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可以请您帮忙处理一下吗?”   帝王墓?   顾之桑微微挑眉,“发生什么事了?”   郑如玉道:“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如我们约个地方过去面谈?”   “那就在我家楼下吧。”   不用问顾之桑也知道,灵组的人肯定把自己的住处摸清楚了,她也懒得演戏。   约好地点后两人在楼下碰了面,这一次再见到郑如玉她依然带着眼镜,穿着得体,但眉间的焦虑难掩。   郑如玉伸出手,“多谢顾小姐愿意帮忙。”   “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好,其实我们这次请你帮忙并不是下墓……”   据郑如玉所说,婆山的帝王墓开采时,果然如顾之桑说的那样在地底下养出了一些大凶的东西。   提前有所准备的灵组并不慌张,他们先把那个墓穴四面都用符箓封锁起来。   因为考虑到婆山周围还有村民,并且四处都是绵延不绝的大山,万一没有成功解决那东西,反而让它跑到了山里,那周围的山民都要遭殃了,而且捉捕也必定困难。   他们就采取保守方法,先控制住,等待总部的高手赶来处理。   原本相安无事,谁成想昨天出了大问题!   郑如玉道:“顾小姐也知道墓主人的身份尊贵,它的陪葬品中有诸多金银财宝,国之重器,研究价值极高,每一件都是不可多得的瑰宝。”   “然而在开采的过程中,我们发现有一个陪葬品被放置在墓主的心口,可以说是墓主最为重视的物品。”   “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直到考古专家们在墓中找到了一份金缕册,经过破译后得知,这份册子就是当年建立此墓的风水大师所著的,里面记载了这个珍贵陪葬品的来历,并且还书写了一段现如今考古界,历史界不为人知的历史传说。当时看到册子中所记载内容的人,无一不震惊,疑窦……”   郑如玉似是在回想那册子上的内容,神情也难掩惊色。   她回过神看向顾之桑,“那个放置在墓主心口的陪葬品,是距今八百年前的一枚玉指骨。虽是人的手指,但通体莹白通透宛如上好白玉。”   “据风水师记载,此指骨是当年一位非常有名的文人豪客,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善人的尾指骨,极其珍贵。”   顾之桑微微蹙眉:“人骨如白玉?”   郑如玉点点头,感叹道:“若不是我们的人当时就在那里,是亲眼看到了那枚指骨从棺中被取出,并拍照留了据,我也不会相信。是真是假我们还没来得及验明,因为在开采出的当晚——也就是昨天晚上,那枚指骨被盗走了!”   她说着,掏出手机调出了几张照片,“顾小姐请看,这就是当时墓穴中的考古学家,以及灵组的同事拍摄的玉指骨的照片。”   图片上的背景是坑坑洼洼的墓土,一枚晶莹剔透的人指骨如羊脂玉般,被捧在手心中拍摄。   顾之桑眼尖,看到上面有一半印记,“这是什么?”   郑如玉滑动照片,“是指骨上刻印的图案,应该是用刀子刻出来的,一片很小的叶子形状,以及玄门特有的古文字。因为玄门文字失传许久,我们暂时也不知道这个小字是什么。”   这张照片上,拍摄到了那小字的全景。   看着模糊的字形,顾之桑微微拧眉,她没看错的话那是一个‘桑’字。   郑如玉又道:   “原本我们以为偷盗者只是为了玉指骨而来,但今日凌晨,墓中的大凶之物也一并被人放出掳走!” 第42章   顾之桑眉头微蹙,“那凶物是什么等级的?”   一般来说墓穴埋藏地底千百年,其中最容易出的凶物无非两种:墓中缚鬼,僵尸。   尤其是后者。   地下本就是阴暗潮湿之地,最容易藏污纳垢,积存腐气,更何况是墓穴这种聚阴存煞的凶地;   如是所在地风水特殊的墓穴,一般一两百年后墓中的尸体就会因为阴煞气而变异,不过这种都是最低级的紫僵。   许多人都以为僵尸是一种很玄幻的东西,很难见到,但实际上低级紫僵的形成条件并不苛刻,也无法行动,害人,和普通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充其量就是身体不易腐烂,挖开坟墓直接接触时,会沾染一些阴煞气。   再往后进阶的僵尸才难得一见,等级越高形成条件越难,威胁也更大。   郑如玉神情严肃,说道:“是只毛僵,但是我们的人试着收服它的时候发现,它的行动比一般毛僵更快也更灵活,规避术法攻击的时候像寻常的炽火符根本伤不到它,恐怕已经半只脚踏入下一个进化阶段了!”   所谓‘毛僵’,是僵尸的第四个等级。   紫僵之后是黑白僵,初具行动能力但非常迟缓,畏惧火光,牲畜和声音,几乎没有威胁力。   再往后的绿僵会浑身生出绿色尸毛,行动速度快,除了畏惧阳光外并不怕火和牲畜,反而喜欢吸血。   几十年前夏国初建时,某村中就有绿僵作祟,咬死了村里的鸡和猫狗吸血,闹得周边老百姓人心惶惶。   当时官方请玄门中人出手,才将其解决,直到现在那个地区都还有传说留存。   绿僵再往后便是毛僵,体外有毛刀枪不入,虽然一般的火和光伤害不了它,但墓穴中灵组的人所用的‘炽火符’并非凡品,内附道家真火,寻常邪祟沾染后都会被烧灼成灰。   那凶物连道家真火都很难伤到它,说明它已经在往‘飞僵’进化了。   飞僵往往都需要千年的蕴养,通邪性属大凶,一旦生出必然会搅动一方祸乱。   也难怪墓穴中的灵组组员如此紧张,不得不将那个墓室封锁,通知上级。   顾之桑有些意外,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帝王墓距今也就六百多年,远远达不到能养出飞僵的程度,多问了一嘴。   “帝王无情,当年皇陵建好后,为了防止那些能工巧匠从墓穴中出去后泄露了里面的机关和陪葬物,皇帝就要他们永远留在地下陪葬。”郑如玉面露无奈,说道:   “然而这皇帝生前钻研长生之术,本就不愿入地府轮回,直到老之将至也没有成功,于是在那位风水大师的建议和帮助下,他才会在墓穴上方建立‘明坟生祭’术。   同时为了增加墓穴中的煞气,更好的蕴养自己,他并没有直接坑杀那些工匠,而是让士兵把他们赶到较偏远的墓穴耳室,收走所有的工具,没有留下物资,再让人把耳室彻底封死……”   如此一来,耳室内的工匠们会在绝望中等死。   前两天的时候他们还能喊叫,求饶,咒骂,试图用手指挖开耳室,但把指甲抓得翻飞也无济于事。   第三天后他们不进食不喝水,体力流失过多濒临死亡。   极端的饥饿和死亡的协迫感,让他们开始自相残杀,同胞互食。   直到最后一人奄奄一息时,整个耳室中都是腐烂生蛆的残尸白骨,恶臭熏人的排泄物到处都是。   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过了不知多久,食人饮血,最后怀着滔天的怨恨咽了气。   正因这毛僵生前食过人,又怀着怨念在此等风水地下,才会成型得如此之快。   听闻如此手段,顾之桑本就对那墓主五分的不喜瞬间拔到了八分,她凝眉问道:   “照你这么说,地下墓穴的煞气必然冲天,那墓主位于风水穴眼之处,虽也养尸但也会起尸,怎么可能只有一只凶物?”   郑如玉说道:“这就要说回那枚玉指骨了。”   “不知道顾小姐是否知道,距今八百年前的史书和后代史记中,都曾记载过一个当时皇朝中的一位皇子。虽然他一生无缘皇位只是个闲散王爷,但因为诗赋绝佳又多利民生,在世期间多次救济灾民,在民间颇具美名。   史书就曾称颂此王‘雅人深致,上善若水’。”   历史上对此人的记载不多。   据考究这皇子一出生就体弱多病,但因为是嫡次子出身尊贵,命格也很好,所以颇受当时的皇帝喜爱。   他年少时为了养病被送到了当时极有名道观中修养,在观中居住近十年。   后来因病患上腿疾,一辈子游离在权利之争的边缘,最后他亲哥哥登上了皇位,他的待遇也就更好了。   按理说这样的皇族中人,是没什么考据价值,书本上很少出现的,之所以郑如玉和不少灵组的人都知道此人,全因玄门典籍中记载过此人。   这个病弱皇子当年出宫养病的道观,就是玄门开山祖师爷——钧鸿道人的道观。   顾之桑越听越觉得熟悉,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奇怪,“所以这指骨?”   郑如玉:“从陪葬的金缕册中可知,这个玉指骨就是他的骨头。”   顾之桑:……   从郑如玉的口中,她得知了玉指骨的来源。   据造墓的风水师记载,此闲散王生前在钧鸿祖师爷的道观客居时,曾引天雷加身;   他的双腿就是因雷击成疾,不良于行。他死之后百年王朝覆灭,战乱时墓穴被当时的盗墓贼毁坏撬开。   在墓主室内的棺椁中,盗贼发现棺中尸骨腐败,唯有一只手指几乎无损,盗墓贼破坏其尸体割下手指,削下血肉后,得到了这枚通透如玉的指骨。   因为墓主身份特殊,曾在钧鸿道人身边久居,又经历离奇,当时民间和皇室都流传,这枚指骨历经过天雷淬炼,得之磨成药丸吞下后就能长生不老,引发了时人的争夺。   最终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帝王墓的墓主花重金,从云游的方士手中得到了这枚指骨。   这个皇帝太想长生不老,为此服用过许多‘丹药’,但都以失败告终;   那时他已经有些魔怔了,让风水师把指骨研磨炼丹。   但风水师却表示此骨是上好的玄门法器,能够化煞气除阴湿,坚硬无比无法炼丹。   最终皇帝死后,风水师将玉指骨放在它尸体的胸口,用来净化对冲的煞气,一直到前些日子才被考古队挖掘出来。   郑如玉道:“可以确定的是这枚玉指骨确实是十分珍贵的法器,才能镇住墓主的尸体,没有让它被养成大凶之物。”   “考古学家开棺之后发现,墓主的尸身并没有过多处理,但保存得非常完好,皮肉甚至还有一点弹性,我们不得不相信是那枚指骨起到了作用。”   “但现在无论是玉指骨还是毛僵,都被人偷走了!”   顾之桑正色道:“知道是谁干的么?”   郑如玉说:“一开始的时候不清楚,玉指骨有专人保管,当天晚上墓穴中的教授还在研究上面的小字,破译金缕册后面的内容,那匪徒忽然闯入夺走指骨,并且打伤了教授。”   说话时,女人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怒色:   “那位老教授已经七十多岁了,是考古界的泰斗学识渊博,那贼人争夺东西也就罢了,竟然以内力打击了教授的腹部,导致他老人家当场内腑大出血!”   虽抢救回来了,但对老人家来说仍是一种无妄之灾。   能有内力,说明此人非普通人,是方外士人。   当晚因为珍贵的陪葬品被夺,老教授重伤,墓穴周围的人又震惊又愤怒,他们根本没想到仅几个小时后就再生事端。   郑如玉继续道:“我们在墓穴周围看守的组员,在凌晨时分遭到了偷袭,都被打成了重伤。那贼人打开了封禁放出了毛僵,要不是附近就有其他同伴听到动静及时赶来,这个组员就要遭殃了。”   “被同伴救下时,他的颈部有一排带有尸毒的齿痕!那贼人竟然故意让毛僵吸血!”   顾之桑目光冷了,“他应该是想养僵。”   “没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郑如玉说:“再然后就是今天中午,慧成寺的方丈忽然向方外发起了一项通缉令,就在今天有人操纵毛僵闯入慧成寺,打伤了寺中的僧人,夺走了慧成寺方济大师的舍利子!”   “而慧成寺通缉的贼人顾小姐你应该知道。”   顾之桑:?   “是谁?”   郑如玉道:“顾小姐还记得一个月前,您第一次参加《灵事》那档综艺时,曾经帮助云城高家的长孙破除过老宅中的两大凶阵。”   顾之桑微微挑眉:“高峙?我记得。”   她现在还和高峙有联系,大多数是对方给自己发问安的消息。   她听说这个月高式集团斗得厉害,高峙那个小叔叔的所作所为败露后,让不少集团内部的老人无法接受。   再加上大集团内部本就风云涌动,许多人早就同高峙叔叔结怨,趁此机会,他们帮助高峙拿回了高老爷子留给他的股份,让高峙成功进入高式集团。   想到了什么,顾之桑凝眉道:“偷窃和伤人者不会就是高家布阵的那个风水师吧?”   郑如玉点头道:“就是他!”   “此人是十年前从港省来到内陆的风水师,当年在港省就很有名气,给不少达官显赫之人看过风水,做过阵法。   我对他也有所耳闻,但因为他所属地区特殊,在大陆时表现出来的假象也挺循规蹈矩,没想到不仅布邪阵,连偷窃玉指骨,掳走毛僵后抢夺慧成寺镇寺之物的人竟然是他!简直太嚣张了!”   “而且我们调查之后才发现,此人竟然就是当年为此墓主建造皇陵的风水师的后人,难怪他知道墓中有什么陪葬品,还能避开墓中的机关。”   毛僵,玉指骨,再加上佛门舍利,顾之桑沉思间隐隐有了些思路。   这风水师应当是想炼化出什么大凶大邪之物!   郑如玉神情疲惫,苦笑道:“他抢走的那枚舍利子是慧成寺的宝物,百余年前慧成寺曾出过一位高僧,法号方济,当时差点修成了金身。后来他圆寂后留下三枚生身舍利,即骨,发,肉。”   骨舍利为佛身骸骨凝结,是为白色;发舍利为黑色;而肉舍利则是佛身血肉凝结,是为红色。   每一枚舍利都极其珍贵,可以消灾免难,抵消过失等等。   而那风水师夺走的,就是凝聚活佛古法之力的肉舍利!   郑如玉说:“原本此墓由国家开采,从墓中挖掘的陪葬品和凶物都应该由国家处理,但如今玉指骨和毛僵被夺,慧成寺的大师们也向全方外士人发出通缉令,这件事便不再是灵组一力统管了,玄门中人都可以插上一手。”   她来找顾之桑的原因,就是因为无论是灵组还是官方,都绝对不想让玄门拿到这两物。   这个时候他们便想到了顾之桑。   思索片刻后顾之桑道:“我可以去抓捕那个人,东西也给会你们找回来,但我要报酬。”   “那枚玉指骨我要了,如果你们同意的话,人,毛僵和舍利子我都给你们带回来。”   郑如玉眉头微蹙:“这……我需要和上级请示一下。”   忽然她话音一顿,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原来在她来和顾之桑谈话前,她其实就开了通讯器,对面的上级是能够听到她和顾之桑的对话的。   听到顾之桑的要求时,郑如玉便觉得上级不可能答应。   因为那枚玉指骨的研究价值很高。   但就在刚刚,上级的声音忽然从耳麦中响起:“答应她吧,刚刚接到消息,下午时分毛僵出现在湘省,并且沿途有少男少女和幼童相继失踪!”   “如果她能保障失踪百姓的安全,不要让毛僵落入玄门之手,可以同意她的要求。”   对官方来说,还是百姓的安危最重要;   况且若是让玄门的人先行一步,绝对会一毛不剩。   郑如玉心头一颤,没想到那贼人动作这么快!   不仅已经逃窜到了外省,还抓取了这么多的普通人,早知道毛僵是会吸血的!   郑如玉对顾之桑转述了上级的话,顾之桑点点头同意了。   她知道事情的紧迫性,说道:“等我上楼拿点东西,马上出发。”   “等等。”郑如玉喊了她一声,“顾小姐,我能问问你要那根指骨的缘由吗?”   沉默片刻,顾之桑随便找了个借口:“看着顺眼,拿来看看能不能辅助修行。”   脑海中系统道:“……真的嘛桑桑,感觉你在忽悠人家。”   过了半晌,顾之桑才应了一声。   “嗯,是故人之物。” 第43章 ①更哦   上楼将家中画好存储的符箓都收入包里后,顾之桑重新下楼。   郑如玉站在树边和上级打电话,看到她下来后视线在她的背包上看了一眼,道:   “顾小姐稍微等一会儿,上面已经派了专车来接,马上就能送你去机场,已经在给你安排临时通行的机票了。”   “不用那么麻烦,速度太慢了。”   顾之桑摇摇头道:“先和我讲讲人口失踪是怎么回事吧。”   郑如玉愣了片刻,道:“是这样的,湘省西南那一代的方外之人比较特殊,灵组在那边的分部负责人就是一个苗族的同僚,是古寨后人。”   自古以来湘省都是一个很神秘的地域。   那一片的玄门士人的手段和术数,同正统佛道家的提倡的阳,正,刚截然相反,多利用阴气,养蛊虫。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赶尸’和‘放蛊’。   在百余年前湘省走出来的玄师都很受排斥,认为他们不是什么正派的人,是邪门歪道。   正因如此湘省一代的方外士人和玄门的关系并不好,也从来不服玄门的管教,是夏国为数不多敢和玄门硬刚的派系。   国家组建灵组后,就同湘省的玄门派系友好来往,一起管控当地,分部负责人也是巫疆一脉有名的‘大巫’,和郑如玉关系不错。   郑如玉:“今天下午三点左右,湘省边缘城市出现了第一起失踪报警。据目击者说被掳走的是两名女孩子,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应该是两个放假出来逛街的学生,忽然从巷子里冲出一个黑影把两人一把掳走,速度太快发生太突然,都没人拍到那个东西的身影。”   “据目击者形容,那个东西看体型是个十分健壮的成年男性,乍一看似乎身上长毛,不知道穿没穿衣服,接到报警后当地警方没往特殊事件上想,还以为是普通绑架案,调出周边监控调动警力想要开展抓捕。”   “谁知仅过了一个多小时,隔壁市再次爆发了一起当街抢人案,被掳走的是一个六岁男童,这次不少人都看到疑似怪物,速度非人的东西,引发了一些恐慌……”   到这个时候,当地的警署部门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当地民俗盛行,他们多多少少也知道特殊部门的存在,于是便将两起案件上报给了湘省灵组。   分部的负责人是苗疆后人,认识的老一辈里有‘养尸人’和‘赶尸人’,一看监控就发现那闯进城市的东西竟是一头等级不低的僵尸!   就是灵组刚刚发布通缉的毛僵。   她当即联系了总部,灵组这才确定了风水师的具体位置。   直至刚刚,湘省周边一共有4名女性,6名男性失踪。   其中女性几乎都是十二至十六岁之间,而男性则是五到八岁之间。   失踪之人中就有一名少女是从古寨周边被截走的,她是寨子里的‘巫女’后人,在山头采药之时直接被毛僵截走,一同出现在古寨边缘的还有那名失踪的风水师。   他打伤了女孩儿身边的‘大巫’,带着毛僵逃入了深山。   据死里逃生的‘大巫’所说,那风水师背后背着一副一米多高的黑棺椁,大小看起来不是成人棺。   并且他身边那只毛僵分明还是没有被炼化的尸体,不知为何十分听从风水师的话。   闻言顾之桑眉头蹙起,她点点头道:“情况我了解了,我现在就过去。”   郑如玉正心有疑惑,不知道她要怎么过去时,便瞪大了一双眼睛,被眼前的画面震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顾之桑一脸平静跺了跺脚下的土地,瞬间她周身的气场就发生了变化,下一秒一扇漆黑高耸的鬼门拔地而起,凭空出现在她的身后。   阴曹地府的阴气从鬼门中溢出,让周边的温度瞬间冷了下来,衬得顾之桑仿佛地府中的修罗。   郑如玉结结巴巴:“这,这是……鬼门?!”   顾之桑点点头,走近鬼门,看她依然一副神情呆滞的样子疑惑道:“你不过来么,这样更快些。”   郑如玉:……   “不了,我得守在容城不能离开,原本上面安排了几个组员和你一起过去,打算让你们在机场会和的。”   她当然知道这样快了,这可是传说中的鬼门!!   鬼门是连接阴阳两界的媒介。   它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一般来说只有地府的阴差有能够随意开鬼门的能力。   玄门中也不是没有灵觉敏锐,属性纯阴的玄师被选为走无常,但他们开鬼门一是耗费能力,二是只有魂魄能够穿梭鬼门中。   招招手就能召出鬼门,还要带着肉身进入的人,郑如玉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听说!   这个顾之桑到底是谁?!   顾之桑又问清了毛僵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后,和郑如玉摆摆手道:   “同伴就不用了,我先行一步,有任何问题都电话联系。”   说着她就一头栽入了鬼门中,任由门中漆黑的阴气将她吞没。   直到鬼门消失,周围重新归于平静,郑如玉都还在震惊中没能回过神来。   她给上级打了电话,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和上级说了,电话对面的人显然也有点震惊,半晌才说道:   “这个顾之桑不简单,不要和她交恶,一定要把人拉进灵组。”   ——   黄泉路口,扛着钢叉的牛头嚼着三途川边的阴煞草,百无聊赖地看守着黄泉路上向前缓慢行进的鬼魂,粗声粗气叹息着。   一旁小鬼谄媚道:“大人为何叹息?有什么不舒心的事情可以让小的替您分忧。”   “去远些别妨碍我监工。”   牛头瞪着眼很是不耐。   它这是没有选手可追,没有节目可看寡的,一个小小鬼魂哪里能帮它解决。   虽然阎王殿的技术鬼效率挺高,已经在地府引进了阳间的一些短剧,但反响平平。   大多鬼众都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蹲点《灵事》新一期节目开播。   掏出底下小鬼新进贡给自己的新款天地牌手机,牛头又叹了口气,还有一天新节目才开播,它已经等不及想看桑桑了。   熄灭了屏幕,牛头一抬眼就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出现在黄泉路口。   牛头:?!!   “桑……顾之桑?”   听到自己的名字,顾之桑牛头看了眼牛头,朝它颔首示意,“阴差大人,我有些事要借道地府。”   说完她身形一闪,消失在了黄泉路口。   兴冲冲想和喜欢的选手搭话的牛头话还没出头,人就没影了,不禁捶胸顿足,更郁闷了。   很快顾之桑出现在黄泉,从地府借道的消息传遍阴曹,不少鬼饶是知道她已经不在了,但还是一窝蜂往黄泉路口涌,想试试看能否蹲到人。   ……   湘省西部,某山脚下   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浮起淡淡波纹,一扇阴气森森的鬼门忽然出现。   紧接着,新晋地府顶流顾之桑从中走出。   她手中拿着罗盘,踏出鬼门后四周张望一番,看着不远处绵延的大山眉心微蹙。   这里是湘省西部的伏白山,山脚下和半山腰处居住的大多都是苗族百姓,而灵组接收到的消息中,那风水师和毛僵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此处,掠走苗疆古寨的‘巫女’后人又逃入深山。   因没有那二者相关的物件,也没有沾染他们气息的东西,顾之桑很难在大山中精准定位到他们的位置。   好在灵组官方提前通知了湘省分部的负责人,十分钟后,一个身着苗服,头颈戴着银饰的青年苗族女人和顾之桑碰了面。   她生了一张略显圆钝的面孔,五官可爱脸颊饱满,皮肤不算白皙带着健康的红晕。   她穿着平底的绣花布鞋,个头却比顾之桑还要高半个头,应该有一米七五以上。   看到顾之桑的第一眼她先是目露惊艳,而后上前握了手道:“顾之桑小姐?谢谢你愿意过来协助我们办案。”   “我叫仡辽蝉,你可以和族里人一样叫我蝉女。”   仡辽是苗族的十二大姓之一,如今还保留这种古姓氏的苗人已经不多了,也就是巫疆一脉还历代传承。   稍加寒暄后,仡辽蝉递给她一个绣着花纹的头巾,说道:   “失踪的那个小‘巫女’算是我的远房后辈,这是她之前常带的头巾,我给你拿来了,希望能对找寻她有些用处。”   顾之桑接过后细细感受着头巾上的气息,翻找之后她发现了一根发丝,将其捻起后她道:   “有了这个就好找多了。”   她掐了簇灵火,把发丝点燃,淡淡的蛋白灼烧气味散出。   指腹摩擦着燃烧后的发丝黑灰,顾之桑抬头看向前方高耸的伏白山道:“人还在山里,我进去看看。”   仡辽蝉忙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那贼人身边有毛僵,我怕你一个人对付不过来,况且我也不放心让你独自涉险。你放心我常年跋山涉水,体力很好脚程也快,不会拖你后腿的!”   自从听说族里小辈被捉,她就又怒又心焦。   但她所擅长的是养蛊,对寻人搜索一事一窍不通。   那可恶的贼人又用不知什么手法,掩盖了自己和其他人身上的气味,普通的警署犬类在这种特殊事件上也派不上用场。   顾之桑本想拒绝,她不习惯和他人同行;   但仡辽蝉一个比她还高,年龄或许要长些的女孩子,极其自来熟地软言哀求,一双黑汪汪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到嘴的拒绝就变成了‘随便你’。   仡辽蝉露出笑脸:“好耶!我怎么称呼你?桑桑?之桑?”   “桑桑你是用这个罗盘定位那贼人的位置的吗?说实话你们中原那边的玄师用的法器都太难懂了,要不是我养的蛊里没有擅长定位的,我早就杀进山里把那贼匪抓了!竟然敢动我们寨子里的人,还抓了那么多老百姓……”   仡辽蝉比顾之桑想得还能聊,两人速度很快,一路从伏白山的脚下到了半山腰。   期间她们还碰到了一些苗寨的汉子妇女,个个面色严肃,都是在山间寻找失踪族人的。   看到仡辽蝉和她身边的顾之桑,用苗家话招呼着:   “蝉女,你带外人回来了?”   “阿姆你回去吧,这个妹妹是来帮忙找嗒哒的。”仡辽蝉回道。   顾之桑将那失踪‘巫女’的发末撒了一点在罗盘指针上,随着指针微微漂移,她也跟着转变方向。   当走到某一处松竹林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掌心中的罗盘指针已经不动了。   感受着林间的风和气流,顾之桑的眸中浮现出凝色。   她不动声色按住了身后仡辽蝉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能自保么?”   仡辽蝉神情一肃,娃娃脸看着颇有气势,“不仅能自保,宰人也可以,是有什么发现么?”   “就在这里。”顾之桑语气笃定,“头发的主人气息到此便停止了,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但是……”   她黝黑的瞳仁中沁着冷意,“空气中有血腥气味,虽然那人用风水阵势掩盖了气味和四周的实景,但瞒不过我的感官。他和那只毛僵应该在就在阵法之内,我现在破阵,你小心被偷袭。”   听到有血腥味,仡辽蝉瞳孔微缩,不免带了怒意。   要知道那贼人可是掳走了十个人质!   就怕他们已经出了什么好歹……   得知逃窜的风水师和毛僵就在周围,仡辽蝉浑身戒备,看着四周风过叶动,都觉得像是随时扑上来的毛僵。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某棵树上的挂着的点点红痕,忽然顿住,仔细观察后发现,那确实是一段绑在枝叶尖尖头的红绳缎!   仡辽蝉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声音咬牙切齿,“桑桑,你说那混蛋要在这个地方搞事情?”   顾之桑:“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再往前不远处,有一片的废弃的石林,这里是附近村寨里的‘蛊婆’和‘巫师’才知道的地方,非常隐蔽,并且对苗家有特殊意义。”   “你看到右边那棵树的斜上方了吗,我才发现那枝头上面系了一段红绳。”   顾之桑顺着仡辽蝉说的方向瞧了几眼,果然在沙沙作响的林荫间看到了影影绰绰的红痕,“那是什么?”   “那是‘寄胎绳’,是苗家特有的一种术数。”   '寄胎术’顾名思义,和胎儿有关。   在苗疆寨子里,新妇怀孕后一般也不能不干活,只在家中家中躺着养胎,但山林间碎石多,容易滑坡,一旦摔跤或是被家畜冲撞就很容易流产。   为此寨子里的经验丰富的老‘蛊婆’们,会用祖宗传下来的‘寄胎术’给孕妇保胎。   仡辽蝉说:“我见过我师父给别人寄胎,用的就是这种红绳。”   她记忆中,来找师父寄胎的苗女是个很腼腆的乡亲,当时才怀孕一个多月。   师父为此做法烧香,将提前剪好的桃符和麻线一并烧成灰,放在碗中冲了一碗符水,让那个怀孕的苗女喝了下去。   而后她将一段红绳剪成两半,一半用来包裹药袋,药袋里面要装桃叶,符箓之类的戴在孕妇身上,除了洗澡不能离身。   另一半红绳就作为寄胎的媒介,绑在寄存的物体上。   在苗寨,一般肚子里的胎儿到四五十时就可以寄胎了。   '蛊婆’会先用手掌在孕妇的腹部反复揉搓,这是在把胎儿的魂胎抽出来,再寄托在一个比较稳固的物体上,用红绳绑上,如石柱,房屋或是大树上。   胎象稳固的孕妇寄胎一次就成,若是不稳固的,身体弱的孕妇,每隔两三个月还要去找‘蛊婆’安胎一次,直到胎儿在腹中成长到8个月时,再去找寄胎的‘蛊婆’取回魂胎,把养成的孩子放回孕妇的肚子里;   不然胎儿就算足月,也不会生下来,或生出一个死胎。   仡辽蝉看着叶尖的红绳抿唇道:“像那个寄胎,一定是孕妇家中的人没有礼遇‘蛊婆’,不恭敬,又或是找的‘蛊婆’心不善故意使坏,你看红绳寄胎的位置是在枝头,一点都不稳固。”   “如果有风刮过带动枝头上的红绳飘荡,孕妇肚子里的孩子也会不安稳,让孕妇日夜抽痛,长此以往反而容易流胎!”   “但这只是个例,我看到这寄胎绳忽然想起来我师父当年给人寄胎的时候,就是把绳缎系在不远处的石林中的,她说那里的山气好对胎儿好,凡是做法寄胎的‘蛊婆’首选地就是这里!”   “你说那个贼人,他把毛僵引来这附近能安好心吗?!”   顾之桑冷笑一声,“自然不可能,你退后两步,我即刻破阵。”   说着,她掏出一盒黑白棋子,两指并夹向固定的方位抛去。   那一枚枚棋子竟像飞镖似得旋出很远,明明落在的空地上,却像是打中了屏障一般,让周围的空气都泛起涟漪。   看到这一幕的仡辽蝉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小盅,指尖快速而有律动地轻轻敲击着金盅外壳,像是在唤醒某种生物。“果然有阵法!”   当抛出第三枚棋子时,四周的竹林已经隐隐开始变换了;   这是最表层的障眼法已经被顾之桑破开。   她的脚步开始挪动,一边将棋子打在破阵点,一边走步。   仡辽蝉只能看到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有韵律,落脚时周围的空气都会颤上一颤,却不知其中凶险!   能在高家寥寥几笔便布下双重凶阵的风水师,又怎是等闲之辈?   他在林中布下的阵法中内含《奇门遁甲》术,并且术数极精,十分复杂,是以‘天地人神’四大盘交错变换布下的阵法。   《奇门遁甲》的‘人盘’共有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那风水师以‘天盘’的天冲星,天芮星为幌子,又以‘地盘’八卦变化逆转门数,让生变为死,好变为坏,若是寻常的玄师一旦进入此阵,就会被表面上的生门所迷惑,直接踏入死门中被活活绞杀!   他本人对自己的布阵水平也是极其自信,在暗处看着顾之桑踏入阵法后,脸上露出了扭曲自得的笑容。   仿佛他已经看到了顾之桑踏入死门,命丧黄泉的模样。   布袍男人摸着身后的漆黑棺椁,面露慈色,“吾儿,父亲马上就能给你报仇了。你若是能吃了那个女人,一定能进阶至‘不化骨’……”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神情便骤变,猛地弹跳起身往旁边狼狈滚去。   一枚漆黑棋子带着锐气,擦着他的脸颊‘砰’地砸入他刚刚在的地面,因为躲得太过狼狈,男人连棺椁都没来得及拿。   那黑棺直接被气流震得门板裂开,一具小小的已经腐败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从中滚了出来。   浑身黑紫溃烂,胸口有一个巨大空洞。   顾之桑不知什么时候破了阵,此时径直看向风水师的方向居高临下,唇角挂着一抹冷笑,“吃了我?不化骨?”   “你这白日梦倒是挺敢做的?”   “吾儿!”风水师目眦欲裂,看着棺椁中掉出的尸骨哀叫一声。   同时他心中的不甘和震惊无以言语。   这个女人!   她怎么可能破开自己的死生大阵?!   顾之桑葱白的指尖弹了下肩头的落叶,腮如覆雪,“你不会以为全天下的玄师精通《奇门遁甲》的只有你吧,生休死伤颠倒而已,班门弄斧之术处处是破绽,还给你自信起来了。”   她面无表情,甚至有些蔑视的语气,是跟着直播间黑粉学的‘不会吧不会吧……’文学。   如今看那风水师面容狰狞,气得呼吸都不顺的模样,应该效果不错。   顾之桑的目光落在那腐败得看不出人形的幼童尸体,又看了看四周的布阵和环境,唇角还勾着弧度,但目光和语气冰冷无比。   “原来你大费周章偷了那么多东西,还抓了那么多无辜孩子来当祭品,是想‘复活’你的儿子。”   《奇门遁甲》的障眼法消失后,两百米之外的景象原原本本暴露出来。   仡辽蝉瞳孔紧缩,声音都有些颤:“嗒哒!”   只见不远处能影影绰绰看到的石林前,是一副极其阴毒的画面。   空地上被挖出一个方圆形的大洞,目测长宽都是两米,那只毛僵就静静躺在坑中,胸口半嵌入一枚莹白的玉指骨。   在大坑的四面八方立着六个架子。   六个58岁的男孩子被绑在架子上,双手双腿都被绳子勒住,嘴巴被胶带死死封住。   他们的脚下是一个圆圆的小坑,顺着坑挖了六条细细的小隧道连通了毛僵躺着的大坑,每一个小孩子的手臂,或脚踝都被隔开了一道口子。   淙淙的鲜血从伤口处溢出,会滴在身下的洞内,再沿着小隧道流入大坑。   除此之外,四周还用朱砂画满了奇怪而邪恶的符纹。   这是一种非常恶毒的血祭阵法,六个被当成替生祭品的小男孩从性别,年龄上,都和风水师的儿子生前相仿。   他们的伤口因为绳索的迫力,会无法凝固,一直缓缓溢出血液,直到身体中的血流干全部涌入毛僵体内。   好在顾之桑是借道地府来的,并且找到他,破阵的速度非比寻常,此时风水师刚刚画完阵法,几个孩子受伤才几分钟。   他们白着小脸,眼中都是惊恐和疼痛的泪水。   但凡是其他玄师过来,光是破阵这一项都要花费许久,等破开时几个年龄小身体弱的孩子早就血流而死,那毛僵的血祭法也完成了。   有六个童男生祭,本就处于进阶边缘的毛僵能一举踏入飞僵!   再加上除却生祭的男童外,还有四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女,一动不能动地躺在毛僵旁边,有一个女孩儿已经被吓得昏过去了。   吸足了血的飞僵一睁眼,最先咬死的就是四个女孩儿,到时候更会凶性剧增!   而坑中唯一还算镇定的少女穿着苗服,正是失踪的‘巫女’仡芈嗒哒。   听到仡辽蝉的声音,她眼眸亮了,抬起头努力往坑外看去。   顾之桑眯了凤眼,“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用自己的儿子做替身挡煞不够,还要把它的尸体炼成凶物替你为祸人间。”   “若是你那早该去投胎的儿子在地下看到了,恐怕都要越回阳间亲手宰了你!”   风水师被戳破假意的慈爱,恼羞成怒,“贱人!我要杀了你!”   他双手掐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大呵一声:“毛僵,给我撕了她们!”   声音落下,原本静静躺在坑中的毛僵忽然双目爆睁,四肢并用从坑中弹起身,在几个男孩女孩惊恐的目光中嘶吼着,朝着顾之桑和仡辽蝉的方向扑去。   仡辽蝉双手捧着金盅,指尖的弹动加快。   从盅内传出阵阵‘嗡嗡’的共鸣声,她一按盅顶打开了金盅盖子,一只翅膀薄如蝉翼,通体金红色的蛊虫从盅内飞出,足有人的巴掌那么大。   她指尖弹动金盅的韵律就像是在鸣奏,“去!”   一声之后,金红蛊虫便直奔毛僵。   顾之桑的目光在毛僵胸口半没的玉指骨,以及它大张的口舌一扫而过,看到一抹暗红时,她终于知道这风水师偷窃慧成寺大师的舍利子做何用处了。   她忙道:“别!那毛僵舌底压着一枚肉舍利!” 第44章 ②更哦   听到顾之桑的声音,仡辽蝉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肉舍利’,但听她的语气也知道,肯定是很难对付的东西。   她捧着金盅弹动的指尖放慢,振翅扑向毛僵的金红蛊虫似有所感,从尾端喷出一簇淡绿色的毒雾,而后扭头就往仡辽蝉的方向飞回来。   看似薄薄一层毒气刚一飘洒到毛僵的肩膀,脸上,它僵硬皮肉外的毛发便直接被腐蚀成粉末。   很快星星点点的毒液继续蔓延,竟连刀枪,火符都无法破开的毛僵皮肉灼烧溃烂,那些地方都化尸为水!   毛僵吃痛,发出嘶哑的低吼声。   饶是金红蛊虫已经及时飞回,但还是被毛僵焦黑干瘪的五爪狠狠拍了一掌。   就在那僵尸又是挥臂,想直接抓爆蛊虫时,顾之桑眸中精光一现,指尖蓄力弹出一枚白棋子,狠狠打在那毛僵的喉头。   只听‘砰’地硬物撞击声,那带着无穷力道的棋子直接把毛僵掀飞出去,砸在数米外的地上。   翻滚几圈后,它又四肢抓地跳了起来。   初具神志的僵尸已经有了判断能力,它像野兽一样用锋利弯曲,布满尸毒和细菌的指甲挠着地,喉中出发阵阵恐吓,紧张的低吼声。   它能感觉到顾之桑很危险,心生退意。   这段时间,受了伤的金红蛊虫已经晃晃悠悠飞回了仡辽蝉的手心里。   此虫是虫窟角斗养出来的蛊王,足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奇毒无比,并且外壳坚硬如铁。   哪怕是记载在册的剧毒蛇,蛛,碰上它也只有被吞噬的命,是仡辽蝉的本命蛊;   她从六岁就亲自喂养,十二岁开始用精血养虫,近二十年来早已将它当成了最亲近的孩子,亲人。   蛊虫若是被毛僵捏碎,与之心脉相连的她也必然会受到重创,一蹶不振!   仡辽蝉小心翼翼捧着蔫了吧唧的蛊虫,满脸心疼。   只见蛊虫半边翅膀呈现出融化的形态,十分奇怪;   因为虫子受伤,她本人也受到一定影响,嘴唇微微泛白。   她抬眼看向顾之桑的方向,一脸感激道:“桑桑,谢谢你出手相助!”   “可这毛僵好生古怪,为什么能伤到我的蛊虫?”   顾之桑将风水师偷窃的肉舍利来源说了一番,而后道:   “蛊虫喜阴嗜血,平时应该生食了不少同类和阴物,佛门的东西本就是它们的克星。那毛僵的舌底压着的肉舍利蕴含了活佛一身血肉和古法,每日又在佛寺接受朝拜和香火更是蕴含了佛光法相,你的蛊虫只要接触就会被伤到。”   仡辽蝉一脸惊疑,无法理解:   “可是,可是那毛僵才是一等一的大凶之物啊,为什么能吞下佛舍利?”   顾之桑幽幽道:“还不是它胸口那截玉指骨。”   指骨经历天雷淬炼后,本就是最精粹的法器,可以镇尸化煞。   风水师把它镶嵌在毛僵的胸口,也就是用它压制住了毛僵身上的阴煞之气,佛舍利自然也就不会攻击它了。   仡辽蝉勉强理解了,但她还是不能理解风水师这般大费周章,究竟要干什么。   但顾之桑已经明白了。   她问道:“你那后辈是纯阴之体?”   仡辽蝉点点头道:“对,她体质属阴天赋不错,出生不久就被寨子里的老前辈带入门中了,学的是‘养尸’一脉。”   “那就错不了,这逃犯如此种种都是为了把毛僵养成‘人尸’。”   “人尸?!”   仡辽蝉惊呼一声,‘人尸’她曾在苗家古籍中看到过,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养尸炼尸法。   据说以前的‘养尸人’能让死尸‘活’过来,重新拥有生前的意识和记忆,虽然是僵尸,却和活人一样能跑能动能说话,并且还超脱了天地法则,不会受到法则制约。   但也正因‘人尸’太过逆天,养成的条件十分苛刻,早就失传了。   顾之桑看着那毛僵,抽出负在背后的桃木剑。“一个月前我曾经破过此人的凶阵,他谋财害命助纣为虐,害死了一家人好几口人,还用阵法偷窃气运,按理来说阵法一破他本人就会遭到反噬,不可能还活蹦乱跳站在这里。”   “直到我看那黑棺中童尸,它的死状分明是反噬至死,再加上它和这逃犯之间是父子血亲,我就知道这禽兽一定是用自己的亲子来挡灾了。”   “而此人最狠毒的地方就在于,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孽障深重,是不可能逃脱法则的惩罚的,他生出这个孩子,为得就是给自己找一个炉鼎,以便日后遭到天罚时直接夺舍此子的躯壳!”   顾之桑能看出,这个已经死去的孩子出生的月份,日期甚至是时辰,都和风水师一样,是风水师精心控制的。   再加上他是风水师的亲儿子,这些条件加起来是再好不过的炉鼎。   当风水师的孽障积累到法则都忍无可忍的地步,就会降下雷电,直接把他劈成焦灰。   届时他只需要夺舍了亲子,就能洗刷掉之前的业障,脱逃法则的惩罚。   难怪这个孩子死后,他会如此痛恨顾之桑。   顾之桑是把他的‘生路’毁掉了。   若是再花费时间,培育一个如此契合的夺舍炉鼎,少说三五年,多则要十年。   但风水师能感觉到自己的天罚在即,恐怕撑不了那么久。   他被逼到绝境,就动了养‘人尸’的念头,心想这些玄门的人不给自己活路,那自己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他祖上是赫赫有名的风水大家,传承下来许多厉害的术法典籍,这才让他道行手段远超出寻常玄师。   根据祖宗典籍记载,他们家那位有名的大风水师甚至建造过皇陵!   上面还记载了许多风水秘术,其中就有养‘人尸’的方法。   相传‘人尸’可以无视天地法则,无论怎样为祸人间都不会遭到报应,是再好不过挡灾替身;   若是想要炼成,先要准备活佛舍利,想办法将其融于尸身。   因为活佛功德雄厚,可以挡灾化煞。   然而佛家舍利天然就是同僵尸,凶物对立的,往往在融合的第一步,僵尸本身就会被佛舍利伤到,这也导致数千年来炼成的玄师寥寥无几。   但祖宗典籍中记载的帝王墓中的陪葬品玉指骨,就是天然化煞的宝物。   只是传承这么久,典籍部分页数丢失,风水师一直不知道帝王墓的位置。   恰逢顾之桑找到大墓,交由国家开采,消息传出后他欣喜若狂,认为是老天爷都在帮助自己;   当即他便潜入墓穴,偷走玉指骨和现成的僵尸。   风水师先将儿子尸体中的心脏喂给毛僵,以此来建立它和自己的关系,让它暂时把自己当父亲,听从自己的差遣。   然后再准备年龄相仿的童男,用他们的血来给毛僵换血;   换血成功后僵尸会吃掉这些纯阴体质的少女,用她们来当作祭品,最后再让炼好的僵尸把儿子的残尸也吞噬掉。   再次醒来的就是拥有他儿子记忆的‘人尸’了。   到时候风水师不仅可以用‘人尸’来挡天罚,还能催使它为祸人间!   听完后仡辽蝉震惊不已,喃喃道:“虎毒不食子,这人……太狠了!”   就在这时,风水师又爆呵一声,强行逼迫迟疑不前的毛僵来对抗顾之桑两人。   在他的催促下,僵尸只能强忍着退意,重新吼叫着扑了上来。   仡辽蝉:“小心!”   顾之桑抿着唇,没有再次使用棋子。   即将化为飞僵的凶物皮糙肉厚。   若是上辈子的她,还瞧不上这种等级的凶物。   她锻体百余年,别说毛僵了,就是飞僵,甚至不化骨都能徒手撕了,但现在显然不行。   换了具新身体后,她纯肉体力量削弱不少,需要借助法器的力量来斩除这头毛僵。   她取出自己削的桃木剑。   顾之桑咬破指尖,挤出一粒晶莹圆润,红得刺眼的指尖血,滴在了不甚平整的木剑上。   登时那木剑上便蒙上一层雾色红光。   她反手挡在身前,正正好好抵住了毛僵扑上来的利爪,看似磕碜不已的桃木此时坚硬无比,削铁如泥。   顾之桑的武法有种超脱凡俗的力道,明明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剑招,但每一次落下木剑,都打得毛僵连连后退,连锐利的指甲都被直接削断。   很快两方的处境便彻底颠倒了。   毛僵嘶吼着想要逃窜,却被顾之桑一剑斩断了手臂,腐水四溢恶臭弥漫。   这一幕看得仡辽蝉连连吞咽,她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纤细漂亮的女孩儿如此凶残!   眼角的余光看到风水师神情狰狞,从兜里掏出符纸想要偷袭顾之桑,她冷哼一声,从树上摘下一片细长叶子放在唇边。   一声叶哨吹响,林中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   无数毒虫蛇蚁从地下土壤中钻出,在仡辽蝉的哨声催动下往风水师的方向涌去。   当顾之桑又斩断了毛僵的一条手臂后,她另一只手掌呈现鹰爪式,抵着毛僵的喉咙,抓住它胸口半没的玉白指骨。   入手一片细腻冰凉,她能摸到指骨上用刀刻下的纹路和小字,有些凹凸不平。   用力拔出指骨时,毛僵胸口的腐肉伤口崩裂,它发出阵阵惊恐嘶吼,想要逃离面前气势可怖的玄师。   但顾之桑怎能让它跑掉,下一秒木剑便干净利落削断了毛僵的头颅,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没了头的僵尸身体还能跑动,顾之桑反手用木剑把它钉在树干上。   她强忍着恶心,掰开了毛僵的嘴巴,将它舌头下的肉舍利取出;   又从包里掏出纸巾,把肉舍利和玉指骨分开包裹起来放入兜里。   做完这一切,顾之桑向那风水师的方向看去,就看到灰袍男正不停用火符烧灼着四周的蛇虫,不久之前的淡然高傲荡然无存。   而仡辽蝉已经把几个瑟瑟发抖的孩子从架子上松绑,给他们的伤口止血。   看到毛僵竟如此轻松地被顾之桑解决掉,灰袍男人再有不甘心中怨恨,也知道自己不是顾之桑的对手。   从怀里掏出一张疾风符,风水师贴在自己的身上,撒开腿就准备逃跑。   顾之桑冷哼一声,右手双指并剑,口中念起法咒。   只见那穿透了毛僵躯干,深深钉在树干上的桃木剑似有所感,剑柄轻轻颤抖,忽然从树干中抽出,朝着逃窜的风水师的背心处刺去。   '扑哧’一声,木剑直接穿透了风水师的心口。   他嚎叫一声,猛地向前扑倒在地。   顾之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看到他神情狰狞双眼圆瞪,瞳孔慢慢涣散,呼吸停止身体逐渐凉了。   风水师的魂魄藏在躯壳中,咒怨不停。   他自诩是风水大家之后,手握祖宗传下来的风水秘术和凶悍阵法;   百余年他来吃香喝辣,受人尊敬,天地法则和人间法律都奈何不了他,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的长生不老做个阳间的活神仙。   如此骄傲的他怎么能接受,自己竟然死在一个黄毛丫头的手里?!   不,他还有机会。   自己绝对不能去阴曹地府受地狱之苦,风水师封锁住自己魂魄,恨恨想到。   然而确定他断绝气息的顾之桑却并没有离开,而是蹲了下去,眉眼冷淡。   风水师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   紧接着他的魂魄便‘看’到顾之桑伸出手,按在了他的魂窍。   它还来不及挣扎喊叫,顾之桑便用了内劲,直接绞碎了躯壳的魂窍。   风水师的魂魄在倏忽间被粉碎成末。   从始至终,顾之桑就没打算要它去阴曹地府,更不可能让它趁机去夺舍他人。   她站起身,冲看呆的仡辽蝉笑了一下,“斩草要除根。”   “好了,可以收尾了。” 第45章 (第五期节目开始)   顾之桑解决风水师时,仡辽蝉便给几个被绑的孩子松绑。   有的小孩儿嘴上的绷带一揭掉,就哭着说伤口痛,害怕,想要妈妈。   为了防止特殊事件外泄,也为了不让这些小孩儿留下心理阴影,仡辽蝉找出一种对身体无害,并且能够催眠人类忘记一些记忆的蛊虫,给他们种了下去。   没多久在蛊虫的作用下,这群孩子便带着泪痕昏睡过去。   等到他们再次醒来时,这段时间的记忆就会尽数忘记,被送回父母的身边。   一片狼籍中只有她和顾之桑,以及被救下来的小‘巫女’仡芈嗒哒还醒着。   “嗒哒,你没事吧?”   仡芈嗒哒看着十四五岁,穿着苗族古寨的服饰,比顾之桑和仡辽蝉想得冷静许多。   她绷着一张圆脸摇摇头,“我没事的蝉姐姐。”   从仡芈嗒哒的口中,顾之桑二人才知道下午情况凶险。   在那风水师的册子里记载,纯阴体质的处女的血是最纯净的,同时也是凶物的大补之物。   她也不知道风水师用了什么方法,抓来的女孩子都是纯阴之体,尤其她还是‘养尸’一脉的后人。   把阵法布在石林周围,也是为了养成‘人尸’后,让那凶物吸收这一片林中寄养的魂胎,用来壮大滋补邪物。   闻言仡辽蝉心中后怕。   万一没有及时赶到,出事的可不仅仅是这些人质,还有附近大小寨子里所有的孕妇和新生儿!   仡芈嗒哒说:“那个人他是个半吊子,我知道蝉姐姐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就忽悠他说符阵难画,还说养尸换血时‘祭品’必须保持鲜活,否则就会功亏一篑,这样才拖了两三个小时。”   难怪那风水师没有直接杀掉这些人质,而是慢慢放血,都是她在其中周旋了。   仡辽蝉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做的很棒。”   “这位是顾之桑姐姐,这次能这么快找到你们全靠她。”   仡芈嗒哒行了个苗礼以表谢意,“谢谢顾姐姐。”   她视线落在顾之桑身上,有好奇探究也有倾慕,刚刚这个漂亮姐姐剑斩毛僵和坏人的场面,她都看到了。   顾之桑冲她点点头,而后和仡辽蝉道:   “我刚刚检查了一下这人的尸体有了新发现,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此人生养的那具童尸生前和他的出生日期,除了年份完全一致,为得就是做夺舍炉鼎。我重新推演了他尸体的面相后,看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命理线。”   仡辽蝉听不懂‘相’术,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顾之桑解释道:“从他的面相来看,他这具身体的人生轨迹应该是从商,和玄学术数没有一丁点关系。但他实际的人生轨迹,却成了大陆和港都有名的风水师,这本身就是矛盾的。除非……”   仡辽蝉目露惊诧:“除非他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他竟已经夺舍过别人了吗?”   “其实不难想象,他既然会亲缘夺舍之术,又如何能保证这具身体就是他的。”顾之桑道:“要不是我仔细查看了,恐怕都发现不了,如此精妙无痕的夺舍,也只有血亲的躯壳可以做到。”   也就是说事情并不是她们想的那样,风水师夺舍失败了。   而是在几十年前,他就用这种方法夺舍了自己血亲的身体,躲避了天罚;   现如今又故技重施,用夺舍来的身体继续繁育子嗣,培养炉鼎。   他真正身份,其实是现在在用的躯壳的父亲,甚至是爷爷!   顾之桑道:“你们最好查一查他的直系关系,这家伙应该用这种方法活了一两百年了,身上背负的罪恶远远不是你们查出来的那么少。”   仡辽蝉点点头,“这事儿我会上报给总部的!”   ——   当天傍晚,湘省灵组的其他人赶到了定位的石林。   彼时顾之桑已经离开了。   她把毛僵,风水师的尸体,以及那枚从毛僵口中扣出来的慧成寺舍利子,一并给了仡辽蝉,自己回了公寓休息。   赶来的组员们本以为会有一场艰难恶战,谁知道顾之桑二人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   他们只好把昏睡中的孩子们抱下了山,继而收拾山中的残局。   期间他们还和同样赶来的玄门之人碰了面。   那些玄师看到石林中的毛僵残躯,以及被破了的阵法,都一脸不可置信。   意识到所有的东西都被灵组收走,他们这是白跑一趟后,一群玄师面色铁青。   看着他们吃瘪的样子,不少被挤兑过的灵组组员都心中暗爽。   玄门的人还要询问是谁破了阵,斩除毛僵,因态度咄咄逼人,两方又积怨已久,差点就动起手来。   这一切顾之桑都不知道。   她回到家后,把玉指骨泡在盐水里消了毒,而后拿在手中端详许久。   因着郑如玉说的那些话,以及指骨上刻印的小字,她基本可以确定这指骨的主人,就是曾经故旧晏回山。   当年她渡劫失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晏回山那病弱身板会被雷劈,还落下腿疾?   顾之桑在手机上输入搜寻,发现为数不多的历史记载,都是夸赞这位闲散王爷仁善的。   历史记载他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   有说是因身体原因,也有野史说他有过一个倾慕之人,因对方离世所以他也拒绝婚娶。   或许是因为接触了旧人的遗骸,这天晚上顾之桑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   那时候道观中除了一些小道童,正儿八经的士人就只有她和钧鸿道人两人,就是这样,也是当时盛极一时的天下第一观。   顾之桑修至二百余年的时候,听说临朝皇室生出一个嫡次子,当时行宫瓦顶天降祥云,是再好不过的祥瑞;   只可惜却是个体弱多病的。   她师父坐在观顶看天象,啧啧称奇:   '九世善人的命格出生在皇家,不知是福是祸。’   十多年后,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山脚下,是临朝那个病弱的皇次子实在养不活了,求到了观门前。   从来不让外人进山的钧鸿道人因着他九世善人的命格,破例同意他入观养病。   顾之桑第一次见到晏回山的时候,他还没到自己肩头。   小小少年眉眼如画,稚气间已能窥见他温润和煦,因病他在春日里还披着裘衣,面带病容,红着耳根子恭恭敬敬朝自己行礼。   '见过顾大师,晚辈叨扰了。’   而后几年她多有闭关,每出关一次,那病怏怏的少年便长高一截;   最后长成了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俊美青年。   或许是因为九世善人的命格,晏回山是顾之桑见过脾气最好,耳根子最软的烂好人,但凡出山就一定会被人骗。   每每他返山时,都会给她和钧鸿道人带千金难买的宫廷玉液,各种稀奇古怪却昂贵的法器和摆件……   顾之桑还梦到了许多次自己自己出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含着笑眼的青年;   他温声道:‘顾大师,恭喜出关。’   梦境的最后是自己渡劫之时。   天际黑云压城,电闪雷鸣,一道汇集着毁天灭地之势的惊雷落下,这一次顾之桑终于看清了身死前一刻的情形。   在亮到让人短暂失明的雷光下,她远远看到了一个人影,不要命似得朝着雷劫中心的方向奔来。   看清晏回山面孔的瞬间,她猛地睁开双眼,半晌坐起了身。   床头的玉指骨还泛着幽幽白光,顾之桑看着那截骨头,心情有些复杂。   在梦里以第三视角去看过去,她才注意到了一些曾经从没在意过的细节。   此时窗外天色大亮,她拿起床头的手机一看,发现《灵事》的工作人员已经把第五期的台本和拍摄地点发给自己了。   为了防止自己再去想这个梦,顾之桑起身开始看剧本,收拾行李。   次日下午,她坐上了前往拍摄地的飞机。   ——   早晨750分,《灵事》节目组井然有序地准备着直播前的准备事项,检查设备和网络。   因着上一期直播的在线峰值超过800万人,后续两个小时的正式剪辑版也上了综艺节目的热榜第一,节目大爆,现在节目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充满了干劲儿。   “选手们的直播间网络要确保通畅!”   “快点快点把这个挡板拿走,私信渠道开了没?”   “……”   熙熙攘攘中,到了距离直播开始的最后三分钟。   导演组的人看着黑漆漆的监控屏都有些紧张,副导演不住地搓着裤腿道:“开播五分钟人数能破50万吗?”   制片道:“肯定可以,上次直接四十多万了,我预测这次能破70万整!”   “有点多吧,大早上的人都没起来呢。”   闲谈之时,李成河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屏幕。   当八点准时到了,七位选手的直播间摄像头同时打开,几乎是屏幕亮起的瞬间,每个直播间内的人数都开始飞速增长。   【终于等到开播了!!】   【来看桑桑老婆破案捉鬼了,这一期能不能有点刺激的内容?】   密密麻麻的评论中还夹杂几条阴气森森的评论,蹲守着节目开播的地府众鬼同样兴奋不已。   五分钟刚到,直播间的总人数就超过了百万,这个数据让做好心理准备的导演组们都忍不住心头一颤,激动得面红耳赤。   副导强忍着兴奋:“还是顾之桑数据最牛啊,有一半的观众都流入她的直播间了!”   休息室内的顾之桑和直播间里的观众打了声招呼,等人数进来的差不多了后,便开口说道:   “各位观众大家早上好啊,本期节目的互动环节还是一对一测算,过两分钟我会把随机抽取开启,有意向参与互动的观众点击‘参与’即可。”   直播间外,某大厦顶层的工作室内   一名身着中山装,头发胡子灰白的老者收拾着法器,看向空旷室内唯一的男人道:   “晏先生,你体内的煞气越来越难控制了,目前我只能帮你勉强压制,不让其失控,再这么下去情况不容乐观。”   说他是活人,可老者看向他的眼中却有一丝忌惮。   办公室主位坐着一个青年男性,他此时双手撑着桌面,面露隐忍。   在老者的眼中,此人的身上萦绕着厚厚的黑气,翻滚吞吐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噬。   若不是知道此人情况特殊,且身份也十分特殊,他和背后的玄门早就当成大凶之物斩除了!   老者继续道:“前两天有一枚能净化煞气的玉指骨出世了,如果能拿到它的话,或许能对你身上的煞气有所缓解。”   “我会帮你询问它的出处,尽量从物主那里买过来。”   “钱都不是问题。”男人抬首,冷声道:“那就麻烦徐大师费心了。”   待整层办公区只剩自己一人,他眉头才因煞气的折磨微皱,周身气压极低。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面跳出一个弹窗:您关注的主播开播啦~   晏承愣了片刻,看到日期和时间才想起来今天是《灵事》新一期节目开播,忙点开软件。   进入直播间后,一张眉眼精致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有大概一分钟左右的参与时间。”   一个‘参与’按钮跳出,他手忙脚乱地点了两下,确定点击上了之后喉头滚动,不自觉地攥起拳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晏承心跳变得有些快。   当直播间内的7号选手再次开口:“抽取结束了,参与本次互动的,昵称为‘奶茶脆波波’的观众在吗?能连麦交流吗?”   听到不是自己,晏承稍稍松了口气,同时眉眼间浮现一丝黯然。   ……   顾之桑念出昵称三秒后,就有一个头像粉粉嫩嫩的网友上了麦,“我在的桑桑,我是‘奶茶脆波波’,我现在在家里看直播,可以直接开视频。”   听声音对方是个年轻温柔的女孩儿。 第46章   很快‘奶茶脆波波’那边打开了摄像头,屏幕画面一分为二,除了顾之桑之外多出了一个女孩儿的面孔。   她长发披肩,穿着淡蓝色的上衣,明眸皓齿看起来大方又温婉,对着直播镜头挥手打招呼:   “桑桑早上好,各位观众们好。”   【总能在桑桑的直播间蹲到漂亮姐姐,这是有什么美女直播间的加成吗(狗头)】   【早上好家人们,又来看老婆……不对是又来看主播算命了。】   【呜呜呜我家人都定铃早起了,开六个手机蹲互动名额,结果一家人都是非酋没有一个中的,我也好想让桑桑算命啊!】   【房间里浑水摸鱼的黑粉烦不烦,兄弟们举报一手。】   【……】   三期节目下来,顾之桑的大眼仔粉丝就涨过了一千万,路人缘已经慢慢扭转。   在《浮海传》剧组公布了‘虞菁’的定妆照和试戏片段后,更是圈了一波颜粉书粉入坑。   因着顾之桑之前的声明,新加群的粉丝们都做好了摩拳擦掌怼黑粉,昼夜不停做数据的准备。   谁成想粉了之后发现,他们根本没数据可做。   别的艺人接代言,发照片,顾之桑一出《灵事》节目便查无此人,大眼仔空空荡荡。   其他艺人被私生烦扰,被黑粉纠缠,顾之桑自己上节目打黑粉的脸;   还因为她在节目中展现出来的玄学手段,以及钱证等人的下场,让不少圈内的狗仔私生对她心有忌惮。   圈内的大小明星都忙着镀金,挤破头想上国家台刷脸,顾之桑直接找出个帝王大墓,被官媒当众表扬……   新粉丝们一脸茫然。   不用做数据不用拼命安利,花钱,正主自己就能热搜上到麻,粉丝数飙升,这么争气的艺人是真的存在吗?   站着追星的感觉好像……还真挺爽的?!   于是乎精力无处发泄的桑叶新粉们,便开始每天在超话许愿,新一期节目的互动名额能抽到自己。   节目一开播,他们便开始巡视《灵事》直播间,看到有嘴臭的黑粉便一哄而上,阴阳怪气加举报一条龙。   '奶茶脆波波’就是每天许愿的‘桑叶’之一。   看到自己被抽中了,她神情有些兴奋,“我竟然成欧皇了,能在几十万人里抽到互动名额,这几率可以相当于中彩票了吧!桑桑我是你的粉丝,你真的好好看,我特别喜欢你!”   顾之桑有点被现代人的热情吓到。   毕竟在她上辈子那个年代,大家表达情感还是很含蓄的。   她才穿来两三个月,以前又避世不出,还不能习惯这种直白热烈的喜爱。   她轻咳一声,问道:“你有什么具体想测的么,还是直接让我给你看?”   '奶茶脆波波’道:“桑桑直接看吧。”   “好。”   顾之桑打开私信渠道,发现对方已经将自己的八字和照片都发了过来。   结合着女孩儿的面相看了几分钟,她缓声说道:   “这位姑娘是95年出生的,今年周岁27,生在盛夏时节,是你父母的独生女。从五行来看你命属金偏火,并且和出生地势有着紧密联系,这意味着你出生的地方多利金属,我推测你的出生地附近应该有不少矿场,冶炼金属的工厂,你的家人长辈也从事这一类工作。”   “但是从你的迁移宫和成长轨迹来看,很小的时候你就搬离了家乡,远离了那些矿场。”   “除此之外,你的五行阴阳中原本是缺‘水’的,但幼时已经补全使得你五行调和,你出生的时候家里人应该请算命先生给你看过,起的名字中多带‘水’行。我说的可有误?”   视频中‘奶茶脆波波’的眼眸瞪圆了,“天呐都是对的,桑桑你真的是神算子!”   “我小时候家里是开小钢厂的,在那个年代也算有点小钱。在我出生之前我爸妈都是住在钢厂里的,因为附近都是工厂,城郊还有在开采的煤矿,那边的空气质量很差。后来我爸妈就把我送到我爷爷奶奶那边,我是在江南长大的。”   “而且我的名字里确实有很多水,我的名字就是淼。”   女孩儿姓冯名淼,小时候她就问过长辈,为什么自己要叫这个名字,同学们都给她起外号叫‘三点水’。   爷爷就告诉她,她命里缺‘水’,所以要多多‘补水’。   以前冯淼还觉得是长辈们封建迷信,现在听顾之桑这么说,她一是无比佩服觉得顾之桑算得准,二是相信了人真的有阴阳五行这么一说。   直播间内的观众们都在刷评:   【姐姐27岁??不是说这个年龄大,是姐姐看起来好像没毕业的大学生哦!】   【九十年代的钢厂啊家人们!!那时候好多钢厂都是国有企业,能开私有厂子的都很牛了吧,这哪里是有点小钱分明是富婆姐姐!】   【淼淼姐,我是你失散的异父异母的妹妹,会叫‘饭饭,饿饿’的那种QAQ】   顾之桑点点头继续道:“你从小家境优渥,学习成绩也不错,大学的时候去了国外读书。大概就是从你国外读书的第三年,我看到你现在的姻缘线开始浮现,一直持续到至今。”   “最近你红鸾星动,从八字十神上看你的正官星开始往命柱上靠拢,这一切都说明你已经和你的爱人谈婚论嫁,即将步入婚姻殿堂了。”   提到爱人,冯淼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没错,我和我爱人是在国外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从恋爱到回国一直都在一起,上个月我们已经见过双方家长,办过订婚宴了。”   “目前婚期还在筹备,我们请了婚庆公司设计婚宴,估计还要两三个月才能正式办酒。”   顾之桑点点头,幽深的眼瞳透过直播镜头,看着对面冯淼道:   “我能看出来你很喜欢他,那你为什么还要焦虑呢,你在担忧什么?”   冯淼笑容一顿,抿着唇没有说话。   顾之桑:“人的面相和康健,命理甚至是情绪息息相关,你不笑的时候禄仓,食仓自然下垂,说明你心中一直有事在烦扰你,让你经常不安,焦虑。而你泪堂泛着淡淡的郁气,那一片是男女宫位,说明你的烦心事是男女情感上的问题。”   “再加上你的姻缘线原本都是无比清晰的,说明你和你爱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你坚定地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忠贞不渝,相信他是适合步入婚姻,组建家庭的良人,但这段时间姻缘线却变得有些模糊。”   “你对这段感情没有那么坚定了,你开始有疑虑,为什么?”顾之桑的视线像能穿透人心,一下就看到了冯淼的心底,“你被的选中互动后,其实脑海里第一反应也是想算这段姻缘吧。”   半晌冯淼呼出一口气,道:“桑桑你真的……看得太准了,我本来很犹豫要不要问这些。”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微蹙着说:   “怎么说呢,就和桑桑你说得那样,我和我爱人的感情特别好,他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人,简直可以说是满分男友。”   “但是自从我们订婚之后,我就总觉得……他有点变了,很多地方让我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不会准未婚夫是个渣男吧?!】   【啊这,有钱有貌的大美女总会在感情上不顺,这是什么魔咒吗?】   【猜到了,其实顾之桑这个直播间挺玄乎的,你们没发现身上没点事儿的普通人都抽不到名额吗,抽中的人要么家庭事业要么感情都不咋地。】   眼瞧着直播间里的热心观众们都往未婚夫出轨,外面有人上猜,冯淼忙摆手道:   “应该不会的,我们不是在外的留学生么,我爱人相貌长得挺好的,在国外的时候有一些人玩得很乱,而且还对他多次表示过好感,但他从来没有接受过。我所有认识他的朋友和老师都说他人品不错。”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想太多了,是婚前焦虑,还是他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如果是前者都好办,大不了就是我看走了眼婚不结了……”冯淼苦哈哈说道:“我现在就怕是他家里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他为了不让我担心,不告诉我。”   “桑桑,你能帮我看看这段姻缘吗?”   “可以。”顾之桑欣然答应。   “单从你的姻缘线来推,你和你现在这个爱人的确是正缘,一般来说正缘都不会太差。不过为了测算结果准确,你把你爱人的照片发给我吧,是不是合适的感情,他人怎么样其实看看面相就知道了。”   “好,我现在发给你。”   冯淼心中有些忐忑,虽然她相信爱人,但难免会紧张。   顾之桑的私信渠道跳出一行生辰和两张照片。   一张是小情侣出游的合照,照片上的冯淼挽着男友的手臂,笑容甜蜜。   另一张是她男友的个人照。   从照片上看这个男生个头挺高,身材挺拔,面相骨相都挺正气的,和女友合照的时候虽然笑容不显,但眼中却带着温柔。   顾之桑一抬眼,就看到冯淼神情紧张。   她笑了一下,“你别这么紧张,你这个男朋友人不坏,也确实是你的正缘。并且从他的面相上来看,他只会有你这一条姻缘线,你是他的初恋;八字十神的财星也很正,日后不会出现什么找情人,对感情不忠贞的事情。”   闻言冯淼狠狠松了口气,如释负重。   听到爱人品性上佳,她心中也生出丝丝甜蜜。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或许只是婚前焦虑吧。冯淼这样想着。   顾之桑继续道:   “从你男友的面相上来看,他幼时并不幸福,父母宫位不顺应该多有争执,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就离婚了。”   “他是跟着母亲长大的,一开始的时候情况应该挺艰难,常常需要搬迁,但五年之内他父母宫位中代表母亲的亲缘线便开始壮大,这说明那时候他因为母亲的缘故境遇开始变好,到十几岁的时候的家庭条件就挺不错了。他的眉眼鼻骨都是很正派的长势,本人的文曲星运很强,说明他性格稳重很有上进心,现在学业有成。”   冯淼连连点头,说道:   “确实,我们订婚宴上只有他的妈妈出席了。其实他母亲是我们那边很有名的实业家,三十出头了才从一家小酒水超市开始做起,现在已经开起了网红连锁酒店和百货商场,真的是自己一个人白手起家挣出了家业。阿姨为人特别好,我家里人提起她的时候也很佩服呢。”   正是因为爱人的母亲如此厉害,他本人又可靠成熟,这桩婚事冯家长辈们都很满意。   顾之桑:“除此之外,我从他的兄弟宫中还看到了一条非常紧密的亲缘线,他还有一个同胞兄弟,是和他同时孕育在母体的双生兄弟。”   冯淼愣了一下,刚想说自己从没见过爱人还有个弟弟,忽得想起什么。   “哦对,好像他是有个弟弟,我好久之前听他提过一句。据说当年他妈妈离婚的时候男方家里不依不饶,她根本带不走两个孩子,没办法就只能两家各带走一个小孩,但是从那之后他们母子俩就搬走了,他没见过那个弟弟了。”   “他竟然还是双胞胎?这件事我从没听到他提起过。”   冯淼嘟囔着,就听顾之桑紧接着道:   “不过这条双生亲缘线在一个月前刚刚断开了。”   冯淼:“断开?这是什么意思?”   顾之桑语气淡淡,说道:“意思就是他的这个双胞胎弟弟月前刚刚去世。”   “什么?!”   冯淼很是惊讶,愣了半晌她才想到了一些事情,忙道:“桑桑,我不是说总感觉我男友……变得有些奇怪么,好像就是从一个月前我们订婚之后开始的。”   “你说他是不是因为亲兄弟去世了心中难受,所以才无心安排婚礼的?”   冯淼越想越觉得可能,语气中带了些嗔怪:   “如果真是这样他可以告诉我,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情我都可以陪他一起渡过。”   顾之桑和直播间内的观众们都有些好奇。   她询问道:“你说他变奇怪了,比如呢?”   “比如……”冯淼回想了一下,说道:“以前他是从来不吸烟喝酒的,但是我前段时间有好几次都在他身上闻到了烟味。”   当时冯淼还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但男友却不以为意说她闻错了吧。   冯淼的爸爸以前就是在钢厂工作久了又吸烟,肺部不好,他们一家为了让冯父戒烟,都对烟味很敏感,所以她确定自己不会闻错。   她知道爱人在糊弄自己,一时有些不满。   因为两人刚刚订婚,中间还有选戒指,谈嫁妆彩礼,扯结婚证办婚宴等等一系列事项,没有一年半载的流程下不来,所以两人还是各自居住在自己家,并没有同居。   爱人是搞学术研究的,有时候要泡工作室,或者回家加班,以前的时候冯淼对他都很放心。   但某天她的姐妹忽然给她发消息,说自己在酒吧看到了她的未婚夫!   冯淼第一反应还是不信,觉得姐妹看错了人。   可很快姐妹就给她拍了张照片,她反复放大查看着相片,确定灯红酒绿中的男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夫!   最关键的是他身边还有一些自己不认识的朋友,其中还有看着略显亲密的女性。   冯淼不是心里能藏得住事的人,她次日就拿着照片询问未婚夫,结果未婚夫告诉她,这是他在和朋友喝告别单身的酒,让她不要疑神疑鬼总是多想。   那是她第一次从未婚夫的口中听到‘疑神疑鬼’几个字。   后来在一些小事上,她也总觉得未婚夫似乎没有那么稳重了,有时会让她觉得有些心累。   她甚至觉得自己对期待已久的婚事,都变得兴致缺缺了。   冯淼上网上查了一下,也和几个朋友谈了谈,她们都觉得未婚夫是个很好的男人,或许她真的是患上了婚前焦虑。   她也就一直把这些事情埋在心里,但总是不得劲。   今天她和其他‘桑叶’们一起蹲守顾之桑的直播间,没想到这么巧就抽中了自己。   于是冯淼就将这些天以来难以启齿的困扰,都说了出来。   “还有一点让我不太舒服,我们订婚前明明商量好了,要在正式结婚后再同房。可是订婚后他有几次有意无意地……都要结婚了我也不是矫情,我就是觉得怪怪的。”   “不过每次也没到最后那一步。”   说来奇怪,冯淼虽然有些抗拒,但毕竟是谈了好几年的男友,也即将步入婚姻殿堂;   见男友态度暧昧,她还是半推半就默认了。   可这个时候总会出些意想不到的意外,彻底打断后续,两三次后她心里都隐隐怀疑,是不是男友生理上有什么问题……   把私密之事都说出来后,冯淼羞得耳根发红。   听着听着顾之桑慢慢皱起眉头,忽道:   “你给我的照片都是什么时候拍的?”   冯淼愣了一下,回道:“一个多月前吧,他和我求婚之后我们就去x市旅游了,照片就是那个时候拍的。”   顾之桑想了想,说道:“还有更近的么?”   “近到你觉得他开始变了之后的照片,能找到么?”   “这还真没有……”   冯淼有些为难,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等等!应该还有两张!”   她拿出手机敲了一下给她拍婚纱的店家。   订婚之后她和未婚夫曾商量,想多拍几套类型的婚纱照,中式西式都拍,这家店就是他们去拍的第一套。   正巧前两天店家给她发消息,说修完照片后还差两张才能凑成一套图,让他们再去补拍一下。   冯淼下班后就和未婚夫又去了一趟。   不多时店家就把补拍的两张图发给了冯淼,还很奇怪为什么还没p好,就要得这么急。   当顾之桑拿到两张崭新相片,再次端详相片中穿着新郎服的男人时,她的神情逐渐冷了下来。   冯淼心中忐忑:“怎么了桑桑?是有什么问题吗?”   顾之桑:“我怀疑,后面同你补拍婚纱照的人已经不是你的未婚夫了。”   忽闻此话的冯淼眼眸睁大,觉得顾之桑在和自己开玩笑。   什么叫不是自己未婚夫了?   难道他还被人调包了不成?   明明昨天他们分别的时候,爱人还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无论是手腕侧面淡淡的疤痕,还是自己最喜欢的耳后痔都一如既往,这些细节也装不出来吧。   不等冯淼追问,顾之桑又道:   “我需要看一眼你丈夫弟弟的照片,才能确认。” 第47章   要未婚夫弟弟的照片?   为什么?   冯淼一头雾水,但看着顾之桑严肃的神情,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慌张,呐呐道:   “我只听说过他们家有这个人,但是没有见过对方,要不我现在给我未婚夫打个电话,让他发给我……”   顾之桑扯了一下唇角,笑不及眼底,“我劝你最好不要去问你的未婚夫,他不会给你,也不会对你说真话。反而会对你产生怀疑。”   “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最亲密的恋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事情,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吗?”   冯淼迟疑了。   她能听懂顾之桑话里的潜在意思:   自己未婚夫身上的变化并不是她多心,而是有缘由的。   犹豫片刻她咬咬牙道:“好,我去问问他妈妈吧,正好我有阿姨的电话。”   说着她将自己这边的麦关闭,给未婚夫的妈妈拨通了电话。   等待的期间,顾之桑直播间里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两百万,此时都在评论区各种猜测:   【为什么还有双胞胎弟弟的事情?难道女生同时在和兄弟俩谈,但她不知道分不清?】   【……楼上猜的也太无厘头了吧,双胞胎也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啊,多少都会有点区别,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妈耶每次顾之桑的直播间里都好刺激,比隔壁清汤寡水有看头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好奇!】   【不对啊,不是说弟弟一个月前去世了?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其实去世的人是哥哥,但是男方家里人不忍心让‘奶茶脆波波’婚前得知噩耗,找了弟弟来顶替结婚!】   【笑死了这届网友也是牛,替身文学都整出来了……】   【……】   顾之桑打开杯子喝了口水,目光淡淡略过那些评论。   现实生活远远比故事更离奇,也更加黑暗。   一个普通人,能在短短几天内便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吗?   顾之桑在冯淼未婚夫的身上,就看到这样的改变。   月余前他们去旅行时拍摄的照片,上面的男生眼神清明坚毅,姻缘线也清晰坚定。   然而看几天前他们再去婚纱店补拍的那两张照片,尽管表面上他的皮囊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眼神,面宫等等,都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按照先前照片的面相轨迹,这个男生会专精现在的事业,达到行业顶尖水平;   他和冯淼的婚姻顺利幸福,会诞下属于他们爱的结晶。   后一张照片上,他的夫妻宫却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连正缘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这就像是订婚后,男生忽然变心了,变坏了,他对冯淼的感情消散了。   原本他一片光明的事业运途,也开始变得灰暗,混乱。   如果说面相改变,勉强能用遭受打击,性情大变来解释;   那么还有两点就格外奇怪。   一个是从冯淼未婚夫前一张相片来看,他一片坦途的人生中会有一个生死劫。   时间显示就在上个月,在他和冯淼订婚前后,同时也是他那个双胞胎弟弟身死的时间节点附近。   生死劫往往是大凶之难,如果成功渡过了人生才会一片坦途,没挺过去就会横死。   但听冯淼所说,她未婚夫这两个月并没有遭遇什么天灾人祸。   可从后面的婚纱照来看,这个男生面相大变的同时,生死劫也消失了。   这样一个象征着血光之灾的劫难,悄无声息地渡过了,本身就不正常。   另一个奇怪的点在于,补拍婚照时男生的生死劫虽然消失了,但他的命宫上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郁气,青灰交加隐隐泛着红光。   这说明他背负了一身孽力。   种种奇怪的面相,再联想到此人的特殊身份——双生子,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浮现在顾之桑脑海中。   约莫三四分钟后,冯淼挂断了电话开启麦克风,对顾之桑道:   “桑桑,我和阿姨打电话说了这件事,她知道《灵事》这档节目也知道你,现在就在直播间里了……”   就在刚刚,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和男友的母亲打了电话,说自己想要两张男友弟弟的照片。   冯淼当时很担心。   她才知道那个素未谋面过的准小叔子已去世,现在贸然去要照片,岂不是又唐突又没礼貌,不知道未婚夫的妈妈会不会生气。   但当她拨通电话,说出要求后,电话那头的女人愣了许久,声音有些颤问道:   '淼淼,你怎么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的?你好端端要他的照片做什么?’   冯淼无法隐瞒,便将直播间内发生的事情,以及近期和未婚夫之间的小摩擦同准婆婆讲了。   她语气尴尬道:   '其实我不是不信任阿航,也不是封建迷信……’   正当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时,电话那头的准婆婆忽然说道:‘照片我有的,淼淼你能和那位顾大师讲讲,让我和她说两句话么?’   听到这个请求,冯淼彻底懵了,晕晕乎乎回了直播间转达。   顾之桑对此没有意见。   很快本是一分为二的直播间屏幕,就多出一个镜头画面。   新上麦开视频的是一位中年女性。   她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穿着白色正装,气质沉静;   眼角和皮肤的细纹是时间留下的痕迹,但依稀能看出她年轻的一定是个大美人。   此人就是冯淼的准婆婆,她未婚夫的母亲。   “顾大师你好,我姓周,是小航的妈妈。”   顾之桑:“周女士你好。”   那头的周母皱着眉头,双手合十握紧,似是不太适应在直播镜头下露面,也不知道心中的事情如何开口。   半晌她才开口:   “顾大师,我能问问您为什么要小星的照片么?”   “小星就是我的小儿子。”   “周女士猜不到么?”顾之桑的视线在她脸上看了一圈,忽然说道:   “其实周女士你应该更早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孩子的不对劲了吧。”   “你一直有所怀疑,但是你并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所想,这些事也一直在困扰着你。”   周母神情一变,猛地抬头盯着屏幕另一头的年轻女孩儿。   对上顾之桑深邃黝黑的眼瞳,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被看透了,包括她这些天一直藏在心底的疑窦和担忧。   “其实从周女士你的面相,你的两个孩子的命理就能看出大半了。”顾之桑语气如常,“你要听我推演一番么?”   犹豫了一会儿,周母叹了口气点点头,“以前那些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早就过去了。”   顾之桑道:   “周女士你出生于75年前后,家中应该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但家庭条件在当时并不好,非常贫穷。从你的父母宫位来看,你和他们的关系并不算好,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重男轻女,苛待你们家中姐妹。”   “你的前半生非常坎坷不顺,只上了很短一段时间的学就被迫去务农,工作,十七岁那年你就嫁给了你的前夫。四年后你的两个孩子出生,是一对双胞胎。”   听着顾之桑的话,周女士的神情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回到了那个充满痛苦和绝望的麦场和牢笼一样的村落,“是这样的……”   她出生的时候,上面已经有三个姐姐。   后来又有一个小妹后,爸妈才喜得‘贵子’,终于得偿所愿。   从小到大她听得最多的话就是‘闺女就是赔钱货’,家里弟弟是小皇帝,吃麦芽糖喝麦乳精,碗里的肉永远都是他的;   而她们姐妹就是丫鬟,有时候连粗面馍馍都吃不饱,更别提新衣新鞋。   后来到了要上学的年龄,要不是村里的学办处挨家挨户上门来说,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那个时候高考已经复兴了好几年,哪怕是他们那样的小山村,周家父母那样见识浅薄粗鄙的人,都知道大学生是光宗耀祖的。   而那时候的周女士是村里最聪明,成绩最好的孩子。   教她的老师告诉她,一定要考出大山,去城市里读大学。   外面没有重男轻女,只有上大学才能改变命运。   考上大学也成了周女士当时唯一的,最重要的梦想;   为了说服父母,她一直刻苦努力保持着村里的第一名,除此之外还要兼顾去放牛,割草,喂鸡鸭等等。   但到了她读初三时,这个梦还是被父母无情戳破了。   她被父母用一千五百块钱的彩礼,外加一辆自行车,高价‘嫁’给了同村的一个有钱混子。   至今周女士还记得父母用绳子捆上她,拿棍子抽她时说的话:   '一个丫头片子读书有什么用,还想当大学生?你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我们生你养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心野跑走的,从来嫁女儿都是要老子操办的,这个婚你不结也得结!’   于是十七岁那年,心如死灰的周女士被敲锣打鼓地送进了婚房。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不过如此,却怎么也没想到,嫁人只是自己厄运的开始。   顾之桑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的前夫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待你很不好,你以为有了这两个孩子他总能浪子回头,收收心过安稳日子,但你万万没想到他变本加厉。”   “最终你忍无可忍,在孩子五岁那年离婚了,彻底斩断了这条姻缘线。你带走了大儿子,也就是冯淼的未婚夫,你的前夫带走了小儿子。”   提到前夫,周女士神情中充斥着嫌恶,愤恨。   她深深呼吸了两口气,咬牙切齿道:“那个畜生,他就是个人渣!我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和他离婚,只恨……当年没有拼尽全力把两个孩子都带走。”   “不然的话小星也不会……也不会……”   说着说着,周女士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平复着悲痛的心情。   原来婚后那个混混泼皮无赖,吃喝玩乐无所不做,把家里一点薄产败得精光。   喝多了酒他还会家暴妻子!   周女士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鼻青脸肿,又因为混混一家知道她是被强嫁过来的,怕她年轻还不死心想逃跑,对她看管得非常严。   她怀孕之后这种情况才稍微好一些。   生出双胞胎,还是一对男孩儿后,公婆更是欢欣鼓舞,那个时候她还怀着微弱的期盼;   期盼孩子出生后前夫能做个人,不要再那么混蛋了。   可她还没出月子,就再次深陷暴力之中。   每次前夫一喝酒,或是在外面受了气没钱了,回家就要把火撒在她的身上,两个儿子年幼被吓得小脸惨白。   大儿子每次用胖胖软软的身体扑到自己身上,哭嚎着‘别打妈妈’,小儿子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公婆就会过来把两个孩子抱走,对她的境况视若无睹。   某天周女士蜷缩在墙角,感受着身上火辣辣的疼痛,看着家徒四壁的客厅,她忽然觉得很绝望。   自己还不到二十五岁,就一眼看到了死。   她的未来会和柴米油盐为伴,要忍受接连不断的暴力和公婆的刁难,这样的人生真的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她心中不甘心,决议要和这个畜生离婚。   于是她带着一身伤痕去找村长,妇女主任做主。   在两千年左右的农村,离婚还是要被指指点点,是被村里人觉得不光彩的事情,无论是公婆,村里人甚至是她的亲姐妹都来劝她:   '哪有夫妻之间不吵架的,你不看看自己的娃才多大,你忍心让他们没爹?’   可周女士毅然决然,甚至和家里都断绝了关系,说不离婚她就要去县里,市里报警告官,最后才终于离了婚。   她想要把两个孩子带走,虽然她知道家里有公婆,前夫也看重‘血脉’不会打两个儿子,但她总觉得有这样的爷爷奶奶和父亲,孩子长不好。   前夫家又怎能同意。   他们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恶毒,不仅要让他们家脸面扫地,还要带走他们的宝贝儿子孙子。   折腾了半年,周女士才勉强拿到了一个孩子的抚养权,带走了大儿子。   她那个时候其实只想尽快脱身,远离这家人,觉得嘴更甜,更得公婆喜欢的小儿子留在前夫家也未必不是好事。   因为自己净身出户,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大儿子跟着自己流落街头反而受苦。   周女士没想到,当初那个决定会让小儿子成为自己以后后悔,痛苦的源泉。   等她稍稍平复好心情,红着眼睛看着镜头说:   “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失态。”   “没事,周女士要不休息一下?”顾之桑问道。   她抿着唇摇头:“不,我真的没事了。”   见状顾之桑才继续说道:   “离婚后的前两年,你每天打好几份零工,除了给大儿子找托儿所,其他所有的钱都存下来当启动资金。几年后你盘下了一家烟酒铺,后来开始入股连锁酒店,扩建商铺,挣了不少钱,也很辛苦。”   “反观是你的前夫一直浑浑噩噩,我没看错的话,他一直是靠着你给的钱挥霍享受的。”   周女士面露无奈,说道:“那个人,他就是个狗皮膏药,可是我没办法。我可以不管他的死活,但我当年亏欠了小星太多,我没法不管小星……”   两个孩子里大儿子从小沉默寡言,但格外懂事,知道自己辛苦从来不要零花钱,学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是她的骄傲。   小儿子从小身体就弱一点,又会哭会闹,会说话后嘴巴甜;   别说是公婆,就是她之前的精力更多也是放在小儿子身上的。   分别之后,她常常会想小星在前夫过得怎么样。   等她挣了一些钱后,也试着和小儿子联系过。   但她走的时候孩子太小,前夫家又痛恨自己,觉得自己让他们在乡亲面前丢脸,不愿意让她接触孩子。   小儿子也因为自己当年离婚,离他而去心有怨恨,不愿意离开父亲跟随自己。   周女士听说他小小年纪,在学校里就不学好,整天逃课打游戏,成绩连技术学校都上不了。   她很痛心,也觉得愧对小儿子,觉得他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也有责任。   但每每打电话的时候,小儿子都用刻薄的语气戳她心窝子:   '你当年抛弃我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对不起我?你知道村里的小孩儿都叫我没妈的孩子,还笑话我爸和我爷爷奶奶,别假惺惺来说你爱我了!’   '我听说了,你给我那个哥哥买名牌衣服和大房子,让他出国留学,我这种乡巴佬哪里配当大老板的孩子。’   '别说什么对不起我了,是你自己破坏了我们的家!’   '你当年非要离婚,嫌弃我爸家里穷要去城里过好日子,现在觉得愧疚不是晚了么。’   '……’   仗着自己没法不管小儿子,前夫多次索要巨额钱财,让周女士身心俱疲。   可以说她赚了不少钱,可为了不显得自己偏心,她有一半都给小儿子寄了过去。   小星说自己羡慕哥哥,她就送他也出国,可只在野鸡大学勉强镀了层金;   说自己从小被村里人瞧不起,她就同意他买跑车,买潮牌奢侈品……   顾之桑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轻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都已经逃出那个火坑了,又被一个白眼狼的孩子套了进去,值得吗?”   没错,这个小儿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自私鬼。   他五六岁多少记事了,就算不记得村里人应该也说过自己母亲为何离婚,远走。   可他非但不指责自己的父亲家暴滥赌,不同情自己的妈妈,不为她获得新生感到庆祝,祝福,反而责怪母亲当年不能容忍,觉得母亲离婚就是让自己的丢人。   哪怕他从十岁左右,吃穿用住包括后续的钱财奢侈品,都是母亲提供给自己的,但他依然觉得母亲欠自己。   这个小儿子已经彻底变成了父亲一样的人。   就连一旁默默听着的冯淼也不禁在心中吐槽:自己这个准小叔子怎么是这样的人?   同时也暗暗心疼周女士,不知如何安慰。   “我知道……”周女士神情痛苦,“但是……”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个小儿子早就长歪了。   当年她孤身一人,能咬牙和村中恶霸离婚,能白手起家做出这么大的产业,就说明她并不是个脑子不清醒的。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完全理智,周女士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子生下来就是克自己的!   “罢了,现在也没必要提他了,我把他的照片发给你。”周女士把手机里存的小儿子的照片发给了顾之桑。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破洞裤,松松垮垮的潮牌衬衫,头发烫成了卷,微微昂头看着镜头。   乍一看他的脸和他哥哥的面容一模一样,但仔细看时就会发现不同。   他更瘦更矮些,皮肤有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微微昂着头眼神中没有一丝沉稳和清明,嘴角撇着,活脱脱就是一个叛逆少年。   看完这张照片后,顾之桑确定了心中所想。   她忽得冷笑一声,抬眼看着镜头另一边的周女士:   “你小儿子还真是好的不学,尽学坏的,他父亲干的事情一件不落,没干过的也让他都做了。”   “他在国外的时候染过毒,而且还喜欢飙车。”   周女士很尴尬,但顾之桑说得都是对的。   顾之桑:“半年多前,他和几个狐朋狗友偷偷去盘山路上赛车,结果出了严重的撞击事故,两条腿当场被变形的跑车前段压断,最后两腿肌坏死不得不截肢。”   “一个多月前,他在家中离奇死亡。”   周女士也顾不得震惊顾之桑连这些事都能算出来,她面露焦急,追问道:   “顾大师,我小儿子他,他到底是怎么去世的?我请的护工说她根本没看到有人进出家门,可小星他,他去世时的样子很奇怪……”   顾之桑没有继续回答,语气冷淡道:   “这种事关刑事案件的事情,我不好在公众面前随意推演,我建议你们转私线。”   【转私线??我不同意!】   【???顾之桑你杀人诛心!讲到一半就停了你没有心!!】   【啊啊啊啊告诉我告诉我,桑桑你不能这么对我们QAQ】   直播间内的观众们发了一连串的问号和哀嚎,以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但最终还是视频直播渠道还是关闭了,转为了私人对接。   周女士和冯淼都有些茫然。   紧接着,她们就听顾之桑冷声道:   “我之所以要你们转私下对接,是因为你大儿子现在手染鲜血,周女士不是觉得小儿子死得离奇么,就是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同胞兄弟,背负了嗜杀兄弟的孽力!”   “不可能!!”   “我不相信!”   冯淼和周女士同时惊呼出声,纷纷摇着头说她们的孩子未婚夫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   周女士勉强维持着干笑,急道:“顾大师你是不是弄错了,小航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而且我知道他不喜欢接触亲生父亲那边的亲戚,说实话他们两兄弟自从我离婚后从来没有见过面。他也没有理由和动机去杀害自己的弟弟啊!”   顾之桑微微挑眉,说道:“我说杀人的是你的大儿子,可我并没有说你大儿子就是周航。”   冯淼:?   “桑桑你在说什么啊?周航就是我未婚夫啊,就是阿姨的大儿子啊!”   但周女士却像是听懂了什么,脸色煞白。   顾之桑直勾勾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周女士,你作为周航和陈星的妈妈,这两个孩子的品性和喜好分别是什么,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你真的觉得,偷偷抽烟,去酒吧喝酒玩闹甚至开始买奢侈品的人,是你那个专心工作,对爱人一心一意的周航吗?”   冯淼开始慌了,看看顾之桑又看看周女士,“阿姨,桑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顾之桑垂下眼眸,将‘周航’曾经带有强迫意味地想和冯淼行房事告诉了周女士,周女士本就煞白的脸更是僵住了。   她猛地抓紧冯淼的手臂,“淼淼你,你没事吧?”   “没有阿姨……就,每次都不了了之。”冯淼有些尴尬。   周女士强忍的情绪崩不住了,她哽咽出声,肩膀都在发抖,“顾大师,是…是他么?”   “是。”顾之桑语气笃定,“是陈星,你的小儿子。”   冯淼终于听明白了,她猛地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们说和我补拍婚纱照,每天陪在我身边要和我结婚的人是阿姨的小儿子?怎么可能呢,我不可能连自己未婚夫都认不出来啊!”   周女士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她到底是为人母的,对自己的孩子再熟悉不过了。   '周航’身上的奇怪之处,她比冯淼发现的还早。   她发现大儿子举手投足间,有些小癖好竟然和小儿子陈星有些相似,性格也没有以前沉稳了。   可是她反复观察了好多次,她确定自己的小儿子在月前刚刚暴毙,她亲眼看到了那孩子的尸体,被前夫家里人哭嚎着拉走,不让她去参加丧礼。   她也确定大儿子身上的一些胎记,是无法作假的。   周女士觉得是不是自己目睹了陈星的死状,心态有些不正常了,看大儿子总是忍不住把他往陈星身上靠。   可是顾之桑却告诉她,她的感觉是对的。   这个孩子不是周航,而是陈星!   但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他是陈星,那周航去哪里了?死去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周女士泪眼婆娑,“顾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小航会变成他的弟弟?他到底去哪儿了?!”   顾之桑敛眸道:   “你知道双胞胎是怎么形成的吗?”   “在医学上有一种同卵双胞胎,是由一颗受精卵分裂成了两个胚胎,孕育出了两个孩子,而周航和陈星就是这种存在。一般来说同卵双胞胎生下来后相貌会更相似,也会有一种很神秘的‘心灵感应’。”   “而这种双胎在玄学中也被‘双生’,他们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一体双魂。”   本质上来说,虽然同卵双胎最后各自拥有身体,但因为他们是从同一颗受精卵中分裂出来的,某种情况上他们也可以称为一体。   之所以彼此之间会有心灵感应,会感知到彼此的情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顾之桑上辈子的时候,玄门中就有一对双生玄师,她们是姐妹组合,共用一对鸳鸯剑。   斗法时彼此不需要交流,一个眼神就能互相牵制,互补,明明单打独斗实力一般,但组合在一起就十分难缠。   玄门中还记载,这样的双生体还有许多玄妙之处。   比如其中一人受伤了,另一人的精血或内力可以帮助他更快速地疗愈;   再比如双生体一起修行一类武法,可以让修为精进得更快……   而魂魄共性,也是双生体的特殊之处。   像其他人夺舍,总会因为灵魂和躯壳不匹配要费许多功夫,提前准备许久,还有很大的可能会失败。   但双生子之间侵占身体却容易许多。   他们的魂魄无论从外貌还是魂火,都极其相似,进入另一方的身体不仅能很好兼容,就算是能够看透躯壳直击魂魄的玄师,走无常,猛地一看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顾之桑冷声道:“你的小儿子陈星应当是用了某种手段,侵占了周航的躯壳,现在这个壳子依然是周航的,但里面的灵魂却是陈星的。”   难怪从外貌,特征来看,周女士和冯淼怎么都看不出异样,可就是觉得‘周航’有些变了。   冯淼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那之前那些事……”   “也都是陈星想要强迫你。”   冯淼脸气红了,又羞又愤想要骂人,但碍于身边有周女士还是隐忍了下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是他嫂子,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吧?!”   “周航呢?他在周航身体里那我未婚夫呢?”   顾之桑语气淡漠,说道:“陈星侵占了周航的躯壳,被挤出去后的周航自然也就会去到陈星的身体中,简单来说,他们灵魂互换了。”   周女士眼睛都直了,“可,可小星他已经死了啊!”   “是啊。”   顾之桑唇角微勾,目光却很冰冷,“周航被逼进自己弟弟的身体后,从即将结婚走向幸福人生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瘾君子,草包残废。他想要求救,可是却被关在屋子里,没有通讯仪器也求助没有门路。”   “而陈星呢,就算占据了兄长健康的身体和人生他尤嫌不够,他怕某一天这件事败露了,会被换回残废的身体,重新面对自己那烂泥一样的人生,所以这个好弟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亲手杀死了‘陈星’,杀死了自己的身体。”   这样做,他的哥哥就连人都做不了了,自然也无法开口说话,伸冤。   顾之桑幽幽说道:“你们都在问我周航去哪了,他没了躯壳,自然是成孤魂野鬼了。”   这也是为什么顾之桑要转私下交谈的原因。   如果在镜头前说出‘周航’杀了人,哪怕她说是兄弟俩换了灵魂,真正下毒手的人是陈星,但网上的观众们真正相信玄学的没有那么多。   他们只知道,是周航做的,谁又能证明虚无缥缈的灵魂呢?   到时候‘周航’杀了人,警方到底是抓不抓他呢?   那会非常难收尾。   骤听大儿子被杀,周女士的瞳孔缩紧,一时激动竟是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在镜头那边被气昏过去了。   导演组见状怕她在那边出什么事情,急得鸡飞狗跳给那边的警方打电话报警。   冯淼两眼都直了,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怎么会这样……我……”   她想过最坏的打算,也无非是未婚夫变心了,出轨了,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周航在悄无声息中被自己的亲弟弟霸占身体,残忍杀害。   “桑桑,桑桑你帮帮周航吧!”冯淼六神无主,哭着哀求道:“他什么都没做过,我们,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啊。”   顾之桑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了些安抚:   “你别哭了,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你说几次行房事时,‘周航’的身体,或者家里的摆件总会出些问题?”   冯淼连连点头。   顾之桑:“那就还好,周航确实变成了孤魂野鬼了,但他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阻止陈星用自己的身体伤害你。那几次应该都是他在旁边阻挠,或是在试图抢夺身体。”   “只要把周航的魂魄找到,再抓住陈星,就算他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强占了周航的躯壳,我也能把他从壳子里拽出来。”   或许是顾之桑说的话太霸气,愣了片刻后冯淼又哭又笑,“那我们现在就找,周航他现在在我身边吗?”   “不在,我没有看到他。”顾之桑问道:“陈星,哦就是周航的身体现在在哪儿,你知道么?”   冯淼说:“他昨天和我说,今天要去x省出个差,可能要两天才能回来。”   闻言顾之桑皱了眉头,她拿出三枚钱币,抛起卜了一卦。   “不太妙,陈星应该是察觉到了周航的存在。他能和周航悄无声息的换魂,背后肯定有玄门的人相助,他这个人为了一己私欲连亲哥哥都能残害,怎么可能放任周航魂魄在周围,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   “如果他想要万无一失,那就只有让周航的魂魄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现在他应该带走了周航的魂魄,在去销毁的路上了。”   在节目组这么多人的面前使用鬼门原地消失,显然不现实,顾之桑想了想给郑如玉打了个电话。   因为灵组的人一直在看节目,她不用说前情,简单说了一下双生子灵魂互换的事情,郑如玉便明白了。   郑如玉:“我现在就派人抓捕他,就是要定位可能还要一些时候。”   顾之桑道:“你们先查着,我算出来他现在应该在东南方,并且还在车厢上还没下车。”   这陈星狡诈无比,哪怕知道冯淼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连自己的去地都撒了谎。   他欺骗冯淼说自己去x省,实际上去的却是与之相反方向的另一个省份!   很快灵组便查到了他所在的班车,立即调动了当地的分部成员组织抓捕。   动车快到站点的时候,当地灵组的人便率先到达,埋伏在了附近。   他们拿到了‘周航’的照片,除此之外为首之人还一脸懵逼,要举着手机屏幕开直播,和最近玄学界名声赫赫的顾之桑大眼对小眼。   怎么看怎么觉得尴尬。   这是因为陈星的身上应该有装载着周航魂魄的器具,郑如玉怕分部的同伴们认不出来,又怕陈星身上还有什么后招,所以就让他们和顾之桑开着直播。   列车缓缓到达终点后,车上的乘客都下了车。   混在人群里的灵组成员们目光如炬,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但他们怎么都没看到陈星的踪迹。   郑如玉神色一凛,“他不会中途下车跑了吧?”   再次卜卦的顾之桑摇摇头,“他就在这个车站或车厢里,应该是看到了网上的一些消息,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暴露了,想要逃窜躲避吧。”   分部的组员们一挥手,“走,进去抓他!” 第48章 一更   灵组分部的成员进入车厢时,里面的乘客几户都走光了。   看到一群穿着古怪道服,还有拿着佩剑,法器的人闯入车厢里,零星几个还在收拾行李的旅客瞪大了眼睛,还有人拿出手机拍了照片。   “头儿,那小子是不是已经从人堆里混出去了?”   “不可能,出站口没有他的身份显示,外面蹲点的兄弟也没看到他露脸。”   “那这小子总不能在列车上凭空消失了吧……”   就在几个组员嘀嘀咕咕时,一人眼尖看到窗外过道上步履匆匆的身影,指着那人道:“是不是那小子?!”   那正是套用了周航躯壳的陈星。   尽管他十分狡诈灵活,很快还是被灵组的组员抓住,按在地上绑住了手脚。   被抓的时候陈星还在装傻,大声嚷嚷着:“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按着我?来人啊有人绑架,有人打劫!”   远处出入的旅客们被声音吸引,纷纷看了过来,还有人在用手机拍摄视频。   组员暗斥一声,直接用了个‘禁言术’把陈星的嘴巴封了起来,带到了没人的空处。   此时才有组员收到了列车乘务的反馈,说陈星从快下车的时候就离开了座位。   他趁列车即将停靠,乘务员们都去车厢里忙了,就偷偷摸摸跑到了车厢最后的列车员休息室里藏着。   他们也是看了监控才发现的。   组员没好气道:“你这小子还挺贼啊,跑到人家女乘务的更衣间里躲着,要不要脸?”   难怪他们在车厢里怎么找都没找到人。   陈星还在装傻,“大哥你们到底想干嘛啊,我又不认识你们,这里可是公共场所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   分部长从怀里掏出刻印着警徽的工作证,“灵组办事,陈星,我们怀疑你涉嫌谋杀亲哥哥周航,现依法对你进行羁押审讯,你还是老实交代吧。”   听到自己的真名被喊了出来,陈星身体一僵,知道自己已经败露了。   他心中恐慌,同时分外不甘。   那人不是告诉自己,双胞胎就算换了魂魄也不会被人看出来吗?   难道自己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要被打回原型了吗?!   “我就是周航,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陈星决定嘴硬到底。   他能看出来自己虽然身份暴露了,但这些人奈何不了他,如果他们真有办法把自己弄出周航的身体,肯定直接动手了。   此时灵组的人已经把他身上,包里都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能够藏匿魂魄的器具,见状陈星更是有恃无恐。   分部长皱了一下眉头,忽然拿出手机对准了他,和屏幕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人说道:   “顾小姐,人已经抓到了,但我观他的魂魄已经和这具身体相融了,如果强行剥离可能会造成损伤。”   双生子一体双魂。   周航陈星兄弟二人的躯壳,本就是由同一颗受精卵分化出来的,所以陈星的魂魄进入这具躯壳后,很容易就能被躯壳所接纳。   若是剥离魂魄时他剧烈反抗,会伤到躯壳的神经或器官。   稍有不慎,周航很可能就会变成傻子。   看着还在挣扎的狼狈青年,顾之桑扯了下唇角,“谁说不能强行分离了,我说个‘离魂咒’你记一下,施法时依次沿着他的天中穴,寿上穴和……打入劲气,用来保护肉身稳固。”   这种‘离魂咒’是千年前就被禁止的一种玄门邪术,和‘搜魂术’一样都被认为是邪修才会使用的手段。   此术可以强行将魂魄从躯壳中剥离。   身体本身不会被破坏,但被抽出的魂魄却会元气大伤。   顾之桑上辈子的时候,会用此术者就寥寥无几,到现今的玄门更是早已失传。   因此在听到此术时,分部长和旁边的组员们都神情惊诧,面面相觑。   从分部长微垂的通讯器屏幕上,被钳制住的陈星看到了屏幕上的那个年轻女人的脸。   他原本嚣张挑衅的神情一滞,心中不安,眼底满是怨恨。   就是这个女人!   是她暴露了自己!   陈星不看《灵事》,但这档玄学节目在中老年人中也非常火,所以同班的列车上看这档节目的人还挺多。   他前排的一个老太太刷视频就不带耳机,声音吵闹让他很是不爽。   结果他忽然听到了什么‘双胞胎’,‘不是本人’这样的字眼。   本就心中有鬼的陈星很是敏感,他凑近一看大惊失色,屏幕上的一人不正是自己哥哥的未婚妻冯淼!   另一人则是自己的亲妈!   她们为什么会在网上提到‘双胞胎’的事情?   惊疑不定的陈星问到了节目名字,就忐忑不安地进入了顾之桑的直播间,越听他心中越冷,知道这个女人肯定看出了自己的真身。   因后续戛然而止,陈星没有听到后面,但他仍然坐立难安。   他看到大眼仔的热搜上都出现了‘双生子真相猜测’的词条。   点进去一看发现不少网友都在往身份互换上猜,说自己身份肯定有问题,虽然都没猜到最后真相,但也大差不差了。   最后陈星决定一下火车就逃走。   他怕会有警察来抓自己,就提前躲进了乘务员的休息室中,趁着灵组的人不注意从车厢尾部溜了出去,结果还是被抓到了。   陈星心中恨上了顾之桑,要不是她多管闲事自己怎么会暴露被抓?   他看着分部长慢慢朝着自己靠近,脸色慌了,“你想干什么?!”   分部长按照顾之桑说的那样,封住了周航躯壳的穴位,而后开始作法使用‘离魂咒’。   躯壳内的陈星只觉得一股大力拽住了自己的魂体,把他从周航的身体里撕裂,灵魂被生生剥离的痛苦让他神情扭曲狰狞,脸上和脖颈上青筋凸起。   在灵组和顾之桑的眼中,周航的身体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透明的人形。   顾之桑:“先不要让他的魂体出来。”   “得魂魄完全离体后躯壳容易变温,如果不尽快把周航的魂魄送回去,一个小时后这具躯壳就会彻底死亡。”   让陈星的魂魄现在身体里锁着,他跑也跑不掉,还能帮周航养着身体。   分部长依言照作,灵魂被割离的陈星疼得面如白纸,冷汗津津。   他惊恐发现自己的灵魂就像是被拍成一团,再也控制不了周航的身体了,他想从身体中逃跑,四周却被无形的屏障围住。   被逼到绝境的陈星咒骂着,不断攻击周航的身体,想把这具身体的经络搅乱,却都无济于事。   分离魂体后,灵组的人并不没有找到装有周航灵魂的容器。   一人走到陈星身边:“陈星,周航的灵魂在哪里?你现在坦白从宽还有宽大处理的机会。”   陈星神情癫狂,冷笑连连,“周航?你们永远都找不到他!”   他也听到顾之桑说的话了,心中十分得意。   因为早在他察觉到有人抓自己的时候,就把装有周航魂魄的器具处理掉了。   别说是这些人找不到,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玩意现在在哪儿。   除非这些人要让周航去死,不然他们就奈何不了自己。   陈星哼了一声:“你们这些人别装神弄鬼了,我就是周航我装谁了?大不了咱们就去做DNA鉴定,什么灵魂互换都是你们在给我泼脏水!你们有证据吗?我要报警,我要曝光你们这些人可笑的行为!”   “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放了我,不然我要找我的律师来告你们!”   那组员被他这幅嚣张的模样气到了,“你这小子!”   一旁的分部长按住他的肩膀,走到了陈星的面前,把手机屏幕往他脸前一放,“小星?”   陈星抬起头,布满红血色的眼睛看到屏幕上的人多出了一个,正是他的生母周女士。   原来周女士只是骤听弟弟杀兄接受不了,一口气没喘上来昏了过去,她被救醒后就听说陈星被抓到了,情绪非常激动要见他。   看到她,陈星冷笑着撇撇嘴。   周女士看着他熟悉的怨怼神情,以及嘴角的不屑,无法自欺欺人说眼前的青年不是陈星,她崩溃大哭,“小星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啊?你恨我怨我,这些我都认了,是我这个当妈的欠了你的和你哥哥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情?!”   “你在说什么啊妈,我是周航啊。”   陈星死不承认,却不忘恶语相向:“呵,会有今天的后果都是你们活该。”   他知道周女士的弱点,语气尖酸不断戳着生母的心窝子。   从始至终陈星都觉得自己失败的人生都是周女士害的。   从小在那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他,根本无法理解母亲当年的绝望和痛苦,更不觉得夫妻间的‘小打小闹’有什么大错。   爷奶和父亲说得对,要不是他妈结婚了还不安分过日子,非要闹离婚,他们也不会在村里抬不起头。   周女士给他钱,那都是应该的。   但陈星更恨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周女士,而是他那个亲哥哥周航。   他知道周航不喜欢父亲这边的亲戚,也不是很喜欢自己,他一个当儿子的不仅从来没去看过家里的老人,不孝顺父亲,还经常撺掇生母让她和这边彻底断开。   为此陈星他爸和爷爷奶奶一没事,就在家里骂骂咧咧的咒骂这个大孙子。   说他是个白眼狼,孽障,还对陈星说周航这么做就是在防着他。   '你妈现在是大老板了,住大房子开豪车,还有好几家酒店,那些产业就该是你继承!那兔崽子不就是怕你妈更喜欢你,怕你以后和他争这些钱和资产,所以才这么防着咱们,陈星你可得把你妈笼络住把那些东西都拿到,那是她欠你的!就该给你!’   陈星深以为然。   他知道周航是名牌大学毕业,还有一个很有钱很漂亮的女朋友,可这些都是他抢走了自己的人生!   如果当年他妈带走的人是自己,那些大房子,好大学好人生都该是自己的,周航才应该变成不学无术的泥腿子!   这种亲哥哥的怨恨,妒忌像毒液,不断蚕食着陈星的理智。   直到他醉生梦死撞断了双腿后,无意间听到生母打电话,说周航马上结婚了,还要升职加薪,他的不甘和怨怼瞬间达到了顶峰。   周女士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小儿子口中说出来的,她不停摇着头,过去的一些记忆却像走马观花似的跳出。   从小小航就更沉默懂事些,自己被前夫打的时候,他会护着自己,小小身体上多少会被剐蹭到,却还憋着眼泪问‘妈妈痛不痛’?   而小星每每都是躲在爷爷奶奶怀里,吓得啼哭不止。   离婚的时候公婆在两个孩子面前灌输,和妈妈离开后就再也没有饼干糖果吃了,再也没有新衣服穿了。   小航会哭着说‘妈妈别不要我’;   但小星却死死拉着自己的手,说‘妈妈别离开我们’。   细细想来,刚离婚那段日子简直吃了上顿没下顿,小航跟在自己身边忍饥挨饿也从没有叫苦过,反而一直很懂事,白天帮她打扫卫生晚上陪她去夜市。   小星在虽然在乡下,但却是家里公婆的眼珠子,自己挣钱后也总是寄一半给他;   他反而才是那个没吃过多少苦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不少,周女士赫然发现,她以为自己早就逃出了那个牢笼。   可这么多年来因为陈星这个孩子,其实她依旧生活在疲惫和痛苦中,从来没有从过去的阴影中挣脱。   周航不喜欢父亲和弟弟,却从没阻止过自己给弟弟寄钱,他只是不赞同自己去看陈星。   这又何尝不是心疼自己?   周女士:“你这个,你这个白眼狼!你自己不上进不学好还要怪责你哥哥,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   听着周女士情绪激动的咒骂,陈星撇撇嘴笑了。   他觉得这些人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忽然,一直没有动静的顾之桑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吵死了……”   “安部长,把这家伙的嘴堵上吧。”顾之桑指尖把玩着钱币,语气懒懒散散,“对了,周航的魂魄我能已经找到了,还得安部长派人过去一趟。”   陈星的笑容戛然而止。   还不等他叫嚷,他嘴巴就再次被‘禁言术’封上。   顾之桑似笑非笑,看着死死盯着自己的狼狈青年,“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觉得自己能替代周航的人生?”   “但实际上你就是个失败者,以前不如周航,顶替他的身份后你也会烂到泥里翻不了身,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剽窃者罢了。”   “更何况谁说你能占据周航的身体了?白日梦也该醒醒了。”   说着,顾之桑将自己起卦得到的内容告诉了分部长。   原是陈星在下车前,把装有周航灵魂的魂器随手塞到了一个旅客的包侧。   等那人发现时估计都是几天后了,到时候很可能直接当成垃圾丢掉了。   从头到尾他都打着‘就算自己被抓,也不能让周航好过’的心思。   顾之桑直接算出了那个旅客的大概方位。   于是分部长立刻派人去追。   那旅客才出站不久,只过了十几分钟,负责的组员便拿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小铜葫芦跑来。“找到了头儿!”   看到熟悉的魂器,陈星故作镇定的心态终于崩了。   “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   “不,我不能被换回去,你们不能这么做!!”   分部长厉声道:“你勾结玄门之人谋害兄弟,霸占了兄弟的躯壳还痛下杀手,会有此下场都是你活该。”   “他周航是天之骄子,瞧不起我这个弟弟,那我为什么要把他当兄弟?”陈星嘶吼道:“我只是拿回了我应有的人生。”   他神情恍恍,忽然看着周女士的方向哀求道:   “妈,被换回来之后我会死的,我也是你的儿子啊!我以后也会孝顺你的,我那么小的时候你就把我扔了,你现在还要扔了我一次吗?!”   然而周女士只是默默流泪,一言不发。   眼瞧着生母不帮自己,陈星彻底绝望了,口中不停咒骂着,诅咒着。   无论他怎么挣扎,灵组的人还是把他的魂魄抽了出来,而后把周航的灵魂从魂器中取出,让它回归自己的身体。   重新掌控身体的周航苏醒后,因灵魂离体太久还没有完全契合,头有些晕。   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对灵组和屏幕后的顾之桑深深鞠躬道谢,气质沉稳眼神诚挚,又看向母亲周女士,语气复杂:“妈。”   周女士又哭又笑,“小航!小航你终于回来了,是妈妈对不起你!”   周航沉默片刻,道:“不关你的事。”   “那你怪妈妈吗?”   周航心中苦涩,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怪周母么?   其实他知道这件事完全和周母没有一点关系,但这么多年母亲总觉得对不起弟弟,无底线地弥补,多多少少会忽略自己,让自己心中积累一些失望。   那天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陈星,变成了一个残废,被占据了自己身体的亲弟弟杀死时,身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崩溃是无法言喻的。   再加上他看到爱人被蒙骗,差点被欺辱,那个时候他恨不得杀了陈星,和他同归于尽。   经历这一遭后,周航也不能说自己完全不会迁怒母亲,许多次他都会想为什么母亲分不出自己?   就像周女士说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会完全理智呢。   看着沉默的儿子,周女士泪流满面。   ——   周航魂魄归体后,就被送到了医院好好修养。   虽然他的身体杀了人,但特殊事件特殊处理,灵组的人找他做了几次笔录后,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   后续灵组在陈星的手机上,看到了他和一名玄师之间的交易。   在陈星腿断了之后,就只能在周女士给他租住的别墅里足不出户,每天郁郁寡欢怨天尤人。   他那个时候特别信玄学,不甘心一辈子当个瘸子,总想用什么法子改变命运。   这个玄师就是他在网上的算命店认识的。   那人告诉他,双生子的气运是共通的,他之所以会变成瘸子都是因为哥哥周航把全部的运气都吸收了。   对方可以让他和周航的人生互换,从此摆脱瘸子的命运。   陈星迫不及待同意了,还把周女士给他的钱付了50万定金,事成之后又给了那玄师100万。   杀周航的主意是他自己想出来,下的手。   发现周航阴魂不散后,他又一次联系了这个玄师,让他帮忙解决,承诺事成之后再给对方100万。   那个魂器就是那玄师给陈星的,陈星离省也是去找那玄师的。   冯淼上节目后,那无良玄师也看到了,他当即就知道事情要败露,跑得比陈星还快,现在灵组已经发布了通缉令和逮捕令。   而陈星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身体,剥离周航的身体后相当于死了,只剩一个魂魄。   灵组的人留着他没用,就让组里的走无常把他押送去了地府。   被送入阴曹地府的那天,神情萎靡的陈星阴沉着脸,狠狠唾了一口。   这些时日它从一开始的心如死灰,又支棱了起来。   因为它发现就算自己杀了人,这些灵组的人也奈何不了自己,连牢都不用做也没法处死自己。   它踏上黄泉路时,隐约感觉四周桥上的鬼魂都阴森森地盯着自己,心里毛毛的。   一抬头,陈星看到一个五大三粗,人身马面的‘怪物’,铜铃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陈星猜测这就是传说中的马面,声音哆哆嗦嗦:   “马,马面大人……”   马面抬起一脚就踹在它的身上,直把它踹出十几米外。   陈星面容扭曲,它骇然发现变成鬼了,在地府里是能被鬼打伤的,但它着实不明白这阴差马面为何无缘无故,要这般欺辱自己。   它趴在地上还没起来,又被浑水摸鱼的鬼魂锤了好几下,鼻青脸肿之时终于听清了一些鬼的窃窃私语。   「这家伙不就是第五期节目里,占据哥哥身体的家伙。」   「哦哦,被顾之桑大人抓到的那个吧,它怎么这么晚才下地府……」   「这厮想欺辱嫂嫂!我生前死后都最讨厌这种恶心的男人,姐妹们给我撕了它!!」   「啧啧,这小子没好日子过喽,谋杀亲兄要在地狱待多少年来着?八十八年起步吧?」   「……」   马面瞪着眼粗声粗气,“还不快滚!嗜杀兄长不仁不义的东西,脏了俺的眼睛!”   其实它在这黄泉路上值守不知多少年了,什么样的恶人恶鬼没见过。   别说是杀兄弟,就是连杀一家几十口的恶徒它都见过,对这些生前死后作恶的家伙都秉承着依地府律法办事,鲜少夹杂个人情绪。   但马面是顾之桑的死忠粉。   偶像不喜欢的人,它自然同仇敌忾没好脸色。   ——   连线抓住陈星后,顾之桑重新回到了直播间内。   看着疯狂刷屏表达哀怨和不满的观众们,她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不地道。   【呜呜呜桑桑你没有心!】   【故事听到高潮戛然而止了,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现在挠心挠肺想知道结果。】   【7号顾之桑选手,我劝你抓紧把双生子的后续和真相说出来,坦白从宽!!】   【我就想知道有什么事是观众老爷们不能听的?!!】   顾之桑轻咳一声,安抚着观众们的情绪,“确实是事关事主的隐私,无法放到明面上说。这样吧,为了补偿大家,接下来到中午的时间都是直播解惑。”   “你们有什么关于玄学风水阴宅的问题都可以提出来,或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我也可以帮你们看看。”   这话说出后,一条评论发出,被淹没在雪花般的弹幕中。   跳跳鼠:桑桑,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你能帮我看一看吗? 第49章 二更   顾之桑说完,直播间内便多出了五花八本的新评论。   有的想和她互动继续算命,有的想找她看家宅风水,原本因为‘双生子’事件中断而流失的一些观众,在她重新回到直播间后又涨了起来。   如此多的评论之中,顾之桑一眼就看到了‘跳跳鼠’的那条。   她稍稍凑近屏幕,细腻白皙的面庞在镜头前放大,镜头另一端的观众们甚至能看到她纤长的,根根分明的眼睫,以及瞳底黝黑的底色。   【我晕,桑桑老婆突然凑近美得我五迷三道了。】   【愣着干嘛截屏啊!】   顾之桑道:“‘跳跳鼠’在吗?我看到你发的评论了,可以连麦交流么?”   之所以她能一眼就看到这条求助,是因为她在这条评论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血气’。   在玄门士人的眼中世间万物都是有‘气场’的。   地府和阴魂有‘阴气’,亡者的尸体上有‘死气’,修成精怪的动物仙家周围有‘妖气’,亡命之路身上有‘孽力’……   其中普通活人身上的气场是纯白的。   他们说出的语言,写下的文字甚至是照片,都能感受到一丝丝气场的存在。   像顾之桑就经常能在直播间的评论区里,看到零星几条阴气森森的弹幕,和其他评论格格不入,内容也千奇百怪。   但今天这个‘跳跳鼠’的格外奇怪。   一个人面上覆着浓重的'血气’,往往代表他将有血光之灾,是将死之人。   '跳跳鼠’连发评论都能染上几分,说明她危在旦夕,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了。   能和顾之桑在这个紧要关头碰上,说明她命里的大劫还有可能化解。   顾之桑虽不喜欢管阳间事,但也做不到任由大活人横死,所以她让‘跳跳鼠’上麦连线。   另一头的‘跳跳鼠’本就是发条评论试一试,因为她今天太不安了。   没想到顾之桑真的选中了自己。   惊喜之余她还有些紧张,深吸两口气后点开了摄像头,看到屏幕上出现自己的脸后,她下意识地低了下头,紧张地攥紧了衣摆。   “我可以连麦。”'跳跳鼠’结结巴巴道:“桑,桑桑……大家好!”   观众们也看出了女孩儿的紧绷,纷纷发评让她不要紧张。   而看到女孩儿面相的顾之桑,也眉头一动。   她能看到'跳跳鼠’的脸上几乎被‘血气’笼罩,这说明按照原定的轨迹和命运,她的寿命最多还有一小时,就会死于非命。   随着对方打开了直播,弥漫的红云反而淡化了一些,让她能够看到女孩儿原本的面相;   但也只是淡化,而不是散去。   今日之内她还是会死!   顾之桑温声问道:“我看到你说自己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是灵异的么?”   “对……”女孩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紧张而惶恐。“我这段时间,好像惹到了什么东西,就是那种!”   她这段时间都没能睡个好觉,精神一直不太好,再加上面对镜头后数百万人更是紧张地话都难说,脸色涨得有些红。   顾之桑:“没关系你先别紧张,我给你看看面相再卜个卦,帮你看看你身上的问题。”   '跳跳鼠’红着脸,冲顾之桑笑了一下,脸颊凹陷出一对小酒窝:   “好。”   因‘血气’影响,女孩儿的面相也影影绰绰,顾之桑便拿出通宝钱币。   几分钟后她缓缓开口,说道:   “你出生于所在城市,家庭是非常平凡的三口之家,童年和成人后都没有离开家乡,今年二十五岁,刚刚毕业不久。”   “从你的命理线上看,你前面二十五年并没有什么波折,但是你似乎对自己的人生经历,对自己并不太满意,这种情绪影响了你的性格,让你有些内向,但同时你也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女孩子,和你相处的朋友们都对你感观不错。”   “前段时间呢算是你事业上的一个转折点,但是结果并不如意,所以你的事业线是不清晰的,说明你还在迷茫自己的前途。”   “这段时间你在做兼职,同时也在做一些公益,这是很好,很能积累阴德的善举。”   '跳跳鼠’被顾之桑夸得害羞了,她心中的紧张感淡化了许多,点点头说道:   “桑桑说得很精准了,说是没有波折,其实就是乏味平凡。”‘跳跳鼠’苦笑一声,说道:   “从小到大我都是班级里的透明人,书呆子,就是那种成绩中规中矩,性格相貌都不出挑的孩子,老师对我的评语永远都是文静。我也不会任何乐器,没有才艺,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来这个世界凑数的。”   平心而论,‘跳跳鼠’的外貌确实不是常规认为的漂亮。   她脸颊有些圆润,五官也没有太出挑的,但就是有种让人很舒服,很想亲近的感觉;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会浮现出一对酒窝。   她会羡慕那些明媚的女孩子,也会为此自卑。   '跳跳鼠’继续说道:“毕业后我留在本地,想考公,但是没考上……这段时间就在奶茶店,快餐店兼职,闲了没事就去社区帮帮忙,上门照顾一下留守的老人。”   听到女孩儿极力地说自己没有优点,不少直播间内的观众们都开始夸她,让她不要有这种自卑心理。   见‘跳跳鼠’情绪逐渐放松,顾之桑才继续说道:   “大概一周之前,你开始出现失眠,梦魇,心神不宁等情况,最近三两天尤甚,我能感觉到你的精神太紧绷了。你被什么事情困扰住了,你觉得很害怕。”   女孩儿面色一僵,半晌点点头。   顾之桑:“除此之外,你家里应该养了一只小猫,你的命宫中有动物缘。但是它这段时间受了伤,让你非常担心,你觉得它的伤势和这件事有关。”   提到爱宠,‘跳跳鼠’咬咬牙点头说道:   “没错,我养了一只矮脚猫叫布布,我怀疑家里有什么脏东西,也是因为它出了些事情……”   据女孩儿所说,布布原本特别乖也特别可爱,在家里很少叫。   自从一周之前,她就发现布布在家的时候常常炸毛,有时候会躲到阳台上,或是冲着床底下哈气,尖叫,还会抗拒她的安抚。   一开始‘跳跳鼠’以为家里有老鼠,虫子,但是清理了好几遍也没什么发现。   布布的情况不减轻反而加剧,有时候晚上也会蹲在她的床头,对着客厅尖锐地猫叫,叫得她毛骨悚然心里发慌。   两天下来布布饭也不怎么吃了,精神也不太好了。   '跳跳鼠’带它去宠物医院看了之后,兽医说它这是应激反应,询问她有没有对猫咪做什么过激行为,或是带它见生人,野猫;   但这些都没有。   如果只是这样,‘跳跳鼠’也不会觉得家里有鬼。   她开始恐慌的契机,是偶尔在晚上的时候,会听到客厅,厨房甚至是卧室中,发出一些细微的动静。   但每当她壮着胆子去外面看一看时,都没有任何发现。   再后来她发现自己的物品,牙刷,甚至是布布的猫窝等物,会移动位置。   明明她出去打工前,或睡觉前确定了东西的位置,可她回家后,起床后就会发现那些东西有细微挪动。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天,别说是猫咪了,就是‘跳跳鼠’整个人都要被整疯了。   她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又问了附近好几个邻居,才听说几年前她上学的时候,旁边楼有个压力大的学生和家长吵架后跳楼自杀了。   又有不少网友说,猫狗都是通灵的动物,能看到人眼看不到的东西。   '跳跳鼠’就猜测,是不是家里出现了什么不可说的东西,布布看到了,吓坏了。   '跳跳鼠’颤声说道:“我……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前天我在打工的地方接到电话,楼下的业主告诉我布布从家里的窗户跌下去了,可是我们家养猫早就封了窗的,唯一一间屋子没封的也是厨房窗户,平时窗栓都是锁上的,我就从来没开过。”   她把猫咪送去兽医院,医生说猫的后腿摔断了。   治疗后她至今也不敢把布布接回家了。   “其实如果今天没有这通连麦,我下午就要收拾东西回家了。”   跳跳鼠说:“我爸妈因为乡下老人病重都回老家了,目前这个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但我真的住不下去了,我怕再住下去我会疯。所以我昨天就和他们说了一声,打算先把布布寄养在兽医院养伤,我回乡下住几天。”   “桑桑,我,我家里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真的没有主动招惹什么东西。”   顾之桑敛去眸中的冷意,说道:   “你先别慌,你确实招惹到了一些阴间的东西,但是做法之后就能送走的。” 第50章   听到家中有鬼,'跳跳鼠’打个冷颤,觉得背后的庭室都阴森森的。   “真的冲撞到了吗?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桑桑?”她紧张得语无伦次,“要不我现在就回老家吧。”   顾之桑摇摇头说道:“一般来说孤魂野鬼不会无缘无故缠上活人,应该是你犯了什么忌讳,无意间招惹它近身。”   “这种情况你一味地逃避是没有用的,必须把这段意外产生的勾连化解掉。否则如果是凶厉些的鬼物,就算你离开了这个屋子这个城市它也能缠着你,弱一些的鬼物也会心有不甘徘徊在此处。你总不能不要这套房子了吧。”   '跳跳鼠’神情苦闷。   顾之桑说到了她的心坎里,这房子是她爸妈辛苦一辈子花光了积蓄买的,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住宅了。   就算租出去,谁会要一个闹鬼的凶宅啊?   她追问道:“那我怎么化解,把家里的那位送走呢?”   “这个简单。”顾之桑幽幽说道:“你并无心冒犯,它也不是想要找你索命的,应该就是想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   “你附近如果有香火店,可以去买些香烛纸钱,金元宝之类的纸扎物,再准备一些祭品,在客厅里把纸扎都烧给它,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歉意,送走家中的鬼物。”   '跳跳鼠’忙掏出纸笔,把要买的东西都记录了下来。   顾之桑道:“这种仪式需要连做三天,三天之后你家里的鬼物就能被送走了。”   “那我把今天晚上的车票先退了吧。”   '跳跳鼠’说着,在手机上退订了回老家的火车票,还给爸妈发了条不回家的短信。   那头两个老人担心她,还打了电话过来问。   '跳跳鼠’解释一通后挂断了电话,看向镜头歉意道:“不好意思,耽误大家一点时间。”   “我们家街对面好像就有一家店是卖这些东西的。”她有些茫然道:“我到时候买来了要怎么烧,在哪儿烧呢,烧的时候还需要说一些什么道歉的话,做什么仪式吗?”   镜头前的顾之桑眉头微蹙,像是等得有些不耐道:   “今天下午还有拍摄任务,我这边也不能一直等你,实在不行你现在去把东西买好,我就指导你烧了。”   '跳跳鼠’忙拿着手机起身,往门口走去。   “好,我现在就去买,麻烦桑桑了!”   此时直播间已有四百多万的观众,看到顾之桑冷冷淡淡的态度,一些黑粉和杠精趁机挑事,阴阳怪气:   【感觉桑桑今天怪怪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唉。】   【嗤,这妹子真没眼力见,没看到人家大明星都不耐烦了吗,还一直问东问西。】   【黑子别浑水摸鱼行不行,本来这就是额外的解惑时间,都开了一上午直播了,累了不是很正常么。】   【我就说顾之桑一直在草人设,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这不就是在耍大牌么,给观众脸色看。】   走出家门的‘跳跳鼠’看到了有些混乱的弹幕,发现有人借着自己的事情开始带节奏。   她一边道歉一边愧疚道:“确实是我太麻烦了,要买的东西桑桑其实讲得很清楚了,要不我先退出连麦吧。”   “不用。”顾之桑道。   “那我跑快点去买。”   镜头随着‘跳跳鼠’得脚步晃动,当她跑出小区大门的时候,顾之桑忽然开口叫了她一声。   女孩儿喘着气拿起手机,“怎么了桑桑?”   透过屏幕,顾之桑看到‘跳跳鼠’面庞上的‘血气’淡化了许多,并且还在缓慢消散,她知道是自己的插手起到了作用。   顾之桑神情缓和,说道:“不要去香火店了,现在就去最近的警察局报警。”   '跳跳鼠’观众们:?   “啊?为什么啊?”女孩儿一头雾水神色茫然。   难道驱鬼这种事,找警察也有用吗?   她心中疑窦,也就问出了声音。   顾之桑眼神幽暗,勾了下唇角:“捉鬼当然不用去警局,可是你家里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什么鬼魂作祟。”   在‘跳跳鼠’惊诧的目光中,她说出了真相。   “你听到的声音,被挪动的物品和受伤的猫咪,其实都是人为原因。”顾之桑说道:“那‘鬼’不过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跳跳鼠’被这话吓懵了,半晌才结巴道:“藏,藏人?怎么可能呢……不是,我家里有变态……”   她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缩紧看向屏幕:“桑桑,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不会是……?”   顾之桑没有否认:“我刚刚不过是编了个幌子,让你有机会从家里出来报警。”   “那个人一直在你的家里,在你开直播和我交流的时候,她应该就在你的床底下听着。”   '跳跳鼠’观众们:?!!   【卧槽啊!!捏妈我鸡皮疙瘩起来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刚刚也在和那个变态连麦,只是他没现身!】   【真是凶案现场照进现实啊,我就说桑桑刚才怎么那么奇怪,和之前一点都不一样,她其实是在保护‘跳跳鼠’啊!】   【小姐姐不是说,有的时候晚上都能床尾有什么声音么,不会每天晚上那个变态都在她床底下吧?!】   【太可怕了,可是一个大活人藏在家里,‘跳跳鼠’真的一点都没发现么?】   【我忽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事情,那个变态一直在小姐姐身边的话,岂不是也听到她今天下午要坐车离开!如果小姐姐的评论没有被主播看到,没有和主播连麦跑出来,那她今天晚上真的能离开自己的家门么……?】   【以为是灵异事件,其实是刑侦事件。】   【救命我现在就是一个人在家,看节目给我看怕了,我不敢下床了!】   【……】   看着疯狂刷新的弹幕,‘跳跳鼠’背后都被冷汗打湿了。   她现在双腿发软,心中一阵后怕脸都白了。   顾之桑安抚她说:“不用害怕,那个人应该是相信了我的说辞,以为你就是去香火店走一圈,他没有追来。你去警局报警,把他抓住就安全了。”   但她没有告诉女孩儿的是,在她原来的命格中,她的生命将止于四十分钟后。   没有和自己连麦的女孩儿永远都不会知道,和自己一层床板之隔的身下,有个心理严重扭曲的杀人犯窥伺。   她会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被那人一锤子砸在后脑,被折磨至死,残忍分尸。   会成为震惊本市的凶杀案被害者。   '跳跳鼠’觉得顾之桑的声音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她惶恐的情绪稍稍安定,她连连点头,这次也不觉得累了撒腿就往附近的警局跑去。   到了警局后,负责接待她的女警看她神情慌乱,问道:“女士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跳跳鼠’:“我要报警!我家里有一个人!”   待警察询问她具体情况,是怎么发现的时候,她把家里的物品挪动等等都说了出来。   “我家里不大,只有七八十平米,之前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藏进来,也就没报过警……”   '跳跳鼠’心有余悸,其实她也是有逃避心态。   毕竟她还没有遇到实际性的伤害,也没发现别的异常,所以总觉得没必要报警;   万一警方什么都没发现,岂不是让人家白跑一趟。   她也怕自己报警后惊动邻居们,到时候人家问起来不好解释。   女警重视起来,道:“我现在帮你联系一下出警,其实你最开始发现这些异常情况的时候,就应该报警的。”   顾之桑这边也在线上联系了郑如玉。   郑如玉通知了‘跳跳鼠’所在市的灵组分部,让他们全力配合,很快就有数名警员前往‘跳跳鼠’的家,还带上了检测的工具。   一行人到小区楼下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几个眼熟邻里在楼下乘凉闲聊。   看到‘跳跳鼠’身边跟着一群警察,有人问道:“妮子,你这是咋了?”   “没事的大娘,民警就是来做个小调查。”‘跳跳鼠’含糊其辞。   大娘不知信没信,摇着扇子,“这个丫头我们看着长大的,人乖巧得很,我们老胳膊老腿不好提东西她都帮忙。”   “对了,前两天你楼下那个小矮个还托我谢谢你,说感谢你帮他忙呢。”   '跳跳鼠’有些尴尬,和大娘说了两句就往家的方向走。   看到自家大门,她心中生出胆怯和恐惧,仿佛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进去就会被吃掉。   身后的女警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你别紧张,我们陪在你身边呢。”   打开门之后,客厅一片寂静,根本不像有过人的样子。   警员在各个角落探查一番,都没有发现人影,'跳跳鼠’不禁心想会不会是顾之桑算错了?   但很快负责侦查的警员就有了发现。   “这边有个针孔摄像头,正对着卧室的门。”   那个摄像头被安置在架子上的摆件里,透过摆件玩偶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跳跳鼠’的卧室。   从这一刻开始,直播间内的评论都被感叹号占领了。   除此之外,警员们还找出了其他三枚摄像头,有一枚夹在浴室角落的水管后面,其他两枚分别在卧室,厨房。   看到这些还不如小拇指甲大的摄像头,‘跳跳鼠’胃里翻滚,面如土色。   一想到自己的隐私不知道泄露了多久,想到自己在这栋房子里的每一个生活细节都暴露在他人眼中,她就觉得浑身恶心。   除此之外警员们还在她的床下发现了两根短发丝,半个那人离开时不小心印在床侧木板上的手掌印。   发丝可以拿去检验,但需要一定时间。   让警员们感到疑惑的是,那半枚手掌印非常小,甚至还不如女警的掌根大,简直就像是个小孩子的手。   警员道:“你床头的茶杯里有一点白霜状的残留物,应该是一些安眠的药物。”   “你感觉身边有谁是可疑的嫌疑人吗?”   '跳跳鼠’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我爸妈一个多月前就回老家了,我也没有男朋友,从来不带人回家。”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顾之桑忽然开口,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她面前的桌面上不知何时放了一些竹签牌,每一张牌面上都用毫笔刻印着玄门古文字。   这是她前段时间才做的竹牌,是牌占的一种。   相比之下三钱占只适合卜自己,而牌占的选择性更多,类别更细致,适合占和自己有关联的其他人。   顾之桑道:“你把那几个头发和摄像头抓在手心里,然后选三张竹牌。”   一时间有网友表示:【笑死了这场面好奇怪啊,在警方面前搞算命,不会被当成封建迷信抓起来吗?】   '跳跳鼠’选了竹牌后,顾之桑开始解读:   “这个人想杀你。但他对你没有恨意,反而有一种很深的,很奇怪的欲望,他对你很有好感。”   “这个人是你附近的人,是身边人而不是陌生人,你们以前一定有过交集,他不是无缘无故就盯上你的。他年纪不小了,应该在四十多岁,以前有过牢狱之灾……嗯,他之前就杀过人了。”   “他应该有某种身体上的残疾,或者有一些不良于行的疾病,导致他极度自卑自负心理扭曲,他的心里只有负面的情绪,散发着腐烂的垃圾一般令人恶心的气息。但是这个人表面上很会隐藏,他可能风度翩翩,可能老实巴交,你甚至觉得他是个还不错的可怜人。”   解读完竹牌上的讯息后,顾之桑说道:“你再仔细想一想,你身边的人里,经常会碰面的人里有没有这样的。”   '跳跳鼠’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样的人。   忽然她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让她神情微顿。   她迟疑道:“我身边身体上有些问题的人里,就只有一个邻居……”   据‘跳跳鼠’所说,她楼下一层的住户是去年才搬过来的中年男人。   虽然那人脸上有皱纹,头发是灰白的,但个头只有一米左右,是个瘦瘦小小的侏儒,孤家寡人一个。   刚搬过来的时候他们没有交集,是某次在电梯里,那个邻居拎着的袋子破了,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跳跳鼠’就帮他捡拾东西,还把自己的帆布包拿给他让他使用。   因为这件事他们楼上楼下熟悉了,碰面时经常打招呼。   再加上这个社区有时会有给孤寡老人和残疾人送温暖的活动,‘跳跳鼠’又是常驻的义工,每次都顺手把楼下邻居的粮油给他提到门口。   至于这个人的过去,她还真不知道。   女警说道:“那半个手印不就像小孩儿的手一样么!”   于是他们决定去楼下看一看。   结果到了那个人的房门外敲了好几下,里面都没有动静。   “没人吗?”   顾之桑眉头微蹙,说道:“不用找了,就是这个人干的。”   从这扇门中溢出丝丝死气,透过镜头和屏幕,她能看到门缝中外泄的灰黑雾气。   按理来说没有切实证据和搜查令,警方是不能私闯他人住宅的,但这一次有当地灵组兜底,他们还是开了这栋房子的门锁。   一进门众人便闻到一股刺鼻的洗涤剂气味,很显然不像是正常住宅。   屋里没人,开了灯之后‘跳跳虎’不禁打了个寒战。   因为屋里有两排长架,放着许多药酒罐子和透明养殖箱,里面是浸泡在液体中的蛇虫尸体,和养殖的活蜥蜴活蜘蛛,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厨房里陈列着一些格外锋利的刀子和锯子,种类繁多,看得人心都凉了。   '跳跳鼠’切实意识到,自己在死亡边缘游走了一圈。   要不是身边还有这么多警察,网上还和几百万网友连着线,恐怕她早就崩溃哭出声来了。   警方还在那个侏儒中年人的卧室墙上,看到了许多‘跳跳鼠’的照片,有的是在家里,有的是在小区里做义工时偷拍的;   家里电脑里还有偷拍的视频。   看到这个人的字迹后,顾之桑才将他更细致的信息推演出来,也发现他已经逃跑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没有起疑心的,听到‘跳跳鼠’和什么主播连麦说家里有‘鬼’的时候,他还挺紧张的。   结果听到顾之桑说之所以家里的东西挪动,是冲撞到了鬼魂,这个侏儒中年就松懈下来,心中鄙夷。   他觉得顾之桑就是个江湖骗子,又听她让‘跳跳鼠’直接取消了返乡的车票,这才放心让‘跳跳鼠’出门。   但随着‘跳跳鼠’去的时间很久,他就开始怀疑起来;   又在窗户处远远看到了小区门口来了警察,就直接跑路了。   事情发展到这儿,就差把那个逃跑的侏儒捉拿归案。   '跳跳鼠’感谢了顾之桑后,就下了连麦。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顾之桑又给几个想看阳宅阴宅的网友看了风水和摆件,上午的互动直播便到此结束。   拿到手机的时候她才看到,上午的节目又上了好几个热搜。   其中‘跳跳鼠’那个事情直接蹦到了热搜第一名。   有一些人质疑节目的真实性,怀疑这是剧本,不然怎么就这么巧在顾之桑的直播的时候,那个嫌疑人就在女孩儿的床底下。   但全程有警方出现,大部分网友还是很理智地怼了回去。   郑如玉给她发了事件后续处理结果。   由于小区附近都是监控,那个侏儒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   根据当地警方调查,他在这个小区居住时所用的身份和姓名都是假的。   此人已经四十七岁了,正如顾之桑算的那样,他十九岁的时候就因故意杀人入狱,经过改造和几次减刑后,去年才刚从监狱里出来。   他当年杀害的是同村的一名年轻女性。   那个女性的家庭曾和他家是旧友,小时候他还没查出矮小症的时候,两家曾经定过娃娃亲。   后来他到了青少年也比同龄人矮小许多,去医院查后才知道他的激素和基因都有问题,这辈子都长不了太高了。   这桩娃娃亲便不了了之。   他从小因为个头矮在村里受欺负,心里自卑,厌世,被退亲后觉得是这家人瞧不起自己,嫌弃自己有病,把那个女孩子也恨上了。   后来那个女生谈了一个男友,谈婚论嫁的时候被他残忍杀害,他也因此入狱。   出狱后的他比年少时更阴暗,但他学会了伪装,藏在民风淳朴善良的小区里生活。   之所以他会盯上‘跳跳鼠’,就是当时在电梯里‘跳跳鼠’帮助了他,还冲他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善良,那个时候就经常偷窥‘跳跳鼠’。   再加上‘跳跳鼠’不歧视他反而经常帮助他,更是让他产生了对方喜欢自己,对自己有意思的念头。   他知道这家人会把备用钥匙放在地毯下面,自己拿去偷偷配了一把,直到上个月‘跳跳鼠’家里的长辈都回乡了,就让他找到了机会。   这侏儒仗着自己身材矮小,经常蜷缩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如橱柜里,杂物箱里,床底下……还故意制造动静看着‘跳跳鼠’崩溃的样子,心里觉得很得意。   那只叫布布的猫经常应激也是因为发现了他的存在,他嫌那猫咪实在碍事,就把它从窗户上摔了下去。   当‘跳跳鼠’害怕到想回老家避难时,他听到外放的语音中传出女孩儿母亲的声音:   '你回来住一段时间也挺好的,你现在都二十五了,连个男朋友都没谈过,正好回来我还能给你安排几个年轻小伙子,让你相亲试试。’   听到‘相亲’,侏儒怒不可遏。   '跳跳鼠’早已被他视为囊中之物,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他瞬间想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退了娃娃亲的女孩子,想到了外人对他身高的羞辱和异样眼神。   他觉得‘跳跳鼠’不纯净了,所以他要像杀死那个娃娃亲女孩儿一样,永远地留下‘跳跳鼠’。   听完侏儒的作案动机后,顾之桑十分无语。   “他有病吧。”   郑如玉叹息道:“这人心理确实病态了,经过这件事上面觉得他仍属于危险人物,并不应该放出来,应该会对他重新评估。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会重新被关回去,没有再出来的机会了。”   “就是那女孩子受了无妄之灾,被这么一吓怕是要留下点心理阴影了。”   “轻了。”顾之桑道。   对于这样的人渣,仅仅是一辈子的折磨还是轻了。   挂断电话后,顾之桑开始推演二十多年前被这侏儒男子杀害的女性的身份信息。   如果那个女孩儿还没有投胎的话,她打算给对方开一个便捷通道,让它能在转世投胎前夜夜入梦,在梦里向这侏儒寻仇。   正当她在休息室推演之时,房间内凭空出现一扇漆黑鬼门,森森阴气在屋子里弥漫。   顾之桑:?   她扭头一看,看到一袭黑衣戴着官帽的阴差,大摇大摆串着一群脸色铁青的厉鬼,正是黑无常范无救。   她起身冲范无救作了一揖,“不知阴差大人中途借道所为何事?”   范无救吊儿郎当,说道:   “你这阳间的玄师还挺有本事的,这段时间给地府抓了不少恶鬼,阎王殿的那些老东西还是很满意的。”   看着顾之桑黝黑的眼瞳,白白胖胖的青年咳了一声,“就是有时候吧,你不要多管闲事,你今天这就是钻了规则的漏洞,要是细纠起来你可是违反理法的。”   范无救说的是‘跳跳鼠’。   如果不是顾之桑,那个女生现在已经是它身后一串阴魂中的一员了。   但现在那个女孩儿的命理线变了,在地府生死簿上也发生了变化;   她的寿命延长了许多。   不过顾之桑只是算命,后续调查抓捕都是阳间的官方介入,所以规则之力才没有让她染上这份因果。   顾之桑还没回复,范无救便轻哼一声,拽着脖颈被勒住的一串恶鬼进了鬼门。   直到鬼门消失,顾之桑都有些茫然。   地府的阴差都这么闲,这么好心的吗?   ——   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后,时间来到了下午230。   第五期节目下半场的集体赛正式开始。 第51章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是下午两点三十分,即将开始的节目直播,是第五期《灵事》的集体赛。”   镜头一开,大量蹲守的观众便涌入直播间。   右上角的人数分分钟往七位数蹦。   提前备好词,站在镜头前的主持人大刘笑眯眯地同观众打招呼,“上午的直播互动想必大家都看了吧。”   “经过了八天的休息期,我们剩下7名选手在今天下午还会被淘汰一名。究竟谁会遗憾离场,谁又能成为本期节目的最强玄师,我们拭目以待。”   【好久不见主持人了,甚是想念。】   【来看各位大佬神仙打架了。】   【这一季的质量真的太高了,每一个选手都强我都喜欢,好看没话说,除了那个8号其他的选手淘汰谁我都舍不得。】   【其他选手是大佬,顾之桑是‘神’。中午的时候又被官方点名表扬了,一上午帮助破获两起刑事案件,是真的牛批!】   【能不能多来点,每次只有两个案件真的看不够!或者节目干脆别结束了(狗头)】   【只有我在意的点是官方态度吗?今年《灵事》第三季可以说是现象级的爆了,虽然历史中有记载玄门,但官方的态度一直是不提倡不宣扬的,结果这段时间节目组频上热搜,顾之桑不仅被官媒表扬还和警方同框,大有要公开承认玄学的迹象。不会是要灵气复苏了吧??】   【……】   评论区所说的‘官媒表扬’确实存在。   '双生子’事件涉及到灵魂互换,不好对大众解释,只是模糊带过。   但侏儒人潜入邻居女孩家中,长达数日偷拍,恶意恐吓,伤害动物等等一系列恶劣行为,却是被当地警方一一陈列,并且艾特了顾之桑的微博感谢。   距离上次被官媒点名艾特,还没过一个月。   一时间不少网友都戏称,让官方可以专门派人去顾之桑的节目直播间蹲守了,说不定还真能抓获不少潜在的犯罪分子。   本来这就是句玩笑话,是网友们在玩儿梗;   殊不知灵组和玄门还真的在顾之桑的直播间生了根。   眼瞧着网上的讨论热火朝天,而顾之桑的声名也越来越正面,玄门一些自持身份的人坐不住了。   乾清观,目前玄门三大势力之一,是自古传承最久远的道观,同时也是反对抗拒灵组声音最大的。   虽然目前明面上是三大势力一同暂管玄门,但乾清观自持身份非同一般,又是千年老观,早就认为自家道观就是玄门之主了。   此时观中正在播放的,就是顾之桑的直播间画面。   看着弹幕上吹捧和夸赞顾之桑的评论,一老道士拧眉冷哼道:   “外面那些见识浅薄的普通人竟然夸下海口,说一个黄毛丫头是什么天才玄师,说她是玄学界第一人,真是可笑至极!”   “就是啊,灵组这是什么意思,扶持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给她造势,这是想和我们打擂么?”另一人不满道:“这顾之桑是有点本事,可未免太不知趣!”   亲近灵组,探寻皇陵,甚至还帮着灵组的人弄死了港都那个风水师。   他们本以为那具毛僵和玉指骨都是探囊取物,却是白跑一趟,白白让同门人看了笑话!   乾清观的观主看着屏幕上神情淡然的年轻女子,悠悠开口:   “这个女娃娃来路不明,一个小小的民间戏子,忽然就会了一身玄门术法,本身就不正常。更何况她性格古怪出手狠辣,竟然直接灭了门中玄师的魂魄,令人不喜。”   老道士说道:“观主,我听说邹家的人想从这个顾之桑那里取得玉指骨,拿去镇压晏承体内的煞气。”   乾清观观主不愉说道:“姓邹的和灵组都糊涂了,那人凶物转世早就该羁押在玄门中!”   “至于玉指骨,那是曾经在钧鸿祖师爷门下生活的旧人之物,本就是玄门的所有物,怎么能落在一个外人手中?”   “观主所言有理。”   ——   顾之桑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又被玄门的人惦记上了。   她正在等候室闭目养神。   外面的拍摄场地正在继续。   直播间内的弹幕刷得飞快,人数也在猛涨。   有了热搜和官媒表扬的热度,再加上现在是下午时分,大量的观众和好奇路人流入直播间。   主持人大刘带着笑容,说道:   “本次团体赛依然延续上一期的标准,节目组从成百上千份灵异事件求助中,选择了最真实,最具有代表性的事件,并将求助者们请到了现场。”   “本期的第一批求助者是一对夫妇,现在有请他们登场。”   他说着向后看去,直播的镜头也适时转向了他身后的通道上。   一对青年夫妻走到了镜头前站定,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   大刘道:“两位求助者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男方看着镜头道:“大家好我姓许,叫许生。”   女方道:“我是付兰悦。”   这对夫妻的外貌气质都很挺不错,尤其是女方。   付兰悦的五官并不是非常精致的漂亮,但胜在妆容和发饰都非常适合她,眉型是细细弯弯的柳叶型,面庞皮肤白净光泽,嘴唇饱满涂着酒红色的口红。   她头发烫了大卷,穿着一条修身的黑长裙,手腕上戴着一支蛇骨镯子,看起来很神秘。   一出场不少直播间内的观众便直呼‘姐姐我可以!’   “许先生,付女士,欢迎你们来到《灵事》的拍摄地。”大刘继续说道:“节目组收到了你们递交的求助邮件,上面说你们这段时间遇到了一些无法解决的灵异事件,所以你们想要得到节目组的帮助,对吗?”   许生神情无奈,说道:“确实如此,若不是我们实在没办法了也不想来麻烦节目组。其实受到影响最大的人不是家里的大人,而是我们的女儿……”   大刘照着台本念道:“许先生和付女士结婚十年十分恩爱,他们有一个七岁的女儿,小名叫做桃桃。前段时间他们发现,女儿的身上出现了一些怪事,不仅仅影响到了孩子的精神和情绪,也让桃桃的健康受到影响,为此他们十分难过,也很着急。”   “因为桃桃的身体原因,节目组没有让她到拍摄场地,而是在后方候场室休息。”   主持人说到这儿,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便将展示在观众面前的镜头切换,切换到了一个房间里的镜头。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扎着双丸子头,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她穿着白色蓬蓬裙坐在软凳上,眼睛又圆又亮,手里抓着一袋糖果乖乖巧巧一点也不哭闹,软萌又可爱。   这就是许生和付兰悦夫妻俩的女儿桃桃。   她不是一个人在候场室,身边陪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面前放着一个手机,手机屏幕上就是直播画面。   看到屏幕上出现爸爸妈妈的身影,小姑娘伸出肉肉的手指指着,奶声奶气:“是爸爸和妈妈!”   直播间里的观众被人类幼崽萌化了。   【天呐这个小朋友也太漂亮了,长得好像混血儿哦。】   【桃桃宝贝怎么会惹上这些东西?看着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   镜头重新切回主镜头,大刘拿着话筒看着镜头说道:   “这一次我们的选手能不能看出来,真正的求助者其实另有其人,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呢?他们能不能看出许先生一家人,尤其是女儿桃桃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有请第一位选手——1号荀以顷登场!”   荀以顷仍穿着一件灰色道袍,背后负着一把佩剑。   他上场后一双眼眸便扫向了在场的一对的青年夫妻,知道自己今天要看的人就是他们。   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后,荀以顷忽然眯起眼眸:   “你们两位,身上都有阴气。”   说着,他的目光凛凛定格在了付兰悦的身上。   “尤其是这位女士,你身上有一种腐烂的味道,这代表你接触过一些不好的东西,可能是凶物可能是邪灵,这让你的身上沾染了无法祛除的孽力。”   听到这话,许生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没有说话。   而付兰悦的面色变了。   哪怕覆着粉底,也掩盖不住她强装无事的发白脸色。   半晌她才垂下眼眸,默认了荀以顷的话。   直播间内的观众和节目组的人都一片哗然。   大刘忍不住追问道:“荀以顷选手说的是鬼魂吗?”   荀以顷摇摇头,“应该不是阴魂,她身上的气息很奇怪。”   他看向付兰悦顷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接触到这些东西的,大抵不是正规渠道,那些邪物的来历也不太光彩。”   “你之前应该利用这些邪物做过什么事情,获取过什么利益,总之你得到了好处,现在却食到了苦果——那些邪物你无法摆脱。我能感觉到你身上还有它们的气息,虽然我不不太清楚你,你的家人有没有遭遇到什么反噬,但这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妈呀这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么有气质的大姐姐为啥要去搞那些东西啊?】   【是请了什么邪灵吗?】   【什么意思啊?他们家遇到的事和她女儿身上发生的一切,不会都是因为她养了那些东西招来的吧?这样的话夫家不得恨死她了!】   【我能说第一眼看到这个女的,就知道她不简单么。你们看她手上带着的那串蛇骨手镯,就是有来路的,一般人带不得。】   听到荀以顷的话,候场室看着孙女儿的老太太绷紧了脸,怒道:   “我就说她天天在家弄那些阴气森森的东西,迟早要出事情!现在好了,闹得家宅不宁。”   付兰悦哑声问道:“荀大师,有什么办法能送走么?”   荀以顷摇摇头,表示自己只能看到这儿。   “这种邪灵并非阴魂,送走它并非我擅长的,我只能直接把它灭杀销毁。等到节目之后你若有此意,可以来后台找我,我会试着帮你做法除去邪灵。”   付兰悦闻言有些迟疑。   熟悉妻子的许生看到她没有说话,皱眉道:“兰悦,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桃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就一点不心疼吗?”   “不是这样的!”付兰悦焦急摇头,看向荀以顷点点头道:“谢谢荀大师,我会在节目结束后去找您的。”   这时大刘才告诉荀以顷,两位求助人的女儿就在候场室,她的情况也有些特殊。   于是跟拍的摄像师又跟着荀以顷和大刘,往候场室的方向走去。   看过之后,荀以顷神情严肃道:   “你们的女儿身上的阴气才是最重的!她这段时间应该经常生病,就是受到了邪灵影响。你们大人留下的孽力最好还是尽快解决掉,不要连累到小孩子,孩童无论是身体还是魂魄都很脆弱,经不起这样折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后悔的还是你们自己。”   闻言许生和许母都面色大变,追着荀以顷问东问西。   而付兰悦则是如遭雷劈,抱着茫然无措的桃桃哽咽道歉。   许老太太看到儿媳妇这个样子,本就心中冒火,更是直接在镜头前大骂起来:   “你还好意思哭,你这当妈的害了闺女可好意思?”   许生虽然也生气,但还是维护了妻子,“妈,兰悦她也不想的。”   小女孩桃桃也被吓到了,瘪着嘴忍着眼泪,“奶奶别生妈妈的气。”   好不容易平复了这家人的情绪,大刘叹了一口气,说道:   “1号选手看出了付女士曾经养过一些邪恶的东西,他们一家人的苦难,以及女儿桃桃遭遇的奇怪事件,似乎都和这件事有关。”   “下面我们请出其他选手,看看他们能否进一步看到这家人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奇怪的恶灵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52章   第二名上场的选手是6号——来自挪威的混血女巫黛西。   她今天的扮相尽显神秘,金发碧眼黑唇,左手手臂带着紫色蕾丝手套,右手套着一个黑猫布偶。   看到主持人和镜头,她右手动了动,布偶猫也就冲着观众们点点头,“又见面了,大家下午好啊。一会儿投票最强玄师,喜欢我的观众朋友们可以投我一票哦。”   说着黛西眨了眨眼。   她在之前几期节目里表现不俗,是人气很高的选手;   此时大大方方为自己拉票,不仅不会让人跌好感,反而很俏皮。   大刘笑道:“黛西选手今天怎么带了一个玩偶来参加节目,是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黛西抬起猫爪,说道:“其实今天是我们挪威黑女巫一脉的特殊节日,翻译成夏国的语言就是:‘永夜节’。”   永夜节,是黑巫一脉最盛大的节日,会持续三天。   据说这三天的时间里,黑夜神明‘赞贝托’会降临人间,赐予它的信徒们黑暗力量和祝福。   如果黑女巫在节日中施法,下咒等等,会获得比寻常时候更为强大的威力。   而今天正巧是今年的‘永夜节’的最后一天。   黛西继续说道:“我们族支的灵物就是黑猫,所以我才贴身带着它,为我增加力量。说不定今天有黑夜神的祝福,我会看到更多的东西哦。”   大刘:“原来是这样,这么一说我更期待黛西选手的表现了。现在请你观察面前的两位年轻人,看看他们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黛西点点头,先走到了较为靠近自己的许生身边,伸出手来说道:“先生能把你的手给我吗,我需要感受一下你身上的能量。”   许生愣了一下,把手伸出和黛西交握。   片刻后黛西抬起眼眸,“嗯……你的力量很平和。这位先生给我的感觉是那种在生活里很善良,很踏实的人,你会对家人好的,是个可靠的人呢。”   “不过你身上有一种黑暗的力量,很稀薄,我需要再看一看。”   说着黛西松开了许生的手,走到了付兰悦的身边。   “这位美丽的女士,可以让我握一下你的手吗?”   付兰悦伸出手掌,在黛西触碰到她指尖的瞬间,像触电似得猛然缩回手,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带着震惊和不解。   黛西目光灼灼,“这位女士,你在做很危险的事情。”   “你在和魔鬼做交易!”   大刘在一旁追问:“黛西选手这话是什么意思?”   黛西解释道:“在我们西方国家的神秘学中,人类是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和魔王撒旦的追随者进行交易的。他们可以用灵魂和来自地狱的魔鬼做契约,以此来获得大量的金银财宝和名利,但是作为代价,他们的灵魂会沦为魔鬼的奴隶和食粮,最终被魔鬼吞噬。”   “这位女士在做的事情,就是这种。”   “我能明显感觉到,她所遭遇的,碰到的那些东西和过去的求助者们都不一样,不是你们夏国说的‘鬼魂’,更像是魔鬼。”   她说着,目光挪动到了付兰悦的手腕上。   在触碰的那一刻,黛西还清晰感觉到了蛇骨手镯上传来的黑暗力量。   要不是付兰悦的身上并没有太多的力量波动,她都要以为这个女人也是个女巫了。   黛西缓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得到了什么,但我知道你一定失去了一些东西。索性的是你还没有失去太多,你的灵魂还是完整的。”   “但是女士你要知道,魔鬼终究是邪恶的,它们贪婪,狡猾并且嗜血,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否则你也不会来到节目求助了,对吗?”   付兰悦没有否认,见状黛西叹了口气,再一次伸出了手:   “我再好好看一看,请您把手递给我。”   这一次她紧紧抓住了付兰悦的手掌,紧闭双眸过了一分多钟,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大刘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有的。”   黛西并没有松开付兰悦的手,一双碧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韵味十足的夏国女子:   “你很痛苦,我感受到了。”   付兰悦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面对的混血女巫,“我……”   黛西:“你的心就像是一个黑洞,充斥着悲伤,后悔和自责种种情绪,其实你每一天都活在自我愧疚中对吗?”   眼瞧着付兰悦的眼眶慢慢红了,她不由握紧了手道:“我还看到你有一个女儿,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她的头发是褐色的,眼睛像森林里的小鹿,她很乖对吗,年龄很小。”   在‘永夜节’的黛西确实比以往更强大。   不需要做法,也不需要借助镜子蜡烛等物,紧凭握着付兰悦的手感受她身上的能量,就看到了许多东西。   她看到了桃桃的存在。   黛西说道:“我看到你站在窗前抱着她,唱着儿歌哄她入睡,你亲吻着她柔软的脸颊,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慈爱。”   “我还看到你的女儿生病了,她的脸蛋很红躺在床上,声音细细的哭。你也跟着哭了,把她抱在怀里一直说‘对不起’,从那个时候起你的心中便空了一块。”   说着说着黛西明白了。   付兰悦的女儿,是因为她和那些地狱邪物做了交易而生病,所以她一直处于崩溃和自责中。   在黛西回溯时看到的一些画面,她还看到了付兰悦身旁的许生失望,焦急的神情,看到一个老太太指着付兰悦的鼻子不停斥骂指责……   正是她本身的后悔愧疚和家人的指责,让她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   黛西有些担忧,上前拍了拍付兰悦的肩膀说道:“女士,你生病了你知道吗?”   她能感觉出来,付兰悦心底压抑的抑郁倾向。   付兰悦泪如雨下,咬着嘴唇呜咽着,“是我,是我害了桃桃……”   “你不想的,我能感觉到你对女儿的关爱,人的力量没有办法做假的,这一切都只是意外而已。”黛西说:“请您不要自责。”   看着泪流满面的妻子,许生叹了口气,上前揽住她的肩膀道:   “别哭了,我们来节目不就是寻求大师们的帮助的吗。”   一旁的主持人大刘也道:“黛西选手也看到了付女士似乎主动和某些东西做了交易,还看到了付女士的女儿桃桃,那么她还能有什么发现么?”   听说桃桃现在就在候场室,黛西道:“我先去看一看小朋友的情况。”   于是一行人又转去了候场室。   刚刚打开房间门,一个软软胖胖的小姑娘便扑到了付兰悦的怀里。   桃桃在候场室的电脑上看到了妈妈哭泣,本就急得不行,此时用肉肉的小手擦拭着付兰悦的眼皮,“妈妈不要哭,桃桃吹吹。”   许母斜着眼冷哼,也不顾这里是镜头前,再一次对儿媳妇恶语相向。   许生皱紧眉头,“妈,我说过了兰悦她不是故意的,你没听大师也说了这就是意外。”   “哎呀我关心自己的孙女儿,现在我倒是成了恶人了!”   吵吵嚷嚷间,直播间内有的观众认为这个婆婆太过分了,每句话都在往儿媳妇的心窝子戳;   有的则认为付兰悦自己饲养邪灵,导致家宅不宁,婆婆骂得对。   唯有黛西从始至终都没有理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从包里拿出圆镜和黑色蜡烛,点燃后烛火映衬着镜面,反射出她深邃的五官。   黛西柔声说道:“桃桃小宝贝,你愿意让姐姐拉一下你的手吗?看,可爱的猫咪。”   她用黑猫手套逗弄着小姑娘,成功拉住了那只小肉手。   “不要怕,姐姐和你玩儿个游戏。”   黛西说着,带着紫色蕾丝长袖套的手摊开,在镜面上方反复摸索。   手掌移动的时候,喑哑古怪的腔调从她喉中弹出,就像蛇的低鸣。   她猛地低下头,镜头靠近时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直播间内有敏感的观众觉得自己发现了异常。   【刚刚黛西低下头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她的瞳孔变了?!好像没有白眼球,整颗眼珠都变黑了!】   【我的妈呀蜡烛的火光刚才还跳动了一下,每次看到的黛西念咒的时候我都起一身鸡皮疙瘩,我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黑女巫,她平时就是个善良,善解人意的可爱姐姐,一到做法的时候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我也看到了,眼睛真的变了!像蛇!】   【光线问题好吧,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不知是不是气流变化的原因,摆在镜面上的蜡烛芯火跳动着,把黛西映衬在镜子上的面孔都晃得斑驳。   她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忽然身体一抖,向前前曲宛如蛇的腰肢,口中的念咒声也愈来愈快;   她竟是在对着镜子说话!   这幅诡异的场景把周围的人都震住了,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被拉住手的桃桃只觉得这个漂亮姐姐身上的气息变得更阴森了,让她很是害怕,不由哭泣出声,但怎么也挣脱不开自己被攥着的手。   一旁的许母背后发毛,她第一眼看到黛西那稀奇古怪的打扮和涂得乌黑的嘴唇,就觉得不喜欢,觉得她和自己的儿媳妇一样都稀奇古怪的。   许母不满道:“这个女的她干嘛呢?不要这样搞!”   大刘和拍摄的工作人员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干扰节目正常拍摄的老太太,一时间有些头疼。   “老人家,这是我们的选手的正常流程,您不能这样打断的。”   就在这时,一直对着镜子低语的黛西身体再次战栗。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松开了桃桃的手掌,额头上不知何时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渍。   在主持人询问后,她神情严肃道:   “我看到它了,在另一个世界里,刚刚我试图从里世界召唤它,成功地和它进行了一些交谈。”   大刘结结巴巴:“黛西选手你的意思是,是从镜子里,和付女士饲养的那个邪物交谈了?”   “没错。”   黛西点点头说道:“我在里世界里看到的魔鬼,是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它没有穿衣服,身体的皮肤像被烧得焦黑的枯树皮,眼睛是黑红色的,静静地看着我……”   她仔细回想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画面。   “我看到它被关在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里,不知为什么身体很小的样子,然后我看到了付女士。你用针戳破了自己的手指尖,滴在了木盒子的凹槽里,嘴里说着什么……”   “那个时候它对你的情感是很依赖的,它似乎把你当成了家人。”   付兰悦的神情变了。   因为黛西形容的‘魔鬼’,以及祭台和所做的仪式,都是她亲眼见过,切实做过的事情!   戳破指尖那一幕,是她在用自己的指尖血‘养灵’。   黛西继续说道:“我还看到它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你女儿的身边。它拉着你女儿的手,拉得死死的,看着你女儿的眼神中有恨意,但是也有很复杂的情绪……”   “剩下的东西我看得很模糊,周围镜像很乱,虽然有‘永夜日’的加持,但是这个邪物非常抗拒我的召唤,再多的东西我解读不出来了。”   她刚刚说完,许母就嚷了起来:   “你们看看,我就说桃桃身体弱,老是撞邪这个毛病就是她亲妈作的!我要是早知道她还弄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当年我就坚决不会同意我儿子和她结婚!”   她不停地说自己命苦,说自己儿子傻,老实,被儿媳妇糊弄欺骗了。   原来付兰悦的原生家庭并不好,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外婆还在世。   当年许生和她谈恋爱的时候,许母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家里太穷了,也不喜欢付兰悦身上那种淡淡的气质,一直是反对许生和她结婚的。   但因许生坚持,她拗不过儿子才勉强同意这门婚事。   婚后许母仍然对付兰悦没有好感,也不和他们夫妻俩住一起,一两年才上门一次。   付兰悦生出桃桃后,自己的事业也蒸蒸日上,资产比许生还要丰厚一些,许母才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观。   但前些年桃桃总是生病,大到肺炎小到感冒发烧总是不断,许母总觉得是儿媳妇没有好好照顾孙女儿,经常会问问孙女儿的情况。   一次意外上门她才发现,儿媳妇竟然一直背着自己,在家里养一些阴邪的东西!   这件事儿子还知道!   他虽不是很赞同,但因为妻子坚持,他又疼爱付兰悦,所以就容许了对方的所作所为。   得知此事的许母无法接受。   她认为桃桃之所以会体弱多病,都是付兰悦在家弄这些东西,冲撞到了小孩子。   甚至觉得自己儿子当年非要娶一个孤女,恐怕就是被付兰悦用非同寻常的手段迷住了。   许母看着面色苍白的儿媳,冷哼道:   “我不知道她在弄什么歪门邪道,但是桃桃前段时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她小小年纪老是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每天晚上做噩梦,在梦里都被吓得哭了。”   “我一问她,她就说自己老是被一个很可怕的大姐姐抓住,还有其他妖魔鬼怪。你们想想,就是大人天天梦到这些东西都害怕,更何况是小孩子!”   “亏你付兰悦还是桃桃的亲妈,怎么舍得的!?”   现在在许母看来,自己这个儿媳妇简直是个妖女。   黛西没有理会难缠的许老太太,她蹲下身举起猫爪,温声引导着桃桃说出梦境的画面。   “桃桃宝贝,可以告诉姐姐吗?”   小姑娘还抽噎着,被问到梦中的场景,她很显然是害怕的,并不想回忆,话说的也颠三倒四。   她说有时候梦到的是一群面目狰狞的叔叔追着她,有时候是几个脸色铁青的小朋友围着她,要把她往水里推……   但这些梦境中,总有一个皮肤黑黑红红的,身体瘦瘦的大姐姐死死抓着她的手腕,用很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   每次自己都被抓得很疼,可是那个姐姐也不松手。   而付兰悦自己也承认了,那个诡异的女孩儿和自己有关。   她闷声道:“应该是我以前养过的一个‘灵物’。”   付兰悦结婚生子后,也一直在养东西。   虽然她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养了太久戒不掉。   被婆婆发现之后,家里几乎都被吵翻天了。   婆婆说她养这些阴森森的东西会让家里倒霉,还说女儿的身体不好,就是因为自己,那个时候付兰悦心里是不服气的。   但许母态度非常坚决,说如果她继续饲养那些东西,就一定要许生和自己离婚。   若是不离婚就要同许生断绝关系,还要把这件事捅到公司里,让客人们都知道自己养邪物。   付兰悦自己是开美容店的。   这些年她业务做的大,店里的客户有不少都是有钱人家的女客,她们很忌讳这些阴邪之物。   一旦婆婆闹开了,肯定会让美容店的生意伤筋动骨。   多方考虑,付兰悦只能忍痛送走了自己养了近十年的‘灵物’。   送走之后家里一切照旧,女儿的身体依然时不时生个小病,并没有任何改善。   那时她心想果然和这些没关系,心里还有些后悔。   可几个月后,桃桃忽然大病一场。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经常会梦到离奇古怪的可怕梦魇,梦里还经常会出现一个皮肤干枯的女孩子,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   有一次女儿从梦中惊醒时号啕大哭,她白皙的手腕上竟然出现了一圈红色的勒痕!   付兰悦如遭雷击,因为她知道那个梦中的诡异女孩儿,就是自己饲养多年的‘灵物’。   她也久违地梦到了那个孩子。   它远远地站在黑暗中,身体又干又瘦扭曲地不成样子,一头枯槁的杂发下是形容可怖的面孔,眼中带着阴沉的怨念:   '妈妈,你说过会永远爱我。’   '妈妈,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付兰悦从梦中惊醒后,终于知道女儿在梦里被缠上的是谁了。   婆婆的话还是应验了,因为自己把它送走,所以它怨恨上了自己一家人和女儿,在梦中纠缠着桃桃报复不停。   看着女儿日益消瘦的模样,付兰悦陷入了深深的悔恨自责中。   她在梦中祈求过那个孩子,求她放过桃桃,有什么怨恨都冲着自己来,可是那个孩子只是用红彤彤的目光盯着自己,不说话也不回答。   女儿的梦魇没有减轻,被折磨得日渐消瘦。   最终付兰悦和丈夫忍无可忍,也在民间找过一些神婆大师,但都没有解决。   他们这才抱着最后的希望给节目组投递了求助信,希望能得他们的帮助。   听完付兰悦所说,黛西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我召唤出来了它,但是也并没有和它说几句话,我始终感觉它的怨恨中还带着其他的情绪,十分复杂。”   “这些邪物的负面情绪其实都是很强烈的,或许正是它早已把你当成了母亲,所以才会嫉妒桃桃,会怨恨桃桃这个导致它被送走的‘导火索’吧。”   “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我没有接触过你们夏国的邪物,不清楚怎么才能化解它的仇怨。”   主持人大刘点了点头,说道:   “感谢我们的黛西选手,她几乎看到了所有的事件,包括许先生和付女士的女儿。”   “接下来我们要请出下一位选手登场,有请8号选手徐富。”   徐富出场后,一番连蒙带猜不负众望地猜错了。   听着他信誓旦旦的语气胡编乱造,原先直播间内有些沉重的气氛都活跃起来。   【这个假神棍究竟是什么走到现在的??竟然没在开头就被淘汰?】   【徐富,唯一一个和前两季画风一致的选手,由于实力太弱和其他大佬格格不入,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笑。】   瞧着主持人忍俊不禁的样子,徐富也知道自己肯定又猜错了。   他摸了摸鼻尖,索性摆烂起来,在直播镜头面前拿出自家公司和道观合作的法器,正大光明用着淘汰前最后一点流量卖货。   导演组和李成河在后台看得眉头紧皱,扯着麦道:“行了行了,赶紧把他请下去,让下一个选手上场。”   徐富之后上场的选手,是奚海红和白慈。   他们二人专业不对口,虽然都能看到一些东西,但都不如前面的黛西和荀以顷看得准确。   两人下场后,大刘继续念道:   “接下来压轴出场的选手,又是我们的9号禾芈涂,现在有请他登场!”   禾芈涂上场之后,沉寂的弹幕有了一次小小的喷发。   他今天穿了一件青蓝色的马褂,长发编成发辫拢在肩头,一双狐狸眼看到付兰悦的时候微微上挑,语气有些惊诧:   “你养‘古曼童’?”   付兰悦措手不及。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玄师,只是一个照面便把自己的底都揭了。   她知道节目组的规定是,如果玄师没看出来的东西,求助者是不能主动爆出来的。   前面的玄师们虽然都看出她养了东西,却都不知道那是‘古曼童’。   付兰悦本还藏有侥幸,此时脸色涨红,呐呐说道:“是,是养过……”   【我艹竟然是‘古曼童’?!!怪不得送不走呢,这东西可不兴养啊!】   【禾芈涂这两期还挺厉害的,有点惊讶。】   【小禾老婆持续上分!他毕竟是泰籍降头师啊,‘古曼童’本来就是泰国那边兴起的吧,一眼就看出来也很正常。】   【哦豁来了个专业对口的!】   '古曼童’在泰语中译为:金色男童,所以也称为‘金童子’。   相传它们是由早夭的孩童,婴儿的魂魄,用以特殊的力量封锁起在灵牌或是泥塑躯壳中做成的。   这样它们就会重新焕发出灵性,可以消灾化难。   一开始这样的‘古曼童’大多是良善的。   饲主供奉它们香火,它们保佑饲主平安。   但人类的贪念是无穷无尽的,他们开始不满足于平安康顺,开始追求财富名利。   为了让‘古曼童’的威力更大,也就衍生出了更多种手段残忍的制作方法。   简而言之就是夭折前受到的痛苦越大,‘古曼童’的怨气也就越深重,威力自然也就越强。   它们几乎可以满足人类的任何愿望,当然所需要的供奉也就更加苛刻,往往都带有血腥意味。   禾芈涂支着下颌,说道:“你养的那个古曼很凶,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你还给它喂生血,胃口和胆子真是大啊。”   喂生血的意思,就是付兰悦曾经用自己的血饲养过‘古曼童’,以此来激发它的凶性。   黛西在镜子里看到的画面,就是她以血饲养的场景。   “你向它求取什么东西了,子嗣?金钱?还是害人了?”禾芈涂问。   付兰悦支支吾吾,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她家境清寒,最开始只是在城里开了一家小小的美容院,几乎没有人光顾。   但她从小就想过富裕生活,改变穷困的人生,她不甘心一辈子都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可是又没有更多的钱改变命运。   就在那个时候,她从一些门路得知,有一尊‘古曼童’因为血性凶,主人家伺候不好,所以要被送出去。   一般来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尤其是这尊古曼。   它用的是非正常的制作手法,生前受尽折磨怨气很大,送是很难送走的,除非有人愿意接走。   当时的主家花了大价钱请来,现在却只想找个愿意接的人,免费送。   一无所有的付兰悦心动了。   她那时什么都没有了,心想如果这么穷困潦倒地过一辈子,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于是她一咬牙把那尊古曼接了过来,悉心供养。   没过多久,她的事业运便越来越好,客源越来越多,原本开在烂尾楼边边的美容院也开到了市中心,她也因此认识了在周边写字楼上班的丈夫许生。   结婚生子后,付兰悦也一直养着这尊古曼。   直到它的存在被婆婆意外发现,她才不得不忍痛送走。   禾芈涂若有所思道:“怪不得,这尊古曼虽然凶,但是对你多多少少有些感情,这么多年了也只是喝了点血,扼制着自己的天性没有作恶。”   “你怎么送它的?”   付兰悦说道:“我当时联系到了一户人家愿意接走,就摆了三天的祭品,把送走的。”   禾芈涂道:“那就是它不愿意走了。”   “古曼童到底是夭折的孩子,都是有怨气有执念的,家庭,或者说父母其实往往是它们执念最深的。你以前对它不错,所以它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伤害过你;但你应该也承诺过它许多东西,但是你没做到。”   付兰悦抿着唇,心中苦涩。   之前自己打拼的时候,她确实很依靠那个‘孩子’。   养了它之后,自己的事业才逐渐好转,才开始变得富裕;   所以最开始的两三年里,她非常依赖那个‘孩子’。   别人或许会觉得那种泥塑的笑脸娃娃放在家里,供奉起来非常可怕,但她那时只觉得亲近。   '古曼童’是自己在城市里唯一的‘亲人’,是唯一会对自己好的人,所以她常常会在供奉的时候说:   '我把你当家人,以后我都会好好奉着你的。’   '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付兰悦说的时候真情实意,也确实有一辈子供奉着这个‘孩子’的打算。   可是当她有了丈夫,生了孩子,真实的家庭羁绊到底还是超越了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所以她才会在婆婆的逼迫下,忍痛送走了‘古曼童’。   禾芈涂蹙着眉头说道:“你不该说那样的话的,说了也应该遵守。”   付兰悦捂着脸,语气有些崩溃,“我真的后悔了,是我对不起桃桃,也对不起那个‘孩子’。”   “所以桃桃身体那么差,是它想伤害桃桃以此来报复我吗?是它在怪我吗……”   禾芈涂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半晌他敛住神情道:“我说过,在你没有送走它之前,它没有做过恶。”   “你女儿的身体不好,是她自己的问题。”   许母在候场室听到了,扬声道:“这个选手怎么说话呢,怎么就不是那个东西害的了?!前面的选手都说了,就是那个小鬼到桃桃的梦里捣乱,才害得我孙女睡不着觉。”   “你们听听他的态度,好像还护着那个坏东西呢,我看网上的人说他自己就是什么泰国养小鬼的,别不是心理变态哦。”   一旁的工作人员闻言面面相觑,都觉得这老太太说话未免太难听了。   场外大刘问道:“如果真的是那个……不愿意离开,有什么办法能化解吗?”   “简单,看你们愿不愿意了。”禾芈涂开口说道:   “一种是你们重新请回来,像往常一样把那尊‘古曼童’供在家里,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第二种呢更简单,直接灭杀它的魂魄,从此以后再也不存在这尊古曼,自然就什么都解决了。你们可以商量一下。”   付兰悦愣住了,她扭头看向身边的丈夫,发现丈夫也在看着自己。   半晌许生开口道:“你想怎么解决?我尊重你的选择。”   付兰悦嘴巴蠕动,口中干涩。   她想说要不就把那个‘孩子’接回来吧,可是她不用想都知道,婆婆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而且经历了桃桃被梦魇的这一遭,丈夫还能像往常那样包容自己的‘爱好’吗?   自己接回伤害女儿的‘古曼童’,丈夫心中真的不会有根刺吗?   以后桃桃长大了,若是从她奶奶口中知道了自己的决定,不会在心中埋冤自己吗?   就说自己,接回来了那个心中有怨的孩子,明知道它曾经魇过自己的女儿,还能毫无芥蒂地供养它吗?   可是要把那个陪伴了自己十年,带给自己一切好运的‘孩子’灭杀,付兰悦也无法说出口。   许生见状对大刘说道:   “给她点时间,让她再想一想吧。”   大刘点点头道:“好的,那我们就请出最后一位选手,7号顾之桑,看看她是否还能为我们带来一些新的发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已遍布直播间的弹幕增势变猛,几乎完全盖住了整个屏幕。   导演组的人看着实时活跃度飞涨,再一次见识到了顾之桑可怖的关注度。   百无聊赖等了近一个小时的顾之桑接到传唤时,伸了个懒腰,而后从休息室走了出来,走向场外。   到了场地后,她最先看到的就是眼眶红肿,气质略显异常的黑裙女人。   微微挑眉后,她先和主持人颔首示意。   大刘:“这两位就是今天第一批求助者。”   顾之桑点了点头,看向付兰悦,说出了她今天下半场的第一句话:   “你体质挺特殊的,自己应该是知道的吧?”   许生观众们:??   这又是什么意思?   顾之桑抬眼看了她一下,“你不知道么,自己算是通灵体质中的一种。”   付兰悦愣住了,半晌之后迟疑点点头:“这个我是知道的。”   许生惊诧道:“还有这回事?你都没和我说过。”   付兰悦说:“我很小的时候确实能看到一些鬼魂,但是长大了之后就很少见了,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我自己都分不清是眼花了还是真的看到了,所以就没讲过。”   她自己也很诧异,没想到顾之桑能看出这件事,她不知道这和自己求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顾之桑又是一句话,让她彻底呆住了。   “你这个体质和阴阳眼不一样,你左手食指有一颗黑痣,而你的母亲和你的女儿同样如此,这是一种以母系一脉传承的阴性体质。幼年体弱时和阴气重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些鬼魂,比如说中元节和丧礼上,还算是比较特殊的。”   这个玄师也是一眼看出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付兰悦赫然想起一件事。   她的妈妈去得早,是生她的时候难产死的,她根本没有见过母亲是被外婆带大的。   母亲手指上有没有痣她是不清楚的。   但是外婆的左手食指上,的确有一粒黑痣!   而外婆还是附近村里有点名气的神婆。   正因从小在外婆身边受到了熏陶,听多了灵异故事,所以付兰悦到了城里后才不怕‘古曼童’,敢年纪轻轻独身一人把那种东西接回家里供奉着。   而女儿桃桃出生后,她也发现女儿的左手食指上,有一粒小小的黑点。   当时她还拿出自己的手比对,和丈夫说过外婆的手指痣,笑称这是祖孙四代间的传承。   付兰悦那时只是随口一说,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还真的是种继承性的体质!   她倏忽意识到了什么,惊道:“所以桃桃她也是这种体质,也能看到鬼魂?!”   顾之桑:“当然。” 第53章   “不应该啊,桃桃她不能看到那些东西。”   付兰悦摇着头反驳顾之桑的话。   她身旁的丈夫许生也表示,女儿并没有同他们讲过自己能看到阴魂,平时表现的也和普通孩子没有两样。   “她看不到自然是有原因的。”顾之桑道。   她没有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而是话锋一转再次看着付兰悦说道:   “你饲养过邪祟之物,时间很久,应该不是夏国这边的产物吧?”   顾之桑说不出来付兰悦在养什么,因为她从来没见过‘古曼童’。   但她能从残存的阴气中推断出,那种邪祟的制作方法和夏国传统的婴鬼,小鬼都有所不同。   像钱证之前养的那个婴鬼,灵魂已经被扭曲了,无论它过再多年,吞噬再多的生气,都只会维持婴儿的形态,变大的只有体积。   付兰悦养的这个‘古曼童’不一样。   它被封锁在寄存物体内的阴魂是可以长大的。   付兰悦和她的女儿桃桃都曾说过,她们在梦里梦到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多岁的女孩子。   因着这份不同,顾之桑对这种邪物颇感兴趣,甚至想抓一个来研究研究。   她端详着付兰悦的面相,缓声说道:   “你今年三十三岁,以前的过往暂不必说,十年前你和你身边的先生结婚并诞下一女,现在七岁。”   “从你的五官和宫位来看,你的年寿位凸起,撑起了你整个鼻子的走势,这意味着你的事业心重,同时也将自己的事业经营地很不错。但你山根命门处笼罩着一团阴气,同样也说明你之所以沾染上那些东西,也是为了你的事业财运。”   付兰悦无话可说,因为顾之桑看得都对。   她最开始确实是因为经营美容院,才铤而走险养‘古曼童’。   顾之桑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你的面相中还有一点比较奇怪,你的子女缘正常来说,目前只有女儿那一条。但我却看到了另外一条朦胧的亲缘线。”   之所以说那条亲缘线奇怪,是因为它是雾蒙蒙一条,像随时都能被风吹散似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顾之桑也有些意外,说道:   “这意味着那个邪祟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它的母亲,看来你养它很用心。”   在付兰悦神情恍惚之时,顾之桑上前一步,将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   她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那团肉眼看不见的阴气钻入自己的皮肤,下一刻她回溯了过往的一些记忆片段。   是属于那尊‘古曼童’的。   有记忆的时候,它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母亲抛弃的,它的生母是个泰国女人,为了一大笔钱把刚刚出生的它卖给了一个泰国巫师。   而后它受尽了苦难折磨,被压缩到一尊小小的泥塑娃娃中。   辗转几次后,它被送给了一个年轻女人。   一开始的时候它心怀不满,还入梦吓唬过对方,但那女人依然每天好好地供奉自己,久而久之它态度也就软化了下来。   女人所求的东西不算过分,无非就是财源滚滚,这对于它来说不算难事。   它清楚地记得,在女人第一次赚到大单的时候,她兴奋到直接从祭台上抱起了自己的泥塑,狠狠亲了两口,那一刻它久违感觉到了母亲的怀抱。   第二天,女人回到家的时候买来了玩偶穿的小衣服,絮叨着:   '以后等我有钱了,就能去卖娃娃的店里让他们给你定做衣服……’   ‘妈妈会好好养你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古曼童’在心里叫了她一声‘妈妈’。   后来女人的生意做大了,谈恋爱也结婚了。   一开始她的丈夫不能接受自己的存在,但是女人说服了它,还对自己说以后自己就有‘爸爸’了。   他们真的会给它定做泥塑娃娃能穿的小衣服,每次吃饭的时候还会在桌边放一个小碗和勺子,它知道那是自己的位子。   它觉得自己融入了这个家庭,心里很幸福。   再后来‘妈妈’怀孕了。   她会一脸慈爱地抚摸着肚子,给肚子里的胎儿唱摇篮曲,做胎教。   '古曼童’心中有些失落,因为这些关怀是它永远无法得到的,它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和其他人类孩子不同的。   但某一天‘妈妈’站在它前面,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今天去做了b超,以后你就多了一个妹妹,要好好保护她哦。’   妹妹出生了,是个软唧唧的小婴儿,身体和它坚硬的泥塑体不同是柔软的,和它常年带着僵硬无声的笑容不同是会哭闹的;   她占据了’妈妈‘越来越多的精力的视线。   从她出生之后,’妈妈‘再也没有喊过自己’宝宝‘这样亲昵的称呼,也没有时间去为自己定做小衣服,更多的时候还会忘记帮它准备小碗……   渐渐的,家里好像没有它的位置了,妈妈有了别的宝宝。   它真的好嫉妒。   ……   从回溯中猛然睁开双眼的顾之桑微微蹙眉,平复了一下稍有波动的情绪。   她对付兰悦说道:“你女儿出生的时间是子时之后对吧。”   付兰悦点点头:“是的,桃桃是一点多出生的。”   当时她生女儿的时候,下午七点多就进了医院,结果难产一直到半夜才生出来。   顾之桑道:“那就对了,子时刚过的时候本就是鬼门开阴气重的时候,她在那个时候出生八字轻,体质阴,又天生左手食指有痣继承了通灵体质,刚生下来的时候她身体定然很虚弱,是一直能看到鬼物的。”   “你们再仔细想想。”   一旁的许生闻言,回想许久才开口道:“这么说的话,桃桃小的时候确实容易生病,而且经常躺在婴儿床上莫名地笑起来,或是睡着睡着觉就开始哭嚎……”   那时妻子和自己担心女儿的身体,半夜听到一点动静就要夜起。   他们一开始听到女儿哭,还以为她是饿了或是拉了,但抱起来没多久她自己又泪汪汪地睡了过去,纸尿裤里也是干爽的。   但这种情况只在桃桃出生后的前半年有,他们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女儿无缘无故哭笑的情况就减少,消失了。   他们一直以为那是桃桃出生时身体不好的问题。   顾之桑点头说道:   “她那时不仅能看到,还因为体质特殊很容易招惹孤魂野鬼,对于那些游魂来说,你们的女儿是很合适的夺舍躯壳。”   “她的身体虚弱经常生病,其实并非病理性的,而是有阴魂常年盘踞在她的身边,让她身体阳气持续走低。”   听到这儿,许生和付兰悦夫妻二人的脸色都白了。   “怎,怎么会这样?!”   ”事实的确如此。“顾之桑语气冷淡,“你们觉得依照你们女儿的身体情况,这么多年也只是阳气弱,身体虚一些都是为什么。”   夫妻二人愣住了,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是因为付女士你养的那个邪祟,它把你们当成了家人,所以应了你的期许一直在保护你的女儿,让那些孤魂野鬼不得占据她的身体。”   恐怕付兰悦本人都忘了,自己怀孕时随口说的一句‘你要保护妹妹’。   但那尊‘古曼童’却一直记在心里。   它到底是个心智只有几岁的邪灵,从始至终都不喜欢这个夺走了付兰悦注意力的妹妹,它妒忌,羡慕桃桃,却因为付兰悦的话违背了天性。   在夫妻俩怔忪的神情中,顾之桑接着说道:   “你们的女儿之所以大病一场,本质原因也是送走了那个镇宅的邪物,那些游魂就钻了空子,日夜抢夺你女儿的身体。”   所以桃桃才会大病小病不断,身体越来越差。   灵魂都不稳固了,随时有被孤魂野鬼挤走的危险,怎么会健康呢?   尤其是夜晚阴气重的时候,桃桃在睡梦里梦到的那些奇怪的长舌头阿姨,可怖的叔叔伯伯,脸色铁青浑身湿漉漉的小孩子……都是挤入她躯壳中抢夺身体的游魂!   顾之桑:“饶是你背弃了诺言送走了它,它依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你们的家里,每天晚上你女儿要被挤得魂魄跑散时,是它在梦魇中赶走那些游魂。”   “你女儿没有丢失魂魄昏迷不醒,你还应该感谢它。”   顾之桑说完之后全场哗然。   这和最开始他们想的‘古曼童’报复完全不同,甚至颠倒了他们的认知。   大刘看到评论区的质疑,也追问道:“请问桑桑,你是怎么确定那个东西是在保护桃桃的呢?之前的选手们都没有看出这一点。”   “阴气杂驳混乱,显然不是一日之疾,也不是冲撞了一个阴魂。”顾之桑说着,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   “难道这很难看出来么么?”   大刘观众们:……   有被凡到!   此时付兰悦再也忍不住了,她带着哽咽道:“为什么它,它都不告诉我这些?!”   自己在梦里只能看到的那个‘孩子’神情怨恨,却从来没有听到它解释过,自己这才会误认为它在伤害桃桃。   顾之桑淡淡说道:“它连附着的栖息之地都没有了,差点灰飞烟灭,还能留在你们家里,完全是因为心中的执念。这种情况下它也只能勉强入梦,做不到同你交流。”   付兰悦眼睛睁大,不可置信道:“灰飞烟灭是什么意思?我明明给它找了一户好人家把它送走了,还给了那家人五万块钱,他们保证好了会好好对待它!”   送‘古曼童’离家本就困难,她对自己养了十多年的东西有深厚的感情,是自贴腰包,找到了一个承诺会好好供奉它的人家。   那家人自称结婚好几年了,都没能成功受孕,所以想养一个‘灵物’求子。   她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给那尊古曼做了整整三天的法事,才让对方接走的。   可顾之桑却说,那个孩子的本体被毁了?!   顾之桑勾了下唇角,说道:“那就要问许先生的母亲了。”   节目组请出了许母让她上场外来,她一露面,付兰悦便面色焦急,追问道:“妈,你到底干什么了?!”   许母有些心虚,“我干什么了?我啥也没做。”   眼瞧着她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顾之桑便把她做的事情都抖落出来:   “付女士你觉得为什么这么巧,你要送走那个邪祟没多久,就有一户诚心来接的人家主动上门?实际上那家人就是许先生的母亲安排的,他们只是个托儿,为的就是尽快把那个东西从家里的送走。”   “而付女士你一把它交到他们的手里,那个本体就被许先生的母亲给烧掉了。老太太的身上现在还有烧焦的残留气息呢。”   许老太太本就没有底气,此时见自己所做的事情败露了,反倒更理直气壮地嚷嚷起来:   “我烧了怎么了?我就是找人骗她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我儿子我孙女好!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把那歪门邪道的东西重新弄回家里,烧了才干净!”   付兰悦面色惨白,气得嘴唇都在哆嗦,她声音尖利:“你怎么能那么做?!”   “你都有脸弄这些东西,我怎么不能烧了?就该烧!”   许生也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欺骗了妻子,他忍不住怒道:“妈你这件事真的过分了,兰悦她都说了会送走!还有那五万块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拿走了吗?”   许母:“好哇,我为了你和桃桃好,现在反倒我里外不是人成了大罪人了。那我现在就找个柱子撞死,给你老婆谢罪!”   “我还是你娘呢,一点钱你就要来找我问罪了吗?”   “妈,这不一样!我没说不孝敬您,可这个钱是兰悦拿来办事的性质不一样,您怎么能不声不响拿了?”   一边是崩溃不已的妻子,一边是胡搅蛮缠的母亲,许生脸都憋红了。   眼瞧着场外的拍摄地闹哄哄一片,导演组的人都看呆了,头疼不已。   他们第一次见到明知道在镜头前,还这么能闹腾的老人家,不得已硬着头皮上前劝慰。   直播间的观众也都十分震惊:   【我惊呆了,感觉谁都没做错但好像谁都有点错……只有‘古曼童’最惨。】   【前面都站婆婆,看到这儿觉得婆婆也是有点问题。明明知道那个东西儿媳妇养了十年,还骗出去给烧了,还拿走了儿媳妇五万块钱吧!】   【我只关心那个‘古曼童’以后怎么办,它的本体被烧了肯定元气大伤,还在默默地保护桃桃,真的好可怜。】   【……】   吵闹的过程中,顾之桑百无聊赖地躲远了些。   她凑近工作人员的手机屏幕后,看到弹幕上一水儿的心疼‘古曼童’的评论,缓缓出声道:   “这倒也不必,它虽然仍存良知没有作恶,但不代表它就完全无害。”   在她回溯到的过去中,她看到‘古曼童’也会因为妒忌桃桃抢走了付兰悦的关注,而故意给她使绊子。   比如让她摔跤跌倒,在她晚上睡觉时压在她胸口上吓唬她,或是有时进入桃桃的身体感受付兰悦的怀抱……   不带有谋害性质,更像是小孩子之间的争宠。   其实在它的心底,又何尝没有动过抢夺桃桃身体的念头。   就是继续逗留在付兰悦的家中,藏在桃桃身体里,也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桃桃,也是因为它心中对这家人有了怨恨不愿离开,也不甘心桃桃的躯壳被别的孤魂野鬼占据了……   好在它心中还惦念着那十年的感情,没有真的对桃桃出手酿下大错,也为自己转世投胎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好不容易安抚好要死要活的许老太太,节目组赶紧宣布了第一场求助赛结束。   顾之桑事后从桃桃的身体里抽出了那‘古曼童’的阴魂碎片,先收了起来,打算赛后看看能否将其超度。   她又帮桃桃封锁了灵觉,让她的特殊体质不会外泄。   桃桃的身体以后会慢慢好起来,也不会再招惹那些孤魂野鬼。   至于剩下的事情就由许家人自己离场后,回家细细掰扯去吧。   大刘擦了一把虚汗,讪讪笑道:   “各位观众朋友,第一场集体赛圆满结束,我们休息二十分钟后,马上开始下一场赛事!” 第54章   选手们中场休息时,不少观众便从直播间转向了大眼仔和超话,房间内顿时冷清许多。   给灵异体质的桃桃封完灵觉后,顾之桑回到了休息室。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半透明的玉色小瓶端详,瓶身约莫拇指大小,里面放置的就是她从桃桃的灵台中抽出的,藏匿在桃桃身体的‘古曼童’灵魂碎片。   它的本体被许母烧坏了,这样暴力的手段也大大伤害了它附着在泥塑人偶中的魂体。   因此它和许母之间必然有一段孽力。   未来一段日子许母估计要倒大霉。   而没能好好送走它的付兰悦,也会受到反噬的影响。   本期《灵事》节目一播出,她算是小小出名了;   去她店里美容的贵妇们肯定都能看到,不少忌讳害怕这些东西的客人会离开。   到时候她依靠着‘古曼童’吸引过来的客源和财运,就会像没有奠基的大厦倾然倒塌。   不仅如此她未来的健康,寿元和运势都会受到一定影响。   端详完毕后顾之桑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又把小瓶重新丢回了兜里。   她现在只好奇这种国外非法偷渡,越境而来的邪灵鬼魂,夏国的地府能不能管。   四十分钟过得很快。   所谓的选手休息时间,其实就是载着他们去往下一个赛事地点。   顾之桑刚刚到地方下车,那边的节目组已经准备好开拍了。   好在她是最后出场,还能休息一会儿。   镜头前,掐着时针的工作人员准时打开了摄像头,直播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房间内的人数又开始猛增。   此时是下午四点钟,按理说还没到一天中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但因着今天一整天的热搜发酵,集体赛下半场一开播,房间内的人数便直冲千万,差点让网页再次卡住。   【小糊综真的出息了,现在直播人气都往千万奔了。】   【妈呀这密密麻麻的弹幕,我开全屏连主持人的脸都看不清楚,只能把评论区折叠。】   【可不是么,这节目是真的火了,就我爸妈那种从来都不看直播,连综艺是啥都不知道的老顽固,下午还让我给他们调出来看呢。】   【……】   主持人大刘拿着提词板和话筒,看着拍摄镜头笑眯眯道:   “观众朋友们,欢迎回到《灵事》第三季的拍摄现场,我们即将开启第二场的集体赛。”   “由于本场求助者的情况特殊,在开始之前,我们为大家准备好了一段先导录像,来了解一下本场求助者的情况。”   说着,后台节目组便切换了镜头,将提前准备好的录像插入直播间。   第二场的求助也和孩子有关。   录像一开始,是一张全家福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带着笑容的中年夫妻,他们牵着一个娃娃头小姑娘的手,对着镜头将这一幕定格下来。   背景音解释道:   「刘女士和何先生因缘结识,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小家庭,他们结婚十二年了,有一个九岁的女儿妞妞。   妞妞从小活泼可爱,懂事乖巧,是家里的开心果;在女儿五岁的时候刘女士就送她去学习了跆拳道和游泳,她的身体一直很健康。」   此时录像中放出了妞妞获得的各种跆拳道少儿组奖杯,还有她练习和游泳时的照片和录像。   画面的小姑娘扎着小啾啾,雄赳赳气昂昂地踢断了两块木板,冲着镜头咧嘴笑了,让不少观众也跟着会心一笑。   画面一转,屏幕上温馨的一幕变成了医院和病床。   只见上一刻还像个小太阳似得练跆拳道的小姑娘,此时双眸紧闭脸色苍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脸上罩着一个供氧的医用罩,一旁床头挂着点滴和各种测量心率的仪器。   毅然是一副重病在床的样子。   背景音继续道:   「半年前,妞妞总是有头晕,乏力等症状,伴随着食物不振和排泄不顺,于是刘女士便带着孩子前往医院查看,结果发现她小小年纪肾功能竟然出现衰竭之兆,所以才导致了以上一系列的并发症。   在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后,妞妞的情况并没有好转,甚至还愈发严重,影响到了她的正常生活。在一次检查的过程中,医生竟告诉刘女士和何先生:孩子的其他器官也有了衰竭的迹象!直到现在,妞妞身上确诊的病灶器官多达四个,她不得不一直呆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维持生命。   期间刘女士和何先生爱女心切,带着女儿辗转了两三个城市和各大医院,可都没有查出妞妞发病的原因。现在妞妞的呼吸,进食和排泄都十分困难,身体经常水肿,生命垂危。」   「无可奈何之下,刘女士和何先生向节目组投递了求助信,希望能够得到选手们的帮助。」   画面定格在了妞妞的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天呐……为什么会这样啊?这个妹妹才九岁,怎么得了这种病!】   【我是医学生,按照VCR上说的话,这个女孩儿的肾脏,心肺功能肯定都是有问题的,导致了消化系统,呼吸系统都损坏了,医学中称为‘多器官衰竭’。   可是这不可能啊,一般多个器官衰竭受损要么就是年纪大了自然而然老化的,要么就是有严重外伤或是感染。我倒是知道一些年轻人无节制熬夜有出现过这种症状,可那也二十岁左右了,这么小的孩子无缘无故就器官衰竭我还没听说过,肯定是感染或是吃了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吧。】   【我有伯伯辈的亲戚就是这个病,他是烧伤感染的,在重症病房一天的费用就一万多!据说还特别痛苦,吃喝拉撒睡都困难。】   【这种还是要相信科学的吧,得去看医生。如果不是灵异事件,就是来了《灵事》这节目选手们也没办法啊。】   【楼上,就是因为看医都看不好了才来的。不过无缘无故孩子就器官衰竭了,确实很玄乎吧。】   【……】   在评论区吵嚷中,节目组请出了刘女士和何先生夫妻二人。   他们此时的拍摄地点是x市市医院对面的一栋居民楼。   这里是妞妞患病后,刘女士和丈夫为了方便照顾孩子租住的房屋,同女儿就诊的医院就隔着一条马路,里面居住的大多数都是病患的家属。   看到主持人和扛着摄像机跟拍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上楼,居民楼里许多住户都投来了打量的目光。   一直到三楼某间住所的门口,大刘才道:“到了,这里就是刘女士夫妻所在的住宅。”   节目组之所以将第五期的拍摄地定在x市,也是考虑到妞妞的身体特殊必须住院,无法移动。   敲开房门后,一个神情疲惫,头发略显凌乱的女人打开了房门。   看到主持人和他身后的工作人员,刘女士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摆和头发,挤出一个强笑说道:   “你们来了,快请进!不好意思刚刚孩子那里出了点事,我过去看了一眼耽搁了你们的时间。”   大刘忙摆手道:“哪里哪里。”   进入房门后,几个工作人员都觉得这个出租屋实在太小了。   一室一厅的布局,总共只有三十多平米,狭小的客厅本就堆积着一些营养品和杂物,再站几个成年男性工作人员确实有些逼仄。   刘女士窘迫道:“这里地方太小了,只能委屈你们将就一下了。都请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大刘:“不用麻烦了,他们本来就是来拍摄的不用出镜,在门口那边就行,我们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哎哎好的,感激你们愿意过来。”刘女士呐呐说着,她知道拍摄镜头已经开了,紧张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大刘便循循引导着问道:“家里现在就你一个人?”   刘女士苦笑道:“孩子她爸在病房守着呢,那里离不开人。”   原本这一家求助者是不在本期节目的原定计划中的。   是开播前两天,节目组都已经选好本期节目的两个事件了,才忽然接到的求助信。   信上写明了妞妞的奇怪病灶和情况危急,于是节目组才临时将他们安插进来。   又因为妞妞的病情紧急,原定的出场顺序是集体赛第一,在桃桃一家的前面。   可临到中午要去拍摄的时候,刘女士忽然和节目组打电话,说女儿原本稳定的情况忽然恶化,他们夫妻俩都要去病房没法录制了。   这才把这一组往后推了。   刘女士显然刚刚从病房赶回来拍摄,面容憔悴眼眶还带着红,强掩着悲痛的情绪。   大刘温声询问道:   “刘女士,据你说的妞妞是忽然病倒的?”   刘女士说:“没错。一开始的时候她情况比较轻,我们带她去医院的时候连医生都震惊了,检查了身体之后医生说没有内外伤,没有感染中毒也没有任何明显病灶,她的脏器官就是无缘无故地衰竭了。”   “我和孩子她爸不相信啊,就带她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去了很多知名的大医院看病,可是所有医生都是这么说的,病单子我还留着。”   她从柜子里的文件夹掏出厚厚一沓子病例,发票,“中医西医我都带妞妞去看了,不瞒大家说,我连神婆都找了好几个。”   从上面的单据可以看到,他们真的带女儿去了很多地方。   每去到一个医院的时候,女儿极其特殊的病例都会成为重点救治对象。   因为她的情况太特殊了,没有任何缘由地器官衰竭,并且病发情况也和寻常病例不同,让不少医生都无可奈何。   【连首府医学院也没辙吗?那这姑娘估计真的没救了……】   【这种就是什么基因病吧,没法治的那种,可能一亿人里面才出这么一个,只能说这家人倒霉。】   【他们现在在的x市市医院也特别有名来着。】   【我看这次悬了,这家人是被逼得没办法病急乱投医了。】   刘女士看着这些病例,就想到了痛苦不已的女儿,忍不住攥紧了衣摆。   “我和她爸为了给她治病,工作也辞了房子车子也卖了,如果这样能把她治好那也是值得的,可偏偏……偏偏什么办法都没有啊!”   “妞妞她才九岁,现在连吞咽都痛得流眼泪,我们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在女儿生病之前,刘女士是某外企公司的白领,她丈夫何先生也在事务所工作。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胜在一家人幸福和顺。   现在她和丈夫为了给孩子治病工作都辞了,卖房的钱这半年为了治病也所剩无几,一家的收入大头全靠丈夫白天在外面跑外卖,刘女士则是专心照顾女儿。   他们在医院旁租了个小小的屋子,晚上夫妻二人还要在线上赚零工,何先生做线上法律咨询,她则是给人家翻译文件。   这样循环往复看不到未来的人生,以及女儿日渐变差的身体,已经快让刘女士夫妻俩崩溃了。   大刘安慰了一下她,问道:   “刘女士之前找过这方面的人,他们是怎么说的呢?”   刘女士苦笑着摇摇头:“看不出东西。”   不仅看不出东西,还有神婆说女儿妞妞是‘讨债鬼’的,让他们不如就别治了,尽快把她送走。   所谓的‘讨债鬼’就是之前作恶多端,在地狱受尽折磨重新投胎的魂魄,这种魂魄投胎后还带有过去劣根和孽力,生下来就是讨债的。   他们要么体弱多病,要么无恶不作。   总之碰上‘讨债鬼’的家庭最终都会被折腾得家财散尽,穷困潦倒。   乍一听妞妞确实像是来讨债的,可刘女士和丈夫思索一宿,想到女儿曾经天真烂漫,贴心可爱的样子,怎么都不相信这么好的孩子是什么‘讨债鬼’。   他们选择继续给妞妞治病,却越治越绝望。   走投无路之下,刘女士在医院看到了在看《灵事》节目的病友。   那病友唏嘘不已,‘不知道这些大师说得玄乎,能不能治疗癌症啊?’   这句话像投入湖水的石子,波动了刘女士的心弦。   或许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她一直有种感觉:妞妞不应该这么早早死去的。   也是这个感觉让她从未想过放弃女儿。   她不死心,不愿意相信自己乖巧懂事的女儿会无缘无故惨死,所以她连夜写了求助信投给了《灵事》节目组,没想到两天后节目组就给了她答复。   看着主持人和旁边的摄像头,刘女士心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大刘说道:“我明白了,那我们现在就安排选手过来。”   第一位上场的选手是8号徐富。   他如今是公认的假神棍,也是本期淘汰呼声最大的选手。   节目组把他安排在第一个,也有让他尽快走完流程的意思。   顾及到妞妞的病情严重,节目组和刘女士商量之后决定,这一场集体赛就不和上一场桃桃那样设置障碍了。   为了让所有选手尽可能地帮助妞妞,节目组会直接告诉选手们妞妞的病情。   来之前节目组还和本地市医院提前取得沟通。   商讨后医院方同意了他们进入院内拍摄,但是动静不能太大,人数也不能太多,以免打扰到院内就诊的病人们。   所以选手们最开始的拍摄地点还是在出租屋。   刘女士提前在屋里准备好了妞妞穿过的病服,她的头发,照片等等,还可以随时和孩子的父亲连线;   如有必要,再带选手们去妞妞的病房。   徐富本人也清楚节目组的安排,知道自己要被淘汰了,所以他抱着榨干最后一丝流量的念头,在身上挂满了自己公司要卖的俘虏,辟邪佛牌等物,给自己打打广告。   刚走进刘女士租住的小屋,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神情骤变,眼睛瞪大指着客厅窗户的方向,哆嗦着说道:   “那,那里有东西!!”   徐富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符箓,神情惊恐对着空气比划着,看得在场的人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一阵无语。   大刘提醒道:“徐富选手,这次是来看刘女士女儿的病因。”   和捉鬼没有关系。   况且人家闺女一直在医院病房,就没来过这个小屋;   就算这个屋子真的有什么奇怪之处,也影响不到妞妞。   看来这位徐富选手又猜错了。   徐富手舞足蹈,急道:“这里真的有东西!”   见众人都不信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身上的佛牌,符箓等物都摘了下来,分发给屋里的工作人员和刘女士后,白着脸快步离开了这间屋子。   走的时候他嘴里还在嘟囔:“我仁至义尽了,你们自己不信我的啊……”   徐富离开后,大刘道:“下一位上场的选手是2号——出马仙白慈。”   因着专业不对口,白慈这一期的存在感很低。   他来到狭小的出租屋后,大刘本要按照台本说出这家人的情况,一袭灰白衬衫的少年人便先皱了秀气的眉头。   他鼻尖微微耸动,像是在闻这间小屋子里的气味。   “很重的病气。”白慈的声音慢吞吞的,带着点鼻音,“还有阴气,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人不好。”   大刘:“白慈选手这是什么意思?”   白慈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目光在房屋客厅的窗前看了一圈,而后看向了刘女士。   他的背包在胸前反背着,那鼓鼓囊囊的小包里竟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此时他伸出手指把包的拉链拉开一条缝,片刻后一个尖尖黑黑的鼻头从缝隙中钻出,抖动着撑开了拉链冒出一整个头。   那是一只灰白刺猬,手掌大小,眨着黑豆眼用肉爪子扒拉着背包边缘。   直播间里的观众原本严阵以待,心情沉重,乍一看到这刺猬都被萌到了。   伪装成出马仙的‘刺猬仙儿’白慈把真刺猬抓在手心里,那胆小的动物竟主动收起毛刺,躺在他的手心中。   白慈垂眸对刘女士道:   “你家里有人生病了,病得非常严重。这个人不是你,但是你的身上染了很浓郁的病气,说明你经常在她身边。她病到会出血的地步……总之这个程度的病气距离死掉也不远了。”   大刘:“白慈选手说得没错,病重之人就是刘女士的女儿!”   “你能看出那个女孩儿的病因吗?”   听到女儿即将去世,刘女士的心狠狠一颤,满眼紧张看着白慈;   她把妞妞的衣服和其他玩具都拿了过来,小心翼翼问道:“大师,这些都是我女儿的东西。”   白慈摇摇头没有接过,说道:“这些衣服对我没用,我需要看到本人才能确定病因。”   刘女士追问道:“能,能治好吗?”   白慈不太适应这种热烈的眼神,“不一定,要先看一看再说……”   “好好,我现在就带大师去病房看看。”   【小慈终于专业对口了!!白仙治病很牛的!】 第55章   节目组一行人走出出租屋房门的时候,被外面的场景镇住了。   只见本就不算宽敞的楼道口,不知何时围满了这栋楼里的住户和居民,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到节目组的人和刘女士出门,在走道里的居民纷纷围了上来。   大刘:?!   白慈掌心中的灰白刺猬也被人声吓了一跳,钻回了背包里。   “你们是《灵事》那个拍节目的吧?我看你们节目的直播呢,主持人你看看我手机上还放着呢!”一个中年男人激动地挥舞着手机。   其他人和隔壁邻居也都拿出手机,对着节目组的人拍照合影。   有认识刘女士,知道她女儿情况的住民问道:“你们节目的人连绝症都能治啊?那肺癌能不能给看看,我老伴儿抽烟把肺抽坏了……”   大刘和其他工作人员忙辟谣道:   “这个不行的,我们只是来给小姑娘看看有没有非正常的因素,诸位邻里还是有问题还是要听医生的。”   这栋楼里的租户大多是病人家属,还是那种很难治好的重病。   猛地听说《灵事》节目组来给快病死的女孩儿看病,一传十十传百就变成了他们能治癌症;   哪怕听到了大刘的话,也没有人愿意离开,都围在房门口拉扯。   “我老公也在病房躺着呢,你们也给我们家看看吧!”   “白慈小兄弟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大刘的衣服都被扯皱巴了;   重度社恐白慈更是两眼发直,抿着唇走得飞快。   来到妞妞的病房外,扛着摄像机的小哥把镜头一转,从门上的玻璃窗能隐约看到里头的病房。   刘女士敲了敲门,用方言喊了一句,片刻后一个头发微白,身材高瘦的中年男人从里面开了门。   看到妻子身后跟着的节目组人员,满脸疲惫的男人一愣,“这是……”   “是节目组的人,我带这个小白大师来看看妞妞,她怎么样了?睡着了吗?”   “请进。”何先生和大刘握了下手,侧身让摄像小哥和白慈进去,闻言道:   “没睡着,刚刚护士过来换了一袋药水,她手臂不是又水肿了,戳针的时候位置没找准戳了两次,现在还疼着呢……”   来之前节目组从刘女士口中了解到,妞妞因为一系列器官衰竭,吃东西都成了很困难的事情。   她的喉咙部位有炎症,本就无法吞咽过硬过大的食物,这个月都在吃流食和打碎的食物浆糊。   今天中午之所以推迟了拍摄,就是妞妞在进食了午餐后胃里胀气不消化,搞得她上吐下泻情况危急。   要不是及时止住,恐怕这期节目都拍不了。   大刘小声询问道:“我们进去要消毒吗?摄像机能进吗?”   刘女士:“能进的,她这个病医生说了,是体内系统都崩坏了,和外部环境关系不大。”   之前她还花大钱,让孩子住了将近两周的无菌病房,但病情一点好转都没有,还是不断恶化。   大刘:“那我们小声点。”   待节目组一行人进入了病房,病床上的妞妞也出现在直播间的画面里。   只见小姑娘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她被病痛折磨得瘦巴巴,气息微弱,和VCR里举着奖牌带着笑容的小太阳判若两人。   听到动静,妞妞的眼睛半睁,声音虚弱:“妈妈……”   刘女士走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肚子还痛不痛?妈妈的朋友来看妞妞了。”   “不疼了。”   妞妞很乖巧,却让刘女士红了眼眶。   怎么可能不疼呢,连医生都说孩子体内的器官都衰竭到了一定程度,哪怕是最简单的呼吸,吞咽和排泄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再加上她肾和肝脏都不好,身体和面部常常水肿发紫。   医生直言,都到了这个地步,死亡反而是对妞妞最好的解脱。   妞妞已经九岁了又早慧,心里清楚自己的病很严重,爸爸妈妈为了给自己治病连房子都卖了,工作也辞了,所以每每他们问自己疼不疼的时候,她都会说自己的不疼。   正是她如此懂事,才更让刘女士夫妻难受。   这边何先生坐在凳子上,用手捂着眼睛,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医生让我们做好准备,说她最多还有两三个星期……”   孩子重病给家里和他带来的压力,让他这半年来都喘不过气。   他爸妈——也就是孩子的爷爷奶奶私底下给他打过很多次电话,让他劝劝妻子治不好就别治了,再治他们家就被彻底拖垮了。   可每次看到女儿强忍疼痛的乖巧眼神,他就如鲠在喉,根本说不出这种话。   刘女士安抚好女儿的情绪后,对白慈道:   “小白大师,您来看看妞妞。”   白慈点点头,走进病床。   其实在看到妞妞的第一眼,他就心怀恻隐,他第一次看到一个如此小的孩子身上遍布病灶,浓郁的病气中甚至透出丝丝死气。   他站在病床旁边伸出手,盖在妞妞的手臂上,“身体里面很疼吧。”   妞妞有些紧张,但却惊讶发现眼前这个皮肤白皙的秀气哥哥的手心很温暖,“有,有一点……”   白慈:“别紧张,我要‘看’一下你的病因。”   说着,他轻轻把被子掀开一角,将手掌放在了小姑娘的胃部上方,没有直接接触身体还有一点距离。   手心下方的躯干很干瘦,就像在骨头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皮肉,肋骨根根分明。   旁边的夫妻二人见状睁大眼睛,何先生:“这是在干什么?”   刘女士:“这位小白大师是出马仙,能请出擅长治病的白仙附身,应该是在检查身体吧。”   何先生微微拧眉,看着屋里的摄像机,以及那个站在女儿病床前过分年轻的小男生,觉得很荒诞。   妻子要给这个玄学节目投递求助信的时候,他就劝阻过。   医生都说救治不了了,难道这些大仙灵媒之流隔空做个法,就能让妞妞起死回生?   可妻子铁了心要投他也拦不住。   他觉得妻子就是接受不了女儿将死的事实,已经有些魔怔了。   但在镜头面前何先生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白慈削瘦的手掌从妞妞的腹部开始移动,慢慢到她的胸腔和颈部,这样循环往复了将近十分钟,才收回了手。   他身体微晃,扶着旁边的橱柜稳住了身体。   再次扭过头面向大刘等人的时候,他一张面庞白无血色,额头上沁出一层汗水像是力竭似的。   何先生一愣,心里嘀咕这小神棍看着演技还挺好的,妻子上前追问:   “怎么样小白大师?妞妞她的病……?”   “我先缓缓。”白慈抿唇说着,慢吞吞走到凳子旁坐了下来,也不搭理大刘也不说话。   正当病房里的人和直播间内的观众们面面相觑时,病床上的妞妞忽然发出声音:“妈妈,我饿了。”   刘女士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女儿说了什么,面露激动,“饿了?老公你听到没?!”   “妈妈现在就给你弄吃的!”   经解释直播间内的观众们才知道,为什么妞妞说饿了刘女士夫妻二人会这么激动。   病情严重后妞妞时常有炎症,肿痛,吃东西成了一种折磨,再加上她一直有胃胀,胃痛,这三个月就没主动要求吃过一次饭,所以才会消瘦成这幅皮包骨头的样子。   打出口味一言难尽的糊糊流食后,刘女士送到女儿床头,目光紧张看着她喝完了小半瓶,“感觉怎么样?”   妞妞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兴奋:“好神奇啊妈妈,哥哥的手在我肚子上的时候暖烘烘的,特别舒服!我现在肚子和喉咙都不疼了!”   其他部位自然还有细微的疼痛,但对习惯了痛苦的小姑娘来说,都可以忽略不计。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   刘女士看着比刚才有活力许多的女儿,激动得手都在抖。   她相信女儿说的话。   白慈没有来的时候,妞妞因为心肺器官衰竭连带着呼吸系统都不畅,一天时间里有大半天都要用供氧机,她已经很久没像刚才那样,大气不喘流利地说完一场句话了。   “看到了吗老公,妞妞真的有救了!”刘女士声音都在颤,走到白慈面前连连感激道:“谢谢小白大师!您真的太厉害了!”   何先生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感觉三观都被颠覆了。   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玄学的一幕,可女儿显著变好的状态让他不得不信。   他当即抛下了心中的成见,也对着白慈连连鞠躬,“大师求你救救妞妞吧。”   【这也太牛逼了,当代扁鹊不过如此吧!】   【嘶……要不是我亲眼看到小姑娘的前后对比,打死我也不相信有人能神到这个地步,这要是剧本演的,那小姑娘可以去拿奥斯卡了。】   【蚌住了,所以科学之上果然还是神学吗??】   擦了细汗的白慈却缓缓说道:   “抱歉,我做不到。”   刘女士夫妻俩愣住了,听他接着说道:   “我刚刚看了一下你们女儿的身体情况,体内很多器官都老化了,那些炎症和并发症都是病理性的,你们懂吗?”   白慈:“病理性的意思就是,这是她身体自然出现的病,不是什么鬼怪作祟。”   “我刚刚只是把她身体里的炎症,感染的地方化开了,又用我的力量重新强化了一下她身体里的器官,让它们重新能够运转起来,这个效果大概能维持一个多月,最多了。治标不治本。”   刘女士:“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就没有什么彻底解决的办法吗?”   白慈摇摇头道:“我没法让那些器官停止老化,它们还会持续衰竭,一个月后你们的女儿会变回现在这个样子。”   说到底他只是个修行出道行的精怪。   虽然天赋就是治病,但他还没强大到能扭转生死的地步。   光是帮妞妞消除体内那些大小炎症,强化器官,就耗空了他力量和精力,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若不是节目需要,他不会如此心善主动帮忙。   白慈认真想了一下,对刘女士夫妻二人说道:   “你们想治本也不一定没办法,可以多寻找几个能力比我强的巫医,出马仙,让他们定期为妞妞疗理身体,让身体一直保持在一个比较好的状况。   然后再寻找合适的健康器官,每隔一段时间就去进行一次手术,把身体里衰竭的器官都替换了,说不定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他说的轻松,可要做成功却比登天还难。   先不说这个世界上比他厉害许多的‘医’门本就不算太多,那些方外士人也格外难请,心气高费用昂贵,往往出手一次就动辄数十万,上百万。   妞妞这个病情一年要疗理6次以上,光是这个费用一年就要千万以上。   除此之外要寻找适配的器官,每换一个器官还要修养,等待排异结束……稍有不甚就会死在手术台上。   如此种种就算成功达成,所计的钱财,精力和时间也是天文数字,对刘女士夫妻二人这样普通家庭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刘女士面如苍白,无力地看着病床上的女儿。   原来有了希望后再破灭,是更为痛苦的事情。   大刘安慰道:“既然还有转圜之地,我们不妨再听听其他选手有什么建议。”   刘女士心生期待,点点头道:“无论如何我们一家都得谢谢小白大师。”   白慈将要退场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后颈酸痛,肩膀紧绷?”   这话是问何先生的。   何先生摸了摸后脖子,点点头:“是有点……”   中年打工人多少都有点肩颈或是腰椎问题,他之前是做律师的,经常要伏案写作本就不算太好。   女儿生病后为了方便求医,何先生就从事务所离职了,白天跑一整天外卖爬上爬下很是辛苦,但一个月也能挣一两万;   就是身体情况日渐不行了。   他老是觉得肩膀酸疼。   白慈继续道:“你晚上在出租屋的时候喜欢坐在靠着客厅窗户摆放的桌椅处,在那里处理你的公务。”   何先生面露惊讶,“还真是,我还做网络咨询律师赚外快,平常就坐在窗台前,有什么问题吗大师?”   “你坐在窗户前的时候,就没觉得后颈时不时钝痛,或是沉沉的么?”白慈好奇。   “有倒是有,但颈椎病么……我也习惯了,而且说实话就算有点小病工作也不能停啊!”何先生苦笑道。   女儿妞妞每天都要做血液透析和血液滤过治疗,有时候还要做血浆置换,这些都是因为器官衰竭后失去了这些功能;   除此之外还有住院费,昂贵药物和各种密切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和供氧机等等……   每一天的费用都在千元到上万不等。   白慈道:“我倒不是不让你赚钱,只是你的颈椎钝痛并不全是病症造成的,你可知道你们租住的那间房子里有鬼魂盘踞?”   刘女士何先生观众们:?!!   何先生夫妻二人一脸懵逼,显然根本不知此事。   恰巧直播间里就有那栋楼里的老住户,在评论区证实了白慈的说法。   原来那栋出租屋在一年多前死过人。   是一个自杀的中年人。   他癌症晚期,也是和刘女士一家一样在医院旁租了个小房子,妻子在他查出得病后就和他离婚了,他把所有的积蓄都拿来治病也没治好。   最后这个中年人彻底绝望,又无家可归,某天竟然拿了根绳子,在出租屋的客厅悬梁自尽了!   第二天清晨来看病的路人远远从窗户外,看到一个悬挂的人影,被吓得魂儿都没了,警察来了之后这人的尸体都凉透了。   这件事一出,这栋房子就变成了凶宅,把房东气得直拍大腿痛哭流涕,从此客源大跌。   他只能隐瞒此事,降价出租。   就是因为此处比其他房屋都便宜不少,刘女士一家为了省钱才租这里的。   白慈点点头道:“那个人自缢而亡又没有人给他收尸,就变成了这栋房子里的地缚灵,晚上阴气重的时候就会显身悬挂在当初上吊的地点——你坐着的窗户附近。”   “你每天在那里伏案写作,一抬头的时候就能碰到它的脚后跟,所以你才会感觉到时有时无的钝痛。”   他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窗前晃荡的吊死鬼了。   不过那鬼生前虽有怨气,却没有太多的恨,并没有主动谋害刘女士夫妻俩,只是占据在那间屋子里不愿意离开。   何先生闻言想到了自己偶有的钝痛感,还真像什么东西在扫自己后颈,他吓得脸都绿了。   刘女士:“小白大师,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白慈解释了一下此鬼没有恶念,道:“就是染了一点阴气,抽空的时候拿艾草熏一熏身上,或是去庙里上上香就行。不过家中有鬼魂到底不利于身体,你们还要在那里居住的话,最好还是找人超度了它。”   夫妻俩连连摇头。   知道那处有鬼,他们哪还敢接着住!   “我们马上就找新房子搬走。”   白慈点点头,“那我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说着他走出了病房。   直播间内爆发了一场小热潮。   【卧槽!忽然想起来徐富一进门的时候,就说窗户那里有东西!他竟然还真有点东西?】   【我觉得徐富就是八字轻有阴阳眼,单纯能看到但没能力解决,人还是不坏的,他走的时候还给每个工作人员都留了辟邪的东西呢。】   【一想到吊死鬼的脚跟一直在踢那个大哥的后脖子……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妞妞好可怜啊,希望下面的选手们能有办法帮助她。】   经此一事,徐富的口碑反而小小转变了一下。   他身上带着的那些符箓和佛牌,在本期赛后小火了一把,一些观众觉得他有阴阳眼,至少不是大路边那些装神弄鬼的纯骗子,应该还有点用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病房内大刘道:“下一位出场的选手是9号选手:禾芈涂。”   因着妞妞的情况变好,再加上节目组担心再回出租屋,会被那里的居住民缠上,所以接下来的选手们便直接到妞妞的病房里即可。   禾芈涂登场时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袍子,中长发扎了个低马尾,带了一副泰式半椭圆形的墨镜。   看到病床上的小姑娘时,他道:“把你的手递给我。”   相握了一小会儿,禾芈涂还俯身看了看妞妞的瞳孔和眼白,最后说道:   “她身上的生机不足,生了重病。但是我在她的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阴魂作祟,或是小鬼,巫蛊之类的东西。”   “我倾向于她的病不是人为的,没有人害她也没有鬼作祟,她就是病了。这事儿找我没办法,我不会看病,还是找医生吧。”   禾芈涂说完后,评论区不少观众都说他挺实诚的,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像一些大师那样装神弄鬼。   临走之前,他停顿片刻道:   “如果非要说点什么,这个女孩儿的是有慧根的,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就是命不好,得了这种病可惜了。”   和通灵体质,灵觉一样,一个人如果生来就聪慧,是能看出来的。   禾芈涂离开后,刘女士才苦笑道:“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从小到大女儿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她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奥数学得也好,跆拳道和游泳在儿童组里也得奖……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说她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生病之后,他们也觉得很可惜。   下一个出场的是6号选手,女巫黛西。   她上场之后同样做了一次法,但和禾芈涂一样,她也没有在妞妞的身上感受到任何黑暗的,不好的力量。   黛西摇着头道:“我看不出来有什么黑暗能量,我也感觉不到她被别人害了,或是被夺走了生机……虽然很抱歉,但这个可爱的小天使真的生病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感性的黛西很是难过。   她紧紧抱住了刘女士,“她不该就这么去了的,我会为她祈福,希望能有一点帮助。”   【我发现黛西和小禾都是那种看鬼怪很牛的,上一场‘古曼童’他们就大展身手,但是一旦没有什么阴魂作恶,他们就不太行了。】   【所以还是专业不对口,这个时候就得让桑桑来。】   【黛西姐姐好温柔哦,我好喜欢她!】   接下来出场的选手是1号:道士荀以顷。   他出场时仍穿着灰色道袍和布鞋,听大刘说完妞妞的情况后,便要来了妞妞的八字信息。   推演一番后,他微微蹙眉道:“光看八字,这个小丫头的命挺好的,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她智商高。”   除此之外他倒没看出其他缺陷。   荀以顷走到病床前,让妞妞伸出手。   但这一次他和前面的选手都不同,不是抓着妞妞的手感应她的能量,而是让她摊开手心,细细地端详着妞妞手心中的每一条纹路走势。   足足看了好几分钟,看得刘女士夫妻俩都紧张起来,他才松开了妞妞的手。   荀以顷看着妞妞的眼睛,说道:“叔叔等一下要看看你灵台,不会疼也不会伤到你,你不要挣扎抵抗。”   妞妞懵懵懂懂点头,有些紧张。   道家一脉支系众多,博大精深。   一个人的生死和福祸,其实从他的面相,手相和八字十神中,都可以推演得大差不差。   虽然荀以顷并非此道中的佼佼者,做不到顾之桑那样用眼睛断生死,但他多少能看出些问题。   从妞妞的八字和手相中,他没有看到明显的生死劫。   可妞妞身上也没有转运术法,或是恶鬼作祟,她这场病来得属实奇怪。   荀以顷食指和中指并做剑指,声如沉钟,念出道家法咒。   而后他剑指点在了妞妞的额心印堂。   妞妞只觉得额头一烫,就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脑袋里,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感觉只有一瞬,很快荀以顷收回了手,面色复杂:“原来如此……”   “你们的女儿是‘童子’。” 第56章   “童子?”   刘女士和丈夫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荀以顷悠悠说道:“所谓‘童子’,意思就是各路神仙座下的洒扫小童,生来具有灵根慧觉。若是这些‘童子’犯下过错,便会被逐出仙家座下进入轮回,在阳间走上一遭,你们的女儿就是这样的‘童子’。”   如此看来妞妞天生聪颖过人的原因便找到了。   荀以顷道:“‘童子’入世后还带有上一世的慧根,生来便比寻常人聪明。但是他们到底是犯错被逐,是来人间受难磨练的,而不是来享受阳间富贵的,往往体弱多病又多灾多难。”   道门典籍中就有记载:   '童子’历经阳间一世的磨练后,大多数还要回到仙家座下侍奉。   他们生来就带有仙根,魂魄要比普通人强大许多,转世后投身于肉体凡胎,灵魂的力量无法和脆弱的躯壳相融。   这也就导致他们灵肉排斥,愈渐虚弱,也是童子命容易早夭的最大原因。   “所以刘女士,你的女儿忽染重病,就是她魂魄中自带的劫难,和她这具躯壳毫无关系。”   从手相上看,妞妞这一世本该康顺平安。   虽然中途有小病小灾,但最后都能化险为夷直到寿终正寝。   就是因为她前世是某仙家座下的‘童女’,灵魂融合不进这具躯壳,才会出现实际境况和手相对不上的情况。   刘女士夫妻二人大概听懂了一些,不可置信道:   “那荀大师你的意思是,我们无论如何都……留不下妞妞了?”   荀以顷沉默片刻,说道:“理论上来说很难。”   刘女士连连摇头,情绪有些崩溃:“凭什么?!没有谁生下来就该早夭啊,这对我们一家人不公平!”   病床上的妞妞手足无措,而何先生则是揽住了妻子的肩膀,低声安抚着她的情绪,“别在女儿面前说。”   【啊这……人家夫妻俩为了给孩子治病散尽家财,现在说这个孩子命中注定就是留不住的,任谁也接受不了吧。说句难听的,这不就是来讨债的么。】   【‘童子命’这个说法我倒是听说过,但是这个是能换‘换童子’的吧?好像换了之后就不用死了。】   【以前我还嫌自家孩子脑子笨,现在看来笨点也行,至少健健康康的……】   看到直播间的评论,大刘便追问了一句:“这个‘童子命’没法换掉吗?我看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说可以换呢。”   “不行。”荀以顷蹙眉道:“我知道民间有所谓的‘换童子’一说,但你们要知道这非理法所容,不是什么正经手段。”   '换童子’说得含蓄,其实就和换命是一个道理。   找一个八字相合,年岁差不多的孩子,用玄学手段把两个人的命理对调,身份互换。   自此以后‘童子命’就会转移到另一个孩子的身上。   对方会代替原来的孩子死去——也就是变成‘童子’去往仙家座下侍奉。   原来的孩子失去‘童子命’后会变回普通人,本来多灾多病的命途会回归正常,不会再横死;   同时他们魂魄中的慧根也会消失,会从天资聪颖泯于众人。   在荀以顷看来,死亡对于‘童子命’的人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坏事,他们本身就不属于轮回六道。   但他也能理解刘女士夫妻俩的痛苦。   他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怜悯:“抱歉,这种‘换童子’的事我做不了,我劝你们也别找人去做。其一是一般人做不了,其二你们换了‘童子’,对另一个孩子是不公平的,你们一家人都会染上孽力。”   想了想荀以顷又面相摄像镜头,对着直播间内的观众们说道:   “在看直播的观众们还是不要沉迷此道,像‘换童子’一说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非正统学习过的同道中人是做不到的。现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童子’,不是什么人都是所谓的‘童子命’的。”   一些命格不错较为聪明,但是经常容易生病的孩子,就会被民间的灵媒误诊为‘童子’。   实际上他们就是八字轻一些,容易患病。   看‘童子’更重要的是看他们的慧根和灵魂,要把这样的魂魄替换掉,能做到的玄师必然是有一定道行的。   民间那些能轻而易举被换掉的自然就不是‘童子命’。   无论是与不是,这种随意更改他人命格的事情都是不好的。   刘女士神情呆滞,死死抓着丈夫的袖子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她看看床上消瘦的女儿,那是她怀胎十月,耗尽心血生养的宝贝女儿,她怎么能接受女儿离开人世。   可要她去拿别人孩子替命,她也做不到。   一时间病房中气氛低迷。   大刘放轻了声音,念着台本:“我们的1号选手荀以顷看出了妞妞的身份特殊,她竟然是传说中的‘童子命’,生了重病也是因为命格特殊。”   “接下来有请10号选手奚海红登场,看看她能否在妞妞的身上看到什么新的东西。”   奚海红穿了一身休闲服,走进了病房。   “主持人下午好,大家好。”   从大刘那里大概了解了妞妞的情况后,她便走近病床,端详着那个病弱的小女孩儿。   原本直播间里的观众对她并不抱希望,没想到端详片刻后,奚海红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咦?’了一声。   奚海红抬起头,“这个小女孩儿的魂魄是金色的。”   作为走无常,阴曹地府赋予她特殊的能力就是勾魂,所以她自然而然能透过一个人的躯壳看到里面的灵魂。   在奚海红的眼里,妞妞的魂魄就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要知道普通人的灵魂都是白色的,作恶多端者染了孽力就会变成灰黑色,金色往往都很难得,需要此人生前积德行善,才能获得一些功德金光。   累世善人的灵魂,就是淡金色的。   只不过功德之力的金色更加纯粹夺目,而妞妞的灵魂周围的光晕色泽更淡,还有所不同。   端详许久,奚海红忽然抬起头,神情有些惊讶。   她想到自己在哪里见过这种魂魄了。   阴曹地府!   她作为走无常勾魂羁押,把那些阴魂送入地府交接时,就曾在一个阴差的身上看到了这样的黄光。   奚海红记得很清楚,那阴差看外表约莫十三,四岁,绷着一张漂亮稚嫩的脸态度有些骄横。   一般魂魄归入地府时,会保持死前的样子,这说明那个阴差是在十来岁的时候就生命终止,而后当上了有品阶的小阴官。   当时她还很好奇,以为他是累世善人。   问了相熟的阴差后才知道,那位年轻阴官大有来路。   阴差语气泛酸:‘人家啊原本是仙家座下的仙童子,还是正儿八经的正位仙,和我们这些小鬼可不同,魂归地府后因着曾经的仙缘直接当了阴差,哪像我们修行了百年,也不过是个跑腿小差,可不是脾气大些。’   原来仙童子若是没能重回仙家座下,留在地府也能谋个不错的差事。   奚海红看见的那位曾经就是财神爷座下的‘善财童子’,地位要比那些城隍童子高很多,一入地府就当上了某个小地狱的管事,就是听说脾气不太好。   如今看来,妞妞魂魄中的淡黄光晕,一如当时自己看到的‘善财童子’!   她语气复杂道:   “这个小姑娘是‘童子命’。”   连续两位玄师都这么说,刘女士有些绝望了,“有没有方法能……”   奚海红摇摇头,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真正的‘童子命’很难改,你要考虑到凡尘的躯壳是不能和他们的灵魂相融的。”   “而且有的‘童子’下凡就是来历练的,有的更是沉迷阳间的繁华偷偷跑下来的,一旦被仙家发现还会将其召回……”   她还挺同情刘女士夫妻俩的,仙凡有别,不是人力能阻挠的。   只不过有一点让她有些疑惑。   妞妞重病至此就说明她该离开了,一般童子被召回也是横死居多,不会让他们受太多的苦。   可妞妞却病了快半年了。   这种情况有点像是被换了‘童子’,替他人受苦受难。   但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奚海红确定那淡淡金光就是从妞妞的灵魂中散发出来的,是她本身自带的。   她心中嘀咕‘奇怪’,对刘女士说道:   “我作为走无常,这样的事情本就不能插手,很抱歉我没发帮你们。”   【怎么说呢,人家仙童下凡的确就是来渡劫的,而且死了之后还能去当神仙,这么一看好像死亡也不算是难受的事情了,受伤的只有父母亲人……】   【我要是孩子家长肯定希望小孩儿平平安安,再说什么下辈子享福之类的话,这辈子不都是吃苦。】   【原来大家都相信有仙童下凡啊,感情只有我一个唯物主义者觉得这姑娘就是得癌症了hhhh】   【楼上我也,我不信但不妨碍我看得入迷。】   【其他选手都是能看出来一些事,但顾之桑是解决所有事情,只要桑姐没出场一切都有转机。】   【真相了,导演组每次都把桑桑放最后就是因为她先出场的话,这节目就没发拍了,她一个人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没其他选手什么事。】   【拉踩选手的都是什么成分不用说了吧,这里不是粉圈,每位选手都很厉害。】   当看到各大平台和直播间评论区陆陆续续出现‘顾之桑吊打其他选手’,‘顾之桑才是玄学界第一人’这样的话,深谙粉圈套路的粉丝们便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这很明显是在捧杀顾之桑,也是故意拉其他选手粉的仇恨。   万一顾之桑哪次没做好,就会被踩到谷底。   闲到发慌的‘桑叶’粉们终于感觉到了危机,反而兴奋起来了。   一时间各大粉丝群和大粉开始组织反黑。   小小桑叶:[姐妹们警惕!!那些黑酸眼瞧着攻击不了桑桑的能力,就开始作妖了,他们可不是真心夸耀而是要把桑桑立成靶子,要败坏其他选手粉和路人们的好感。越是这种时候越得谦虚,千万不要中了他们的套!!]   果然如‘桑叶’粉们猜想的那样,很快网上便有了不少这种大肆吹捧顾之桑,贬低其他选手的言论。   什么‘这个节目不需要其他选手’,‘桑桑一个人可以吊打全场’……   每次看到这样的言论,‘桑叶’们都会反黑,很大程度上扼制了黑粉的行为。   大多数路人都能看出,这是黑顾之桑的手段。   但部分选手粉们还是心生不喜,被这些话影响到了对顾之桑的感官。   直播间内的评论没有那么和谐了。   看着不少人开始觉得顾之桑的‘粉丝’刷屏很讨厌,屏幕前的人得意地笑了。   她一边操纵着小号反装忠,在评论区挑事引火:【这年头实话都不让说了吗,桑桑就是甩其他选手一大截啊……不明白那些半吊子玄师怎么还有人喜欢。】   发出之后底下就多了不少回复。   【姐妹别说这样的话,删了行不行,你这是在给桑桑招黑!】   【故意的?这人是黑装粉,其他选手真的很厉害请大家不要被误导了。】   她把劝删的评论都删除,只回复路人和其他选手的粉丝继续拱火。   一边切换大号精分发言。   鹿有灵:【顾之桑的粉丝太败好感了,你们以为自家主子是神啊,还能和神仙抢人不成?简直笑死了。要是她能救活这个女孩儿,我倒立洗头。】   就在评论区乌烟瘴气之时,大刘宣布最后一位选手:7号顾之桑登场了。   顾之桑中场休息期间都在和黄纸人董英对戏,学习如何演好虞菁。   导演组叫她准备上场的时候,她刚刚试完一场情绪爆发度颇高的剧情,此时还没从角色里走出来,周身还带着刻意释放出来的气场。   尽管她没有夸张的服饰和精致妆容,长发挽成松散的低马尾拢在肩头,但一出场还是令人呼吸一窒。   瑞风眼微挑,顾之桑有些疑惑:“怎么了?”   大刘:“没,没怎么,就是觉得桑桑和往常有点不一样呢。”   照例读完台本,大刘便把位置让了出来。   看到顾之桑上场,刘女士的眼中又生出一丝期待来。   她是看过往期节目的,和网上大部分的观众一样,她私心是觉得所有选手中,顾之桑的实力最强。   顾之桑只看了一眼,便开口说道:   “这个女孩儿的身体全垮了,她吐息时的‘气’都是浑浊的,应该是身体里面器官出了毛病,挺严重的。”   “而且她身上有‘医’门气息的残留,前面是不是有人给她调理过身体,白慈?”   她直接说出了白慈的名号,要不是节目组确定她和外界没有联系,也没和其他选手接触,都要以为她看过直播了。   顾之桑语气淡淡,说道:“就算经白慈调理过,她的命门处——山根连接着印堂那一整片还是灰蒙蒙发黑,这是即将夭折之相。”   大刘问道:“那病因是何?有没有办法能解决呢?”   正如奚海红能看到妞妞的灵魂,顾之桑第一眼用灵觉探看时,便被妞妞淡金色的魂魄晃了一瞬。   她语气笃定,说道:“童子身。命中自带死劫,活命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换童子’。”   这下刘女士夫妻彻底绝望了。   顾之桑眉头微蹙,走到了病床前细细打量着妞妞,她那双微微上挑的瑞凤眼就像是能把人从里到外都看透,让妞妞有些紧张。   她伸出纤白的指尖,在小姑娘发黑的印堂摩挲两下,发自内心感到疑惑:   “这小姑娘为什么还活着?”   大刘轻咳一声,提醒她在镜头前收敛些,不要说这么有歧义的话。   顾之桑摆摆手,“我观察她的魂火生生不息,她前世应该是‘先天神’座下的小童,若是被召走,魂魄应该在三日之内离体。”   所谓‘先天神’就是大道中自然衍生出来的神明,神格要比从人仙,鬼仙,动物仙都高。   例如财神,月老。   这类‘先天神’座下的‘童子’地位也高,数量有限,基本不会流于地府或阳间,都会被召回。   妞妞病得太久了,久到不符合常理。   偏偏她的魂火显示确实是童子。   顾之桑眯着凤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视了,但一时间竟没看出来。   她拿出通宝钱币占了两卦,从卦象上也并未看出什么异常,而后又推演出了妞妞的八字十神。   正所谓:春秋甲寅子,冬夏卯未辰;金木乙卯合,水火庚辛壬;   土命逢辰巳,童子定为真。①   从八字中看,妞妞出生于十月金秋,月支,日支中又有甲,寅,子三支。   并且她的五行中利水土,缺金缺木,月支日支还有乙,卯,未三支交错。   这是真正的‘童子命’。   要知道民间大部分的‘童子命’要么是误判,要么是另一种‘影身童子’,‘真童子’还是很少见的。   顾之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的魂魄已经迈入了地仙一列,同天地道法有了一丝感应,直觉很少出错。   妞妞还是她转世后碰到的第一个有些棘手的存在,她更感兴趣了,开始推演妞妞的父母支族。   这么一推演,倒真让她看出了一点东西。   顾之桑看向情绪低迷的刘女士,在她的面相上端详了许久,开口说道:   “刘女士你父母都去已经去世了,又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对你来说唯二的亲人就只有丈夫和女儿了。”   刘女士看了眼顾之桑,缓缓点头。   她父母去得早,是她这辈子的遗憾,对她来说亲情和家人是很重要的。   虽然婚后和丈夫很恩爱,但对她来说女儿妞妞才是唯一一个和她血脉相连,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   所以妞妞得病之后,她才会这么固执地想要治好她。   顾之桑若有所思,说道:“我理解你,除了丈夫和女儿之外,你身边应该还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吧?我不知道他是你的同事还是什么人,你们经常见面交集很深,但是这个人你不应该深交,从面相上的显示来看,这个人不是你的良友。”   她没从妞妞面相上看出太多,倒是看出刘女士命犯小人。   听到顾之桑说的话,刘女士脑海中第一时间跳出一个人。   下一刻她就否定了。   捕捉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顾之桑:“你有人选了。”   “不是……”刘女士讪讪道:“因为我交际圈挺小的,像顾大师你说的那种关系好,经常来往的朋友只有一个,但是那是我闺蜜,我们认识很久很久了,从我读书的时候就认识她。除了家人,她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了,她不可能是坏人。”   顾之桑挑眉道:“凡事没有绝对和不可能。”   刘女士认真道:“是真的,我闺蜜对我特别特别好,对我女儿也一样。”   “我这么说吧,她是妞妞的干妈,妞妞从小到大很多昂贵的娃娃,玩具都是她给买的,之前妞妞不是学跆拳道受伤了么,她还生我的气呢,觉得女孩子应该娇养不该让她去吃这个苦……   妞妞查出怪病后,她忙前忙后帮我联系名医,帮我照顾妞妞,之前去外地的时候她都一直陪着我安慰我,让我千万不要崩溃,说孩子一定能治好的。”   “总之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她自己有一个儿子,现在的生活条件比我好太多了,你们也知道妞妞这个病花了很多钱,我闺蜜直接给我垫了十几万的医药费,还和我说后续如果家里真的支撑不住了,就直接告诉她,她来给妞妞治。”   刘女士苦笑一声,说道:“如果她不是好人,那她又耗费精力又花钱图什么啊?而且我们认识那么久,她对妞妞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说来惭愧,每次妞妞和小宏——就是我闺蜜的儿子有点小矛盾的时候,我闺蜜都偏着妞妞,让小宏让着她。我有的时候感觉她对我们一家太好了,此生有这么一个友人真的值了。”   从刘女士说的种种,的确能看出她为什么坚定地相信闺蜜。   顾之桑偏了下头,“她有个儿子?多大了。”   “和妞妞一样大。”刘女士道:“说来也是我俩的缘分,当年我和她差不多时间怀的孕,因为关系好么,后面备产和接生都是在一家医院,一个病房里的。”   何先生插了一句说道:“我和她先生还一起给你们送汤呢。”   “对,差不多时间怀孕已经挺神奇了吧,我俩发动的时间都是前后脚!”   刘女士带了点淡笑,说道:“当时我们的顺产期都差不多,还开玩笑说两个孩子会不会也这么有缘分,在同一天出生。结果她是中午发动的,我到半下午了也没动静,还以为肯定不能生在同一天了……”   没想到闺蜜生产的时候有些难产,一直宫缩乏力孩子胎位又不太正,折腾了很久。   反而是她晚上才发动,第二天凌晨一起生下来了。   顾之桑若有所思,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们两个的孩子,是同一时间出生的。”   刘女士:“差不多吧,我听医生说时间离得很近,具体不清楚只知道妞妞晚出来了一会儿是妹妹,小宏稍微早一点是哥哥。”   顾之桑:“那个男孩子具体的时辰能确定么?是和你女儿在同一个整时中么?”   “这个我真没仔细问过。”刘女士愣了一下,觉得顾之桑问的话怪怪的,“顾大师为什么要问这些啊?和我女儿的病有什么关系么?”   顾之桑笑了,凤眼微弯却笑不及眼底,“说不定哦。”   “如果男孩子也出生在寅时,那他很有可能也是‘童子命’。” 第57章   “这……”刘女士愣住了。   顾之桑问:“你闺蜜的儿子身体怎么样,也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儿?”   被这么一问,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关于那个男孩子的信息。   闺蜜的儿子小宏确实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   虽然妞妞也不差,上的是市里最好的小学,成绩在全校名列前茅也在学习奥数,但和小宏相比还是差远了。   那个男孩子简直可以说是神童在身边,聪明到能去参加《最强大脑》的地步。   他和妞妞一样都才过九岁,现在已经在学初一初二的知识了,除此之外他还在家里的培养下接触了编程,心算,记忆术……以及其他艺术类学习。   而且这个孩子不仅聪明,长得还特别好,小时候和妞妞放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一对年画娃娃。   从小到大闺蜜事事都偏着妞妞,但小宏也很少生气,反而小大人似得说:‘妞妞是女孩子是我妹妹,以后长大了我会保护她的。’   刘女士私下里和丈夫闲聊的时候也会说,自己这个闺蜜前半生虽然过得苦,但总算苦尽甘来了。   至于小宏的身体确实要比妞妞弱一些,换季感冒是常事。   刘女士就依稀记得很久之前,大概是两个孩子两三岁的时候,听闺蜜说过小宏生了场大病。   自那之后便没有生过重病了。   听刘女士大概讲了一下,顾之桑挑眉道:“你不觉得这些情况听起来很耳熟么。”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道:   【少年早慧,外貌出众还体弱多病,这不是刚刚说的‘童子命’标配么,这男娃才是妥妥的‘童子’吧?】   【两个孩子同一天出生,一个健康一个重病快死了,偏偏男孩的妈妈还老让自己的孩子让着女孩……咋说呢我可能比较自私,要是两个孩子磕碰吵架了,不是我孩子的错我肯定偏我的孩子,真的有当妈的这么无私么?或许是我阴谋论了吧,反正我觉得这个闺蜜怪怪的。】   【同楼上觉得奇怪,这简直是活菩萨了。而且桑桑都说了她是‘小人’,应该干过什么坏事。】   见刘女士还是不愿意相信,顾之桑便道:   “你有你闺蜜和她儿子的照片没,我需要推演一下他们的信息,万一那个男生也是‘童子命’,未来也会有劫难。”   刘女士点头说道:“有的。”   说着她便拿出手机翻看。   但找了半天也只有闺蜜的照片。   刘女士这才发现,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竟然都没有一张小宏的正面照,要知道他们两家几户每个星期都要聚上一两次。   她想起闺蜜说的:‘小孩子的隐私是很重要的,发朋友圈的照片最好不要发脸,谁知道有没有不怀好意的人呢。’   她虽觉得闺蜜太谨慎了,但也认同她的观点,平时也很保护妞妞的隐私。   像闺蜜的朋友圈里,只有小宏拿着奖杯的手,站在演讲台上时的侧影背影等等照片,确实没有一张的正面照。   饶是两家聚会时,也都是闺蜜充当摄影师。   发给她的照片里只有妞妞,小宏基本只有身体出镜。   刘女士以前都没注意到这些,此时心中也觉得怪怪的。   她把手机递给顾之桑,上面是闺蜜发在朋友圈的照片。   相片里的女人保养得当,穿戴着昂贵服饰,做了红色美甲的手提着名牌包包,在豪车的驾驶位笑容矜骄,彰显着如今生活的富足和快乐。   尽管相机的美颜功能让面相发生了变化,但从数张不同角度的相片,顾之桑还是拼凑出了这个女人的一生。   她抬起头对刘女士道:   “你这个朋友年少时家境困苦,父母亲人之间的感情也不好,具体是什么我就不说了。她和你是高中分班后认识的,毕业后你们考到了同一所大学,关系一直都不错。”   “那时你的家里还没出意外,家庭条件小康往上,生活费也比一般的学生多不少,你知道她境况窘困所以想照顾她,平时出去玩的时候大多数都是你请客买单。”   听到这儿刘女士有些惊讶,因为顾之桑把她们的少年时代说得精准无差。   闺蜜的家里确实很穷,大学的时候她家里一个月只肯给她600元。   这导致每次出去玩的时候,她根本不好意思让闺蜜花钱,怕她后面生活费用完了吃不起饭。   也正是有学生时期的友谊,后面闺蜜借给她钱,让她给妞妞垫医药费的时候说:‘你当年一直在帮我,现在我有钱了帮帮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刘女士继续听道:   “你朋友现在的丈夫是做地产的,事业做得挺大很有钱,她现在是全职主妇。不过他们俩不是正缘,当初你朋友和他结婚的时候并不顺利,而且也使了些小手段。”   顾之桑语气冷淡,刘女士听着心中有些小尴尬。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闺蜜当年的恋爱史确实不太光彩。   大三的时候她家里出了事,父母双双去世家庭条件也一落千丈,所以那一两年她都忙着打工赚学费生活费,出去玩的时间大大减少。   差不多就在那个时候,她发现闺蜜变有钱了,穿戴吃喝都不同往日。   她询问的时候闺蜜就和她说,自己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虽然她当时不是很赞闺蜜用男友太多钱,但她自顾不暇实在没那么多时间管闺蜜。   直接快毕业的时候她才知道,闺蜜那个有钱男友是个比她大十来岁的房地产老板。   这个男人已经结过一次婚了,甚至还有一个女儿,那个女孩子特别排斥她,所以房地产老板也一直没能给她个承诺。   刘女士觉得这段感情不靠谱,多次劝闺蜜分手,可她都不听。   直到刘女士自己结婚怀孕了,闺蜜也差不多时间查出来怀孕时,那个房地产老板都没和她结婚。   是b超显示确定是男孩儿后,那老板才和她领了结婚证。   说得难听些其实就是凭子上位。   在医院的期间,刘女士见那个房地产老板次数多了。   对方张口闭口就是楼盘项目,不太能瞧得起当律师的丈夫和做白领的自己,而他们也听说此人拖欠过建筑民工的血汗钱,作为律师丈夫也不喜欢他。   后来两个孩子出生后,刘女士能感觉到闺蜜在疏远自己。   差不多大半年后,她们俩就几乎不联系了。   只是在朋友圈里经常看到闺蜜发豪车,发首饰,过得越来越好,还有她的老公楼盘大涨身价飙升等等。   那时刘女士还安慰自己,朋友总是有聚有散的,况且她和闺蜜的生活圈子确实不同了,玩不到一起去也正常。   没想到过了一两年,闺蜜又来主动联系她,这段关系才重新复燃。   一直持续到现在都很好。   刘女士想到这儿怔忪片刻。   当初两家是怎么重新玩到一起的?   她想起来了,当时闺蜜联系她的时候,嗔怪她这么长时间都不找自己,还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太长时间没联系,乍一听到对方亲昵责怪的话,刘女士有些尴尬。   她说是看了对方的朋友圈,觉得闺蜜平时很忙,要到处旅游看展购物,怕自己没事叨扰会耽搁对方的事情。   闺蜜说:‘唉我忙什么啊,你看我朋友圈光鲜亮丽的,都是哄哄外人,实际上我都愁死了!就我家那小子三天两头生病,上个月刚刚大病一场,好不容易最近身体稳定些了我有空闲时间了,不就想着联系你了。你这朋友当得太不够意思了,我不主动联系你也不来找我!对了,你闺女怎么样了?’   刘女士没想到当初那个和妞妞同天出生的男孩,竟然身体不好。   听到闺蜜的嗔怪,她有些不好意思,两人聊着两个孩子就约了见面。   再然后她们恢复了频繁通讯,经常带两个孩子见面,关系比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还要好。   这时顾之桑的声音继续道:   “从她的面相上来看,其实她走的一些捷径都是染有孽力的,这些孽力在年轻的时候并不会显化出来,但从她的命格上来看,她人生的中后段会孤苦无依,那些费尽心思聚拢在手心里的钱财都会流失……而且她的人中短而深,不利子女,一般来说这样的面相都是没有子女缘分的。”   “可是她的命格中那条子女线,竟然凝实有力,丝毫没有会断掉的迹象。这可就冲突了,必然有一处是被更改过的。”   没人会把面相往坏了改。   更何况从很早时期的照片,这个女人的人中,仙库和承浆——那一连片的区域都是固定不变的。   她一直都是无子女缘分的面相。   如今她命宫里那条坚固的,贯穿始终的子女线,一定是经后天修改的。   在既定的命运中,这个女人会失去那个过分聪明的男孩。   如果那个叫小宏的男孩真的是‘童子命’,那她就是找人换了童子。   顾之桑勾起唇角,说道:“刘女士,你确定你闺蜜对你有那么好吗?”   “当然。”刘女士下意识肯定。   “你再仔细想想,她究竟是对谁好。”顾之桑道:“她不是对你这个闺蜜好,而是对你女儿好。”   刘女士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顾之桑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让她顿时想到了一些不符合常理的情况。   小宏的聪颖让父亲一脉非常欣喜,对他十分看重;   且闺蜜也是因为小宏的出生,才成功和现在的丈夫领了证,其实小宏就是她的心肝肉。   闺蜜虽然宠爱妞妞,但也经常会私下里劝她再生个二胎,给妞妞生个弟弟……   如此种种,为什么闺蜜重男轻女却会对女儿那么好呢?   顾之桑:“这样,我们做个实验。”   她语气幽幽道:“你和你闺蜜打个电话,就告诉她自己已经找到了治好妞妞的办法。”   刘女士:?   “这……”   “你既然相信她是好人,觉得她和你女儿的事情没关系,还犹豫什么。”   刘女士想想觉得也是,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闺蜜的电话,对方接听后她按照顾之桑教她的那样说道:   “雁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妞妞有救了!”   “什么?!怎么可能啊?”电话那头的女人像是吓了一跳,失声惊呼,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是,我的意思是医生不是说妞妞她……?”   刘女士攥紧了拳心,看了一眼顾之桑继续说道:   “是这样的,医生不是说妞妞这个怪病看不好么,我实在没办法了前两天就给《灵事》节目组投了求助信,就是一个玄学节目,里面的选手都是特别厉害的大师。”   “现在大师们都来医院了,给妞妞看过之后说她根本就不是得病了,是被人害了!有人把一个什么‘童子命’换到了她的身上,才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气死了!”   电话那头的闺蜜雁子说道:“参加节目这事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刘女士苦笑道:“我总不能什么都依靠你吧,这半年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而且说实话我没想到节目组这么快就选上我们,我也怕大师们看过也没办法解决,告诉你也是白高兴一场。”   “不过现在好了,有一个大师说能解决,只要做法把这个‘童子命’换回去,妞妞的病就好了。只不过偷偷换了的那一个孩子要遭殃了,大师说‘换童子’是逆天改命,那个小孩儿会遭到反噬的,一换回去他就会立刻暴毙……”   “不说了,大师准备做法了,最多一两个小时就能好。能换回来后我再给你打电话报喜,我这边先挂……”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女人便尖叫一声:“不行!!”   刘女士被穿透耳膜的声音吓得一颤。   雁子语气慌张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你不能这么做的,绝对不行……不我是说,对面的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啊,他肯定不会自己换这种东西,你让他,让人家直接暴毙也太狠了吧!”   “那我女儿呢?!”刘女士咬紧牙关,“我女儿全身器官衰竭,吃喝拉撒都困难,一碰就浑身疼长达半年,这些折磨她凭什么就要受着?对面的人‘换童子’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的手段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太狠了吗?”   “本来该死的就不是妞妞,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姐你不能这样,再说了网上的灵媒都是骗子啊,之前找的大仙们都说了没办法,你别折腾孩子了行不行?!我现在就过去,你等……”   刘女士看着顾之桑无声的口型‘挂掉’,不等雁子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刚垂下手,她就双腿发软浑身无力,要不是身后的丈夫及时扶住了她,她差点往后栽倒。   顾之桑拍了拍手,从凳子上站起身。   “好了,网已经撒好了,就看看会不会有大鱼上钩。”   她从包里拿出一些符箓,装模作样在妞妞身边摆起阵来,动作慢慢吞吞。   瞥了一眼双眼呆滞,面色惨白的刘女士,她纤白的指尖托着腮,“刘女士,现在你还认为自己的好朋友纯洁无辜吗?”   并不。   她太了解闺蜜了,刚刚那一幕足以证明闺蜜至少是知道‘换童子’这件事的。   这半年来妞妞受苦受难,自己和丈夫买房买车到处奔波的时候,她表面上陪伴焦急,实际却隐瞒事实。   直到现在,还在阻拦自己换回来。   这是真的爱妞妞吗?   为什么提到换回来,雁子会这么恐慌?   顾之桑懒散笑着,又道:“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医院也是你好朋友安排的吧?哦对了,那些灵媒应该也有不少是她帮你找的?”   刘女士哑声道:“是……”   她从没怀疑过雁子会害妞妞。   雁子帮她联系大师,帮她安排床位和名医,她打心眼里感激这个好闺蜜。   其实很多问题刘女士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但当半个小时后,气喘吁吁的女人冲进房门时,她还是浑身发抖双眼涨红。   来人穿着高跟鞋背着羊皮小包,烫成波浪卷的头发有些凌乱,手里还牵着一个神情茫然的男孩子。   “干爹干妈?妞妞妹妹……”男孩看到屋里的人喊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   他本来在家里做作业,就被妈妈疯了一样拉扯着来到医院。   往常温和的干妈双眼通红,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心里有点害怕。   看到妞妞病床前拿着黄符的顾之桑,女人猛地扑上去就要抢,却被一旁的工作人员架住。   “这位女士你想干什么?”   顾之桑假装不满,道:“刘女士,这是什么意思,法事还差最后一步是不能被打断的。”   雁子扭头看向神情冷漠的刘女士,咬牙道:“姐你到底在干什么?妞妞身体这么差,你还找这些人到她身边闹,你是要她不得安生啊!”   “医生都说了没有用治不了,你非要信这些江湖术士的话,姐夫你也不劝劝她!”   被刘女士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可雁子还是强撑着惶恐不安,咬牙道:“你已经不清醒了,我是妞妞的干妈,说什么都不能让你犯糊涂!”   “你们还拍什么拍?信不信我马上报警,举报你们传播封建迷信!”   刘女士眼神冰冷,“你是妞妞的干妈,我是她亲妈,我今天非要做这个法。”   这个叫雁子的女人并不看《灵事》,也不用大眼仔这个软件,所以她并不知道节目组现在正在直播。   再加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阻止‘法事’继续,表情管理略显狰狞,全都暴露在镜头之下。   趁着她胡搅蛮缠的功夫,顾之桑已经把她身后男孩子的面相扫了一遍。   她知道妞妞的八字,很容易就把同天出生的小宏的八字也推演了出来。   当得到了确切的时辰后,她冷笑一声,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所谓八字,就是一个人的出生的年月日时,最后一个‘时’往往是最不准确的。   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出生的精确时间,只知道自己大概是傍晚,凌晨或是中午生的。   有能力的玄师是可以推演出一个人出生的具体时辰,甚至是分秒。   妞妞的八字时支就是顾之桑通过她的命格推演出来的:   寅时八刻。   也就是四点五十分之后,接近却还没到卯时——也就是凌晨五点。   按理说她晚于小宏出生,小宏又只比她早生出一点,小宏的出生时辰也应该在寅时八刻之前。   单从八字来看,他们都是‘童子命’。   但顾之桑从小宏的命格推演出来的时辰,却是卯时一刻出生的!   也就是过了5点整之后,他才出生。   别看只是小小的时辰变化,前后可能只相差不到十分钟,但对命理来说却是地覆天翻的变化!   只从两个孩子现在的命格推八字,早出生的小宏反而是在卯时晚出生的,作为妹妹的妞妞时支却在寅时,应该是姐姐。   医院方在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是有记录的,一般不会记错。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给两个孩子换了八字命格。   顾之桑将日支的异常说了出来。   雁子的表情一僵,而刘女士再也绷不住了,她上前一把抓住自己的闺蜜,嘶哑着声音质问道:   “所以真正的‘童子命’不是妞妞,而是你儿子?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把妞妞的健康命给换走了,把你儿子的早夭命换给妞妞,你把毒手下到了天天喊你干妈的孩子身上,到底是谁的心肠狠?!”   雁子挣扎着,“你在瞎说什么,我,我儿子那么聪明,他可是天才!我犯得着和你女儿换?!”   顾之桑冷笑一声,忽然开口:“是啊,就是因为你儿子是天才,是真正的‘童子命’,所以你才不能对其他人下手,而是要和妞妞‘换童子’。”   “你哪里愿意让他变成一个‘庸人’,又想要他健康,又贪心想让他一直聪颖,你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虽然妞妞不是‘童子命’,但她也算是‘童子’。   是‘影身童子’。   寅时八刻并不是她的日支,卯时一刻才是。   正所谓:春逢丙丁癸,夏遇戊己庚;秋对乙卯辛,冬定寅子戊,童子为影身。①   她和小宏一样生于十月金秋。   但秋时出生的孩子,若是月支日支中有乙,卯,辛三支,就是‘影身童子’。   道门中有言,十童九影。   就是说真正的‘童子’是很难得的,大部分所谓的‘童子命’其实都是‘影身童子’。   这种‘影身童子’形成的原因非常复杂,多种多样,转世成人后具化出来的性格,天赋也不同。   有的‘影身童子’顾名思义,是真童子的影子。   他们或许在前世的时候和真童子有过交集,沾染过一丝童子气息,转世后便带了一点灵光。   而妞妞这个‘影身童子’很特殊,她的魂魄泛着淡淡金光,确实是‘童子’无疑。   但她是阴间的童子。   就是那些因种种原因,无法回到仙家座下的‘童子’,死后只能进入地府。   有的不想投胎就和奚海红见到的那个阴官一样,在地府做一个小官,有的嫌恶地府鬼气森森,留恋阳间繁华富贵,就选择再次投胎成人。   这一类‘影身童子’已经脱离了仙家,自然不会像‘童子命’似得有死劫会暴毙,最多有些小病小灾。   反而他们还有残留的慧根,要比普通人聪明许多。   顾之桑估摸着这个雁子早就发现了两个孩子命格的特殊之处,所以才会重新联系刘女士,当上了妞妞的干妈。   她早就打上了妞妞的主意。   因为小宏之所以聪明,就是因为他的‘童子命’,若是和普通人换了童子虽然也能健康活下来,但日后那份聪颖就会渐渐消失。   可妞妞不同,她是‘影身童子’,也比普通人智商高。   和妞妞互换‘童子’,那么小宏还能有慧根保持着那份聪明劲儿。   之所以雁子对妞妞那么好,可能也是觉得愧疚,是自以为是地在补偿妞妞。   这份‘补偿’,反而又当又立让人觉得实在恶心。 第58章   听到事情真相后,直播间的观众感觉自己三观都被刷新了,一连串的问号和感叹号刷了屏。   【这是闺蜜能干出来的事情??别辱了这个词吧,这就是来寻仇的小人!】   【看小男孩儿的表情应该是不知道的,这种天才自尊心都很强,再加上他早慧聪明肯定听得懂这些话,以后都不好做人了。当然了妞妞才是最惨的,属实是认贼作母了。】   【我懂了,这个女的是凭子结婚的,只有儿子一直健康聪明她的地位才稳固啊,不然要是儿子夭折了她很可能保不住贵妇人的地位了。这哪里是为孩子好呢,是把孩子当成了维持利益的工具了吧?】   【自己的儿子是宝,别人的女儿是草,我真是呵呵了!】   眼瞧着刘女士夫妻二人面露恨色,雁子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已经暴露了,闺蜜一家已经知道了自己给两个孩子换了童子。   她顾不上节目组是否还在拍摄,满脑子只剩下:绝对不能换回去!   儿子小宏不可以死!   长达半年的奔波劳累,忧虑焦灼,让刚刚四十岁的刘女士夫妻俩衰老明显,皱纹增多白头发一茬茬地冒,看起来像五十往上的人。   和她衣着讲究,妆容精致的闺蜜雁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时此刻,雁子死死抓住刘女士的袖子,“姐,姐夫,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啊!如果我不把这个‘童子命’换了,小宏他会死,到时候我也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她和她那个房地产老板丈夫的关系,并不像她晒出来的那么好。   其实这个男人很花心,而且对他前妻生的女儿百依百顺。   当初他们在一起好几年了,就因为这个女儿不愿意有后妈,他一直不肯和自己结婚。   眼看着两人的关系越来越淡,男人除了她在外面还有了别人,她就设法怀孕了,查出来是男孩儿后直接去找了公婆。   这下那个死丫头再怎么闹腾,她都顺顺利利嫁入了夫家。   但也因此让丈夫彻底疏远她。   好在儿子小宏一出生就又漂亮又聪明,很快就软化了丈夫的态度。   这么些年她因为生养了一个天才儿子,在夫家过得如鱼得水,还把家里那个前妻生的丫头片子远远打发了。   她知道丈夫在外有情人和私生子,但只要小宏在,没有任何人能动摇她的地位。   一旦失去了小宏,外面的私生子一定会趁机上位挤走她,她十数年的苦心经营和谋算就全都打水漂了!   所以在知道儿子是‘童子命’的时候,雁子迅速决定要‘换童子’。   她去当初接生的医院找出了妞妞的出生时辰,让她找的大师来算,结果发现妞妞是‘影身童子’,聪明又没有死劫,是‘换童子’最好的选择。   她这才重新联系上刘女士。   其实学生时代的那些过往是雁子最想埋葬的记忆,她也确实是故意疏远刘女士的。   当年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刘女士是‘闺蜜’,是好朋友,都知道刘女士对她有多么多么好。   刘女士大方,外向,无论是参加活动还是结交朋友,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的身上,而自己只是她的小跟班。   久而久之她又喜欢,羡慕刘女士,又控制不住地嫉妒她,想把她踩下去。   当刘女士家道中落的时候,她反而松了口气,觉得压在自己头顶的大山倒了。   婚后她变成开豪车,到处旅游的贵妇,别提多舒服,而刘女士和一个小律师结婚,每天奔波劳碌上班养家。   看到自己这个好朋友也终于反过来要接受自己的‘接济’时,她心中更有种隐秘的愉悦。   最开始接触妞妞的时候,雁子心中还有愧疚。   小姑娘又可爱又讨喜,每次见到她都甜甜地喊她‘干妈’,她是真的挺喜欢的,经常会犹豫,也和大师说过让他继续找别的合适对象。   只可惜一直没找到。   因为愧疚,所以雁子就‘补偿’妞妞。   给她买昂贵精致的礼物,把她宠成小公主。   '补偿’多了,她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歉疚感’便越来越淡,最终下手的时候变成了理所当然。   刘女士被气得浑身发抖,想要扒开雁子的手,却被死死缠住。   眼前熟悉却让她阵阵心寒的旧友痛哭流涕,跪倒在她的腿边哀求道:   “姐我真的没办法了,但凡我还有机会再生一个小的,我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是因为我没机会生了,不然我怎么可能对妞妞动手呢?求求你和姐夫可怜我们娘俩,我只有小宏了啊!”   “小宏你过来给干妈磕头,说你以后会孝敬他们,会给他们养老送终。”   “翻译一下。”顾之桑适时插嘴,“你好朋友的意思是:   ‘我儿子天资聪颖死了可惜,都已经让你家女儿幸幸福福活了好几年也该补偿够了,一个丫头而已没了就没了,还是儿子更重要,我让我聪明绝顶以后肯定有出息的儿子给你们养老,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家庭不幸福夫妻关系不和谐,丈夫在外面还有虎视眈眈的私生子,我儿子存在的意义十分重要,他没了我的房子车子和地位也都没了。但你们夫妻关系和谐又还年轻,女儿没了还能生二胎,对你们来说妞妞没有那么重要,就替我儿子死一死吧。’”   “你闭嘴!”雁子怒不可遏,恶狠狠看着顾之桑。“这是我们两家人的私事,和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她还死死抓着刘女士的衣摆,半跪着装可怜,怕是要扑上来撕扯顾之桑这个坏了她好事的人。   而更让她一阵恐慌的是,顾之桑说的每一句话都切切实实是她心中的想法!   这个女人简直是个妖怪,她能听到人心。   “小宏你过来,求一求你干妈!”   雁子又扭头看向病床上憋着眼泪的妞妞,面露哀求,“妞妞,算干妈求你了!”   一旁站在原地的男孩儿脸色苍白,不愿意过去,更不敢去看病床上的小伙伴。   他听懂了。   本来该生病的人是自己,但是妈妈让妞妞妹妹替自己生病了。   小宏眼睛红红的,倔强道:“我不要!妈妈你把妹妹换回来吧,你这是在坏事。”   雁子尖叫一声:“你个不知好歹的孩子在说什么?!”   刘女士忍无可忍,强行挣开了她的纠缠,忍着怒意道:   “你还没有一个孩子明事理,给我滚!不要在我们眼前晃荡了,我现在看见你都觉得恶心,孩子的健康命我是一定要换回来的,我没有害过小宏,这个干妈当得也问心无愧。”   “你以前老和我说什么男孩重要,养儿防老,那时候我还当你是个朋友不好意思掰扯。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妞妞就是我们的宝贝,我和孩子她爸有手有脚有养老金,就算妞妞以后不养老我们也饿不死,犯不着你来操心!”   “就当我以前瞎了眼,和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人当了朋友,从今以后我们两家不要有任何关系,是我们小门小户高攀不上你这个贵妇人,我们妞妞也不配做你的干闺女。”   雁子还不死心,纠缠不休。   刘女士实在忍不住了,叫了丈夫和外面值班的医护人员,要求立刻把她从病房里‘请’出去。   被拉扯走的时候,雁子的衣服头发没有来时那么规整了。   她抓挠着架着她的保安,意识到自己‘换童子’的美梦彻底破灭,她装不下去了,终于褪去了可怜兮兮的伪装。   一边对着刘女士破口大骂说她狠毒,要她立刻把欠的十几万元还给自己,从自己帮忙安排的病房里滚蛋,不然就要告他们夫妻俩诈骗。   一边恶毒诅咒,说妞妞就算把童子换回来也活不长久。   因为声音太过尖厉,惹得隔壁病房和走廊外面的患者们纷纷侧目。   把刘女士气得浑身哆嗦。   小宏眼睛通红,对着刘女士一家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然后垂着头走出了病房。   吵吵嚷嚷的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刘女士走到床前,忍不住抱着削瘦的女儿低声痛哭。   妞妞抽噎着,“妈妈,我以后会养你和爸爸的,我才不是没用的女儿。”   “你别听她胡说。”   看完整场混乱的闹剧,直播间内的观众们也心情复杂。   有时候身体得病了还能治,但心一旦病了就难以治愈了。   【小男生确实挺无辜的,但妞妞更可怜,还是换回来吧,各人有各命。】   【我真是一肚子邪火,这种用玄学手段谋财害命,没法找到实际性证据的坏人,警方是不是也奈何不了他们啊?你们看刚刚那个什么雁子的嘴脸,自己做了坏事竟然还诅咒妞妞治不好,我真想去揍她两拳!】   【刘女士一家实惨,大人养白眼狼小孩儿跟着遭罪,房子卖了还欠一屁股债,我担心的是妞妞妈确实欠了这个女的钱,真撕破脸了怕她狗急跳墙,我是个穷鬼但有需要也能资助一点点。】   【我也可以捐点款,要不给妞妞开一个雨滴筹吧,看直播的有一千万人呢,每个人能捐一毛钱都够了。】   【半个玄学界的小喽啰表示,这个雁子逃不脱的,国家有相关组织为得就是制约有特殊能力的人作恶。】   【换回来小宏弟弟是不是就要死了?】   【……】   应了直播间里的评论,雁子被‘请’出医院后,咬着牙看着身后的医院大门,嘴里还在嘟嘟囔囔:   “我就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善茬,偷摸着找人来看,还说不是防着我?你这个蠢小子也是,我做这些事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   她戳着儿子小宏的额头,总感觉周围一些路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见儿子也眼圈通红,雁子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看你妈呢?你和你爸一样没良心,知道我为了你的事情跑前跑后……”   小宏忍无可忍,哽咽着道:“又不是我要你做的,我宁愿死掉也不想偷别人的人生!”   “你!”雁子气急,抬手就要往儿子的脸上扇。   手掌还没落下,一只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让她腕骨阵阵钝痛,根本没法用力。   雁子一扭头,看到身后站着三个青年人。   为首的男人正是抓住她的人,个头估计有一米九几,穿着紫色的潮牌套装扎着脏辫,嘴里叼着咀嚼着糖果,看着吊儿郎当不像个好人。   她惊道:“你们谁啊,抓着我干什么?!”   个头娇小的女孩子抬起手,露出手掌中刻印着夏国警徽的工作证,“x市灵组分部,周雁对吧,你涉嫌滥用士术谋害他人性命,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周雁神情惊恐,“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灵不灵组的,你们赶紧放开我!”   然而她的挣扎微乎其微,很快就被拷走了。   病房内   待刘女士情绪稳定不少后,顾之桑出声道:“差不多了我就把真,影童子换回来了。”   刘女士点点头,和丈夫一起对她连连感激:“谢谢顾大师,要不是你看出来了她的阴谋,恐怕到妞妞去了……我们一家还把她当恩人呢。”   看着顾之桑走近女儿,刘女士的脸上又流露出一丝异样神情。   她问道:“顾大师,如果换回来的话,小宏是不是就……?”   “自然。”   “那除了‘换童子’之外,真的没有其他方法能让他活命了吗?我不是圣母心,只是那个孩子确实真心对妞妞好,又叫了我这么些年干妈,又那么聪明,我觉得挺可怜可惜的。不过他再可惜,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和他换。”   顾之桑:?   “等等,谁和你说‘童子命’就可怜了。”   刘女士愣住了,“不,不可怜吗?”   “从普通人的视角来看好像是这样,可‘童子’来到阳间就是来受苦的,大多数‘童子’反而更想回到仙家座下。”顾之桑说道:   “从古至今如此多的方外士人为何修行,还不是为了得道成仙,而‘童子’生来就有仙位何来的可怜啊。”   她是真的感到疑惑。   为什么世俗的人会觉得‘童子’可怜,还要想方设法地换掉。   【啊这,好像确实是啊!当神仙不快活么,长生不老还没有疾病和贫穷!】   【笑死了‘童子’们说哒咩!不要换掉我!】   顾之桑认真说道:“其实很多时候‘换童子’都是孩子的父母长辈舍不得,觉得自己是在为了孩子好,在换之前却没有问问被换掉的‘童子’愿不愿意。”   像小宏和周雁这样的家庭,周雁多行不端本就是没有多少子女缘分的,所以道法之力才会将‘童子’投身于这样的家庭,而不是让普通家庭经历丧子之痛。   如果小宏按照既定的命运被‘召回’,他也不会受太多苦,会因为一些意外瞬间死去,几乎感受不到痛苦的。   但周雁因为自己的私心和贪念,非要把小宏和妞妞‘换童子’。   这反让本来就是‘影身童子’的妞妞痛苦不堪。   她的魂魄沾染了太多阳间的凡尘气,更有在阴曹地府轮回的阴气,这对要求六根清净的仙家来说是大忌,因此才降下了更多的磨难。   简直是无妄之灾。   除此之外顾之桑上辈子穿梭地府时,就见到过好几个阴间‘童子’。   他们原本历劫之后就能重返仙家座下。   被曾经的家人直接换掉后,另一个无辜人虽然替他们死了,但也就替了他们的名额去侍奉仙家。   死后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仙位,反而对曾经的家人心生不满。   愿意在阴间的也只能当个小阴官,不愿意留在阴间的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继续去转世投胎。   若是在阳间再次遇到了上一世给他‘换童子’的亲人,很可能这辈子还要变仇人。   “所以各家有缘法,不要随意插手这些事情。”顾之桑淡淡说道。   其实不是没办法。   要想让小宏活下来依然可以‘换童子’,但换的不是阳间的活人,而是还留在阴间的‘童子’。   大多数委委屈屈当阴官的‘童子’都是不愿意进入轮回,变为普通人的,阴差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像顾之桑这样踏入地仙级的玄师,是可以去和这类阴‘童子’沟通的,还有能力把它们和‘小宏’的命格互换。   '换童子’后这个阴官就能重获仙位,顶替小宏去仙家座下。   但这种事不像之前那些事件,插手了也无伤大雅,是势必会染上一些因果的。   尽管顾之桑就是来节目宣扬玄学,收集功德的,却也不打算插手此事。   在旁人看不到的阴曹地府,此时阴间弹幕就被众鬼刷屏了。   其中情绪最为激动的,就是逗留在阴间当差的一些‘童子’,听到顾之桑说的话之后,它们这些年憋在心里的委屈和恼怒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终于!!终于有不自以为是的凡人了!!我特么真的谢谢,把我的仙位换掉还要我感恩戴德的人和鬼都坏得很!」   「呜呜呜呜只有桑桑懂我们的苦,各位鬼友总觉得我们这些阴童子脾气差,你们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原本是xx仙尊座下的‘先天童子’,神格比人仙还高一点,结果去阳间历练了一圈,一眨眼的功夫跌到最最末等鬼仙了……一想到这事儿我就难受。」   「啥也不说了,这个玄师我粉了。」   「要换吗要换吗??!我愿意和这个小孩儿换,第一个报名!桑桑看看孩子吧我想回仙庭去QAQ」   看到向来脾气差,性格又骄傲的阴童子们难得如此激动,不少鬼众纷纷看起热闹。   「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阴童子,不会全地府千亿鬼众里所有的童子都出来喊冤了吧?」   「嘶……从‘先天仙’变成鬼仙,确实跌了好几个档了,就算再修千年万年也不一定能回去,太惨了这也,难怪大人们脾气都这么爆。」   「在正位仙家底下侍奉,还能收不少香火呢,可惜了。」   「像顾之桑这样明事理的玄师真的太少见了,之前我刚死的时候就想去丧礼上吃点香火,啥也没干呢做法事的玄师就喊打喊杀的!」   「……」   因着阴童子们的诉苦,再次引发了地府众鬼对顾之桑的关注。   一时间她地府版大眼仔上的粉丝数狂飙,直破5亿粉,还在飞速上涨。   ——   顾之桑将真,影童子换回来后,妞妞立刻就说自己的胸口不闷了。   只不过她的身体之前跨得太严重,就算‘影身童子’换了回来,也还需要一定时间来恢复。   好在之前白慈为她调理过身体,已经修补了大半,再静养两三个月的时间,妞妞就能彻底恢复到生病之前的身体状态了。   这期节目结束之后,当地灵组分部的成员还通过郑如玉加了她的好友,给她反馈了周雁的后续。   周雁自己在千万人眼皮子底下承认了自己‘换童子’害妞妞的事实,灵组直接按照故意杀人未遂起诉她。   预计未来的几年十年里,她都会在牢狱中度过了。   据说她丈夫在节目结束后不久,就起诉了和她离婚,至于小宏的事情就没听说了。   而帮她做法‘换童子’的玄师,在顾之桑换回来,破了他的术数时,就遭到了反噬,现在也被当地灵组抓到,面临种种处罚。   只不过半个多月后,某天顾之桑在公寓里休息吐纳时,忽然有一大波丰厚的香火之力——相当于信仰者的‘念力’涌入她的身体。   其中还带有一丝丝功德之力。   这让她本就踏入地仙之列的魂魄再度提升了一个小阶。   当天晚上原本是明月皎皎无云,却被引来了雷劫,大雨倾盆。   为了不让自己明天上热搜:   #惊!某当红女星的私宅被雷劈,疑似作恶被反噬?#   顾之桑强压制着进阶的波动,跑到了最近的山林里才放开,而后被天雷小小劈了两道。   她自以为已经很低调了,实际上当晚玄学界都炸锅了。   无论是玄门中人还是其他方外的佛修,妖修议论纷纷,互相打探究竟哪方势力的人在渡劫。   【哪位前辈在容城小山包上渡劫啊?我记得在容城附近的玄门大能只有一元观的清一道长,恭喜清一道长修为精进啊!】   【徐兄说笑了,贫道已有一十二年没进阶了,昨晚真不是我。奚老弟好像快突破‘地’阶玄师了……】   【也不是我,这位道友都这么高调了,为何还遮遮掩掩身份不愿意示人?】   【或是哪位妖族的‘仙家’化形了?】   【……】   把玄门里的大前辈都数了一遍,但每一个人都出来辟谣,表示不是他们。   就是没人想到顾之桑。   只有一元观的荀以顷不知为何,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个面如敷雪眉眼精致的面孔,迟疑着对清一道人说道:   “师父,会不会是顾之桑?”   清一道人想了好半天,才记起顾之桑是谁,“那个小丫头?”   他失笑说道:“你小子想什么呢,昨晚那道雷劫蕴含着天地法则的力量,至少是‘地’阶往上的玄师才能引来。那姑娘才多少岁?她能是‘地’阶的玄师?”   听师父这么说,荀以顷心底原本那点怀疑也打消了。   而同样的问句在灵组之中,也被提了出来。   郑如玉听着手底下两个同事的问话,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我说,会不会是顾之桑大佬在渡劫啊?”宋晨重复道。   郑如玉:……   “你清醒一点,那可是‘地’阶顶端的雷劫,整个玄门能有这个道行的都是各大道观和家族的老怪物。”   顾之桑确实厉害,但她太年轻了。   王小乐抬起头,推了下眼镜道:   “可是郑姐不也说过,感觉顾大佬气势特别足,比咱们顶头上司的压迫感还强,根本看不透她的阶级。”   宋晨点头:“对啊,再说了总部的人,哦不对整个玄门比她风水还厉害的人有吗?没有吧,她可是把帝王墓找出来了哎,说不定她就是小说里那种绝世天才呢。”   郑如玉还是觉得太荒谬,摇摇头道:“你还是少看点废柴逆袭的小说吧,可能性太小了。”   “玄门的老怪物都说不是自己了,容城里头厉害的人物也没谁了吧。”宋晨掏出手机,找出顾之桑,“好奇一下,不是就罢万一真是顾大佬,我算不算为组织挖出大新闻了。”   郑如玉蹙眉道:“你别直接打听人家的段位阶级,这太冒犯了,顾之桑防备心挺重的。”   宋晨:“放心吧郑姐,我又不傻。”   他发出消息:【顾大佬,我是容城灵组的宋晨^v^】   看到消息的顾之桑:?   【我记得你,有什么事么?】   宋晨:【是这样的,昨晚咱们市容山那边有雷劫您知道么?离您住处还挺近来着。】   发出消息后,他激动搓手,过了半分钟也没见有新消息发来。   王小乐笑了,“大佬不理你了?”   郑如玉哼了一声,说道:“我就知道……”   “卧槽?!!”不等她说完,宋晨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捧着手机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   他指着屏幕说不出话来,半天就挤出一句‘牛逼!’   只见亮着莹莹光芒的手机屏上,是顾之桑发来的最新消息:   【昨晚遇到点意外,不小心突破了一小阶,因为时间太赶了所以只来得及去容山,如果城市里不允许渡劫的话我下次会注意的。】   郑如玉和王小乐也被震到失语,半晌王小乐幽幽道:“大佬好凡,‘意外’突破‘一小阶’……”   他并不知道,对于已经迈入地仙级的顾之桑来说,昨晚确实是很小很小的一阶。   宋晨锤着沙发,“我说什么来着?顾大佬太牛逼了!!那群玄门老家伙还在那儿猜来猜去,实际上只有我们知道高人就在身边!。”   郑如玉握紧手机,拍了拍他的肩膀,强压着激动联系上级。   “你小子真的立功了!”   这头顾之桑斟酌着表示了自己引雷带来的歉意后,半晌也没得到回复,也就没再关注了。   她终于理清了那突如其来的香火和功德是哪儿来的。   据她推演和猜测,大约三天之前小宏——也就是当初节目上遇到的‘童子’,因为意外去世了,其实也就是被召走了。   他的确没有留恋凡尘的意思,这些香火应该就是他对顾之桑这个‘恩人’的感激。   毕竟要不是顾之桑及时把‘童子’换了回来,他就要失去仙位,流入地府了。   一个小小的座下童子,就能送出如此丰厚的香火,足以说明‘小宏’侍奉的仙家是信众极多的‘先天神’。   几天后顾之桑继续去《浮海传》剧组拍摄时,又差不多摸清了他侍奉的仙家的来历。   估摸着是月老。   而‘小宏’应该是‘拨缘童子’,顾名思义是帮月老整理红线的小童。   因为顺着他拨给顾之桑的香火之力中,充满了情爱悲欢。   那段时间顾之桑演感情戏,尤其是虞菁被渣又悲又恨的那一段,靠着香火中的痴男怨女共感简直演得出神入化。   柳导又惊又喜,当着全剧组的面儿对她大夸特夸,说她简直是自己带过最有天赋,最努力的演员!   还夸顾之桑感情戏突飞猛进到让他怀疑,是不是顾之桑这段时间为了找感觉,去和渣男谈恋爱了。   一时间同组的影帝影后和各路大咖也对她更为改观,同时掀起了比拼演技,认真的风潮,一个剧组都卷到飞起。   顾之桑:……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一下。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   当下结束了‘换童子’一案后,当天时间来到了下午五点多。   按照往期节目,两场集体赛后直播就应该结束了。   但第五期节目临开始前塞了妞妞一家进来,所以接下来还有一组求助者要登场。   再加上选手们还要休息吃饭,估计看完他们要到晚上八九点钟了。   当得知节目还未结束,还有新的求助者即将上场时,直播间内的观众们再度沸腾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还有!!】   【以后的节目都按照今天的标准来好吧,多来点刺激的。】   【好家伙打工人在公司里不敢摸鱼偷看节目,从来没赶上热乎的直播,一直看的是剪辑好的精华版和各种直播截图,今天终于能体验一把参与互动了吗?!!】   六点五十分,第三场直播集体赛准时开播。   十分钟后在线观看人数突破了一千五百万,还在持续上升…… 第59章   第三组求助者开拍之初,就出了点小插曲。   原定下午650准时进入正题的直播节目,卡在了求助人上场。   从大眼仔,各视频平台进入直播间的观众人数还在上涨,结果刚点进直播链接,跳出来的画面里便是疑似求助人的一对母子,在镜头前争执不休。   【咋回事啊,怎么还不开始?】   【哦豁, 第三组求助人是一对母子吗?妈妈好有气质,这个弟弟长得也小帅,感觉颓颓的。】   【怎么感觉这个儿子好不耐烦,对长辈的态度也太恶劣了吧……】   【从大眼仔慕名而来,第一次看玄学直播,友友们恐怖吗会有鬼蹦出来吗?】   两人中的母亲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米色的针织衫和长裙,正满脸哀求神情为难地和身边的少年说些什么。   而少年人头发略长,又高又瘦稍稍有些驼背。   从高清直播镜头下能看到他五官挺清秀,皮肤是一种常年不见光的苍白色,眼周有一圈淡淡的色素沉着。   此时他丝毫不顾及这是在镜头前,语气尖锐:“你烦不烦?!”   母亲小声说道:“我知道这事儿妈做的欠考虑,但是,但是都在镜头前了……”   “我管他们镜不镜头,别拍我!”   主持人大刘拿着话筒,一脸尴尬地站在一旁,说道:“有点小问题,大家耐心等待一下。”   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钟,僵持的母子二人才勉强达成共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上来带着神色阴郁的少年离开了镜头前,而母亲则是强撑着笑容,和大刘握了下手:“不好意思,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没事的郝女士,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大刘面对着直播镜头,念着台本:“各位观众,第三组求助人是特意来到x市参加我们节目,想要寻得帮助的一对母子。我身边这位郝女士的儿子名叫小恒,他的情况有些特殊,同时在生活中也遇到了一系列的怪事。”   “节目组提前为大家准备好了一段先导片,先来了解一些他们的情况吧。”   视频一开头就出现了郝女士的身影。   她应该是坐在自己的家中,手里拿着一张颇有年代感的相片,神情哀伤;   相片上面是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   背景音说道:「视频中的女士姓郝,她手中拿着的照片是十五年前拍摄的儿子小恒。那时候的小恒聪明,好动,和普通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然而因为一些事情的发生,彻底改变了小恒的性格和人生。」   「原来年轻时的郝女士遇人不淑,她的前夫喜欢酗酒,喝醉了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经常打骂她和小恒,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恒六岁的时候,忍无可忍的郝女士终于和前夫离了婚,但已经晚了。」   「她发现原本开朗活泼的小恒变得沉默自闭,开始逃避外界的接触甚至不愿意去幼儿园,但有的时候又性情大变十分乖巧,简直像两个不同的人;并且他晚上做过的事情,第二天白天就遗忘了,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诸如此类的症状变多,郝女士带着小恒去医院观察诊断后才知道,原来父亲的暴力行为还是让孩子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他被确诊了轻度自闭和儿童抑郁症,除此之外竟然还出现了一种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分裂式人格障碍症。也就是所谓的‘人格分裂’。」   「小恒有双重人格。」   视频画面变换,是郝女士口述了儿子的病情。   她在先导片中说道:‘自从那些事后小恒就变内向了,而且尤其不喜欢和成年男性接触,他中学时候的班导老师和他生父体格,外形是同一类的男性,所以那个阶段是他最厌学的时期。’   '但是另一个孩子——就是他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是一个特别温和,有礼貌的女孩子,是成年人大姐姐的形象,很保护小恒。小恒在外面情绪特别激动时,比如受到委屈了,被欺负了等等,她就会出来,很有条理地解决那些事情。’   '这些信息是心理医生催眠小恒之后得到的,因为那个孩子不愿意和我们交流这些事情。医生告诉我,小恒遭受到暴力行为后心理创伤严重,他渴望有一个成熟温柔的大人出现保护他,替幼小而无能为力的他抵抗生父的暴行。因为这种情绪和渴望太过强烈,他才会自发地分裂出这样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姐姐……’   说到这儿,郝女士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是我这个当妈妈的不称职太懦弱了,如果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坚定地保护自己的孩子,和他生父早早离婚,小恒就不会痛苦到要分裂出第二人格来保护自己……是我对不起他。’   背景音里有采访的工作人员在安抚她的情绪:‘郝女士不要太自责了,你也是受害者。’   '从您的描述上来看,您似乎并不觉得这个第二人格的出现是种危害?那么您这一次来到我们《灵事》节目的诉求是什么呢?您也知道我们是一档玄学综艺,主要处理的也是灵异奇怪的事件。’   郝女士说:'是这样的。最开始查出来他有这个病的时候,我还是很担心的,但那时小恒的自闭和抑郁倾向比较严重,医生并不建议我用过于激烈的医学手段干预,而且那个第二人格经测试也是比较温和的性格,所以我就接受了保守治疗。’   '事实上最开始的几年——尤其是小恒大学之前,他的抑郁倾向甚至在第二人格的辅助下减轻许多,他身边有了一些朋友。除了性格上偶尔会发生变化,明显变得不像他之外,其他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我有时候甚至是有些感激那个孩子的……’   '但是自从他离家去上大学后,事情就变得奇怪了,让我越来越害怕。’   工作人员问:‘为什么这么说?’   郝女士不安地攥着手,说道:‘我觉得那个女孩子想变成人,不是取代小恒的身体那种,她是,是想从小恒的身体里出来,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先导片到此便戛然而止。   【??这个发展我是没有想到的。】   【一般来说分裂出来的多重人格,本质上还是这个人的另一面,只是有些极端。这个男生童年不幸又讨厌父亲那样的成年男性,分裂出来一个保护自己的大姐姐可以理解,但我只听说过不同的人格会伤害主人格,争夺身体的掌控权,变成全新的人是什么意思??】   【哈哈这一期节目有点意思,前面的求助者都是看着像生病了,其实都是灵异事件,大胆猜测会不会这个小恒根本就没有‘人格分裂’,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鬼魂在保护他?】   【是人格之间争夺身体吗?为啥不去看医生?】   【楼上,看节目能不能带上眼睛耳朵,说了不是夺身体了(擦汗)我好奇的是人格分裂不是精神病么?为啥去看心理医生?】   【分裂式人格障碍是‘精神分裂症’的一种,确实是心理疾病,患者的精神状况一般没有太大问题,更多的个人认知出现偏差,时而性格大变,伴随着失忆等症状……】   【感谢直播间里的科普帝!】   【……】   此时大刘的声音终于响起:   “郝女士怀疑儿子的病情出现古怪之处后,就带他去医院看了医生,但是小恒的心理医生表示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   而且小恒的行为上有一些不符合常理,性情也变得更容易暴躁烦闷,身体状况日渐不好,与其说是病情加重,医生觉得他更像是在外接触到了一些不良的组织被洗脑了,被灌输了一些不健康的思想。”   郝女士见就医这条路走不通,也想到了托人去咨询外面的灵媒,但是都没有看出什么东西。   而且自从异况发生后,儿子小恒就变得特别抗拒看医生,看灵媒。   有一次他甚至直接冲着自己大发雷霆,语气咄咄逼人:‘妈你觉得我是神经病?’   那眼神把郝女士看得心底毛毛的。   她觉得儿子变了,就连那个第二人格也变了。   加上小恒在学校里发生的一系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事情,他班上的老师联系了郝女士数次,说小恒的一些行为已经影响到了同宿舍的其他学生。   其他人都和班主任反馈,小恒性格变化极端,还会在宿舍里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得已郝女士就给儿子办理了休学。   她看到《灵事》节目爆火,帮助不少家庭解决了困难后,就投出了求助信来报名。   郝女士知道如果告诉儿子是来参加节目看病的,他是绝对不会过来的。   她就给儿子说来x市是旅游散心的,两人白天的时候在城市景区逛了一天,吃完晚饭后她才把人骗到了拍摄地点。   陡然得知自己被骗的小恒勃然大怒,当着镜头便表示自己没病,不要参加什么节目,也就是开头直播间观众们看到的争执一幕。   知道了争吵的来龙去脉,不少观众表示可以理解小恒的愤怒。   大刘继续说道:“郝女士和小恒沟通后,他仍然不愿意在场上露面,但他同意在候场室等候,并且愿意让选手们去接触他,去感受他身上的能量。”   “现场郝女士还带来了一些小恒的贴身物件,小恒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诡异事件,为何学校里的同学会对他避而不及?他的第二重人格到底是疾病还是另有隐情?希望我们的选手能够看出始末。”   “现在有请第一位选手:8号徐富登场。”   【节目组已经不打算掩饰了是吗hhh明摆着让徐富上来赶紧走流程了。】   【你们还别说,这徐富当灵媒不靠谱卖货还挺实诚的,我刚刚去他的网店看了一下,卖的符箓吊牌竟然是和几大道观佛寺合作出品的,虽然价格贵点但胜在肯定有点效果,不比外面不少黑心骗子良心多了?】   【徐富哥别当灵媒了,老老实实卖货吧(狗头)这不比你当灵媒有前途多了。】   徐富登场后,神情也有些诧异和欣喜,他自嘲道:“我都做好离开的打算,要连夜看回家的火车票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让我刷刷脸。”   他脖子上挂着好几个黄符,手里盘着珠串,这是彻底放飞自我明摆着要给自己的产品引流了。   看到郝女士后,徐富并没有在她身上看出任何异常。   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直接询问道:“这位不会就是今天的求助人吧?还有没有别人了,直接告诉我吧主持人,我就一双眼睛能看到点东西,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真心算不出来。”   摄影棚内观察着监视屏的李成河侧头和副导说:“这个徐富还是挺会讨巧的。”   “确实,他现在口碑扭转不少了,比其他选手更‘接地气’。”   大刘告诉徐富真正需要看的另有其人后,他直接要求前往候场室。   当他踏入房门,第一眼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皮肤苍白的年轻人时,他觉得这个人的五官有些过于阴柔了。   阴阴沉沉的气质,嘴唇红得像是滴血。   乍一看像个短头发的女生。   一晃神后徐富再看,小恒的鼻梁挺拔嘴唇抿着,分明就是个气质颓废些的小伙子,哪里有什么女人?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徐富这么怀疑,但刚刚那一眼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看到了点什么东西。   思考片刻他开口说道:“我觉得这个男生碰到鬼了,或者说他被附身过。”   大刘询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徐富说:“我一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特别像一个女人,但是那种感觉只有一瞬间……大家也知道我的水平,听听就罢了信不信随你们,反正之后还有厉害的选手。”   “我八字轻有阴阳眼么,小时候经常能看到一些东西,会被冲撞,有一次我家里人就送我去当地一个有名的神婆那里治‘病’。据说那个神婆是个‘走阴人’,年轻的时候因泄露的天机太多没有子女缘,连累一双儿女都年纪轻轻去了,还瞎了一只眼。”   他微微眯眼开始回忆起那个时候的记忆。   “本来她不该做这一行了,但是她孤寡老人一个,没人给她养老,后面就还得继续做神婆赚钱。据说早夭的孩子怨气本来就重,手段更厉害,她再‘走阴’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儿子女儿请上身来,给别人看事。”   “那次冲撞我的是个厉鬼,我就亲眼看到那个神婆过了阴,再一睁眼的时候明明人还是她,五官什么的都没变化,可是我就是觉得她的脸特别像一个胖男娃,而且声音也是小男孩的声音!”   “现在这么一回想,我刚刚在郝女士儿子的身上,也有那时候的感觉,好像看到了别人,所以我才说怀疑他被附身过。”   大刘追问道:“就只有一刻看到了?现在没有了吗?”   徐富仔仔细细端详了小恒的脸,恳切说道:“真的只看到了一眼。”   “那其实也有看错的可能性?”   “实话实说的话,也有这个可能。”徐富耸耸肩。   大刘无奈道:“好吧,那先谢谢徐富选手。郝女士怎么看?”   郝女士:“我是有点相信这位师父说的话,因为小恒确实有一个‘姐姐’的人格。唉,现在到底是不是第二人格我也分不清了。”   【好家伙这哥是摆烂了吧,笑死了随你们怎么说,总之我是要领盒饭下班走人了,不装了!】   【这看得什么玩意儿,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我也会说啊。】   【徐富的意思是,小恒不是人格分裂是被鬼附身了?他不是有阴阳眼么,而且这么多期有阴魂的时候也确实都看出了点东西,我其实有点相信他。】   【这回他是彻底下班了。】   徐富离开后,下一个上场的选手是走无常奚海红。   她也不擅长推演算命,选择直接去看小恒。   同样是看到小恒的第一眼,她的脸上便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   “怎么了?”大刘问道。   奚海红凑近了小恒,看得他苍白的耳朵微微发红,有些不自然地躲避着视线。   “这个男孩子的灵魂好特别,他的魂魄只有一半。”   大刘观众们:?!!   奚海红解释道:“我这样说你们看看能不能理解,人都是有魂魄的,而魂魄自然也是有质量有能量的。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报道,说有科学家实验后发现人死后身体身体会瞬间轻21g,这就是灵魂的重量,不过后面有人打假了。”   “我想说的是,无论是魂魄有无重量,但蕴含的力量是不同的。为什么怨鬼能害人,就是它们的情绪极端力量强大,而安享晚年没有执念的魂魄能量就少一些。但是这个男孩子的魂魄,可以说是我当勾魂使这么多年,见过的灵魂能量最微弱的人。”   “以前我遣送过因为抑郁而自杀的魂魄,重病不治身体残缺的魂魄等等,就连它们的魂体也比这个男生来得凝实。更何况他也无病无灾没有残疾,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奚海红越说越惊诧。   还有一种情况魂魄能量会减少,就是魂魄受损,或是被撕扯掉部分。   这在阴曹地府非常常见。   一些大鬼想要修行,就会吞噬小鬼增添力量。   三途川岸边经常有从大鬼手下‘死’里逃生的鬼魂,灵魂被扯烂了半边,要散不散很是可怜。   但在奚海红开了灵觉的眼中,小恒的魂魄是完整的。   他就是单纯的魂体弱,力量少。   魂魄还在躯壳里,已经几近透明色,隐隐泛着灰白。   郝女士不懂什么叫做魂魄只有一半,她直觉这不是好事,忙问道:   “那,那这样会有什么危害呢?他是被什么东西害了吗?”   “危害肯定是有的,这一世会容易生病。如果下次轮回前没能设法补全,再次投胎后肯定先天不足,要么畸形要么是天生残疾。”奚海红说。   郝女士脸色白了,“他这两年身体确实越来越不好了……”   奚海红继续道:“至于是否是被人害的,我真的不清楚。”   “他这个情况很特殊,我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术法能让人魂体的质量凭空消失一半,鬼害的也不太可能,确实很离奇……”   当她得知小恒被诊断为‘人格分裂’,并且有选手怀疑那个分裂出来的人格是鬼魂时,她皱了眉头。   打量许久,奚海红摇摇头:“我没在他身上看到有阴魂存在,疾病的话恕我无能为力。”   郝女士有些失望,但也对她表达了感谢。   大刘举着话筒:“下一位出场的选手,是我们的2号选手白慈!” 第60章   奚海红离开之后的,坐在候场室内的小恒就有些不耐烦了。   他抿唇问道:“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人?什么时候能看完?”   “还有五位……”   “就不能让他们一起赶紧看完吗?”小恒哼笑一声,说道:“反正你们这些所谓的通灵者,灵媒也就是说点似是而非的话,骗骗我妈这样上了年纪,迷信的人。”   后台的导演组商量之后,觉得小恒的情绪状态不太稳定,为了缩短时间,后面的选手就让他们直接上场了。   但第三位选手白慈登场时,他一踏入候场室就先把目光放到了郝女士的身上。   端详片刻后,他慢吞吞说道:   “这位女士身体寒湿气重,你的膝盖有风湿病吧,每到阴雨天气就酸痛难忍睡不着觉。”   郝女士愣住了,她没想到新上场的年轻玄师会先关注到自己。   她确实有很严重的风湿疾病。   而一直拽着脸的少年在听到母亲的病情时,也终于正色片刻,认真听着。   白慈继续说道:“你的腹部——胃的那一片有灰色阴影,那是病气。你胃胀气应该很严重了,还有一些其他小隐患时常胃疼,最好注意一下饮食的健康并去就医,如果任由这些小病灶发展不管不顾,五年八年后也不是没有得胃癌的可能性。”   听到母亲的胃病那么严重,小恒有些生气,皱眉问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又不吃饭了?”   郝女士摆手说:“吃的,就是我每次吃一点就胀气难受,吃不多……”   原来年轻时的郝女士注重自己的体型,经常通过节食来减肥,久而久之她的胃就不太好了,现在想吃多点反而难受,胃胀气是常事,但她一直也没当回事。   听到自己有胃癌的风险,她现在才觉得害怕了。   【直播间在看的妹子们要按时吃饭哦,千万不要节食减肥!】   【别看这弟弟看着脸臭,关系到母亲的身体健康时还是挺紧张么。】   连续精准地说中了母亲身上的病情,小恒再度看向白慈的眼神没有那么抵触了,“你倒有些真本事。”   “那你觉得我呢,有病吗?”   白慈说:“第一眼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全身都笼罩着淡淡的灰色,这种不是病气,是外来因素造成的,其他人不一定看得到因为这股气很淡,因为我是……能请‘仙家’的出马,比普通人对气味,气息更加敏感,能分辨出细微的变化。”   大刘追问道:“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有什么危害吗?”   白慈摇摇头说道:“可能形成的原因有很多,我形容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情况,他的身体除了受到这种气场变化有些虚弱外,别的大病是没有——一开始我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再看时我才发现你确实有其他病灶,是心理上的病,我治不好人心。”   小恒绷着脸沉默半晌,才自嘲一笑:   “对,我确实有人格分裂,我妈应该都告诉你们了。”   大刘赶紧澄清道:“选手们是不知道求助者信息的,这个大家可以放心。”   小恒没说信不信,“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要被防着怕着的病,欣姐很好很照顾我,一直以来我这个主人格才是惹麻烦的,胆小怕事的,她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抢夺身体控制权的事情。”   “妈,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前面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你之前不是也很喜欢欣姐吗?现在你又非要把她当成洪水猛兽,你自己不觉得矛盾吗?”   他口中的‘欣姐’,就是这些年陪伴他的第二人格。   根据心理医生的侧写可以得知,第二人格姓氏和小恒一样都是‘赵’,名叫赵欣。   女性,给自己的定位是赵恒的长辈,家人,需要保护赵恒和郝女士。   她性格很成熟,稳重,几乎没有任何尖锐的棱角。   一开始的时候小恒年纪小观察不明确,只能确定她是成年人,具体的年龄不能确定;   两三年后她和主治医生熟了,才透露出自己26岁。   也就是说当年赵恒分裂出她的时候,郝女士就比这个副人格大四五岁。   郝女士情绪激动,“可是她变了啊,她早就不是以前那样了,她教唆你做的那些事情你自己想一想是正常的吗?你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整天死气沉沉的晚上就做噩梦,是没受到影响的样子吗?”   小恒沉默片刻后还是说道:“人都是会变的,我们不能要求欣姐一直付出。”   “可医生都说了,分裂的人格很少会发生变化,赵欣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你已经被她洗脑了!”   关于‘赵欣’的好坏和去留,母子俩的谈话再次因分歧不欢而散。   这时第四位选手已经上场了。   是9号禾芈涂。   他还穿着上半场的服饰,有所不同的是他的脖颈上带了一个油光水滑,金光烁烁的小童牌像。   镜头一扫,直播间内的观众便看到那拇指长的小牌细节。   首先是一个透明的玻璃樽,樽中有淡黄色的油水,一个比拇指还小的婴童像刻印得栩栩如生,浸泡在油水之中,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部分网友觉得这小像看着有些邪乎,但很快就被大量禾粉反驳和舔颜的评论刷没了。   与此同时的玄门某观   一个中年道士看着屏幕里眉眼细长的青年玄师,冷哼一声说道:   “这个姓禾的和那黛西,顾之桑一流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妖里妖气,还带着供养的邪物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一元观姓荀的小子也是个没用的,竟然被这些歪门邪道的野派压过了风头,简直给我们玄门丢脸!”   他下首的小道士正偷偷看手机。   他同道好友们的小群里,已经有见多识广,钻研偏门的友人发出了那小像的来历。   看了之后他弱弱开口:“师父,那禾芈涂戴的是‘油鬼仔’,其实不是邪物,您别看到不是玄门的人就觉得人家是坏的。”   “还有那个黛西,人家是外国的女巫,信奉的也是正儿八经的神;就说顾之桑吧,国家都在表扬她,她还帮助老百姓,不是挺好的么……咱们为啥非要和上面对着干啊。”   泰国鬼仔一共有三种,后两种‘小鬼像’和‘邪鬼仔’可以粗暴理解为善,恶的‘古曼童’。   前者虽然炼制时也要加入孩童的尸骸,但收集渠道是正常流程;   后者为了炼制的鬼仔威力强大,才会做出种种残忍之事。   而禾芈涂所佩戴的‘油鬼仔’则是例外。   它的身体材质是纯木,不含阴邪之物,由玄师削下来木头后亲手刻出小童的身体,外形,而后开光放在玻璃瓶中,浸泡上佛油。   这种‘油鬼仔’制作起来麻烦,费时费力,制成之后相当于一个能寄存灵魂的容器,可以请一些夭折的婴童魂灵寄居在里面,互利互惠。   扪心自问小道士并不觉得这又没害人,不算邪门歪道。   有时候他和门中其他的年轻一脉也觉得,现在的玄门太过腐朽排外,气氛太压抑了。   只要不愿意加入玄门的,修行方式特殊些的,例如苗疆一脉,降头师……都会被打成邪修,不识好歹,导致一些有能力的玄师一气之下离开了夏国。   果不其然,他刚刚鼓起勇气发表了一点自己的看法,就被中年道士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这蠢材懂什么?!这样的野路子只会败坏我门的风气!”   小道士叹了口气,缩着脑袋不敢说话了。   ……   候场室内   禾芈涂的指尖抚摸着胸前的‘油鬼仔’,视线在郝女士母子俩的身上来回扫荡,像是在倾听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说话。   母子俩被那视线看得毛毛的,竟也觉得这间屋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片刻之后禾芈涂蹙了眉头,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赵恒。”   “赵恒,你在用身体养邪灵。”   郝女士观众们:?!!   禾芈涂盘着‘油鬼仔’的玻璃表面,语气冷淡:“它刚刚告诉我,在你的身上感觉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气息。”   “它感觉到了同类。”   不等其他人追问,他便一股脑解释清楚:   “我养的这个小朋友是我们双方达成了共约,我供奉它并且同意它居住在我雕刻的容器中,这就是一个和谐的,相当于法器的物件。听到这儿夏国一些脑子生锈的老古董估计要跳脚了,不过事实就是这样。”   禾芈涂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而你的身体里同样有一个邪灵,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当容纳它的容器,让它寄居在你的身体里,那么这下性质就变了。   它不再是入侵者,而是拿了合同的原住民,在道法之力中也是合法的,懂么?”   “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们这些玄师也没办法把它弄出来,要不是我正好带着养的小朋友,怕是连你身体里的玄机都察觉不出来。”   “所以赵恒,你……”   他本想毒舌,但考虑到自己的荧幕形象,还是忍了下来。   【我前面没感觉,看到小禾的表情笑喷了,他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赵恒,你脑子没问题吧?”“赵恒,这种事情你也干得出来啊??”】   【这哥真敢说,自曝养了鬼仔还挑衅夏国玄学界,虽然我觉得他说得挺对的,但我看某玄学论坛里已经炸了,说他太嚣张了准备狙他……】   【楼上就是姓禾的家伙的走狗舔狗吧?急哄哄把论坛里的内容往外泄露,知不知道‘油鬼仔’是能召集人运和好感的,我寻思他也没多少本事啊直播间里那么多无脑粉,原来都是被迷了眼也不知道的可怜鬼。】   【……关注点偏了吧,我现在疯狂好奇赵欣是不是鬼,一转眼发现都在为了选手吵架。】   这时禾芈涂继续问道:“你既然愿意让它住在身体里,肯定是知道它的存在的,你怎么想的?当时为什么要同意?”   “而且你和它的连接感太强了,肯定也给它供奉了一些东西。”   大刘向他解释了赵恒的诊断证明,是人格分裂。   禾芈涂道:“你被它哄了,这孤魂野鬼不过是想要寄居在你身体里。哪个附属人格还需要上贡的?”   他的意思是,什么赵欣是姐姐,要保护家人,全都是假的。   只是一个阴魂看准了年幼的赵恒渴望被保护,趁虚而入了。   赵恒还没说话,一旁的郝女士已经面带哀色,急冲冲开了口:   “都怪我以前没多想,从来没怀疑过那是个鬼魂,要是我早点带小恒去看灵媒,说不定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这位大师说得太对了,正儿八经的第二人格怎么会教唆你干那些事情?简直太奇怪了!”   “大师你们有所不知,这孩子自从去了学校之后,他身体里的那个人格就性情大变,很多次和他说过自己想从身体里出去,想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禾芈涂:?   “什么意思?”   赵恒低呵一声:“妈你别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一向尊重儿子的郝女士却神情坚定,继续诉说。   原来赵恒在进入校园前,郝女士就和他的班主任说了病情,并且还特意说过除了偶尔会性情变化,不记得一些事情,其他赵恒都和正常人一样。   班主任还担心赵恒人格切换时会让他的室友害怕,也提前和同宿舍的三个男生私下说了,让他们不要乱传。   一开始的时候,几个男生偶尔还能发现他人格变了;   大一的时候四个男生关系还不错,室友并没有因为赵恒有这种病就排斥他,欺负他。   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赵恒渐渐地好像不再发病了,除了有时候他晚上做噩梦时会发出很惶恐的呢喃,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第二人格出现了。   但他变沉默了。   赵恒开始常常紧锁眉头,似乎被什么事情所困扰,室友们问他也欲言又止,不愿意倾诉。   某一天赵恒忽然很郑重地告诉他们:我身边有一个姐姐,名叫赵欣。   当时室友们以为他在和自己开玩笑,笑道:‘在哪儿啊我们怎么没看见?’   赵恒却一脸认真:‘她现在就在我们俩中间站着。’   这话把室友吓了一跳,强笑着让他别吓唬自己了,但他却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次之后,赵恒就彻底变得奇怪了。   他认真地告诉所有室友自己身边有个姐姐,在宿舍买了一个躺椅说是要给姐姐休息。   除此之外他还在网上购买了女生使用的茶杯,皮筋,手链等等物品,说是给他的姐姐准备的。   平时宿舍点外卖喝奶茶,要点五杯,吃饭的时候还有姐姐的专门碗筷……   他开始独来独往,但每次室友和其他人在学校食堂,图书馆,自习室的时候,他身边的凳子都是拉开了,旁边的空位上放着粉色水杯。   学校表白墙上某天挂了他。   [有人认识这个学长么?长得挺帅的老是自己一个人出现在自习室,本母胎单身看到了几次真心动了,但看到帅哥一直带着粉水杯,还给旁边的空座位占座,还以为他名草有主了,一直没敢问。但我看到他好几次了,旁边的空位都是占了位子没人,我之前真的很好奇他是不是封心锁爱想用这种方法杜绝所有的搭讪。   现在我真不好奇为啥了,就是想和这位学长说一声能不能别这么占位子了……自习室空位本来就少,现在又是期末期真的有好多人没位子坐,我后面还看到其他男生去问位子您也说这里有人,无论您是啥想法,孩子们只想有个位子复习!!」   此贴一出,顿时炸出无数关注到他异样举动的学子。   不少人纷纷表示,这个男生去哪里都要占两个位子。   但也有学生回复:[弱弱说一句,我挺怕这个学长的,你们不觉得每次他说‘这里有人’的时候,表情都很认真吗?他好像真的觉得自己身边有人啊!!]   [!!楼上也感觉到了吧?!奶奶的我上次在食堂,看到他一个人打了两碗饭,另一碗放在对面一口没动,大中午的把我这个男的吓出一身冷汗!]   很快这件事和赵恒这个人便传遍了校园。   有胆大的学生去问他,他承认了自己身边确实有个看不见的‘人’。   甚至连这个人的性别,名字,都在学校传开了,一时间这件事都传到了老师们的耳朵里。   赵恒的班主任找了他,委婉表示不要这样说。   但他却神情认真,坚持赵欣就在自己身边,把班主任都搞得背后凉飕飕的。   学校考虑到他的病情,也不敢用太强硬的语气批评阻止,只是很后悔当初觉得赵恒病情稳定,又考虑到教育平等就录取了他。   这件事就变成了校园里的一个传说。   就连赵恒同宿舍的男生也开始渐渐习惯,宿舍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原本所有室友都是迁就赵恒的病情,心里还有种陪他演戏的感觉。   但大半年之后他们那种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那时赵恒已经完全陷进去了。   班主任也拿他没办法。   他在宿舍的桌子上弄了一个褐色的小木牌,上面写着‘赵欣’的名字,有时候甚至会去食堂买一些生鸡蛋放在牌子前。   室友们私下里说这件事的时候,觉得那像一个迷你版的……墓碑。   赵恒的行为简直像是在供奉着这个看不见的‘赵欣’。   有时甚至会旁若无人地和身边空气低语两句,像在和这个姐姐说话。   他们权当看不见,反正也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要不是除此之外他不干别的,不攻击其他人,室友们真的和他住不下去。   但有时候在宿舍洗澡,换衣服或者做别的事情时,他们莫名就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住在赵恒对铺的男生某天夜起想去厕所。   他迷迷糊糊做起来要下床的时候,一掀帘子被吓得大吼一声。   把其他人吓醒后,男生脸色惨白冷汗津津,第二天他告诉另外两个室友,自己昨晚在宿舍里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位置就在赵恒的桌子附近,正对着那块小牌子!   他坚持自己绝对不可能看错,还形容出了女人的大概样子,说自己不敢再在这个宿舍住下去了准备出去租房子住。   其他两个室友也再也忍不了,三人一合计直接找了校方,强烈要求把赵恒换出去。   那时已经是大三下学期。   郝女士已经接过学校好几次电话,也带着赵恒去医院复诊过几次。   医生说他精神状况,甚至是心理状况都很稳定,甚至抑郁的情绪有所缓解,按理说不应该这样。   但他就是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幻觉,幻想着自己的第二人格从身体中走了出来,变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吃了几次药也没有任何缓解。   班主任委婉表示,班级里没有人愿意和赵恒住一起,他的高调事迹在学校里影响也不好。   无可奈何的郝女士只能给赵恒办理了休学。   回家之后,赵恒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甚至经常梦魇失眠。   有一次郝女士听到他的呓语声走到他床边,想给儿子擦擦汗盖盖被子。   谁知床上的赵恒猛然睁开双眼,用一种让她至今都难以忘记,觉得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自己,和曾经温柔善良的赵欣截然不同。   郝女士被吓到了,也就是那个时候起她终于确定,儿子身上发生的变化不正常。   已经不能用科学来解释了。   再然后没过多久,她就给节目组投出了求助信。   郝女士神情疲惫,说道:“我来这里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是小恒的人格还是鬼魂,也不是想追责什么。如果是鬼魂我就花钱请人超度了它,如果不是鬼魂,那我就送小恒去医院看病。”   “她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孩子的生活和交集,不该让她继续缠着小恒了。”   被问及方法时,禾芈涂说道:“他自己得先产生抵抗之心,身体才会排斥外来魂魄的寄居,否则强行驱除也会伤到他的本体。”   郝女士闻言,一脸期冀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赵恒却神情坚持:“我不相信。”   “就算欣姐真的是鬼,也是个好鬼,她保护了我那么多次,我凭什么要听你们这些才见了几分钟的人说的话。”   禾芈涂冷冷一笑,“那就随便你,这事儿我管不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一甩袖子就离开了候场室。   荀以顷就是在候场室内这样尴尬的氛围下走了进来。   他和前面的玄师一样,都看出了赵恒身体上的异样。   大刘告诉他上一个选手禾芈涂看出来的东西,问道:“荀以顷选手觉得有这个可能么?”   “当然有可能。”荀以顷有些惊讶,说道:“立木牌是谁的主意,是那个第二人格说?”   赵恒没有否定。   “我好奇的是你当初为什么坚持说她就在自己身边?这也是那个‘人格’要求的吧?”   看着男生的神情,荀以顷了然,说道:“光凭这些事情不好判断,因为我大概知道那个‘人格’想做什么了。”   “它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没有和普通的阴魂一样,直接侵占赵恒的身体,不然这么多年过去赵恒早就被她吞噬了,它应该是想暂时拿赵恒的躯壳当寄居的跳板,想变成另一种超脱人鬼的东西:灵。”   “我举个例子:言灵。”   人是轮回六道中的顶点,说出话的话也是有力量的。   流言中伤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的’逼死人。   像有名的‘武大郎’和‘潘金莲’,至今在大多数人心中都是矮小丑陋和淫荡的形象。   若是语言聚集在虚无,就可以凭空捏造出原本不出在的灵体,岛国就曾出现过现象级的言灵。   荀以顷猜测,那个‘人格’让赵恒一遍遍地确认自己的存在,甚至供奉自己,发展到整个学校的学生和老师都在提及他身边的‘人’,就是想要借赵恒的口捏造出一个‘赵欣’。   到那时它就不再是鬼魂,也不用受地府约束了。   等灵体力量再强大些,甚至能在人前显现出实体被人看到,不惧阳光,能感受到温度和味道,还能拥有非人的能力。   从这一点来看,荀以顷觉得这个‘人格’的野心还是很大的。   荀以顷:“到底是人是鬼验一下就知道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箓,念了咒后用力一扬,一簇内焰带着淡淡青蓝色的火舌竟从符纸中窜出,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荀以顷用指尖夹着快燃尽的符纸走进赵恒。   刚刚近身,赵恒便觉得迎面有种被火烘烤的灼热,他面色变了忍不住后退一步,惊道:“你干什么?!”   “感觉烫么?”   “当然了!”   最后一点火焰吞噬了符纸,在荀以顷指尖燃成了灰烬,他的手被火舌烧灼时竟然神情自若,让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惊呼神奇。   听到赵恒说烫,他嗤笑一声,“还用说么,这就是被鬼侵占身体了,你们谁来摸一下我的手指。”   他伸出手让郝女士和大刘触碰自己刚刚夹着燃烧符火的指尖,两人都面露惊讶,“凉的?!”   没错,荀以顷的指尖丝毫没有滚烫触感,反而比一般人的体温要低。   他解释那张符箓是道家秘法,里面存了一道地府冥火,这种火焰对阳间的活人来说没有危险,却能把鬼魂烧成飞灰!   赵恒反常地觉得热,肯定是身体里有问题。   只不过他现在和那阴魂早已融为一体,若是用冥火烘烤他自己也会受伤严重,更何况这种秘符非常珍贵,荀以顷就没有几张。   刚用了一张他都有些肉痛。   至此所有人都已确信,赵欣就是一个鬼魂。   见郝女士实在焦虑,荀以顷把自己的推测和发现说了出来。   “其实我倒认为,这个阴魂不一定对赵恒有恶意,毕竟前面十几年他也活得好好的。最开始它想要的也不是强占这具躯壳,而是想要捏造灵体……”   “我不知道它现在是什么情况,若是它突然伤害赵恒,应该是被什么事刺激到了。不过就算无害,也最好不要让它留在身体里,阴阳共体到底是不好的。”   这些话确实缓解了郝女士的焦虑。   她不禁想到曾经的‘赵欣’。   她们甚至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心平气和聊过天。   自己偶尔醒来时,还能看到她给自己盖了层衣服,默默帮自己做了家务,舒缓肩膀疼痛。   那个时候郝女士心想:如果自己真的有这样一个女儿,该有多好。   或许她应该做的是找个时机,面对面和赵欣聊一聊?   大刘适时开口道:“好了,接下来我们请出下一位选手:6号黛西。她是一名挪威黑女巫,非常擅长共感,回溯,让我们期待一下她能否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两分钟后,黛西来到了候场室。   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但她仍然穿戴得体妆容精致,上场后扬着笑容和镜头打招呼。   “大家好,又见面了。”   大刘:“黛西选手最后一场集体赛有信心吗?”   “当然,黑夜是挪威女巫的主场,我有预感今夜我会绽放异彩。”黛西自信说道。   “期待您的表现!”   虽然知道今天的主人公是赵恒,但黛西仍然让郝女士伸出了手,“这位优雅的女士,可以让我感受一下你的力量吗?”   “当然可以。”   握住郝女士的手之后,黛西闭上了眼睛。   感受了片刻后,她眉头微蹙开始缓声说道:“我能感觉到女士你的力量有些柔和,并且你常年被一个事情困扰,你为了一个人非常忧心,从没有一天是快乐的……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一个男孩儿,是他吗?你在为了他的事情担忧。”   睁开眼后,黛西看了眼沙发处的赵恒,点头说道:“这位是你儿子。”   郝女士点点头。   自从赵恒确诊心理疾病后,她确实没睡过一天好觉,一想到儿子的病就忧心忡忡。   黛西拍了拍她的手,“请不要这样,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体不好,尤其是腿部经常痛,你不该再想这么多的。”   “我感觉你的心结很重,有一把锁一直埋在你的心底,你介意我去触碰它么?”   郝女士想了想,说道:“请便吧,我应该没有什么秘密。”   黛西点点头继续感应,并伴随着在胸口画符,念咒。   半晌她的神情开始浮现痛苦,语气也尖锐起来:   “不!他怎么可以这么做?!这个恶毒的男人……他真是个混蛋,人渣,怎么能对自己的家人拳脚相加?!”   郝女士的脸色一顿,下意识看向儿子的方向。   黛西竟然‘看’到了她最痛苦的过往!   她脑中忽然想到一件事,身体一颤。   不对,自己不是没有秘密!   只是这个事太遥远了,并且早已经淡出了她的生活,她刚才根本没想起来。   郝女士想要阻止黛西继续说,但共感中黛西‘看’到了她曾经遭受到的苦难,感觉到她那时的绝望和压抑的愤怒,情绪正深陷其中语速很快,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还那么幼小……这种人真的该被枪毙!我能感觉到你很痛苦,你想和他离婚,保护自己的孩子但是却无能为力……”   “您看到了什么会那么惊讶?啊那个人渣……他躺在了血泊中,后腰中了一刀……天呐!”   黛西猛地睁开双眼,对自己刚刚‘看’到的片段格外惊讶。   她看到郝女士鼓起勇气想要提离婚,却被按在地上打骂,那个畜生半跪在地上,狰狞脸占据了女人所有的视线。   就在这时他眼睛瞪大,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声,而后抓着她头发的手脱力,往地上倒去。   猩红的血液从他身下流出,惊惧不已的郝女士一抬头,看到自己幼小的儿子站在前面。   他的手被染红了,显然是捅入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没有一点恐惧和后悔,眼神是超越年龄的坚定。   而后他软软地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黛西:“这个小英雄竞然保护了自己的妈妈!他那时候还那么小!”   她说出这句话时是带着震惊和敬意的,然而话脱口之后,她发现候场室内一片寂静。   郝女士和赵恒的神情格外古怪,一个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一个表情愣住。   半晌赵恒神情复杂,哑声问道:“当时是……我捅的他?”   【??卧槽这又是什么神展开?】   【也就是说他们母子二人之前遇到了家暴男,那个男的不愿意离婚,是小孩儿捅了他一刀子后面才离掉的……不对不对,应该是小孩儿的第二人格干的,他明显不记得这个事情啊!当妈的是不是隐瞒了当时的真相?】   【嘶……我现在竟然觉得无论这个赵欣是人是鬼,好像确实不坏,至少帮助他们母子俩脱离苦海了。】   【六七岁的小孩儿啊!这得用多大的劲儿才能,妈耶这小子从小就是个狠人。】   相比直播间内的热议,候场室却一片寂静。   黛西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神情带着歉意。   事实却是像网友们猜得那样,那时候捅刀子根本就不是郝女士,是年仅六岁半的赵恒。   准确的说他在长期压抑中形成的第二人格:赵欣。   只不过他当时年纪小,那一刀并不致命,只是结结实实让生父吃了些苦头。   那家暴男被捅刀子后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对上了儿子属于第二人格的冷静的,冰冷的眼神,把他吓得不轻。   因为是他率先施加暴力,赵恒年纪太小并且被确诊了人格分裂,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他终于同意了和郝女士离婚,原因却很可笑:   '你他妈给赵家生了一个怪物!杀人犯!那小畜生可不是赵家的种,你不和我离我都得让你滚蛋,等着吧这兔崽子以后肯定是罪犯!’   这话让郝女士怒不可遏,同时他也担心如果让儿子知道真相,会让他对自我产生怀疑。   索性第二人格下手的那段记忆,小赵恒是没有的,所以郝女士就一直隐瞒了他。   赵恒长大一些后依然对郝女士成功离婚的原因有执着,见没法糊弄过去,郝女士就把那件事说了出来,只是下手的人从儿子变成了自己。   赵恒苦笑一声:“怪不得妈你伤了他,他那种畜生还没有告你,原来是这样……这件事是欣姐做的吧。”   郝女士不知道说什么,眼圈红了。   赵恒看向黛西,“你不是还要看么,继续呗。”   “这……”黛西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有些尴尬地握住了赵恒的手掌。   刚一感知到男生身上的力量,她就觉得不太舒服。   “你的力量有些灰暗沉寂,不是很健康。我能感觉到你的心里空了一个大洞,童年的经历给你带来的伤害从来没有消失过,它就像是一颗毒瘤长在那里,你应该经常会感觉烦躁,抑郁。”   赵恒身上的力量太特殊了,让黛西有些糊涂,“但是有时候你又很平静,很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成熟,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大刘在一旁跟着点头。   都觉得自己脑子里还有个姐姐了,可不是截然不同了。   黛西:“这种变化集中出现在那件事之后,你整个人就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个是孩子,一个是成年人。不过这种变化也不算坏,它是你自愈的过程,你是不是衍生出了新的人格?”   郝女士观众们:!!   【黛西又说赵恒是人格分裂唉!完了我是完全搞不懂了,难不成人格还能变成鬼??】   黛西:“……你又在做梦,你很害怕?我能感觉到你非常恐惧,在被什么人拉着一起往前跑,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她仔细地回溯着,往赵恒的脑海中钻。   终于黛西看清了梦境中一刹。   她看到赵恒——是儿童时候的赵恒在被一个人拉着疯狂地逃亡,从那一瞥中她只能看到那是个女人,有很长的头发背对着小赵恒,‘快跑,他来找你了。’   黛西一‘扭头’,借着梦里的小赵恒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在不远处追逐的男人。   那张脸赫然是被赵恒捅了一刀的生父?!   黛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一共有三个意识,你,一个女孩子,还有你的父亲?!”   梦中的三个形象都非常凝实,绝对不是普通的梦魇。   赵恒脸色苍白而僵硬,半晌才缓缓点头,承认了。   “没错……大概在我高三后半年的时候,我的病情加重了,我分裂出了新的人格……”   “第三个人格,那个家伙是当年欺负我和我妈的畜生!”他咬牙切齿。 第61章   此话一出别说是正在观看的观众们,就连赵恒的母亲郝女士都满脸震惊,失声惊呼道:   “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赵恒撇撇嘴说道:“反正说出来了无非也就是开药吃药,吃又吃不好他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在欣姐的帮助下已经把他解决掉了,也可以算是自愈了。”   他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太大,郝女士神情焦急反复追问,才知道全部内情。   人格分裂后,赵恒和他的第二人格仅仅知道彼此的存在。   他从没见过赵欣,也不知道这个帮助他良多的温柔姐姐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们之间的交流主要靠日记本。   每次赵恒恢复清醒,就会打开本子,上面是赵欣截然不同,更有力道的字体,记载了人格切换这段时间里她做了什么事情,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后续工作等等……事无巨细。   这种交流方式从赵恒八九岁开始,一直持续到高三毕业那年——也就是他的第三人格衍生出来的那一年。   四年前赵恒还是一个高考在即的学生。   因他的病情特殊,学校里的同学都知道他的情况,有些不好学的,喜欢欺凌他人的同学会刻意模仿他切换人格后的样子。   再加上强大的考学压力,让赵恒身心状况不是特别好,经常失眠崩溃,人格切换频繁。   就在某一天晚上,赵恒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他看到自己的意识世界像一栋房子。   这里是他非常熟悉的地方,每次他情绪崩溃陷入自我保护机制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静静地呆上一段时间;   这个期间接管他身体的人就是赵欣。   梦里的房子周围冷气森森,他走到窗户边往里面一看,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有陌生人呆在他的‘房子’里。   他看到了一张有些眼熟却全然想不起是谁的面孔。   一个青年男人,国字脸高鼻梁,眼形和他自己的有点像,并不是难看或可怖的外貌,却让赵恒浑身发抖。   大概只站了三五秒钟,窗户里的男人就发现了他的存在,猛然抬头和他四目相对。   刹那间赵恒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画面,是充斥着暴力和扭曲的,那些画面中的施暴者都有着这样的一张脸。   赵恒想起来了。   这个在他身体里脑子里的男人,长着一张他生父的脸!   他大脑宕机彻底懵了。   为什么自己会梦到那个男人?   '他要追上你了。’   赵恒听到了一道属于女性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颤。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地跟着声音的主人,被惊惧驱动着跑了起来,女生的身形是纤细的头发很长,背对着他拉着他跑。   他看不到她的脸,惊疑问道:‘欣,欣姐吗?’   忽然他听到背后一声喝:‘赵恒,你快点过来!’   一回头,赵恒就看到身后长着生父面孔的人在追他。   那人冲他招着手,大喊着他的名字,神情很是激动。   赵恒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已经摆脱的噩梦,又重新纠缠上了自己,他不停地逃亡着又被追逐着……   当他终于惊醒之时,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窗户外的幽幽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   床上的少年大口喘着粗气,被子下的身体冷汗津津把床单都打湿了。   他觉得这个噩梦简直是自己做过最可怖,最惊悚的。   但他也第一次见到了‘赵欣’。   虽然姐姐只有模糊的身影,脸还是雾蒙蒙的,他醒来后已经不记得了,慢慢平静下来的赵恒又有些感动。   哪怕在噩梦里欣姐都在保护自己。   赵恒一开始觉得自己只是压力太大了,才会做这样的梦,但第二天,第三天……接连不断地做着同一个梦境,怎么也摆脱不掉梦里的生父时,他才意识到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他似乎分裂出了新的人格。   而那个人格和他的生父如出一辙,追赶着自己,好像自己一旦被追上就会被抹杀掉。   被折磨地睡不好觉的赵恒精神状况日渐变差,甚至开始不敢睡觉。   姐姐除了每天晚上带着他躲避逃亡,也不再给他留下日记了。   赵恒很担心。   他知道自己的生父是一个施暴者,当年对柔弱的妻儿都能下毒手,肯定也不会对姐姐心慈手软,他很担心赵欣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他开始搜索,如何清理掉副人格。   赵恒害怕那个男人占据身体后,自己也会变成一个暴力犯。   搜出来的结果不是很好,医学上没有明确消灭其他人格的方法,但不少人都表示,人格之间是可以互相‘杀戮’的。   某天他实在疲惫,趴在桌子上浅眠一会儿,惊醒后发现日记本上终于留下了新的文字。   姐姐的字体不再工整,似乎写得很急:‘小恒,你身体有个入侵的怪物,你必须……’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笔触断了。   赵恒很着急,他知道姐姐说的怪物肯定是新分裂出来的人格。   她为什么如此害怕,是否是那个男人在伤害她?那人最后会不会抓住自己,消灭自己,然后取代自己?   赵恒被折磨地要疯了,他终于鼓足了勇气要铲除这个人格,他不愿意做生父那样的人。   他在姐姐的帮助下,先是躲藏在房屋后面,在他们二人扭打争执时,从后面狠狠把想象出来的刀子捅进了那个男人的后心。   男人缓缓倒下时眼睛瞪大,嘴巴还在不停张着想说些什么;   他似乎格外震惊,也异常痛苦,眼中的感情有一瞬间震到了赵恒,让他想凑近了去听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身旁的赵欣笑了:‘你战胜他了。’   他点点头,心里那点刚生出来的悸动被打散了。   最终那个男人什么都没说出来,就彻底消散。   从那之后,赵恒就觉得身体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他知道那个人格彻底死了,消失了。   其实这段经历只有一个多星期,他一直都没告诉母亲,他知道母亲很不愿意提起生父,也怕说出来让郝女士害怕;   他更知道母亲对自己的病情草木皆兵。   若是让她知道病情恶化了,她肯定不会让自己去参加高考,要带他反复去就医。   赵恒不想被当成一个有问题的人,他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得知,当年捅了父亲的人是自己时,他虽然震撼但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他已经在梦里杀死过一次生父了。   这是他每次挨打,看到母亲被踢踏的时候,心里都想做的事情。   听完儿子隐瞒的经历后,郝女士已经泪流满面,“我真是个失败的妈妈。”   赵恒皱眉道:“事情早就过去了,妈你别这么说自己,这就是我为什么都不想告诉你的原因。”   这时做完法的黛西再次开口道:   “我也感受到了,大概三四年前的时候,你身边的气息和你的行为就发生了改变。以前你偶尔像小山一样是很有力量的,渐渐的你的气息就变得有些弱,甚至还有冰冷……很像是某种不太健康的黑暗力量。”   她皱着眉头说:“抱歉我可能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实在是你身上的力量太多变了。请让我继续感受一下。”   “嗯……后来你应该是去了新的校园,身边有很多年轻的,能量新的人,是非常健康有活力的环境,但是你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哦不对,你身边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   黛西松开了赵恒的手,深吸一口气后从包里掏出了观众们熟悉的黑框镜子和黑烛。   她这面镜子陪伴了她半季节目,从没换过,是她最重要的法器。   当她点燃了黑蜡烛,借着燃烧的火光看向镜面,她一边用手指摩挲一边说道:   “它很像之前看到过的鬼魂,但是又不完全是,我能看到它出现在你的身边,奇怪的是它身上给我的感觉和你本人非常相似……你们是一体的,难道你曾经有过双胞胎兄弟吗?不,不对……它对你的感情很复杂,扭曲的,让我很不舒服。”   黛西陆陆续续形容出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画面。   众人惊讶地发现,原先只有赵恒一个人能看到的‘赵欣’,被这位挪威女巫证实了它真的能从赵恒的身体里出来,并且一直跟随在赵恒的身边。   她在镜子里看到了‘赵欣’,却分辨不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黛西:“我明白了,一开始的时候它还没有很强大,可是它跟在你身边吸收了许多能量。为什么呢……周围的人们应该是看不到它的,为什么还会源源不断地提供恐惧和力量,难道这是个什么邪神吗?”   “它在你身边有很长时间了,后面我能感觉到它的气息越来越强了……又在不久之前陡然变弱,然后,然后它开始吞噬起你的生机。”   神情凝重的挪威女巫猛然吹灭了蜡烛,闭着眼睛在胸口画符。   她摇头说道:“我只能看到了这里,黑夜给我指引到此结束。”   大刘真心实意道:“黛西选手已经看出非常多的东西了,很厉害。您觉得这个‘赵欣’是人格还是鬼魂呢?”   黛西犹豫许久,没有说出确切答案:“我不清楚,但我确定在镜子中看到它的时候,它现在已经可以脱离赵恒,单独出现在阳光下了。但现在它好像又变弱了……”   大刘又问道:“那您觉得它对我们的求助者有危害性吗?”   “至少现在是有的。”   黛西语气坚定,“当下它的气息给我一种很阴森的感觉,而且求助人之所以身体越来越差,也有它开始不加收敛自己的能量,扰乱了求助者身体平衡的原因。”   大刘:“那有没有可能把它驱逐走呢?”   黛西道:“说实话有些困难,我感觉它和求助者几户融为了一体,但是我可以做法试一试。”   大刘说:“好的,谢谢我们的黛西选手为大家解惑,请您暂时到后台去休息一下吧。”   直播间此时的在线观看人数接近一千八百万。   由于本场求助扑朔迷离,许多观众都在沿着选手们看出来的东西抽丝剥茧,推测真相:   【女巫这次事件杀疯了,好厉害啊,三重人格目前只有她一个人看出来了。】   【和求助人自己说的,前面选手算的基本都对上了。黛西感觉那个东西和赵恒气质差不多,因为它就是赵恒的人格变异出来的,或者说是和赵恒和谐共处的鬼;   根据目前的信息我只能推测到这里,还有其他模棱两可的信息,我确实拼凑不上去,希望有侦探姐妹能解惑。】   【我补充一点,黛西看不出这东西是不是鬼,因为前面荀以顷说了,它已经成了‘言灵’了,学校里的人又都知道它的存在老是讨论它,赵恒宿舍的同学也害怕它,可不就是看不到但是一直给它提供力量。】   【大家都好牛逼,竟然能理清楚里面的关系。】   【我来总结一下前面所有选手统一的答案:   第一赵恒身体有一个疑似鬼魂的赵欣,后面又分裂出了和他家暴的父亲长相一样的人格。第二,他和赵欣一起杀死了另一个副人格。第三,赵欣想变成言灵从赵恒身体里出来,所以一直教唆赵恒供奉自己。第四,现在这个赵欣不知道为啥又变弱了还变坏了,开始伤害赵恒。】   【我还有个推测,会不会赵恒从头到尾都没病,那个第三人格也是鬼变的?毕竟第二人格都基本确定是鬼了,那赵恒很可能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格分裂的病,是误诊了!然后两个鬼都在他身体里打架,他帮了其中一个弄死另一个。】   【卧槽楼上!!细思恐极啊!】   【……】   在无数个推测和讨论中,本场事件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位选手。   大刘:“有请7号选手顾之桑登场。”   【姐姐终于来了!】   【哦豁来对答案了家人们,终于要揭开谜底了吗?】   顾之桑登场之后,和大刘握了下手。   当她经过赵恒的身边时,感应到了一种粘稠的,让她觉得不是很舒服的气息。   她视线在赵恒的身上扫了一圈后,说道:“这个男生,是今天的求助者。”   大刘:“没错,桑桑能看出来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结合着赵恒和郝女士的面相,她很轻易地便看出了两人的过往。   婚姻家庭不幸,因为男方的过错,这一家人在孩子六岁多的时候就离婚了。   赵恒越听神情越惊讶,还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他发现这个叫做顾之桑的玄师没有做法,没有又唱又跳,仅仅看了自己两眼,就把他从小到大的生平都说了出来。   有些小细节甚至是他自己本人才知道的。   顾之桑说道:“在这位女士39岁时,还有过一段很短暂的桃花,只不过很快便断开了,只在你的男女宫位上留下了三个月左右的印记。那个时候你的儿子应该是14岁吧。”   “……是有这么个人。”   郝女士愣住了,她也没想到顾之桑还能看出这个。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她都快忘了那个男的了。   当时她是在公园的散步的时候被搭讪的,那个男人四十出头,穿得西装革履也不像一些四五十岁的男人秃顶啤酒肚。   已经离婚好几年的郝女士其实也有想过要不要再婚,但她一直担心儿子赵恒小时受到过创伤,他内心是很排斥成年男人的,所以一直没有主动找。   被搭讪后,郝女士便第一时间问了赵恒的态度。   但赵恒并没有十分排斥,只说他得是个好人。   郝女士和那个男的接触一段时间后,觉得他人还不错,但就在这时她发现了这个男人一些爱好,让她不太能接受,就提出了分手。   这人喜欢看性感主播,不仅送礼物,还和人家连线聊天。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别的感情了。   顾之桑道:“你断得挺对的,我观你这是朵烂桃花,若是和他在一起没过多久他就会暴露本性,让你后半生在烦闷中度过。不过那人的异常是你儿子先发现的吧。”   【怎么感觉这对话怪怪的,儿子阻碍母亲的感情也不太好吧……】   【?没听到桑桑说那不是个好东西么,保护家人不是很正常么。】   【……我觉得赵恒是不是有点太依赖他妈了,他不会有俄狄浦斯情结吧?】   赵恒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是我发现的,那样的渣男和我妈在一起的时候,还和别人亲亲我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顾之桑微微颔首,陷入了沉思中。   她刚刚那番话只是觉得赵恒这个人很有意思。   再加上她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让她觉得很难受的气息,所以她才仔细观察。   从赵恒的面相上看,他的父母宫位不是平顺的。   尽管他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但从他的五官和宫位的具像化,以及他的过去和未来推演,其实他受到父亲的影响更深。   他的鼻梁挺拔,虽然身体比较虚弱,但眼神是清明的。   这是一个对自我道德感和要求很高的人。   赵恒认为一个合格父亲,丈夫,是绝对要和生父皆然相反的,要成熟稳重呵护家人,未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变成这样的人。   他本身对母亲是没有异样感情的。   之所以阻挠母亲的恋爱,也是因为那个男人不符合他对合格丈夫,父亲的要求。   顾之桑看着他的面相,继续说道:   “在青少年期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是十分孤独的,身边似乎没有一个友人和亲近的关系,大概到了你十八岁的时候……”   说着说着,她眉头一皱,“你的命格线蒙上了一层阴影,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你,一直持续到现在你命格线上的灰雾都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凝重几乎要和你融为一体了。”   有观众注意到了顾之桑的话,提出了质疑:   【唉?十八岁出现的应该是第三人格吧,不是已经除掉了么,为啥现在还有影响?是桑桑看错了么?】   【不会是赵恒以为除掉了,其实一直潜伏?他身体变差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顾之桑并不知道直播间内正在讨论的内容。   她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弦乱了些。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看透人类的命格。   赵恒的命格线在他十八岁那年,被一团迷雾笼罩了,这雾和他身上的气息水乳交融,就是让顾之桑觉得不适的来源,也在阻挠她观相算命。   她倒不是挫败,而是警惕。   顾之桑确定这不是什么顺应天道的好东西,当年她最后一次渡劫失败时,就感受到雷劫中有一股相似气息的力量隐藏在其中;   可以说造成她渡劫失败的最根本原因,就是那个东西。   她当时九死一生被趁虚而入。   灵魂来到现世后,每每想到当时的场景她都心中疑窦,不解。   渡劫之处是师门道观的山巅,那里布下了重重的防护阵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不可能是有外界的人闯入了,除非那人已经是人仙。   而当时道观中除了她,只剩下一个晏回山。   那人身娇体弱,更是绝不可能有那个心,那个能力害自己。   那道像泥沼般黏腻的腐朽之气,就是凭空出现在了雷劫之中,摧毁了自己三百年的道行和心血。   顾之桑怎能不恨得牙痒痒,但她却没有丝毫头绪。   今时今刻,她却在一个阳间凡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相同的气息,虽然比之那时雷劫中的要微弱太多,但也终于让她发现了一点线索。   她决意要把这个赵恒翻个底朝天,看看他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从怀中掏出通宝钱币后,顾之桑一边透过雾蒙蒙的命格一边算卦,继续解卦道:   “不过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不算长,在去年的时候出现了转机。你在去年碰到了自己的正缘,我观你火星入八宫,这是个勇敢并且很热烈的女孩子啊,是她主动追求的你。”   “什么?!”郝女士惊叹一声,满脸震惊地看着儿子,“大师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有了心仪的女孩子,谈恋爱了吗?怎么也不和家里说啊?!”   她上了这个节目后才发现,原来儿子隐瞒了自己这么多事情,她现在已经没脾气了。   说实话就赵恒这个性格,她早就做好了儿子会一辈子孤独的准备。   乍一听到向来孤僻,不合群的儿子有了正缘,郝女士还是激动不已。   赵恒神情发愣,片刻后才抿着唇避开了这个话题,“没有,那就是个误会,人家根本就不喜欢我。”   顾之桑:?   “并不是,你们二人是彼此的正缘,我能感觉到你对她是有很大好感的,她那边现在也没有和你断开链接,说明也是对你仍存感情。”   赵恒抬起头,追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她还喜欢我?”   “姻缘线上显示的确如此。”   “那她为什么……”犹豫许久,赵恒还是选择把这件事说了出来:“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了,我在学校里喜欢自己一个人坐着,大三刚开学的时候那个女孩子来找我搭讪……”   那个女生是大一新生,性格外向活泼,一开始的时候赵恒很讨厌她,多次给她冷脸还让她不要再烦自己了。   但女孩子契而不舍,每天准时准点来蹲他的课表,知道他生病的时候给他买药……如此等等一直持续了两三个月。   那时候赵恒对她的态度已经软化了。   到了下半学期的时候,他甚至会主动等候女生,陪女生去买东西,记住她的爱好和种种小细节。   他之所以不接受女孩子的示好,是因为他害怕女生接受不了自己的病,怕自己以后又分裂出什么新的人格伤害到她;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已经被那个女孩子温暖了。   就在这时,那个女孩子告诉赵恒自己明白他的顾虑,直言告诉他自己并不害怕,也能够接受。   女孩儿当时只是知道‘赵欣’这个人的存在,并不知道其中的故事,也一直没敢问。   她以为‘赵欣’是赵恒压力太大,太孤独而幻想出来的存在,或者是已经分手,去世的前女友之类的存在。   某天女孩说道:‘你愿意接受我吗?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食堂,去图书馆,或许未来还会组建一个家庭。赵恒,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需要一个虚幻的形象来寄托自己的情感啊。’   不得不说赵恒彻底沦陷了。   正如女孩儿说的,虽然他坚持姐姐真的存在,但外人是看不见的,认为这是虚假的。   并且他越来越觉得‘赵欣’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柔的,保护他的姐姐了。   最终赵恒终于下定决心要答应女孩子时,却听她的室友说她外出时出了意外,从校外某地的楼梯上摔下去了,腿部骨折送去就医后,没多久她的家人就把她接回家了。   赵恒很担心她的情况,给她发信息却都是已读不回。   敏感的他能感觉出来,女孩儿忽然间变了个人似的收回了所有的热情,开始躲着自己了。   赵恒苦笑一声说道:“可能她也厌倦我这种磨磨叽叽的性格,后悔了吧……”   顾之桑直觉觉得不对劲,蹙眉问道:“你有那个女孩子的照片么?给我看看。”   “有。”赵恒从手机里翻出,提醒了一句:“希望节目组尊重一下隐私,不要拍摄女生的相片。”   大刘道:“放心吧,我们不会拍的。”   手机里的女生笑靥如花,确实是一个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暖的小姑娘,难怪能够融化赵恒这样心理封闭孤僻的人。   顾之桑把手掌贴合在手机上,在脑海中反复勾勒刚刚看到的脸庞。   下一秒她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湿漉漉像粘液般的气息,从手心下的相片直冲她的皮肤。   这是通过相片的联系,回溯到那个女孩子身上的气息。   同藏在赵恒身体里的如出一辙!   顾之桑面色冷了下来,看着赵恒说道:“我要感应一下你的气场。”   说着她将手搭在了赵恒的肩膀上,将自己的力量蔓开,几乎是探查到他经络和灵台的一瞬间,一股尖锐的寒气便直逼她的面门。   那股气息带着森森的恶意,毫不掩饰!   顾之桑冷哼一声,黝黑的瞳孔中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和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赵恒感觉自己脑海中的神经像是被扯了一下,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他捂着头退后了一步,满脸惊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刚仿佛听到了一道尖锐的惨叫,是从自己的脑袋里传出来的!   顾之桑冷声道:“你这个人好生糊涂,自作自受。”   赵恒:?   “我怎么了?我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你分明知道那阴物的存在,还放任它寄居在你的身体里,甚至将自己的魂魄分离出来给它侵蚀,现在它和这具身体的联系都要比你强了,随时都有把你彻底吞噬,占据躯壳的可能。”   顾之桑说道:“你说人家女孩子忽然变心,你可知道当时她之所以离开校园,是应了‘你’的相邀去赴约的。然而到了地方之后,你却对她一番言语侮辱,还直接把她推下了楼梯造成她腿骨骨折。人家女生没有告你故意伤害,已经是很菩萨心肠了。”   赵恒:“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这才想起,女孩儿出事的那天他确实有一段时间失去了记忆,醒来后是在宿舍的床上。   难道……?!   看着他不断变化的脸色,顾之桑冷冷说道:“你是没有做,是寄居在你身体里的孽障掌控了你的身体,做出了这一切。”   “不可能!欣姐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那女生根本就不认识她……”赵恒语无伦次。   顾之桑:“我刚刚用灵觉感应了一个这个女生的现状,她现在常常做噩梦,睡不着觉,身体根本恢复不好还日渐消瘦,这也是拜你养着的那个恶灵所赐。”   顾之桑真的不理解,她发出了灵魂的质疑:“你到底为什么要让它寄居?四年前它侵入你身体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哄骗你的?你当时就感受不到一点害怕吗?”   在场的所有人和直播间里的观众早就懵了,也就大刘还保持着职业素养,精准捕捉到关键词后发问:   “四年前?桑桑你说这个赵欣是四年前出现的,可是求助人十五年前——六岁的时候,就发现她的存在了!”   顾之桑更疑惑了,但她语气笃定:“不可能,我的感觉不会出错,这是一个恶灵,是四年前的时候进入了他的躯壳,还吞噬了他一半的魂力!”   这话像一记重锤,彻底砸晕了赵恒。   大刘的声音还在继续,在给顾之桑解释赵恒人格分裂的病,和之前选手们发现的种种。   完全听完之后,顾之桑坦然表示:“他的人格分裂和心理病我确实没看出来。”   她生而知之,天生反骨,是修行的天才从未入世过,自然也看不透人心。   更看不出心病。   但结合前面她观相算命测算出来的东西,她感觉自己结合着其他人的答案,彻底推出了真相。   顾之桑再次起卦,问的是心中所想是否为真。   天道给出的答案是三阳卦象,保真无假。   她神情复杂,看着赵恒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确实有人格分裂,也的确在六岁那年的时候,就分裂出了一个成熟的人格,但是那个人格并不是你一直以来认为的‘赵欣’,而是赵辛。”   最开始看到赵恒的时候,她就发现此人的八字推演出了叠名,但她并没有在意。   她在赵恒的童年,少年乃至青年,都看到他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期许。   小时候的赵恒因为经常被父亲打骂,最羡慕的就是别人家高大可靠的爸爸,他多少次在心中想:我的爸爸是这样的该有多好?   “你分裂出来的人格温柔,成熟,在女人和孩子——或者说自己的妻儿被施加暴力的时候,会拿起刀子保护他们,会痛击匪徒。”   “他知道自己的孩子自闭,心理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所以默默地帮助他,鼓励他。知道妻子疲惫,会主动承担起做家务,帮她盖被子捶肩膀……他从来都不露面,只是通过纸面和孩子传递情感,未必就是不能露,不好意思,而是保护孩子脆弱的心灵。”   赵恒在顾之桑冷淡的声音中逐渐崩溃了,不断地摇着头,“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顾之桑没再说话了。   但他却怎么也阻止不了脑海中的回忆,其他人也自行想象出了所有未曾说完的话。   是啊,对于一个懵懂的男孩子来说,明显是成年男人——父亲哥哥的角色,会更让他崇拜;   尤其是在被打骂的时候。   而不是姐姐。   因为小赵恒对生父的痛恨,对父爱和被保护的渴望,他的人格中分裂出了一个伟岸的形象来保护他和母亲。   那是一个完美的父亲。   他爱护儿子,疼爱妻子,温柔顾家还通情达理,名字叫做赵辛。   可惜由于赵恒分裂出他的时候年纪小,对父亲这个形象的理解还没有那么深切,他虽然讨厌生父的一切,但儿童的思维又让他确定: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   所以分裂出来的完美人格赵辛,也有着那样一张令人讨厌的脸。   赵辛知道主人格心理应激受创抗拒成年男性,也知道自己的脸孔会吓到他,一直很贴心地告诉赵恒和所有人,自己是一个女性;   是姐姐‘赵欣’。   他十年如一日的秉承着完美的品行,一直陪伴赵恒到了他十八岁。   直到一个卑劣的恶灵入侵了赵恒的身体。   它拥有梦魇的能力,看到了赵恒脆弱的心理,利用了第二人格赵辛善意的谎言钻了空子,顶替了‘赵欣’的身份。   赵辛变成了可恶的外来者,变成了心怀不轨会伤害赵恒的坏人,无需过多解释,只需要让赵恒看到那种张印在恐惧深处的脸孔。   或许赵辛也曾焦急过,担忧过,想要告诉主人格真相。   但是在恶灵的恶意阻挠,梦魇的扭曲下,他被赵恒亲手杀死。   主人格强烈的,想让他消失的念头,让他根本无力抵抗,他连一句小心都没能说出口,就被梦魇中的恶灵堂而皇之地吞噬了。   吞噬了凝结成赵辛的意识的魂力后,恶灵就彻底取代了这个人格。   它是鬼又不是鬼了,但绝对是个卑劣的小偷。   看着面色惨白,心态彻底崩掉的赵恒,顾之桑在一片死寂中开口说道:   “根据荀以顷说的,它确实想要变成言灵。而它这个言灵的存在,是基于人类口口相传的力量,更是根植在你的身上,你是它出现的原因,有多少人相信它的存在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的‘需要’。”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它会对你身边的女孩子下手了吧。”   赵辛被创造出来的意义,就是赵恒自我治愈的过程。   女生的存在温暖了赵恒;   他的心理已经在这个过程中被治愈了,他不再觉得孤独甚至还对生活和未来有了渴望。   正如女孩子说的那样,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不会再执着于过去和虚幻。   尽管恶灵占据了这个赵欣人格,但当赵恒不需要它的时候,它作为寄居的人格会被赵恒的身体排斥,作为不被需要的言灵会渐渐消失。   所以它恨那个女孩子,它要让她从赵恒的身边消失,要让赵恒永远留在深渊中被它操控……   顾之桑道:“仅仅是赶走她不够,我说过你身体里存在的是一只恶灵,它生前作恶死后还不愿意进入轮回,只会凶性更甚。所以它还要那个女孩子去死才能彻底放心。”   它夜夜入女生的梦,创造光怪陆离更恐怖万分的梦境,在女生惊惧的时候吞噬她的生机。   从顾之桑感知到的情况来看,至少持续半个月以上了。   那个女孩子本来就受伤了,还心神惶恐休息不好,若是长此以往她就会在梦魇的折磨中早早去世。   顾之桑眼底略过一抹冷意,她看向攥紧拳头的赵恒,问道:   “现在你还想要那个东西寄居在自己的脑子里吗?”   她知道有的愚人会固守己见,明明知道了真相还是不愿意去听,去相信。   如果赵恒是这样的人,任凭他被身体里的恶灵吞噬了,顾之桑都不会再管。   但好在赵恒还没那么梗。   他咬着牙关,一字一顿道:“不,我求您帮我,把它从身体里弄出来。”   “好。”   顾之桑敛眸,抬起手掌抓住了赵恒的头颅。 第62章 ①更   第五期正式的直播到此便结束了。   大刘拿着台本念告别词:“本期节目圆满完结,今天的比赛中我们所有选手都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帮助求助人解决了问题,屏幕前的你认为哪位选手是今天的最佳玄师呢?”   “本周六晚上同一时间,本期节目的精华版会发布在视频网站,届时会有选手们在后台的采访和花絮一并放送,敬请期待。”   【什么??我们还没看到桑桑抓鬼呢怎么就结束了?!】   【啊啊啊啊导演你又来这一套,信不信我们马上给你寄刀片,勒令你把直播重新打开,我们要看捉恶灵!!】   屏幕上的镜头乍一切换到主持人身上,不少意犹未尽的观众们纷纷表示不满。   但也有比较理智的观众发言劝阻:   【后续不放出来也可以理解,现在咱们小破综已经不是前两季自娱自乐,很多中老年和学生都在看,是真的爆成现象级国民综艺了。   节目火了盯着的人肯定也就多了,况且这个题材还有点危险,网上已经有很多喷子说咱们破综在传播封建迷信了,这种时候还是收敛点吧!我真怕哪天节目被封,那我真的会哭死!】   正如观众们所想,这也是导演李成河的担忧。   为了防止一些心智不成熟的人看到选手们捉鬼做法,就想要尝试,他们都有意避开了争议性比较大的仪式法事。   最后一场比赛的最佳选手也难得出现了不同的人选。   不少观众觉得挪威女巫黛西表现也很出众。   她是唯一一个发现了已经消失的赵辛的存在的选手。   所以这场的最佳玄师,无论是节目组还是观众大多数都投给了她。   【桑叶们表示黛西姐姐非常厉害,实至名归!要不是她的回溯能力看到了赵辛,求助人和屏幕前的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有过一个这么好的完美人格。】   【本桑叶粉也投给了黛西姐姐,桑桑确实不擅长共情,这是本人和粉丝们都承认的短板。我们绝不拉踩其他选手们,大家都很棒!】   【呜呜赵辛还有可能回来么?他真的是理想中完美好男人,给赵恒妈妈盖衣服那里暖到我了,还给所有人都说自己是女生……那个陷害杀死他的恶灵真的太可恶了QAQ】   【不想结束,又要等八天才有新节目可看了……】   最佳玄师选出来后,直播通道彻底关闭。   赵恒和母亲郝女士依然留在候场室中,等待顾之桑帮忙捉出恶灵。   看到她的手掌放在儿子的头顶,郝女士有些紧张,忍不住问道:“大师,之前的选手们说那个东西和他融为一体了,要是弄出来会不会伤害到小恒的脑神经?”   顾之桑语气平淡道:“你儿子已经开始厌恶,排斥它了,他到底是这具躯壳的主体,现在那个恶灵和他之间的联系在变淡,这就够了。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哦对了,捉出来之后你们还有什么要和它说的话么。”   郝女士和赵恒都很惊讶:“还能和鬼交流么?”   “如果你们想的话,我可以暂时给你们开个灵觉。”   母子俩对视一眼都没怎么犹豫,选择了开,毕竟这有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机会直面见鬼。   赵恒更是咬牙切齿,知道所有真相后的他恨不得生撕了这个恶灵,“我也有话要问它。”   顾之桑点点头,她刚刚给两人开了灵觉,一人便在门外咳嗽一声敲敲门,进来后竟然是总导演李成河。   他面色尴尬,是来蹭天眼的。   作为一个狂热的灵异爱好者,自从上次在深山别墅见过一次鬼后,他就更恋恋不忘,听说顾之桑要帮赵恒母子处理恶灵,就厚着脸皮来求旁观了。   顺手给他也开了灵觉后,顾之桑的抓着赵恒头颅的手指微微用力,属于她的力量便如淙淙溪水蔓延进去。   触及到赵恒的灵台时,她能很明显感觉到一股阴冷粘腻的力量,就盘踞在赵恒的身体里,让她觉得像鼻涕虫一样恶心。   那个恶灵一直藏在赵恒的灵台里。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它也都能从赵恒的眼睛看到。   但因知道自己吞噬了赵恒的魂力,这些玄师也奈它没办法,它十分得意;   就算看出自己的真身又能怎样?   然而当顾之桑的力量入侵灵台时,这个恶灵感觉到了威胁。   它开始慌了,试图抵抗却无济于事。   藏在灵台中的恶灵心生毒计。   它开始在赵恒的灵台中冲撞,想要破坏赵恒的大脑,以此来逼迫顾之桑停手,或是直接和赵恒同归于尽。   然而它刚刚凝聚起来变成一团黑雾,双眸紧闭的顾之桑便冷哼一声:   “等的就是你。”   她的力量像触手一般死死缠绕住那团黑雾,地仙级别的灵魂力量对一个小小恶灵有着碾压式的遏制,让它根本动弹不得。   惊惧万分的恶灵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拉出赵恒的身体。   看到儿子的身体里溢出一团团黑气,甚至隐隐还能听到尖锐的叫声,郝女士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怕自己惊叫出声会影响到顾之桑做法。   恶灵刚一离体,便猛地朝着远处遁去。   顾之桑睁开双眼,瞳孔淡金色的光晕如有实质,她朝着那团飞窜的黑雾抬起了手;   雾气即将从门缝里挤出去时,就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直接被震得散开。   她五指并拢往回一抓,散开的黑气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碾压在一起,狠狠跌在了地上。   翻滚的阴气最后凝聚成一个穿着末代王朝服饰女人,它的魂魄是灰黑色,在地上尖啸打滚着,用一双满怀恨意涨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顾之桑等人的方向。   简直就是恐怖片走进现实!   那种如有实质的怨念,让在场的三个普通人都身体一颤背后发毛,尤其是赵恒。   一想到这样的东西在自己脑子里呆了四年,他就一阵阵地犯恶心。   就在这时,恶灵从地上倏忽扑起,朝着顾之桑侧身的郝女士和赵恒冲去。   两人乍一见到恶鬼面容扭曲狰狞,都被吓得差点栽倒,李成河则是直接躲到了顾之桑的身后去。   顾之桑再度抬起手时,右手手心中不知何时托起了一块小小方印。   方印通体发黑,正中刻印着一个朱砂红的镇字,是用玄门古语写的。   这也是当时帮影后于童秋解决阴婚换命后,她的经纪人在香火店购买的法器之一。   虽然是正儿八经的镇物,但大概只有二三十年的年份。   在普通玄师手中它或许就能镇镇风水,但在顾之桑手中就截然不同了。   地仙级的魂力驱使着方印,拍下时顾之桑的表情都是云淡风轻的,但一旁的三人都感觉周围的气流发生了变化,好像还听到‘噗’的一声;   就像他们周围的空气被挤压了。   而那气势汹汹的恶灵刚刚凝聚出真身实体,就被无形的力量直接拍瘪散成黑气。   看它刚有要重新凝固的迹象,顾之桑反手就再次拍下。   这样重复了几次,恶鬼的尖啸从恐吓变成痛苦,到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凶残,太凶残了!   郝女士和赵恒母子俩原本满心的紧张,害怕,都在这毫无还手之力一边倒的碾压下,逐渐变得怀疑人生。   到底谁才是反派啊??   恶鬼都是这么菜的么?!   感觉到那团黑气中的杂质都被分离出来了,顾之桑才停下了手。   那团颤巍巍雾气顶着她的目光和强大的威压,半晌才敢瑟缩着凝聚在一起,用尖细的声音求饶道:   “别拍了,大人我知道错了!”   顾之桑招招手,一白一黑两小团气体从黑气中飘到了她的手心。   她刚刚反复用镇物锤炼,不仅仅只是要教训这个恶灵,更关键的是要得到这两团东西。   浓稠的黑气只有拇指大小,刚一贴近顾之桑,她就闻到了一股冲天的恶臭,让她阵阵作呕。   可以说她生处理过的最污秽的邪物,都没有这团黑气来的令人反感。   她嫌恶地皱了眉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把它装了进去。   而另一团灰白色的气体更大,她走到赵恒的身边,用指尖按压在他的印堂正中,口中念着法咒。   很快,郝女士便看到那团灰白气体进入了儿子的身体。   她忍不住问道:“大师,这是什么?”   “你儿子被吞噬的魂力。”顾之桑说:“虽然拿回来了大半,但仍有部分被它吸收,彻底分离不了了。这些缺失的部分想要补回来,就需要你儿子自己积德行善多攒功德,以后再度轮回时才能不受影响。”   魂力入体后,赵恒原本有些疲惫的精神瞬间被抚平许多,四肢也更有力量了。   他惊讶道:“谢谢顾大师,我觉得身体舒服多了!”   郝女士也千恩万谢,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   不知想到了什么,赵恒脸上流露出迟疑的神色,半晌他才开口问道:   “顾大师,我想问问他还能回来吗?”   这个‘他’大家心里都清楚,赵恒问的是已经被杀死消失的第二人格赵辛。   顾之桑:……   “我怎么知道。”   这是赵恒自己的心病,他自己都不清楚,顾之桑就更无从得知了。   但她有种感觉,赵恒的病情已差不多好了,那个人格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至于他原本清晰坚定的姻缘线因为这件事,也变得有些不明确了。   那个女生虽然心中还有爱意,但到底是被他推下过楼梯,还因他噩梦不断,心里有了疙瘩和阴影。   未来她看了节目,得到赵恒的道歉后能不能解开心结,也要看赵恒自己的努力。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顾之桑兴致缺缺,她看了眼隐忍着怨念瑟瑟发抖的阴魂,问道:   “你们不是还有话要问它?”   赵恒的魂力和那团粘稠古怪的黑气被分离出来后,它的魂魄颜色变成了深灰色,看着虚弱许多;   它头发披散着,死的时候约莫二十五六岁。   赵恒闻言面带怒意,盯着面前的鬼魂恨恨问道:“你是什么鬼?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你占据了我的身体我还每天供奉你,对你感恩戴德,你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女孩子!”   阴魂发出森森冷笑,“因为你是个蠢货。”   “你!”   顾之桑烦的不行,只想快点下班。   她瞥了一眼面色惨白的阴魂,那女鬼刚刚嚣张起来的气焰顿时熄了,不甘不愿回答起赵恒的问题。   “我是‘桂英鬼’。”   赵恒郝女士:?   '桂英鬼’也称‘敖桂英’,特指一种自缢而亡的怨鬼。   古时候有一个叫做敖桂英的烟花女子,在破庙里资助了一个穷书生王魁,倾囊相助供他读书考学,还互许终身。   然而王魁高中之后抛弃了她,迎娶了相府千金,最终敖桂英自缢后变成了怨鬼;   自此这种被负心汉所伤后自杀的怨鬼,都被称为‘桂英鬼’。   此鬼自然也是生前被负,心有怨念,再加上它本身就不是善人死后化为恶鬼逗留在人间。   但因‘桂英鬼’本身不是力量很强大的鬼,它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免于消散,就经常创造噩梦吓唬胆小的人类,在梦里偷食人因害怕恐惧泄露的生气。   某天它来到赵恒的梦里,看到了赵恒的特殊情况,便动了歪心思。   它利用了赵恒的弱点和心病,伪装自己是所谓的第二人格‘赵欣’,杀死赵辛后吞噬了凝结成他的魂力,就一直跟在赵恒的身边。   之所以吞噬魂力后它没有继续谋害赵恒,反而想方设法让他供养自己,想变成独立存在的言灵,是因为它不想当男人。   它爱美,对自己生前的美貌自负,又对被负耿耿于怀,所以它还是想有一个女性身份的载体。   顾之桑听着它理直气壮的声音,一阵无语:   “你还挺会挑挑拣拣的。”   至于它要伤害赵恒的追求者,一是因为女生破坏了它言灵体的修行,二是它本性属恶,虽然瞧不上赵恒的身体,但也早已把赵恒和这具躯壳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它自己被感情伤害了,就看不得赵恒和女孩子获得幸福,这才开始兴风作浪。   真相大白后,郝女士语气愤恨道:“你真的太恶毒了!仅仅是自己不高兴就要伤害无辜的人,你会遭报应下地狱的!”   见他们母子想问的东西都明了了,顾之桑便把这个‘桂英鬼’收了,离开了候场室。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节目组在附近的酒店给选手们安排了休息的房间。   顾之桑定了第二天清晨回容城的车票。   因为心中有事她也睡不着,便在酒店房间盘膝修行,静心养神。   夜半时分,她缓缓睁开了眼眸,心中很是烦躁。   “系统。”   她唤出了许久没有上线的小废物系统,对方出来的时候还一脸懵,“怎么了桑桑?”   “这么久了你还没找到这具躯壳有什么问题么?”   距离上一次躯壳修为突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期间无论顾之桑如何修行,这个身体都像是一个漏斗似的,灵气涌入之后又散开,等级纹丝不动。   就算现在灵气枯竭了,可她有着地仙级别的魂魄,能够把方圆百里的灵气全部聚拢过来,还有上一世修行的经验,怎么也不可能迟迟没有进展。   顾之桑总有一种被无形的压力遏制住,不让她精进的烦闷感。   要知道身体和魂魄得是相互融合的,才能发挥出最大的能力。   她现在是灵魂碾压当世,只要把躯壳的等级提升上来,随时都能再度渡劫。   可她躯壳和魂魄相比太弱了,不仅束手束脚,这还会是她的一个致命弱点!   偏生她无论是问卦还是推演,天道都像是消失了一样,给予不了她回应。   今天接触到赵恒身体里的那团黑气后,虽然这只是她第二次碰到这个东西,更是她第一次直面感受到它。   可顾之桑有种感觉:   这种令她感到不适的玩意儿,和她的瓶颈和阻碍有关。   再联想到这个世界少得可怜的灵气,顾之桑逐渐有了个不祥的猜测。   这个世界很有可能出问题了。   不,应该说更早的时候,在八百年前她渡劫的时候,就有隐患了,只是她之前并没有发现。   如今才感应到了一点点。   被问到的系统:……QWQ   它哭丧着脸道:“对不起桑桑,我真的是废物呜呜,其实我现在连剧情都摸不透了。要不是我还存在在你的身体里没有被抹杀,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世界抛弃了呜呜呜。”   原本顾之桑是想质问它的,最终反变成了她安慰桑宝系统。   反正也修行不得,顾之桑索性从兜里掏出白天的玉瓶,打算研究一下里面的东西。   她又把一张锁魂符箓拿了出来。   解开封印后,一个深灰色的女鬼从里面跌了出来。   正是被她收走的,从赵恒身体里揪出来的‘桂英鬼’。   女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顾之桑提了起来,一抬头就对上了女人那双瞳色黝黑的眼睛。   它瑟缩了一下,讨好笑笑:“大人,您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我还可以和你缔结契约成为您的鬼奴,您让我去害谁我就去!只要您别打散我……”   它混迹阳间这么多年,知道有不少玄师都会养鬼养邪,为己所用。   反正眼前这个女人很强大,自己跟着她说不定也不吃亏。   女鬼小算盘打得响,却没想过顾之桑就算要契约鬼奴,它这点道行顾之桑也看不上。   顾之桑眯着凤眼,冷声问道:   “你吞噬的那团黑气是从哪里来的?” 第63章 ②更   顾之桑的质问令‘桂英鬼’语气一顿,眼神躲闪:   “什么黑气啊大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鬼物么总是容易沾染到什么不干不净的玩意儿,我是真的忘了自己在哪沾上的了。”   见它不愿意说实话,顾之桑也懒得多费口舌,她加注在‘桂英鬼’身上的力量陡然缩紧,几乎要将女鬼的阴魂挤爆。   只见一团灰雾贴着地面翻滚挣扎着,阵阵尖锐的嘶吼声从中传出。   一开始‘桂英鬼’还能嘴硬装傻,不停求饶说自己真的不知道。   但随着魂魄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怕是再加剧一些,它整个魂魄都要爆炸,灰飞烟灭了!   '桂英鬼’心生惧意,眼珠涨红凸起,尖叫道:“我错了大人!我说!我都说!”   顾之桑绷紧的力量一松,劫后余生的女鬼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耍小花招了。   它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一脸冷漠的女罗刹简直比阴曹恶鬼还要可怖凶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桂英鬼’缩着脑袋,小声说:“其实我也不能确定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我觉得它应该是怨恨,妒忌,愤怒等等……这些人类的负面情绪凝结起来的东西。”   根据它的自述,它是夏国末代王朝时期的人。   那时它家算个小有薄产的地主,从小和家族交好的富商之子定了娃娃亲。   它从小就知道自己未来的丈夫是谁,再加上家风比较古板,在那个时代仍然认为女孩子不该抛头露面,所以自打十多岁它就一直在家学女红等等,只有女先生上门教些经书典籍,并没有去上外面的新式学校。   到了它十五岁的时候,两家就商量着要举办婚礼了,结果它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非要去海外留学。   为了这件事两家大人吵得不可开交。   看着竹马少年整日郁郁寡欢,待嫁的它主动提出,如果对方实在想要去海外见见世面,它愿意等竹马留学归来再举办婚礼。   而这也成了‘桂英鬼’一生最后悔的决定。   它和竹马在码头相约三年后。   等待的时间里,它每日都在做女工,幻想未来婚后相夫教子的日子。   然而三年之期过去了,竹马却没有按时归来,回复的信件中也语焉不详,让它心中惶惶不安。   延迟了大半年后,海外留学归来的竹马终于归家,他穿着笔挺的西洋装说着新俏的外语词,它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没想到竹马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门退婚!   他说自己一直把它当成妹妹,并不喜欢它。   还说自己在外留学的时候,认识并喜欢上了一个留洋的新派女性,她读外国诗集懂得罗曼蒂克,关心国家大事也更热情开朗……   他们早已在海外相知相交,认定了彼此是对方的灵魂伴侣。   所以他这次回来,就是来退掉家里人定亲的。   这对期盼了数年的‘桂英鬼’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退婚这件事本身的伤害对它并没有那么深,让它觉得无法接受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将它和另一个人相比时,把它贬得一无是处。   它的传统,保守,内向温婉……从头上的麻花辫到脚下的绣花鞋,甚至是带着乡音的方言,都是它的原罪。   竹马家震怒不已,说他不忠不孝,而它自己的父亲整日说一旦退婚,自己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要沦为整个镇子的笑话,母亲更是以泪洗面……   接受不了打击和痛苦的少女投井自杀,因着心中的怨念变成了恶鬼,去索命报仇。   再之后它知道自己杀了人,去往地府后一定会受到惩罚,所以百余年来它都东躲西藏。   而它最喜欢的藏身之处,就是情感不顺利的女子身边。   或许是感同身受,它能够感受到那些女人心中的痛苦,不甘和愤怒,更时常引导她们的情绪,让她们在理智失控的时候做出一些会另自己后悔的事情。   它就能在这期间,吞噬她们身上的大量生气。   或许这种含有负面情绪的力量吸收多了,渐渐的‘桂英鬼’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些不属于它的力量。   阴沉,粘稠,漆黑一片……   随着它吞噬这些扭曲的生气越来越多,魂魄里积蓄的黑气也就愈发浓稠,消化不掉也无法驱逐,它自己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什么。   但‘桂英鬼’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   正是有了这些邪恶的力量,它发现自己原先只是一个小小的,没人供奉的孤魂野鬼,力量却越来越强大了。   它甚至还拥有了能够进入人类梦境,并影响梦境内容的能力。   再然后,它可以直接创造噩梦了。   直到它进入赵恒的身体,又被顾之桑抓出来。   '桂英鬼’怯生生的看了眼顾之桑,说道:“大人,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了,绝对不敢欺骗您啊。”   顾之桑淡淡说道:“你最好不要欺瞒我,要是被我发现你仍有异心,下一次我就不会再问了。”   “我会直接搜魂。”   桂英鬼:!!   “小的不敢!”   这家伙连搜魂术都会,肯定是个大坏蛋玄师!   顾之桑‘嗯’了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桂英鬼’愣了一下,心道果然如此,“我叫……我叫慧兰,周慧兰!不过大人可以给我赐名。”   鬼奴是阴阳契约中等级最低的一种。   玄师为主,阴魂为奴仆。   契约达成之后,鬼奴不能违抗主人的命令,主人也能随时捏碎它们的魂魄,让它们魂飞魄散。   这种契约术在正统玄门是被列为邪门歪道,不被允许的。   而除了玄师强行缔结契约,还有一种方法就是鬼奴主动交出自己的名讳,自愿被契约。   '桂英鬼’以为顾之桑询问它的本名,就是要收自己为鬼奴了。   只是它在阳间躲躲藏藏了百余年,乍一被问到,连它自己都快忘记自己生前叫什么了,这才思索了很久。   顾之桑点点头,表情疑惑,“我没说过我要收你做鬼奴,周慧兰对吧,等我这几天忙完之后,会把你送到阴曹地府去。届时你若是还记得生前许下婚期之人的信息便告诉我,我替你查查那人死后有没有去第八层地狱受过刑难,若是被他逃脱了,我会替你状告阎王殿。”   '桂英鬼’愣住了,“什么?”   顾之桑继续道:   “你生前的遭遇的确是那人凉薄无情,他若是不愿意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年许下婚约前就应该和两家说清楚,糊里糊涂答应下来了又背信弃义,一为软弱。   他远赴海外留学,还要与你许下三年之约,二为自私自利。   在内和你延续婚约,在外又要同别人亲亲我我私定终生,耽搁了你近十年的时光,三为不仁不义。”   她不是判官,无法断定周慧兰报复的行为过不过分。   但它之后教唆,恐吓甚至伤害无辜的阳间凡人,是一定有罪的,需要去十八层地狱受苦受难,才能慰藉那些受到伤害的无辜人。   它的前未婚未同样,也需要为自己的自私付出代价。   之所以询问周慧兰的名字,仅仅是因为顾之桑不喜欢‘桂英鬼’这个称呼。   仿佛用一个代指性的称呼,就能涵盖这些死因相似的阴魂们的一生,但它们本该有自己的名姓,该有幸福和顺的一生。   拷问之后,顾之桑不等周慧兰再说些什么,就把它的魂魄重新收回了符箓中。   房间内重新归于平静。   她相信周慧兰说的都是真的。   按照周慧兰的形容,这团黑气应该就是人类负面情绪的凝结体,事实上它也的确腐朽恶臭,令人闻之作呕。   思考片刻,顾之桑把玉瓶里的黑气倾斜出一丝。   蹙眉忍着空气中淡淡的臭气,她抬起手指,用指腹接触到那一丝黑雾。   刹那间她神情变了,猛地掐指锁住手指经络中的窍穴。   在触碰皮肤的瞬间,一种灼烧的刺痛感便从指尖传来,而更让顾之桑感到惊诧的是,那黑气刺入皮肤后竟想往她身体里钻!   好在它数量微少,轻而易举便被顾之桑逼出了体外。   看着泛红微紫的指尖,顾之桑神情凝重。   不太对劲,如果这仅仅是负面情绪的凝结,为何会对自己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它还能伤到自己的本体。   若是这黑气的数量再多,铺天盖地,岂不是会彻底把她这具躯壳碾成碎末?!   正当她掐着指尖凝神思考时,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有些激动的呼声:“我知道了!”   顾之桑:?   “你知道什么?”   系统强忍着激动,信誓旦旦道:“我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阻挠桑桑你的修行了!是剧情!也只有剧情有这么大的本领了。”   顾之桑凝眉道:“什么意思?”   系统:“是这样的,因为找不到头绪我就去把剧情重新梳理了一遍,顺便又去关注了一下本文女主的近况,结果让我发现了一件大事!”   “桑桑你脱离了原定的命运安排后,整本书的剧情竟然都停滞不前了!甚至连女主于风清——就是拿你做对照的锦鲤命,身上的光环好像也变弱了。”   见顾之桑神情茫然,显然早就把什么女主女配,剧情忘得一干二净了,系统便一一给她数道:   顾之桑身上的‘霉神’标签摘掉了,玄学标签还越来越红,曾经作为的对照的‘人间锦鲤’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她不作妖不撕逼也不内涵其他艺人了,作为她的前队友,于风清家的粉丝也没有架可撕了。   她不再对于风清耿耿于怀,处处陷害后,两人连同台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女主自然也就不会被她针对地烦躁,失魂落魄而独自去游山;   这也就错过了剧情中男女主第一次相遇。   书中男主晏许归是首富晏家的次子,按照苏爽文的设定自然是集权贵财富于一身的杰克苏,因意外被绑架,在山中逃亡时昏迷,被上山散心的女主于风清搭救。   清醒后他便爱上了这个人美心善的女孩儿,为了于风清进军娱乐圈,给她砸钱砸人脉量身定做国际大片,开启了甜宠苏爽之路。   再加上于风清本人的锦鲤属性,不仅救了晏许归一命,还帮助遭遇商业困境的晏家渡过难关,自然也就攻略了晏家父母。   最后男女主事业爱情双丰收,走上人生巅峰。   一个是首富晏家唯一的继承人,一个是国际影后。   而‘顾之桑’这个恶毒女配,不仅是促成他们相遇的关键,在晏许归进军娱乐圈后,也对他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还因为嫉妒女主做出了许多陷害欺负她的事情,最终都自食恶果。   现在顾之桑不干了,跑去搞玄学了,不仅男女主无法相遇,后续的一切都没法演了!   这本小说要完啦!   系统去查看之后才发现,前天本该是女主上山夜遇,救下男主。   但当晚顾之桑在收拾行李准备来第五期的拍摄地,女主于风清在拍杂志,男主晏许归……他仍然被绑架了,也被掳到了深山里并成功逃脱。   可因昏迷在山里太久没被救,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肺炎高烧昏迷不醒,直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着呢。   系统明白了。   难怪顾之桑修行总是不顺,这具躯壳总是不听使唤,再让她修下去她若是渡劫飞升了,那这本书就彻底没救了。   这是剧情和这个世界在修正顾之桑这个异端,想要阻挠她,把她掰回正轨!   听完系统所说,顾之桑略一思索觉得有点道理。   但她更不爽了。   这是什么垃圾剧情?   非得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去当另一群人的垫脚石?   顾之桑不信这本书和这种脑瘫剧情是天道弄出来的东西,但她也对书中所谓的男女主迟来地产生了好奇。 第64章 二合一   系统一直告诉顾之桑的都是这本书大概的剧情走向,再加上她本身对这本文中的恩怨情仇毫无兴趣,一直没仔细看过。   此时听它这么说,才要来的原剧本细细翻看着。   全部看下来她记忆最深刻的除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原主‘顾之桑’有多坏多蠢,其次就是女主于风清的好运。   顾之桑问道:“这个于风清为什么有锦鲤命?运气这么好显然不正常吧,她是锦鲤大妖的转世还是前世做过什么救国救民的大好事?”   系统:……   “不是啊桑桑,于风清是苏爽打脸文的标配身世——灰姑娘,她出身就是个普通人,锦鲤命是书中剧情就这么设置的,她就是天生拥有好运气。”   按照文中的设定,于风清出生于一个小富商家庭。   她年幼的时候家庭被破坏了,父亲娶了继母有了继妹后,她在家里的日子就格外艰难。   幸好于风清是锦鲤命,虽然小小年纪但总不会吃亏,躲开了重重陷害。   长大些后意识到自己的运气好,她还用运气帮助父亲扩张事业,这才在家中境遇好起来,让恶毒的继母继妹吃瘪。   可惜她有个性子凉薄的爹,平时还是更偏心继母女。   系统确定书中没有给女主安插什么玄学背景,于风清的好运气是与生俱来的。   “可这不是一本书,这是现实世界。”顾之桑摇摇头,语气淡淡。   虽然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被抹去了,但她确定这就是几百年后的当世。   这个世界也存在着道德轮回和因果,这一点在节目上来来往往的求助者们身上就能看出。   如果于风清真的逆天好运,怎么可能用区区一句‘女主光环’就能解释清楚。   顾之桑:“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你什么努力都不用付出,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好处,哪怕是地府的阴差和仙庭的仙家也做不到。一旦你获得了什么,就必须付出一定东西。”   “努力,金钱,健康,寿命等等,道法的交易永远是等价公平的。”   就像她本人也是如此。   八百年前她也曾被誉为不世天才,更是大气运者。   无论是当世玄学界的人,还是她的师父都对她寄予厚望。   饶是如此,她从牙牙学语开始,一直到最后道行圆满即将渡劫,期间三百余年的时间更是她全部的人生,都在山中修行,闭关。   除了必要地办事,她没有踏出过山门一步,冗长岁月中她出山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一载。   世人只看到她精通百家,修行飞速,却没想过她忍受了一辈子的寂寞和乏味。   顾之桑没穿过绫罗绸缎,没享受过声乐歌舞,没经历过情爱……如此种种才换来了一句‘大气运者’。   因此在看到于风清毫无条件的锦鲤命后,她才会笃定说‘不可能’。   这种超脱了道法以外的存在,是不正常的。   系统挠挠头,“那我也不清楚了……”   顾之桑又问道:“看的时候为什么没看到我这具躯壳的人生轨迹?”   在小说中,她就是一个凭空跳出来的恶毒女配,百般作妖后凄惨收场;   可却连她死后是谁给她收的尸都没有提及。   系统愣住了。   它细细回想起来竟也不知道顾之桑的父母和家庭情况!   最让它觉得奇怪的,是它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系统:“这……我现在就去查!”   顾之桑脸色也不太好。   她是因为上辈子一出生就和生身父母断了联系,被师父抱上了山,对亲缘感情非常淡薄,但也不至于进入一具新的身体后,疏忽大意到不将原身的底细摸清楚。   现在想想她转世之后,也像是被什么东西蒙蔽了意识,全然没有思考过原身的亲人。   几分钟后,系统重新上线,瞠目结舌道:   “桑桑我查出来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顾之桑’当年为什么进娱乐圈签下了对赌协议,为什么这么缺钱什么烂剧炒作都接了。我发现她绑定了经济公司打款的银行卡还和一家孤儿院绑定了自动转账,几乎每期到账的钱款都有百分之七十转入了这家孤儿院的账户,三年以来从未停过!”   “我仔细查看了一下这家孤儿院的信息,才发现它是私人营业,并且收养了许多身体有缺陷的孩子,每个月的开销,租房费用很可观。在几年之前他们的地址还开设在县城的违章建筑,濒临倒闭,‘顾之桑’为了钱被忽悠进娱乐圈后,他们的环境才改善了一些……”   也就是说‘顾之桑’原身确实没有亲人,她是个孤儿。   但她把收养自己,从小养自己到大的孤儿院里的孩子和院长当成了亲人。   之所以配合公司炒作,无底线地追求黑红,也是因为她需要钱。   顾之桑神情复杂,“现在你还觉得她是小说里的恶毒女配么,觉得她就该死么。”   沉默良久的系统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剧情世界可能没有它想得那么简单。   没有纠结过多,顾之桑问出最后一个有些关注的问题:“书里的男主角姓晏?言笑晏晏那个?”   系统点头:“是的,男主是晏家次子晏许归,怎么了吗?”   “没什么。”   顾之桑若有所思。   她前段时间才碰到了故人的玉指骨,由此回想到了晏回山,猛的一听男主角这个有些少见的姓氏,有些条件反射。   “他是晏家次子,那晏家应该还有个长子吧?为什么小说最后写的他是晏家唯一的继承人?”   系统翻看着原书,“嘶……这个我还真没注意。”   如果说‘顾之桑’还算贯穿全文始终的关键配角,那晏家这个长子简直就是连场都没出过的36线路人甲。   它这个当系统的连对方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找了许久,系统才在女主参与晏家聚会时,和那些配角喽啰的对手戏口中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系统:“晏家的大儿子叫晏承,好像也是个挺厉害的人,就是身体不好早早去世了,女主和晏许归在一起的时候晏家就没这个人了。”   顾之桑点点头,没再询问。   她面无表情道:“所以为什么我脱离剧情后,主角们的世界就不转了呢?如果于风清和晏许归是彼此的真命之人,没有我在中间搅合他们才更该甜甜蜜蜜吧,非要我这个恶人来做推手他们才能相爱,那他们的故事也太草率了。”   “其实我才是这个书的主角吧。”   系统闻言竟无力反驳。   想到玉瓶里的黑雾,以及停滞不前的修为,顾之桑脑海中有了个猜想。   她忽道:“如果我和那个于风清碰面了,剧情就会继续?”   系统小声说道:“应该吧,毕竟你们可是对照组。”   想了想,顾之桑给助理小周发了条消息……   ——   与此同时的容城市夜晚灯火通明   由某龙头企业举办的慈善晚宴上觥筹交错,但气氛总有些怪怪的,一些穿着光鲜亮丽的富商贵妇们视线时不时朝着某处瞥上一眼,窃窃私语。   角落里,穿着西装礼服的‘一家三口’面色都不太好看。   坐在正中央的中年男性谢顶发福,因为生气而微微起伏的胸膛肚子把西装撑出褶印,面色阴沉。   他左手边的女人约莫三四十岁,保养得当,绷紧的神情下还带着些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和讥讽:   “唉,风清真是糊涂啊,你爸爸这么相信你,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你去做,结果你竟然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和你爸爸知道你的事业也忙,你要是太累了就直接和我们说嘛,我们又不会不理解,你妹妹还和许夫人的女儿是同一个学校的呢,她也可以过来。”   女人扇着精致的手工扇子,幽幽说道:   “你说说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许夫人送球兰花的饰品,这不是当众打她的脸!这下好了,全容城的权贵们都在看咱们家的笑话,得罪了许夫人这回的业务也算是彻底泡汤了。你一向心思细腻做事情也妥当,怎么就……”   她说到此处,若有所指地顿住,就是在和身边的男人映射于风清就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中年男人恼怒不已低呵一声:“还嘟嘟囔囔说什么,怕别人听不到,看不了于家的笑话是吧?!”   女人语气委屈:“我这不是担心你的业务么!想想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能有什么补救的办法?你没看到许总离开时的脸色?”   于胜军很颓唐,知道今天的事儿算完了。   许家是容城零售业的龙头,最近旗下又有一笔大单子,底下各家公司——当然也包括于家,都虎视眈眈盯着这块肉,想要竞标拿到手。   在这个关键节点,许总的夫人办生辰宴。   容城的人都知道这位夫人是续娶,许总对她非常宠爱,若是能在晚宴上讨好了这位夫人,让她从中帮忙说上两句话,那可是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于胜军对这次的晚宴十分看重。   因着许夫人身份的特殊性,他不好把两个女儿都带过去,这姐妹俩从小不对付,他也怕来到后出什么意外。   到底带谁,就成了难题。   从半个月前确定晚宴,妻子和小女儿就开始缠他闹他,但为了公司利益和事业他还是决定带大女儿出席。   于风清现在是二线明星,拍摄过好几部电视剧,虽然影星歌星这种身份在富商圈里仍有些看不上眼,但最重要的是,他这个女儿是福星。   从小到大只要是带着她,于胜军的商业合作都无往不利。   那些合作者都异常喜欢于风清,她总能意外戳到对方的开怀的点子上。   为此小女儿又哭又闹,把他的古董茶壶都砸碎了两套,他都没松口。   就是指望于风清的福星体制,能够讨好许夫人。   没想到于风清在晚宴上当着全容城权贵富商,给许夫人送上的生辰礼物,是一枚球兰花胸针!   还说是自己专门找了国外知名设计师手工定制的。   许夫人的脸色当场就拉下来了,连客套话都没说,冷笑着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对于胜军道:“于总真是有个好女儿!”   圈内稍微知道点八卦的都知道,别看许总和现任妻子关系那么好,他以前追前妻时更是轰轰烈烈,留下了许多佳话。   其中最盛大的,便是他们结婚时许总买下了一座岛屿,在岛上种满了球兰花,因为这是前妻最喜欢的花种,把当年的热搜和新闻头条都屠版了。   后来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以两人和平离婚为结尾,一年之后许总便再婚了。   虽然他和现任许夫人也十分恩爱,但也不再像年轻时那么高调,很少出来秀恩爱。   如今圈子里还有传流言,猜测当年许夫人可能插足过,又或是许总根本就没有那么爱许夫人……   这些话那些人当然只敢在私下说说,谁成想就在许夫人生辰的大好日子,竟然有个傻姑娘直接把球兰花送给许夫人?!   这简直是在打许家的脸!   许夫人一离场,不少人就忍不住了,强忍着兴奋看向于风清三人的方向:   '那是谁家的孩子?疯了吧竟然把许总和前妻的定情信物拿出来了,你们看到许夫人走的时候脸有多青了么?’   '于式集团的大千金,现在在拍电视当明星,他家也是一出好戏呢。你们不知道吧这于式集团以前可是姓孙,这企业之前是于总岳家的,孙家就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招婿招了头狼回来,岳家两个老人一倒就把公司吞并了。   诺,他旁边那位于夫人也是后娶的,说来这情况和许夫人还有点像呢。’   '那位孙夫人好像是……当场撞见了什么,直接气得病情发作撒手人寰,那叫一个惨哦。这好像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这位于小姐也记事了,心里能没有怨气么?我看啊她不会是故意刺许夫人,来内涵她继母吧?’   '……我之前听别的太太说过这位于家小姐,印象还挺不错,不至于这么傻这么偏激吧?’   '……’   说是私下交谈,可那些淅淅梭梭的声音和眼神根本遮掩不住,把于胜军看得火冒三丈。   目露凶意看着右手边的女儿,压低声音道:“风清你还真是我的好女儿,你就是这么帮许家的,帮你爸爸的?你真是害惨我了!”   一旁的于风清面色惨白,死死抓着衣摆,像是还没从不久前的打击中走出来。   “不是的爸……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没有?你自己揽了这个活儿,早知道你把事情办成这个样子,我还不如叫你妹妹来!”于胜军道。   继母添油加醋道:“是啊,你妹妹和许夫人的女儿还挺好的,就算不给你爸爸帮忙,也不至于拖后腿啊。”   看于风清吃瘪,她浑身都舒爽。   谁让她仗着什么锦鲤好运的名头蒙蔽丈夫,让女儿出席这些上流宴会的机会大大减少,现在说出去外面的人还以为于家就她于风清一个女儿呢!   现在好了,可算是翻车了。   因着心里沉重的打击,和这些天积累的焦虑和压力,于风清看着幸灾乐祸的继母和生夫那张令人作呕的面孔,终于忍不住了。   她几近冷漠地说道:“我来了这件事还有可能成功,我不来爸你觉得凭着日渐下滑的许式集团,你拿什么来促成合约。再说了许式本来就是我外祖父一手打下来的基业,这个家里我是最有资格代表公司过来的,就算我不来自然也轮不到外人。”   顾不得父亲陡然扭曲的脸和继母恼羞成怒,于风清起身,顶着周围异样的眼光有些狼狈地离开了许家。   坐进车里,她有些崩溃地靠在方向盘上,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这段时间自己的好运气一点点消失,她从做任何事都无往不利,到现在事事不顺。   前段时间一线珠宝代言黄了,明明品牌方都见过自己了,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另外的人。   她拍摄杂志的时候也很不顺利,明明她已经在努力凹造型了,可摄影师非说她身体表情僵硬。   发出去后引来粉丝们的不满。   明明之前每个见过她的品牌方和设计师都说,她灵气四溢,只要站在那里就是他们的灵感缪斯。   拍摄杂志也好海报也好,她随意的动作都能让摄影师抓拍到绝妙的美图……   还有综艺和试镜也是,都充斥着各种不如意。   以前只要她看中的角色,都会十拿九稳,现在却连续有两个的导演都告诉她要待定了。   因为事业上连连碰壁,于风清能感觉到公司对她的态度略有改变,他们开始给自己安排一些档次不高的秀场,甚至还想让自己接一些古早无脑偶像剧的角色。   这样的僵局若是再不改变,恐怕她手中的自主权就要被收走很大一部分了!   本来这接二连三的烦心事就让于风清疲惫不堪,今晚许家的事真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没忍住把心里话都发泄出来了。   她确实恨生父和继母,但还没蠢到这个程度,靠打许夫人的脸来让他们难堪。   于风清之所以还一直捧着于胜军,就是想拿到他手里的公司股权,但现在一切都泡汤了。   原本于胜军和他说起晚宴的时候,她就心思活络,知道自己若是能促成于式集团和许家合作,那自己在公司里的话语权就会大大增加。   作为孙老的外孙女,届时她进入于式插手公司就更名正言顺了。   但于风清一直在娱乐圈中,对那些豪门太太的八卦不感兴趣,她都不知道许夫人是许总的续弦。   在她想要调查许夫人的爱好,投其所好时,恰巧也是她事业不顺碰壁的时期。   那时她到处跑行程本就累得不行,就把这件事交给了经纪人办,让经纪人一定要查到许夫人的信息。   许夫人喜爱球兰花,曾和许总高调定情的事迹也是经纪人告诉她的。   虽然于风清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独家新闻,估计是个人都能查到,有些不满经纪人的敷衍,但她对自己的社交体质有信心。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喜欢的人,都会和她成为朋友,她想要搞好关系的人,总会喜欢她,觉得她乖巧可爱。   就是靠着这样好人缘的体质,她也帮了于胜军不少。   所以直到和许夫人搭话的时候,她都自信满满。   疲惫不堪的于风清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那头刚刚接通,她便是一通质问。   经纪人无辜表示,自己在网上搜的时候铺天盖地写的都是‘许总和夫人’,她浏览的时候没看到许总离婚再娶。   但两人心中都清楚这话是狡辩。   事实上经纪人也根本就没把于风清的话放在心上,随手查了一下糊弄了事。   但凡她多看一些,仔细点调查,这么浅显的信息是不可能查不出来的。   听着电话那头于风清带着怒火的声音,经纪人也有些不耐烦,她觉得自己就是看岔了,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地质问自己么?   她语气不佳地错开话题,说道:   “风清你还是别管什么夫不夫人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xx剧组的角色你没竞上!导演定了另一个小花说觉得人家更有灵气,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和导演合作过一回了么?”   经纪人絮絮叨叨抱怨着:“上头还来问我你最近是不是状态不好,我实话问你风清,你有没有在弄那些种生基,点尸油的东西?是不是没养好出什么问题了?”   于风清瞪大眼睛,语气不可置信道:“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去碰那些东西?!”   经纪人撇撇嘴,没说信不信,“总之你要是真有这些问题,一定要给我说,我也认识一些高人大师。”   主要是她现在想想,自己手底下这个艺人的运气确实太好了,要风得风万事顺利,其他哪一个艺人不是步履艰难,为了一点机会争得头破血流。   现在又忽然衰运,真的很像养东西失败了。   于风清一字一顿道:“我再说一遍,我的运气是生下来就这么好的,没有弄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好吧好吧,不管怎样你得赶快调整好状态了,公司也不能一直等你对吧。”   挂了电话后,于风清死死攥紧手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过得太舒心了。   其实自己也没有很努力地钻研过演技,因为不需要,她演什么都自然灵动;她也没有研究过硬件拍摄,没有正儿八经学过怎么处理人际关系等等。   如果自己的好运真的完全消失了……   于风清打了个哆嗦,安慰自己不要乱想。   她告诉自己就算没有运气了,努力弥补不足她也一样可以达成目标!   就在这时,一道幽幽的电子音在她脑海中浮现:   “失去了天生的锦鲤好运,你真的甘心吗?”   “谁?!”于风清身体一抖,猛然回头看向车座后方,然而小小的车厢内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那个声音就是凭空冒出来的!   它还知道自己天生好运!   “宿主你好,我是你的专属系统,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天选女主出现了意外差错,世界即将崩坏,所以我找到了你来帮你扭转命运。只要与我绑定,你就可以开启‘主角自救计划’,拿回属于自己的好运气哦。”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听清楚全部的于风清愣住了,半晌道:“什么女主,系统,你到底在说什么……”   “宿主可以称呼我J。”系统J说道:“正如你猜测的那样,没错,这里是一本名为《锦鲤影后》的小说世界中,而你原本是书中的女主角于风清,天生具有锦鲤命,好运气,能够事事逢凶化吉得偿所愿,全因你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女。”   于风清的心脏狠狠一跳,遏制不住情绪,“你,你说我是什么女主我就是了吗,我怎么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相信你?!”   系统J便把她过去的人生轨迹都说了出来,继续道:   “自从你进入娱乐圈后,你的运气就更好了,因为这是天命会让你当上国际影后。可是某一天起你的运气就毫无征兆地越来越差,你就没有一点怀疑吗?没想过为什么吗?”   于风清沉默了。   她忍不住问道:“那你说为什么?”   系统J:“因为有人偷了你的运气和好命,夺走了你原本灿烂的人生。她吸收了你的运气后会越来越好,代替你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最后顶上顶峰,而你,没有好运后会惨淡收场。”   于风清攥紧拳头,忍不住问:“是谁?”   系统J:“顾之桑。”   不等她反驳,质疑,系统J继续道:“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顾之桑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她蠢笨,愚钝,只会哗众取宠,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玄学大佬,顶流明星。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呢?”   是啊,她以前和顾之桑同队的时候是知道的,这个女孩子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学历也不高出身似乎也不怎么好。   只要给她钱,她什么抓马的剧情都愿意搞。   如果顾之桑真有玄学的本事,以前为什么不使出来呢?   见于风清沉默,系统J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她以前就是一个女配而已,处处针对你最后却自食恶果。之所以忽然学会了这些东西,就是因为她绑定了一个‘女配逆袭系统’夺走了你的运气,系统教给她的。你再想想是不是她越来越红,你却没有运气了。”   想到这些天碰的壁,还有今晚的闹剧,于风清咬紧下唇没有说话。   系统J幽幽说道:“若是我不来的话,等你的运气完全被她吸干了,你就没有好下场了!难道你不想拿回自己的运气,报复她么?”   “只要和我契约了,我就能帮你,还能让你也拥有通灵体质。”   它的声调冰冷,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勾起了于风清心底的不甘和蠢蠢欲动。   但她到底还有一丝怀疑,压抑着如擂鼓的心跳道:   “我,我怎么确定你说的都是真假,会不会害我!你又凭什么帮我……”   系统J引诱道:“你是天选之女,你拥有好运,拥有系统都是应该的,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夺走吗?”   难道自己之所以运气消失,真的是被人抢走了么?   半场,于风清的声音在车里响起:“你要怎么帮我。”   系统J:“很简单,先让我们绑定宿主关系。”   ——   远在另一个市的顾之桑并不知道容城发生的一切。   她浅浅休息了一会儿,在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带着小行李箱准备离开回容城。   原本她定的是昨天下午的车票,因为加赛到太晚,就没能走成。   而剧组那边还和她约了今天的拍摄,所以助理小周就给她买了一大早的机票。   顾之桑已经玩转了通讯设备,觉得手机和网络简直是八百年后最伟大的发明,她叫了辆出租车后,便从酒店出发去机场。   为了防止噪音,本市的机场建立在偏僻的荒郊,一路上掠过的景色都是稀疏平房和旷野,在雾蒙蒙的清晨下显得凄清又寂静。   司机打了个哈欠,从路口转了弯后向前继续行驶,然而等他的余光扫到路边的指示牌后,他视线一顿。   他怎么记得,刚刚好像走过这段路了?   难道是自己的记错了?   司机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毛毛的,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告诉自己一定是还没睡醒,不要自己吓自己。   然而再一次拐了弯,从路口往另一条行驶后,他又看到了同样的指示牌!   这一次司机没法自欺欺人了。   他背后冷汗唰地下来了,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各种都市传闻,鬼打墙。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   “师傅。”   司机被吓得低呵一生,一偏头看到是后头那个白白净净,生得格外漂亮的年轻女人开的口,他用手背揩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唉唉,乘客你说。”   顾之桑看了眼窗外黛青色的薄雾,道:   “就停在路边吧,这一趟麻烦你了,价格我会在手机上按照原价发给你。”   司机愣了一下,“这,这离机场还要一会儿呢。”   “没事,就把我放在这里吧。”   见这安安静静的女孩子坚持,司机压低了声音道:   “姑娘不是我要坑你的油费,我实话告诉你,去机场的路我开了十几年了,就是闭着眼睛我都知道什么时候该转弯去哪条路!就咱们现在这个路口,已经绕了三次了……咱们怕是遇上什么东西给困住了!”   “我咋个能把你放在这里,万一你出什么事……”   他说着,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我看看啊,还有信号!”   司机眼角的余光看到后视镜,在镜面看到了顾之桑那张的格外平静的面孔,一双微挑的眼眸沉如古井,没有丝毫惧意。   顾之桑:“没事,他们就是来找我的。”   这下司机想歪了,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   他战战兢兢停了车,硬着头皮给顾之桑拿了行李箱,一抬头就看到那个乌发雪肤的年轻女人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剑形细长木头。   木剑表面坑洼不平,剑柄打的孔洞里串着红穗。   顾之桑以剑尖作杖,点了两下地面,那司机便觉得周围的晨雾似乎淡了些。   “师傅,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开就可以了。”   司机慌乱点点头,上车后从后视镜里看着顾之桑停留在原地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被雾气模糊不见。   这次开了没多久,周围就有车流了,他也成功来到了其他路段,司机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担心刚刚那个乘客的安危。   想了想他又在那个路口转了一圈,这一次晨雾已经彻底散了,而路边也空无一人。   ……   送走司机后,顾之桑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她勾起唇角笑不及眼底,扬声说道:“哪路的朋友,这种邀请方式不太好吧。”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片刻,一道笑声便从不远处传来,   “一直听门中好友说,最近方内冒出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风水阵法非常精妙,之前我还不相信,如今见到顾小友之后才知道什么是少年英才啊!”   顾之桑冷冷看着显身的几个玄师。   一行人足足有八名,看服饰应该不属于同一个家族,道观和派系,但看腰间都挂着玄门的等级牌。   一上来里面的玄师就把自己框入了‘奇门遁甲’的迷阵中,很显然这些人事先摸清了自己的动向,来者不善。   殊不知她在打量对方的时候,这批人也在观察她。   布下阵法的玄师神情忌惮,压低了声音说道:“仁真兄,这个人不可小觑!”   除了警惕之外,这精通阵法的玄师看到顾之桑的年纪后,还是抑制不住地有了嫉妒之意。   此女小小年纪竟然就能轻而易举地破了自己的幻阵,这样的天赋却不是自己所拥有的,天道何其不公?!   仁真子淡笑一声,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无碍,我们并不是来与顾小友为敌的,不需要如此紧张。”   顾之桑:?   这人好不要脸,说得冠冕堂皇有本事别把自己围住啊。   她视线环顾一圈,开口道:“道士,鲁班门,天机门……难为我一个小小玄师竟然惊动了玄门这么前辈,不知各位找我有什么事情,不如直说了吧。”   仁真子笑容一顿,目光沉了下来。   半晌他才道:“倒是低估了顾小友的见识。”   他们这群人里派息杂多,尤其是鲁班门后人,五弊中他并没有选择‘残’,和其他玄师一样身体完整健康,这个顾之桑是怎么看出来的?!   仁真子道:“这次邀顾小友是想要和你商谈一下,希望你能把玄门的东西归还于我们,顾小友放心,我们玄门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地方,顾小友若有什么需要,想要用符箓丹药以物换物都好商量。”   顾之桑一头雾水,有些茫然:“玄门的东西?什么在我身上?”   这些老东西不会为了针对自己,在给自己泼脏水吧?   仁真子一噎,不愉道:“自然是玉指骨。”   “啊?”顾之桑是真的懵了,“你们说这从坟墓里掏出来的骨头也是你们玄门的?这也太不要脸了吧,你们还不如直接抢呢。”   “小儿放肆!”   仁真子身后的中年玄师瞪大眼睛,怒呵一声。   仁真子轻咳一声,“顾小友有所不知,这枚指骨的主人是我门开山祖师爷钧鸿道人的门客,之所以他以凡人骨成白玉,也是在我门地界遭受了天雷。此物和我门有着深厚的缘分,自然是玄门之物。”   “我们也知道事出突然有些唐突,实在是急需此物镇压凶煞之气,还请顾小友理解。”   沉默片刻,顾之桑直言:“恕我直言我不理解,照你们这个说法,是不是一条狗经过你们门前都得留下根骨头,天上的飞雁要过境还得拔两根毛给你们?”   “东西我有,不给。”顾之桑感慨道:“我还是没想到才过去几百年,玄门的后辈就都这么不要脸了。”   幸亏钧鸿道人飞升得早,不然要让师父知道了,他怕是要气得从仙庭跳下来把这些败类踢出去。   一行玄师中有的人略显尴尬,显然是被上头强行派来的,此时听到一个后辈的指责和骂声也觉得有些尴尬,觉得门中的决定属实有些……   而有的则愤怒不已,认为顾之桑在侮辱他们尊贵的门派。   “口出狂言的黄毛丫头,我看你是想找死!今天老夫就替你的长辈好好教训教训你!” 第65章 2合1   “敬兄不要这么这么激动,年轻人到底性子冲一些,有什么话还可以好商量。”   仁真子状似好脾气地阻拦着身后的玄师,唱起了白脸。   他看向独身一人的顾之桑,锁着眉头说道:   “顾小友你有所不知,我们也并非无缘无故非要寻你的麻烦,你可听说过‘凶煞之气’?玄门之所以要拿回玉指骨就是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个天生凶兆之人。”   “那人自生来身体中便带有非常浓厚且强烈的‘凶煞之气’,无法净化也没法拔除,深受折磨二十余年。最近两年他的状况越来越凶险,体内的煞气偶有止不住的时候,若是某天他彻底失控了就会变成为祸人间的大凶物!届时说不定会波及到千万无辜百姓!”   说到此处,认真子稍稍停顿了片刻,以为顾之桑会追问后续,或至少给个反应。   然而那个年轻的玄师只是静静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得仁真子有些尴尬,心下不愉。   他自顾自地继续诉说着玄门大义:   “这些年我们玄门中人一直在想方法解决此事,然而……”仁真子唉声叹气摇着头。   “玉指骨的出现恰是此事的转机,此物历经了雷劫淬炼是再好不过的至阳法器,能够压制邪祟净化煞气!所以我门才想要拿回玉指骨,用来镇压此人身上的‘凶煞之气’,以免阳间陷入不必要的危机。”   “这件事原本是我门中的机密,我告诉顾小友就是希望你能理解玄门做法,明事理,以天下苍生的安危为重。”   说实话顾之桑宁愿这些人直接上手抢,也比仁真子满脸虚假的仁义道德让她更能接受。   看着那张惺惺作态的老脸,她神情复杂,觉得有些犯恶心。   照仁真子的话,如果自己不同意玄门的‘提议’,就是不明事理,至天下苍生于不顾,日后一旦那什么凶兆之人失控为祸人间,自己就是大罪人?   如此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自己,不就是直播间观众们常说的‘道德绑架’么。   顾之桑拄着桃木剑冷声道:“看来今天我不‘献出’玉指骨是不行了。”   仁真子但笑不语。   手机适时叮咚一声,弹出一条消息。   顾之桑看了眼屏幕,是机场发来的即将登机提醒,她抬起头时目光冷咧:   “还是那句话,东西我有但是不给。你们玄门想要借用也可以,结契定约白纸黑字写好拮据,借用的时间和需付的借款都要写清楚,然后公示。”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轻蔑的笑容。   一个小小的野路子玄师,就想和玄门立拮据,还要公示方外。   该说这个姑娘蠢呢还是说她太天真?   一名身着灰青长袍,蓄着长发的青年玄师略带同情劝道:“小丫头你还是把东西交出来吧。”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他们这就是在仗势欺人夺人宝物。   这些玄师中也有两三个人心中反感,认为他们此行和强盗没区别,是被门中挑选出来要求他们参加此行的。   因着种种制约和后顾之忧,他们也只能强忍着不适,硬着头皮过来,能做的就是劝劝顾之桑,让她不要那么倔;   他们不想看到这样一个天赋出众的小辈因此事被打击,甚至重伤。   仁真子身后的老头重重冷哼:“冥顽不灵!仁真兄还是不要同此等狭隘自私的小鬼多费口舌了。”   顾之桑的脸色完全冷了下来,“我不喜欢迟到,你们已经耽误了我登机回城的时间。”   她的话在一行人耳中就像是个笑话,那老者连步履都没停顿,直接冲着顾之桑的方向而来。   此人头发灰白个头矮小,穿着一袭干练短袍手持一根长长的白色拂尘,再加上他中气十足的呵声和灵活身法,不看品行倒也有点仙风道骨。   老头儿刚一迈步,就有玄师感慨,“敬兄怕是道行又精进了,那小丫头要吃苦头了。”   布下‘奇门遁甲’幻阵的玄师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引得仁真子侧目:“冯兄怎么叹气?”   阵法师故作深沉:“只是觉得这个顾之桑的确颇有天分,是个不可多得的阵法人才,有点可惜了。”   “是啊,天赋虽好品行太差。”   仁真子语气淡淡,“要怪就怪她没接受过玄门中的教导,养成这样乖张的性子跌跟头是早晚的事情,让敬兄这个当老前辈的教育教育,能改掉她的习性,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两人说到此事,那敬老道的身位已经靠顾之桑很近了。   不知为何刚刚还‘大放厥词’的年轻女人,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被吓傻了。   老道手中拂尘一甩,竟发出阵阵破风的呼啸声,如鞭子似的狠狠朝着顾之桑抽去,眼中带着狠意没有丝毫留情。   那出口劝阻过的青袍青年长叹一声,不忍直视接下来的惨剧,垂眸避开视线。   下一秒,嘶哑刺耳的惨叫声响彻幻阵。   青年玄师听出异样,目露震惊地抬头看向远处,就看到那灰衫老道的身体像破抹布一样,被震得还在半空中倒飞。   惨叫声不是从顾之桑的口中传出的。   而是敬老道!!   他的身体重重摔在仁真子的脚边,距离一行人的距离只有两三米。   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结局!   仁真子坦然平静的面具终于裂了,脸色难看朝旁边一躲,这才没让矮个老道翻滚的身体撞上自己的腿。   “敬兄?!”   “快,快把人扶起来!”   有玄师凑近了一看,就被老道喷出的污血溅了一衣摆,手忙脚乱给他的伤口止着血。   看着他躯干上两个对穿的血洞,以及因大力撞击地面而折断的手骨,这些玄师面面相觑,又惊又惧不知道说些什么。   敬老道腰上挂着一枚铜色牌子,上面用玄门古字刻印着:玄七阶。   那是玄师等级和身份的象征。   黄级玄师共有十二个阶段,玄级共有八阶,再往上的地级玄师四阶,至于最终的天级玄师,是已经半只脚踏入仙班,即将渡劫的大能。   整个玄学界都未必都找的出来。   因此敬老道这个等级的玄师,已经非常厉害了。   就是这样一个达到‘玄’级顶层的玄师,和那顾之桑一个照面,连对方是怎么出的手都没看清楚,就被一击破敌狼狈不堪,怎能不让其他玄门的人惊疑,震撼?   不知谁干巴巴说了一句:“这,这人不会已经是‘地’级的玄师了吧?咱们还要为难她么……”   他们中比敬老道等级高,道行深的人,就没几个。   感受到顾之桑周身的气场,仁真子死死瞪着她的方向,“怎么可能?她还能从娘胎里就有道行不成?!”   “你们看,那是什么?!”   顺着一人的惊呼,其余人才从震惊中勉强聚集精神细细打量后看到以顾之桑点着地面的桃木剑为中心,两枚盈盈发亮的黑白棋子在她一左一右。   她的脚下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八卦图!   波动的气场围绕在她周围的圈层中,还在朝着周围扩散。   阵法师面容扭曲,尽管他内心有无数的不愿和不甘,但还是咬牙说道:“是‘九宫八卦阵’?!”   仁真子瞪他,“什么东西?”   所谓'九宫八卦阵’是太极八卦衍生出的一种大阵。   以九宫八卦的方位和五行生克原理,呈现出一个看似简单基础大阵。   只要在阵法中稍稍改动某个位置的阵点,就会变幻成不同功效能力的阵。   如群英阵,卧龙阵,长蛇阵,十面埋伏阵等等……甚至于框入顾之桑的’奇门遁甲‘也仅仅是‘九宫八卦阵’中的一种分支!   阵法师听说过此阵,但它对布阵者能力和推演的要求太高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也有可能是唯一一次见到所有阵法师梦寐以求的大阵,是从一个小辈的手中!   他脸色颓唐,像霜打的茄子。   仁真子低吼道:“既然看出来你就想办法破啊!”   阵法师像看智障一样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她能在我的阵法内布下更厉害的大阵,我连半点异常都感觉不到,我拿什么和她斗?”   他不再理会仁真子,目光有些癫狂痴迷地盯着顾之桑脚下的八卦图,喃喃自语道:   “原来是这样,竟然拿区区棋子作阵点,敬老道从接近她的那一刻就被八卦阵列入了攻击对象;而剑尖就是‘点将台’,不动如山便运筹帷幄,变乾坤二卦,让阵势瞬息万变……”   “她是天才,真是绝世天才啊!!”   仁真子:??   看着轻而易举反水的猪队友,仁真子气得再也维持不住翩翩风度。   他们一行玄门中人出动,若是连个东西都带不走,还被一个黄毛丫头打回老家,恐怕要被门中同僚笑掉大牙!   仁真子扬声说道:“顾之桑,你竟用如此凶残恶毒的手段攻击我玄门前辈,心肠歹毒实为妖女!我今日必须要替玄学界肃清不正之风!”   顾之桑嗤笑一声,懒懒散散地抬眼看了看恼羞成怒的仁真子,“我好害怕啊。”   环顾四周今日所来之人竟没有一个玄门核心的人物,也就是说在玄门眼中,自己仍只是个不识趣的小喽啰。   就在这时,原本是老老实实待在符箓中不敢动的‘桂英鬼’周慧兰,感受到了周围压迫感和外面气场涌动。   这种气息它很熟悉,逃窜百年间有不少追捕它的玄师身上,都带着这些令人厌恶的符气。   此时的周慧兰仍然认为顾之桑是个玄师里的坏角色,因为她看着太不正派了。   它以为顾之桑是在被正道的玄师追杀,为了在顾之桑面前刷刷好感,希望她不要把自己送去阴曹地府,周慧兰壮着胆子从符箓中冒出头来。   “谁敢伤我主?!”   顾之桑:……?   仁真子眼前一亮,就像是抓住了顾之桑的把柄,大呵一声:   “你果然是个邪道妖女,竟然养恶鬼,用禁术拘禁阴魂当鬼奴,败坏我正道风气!”   顾之桑有些无语,她淡淡看了一眼周慧兰半透明的魂魄,没多说什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无论自己身边有没有鬼物,只要不顺应这些人的心思,都是他们口中的邪门歪道。   反倒是气势汹汹的周慧兰看了看四周,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好心’办坏事了,讨好地讪讪一笑后又立即缩回了符箓中,一声不敢吱了。   不过看到顾之桑身边有阴魂后,其余还在迟疑观望的玄师不得不加入战场。   顿时各家攻式从四面八方冲顾之桑而来。   她抬起手中的桃木剑,剑尖挑起一枚黑棋子一抛,落入草地的一瞬间,阵法内部的雾气就发生了瞬息万变。   十面埋伏,杀机涌现。   而她的身影也像是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陷在阵法中的玄师们紧张而警惕。   其中那青袍青年似有所感,从怀里掏出一架木质的器具,拇指一顺其背部,它的关节和四肢便从球体中伸展开来,灵活自如宛若生物。   正当他要驱使着木偶架破开眼前迷障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侧,青年玄师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面色淡然的年轻女人一杖掀飞,手中的木偶架掉到地上,翻滚几圈后又站了起来。   顾之桑对这群玄门人没有好感,唯一还有些良知的恐怕就是这个鲁班门后人。   她冷冷抛下一句:“五弊已经占据了‘独’,不想再落得个‘残’就一边呆着去。”   说完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随着黑白棋子不断变化位置,‘九宫八卦阵’也更加扑朔迷离,甚至有两名玄师的攻击互相撞上最后两败俱伤。   一眨眼的功夫这群自诩精英的玄师便倒了大半。   仁真子咬紧牙关,心知不能再这么下去,他在自己胸前不断结着手印,念着常人听不懂的咒法,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得清晰。   仁真子在玄门中修为不算多高,‘玄’六阶,但地位很高甚至能和一些中型道观的观主称兄道弟,是因为他是法家后人。   所修的是天地道法一门,现在传人稀少,所以他自持身份。   看到薄雾中顾之桑若隐若现的身影,仁真子心生狠意,他从袖中摸出两张威力强大的炽火符,念咒引燃后朝着顾之桑的方向猛地抛出。   明明是背对着他的顾之桑忽然扭头,勾起了淡淡笑容。   仁真子心生不祥,紧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他一转头,灼热的火光燃烧着符箓,像长蛇似得扑上了他的身,直接燎没了他的眉毛睫毛,烧了他一脸泡。   ……   天际的黛青色彻底被朝霞取代后,顾之桑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所有布阵的棋子,将桃木剑反插入背后的剑套。   她拍了拍手,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很好,航班彻底延误了。   顾之桑绷着脸,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在此期间一群伤势不等的玄师挤在一起抱团句暖,用惊惧和紧张的目光看着她,就怕接下来他们就要被斩草除根,杀人灭口了。   谁知顾之桑却走到他们的面前,“现在该算算账了。”   几人神色茫然。   顾之桑道:“飞机延误,这趟航班的机票和出租车费算是被你们浪费了,这个钱你们得补给我。”   “除此之外你们搅坏了我的心情,试图谋害打压我,给我这样一个年纪轻轻,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玄师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餐补费,安抚费这些都得给吧,鉴于你们人多,一人十万块。”   听到她要钱,几个玄师心头一松。   但随即又在心中暗暗鄙夷,觉得顾之桑果然还是怕得罪玄门,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但紧接着的话就让他们瞪大了眼睛。   “你们浪费了我一个小时八分钟的时间和你们纠缠,零头抹掉的话按照一小时工费,虽然平均下来你们没花多少时间,但因为我把你们都打了一遍,手累,所以每人都要赔偿我170万。”   “你这是什么歪理?”灰头土脸的玄师瞪大了眼:“你打劫啊?!”   顾之桑笑了:“你以为我像你们一样那么不要脸?”   她随手翻出一个封面拍摄的邀约,上面是杂志方自带的邀约价格,“看清楚了这还是半个月前的邀请,我没按照我现在的人气让你们付费已经很良心了。”   “女明星的时间可是很贵的,我提醒过你们了。”   到此还不算完,她支着下颌冷冷看着几人,“算完我应得的,咱们算算别的。”   “你们玄门之人既然喜欢光天化日威胁别人,应该做好技不如人被报复的准备了吧,一人300万的买命钱。四舍五入你们每人给我500万,就可以滚了。”   “你!”有玄师气急,语气威胁道:“顾小友,做事不要太绝!你就不怕被玄门记住么?!”   顾之桑反手弹了枚黑棋子,在此人身上开了个新洞,语气很和善:   “你也可以不买。”   最终几人强忍着憋屈,勉强凑齐了每人的买命钱,给顾之桑的工作账户转了过去。   因为数额太大,几人还分别接到了来自银行的电话,听着客服温暖的关心询问,他们竟有种要泪流满面的感觉。   收了钱之后,顾之桑便扬长而去。   至于阵法中的人怎么出来,自然是等她残留的力量彻底消失,支撑不了阵法后,再自行走出来。   感觉到周围没人,一直缩在符箓中的周慧兰才又小心翼翼冒了个脑袋:   “大人,您太威武了!”   见顾之桑不搭理自己,它又问:“大人,咱们之后是去哪儿啊?”   这次顾之桑终于有了反应,“送你去阴曹地府。”   周慧兰:?!!   它欲哭无泪,彻底缩回符箓不说话了。   对契约有着刻板坚持的顾之桑本打算和约定好的柳谨说一声,但最终她还是跺了跺脚,召唤出了一道三米高的森森鬼门,准备借道地府。   当她的身影出现在黄泉路时,再一次在桥头看到了值守的阴差马面。   它和一群飘荡的阴魂见到自己顿时激动起来,周围的灰雾涌动翻滚,一双马眼瞪得滚圆。   想到之前几次碰面时的异样,顾之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阴差大人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马面第一次和偶像搭上话,激动地点着头,手里的钢叉叮当作响。   原来真的不是自己的错觉。   每次来到地府后,顾之桑总觉得这里的鬼都在看着自己,好像认识自己一样。   她又试探问道:“我待会还会来地府交接阴魂,届时再与阴差大人细谈可好?”   “自然好!桑桑你先忙。”马面粗声粗气道。   听到阴差对自己的称呼,顾之桑愣住了,这时又有其他鬼魂围聚了过来,看到后激动地朝她挥着手,还有把自己的头盖骨掰下来往上抛,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是顾之桑耶!她在看我们!!」   「桑桑你看看我,我是你的鬼粉!我把我的头盖骨送你!」   一直到重新回到地上,顾之桑都还有些蒙圈。   自己在阴曹地府好像还是个名人?   此时她已经站在了容城地界,并没有直接去剧组,而是打车去了柳谨家。   上一次节目后,柳谨的妈妈董英就养好了魂魄,可以不用待在黄符纸中,去地府轮回了。   所以顾之桑就把它留在了柳谨家,约定好这期直播结束后就把它送入阴曹,给他们母子俩留了最后一点温存的时间。   顾之桑又在节目上收了周慧兰,正好一起带下去。   临走之时董英和柳谨已经很豁达了,没有磨磨蹭蹭。   董英从黄符纸中飘了出来,朝着顾之桑鞠了一躬,“我能多在阳间陪着柳谨这一个月已经是赚了,多谢桑桑。”   反倒是周慧兰哼哼唧唧,“大人,如果我去地狱服了刑,改过自新了,能不能重新回来当您的鬼奴啊?”   顾之桑有些无奈:“你就那么想当鬼奴?为什么不想去投胎?”   周慧兰吭哧半天,才羞涩说道:“人家还没碰到良人,不知道情爱的滋味呢,不想就这么投胎了。”   它生前遭遇退婚,觅得一个英俊体贴的爱人,是它变成鬼后寻找躯壳的执念。   听说了它的过往后,董英沉吟片刻道:   “那你更应该去地府了,你想想你在阳间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身躯要历经千辛万苦,还要为天理不容,但是去了阴间就不一样了,你可以找美男鬼。”   “你在鬼中又比较强大,不喜欢就踢开换一个,它要是敢负你,你就吃了它,岂不是比在阳间好?”   周慧兰:!!!   末代王朝的封建单纯鬼大为震惊,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心动不已。   很快它就拉着董英的手开始叫起了‘好姐姐’,并且催促顾之桑快些送它们去地府。   ……   再次穿过鬼门后,顾之桑带着董英和周慧兰来到黄泉路口。   一只脚刚刚踏出漆黑大门,外面便传来了阵阵呼声。   顾之桑抬头看去,便看到了乌压压的阴魂满脸兴奋,像见到了唐僧肉的妖怪恨不得扑到自己身上来。   每只鬼都叫着她的名字,有的还拉着疑似横幅的东西,头上戴着一些神似娱乐圈中追星的夹子,上面有她冷淡的面孔。   原来她刚在地府露面,和马面说好一会儿还来,这消息就瞬间被听到的阴魂传遍了。   一时间在附近的鬼魂都激动不已,跑到了黄泉路上蹲守着,还有前来追星的鬼陆陆续续从三途川等地朝此飞奔。   不知从哪里听说某鬼用自己头盖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为了博得偶像瞩目的众鬼不甘示弱,更是想出了奇招:   「桑桑你看看我,我整颗头能拔下来送你!!」   「我也可以啊,我的眼球和一根肋骨还能抠出来呢,桑桑我好喜欢你哦!」   「顾之桑你要鬼奴不要?只要你吱一声我立马过去给你契约,我生前学过新东方,考过米其林三星!」   「你那算个屁本事?我生前是全球五百强的企业的金融专家,只要桑桑你说,我替你炒股给你理财,让你三年身家上亿!」   「桑桑俺们也想和你互动,你什么时候能来地府常驻啊?」   「……」   这堪比面试场的大型阴间鬼竞,彻底看懵了董英和周慧兰。   盯着周围成千上万双阴沉沉的目光,它们感觉那些鬼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凶恶,嫉妒,恨不得立刻把它们拉一边去,占据顾之桑身边的位置。   “原来大人在阴间有如此高的威望,董英姐,我和这些鬼相比是不是竞争力挺弱的?”   董英怜爱道:“你发现了啊。”   周慧兰:嘤QAQ   重新戴上手工粉色应援的马面多了几分‘娇羞’,拿出阎王牌手机递给顾之桑看:   “桑桑你看,你在阴间可是有很多粉丝呢。”   只见那屏幕上赫然是大眼仔的软件页面,只是多了个‘地府’的标志,而她的主页粉丝数竞然有888亿!   放到阳间,这是大半个夏国的人数了。   顾之桑这才知道《灵事》在地府播出,并且自己现在还是地府第一顶流的事情。   她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看看周围那些乌压压的鬼魂,它们竟然都是自己的‘粉丝’。   顾之桑还是觉得有些荒唐,追问了一句:“这些关注我的都是鬼么?”   马面骄傲道:“是的桑桑,而且我们已经有一千三百二十二个鬼粉群了,我是你的大粉。”   顾之桑:“……有将近十个亿的鬼?”   马面顿了一下,“是的,888亿果然还是太少了吧。桑桑放心,现在许多偏远地区和十八层地狱还没普及网络,不过我已经在建粉丝站了。”   马面握拳:“我一定会让你火遍地府的。”   “……不用了。”   顾之桑扶着额头,觉得今天简直是自己人生中最荒诞的一天。   她难以抵御众鬼的热情,眼瞧着浩荡的声势还有扩大的迹象,她连忙交接了董英二鬼,问道:   “阴差大人,我有一些事情想面见阎王殿,不知可否通传一声?”   马面:“当然可以。”   虽然顾之桑招架不住这么多的热情,但她并不算讨厌,离开前她把所有的空白黄纸都掏了出来,叠了无数元宝算是赠予这些阴间的鬼粉。   不过由于她的魂力实在太过强大,她所叠的金元宝被地府扫描后,自动归入了天地银行中最高等级的一类。   她原本是想做点好事,结果那些鬼粉们又为了元宝打起来了,熙熙攘攘间不知是谁的眼球咕噜噜被挤掉踩瘪。   进入阎王殿后,四周的环境陡然变得安静。   顾之桑踏入森严巍峨的建筑后,便看到了高高台阶上的十殿阎王之一。   她稍一端详,便作揖拱手道:“见过轮转王。”   轮转王薛礼,是第十殿阎王,也是唯一一个手下没有掌管各种刑罚小地狱的阎王。   它专司鬼魂的善恶评判,在轮回中定男女,断贵贱和寿元。   顾之桑上辈子经常出入地府的时候,同阴曹的十殿阎王都有过交集,其中这位轮转王或许是因为不染刑罚,不押恶鬼,是所有阎王中脾气最好的一位。   此时轮转王薛礼头戴帝冠,有些好奇,“你知道我?”   不等顾之桑答话,轮转王便继续道:   “不过我们地府的阎王都知道你,顾之桑,在阴曹很有名气啊,天天把地府的鬼门当传送门借道。坐下说话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顾之桑眼皮一跳,道了声谢后坐到下首。   要不是轮转王语气温和,声音还带着些笑意,她都要以为地府要找自己麻烦了。   轮转王:“你先说说要见我何事吧。”   顾之桑将周慧兰之事说了,薛礼叫来阴差调查,发现周慧兰的定亲之人果然因为被鬼害死,到地府后没被细查前尘,逃脱了责罚。   轮转王吩咐下去后,又道:“你来不止有此事吧?”   顾之桑迟疑片刻,还是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玉瓶,双手呈上说道:   “敢问轮转王,此物可是地府中泄露出去的?”   轮转王招招手,瓶子飞入它的掌心,它打开只闻了一下便面色复杂地塞上盖子。   “非也,我呢也有一些东西想让你看一看。”   说着,顾之桑的面前便多出一个册子。   她看了一眼轮转王,拿起翻开。   只见上面记录了近两百年来阴间的各项数据变化,其中活人死后转变为鬼物,逃脱地府轮回的数量大大增加。   而地府恶鬼数量更是持续升高,被发配到十八层地狱和各小地狱中的厉鬼,比过去几百年多了数倍不止。   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人在不断变坏,地府的鬼也开始不受拘束。   顾之桑直觉这不是什么随便什么人都能看的东西,应该是地府机密。   她看向轮转王,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给自己看。   谁知轮转王意味深长道:“其实自从你出现在地府,我们便注意到了你,你的灵魂很特别。”   顾之桑的魂魄历经天劫,虽然失败了却没有魂飞魄散,已经属于地仙的行列,从本质上来说她魂魄要比地府许多阴差的地位还高。   这样的存在忽然出现,可不是引起了阎王殿的注意。   只不过轮转王和一众其他阎王,都把她当成了渡劫失败,夺舍的地仙。   轮转王道:“你经历过渡劫,应该也知道现在阳间灵气衰微,已经八百多年没有出现过成功飞升的人仙了。其实在更早时候,地府就已经被波及了。”   “现在阴曹恶鬼横行,屡次挑衅地府威信逃狱者更是数量大增,我们早就发现了这样一些古怪的阴腐气体出现,虽然不知道它从何处来,缘由是何,但我们怀疑阴阳两界的变化都和此物有关。”   阴曹掌管魂魄轮回,而仙庭脱离六道之外,三个界面若没有出现灭顶的大事,是不会相互交界的。   因此轮转王等人也不清楚,出现变化的是否只有阴阳两界,也不知道仙庭是否知道此事。   它们有心调查,却一直没有什么发现,也无法去往阳间。   就在僵局之下,忽然出现了一个顾之桑。   又是活人,又有地仙的能力。   轮转王看着她说道:“借这此次机会,我们阎王殿也想拜托你一些事情。”   “地府会最大程度地授予你一些使者权利,若是需要地府帮忙的地方,不过分的我们也可以酌情考虑。只是希望你能对此物的出现,以及阴阳界的变化在地上展开调查,或是帮助地府捉拿那些越狱的厉鬼。”   “不知你意下如何?”   略一思索,顾之桑便起身回了一礼,“我接受。”   想来自己多次借道地府,而十殿阎王都装作看不见,也是这个原因,它们早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顾之桑倒不是很需要地府使者的身份给自己镀金,但黑雾是造成她上辈子渡劫失败,肉身损毁的重要原因,也很有可能是这一世阻碍自己的道行精进的罪魁祸首。   此事她是一定要查的。   她要把背后作乱的东西揪出来。   借此卖阎王殿一个人情,再寻得一些方便,一举两得。   “好,那本王现在就着手帮你管印身份。”轮转王看了顾之桑一眼,道:“你还有什么需求,现在可以一并说出。”   顾之桑想了想也不扭捏,直言说道:   “能否请地府在出具使者文书时,帮我述一份状词?”   轮转王挑挑眉头,“可以。”   这个顾之桑还真是不怕它,也挺敢提要求的,它有些好奇问道:   “你要状告谁?”   顾之桑道:“玄门。”   待一切都安排好,轮转王还小小开了个玩笑道:   “成为地府使者后,你和阴间的联系就更紧密了,现在不少鬼魂都很喜欢你,考不考虑在阴间开个粉丝见面会?”   看顾之桑有些复杂的表情,轮转王大笑两声,让阴差把她送出阎王殿。   整个大殿中只剩下轮转王一人时,它眯了眯眼眸,凭空摸出了一册巨大的生死簿。   打开之后书页自动翻飞,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出现顾之桑的名字。   薛礼摸了摸下巴,喃喃道:“这个顾之桑,到底是什么人……” 第66章 (第六期直播开始)   某独山别墅内   屋子里气压很低,属于多个人的力量波动混杂在一起,都盖不住当中最为明显的一股。   那森森气息带着幽冷,从层层压制下泄露出丝丝缕缕,连空气都隐隐透露出躁郁不安的气氛。   一名身着绯红袍衫,束着马尾的年轻女人坐在客厅正位,目不斜视地看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   若是顾之桑在此,就会认出此女正是和她一起参加节目的选手:   奚海红。   她下首坐着一对中年夫妻。   两人穿着优雅得体,保养得当,一看就知道他们来自富贵之家。   但此时此刻两人满面愁容,同样绷着身体紧盯着那扇门。   忽然空气中的波动一震,紧随其后的是屋内发出了阵阵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小承!”   中年女人紧张地直接站了起来,秀美的面孔带着惊慌失措,想朝房门的方向走出。   奚海红见状忙出声阻挠道:   “晏夫人你别激动,有我爹和长秦道长两名‘地’级玄师在里面,令郎不会有事的。他们现在正到施法的关头,你不能靠近房间会影响到他们和令郎的。”   “轻岸,你先坐下不要紧张,奚小师父说的对,晏承一定不会有事的。”   旁边的儒雅男人出声安慰着妻子,只是他攥紧的拳头和略显沉重的呼吸表示,他并没有自己说得那么轻松。   “可是……”符轻岸神情惶惶,看了眼丈夫又看看奚海红,轻声问道:   “奚小姐,我儿子他不会有事的对吗?”   奚海红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匆匆点头,但实际上她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对自己的肯定没有一点底气。   仅仅隔着一扇门之后的房间里,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和诛杀大阵。   她的父亲奚魁,以及一元观的观主长秦道人——玄门三大势力中的其中两位掌权人,也在那间屋子里。   在镇压凶兆,净化‘凶煞之气’。   但就在刚刚,空气中的‘凶煞之气’忽然增多,隐隐有种要压抑不住,失控的迹象。   这说明奚魁和长秦道人的制衡还没有完全成功!   一旦他们确定凶兆之人会彻底失控,被煞气吞噬理智变成凶物,他们就会启动房间内的大阵,将其束缚;   若是情况严重,很可能会开启诛杀阵法。   而这是在场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场面。   说来在晏家在玄学界也算颇有声名。   他们祖上可以追溯到七八百年前,据说曾是晏国皇室的偏远族支,流传至今他们体内或许还有些微薄的皇室血脉。   和奚家这种玄学大家族不同,晏家历代虽然都出过玄师,但那些人的天赋都很一般,近两百年里最厉害的一位也不过‘玄’五阶。   要不是勉强还有个古家族和皇室后裔的噱头,玄门中早就没有晏家的一席之地了。   到了战火结束不久,百废俱兴的新夏国时期,那时的晏家年轻一代中,有点通灵体质能入玄学一门的就只有晏老爷子的前两个儿子。   小儿子晏鹤虽然聪明伶俐,但一出生就被断定毫无灵觉,阳火旺盛,没有一丝一毫的玄学天赋,是个结结实实的普通人。   这个晏鹤不甘心在玄门中当一个废物,他就一意孤行下海经商,要去当商人给自己搏个前途。   晏老爷子和家里的两个兄长没有一个看好他的,还觉得像他们这种玄学世家的人身份尊贵,就不该染上铜臭。   没想到他还真的白手起家,挣下了一份不菲的家业,成了当时的容城市首富,彻底淡出了玄门。   原本这小儿子一家人就该普普通通过完一生。   谁知道晏鹤结婚生子后,他的大儿子晏承一出生,从娘胎里就带着冲天的‘凶煞之气’!   不仅让生产中的符轻岸差点血崩,无法收敛的煞气甚至还把方圆数百里的阴魂厉鬼都招到了容城。   那天容城上空阴气森森,百鬼夜行,当即就引来了玄门的注意。   这个孩子被玄门称为‘凶兆’。   他前几世要么作恶多端,要么是地府中鬼王鬼将级别的大鬼转世,才会带着如此多的煞气。   当时玄门有许多人认为晏承是颗定时炸弹,觉得脆弱的幼童是根本承受不住‘凶煞之气’的折磨和侵蚀的,崩溃只是早晚的事情。   为了防止他日后被煞气吞噬,变成凶物为祸人间,他们应该直接杀了这个孩子,以绝后患。   但也有一小部分人认为,晏承还没有变成凶物,他们没权利剥夺一个孩子的生命。   再加上晏鹤夫妻的苦苦哀求,以及当时已经完善的夏国法律制约,玄门主杀派的人才暂时同意不杀晏承。   但因为他情况特殊,有很大的危险性,玄门要求晏承必须在三大势力的管控下生活。   一旦晏承失控,玄门有权直接绞杀他。   十岁以前,晏承都是辗转于玄门三大家的。   奚海红小的时候就见过这个晏家长子,对他微薄的印象就是沉默,很惨。   虽然家主奚魁严令制止家中族人欺辱晏承,但她见过不少分支的堂哥姐都会背地里叫他怪物,让他去死。   主和派的奚家内部尚且如此,他在三大家中强烈要求杀死他的乾清门中的生活有多艰难,更是可想而知了。   奚海红听她爸妈闲聊的时候说过,乾清门中甚至有人故意欺负晏承,想要激怒他,让他失控。   饶是如此,身负‘凶煞之气’的晏承还是把所有的苦头都忍下来了。   十年之间他没有一次失控过。   到了晏承十岁,乾清门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的自控力很好,他们没有理由再扣押他。   自此晏承虽仍生活在玄门的监视下,但也终于回到了晏家。   后来一段时间奚海红就没听说过此人的消息了。   再次听说时已经是好几年后,据她爹奚魁说,晏承年纪轻轻就和他父亲一样展现出了绝佳的商业头脑,简直是个商业鬼才。   他在晏鹤原先的基础上,短短十来年就将晏式集团的版图扩张到了国际,在多个领域有顶尖技术。   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被玄门随意安排命运的小孩子了。   就算他的境况一天天变差,玄门的老一辈再怎么跳脚,也没人敢轻易动他,更别提绞杀他,只能想尽办法净化他体内的煞气。   因为晏承和晏式集团息息相关,如果他死了,同时受到波及的会是夏国商界,甚至于晏式在全国,乃至全球几十万的员工。   这一次之所以会同时惊动长秦道人和奚魁,是因为放置在晏承家中感应‘凶煞之气’的阵法,感应到了极强的刺激。   代表晏承身上的煞气再次失控,比以往都要危险数倍。   二人急匆匆赶来,布下大阵就进入了房间,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   期间接到消息的晏鹤和符轻岸夫妻俩,也抛下手头的工作匆匆赶了回来。   符轻岸脸色发白,握紧了丈夫的手喃喃道:“长秦师父不是说,说有一个能净化煞气的宝物吗?”   奚海红抿着唇没说话。   东西确实有,但是不在玄门中。   三天前门中的仁真子前辈和一行众人返回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求玄门通缉抓捕顾之桑,说她是私养恶鬼,滥用邪术的妖女,还无缘无故打伤了前去商谈的玄师。   这些话奚海红是不相信的。   她和顾之桑在《灵事》节目交谈过,她觉得顾之桑根本就不是仁真子等人说得那样,心狠手辣蛮横无理。   尤其仁真子还是偏向乾清门的老古板一派,对不入玄门的玄师极其排斥,就更大大拉低了这些话的可信度。   奚海红觉得肯定是仁真子他们对顾之桑并不客气,甚至态度恶劣,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商议。   而更让她觉得震惊的是,一群‘玄’级高阶的玄师,竟然都斗不过一个顾之桑?!   顾之桑到底是什么等级?   就在这时有晏家其他的人听到风声赶了过来,来人是晏鹤的大哥一家,也是目前在玄门的主家的家族长。   晏鹤有些惊讶:“大哥你怎么来了?”   “哼,长秦道长和奚族长都出动了,肯定就是晏承这小子出问题了呗。”   得知晏承现在的情况不好,中年男人冷哼道:   “三弟你就是太过于妇人之仁了,当年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害得弟妹差点血崩而死,那时你就不应该心软非要留下他,现在也不会这么多事端。万一他真的失控了为非作歹,咱们晏家就是罪人了!”   一同前来的大嫂也是玄师,拉着符轻岸的手细声细语道:“弟妹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是你也得想想自己,想想许归啊!”   她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许归前两天无缘无故就被人绑架了,直到现在还在医院休养,你想想这不是晏承的煞气刚发作不久,许归就遭殃了……”   符轻岸白着脸,从大嫂的臂弯里抽出手,定定盯着她说道:   “你们来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玄门玄门,晏家是玄门的孙子吗要这么听他们的话,晏承可是你们亲侄子!之前晏承身体还好,你们花着他的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话,现在他有危险了跑来装大义了。”   中年玄师陡然一噎,脸色难看道:“老三,你媳妇这说的是什么话?还有没有规矩了?!”   符轻岸手掌轻颤,终于忍不住把这些年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我有哪一点说的不对?有本事你们就不要用分家的红利!”   “要不是每次你们仗着长辈的身份,在小承和许归两兄弟面前说三道四,小承会从家里搬走么?我真是受够你们这些的玄门的人了,凭什么要夺走我的孩子?”   说完她便泪流满面。   中年男人自诩是晏家的族长,身份尊贵,此时被怼得脸色涨红,指着符轻岸‘你’个不停,“蠢妇,你懂什么?!三弟你也是这么想的?”   晏鹤扶着妻子的手臂,沉声道:“大哥,以后没有要事还是不要来打扰我们了,我们就是平头百姓,不想和玄门扯上关系。”   “晏承也不是灾星,不会克亲。”   “好好好,倒是我们闲得瞎操心了!”   正当晏家闹剧正浓,缩在边缘的奚海红轻咳一声,神情尴尬地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听到动静的晏家众人一抬头,便看到房门不知何时开了。   脸色苍白的晏承披着一件外套,眉眼淡漠站在门槛边,他只看了一眼大伯一家,而后看向双亲的眼中有了些许温度:“爸,妈。”   晏鹤狠狠松了一口气,而符轻岸则是忙扑了上去,泪眼婆娑。   她接到奚魁的通知时,是真的以为晏承要失控,要被玄门的人带走了。   将要抓住儿子的手臂时,晏承不动声色避开她的手,让符轻岸动作一滞神情更难过了。   晏承张了张口,解释道:“我身上还有煞气,沾染到不好。”   他十八岁一成年就搬出了晏家,其他的叔伯婶婶都以为是他们家里关系不合,事实上晏承清楚父母是关爱自己的,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瘟神;   弟弟晏许归也尊敬他,并不像外界说的兄弟阋墙。   晏承饱受煞气的折磨二十余年,夜夜钝痛侵入骨髓,甚至时常让他心烦意乱难以忍受;   他深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他不是克亲也没想过伤害家人,但是他自己总有煞气外泄的时候。   家人接触多了,身体会受到影响越来越差,就像当时符轻岸生产时难产。   除此之外他从有记忆开始,就在玄门中被监视,被仇视,直到十岁才回到晏家。   刚刚到家的时候,晏鹤和符轻岸总觉得亏待了他,心有愧疚,恨不得把他当成祖宗供起来,看他像尊易碎的玻璃。   晏承觉得自己在家里连带着其他人都要被玄门监视,父母弟弟也都会很别扭。   他们虽然仍是亲人,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对待弟弟的时候,父母就不会小心翼翼。   诸多思虑他都默默埋在心里,选择早早出来独居,这样万一以后真的煞气失控,被当成怪物清除了,也不会让家人太伤心。   符轻岸抓着他的手臂摇头:“我不怕这些!你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   这时收拾好东西的长秦道人和奚魁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两个‘地’级的玄师面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疲惫。   看到两人后,晏鹤的大哥带着谄笑:“长秦兄,奚兄。”   长秦道人眉头蹙紧,只看了他一眼,“晏老弟也来了。”   说完他就看向晏承一家子,严肃道:“这次情况太凶险了,就差最后一丝便是我和奚魁兄联起手来,也没法引导煞气平复了。”   奚魁揉了揉眉心,点头道:“还是晏承自己的意志坚定。”   今日阵法被触动,是晏承亲手催动的,两人引导镇压他身体里的煞气时,也能感觉到身体本人在努力保持清醒。   说实话没有人想到过晏承能活这么久,他的意志可以说坚韧到令人震惊。   若不是体质问题,他的成就不会止步于现在。   只可惜……   旷世奇才,注定早亡。   符轻岸和晏鹤听懂了,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别无他法,晏承体内的煞气乃是我等前所未见过的凶,重,乱,根本无法铲除。”奚魁叹了口气,“我劝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就连他和长秦道人也从未见过这种凶煞。   他真的很好奇晏承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落得此下场。   按理说这种大凶之人的过往都不是什么好人,魂魄中也会带着恶念,偏生他性格隐忍宽厚,坚毅不拔,实在不像恶人。   奚魁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道:“长秦兄,乾清门那边到底怎么说的?那个叫顾之桑的方内玄师真的不能通融些许么?”   说实话他们没有亲眼见到过那枚指骨,虽然知道它有净化煞气的能力,但也不确定它能否对晏承起效果。   要不是实在没别的办法了,他们也不至于非盯着一个小玄师。   长秦道人只摇摇头,抚着胡须。   趁着长辈们交谈之余偷偷看了眼手机的奚海红不知看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   “爹!爹我收到地府的消息了?!!”   奚魁和其他人都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其中晏鹤和符轻岸是惊讶于地府竟然还能和地上的活人通讯,而他大哥一家则是对视一眼。   门中一直传言奚海红是地府的勾魂使,走无常,这次他们才真真切切看到。   想到奚魁就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她又天赋出众……一时间这家人动起了歪心思。   奚魁轻咳一声,“咋咋唬唬,看到什么了如此激动?地府的消息,不能随意外传吧。”   奚海红神情复杂,“不……恐怕是所有走无常都收到了,地府就是要通过我们的口昭告玄学界,地府新出了一位阴曹使者!”   奚魁,长秦道人:“什么?!”   要知道使者和走无常是两个概念。   后者是地府合同工,只能帮忙勾些阴魂没什么实权。   但前者就大为不同了,是和地府签订了正式契约,有了阴官在身却能游走于阳间的特殊玄师!   这样的使者都是阎王殿亲定的,不仅有实权,还有一定的影响力。   可是玄学界的已经多少年没出过一位地府使者了?   到底是哪家的玄师不声不响,就干出了这件大事?   奚魁和长秦道人面色凝重,对视一眼就知道并不是他们两人的子弟,但两人心中反而更沉重了。   若那阴间使者是乾清门的人,恐怕玄门原本的老三家就要变为乾清门一家独大;   可要不是乾清门他们也不高兴,那意味着会有一个新的玄学世家迅速崛起,说不定还会颠覆现在三家的局面。   奚魁沉声问道:“是哪家的?”   奚海红沉默片刻,小声说道:“不是玄门中人。是,是顾之桑。”   “你在开玩笑么?”奚魁满脸震惊,可很快当他看到消息崩掉的通讯软件,他意识到女儿说的都是真的。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玄门,而是夏国全境内的玄师都逐一得到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震惊的,怀疑的,激动的……还有许多在问顾之桑是谁的人,占领了方外的玄学论坛。   与此同时还在内部论坛疯传的,是一道由地府同时发布的状词,以及一张留影符中的内容。   状词是地府的文官写的。   那位阴差在忘川河畔工作了四百多年,期间记录了太多阴魂的爱恨情仇,文笔极佳情绪饱满,以顾之桑的口吻书写的状词娓娓道来。   不仅清晰罗列了玄门仁真子等人的无耻霸行,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还苦诉自己这样一个年轻弱小,无依无靠的小玄师遭此事的无奈,和被泼脏水的愤怒。   短短一页状词,看得人怒上心头,同时又对她的遭遇倍感怜惜。   原本地府帮忙发状词就已经够真实可信的了,而随之附送的还有一张留影符。   催动符箓后,仁真子那张伪善的嘴脸和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威逼利诱的画面,便在半空中浮现。   最终画面定格在敬老道面色狰狞甩着拂尘扑上来,而身材纤细的可怜玄师顾之桑站在原地,被‘吓傻了’。   最后结尾是阴差认证,顾之桑并没有和恶鬼契约过。   这下人证物证俱全,无人能够反驳。   看到了这些‘老前辈们’嘴脸的玄学界众人一片哗然,掀起了阵阵鄙夷声讨的声音。   这一次玄门根本没放在心上的‘小喽啰’顾之桑,是彻彻底底让他们深深记住了自己。   原本仁真子躺在床上包着纱布养伤,他头发被烧焦了只能剃秃,皮肤上还有一串串被火伤到的疤痕。   看到了留影和论坛上辱骂嘲讽自己的话,他气得浑身颤抖咒骂不停:   “这个毒妇竟然算计我,竟然一直在留影!你们这些蠢货都被她骗了!”   看完所有东西的奚魁面色复杂,“长秦兄你怎么看?”   长秦道人连连叹气:“仁真子他们做的太绝了,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我知道他们那派人嚣张,却没想到是如此同人家‘商议’的。”   “不过我瞧这位顾道友最后的意思,这件事并非没有转圜之地。”   奚魁也看到了。   顾之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表示自己并非不愿意为天下苍生做贡献,只是仁真子等人实在欺人太甚。   若是玄门真有需要,真诚来借她也不是不能同意。   在旁边的晏鹤夫妇大概听懂了,连忙说道:“我们愿意,我去给这位大师道歉!”   就在这时,晏鹤的大哥沉声呵道:“不许去!这黄毛丫头嚣张至极,你们和她服软岂不是在打玄门的脸?”   他儿子也一脸深沉,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晏鹤一家:   “小叔小婶,我知道你们想要救晏承哥,可是那个顾之桑算什么东西,这关乎我们整个玄门的荣辱!”   奚魁长秦道人:……   这一家人怕不是傻子吧。   本来只是仁真子等人的私人行为,他们非要扯上整个玄门的脸面。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晏承才抬起眼眸,“你又算什么东西,在我这里指手画脚。”   他摸出手机打了保镖的电话,客客气气把这家人‘请’出了家门后,反手就让助理断了那边的一切红利。   以前他觉得这些人是父亲的哥哥嫂嫂,父母要和他们维持亲缘,反正他挣那么多钱,如此拼命地工作,也只是想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意义;   那些指缝里的钱给就给了。   但他现在不想给了。   而后晏承对奚魁和长秦道人说道:   “谢谢二位大师出手相助,今天麻烦你们了,至于那个指骨的事情我们晏家自己想办法,不必让玄门的前辈们再多费心。”   说完,他又安排人把高额的出场费打入了两个玄师的账户中,把他们送出晏家。   符轻岸还惦记着玉指骨的事情,絮絮叨叨说道:   “原来宝物的主人是顾大师啊,早知道是她都不用拜托玄门的人,我之前还看过她的节目呢!害这些玄门的师父确实有些过分了……老晏,咱们备好厚礼去给顾大师道歉,一定要征得她的原谅啊。”   晏承:“不用了妈。”   “怎么能不用!”符轻岸急了。   眼瞧着母亲又要劝他,晏承直接表态道: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是事主应该由我亲自去道歉。”   他垂眸,“这样才有诚意。”   待父母又嘱咐了许久‘注意身体’等等,最终离开别墅后,整个空旷的客厅就只剩下晏承一个人。   他坐在沙发上用手遮着眉眼,掌心下的神情有些懊恼,不知所措,心情很糟糕。   他不知道玄门说的人是顾之桑。   更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帮自己询问,是这么个‘问’法。   现在顾之桑肯定很讨厌他这个背后之人吧。   若不是自己,她也不会遭到玄门的威胁恐吓,以至于要以一己之力惹上这个庞然大物……   晏承并不是随意搪塞母亲的,他真的想找到顾之桑和她亲口说一声道歉。   可是对方会接受吗?   若是知道自己是谁,她会不会露出嫌恶和愤恨的表情,会原谅自己么?   发着呆中晏承紧抿薄唇,第一次生出名为不安的情绪。   ……   当天晚上,整个玄学界都因顾之桑的大动作而热闹起来,甚至被传到了境外的部分玄师耳中。   一时间和玄门有过过节的各方势力,更是找到了玄门的把柄似得大肆嘲讽,说他们如此欺负一个小玄师简直不要脸。   这让知道内情的玄门中人无比憋屈。   可他们没有实际证据。   但反应更大的反而不是阳间,而是阴曹地府。   同步发出的通告让地府众鬼都知道了顾之桑成为使者的消息,尽管那份状词没有发在地府,仍然被阴魂们听到了些风声。   一时间‘顾之桑在阳间受委屈’,‘桑桑被诸玄师联手欺压‘等等真假消息,在鬼魂中传开了。   按照黄泉路和三途川平均三步一只鬼粉的密度,这件事掀起了众多阴间’桑叶‘的愤怒。   它们能容许自己的偶像被人欺负?   尤其是顾之桑毒唯马面,得知消息后气得瞪圆了眼睛,用钢叉在桥头刨出一个坑。   它怒气冲冲跑到地府网络研发部,让在此加班的程序鬼找出了仁真子等人的身份,而后沉着脸在地府牌手机上敲敲打打。   当天晚上,劳累了一天的阳间打工人们终于进入了梦乡。   模模糊糊中,不少人都梦到了自己早已去世的父母亲人,它们看起来中气十足,就是不知道为何看起来都很愤怒。   打工人一脸茫然诚惶诚恐,“妈,你怎么……是我干了啥不孝顺的事情么?”   他回想了许久,记得自己应该没忘记今天的扫墓,也烧过纸钱了。   看起来比去世时年轻些的小老太太叉着腰,在梦里嚷道:“你还记得咱之前经常拜的那个乾清观么?不要去给他们送香火了,那里头有几个很坏的老道士欺负小姑娘,可太气人了!”   “记住啊,以后都不许去他们那里!”   第二天打工人醒来后一脸茫然,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荒唐的梦,梦里自己的母亲托梦来,就是要自己别去道观烧香……?   同一天晚上,熬夜看完小说的年轻女大学生进入梦乡,结果就梦到了自己因得遗传性疾病而去世的闺蜜。   梦里的闺蜜怒气冲冲,让女大学生有些害怕,哆哆嗦嗦道:   “娟子你在给我托梦吗?我我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啊,你的聊天记录我删了,手机也格式化了,你喜欢的漫画和小说我也烧给你了……你还要干嘛啊?”   女大学生模模糊糊间忘记了梦里的闺蜜说了些什么,就记得她挺生气的。   说到最后,闺蜜才反复强调道:   “好姐妹,给我烧点顾之桑的美照和应援物吧!”   女大学生被这无厘头的梦搞得笑了,她拍拍脑袋,心想肯定是最近顾之桑的剪辑视频看多了,竟然做梦都梦到了她。   谁知等她摸出手机点开大眼仔,赫然看到一条词条:   #托梦!!#   ——   当助理小周发给她第六期节目的台本,并且告知她疑似又上了热搜时,顾之桑一头雾水。   她还以为是地府发布的使者通告直接被泄了出去,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阴阳两界应该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出现在大众眼前吧。   她这些天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没出去过。   敲竹杠从仁真子等人手中拿到的钱,一共是4千万。   顾之桑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建立了一个帮助残疾儿童和孤儿的基金会,用来给像原身长大的孤儿院那样的福利所里的孩子们,让他们也能得到应有的救治。   其他的所有钱她一分没留,考察过后都捐给了一些靠谱的山区女童求学基金会。   除此之外的所有时间,她都在研究净化那股黑气的方法。   她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都用了一遍,彻底和这玩意儿杠上了,哪来的时间制造新闻。   点开#托梦!!#的词条看了两眼,里面的画风很奇怪。   【救命!!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被托梦了,原来有这么多啊,昨天地府搞团建么??】   【我爷爷让我不要去一个叫乾清观的道观,说那个是个黑作坊,有友友知道这是真实的地方么?好神奇啊我第一次被托梦。】   【楼上,我也是乾清门,这是j省一个知名道观。】   【我吐了又是顾之桑买的热搜,这是营销玄学人设上瘾了是吧,连托梦这么离谱的事情都搞出来了,有没有官方管管啊?!!】   【哈哈我原本是坚定的顾黑,结果昨天梦到我姥姥,告诉我她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我叛变了真的,我给她道歉。】   【……】   因为这词条封建迷信色彩实在太严重,梦到一些东西的网友在网上狂欢激动,感觉自己摸到了异世界的大门。   至于没有做梦的,大多数都保持怀疑的态度。   甚至有一些‘桑叶’粉都在超话担忧,顾之桑公司会不会营销太过了,觉得这个词条买的太离谱。   顾之桑:……   她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了。   应该是地府的鬼粉们做了什么,引起了集体托梦。   这边助理小周还在抱怨,说会不会是对家花大价钱买了黑热搜和大量水军,要不要立刻花钱撤掉,搞得顾之桑哭笑不得。   她让小周不用管,然后收拾了点简单行李踏上了第六期节目的拍摄地。   ……   第六期节目开播的时间是周末。   正如导演组预想的那样,直播间刚一开启,不用上班上学的人便大量涌入。   光是顾之桑一个人的直播间,短短十分钟内便引来了无数观众,热度直冲千万。   看着后头的数据,饶是一次次被刷新底线的导演组们还是感慨不已。   副导一会儿看看直播数据,一会儿看看大眼仔热搜,笑得合不拢嘴:   “李导,同意让顾之桑替补加入节目简直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从顾之桑迈入这个节目的那一刻,她就带着整个《灵事》的节目组腾飞了。   她本人的热搜和话题度就没降过,连带着节目也多了无数免费的流量,简直是躺赢。   直播间里的顾之桑补了会儿觉,开播的时候刚醒不久,舒展了一下筋骨后便道:   “还是那个流程,想要参加互动的观众可以点击参与按钮了。”   由于今天的观众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并且还有许多杠精黑粉觉得自己抓到了顾之桑翻车的证据,纷纷在评论区质疑热搜上那个‘托梦’词条,是顾之桑自己买的。   一时间整个评论区都卡住了,消息刷也刷不动,只能看到屏幕上顾之桑自己的直播画面。   正巧这时互动抽取结束了。   上百万的参与观众中有一名观众脱颖而出,成为了超级欧皇。   顾之桑念出了这个观众的昵称:“‘躺平人生’在吗?”   这位观众显然是看了好几期节目的,直接点开了摄像头,神情激动道:“我在的顾大师,我的老天竟然真的让我给抽中了!我中午做完饭就去买彩票!”   这是一位性格颇为开朗的女性,面对镜头也大大方方毫不怯场,甚至还有些兴奋。   而和之前所有观众有所不同,甚至是新颖的是,她不是一个人上的节目直播,怀里还抱着一个萌萌的小宝宝!   年轻母亲拉着小宝宝的手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来和大家打个招呼。”   谁知小孩子瘪了瘪嘴,当着镜头的面儿就哭了出来,年轻妈妈忙说了声抱歉,有些尴尬地哄起了孩子。   顾之桑趁此机会又看了看评论区,发现弹幕还是不动的。   她凑近了镜头,“卡住了吗?” 第67章   第六期节目一开播评论区便卡成出了帧,导致不少后进入直播间的观众们的手机页面上,根本就没跳出来‘参与’的按钮。   他们反复刷新着手机屏幕,只可惜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互动抽取结束,气得不少观众跑到节目组官网大眼仔下闹腾。   很快节目组崩了的词条又冲上了热搜。   【好气,一大早爬起来蹲开播就是为了参与互动,虽然我这种非酋没可能被抽中,但你不能剥夺我参与的权利啊!!】   【嘶……顾之桑的直播间热度也太吓人了吧。】   【笑死了我奶奶带着老花镜,紧张等待了一早上,结果直播间崩了,她还以为是手机出问题了非常失望。】   【……狂买营销的某女星又开始了,能不能放过我的眼睛真的看烦了!!】   饶是有大批观众卡了,成功参与进来的人仍然有上百万。   最终被系统选中的是一位带崽的妈妈。   镜头因为小孩子忽然哭了,‘躺平人生’把她抱远了些哄着,画面上便只剩下一个顾之桑。   她忽然凑近镜头时候,不施粉黛的面庞在屏幕上放大。   皮肤通透根本看不到毛孔,睫毛根根分明,询问卡顿情况时的声音还带着些慵懒的鼻音,没有之前节目里那么清冷。   原本不少抱怨的,夸小宝宝可爱的观众都被晃住了眼,而后也不管评论能否发出去,就开始疯狂舔颜。   【我不用猜知道,现在直播间里的人肯定都是一幅不值钱的样,我就不一样了我不要钱!桑桑老婆蛊我!!】   【捏马节目组快给我修复bug,我一百字的彩虹屁都发不出去了!!】   后台摄影棚内   技术人员正在反复排查网络和承载系统,反复鼓捣后也没能成功让直播间内的故障恢复。   此时已经有部分不耐烦的观众流窜到了别的选手的直播间,其他人的评论区里也陆陆续续在讨论顾之桑处的卡顿,引发了其他选手粉丝的不满。   副导急得出了一头汗,在技术人员身边反复踱步,“你们怎么回事啊,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恢复正常?”   技术人员压力也很大,委屈道:   “导演我们排查了两遍,没发现什么问题,而且在线人数还远不到我们租的服务器能承载的最高数量,按理说不应该啊。”   直到技术人员再次升级扩容,直播间内的卡顿才陡然消失。   “真是奇了怪了,这不是才一千多万人么……”   殊不知在技术人员看不到的地方,一条条虚拟的网线承载着数以万计的阴间网民,挤在顾之桑的直播间内冲浪。   原本的地府鬼粉们是很佛系的,它们网速慢清晰度不高,还发不出去评论,但也并不妨碍它们看直播节目看得津津有味。   但今天不一样。   顾之桑已经是它们阴曹的新晋使者,还被不要脸的玄门老东西欺负了,被激起愤怒和保护欲的鬼粉们纷纷发评支持顾使者。   这就导致岌岌可危的直播网络彻底崩了。   卡顿恢复后如雪的弹幕飞快刷新。   「?有个活人说咱们鬼粉托梦都是假的,还骂咱们的使者大人!」   愤怒的大鬼噼里啪啦敲着屏幕,在那黑粉的评论下方留言道:「今晚就去你梦里,你等着。」   这条回复被愤怒的阴间鬼魂们点出高赞,直接在评论区显形了。   这位大鬼名叫‘池小地狱二把手’,头像是它在红浆滚滚的池小地狱的自拍。   画面中的主人公青面獠牙,皮肤灰青,眼神阴狠盯着屏幕,它的背后是一条从上至下飞流的岩浆瀑布,无论是画面感,氛围感都极致真实;   不少人点开它头像大图,对上那双鬼眼时,都背后一冷。   然而黑粉不以为然,回了一句【人家好害怕】还截图发到了群里大肆嘲讽:   ‘我真的笑了,顾之桑公司团队哪里请的水军这么敬业,名字头像都换了来吓唬人,简直是小学生行为。’   群里人回复:‘哈哈我也看到一个叫剥皮鬼的小学生,头像也是鬼图。’   黑粉嘻嘻哈哈嘲笑一番后,切回了直播间页面发现自己的评论火了,不少人留评,但关注点很歪。   【网上搜了一下还真有个‘池小地狱’,兄弟不会真从地下来的吧hhh】   【妈呀这个头像!!吓到我了真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什么技术合成的这么真实?】   【我艹我做摄影工作的,点开看了好几遍细节没发现ps痕迹,这是特效么??】   也有正在看直播的玄学界之人知道顾之桑的身份,感受到了照片上的森森阴气,明白事情不一般,在下面劝说黑粉删掉评论。   恰巧顾之桑看到了这条消息,也注意到今天地府的评论冒出得格外多。   想了想她对着镜头说道:“喜欢我的朋友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没必要。”   说着她念出了这黑粉的昵称,直接让助理小周记住他:   “这位观众说我买营销,还辱骂我,给我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我会告你诽谤。”   地府鬼粉们闻言:   「都听桑桑的不要做乱,我们是守阴间律法,讲文明的鬼,最多过去吓吓他们,不能搞出事情的。」   「顾使者一定是担心我们染上孽力,她好关心鬼粉哦。」   「……」   '躺平人生’终于哄好了孩子,再度回到了直播镜头前时,就发现恢复了的评论区被一水儿的【桑桑好刚】刷屏了,她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之桑说道:“准备好的话,咱们就开始了?”   '躺平人生’抱着脸蛋红红的女儿点头道:“开始开始,不好意思啊小孩子闹腾,耽误大家时间了。”   “这位女士你想算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顾之桑问道。   '躺平人生’想了想,不好意思笑笑:“顾大师我一直追这个节目,知道你看人算命特别准,我能不能给我一家子都算算啊?”   顾之桑点点头,“当然可以,就从你先开始吧。”   她端详了一遍‘躺平人生’的面相,而后开口说道:   “先说说你的基础信息吧,你是卡在八十年代末出生的人,今年33周岁,我观你的五行旺水木,缺金火,联系你的命宫等等来看,这是受到了出生地的地势风水影响——你生在海边。   从小的生活环境和家庭氛围,让你养成了明朗大方,大大咧咧的性格,你很少多愁善感甚至粗枝大叶,这也是你的主要缺点。”   “你的迁移宫显示,在过去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你只有两次大的变迁,一次是在十七岁,一次是在二十二岁,都是北迁。   前一次你从家乡考到了外省上大学,后一次你和大学时的男友结婚了,选择和他去往他的家乡发展,也就是你们现在的居住地。自此就没有大的变动了。”   '躺平人生’连连点头,感叹道:   “我确实出生在闽海边缘,是看着海长大的。我大学时候学的师范专业,苦练过普通话所以没有一点南方口音,后面认识的朋友们都猜不到我竟然是那边的人,没想到顾大师只看了一眼就精准算到了。您真的太牛了!”   顾之桑继续说道:   “你的父母都健在,也没有什么大病大灾,只是他们留在了家乡生活和你相距较远,从父母宫看是很平整的。”   “你自己呢是一名初中教师,和你丈夫结婚这么多年感情都很不错,从你的姻缘线和夫妻宫位看,你们互为二人的正缘,双方都是踏实过日子的性格;   而你怀里抱着的是你的小女儿,马上要两岁了,你还有一个九岁的大儿子。”   '躺平人生’十分兴奋,表示顾之桑算得全对。   直播间里的老粉对她的反应已见怪不怪了。   【算命而已只是基操啦,姐姐不用那么激动,怀里的小宝贝又要被妈妈吓哭了hhh】   【我去她看起来也太年轻了吧,就像是二十多岁的人,是老师还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操这么多的心还有这个状态真的很不错了。】   【这个姐姐是目前互动的观众里最幸福的吧,儿女双全父母健康,丈夫也是桑桑亲口认证的老实。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愿望,对很多人来说也是奢求了。】   【老师啊怪不得有双休,而且经常和孩子打交道的人也心态也比较年轻。】   顾之桑又道:“虽然我没有你小女儿的八字,不过她的魂火有些弱,天生前囟愈合较慢,到现在也没能完全闭合。”   '躺平人生’有些不解,询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顾大师?”   原来每个人出生的时候,头盖骨都不是严丝合缝的,需要后天的生长才会完全闭合。   人的头骨有后囟和前囟。   前者一般出生后两个月左右就会完全长合,而后者要在一岁至一岁半左右才会长合,如果延迟闭合这个孩子就会出现身体较弱,生长迟缓甚至一些生长疾病。   而从玄学中来说,婴幼儿之所以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是因为他们的前囟有缝,算是一种虚假的阴阳眼。   有不少人都是很小的时候能看到些阴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前囟闭合,感应那些东西的能力就会渐渐消失。   '躺平人生’的小女儿两岁,就是那种因前囟未闭而格外敏感的幼儿。   在顾之桑的眼中,她肩头小小的两盏魂火略显虚弱,应当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你女儿会不会有莫名其妙哭闹,或是笑出来的情况?尤其是这两天尤为明显。”   顾之桑话音刚落,‘躺平人生’便狠狠点头,语气焦急道:   “真的是这样!以前有没有我还真不太注意,瑗瑗和其他宝宝相比算比较乖巧好哄的那种,就是最近这半个多月,她天天哭闹,我婆婆根本哄不好。   她还断断续续发了几次热,我带她去儿童医院看过了,医生说可能是换季小孩子身体弱,抵抗能力不太好。”   医生说问题不大后,‘躺平人生’虽然也心疼女儿,但也就没有多想。   她怎么也没想到,女儿的哭闹竟然和灵异方面有关!!   '躺平人生’是初中老师,最近是新生入学期她特别忙,丈夫更是996的程序员加班是常态,所以白天她只能请育儿保姆和婆婆照顾小女儿。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尴尬道:   “我家不是还有个小子么,前几次我听到瑗瑗哭的时候他老是在小床附近晃悠,还喜欢逗瑗瑗,我还以为是他又皮腾把妹妹惹哭了,还说了他两句。没想到是我错怪他了。”   “顾大师能帮忙看看,瑗瑗究竟是撞到什么东西了么?会不会是家里的风水问题?”   '躺平人生’说着站起身,抱起女儿拿着手机在屋里转了一圈,还对着瑗瑗的小床仔细拍摄。   看了一圈后顾之桑大概指点了些需要改进的地方,说道:   “风水摆件没有大问题,地理位置也还可以,应该和这些无关。”   她顿了顿继续说:“应该是其他亲近的亲人身上有问题,影响到了你女儿。”   闻言‘躺平人生’急了。   这个家里除了他们一家四口外就没谁常住了,婆婆偶尔会来看看,育儿嫂也是每天她一下班就离开。   难道是丈夫和儿子遇到什么了?   她忙掏出手机给丈夫打了电话,让他赶紧请假回家,而后结结巴巴说道:“我家那个皮猴子还在睡觉呢,我现在就去叫他!”   说着‘躺平人生’把瑗瑗放在沙发上,然后去儿子的小屋门前敲门。   敲了好半天房门才从里面打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男生揉着眼睛出来,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妈妈,我饿了。”   '躺平人生’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你先过来让一个姐姐看看你,妈这就去给你热早饭。”   男生摇着头嚷道:“我饿了,我现在就要吃东西,妈妈我饿。”   “你这小子怎么不听话,你先坐过去我……”   “不要不要,我现在就要吃饭呜呜,我饿!”   男生挣脱开母亲的手,半坐在地上显得很熊,但嚷嚷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这个时候‘躺平人生’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觉得不太对劲。   虽然儿子平时皮了点,但很少这么闹腾。   【这个小孩儿是真饿狠了吧,感觉都要急哭了,不太正常。】   就在这时,沙发上坐着的女儿瑗瑗似乎也被哥哥的吵闹声吓到了,瘪着嘴又哭了起来。   正当‘躺平人生’觉得焦头烂额时,顾之桑忽然开口说道:   “不用找了,问题出在你儿子的身上。”   她微挑的凤眼透过屏幕,紧紧盯着男孩儿的身后,有一个半透明的灰色身影就站在门框的位置,和‘躺平人生’仅仅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   顾之桑道:“你儿子的身边有一个阴魂。”   躺平人生观众们:?!!   不知道的时候还好,知道之后‘躺平人生’一个激灵,莫名觉得身边冷飕飕的。   她目光惊慌地看了看四周,“顾大师,你说他身边……是在这个家里么?!”   顾之桑没有否认:“比你想得更近。”   闻言‘躺平人生’呼吸一紧,差点就两腿一软坐地上了。   但想到家里还有两个娃,自己还和顾大师连着视频,她就没有那么害怕了,撞着胆子咬着牙道:   “它缠上我儿子干什么?”   顾之桑看看不断摆手的虚影,安抚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它应该没有恶意,不是故意要纠缠你儿子也没想过要害他……”   “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你儿子先招惹的它。”   听到她的声音,灰扑扑的阴魂格外激动,飘到了手机屏幕前把脸贴着镜头,兴奋地都扭曲了。   「是桑桑?是《灵事》节目组?!桑桑我是你的忠实铁粉啊,我是不是上电视了,地府的朋友们能看到我吗?」   它嗷嗷叫完,又点头说道:「可不是我惹的这个小子,你们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缺心眼的事情,我还帮他了呢!」   从镜头里看,阴魂贴得极近的脸是个胡子拉碴的小老头,穿着一件破旧皮夹克和松松垮垮的裤子,说明这是只过得不怎样的老鬼。   虽然它说的话‘躺平人生’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听不到,但因鬼是能够影响电流和电子设备的,它靠手机太近,恨不得钻进去顺着网线去找顾之桑,‘躺平人生’的手机还是被影响到了。   她前置拍摄的画面莫名出现了些波动,甚至还有滋滋啦啦的声音。   【草草草刚刚画面是不是动了?真的有鬼啊家人们!!】   【有没有人录屏了?我好像看到屏幕有一块照出了灰色影子,救命这也太刺激了吧?!】   【我在被子里念六字真言了,南无阿弥陀佛,一切邪祟都退!退!退!】   就在这时,本就呜呜咽咽的瑗瑗看到了老鬼,更是瞪大了眼睛号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老鬼的方向喊妈妈。   这下节目效果更是爆炸,无数网友坚信屏幕前有鬼。   '躺平人生’把女儿抱在怀里,看着女儿手指的方向——也就是手机的方向头皮都要炸了,哆哆嗦嗦欲哭无泪:   “这,这位怎么称呼,我儿子哪里惹到了你,我这个当妈妈的替他给你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好在丈夫的上班地点离家不远,他接到电话后又直接请假,紧赶慢赶地回来了。   一开门男人就看到家里乱糟糟一片,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哭得大声,老婆一见到自己也红了眼睛。   他看看还在直播的手机屏幕,把大儿子从地上抱起来,“怎么回事这是?!”   '躺平人生’没那么紧张了,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听到自己家里现在就有鬼,饶是他一个唯物主义的男性也忍不住心头一凉。   虽对顾之桑的话仍有怀疑,但看看害怕的妻女和还在喊着肚子饿的儿子,男人还是问道:   “这位顾大师,我儿子他到底……?”   在这家人闹哄哄时,屏幕前的老鬼已经委委屈屈先告了状,把自己和小男孩儿的‘恩怨’说明了。   顾之桑都不用推演就知道了事情的因果。   她问道:“昨天晚上十点左右,你儿子在哪里?”   “昨晚?”男人愣了一下说道:“我们那个时间应该吃完东西要回家了。”   昨晚他加班到八点多才回来,虽然下午吃过了饭但还是饿了,就想去楼下吃点夜宵,因为妻子要照看女儿不愿意出门,他就带着儿子两人去吃了路边摊烧烤。   顾之桑说:“你回想一下是不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男人皱着眉头,忽然想到了什么。   昨晚付完钱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他就和儿子从烧烤摊往家走,走到了快到小区的十字路口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熏气味,像什么东西被烧焦了。   四处看看时他发现路边的地上画了几个圈圈,圈里是一堆堆烧焦的废屑,还有零星的火星在里面闪烁。   男人当时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就见吃饱喝足的儿子连蹦带跳,像跳房子一样在几个圈里蹦跶,踩着火星,把里面的黑灰踩得乱扑。   他猛地想起来这是什么了,连忙出声呵斥,制止了儿子的行为。   这不就是每逢清明节,不少人都会在十字路口烧纸画的圈么!   因为今天并不是清明,他一时间没想起来。   男人当时心里还在想,城市里是禁止明火的,谁家的人大半夜偷偷跑到小区门口烧纸……   难道?!   顾之桑肯定了他心中的疑惑,开口解释了缘由。   原来这个小区里面住着一户非本地人。   他们当地的习俗是每年亲人忌日时,若是不能去扫墓祭拜,可以在路边烧纸,让死去的亲人获得香火。   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祖宗保佑了,也可以准备纸钱香火,按照这种法子来烧。   昨日恰是这户人家的直系长辈的忌日,他们做生意上又出了大问题,不太顺利,一家人就偷偷准备了纸钱,在十字路口烧起了纸钱。   烧的过程中,他们多画了几个圈,喊着家中过世长辈们的名字,让他们保佑自己一家人顺顺平安,生意兴隆。   而这个老鬼,也是这家人的亲戚之一。   只不过非直系,而是一个族支的老舅。   老鬼生前的时候无儿无女,对这家男主人非常好,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给他提供了许多帮助。   死的时候它也把为数不多的财产,留给了这家男主人。   它当时快闭眼时,男主人在它的床头反复保证,说自己就是它的亲儿子一样,以后逢年过节每到忌日,都会给它烧多多的纸钱供奉它,让它在地下过上好日子。   谁知死了还没两年,那小子早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逢年过节倒是给他爹妈上坟勤快,自己的忌日他就记不得,或是记得也懒得去烧纸。   这次也就是他做生意倒霉了,四处求神拜佛央求祖先,把爹妈祖宗拜了一遍,才想起来自己这个老舅。   老鬼和一众没投胎的亲戚被这个不孝侄子叫上来后,才发现属于自己的香火少得可怜,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鬼大快朵颐。   就在这时,一个臭小子还嘻嘻哈哈踩到了它的圈。   要知道这种圈的意义是亡者坟墓的缺口,墓门,是连同阴阳的隧道,踩一下只要不是度量极小的阴魂是不会怀恨在心的。   偏生这小子连蹦带跳,还扬了圈里的香灰,这不是在它们的墓门上坟头蹦迪么??   男孩儿不知道这些圈圈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踢踏有趣。   但他更不知道,当时有三五个神情阴沉的老鬼,就飘在他的身边看着他。   有生气的老鬼提议,给这小子一个教训,让他大病一场或是狠狠摔个跟头,才能解气,被这个大舅劝回来了:   '算了,一个瓜头伢子懂什么,别和他计较了。’   它都要回去了,但一想到自己跑上来一趟就吃了指甲盖大小的香火,又饿又气之下,它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个小男孩儿的身上,想跟他回家,借他的身体吃点东西。   自己都帮他挡了一灾,吃点供奉也不过分吧?   只是没想到就这么巧合,撞上了顾之桑的直播。   老鬼喊着冤道:“我是再遵纪守法不过的好鬼了,根本就没害这小子,才吃了一顿饱饭而已,他们不能冤枉我啊!”   听完顾之桑的解释,‘躺平人生’目瞪口呆,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怪昨天半夜两多了,我听到厨房里淅淅梭梭的声音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出去一看我儿子开着冰箱,在吃里面的烧鸡,喝他爹的啤酒呢!我还特别生气,觉得他小小年纪偷喝酒把他揍了一顿……”   现在看来,当时恐怕就是这个饿极的老鬼附了儿子的身,在偷吃偷喝呢。   她就说这小子晚上才吃过东西,半夜又饿了。   经由顾之桑认证,这个老鬼确实没有恶意,附身的时候也是完全收敛了阴气,‘躺平人生’两口子彻底不害怕了,甚至觉得这老鬼还挺有意思的。   夫妻俩把家里冰箱的酒水饭菜都端了出来,还点了外卖,都插上筷子供给老鬼。   '躺平人生’说道:“这位老前辈,我儿子确实不知道那个圈的意义也不是故意的,谢谢您老替他挡了一灾。我们马上就去买香火纸钱烧给您,算是我们一点小小谢意。”   而老鬼也表示,它原本就是打算今晚就回地府的,并没有想要久缠着男生。   【看似恐怖的事件还挺温情的,这个老舅真挺好的,它侄子忒不是个东西,活该倒霉。】   【哈哈哈哈附身只为偷点东西吃,这也太惨了吧!我都想给它烧点纸了。】   就在众人都觉得‘躺平人生’家里的事件都解决了,顾之桑忽然开口:   “现在跟着你儿子的阴魂说清楚了,我再看一下他身上的‘点寿灯’。”   '躺平人生’夫妻观众们:???   “顾大师,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儿子身上还有事?”   “嗯。”顾之桑说:“你自己都说了,小女儿哭闹和时常低烧已经持续半个多月了,这个鬼魂是昨晚才出现的,之前自然是别的原因。”   在她的眼中,男孩儿的脸上有一层极淡的灰气,并不严重不会影响他的健康,他左右肩膀的两盏灯火也是正常的,并不衰弱。   而离奇的是,在他头顶的那盏魂灯中,却有两根灯芯!   一根灯芯燃着正常的半透明赤色火焰,另一根藏在里面的灯芯也燃着,是幽幽的青色冷光。   两种火焰混在一起,看起来有些诡异。   先不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就是让不懂玄学的人来看也一定明白一个道理:   两根灯芯在一盏灯里同时烧,‘灯油’肯定烧得更快!   '躺平人生’有些崩溃,她听着‘点寿灯’直觉就不是什么好事,但看看已经不叫唤饿,一脸懵懂的儿子,也知道遭遇这种事情不是他的错。   镜头这边的顾之桑看着男孩的面相起卦,推演出了时间。   “十八天前,‘点寿灯’开始出现在他的身上。”顾之桑抬眼,看着镜头说道:   “所谓‘点寿灯’就是一种借寿元的手段,是在人的‘天盏’中安插一根魂芯,通过燃烧‘天盏’中的生机和魂力来获取你儿子的阳寿。”   “简单点说,你儿子的阳寿被人偷了。”   尽管'躺平人生’夫妻俩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大受打击难以接受,“怎么会这样?!谁这么狠毒能对一个孩子下手!”   顾之桑拨动着手中的钱币,却说:   “我没有从你儿子的身上感受到太过阴邪的气息,说明这盏灯是‘直点’,是过了地府门路的,简单点说就是你儿子同意了对方的借寿行为。”   “不过这种借寿的术法到底不是好东西,在活人的身上‘点寿灯’,自然而然就会让他的气息变得阴冷,你女儿又对这些东西异常敏感,这才受到了影响变得虚弱,容易受惊。”   所以瑗瑗其实不是被鬼魂吓到了,是被自己哥哥身上的阴气刺激的。   “现在要知道点灯人是谁,破除此术,得先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顾之桑说。   '躺平人生’抹着眼泪,反复追问着儿子。   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本来就是记吃不记打的年纪,再加上爸爸妈妈格外严肃的神情,让他感到害怕,他只慌乱地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顾之桑安抚了一下‘躺平人生’的情绪,建议她检查一下儿子的东西,看看有没有异常之物。   于是夫妻两人就在男孩儿的屋里翻找一番,没找到什么异常的东西,倒是照出了好几本藏起来的漫画书,吃完的零食辣条包装袋。   '躺平人生’直觉不对。   她从来不让儿子吃这些垃圾食品,买这些闲书,这些东西儿子是哪来的钱买的?   “你拿家里钱了?”   男孩儿梗着脖子涨红了脸,喊道:“我没有!这是我自己的钱。”   “你自己哪来这么多的钱?”   镜头另一边的顾之桑神情恍然大悟,开口打断了‘躺平人生’说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小鬼我问你,你之前是不是在路边捡到过一些钱,叠成三角形,用红绳子拴着,总之大概就是这种样子的人民币。”   这回男孩儿的表情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反而有些心虚,支支吾吾没有说话。   看他这个表情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躺平人生’厉声道:“你还不说实话?!”   男孩儿哇地一声哭了,吭哧吭哧承认了。   “是我捡到的看,我没有拿人家的钱,也没拿家里的。”   具体的时间他已经记不得了,就记得那是某天下午他放学的时候,在学校后面的小林子和朋友们打闹玩耍时,看到了一个红彤彤的东西。   他跑过去捡起来发现,那是一个红包。   就是新年时家里长辈给小孩子的红包,上面印着一个脸蛋红红带着笑容的年画娃娃,封口用胶带封着,里面鼓鼓囊囊的。   他把封口撕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瞪大了眼睛,里面粉色的纸币叠在一起,露出的头像正是夏国的主席!   已经上二年级的男孩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是百元大钞!   拆开之后是整整300元。   他心脏狂跳。   附近又没有人,是交给爸爸妈妈拾金不昧,还是私吞这笔巨款,让无忧无虑的男孩有了人生第一次纠结。   但想到同学们传阅的漫画,学校门口的辣条小吃,以及新潮的赛车玩具等等……最终他还是没有抵抗住诱惑,把这笔钱私吞了。   那几天男孩儿无论是上课还是回家,都心慌意乱。   他怕失主报警捉拿自己,也怕爸爸妈妈发现书包里的钱,但慢慢地他没有那么紧张了。   那些天他花着巨款,买漫画买卡片,请好兄弟们吃辣条喝汽水,当了一回孩子王一呼百应,简直潇洒极了!   听完儿子的坦白后,‘躺平人生’两眼一黑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按在凳子上狠狠揍一顿,她气急道:“你胆子怎么那么大?捡了那么多钱你就敢藏起来花,谁教你的?”   顾之桑有些无奈,问道:“包钱的红包你还有吗?”   男孩儿哽咽着,说自己当时把红包带回家后怕爸妈发现,也不知道揉成一团丢在哪里了。   但他记得那三百块确实是包起来的,还用一根红绳子绑着。   '躺平人生’:“剩下的钱呢?”   男孩儿怯生生道:“没,没剩了,花完了。”   顾之桑捏了捏眉心,道:“没错了,这盏‘点寿灯’种在你儿子身上的契机就是这笔钱。”   “这是你儿子的‘买命钱’。” 第68章   顾之桑稍作解释,才让‘躺平人生’夫妻二人明白了自己儿子遇上的是什么东西。   所谓‘买命钱’,就是一种通过钱币来建立契约,借寿偷寿的手段。   一些人家中亲人重病,或是老人命不久矣,他们就会通过这种方法来给亲人借寿。   钱币的数额不需要太大,要先压在需要借寿的亲人的身下手心下,旁人站在床头念三遍他的生辰八字,姓名,年龄等等……这是为了把借来的寿元传递到他的身上。   念完八字之后,要把这些钱叠成三角形,用红绳拴上,丢在附近人流多的路边或是其他地方。   只要捡到钱的人拿走了它,就算契约生效了。   根据需求不同,钱币叠的方法不同等等,这种钱也不仅仅可以用来借寿元。   叠成四角,以香薰烘烤后的钱,相传是能借走捡钱之人的运气。   顾之桑上辈子出山时,就曾在山脚下看到过一个被买了寿元的乞丐,看面相才十来岁的年纪,命格显示已经快五十岁了。   她询问了一句才知道,乞丐前两天捡到了一串铜钱,喜滋滋拿去花掉了。   这乞丐自以为天上掉馅饼了,殊不知自己三十年的光阴就被一把铜板买走了。   当然这种‘买命钱’算是一种玄学术法,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功的。   大部分普通老百姓自己动手叠的‘买命钱’没那么大的威力,捡到钱的人可能会倒霉两天,也就罢了。   越是能力强大的玄师做法,能够借走的寿元也就越多。   ‘躺平人生’儿子捡到的那笔钱,肯定就有玄师插手。   顾之桑说道:“对方能用‘买命钱’做引子,在你儿子的身上‘点寿灯’,之前包钱的红包里肯定还有点名堂,能否破解这术法的关键就在于找到那个红包,否则没有线索我隔着屏幕也没法解决这件事。”   “只有等节目结束后,你们带他过来一趟了。”   知道儿子的寿命在被人偷用,'躺平人生’夫妻二人心焦火燎,哪里等得下去。   他们再三逼问之后,把儿子的小屋翻了个底朝天,最后终于在床下角落找到了藏起来的红包外封。   那外封被揉得皱巴巴,展开之后‘躺平人生’举着手机凑近拍摄,说道:“顾大师,我翻了一下里面没东西了。”   隔着屏幕,手机镜头把那张皱巴巴的年画娃娃的脸照得扭曲,看起来有些诡异。   顾之桑说道:“你们摸摸整个外封有没有厚度不一样的地方,尤其是那个图案附近。”   摸了之后夫妻俩果然发现,画着年画娃娃的部位手感比别处更厚一点,是贴上去的贴画。   他们把贴画撕开之后,发现背面胶水上沾着两根细细的毛发,发质细软是灰白色;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白色的渣渣,贴画一抖,粉末就掉在了‘躺平人生’的手背上。   “这……?”   顾之桑:“这应该是借寿对象的头发和指甲粉末,有了这些东西,要破解就方便多了。”   此二者是人身体的一部分,做法之人就是用它们来充当‘点寿灯’的灯芯,种在了男孩儿的身上,让二者之间建立联系,源源不断地燃烧着男孩儿的寿元。   只要‘躺平人生’的儿子还活着,被点了灯的另一个人也就不会死。   做法之人非常心细,担心指甲剪下来,贴在红包里会有凹凸感,就磨成的细细的粉末。   这样的手段别说是几岁大的小孩子,就是成年人也发觉不了。   知道此物是什么的‘躺平人生’觉得很恶心,她强忍着想要立刻把手背上的指甲粉末抖下来的欲望,让丈夫找了一个小碟子,用小刀小心翼翼把头发丝和剩余的粉末都刮在了碟子里。   顾之桑要来了她儿子的生辰八字,让她点燃小碟中的发丝。   细微的火舌很快烧焦了那两根灰白毛发,而顾之桑在镜头的另一边则是快速占了三卦,结合着卦象得出了点灯人的大概信息。   顾之桑:“对方男性,七十七岁,生机非常虚弱,他的阳寿已尽本该在十五天之前便寿尽去世,现在还活着完全是在用你儿子的阳寿吊着命。”   “做法的人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和他直系亲属有关联,应该是他家人找了外面的玄师来做的法事。他们并不是针对你家或是你儿子,选取放钱的位置是学校附近的树林,那里经常有学生进出玩耍,很容易被学生捡到钱拿去花了。”   也就是说对方是无差别攻击,就看准了树林里学生多,单纯,缺钱这些特点。   '躺平人生’的儿子就是那个中招的倒霉蛋。   顾之桑顿了片刻又说道:   “若是你儿子捡到这笔钱没有花,放回原地或是交给警察,‘点寿灯’是种不到他身上的,他最多损失一点阳寿;但是他现在花光了,就是默许了这项交易……”   那个老头按照正常的寿命已经是个死人了,这种做法是在和地府,和阎王抢人。   别看对方只多活了短短十五天,却足足燃烧掉了‘躺平人生’儿子一年半的阳寿!   她叹了口气,抬眼看着镜头道:   “我再和大家重申一下,不要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因果和交易等价是永远不会变的,你得到了一些东西的时候一定是失去了什么。”   或许连对方家里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为了防止捡到钱的学生拾金不昧,他们还打算多去几次,多放几个,结果‘躺平人生’的儿子直接把钱花了个精光,一次就点灯成功。   随着发丝和指甲粉末的燃烧,顾之桑做法破解掉了男孩儿身上的‘点寿灯’。   她有所感应,知道灯灭的瞬间,病床上的借寿人没了供给应该就咽气儿了。   而所有参与此事的亲人,也都会染上程度不一的孽力,会在未来和死后遭到一定反噬。   千恩万谢的‘躺平人生’夫妻俩心有不甘,实在是这300元的代价对一个孩子来说太高了,他们询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孩子失去的寿元拿回来。   但顾之桑摇摇头,说没法子。   如果拿走寿元的人本身还有点日子,术法破解后这些寿命就会重新回到男孩儿的身体里,但对方早就是个‘死人’了,哪里有时间还?   得知结果无力回天的‘躺平人生’非常难受,坐在沙发上掩面哭泣。   其实儿子虽然顽皮,但不是坏心眼的孩子,今天的结果又何尝没有大人的问题。   自从生了小女儿之后,'躺平人生’本就不多精力,大部分都放在了二崽的身上,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教育大儿子。   再加上大城市生活压力大,她和丈夫又要还房贷,又要养两个孩子,平时确实在孩子的零用钱上管得紧巴了些。   多方疏忽之下,才造成了今天的后果……   顾之桑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而后帮助瑗瑗关闭了过于敏感的灵觉,便断开了和‘躺平人生’的连线。   “休息十分钟,然后抽几个观众进行风水玄学解惑。”   说完,顾之桑暂停了直播。   她拿起手机的时候,看到郑如玉给她发了条消息,诚邀她返回容城后去灵组分部洽谈,她反手回了个‘好’后,便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而趁着这个功夫,刚刚结束的‘买命钱’一案便冲上了热搜,引起了广泛关注。   【这熊孩子吃大苦头了,300块钱被买了寿命,以后长大了肯定后悔!】   【看了今天的节目我才知道自己差点被买命了!!大概半年前吧,我们家门门缝里被塞了20块钱,就是用红绳子拴着的,当时我爸妈就觉得哪有那么好的人给别人送钱,没让我拿。   后来在业主群里发现,整栋楼里好多户人家都被塞了,查了监控看到是一个老太太塞的,她儿子那段时间出车祸成植物人了,说自己塞钱是想给儿子积累福德,让他尽快恢复健康。现在想想是向邻居买命给自己儿子才是真的吧!】   【要我说这家人就该曝光出来,太恶毒了。小孩子没有形成正确的三观,而且还是捡到的钱,拿去用了也无可厚非,在座的诸位敢保证自己就拾金不昧么?谁不想中大奖中彩票啊!但是这家人故意在学校附近放,不就是针对学生单纯。   现在被桑桑戳破了计量还好,万一没被节目曝光,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小朋友遭殃呢!】   【小孩儿花这么多钱父母一点都没察觉,明显就是没把大儿子放在心上,开头的时候孩子妈还老是说大儿子皮。】   【楼上就受害者有罪论呗,我看这家人没毛病,就是无妄之灾。】   熙熙攘攘之中十分钟很快过去了。   顾之桑再次打开直播后,看着镜头说道:“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还有什么玄学上的困扰,可以发在公屏上,我看到了会解答。”   “本身没有这个需要的观众最好不要占用时间,谢谢大家理解。”   她这么说了之后,虽然仍有一些浑水摸鱼的杠精黑粉在编故事,扰乱直播环境,但大部分的网友还是很听话的。   只是他们不影响玄学解答,却会在评论区发一堆流口水,比心的表情,不停喊顾之桑‘老婆’,花式吹彩虹屁。   在满屏的黄豆表情下,顾之桑神色如常,看到较为真实的风水问题都会解答两句。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条消息跳了出来,那一瞬间的阴冷感让她认真看了一遍。   '爱是秋天’:【大师你好,我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些风水上的难题,想请您帮忙指导一番。】   因为此人没有说明具体情况,顾之桑便问道:“昵称是‘爱是秋天’的观众你仔细说说呢。”   镜头的另一边,‘爱是秋天’听到自己被点名了,有些意外也挺激动的。   她看到此时直播间里的人数已经一千万了,发评论的人实在太多了,她没想到顾之桑竟然会注意到自己,连忙快速打字把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根据'爱是秋天‘在评论区的描述,顾之桑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   这是一位成年女性,半年多前的时候发现另一半有外遇,她不是忍气吞声和恋爱脑的性格,当即收集了对方出轨的信息,照片等等,果断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但是对方一直纠缠她还撺掇着孩子,就是不肯离,于是‘爱是秋天’就带着孩子和他分居了。   这是事情前情。   大约两个多月前她打算翻修一下家里的后院,移植几棵树,因为熟人里有做园艺生意的,她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对方来做,没想到树种上之后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那树种看着不像是种在家里的景观树。   '爱是秋天’上网查了一下,发现朋友种植来的竟然是两棵杨树,瘦瘦长长。   而网上的风水网站上都说,杨树属阴,不宜在家中种植。   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朋友是做园林生意的难道到连什么树寓意好都不清楚吗?   '爱是秋天’直接去问了朋友,一开始对方还不承认,她再三诘问之后才知道,是分居的丈夫买通了对方,让他在自家院子里种植杨树!   倍感恶心的‘爱是秋天’当即就拉黑了这个‘朋友’,然后另找人把树挖出来,重新选了两棵网上都说寓意好的树种。   但是由着此事,她总觉得丈夫对自己不怀好意。   而且这两个月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老是做噩梦,还总会被‘鬼压床’,醒来之后身体四肢沉沉的。   '爱是秋天’怀疑家里的风水被丈夫动过了,一直想抽空找个懂风水的大师来家里看看,但都没有时间。   看到节目中有风水解惑,她就发了条评论,被顾之桑翻牌了。   想了想顾之桑说道:“你能开视频么,把家里的布景拍给我看看。”   '爱是秋天’说:“可以的,我现在打开。”   说着她打开了摄像头,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身着米色居家服,带着细边眼镜的中年女性,看起来四十多岁,知性成熟沉着冷静,“大师你好。”   “嗯,你把家里的布局摆设一下吧,我看看。”   '爱是秋天’拿着手机拍摄了一圈,顾之桑全程只是在看,并没有说话。   拍摄的过程中观众们发现,这位事主的家是一栋双层小别墅,自带宽敞的后院,一时间都在的评论区发‘富婆饿饿’。   全部看完过了十多分钟,‘爱是秋天’问道:“大师,你觉得我家里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顾之桑说道:“你家都快被阴木养成天然坟地了,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别说是‘鬼压床’,就是被鬼附身横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爱是秋天’观众们:?!!   “可是,可是我家里的树并不多啊,难道我选的那两棵树不好么?”‘爱是秋天’疑惑问道。   “你选的那两棵树没问题,而这也是你家里唯二没有问题的景观了。”   顾之桑语气淡淡,问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盆景盆栽,绿植,我刚刚看你家里客厅,阳台和卧室角落都有很多植物。”   '爱是秋天’点头承认了。   “那我们就先来说说盆景绿植上的问题。”   顾之桑点开了‘爱是秋天’发给自己的照片,上面是之前她丈夫拜托朋友种进来的两棵树,看了一眼之后她说道:   “这是两棵小杨树,在风水学中有一些树木是断断不能种在活人居住的阳宅附近的,其中杨树就是其中一种。正所谓‘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①桑树音同丧,并且叶子大阴面多,而柳树容易分叉,种在阳宅中会让家里的风水走势分流,同时这两种树都十分招惹虫蟊,易于聚阴藏污。”   “至于最后一种‘鬼拍手’,就是你这个丈夫要给你种的杨树。杨树叶子脆,风一吹会有哗啦啦的声音,就像是鬼魂拍手,同时长成之后它的叶冠大,树大招风,容易惹来多方事端和多方针对。”   光是听到这一项,‘爱是秋天’就已怒不可遏。   她抿着唇锤了一下桌子,怒道:“他这个人就会使些上不了台面的阴损伎俩,大师你继续说,我倒想知道他还能想出什么阴毒的法子!”   顾之桑看了镜头一眼,说道:   “除却这三种树呢,还有一些植株种类不得种在阳宅,今天我就一并和有在家中种植景观树需求的观众们讲讲。”   直播间里不少观众表示:   【桑桑太看得起我们了,我家就巴掌大个地方,哪来的空种树啊(擦汗)】   【懂了,只要我够穷就没人害得了我。】   【拳头硬了,什么渣男啊自己出轨了,不愿意离婚吊着人家富婆姐姐,还想方设法害人,吐了吐了。】   经顾之桑列举,不少观众才知道玄学中有‘五阴之木’的说法。   '五阴之木’就是五种属性极阴的树种:松柏槐榆桧。   虽然在诗词歌赋中,松柏二树挺拔坚韧,是再好不过的树木,但在风水玄学中,此二树种寿命长,能够汇聚阴气招惹虫蟊,除了自然而然生长的野生树种,一般都种在老家祖宅庇护阴宅风水。   其次槐树属阴叶子又大,自古以来就是鬼魂寄居之处;   最后两种榆树,桧树同上,遮光性好多种在荒郊野岭,天然吸附阴气。   顾之桑说道:“先说你们家客厅里放着最大的那棵室内盆景树,应该就是‘五阴之木’中的一种,具体的树种我不清楚,看它这个个体应该是经过改良过,或是国外引进的种类,但大体上都是汇聚阴气的。”   直播间里吃瓜的观众十分积极,直接截图扫描出了树种。   这是种外国的柏树,学名金钟柏,金塔柏,叶子黄色,一般最高只有16米左右,是室内盆景种。   '爱是秋天’愣住了,很快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了,谢谢大师告诉我。”   “您可能不知道,这棵盆景树是去年我撞破他奸情之前,他当成圣诞节礼物送给我的!”   当时她还非常感动,因为丈夫说知道自己喜欢盆景,喜欢秋天,所以专门找了这样的盆景当成圣诞节礼物。   没想到时过三个月,自己就撞到他出轨的实证。   饶是她把对方所有的东西都打包丢了出去,但这棵盆景树她还留在家里。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对方处心积虑谋害自己的证据?!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对自己图谋不轨了!   然而这还没结束,顾之桑又在她家中找出了其他的阴属性木植。   除了这个大盆景,另外几个小的盆景分别是榆木盆景,孔雀柏;   架子上摆放的木质笔筒,书立是槐木的……   如此等等,只要是家里能找出来的绿植,都是属阴性的,长此以往住在阴气如此浓郁的地方,可不就像住在坟地么?!   更何况鬼魂喜阴,还会自然而然地被此处的阴气吸引过来。   顾之桑看了眼‘爱是秋天’屁股坐着的木质家具,淡淡说道:“对了,你客厅摆放的茶几和椅子是一整根桧木雕刻而成的,保存非常完好,久坐汇集的阴气还会入侵你的身体,时间长了你会有手脚发凉,气血不足的状况。”   “我看你这个丈夫的算计真是丝丝入扣,无孔不入啊。”   '爱是秋天’的手心发冷,沁出阵阵冷汗。   她身下的家具也确实是丈夫购买的,但是时间是一年多前,原来他竟从那时就要害自己了?   这狗男人到底背着自己谋划了多久?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让他不要脸地出轨了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算计自己!   顾之桑说道:“幸亏你本人有警惕心,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这两棵杨树种下的位置是整个院子里最向阴的地方,一旦扎根在你家里,就会和家里其他的阴木形成一个潜移默化的聚阴大阵。”   “到时候不仅四面八方的阴气污秽会被吸引到你家中,就连附近的孤魂野鬼,也会闯入家中,你要真的碰上什么厉鬼缠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沉默许久,压抑的‘爱是秋天’终于问出了自己内心最深的疑惑:“为什么?我有哪里对不起他的?”   “你把他的照片发给我,我需要看一下。”   拿到‘爱是秋天’丈夫的照片后,顾之桑看了一眼便扯了下嘴角,而后抬眼看着屏幕里的女人,端详着她的面相娓娓道来:   “我观察你的面相,你家庭条件应该比他好不少,嫁给他算是下嫁了。你性格果断,又有商业头脑,这些年一直是你在主外赚钱,而你的丈夫性格内向软弱,既没有你有主见也没有很强的能力。   如果非要说你哪里不如他,可能是学历上。”   “对,我是高中生毕业,他是大学生。”‘爱是秋天’大大方方承认了,“但是在二十多年前高中生也挺厉害了,而且我家又有钱,说实话我当时看上他就是因为他长得好,对我好,学历也好,他是从地方村里考到我们市大学的大学生。”   “当时他在学校里吃穿用都是很好的,那都是我拿了跟我爸做生意的钱供他的,我比同龄人能挣钱,有本事,我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顾之桑点点头,说道:   “除此之外你的性格也比较强势,至少是在对方看来。比如你不让他喝酒抽烟,规定他必须做一些家务,陪伴孩子……除此之外,他之前应该想插手你公司里的事情吧,还想在你公司里安插他那边的亲戚,但是你没有答应,我看到这一点让他非常非常不满。”   “他有什么可不满的?我还不高兴呢,这些年他往老家拿了多少钱和东西,我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想让他老家那些好吃懒做的亲戚来搅乱我公司的风气,没门,想都不要想。”   '爱是秋天’沉着脸说:“再说了我们家打下的江山,我凭什么让他参合一手,就他那又败家又优柔寡断的性格,还不得把家底都败光了。”   “再说抽烟喝酒,我还不是为了他好,我每天工作那么累他带带孩子不是应该的么?”   她实在不懂,坐在家里就有钱花,这是多少人的愿望,丈夫有什么可不满的?   顾之桑觉得这个姐姐挺可爱,笑了一下:   “你说得没错,可这些事在一些心胸狭隘,自尊自负的男人看来,你就是在侮辱他瞧不起他。”   从‘爱是秋天’丈夫的面相上看,他的五官虽然还算清俊但不够大气明朗,内心是一直骄傲于自己大学生的身份。   他对‘爱是秋天’一开始或许是爱的,但久而久之心中的大男子主义,就让他无法接受这种家庭关系。   他觉得‘爱是秋天’太强势,更不满她连自家的亲戚都不帮衬。   再加上无法插手对方公司的业务,更让他觉得‘爱是秋天’在防着自己,心中压抑着憋屈和不快。   就在这时他碰上了一个温柔小意的女人,深觉此人才是自己的真爱,觉得这样舒心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日子,所以他出轨了。   但他根本不敢让‘爱是秋天’知道,也不愿意离婚。   他知道妻子有能力让自己净身出户。   这么多年这男人早就把家里的房子,钱财当成了自己的,怎么能接受一无所有。   所以他的情人就给他想了个办法,用玄学的手段熬上几年,慢慢把‘爱是秋天’的身体熬垮,熬死她。   只要她死了,那她的丈夫作为配偶就能够支配她的财产和公司。   就算公司最后不能落到他手里,那也是在他们儿子手里,当爹的想要介入一下家族企业,儿子还能不同意?   男人觉得这个方法好,最后狠下心来,要为了自己后半生的尊严搏一搏。   他知道妻子喜欢木植,咨询了风水问题后,就陆陆续续往家里运了这些盆景,摆件。   这两年‘爱是秋天’的身体在阴气的影响下,也确实没有以前好了,但她只觉得是年龄上来了,工作累的。   要不是男人不小心暴露了,被她发现出轨,恐怕接下来三四年的时间里,她还在这种‘温柔刀’中逐渐被掏空身体,不明不白死掉了。   “这个贱男人!”   '爱是秋天’抿着唇,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杀去对方工作的地方质问他。   她怒道:“我原来顾着这么多年的夫妻情面,没有在孩子和外人面前戳破他干的事情,就是给他留脸,既然他自己不要脸了那我还给他兜什么底!”   说着她起身,拿出平板划开解锁,找出保存的图片直接放在了镜头前:   “我举报某大学的老师xx婚内出轨,证据如下,他出轨的对象就是同校的同事。“   直播间的观众们见此爆炸性新闻,评论刷得飞快,并且立刻截图。   ‘爱是秋天’的照片都清晰明了,对方根本洗白不了。   放下平板之后,‘爱是秋天’推了下镜框说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现在终于出了口恶气,多谢顾大师帮我看了家中风水,我今天就搬出去住,然后找人把家里那些木头的东西全都扔了,重新翻修!”   顾之桑笑了一下,说道:“翻修的事情可以之后再说,你下播之后应该先去附近的靠谱的寺庙或是道观,请那边的师父帮你看一下。”   '爱是秋天’有些紧张:“是我身体已经被搞坏了吗?”   “那倒不是,你丈夫这个人心眼是真的多,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明明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为什么亲眼看到了他出轨的证据,可是却也只是和他分居,没有离婚,也没有告发他?”   '爱是秋天’听出了顾之桑话里隐藏的意思,不可置信道:   “这不会也是那个贱男人搞得鬼吧?”   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还真是!   每次她想要和那渣滓离婚的时候,明明白天已经下定了决定,可是一到了晚上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过去的幸福温情,又会想到孩子等等一系列事情。   慢慢的她就放弃了跟对方争执的念头。   有时接到了那渣滓的电话,对方在那头苦苦哀求,说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请求她原谅自己的时候,她还会有些心软。   这样一来二去拖了半年了,都没能把这个婚离掉。   顾之桑冷哼道:“他害怕你把事情捅出去,又没胆子直接杀害你,就搞了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给你下了情蛊一样的东西。我对此术并不精通,只能看出这是一种会放大情感的术数,会迷惑你的心智。”   “要不是你的坚持底线,意志坚定,就会在此术的影响下慢慢洗脑自己,接受他出轨和他复合,久而久之更会对他爱意深切,到时候你整个人格都会被他摧毁。”   看到‘爱是秋天’的时候,顾之桑就发现她的身上除了有阴气,夫妻宫中还有一团阴影,在死死扒着那条岌岌可危,本该断掉的姻缘线。   再加上她的个性鲜明强烈,是果断的面相,本不该如此优柔寡断,顾之桑就知道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那团阴影不是蛊虫,顾之桑猜测应该是偏门邪术,或是一些自己没见过的国外的手段,下到了‘爱是秋天’的身上。   对方企图用这种手法来摧毁她独立的人格,达到自己的目的,其险恶用心让顾之桑不耻。   想了想她又提醒道:“破除此术之后对面做法的人会遭到反噬,他们就会知道你已经察觉了,再加上节目播出,势必会让他们身败名裂。”   “我观你这个前夫的性格虽然软弱但却狠毒,他出轨的对象很有可能就是懂点玄学术数的,万一两人走投无路了,恼羞成怒狗急跳墙去报复你,你要做好应对的准备,多买些护身符防身。”   “对了,最好定期去检查一下有没有被下稀奇古怪的咒语。”   '爱是秋天’绷着脸,只觉得自己胃里翻滚,要被恶心死了。   这一刻她对那人的厌恶程度达到了最高,点头说道:   “好的,谢谢大师的提醒,我下了播就去附近的寺庙。如果那边的大师没有办法处理,我还能请您帮我看看么?”   顾之桑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可以,你直接联系节目组就行。”   '爱是秋天’松了口气说道:“太谢谢你了大师,那我现在就过去,先不打扰您了。”   说完,她那边就下线黑屏了。   【太毒了,跟玩儿宫斗呢又是种树又是下蛊,平心而论要是换了我,我可能连那两棵杨树有问题都看不出来,直接在这两人手里咽气儿了,警察来了还以为我是猝死呢。】   【……姐姐说的好这真是个贱男人啊,再次提醒直播间里各位姐妹,遇到妈宝男凤凰男赶紧跑,不要犹豫!!】   【救命啊这人什么脑回路,有个这么飒这么有钱这么好的富婆老婆,明明是上辈子烧高香得来的运气,这都不知道珍惜??】   【自从第三季《灵事》质量上去了,真的暴露出了很多坏人滥用玄学能力作恶的事件,这种没有证据,发现不了的恶行,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遏制他们么?】   【家人们热搜词条已经挂上去了,这臭男人的身份信息已经被扒出来了。】   【……】   网上已经有观众罗列证据,举报渣男。   其他平台如何热闹顾之桑并没有关注,她看了一眼时间,轻轻叹了口气。   才十点多,离下班还早。   这小动作直接被直播间的观众们捕捉到了。   【??这个女人在偷看时间!她想下班了,顾之桑你一个大明星好不敬业(指指点点)】   【桑桑不许跑路,我要闹了!!】   顾之桑轻咳一声,掠过这些谴责的评论继续回答夹缝生存的玄学问题。   “没错,‘五阴之木’最好都不要在家中养殖,不过可以在阴宅附近种植,反而是蕴养祖宅的一种方式。”   “床的摆放要看家中,甚至是窗外景物的具体情况,才能统一风水,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要头对着门……”   就在这时,又是一条略显古怪的评论跳了出来,浮现在顾之桑的眼中。   '风的皇冠’:【桑桑你好,我好像遇到了一些玄学上的困惑,能请你帮我看看么?】   而他发出之后,底下很快多出几条回复:   【风的皇冠?是我知道的那个某站主播么,还是网名重了。】   【我去不会是灵异探险区的皇冠吧?难道要联动了??】   他本人又回复了一条:   '风的皇冠’:【是我(苦笑)】 第69章   顾之桑:“昵称为‘风的皇冠’的网友在吗,你可以具体说说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情。”   声音一落,又有部分知道这个网名的观众发出问号和感叹号,开始给不玩儿某站视频软件的观众们科普:   【卧槽是‘风的皇冠’啊,某站探险区知名博主,有几十万粉丝,经常发野外探险视频,有的时候还和灵异区串频。他视频质量挺好的,经常去探访什么无人谷,食人族,看着可刺激。】   【是本人??有的博主不是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不会撞邪么,怎么现在来灵异节目下面求助了(狗头)】   【史诗级联动啊家人们。】   看到网友们都在说‘风的皇冠’是视频博主,经常出镜拍视频,顾之桑便问他:“你能直接连麦吗?”   【可以的。】   发出这条评论后,直播间画面便一闪,多出了一张青年人的面孔。   或许是因为他是专业录视频的,设备比较好,镜头里的人比之前观众的皮肤五官更高清。   这个男人看着三十出头,皮肤麦色五官和谐,穿着一件运动衬衫,镜头能拍到他的胸部往上,肌肉线条很明显。   “咳,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啊。”   '风的皇冠’冲镜头挥了挥手,顿时弹幕热闹了许多,有看过他视频的网友纷纷在底下调侃。   顾之桑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在评论区说自己遇到了玄学问题?”   '风的皇冠’点点头说:“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我是一名靠着视频拍摄吃饭的专业旅拍博主,拍摄的都是探险视频。”   “前段时间我外出拍摄了一期视频。当时拍摄的时候,我心里就毛毛的,总觉得四周的气氛森冷。拍完之后我就大病了一场,连续一段时间身体都不太舒服,所以我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碰到了什么东西,想让顾大师帮忙看看。”   他说完这句话后,不少网友在评论区戏称他翻车了。   原来之前‘风的皇冠’每次拍摄时,都会去危险或是阴气重的地方。   比如传说中的幽灵谷,野人沟等等。   担心他安危的观众们总会发弹幕,让他注意身体,但每次他都不以为然,还在视频里说这些所谓的‘幽灵’,‘野人’都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怕。   '风的皇冠’也看到了调侃的评论,苦笑一声说道:   “在节目组的直播间里没有办法发视频,但是我已经把相关的拍摄发布到了自己的帐号中,就是最新的那条,顾大师和观众们可以去看一看。希望能够发现一些问题。”   他这么一说,好奇的观众们便纷纷涌入了某站,去往那个视频下方。   顾之桑根据评论区网友发出来的链接点进去看了一眼,这条视频是十分钟前刚刚发布的。   点开之后,‘风的皇冠’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大家好啊,新一期视频皇冠带大家去探访的地方,是位于E市郊区的废弃科技园,据说几年前这里……’   因观众们都跑去看视频了,直播间内略显清冷。   顾之桑把玩着手机,目光却定定落在屏幕另一端的‘风的皇冠’的脸上,端详着他的面相。   此人五官端正,眉毛短平,眼神中阳火兴旺带着坚毅,这样的人往往胆子大能吃苦敢冒险,同时大多都是无神论者,是不信鬼神之说的。   他虽然面带苦涩,但顾之桑能看出来更多的是在演戏,他并没有很恐惧。   再加上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局促有些不连贯,似乎很紧张,显然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撞邪了。   '风的皇冠’在撒谎。   顾之桑稍稍思索便看透了此人的小心思,他想要通过这档火爆的灵异节目,给自己引流。   但是离奇之处就在于:‘风的皇冠’身上有很重的阴气。   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遇到了诡异事件,实际上,他真的撞邪了。   顾之桑开了灵觉的眼睛能够看到他的身上沾染了强烈的怨念,并且非常冗杂古怪。   这时,观众们已经去看了‘风的皇冠’最新一期视频,看完之后回到了直播间内在评论区中回复讨论。   【发现了一个宝藏博主,发布的视频都好有意思好下饭!】   【救命刚刚那个视频也太吓人了吧!就算好多镜头都打了马赛克依然看得我生理性反胃,真佩服学法医的人每天是面对那么多尸体的……】   【刺激,大楼里那么多尸体和骨架,博主竟然还敢拿着摄像头进去拍,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怪不得会撞邪。】   短短10分钟的时间,视频的播放量就已经冲破上百万,还在持续走高。   要知道视频网站的播放量和博主的收入是息息相关的,看着源源不断的粉丝数增长,‘风的皇冠’心中兴奋,嘴角难以抑制地抽了一下。   他一抬头的时候,和屏幕里那个漂亮年轻的女明星的视线对上了。   被那样漆黑平静的眼眸盯着看,他莫名有点心虚,就像自己的小把戏已经被看透了。   此时直播间中没去看,或是被其他人所描述骇得不敢去看的观众们抓心挠肺,询问视频内容。   '风的皇冠’看到了,便开口形容了视频中拍摄的画面。   '风的皇冠’说:“我这条视频是在老家E市拍摄的,这座城市的老住户们肯定都听说过,好几年前东部郊区的科技园发生了一起化学泄漏引起的爆炸,说是存放有毒有害化学用品的存缸意外炸裂。”   “当时凡是靠近科技园的居民和企业为了自身安全,都撤离了那个地方,因为据听说那种化学用品是能挥发在空气里,溶在水里的,对人体伤害大,没有人敢用自己的生命安全做赌注。后面那附近就变成了荒地,这么多年也没建设起来……”   他这么一说,直播间内一些当地的居民发评表示知道。   【小年轻们可能不清楚,之前东郊的爆炸可惨来着,伤亡好几个人,据说那边的水库也被污染了,原本起来了点的经济和房价也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是E市本地人,就知道东郊挺荒的,根本没啥人住在那边,原来以前还发生过这些事啊!】   【没记错的话当时是政府拨款建设的科技园,花了十几个亿呢要大搞经济,科技园旁边就是两个大学的校区,结果刚刚建设好就出了这事直接凉了,连带着两个学校的校区也废弃了……   这对一个四五线小城市来说,真的是大受打击了,现在东郊都没缓过来,房子卖不出去,因为大家都担心水里还有残留的化学物质。】   【……】   看到评论里有提废弃学校的,‘风的皇冠’点头说道:   “我听说了东郊的事后就心血来潮,打算去那个科技园附近拍视频,结果发现了旁边的校区也废弃了。那所学校原来是一个医学院在E市的分校,我视频里拍到了东西就是在学校的解剖楼,实验室和标本存放楼里拍到的。”   “里面有很多被遗弃的大体老师,人体骨架,还有一罐一罐的标本,都遗留在了大楼中……”   光是听他这么说,不少观众就觉得有些瘆人了。   而看过视频的人还在评论区添油加醋,渲染视频中的可怖氛围。   因为当年化工原料泄露,学校紧急组织学生撤离,根本没工夫收拾这些标本遗体,不少学生连行李都没收拾完就提前放假回家了。   拍摄的过程中,‘风的皇冠’还拍到了宿舍楼里布满灰尘的寝室,行李箱,有的桌子上还有没吃完的食物,几年过去早已霉变。   实验室和标本区中打碎了很多玻璃瓶,溶液流了一地,里面的标本也散落在地上,长时间腐烂了味道很臭。   视频的最后是‘风的皇冠’的镜头聚焦在解剖室内的风干骨架上,说道:‘这是我目前做过的最恐怖的一期视频了,我还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标本和人骨……’   再然后他便回到了居住地,到家后不久他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并且大病了一场,直到现在身体都有些昏昏沉沉。   不少直播间内观众听完了始末,再结合一下视频中渗人的镜头,都说那解剖楼里阴气太重了,觉得‘风的皇冠’肯定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讲述完毕后,‘风的皇冠’看向屏幕里的顾之桑,开口询问道:   “顾大师我是不是不小心惊动了楼里灵魂,需不需要去附近的道观,或是寺庙看一看,要不要买点驱邪的宝物镇压一下啊?”   其实到了这里,‘风的皇冠’目的已经圆满达到了。   他后台不少视频的播放量都还在增加,粉丝更是增长了好几十万,上这期节目他绝对赚翻了。   其实‘风的皇冠’从来就没觉得自己碰到了鬼。   他之所以来参加《灵事》节目,为得就是增加流量打出知名度。   在此之前他已经全职做了好几年的探险主播了,但是一直不温不火,后来转型拍了些恐怖幽灵谷之类的视频,才小有关注。   这一次他意外在老家发现了这样一座废弃的医学校,拍到了如此渗人的标本画面,他觉得这期视频肯定会大火,但是又害怕视频网站不给流量,一直紧张而焦虑。   剪辑视频的时候,‘风的皇冠’发烧严重身体虚弱。   旁边看了他的片子的同伴笑着说:‘你不会因为打扰到了解剖楼里的亡灵而被缠身了吧!’   正好当时灵事第五期节目精剪版播出,全网热议热度非常高,同伴一边放着综艺下饭一边说:‘这节目里的案件还没你拍到的这个吓人呢。’   本就苦于无法爆红的‘风的皇冠’听了这些话,躺在床上思考了一晚上,就懂起了歪心思。   他想借着视频假装自己遇到了灵异事件,在节目上露个脸。   没想到试着在顾之桑的评论区发了一条消息,真就如此顺利地达成了目标!   '风的皇冠’并不想为难顾之桑,也不是真的来看玄学灵异的,所以他自请要去道馆寺庙,打算就这么结束连线。   谁知顾之桑却开口说道:“你确实撞上了一些东西,你的身上沾染了怨气。如果不好好解决的话,会出大问题。”   '风的皇冠’:?!   他神情诧异,没想到顾之桑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不会吧?我就是去拍了点照片,全程没有对它们不敬,怎么会染上怨气呢……”   顾之桑道:“你视频拍得不够清晰,隔着屏幕我也没法感应。”   见男人的神情有些不以为然,她语气淡然说道:   “虽然你没有给我你的生辰八字,但你拍摄的视频结尾落款,是你手写的网络签名,从你的字迹来‘祘’,你本姓田,今年二十八岁,已经做了超过五年的网络短视频工作。”   “根据你的五行属性来看,你出生地利金木,缺水土,应该在海西关口,很小的时候——大概两岁的时候随父母迁移到E市,后来学业结束后就离开了E市,最近刚刚回来。”   听到这儿‘风的皇冠’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因为顾之桑算得全部都对!   甚至连一些网上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她都算准了。   比如自己三年多年还做了美食主播,不露脸的那种,做了一年多没起色才转行去拍冒险视频,确实接触视频工作五年了。   再比如他出生地是海西……   就在‘风的皇冠’怀疑人生时,顾之桑又道:“你现在就在E市,染上怨气和视频拍摄地就是在这座城市,如果你需要解决身上的问题,可以前往拍摄地录像,让我看看你撞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并不认为‘风的皇冠’是被医学院里的标本,骨架冲撞了。   要知道学校里用来解剖研究的遗体,很多都是捐献遗体的大体老师。   它们生前将自己奉献给了国家和医学研究,又怎么会有如此浓重的怨念。   顾之桑怀疑那里在漫长的废弃时间中,不知什么原因诞生出了一个怨灵,她需要看到实景才能验证。   在听到自己的身家信息被精准算出后,‘风的皇冠’就对玄学的存在信了大半。   此时又听顾之桑这么说,他心里惴惴不安有些害怕。   难道……自己真的碰到什么事了?   这个世界还真有鬼魂不成?!   眼瞧着评论区都是在劝他听顾之桑的,去废弃医学院看看的弹幕,‘风的皇冠’犹豫片刻点点头道:“好,那就麻烦顾大师帮我看看,我现在就开车过去。”   “不过我住的民宿离东郊的科技园有二十多公里,开车过去可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顾之桑颔首:“那你就先下线吧,等到了地方再联系。”   待‘风的皇冠’那边黑屏后,评论区依然都是在猜测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医学院里又有什么东西的评论。   顾之桑从中精准挑选出一些问题解惑。   没过几分钟,又是一个新的评论跳了出来,引起了她的注意。   '猫猫咖啡厅’:【桑桑你好吖,如果你看到了我的评论可以翻我的牌子吗?我本人并没有遇到灵异事件,但是我怀疑自己的奶奶出现了问题,她前段时间受了伤,苏醒之后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我们一家人都怀疑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希望能被翻牌,请桑桑看看我奶奶的情况。】   这条长评写得挺细致,不少网友在下面留言帮顶,希望顾之桑能够看到。   顾之桑看到之后,喊了此人的昵称询问他具体情况。   '猫猫咖啡厅’应该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直接发了大长评到直播间:   【感谢桑桑翻我牌!我先讲一下我奶奶的情况吧。】   【她老人家70多岁了,一直生活在农村种种菜养养鸡,老太太脾气非常好对家里人也很温柔,从小到大我有记忆中她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也很少花钱,都是在用自己的钱贴补儿女。   但是一周之前我奶奶在菜地里摔了一跤,当即昏迷不醒,并且手腕还骨折了,当时家里人就把她送去就医。据送去医院的小叔说,刚到医院的时候奶奶就自己醒来了,精神头很足,明明弯折的手腕骨经医生检查只是拉伤,让回家擦点药就行。   但就从那一天开始,家里的人就发现奶奶变样了。】   根据‘猫猫咖啡厅’后续的发言可以看出:   她奶奶以前不愿意穿新衣服,为了省钱一件大衣穿了几年。   苏醒之后,她第二天就去商场买了很多花花绿绿的棉袄,直接花了大几千!   以前奶奶特别节约,喜欢捡拾垃圾桶里的废品纸壳子,拿去变卖补贴家用,家里的东西坏了都舍不得丢。   结果苏醒之后,奶奶坐在床上就说自己要吃面包,吃糖饼,说自己身上痛骨头痛要小叔叔伺候她。   不仅如此她还‘狮子大开口’,突然要儿子儿媳妇给自己打金镯子,金项链!   叔叔婶婶嚷了两句,她就直接跑到村口哭闹说儿子不孝顺。   胆小了一辈子的老太太,现在骂人特别利索,隔着村头800米都能听到她中气十足的吆喝声。   中午要喝鸡汤晚上要吃牛羊肉,再也不扣扣搜搜捡地里的烂叶子吃了……   以上罗列的仅仅是部分变化。   '猫猫咖啡厅’是家中女孩儿,已经毕业了在外面工作,听到消息后她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叔婶口中这个厉害的小老太太,怎么可能是她唯唯诺诺的奶奶?!   她紧赶慢赶回了老家,见到奶奶的第一眼就知道叔婶还真没编瞎话,那老太太看人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可比她奶奶厉害太多了!   '猫猫咖啡厅’表示,她觉得奶奶的变化其实挺好的。   因为老人家苦了一辈子,又生了个不孝顺的孩子——她小叔叔。   小叔在村里游手好闲,天天去搓麻将喝酒,和小婶好吃懒做,不说赡养老人,就是奶奶从牙缝省出来的一丁点的钱,都被拿去补贴自己了。   每次回乡下的时候‘猫猫咖啡厅’都替奶奶觉得不值!   但是她又怕奶奶这是被孤魂野鬼附身了,怕对奶奶的身体有影响,所以还是想请顾之桑看看能否把身上的东西请走。   顾之桑问道:“你现在就在老人身边?开视频我看一下她吧。”   '猫猫咖啡厅’发了个【好】。   她起身走到了里屋,一进门就看到瘦瘦小小皮肤干巴巴的小老太太坐在炕上,手里端着一个盘子,淅淅梭梭啃着点心。   看到她进来,老太太斜了她一眼,“四丫头吃点?”   '猫猫咖啡厅’猛地摇摇头,视线落在身旁老太太的手上。   那干瘦的指头捏成兰花指,吃点心的时候喉咙里还发出阵阵叽里咕噜的声音,甚至让她觉得……觉得有些不像人。   女孩儿轻轻吞咽,装作玩手机的样子低头打开了后置摄像头,开启静音后装作无意地把手肘举起,镜头对着炕头的奶奶偷偷拍摄。   然而她刚拿起来,老太太啃点心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下一秒那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像是发现了什么,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眉眼间竟有种微微上调的韵味,细声细语问道:“四丫头,你在拍我吗?”   猫猫咖啡厅观众们:!!!   【啊啊啊啊好吓人,妹妹快跑!!】   【救……我竟然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身上感觉到了妩媚?这不是个美艳女鬼吧呜呜,它盯着镜头的时候我头皮都麻了!】   【草,我刚刚好像看到这婆婆的眼珠子变了!】   【铁定是被什么玩意儿附身了,甭管是啥小姑娘被发现了还是赶紧跑路吧,好担心她要被刀……】   坐在炕上的女生手脚发凉,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她被看得瑟瑟发抖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就被伸出手的老太太一把夺了过去。   “让我来看看你在搞什么名堂。”   拿到手机之后,老太太脸对着屏幕,正好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顾之桑。   她眯着眼睛细细笑了起来,“哪家的女娃娃长得这么漂亮……”   但随即她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从其他同伴口中听到的零星消息,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老太太脸色一变把手缩了回去,将手机重新丢给女生,用森森的目光盯了她好几秒钟,眼看着小姑娘要被吓傻了,才起身走出门去。   “哼,老婆子我去晒晒太阳。”   只是她离开的动作中,颇显出几分仓皇逃窜的意味。   她走路的时候看背影显得特别轻巧,脚步甚至踮起来,这也被评论区中的观众们当成了她非人的证据,都在说老太太肯定是被鬼魂附身了。   直到屋里只剩‘猫猫咖啡厅’一人,她才双腿一软跌坐在炕上。   她并不想露脸,于是颤着手指把摄像头关闭了,只留了麦克风,说道:   “桑桑你看到了吧?我奶奶刚才那个样子肯定不正常!”她声音里带了哭腔,“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把……把那位从奶奶身上请走呢?”   顾之桑沉吟片刻,神情若有所思。   她没有回答‘猫猫咖啡厅’的询问,而是拿出牌占,在桌面上卜了一卦。   解出卦面后她又联想着刚刚看到的老太太的面相,她缓缓摇头道:“你奶奶确实被附身了,但却不是鬼魂。这次的附身对你奶奶来说也并不是件坏事。”   '猫猫咖啡厅’疑惑不解:“为,为什么?不是鬼魂的话那又是什么东西?”   在女生疑惑的眼神中,顾之桑反问道:“你说你奶奶之所以昏迷晕倒,是因为在菜地里摔了一跤,可若仅是这样她怎么会被非人的存在上身呢。”   '猫猫咖啡厅’呐呐说道:“叔叔婶婶是这么说的,难道他们骗了我们?可是,可是叔婶虽然有点小毛病,本性并不坏啊,他们不可能害奶奶。”   顾之桑扯了下唇角,说道:“你可知你奶奶的身上有‘鸡鬼’?”   【鸡什么?主播说的是啥啊有没有家人听清楚了?】   【听桑桑的意思,是事主的叔叔婶婶把自己的老娘害成了这个样子,然后还隐瞒事实?】   弹幕都在问‘鸡鬼’是什么东西,‘猫猫咖啡厅’却是听说过这种存在的。   她坐在炕上神情震惊,愣了了半天才说道:“‘鸡鬼’是我们的一种蛊,也有的说是守护神,以前小的时候家里大人给我讲过这个传闻。可是这不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吗?”   “而且,而且我奶奶的症状也不是被‘鸡鬼’上身的样子啊!”   所谓‘鬼出龙洲’,‘鸡鬼’多流传于左江一代。   对于此物的解释民间也有诸多版本。   有的说这是一种专门保护鸡的守护神,是由无数鸡的怨灵凝聚而成的强大灵物,如果附近有宰鸡场,里面的宰鸡户就容易被‘鸡鬼’记恨,报复,上他的身把他折磨至死。   对于人类来说,这自然就是一种邪‘神’。   也有人说‘鸡鬼’也称‘鸡蛊’,就和‘毒虫蛊’,‘蛇蛊’一样,是巫师养的一种害人恶蛊,蛊虫会被下到鸡的身上,寄生在鸡的身体里。   若是有人得罪了巫师,巫师就会赠予他一只体内有‘鸡鬼’的鸡,他吃下去后蛊虫就会进入他的身体里。   无论是哪种版本,体内有‘鸡鬼’的人的症状大抵是相同的。   一开始的时候这人会双眼无神,慢慢变得像鸡一样两眼呆滞瞪大,伸着脖子反复踱步。   渐渐地‘鸡鬼’钻入人的肺腑内脏,把人的气血和脾胃都啃烂,感觉到痛苦的人会性情暴躁,七窍流血,口吐虫蟊等等……   发展到最后,这人的浑身都被‘鸡鬼’掏空了,连场子都会流血生疮。   最后吃干抹净的‘鸡鬼’才会从肛口钻出人的身体,再次进入鸡圈的某只鸡的身体里,静候着下一个食用了鸡肉的‘有缘人’。   看完了知道此物的观众的科普,直播间的网友们纷纷表示头皮发麻。   有的正在吃炸鸡,烧鸡的网友,一时间胃里翻滚,看着手里的鸡肉是怎么都不香了!   但正如‘猫猫咖啡厅’说的,她奶奶的神志清醒,和传闻中得了‘鸡鬼’的人并不一样。   听到‘猫猫咖啡厅’的疑惑,顾之桑说道:   “所以我才说你们反而要谢谢附身于你奶奶身上的东西,那位是修出了道行的‘仙家’,不是来占你奶奶身体的,反倒是来帮忙的。”   “这是位‘黄仙’,它天生克鸡,喜食鸡肉,应该就生活在附近的林间山头,是你奶奶之前结下的善缘。”   黄仙就是黄鼠狼,在许多民俗怪谈中,它都是五大仙家中性格最古怪,同时能力最强大的精怪。   在自然法则中,鸡就是黄鼠狼的食谱,‘鸡鬼’对上它自然也被压制得死死的。   顾之桑在‘猫猫咖啡厅’奶奶的身体里,同时看到了两个精怪灵物,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要不是这位‘黄仙’在,恐怕老太太那虚弱的身体早就被‘鸡鬼’糟蹋垮了!   顾之桑若有所指道:“你要是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不妨去拜谢一下那位‘仙家’,直接问它。”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下,‘猫猫咖啡厅’抬头朝着门的方向看去,便看到走出门‘晒太阳’的奶奶不知何时回来了,就站在门框边悄无声息地看着自己,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猫猫咖啡厅’身体一抖,但想到顾之桑说的话心里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从炕上站了起来,给老太太的方向鞠了一躬,诚恳道谢。   这回老太太吊着眼声音细细地哼了一声,却是朝着女孩儿手里攥着的手机回道:“黄娘见过这位小友。”   '猫猫咖啡厅’并不知道,这附身在奶奶身上的黄仙其实一直站在门外,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声音。   它虽然在乡下修行,但也认识几个消息灵通的精怪,有时候还能去村民的家里听听广播,看看电视,反正那些村民只敢驱自己,又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在同伴的口中,这位黄娘就听说人类玄师里最近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把玄门搅得天翻地覆。   原本它只听了两嘴并没有放在心上,结果刚刚从这老妪孙女的手机上一瞧,可把它吓了一跳!   这不就是那个玄师?   黄娘心里有些忐忑,跑到屋外听着里面的动静随时准备跑路。   要知道那些玄门里道貌岸然的老道士个个满嘴仁义道德,说它们这些修行的精怪是妖物,除非修出道行的‘大仙’,普通小妖一旦碰上玄师都是要被喊打喊杀的。   它怕这个顾之桑也是那种不明事理,看到自己附在一个老婆子身上,就要打杀自己的玄师。   听了一小会儿,确定对方没有这个意思,黄娘才敢现身。   被道破了真身它也懒得装了,用着小老太太的身体垫着脚坐到了床上,瞥了一眼‘猫猫咖啡厅’道:“你要问什么。”   '猫猫咖啡厅’把叔叔婶婶说的话讲了一遍,就见‘奶奶’面露讥笑,冷哼道:   “放他的屁,你这个叔婶一家骗你们的。”   附在老太太身上的‘黄仙’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前段时间叔叔婶婶的儿子回到了乡下,那个男人和‘猫猫咖啡厅’是表姐弟的关系,就比她小半岁,孩子都四岁多了。   表弟还带着那儿子来老太太这里拜访了她这个祖奶奶。   叔叔一家人都非常宠爱这个独苗苗,小小年纪就把他惯坏了。   之前‘猫猫咖啡厅’见过这小子两次,他看到女孩子的长头发就上手去抓没轻没重,或是打砸别人家里的东西。   她生气教训了两句,还被叔叔和表弟一家说她小题大做,和一个孩子较真。   这小祖宗到了奶奶家之后,就把目光放在了奶奶养的鸡身上。   这个时节正是从小鸡仔开始养的时候,奶奶在乡下圈了一块地专门用来养鸡,那些毛茸茸黄色的小鸡仔十分可爱,自然也对小孩子有着无限的吸引力。   然而叔叔家的这个孙子和小鸡仔玩耍的方式,是用石头砸,追着小鸡用脚去踩。   来了没有两天,活活踩踏砸死了奶奶家十几只小鸡!   奶奶对这件事又急又气,看着那些可怜的鸡仔惨死十分心疼,偏生她每次阻止的时候还追不上那个小孩儿,叔叔和表弟一家就在旁边哈哈大笑,责怪她连几只鸡仔都舍不得拿来给小曾孙玩。   原本这些鸡仔养大了,都是卖钱的,平时连口肉都舍不得吃的老太太把小鸡的尸体都捡起来,也舍不得丢掉。   她处理干净切碎肉沫后,就煲到了粥里当肉菜吃。   谁成想因为鸡仔被虐杀的缘故,引来了怀恨在心的‘鸡鬼’,可怜的老太太就这样被连累中招了,被‘鸡鬼’缠身。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根本不是什么摔伤了,而是躺在床上喊肚子痛,流鼻血,眼神呆呆的没有精神。   才两天的时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叔叔一家倒是带她去医院看了,但也没看出个什么来,找了村里的神婆看过之后,听神婆说是‘鸡鬼’上身作祟,他们一家顿时就明白了。   因着心虚他们根本就不敢告诉其他亲人,但也没有解决方法。   再后来就是黄娘附身,镇压了作祟的‘鸡鬼’,用着老太太的身体重新生龙活虎,折腾叔叔婶婶一家子。   黄娘抚了下头发冷哼一声:   “这家子挨千刀的知道姑奶奶我不是人,心虚害怕着呢,否则他们那个贱皮子怎么可能乖乖让这个老嫲嫲折腾?”   而老太太生养贴补了一辈子的小儿子,连她危在旦夕都不敢告诉家里人,生怕事情败露被家中人指责。   反倒是一只在附近修行的,无亲无缘的黄鼠狼救了老太太一命。   只因为前两年的春节的时候,这老太太都会在大年三十当天给它留只鸡。 第70章 (略微恐,胆小的宝们明天白天再看)   听完了‘黄仙’附身的原委,直播间内一片哗然。   【这算是虐待动物了吧,别和我说什么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三岁看老,从小就不好好教育,做错事家长也不规整,以后肯定会长歪!】   【草,从来都舍不得吃肉,把被踩死的小鸡仔当成肉菜加餐戳到我的泪点了,老奶奶好可怜啊,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差点被不孝子一家害死了。】   【啧……这种不孝子能不能遭报应啊?自己都是当爷爷奶奶的人还搜刮老人的钱财,真是不要脸了,还不如一只动物来得有良心。】   【要报仇不能精准报复么,就该让那个打砸小鸡仔的熊孩子吃点苦头,欺负一个无辜的老人,这个‘鸡鬼’算什么守护神嘛!】   【……】   而当事人‘猫猫咖啡厅’则是握紧拳心,身体微颤,“叔叔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就因为怕被家里人指责,把奶奶病情的实际情况隐瞒下来,含糊其辞,这不是在耽搁救治么!   万一这位‘黄仙’没有受过奶奶的恩惠没有附身镇压‘鸡鬼’,叔叔婶婶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奶奶的情况日渐严重吗?   于情于理‘猫猫咖啡厅’都接受不了,更何况做出这些事的人还是她的亲叔叔,奶奶的亲儿子!   附身在老太太身上的黄娘哼笑一声,捂着嘴说道:   “你们这些子孙后代嘴上说着要孝顺老人,实际上呢?没有一个对这老嫲嫲上心的,她这个小儿子好吃懒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才不信你们真的相信这家人会好好照顾她。”   “要是真的有孝心,为什么不把老人接走?”   作为经常穿梭农户田间的黄鼠狼,黄娘其实在这块地上生活的时间,比村里大多数人都要久。   它认识每一个农户,知道每一家人的阴私和秘密。   谁和谁又偷情了,哪家的男人出轨了,把房子赌没了……这些它都知道,而‘猫猫咖啡厅’家的老太太,就是它看着结婚生子,又有了孙子孙女和曾孙的。   它并没告诉‘猫猫咖啡厅’的是,它和对方奶奶的善缘早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这老太太还是个新媳妇嫁到这个村里的时候,黄娘还不能附身,不会人言,只是只刚刚开了智,踏入修行中的小精怪。   办婚酒当晚,它在这户人家的厨房里偷吃白天没吃完的烧鸡,结果被夹耗子的板子夹住了后腿,撞掉了一地的锅碗瓢盆。   这家的男主人听到动静还以为家里遭贼了,急匆匆跑过来,看到腿脚受伤的它就要抄起菜刀,把它砍死。   是还穿着红袄的新娘子把他拦住,说:‘黄大仙是通灵性的,一点剩菜罢了让它吃吧,别喊打喊杀让它记了仇。’   男主人哼道:‘什么保家仙通灵性都是假的,黄耗子而已,剥了皮还能做一副手套。’   最终新娘再三相劝,才把男主人劝住。   她给疼得瑟瑟发抖的黄鼠狼解了夹子,拎着后颈放到屋外,想了想还把半只烧鸡放到了黄鼠狼脚边,细声细语道: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这就当是我请你吃了席,你要是有灵性拿了就走罢。原本你偷吃东西被捉住,我男人是要打死你的,是我拦住了他,你要记得我的恩情就别怀恨在心,别报复他……’   黄娘冲着新娘子呲牙低叫,半晌叼着烧鸡,一瘸一拐跑进了田里。   后来它偶尔经过时,能看到女人在家里做饭,养鸡鸭,下田务农……她男人脾气很暴躁,动不动就骂骂咧咧她也不恼,唯唯诺诺地伺候他。   黄娘觉得这个女人太软弱了,如果有人敢这么骂自己,它一定会把对方的脑袋咬下来。   再后来女人生了几个孩子,男人又病死了,她一个人苦兮兮地把孩子拉扯大,从一个女孩儿变成了大娘,嫲嫲,皮肤从干净平整到布满皱纹斑点。   而她生养的孩子里也有不省心的,其中小儿子就是村里远近闻名的混混刺头。   原本黄娘以为,她和这个女人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   它会有很长的寿命,会修出很深的道行,最后得到变成真正的仙家;   那个农妇则会庸庸碌碌一辈子,带着一身的伤病和疲惫葬入黄土。   结果有一天黄娘在她家附近咬死了田鼠,叼在嘴里打算带回洞里享用,正好遇见了上山采菌子的老太太。   她看到自己竟然挺兴奋,像唤狗似地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黄娘停住脚步,想看看这个笨老太太想做些什么,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记得自己:   '你也通灵性吗?我几十年前见过一只你这样的’黄大仙‘,尾巴尖上也有一撮白毛,你是不是它的后代?’   黄娘哼了一声,叼着田鼠离开了。   但也就是那一年春节,它再次回到了当初伤了腿,差点丧命的土房子,这一次已经成了家里最年长的老人的女人,已经有能力对自己养的鸡做主了。   之后的每一年,黄娘都会临幸这家的鸡圈,挑走一只最肥的鸡。   而当年的混混小子,也成了村里出了名的赖汉懒汉,整天在村里游手好闲搓麻将。   黄娘好几次都看到他舔着脸皮嬉皮笑脸地来到老房子,问自己七十岁的老母张口拿钱,偏生这糊涂的老太太每次都给他。   她自己省吃俭用卖废品凑出来的钱,都被不孝子输在了赌桌上。   黄娘恨铁不成钢,偏生它作为妖修,是不能插手人类的事的,否则会坏了它的道行。   直到前段时间老太太被‘鸡鬼’附身,被折腾得上吐下泻绞痛难忍,它这才上了老太太的身体镇压‘鸡鬼’。   占用身体的这段时间,受不得一点气的黄娘把那不孝子一家好好折腾了一顿。   如今见到了老太太的孙女儿,也没有好气。   被黄娘怼了一通,‘猫猫咖啡厅’并没有生气。   她心情有些沉重:这‘黄仙’说的何尝没有道理。   包括她爸在内奶奶一共生了好几个孩子,他们都住在城市里,没有一家人非常坚定地把奶奶接离城市享福。   虽然其中也有奶奶自己不愿意出去,怕给孩子添麻烦,觉得城市消费高等等……   但最关键的还是他们自己想躲这个麻烦,觉得给奶奶些钱就算赡养了。   思考良久‘猫猫咖啡厅’郑重道:“您说得对,这次事情解决后我会把奶奶接走,真的很谢谢您!不然奶奶她……”   就在这时,阵阵喧哗声从老屋外面传来,夹杂着女人哭天抢地的声音:   “天地良心啊,我们还对老娘不够好?我可是隔两天就来看她一次……”   听到动静的‘猫猫咖啡厅’走到屋门口,结果就看到了一群乡亲在朝着这边走,其中哭嚎声最大的妇女矮矮胖胖,给东边说自己家有多好多孝顺,给西边诉苦说冤枉。   后头缩着脖子附和的人是她的小叔叔。   看到‘猫猫咖啡厅’,女人先发力,指着她就嚷道:“老四侄女,你怎么能编排亲叔叔婶婶的瞎话啊?你说我们老幺家的对自己老娘不好,这是要把我们一家人害死逼死啊!”   她小叔也板着脸说:“你这个丫头家太不像话了,就知道嚼口舌,亏我小时候还给你钱让你买糖吃。”   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的‘猫猫咖啡厅’劈头盖脸就被一顿骂,整个人都懵了,还是旁边看戏的同村大娘说了话,她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   “小雯啊,你找电视里的顾大师采访呢?哦呦!姐几个听见没,我的声音刚刚从手机里传出来喽!咱这也算是上电视了吧?”   原来自从《灵事》节目大火之后,在乡下的中老年里特别受欢迎。   谁的村里县里没有几个神婆,灵媒,没有点灵异故事;   更何况节目的案件里面还参杂着家长里短,可比情情爱爱的剧好看。   大部分不会搞直播的老人都是看节目精剪版的,但总有一些时尚的老人能把电子设备玩得很顺溜,这个拿着手机,正在看直播的大娘就是这样的人。   她正追第六期的直播节目呢,看着看着,怎么屏幕上就出现了同村的老太。   这下可让她兴奋不已,连忙叫来了其他人来看。   不出十分钟,小半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家老太太被小儿子一家害得闹‘鸡鬼’了,还被‘黄大仙’附身哩!   当时‘猫猫咖啡厅’小叔还在路边搓麻将,直接被几个妇女围住批斗,说他做的事情太过分,竟然害惨了老娘还不救人。   小叔见事情败露后又急又慌,知道是侄女儿搞得鬼,便赶紧回家找自己的媳妇商量。   一家人一合计,觉得千万不能承认。   现在全国人民可都看着,要是真的被爆出去了,他们一家子以后在村里村外可怎么做人?!   就连他们的宝贝孙子,也得被指责,没看到现在网上都有很多人在骂孙子是熊孩子了么。   所以两人就大喊冤枉,说侄女儿是瞎说的。   可乡亲们可不信这一家,又想上电视想吃瓜看戏,闹着两人来老宅和‘猫猫咖啡厅’对峙。   夫妻俩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知道事情原委的‘猫猫咖啡厅’怒道:“我还没去找你们呢,叔叔婶婶,你们告诉大家的是奶奶自己在菜地摔倒了,可事实并非如此,她都告诉我了!”   “那老娘她身上还被妖怪附身了呢,说出来的话能相信吗?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妮子有没有脑子,那个黄耗子才是坏的,它就是想占你奶奶的身体!”婶婶嚷嚷着,仿佛自己有天大的委屈。   “再说了顶上的哥姐倒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你们都去城里住大房子了,老娘一直都是我们老幺家照顾的,我天天怕她老胳膊老腿摔了都去看她,谁有我们孝顺?”   叔叔虽然不说话,但咂巴着烟嘴默认。   '猫猫咖啡厅’一个小姑娘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有些破音:   “婶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奶奶的赡养费可是我们其他家出的,没让你们出一分钱,而且据我所知我爸爸每个月还给你们额外的钱,让你们多多帮衬奶奶,怎么就变成了我们什么都不做?!”   乍一被质问,中年男人神情讪讪避而不答,“谁让你个丫头片子和长辈这么说话的?真是没有教养,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败坏我家名声了,我马上就请大师,收了那个黄,黄……”   他说着说着神情变了,声音卡在了喉咙了,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土屋里走出一个身材矮小,佝偻的小老太太,一米五不到的个头生生走出几分摇曳的风情来,吊着眼角声音尖细:   “老幺,你是要造反?”   周围的乡亲们对视一眼,瞧瞧这语气这神态,他们都和这家老太太当邻里几十年了,还不知道她是个啥样的人?   这么硬气这肯定不是那个老嫲嫲啊!   这家老太太还真被‘黄大仙’附身哩!!   他们也是又害怕又激动,屏住呼吸不敢说话,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叔婶一家人瑟瑟发抖。   婶婶强撑着胆子,颤声说道:“你个,你个……”   她到底没敢骂出声,“你就是编排瞎话要害我们家!”   黄娘嗤笑一声,“就凭你们也配姑奶奶我费心谋害?我要真想弄死你们,让你们半夜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被恐吓住了的夫妻俩脸色一白,要不是周围都是乡亲,他们直接拔腿跑了。   “刚刚你说自己三天两头来老宅看望,那可不是来得勤快,一会儿要老嫲嫲给你补衣服,一会儿要拿老嫲嫲的鸡煲汤。哦对了,还有你这个赖汉男人跑去招惹外村的寡妇被你发现了,你跑来找老嫲嫲告状,让她给你做主……”   听到这儿,不少悄声看戏的村里人忍不住笑了,而那缩着头的小叔也脸色涨红,“瞎,瞎说!什么寡妇……”   一直拿着手机的大娘神情激动,这是她头一次见到正儿八经的玄学场面,大仙附体,网上还有那么多观众在看着,简直是自己的人生高光。   她鼓起勇气道:“就是,大娘平时过的啥日子我们乡亲看在眼里的,她都是拾地里的烂叶子煮面条吃,养的鸡鸭卖的钱,还有卖废品的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又有住在老太太附近的一个大爷忍不住出声道:   “我也作证,前两天老姐姐生病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常带她去看病啊,她在屋里叫唤肚子疼喉咙疼,声音都传我们屋了,要我说你们把老姐姐丢在家里也太不是东西了!”   “可不是么!我之前碰到你俩带大娘从刘神婆那里出来了,大娘的眼睛直瞪瞪的可吓人!可不就像是鸡的眼睛,要是摔倒了你们跑去看神婆做啥?”   “……”   此起彼伏的声音,都在应证着这小儿子一家平日里行为不端。   他们开口制止,狡辩,还辱骂乡亲们造谣,场面闹哄哄的。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完完整整听完了这场闹剧,虽然没有看到画面,但也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这么多乡亲都在声讨,实锤这老小子对亲娘不好了。】   【平时得多过分才能没有一个乡亲觉得他是合格的儿子?真为老太太觉得不值,希望小姐姐能像自己说的那样把奶奶接走照顾吧,可别让他们一家继续祸害了!】   眼瞧着这叔婶家还要闹腾,被黄娘附身的老太太脸色一沉,“给姑奶奶滚!”   一对泼皮无赖夫妻俩隐约看到了她尖锐的牙齿,被吓得一颤,脑海中不知怎么浮现出了鸡圈里的鸡被咬断脖子,血淋淋的场面。   他俩当即身体一哆嗦,骂骂咧咧跑走了。   '猫猫咖啡厅’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乡亲们,把老宅大门关上,擦了把额头的汗心有余悸。   她攥紧手机,小心翼翼看了眼身边熟悉又陌生的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开口。   黄娘瞥了她一眼,知道她想说什么,哼笑一声道:   “放心吧,我对这种又老又丑,没几年好活的皮囊不感兴趣,之所以还在这儿也不是要折腾那赖汉一家,是你嫲嫲的身体太弱了,我不进来压制着里头的‘鸡鬼’,要不了两天她就会被穿肠破腹而死。”   作为黄鼠狼,黄娘本身就和‘鸡鬼’不对付,互看生厌。   它进入老太太的身体后虽然压制了病情,但也让本就心有怨气的‘鸡鬼’更是怀恨在心,不愿离去了。   黄娘撇撇嘴,看了眼她手里的手机。   '猫猫咖啡厅’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想起自己还在直播连麦中,忙开口问道:   “桑桑你还在吗?!”   顾之桑:“我在。”   '猫猫咖啡厅’:“你知道怎么样能把我奶奶身体里的‘鸡鬼’赶走吗?”   顾之桑说道:“‘鸡鬼’虽然也是钻入人的身体,食用人的血肉生机的一种东西,但它归根结底是‘灵’而不是单纯的蛊虫,普通的祛蛊之术是赶不走它的。你生活在左江一代,村里又有神婆,应该对此道有一定的了解。”   “我会写下除‘鸡鬼’需用的东西,以及破解之法,你带着你奶奶和我写的去找神婆,她应该就明白了。对了,记得准备贡品拜‘鸡鬼’化解劫难,如果你们没有办法完全除掉它,就不要结怨。”   “实在没有办法了,你可以联系节目组后来找我,在此之前估计这位黄道友都要好‘人’做到底了。”   黄娘轻哼一声,本想说‘鸡鬼’这种惹人厌的东西有什么拜的,但想想顾之桑说得也对。   寻常神婆很难把‘鸡鬼’消灭,万一‘猫猫咖啡厅’对它不敬,它被驱赶后反而还会怀恨在心,留下恶果。   '猫猫咖啡厅’松了口气,点点头称‘好’。   她懂得人情世故,当即表示这些天也会为黄娘准备好丰厚的贡品,以表谢意。   而后两边的连线便彻底断开了。   神奇的动物仙附身,‘鸡鬼’害人,以及乡邻之间的对峙,让附身事件很快登上热搜,引发了新一波的热议。   除了在讨论老太太小儿子一家的不孝行为,探讨民间的附身传说,也有不少不相信玄学存在的人觉得太假了。   尽管很多网友都劝他们去看看节目,就会知道这档节目里事件真的很难作假,但就是有很多人固执己见,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   直播间内,顾之桑轻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原本这个时间点她都该下班了,但是今天还有一桩玄学事件没有解决。   在和‘猫猫咖啡厅’连麦的时候,‘风的皇冠’已经驱车到了E市东郊,把车停在了废弃医学院的外面,自己举着手机等候在了外面。   或许是因为顾之桑说他撞邪的话,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些对此处的怀疑和恐惧,刚刚下车到地方,看着不远处学校废弃的大楼,他就觉得后脊一凉打了个哆嗦,没敢自己进去而是蹲在外面看直播。   听着直播间里什么‘黄仙附身’,‘鸡鬼作祟’,他一边觉得有趣又挺瘆人,另一边又觉得这些事太戏剧化了,又开始纠结顾之桑的话的真假。   看到他上节目的好友们纷纷给他弹消息,问他情况的,调侃他真撞邪的……   '风的皇冠’回复了几句,看到顾之桑终于结束了上一场连麦,忙在评论区发了消息:【顾大师,我已经到学校了。】   底下很快就跳出了数十条回复:   【终于等到你!】   【啊啊啊已经激动起来了,联动联动!】   顾之桑看到了‘风的皇冠’的消息,于是邀请他重新上麦,两人重连之后‘风的皇冠’把直播转为了后置摄像头,对着自己前方的路和景物说道:   “为了方便顾大师和大家观看,我就举着手机吧,提醒一下各位接受能力一般的观众朋友,这栋大楼里吓人的东西挺多的,骨架啊标本啊……最好做足心理准备。”   他忽然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防毒面具,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说道:   “哦对了,我一会儿会把这个带上,声音可能会有点闷闷的。虽然化学泄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但万一有点什么残留呢,所以还是得顾好小命。”   看到他连防毒面具都准备了,不少观众直扣‘厉害’。   紧接着,‘风的皇冠’便拿着手机开始往里走,“顾大师我应该拍哪里?”   顾之桑说道:“你拍摄视频期间都去了什么地方,最好都拍一下吧,隔着屏幕我无法确定大概的位置。”   实际上在她的眼里,整个校园的上空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肉眼不可见的薄雾。   这些雾气并不是阴气鬼气,而是一些残留的念力,尸体降解后气体,有点类似于墓园土壤的上空。   少许吸入一些对人体是没有害处的,但若是长时间生活在这里,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   屏幕上‘风的皇冠’直奔解剖大楼。   因为各个需要学人体,学解剖的专业学生都在这里上课,几乎每一个教室里都放着人体骨架,墙上都贴着蒙尘的内脏静脉图。   '风的皇冠’:“我拍视频的时候直接来的这里,因为别的地方没啥好拍的……”   到了二楼之后,一些教室的骨架便陡然增多,部分架子上还摆放着标本瓶。   有的掉在地上砸碎了满地玻璃渣,镜头扫过地上的时候能隐约看到那处地面的颜色要暗许多,应该是里面的标本掉在地上后暴露在空气里,腐烂氧化后的残留。   有的瓶子还完完整整,能看到里面的标本形状。   那么多年过去没有换过内置溶液,一些瓶子里已经浑浊了,另一些保存完好的还清晰可见。   “这边就是解剖实验室了,嗯……我怕直播间会被封,具体的画面还是不拍了,总之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心理准备,无异于看到了恐怖片现场。大家可以自行想象一下。”   '风的皇冠’耸了耸肩,看向直播间里的顾之桑问道:“顾大师,你觉得如何?”   顾之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暂时还没异常,你身上的怨气并不是遗留在这里的骨骼的主人所造成,其实死后魂魄归入地府之后,阴魂是能感受到自己生前的尸身所在地的。它们应该知道自己的遗体被留在了废弃之地,也回来看过,所以这里才会笼罩着一些淡淡的幽怨之气。”   就像有些人能够在做梦的时候,梦到亲人浑身血淋淋站在某棵树下,某片湖边,醒来之后再前往地方寻找,就找到了失踪亲人的尸骨是一个道理。   那些逝世的阴魂在指引亲人去寻骨,它们不想在荒郊野外,做无根之鬼。   顾之桑本人是很敬佩这些捐献出遗体,让后人投入研究的人的。   直播间内也有不少学医的,医学生观众们表示:   【我们学校对大体老师都是很尊敬的,开始解剖实验之前要鞠躬,在解剖的时候绝对不会嘻嘻哈哈,而且学校方还会组织回收无法研究的大体老师,进行焚烧和下葬。】   【当年化学用品爆炸,毒气泄露,学校里的学生老师应该走得都挺急吧,要不是真的情况紧急,我觉得不会出现这种纰漏的。】   【刚看到这么多骨架和器官标本的时候,第一时间是觉得很吓人,但想到这些都是生前很勇敢很善良的人们,我心里的害怕一下就淡了许多。】   【希望E市当地能派人过来,把里面的大体老师们妥善安置吧,这样放在这边也不是个事儿啊。】   顾之桑也看到了直播间内的评论,点点头说道:   “说的没错,它们身上都是有功德之力的,没有害人之心。”   或许有不少阴魂在死后感受到了尸身的存放不妥,这些年陆陆续续有不少阴魂上来看过。   看到这一幕后它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满和难过,经年累月后才在废弃学校的上空留下了一片淡淡的灰雾。   但它们也知道事出有因,怪不得任何人,所以这些灰雾中才没有攻击性,不会侵蚀来往的普通人。   '风的皇冠’身上的怨气却极重,在吞噬他的生气。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风的皇冠’一个个教室地拍摄,有的屋子里的画面着实有些吓人。   比如标本室内,不少瓶身保存完好的标本排列在里面,甚至有不少较大的罐子。   '风的皇冠’都没有细拍,饶是如此,直播间里不少观众们已经吓得嗷嗷直叫了。   因着顾之桑说的话,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在哪一间屋子里就撞上了什么东西。   时间缓缓流逝,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可‘风的皇冠’的心跳莫名加快,总觉得有些慌张。   楼道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他只能加快语速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不知不觉中他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手心也湿漉漉的。   来到一间空旷的超大教室后,‘风的皇冠’的声音加大,说道:   “这个地方就是视频里那个打了一片马赛克的大池子了,我之前拍摄的时候是自己进去了,里面大概也看了一下,现在在直播还有很多未成年,就算了。我站在门口给大家拍一下大概的内部结构吧。”   他说着,举起了拿着手机的双手,对准了屋里。   此处说是教室,更像是一个小型仓库。   里头没有货架,只有最贴近墙壁的地方有一些架子,上面摆放着不少抽水管一样的工具,里头还有几个大玻璃瓶。   教室的中部被几个大大小小的池子占据了,最大的一个池子估计长宽都有六七米,壁高一米左右,简直就像个小型泳池。   从‘风的皇冠’的位置只能隐约拍到一些影子,拍不清楚池子里的东西。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解说:“这外面贴着的教室铭牌掉了,我最开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是干嘛的,在外面闻到一股子刺刺的,说不上来的味道,一进去给我吓傻了。后面我剪辑视频的时候查了一下资料,这边应该就是存放,浸泡大体老师的‘尸池’了。”   “如果这所学校还在使用,还有学生的话,这些池子里应该会装满福尔马林液体,进行防腐杀菌……”   之所以不进入拍摄,是因为当年学校的老师学生撤离时,不仅校内的标本和仪器无法带走,池子里浸泡的大体老师也来不及处理。   暴露在空气中几年,里面的福尔马林液体早就挥发完毕了。   人死后尸身若是暴露在空气中,一般一到五年就会连骨头都完全降解,只不过池子里的骸骨都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现在还有部分骸骨残存。   倒是不恐怖,就是对着拍总归不太尊敬。   稍微拍摄一番后,‘风的皇冠’就想像之前那样离开这个房间,去往下一个地方,顾之桑的声音却忽然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风的皇冠’。”   他心脏狠狠一跳,莫名其妙更紧张了,一时间后背都出了一层虚汗,喉头发紧:“怎么了顾大师?”   顾之桑神情严肃紧盯着屏幕,声音却非常轻:“你不要慌,就像正常那样说说话和观众们互动就行,但是退出这间房子的时候不要转身,再迈出房门,你听得懂我的意思么,直接后退出房间。”   “然后出去之后,离开这个学校。”   '风的皇冠’观众们:?!!   几乎是顾之桑声音落下的瞬间,‘风的皇冠’觉得自己头皮都炸开了,差点手抖到拿不稳手机。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窦,可是却根本不敢问出声,这一刻他觉得整个大房间里都阴森恐怖至极,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   因着顾之桑的嘱咐,他只能僵硬着开口,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全部的关注点都在自己的腿上,往房间后退去。   在此过程中,他控制不住地抬眼往前方看了一下。   大房间内依然是那几个空空荡荡,干涸的池子,什么都没有,他紧绷的心弦刚刚松懈一些,便听顾之桑低呵:“跑!”   '风的皇冠’撒开腿就往外面跑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咚咚作响,和他面具里的呼吸声,心跳声融为一体。   他死死握住手机,仿佛这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竭力捕捉着顾之桑的声音:   “会什么咒就念什么,不要停下……”   '风的皇冠’要崩?婲溃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累得出现了幻觉,还是真的发生了难以解释的诡异事件,他只觉得背后阴气森森,几乎冷得要把自己的背部冻伤了。   面具里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他呼吸紧促四肢乏力,连脚步都快迈不开了。   这一刻无神论的‘风的皇冠’彻底相信,自己撞鬼了。   他眼泪直飙,疯狂想着自己会念什么咒,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不信佛不信道,脑袋空空一片。   紧要关头时他脑中灵光一现,疯狂喊着:“南无阿弥陀佛!”   同时在心中想到佛祖保佑,如果这次他能从这个鬼地方脱身,自己一定会去上香拜佛烧香火,以后再也不轻视神鬼了。   他念出咒语后果然觉得窒息感轻松了许多,激动地几乎要哭了。   就在这时,一道如同清冽钟鸣的女声从手机中传出,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地传入了‘风的皇冠’的耳中,他甚至能够跟着这个声音在心中默念出这些字句!   顾之桑:“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戴印章……①”   顾之桑的语速非常快且清晰,当她念到最后时,另一头的‘风的皇冠’简直觉得自己耳朵都在被这些字句震得嗡鸣。   但他心中的恐惧感却渐渐消失,手脚也恢复了力气。   “……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①”顾之桑念的是道家‘杀鬼咒’。   时间紧迫,那怨灵又是真的想害死‘风的皇冠’,为了一击必中,确保他能保命脱身,顾之桑只能直接重创那怨灵。   顾之桑声音落下的瞬间,‘风的皇冠’结冰到后颈的冰冷感便被直接击碎,灼烫感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   一道充满怨念的尖啸如有实质,直冲入他的大脑,把他吓得脸色苍白,直接踉跄着跌倒。   在地上滚爬一圈后,‘风的皇冠’的身体彻底恢复正常了。   他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楼道,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直到冲回了车上,开车狂奔远离医学院,‘风的皇冠’都沉默着没缓过神来。   当他注意到自己的脸上还带着防毒面具后,他把车缓缓停在路边,取下后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半晌拿起手机苦笑道:   “兄弟们,我真的怂了,我刚刚……”   他想了想又摇摇头,只是叹气:“我回去就去拜佛烧香,顾大师,我真的谢谢你救了我一条狗命,我以后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作死拍视频了。”   '风的皇冠’有些语无伦次,显然是被吓坏了,他没有告诉网友们自己听到了一声尖叫。   更没有说在他最后一次回望楼道时,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双猩红的,充满怨念的眼睛。   顾之桑见他吓成这个样子,本来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只是淡淡说道:“报警吧,让当地警方过来一趟。”   '风的皇冠’:?   “这……警察来了有用么?”   顾之桑看了镜头一眼说道:“我之所以让你快点离开,是因为那个池子里有一个怨灵不假,但它形成的时间不是几年前,而是三个月前。”   “尸池里藏着一具被谋害而亡的尸体,这里有一桩凶杀案。” 第71章   “什么?!”   听到顾之桑这么说,‘风的皇冠’愣住了,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这里有,有凶杀案?!”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都炸了锅,在评论区扣出一连串的问号。   【说实话,这所废弃医学院确实很像天然的凶杀案现场,里面这么多无人认领的大体老师和骸骨,我当时看视频的时候就在想,就算有人在这里杀人抛尸,受害者的尸体都和被遗弃的骸骨混在一起,也很难被发现吧?!】   【怪不得顾之桑说皇冠身上的怨气非常重,如果被惊扰的怨灵是凶杀案受害者,而不是废弃医学院中的大体老师们,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我去,这也太刺激了,看个娱乐直播,竟然还能破凶案?】   【顾之桑不是说尸池里面有怨灵吗?警察们也是普通人,他们过来的话会不会有危险啊?】   看到评论区中一些网友们的担心,顾之桑开口说道:“警察属于政府公职,保家卫国守护人民,身上天然带着浩然正气和功德之力,对一般的鬼魂有镇压驱逐的作用,不会有危险的。”   这其中也有地府规束的原因。   阴魂们碰到警察的时候,就像是见到了阴曹中的阴差。   除非是能力高强怨气极深,并且根本不服地府管教的厉鬼,普通的鬼魂都不会伤害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一般人碰到鬼,跑到警察局后就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的原因。   ‘风的皇冠’连连点头,掏出手机给当地警署拨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和对面的接线员解释,毕竟他没有实际证据证明废弃医学院中有凶杀案的存在。   一切都是直播中的顾之桑所说。   但他刚刚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说出自己的位置后,接线员便说立刻安排人出警,‘风的皇冠’还觉得很意外。   他不知道的是,不少城市的警署都接到了上级的通知,每次顾之桑开直播时都有节目拍摄地警方的专门的观察员,在看她的节目。   虽然不少地方都觉得上级的要求很荒谬,但数次直播已经证明了,顾之桑似乎真的有些特殊能力。   她总是能够撞破刑事案件,为当地警方提供一定线索。   挂了电话之后,‘风的皇冠’听到顾之桑的声音在直播间响起。   有网友询问她是否在尸池中看到了怨灵,她没有否认。   “具体地点就在最里面的小池子里,那里有一具年轻女性的尸骨,死亡时间大概3个月前,死状是被分尸。”顾之桑说:“但这只是我本人的初步判断,具体结果还需要警方来侦查了之后才能确定。”   闻言不少观众又重新回看刚才的节目录屏,把进度条拖到了风的皇冠的镜头对准最里面的小尸池的时候,仔细观察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有的人说什么都没看到;   有的说自己八字轻有阴阳眼的人,发评论说果然在角落中看到了一晃而过的阴影。   听顾之桑把时间死状都??说的这么清楚,评论区中有些观众发出质疑。   因为从‘风的皇冠’拍摄的角度来看,只能拍到外面两个大池子的边缘,以及里面的部分白骨,最里面的小池子内部是根本拍不到的。   但这些观众并不知道的是,拥有灵觉和阴阳眼的顾之桑,在风的皇冠踏入这间巨大仓库的那一刻,透过他的镜头,顾之桑就看到了房间的最里面站着一个不成形的人影。   那人形的影子雾蒙蒙的,周身翻滚着黑红色的雾气,一双猩红的眼睛从雾气中直勾勾的盯着风的皇冠,满含怨恨。   它头发凌乱而长,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脖颈四肢的关节处以及胸部腹部,都有非常明显的切割痕迹,要不是灵魂无法分割,恐怕它现在已经是四分五裂了。   显然这个怨灵生前被人分尸了。   并且肢体被分解的时候,它的意识是清醒的。   那时它还活着。   锯子每斩断它身体的一个部位,那种剧烈的痛不欲生的疼痛,都会让失血过多,意识逐渐陷入昏迷的它再度清醒。   它根本反抗不了,只能在绝望和怨恨中最终死去。   顾之桑猜测杀害它并且分尸的人,应当是这个怨灵生前认识的人,甚至可能是它非常相信也很亲近的熟人。   正因如此,它的怨气达到了顶端。   而它形成的时间就在三个月前。   这座废弃的医学院就是案发第一现场。   因为怨灵诞生在此,而此地的上空又有太多其他阴魂留下的了残念,影响了此地的磁场,所以它死后无法走出自己的被害地点,一直停留在尸池之中。   无法转世无法报仇的怨恨,在长达三个月的时间中更是扭曲了它的神智。   它对这个世界和所有人都充满了怨恨,想要毁灭一切,根本就没有‘冤有头债有主’的思维。   所以在‘风的皇冠’第一次踏入这所废弃医学院的时候,就已经被它盯上了。   但那时候的‘风的皇冠’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也不害怕,身上的正气和阳气非常足。   怨灵虽然能够用阴气侵蚀他的身体,但却不能对他造成实际性的影响。   直到离开医学院回到家中‘风的皇冠’大病一场,他依然觉得自己只是受凉感冒了。   要不是他恰巧想要登上节目,获取流量,被顾之桑发现了身上的端倪,再过两三个月他身上的阴气不绝,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   届时就算他正气再足,也会倒霉透顶,最终横死。   再次来到这所废弃医学院后,‘风的皇冠’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坚定了。   他的心中开始相信鬼魂的存在,并且开始害怕,身上的阳气自然而然就更弱了。   当顾之桑看到尸池中的怨灵后,本想让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   但‘风的皇冠’太过紧张,还是被怨灵发现了。   怨灵原本就想害人,意识到这个人类男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更是凶性大发,想要把他永远留下。   顾之桑看了眼镜头,屏幕上‘风的皇冠’就拿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脸色苍白,还没从刚刚的惊魂逃亡中缓过神来。   他被吓得不轻,现在摊开在腿上的手掌还微微发抖。   一想到回头时看到的那双血红的双眼,他就脊背发寒,不安问道:“,顾大师,你说那个怨灵盯上我了,那我该怎么办啊?又不是我杀的他,他不会找我来索命吧。”   顾智商语气冷淡:“你和一个怨灵讲道理有什么用。”   她有些好奇,“难道你第一次去的时候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风的皇冠’一脸茫然。   顾之桑说道:“你刚刚说,自己带着防毒面具进入尸池中的时候,都觉得空气中有淡淡的刺鼻味道。”   ‘风的皇冠’还是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见状顾之桑有些无奈。   她说:“我刚才在网上查了一下,福尔马林的主要配方是甲醛水溶液。虽然这种液体有很刺激的味道,挥发在空气中非常刺鼻,但这种溶液露天挥发的速度很快,这所医学院和里面的尸池已经废弃了好几年……”   她说到这儿‘风的皇冠’一下就想明白了。   是啊,此处已经废弃了好几年,就算再怎么气味浓重的化学药品,这么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也应该被稀释得所剩无几了。   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踏入那间存放大体老师的尸池房中,带着面具进还会觉得空气中有较明显的异味?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间房子近期被使用过。   曾经有人来到了这里,在尸池中使用了新的化学药剂,因为时间并不久远,仍有没有挥发殆尽的余味残留在屋中。   想通此事的‘风的皇冠’头皮发麻,心中一阵后怕。   顾之桑说道:“你不用过于害怕,呆在原地等警察到即可。等这件案子被破了凶手被抓到,那怨灵心中的怨气自然而然也就会消散,到时候你身上缠绕的阴气也会随之消退。”   尽管她这么说了,但‘风的皇冠’还是很害怕。   他苦着脸不愿意断开连线,直到视野中出现了警车,他紧张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断开连麦之后顾之桑对着镜头说道:“时间到了,上午的直播互动到此结束。”   直播间中意犹未尽的观众们:?!!   【这就结束了,凶杀案还没破解呢,我们要看后续。】   【桑桑肯定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卡在这里就结束了?尊贵的观众要看破案,别让我跪下来求你。】   【……】   顾之桑对直播间内情绪激动的评论心无波澜,说道:“我们这里是玄学直播,不是刑侦直播。相关后续等到当地警方查明之后,肯定会发布通告的,大家耐心等候官方。”   说完,她就暂停了直播关闭了摄像头。   下播之后,顾之桑松了口气,拿起旁边的手机。   刚一点亮屏幕就看到了郑如玉给自己打来的电话。   顾之桑:……   她有预感对方这个时候找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想了想还是接通了。   果不其然,郑如玉是想让她连线捉鬼,隔空帮忙办案。   原来看了直播的当地警方即刻派人出警,来到废弃医学院后负责勘查的法医根据顾之桑提供的线索,果然在尸池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药剂残留。   郑如玉说:“房间最里面的6号尸池中,池壁和池底残留了大量的浓硫酸,法医在池子底部发现了部分骨骼残留。只是经过大量硫酸腐蚀之后,那具尸体的血肉完全消失,甚至连骨骼都降解得只剩残渣,得难以检验。”   再加上尸池中本身就有福尔马林溶液残存,以及过去几年中遗弃在池子里的大体老师降解后的残存,这些复杂的痕迹混在一起根本难以剥离分辨,到底哪些部分才是受害者的身体组织。   如此一来也就无法收集起来去做DNA检验,更无法确认受害者的身份信息。   当地警署还调出了本市最近三个月来失踪人口报警的案例,并没有发现与之匹配的案底。   这说明被害者很有可能是外省人,在本市没有亲人朋友。   这就更大大加剧了调查的难度。   若是按照正常的调查流程:收集痕迹并得出检验结果,最少也要数日到两周。   除此之外为了确定受害者身份,当地警方还要调查三个月前周边的监控录像排查,本市人口流通存在异样的记录等等。   没有一点线索想要破案,至少要小半个月起步,这还是理想状态。   但因为顾之桑的直播把这起凶杀案提前暴露了出去,现在已经有不少看了节目,和看到热搜的网民涌入了当地警方的官方帐号下面,询问案件信息和调查结果。   这也给了当地警方很大的压力。   全民瞩目之下,这起案件根本拖不起。   医学院中的怨灵十分强大,当地的灵组也派了人前去收容抓捕。   怨灵倒是抓到了。   它被顾之桑的‘杀鬼咒’隔空重创,赶到的灵组人员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成功将它降伏,他们暗暗心惊于顾之桑的能力之深。   隔空都能这么厉害,若是面对面斗法又该强成什么样子?   但是怨灵已经完全失去了神志被怨念操控,根本无法和玄师正常交流,提供不了一点有用线索。   无奈之下,灵组只能把它暂时收押。   而郑如玉也来找了顾之桑,希望能请她出马,找出案件的关键信息,尽快破案。   电话里郑如玉语气诚恳:   “顾小姐,这次的案件确实有些棘手,否则我们也不会来麻烦您。当然了,我们并没有强迫您帮忙的意思,也不会让您白白出力,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会按照玄学界的规定准备好出场费和其他资源法器。”   “除此之外,夏国灵组诚邀您加入,不知道您回容城后能否面见洽谈一下?”   说完之后,郑如玉有些忐忑。   当她把顾之桑就是在容城后山渡劫之人,顾之桑是‘地’级以上的玄师的消息告诉上级的时候,上级沉默片刻,只说了一句话:   ‘一定要拉拢她,最好能进入灵组,我们太缺高阶玄师了。无论如何都不能交恶。’   沉默片刻顾之桑说:“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这个怨灵我可以帮你们看看。”   郑如玉原本没抱希望,听她这么说反而有些惊喜。   没有直接拒绝就是还有戏!   她道:“那我现在就安排他们那边和你连线。”   顾之桑:“不用那么麻烦,怨灵不是已经抓到了么。”   她让灵组的人用特殊符箓拓印了怨灵的魂魄容貌,发给了自己。   对普通人和其他玄师非常困难的事情,在她这里简简单单迎刃而解。   怨灵的魂魄保持着死之前的样子,脸上的疤痕和肢体上的锯印清晰可见,虽然面相有损会对看相有一定影响,但并不妨碍顾之桑从魂魄来算它生前的命。   卜卦之后,她结合了怨灵满含恨意的面相,缓缓说道:   “此鬼遇害的地点就是这所废弃医学院,死亡时间87天之前。女性,它的命格线定格在25岁,也就是说它是九七年出生,命中注定会有这一死劫。”   只可惜它没有挺过去。   “从它的面相上看此人眉峰上挑,五官削薄,说明它的性格比较刚强好胜,喜欢事事拔尖吃不得一点亏。这种性格导致它在生活中人缘并不好,常常被人排斥或孤立。我从它的面相上来看,它几乎没有交心的,或是关系非常亲近的亲朋好友,孤身一人内心缺乏安全感。   它额部从‘天中’到‘司空’都空空荡荡,这说明它没有父母缘分,它应该从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是在福利院和亲人的帮助下长大的。而这样的原生家庭也是造就了它极端性格的根本原因。”   郑如玉若有所思,“这就难怪了,如果它是孤儿有没有什么好友,失踪这么久没人报警也能理解。”   顾之桑起了一卦,说道:   “因为我没有它生前的八字,无法拆解十神,但从面相上来看,它是‘相’术中标准的一种相法类型:‘骨法峭峻,神气威严,持重而少媚,五岳宽大,行动快如流水,声音如玉在石噗,后妃之相也。’①”   “简单点说,它有颊尖颐薄,芙蓉面。”   从面相上看,这个怨灵生前地库平整而肉薄,面颊颧骨微微凸起脸型尖,非常漂亮且有攻击性,这在古时候被称作‘后妃相’。   以前有这样面相的人适宜进宫,可当宠妃。   但在现代社会这样的面相就不太好了。   这类人往往官杀杂乱,情感不顺姻缘不正,又或是命途多舛,容易漂泊。   一旦不能坚守本心,他们就会主动或被动成为他人婚姻中的第三者。   而顾之桑在这怨灵的姻缘线中,就看到了一笔烂账。   她道:“这个女人生前是第三者,它的恋人并非正缘,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但从它的男女宫位来看,最初它是把对方当成自己了良缘。也就是说,一开始交往的时候它并不知道对方有家室。”   “它是被小三的。”   郑如玉沉默片刻,“那它的死……”   顾之桑冷声道:“没错,杀害它的凶手就是它所以为的良缘。”   郑如玉:!!   她咬牙道:“渣滓!”   顾之桑又道:“不过,在它临死前的一段时间,我看到它男女宫位中的姻缘线开始发生了偏离,这说明当时它已经知道了对方有家室,知道自己是被小三了。我猜测双方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人发生了争执,而后对方选择杀人抛尸。”   郑如玉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那被害者的身份信息顾大师能看出来吗?”   顾之桑说:“可以算出大概。”   “根据它的面相来看,它生前五行旺水而缺金火,说明它出生的地方多江水,多降雨。经过了一次迁徙从南到北来到了E市,根据地理位置推断它应该在E市的隔壁省沿江出生。”   听顾之桑直接确定了省份,郑如玉连忙拿出手机,把地域记录下来。   “沿江的话……是h市!”   顾之桑:“它的父母大概是七岁那年出了意外,由于它没有别的直系亲属就被送到了当地政府福利院。再加上它是个女生,当时年龄在被领养的孩子中有算比较大的,已经记事了,所以一直没有人领养它。”   “直到13岁的时候,它才被一门远房表亲接济,离开了福利院。再然后它大学毕业,因为对老家没有留恋也没有什么好朋友,于是就考到了自己心仪的城市,也就是E市。这是根据它的迁移宫得出的结论。”   “更具体的信息都被它面相上的那一道疤痕破坏了,再加上怨气扭曲,其他的东西暂时看不出来。”   “这些就够了!很详细。”郑如玉语气激动。   “有了这些详细线索,我们很快就能查到受害人的身份信息,案件侦破指日可待,太谢谢你了顾大师。”   “那就好。”顾之桑微微颔首:“既然这样没有我的事就先挂了,祝你们成功破案。”   “好的,麻烦你了。案情侦破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在顾之桑算命的时候,郑如玉就在和当地警方联系,挂了电话后她立刻拨号E市警署。   “王警官,受害者是h市人,女生25岁,七岁父母双亡被当地福利院接收,13岁离开。你现在就联系h市那边的警署,让他们调查一下当年是否有这样一个小孩存在,找到之后把她的信息调出来。”   正苦于没有线索焦头烂额的王警官接到消息神色震惊,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郑警官这些消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他忽然想到了流传在警署中的传闻,试探着问道:“你不会是去找那位……那位网上有名的女明星算命了吧?”   郑如玉:“没错。”   王警官:……   “你认真的?”   郑如玉皱眉道:“就连这案子都是顾大师先发现的,消息的真实程度我来做担保,你直接去调查就行。”   王警官一想也是,点点头应了。   只是他心中还有些淡淡的不真实感,毕竟玄学破案前所未闻。   像他这种唯物主义的老民警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他将信将疑地和h市的警署对接了信息,半个小时之后,对方就通过这些极其精准的身份信息,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女生的身上。   消息传回来时,王警官看着电脑上的档案十分震惊。   因为档案上的女生和顾之桑所说的完全符合。   根据档案记录,女生是一年前大学毕业,考进了E市某部门做文员。   而当警方前往部门时,她部门的同事却说这个女生三个月前就已经离职了。   当询问女生的男友时,部门同事都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女生有对象,因为此人平时在公司里性格高傲尖锐,和同部门的人都玩不到一起去。   几番调查之后,E市警方把目标放到了女生的上司身上。   ……   三天之后,h市警署官方帐号发布了一条刑拘公告,通报了一起恶性谋杀分尸案。   被害女生和凶手是上下级关系,两人一个是科室的科长,一个是同科室的文员。   年轻的女大学生考入部门之后,因性格不合群和同事关系闹得不愉快,就在这时年轻有为又颇为端正的上司对她关怀备至,经常开导她。   从小缺乏爱意的女生很快就被温柔成熟的上级所吸引,两人开启了一段秘密的办公室恋情。   上司谎称部门恋情容易引来非议,并且不符合规定,不能暴露,以至于部门中的同事们都不知道两人有恋爱关系。   这段感情足足持续了近半年之久,受害女生才在无意之中发现上司竟然是有家室的,他已经结婚三年多了。   发现此事的受害女生十分崩溃,跑去质问男友。   男友却告诉她自己和妻子是相亲结婚,是家中安排的婚事。   他并不爱妻子,他和受害女生才是真爱。   此时,上司的妻子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上司对受害女生说为了家庭孩子和两家父母,自己不可能和妻子离婚,希望和受害女生和平分手。   但痛苦不堪的女生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饶是这样,她最终的选择也并不是和上司一刀两断,她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这段感情中,不愿意分手。   她要求上司和妻子离婚。   ‘既然你都说了你们没有感情,你说你喜欢的人是我,为什么不能和她离婚?’   角落中,女生掩面而泣。   男人心中烦躁不堪脸上却强忍着,苦笑道: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老婆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总不能让她把孩子打掉吧,万一她要是告到单位,那我体制内的工作可就丢了,我花费了这么多时间精力才爬到了这个位置,你忍心看我一无所有吗?’   ‘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不要逼我了好吗?’   女生默默流泪,半晌冷静下来,‘你到现在都还在骗我。’   ‘又不是我想插足别人的婚姻,是你先来招惹我,既然我是正常恋爱,凭什么我要分手。如果你不和她离婚的话,那我也去举报你婚内乱搞关系,举报你隐瞒结婚事实哄骗我!’   ‘你!’男人目眦欲裂,狠狠瞪着她,半晌才抿着唇离开。   几天之后上司把受害女生约了出去,声称想和她单独谈谈。   在线上聊天中,他答应了要和妻子办理离婚手续,和女生在一起。   满心欢喜的女生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她的灭顶之灾的前兆。   她毫无防备之心的去见了上司,两人一起度过了一个温馨愉快的下午。   吃完晚饭后她昏昏睡去,再次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被绑到了昏暗废弃的医学大楼中。   原来上司嘴上说着要和妻子离婚,可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一时图新鲜,经不住妻子怀孕期的寂寞出轨了,从来没有想过要对女生负责。   被发现之后,他就想和女生撇清关系。   当女生纠缠不休,甚至要用他的前途和工作以及人际关系做威胁,那一刻他的心中就起了杀心。   而整件案件中,最离谱的是,上司已经怀孕五个多月的妻子也发现了他出轨的事实,但妻子并不怨恨丈夫出轨,而是觉得受害女生蓄意勾引,很恨女生。   在得知上司想要杀人灭口后,她非但没有阻止报警,反而成了丈夫的帮凶。   上司妻子曾经就是东郊废弃医学院中的学生,对当年化学爆炸一事非常熟悉,也知道那里荒无人烟,知道教学楼中有很多废弃的大体老师,简直就是天然的抛尸地点。   她和丈夫一番谋划后,通过渠道购买了大量的浓硫酸迷药,把受害女生从家中骗了出来后,迷晕绑到了废弃解剖大楼。   而后就是残忍的杀害分尸。   因为天色较晚,被害女生体内的迷药还未完全失效;   行凶者夫妻两人心慌意乱,草草用刀捅了几下,却没有捅到要害受害女生根本没有直接死亡。   她因为失血过多和迷药的作用,虽然清醒了过来,但是却不能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友和他的妻子拿着凶器将自己分尸。   再然后他们将女生的骸骨丢到了曾经装载大体老师的尸池之中,在里面倒入浓硫酸。   具有强腐蚀性的液体一接触尸体皮肤,顿时就把皮肉灼烧地滋啦作响,阵阵刺鼻的恶臭充斥在空旷的房间中。   在此之后的三个月时间都没有一个人发现女生已经遇害,也没有人发现废弃的医学院中多了一具破碎的尸体。   直到十几天之前某站博主‘风的皇冠’带着拍摄仪器来到了废弃医学院,至此才揭开了这桩杀人分尸案件。   这就是前些天轰动全网的废弃医学院凶杀案事件的全部经过。   从被顾之桑爆出医学院中有鬼魂,到彻底结案期间只用时3天。   之所以案发之后,女生失踪并没有引起部门人的注意,其一是因为上司拿走了女生的手机,用女生的口吻写了一封辞职信,声称老家的亲人出了事情急需回去,无法当面辞职。   其二女生因为和部门人关系不好,曾多次说过自己想要离开这里,去找新的工作的言论,更是加剧了上一条辞职信的可信度。   女生遇害之后的第三天,确定用自己所做之事没有被发现的上司还能若无其事地撒谎,声称女生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希望公司的人能帮忙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放在公司门口,会有她的朋友来帮她拿走。   上司故意指派了两个和女生不对付的部员,让他们帮忙收拾东西。   两个部员又气又无语,纷纷吐槽女生都走了还想指使别人,收拾完了就故意丢在容易被捡走的门口垃圾站旁边。   自此部门就很少有人在讨论女生了。   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案件的始末揭露之后,在网上爆发出一阵热议。   针对案件中的三个主要当事人网友们纷纷发表自己的观点。   【怎么说呢姑娘挺惨的,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明明都知道对方不是个好东西还非要扒着不放,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这不就是全员恶人么,男的最不是个好东西,两个女的一人偏颇帮凶,一人执迷不悟。不过这夫妻俩下手也太狠了,把人杀了还要分尸,我真的不理解为了这样一个人渣值得么??】   【所以说那个废弃的医学院真的应该好好处理一下,抛尸三个月,竟然都没人发现,实在是太危险了!整件事情唯一受伤的人只有‘风的皇冠’。(狗头)】   【害,听说这个妻子也被判刑了,但是因为即将临盆会推迟入狱。这两人的孩子也太可怜了,一出生就有一对奇葩杀人犯父母。】   【别的不说,这种贱男人真的该下地狱。】   【所以说这一次顾之桑又算准了,她这算不算是用玄学帮助警方破案,立下大功?】   【……】   网友们的担心都一一被解决。   很快官方就发出了第二条通报,声称当地已经派人去清理了废弃的科技园和周边的学校,医学院里的大体老师们会妥善处理,未来这里会重建。   在此之前都作关闭处理。   就在这条警方通报发出没多久,官方又艾特了顾之桑。   E市警署V:「感谢热心市民@顾之桑gzs为本次案件提供重要线索,帮助我署破获重大刑事案件!」   很快#顾之桑玄学破案#的新词条就再次冲上热搜。   这一次凶案全过程都在网络直播,到现在当天节目的录屏热度还居高不下,根本无法作假。   许多坚定的无神论者也正是从这一期节目开始,彻底颠覆了过去那么多年的认知,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有人能看到鬼吗?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   结束了上半场的直播互动后,顾之桑在节目拍摄地吃了中午饭,浅浅休息了一会儿后,就有节目组的人派车来接她,要把她和其他选手送到下午集体赛的拍摄地点。   临出门的时候,顾之桑迎面和一身道袍的荀以顷碰上面。   她微微挑眉,就见对方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光盯着自己打量。   她还以为荀以顷有话要说,没想到对方只是深深看了她几眼,而后甩袖离开了。   顾之桑:?   玄门现在的后辈是一个比一个奇怪了。   当天下午两点半,第六期直播的下半场集体拍正式开始! 第72章   午后时分,准时蹲守在电子设备前的网友观众在接到直播推送的瞬间,纷纷点入链接进了直播间。   节目组后台工作人员眼睁睁看着房间内的人数暴增,心中忐忑。   要知道上午顾之桑直播间崩了挂上热搜之后,他们节目组被网友们追着骂了一通。   路人观众还好只是发泄一下无法参与直播互动的不满,但对《灵事》节目这档玄学节目抱有极端质疑的杠精,以及顾之桑的顽固黑粉们趁机攻击,说他们节目组天天买热搜买到爆,一点屁大的小事都要占用公众资源,哗众取宠等等。   为此顾之桑的粉丝们也很生气,指责节目组监制不做人,让顾之桑躺着也被中伤。   好在这一次服务器并没有崩掉。   虽然显示的运行数量和后台实际的在线人数相差依然很大,但却比上午丝滑许多。   摄影棚中的导演李成河擦了把汗,有些无语:“这服务器肯定出问题了,近亿的人流量……这是快十分之一个夏国的总人数了,未免也太夸张了。咱们租的哪个公司的产品,这也太不靠谱了。”   副导感同身受,“幸亏这数据没流出去,不然让网上和其他制作组看到了,还以为咱们花了多大的价钱买的水军和人头呢,不得被嘲死!”   若是顾之桑站在监制屏幕前,就会发现弹幕中仍然混着部分带有阴气的,极其容易被忽视的评论,夹杂在弹幕大军中飘过。   这些评论的发言人们都顶着各式各样有特色的昵称和鬼图自拍,和清一色地对着顾之桑无脑夸,比水军还像水军。   她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上午的直播互动结束后,将近两千个地府官方粉丝群内,统一发出了公告。   发布人是顾之桑地府知名大粉,毒唯——马面:   [为了保证阴阳两界的网络平衡,维护节目直播的正常播出,自今日起阎王殿已让网络开发部的员工鬼修改了地府直播软件的评论机制:每只鬼一期直播中只能发言一条,一小时内点赞只有一次机会,请各位谨慎使用,做个文明友善的鬼粉。]   [另,批评某池小地狱的二级大鬼做出不理智行为,试图偷渡逃出地府,前往阳间伤害桑桑直播间内的一名黑粉,对此类违反地府鬼则公约,只会败坏阴间鬼粉名声的不理智行为,阎王殿发出郑重警告和相关处罚,以儆效尤。]   因着这条公告的发出,不少鬼粉们才发现它们的评论和点赞都被限制了。   这都是为了保障阳间那脆弱的直播网络能够正常运行。   节目开播之后,主持人大刘穿着正装拿着话筒,面对镜头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各位观众朋友们下午好啊,时隔8天一次的节目直播终于又开始了,大刘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我们的选手破解疑难杂症,再显身手了!”   “在正式的集体赛开始之前呢,我需要和大家宣布一些事情,目前节目进行到了第六期,而仍然留在节目上的选手在今日之后,也就只剩下5名了。距离我们选出最终的四强,前三名,甚至是冠军也是越来越近了!   比赛到了这里,每一位选手都在之前的节目中展现出了不菲的能力和高光,无论哪一位在接下来的比赛中痛失名额,他们都是实至名归的玄学强者!”   【哈哈哈哈哈自从徐富走了之后,主持人也有胆量夸下海口大家都牛逼了。】   【!!节目竟然过半了,不要啊难道一两个月之后我的快乐就没有了吗?!】   【现在能留下来的真的都是精英了,说句私心话我认为流量热度最高的那位,和其他选手都是有壁的……最终的最强是谁其实大部分人心里都清楚了,现在就看亚军季军了,这两个也有奖金。】   【的确,想想两个多月前我还觉得那位是流量咖来作妖的,结果两期节目给我捶到坑底脸都打肿了,笑死。】   大刘的声音继续念着提词板:“赛事至此,每一位观众手中的票都至关重要。为了帮助大家更深切地了解每一位选手的能力,也为了让5强选手的争议降低到最小,节目组决定在本场集体赛后插入大型加赛作为中场赛事!   且从下一期节目开始,我们的赛事流程也发生一些改变。”   “加赛的时间在明天上午十点,请各位观众朋友们敬请关注!现在开始我们第一场集体赛。”   事先毫无预备,主持人就抛下了这样两条改革赛制+加赛的重磅消息,顿时让直播间内许多观众惊喜交加,弹幕一时刷得看不清文字。   而大多数人的关注点都在于,今天的集体赛结束后,明天还有得看!   当第一位求助人露面,走到拍摄场地后,弹幕里讨论赛制的声音少了许多。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这位求助者是孤身一人来到了节目,并没有家人陪伴。   她穿着碎花连衣裙,头发编成发辫蓄在肩头,皮肤白皙看着温婉又秀美。   大刘和她握了手:“这位就是我们今天第一场赛事的求助者,她姓柳。和大家打声招呼吧柳小姐。”   柳小姐抿着唇笑了笑,有些拘谨地冲着镜头挥挥手,“大家好。”   【哦豁美女姐姐好柔和,感觉像大家闺秀。】   【上次集体赛的主题和孩子有关,来的都是生病的娃娃,这次就她一个人来不知道节目组设的主题是啥。】   大刘:“好的,那么接下来就有请我们第一位选手登场,欢迎2号选手:白慈!”   白慈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绸缎衬衫,衬得他皮肤更白。   一上场他就走到了柳小姐的身前,让对方把手递给自己,观察并感应了两分钟后,他便摇摇头说道:   “身体挺健康的,没什么大病大灾,就是沾染了挺严重的阴气。你应该是碰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撞邪?”   柳小姐点点头,确认了他的说法。   再然后白慈便向主持人自请放弃本场。   他声音平淡道:“请到我身上的‘白仙’能力就是看病治人,看鬼的确不是我的强项,我还是不浪费时间了,尽快让后面的选手先上。”   说完,他便扭头离开了拍摄现场。   【???这个白慈在搞什么,其他选手不擅长也在努力看啊!】   【小慈说得也没错吧,与其在不会的领域装神弄鬼不如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就是强医弱鬼啊。今天上午他直播的时候帮四个人看病,没有一个看错的,这还不能证明他的实力吗??】   【这小子好拽好有个性,但是容易被喷(狗头)。】   大刘没想到他说的如此直接,一时也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还是节目组后台示意他继续,他才轻咳一声说道:   “白慈选手看出了柳小姐撞了鬼魂,至于具体的原因,他表示这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所以自愿放弃本场集体赛。”   “接下来请出我们今天第二位选手,9号禾芈涂。”   禾芈涂登场的时候穿了一件做旧长褂,仍然带着他之前一期节目中带过的泰式墨镜。   来到拍摄场地后,看到在场的除了主持人就只有柳女士一人,他便知道这一场的求助人就是此人。   将柳女士上下打量之后,他微微蹙眉,凑近了些说道:   “你身上的气息挺有意思,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周身围绕着一些淡淡的白雾,气质颇为纯净,如果仅此而已我会认为你是一个心地善良,并且很单纯的人。”   “但是当我仔细感受的时候,发现你身上还有一股非常浓重的阴邪之气。”   大刘问道:“是鬼魂吗?”   “不一定,与其说是阴魂,不如说是非正常手段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邪灵。它和你的气息交融许久了,大概有五六年的时间,你是不是养了什么邪物?”禾芈涂细长的眼眸微眯,询问道。   大刘有些惊诧地看了眼柳女士,显然没想到外表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年轻女人竟然沾染这些东西。   察觉到他的目光,柳女士连忙摆手,语气坚定否认道:   “我没有养过你说的什么邪灵,从来没有。”   尽管她不承认,但禾芈涂也并不认为自己的感官出了问题,坚持自己在她身上察觉到了相关气息。   待禾芈涂离场后,大刘又追问了一次柳女士,这次她像是想到了,沉默片刻后苦笑道:   “怎么说呢,前面两位大师说我撞了鬼,这一点我自己是知道的,这也是我来到这个节目原因。但是它……并不是我养的,我也不知道它竟然一直在我身边,还持续了四五年之久。”   大刘:“也就是说您确实知道它的存在,甚至还知道它是谁,为什么缠着自己?”   柳女士苦笑一声,没有否认。   “是的,上一位大师说对了一点,它确实是我五六年前的‘故人’。”   【那这就是以前的人缠着她喽,看这个妹子的语气好像并不是很怕这个鬼魂,过去肯定有故事。】   连续两位选手上场后迅速离场,也并没有看出太多有用的东西,直播间内部分观众略有焦躁。   这时大刘道:“下一位登场的选手是我们一元观的师父:1号选手荀以顷。不知道他能否为我们带来新的突破点呢?”   仍是一身低调的灰色道袍的荀以顷登场后,在看到柳女士的瞬间,便皱紧了眉头。   他从腰间取下配剑,同时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张黄符。   大刘见状疑惑问道:“怎么了荀大师?”   “这位女士的身边有一个阴魂,就跟在她的身边。”   大刘瞪大眼睛,“现在?!就在这里?”   “没错。”   荀以顷说道:“我也觉得奇怪,它并不算十分强大的鬼魂,反而比较虚弱。”   在他开了灵觉的眼中,那个鬼魂并不是怨鬼也不是厉鬼,身上只有一股莫名的执念。   经过长年累月的消磨,以及活人身上的阳气,外界的阳光等等,已经把它变得十分虚弱了,只剩下一点几近全透明的影子。   它已经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只能凭着那股还未消散的执念跟在柳女士的身边。   这也难怪白慈一见到它,就说自己看不了。   虽然他是动物仙能看到鬼魂,可也得能交流才能得到有用的信息,这魂魄淡得都快消失了,还何谈交流。   按理说这样的鬼物生前没有什么强烈的负面情绪,也没有受过什么折辱,就算对阳间有所留恋和部分执念,一般死后也扛不住天地法则的应召,都会魂归地府,是不会留在阳间的。   像眼前这样的鬼魂,哪怕是荀以顷也是第一次见。   攻击性几乎没有,威胁性也很弱,也不曾伤害过它跟着的活人。   他若有所思道:“看样子这鬼魂很少上这位女士的身,因为柳女士的体魄还是挺强健的,它只是一直跟着你,长达数年,期间它竟然没有消散……咦?这个鬼的身上有功德之力?难怪呢,我说它怎么能够见阳光,有功德护体就解释通了。”   当看到跟在柳女士身边魂体淡淡的魂魄中,翻滚着微乎其微的浅金色时,荀以顷便将配剑稍稍落下。   他冷声问道:“你这鬼魂不去投胎为何要缠着阳间的活人?”   这时柳女士才从茫然中反应过来,明白了荀以顷和大刘刚刚对话的意思。   她瞳孔放大神情惊诧,猛然扭过头去回望着自己的身边,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荀以顷说:   “你既有功德之力说明生前做了许多好事,死后本可以再投一个好胎,为何执迷不悟消磨了功德也不愿离开?   你现在已经是地府亡灵,人鬼殊途,你要逆天而行强行留在她的身边,待你身上最后的功德完全消失就会自行吸收她身上的生机,到时候只会影响她的气运和健康。”   然而他说完这番话之后,跟在柳女士身后那道透明的影子毫无所动。   荀以顷冷哼一声,目露冷意:“既然我劝说不听,那我只能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眼瞧着他提起剑就要往自己身边刺来,柳女士忽然伸手挡了一下,慌道:“别!不要打散它!”   荀以顷的法器一挽收住,拧眉不解:   “柳女士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上节目来不是为了解决它吗?”   柳女士语气苦涩,“……的确是,但我,我不想伤害,我也不能。”   在荀以顷,大刘疑惑的目光中,她眼圈红了,低声说出了埋在心底许久伤疤:   “因为我对它有愧……它生前时和我是男女朋友关系,大概五年多前它去世了。”   “它是因为我才去的,是我害死了它!”   说完柳女士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歉疚和酸涩,泪水决堤。   平复了心情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她擦干眼泪勉强忍着哭腔,将尘封的往事说了出来。   原来小柳的男朋友姓蒋,两人是同一所高中的同班同学,在高二的时候便偷偷在一起了,后来考大学的时候也考到了同一座城市。   大三的时候他们就互相见过了彼此的家长,感情一直十分稳定。   小蒋大学读的是警官学校,出来之后当了消防员,他们约定好了攒好婚房的首付便直接结婚,也就在两人出入社会的第二年,男友向柳女士求婚了。   当时柳女士毫无犹豫直接同意了。   就在两人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前两个月,某天晚上她接到了爸妈住宅的邻居的电话,电话那头环境嘈杂一片混乱,她才知道自家父母住的老屋着火了。   因为家里两个老人年龄大了,难免记性差了些导致厨房忘了关火,现在整栋楼的邻居们倒是及时离开了,但是她爸妈却被困在了家里。   柳女士顿时心慌意乱不知作何是好,于是她在恐惧和焦虑中给自己的男朋友打了电话。   得知队友要出警的地方就是自己岳父岳母家,本来已经连排两天班,今天不该他出警的小蒋当即表示,自己和队友一起过去,一定会把柳女士的父母带出来,让她不要担心。   不等柳女士说什么,电话那边就挂了。   而事情的结尾,柳女士的父母确实被成功救了出来。   但因家中有煤气罐,小蒋在火中搬运的时候不慎受伤,抢救无效后意外身亡,因公殉职。   得知此事的柳女士赶到医院,看到的就是昏迷的父亲和默默流泪的母亲,以及被烧伤不治的男友和扑倒在地号啕大哭的准公婆。   她当时眼前发黑,巨大打击和自责让她根本难以接受男友的死亡,她认为男友的死都是自己的原因,如果自己没有给他打那通电话他就不会去出这趟任务,也就不会死了。   事后柳女士大病一场,不吃不喝,一度悲伤到想要和男友一起去了,最后就连男友的父母都忍不住来劝她,说他们其实并不怨恨她,说如果他们的儿子在一定不愿意看到爱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饶是如此,柳女士仍然心如死灰。   她每天都在怀念男友,长达两年多的时间里沉浸在悲伤和痛苦中,除了去照顾双方父母的时候能勉强有些笑容,其他时候都像行尸走肉。   讲出了过往的伤疤,柳女士哽咽道:   “最开始的那两年我每天都希望他活过来,希望他还在我的身边,可是他没有一次回应过我。如果他一直在我身边,为什么不入我的梦呢?难道他还在怨恨我吗……”   大刘想到了什么,询问道:“那柳女士你说自己知道它的存在,是它现在出现了吗?”   “……没错。”   柳女士点点头,闷声说道:“大概三个月前,我做梦的时候经常,经常能梦到他,梦里他还是五年前我最后看到他的时候那样,身上有大面积的烧伤,哪怕他只是看着我,一句话不说我也知道那就是他。”   这样的梦境从最开始三四天一次,到她一闭眼,就能看到前男友远远地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中充满了复杂而幽怨的神情,让她不敢直视。   荀以顷忽然开口问道:“它之前几年一直默默跟着你,为什么这段时间就出来了?”   柳女士张了张口,半晌没说出话来。   荀以顷:“可以把手心摊开给我看看么?”   柳女士:……   “可以。”   虚虚搭着女人的掌根,荀以顷看了几分钟后抬眼看了一下柳女士,神情复杂:   “你有新的感情了。”   柳女士的手指攥紧了裙摆,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身边有前男友小蒋的鬼魂在,总有种如芒刺背,羞愧难当的感觉。   她面皮烧红,不敢看自己的周身,闷闷点头:“是,我有爱人了。”   荀以顷看了眼她身边的透明的魂魄,旁人瞧不见,但他能看到在柳女士说出这句话后,那个面目模糊不甚清晰的鬼魂身上,流露出一种如有实质的悲伤。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很正常,人心都是肉长的,再深的伤疤经过了三年五年都能愈合,更何况是逝者残留的感情呢。”   “我能理解你对生前情感的不舍,虽然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不少观众无法苟同,也不能被你接受,但我还是要说当年并不是她逼着你付出的,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这些话他就不是对柳女士说的了,而是一脸郑重地对着柳女士身边的空气道:   “就算你不愿离开又能改变什么呢。小兄弟,你生前积德行善的福报不应该浪费在执念上。这不是你破坏道法和地府规则的理由。”   到此直播间内的弹幕不断迸发:   【好可怜啊这个男生,为了救女生的父母去了,女生也爱上了别人……】   【可总不能让女孩子活在过去守一辈子活寡吧,我并没有责怪小蒋的意思我知道他真的很勇敢善良有责任心,只是……害,都怪命运吧,如果小蒋现在还好好的,那他们是再幸福不过的一对了。】   【这种事谁说得清楚啊对错啊?本来柳女士能走出来也挺好的,她现在应该29,30了吧,但小蒋好像也没啥错,太麻烦了这对。】   最后荀以顷表示,因为小蒋的魂魄比较虚弱,其实它更多是在执念思考,自然就不会主动离开。   但不离开的话,以后柳女士的生活和未来都会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   他个人还是建议能送走尽量,实在送不走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最好还是采取一些强硬手段。   直到下一个选手黛西上场的时候,直播间内还在为这段故事唏嘘不已。   穿着酒红色绒裙的黛西金发红唇,她一上场就感受到了柳女士身上的低气压,看了柳女士两眼,她和大刘笑眯眯握了手。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说着,她走近柳女士道:“这位漂亮忧郁的东方美人,一定就是这场求助赛的主人公了吧。亲爱的介意我握着你的手吗?”   柳女士摇摇头,被握住手的瞬间,黛西便道:“你的手心好凉,哪怕我没有努力地去感应你身上的气息,我也知道你现在很悲伤,很自责。”   “你的表情,身体都在‘诉说’自己很痛苦,这是为什么?你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我看到你身边围绕着一些白色的灵,它们很可爱是一些猫猫狗狗小动物,很亲近你。”黛西语气笃定道:   “我猜测你应该是从事兽医行业的,你救治过许多的宠物,流浪动物,也无奈送走了许多小生命。因为你的心是善良的,感受到了的动物灵才会亲近你,所以亲爱的你不要怀疑自己是个坏女孩,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你愿意让我做法回溯一下你的过去吗?”   柳女士能从这个极美艳的混血女巫的眼睛中,手掌中感觉到温暖的力量,她心情平复了一些,点头道:   “可以。”   得到了肯定,黛西说道:“稍等我片刻,让我请出我们的老朋友。”   接下来她花了一些时间做法,当她握住柳女士的手掌越来越紧时,她闭上的眼眸拧紧。   “你身上有阴灵的气息,不浓郁,也有些奇怪。”   黛西摩擦着手心,半晌也没察觉到什么,她摇摇头,“我放弃了,还是让我来回溯一下别的东西。”   黛西:“我感觉到了心碎,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对你很重要的,忽然之间就消失了,那是个很英俊的东方小伙子,他死了。你认为这都是自己的责任。”   “你的心空了,你很想念他,那种强烈的……希望他回来的渴望太清晰了,我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清晰的力量,这样的状态你持续了很久,直到……哦天呐,你认识了一个新的小伙子。”   感受到柳女士微微颤了一下,黛西睁开眼睛,定定看着她问道:   “他温暖了你对吗,你遇到他之后,枯竭的心重新开始流动,你在慢慢从创伤中走出来。”   “但是,这个小伙子和你前男友很像。对吗”   柳女士沉默着点点头,没有否认。   黛西继续说道:“这个男生,我回溯的时候在你很早的记忆里见过他,准确的说见过他们俩。”   “他们曾经是朋友。”   大刘观众们:?!!   【??哈?我听漏了啥怎么跳这么快,死去的前男友和现男友是朋友,现男友还和他很像?!】   【我去,那这不就是现实版的替身文学么!】   【求助人们的故事和关系永远比我想的精彩狗血,但我是土狗我爱看!】   【所以她到底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现男友知道吗?不知道的话岂不是太惨了……】   很快柳女士便把小蒋之后的一段恋情叙述了出来。   原来她的现男友和她,小蒋也是高中同学,当时上学的时候,班级里的人就总说他们俩长得挺像的,简直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两人关系也很不错。   后面现男友考大学的时候去了另一个城市,和他们再也没有联系了。   直到三年前——也就是小蒋去世的两年后,在当兽医的柳女士遇上了来给宠物看病的现男友,就此开启了一段小说中男女主才有的相遇故事。   一开始他们只是闲聊,追忆往事,结果过了一段时间现男友竟然开始追她。   那时柳女士是很抗拒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忘不了小蒋,小蒋是为了救自己爸妈去的,自己怎么能移情别恋呢?   况且现男友确实和小蒋有几分相像,她那时候看着对方,总觉得就像小蒋还在自己身边,这对对方也不公平。   柳女士怎么也没想到,现男友竟然说理解她的痛苦,愿意她把自己当成小蒋疗伤。   一开始的时候柳女士觉得很抱歉很愧疚,只能给现男友买许多礼物补偿,可现男友一直包容她,对她关怀备至,逐渐让她从小蒋去世的痛苦中走了出来。   她那时把小蒋的父母当成亲爸妈照顾,也对现男友说了以后自己要替他们养老,对方欣然同意,甚至有一次亲自开车送二老去机场。   见到他本人的小蒋父母事后都偷偷来问柳女士,不会是受打击还没走出来,找了个和儿子像的人麻痹自己吧?   但那时柳女士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现男友这个人了。   可就当她彻底走出来了,想要和现男友进一步发展,组成一个家庭的时候,小蒋忽然出现了。   它频繁的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用那种幽怨的眼神望着自己。   哪怕它一句话都说,每天醒来的柳女士都很崩溃,她知道小蒋在埋冤自己移情别恋了。   到后来她一闭眼,就觉得小蒋在身边,这已经彻底影响到了她的正常生活和精神状态,所以她才上节目,想要节目上的大师看看能否把小蒋安然地送走。   得知小蒋现在就跟在柳女士身边的黛西大为震惊,道:“怪不得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很奇怪的阴气,原来是的前男友一直在这里……”   她有些同情地看着柳女士,半晌抱了抱她道:“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愿意试着做法和这位先生沟通,你们毕竟阴阳两隔了。”   柳女士勉强笑笑,“谢谢黛西大师,您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谢谢您。”   黛西离场后,压轴出场的选手是10号奚海红。   身为走无常的她自然也是一上场,看到柳女士的那一刻,就看到了她身边的阴魂。   看到这样一个拥有功德之力,魂力稀薄的特殊魂魄,她也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你的亲人?爱人?”   柳女士道:“前男友。”   奚海红摩挲着下巴,面色古怪道:“它的灵魂不对啊。”   “这不是厉鬼和怨灵,它本该老老实实去投胎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它的魂魄质量变了,它从一个普通的魂魄变成了……奇怪,我好像没见过这种鬼魂,给我感觉应该还算强大,偏生又弱成这个样子。”   现在她已经完全不在乎柳女士的故事了,她只好奇这个小蒋的魂魄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端详半天,又拿出记录的手册翻看一遍,奚海红还是没搞懂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但她基本可以确定一件事情。   奚海红抬起头对柳女士说道:   “我认为它不一定是想缠着你不放,而是死后魂魄出了什么意外,被困在了阳间,它或许是想寻求你的帮助。”   “什么?!”   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柳女士有些愣住了,评论区的观众们也纷纷在问到底谁是对的。   奚海红轻咳一声道:“当然了这只是我作为走无常的一种直觉,它的魂魄质感和‘地缚灵’很像,具体是或不是我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大刘点点头道:“好的,我们的10号选手奚海红又带来了另一种可能的解读。”   “这位停留在柳女士身边的小蒋,到底是不愿意离开,不愿放手阳间的爱人,还是有无法离开的难言之隐呢?接下来将请出我们的最后一位选手:7号顾之桑!”   当顾之桑上场的时候,直播间内的弹幕再次爆发了小高潮。   【就等着桑桑来对答案了嘿嘿,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小蒋到底谁说的对!】   【谁说赛事没意思的,你们不觉得前面的选手们是在帮我们拆解线索吗,每个人都能看到不同的角度,白慈擅医,禾芈涂擅蛊和邪灵,黛西擅长看人心……不断拥有线索来探查真相也很有趣啊。】   【芜湖只有我的关注点在桑桑老婆好美,什么时候能多营业啊?】   【……】   她走到场地中央,和主持人大刘打了声招呼,“那我开始了。”   顾之桑也是上来就看到了小蒋的存在,同样被它稀薄的魂力惊讶了一瞬。   好弱的鬼魂,为什么还能出现在此地?   要知道像这种玄师聚集的节目拍摄地可不仅仅有阳光,还有其他人无意间聚集而来的灵气正气,这些气场对一个弱小的鬼魂来说,是一种很痛苦的折磨。   若是一般的鬼魂,就算再怎么怨念大,执念深,也会暂时躲远些避开风头。   顾之桑仔细看了几眼之后,视线微顿,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种很少见,甚至是她也没见过只是当年在山中研读典籍时看过的一种鬼。   正是这灵光一现的念头,让她心中浮出浓浓的兴味,她看向柳女士:   “它是你什么人?就是你身边的鬼魂,死的时候二十六岁,脖子上和脸上有很大的疤痕,是受火刑而死。”   这个描述一出来,众人再次暗暗心惊:太准了!   在得知这个小蒋是柳女士前男友后,顾之桑好奇问道:“你的诉求是什么?”   柳女士没说话,但顾之桑却明白了她无言的意思。   顾之桑略一耸肩,语气冷淡:“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明明当初疯狂想留下它,让它变成‘念鬼’的人是你,现在想让它消失的人,却也是你啊。” 第73章   顾之桑的目光有一种隐性的力量,让人信服。   明明她的神情平淡目光如水,可却很少有人能和这样的视线持续对上,柳女士仅被看了几秒,心中便油然而生出一种紧张和心虚感。   她虽听不懂什么是‘念鬼’,但却能听懂顾之桑话语中的意思。   眼前这位过于年轻又极其漂亮的玄学大师,说死去的前男友小蒋之所以变成鬼魂,不离开人世间,是自己害的。   柳女士失声反驳:“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时一旁的主持人从混乱的弹幕中选择了询问最多的,也是所有网友最好奇的问题,开口问道:   “桑桑,你说的‘念鬼’是蒋先生吗?这是什么意思?”   顾之桑看了他一眼,平淡解释道:   “‘念鬼’不存在于夏国的百鬼图鉴,更多的是流传的都市传说,全因此鬼的形成条件苛刻,方式特殊,千百来能够存在于世的数量极少,几乎无人见过。就算见到,也容易把它和普通的冤魂混淆一类从而肆意打杀。”   她说到此,像是预见到了评论区中杠精会发出的质疑,浅浅笑了一下看着镜头:   “我说的是能力不精的人,其中自然不包括我。”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条崭新的杠评便跳了出来:【无人见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还能比所有大师都牛逼?】   直播间里的观众被难得一见的笑容晃了眼:   【可恶,这个女人好大的口气好得瑟,偏偏她说的话我真的相信!】   【好狂好自信我好喜欢,哈哈早就看那些天天杠来杠去的评论不爽了,你不信玄学的存在,不喜欢桑桑就别来看,来了非要哔哔不停搅乱直播风气!】   【笑死主播预判了黑粉的攻击。】   顾之桑并不知道评论区内的热闹,她把上辈子在典籍中看到过的‘念鬼’大致解释一通。   “简单来说这种鬼魂的形成比较像之前节目里出现过的‘言灵’,它和‘言灵’有所不同的,后者多为人言凭空捏造,但前者是真实的亡灵。”   顾之桑说道:“是由活人强烈的情绪,语言,执念等等转化而成的特殊灵魂。”   典籍中曾记录过一个玄师的故事。   大约一千三百多年前,一位强大的玄师失去了他心爱的妻子,看着妻子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以及将要进入轮回的魂魄,他剧烈的悲伤和不舍化为强大的力量,竟然让本该进入六道轮回的妻子的魂魄凝结出实体,变成了可以停留在人世间的阴魂‘念鬼’。   也就是说这种特殊鬼魂的形成,并不是它们本意如此,而是生者的思念和不舍太过扭曲强烈,强行把它们扣留在了人间无法转世。   顾之桑说到这儿的时候,柳女士的神情已经懵了,但她的声音还在继续:   “当年这个男人是为了救出你的父母,才会葬身火海,所以你一直很痛苦也很自责。我能看出来你们曾经的感情的确很好,如果不是这场意外你们会是很适配的正缘,正因如此你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陷入悲痛,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你曾不止一次地抚摸着它的照片,希望时间回到那晚可以让你重新做选择,希望你的爱人还在身边。”   “只是你不知道的是,它那些时候确实就在你旁边。”   柳女士泣不成声,不停摇着头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她从来不知道对已亡人的思念会变成一种伤害。   更让她觉得崩溃的是,如果顾之桑所说都是真的,那自己不仅害死了前男友小蒋,还让它死后都不得安息,不能投胎!   大刘神情唏嘘,感慨道:   “原来不是蒋先生的阴魂作祟不愿离开,而是柳女士的执念太深,把强行它束缚在了身边!”   顾之桑:“这么说也不准确。”   她定定看着柳女士身边的‘念鬼’,说道:“一个普通人的执念再深,也很难扭转亡灵的魂魄质量,否则现在阳间已经‘念鬼’满地跑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目光又转向了柳女士的身上,“我从它的魂魄里,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略显模糊的细雨天,小蒋的尸身被钉入棺材,周围是父母崩溃的呜咽声。   它的魂魄本该归入地府,却因为女友的执念而无法进入鬼门,同时它的身上也被套上了一条无形的链接,只能在女友的身边活动。   这些天它只能看着女友的精神萎靡不断消瘦,看着她缩在昏暗的房间里一遍遍摩挲着自己的照片,在梦里都在说着对不起……   它很心疼,但却无可奈何。   葬礼上它看到女友和她的父母不停鞠着躬,告诉自己的爸妈以后她会承担起未亡人的责任,赡养他们到终老。   葬礼结束后,女友崩溃大哭,红着眼睛和父母说:‘爸,妈,我以后可能都没法再和另一个恋爱结婚了。’   她父母着急道:‘我知道是咱们家对不起小蒋家,可,可你不能把自己一辈子都搭上啊!’   她只是苦笑不语,最后两个老人连连叹息拍着大腿,‘算了,你真想好了我们也不拦着你,我们只怨自己作孽啊害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   '……’   正是因为听到柳女士所说的话,小蒋才放弃了抵抗。   如果柳女士真的因为自己的死而孤身一人,直至终老,那它也不想去转世投胎了,不如一直默默陪伴在柳女士身边。   它任凭柳女士的执念和愧疚像游蛇钻入自己的魂魄,把它彻底变成一只‘念鬼’,自此它便只能跟在柳女士的身边,成为一个看不见的影子。   顾之桑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只能说最终的选择是它自己做出的,但是它高估了人心。”   人类从来都是善变的动物,这是非常正常,且又有些残忍的。   变成‘念鬼’的小蒋漫长岁月存在的意义只有柳女士,但柳女士的身边却可以有很多人。   她在救助站工作,那些可爱的猫猫狗狗治愈了她的抑郁,身边的朋友和亲人帮她度过了孤单,而适时出现在她身边,温柔且无私奉献的现男友,更是分去了她的注意力……   柳女士的生活还在继续,她分出来去思念小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当时间少了,心底的爱意和痛苦也就会逐渐减缓,她每每想起小蒋时,更多的是愧疚。   这一切的变化小蒋都很清楚,因为柳女士的执念在不断减弱,它也开始变得虚弱。   它清楚知道,当柳女士完全从过往走出来,和另一个人步入婚姻殿堂,就是它无声无息消散在这个世界的时候。   就像这些玄师说的,所有的选择都是它自己做的,柳女士并没有逼迫它。   可是付出了一切的亡魂,又怎能不甘,没有不愿呢?   所以众选手才在柳女士的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怨气。   【就算抉择都是小蒋自己做的,可是当初说出以后都不结婚了的人是柳女士吧,谁听了不犯迷糊啊!但是五年了才要和别人结婚,也不能说这个女的没良心,小蒋能变成‘念鬼’足以说明她当初真的很悲痛了。   两个人都没有错……】   【妈呀这个男的也太痴情了吧,为了女的啥啥都不要了,可惜遇上的人太容易变心了……】   【一笔烂账啊这是,算不清的。】   【这么看之前禾芈涂说得也没错,小蒋的存在就是求助人的执念喂出来的,有种养邪灵那味儿了。】   【……】   柳女士这次来上节目,本意是送走前男友小蒋,想要步入新生活。   可现在小蒋的存在和她息息相关,她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她语气沉闷说道:“我明白大师们的意思了,这件事的确是我自作自受,是我对不起它……请问顾大师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它解脱么?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旁的大刘也忍不住出声道:“柳女士现在是有爱人的吧,如果没法送走蒋先生的话,岂不是意味着她必须得分手……”   若是没有解决办法,柳女士也不愿意分手,孤老至终,那小蒋失去了执念的喂养,就要消散了。   现在这件事已经爆在了网上,大刘可以想象如果是后者的话,一定有许多人会怒斥柳女士自私,心狠,狼心狗肺等等,让自己一家的救命恩人魂飞魄散。   可若因此就一定要她不恋爱,不结婚,似乎也有些不近人情了。   这还是节目这么长时间以来面临的最令人纠结的选择,大刘只能在心中祈祷顾之桑有办法送走小蒋了。   谁知顾之桑的关注点却歪了。   她端详了两眼柳女士的面相,说了一句:“分手也挺好的,现在这个男生不是你的正缘,也并非良人。”   “他早就变心了。”   大刘柳女士:?!   柳女士神情茫然:“怎么可能?”   顾之桑说道:“从你现在的姻缘线来看,其实对方比你早很长时间就开始单恋你了,你和你的这两任男朋友都是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并且他们俩对你的好感也都在那时便萌生了。”   “只是你当时喜欢蒋先生,根本就没发现还有一个男生在默默关注你。”   现男友每天看着好朋友和喜欢的女生嬉笑打闹,心中多少不高兴。   多年之后再见面已经物是人非,曾经的好友早已去世,而心动过的女生孤身一人。   因他以前就很喜欢柳女士,所以才明知道柳女士没有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还包容她,接受她这份感情的不纯。   “确实是这样的。”柳女士点点头,“他和我说过高中的时候就……”   正因如此柳女士对顾之桑话并不相信。   她和现男友的感情已经维持了整整两年。   在这两年期间她有很多次崩溃,无助的时候都是现男友陪伴在她的身边。   在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柳女士心中的爱意逐渐从小蒋转移到了现男友身上。   她是真的想结束过往,和现男友步入婚姻。   所以,当她意识到小蒋还停留在自己的身边时,她才会选择上节目处理。   可顾之桑却说这样一个为她付出良多的人已经变心了,这让她怎么相信?   顾之桑说:“你这次来上节目并没有告诉他吧。”   “的确没有。”柳女士说:“因为我有自己的顾虑。”   当柳女士发现自己频繁做梦,梦到小蒋时,她有想过要不要告诉现男友,犹豫之后她选择了隐瞒。   她和现男友的感情始于和小蒋的上一段关系,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把现男友当成小蒋的替身。   这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为了弥补自己心中对现男友的愧疚,柳女士只能不断地给他花钱买礼物,这样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最近半年他们的感情逐渐升温,平时和普通情侣没什么两样,但柳女士和现男友都清楚,过去的小蒋和这段感情开始的原因始终都是两人心中的一根刺。   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和现男友说,自己总是梦到小蒋,肯定会让对方多想。   柳女士苦笑着说:“我承认我不告诉他,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以为我还对前任念念不忘。”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中格外难受,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身边的小蒋,但这确实是她的心里话。   顾之桑叹了口气说道:“你应该告诉他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   听她这么说,柳女士的心中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恐慌,她在心中安慰自己‘不会的’,将信将疑地掏出手机拨通了现男友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下被接通,她呼吸一紧说道:   “亲爱的,我有件事情瞒着你了。”   电话那头的现男友沉默不语一时间,刘柳女士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从听筒中传递而来,这种安静更放大了她心中的不安。   她连忙说道:“其实我现在在参加玄学综艺节目,你不是知道我这段时间睡眠不太好吗?所以……”   柳女士话还没说完,那头的现男友便出声打断了她:“我知道,我看到节目了。”   柳女士听着对方冷漠的声音,心里更慌了,开始思索如何解释: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是不想让你误会,毕竟这种神鬼之事玄之又玄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所以我才想着等事情都解决了再告诉你……”   电话那头的男人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都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两年的时间太久,我真的累了。”   这时,他在电话中讲出了一件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那天晚上他和柳女士一起外出,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   柳女士喝多了酒趴在桌子上,他本来想去搀扶,结果柳女士忽然喊起了小蒋的名字,一边喊一边哭。   周围的朋友们都听到了,纷纷用尴尬而探究的眼神看着他,那一刻他觉得又心累又疲惫,同时还有种深深的羞辱感。   两年前刚开始和柳女士在一起的时候,现男友知道他和小蒋过去的故事,但他那时候认为,只要自己一直陪伴在柳女士的身边就一定能够融化她的心。   渐渐地他也会感到疲惫,甚至会觉得不耐烦。   有时身边知道内情的朋友们,还会用调侃的语气说他真是个大圣人!大情种!   每当这些时候,他心中对柳女士的不满和失望就愈发积累,让他逐渐对这段感情产生了厌烦。   柳女士慌张解释道:“你听我和你解释,那个时候正好是我刚开始梦到他的时候……”   现男友不耐说道:“随便吧,反正我现在不想再听到你们俩的伟大爱情故事了。”   “你现在不就在那个节目上吗?我知道那边的灵媒算命特别准,她说的没错,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但我自认为这两年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反而是你先把我当替身的。”   “咱们也别闹得那么难看,分手吧。”   柳女士瞪大眼睛,如晴天霹雳,可还不等她继续再说点什么,那头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看着失魂落魄的女人,顾之桑开口说道:   “其实你非要来参加这个节目把它送走,又何尝不是已经察觉到了现在的恋人变心了,你以为你们之间的问题只是过去的故事,所以你想要抹除那个故事的主体——也就是‘念鬼’它的存在。”   但实际上这段感情最大的问题,在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单纯。   现男友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是真心喜欢柳女士,但这些喜欢被消磨后,就开始变质了。   他觉得自己付出良多,又觉得柳女士都把自己当成替身备胎了,自己凭什么就要一直当冤大头?   所以他理所应当地收着柳女士送的礼物,花着柳女士的钱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得的补偿,甚至在外面和其他人有了暧昧。   而另一边的柳女士因为越陷越深,在发现了恋人的一些不对劲后,急于上节目证明自己。   本场集体赛到了这里,大刘便宣布结束。   “本期节目上半场集体赛告一段落,赛后我们的选手们会帮助柳女士和小蒋,看看能否解决他们身上的连接。”   “中场休息20分钟后,下半场集体赛再开播。”   【好担心啊小蒋不会没法超度吧??!】   【有怨气不是很正常么,碰上这种倒霉对象谁还没有点怨气了……】   直到摄像头关闭,结束了直播拍摄,柳女士还沉浸在崩溃当中,一言不发地捂着脸,对周围工作人员的声音都置之不理。   顾之桑站在一旁抱着双臂,看向她身边的小蒋道:   “都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她已经不爱你了。”   在女人单薄的身躯之后,透明的魂魄目光哀伤。   变成了‘念鬼’的小蒋心中多有不甘。   当它看到和自己共许阴阳的女友身边逐渐有了别人;   当它放弃了转世投胎,变得鬼不像鬼只能跟在女友身边,可却因为女友不再需要自己而变得虚弱,快要魂飞魄散……   它对柳女士是有怨气的,也不想被抛弃。   同时它也发现了柳女士的现男友并非良人,他不再深爱柳女士了,如果柳女士和这样的人结婚了以后一定会后悔。   小蒋内心的爱意压过了怨恨,它努力地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入梦,试图阻挠,提醒柳女士。   可它却忘了一件事,自己早就不被需要了。   它的提醒也变成了多余的纠缠。   顾之桑语气淡淡,“还不愿意走么,你最后一点功德要是都没了,就彻底别想回地府了。”   这话之后,过了许久小蒋才将目光挪到了顾之桑的身上,身上的执拗和不甘怨气散了许多,恢复了部分神志。   它露出了原本的面貌,灵魂变得稍微凝实了些,是一个皮肤上有烧伤痕迹,穿着被火熏得脏兮兮的消防员服的青年人。   它目光中多了几分清澈,定定看着曾经的恋人的背影。   顾之桑:“还是舍不得?”   小蒋摇了摇头,艰难吐出一句:“……帮,帮我。”   顾之桑微微挑眉:“我没超度过‘念鬼’,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你别报什么希望。”   小蒋没有说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朝着她的方向鞠了一躬。   十分钟后,顾之桑成功超度了它。   只不过当时它自愿变成‘念鬼’留在人间,已经是违反了地府的规矩,要不是它上辈子救了不少场火,还救了他人性命,身上有不菲的功德之力,就算勉强能回去也会失去转世投胎的资格。   如今这个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20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束后,直播间的镜头重新开启,不少观众涌入其中,人数不断上涨。   大刘拿着提词器说道:“经过第一场集体赛,在看节目的观众们心中是否有了5强玄师的人选了呢?哪位玄师又是大家心中暂时落后的呢?”   “接下来将开启下半场集体赛,希望选手们能带给我们新的惊喜,接下来有请第二位求助人登场!”   “直播开始前呢我要告诉各位观众,这位求助人非常特殊,她登上我们节目的诉求和之前所有的求助人都不一样……” 第74章   直播镜头前,大刘说道:“在第二位求助人上场之前,我们先来看一段VCR。”   他话音落下,节目组后台的工作人员便插入了一段提前拍好,准备好的视频。   视频画面缓缓亮起,主人公还没出镜,属于《灵事》节目组的采访员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任小姐,你不能有这样消极的心态,其实生活中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和人在等着和你相遇,我们不能被过去的苦难困住……’   采访员的话还没说完,对方便叹了口气说道:   ‘小姐姐谢谢你来开导我,但是这些话我真的听了不下百遍了,我身边的朋友们都是这么告诉我的,我也知道我心理有问题,我承受能力差……可是我真的没有这样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所以你们也别白费口舌劝我了,我知道所有人都是为了我好,但真的不需要。’   '我找不到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人和事,也感受不到活着有什么意义,这对我来说反而是漫长的折磨和痛苦,请让我解脱吧。’   这波颓丧至极的言论,直接让采访员小姐姐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无奈结束这段采访。   同时录像中响起了背景音,介绍起这位一心寻求解脱的被采访者:   「刚刚节目组采访的是第六期节目中,第二场集体赛的求助者任小姐,节目组之所以从千百封求助信中选中她作为本期嘉宾,也是被她与众不同的信件内容吸引了。   她和往期,甚至是所有发出求助信的求助人都不一样,她直言自己并不畏惧鬼,甚至不畏惧死亡。」   「任小姐是来求死的!」   录像到此,直播间内发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啊?我没听错吧,这求助人的要求还真是……闻所未闻。】   【听刚才采访这个女生应该有挺严重的抑郁症,或者心理疾病吧,感觉好生无可恋的样子,如果真的是病情很严重的患者,确实会有轻生自杀的倾向。】   【我能理解她的想法,但为啥要来《灵事》啊?这不是档玄学节目么,难道她想找选手帮她无痛去世?(我瞎猜的)】   录像中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也和直播间内的观众们有着同样的疑惑。   他们委婉地提出了疑问后,任小姐的语气变得又烦躁又无奈:   '你们是不是觉得想死也挺简单的,自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去了就行,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还试验过很多次,但是都不行!’   '我死不了。’   '每次我做足了准备,总会发生一些意外或者用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我感觉我撞邪了,那玩意在多管闲事阻挠我。’   录像到此便结束了。   【???我在家里看玄学灵异综艺,本来挺紧张的这段录像直接给我整乐了,求助人的语气真的好不耐烦好委屈啊哈哈哈哈,她是真的生气。】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展,活人想轻生,死了的鬼疯狂阻挠,这可还行?】   【哇哦,又是一个好鬼哎!】   【……】   结束了录像播放后,大刘看着镜头道:   “到底任小姐遇到了什么样的怪事,她数次轻生无果真的是被什么东西阻挠了吗?接下来先请出我们今天的第二位求助人。”   他话音落下,直播镜头偏移,一个身着黑色蕾丝衬衫,拼接不规则长裙的女孩子走近场地中心,正是任小姐。   从外貌上看她个头挺高在一米七以上,略有驼背身材很单薄,皮肤很苍白打着好几个耳骨钉,眼下泛着淡淡青痕。   上场后她冲大刘点点头,“主持人好。”   很快,第一位选手——10号奚海红便登场了。   她上场之后,视线便被场地中央的女生吸引了,定定看了好几眼之后眉头紧锁,神情严肃道:   “你就是这一场的求助人吧?情况还挺严重的,早就该找人看一看了。”   “你这身上……一个男鬼,两个女鬼还有一窝应该是被车碾死,或是被人虐待杀死的动物怨灵,勉强能看出来是几只野猫,都挤在你的身体里安了‘家’!   姑娘,你这身体都能开个旅馆了,得尽快解决。”   奚海红神情疑惑:“你以前都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没做过什么奇奇怪怪的梦吗,这么多鬼魂住在你身体里,你生气都被掏空了,身体也挺虚的吧?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人看?”   “如果你需要我给你驱鬼,节目结束后去后台找我就行,一般的鬼魂我都能送走。”   观众和主持人都没想到,第一个选手一上来就带来了如此劲爆的消息,大刘忍不住多看了旁边瘦瘦干干的女孩子,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任小姐本人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上不但有鬼,还有这么多!   她神情惊讶了一瞬,而后变得无所谓起来。   有就有了,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要是这些鬼能加快她死亡的速度,那她还不想驱走呢,但想想自己的遭遇和诉求,任女士想了想还是认真问道:   “这位大师,我身体里是不是有个不害人好鬼?你能不能就把它弄出来啊?”   奚海红:?   看着她疑惑的表情,一旁的大刘出声解释了任小姐的诉求,奚海红又是震惊又是无语,半晌她才神情复杂道:   “你这个女孩子要求还挺特别,怪不得有这么多鬼魂能挤在你的躯壳里。”   “你可知道有多少孤魂野鬼想要死而复生,想占据你的躯体,它们在你身体里也会影响你的心情和神志;   我劝你还是把它们赶出去再想想清楚吧,要是在以前随意放弃生命的人死后,是要下地狱受刑罚的。”   也就是最近百年来阳间人品爆发,思维也变得更开放了,越来越多有心理疾病的人类选择自行了断,数量暴增;   阎王殿也不得不紧跟时代的发展废弃了专管自杀亡魂刑罚的小地狱。   活人有三把火,同时有能够让灵魂和身体契合的灵台。   一般情况下只要阳火旺盛,灵台清明,就算撞了邪,那些孤魂野鬼也不能轻易进入活人的身体,甚至是夺取身体,因为它们会被灵台排斥。   但任小姐的情况不一样,她是自己不想活了,一心想着怎么了结自己,求生的欲望和阳火的旺度都降到了最低。   这样的躯壳在鬼魂的眼里,是难得一见地好占据,好夺舍。   也难怪她身体里会挤着这么多脏东西。   劝说之后,奚海红便离场而去。   大刘开口道:“我们的第一位选手奚海红,看到了任小姐身体里有非常多的鬼魂,她认为任小姐应该把它们赶走。”   “接下来有请第二位选手:2号白慈登场,看看他能否看出什么其他信息。”   白慈登场后,也是细细端详了一下任女士。   看了半天后他忽然开口:“你的心病很严重,精神状态……很差,我想你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你的双臂上,大腿上有很多难以消除的疤痕,那些伤曾经都不浅直到现在依然遗留着淡淡的病气,除了这两处比较密集的地方其他部位也有零星旧伤;   我认为这些伤口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严重的心病是原因。”   沉默片刻任小姐并没有否认,坦然承认道:   “没错,我有抑郁症,可能七,八岁左右就有了吧,后面越来越严重,我整个人生都被这个病和无法控制的坏情绪掌控了,情绪上来的时候我会烦躁,会控制不住地崩溃想哭,想死,小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缓解这样的痛苦,后来我发现用身体的痛苦来麻痹精神折磨,是最有效果的方法。”   明明是最该怕疼的年纪,可当时小小的女孩子却能做到眼睛都不眨一下,不掉一滴眼泪地伤害自己的身体。   她把内心的痛苦都转化为痛觉,有时候下手狠了血都止不住。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她从小身体就不好,脸色常年是失血的苍白色气质也阴沉沉,家里的父母多次大骂她是有精神病。   看着任小姐满不在乎的神情,白慈蹙了眉。   他得道之后可以治很多病,唯独治不好人类的心病,。   微微敛眸后白慈说道:“先不说这个心病的问题,你应该经常撞邪,身上有非常浓重的阴气……而且是那种对身体不太好的,你必须尽快找人收了它。”   大刘说道:“你的意思是任小姐撞到的鬼魂会有损她的健康?”   白慈轻咳一声,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没错,因为那个鬼是个……色鬼。”   “它这段时间应该频繁入了这位女生的梦境,通过梦境的方式获取她的生气和阳气,我现在看她的身体都因此十分阴虚,具体表现为唇色泛白,眼下虚青。”   白慈说完后耳根子发红,补充道:“但这并不是求助人的问题,像这类从梦境中偷取他人元阳之气的无耻之徒是难制止的,还是需要专业人士来解决。”   听到这儿,任小姐也明白了。   虽然她在这个世界没有在乎的人也不想活了,但不代表她完全无感。   她羞恼道:“马德,我就说为什么最近做春梦越来越真实了,有的时候我隐隐约约都能看到一张脸,原来是个色鬼干的?!”   白慈点点头,“你阴虚亏损,以后对身体多少有伤害,要是想重新调养的话,我可以给你开点方子你照着喝,一段时间就慢慢补回来了。”   说完,他便匆匆离场了。   大刘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继续念着台本:“好的,白慈选手看出了任小姐的疾病,接下来有请下一位选手:6号黛西登场!”   黛西还是带着精致的妆容款款登场,热情地和在场的大刘,任小姐以及镜头后的观众们打招呼。   她笑眯眯地看着任小姐:“这位小姐很有自己的特色,我喜欢你的穿着风格,如果不抵触皮肤接触的话,你可以把你的手递给我吗?”   任小姐点点头,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交握了片刻后,黛西的眉头越来越紧,她开口说道:   “这位姑娘的气息是很年轻的,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什么内心却枯竭了?我觉得你的情绪和心态就像是一片干涸的大海,枯萎的玫瑰,没有任何的波动……有的只有孤独,痛苦,执拗等等各种负面情绪。   我能感觉到你不想有的,你很抵触这些负面情绪,曾经多次尝试过摆脱它们,可是你的努力失败了,你做不到。所以久而久之你也就绝望了,你深陷泥沼之中,甚至失去了想要反抗的欲望。”   黛西再次睁开双眼时,脸上满含心疼:   “可怜的女孩儿,我明白了你有抑郁症,平时深受病症的折磨对吗?”   任小姐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一点波动。   黛西这位来自挪威的女巫虽然擅用黑魔法,但她的心地却格外柔软,共情能力非常强,常常会为了求助人而悲伤或欣喜。   正是因为她的情绪格外饱满,让饱受抑郁痛苦的任小姐也有一丝感动。   看她点头,黛西上前两步轻轻抱住了她的肩膀:   “很抱歉我没有办法缓解你心里的这种痛苦,但是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错,你是一个敏感柔软的女孩儿,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看着任小姐的眼睛,继续问道:“在感应的时候,我还在你的身上感觉到了浓重的阴邪气息,你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介意我更深一步地探查一下吗?可能会触及到一些隐私。”   任小姐无所谓:“可以。”   于是黛西净了手从包裹中拿出了东西,这一次她没有用蜡烛而是点燃了一支短香,一边做法一边说道:   “来到这个节目是我做的非常正确的决定,和这么多优秀的同行们交流切磋,前两天我的能力就精进了,现在不用借助蜡烛我也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了。”   “希望我回溯的能力也能够更加准确清晰,请握着我的手。”   黛西重新握住任小姐的手掌后低声呢喃了几句,用飘着烟雾的短香划了两圈,而后拿起了镜子。   她的神情和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这神奇的一幕让旁边的任小姐忍不住抖了一下。   这时黛西开始回溯道:   “我看到了一个房间,这里的气氛充满了争执,压抑,这应该是你小的时候,这个地方给了你很多心理上的压力,让你十分烦躁,甚至是……痛恨?   没错,你心里是恨那两个人的,他们应该是你的长辈,为什么呢难道他们对你很不好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身上多出了很多的伤口,大部分都是自己弄出来的,我能感觉到你的心理状态非常的不健康,自毁的倾向非常严重。这对父母真的很不负责任,为什么自己的孩子在受折磨的时候,还要说一些尖酸刻薄的语言来刺激你?”黛西皱眉说着。   忽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呼一声:“不!不能这样!”   她猛的睁开双眼,紧紧握着任小姐的手满脸不赞同,语气中有些庆幸:   “亲爱的你怎么能有……那样的想法,老天爷当我看到你站在高台的边缘时,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用结束生命惩罚别人的过错啊!还好你最后还有一些理智,悬崖勒马没有迈出最后那一步……真是万幸了。”   黛西絮絮叨叨的时候,发现一旁的大刘神情古怪,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主持人,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任小姐神情认真道:“黛西姐你也看到了吧,当时不是我想放弃,是我的腿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我根本就动不得!”   “然后有一股力量推了我,把我从边缘推了下去,那是不是就是多管闲事的鬼搞出来的?”   黛西神情有些茫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还是在大刘的无奈解释下,她才微微瞪大眼睛,神情惊诧。   原来根本就不是任小姐悬崖勒马,是她身体里有个鬼魂在帮助她,阻挠她!   黛西神情恍然,说道:“我在回溯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个挺模糊的影子,它会出现在你的梦里,经常凝视你,应该存在了一段时间。”   听了黛西的描述,任小姐把形象和春梦里的色鬼对上了。   她咬牙道:“果然是这个家伙搞的鬼!”   “黛西姐,我想把它赶走让它别缠着我,请问有没有办法?”   任小姐细数了这近一年来自己每次下定决心,准备踏出最后一步结束生命,那背后的鬼魂便用无形的力量阻挠她。   之前跳楼是一次。   她吃药就反胃,全都呕了出来。   想喝农药那瓶子必然是好好放着无缘无故掉在地上摔碎……   如此种种的数次,都让任小姐的自我了结计划失败了。   这简直是求死不能。   【好家伙好家伙,这一波是痴心鬼勇救心上人啊。】   【……怎么诡异中还透露着一点甜呢,一心求死的颓丧小姐姐和不断阻挠的色鬼,只不过这家伙手段有点损了,喜欢人家也不能天天缠着人家啊,太不要脸了。】   “这……”   听到她的诉求,黛西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大刘。   办法倒是有,就是驱邪驱鬼,就算那鬼魂格外强大不愿意离开,其他的选手们肯定也有办法。   弹幕里不少观众都觉得这个色鬼挺好的,不断阻挠任小姐求死,但节目中的玄师们并不这么认为。   如果它真的是好鬼,就不会在梦里纠缠任小姐,吸收她的阳气生气。   它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会损害任消小姐的健康,甚至是寿命,会让她越来越虚弱。   但它也确实多次阻挠了任小姐。   正是因为它在任小姐的体内不断影响,才任小姐的自了计划一直没成功。   要是节目组上的选手们把这个色鬼给除了,任小姐下了节目就去结束生命,就算她本人再三强调这是自己的选择,可想而知节目组和选手们依然会陷入争议和指责。   会有一部分人认为是他们害了任小姐。   于是黛西没有立即同意下来,而是语焉不详地掠过了这个话题,说等所有选手都看完了再做决定。   她离开后,禾芈涂和荀以顷也先后上场了。   两人都说任小姐的体内阴气重,有鬼魂。   等到顾之桑最后出场时,整场赛事其实也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她在场地中央站定后,和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便开始观察任小姐。   只第一眼,她就精准说出了藏在任小姐身体内的一群阴魂。   任小姐经过几个选手之后,也看出来这些人是真的有能力,但都不太愿意帮自己驱出体内的鬼魂,因此看到顾之桑上场后也有些兴致缺缺。   她直接问道:“顾大师能帮我把身体里的鬼魂驱赶出去吗?”   “可以。”   没有想到顾之桑答应得如此爽快,任小姐的眼睛亮了,她看了过去追问道:“真的吗?”   一旁的主持人大刘连忙咳嗽一声,疯狂给顾之桑使眼色,最后他直接说出了色鬼阻挠任小姐的事情。   顾之桑听了之后神情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她有些疑惑:   “所以呢?阴魂入地府这是更古不变的生死法则,不应该以任何理由而改变,逃避,况且这位女士——看她的面相已经是23岁的人了,她是一个成年人,可以有自己做决定的理智,能力和权利,结果的好与坏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因为不入世,很多人情,人文关怀,她是不太能理解的,也不能像黛西那样拥有丰富细腻的情感和超出凡俗的共情能力。   透过任小姐的面相和身体,顾之桑冷冷淡淡的眼神如鹰,和这样的目光对上女孩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并不知道,顾之桑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体里那一窝窝瑟瑟发抖的鬼魂。   尤其是其中的男鬼。   看清了那些魂魄后,顾之桑哼了一声,“更何况她身体里的鬼本来就是个怨鬼,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更应该尽快收服。”   “你们只知道它阻挠了这个女人自杀,就觉得求助人还要对它感恩戴德,不能把它赶走了?简直笑话。”   大刘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意思,连忙追问道:“桑桑你有什么别的看法吗?”   顾之桑神情淡淡道:“且不说这个鬼魂的‘帮助’中参杂了多少私念,就只说它入梦活人这一点,就足以让求助人的寿命骤减十数年。   这是因为它并不是偶尔入梦,侵袭求助人,而是在十多年前就缠上了求助人,从那个时候的便在她的身体里影响她的健康。”   她冷笑了一下道:“求助人能病成现在这个样子,少不得它的刻意影响和推波助澜。”   “如此你们还觉得,它是个好鬼吗?” 第75章   任小姐和大刘都因为顾之桑的话满脸惊诧。   大刘问道:“桑桑你的意思是,这个鬼魂是在伤害任小姐,是导致任小姐生病的元凶?并且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十几年?!”   “没错。”顾之桑语气淡淡说道:   “你们知道的信息应该是其他选手看出来的吧,他们看到的也对,这个鬼魂确实在阻挠求助人寻死,但这并不代表它身上就没有孽障,没有害过人。”   她看向一旁的任小姐,询问道:   “你需要我给你看相解惑么?从你的面相上来看,你惹上这些鬼——尤其是那个入梦你的鬼纯属是无妄之灾,它缠上你的原因和你过去的家庭,你为之痛恨的亲人有关,看相的话这些信息多多少少都会暴露一二。”   “和,和我家庭有关?”任小姐重复了一遍,不知为何情绪有些沉闷。   半晌她点了点头,“顾大师你算吧,我现在也想弄清楚这个鬼到底为什么缠着我。”   得到了当事人的首肯,顾之桑便开始正式推演:   “算人先算‘生’,任小姐你是新世纪前出生的孩子,比较好辨认,今年23周岁。你出生的地点结合你的阴阳五行和地利来看应该在夏国的东南部,那里雨水丰富,城市边缘有一条汹涌的江河,大概在你六七岁那年当地江河涨潮发大水,直接把周边的小镇给淹了,而你家当时就在洪灾严重的相邻区域,所以这场天灾还是非常清晰可见的。”   任小姐点点头,表示顾之桑算得全都对,和她小时候发生灾情的时间地点完全切合。   直播间弹幕里已经一些观众,根据这些具体的信息推断出了任小姐的出生地城市。   顾之桑继续说道:“若说起出生必然要论生身父母,从你的面相上来看,你的额头原本是比较平窄的,这是你一直以来觉得不满意的点,大概一年前你进行了一次填充,改变了额相的走势。”   任小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没有否认:   “这个啊……确实,我没有眼窝额头也是扁的,所以总觉得上庭不好看就去填充了一下,没想到你连整容填充都能看出来。”   从第一期就开始追节目的观众们由此话想到了之前顾之桑刚作为替补选手,登上《灵事》节目的第一场直播算命,就把某虐待动物的网红博主扒了个底朝天,连人家垫了鼻子都爆了出来。   “不过整容的话,也会对玄学一事有影响么?”任小姐有些好奇。   “当然会有,人的五官同命格气运是息息相关的,尤其是痣,影响作用最大。”顾之桑看了一眼任小姐的额头,说道:“不过你填充的部位恰是‘辅骨’和两边的‘日角’,‘月角’这一片,是少有的同面相本人无关联的部位,所以就算改变了也没什么区别变化。”   “因为此处恰是父母宫位,是你同父母关系,亲缘浓浅的具象体现,并不会因为你填厚了就改变了你们的子女缘。”   顾之桑顿了片刻,说道:   “不过我觉得你本人也不在乎这些吧,你的亲缘观念非常差,或者说你很恨他们,恨这个家庭,所以你的父母宫处才平窄不宽。”   她说到这儿,任小姐的神情阴沉下来,冷冷说道:   “要不是需要算命,我都不想听到和他们有关的任何事情。”   顾之桑说:“从你的父母宫位可以看到,他们两人的关系并不好,似乎是最开始结婚的时候就多有意外,他们都已经因为一些事情断了感情,结果这时你母亲意外怀孕了,怀了你。”   因某些原因,当时的任母没法打胎。   任父本来也不想负责的,结果去医院查了一下,医生说怀的小孩很可能是个男孩儿,两家人这才达成了共识不情不愿结了婚。   结果孩子生出来之后是个女婴。   出生之后任小姐便备受嫌弃,从小不是因为指甲大的小事被辱骂扭打,就是遭受父母的白眼和冷遇。   他们都觉得自己不幸的婚姻全都是任小姐的到来害的。   顾之桑的声音还在继续,说出了她算到的东西:   “大概在你5岁的时候,你的弟弟出生了。他出生的那年正好是你父母因为某个工程大赚一笔的时候,所以你父母觉得这个新出生的弟弟是福星,对他如珠如宝,但对你的态度却越来越过分。”   任小姐冷笑一声:“你说的没错,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个扫把星,精神病,总想要害他们的宝贝儿子,但他们就没想过自己的儿子才是个坏种。”   任小姐六七岁的时候,话还说不全的男娃爬到凳子上,把桌上的花瓶打碎了,他哭着给父母说‘是姐姐打碎的’,那两个眼盲心瞎的男女就二话不说把她打了一顿。   还说什么‘弟弟那么小哪里会撒谎’。   后来这样的事情就更多了,那被惯坏的孩子清楚明白自己和姐姐的家庭地位是不同的,总是变本加厉撒谎把错推到任小姐身上,导致她被罚被骂。   那时候任小姐年龄还小,总会因为这种事情委屈愤怒,她不知道怎么发泄心中的难过,只能用大喊大叫,哭嚎来证明自己的无辜。   但得到的只是更加冷酷,漠然的对待。   那对男女总是用看垃圾,失败品的眼神看着她:   ‘你为什么总是疯疯癫癫的,一点女孩子的样都没有。’   这样压抑痛苦的原生家庭,从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任小姐后来的抑郁和痛苦,是她最根本的病根。   弹幕中已经有不少义愤填膺的观众们在辱骂这对父母:   【狗男女,自己失败的婚姻要推给无辜的孩子,简直太恶心了!!】   【草光听着冷汗都下来了,这是什么家庭啊,这样故意打压欺负自己的孩子,小孩儿还不疯掉都是个奇迹。】   【好可怜啊的任姐姐,6,7岁的小孩子根本没法从这样的环境下逃脱。】   大刘的声音适时响起:“那缠着任小姐这些鬼魂,难道是和她的家庭背景有关联吗?”   “并不全是,但最早开始缠着她,还入她梦境的怨鬼色鬼的确如此。”顾之桑说:   “它和任小姐的父母有关联,三人原本是朋友,合伙办理一家商务公司,但是这对夫妻俩心狠手辣和起手来欺骗了这个倒霉鬼,给他下了一个套。两人通过这个公司套走数百万,被坑的这个家伙是公司法人,背上了一屁股债务。”   当时此人变卖房产车子,仍然债务缠身,他去找这夫妻俩结果被小区保安打了出来。   眼看着被信任的好友欺骗,女朋友和他分手了家里也倒了,绝望的男人选择了自杀;   因为心中强大的怨气,它变成了怨鬼逗留在人间,一心想着要找这家人报仇。   可因这夫妻俩亏心事做多了心虚,早就去买了一些开了光,有挡灾挡煞用处的佛牌带在身上。   初次去报仇的时候这怨鬼不清楚,反被两人身上的佛牌狠狠伤到了。   那时候任家夫妻刚刚生了二胎,它藏在任家周围,看到这对夫妻非常疼爱这个新生儿,它就动了杀害这个婴儿的念头,毕竟父债子偿。   它也要让这对夫妻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但当它第二次去报仇的时候,才发现这夫妻俩竟然如此宠爱重视小儿子,在小儿子的脖颈上也带了挡灾化煞的宝物。   再次被重创的怨鬼元气大伤,这次差点魂飞魄散。   看着作恶多端的夫妻俩吃香喝辣,生活美满,而自己却要凄惨死去,不得报仇,怨鬼心中的扭曲更甚。   所以它把目标放在了这家人里唯一一个没有带什么防身符箓,最不得受宠大女儿身上。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它就进入了任女士的身体里潜藏着。   顾之桑说道:“这个鬼恨任家所有人,恨不得你们都去死,但它没能耐对付你爸妈和你弟弟,就只能操纵你。你记不记得有一段时候自己的病情忽然就加重了,身体昏昏沉沉,每一天都十分烦躁,非常痛恨这对父母和那个男孩儿,恨不得他们去死。”   任小姐愣了一下,点头说道:   “是有,后面他们都押着我去精神病院了,难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抵御得了怨鬼的怨气,那些过激的怨恨都是受了它的影响,也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你频繁地打砸东西情绪失控,甚至最后自残来折磨自己。”顾之桑冷声说着:   “如果没有这个鬼魂作祟,你的病情本不该这么严重。”   她此时的姿势略显奇怪,一只手臂抬起,手掌作虚虚抓住的动作,好像抓着什么东西在手中;   但她手心中什么都没有。   在旁人无法用肉眼看到的世界中,顾之桑的手中确实有个人形的东西。   那东西不断挣扎扑腾着,身体灰蒙蒙半透明,能看出来是一个男性的外貌特征,正是任小姐体内藏着的怨鬼。   它不知何时被顾之桑抓了出来,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扼住命运的喉咙时,它还像缩头乌龟一样藏匿着。   怨鬼保持着生前濒死时的样子,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面貌,脸上布满怨念和恐惧。   顾之桑幽幽的目光从它的身上挪开,说道:   “一开始的时候这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企图通过弄疯求助人,来让整个任家不得安宁,事实它也的确做到了,那段时间任小姐的攻击性很强,经常会绊倒,推倒家里那个年纪更小的男孩子,让他受伤。”   “可随之而来的任家父母的愤怒,却是都加注到了求助人的身上。看着求助人被打得半死不活,看她因为怨气的刺激而精神崩溃,伤害自己,这个怨鬼它只是冷眼漠视,甚至还觉得很爽快,觉得求助人也是任家人她活该。”   “可以说求助人的精神,是在原生的家庭背景和它的怨念操纵——这样双重的压力下彻底崩溃了,留下了不可逆的伤害。”   这就是顾之桑为什么说此鬼根本不是个好东西的原因。   其他的选手擅长看人心,看病共情等等,但所有选手中唯一擅长看往事,算来生的,就只有顾之桑。   她能够算无遗漏,也是因为她的魂魄已经踏入地仙,可以运用规则和天机了。   听到了往事的真相,大刘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恍然大悟。   大刘不解问道:“那如果这个鬼非常怨恨任家人和任小姐,那任小姐死了它不是更高兴么,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地去阻挠她了结生命啊?”   顾之桑瞥了一眼身边被力量压制到动弹不得的怨鬼,看到它面上灰雾浓浓中一闪而过的桃粉色,有些嫌弃道:   “任小姐上高中的时候就从家里搬出去住了,它那时仍然无法直接报复任家其他人,若是任小姐离开这家人它就没法继续做乱,可让它离开任小姐的身体它又不甘心,不愿意。”   所以它还是呆在任小姐的身体里,跟着她到了另一个远离任家的地方。   在几年的报复,捣乱中,这怨鬼的怨气其实也发泄了一些。   它是亲眼看到任小姐在这个家里的悲惨处境的,看多了竟也对这个可怜的女孩儿有了些‘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恻隐之心和怜悯。   又因为它死的时候只有28岁,刚谈的女朋友也因为它做生意失败负债累累而告吹了,渐渐地它对任小姐有了异样的感情。   它有点喜欢这个仇人的女儿了。   再加上那时任小姐的精神状况很差,已经开始出现求生欲望降低的表现,一部分孤魂野鬼就盯上了她,时而围绕在她的身边。   从那时起,就是这个怨鬼在帮她驱逐。   怨鬼已经把任小姐的躯壳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为了心中那点可笑的感情和对‘地盘’的占有欲,它才帮助任小姐驱逐的野鬼。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一两年,任小姐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身体也越来越弱,更容易被鬼魂侵袭。   怨鬼本身也并没有很强大,否则就不会连任家父母都报复不了了,它应对那些虎视眈眈的鬼魂有些吃力,偶尔还会受点伤力量亏损。   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其实这怨鬼就在入她的梦偷食她的阳气和生气了。   只是那个时候的春梦更模糊,任小姐也没什么实际感受,她只以为是自己没谈过恋爱孤单了,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直到这半年,她死志坚定。   这个时候原本作恶多端,害她至此的怨鬼倒不愿意了。   它认为自己如此努力地帮任小姐驱逐野鬼,她凭什么自杀?   它甚至觉得自己和任小姐阴阳两隔,如此费心费力地帮助任小姐的它是鬼中的情圣,传出去以后也是一段佳话。   怨鬼感动了它自己。   听到这儿,在场的所有人都一阵无语,直播间内更是一连串的感叹号:   【……我无语了家人们,收回我半个小时前说过的话,这个鬼简直就是个大傻杯!!它害了求助人,还自我感动,妈呀简直给我恶心吐了!】   【请主播务必收了这个色鬼,我现在觉得它比求助人的爹妈还让人反感。】   【我还是要说一句任小姐惨,真的惨,这好端端的前半生碰到的都是什么奇葩啊??人和鬼都是又坏又蠢,真是太惨了。】   在任小姐满心无语,消化着这些令她有些难以接受的消息时,顾之桑说道:   “现在呢那个怨鬼还在叫嚣着想要和你说话,你想见他么?”   任小姐:……   “说实话我现在有点难受,想吐,但我还是想看看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行,你靠我近点。”   顾之桑让她靠过来,伸出指尖在任小姐的额心稍稍用力。   任小姐只觉得额头一烫,就像是长出了什么东西,下一秒她眼前的世界便多出了一团灰蒙蒙的东西。   是一张半透明的扭曲的脸。   她先是被吓了一跳,意识到这玩意儿是被顾之桑控制着时,才稍稍心安,而后瞪大眼睛觉得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她看了眼顾之桑:“顾大师,这个就是……?”   顾之桑点点头,紧接着任小姐就听到这一团男人模样的灰色人形雾期期艾艾开了口:   “小任,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我知道以前是我迁怒了你,可是后面我也在补救啊!”   怨鬼艰难地看了眼顾之桑,又用黏糊糊的眼光看向任小姐:   “我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恨,我之所以和你交合,是因为我喜欢你啊。而且你身体又不好,我每天帮你驱逐鬼魂,保护你,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元气,我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方法修养,我这也都是为了你啊……”   顾之桑听得烦躁,冷声道:   “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阴损至极,你若是真的为她好,早该远远地滚出她的身体,而不是明知自己害得无辜之人精神崩溃了,还不愿离开,让自己身上的阴气继续侵害对方。”   任女士也忍无可忍,低斥了一句:“我特么还得感恩戴德不成?什么东西?!”   顾之桑冷冷道:“像你这种无耻之尤的鬼,就该去十八层地狱受刑罚,再转去畜生道轮回。”   说完她另一只手抬起招了两下,藏在任小姐身体里另一个存在感较低的女鬼,也被她直接扯了出来。   女鬼吐着长长的舌头根本反抗不得,感受着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再加上冷着脸的顾之桑的气魄骇人,它吓得连连嚎道:   “大人饶了我吧!小的就是在阳间游荡了太久,想找一个壳子暖一暖魂魄,是这个女人她自己不想要活了我才想进来的……我也没有伤害她呢,都是那个臭不要脸的色鬼,天天在梦里轻薄她……”   本场赛事到了这儿,就正式结束了。   大刘拿着提词器念着结束语:   “各位观众朋友们,今天的两场集体赛便到此结束,今晚八点中会准时上线投票通道,请为你认为本期最强大的,以及最不尽人意的玄师投出一票,做出你的选择!”   “今天的投票只是第一轮,第二轮投票在明早十点半开始的加赛结束后,到时候节目组会综合两次投票排名,最终选出我们进入下一期节目的五强选手和的被遗憾淘汰的选手。   明天十点半我们准时不见不散,再见。”   结束语之后,直播镜头便关闭了。   这边任小姐已经去找所有的选手一一沟通过了,其他人把藏在她身体里一窝猫灵引了出来。   她最后又来找到了顾之桑。   看了一眼脸色稍为好看些的任小姐,顾之桑语气淡淡道:“身体好点了?”   任小姐点点头,“真的太神奇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亲身体验,我真的会觉得这些鬼怪只是传说故事,我现在四肢已经没有那么软了,心里的难受和空洞好像也放轻松了不少。”   她有些感慨,原来鬼魂对她的影响真的有那么大。   曾经她以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值得留恋,或者能够提起她兴趣的东西,但今天发生的一切,却让她心中再起波澜。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几眼这位精致漂亮地像画中走出来的大明星,玄学大师,问道:   “顾大师难道不说点什么劝慰我,阻挠我轻生的话么?”   顾之桑:?   在说两句敷衍她和遵从本心中,顾之桑果断选择了后者:   “没什么好劝的,我还是那句话生死有命,当你觉得活着对你来说是一种折磨的时候,谁都没有剥夺你远离痛苦的权利,反之亦然。”   她停顿了片刻,扬了扬手中收服了怨鬼的小瓶子,说道:   “不过我劝你还是在阳间多活两年,等这家伙被发配到地狱受苦受难的时候再说吧,否则我要是前脚把它押回地府,你后脚也魂入阴曹,到时候又被这家伙缠上可没有一档调解节目再给你上了。”   任小姐愣住了。   她仔细想想还真的是!   在忍着偶尔发作的抑郁努力活着,和死了变成鬼被一个恶心吧啦的色鬼纠缠,这么一对比,活着竟变成了一件不难接受,甚至还是优选的选择!   看着顾之桑格外认真的表情,任小姐忍不住笑了一下,“顾大师你还说自己不会劝别人,真的没人比你再会了!我不死了,一想到死了还要受这种折磨,我恨不得寿命更长一点。”   “对了顾大师,经过今天我真的觉得这些玄学,捉鬼挺有意思的,你看看我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现在学会不会太晚了?您愿意指点我一下么?”   顾之桑:……   “天赋是有点,能开个天眼。”   她语气淡淡:“但想让我指点还是不够格的,我只教不世天才,寻常人不能继承我的衣钵。”   任小姐又笑了,她觉得顾之桑在看玩笑,但殊不知顾之桑却是认真的。   当年钧鸿道人收她入门的时候,就反反复复地得瑟:‘咱们一门只收绝世天才,我就收了个天赋比我好的徒弟,要是那些愚钝小儿,老夫教起来岂不要累死!’   她看了眼任小姐,想了想认真提了两个建议:   “你这么多年被鬼魂缠身,体质早就被改变了,真心想入玄门可以在家附近找个靠谱的道观。”   “你若是真的能修出些许道行,也能改变体质,活得更久点,说不定能亲眼看到你那对父母遭报应。”   任小姐神情怔住。   顾之桑看了眼天际,“不是不报,时候总会到的。”   说完后她便不愿意再多聊了,因为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   当天晚上,某色鬼被勾魂使带入阴曹地府后,刚一踏过鬼门关,便看到了四面八方藏在黑雾中,那成百上千双阴森森的眼睛。   它狠狠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凑到阴差跟前:   “大,大人,这些鬼魂为何……”   当值的牛头满脸嫌弃,狠狠瞪了它一眼:   “离你牛爷爷远点,你个色中饿鬼简直败坏我们阴曹地府的声名!” 第76章   当晚夏国最大的玄学论坛中,有人发了一条帖子:   《怎么看到当前流量很高,玄学大佬人设某女明星?今天直播捉鬼是真是假?》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因指向性太强,只要上网的人都知道这个帖子说的是顾之桑。   下面关于今天集体赛最后,顾之桑那一段疑似隔空捉鬼的片段,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大多数外门汉都觉得假,是节目效果:   【我以前挺相信她有真东西的,但越看节目越假了,怎么可能有人能强到这个程度,她才多大啊又不是神仙……】   【反正我家里有能看事儿的亲戚,每次请个‘仙儿’,‘灵’的上上身,或是做法驱邪,都要准备很久的,做一次事儿要休息好久,哪有节目上那么轻松啊!】   【哎毕竟是明星么,一营销起来就铺天盖地的,其实过犹不及。】   【……】   反倒是一些正儿八经的方外之人,看到那些帖子沉默了。   在不久之前他们的想法也和这些网友一样。   顾之桑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有个屁的本事!   可地府的使者通告却狠狠打了玄门人的脸。   现在再有人怀疑顾之桑是‘地’级玄师已经很少有人的质疑了,他们更想知道的是,这个女人具体是几阶?   她为何如此年轻就有这么深的道行,又和地府什么关系?   部分玄门之人心情复杂,回复到:   【这个人是有真实力的,而且有一些不寻常的力量,劝你最好删掉这些过激言论。】   【不提本性,顾之桑确实是个妖孽天才。】   刷新两下后贴主和楼里的门外汉回复:【脑残粉。】   玄门玄师:???   ——   次日10:30分,《灵事》节目组的直播准时开启。   由于时间没有那么的早,又经过了前一天的预热,开播后直播间内的人数只增不减。   主持人大刘站在空地,手中拿着一支话筒,脸上带着微笑说道: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上午好,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时间,如今我们的六位选手都已经被投到了相应的位置,目前的排名如下——”   节目组展示出来的排序为顾之桑,黛西,荀以顷,禾芈涂,奚海红,白慈。   一时间直播间内的各家粉丝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为紧张的莫过于白慈的粉丝,在直播间内反复安利拉票,表示白慈并不是能力弱,只是术业有专攻,他是选手中的医者天花板。   大刘:“暂时落后的选手仍有翻盘的机会,今天加赛结束之后我们会开启二次投票,不知道到时候这个排名结果,是否会再次发生改变呢?我们拭目以待吧。”   他说着侧身看了一眼身后,说道:   “看到我身后的山,大家是不是已经有了猜测?没错,目前我站着的地方位于南省边境,此处山脉绵延,丘陵迭起,环境优美,民风淳朴。只要跨过这座山脉翻到山体的另一边,再越过一条不足两千米的边境线,就是相邻的一个东南亚国家的国土。”   “而此处,就是今天加赛的比赛地点!”   大刘说话的时候,负责直播拍摄的摄像小哥稳稳地把控着相机,把镜头偏转到他身后的街巷和远处的山体。   其实选手们早就来了。   昨天他们参加的集体直播赛就是在酒店周边拍摄的。   “接下来呢我们有请今天加赛的求助者们登场!”   四名提前准备好的求助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拍摄场地。   只见四人中有一对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   其中的老先生手脚还算利索能拄着拐自己走,还不要工作人员搀扶,但他的老伴儿腿脚不便,是坐在轮椅上被推上来的。   在后面推轮椅的人是一对年轻点的夫妻,看起来三四十岁,都穿着运动装束。   上场之后,几人和主持人大刘打了声招呼。   直播间内有关注体育新闻的观众惊讶发现,这位推轮椅的女性竟是个名人!   “大家好我是郑晓娜,是今天的求助人。”   【哎这个女的是不是之前上过电视啊,我好像在新闻上看到过她!】   【这不是郑晓娜么!她是去年国际击剑比赛拿了银牌的运动员啊,怎么也来上这个节目了?】   【网络搜索后回来了,这姐的履历挺丰富的,得过好几块奖牌。不过都上节目,大家还是就把姐姐当成普通的求助人,重要的是她想求助的事件而不是她的身份。】   “晓娜你好,介绍一下身边的家人吧。”   郑晓娜点点头道:“这两位是我爸爸妈妈,也是今天的求助人之二,我们想要求助的事其实是我娘家的私事。这位是我的爱人,他是来陪同我们参加节目的。”   “其实要不要把这件事求助到网络上,我想了很久,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也不会想到来试试玄学的力量。”她苦笑道。   大刘点点头,看向镜头:   “到底郑晓娜一家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们直到现在也契而不舍,耿耿于怀,这其中又和我们身后的这座大山,这片土地有着怎样的联系呢?”   “接下来我们将请出所有的选手,看看他们能从晓娜一家人的身上看到什么东西!”   这场加赛的形式有些像当时去婆婆山时,所有的选手都是一起行动,一起观摩,每个人的手中会有一块防偷窥的电子板。   在观摩的过程中,选手可以使尽手段,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写在题板上,最后再由求助人统一揭晓答案。   六名选手依次上场后,大刘描述了郑晓娜一家的所求同这块土地,大山有关,说道:   “大家每个人都有最长十分钟的观摩时间,并写下答案,现在开始吧!”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其实所有选手心里都清楚,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浑水摸鱼的假神棍,都有不俗的玄学能力。   会一起聚集在这档节目上,都是发现了这节目可以积累大量观众,聚集‘念力’有利于修行。   最终排名越高,吸收到的‘念力’也就越多,大家都是竞争对手。   虽暗潮涌动,但表面上都很和善谦逊。   六名按照彼此的选号自觉排队,到了顾之桑的时候,她走到了四名求助人的面前。   在她的眼中,每一个求助人的面相都像是山川河海,上面的任何细节纹路都是有用的信息,‘写’满了他们的过去和未来。   同时又和旁边的人相互交联,形成一张网状的关系链。   顾之桑拿起电子板,在上面记录着自己看到的信息,当她看到郑晓娜以及她父母面相上的某个区域时,视线一顿。   她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视线瞥了一眼天际。   像是为了认证心底的某个念头,她拿出了三枚通宝钱币反复卜卦,眉头却越拧越紧。   她反手把钱币丢回兜里,又拿出了其他类似纸占,罗盘这些法器,直到时间逼近十分钟的石斛,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收回了手。   “我看完了。”   此时直播间的不少观众都发现了她的异样。   和往常相比,今天的她似乎没有那么轻松,看相测算的时间也比往常长久许多,神情略显郁结。   要知道之前她都是扫上一眼,就直接把求助人的底子全都扒出来了。   【难道这件事很棘手吗?桑桑看了好久啊,好像不是很顺利……】   所有选手看完之后,大刘出声问道:   “哪位选手愿意先揭晓答案?”   先站出来的人仍是白慈,他今天换了一见茶色的衬衫,手心里捧着一只小小的灰白刺猬。   “我先来吧。”   说着他将自己的电子板展示出来,上面写着:   「老伯——眼疾,脾胃不畅,口腔癌早期;   伯母——腿疾,系事故原因被外力搅断了筋骨,手腕和肩颈风湿严重;   女士——腕骨损伤需注意,有复发的可能性。」   看到电子板后,郑晓娜低声惊呼:“怎么会?我爸有口腔癌?!”   大刘问道:“这一条晓娜你和家里人是不知道的对吧,其他的呢?”   郑晓娜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点头说道:   “其他的都对,我是击剑运动员,之前手腕因为长时间练习和受到打击受过比较严重的伤,打过止痛针也包过纱布夹板,不得已我才退役了,现在转去幕后当教练了。手伤原因除了我队友和家人朋友,几乎没外人知道。”   “我妈的腿是四年前被摩托车子撞倒了,被碾了,老人家的腿骨脆就是磕碰一下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这种粉碎性骨折伤。她的腿伤是不可逆的,走不了路了。”   “至于我爸爸确实有点青光眼,老花眼,也很容易胃胀,但是口腔癌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   【本人以前是国家二级运动员,也是伤病退役的。运动员真的很容易受伤,大量的练习都会造成关节和肌肉劳损,要不是真的伤到没办法了,没人愿意退役。】   【好家伙小白还真是要把医灵这条路走到底了,说的全都是这家人身上的病啊灾的,而且全都说对了!】   【卧槽这家伙是医院的x光吧,看一眼大小毛病都扫出来了,牛。】   郑晓娜在追问父亲的口腔问题。   老人家想了想摇摇头说:“啥癌不癌的,就是人老了牙口松动了,牙龈有点出血,上火上的!”   白慈轻轻摇头,问道:“老伯你是不是常有溃疡的困扰。”   “这个倒是有,我这个嘴巴啊老是上火,起了口腔溃疡它好不彻底,影响我喝酒吃饭!”老头儿扯着嗓子嚷嚷,还要把嘴巴扯开给大家看。   郑晓娜无奈皱眉道:“爸你嘴里的溃疡好不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我带你去医院看啊!”   老头一瞪眼:“去什么医院,就嘴里长个溃疡,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我多喝两口水就好了。谁不上个火生个疮了,就咱家钱多非得去看?”   听到这儿,直播间内的观众们和郑晓娜本人几乎可以确定,白慈说的是真的。   郑晓娜又问这种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老头说自己也记不清了。   反正有半年多快一年,嘴里一直很容易长疮,好了两天又长。   一开始他还忌口喝水,后面烦了又觉得疼是疼了点但也没到不能忍的地步,每天照样喝酒吃辣,不管它了。   他自己根本就没觉得,这是一个病。   【啧,看这老头子就想起我家那位,一模一样有病不去医院,非说在家躺两天就好了,让人冒火哦。】   【这要不是白慈看出来了,老头子再拖一两年恐怕也不告诉家里人,怕不是要拖成晚期!】   老头还在倔,白慈语气平淡说道:   “老伯,你是知道自己脾胃不好容易胀气打嗝的,你又抽烟喝酒嘴巴里更容易滋生细菌,也是你病症的主要原因。你不要看现在没什么大问题,拖到中晚期你嘴里的黏膜会全部溃烂,到时候你的腮部都要被切除。”   他表情内敛却认真,把老头唬得一愣一愣的,连轮椅上的老伴儿都开始慌了,抬起手就狠狠拍打了他两下:   “你个死老头子倔什么,去医院看病你能死?”   老伯舔了舔口腔里的疮口,刺刺的疼痛让他心中一阵发虚,“那好吧,就去看一眼……”   白慈‘嗯’了一声点点头道:“你们不用太过担心,口腔癌发现地早可以通过吃药和控制饮食抑制,治疗良好就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郑晓娜神情感激,千恩万谢:   “谢谢小白大师,我爸这个人最不喜欢去医院,要不是你看出来他有癌症早期,我们真的……”   白慈点了下头,对大刘说道:“我说完了。”   他说完之后,荀以顷便走了出来,亮出了题板:   「有一个兄弟姐妹,但是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荀以顷直言道:“我比较擅长武法和驱邪,看手相的话只能看出一些大概,我看到两个老人的手掌心中都有一条断纹,同时郑女士的手心里也有一条短短的横纹,而这位先生却没有。”   “这说明两位老人的另一个孩子,同时是郑女士的兄弟姐妹,已经离开你们身边很久了,他和你们没有亲缘。”   几乎是荀以顷说到这儿,轮椅上的老太太就要哭了。   刚才还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也神情低沉,摩挲着手掌不说话。   大刘问道:“是这样吗郑女士?”   郑晓娜苦笑道:“确实是这样的,这也是我们登上这个节目的原因,我们一家人是来寻亲的。”   大刘:“荀以顷选手有没有看到更具体的信息?”   荀以顷缓缓摇头,“很抱歉,从他们三人的手相上我看不到一丁点联系,我无法确定这个人是否还活着。”   说完他就退到了一旁,视线看了一圈周围的选手,尤其是神情淡然的顾之桑。   师父让他上节目之前,他是玄门年轻一代中的天之骄子,才三十余年便达到了‘玄’四阶的等级,数次比试中都用武法打败了其他同辈人。   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来一个可笑的,班门弄斧的网络节目,拿下‘最强玄师’不是轻轻松松么。   哪怕看到了奚海红也来了,他也毫无惧意。   但连续几期吃瘪,让他大受打击,难以接受。   他只能安慰自己顾之桑也就是会算命看相,真打起来未必打得过自己。   然而当他知道顾之桑以一己之力打伤了玄门八个人,还很有可能是和师父一样的等级后,他彻底陷入了沉默,选择闭关。   足足三天之后他才走出来,这一次荀以顷能感觉到自己心性上的蜕变。   他可以坦然地承认,自己确实不如别人,可以接受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有天赋。   荀以顷本以为这个结果会很难受,可当他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卡了许久的道行略有松动,或许很快能再升一个阶段。   他下去后,禾芈涂走到了场地中央。   今日的泰籍降头师穿了一件长褂,难得一见地没有带着笑眼,而是面色有些沉重。   此时轮椅上的老太太还因为那句‘生死无法确定’悲痛不已,不停拍着轮椅哭泣。   郑晓娜强撑着笑意,看向禾芈涂。   然而禾芈涂抬起的电子板上却写着‘弃权’两个字。   这是他第一次选择放弃,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甚至是其他选手都有些惊讶。   大刘问道:“禾芈涂选手为何直接弃权了?难道你看不出什么东西么?”   禾芈涂缓缓摇头,抿唇道:“我没看。”   被问到为什么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郑晓娜和她的父母,说道:   “在这家人的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很难以言诉的力量,我的信仰在告诫我,这是不可触碰之物。一旦我非要去解读,我会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大刘茫然了:“你的意思是,这家人的身上有邪灵?”   “不。”   禾芈涂直接否认了,“不可触碰之物不在他们的身上,也不是鬼,更多的是……一种联系,我无法用语言同你们描述这种感觉。但我要劝告你们的是,如果这和你们失去的亲人有关,我的建议是不要再去寻找了。”   众人一片哗然:   【??这个人在说什么屁话,人家一家子千里寻亲,他看不出来东西也就罢了,还让人家别找了,我真的无语能不能别这么泼冷水啊!】   【我看他就是没本事看出来,又不好意思像其他选手那样大大方方承认,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诹点高深莫测的话来掩饰自己的无能。】   【直播间里某些黑的恶意能不能别这么大,禾芈涂在泰国那边都是有名的玄师,之前也有算得非常准的时候,他对这种阴邪的东西感应特别灵敏,我相信他的判断!】   【……】   所有人中唯有顾之桑略一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禾芈涂。   她若有所思,到底没说什么。   下一位选手奚海红也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所有选手中,就只剩下顾之桑和黛西这两个人没有发言。   而她们两人也是网上唯一有争论谁更强大的两人,虽然支持黛西的人非常微薄;   他们认为黛西是所有选手中共情能力最强大的女巫,说出来的话更能治愈求助人的内心。   就在黛西自己也自觉打算主动站出来的时候,顾之桑先迈出了一步。   她扬了扬手中的电子板,语气平和:“我先来吧。”   对上黛西有些诧异的目光,她浅淡一笑,亮出了题板上的答案:   「90年出生,生身地位于夏国东北部大平原,于7岁那年跟随父母亲人外出时走丢。   走失地点——就在南省山区,在脚下这块土地。」   看到她电子板上的内容,郑晓娜一下捂住了嘴巴,眼眶渐渐红了。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爱人揽住了她的肩膀轻轻安抚。   半晌她抹去了眼角的眼泪,紧紧盯着顾之桑:   “大师,您,您都算出来了对吗?!全都是对的,这就是艳艳的信息,我绝对不会记错!”   顾之桑:“她叫艳艳?应该很符合她的外貌吧,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一个好名字。”   “她是你的妹妹。”   郑晓娜哽咽道:“没错,我妹妹叫郑晓艳,出生的时间和老家地点都和您算得完全符合,她比我小五岁,的确是七岁那年在这边走丢了。   从小我这个妹妹就可爱好看,跟洋娃娃似的,我以前特别不喜欢和她拍照片,觉得这臭丫头太漂亮了,也不喜欢和她一起玩儿……”   “当时我爸妈在这边找了一个多月,人都要疯了可怎么都找不到,报警也完全没有办法,警察和附近的乡亲都说这边拐子多,还临近混乱的小国。艳艳她一定是,是被边境拐子迷晕了卖到境外,找不回来了。”   说着她抽噎的幅度更大了。   顾之桑语气顿了顿,说道:“这些信息都是我从你们一家人的面相中看到的,不过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这个女生她还活着。”   郑晓娜一家人闻言猛地抬起头,着急追问道:“真的吗大师?艳艳,艳艳她还活着?!那她现在在哪儿呢?”   顾之桑:“不知道。”   郑晓娜一家观众们:?!   她直言说道:“我只能确定她还活着,并且没有被送到境外,还在夏国和南省之内,但具体位置暂时算不出来。”   闻言郑晓娜一家人有些失望,观众们也格外意外。   在他们看来,只要顾之桑出手就没有看不出,解决不了的事情。   顾之桑神色如常,离开了中间场地。   她其实心情有些压抑,因为自从踏上这片土地,她就感觉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阻挠,蒙蔽着自己的五感。   通过刚刚的算卦她可以确定一点,这个南省山区是一片完全隔离于天道之外的区域! 第77章   当顾之桑直言自己无法算出郑晓艳的具体位置后,‘桑叶’粉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少潜伏已久黑子和已经把顾之桑神话的网友,认为她这次翻车了。   【这就是最强玄师吗连个人都找不到,那些脑残粉的之前不是吹得厉害,现在打脸了吧。】   【这次公关公司没买到剧本呗,也不看看郑晓娜可是国家级运动员,肯定不会配合某女星炒作。】   【有点失望,感觉顾之桑也没网上吹得那么神啊……】   但更多的还是理智的路人:   【之前次次镇压全场,你们说她年纪太小了不可能这么厉害,肯定是剧本作秀;   现在她有些许难题,又开始嘲她水平没那么高,真是好坏的话都让你们说尽了。】   【对别人的要求是术业有专攻,60分及格,桑桑就必须200分,真的搞笑爱看不看!】   【禾芈涂弃权本身就代表了这件事有难度。】   【有些人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这件事本身就不是纯粹的玄学事件,找不到也是正常啊。如果算命就能把走失的孩子找回来,那天底下怎么还有那么多苦苦寻找的失亲父母?】   【……】   顾之桑并不知道直播间内因为自己吵了起来。   就算知道,她也不认为自己没有能力找到二十多年前失踪的郑晓艳。   之所以无从下手,本质原因还是这片宽阔山区的特殊磁场,以及诡异的气场。   顾之桑想看相,却发现只要触及到‘郑晓艳’这个人的相关信息,郑家三人的面相就蒙上了一层黑雾。   她想要起‘问天卦’,却发现此处天道和道法之力凭空消失,根本感应不到。   这里是真真正正的‘法外之地’。   在某个时刻这里给她的感觉,和上辈子她渡劫被暗算,以及不久前躯壳道行被压制时如出一辙。   那个无形之中打压,陷害她的力量,又来了。   且只是针对她,其他选手都没有异样感觉。   荀以顷和奚海红都是道家门派,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唯一有点感觉的,就是禾芈涂。   顾之桑不知道这股力量和‘郑晓艳’的失踪案有什么关联,但她原本对此案三分的好奇和积极,被调动起十二分。   她觉得若能破除迷障找到郑晓艳,应该就能知道那连地府都在查询的黑雾,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她暂时缄默不语,退到了后面。   最后一位选手黛西看了看众人,笑着活跃了一下气氛:“天呐当收尾的人压力也太大了吧,前面大家都那么强!”   大刘:“请最后一位选手向我们展现你的答题板吧。”   黛西应了一声,把题板亮了出来,上面写着:   「女人:击剑运动员,小的时候妹妹(?)走丢了,心中一直因为这件事自责痛苦;   丢失的地点:一处村镇前的大石碑处。」   黛西说道:“我擅长回溯,一接触这位女士看到的就是她穿着运动服,在赛场上击剑比赛的画面,英姿勃发,所以我猜到了她的职业。”   “除此之外有一个画面是最清晰的,也是被她反复想起的,我共感到那是这位女士小的时候,具体的年龄我不清楚,大概十来岁,和一个穿着灰蓝色裙子的小女孩儿手牵着手……”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郑晓娜就知道她在说什么了,用力点了两下头,抓紧了丈夫的手掌。   “是的,是艳艳!她那天穿的就是蓝灰色的裙子!这个大师真的看到了,写的也对就是我妹妹。”   黛西抿唇笑了一下:“我打问号的原因就是我只是通过回溯,看到了那样的一副画面,但是她叫什么是谁我不能确定,如果她就是你妹妹,我也能理解女士你为何这么痛苦了。”   “因为你觉得是自己的错,才让那个小姑娘被弄丢了,这些年你一直活在自责中。”   郑晓娜沉默许久,算是默认了。   一旁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眨着浑浊的眼睛,摸着大女儿的手:“不怪你晓娜。”   “怪我们两个老家伙,当时没把你们姐妹照顾好!”郑老头儿闷声闷气,“以前我不愿意承认,把怒火迁怒到你的身上,爹给你道个歉,其实这件事从来都不怨你。”   经解释,观众们才知道郑家老夫妻俩在二十多前的时候,就经商跑生意了。   当时经济复苏百废待兴,他们发现家乡的饭店,食材铺子收菌干和鲜菌的价格非常高,两人有亲戚朋友是南省的,知道那边菌类大省的价格压得很低。   彼时还没有快递和物流,都是跑商从南省收了菌子再来这边高价售出;   如果有门路不嫌累能够两边倒卖,赚的这个差价都能让郑家富起来。   看到商机郑家夫妇便开始两地跑货。   至于两个女儿,他们是专门请了一个同样在本市,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乡照看。   头两三年的时候都是这样,郑家夫妇在旺季时根本不着家,两个女儿从小寄人篱下,又因为年纪小容易起摩擦,经常吵闹打架。   小的时候郑晓娜并不喜欢这个妹妹。   那一年正值郑家夫妻要跑去南省,两姐妹一个上六年级一个才一年级,这个一直帮他们照看孩子的同乡怀孕八个多月了,随时都要去医院,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帮郑家夫妻俩照看孩子。   眼看着夏季是菌子的成熟季,郑家夫妻舍不得这块利润极大的市场,就决定带两个放假的孩子一起去南省收菌子。   到了地方之后,郑家夫妻在村镇上租了个小旅馆。   因收菌子需要上山,路途累时间紧,夫妻俩也没有那么多精力看顾两姐妹。   他们听说过南省这边容易有人贩子,就再三叮咛要当时十二岁的郑晓娜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看好妹妹。   两姐妹当时还是会因为一个娃娃,一集电视大吵大闹的年龄。   去附近村里人家里收货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就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郑晓娜要被自己这个脾气又差又倔的妹妹烦死了:   “你要是再闹我,我就不牵着你的手了!”   妹妹郑晓艳撅着嘴:“我才不稀罕你牵着我。”   也不知是谁先甩开了手,总之两个生闷气的小女孩儿就在父母的身后踢踏石子,谁也不想理谁。   十分钟后,拿了货的郑家夫妻站在门口和村民道别后,看到大女儿蹲在地上玩儿蚂蚁,而小女儿却不见了踪迹。   两人神情大变:“你妹妹呢?”   一脸茫然的郑晓娜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人来人往,可她的妹妹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   再之后郑家夫妻带着她在南省找了一个多月,可郑晓艳完全杳无音讯。   他们居住的旅馆老板听说此事后,便十分同情道:   '孩子丢了伐?肯定找不回来喽,我们这边经常有偷渡客,那种皮肤又黑又黄的外国拐子,把女人小孩儿拐到偷渡到边境另一边。这种根本就没法找的,找也找不到;   就算是本地人拐的,他们也早都卖了,可怜了那个小姑娘,长得可秀气。’   郑家夫妻闻言都绝望了。   他们有时气急了就会口不择言,迁怒到当时才十二岁的大女儿身上,埋冤她没有看好妹妹,导致妹妹失踪。   但事实上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算再懂事又不是大人,哪里会这么周到。   这段经历的影响对于郑晓娜来说是难以磨灭的,也让她一直深陷愧疚中。   二十多年过去了,父母都已经七十多了,她也快四十岁了,两个老人早就接受了小女儿找不回来的事实。   是郑晓娜不愿意接受。   她仍在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和妹妹闹别扭,没有松开她的手,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被心中的愧疚折磨的她每年都会来南省一趟,和当地的协会交涉,从没放弃过寻找妹妹的下落。   就当她已经觉得看不到希望时,网上有关《灵事》节目的剪辑——尤其是顾之桑铁口断命的片段,让她再次心怀希望。   只是当知道连玄学也没有办法站到妹妹后,现在郑晓娜一家人都有些失望。   黛西说道:“正如女士你的父母所说,你不应该把这件事当成枷锁来折磨自己,你更应该痛恨的是那些人贩子,是他们把无数个家庭害得家破人亡。”   “只可惜我并不能回溯出你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你们也没有那个女孩子的发丝或是贴身物品,也就没有办法做法找到她的下落,不过我看到了当时走丢地方的样子。”   郑晓娜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是在一个村镇门口,外面确实立着一块石碑,我还记得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了村镇的名字。只不过我后来也去过好多次了,一无所获。”   事情到此便陷入了僵局,没有一位选手能够找到郑晓娜的下落。   不过节目组并没有就此放弃,一行人带着设备,准备前往黛西‘看’到的那个地点——也就是当年郑晓娜失踪的地点。   希望到了事发地,各位选手能够重新感知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节目组有专用的轿车,带上设备载着六名选手和摄像师,主持人,用不算快的速度行驶了十分钟左右,就来到了当年那处地方。   和二十多年前相比,这个村镇上的建筑和道路已经翻修了好几次,看起来颇有城镇化的味道,家家户户都盖起了自建的小楼房,看着生活富足。   由于节目组的车辆有七,八辆,看起来很是显眼,不少蹲在地上玩卡片,小赛车的村民的孩子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你们是电视台在拍节目吗?”   “这个摄像机会让我上电视吗?”   顾之桑下了车的时候,视线从面前的几个个头高矮不一的孩子身上掠过,在看到他们脸上蒙着的更深的灰雾时,目光一顿。   看不出来。   这些孩子的脸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命格也没有因果,都被遮掩了。   要不是其他选手的表情如常,她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落入什么诡邪之地。   当她将目光从这些孩子的面孔上挪动到远处,天际时,上挑的凤眼微微眯起。   在她的眼里,整个南省山脉的上空都是灰蒙蒙一片,和缭绕的云雾融为一体,吞吐吸纳,仿佛有生命;   灰雾没有尽头,一直向着山脉的尽头延伸。   也就是说这一整片地方都是隐藏在天道之下,却超脱了六道束缚。   这么大的手笔,绝不仅仅是针对她一人,是在长年累月中积累起来的。   无论此处发生什么事情,天道法则都发现不了,没有因果惩罚那么‘恶’就无法被抑制,只会没有控制地在这片法外之地不断蔓延。   顾之桑可以肯定,这片山脉的周遭绝对发生过不止一起违法事件。   但因天道崩离而被隐藏,寻常人等根本发现不了。   除非此处的‘恶’已经凝聚到此地之人忍无可忍,无法再忍的地步,才有可能被捅破。   但到那个时候就太晚了。   顾之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流通的气体仿佛都带着淡淡的晦涩。   吸入胸腔之后,像一根根细细的丝线缠绕着她的肺腑,当她试着去动用体内的力量时,能明显察觉到比之前要郁结分毫。   村口的石碑还保留着,用红得亮眼的漆刷着‘小石村’三个大字。   村口无门,像巨兽黑洞洞的口。   她敛去眸中的冷意,跟着选手们往村内走去。   黛西看到石碑之后,就说道:“我在回溯的画面中看到的就是这块石碑。”   郑晓娜点点头说道:“我当时就蹲在街对面,这边原本是居民住宅的,大概十多年前的时候整个村子就翻新了,那一串的老房子全都扒掉了,改成了新的小洋楼。”   她指着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便利店。   就在这时,大刘发现选手中的奚海红面色震惊,目光死盯着四周,就像是在看空气中的什么东西。   他出声询问道:“奚海红选手,你是看到什么东西了吗?还是有什么发现?”   奚海红看向他,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勉强笑了笑后说:“没什么。”   但她的表情却十分凝重,直播间内的许多观众也发现了。   【奚海红是走无常吧,好像说她能够帮地府勾魂摄魄,我感觉她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表情好震惊,难道选手们周围有鬼吗?】   【不会是郑晓艳已经死了变成了鬼,飘荡在这里吧?!】   【……想啥呢,好几个选手都说她不一定死了,顾之桑不是说了她就在南省。】   【?!!快看镜头边缘,奚海红为啥跑去找顾之桑了?她俩认识吗很熟吗?奚海红的粉丝不是说正主是正儿八经的玄学大世家的子弟么,感觉和顾之桑的关系挺熟悉,俩人凑一起说啥呢,好奇。】   【是不是真的发现什么了?俺也要听大声点说!】   奚海红自以为偷偷摸摸地在接近顾之桑,但却被直播镜头拍得无比清晰。   她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后,神情凝重压低了声音:   “那个,你不是地府使者么?应该能看到……周围这些东西吧?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顾之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自己的确能看到。   就在导演李成河的肩头,飘荡着一抹透明的白色影子,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仅仅三米之远的摄像小哥的镜头上,还趴着一个形状模糊的阴影。   放眼望去,在淡淡的雾灰色之下,竟然还有好几抹微弱的,颜色极其浅淡的魂体。   奚海红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这些难道都是人的灵魂吗?”   “地府的勾魂使呢?南省的走无常呢?为什么这些魂魄会变成这个样子,没人来管吗?!”   她情绪略微有些激动,一连问出了多个问句,足以证明她心中的震惊。   要知道活人死后的魂魄,除非有很强的怨念,恶念,形成了自己的力量和执念,否则是不会抵抗世界意识和地府的法则,会自然而然地被阴间的勾魂使感应到,被送去地府。   就算有逃离使者勾魂的魂魄,也都要找向阴之处躲避,生怕自己被阳气,或是一些能看到它们的玄师伤到。   但此时此刻,就在一个小村镇附近,却出现了魂体乱飘的异相!   最关键是这些魂魄也非常奇怪。   它们通体是淡白色,说明生前只是普通人,而不是恶鬼怨灵,按理说都应该照常去投胎。   且它们都不是完整的,而是破碎的,根本没有整体,也非常虚弱。   别说是伤害人了,要不是奚海红体质特殊,可以看尽所有的魂魄,她会和其他选手一样根本发现不了此处的问题!   就算是送它们去转世投胎,这些残魂的来生也是要么痴呆要么残疾。   奚海红看着那些毫无神志的白雾,心底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   这些灵魂不是自然形成的。   顾之桑表情冷淡,古井无波:   “这就是‘恶’。”   是肆意横生的‘恶’导致了这些残魂的存在,在她下车的那一刻,她就发现了。   奚海红没听懂,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果然能看到,现在怎么办,放着不管吗?”   但想想自己就是玄门奚家后人,也没必要征求顾之桑的意见,她又走远了些掏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另一头的奚魁接听后,奚海红语气激动地给父亲描述了自己看到的场景:   “爹,这里绝对有问题!”   奚魁沉默许久,叹息道:“我相信你说的话,但南省那边的玄门分部是乾清门的分支在管理,我无权插手。”   奚海红沉默了。   她是知道玄门三足鼎立,瓜分夏国周边区域互不干扰的事情。   一般情况下各家负责的区域中若是出现了什么玄学事件,其他家的人是不能随意插手的,要等候当地的玄门分部来解决,否则就很容易产生矛盾。   她声音有些干涩,说道:“爹,你觉得我都看到了这些,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还会有多少?难道南省玄门分部的人真的就一丁点端倪都没发现吗?为什么总部从来没有接收到这些消息?”   “这些分部里的人真的没有问题吗?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半晌之后,奚魁的声音响起,尽显疲惫:   “我是奚家的族长,你是继承人,我们二人一旦插手那代表的就是整个奚家的立场。”   奚海红:……   “我明白了。”   她挂了电话,眼眶就红了,心底一阵阵地无力,难受。   这时顾之桑忽然开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是夏国的南省,而不是玄门的。”   奚海红猛然抬起头看向她,“你是说,通知灵组?”   另一边的主持人笑眯眯地和村口的几个小孩子们聊上了,得知自己能够上电视,并且现在就有很多人在看着自己,这群小孩儿都非常兴奋。   叽叽喳喳的闹腾声引起了便利店里的员工的注意。   两个中年妇女从店里探出头来,看到节目组众人之后表情顿时紧张起来:   “你们几个臭小子干嘛呢?谁让你们和陌生人瞎胡闹的?”   几个小孩子听到声音,一窝蜂跑了过去,众人这才知道他们都是便利店员工的孩子,而这里为数不多的三名员工都是村中的妇女。   她们看着节目组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怀疑。   这时郑晓娜从后面走了出来,和相熟的村妇打了声招呼:“李姐,周姐。”   姓李的妇女看到她后一愣,又看看其他人,“哟,这不是郑妹子吗,你和你男人又来找了啊?!那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   店里两个观望的员工探出头看着,其中一个新来的不知道郑晓娜是谁的妇女小声问道:   “这是谁啊?”   周姓女子压低了声音:“之前和你讲过一个外地女的,小的时候这家人来村里时候妹妹被‘拍’了,然后找了好多年的还记得不?诺,就这个!”   被‘拍’了是当地的方言。   拐卖儿童也被称为‘拍花子’,被‘拍’了就是被人贩子用不正当手段拐走的意思。   那女人神情震惊:“就是她啊?看着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放弃啊?这得找了多少年了!”   “可不是倔得很,我们都和她说了多少遍找了没用,她非不听……”   正当两个女人低声聊天时,外面的李姓女人也和郑晓娜,大刘聊起来了。   得知大刘和后面扛着摄像机的人都是来帮忙寻亲的,她表情愣了一下,“……这样啊。”   “不过大妹子,你这么没头没脑地找也不是办法啊,我都和你说了你妹子那么小被‘拍’走,肯定是被卖远了……”   李姓女子还没说完,一道清冷的声音便从人群后响起:   “那我想问一下大姐,这附近人口失踪很严重吗?”   她往后看去,就看到一个皮肤凝白,眼眸黑亮亮的漂亮女人,眼神清泠泠的;   下一秒这女人问出来的话便让她笑脸一僵。   顾之桑:“如果这边拐卖人口很多的话,有没有被卖到你们村里的啊? 第78章   四周静了一瞬,李姐干笑两声:“这个应该……”   她被顾之桑平淡无波的目光看着,心里莫名有点发怵,到嘴边的‘没有’二字就像是顶着千万斤的压力怎么也说不出口,转而支支吾吾道:   “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别人家娶嫁结婚又不会告诉外人新娘子是不是被拐来的,有没有的你问我,我也不清楚啊。”   闻言直播间内的弹幕纷纷表示怀疑:   【她这话我可就不相信了,村里个别老头儿老太太忒八卦,能把每家每户那点房中私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他们都从哪儿知道的;   要是真有哪户人家是买的媳妇,过继的孩子……这样的事情不用三天就能被全村人当饭后闲谈说烂!】   【这个李姐看着就一脸心虚,她肯定没说真话,怕不是她认识的人里就有这样的事儿。】   【刚才主持人逗弄几个小孩子的时候,你看她们一听到声音就出来看了,看到陌生人好紧张。要不是附近这种拐卖的事情猖獗,不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吧?】   【……】   顾之桑略一挑眉,抓住了李姓女子话里的一点漏洞。   她神情恍然:“也就是说这边存在拐卖‘新娘’的这类事情。”   李姐一噎,不愿意说话了:   “你们这是啥意思啊?我又不是犯人,郑大妹子你带这些记者来是怀疑我们村儿里人扣了你妹子?”   郑晓娜忙摆手说道:“李姐你想多了,节目组就是来当年的事发地了解一下情况,看看能否发现什么线索。”   这时缩在便利店中观望的两名妇女中,其中一人看到了人群中穿着道士服的荀以顷,以及一身黑绸金纹马褂,编着发辫带着墨镜的禾芈涂。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惊呼道:   “哎呀!你们是不是网上很火的算命大师?!”   大刘:“如果女士说的是《灵事》,我们确实是这档节目的制作组,是来帮助郑晓娜女士寻找亲人的。”   “我之前在短视频平台刷到过你们,没想到你们不只看事儿抓鬼,连这种帮忙寻亲的活儿都能干啊!”   李,周姓女子都不看直播和综艺,并不知道顾之桑等人的身份和《灵事》节目,在第三名女子的呼声中,她俩才知道这伙人竟然都是的会看事儿,能通灵的灵媒大师!   顿时李姓女子的神情就有些闪躲。   而擅于沟通交际的大刘已经和这个女人聊起来了。   据她自己所说她姓‘戴’,今年34岁,不是‘小石村’的人而是相邻很近的隔壁村镇的人,在这家便利店当铺货工和收银员。   外面那个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小女孩儿,就是她的女儿。   大刘采访问道:“戴女士知道附近村子里人口失踪严重么?”   戴姓女子苦笑一声摇摇头:“这边到处都在打拐子,我们很注意这些的,平时也会教育孩子不能单独跑出去,所以虽然网上和新闻里都说南省的治安和环境有多差多差,我觉得也没那么夸张。”   “至少我在那个村里,就没听说哪个妇女,哪家的孩子被拐走的。”   一旁的顾之桑忽然开口问道:“戴姐你不是本地人吧?”   戴姓女子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她来南省已经十来年了,以前老家的口音全都磨掉了,许多她这两年认识的人都以为她就是南省人。   “我老家是偏南方的,姑娘你一眼就看出来真是神了!。”   其实顾之桑并没有直接看出她的生身地,因为戴姓女子的脸上同样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许多信息都难以解读。   但从戴姓女子的面相上来看,她鬓角处尤其是‘天仓’位的发际线高而杂乱,此处是‘迁移宫’。   有这样宫位的人至少说明她并非是一生顺遂,而是常年漂泊在外,客居他乡,并且在乡并不算很幸福思乡却不能回。   只此一点就足以说明,戴姓女子不是南省本地人。   而后面的话其实都是她自己说出来,表明自己是南方人的。   在灵觉被蒙蔽的前提下只看五官,顾之桑还能从眉毛看出她有兄弟姐妹,从眼上的‘少,中,大’三阴薄厚看出她略有薄产;   除此之外能从两边阳穴的凹凸看出她已经结婚,夫妻关系还算可以。   这些最浅显的面相术语,就算没有灵觉的人背熟了书,连蒙带猜也能说对百分之六十。   至于剩下的一切,都基于被算者在惊讶时无意间,或是被动套出的信息。   这也是目前民间的江湖骗子最常用的骗术手段。   大刘询问道:“那戴女士你怎么会嫁到南省这边?”   戴女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之前,之前朋友介绍的。”   她并不是很想说,但在闲聊中还是让众人猜了个大概。   原来戴姓女子来南省已经快二十年了。   当年她家里穷孩子多,她又没有考上高中,十五六岁就从家乡出来打工。   第一年在电子厂工作的时候,同厂房的一个大姐就说自己可以带她去南省找工作,她就跟着大姐来了。   结果到地方后工作什么的倒是没见到,那大姐兜兜转转给她介绍了个隔壁村里的青年,比她大了十岁,说是看她家里不疼爹娘不爱想着帮她找门好亲事。   孤身一人在外的戴姓女子那时还是个小姑娘,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自此之后便没再回过家乡。   【???那个时候这姐姐还没成年吧?!最多十七八岁就被忽悠着结婚了,打着带她出去工作的名义给她介绍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这难道不是哄骗吗?】   【这就是拐卖……】   【有的网友少见多怪了,我有个老姨当年十四岁的时候就嫁出去了,刚满十六就生了我堂姐。现在十四五岁的人都还是初高中生呢!】   【细思恐极啊家人们,如果戴姐当时不答应,她在这边举目无亲的还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更危险的事情呢,可悲的是和这个男人结婚竟然已经是她当时最好的选择了。】   听完了的选手们也神情复杂。   黛西忍不住问道:“女士你就不生气,不想家和亲人么?”   戴姓女子唏嘘道:“都一起过了快二十年了,娃也有俩了家就安这儿了,再说了他对我也不差没打过骂过,有啥可生气的?”   “不和他结婚,过两年也是和别人一起过日子,我当时出来打工的时候家里头也没留我,我就是回去了也不见得多受他们待见……”   采访之时,奚海红再一次慢吞吞挪到了顾之桑的身边,“你是不是已经给灵组报备过了?”   自从发现了附近游荡的残魂后,她的情绪就一直不高涨,心情郁闷。   她深知自己作为奚家的嫡系,不能随便招惹乾清门的是非,这样会让她父亲和整个奚家都很难做。   可那些破碎的残魂幽幽地,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她的良心让她无法视而不见。   纠结再三,奚海红匿名给灵组的投递了一封举报信,列举了她的一些怀疑。   信件发出没有两分钟,对面的灵组人便给了回复:   「感谢您的信息,我方正在跟进调查。」   看到灵组竟在行动,奚海红下意识便认为是顾之桑已经通风报信了。   顾之桑:……   她无奈道:“你有没有想过,节目直播开着,灵组那边有人在实时看着。”   恐怕在接到举报消息后,灵组的人心里就清楚是谁写的了。   顾之桑的手机上也有一条消息,是郑如玉发给她的。   据上面说,其实夏国官方一直知道此处是人口拐卖贩的重灾地区,每年都有很大一部分去向不明的失踪人口,最终现身地在南省。   不仅有妇女儿童,还有不少成年劳力。   本地的警方打击多年,但效果甚微。   这边的犯罪团伙势力大,手段高,再加上此处多山,相邻边境,一旦人被拐走了再想找回来难如登天;   简直是南省一大毒瘤。   此前很长一段时间,官方都没有往这些案件中有方外之人的手笔去想。   最近几年灵组逐渐发现了异常。   比如警方明明追踪定位了一些犯罪分子,可只要他们进入南省几个边境区,就彻底断了联系,凭空消失。   经过调查后灵组也可以确定,这些大型的拐卖团伙后有玄学手段的影子。   只是他们并没有头绪破解,抓捕。   再比如深入调查之后,他们知道南省一些富商圈子里非常相信一种近些年来才在南省兴起的神像。   此神名‘夙神’,也称‘千面神’。   据说虔诚地供奉它之后,它就会非常灵验,显化出强大的力量实现你的愿望。   然而无论是玄学典籍记载,还是玄门灵组中,都没有这种神像的记录和传说。   它的凭空兴起,多少带着点怪异。   当得知《灵事》节目组要来南省帮加赛的求助人寻亲,郑如玉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看看顾之桑能否作为突破点。   回了郑如玉一条消息后,顾之桑听见动静抬起头。   视野中出现几个青,中年男子,“喂!那边的人干什么呢?”   从村子里接到了李姐的消息后匆匆出来的几个青壮年面色不善,为首之人大概四十多岁,皮肤黝黑。   他看了一眼摄像机,扬起笑容走上前来,和大刘握了手:   “大哥你好,我是小石村的村长,我叫陈向彪。”   不等大刘解释,陈向彪便说道:   “你们的诉求是啥我都清楚,我也认识这个大妹子一家,她家从二十多年前就来我们村儿收菌干,妹妹丢了找了很多年。可怜了那个小姑娘。”   “说实话我们村里也帮助动员好几次了,真的不知道那个小丫头被拐到哪里去了,不过来者是客,你们也算是网上的媒体,要不就去村里转一转?”   导演组商量了一下,同意了陈向彪的话。   一行人跟着村长和几个村官转了两圈,发现这个小石村的建设确实很好,家家户户的洋房都建着围栏,道路干净平整。   郑晓艳的信息没发现,倒是被陈向彪扯着拍了不少村子里果树,大棚。   半个多小时后,陈向彪便道:“我那边还有点公务要处理,各位今晚要是留在村里我再招待你们。”   他走之后,大刘询问道:   “大家感觉怎么样?来到郑晓艳走丢的地点后有没有新的发现,或者什么线索?”   但选手们都表示没有。   对于这个结果郑晓娜一家人不失望是假的,他们甚至有一种艳艳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的绝望感。   郑晓娜面容苦涩,哑声道:   “其实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了,也知道这个求助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不会放弃寻找妹妹,我不能忘记自己当年的疏忽犯下的错误。”   “同时我也希望就算找不到艳艳,我们一家人不能团聚,她在另一个地方也能生活得美满快乐。”   “还是感谢《灵事》节目组,感谢各位大师,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刘:“好的,那么本次加赛到此便告一段落了,很遗憾的是直到最终我们也没能找到走丢的郑晓艳的下落,没能帮助求助人一家重聚。”   “以下是郑家小女儿郑晓艳的照片,她是90年出生7岁那年走丢的,现在32岁周岁,如果正在观看节目和直播的观众朋友们有见过她,认识她的,请联系我们节目组,感激不尽。”   他说话的时候,节目组后台在直播间内放了一些照片节选。   上面是郑晓艳从四五岁到七岁的照片,虽然画质模糊,但依然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   一时间不少观众们都在直播间内表达惋惜。   大刘又道:“今天下午6点钟,第二次5强投票通道将再次开启,请为你心中的最强玄师投出一票吧!”   念完台本后,直播镜头便在观众的热议中关闭了。   众人对视几眼,决定离开。   就在这时,顾之桑微微昂首示意远处,“那边也是村镇?”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小石村的最北边,住户不多,相邻着一条水沟溪流,再往远处是些林荫,能影影绰绰看到树荫后还有住房。   郑晓娜看了一眼,点头道:“那边是小岩村,刚刚那个戴大姐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顾之桑往前走了两步:“我要过去看看,你们要离开的话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回去。”   说着,她朝着林荫的方向走去。   郑晓娜扬声道:“顾大师,这两个村子好像是不通的,中间有围墙,要从外面的大路才能绕过去。”   她和家人朋友也来过几次,村里人也说这边不通路,他们也没发现过路。   但顾之桑却对身后的声音置之不理。   她从背包中拿出了那盒惯用的白玉棋子,指尖一弹,黑白棋子带着弧光落入周遭的泥土地中,迸射时仿佛弹开了周遭的灰气。   其他人面面相觑,半晌后几个选手几乎是同时抬起了脚步,跟着顾之桑的身影往前走。   大刘迟疑片刻,轻咳一声道:“那什么你们要不先回去吧,我跟着选手们和导演保持联系,省的他们走丢了找不到出去的路。”   提着摄像机的小哥和另外两个辅助的工作人员竟都摇头不愿,表示也要跟着。   这一看顾之桑大佬就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万一挖掘出一些刺激的大新闻,他们走了可就看不到了。   通讯那头的李成河:……   “你们跟着就跟着吧,保护好设备。”   “对了,记得把备用相机的录像功能打开。”   当众人的身影消失在林荫中后,附近小洋楼里,躲在二楼窗户后盯着的男人忙掏出了电话,对方接通后慌张道:   “怎么办啊彪哥,那些家伙真他娘的往林子里跑了!他们不会发现什么吧?”   某屋室内,从外面看着中规中矩的土房子内部金碧辉煌。   不久前还和善热情的小石村村长陈向彪仍然穿着那一身灰扑扑的工作服,脚上却踩着奢侈品牌的拖鞋,他神情阴沉满脸不耐道:   “你个怂蛋,‘货’都运走了他们就算发现什么又能怎么样,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妈的一群多管闲事的外乡人,赶紧给那边的人打电话,让他们把门都关严实,嘴巴闭紧点。”   “谁要是透露了什么风声,到时候咱们大家就一起死!”   那头的人慌慌张张点着头:“对,对!‘货’已经处理掉了哈哈,这群傻b来晚了!放心吧彪哥,已经给那边打过招呼了。”   “就是那些人……我看网上说他们可厉害了,不会真的被他们给查出来吧?”   陈向彪冷哼一声:“放好你的胆子吧,我们上面也有大师罩着呢,那几位大人说让咱们放宽了心,不会被查到的。这么多年了我们什么时候出过问题,还不是真神保佑,这一个个网上装神弄鬼的神棍能比真神大人还厉害?”   挂了电话后,他满心烦躁地继续拨打着另一个号码。   已经失联了将近一天的人终于接听了电话,操着一口含糊不清,语调奇怪的夏国话:“怎么了,陈哥?”   陈向彪破口大骂:“你个老瘪三干什么去了,老子昨天都把你电话打爆了!”   那头的外国人道:“我们过边境线的时候,被夏国警方的人缠上了,才刚刚脱身。”   “货呢?”   “正在清点,还没正式往外卖呢。”   陈向彪:“你他妈的昨天是不是眼瞎,拿‘货’的时候把老子的儿子女儿也顺走了!我告诉你那批‘货’先别动,把我俩孩子挑出来照看好了,我这边有点事儿不能马上过去……”   提到这事儿他就一肚子火。   昨天晚上的时候,一个境外的合伙人来村里拿‘货’的时候,家里人没看顾好两个孩子,让他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跑出去了。   也不知道那脑子缺根筋的外国贩子怎么想的,竟然把他的两个孩子给当成收来的‘货’掳走了。   陈向彪一家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电话又打不通,他又急又气嘴上冒了两颗水泡。   要知道或许是这些有碍后代的活儿做多了,这些年陈向彪虽然挣了不少钱混得风生水起,但就是没有孩子。   情人不知换了多少个,医院也去了无数回就是怎么都怀不上,搞得家里老人还以为陈家要绝后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对龙凤胎姐弟,那是他们陈家如珠如宝的小祖宗,自打被掳走后,家里的娇妻和爹娘已经哭了一晚上了。   陈向彪本想着今天晚上偷偷过去接孩子给回来,境外毕竟不是什么安全地方。   谁知那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他们村儿的郑晓娜又来了,这次还带着什么劳什子《灵事》节目的选手,开着直播,后头有上千万双眼睛看着。   没办法他只能强忍着焦急按兵不动,心里把郑晓娜和顾之桑等人咒骂了无数遍。   其实陈向彪一开始心里也有点虚,但恰巧昨天积压的一批‘货’都散出去了,刚刚卖掉,现在村子里根本没留下什么把柄,他们看也看不到啥。   再加上节目组的人一来,他就立刻拨打了上面的电话,上头庇护的大师让他不用害怕,说这些节目组的小喽啰不足为据。   放下心来的陈向彪起身,净手之后恭恭敬敬从一块红布之后请出一尊手臂长短的神像,神神叨叨祈祷起来:   “夙神大人保佑小石村富贵绵延,我儿尽快回来……”   ——   另一头林子里,顾之桑已经失败了两次。   在转了两圈之后,她再次来到了一堵围墙前,前往没有路了。   她微微拧眉,灵觉被蒙蔽之后她就无法感应周围正确的气流和磁场,八卦位也是混乱的,自然也就无法解阵,破阵。   但经过两次试错后,她的心中已经通过排出错误的方位,逐渐形成了一张正确的八卦四象。   深吸一口气之后,顾之桑指尖夹着为数不多的黑白棋子,再次弹射而出,并朝着右方走去。   身后的几个工作人员和大刘走得有些疲惫,尤其是扛着相机的小哥。   他喘着气小声道:“顾姐会不会出错了?这都走了半个小时……”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前面的顾之桑再次一拐,停住了脚步。   只见这一次,本该是毫无缝隙围墙竟出现了一条小路!   两个村落之间,是有相连之处的。   大刘和工作人员都瞪大了眼睛,用备用的巴掌大小的相机记录着这神奇的一刻,“这,这哪来的路啊?!”   郑晓娜也格外震惊。   而其余的选手们则是面色凝重。   看到这一幕他们便明白,有问题的很可能是整个小石村! 第79章   穿过小路之后,便能看到几户居民土楼。   郑晓娜没有带着一对腿脚不便的老父亲老母亲来,她跟在选手们的身后,反复怀疑人生:“这里什么时候有路的?陈村长不是说两个村儿不通……”   顾之桑看看四周,“这里的路你之前看不到很正常,有障眼法和大阵。”   她也是根据略显混乱的磁场气流,以及小石村顶上的异样黑雾,才能断定此处有诡。   穿过阵法后的地方,就仅仅是隔壁小岩村的后山,没什么特殊之处。   为何会有人在此处设阵,他们想要遮掩的又是什么?   不远处熙熙攘攘,是几个小孩子的尖叫嬉闹声。   “二丫你妈妈是个疯婆娘!我姥姥说了不让我和你玩儿,疯病是遗传的能传染的。”   “打她!打这个疯子!”   只见后山树下瘫坐着一个蓬头垢面,浑身破烂脏兮兮的女人,身材臃肿肥胖。   她吮着满是泥巴的黝黑手指,脸上布满细细的疤痕和纹路,双眼浑浊无神,显然是个精神和神智不正常的人。   周围几个胖瘦不一的男孩子正嘻嘻哈哈,拿着石头砸她的头,用木棍戳她的身体和脸。   被打疼了,她就嘴里‘啊啊’的吼着,挥着手笨拙地挡着脸,反而引来了更密集的砸打。   “你们滚开!别打她!”   一个十来岁女生红着眼眶,从地上捡起石头反砸回去,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她自己的手背上反而被刮伤了。   有个变声期的男生扯着公鸭嗓:“二丫这疯婆子是你妈?那你是不是也是小疯子啊?你老爸不是不允许你们接近她,认她当妈么,你护着她小心被你小妈和吴叔知道了。”   他同伙捅了他一下,挪揄道:“你妈还睡狗窝呢,你是狗儿子?”   公鸭嗓不高兴了:“你放屁,你妈才是狗。”   “装什么,就你家里那点事儿村里哪个不晓得,你就是狗儿子……”   忽然,几个小孩儿看到了村尾忽然出现的顾之桑等人,顿时收敛了嬉笑和放肆,有的一窝蜂跑回家,也有不怕生的一个壮着胆子凑上来好奇问道:   “你们是来收‘货’的吗?不是昨天才收走一批吗?”   他的目光忍不住往顾之桑和黛西两个大美女身上瞧。   顾之桑微微挑眉:“什么‘货’?”   男孩儿撇撇嘴:“别装了,我是年龄小又不是瞎子,傻子,看到过好几回了。你们不就是……”   “阿旺!”一声爆呵声从后头传来,把男孩儿吓得一哆嗦。   顾之桑等人朝前看去,只见又是几个小岩村的青壮年气势汹汹赶了过来。   发出呵斥的是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瞪圆了眼睛神情阴沉看着自己儿子:   “你作业写完了吗就出来疯?和别人胡扯什么呢,小心老子揍你!”   这些村民的为首之人圆寸头,下巴有一道疤痕皮笑肉不笑盯着节目组的人,“各位就是来拍节目的大师们吧,我是小岩村的村长吴丰,我们也不知道你们要来参观,招待不周别见怪。”   他在心里骂隔壁村儿的陈向彪就是个蠢货。   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满口保证,说这些外乡人一定不会发现‘密道’,根本过不去村子,结果呢?   要不是他们接到消息赶来的及时,还不知道阿旺这小子嘴快要说出点什么!   说话的时候,他阴沉沉的下三白眼瞥了一下不远处瑟缩的小姑娘‘二丫’,女孩儿身子一颤,退后两步抿着唇往村里跑远。   吴丰又把视线挪回,“见笑了,村里孩子野性大,闹腾。”   寒暄几句后,顾之桑故作好奇问道:   “吴村长,小石村的陈村长不是说两边没有路吗,我们就是随便逛逛,没想到就逛到这边来了。”   吴丰:“这个啊……这就是以前废弃的土路,外头的大路都修好了谁走这儿啊。”   尽管跟来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和选手们心里都清楚,这村长说的话不可能是真,但顾之桑却神情了然,像是相信了一样,不再追问。   她转而轻飘飘地看了眼不远处树下瘫坐着的,刚刚被村里孩子打砸的疯女人,“那个大姐是怎么回事,家里人呢?就让她坐在地上被打被砸不管她么?”   吴丰闻言,看了眼那疯疯癫癫,形容枯槁还在呓语的人,眉头不由自主皱了一下,眼中有些嫌恶。   他冷漠道:“她啊,是村里的一个疯子,谁要是去扶她就发疯一样上去撕咬,连自己男人,公婆和孩子都攻击,然后就被家里赶出来了。你说这样的疯子谁敢管?”   “村里人也是看她可怜也没把她赶走,平时也给她饭吃,再多的就管不了了。”   “原来是这样,那也是个可怜人。”   吴丰伸手引了一下,“几位不如到村子里坐坐……”   他带着节目组的人往前走了两步,发出的动静引起了树下的疯女人的注意。   女人抬起头,乱糟糟打结的枯发下是一张沧桑黄褐色的脸,她眼珠浑浊单纯是被声音吸引了。   但当她看到人群中穿着道士服的荀以顷,以及一袭方外之人常穿的长褂式袍衫的禾芈涂时,她脑海中最深刻,最痛恨的记忆浮现出一二,让她死水般发黄的眼瞳微张。   走在后头的村民听到阵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一扭头,就看到那疯女子不知何时撑着地站起来了。   她布满细纹的脸上满是恨意,面目狰狞,嘴里发出低沉的叫声,把这村民吓了一跳。   下一秒她发狂似得扑了过来抓挠撕咬!   “妈呀!丰哥这疯子发狂了!!”   吴丰神情大变,脸色难看道:“你们快,快拦住她!”   两三个青壮年男性村民把她按在地上,都差点要控制不住弹跳而起的疯女人。   “他妈的这疯子劲儿真大,嘶……还把老子的手背咬了一口,她不会有什么传染的病菌吧?!”一村民呲牙咧嘴地抱怨着。   被按住的疯女人挣扎着,喉咙中闷闷吼叫着,她抬起的脸上有一对充满恨意的眼睛。   而视线所及之处,竟然是荀以顷和禾芈涂站着的地方?!   荀以顷禾芈涂:?   他们也发现了疯女人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挪动步伐,没想到女人的视线也直勾勾盯着他们嘶吼,满怀怨气。   四周其他选手和工作人员的目光有些不对劲,荀以顷蹙眉率先道:“我不认识这位女士,今天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怎么招惹到她了。”   禾芈涂不明所以,耸耸肩,“我也。”   黛西看着嘶吼的疯女人面色不忍,“吴村长,这样压着她会不会让她很痛苦?”   只见三个村民中,其中一人还拿拳头捣了好几下疯女人的后背。   吴丰开口:“你们三个,把她……把她安置在村委会的办公室吧,省得伤到外来宾客。实在不好意思诸位,这个疯子精神不好。”   眼瞧着三名村民架着这还在怒吼的疯女人就要离开,一直沉默不言的顾之桑忽然开了口:   “吴村长,一直放任她这样在村子里也不是个办法,我看村子里还有不少老人孩子,万一被伤到了如何是好。”   顾之桑笑眯眯提议道:“我们节目组有位白慈大师特别会看病,网友都称他为当代‘扁鹊’,说不定能帮到这位可怜的大姐,不如我们就去村委会给她看看。”   “那哪能麻烦你们。”吴丰一愣,没想到顾之桑会这么提议,他飞快拒绝后又加以解释:   “主要是我们之前也找人给她看过,带她去过大医院,人家说了治不好,别白费你们的力气……”   “没事的,医者仁心哪里能见死不救呢,对吧白慈大师?”顾之桑看向白慈。   被点到的白慈结结巴巴道:“啊?对,对的,我可以帮她……看一看。”   剩下的选手面色古怪,心道这个顾之桑不是向来捉鬼积极,其他都兴致缺缺只想下班么,她什么时候如此古道心肠了?   吴丰被那双带笑的瑞凤眼瞧着,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咬牙道:“那就麻烦几位大师了!”   一行人往村里的村委会走去。   前面三个村民拖拽着还在挣扎,试图攻击的疯女人,顾之桑负着手一派闲庭信步,欣赏着小岩村里的景色。   落在后头的吴丰心中怀疑,忐忑。   这些人为什么忽然管起了一个疯婆子,是真的善心发作,还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可这也不可能啊,这女人疯了好多年了,过去的事情早已尘封,就连本村人也渐渐不再谈论她和那些事,她和以前也判若两人。   这些外乡人怎么可能知道这疯子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往村子里走的时候,一些在家门口乘凉,在树下打牌的村民都看到了这古怪的组合,像看到新大陆似得探着头往这边看稀奇。   吴丰呵斥一声:“都瞎看什么呢?家里的饭都做好了,活儿都干完了?”   他在村里似乎很有威望,被这个吼了两声,不少看热闹的村民都缩回了脑袋。   仅一个披着脏兮兮大褂子,夹着半支还在燃的烟头的老头凑了过来,他又黑又瘦个子矮小,一靠近目光便色眯眯地在三名女选手的身上四处打量,令人心中作呕。   顾之桑凤眼微眯,而奚海红和黛西也能感受到这老头儿视线的下作,纷纷皱眉怒目。   老头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黄牙齿尽显猥琐,对吴丰挤眉弄眼道:   “吴丰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又去哪里找了这么多美女?”   吴丰一看到这村里出了名的混不吝,无赖,就心道要坏事,他恼怒道:“老四叔你别张嘴就瞎说,别败坏咱们村子的名声!这几位是电视台来的记者!”   他故意加重了语气,提醒这老头子别犯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猥琐老头儿接收到了他话里的意思,倒是没昏头到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但他骨子的混劲儿上来了也没住嘴,反而颇为不屑地撇撇嘴:   “电视台的记者怎么了,那也是女人,也得嫁汉子得听夫家的话!现在的年轻女娃都学坏了,一个比一个虚荣拜金,抛弃生养自己的家乡嫌弃山里穷,都去大城市当二奶嫁土豪……”   吴丰听了这话气血直往脸上涌,恨不得上去堵住这死老头子的嘴,偏生这老头儿嘴皮子十分利落,根本就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要我说这些女人就是欠收拾,放着俺们这些老实男人不要,关在家里……”   他话还没说完,两个村民就在吴丰的示意下直接把他架走了,“老四叔你人老糊涂了吧?这说的都是啥话!”   把他强行弄走后,吴丰心力交瘁,解释道:   “诸位别误会,我们小岩村的人绝对没有这种想法,这老四叔是村里的一个光棍,五十多岁了老婆跟人家跑了有些愤世嫉俗,其他村民都是很友善的。”   顾之桑好脾气道:“没事吴村长,我们能理解。”   经历了这老无赖一闹,吴丰也不敢耽搁了,生怕路上再碰到村里个别心里没数,满嘴跑火车的混混泄露什么信息,一刻不耽搁地把人带到村委会。   到地方后顾之桑神色如常:   “吴村长挺忙的吧,不用管我们,我们这边的医灵大师一定用尽办法治好这个大姐。”   她都这么说了,吴丰也不好赖着不走。   他给几个村名使了个眼色,“那就麻烦各位大师了,我怕这疯婆娘闹起来伤了你们,留两个村民看着她。”   这话顾之桑也没管,只当听不见,“你们把她松开吧。”   将疯女人压在凳子上的两个村民迟疑道:“俺们一松手她可就和疯狗一样乱咬人了!”   “松开。”   顾之桑语气不重,但周身的气场却让两个村汉心头一紧,半晌嘴里嘟嘟囔囔,“是你让放的,受伤了别怪!”   两人一拿开手,没了压制的疯女人当即就要弹跳而起,冲向荀以顷和禾芈涂的方向。   顾之桑反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往下一按,只见她刚刚抬起的屁股,就这么被重新按回了板凳上。   任凭她如何疯狂挣扎,把板凳弄得咯吱乱响,涨红了黄褐的脸庞也无法挪动分毫,只能瞪着浑浊的眼睛怨恨地看着顾之桑。   稍稍垂眸时,顾之桑的手掌紧贴着疯女人的肩膀,放开了自己的力量。   几乎是触及女人的肩头那一瞬,一股强大阴邪之力便直冲她的手心!   这种感觉之前数次如出一辙。   顾之桑能确定,这个女人身上的‘黑雾’很重,完全遮盖了一切面相,气息。   她的力量探入疯女人体内后宛如石沉大海,击不起一点水花,反而被一股强大的反冲力直击手心和面门。   这种粘稠的,充斥着邪恶的力量异常强大,哪怕她的这具身体道行在‘玄’高阶,临近‘地’阶,还有一股魂力保护着;   但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也就是顾之桑和疯女人肩膀接触的手心处,还是直接被这阴毒力量腐蚀掉了一层皮!   剧烈的刺痛从掌心传来,顾之桑知道她的手心肯定被腐焦了。   她面上毫无痛色,甚至勾起了唇角,目光中却一片冰冷。   原来这‘黑雾’真的在针对她!   这藏在疯女人身体里的阴邪力量,同抑制她这副躯壳道行精进的出自同源。   手心的灼痛还在持续,顾之桑能感觉那股阴毒之气还在疯狂地往她的体内,脉络中钻。   但她魂魄异常强大,有一层魂力护体,把这黑气挡在了体外,只是受了点无伤大雅的皮外伤。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疯女人的身上除了遮掩天机的浓浓‘黑雾’,还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因果之力。   这才是让顾之桑真正犹豫的原因。   有因果之力,恰巧说明她猜测地没错:   这个疯女人就是链接两个村子,甚至是整个南省山区事件的关键突破点!   哪怕‘黑雾’遮住了整个南省的天机,让顾之桑像个‘瞎子’一样寸步难行,可她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节点。   只要揭开这个‘节点’,一切谜团都将迎刃而解。   但因为这个疯女人背后的事件牵连整个南省,涉及到无数阳间人的命运,揭开节点爆出真相的后果,势必也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所以她的身上才会有如此强大的因果之力。   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顾之桑迟疑了。   她上辈子不入世,不问事,一是不感兴趣,二也是不想让凡尘的因果累及修行。   玄门中的顾之桑是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门主,是人仙钧鸿的首徒;   这一次她真的要出手改变事世和人运么?   在屏息的三两秒中,顾之桑思考良多,身后的工作人员和两个村民只惊叹于她看着纤细无骨的手臂,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把一个发狂的人轻描淡写压制住;   但其他拥有灵觉的选手,却感受到她周身淡淡的奇妙气场。   片刻后顾之桑长舒出一口浊气,眼瞳黝黑神情有些复杂,她好像变了一些,却又什么都没变。   弹指一挥,她脚下升起一个简约小阵,扭头看向身后几人:   “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几人神情正色,都站直了身体,荀以顷语气笃定:“你发现什么了。”   顾之桑眉眼淡漠,说道:“我说过世界上没有无‘因’的‘果’,也就没有毫无缘由的爱恨,无论是基于仇怨,嫉妒或是其他种种,都一定会有根据。而这个女人的恨意来得太突然,太奇怪了。”   “其实不用算命,仅仅看她如今潦倒疯癫的下场,就能知道她过往一定遭受过苦痛,并且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村子施加给她的。但她的神智已经彻底崩溃了,就算看到村子里的人,被打骂折辱也痴痴傻傻无动于衷;   这样一个‘疯子’,看到你和禾芈涂两个陌生人,竟然怨念浓烈,恨不得生啖其肉,难道不奇怪么?”   禾芈涂蹙眉:“确实奇怪,可这又能证明什么?”   顾之桑瞧了他一眼,说道:“你和荀以顷唯一的共同点,也是同其他所有人不同之处,在于你们着装怪异,一看就是方外之人。”   两人看看彼此,一个是道士服,一个是长袍马褂,而其他选手都是普通的服饰。   还当真如此!   “所以……”奚海红语气恍然,“所以这个女人不是恨他们俩,而是恨穿着这类服饰的人?她疯掉难道是被方外的玄师所害?!”   荀以顷道:“仅凭这一点便作为证据还是有些牵强,就算如此,又和我们要查的案件如何串联?”   顾之桑轻轻摇头,看向白慈:“你能让她冷静下来么?她的思绪太混乱了,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   她当然不是依此为据,而是依据疯女人身上厚重的因果之力。   但这一点她无法解释,因为其他人感受不到,也不会相信她一个小小玄师能有这样的能力。   白慈说:“我可以试试,不能保证可以成功,精神问题很难舒解。”   他们交流时,旁边的工作人员和郑晓娜一脸茫然,因为在顾之桑的屏蔽下,他们只能看到几个选手嘴巴在动,却听不到声音。   郑晓娜:“你们在说话么?”   两个村民对视一眼,也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些人在搞什么。   白慈上前,用指尖轻轻贴着疯女人的阳穴两端,用自己的能力加以疏导。   一开始女人还挣扎得厉害,渐渐地随着白慈的疏导起效,她放松并冷静了下来,但还是痴痴傻傻做不出什么反应。   顾之桑也不失望。   之所以需要其他人的帮忙,是因为她需要获取一些能够破除迷障的线索。   可这女子身上的‘黑雾’太过浓稠,她一触碰疯女人,这些力量就疯狂攻击她。   疯女人平静后,黛西便上前轻轻握住了她粗糙皲裂的手,闭上眼眸努力回溯。   顾之桑:“怎么样?有没有看到什么?”   黛西紧皱眉头,“……她的思绪太扭曲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扭曲成乱麻,我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的只有痛苦,绝望和深深的怨恨。我能感觉到她的思维深处一块记忆非常深,被她藏了起来,这对她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但是有种很奇怪的力量在阻挠我去探看,就像……就像一双更高维度的眼睛在深渊凝视着我。”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脸颊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水,神情有些痛苦。   两名村民坐不住了,起身凑了过来,“几位贵宾,你们是要干啥啊?”   余下的禾芈涂三人眯了眯眼,不动声色挡住了两人,“他们正在治病呢,不能被打扰。”   握着疯女人手的黛西咬咬牙,硬着头皮去触碰那块区域。   那一瞬间看到的画面,极有冲击力:“血……一片猩红的血,几个穿着和荀以顷服饰很像的人在一个狭小的屋子里,有男有女,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她被锁链锁住了,然后……然后那些人非常恭敬地祭拜着一尊,一尊神像。”   顾之桑目光灼灼,“什么神像?什么样子?”   黛西牙关轻颤,怎么都形容不出来,和她共感的疯女人也在这一刻回看到了记忆深处的怨念,原本平静的面孔开始痛苦,挣扎。   “是,是一尊……”   说着说着,一注血渍忽然从黛西的鼻下溢出,见状顾之桑猛地抓住她的肩膀,魂力倾泻而出替她挡住了一股格外的阴邪,刁钻的攻击。   也就在这一刻,她‘看’到了黛西‘看’到的画面。   那是一尊手臂长短,铜身彩衣的神像,头部被雕成许多个面像,每一面都拥有一张张小小的,完全不同的脸孔。   有作哀怨状,有愤怒状,有兴奋状,有狠毒状……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在被顾之桑看的一瞬,它便消失了。   黛西猛然松手,退后两步,抬手擦了一下鼻下的血迹,旁边的选手们见状面色严肃,“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看向顾之桑,“我是没事,可桑桑……”   最后关头她能感觉到,是顾之桑帮她挡住了什么东西。   “我也没事。”   脸色微微发白的顾之桑睁开双眼,终于露出了今日以来第一次真心的笑意,“抓到了。”   当她看到那神像的一刻,所有阻挡在她身前,遮掩住她双眼的迷障,都被击溃。   疯女人脸上的黑雾逐渐散去,露出了分外清晰的命格线,等待着人来解读她的今生过往。   顾之桑语气真切:“今日多谢你们。”   白慈和黛西都摆手道:“我们又没做什么……”   几个选手有些愣住。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向来神秘莫测的顾之桑,给人的感觉似乎变得没有那么冷酷漠然了?   没有了‘黑雾’阻挠,疯女人身上的因果之力更是浓重得骇人。   感受着这股力量,顾之桑略一停顿,开始解读她的面相。   有些事情一旦管了,就注定会染上因果。   但却不能不做。   ——   两个村民带着已经平静下来的疯女人走出了村委会时,还有些懵逼。   他们拨通了村长吴丰的电话:“哥,我们带着她出来了。”   吴丰:“那些人呢?发现啥了没?”   “没发现啥,一通装神弄鬼她还是痴痴呆呆的,不过倒是不发疯了,我盯着呢她一句话都说不齐全。我瞅着那几个大师挺失望的,可能也不耐烦了,说吃点东西就走,我就给他们找了个包厢点了餐。”   电话那头的吴丰松了口气,“那就好,他奶奶的吃完赶紧滚蛋吧。”   村民撇嘴道:“我瞅着这些人也没啥厉害的,而且他们好像也没在直播拍节目,怂他们干啥,直接把相机砸了人扣了,有上头的大佬庇护外头的条子根本查不到咱身上。”   吴丰蹙眉道:“你别犯浑,这些人毕竟是大节目来的,真在咱这儿出事肯定惹麻烦,让他们怎么来就怎么走就行了。”   “行吧行吧……”   正当这时,另一村民匆匆赶来说道:“哥,那几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我在店里头蹲着呢,听着包厢里没动静就有点怀疑,结果一打开门人真没了!”   吴丰村民:?!   小岩村的傍晚是橙色的。   天际的火烧云如一片红海,带着一股压抑和肃杀之气。   村里的人家都在准备晚饭,一时间村中道路寂静无声。   一个瘦巴巴的男孩儿坐在院子里玩儿手机,外放着搞笑视频,正是今天下午打砸疯女人中的,开口讥讽二丫的公鸭嗓。   厨房里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女孩子正在烧饭,他不耐嚷道:“姐你能不能快点?我都要饿死了!”   屋子里缺了牙口的老太太听到声音努着嘴,“死丫头要把你弟饿死啊?”   好不容易做好饭后,女孩儿已经被热得满头大汗,摆好盘后老太太和男孩儿才大摇大摆坐上桌。   “去屋里喊你爸吃饭,哎你还拿个碗干什么?”老太太嚷道。   女孩儿声音怯懦:“给,给她拨一些晚饭啊……”   老太太满不在乎道:“昨天的馍馍不是有剩的吗,拿新鲜菜给这种不知道感恩的贱皮子吃也是糟蹋粮食,去拿馍馍给她。”   女孩儿沉默着没有反驳,闷声去了。   就在这时,这家大门从外被直接踢开,‘咣当’一声巨响把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老太太跳起来,“你们,你们是谁啊?强盗土匪啊?!”   公鸭嗓瞪大眼睛,认出了这些人就是下午出现在村尾小路的人。   因为那条路只有来拿‘货’的人才能走,他们几个小孩子还以为他们是村子里‘合作伙伴’,后面回家后才听说这些人是外省拍节目的记者。   “你们……”   一脚踢开门的人,正是那群人中最惹眼的一个女人,她的眼睛又清明又冷冽,让人记忆犹新。   “桑桑,这么干不好吧?我们没有证据……”大刘压低了声音疯狂劝阻。   他也不知道顾之桑和其他选手说了什么,几人气势汹汹就往这边来,现在竟直接踹门而入,强闯民宅!   顾之桑勾着冷笑,“没事的刘哥,此事和你们无关。”   她既不是灵组的人也非玄门之人,不受拘束更无所顾忌。   既然决定要管,就不要同这些人费口舌,直捣腹地。   她径直走入了院中,要往掩着的客厅走,见状那老太太想拦,被她一个斜视直接吓住。   推开大门时,门后画面让所有人愣住了。   只见客厅的最里面墙角有一块乱糟糟的地方,地上铺着薄薄的褥子毯子,一个蓬头垢面精神恍惚的女人坐在褥子上,细得像一折就断的脖颈上套着一条锁链;   链子的另一头被熔在墙壁上。   她面前放着一个盆,里面是三两个干硬的冷馍馍和一碗脏兮兮的水,听到动静看到人,她已经麻木的大脑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一个被吓呆的女孩子贴着墙角,满脸惊恐地看着顾之桑。   见此情景,所有选手的目光都冷了下来,黛西和奚海红更是咬牙切齿:   “畜生!”   听到动静的男人匆匆从里屋出来,见这幅场景也知道事情暴露了,他神情一狠抄起墙角的铁锹,就要往顾之桑头上砸。   顾之桑连目光都没给一个,挡开他的攻击后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直接把一个肥胖男人踹出三四米远,狠狠摔在地上。   那老太太嘴里哭喊着‘天杀的’,扑到儿子身上哭喊。   顾之桑走到角落蹲下身,目光直视着麻木的女人的双眼,“你要不要跟我走?”   她一脚踩断了旁边的铁锹,铮铮的响动震住了嚎叫咒骂的母子俩,让他们神情惊恐,也让女人的精神逐渐回拢。   女人看了看顾之桑搭在锁链上的手,目光微动。   她太瘦了,精神状态也太差了,连她自己都忘了被像牲畜一样锁在这一方天地多久了,久到她早就忘了自己还是一个人。   她嘴唇微微抽动,是激动,也是犹豫和胆怯。   之前她跑过,可是失败了,下场就是如此。   这一次她真的可以再向外迈出这一步吗?她的人生真的还有希望和可能吗?   正当女人发出几个单调词语,想要说话时,被老太太搀扶起来的男人目光阴狠,死死盯着她:   “月华,你想清楚了,咱们一家人的事情不要闹得那么难堪让外人看笑话,上一次你犯傻我说了原谅你,你也给我保证过没有下一次了!”   叫月华的女人身体一颤,神情中流露出几分惊恐。   男人声音又软了几分:“咱们的孩子还那么小,他们还得读书啊,以后要上学,工作,家事闹大了传出去让他们怎么做人?你说是吧,你难道就不为孩子考虑考虑吗?”   “我知道我以前气性大,你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别记恨我们……”   奚海红忍无可忍:“你特么闭嘴吧!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你竟然,竟然把自己的妻子!”   黛西也动了怒,从包里拿出一个巫蛊娃娃。   那老太太看着气势汹汹的奚海红,强装镇定嚎起来:“月华啊,天底下可没有娘害孩子的!老大老二你们劝劝你妈,说你们不想她走啊!老二,老二你给你妈说你长大想干啥!”   公鸭嗓被他奶奶腿推搡着,颤颤巍巍带着哭腔,“我,我想读大学去大城市,考干部……妈,妈你别走,你不能离开我们!”   老太太又瞪里屋的女孩儿,“老大你说话啊!”   已经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其实已经懂得了很多东西,她看到自己的母亲——那个常年被拴在墙角形容枯槁的女人转过头来,盯着自己,心中各种滋味百感交集。   最后她还是‘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妈妈你别,别跟他们走,爸和奶奶知道错了,他们不会再这么对你了!我和弟弟以后也……”   女人眼中唯一的光亮熄灭了,巨大的痛苦像潮水包裹住她。   她想要挣脱地狱牢笼,面前就有一个触手可及的机会,但将要伸出手时她却有些迟疑。   长久的折磨削平了她骨子里的血性和勇敢,让她变得怯懦麻木,逆来顺受,尽管她对自己的孩子们很失望,可他们……他们毕竟也是无辜的。   尤其是女儿,常常会在后半夜偷偷出来,给她塞一些零食添一条毯子。   女人知道一旦自己跟着顾之桑走了,这个家,乃至这个村子也完了。   迟疑之中,她没有看到顾之桑的目光越来越冷,还带着些淡淡的失望。   “你想好了,就算这些人这样的自私,狠毒,无恶不作又残害无辜的他人,你也不愿意走?”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原本清明的意识有些模糊。   一道影影绰绰的声音浮现在脑海中,发出了一声声诘问:   '值得吗?你是天之骄子,玄学天才,以后是要成神证道的,为什么要管这些凡尘蝼蚁的死活?’   '瞧瞧这样的人,懦弱无能,毫无骨气,就算你捅破了这里天,看似解救出许多人,可他们都已经是这样的废物了,也都和这个村子融为一体,你才是破坏他们生活,害了他们家人的坏人。他们不仅不会感恩你,很可能还要怨恨你多管闲事,替他们的家人求情。   你为了他们染上因果,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是高高在上的神,神从不低眉,也不会着眼人间苦难,切勿被拉下神坛,染上凡俗气息。’   '瞧瞧这些可怜的孩子,他们才是真正需要你拯救的。他们没有参与这些案件,还有更多不知情的参与者亲属,你毁了这个村子,把他们送进牢狱,那么这些无辜的子孙后代就成了罪犯亲人,他们会丢了体面的工作,失去原本幸福的家庭;   这么多人的命,你要插手么?’   '……’   顾之桑的目光涣散一瞬,很快击破暮霭,重归清明。   她看了眼掌心焦黑的伤口,用力攥紧拳头,捏散了最后一丝丝灰雾,冷笑了一声:   “宵小鼠辈,藏头露尾!”   那‘黑雾’竟然附着了一丝在她的伤口上,趁机攻击她的灵台,想要用这些话让她质疑自己的决定。   只要她对自己的抉择产生一丝怀疑,这股极淡的力量就能抓住空隙,钻入她的体内。   只是顾之桑心性坚定根本不被影响。   顾之桑从不觉得自己是在救世,也没想过要插手谁的人生,更不愿意沾染因果,吃力不讨好。   她只是觉得人不是生而就该被拐卖,被欺辱,被迫家破人亡……   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无愧她的‘道’和本心,她只是在拨乱反正。   有的事情,所有人都清楚是危险的,并非有利己身的。   但必须要有人去做。   男人的声音还在院子里叫嚣,说这是他们的家事,又被禾芈涂踢翻出去。   这时被听到动静的邻居通知了的吴丰,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村中壮汉赶了过来。   他四下扫视,面带冷笑和狠意:   “诸位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小岩村把你们当贵宾招待,你要闹我村民的家事,害我村子人的前途和性命!   既然这样也别怪我们不客气,还是留下做客吧。”   一群摩拳擦掌,虎视眈眈的壮汉正要扑上来时,声声鸣笛从村子外响起,响彻这天的傍晚。   刚刚还面目狰狞的村民方寸大乱,“是条子?他们报警了!!”   “南省警署办案,放下你们手里的武器,请配合取证调查!”   ——   女人被赶来的警署人员解开锁链,搀扶起来时,下意识想要寻找顾之桑的位置。   她还是想和顾之桑道一声谢,却发现那个女孩儿已经走出屋子了。   顾之桑带着一身因果之气,站在院子中抬头看看天际。   残阳如火,余晖洒在她的面颊和肩颈。   当声喧渐淡,顾之桑睁开眼睛走出了院门。   接下来她还要去一趟南省警署,把她现在知道线索,从那个疯女人身上看到的一些东西,以及一些玄学人士背后的推手都告诉警署的人,帮助他们更快,更详细地追根溯源,破获盘踞南省上空多年的犯罪集团。   直到坐上警车的时候,郑晓娜还一脸懵逼,不知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两个村子里的不少人怎么就都被抓了,为何南省警方还要封锁这里。   一上车她就对着选手们追问个不停。   奚海红轻咳一声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   她语气顿了顿,“唉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   郑晓娜:?   “怎么了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之桑睁开闭目养神的眸子,淡淡道:“郑女士,我要先告诉一个消息,不好不坏。”   郑晓娜闻言,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顾之桑道:“你妹妹郑晓艳已经找到了,但是……”   “她也疯了。”   郑晓娜如遭雷击,整个人身体都僵住了,“你,你说什么?”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痴痴傻傻,蓬头垢面的身影,可她不愿,或者说不敢去相信。   顾之桑:“你刚刚已经见过她了,她其实……一直都在小岩村,那些知情的村民一直在欺骗你。”   郑晓娜彻底崩溃了。   她想到自己这些年一次次来到这个地方,带着爸爸妈妈在附近的村庄苦苦寻找。   有一两次她们来到小岩村的时候,也远远看到过那个疯女人。   当时她还没有那么胖,没有那么狼狈凄惨,郑晓娜和爸妈还觉得这样一个失智的女性往后日子很惨,只是唏嘘了一下便从她身边经过。   郑晓娜和郑家老夫妻从未想过,他们找了一辈子的妹妹,小女儿,其实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那些人要这么对我们一家人?!”崩溃的郑晓娜泣不成声,悲痛难忍。   开车的警员听着这肝肠寸断的哭声,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他叹息一声:   可恨的人贩子,不知毁了多少人的家庭! 第80章   被抓到南省警署的,涉嫌参与大型拐卖案件的两村人多达数十人,一排鸣笛的警车乘着傍晚的余光把他们从村镇带到警署时,喧嚣声动静大得格外显眼。   暂被羁押后,一些心里发怵的村民面带愁容,压低了声音焦虑道:   “怎么办啊丰哥,这些条子可从来没有这么大张旗鼓地抓过咱们,他们是不是拿到什么证据了?!”   “是啊,咱们村儿是不是要完了!”   吴丰心里也忐忑地紧,但他到底是见过顶头那些大佬两面的。   单凭气势上来说,那些人的可比顾之桑几个什么劳什子网络选手厉害多了,浑身上下阴气森森,简直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   想到这儿,他又稍微有点心安。   他强壮镇定道:“别他妈瞎扯淡,这些条子能查到什么?村里压的‘货’早让人接走了,他们毛线都发现不了!”   “至于外面那些‘合伙人’也都是和咱们共事多年的老油子,他们清楚先供出我们,自己也难逃一死,嘴巴可比你们这些软骨头硬多了。”   一直跟着吴丰做事的二把手,也是村里名义上的某管事人,之前就因为不小心露了马脚,被警方怀疑拐了外省人进村。   借着顶上的大师们在村里设置的阵法,他把拐来的人往里面一藏,最后又大摇大摆地回到了村里,一点事儿都没有。   经历了这一遭,这二把手对夏国律法的权威一直带有轻视。   听了周围同村或紧张,或恐慌的话,他冷哼一声道:   “丰哥说得对,你们这群软脚虾的胆子还没有针眼大!等着看吧,庇护咱们的大师肯定有办法,要不了两天这些条子就得灰溜溜把咱们放了。”   被讽刺胆小的村民面色讪讪,愁容不减:   “我哪里是怕自己坐牢,我大儿子在大城市谈了个女朋友,女方家境好本来就看不上俺们这种穷小子,万一我要是被抓了,那他这门好亲事就黄了!”   另一个村民也急了,“俺闺女还在上大学呢,她成绩好马上要考编了,我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丰哥可得给我们想想办法啊!”   被羁押的村民恐慌,外面值班的警署人员也有些担忧。   “何队,咱们手头的证据不足以当作逮捕刑拘的证明啊,况且这一下抓了这么多人能行么……”   南省警署的何队长道:“上头的命令,好像是省灵组的人做了担保,咱们只管行动。”   “虽然我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但我真希望这一次他们能够显灵,帮助南省破了头顶盘踞多年的阴霾!走吧,咱们现在去做笔录。”   ……   另一边,顾之桑在梳理自己已知的信息。   时间回溯到午后时分   当她和节目组的其他选手在小岩村的居委会中时,通过黛西回溯的一瞬间共感,顾之桑‘看’到了疯女人记忆中埋藏的一副画面。   那是一尊神像。   金铜身,多张面,或喜或怒,正是近些年来在南省周边兴起的‘千面夙神’。   哪怕是从一个神智不清的人的许多年前的记忆中,也能窥见此像身上强大的力量;   同样的阴邪粘稠,触及就像深陷泥沼。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一般被人供奉的各类神,都是将自己的一缕分神寄托在阳间或泥塑,或铜塑,金塑的神像中,以此来收取香火和供奉;   这些神像并非祂们的本体,上面的残存的力量很薄弱。   黛西之所以会回溯一眼就被攻击,差点重创,只有一个解释:   当年疯女人——也就是郑晓娜走失的妹妹郑晓艳所看到的那尊神像,是这个‘千面夙神’的真身亲临!   顾之桑非常幸运,一击即中。   若非她直接抓住了这所谓的神明的真身把柄,她还不能如此快速地堪破郑晓艳身上笼罩的‘黑雾’。   梳理好相关信息确定没有遗漏后,顾之桑把笔录的本子递给了负责接待他的警员。   拿到了之后警员们才发现,上面以郑晓艳为中心支点,各中信息非常详细。   郑晓艳,90年出生的人,今年32岁,出生地为夏国江北一代。   从她的面上看,她此生极苦。   幼时远离他乡,同亲人走散;   还是个少女时便被迫缔结了一段偏缘,和一个虎狼之人结了婚。   十六岁她就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是一个男孩儿,六年之后年仅二十二岁的郑晓艳又生下了第二个女儿。   最后在女儿刚满三岁时,她便因为逃跑不得而陷入疯癫,自此数年都如行尸走肉一般在村头巷尾游荡。   如果顾之桑没有来到这个村镇,没有发现她身上的异常,或是在那个关头她不愿意插手;   按照郑晓艳原本的人生轨迹,她会在不到四十岁的时候,便因精神恍惚行动不便,跌倒后头部撞击在石头上而亡。   她一辈子都想要离开这个牢狱,找寻亲人和家乡,却凄惨死去无人收尸。   后面的十数年,郑家老夫妻和郑晓娜也依然在往返寻找,他们根本都不知道小女已死。   郑晓艳的现实人生轨迹也的确如此。   从顾之桑探取的记忆中,她解读了郑晓艳痛苦凄惨的前半生。   7岁的那年,郑晓艳和姐姐郑晓娜跟随收菌货的父母,来到了南省,也就是那年夏天,和姐姐赌气而跑到路边的郑晓艳被当地的人贩子看中。   趁着当时村路无人,那人贩子直接用浸了药水的口巾蒙住了郑晓艳的口鼻,把人悄无声息掳走了。   郑家人在此逗留了一个多月,却怎么都找不到孩子的下落,最终绝望而归。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丢失的小女儿,就位于不足三公里的隔壁村落中,被当成货物羁押于此。   当时此地的拐卖链已经初具规模,人贩子很多就是附近村里贫穷无能,不想着怎么找份正经工作,一心只想着钻营暴利的村民。   这些人承当第一阶段的‘选仔’,‘捉仔’,‘训仔’。   再往上还有数条更高层级的销售链。   据说链条顶端的负责人,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比肩的存在了,他们是一群有术法,有道行的大佬,能够通过各种神奇的手段让条子抓不到底下的小虾米。   郑晓艳最开始被掳走的时候,就是被藏在村子的阵法里。   她那时虽然生得可爱,但到底才七岁,年龄太小了没法作为新‘媳妇’卖到山里。   但作为一个孩子她又年岁过大,已经能清晰记得自己是被拐卖的,整天吵嚷着要回家要爸爸妈妈,这样的孩子是养不熟的。   再加上她也不是抢手货——男娃,所以她差点就要被当成次等货物贩卖过边境。   一旦投入境外,就再也没有找回来的可能了。   恰巧这个时候,上面庇护着村子的神秘大佬亲临,要在这批货里挑选一个合适的孩子带走。   参与拐卖链的村民们也不知道,这些顶头大佬把那些孩子带去哪里,要用来做什么;   只知道每隔三五个月,都会有人来挑选‘合适’的孩子,从不间断。   被带走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些孩子了。   郑晓艳就是当时那批‘货’中的一个。   小小年纪的她清晰记得,一个穿着长袍子,蓄着一点胡须的中年男人把她拎了起来,先是面露惊喜,仔细观察之后又失望地把她丢回了地上。   她听到那中年人说:‘这个丫头有点特殊体质,但不合适,于修行无用……倒是挺适配你们这些凡俗人。’   当时的吴丰还不是小岩村的村长,他二十岁整,是村里出了名的油泼子,混混,整天纠集一帮兄弟收保护费。   听那神秘人说,郑晓艳就是传说中的‘旺夫’,‘旺家’女,他当即就歇了要把郑晓艳卖了的念头,把她留在家里当童养媳。   也就是说,郑晓艳遇到的极烂的,毁了她一生的姻缘,就是这个吴丰。   吴丰在村口说的将疯了的郑晓艳赶出家门的人,正是他自己。   看到这儿,一名警员面露疑惑,“‘旺夫’这种难道不是迷信么,真的有女性会有这种命格吗?”   顾之桑开口解释道:“自然是没有,从古至今都没有什么的命格生来就是为他人服务的,不过郑晓艳的体质确实有点特殊,她的魂魄上辈子是先贤。”   “基于前一世的福泽和修来的品行,转世之后依然会在魂魄中残存一二,所以她生来性格坚韧不屈。   这样的人如果在和顺幸福的家庭中,可以处理好家庭和工作之间的关系,能够一直陪伴在亲人爱人的身边共患难,可以调和各种矛盾……”   古时候的国师为王朝挑选皇后的时候,总说一个被挑选的女性是“天生凤命”,命中注定会母仪天下,其实选的也是拥有这些特质的女性。   他们认为这一类的女性可以协调六宫关系,协助王朝绵延。   众人听懂了。   不是郑晓艳这样的人‘旺夫’,‘旺家’,而是他们本身的个人魅力可以影响到身边的人,把家庭经营得更好。   警员神情叹惋,“那这也……太可惜了。”   如若不是被拐卖,仅凭着顾之桑的描述都能感受到,郑晓艳的另一种人生一定精彩而幸福。   也正是因为她骨子里的倔强坚韧,才导致她的心里从未放弃过逃离。   一开始来到吴丰家中的时候,吴丰满心觉得她能旺自己,对她还算‘不错’。   尽管她不能随意出门,不能上学,可吃穿用度从不克扣,但她从来不屈从,靠着自学能认不少字。   五年的时间里跑了三次,都被抓回来了。   后来吴丰就经常打她,还故意带她去看有的女性被拐,被卖到更黑暗的地方过得有多惨,但这只会坚定郑晓艳要跑的决心。   等到郑晓艳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包括吴丰的所有知情人都认为她已进彻底放弃了时,她再一次利用要疼爱女儿的假象,和另一个女人偷偷逃跑。   也就是下午被锁链拴住的那个削瘦女人。   只可惜她们再一次被捉住。   整个村子里的人要么是帮凶,要么是没参与但也不会管这些事的,就算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怕惹祸上身。   这一次彻底吴丰彻底被惹恼了。   他决定不再‘怜惜’郑晓艳。   这些年他靠着贩卖人口赚了不少钱,有儿有女有情人不需要郑晓艳来‘旺’了,所以他便对郑晓艳搞疯了。   另一个女人下场也没有好到哪去,要不是她被抓回来时查出了已经怀孕,恐怕下场也不会比郑晓艳好到哪里去。   正是因为郑晓艳的记忆中有一起逃亡的这一段,顾之桑才能精准定位那个女人的位置。   看到这儿,警员再次发出疑问:   “顾小姐,您的意思是郑晓艳不是自己疯的?”   “没错,她心智坚定,若是要崩溃也不会硬撑了十多年。”顾之桑眼神冰冷,说道:   “我说过这些案件的背后,都有玄学推手,郑晓艳的疯也不是正常的精神问题,她是被人下了‘替魂咒’。”   所谓‘替魂咒’是一种下在契约关系之间的咒术,难分好坏。   有的人非常相爱,一方愿意同另一方共享健康,寿命和运气,于是二者便双向缔结咒术。   郑晓艳身上的‘替魂咒’就属于后者,这咒术并非双向而是只下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她就成了一个被献祭的漏斗。   她的气运和健康越差,契约关系的另一方就会越昌盛。   再加上她本身命格特殊自带一些大气运,更是成了吴丰最好的养料。   他找来上面的玄师帮忙,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搅碎了郑晓艳的神智,让她变成了一个痴呆,把她赶出家门忍饥挨饿,日渐蹉跎。   为了以防万一,吴丰还要郑晓艳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这些年借着‘替魂咒’的气运夺取,吴丰才能在南省顺风顺水,如此嚣张。   直到顾之桑等人来到小岩村,揭开了此处的阴暗时,吴丰和郑晓艳依然是夫妻关系,他们的姻缘线还保留着。   他还在榨取郑晓艳身上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对于郑晓艳来说,神智被扭曲时的痛苦,无异于凌迟,穿着方外服饰的施法者也成了她记忆犹新的,最痛恨的人。   如果不是这些人助纣为虐,扶持吴丰这些人,如果他们视普通人为蝼蚁随意凌虐,她又怎么会被拐卖,会遭受这些苦痛?!   所以哪怕她疯了傻了,几乎所有事情都忘记了,但当看到的荀以顷和禾芈涂身上的服饰时,还是激起了她内心最深切的痛恨,促使她扑了上来。   至此郑晓艳身上背负的谜团也就彻底解开了。   从她的记忆中,顾之桑还看到了几个玄师的面孔,以及一些和小岩村合作的,贩卖条链上的一环的人和姓名。   她将这些信息整理出来后,都交给了南省警署。   “我们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后续的勘破和抓捕我们属实帮不上什么忙了。”   何队长看着纸上一条条精简却重要的信息,神情动容:   “多谢顾同志倾力协助!”   ……   后续勘破进度非常快。   尽管一些听到风声动静的人早早躲了起来,但仍有反应慢的没有接到消息,被警方布局抓获。   顺着这些人继续顺藤摸瓜,等了这一天不知道多少年的南省警方激动不已,不眠不休地展开行动,最后斩落近百名相关罪犯,整理出近二十年来数千名被拐受害者的信息。   尽管这个数据已经相当庞大,但仍有不少被害者是没有信息留存的。   这条犯罪链上有拐卖妇女,销售儿童,其中还有数额不小的一部分,是人体器官贩卖……   这一部分人已经尸骨无存,难以追寻。   抓获的人中其中不乏有一些不是夏国本国的边境犯。   他们手中的境外名单,更是一份宝贵的资料,或许不久之后那些流离失所在国家外的人,也能够被重新接回这片土地。   至于这桩涉及到南省以及周边地区的特大案件的背后推手,也在调查中浮出水面。   其中主要的几名玄师中有邪修,从境外进入夏国的异士,以及南省玄门分部的副部长。   他们犯下的罪恶,更是罄竹难书。   这些‘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玄师们之所以愿意屈尊降贵,和一群蠢钝的凡俗之人打交道,甚至还设下阵法,帮助,扶持他们的拐卖事业,让两村民众短短十来年就缔结出一个庞大的犯罪团伙。   全因他们令人不耻的私欲。   通过灵组调查发现,这些玄师会从拐卖的人口中选取拥有特质,拥有灵觉或是天赋的孩子和男女,通过秘术剥夺他们的灵觉,用来加快自己的进阶速度。   还有一些人直接被拿来试蛊,炼药人……如此等等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阴毒手段一经灵组公布,便引起了整个玄学界一片哗然。   不用号召,所有玄学界的派别都在自发地通缉那些玄师。   又因这批人中有乾清门中的一名玄师,对于灵组在南省动土,他们才难得一见地保持了沉默。   至于吴丰和陈向彪这样的主犯,几乎可以断定他们会被判死刑。   其余买卖方也将进入量刑评定,这将是一个漫长,却充满喜悦和希望的过程。   ——   顾之桑临走之前,专门去看了一眼吴丰和陈向彪。   对于她这个害了村子的‘罪魁祸首’,两眼双眼通红恨得牙痒,要不是有手铐锁着,他们恨不得扑上来拼命。   看着神情阴狠的吴丰,顾之桑不为所动。   吴丰冷笑一声:“顾大师好手段,这是来看我这个手下败将的笑话啊!你这个毒妇!”   顾之桑语气淡然:“比不得吴村长,别把你们说得多无辜,你们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有罪。”   不愿意狼狈为奸,接受不了拐卖人口的村民们,早就带着一家人都搬离了这个罪恶之地。   剩下还在村里的,要么是参与者同犯,要么是心知肚明却不检举,任由事态发展。   他们这些人在漫长的罪恶中捞够了钱,把自己的兜装得鼓鼓囊囊。   口口声声说着亲属无辜,但却没想过亲属挥霍的钱财是一个个无辜生命的血和泪。   最可笑的是他们声称自己爱南省,爱大山,说外省那些辛辛苦苦读出书,有学识教养的女生心思野了不纯粹了,要她们花一样的鲜活的人生的葬送在山里。   可轮到自己的孩子,又要费尽心力把他们送出大山。   这何其可笑?   顾之桑不会去评判这些罪犯的亲人有没有罪责,但她也不会改变自己做的决定。   因为真正可怜的人,是拐卖案中的被害者。   吴丰恨恨说道:“你别得意,你坏了那些大人们的辛苦谋划,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顾之桑微微勾唇,说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在郑晓艳身上下的‘替魂咒’已经被我破解了,很快你就能感受到身体上的变化,是你下咒的反噬。”   “一开始是皮肤溃烂,身体肿胀,紧接着你的内腑会剧痛难忍,宛如刀割,最后要么浑身溃烂而亡,要么活活痛死。当然了,到死亡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你应该等不了那么久,就会被枪毙了。”   她稍稍俯身,笑及眼底,“不过为了让你有个更好的体验,我用了一点小手段,可以催化反噬的速度。你放心,直到你死之前,你一定会好好感受的。”   吴丰又惊又怒,被顾之桑所形容的画面骇得心中发寒。   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原因,他总感觉现在身上皮肤痒痒的。   顾之桑站直身子,目光冷冽,“这些年你在郑晓艳身上偷的东西,让他们这些被害者吃的苦头,都要结结实实地还回来。”   '替魂咒’解开后,白慈还帮郑晓艳又梳理了几遍神智。   虽然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依然没有好全,但也在往好的地方进步,郑家老夫妻和郑晓娜已经千恩万谢地把她和二丫接走了。   大概半年的时间内,她的意识会越来越清醒,有很大的可能恢复正常。   到时候二丫这个孩子怎么处理,是去是留再由她自己决定。   当年郑晓娜走的时候,二丫才三岁,她走得毫无留恋。   后面被抓回去后,二丫也是吴家唯一一个还认她的人,尽管听许多人都说过当年妈妈抛弃自己的事情,但她并不恨妈妈,她心里还很理解支持,只是她不敢说,只敢偷偷地背着爸爸和小妈去见一见。   正因如此,郑晓娜一家对她才没有太多芥蒂。   临走之前,顾之桑稍稍侧目:   “对了,你不是很崇拜那些方外之人,还把自己的儿子送去拜师学艺么。”   吴丰脸色一变:她怎么知道的?!   他一直觉得做这一行不是个头,想要金盆洗手,觉得顶头大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非常厉害,所以让自己的儿子去跟着入玄学一门。   这件事知道的人就没几个。   顾之桑笑意怜悯:“忘了告诉吴村长一件事,你的儿子确实有点灵觉天赋,只可惜……”   那些视凡俗为蝼蚁的玄师正愁没有好的灵体剥夺,吴丰就把人送上了门。   至于道义,约定,那些比牲畜还不如的玄师会遵循这些吗?   她转身离开之后,屋内爆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   顾之桑转而进入陈向彪的房间内时,他的神气倒是没有隔壁吴丰那么足,显然已经认命了。   看了他两秒,顾之桑开口:“陈向彪,你的儿子女儿找到了。”   陈向彪猛的抬起头,“找到了?!他们被送回来了吗?”   顾之桑轻轻摇头:“他们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了,因为他们已经同边境的跨江大桥融为一体了。”   陈向彪不知道的是,那个边境合伙人骗了自己。   对方并不是无意间顺走了那对双胞胎,而是故意的。   当地新建的跨江大桥动土不顺利,当地的大师说这是河神需要活人当祭品,也就是所谓“守桥人”。   据大师说“守桥人”需要一对双胞胎童男童女,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为了建桥顺利,当地的大师给了边境合伙人非常丰厚的报酬,让他帮忙寻找合适的人选。   寻找无果后,此人把目光放在了陈向彪的儿女身上。   实际上,在陈向彪给边境合伙人打电话的时候,那两个孩子已经被筑桥大师带走了。   当天晚上他们就被灌进了水泥中,活活泥塑。   直至夏国警当顺藤摸瓜找到的时候,大桥的桥基已经建好了,现在连要把那两个孩子的尸身取出都非常困难…… 第81章   南省事件尘埃落定,顾之桑等人终于能够从当地离开时,已经三天之后了。   她这一次没有买返程的车票,退完酒店的房间后,便趁着夜色走进了狭窄的小巷。   这条路上有个推着车卖烤红薯烤玉米的大娘,看到个背影纤细的姑娘走进巷口,便提醒道:   “姑娘那是个死胡同,里面用水泥墙沏上哩!”   喊了一声女孩儿还是没有出来,她便扯头往死胡同里看。   这一看就让她彻底愣住了。   借着夜晚路边的灯光,一条狭窄短促的死胡同内部被照亮,可以一眼看到底,一览无余。   除了巷子地面上的些许垃圾和落叶,里头空空荡荡个人影儿都没有,刚刚走进去的那姑娘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大娘浑身一颤,她确定自己还没眼花到这种程度。   难道……自己遇到了阿飘?!   顺势走入鬼门的顾之桑并不知道自己把路人吓到了。   她踏过两岸的泥沼,无视那些从漆黑泥潭中爬出,试图拖拽她的恶鬼。   但凡是接近她腿脚的鬼手,都如烧灼触电般猛地弹开,满怀怨念地哀嚎一声后消散。   顾之桑刚踏入鬼门关,便惊动了正在当值的阴差马面,以及奈何桥头闲晃的大批阴魂,乌压压的灰雾朝着她的方向扑了过来。   她脚步一顿,看到鬼雾中夹杂着不少颜色鲜亮的更横幅,头箍,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些都是上一次集体托梦时,阴间的鬼粉们让阳间的活人亲朋烧给他们的应援物,上面印着顾之桑的照片和阳间粉丝画的卡通形象。   要知道顾之桑自从来到现世,就没有更过大眼仔也不发照片,入坑的桑叶粉是出了名的寡。   他们只能追每周一次的节目和直播,从中截取顾之桑微乎其微的浅笑和侧颜,再柔焦,贴图做成应援物。   “桑桑看这里,俺们很喜欢你,已经给你打榜为地府最受欢迎的偶像第一名了,断了后面第二名一条三途川!”   “使者大人辛苦了,我愿意一直当你的舔鬼!”   叽叽喳喳中,顾之桑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一鬼粉满不在乎道:“前两天陆陆续续有解开心结,找到鬼门关的魂魄来报道,我们才知道使者大人竟然出手破解了节目最后的拐卖求助,还把拐卖犯的窝点都端了。这件事同地府也息息相关,你肯定会来一趟的。”   “是呀,我这两天一直在鬼门关蹲着,这不就运气爆棚让我碰上了。”   “我就是被拐卖后死掉了的,来往生的新鬼,桑桑看我!!我也算隔空和你参与了同一个事件了,真的很感谢你帮我们找到根子和回家的路,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会感激你一辈子,下辈子!”   “……”   要知道像死于拐卖途中,客死他乡的阴魂,往往会因为没有坟和冢,不知道自己的家和根子在哪里……诸如此类的一些问题,产生怨念和迷茫,变成飘荡在阳间的孤魂野鬼。   它们没有供奉,也没有很强大的能力。   要么迷失本性通过害人维持魂体不灭,要么在漫长岁月中越来越虚弱,最后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拐卖案侦破后,南省警署整理了大部分人的身份信息,着手通知亲人和后续的找寻工作。   而已经死了的人的消息,也会告知他们的家属。   在这个过程中,不少游荡在南省的无根野鬼,都找到了家人和家乡。   它们心中的执念消散了,也终于知道自己的根子在哪里,就一波一波地往地府涌。   来到阴曹地府后它们才知道,原来在阳间破案的那个年轻玄师,还是地府的超级顶流。   于是它们也都因为感激,直接入坑变成了新一批顾之桑的鬼粉。   看着身边一个个灰影铺成长河,知道它们都在鬼门关蹲了几十个钟头,顾之桑心中有些动容。   “谢谢你们的喜欢。”   一个扯着应援的鬼粉道:“大家不要挤着了,使者大人肯定还有要事要办。”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顾之桑这次是来面见阎王殿的。   待鬼雾散开一条道后,她前往大殿时身后还跟着一片蒙蒙鬼雾。   今日在殿中当值的恰是十殿阎王中的第一殿秦广王:蒋子文。   他掌管‘鬼判殿’,专管人间阳寿夭死册籍,引渡超生。   接见入殿后,顾之桑从兜里取出一个白玉瓶来。   打开瓶口后,里面色泽透明的残魂飘了出来,被周围的森森鬼气吓得瑟瑟发抖。   大殿之上的秦广王蒋子文目光一凝:“这些是?”   顾之桑解释道:“这些魂魄生前都是被拐卖的人,应该都有些许运道和命格,惨遭毒手被生生剥夺而死,死后魂魄受损严重,不得转世也根本认不出生前的身份信息。”   “故此我只能把它们收集起来,看看地府有没有什么办法。”   秦广王眉头一拧,也觉得棘手。   思虑片刻他道:“到底是无妄之灾,既是如此便先带入‘养魂池’修养三天,如若它们幸运能够补足魂魄也算是它们自己的造化,若仍是魂体残缺本尊也别无他法。”   '养魂池’是位于阴曹海沃石边上的一座灵池,可以养魂聚气,往往身有大功德者,才能进入其中修补魂体。   秦广王唤了一声,当即大殿中便出现一名身着黑衫,带着长帽的无常阴差,正是黑无常范无救。   范无救瞥了一眼顾之桑,忽得哼了一声:   “你还真是爱多管闲事,之前小爷就提醒过你,管管阴间鬼物就罢了,切勿同人间俗事牵扯太多,以免染上因果。”   说完之后,他便用魂锁勾着一群吓傻了的残魂,遁入地中。   大殿之上巍峨严肃的秦广王顺势垂眸,打量着正殿中心身板笔挺的顾之桑。   正如范无救所说。   这个面色淡然,通身气魄的阳间玄师身上,有着非常浓厚的因果之力。   按照天地法则规定,人死不能复生,阴阳自有相隔。   鬼物滞留在阳间,接触活人,这是必然的错处。   斩妖除魔,引渡阴魂导致活人时运扭转,命途改变,并不会染上因果。   之前顾之桑在节目中处理的许多的案件,背后就大都有阴魂作祟。   但此次的案件不同,背后最大推手全都是利欲熏心的人类,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魂作祟。   插手这样的事情,改变太多人的命运,染上因果很正常。   秦广王大手一招,一本闪烁着黑金光芒的大书浮现在正殿上空,上书‘功德册’三个大字。   他道:“顾小友,现在可以来论功行赏,罪以罚责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功德册’开始自行翻动。   “本年9月初七,处理人‘顾之桑’破除阳间大案,改变了数以万计的凡人性命,帮助他们改变了或郁郁而终,或颠沛流离,或未来将要被拐卖的命运;   此等善举按照功德评定,添增七十点整。”   话毕,那些从‘功德册’上飘出的金光便飞入顾之桑的体内。   一小部分流入了顾之桑的体内,让她的道行再次松动,很大的一部分都同她身上的因果之力互相抵消。   现在她身上已经没有那么厚重的压迫感了。   但仍有一部分因果无法抵消。   外面部分观望的鬼魂嚷嚷道:“使者大人是为民除害,凭啥还要因为那些人受到影响?”   秦广王解释道:“那些作恶之人的后代和亲属中,的确有一部分是不知情者,本身的命途却也会因顾使者而发生细微改变,这些变化就是无法用功德化解的因果。”   虽然阴魂们听懂了,能够理解,但它们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顾之桑本人还没说话,不少鬼众便纷纷为她求起了情,希望秦广王能够把她身上剩下的因果之力化解。   蒋子文眉心一皱,呵道:“胡闹!‘功德册’自有赏罚定论,怎能随意更改?”   就在这时,正殿中白光一现,一袭白衫白帽的白无常谢必安出现,朝着上方略带怒气的蒋子文一拱手。   他并没有去看顾之桑的方向,声音平静:   “秦广王殿下请听我一言,顾之桑此人乃地府使者,理应算作地府正官,那么她出行办事也算是公职公办,为地府积累阴德。”   “如果这么看的话,许多因果由她来承受的确不妥,而这确为事实,并非我在为她开脱。”   听着得力助手和下方一群大着胆子嚷嚷的阴魂,蒋子文半晌才稍稍松了眉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之桑。   “顾小友倒颇得鬼心,还有你谢必安,什么时候也开始钻这些规则空子了!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再按正使级的鬼差为顾小友减去因果之力……”   他说完这句话,‘功德册’再次翻动。   这一次之后,顾之桑身上的因果之力便被抵消得差不多了。   虽然仍有些许影响,但和她已经做好的准备——花费数年修行来抵消相比,简直算微乎其微!   听着殿外众鬼的欢呼声,顾之桑心中的情绪非常复杂,涩涩的。   她头一次如此清晰感受到,他人的善意和喜爱,是会让人感动的。   当天晚上,顾之桑梦到了上辈子在山中时的场景。   那时她的师父钧鸿道人还没飞升,每天都在感慨自己收了一个绝世徒儿,为此骄傲不已,同时又担心良多,不停地在顾之桑耳边嘟囔。   钧鸿道人:'好徒儿,你不入世修心养性,师父担心等我离开后你会过刚易折,又或是被有心人拿捏住这一点攻击你的心性!要知道天上的‘先天神’们还不是自幼出生在仙庭更是不染七情六欲,可最终都会一些意外流连凡尘,选择去凡尘历练……’   '你这性子倒是适合当个纯神,可感情一事谁说得准呢?要不你还是下山先磨一磨性子吧!’   那时顾之桑并不把钧鸿道人的话放在心上,也从未入世。   她并没觉得自己心性出现了什么问题,反而因为不入世道行飞增。   但现在顾之桑也觉得,入世之后的自己多了点‘人’味儿。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   最近一段时间的热搜平静许多。   但今日却因为《灵事》第六期精简版节目没有按时上线,再一次上了热搜。   在本词条内,不少等着重温剪辑版的观众表示不满。   很快就有知情人跳出来解释:   【好友是《灵事》节目组的剪辑师,说点内部消息,南省的人应该都对这两天省内的‘大清扫’有所耳闻吧?不少藏得很深的拐卖犯先后落马,可以说是近二十年来南省最大的动作了。据我所知这件事是节目组的选手们帮助解决的!   所以原本剪辑方只需要剪直播就行,现在要插入相关案件的一些事情,好像还要等官方通知出来,所以才延迟了发布。】   此条爆料一出便被顶成了热贴。   不乏有震惊,怀疑和各种夸耀之声,夹杂在热搜词条中。   【卧槽真的假的??直播最后不是说没办法找回来么,咋就把犯罪老窝都端了?!】   【如果是真的那我太爱这些选手们了,我一个表姐就是被拐卖到了南省,昨天警方刚刚通知家里说找到了,我姑和姑父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着,反正南省在打击拐卖团伙这件事确实属实。】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一期节目是不是也得重新投票了?这件事造福了太多家庭,真的是件超级大好事,我无条件投破了此案的选手。希望节目组能把经过都放出来。】   【感觉黛西,奚海红,荀以顷都有点可能,其他三位选手应该不会是,顾之桑这次有点拉,没看出太多有用信息……】   一时间各家都在猜测,到底是哪个选手提供的关键线索,帮助破案。   因顾之桑最开始被‘黑雾’屏蔽的阶段表现平平,不少人都觉得破案之人不会是她。   网上再次掀开了争执和骂战。   在此期间又有两条热搜先后脚出来,分走了部分流量。   第一个新热搜是有关境外:   #x国边境大桥童男童女被灌入水泥桥基中,系夏国人#   【??草这是什么阴间热搜,好残忍!】   【是‘守桥人’吧……以前古时候挺常见的,需要用童子镇在桥基中,据说被灌进去的孩子魂魄会被困在桥的附近,总之是一种糟粕旧俗,没想到新世纪了还存在。】   【看到说作案之人不是夏国人,已被刑拘,我想说就算是外国人犯法也必须一视同仁!】   就在这条热搜之后,又有一条颇为狗血,涉及到男女感情的热搜。   点开之后是一名路人拍摄的一段视频。   路人:[本人是某公司的白领,视频里的女生是我一同事,人美心善又有钱工作能力也很好,妥妥一白富美;男方之前听说是外省的农村户口,但对同事挺好的。]   [之前我们不知道他俩分手了,今天这个男的来公司闹才知道,听说是男方父母被查出是罪犯要被判刑坐牢,女生接受不了单方面提出了分手,但男方不愿意……]   点开视频之后,晃动的画面中是在某公司的大门口。   一名青年男子堵着一个女生,周围围了不少看戏吃瓜的路人。   女生:‘我说了我和我爸妈都接受不了这件事情,和平分手不行吗?你干什么要跑到我公司来闹,烦不烦啊?’   男生:‘这不公平,我又没有参与这件事是不知情的,你为什么要因为我的家庭而迁怒于我?’   女生:‘如果我在乎的是你的家庭,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了!我在乎的是这件事情本身,我一想到有那么多无辜的女人小孩儿因为你爸妈……我接受不了,你别缠着我了!’   男生:‘呵呵,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家倒了,你觉得我没钱供着你了。’   女生:???   【……这男的好神经病,女方没问题,别说本来对方家里就出了事情,就是没有出事感情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儿,不喜欢了就能分!】   【救命啊,虽然我不觉得罪责一定要累及子女,但是这个男的一看就受到家里的影响了吧?!就他这个三观,我不相信他对家里父母所作所为一点不知情!】   【姐姐分得好,快跑吧!!】   ……   顾之桑并不知道今天网上的热闹。   她应了灵组的邀请,来到了容城灵组分部,这也是早就和郑如玉约好的。   到了地方被引进入会客室后,顾之桑看到了屋子里坐着的人目光一顿,而后面色如常走了进去。   屋中除了郑如玉三人之外,首位坐着一个气质周正严肃的暮年男子。   他灰白的头发和服饰细节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袭深色制服,最为显眼的是他肩膀上的肩勋。   从上面的图案来看,足以证明此人的军衔等级不低。   顾之桑看了眼郑如玉:“郑姐。”   郑如玉道:“桑桑,这位是我们灵组总部的组长,这次会面他希望和你亲自谈一谈。”   暮年男人站起身,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姓严,叫严朗,目前是灵组暂时的负责人。”   顾之桑和这个军官手掌相握的时候,虽然因为年龄大他的手掌有些软,能明显感觉到此人有一身正气。   但更让她略有惊讶的是,这位灵组总部的组长,竟然是一个纯粹的普通人。   她确定严朗没有道行,也没有任何玄学能力或是体质。   后来顾之桑才从郑如玉的口中得知,严朗本人的军衔是中将,已经快七十岁了,是比较老的军中前辈。   当年夏国要组建灵组的时候,因为没有多少玄师,并且官方也怕组建之后会得罪玄门,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   是严老主动站出来,放弃了当时往上升的大好前途,接手了灵组。   这些年他虽然没有一点能力和特殊体质,却异常艰难地把灵组这个摊子越拉越大,现在各个省份都有了分部,初具规模。   所以郑如玉等灵组内部的玄师,也都非常尊敬他。   南省拐卖案中,为抓捕搜查小石村,小岩村两村村民的命令做担保的人,也是严朗。   坐下之后,严朗也不虚与委蛇,直接开口说道:   “顾小姐,我这一次来依然是一个目的,代表灵组全体成员诚挚邀请你加入,希望你可以考虑考虑我们。”   顾之桑微微挑眉,觉得这位老人家有话直说的态度挺令人舒适的。   她稍稍思索片刻,道:“抱歉,我还是拒绝。我说了我是一个不喜欢被束缚管教的人。”   “就像这一次南省之行,如果我是玄门或者是灵组的人,那么我做事情之前就需要瞻前顾后思虑良多,需要考虑你们的规矩,我不喜欢这样。”   灵组也被分到了稽查部门,算是玄学界的警署,办案应该也是需要掌握切实证据的。   但顾之桑就算没证据,她通过算命,共感,就能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严朗点点头说道:“顾小姐的迟疑我清楚,您先听听听我的意见。”   “其实我们在地府也有一些关系,知道顾小姐是地府的使者,和地府是合作共赢,协助它们查询阳间事物的关系……”   闻言顾之桑略有意外,看了严朗和郑如玉一眼。   虽然对方说得很隐晦,但她还是听明白了。   灵组知道自己和地府正在调查‘黑雾’的事情,这种比较隐私的事如果不是地府核心的管理层,是不会知道的。   他们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严朗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们早就发现了近些年来玄学界的一些异常,并着手展开了调查。目前小有成效,我们已经发现了一些信息。”   他停顿了片刻,苦笑一声道:   “只是这些信息涉及到很多过去的大案,要案,是属于国家机密级别的文件,我们灵组虽然希望能和顾小姐一起合作共赢,破解背后的真相,但也不得不遵守相关规定,不能对外泄露。”   “如果顾小姐愿意的话,可以来灵组当我们的特聘指导员,这个位置是灵组的编外的人员,灵组的规矩自然也就影响不到您了。届时顾小姐也不算外人,这些信息也就能同顾小姐沟通分享了。”   顾之桑:……   这位总部的组长还真是灵活变通。   这一手不就是照‘抄’地府,在灵组现设了一个‘使者’的位子么。   顾之桑不用想都知道,在此之前灵组肯定没有什么特聘指导员这一说。   但不得不说,严朗的话和他的诚意,让自己有些心动。   严朗又继续说道:“平时顾小姐若是有时间,愿意接一些组内悬赏无人的玄学案件,我们自然感激不尽;若是顾小姐有其他要事,只要能抽出一些时间指导一下组员不懂的问题即可。”   “当然了,若是您不愿意我们也绝对不会强求,只是还有一件我私人委托的请求,希望你可以听一听。”   顾之桑道:“您先说说。”   严朗道:“我这边有一个姓晏的年轻人深受煞气所困,长达二十多年,现在危在旦夕。”   “我和他私交不错,若是你愿意,能帮忙看一看他的情况吗?” 第82章   按严朗所说,顾之桑若是愿意承担灵组‘特聘指导员’的这个位置,便同她和地府的关系一样——虽然不是阴差,但可以代行拘捕阴魂,连接地府。   她作为灵组的特聘人员,却能够不受灵组种种规则的约束,不用朝九晚五。   其余薪资,情报等等一切照常。   可以说在一个官方组织中,这样的待遇已经非常有诚意了。   不过顾之桑心里清楚,话虽如此只是编外的指导员,但在玄门和其他玄学组织的眼里,自己同意灵组的邀请其实就是和官方一条路子。   如果玄门还是以前的玄门,曾经身位玄门之主的顾之桑会毫不犹豫拒绝严朗,投身方外。   可现在的玄门中充满了勾心斗角,盘根错节的势力,甚至还有更深的隐患,早就不是师父钧鸿道人当年初心所建的,集天下玄学英才共守道义的玄门了。   稍稍考虑之后,顾之桑点头同意了。   “可以。”   严朗和郑如玉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如释负重和欣喜。   他们之所以如此重视顾之桑,想要把她拉入阵营,实在是灵组中太缺少高阶的玄师了。   现在已知的‘地’级玄师数量极少,都是各大派系的掌权人,以及一些隐世不出的超级世家的家主。   他们的道行深,寿命长。   就拿一元观的掌门人长秦道人来说,至少活了两百多年。   严朗当年还是个青壮年,刚刚接手灵组的时候就见过他,那时候长秦道人便白发高束,看着至少有六七十岁。   待几十年过去,严朗自己变成了半截身子入土的垂髫老人,长秦道人却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身子骨硬朗得很。   这样的老前辈往往都和家族,派系牵扯诸多,是不可能单独脱出去的,也就不会加入灵组。   目前组内等级最高的人是同玄门中的乾清观有私仇的玄师。   他被卡在了‘玄’八阶十多年,迟迟没能突破‘地’阶。   又由于灵组没有‘地’级的玄师坐镇,很多时候都会被玄门压上一头。   他们根本没有话语权。   基于以上种种,顾之桑一个人的加入,就能彻底扭转灵组劣势低谷的局面。   严朗温和笑道:“欢迎顾小姐加入我们,你现在看这些文档,就不算违反规定了。”   “实不相瞒,我们组内的确也有和地府有关联的玄师,也知道顾小姐在查‘黑雾’的相关信息,其实灵组最早发现这个东西的存在和玄学界没有关联,要追溯到十三年前一起轰动全国的大案。”   “顾小姐可以先看看这份文件。”   顾之桑接过文档打开,上面记载的是某省十三年的一起连环杀人案。   罪犯连续在本省两个城市内,用残忍的手段杀死了六名相互之间没有关联的年轻男女,并用各种方法糟践死者的尸体。   当时案件之大一度闹得人心惶惶。   花费大量精力把人抓到后,警方才发现那人就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他之所以杀掉那些男女,仅仅因为他们相貌出众,学识渊博品行好……拥有等等一系列被人喜爱的特征,或是有良好的家境。   变态觉得不公平,不平衡,所以痛下杀手。   案件侦破后,全网都在讨伐这个心胸狭隘阴狠的罪犯,只有警方仍有不解。   严朗回忆的声音在会客室内响起:   “当时这个犯罪分子被逮捕后,当地警署觉得很奇怪,他个头矮小体弱气虚,是怎么一个人杀死了那么多受害人,又如有神助一般躲过了警方数次逮捕。   后来在他家中调查的时候,我们第一次发现了那尊神像。”   顾之桑了然:“千面夙神。”   “没错。”郑如玉接过话题,点点头道:“这次在南省的拐卖大案中我们也发现两个村子的村民都在供奉这个‘夙神’,据他们的口供,神像是顶头玄师提供的,指定要他们定期供奉。”   “我们现在基本确定,这是一尊邪神。”   郑如玉说着,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尊金铜像来,放在桌子上:   “这一尊就是我们在小岩村村长吴丰的家里,找到的供奉品。”   顾之桑顺势看去,神像的多层面中的其中一张正对着她,是一副栩栩如生的悲凄面孔。   明明是悲像,却令人心生胆寒,怎么都觉得不太舒服。   郑如玉道:“十三年前的时候我们就发现,那名罪犯在杀死受害者之后,会取下他们身上的器官供奉这尊神像,但当时是我方第一次看到这样奇怪的神像,再加上没有往玄学方面去想,所以我们都忽略了它。”   “后来越来越多的阴私案件浮出水面,背后都隐隐约约有神像的影子,我们才开始重视起来此物。”   顾之桑问道:“那现在你们有眉目了吗?”   严朗说道:“我们在神像和一些被抓捕的罪犯,玄师身体内,都提取出了一种特殊的力量。”   他说着看了眼身边的郑如玉,于是对方又从保险箱里取出一尊透明的小方。   透明仪器中能明显看到一缕灰黑浓稠的气体,像有生命般在小方中游荡,碰撞。   顾之桑有些意外:“你们怎么做到的?”   她和这‘黑雾’有过数次交手,非常清楚这东西的杀伤力。   除了会腐蚀玄师的脉络体魄,还能影响人的心神。   就是她也只成功地获取过一小团。   严朗露出了笑容,说道:“其实这‘黑雾’并不是灵组取出来的,是我拜托了科研院的朋友,用官方的科学仪器提取出来的。”   “对了,之前顾小姐你就破过几个案件,背后有部分玄师在布阵,助纣为虐,那些人被抓到之后,我们也用仪器检测出了他们身体内含有同样的物质。这种‘黑雾’的组成非常特殊,并非灵魂,是能够被探查到些许波动的。”   顾之桑:?   这还真是科学驱邪,唯物捉鬼。   看完灵组的全部发现,顾之桑其实也没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不过聊胜于无。   她话题一转,问道:   “严老先生刚刚说的想让我帮忙查看一人体内的煞气,是您的亲人后辈?”   严朗摇头道:“他姓的晏是言笑晏晏那个,和我没啥亲戚关系。”   听到这个熟悉的姓氏,顾之桑心头一动。   “之前玄门有一波人跑去我直播节目的城市围堵我,他们当时就提到了这样一个人,要我把玉指骨‘献’出来,否则就是置天下苍生的安危于不顾。难不成严老先生和他们说的是同一人?”   严朗有些尴尬,当时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为了防止顾之桑多想,或仍心怀不满,他解释道:   “确实是同一人,但那位晏小友从始至终都不知道玄门的人会做出那些事情,都是他们自作主张。他对此事也非常抱歉,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你道歉,因为他的身体……确实太差了些。”   用差来形容晏承现在的情况都是轻的。   严朗叹了口气道:“其实那个孩子真的很可惜,天生带有无法化解的浓重煞气,从小被断定为‘凶兆’邪祟,差一点就要被当场除去。后面好不容易扛了下来,还聪颖异常打下了今天的家业,有这样的命格简直太可惜了……”   从严朗的口中,顾之桑得知此人名叫‘晏承’。   这段时间他身体中的凶煞之气已经厚重到令人担忧的地步,并且他本人的状况也非常危险。   玄门三大势力的玄师每天24小时有人在晏家蹲守,只等他彻底失控时,把他除去。   因着严朗的委托,再加上顾之桑确实对这传说中让玄门忌惮了二十多年的‘凶召’有点好奇,想了想她同意了。   只是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听到过。   顾之桑道:“既然严老先生开口了,我可以去看看情况,如若情况确实危急我可以借出玉指骨。”   严朗神情一喜:“那真的太好了,我先替晏承谢谢顾小姐!”   他当即就让郑如玉派车,送他们去了晏家。   到了容城当地有名的寸土寸金的山地别墅,顾之桑若有感应,从车窗看着不远处的一片区域。   她已经知道那个晏承在哪儿了。   只见那片区域的上空被一块幕布般的大阵笼罩,将下面的区域和周围的环境隔开,布阵人颇有水准。   饶是如此,仍有淡淡的浅灰色气体从大阵中泄露一二,足以窥视阵法内的煞气有多么浓重。   看到这一幕,顾之桑原本三分的好奇变成了七分。   就在这时,久违的系统忽然跳了出来,在她脑海中分外激动道:   “桑桑!!你现在要去的是晏家,你知道晏承是谁吗?!果然世界剧情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就算你远离了男女主但他们还是会因为种种原因相爱,你还是会成为他们人生路上的大反派!”   听着脑海中系统激动又没头没尾的话,顾之桑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和剧情有什么关系?”   系统:“晏承就是本文男主晏许归的早死大哥呀!!”   顾之桑:……?   她终于想起这个名字哪里耳熟了,原来她听系统讲剧情的时候,听过一次。   系统喋喋不休道:“我刚才去看了一眼男女主的情况,果然他们还是相见,并且互生情愫了!虽然这次没有救命之恩俩人的感情进展要慢上许多,但也在往正轨上走了。”   “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顾之桑。   系统:“桑桑你想啊,书中的剧情是男主的天才大哥早死,他才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夏国晏家的唯一继承人,否则以他书中最开始的人设:不喜欢经商的赛车手,他怎么可能接替他大哥的位置啊!”   “如果晏承这个一力顶起晏式集团,把晏家的产业翻了百倍的大boss不死,那晏式的股票可比铁坨子还稳当,根本就不存在骤跌和商业危机了,那男主就没有压力没法成长成熟,女主也就不能用自己的锦鲤好运次次帮助他逢凶化吉,两个人的感情升温就会更慢……”   系统的小嘴叭叭不停,数到最后理直气壮道:“这么看的话,如果桑桑你要把晏承早死的命运改变了,你可不就是阻碍男女主情感,事业的大反派了?”   顾之桑哭笑不得。   这时严朗的车子已经开入了偌大的晏家。   一进入阵法之中,周围外泄的煞气便更加明显。   感受着此处的力量,顾之桑能够理解为什么玄门的人对这个凡俗世间的晏承如此重视了。   他现在就像一颗储存‘凶煞’的罐子。   罐子的储量有限,已经到了濒临爆炸的极点。   只要晏承这个容器撑不住,那么如此多的煞气必然会把他转化为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凶之物,为祸人间。   顾之桑更好奇了。   这个晏承究竟是什么人,才会有这样凶的命格?   他一介肉体凡胎,又得有多强大的毅力才能在这样的‘凶煞’侵蚀下存活二十多年?   跟着严朗走进晏家主厅的时候,顾之桑发现此处的人数竟然不少。   数名服饰各异的方外之人或垂眸假寐,或盘膝打坐,但从众人放在法器上随时准备祭出的手,以及他们紧绷的身体和锁住的眉头,仍可看出他们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一个结果。   守在门口的玄师看到严朗,唤了一声:“严先生。”   他看到严朗身后的顾之桑后,眼睛不由大睁。   屋内的众人听到声响,也都侧目看来,一时间神色各异。   顾之桑感受到一道怨念深深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她顺势看了过去,发现那人非常眼熟,正是当时去围堵自己抢夺玉指骨的其中一名玄师。   她无视那人的目光,去打量房间内的其他人。   其中沙发上紧紧攥着手,神情紧张的夫妻俩,以及他们身边锁紧眉头的青年人,是屋内唯三的身上没有太多能量的人。   这说明他们不是玄师,是普通人。   顾之桑听到那青年一直在低声安慰:“妈你别紧张,大哥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当她的目光扫到那说话人的侧脸时,她目光一顿,有些惊讶地停在了青年的侧颜上。   很像。   这个青年的侧脸很像她的故人——曾经寄居在山头和她作邻居的那个病弱小皇子晏回山。   就是现在这个角度,让她第一眼看去时有些幻视。   但稍稍细看就会发现二者并不是一个人。   晏回山的鼻梁直挺线条清晰,但这个青年的鼻骨略微向下回弯,并非是那种俊气温和的气质。   联想到彼此间同样的姓氏,顾之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晏家,不会和晏回山有什么关联吧?   就在她出神时,被她忽视的那名玄师心中愤愤,认为顾之桑是故作姿态想要羞辱自己。   他涨红了脸阴阳怪气道:“这位不是霸占着‘玉指骨’不愿意拿出的顾之桑小姐么,现在怎么同灵组的严先生一起过来了?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过来,若不是你当时自私自利不肯拿出来为晏承化解煞气,事情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说完这些话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顾之桑的身上。   包括那一对夫妻和青年人。   看到青年正脸的一刹那,顾之桑心头有种说不明的失望。   正脸就不太像了。   其实他五官上确实有晏回山的影子,但这人给她感觉却和晏回山八杆子都打不到边儿。   系统激动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是男主!这个就是晏许归!!”   “好哇现在男主和‘痴情女配’正式碰面了,果然,桑桑你和他气场不合呢。”   顾之桑看出来了。   这个晏许归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眼神却带着明晃晃的不喜。   她心底因着对方和好友相似的五官而生出的略微好感,也彻底消失了。   晏许归也在打量传说中的顾之桑,听到了旁边玄师对她的指责,心中生出阵阵不满。   他一直听玄门的人抱怨,说这个顾之桑有多霸道,见死不救,就是不把‘玉指骨’给大哥用。   要知道这个东西从名义上讲,还是他们晏家祖宗的东西呢。   再加上他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娱乐圈中的女明星。   那个女生名叫于风清,温婉善良,他一见钟情。   晏许归在网上搜索了对方的信息,还去对方的超话里看粉丝的安利和种种留言,其中就看到了不少粉丝发的这个顾之桑和于风清是前队友。   两人之间多有恩怨,以前对方常常欺负于风清,现在直接洗白了。   如此等等,更是让晏许归对此女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晏许归皱紧了眉头。   顾之桑对他没了兴趣,扭头看了眼那叫嚣的玄师。   见对方嘴巴一动还要张口,她指尖一弹,灵光直接投射到了那玄师的嘴唇上。   顿时那玄师的嘴巴像被无形的胶黏在了一起,无法开口说话。   他脸色更涨怒目而视。   顾之桑语气冷淡:“既然不会说话,嘴巴也没有张开的必要了。”   另一玄门的老者缓缓开口,目露精光:“这位顾小友未免也太过霸道了,随随便便就给同道中人下禁言术,严先生,这就是你们灵组之人的做事方法么?”   他心下震惊。   顾之桑怎么出的手他根本就没看清,并且在禁言术生效的瞬间,他便试图解除,可却无济于事。   这说明顾之桑的等级和能力比他强?!   严朗一摊手,无奈道:   “道长误会了,顾小姐是我们灵组的‘特聘指导员’,并不是灵组的人,更何况她地位比我高,我也管不了她。”   “呵。”老道冷笑一声,“这种话严先生也说得出口?难道不是……”   此时忍无可忍的中年夫妻哑着声音开口打断:“诸位,这里是晏家不是你们玄师的地盘,我儿子还在危急中,可以不要吵了吗!”   严朗看向符轻岸和晏鹤夫妻俩,开口道:“符女士,这位是顾之桑,她听说了晏承的情况特意来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符轻岸红着眼眶和顾之桑握了手:“顾小姐,谢谢你不计前嫌愿意过来,之前那些事……是我们晏家没有交接好,让你受委屈了。”   顾之桑道:“这位夫人严重了,我只能说先看看情况,能否成功我也没有把握。”   “这样就很感激了。”   说着,他们把顾之桑引到了刻有阵法和贴着符箓的门口。   不少默默看着的玄门玄师心中微妙。   里头的煞气有多浓重,凶狠,他们都是感受过的。   这个顾之桑还是年岁小太嫩了,竟然就这么愣头愣脑地直接进入,被那些煞气冲撞,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但饶是如此也没有人出声提醒。   打开房门后,顾之桑迈步走入。   一进入房间,铺天盖地的‘凶煞之气’便鱼涌而上,潮水般的压力和负面情绪一波接着一波,试图同阴煞之气一同往她体内涌。   恍惚间顾之桑仿佛听到了无数凄惨痛苦的嘶吼,坠入地狱恶鬼道。   但她只有一瞬间的晃神,强大的神魂力量便让她彻底清醒。   她环顾四周,发现屋内被沉沉煞气笼罩,依稀能看出这间屋子的主人品味简约大气,略显冷淡。   视线的尽头是一张床,上面平躺着一个人影,正是煞气的来源。   顾之桑抬脚走了过去,每凑近一点周围的煞气便更凶猛一些,部分阴煞甚至突破了她淡淡的护体魂力,把她的皮肤剐地有些疼痒。   走到床边之后,她终于看清了床上陷入梦魇和煞气的青年的面孔。   他双眼紧闭锁着眉心,头发修理地干净简洁,露出光洁沁着细汗的额头;   鼻梁如削,薄唇紧抿,眼睑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痣。   仅看他的五官轮廓,这是一个非常俊朗的男人,因为病痛的折磨略显脆弱。   顾之桑微微愣神,半晌后失笑。   她还真是魔怔了,看谁都觉得有点晏回山那小子的影子。   这个晏承五官和晏回山并不相同,仅仅有一点轮廓相似,但她一眼扫去时,竟觉得此人给她的感觉是熟悉的。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桑桑,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晏承和这个晏家确实是八百年前的王室后代,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啊?”   顾之桑:“他们是故人的子孙后辈。”   她心想怪不得熟悉,原来晏承和这家子很有可能是晏回山的不知道第几代后辈,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一支的后代了。   看看床上面色发白的俊美男人,顾之桑伸出了手,取出那枚玉指骨。   “既然是故人之后,那我便替你好好看一看。”   顾之桑催动了玉指骨后,眉头一抽。   她发现这个玉指骨的确有镇压煞气的能力,但对于晏承体内的那些阴煞来说,它能够起的作用太小了。   为了弄清这人体内的煞气究竟是怎么回事,顾之桑伸出指尖,触碰了晏承的皮肤。   几乎是那一瞬间,她便感觉到晏承身上的煞气在朝着自己席卷而来。   她猛的睁开双眼,面色惊讶无比。   这煞气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自己竟能吸取化解?   顾之桑感受着脉络中有些滚烫的力量,总觉得晏承身上的‘凶煞之气’太过奇怪。   不仅没多少阴寒之力,反而有种淡淡的灼烧感。   就像……   就像雷火淬炼后的力量,但又的确是很痛苦的折磨。   且因为这些煞气的特殊性,经历过雷劫淬炼,魂魄已是‘地仙’的顾之桑是可以承受得住的,但其他玄师却不能化解。   也就是说,普天之下唯一可以帮助晏承的人,只有顾之桑一人。   发现这件事后,顾之桑满心的困顿,惊疑都暂放在心里,开始认真吸收着四周的‘凶煞之气’。   那些藏在煞气中的雷火力量进入脉络,就像是一次又一次的短暂修行淬炼。   时间飞逝,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床榻上的青年周身的煞气越来越浅。   混沌中的晏承感觉缠绕在周身的蚀骨之痛,不知何时淡了许多,周身暖烘烘的。   这种可以称得上舒适的感觉,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哪怕做梦都不敢想。   床榻上的人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察觉到掌心中有异样的柔软,晏承稍稍收紧手心,触感很像人的骨肉。   他面上仍带着茫然,偏过头去。   下一刻,他和一双漆黑的双瞳四目相对。   顾之桑语气平淡:“你醒了。”   晏承:?!   他瞳孔紧缩,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紧接着晏承的视线下移,终于看到了掌心中柔软的异物,他喉头一滚紧张到吞咽,差点从床榻上直接弹起来。   因为顾之桑正握着他的手掌,他们二人掌心相贴。 第83章   顾之桑:“感觉怎么样,身体有好一点么?”   听到她略带清冷的声音,晏承从猛然回过神来。   他手掌下意识往后缩,察觉到他的意图,顾之桑稍稍用力扣了一下,声音冷淡说道:   “先别动,你身上的煞气还能化解一些。”   此时晏承发现,梦中颇为舒适的暖流并不是他的错觉,他的身体真的没有以往那种痛到麻木的感觉了。   常年被‘凶煞之气’折磨腐蚀的他,早已习惯了忍受痛苦,在剧痛中面不改色地工作,进食,处理种种问题……   很长一段时间中,他人生的意义仅仅是活着。   乍一从这种折磨中走出,让晏承有些手足无措。   顾之桑抬眼看了他一下,问道:“你身上的煞气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晏承垂眸,应了一声。   顾之桑若有所思,“那你还挺能扛的,意志挺坚定。”   这话是真的,许多玄师在进阶时图省力气走歪门邪道,就容易生出煞气。   往往不少人还远没有的晏承的情况严重,时间长久,却都承受不住被侵蚀至疯掉。   她直觉眼前的青年人的命格或是魂魄,应该有什么特殊之处,想了想她很有礼貌地询问道: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灵魂么?”   晏承不知道她要怎么看,他现在也因为种种情绪陷入紧张,身体肌肉微微绷紧;   在大脑做出判断前,就点了头。   下一刻他便眼睁睁看着已经盘膝坐在他身侧的顾之桑,再次倾身靠近了两分,伸出纤白如玉的手指,点上了他眉心。   晏承骤然闭上双眼;   睫毛微抖时,在眼睑下的小痣上扫出淡淡阴影。   他能感觉到一股润凉的力量沿着自己的额心,不断向里扩散。   他屏住了呼吸,五感的敏锐度,都在这一瞬间被聚集到了被顾之桑指尖点住的那一小片薄薄圆点。   尽管晏承本人从小到大都深陷‘凶兆’风波,更是在玄门三大家中被拘了十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世界还有第二面;   在普通人之上还有更高的世界。   但长久以来,晏承其实都是不怕鬼神的。   哪怕夜夜梦魇他都会被最凶的恶鬼缠身,也依然如此。   就在这一刻,他第一次体会到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仿佛灵魂都被穿透。   整个人被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顾之桑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按照系统给的剧情来看,这位书中早逝的男主亲哥在原文中,寥寥几笔的性格是又冷又硬,完全像座冰山。   他早早地搬了出去,几乎很早开始就一个人在外居住,同晏许归这个男主的关系更是客气大于亲情。   原本顾之桑以为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会比较困难,没想到这晏承意外地……   听话。   常人被外力入侵,甚至被触破重要而脆弱的魂魄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抗拒。   晏承却完全没有抵抗之意。   他一双颇显清冷的眼眸阂上,乖乖控制着自己,任由顾之桑的力量侵入。   大概看了一遍后,顾之桑放下了手。   “奇怪……没看到什么很特殊的地方,这些‘凶煞之气’就是附着在你的灵魂深处,但这才是最奇怪的。”   晏承的魂魄很普通,也非常平静,几乎没有一丁点负面情绪,也看不到他带有前世的什么孽力。   可越正常,反而越让人在意。   因为正常人根本就不可能有如此浓厚的'凶煞之气’,也根本承受不住。   顾之桑指尖微动,向下抓到了晏承的手腕。   在青年筋络略有些明显的手腕内侧按压两下,她抬起头看着对方:   “你心脏跳动频率有点异常,是还难受么?不应该啊……你周围的煞气我至少化解了四五成。呼吸好像也有点问题,你是不是被煞气耗损了脏器?”   她问出声后,指尖下的手腕脉搏紊乱得更明显了。   晏承不知为何,心跳得很快。   顾之桑面带疑惑,抬眼看去时发现青年看着没有表情的面庞上,覆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红。   她蹙眉道:“看来煞气不除净还是有影响。”   “是这样的,你身上的煞气我的确能除,但是这一次我化解不了那么多,下周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见一次面,我再帮你剔除一次。”   想到晏承的煞气是与日俱增的,也就是说自己化解后,他还有可能会再次中招,被煞气缠身,顾之桑又说:   “是否复发,煞气形成的原因究竟又是什么,估计也要等下一次的时候通过对比才能知道了。”   停顿片刻后,顾之桑竖起两根手指说道:   “除此之外我还有两个要求。第一这件事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你要守口如瓶;第二报酬必须要给,这是方外的规矩。   其中前一条尤为重要,若是你向玄门泄露了消息,我不仅不会再帮你驱逐煞气,还会让你怎么恢复的再怎么躺回去。”   饶是她的语气很不客气,晏承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不愉的神情。   就在这时,房门从外被推开。   为首之人是玄门的玄师。   最前面的人祭着一方罗盘,上面放着一枚玉符,显然是开启着防护的阵法全副武装才进来的。   身后能看到其他人的身影,比如严朗和满脸焦急的晏鹤夫妻。   外面的人是听里头太久没动静,认定顾之桑肯定是在里面被煞气侵入,出了什么事情。   有人提了一嘴后,众人才说进来看看情况。   谁成想一推开房门看到的场景并不是顾之桑昏倒在地,脸色青紫,而是她好端端地坐在晏承床边的凳子上。   本该濒临死亡,陷入昏厥的晏承,此时也坐在床榻上。   这样令人意想不到的场面,直接让众玄师愣住了。   “这……?”   原本在玄师身后的晏鹤和符轻岸看到大儿子重新坐了起来,脸色微白,顿时神情激动直接从玄师的身后挤到了前面。   “阿承!”   看到父母,晏承才忽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抿唇道:“爸,妈。”   符轻岸扑到他的身上,哽咽道:“我真的以为你要挺不过去了!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晏许归也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眼凳子上的顾之桑,而后道:“哥,你还好吧?”   晏承淡淡应了一声。   这时一名玄师充满疑惑的声音响起:“这太不可思议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问话的对象自然是顾之桑。   要知道在半个小时之前,这间屋子里的煞气还浓重到无法进入,晏承更是早早被他们在心里下了死亡判决。   现如今屋内的煞气一扫而空,而更令人惊讶的是晏承身上的煞气也淡化了许多!   顾之桑瞥了那些玄师一眼,说道:“玉指骨确实可以化煞。”   闻言众人又把目光放在了晏承的身上,看到了他脖颈上挂着的那一截散发着莹莹光泽的指骨,都两眼放光神情各异。   他们倒不是没有怀疑。   但同为‘地’级玄师的长秦道长等人都对晏承身上的煞气的束手无策,总不可能这个年轻的顾之桑可以解决吧?   相比之下他们还是觉得玉指骨镇煞更能被接受。   能化解如此强大的煞气,这玉指骨一定是不可多得的宝器!   顾之桑幽幽开口道:“既然此物于你确实有用,你就留着镇压煞气吧。不过玉指骨珍贵,只怕晏先生一介凡俗之人拿着它的消息若是传出去,被一些贪得无厌的有心之人知道了,有杀人夺宝的危险。”   个别玄师确实打起了此物的主意,但他们还没胆子大到动起谋杀夏国首富的念头,此时听出了顾之桑语气中的挤兑,一时间又恼又有些心虚,偏生又没法出言呵斥。   符轻岸夫妻二人闻言,神情有些焦急,“是啊大师,阿承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解决之法,可不能……”   为首的玄师轻咳一声,“放心吧晏夫人,这玉指骨是维持令郎煞气稳定的宝器,不会有人动它的。”   得此保证,符轻岸也不太相信这些玄门的人。   当她的目光看向顾之桑时,便多了几分感激和欣喜:“顾小姐,我们一家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顾之桑道:“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这是灵组的委托,会付我报酬的。”   符轻岸又道:“是这样的顾小姐,我担心阿承之后还有什么突发问题,能不能……”   她看了眼大儿子,觉得他这种冷淡生疏的性子,应该也不会,不想和人家顾大师私下交涉。   晏承就只会自己扛着,哪怕日后真的复发了,也会像以前那样一声不吭。   想了想符轻岸掏出了手机,“我可以加顾小姐的好友吗?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联系你吗?”   “可以。”顾之桑掏出手机。   “不用了。”   晏承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的声线略低,听起来温和醇厚,有种说不出的磁感非常抓耳。   顾之桑:?   符轻岸有些急了,还以为大儿子又犯倔,刚准备开口就被晏承下一句堵住了。   晏承说道:“加我的联系吧,有问题我联系顾小姐。”   顾之桑微微挑眉,“行,我扫你?”   符轻岸自从晏承开口,就神情惊诧,她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丈夫,发现对方也没想到自己的大儿子会主动提出加顾之桑。   此时的晏承脑海中的思绪还是迟钝的,他下意识掏出了几乎从不对外使用的私人手机,而不是工作用机。   点开屏幕准备找出联系的二维码时,屏幕的光线亮起,屏保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顾之桑的眼前。   看着晏承手中的屏幕,以及屏幕上格外眼熟的面孔,顾之桑晏家夫妻:?!   而看到手机屏保的晏承,一团浆糊的大脑也终于被劈开似得恢复清明。   他浑身僵住,有些艰难地抬眼看了下对面的顾之桑。   女孩儿比他矮一个头,乌发雪肤脖颈凝白,;   此时她的目光就这么落在自己的手中,看着自己屏保上令他恨不得原地钻个洞的图像,定定看了足足两三秒,才神情古怪地抬起头和自己对视。   她那双微微上挑的瑞凤眼脱离了镜头,凑近了直面看更是亮得惊人,长久平淡无波的神情,难得挂上了迟疑和不解。   顾之桑觉得自己眼力还没差到这个地步。   应该不会把自己看了三百多年的脸认错。   晏承——这个书中男主的早亡大哥,只有三句台词的路人甲的手机屏保,是自己的照片……   如果顾之桑没记错,这张照片在网上还挺出圈。   是她某次在录《灵事》直播节目时,在外赶场地时被路人拍下来的。   原图里当天下着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微小雨,她穿着短针织和长裙,长发和裙摆在细雨中飘扬,只露出半张侧脸。   被传到她的粉丝超话后,超话的管理员,同样也是她的一个知名大粉收藏,并非常细腻地p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光线和氛围。   总之再次传出来时,人还是那个人,但照片的质感却提升了不知几个档次,被粉丝疯传吹为神图,还上了当天的热搜。   她的助理小周当时还保存发给了自己,说构图的大粉简直是神来之笔。   就连顾之桑自己看着,都觉得图里的自己马上要乘虚御风了。   这张图被传得广,路人觉得好看都可以理解,但要是对象换成夏国的首富晏承,还是当成屏保,就怎么看怎么都有点魔幻。   符轻岸夫妻二人更是不用说了,眼珠子都要瞪得滚圆,来回在顾之桑和大儿子之间打量不停。   “阿承你之前认识顾小姐?”   晏承:“不认识,但是顾小姐很出名,照片很好看……”   他说话时声音都因绷紧而略显沙哑,因为不知如何解释语速也有些快。   等还没过脑子的解释脱口而出时,他更是想直接原地消失:   “玄学能力也强,破阵捉鬼,可以辟邪。”   符轻岸晏鹤:……   顾之桑被这意想不到的回答逗笑了,她眉眼微弯勾起唇角:   “辟邪?多谢你认可我的实力,一般能作为镇门压宅的都是正神瑞兽,说实话我能力还没有强大到这个地步。”   “不过还是要谢谢晏先生相信我,希望我的照片真的能起到一些作用,让你早已摆脱煞气侵扰。”   再然后的过程,晏承机械地和顾之桑添加了好友,道着谢把家里所有的玄师都送出了晏府。   踏出巍峨大门后,顾之桑依然有点想笑。   她在心中道:“系统,这就是你说的冰山冷酷总裁?人还挺有意思的。”   还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系统:……   “奇了怪了,到底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明明书中的晏承在其他人口中都是冷面阎王来着,据说他能把所有见过的小孩儿都吓到哭,猫狗动物一看到他就炸毛,和亲戚们关系也不好。”   顾之桑不以为意道:“就他身上那么厚的煞气,别说是个孩子了,就是成年人接近他都会有非常强的压迫感,更何况猫狗动物的五感本就比人类敏锐得多,更不会亲近他。”   “我看他的面相上直系亲缘不算很亲近但也不差,但其他亲戚似乎品行都很一般,君子若是惹恼了小人,被记恨不是很正常么。”   被她这么一说,系统想想也是。   书中的晏承只活在别人的嘴里,还不是想把他说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子。   但系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个堂堂超级集团的总裁,耳尖红彤彤的,声音紧绷绷的……   稍稍纠结了一会儿,系统也就不想这事了,转而激动道:   “那现在晏承死不了了,剧情岂不是又一次被桑桑你搅乱了!”   顾之桑:“……什么叫我搅乱的。”   系统:“啧啧不愧是第一反派!”   ——   晏家,看着顾之桑的背影逐渐淡出视野,晏承心底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断掉了。   他那张处之泰然的俊美面孔上浮现出懊恼的神情。   晏承紧紧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刚刚那尴尬的一幕,想到自己最后说出的那句‘辟邪’,他就恨不得穿越回去捂住自己的嘴巴。   顾之桑会不会自己很冒犯,很蠢?   但她刚刚好像笑了一下,应该……也没有那么生气吧。   脑海中不断发散思维的晏承拉拢着眉眼,又是担心又是出神,像只神情低落的大狗。   他默默点亮了手机屏幕,看着光屏上女孩儿的侧脸,用指尖摩挲着。   半晌晏承摊开掌心,看着自己前不久被握住的手掌,至今仍觉得那种触感有淡淡残留,掌心都是酥麻的。   他握紧拳头,又把手机页面调整刚刚加上好友的顾之桑的界面,盯着大图看了一会儿。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略显焦急的信息,他目光一顿,切入了聊天。   发消息的人是从大眼仔联系私信他的,和他是这个号的互关好友。   桑桑老婆粉:「桑大,你看热搜了吗又吵起来了,我真的会无语本来就没咱们家什么事情,对面那谁发了个玄学锦鲤的tag,突然撕到桑桑身上了。   现在咱们好多群里的姐妹都特别特别生气,直接下场去撕了,就是让我说,桑桑现在的热度流量也比那谁高不少吧,到底是谁在蹭谁热度啊。」   晏承看到这么长一大段,眉头微凝,回了一句:「我先看看情况。」   他切回到软件上,才发现粉丝大群里已经吵翻天了。   不少情绪激动的愤怒桑叶粉,呼朋引伴要去大眼仔开战。   晏承又转回大眼仔后,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节目没播出,直播中顾之桑本期的表现也算不上决定出彩,就有不少蓄谋已久的黑粉和杠精说顾之桑翻车了。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于风清忽然发布了一条帖子,标签带的是‘锦鲤’,‘玄学’。   大意是她运气比较好,做事情比较顺利,所以想要把自己的好运分享给粉丝们,希望他们也能够心想事成获得好运。   原本就是这样一个和顾之桑毫无关系的帖子,却突然偏离了。   娱乐圈女明星,玄学,这两个标签连在一起,就很容易让人想到现在《灵事》节目中风头正旺的顾之桑,一个不明所以的路人只是随口回复了一句:   【现在圈里的女明星都开始走玄学路线了吗?看一个顾之桑火了也别都复刻吧。】   这话顿时引燃了于风清粉丝们的怒火,开始集火攻击:   【我真的无语,顾粉能不能别装路人到处惹人厌,这里是我们的主场,再说了到底谁才是圈内第一个玄学女星啊,明明风清的‘人间锦鲤’才是最先出名的吧!】   【和这样的人是前队友,风清真的倒了八辈子霉,啥都要抢走,看风清的人设好也拿走去营销了。】   【还有人不知道顾之桑已经翻车了吗,最新的节目里被其他选手压着打,还吹她是玄学天花板呢?】   而好端端什么都没做,就天降黑锅和辱骂的桑叶粉们也是一脸懵逼,被激起了怒火。   两家新仇旧怨叠加在一起,直接就吵到了热搜上。   看到群里闹得沸沸扬扬,晏承眉头蹙紧。   他深知路人并不会深究到底是谁的问题和过错,只会觉得两家因为一点小事就吵到热搜上很幼稚,会很败路人好感。   想了想他切换了账号,在群里和大眼仔超话都发了消息。   桑V:[请各位桑叶理智一些,不要再和对面吵架了,直接联系桑桑的经纪公司,让他们来处理这件事。]   发出没多久之后,底下就多出来许多评论:   【桑大说的对,对面发疯凭什么拉着咱们共沉沦,现在桑桑热度正高不是白白给对面送流量么,咱们闭麦去找经纪公司!】   也有一些新粉不认识这个昵称,觉得不满:【这谁啊,她说不冲就不冲了?让桑桑白受委屈?】   底下出现一溜给这新粉丝科普的。   比如这位大粉是从选秀时就粉上‘顾之桑’的元老级粉丝,极其长情。   当时‘顾之桑’爆出全网黑级口碑塌陷时,超话粉丝都跑光了,每天只有零星几十个人在打开,广场无时无刻不被无数辱骂和嘲讽声占据。   是这位‘桑’大粉接起了管理的担子,才没让超话直接倒闭。   她每天兢兢业业反黑,举报,删帖,把顾之桑每一条帖子都转发。   她似乎是很忙的工作党,性格沉稳而温和。   一般她会在固定的时间上线,一连处理好几个小时反黑业务也不嫌烦,并且陪着‘顾之桑’从一片谩骂中走向鲜花灿烂。   在顾之桑还没火起来的时候,‘桑’这个账号就很出名了,经常被各家粉丝劝她换个人粉吧。   但‘桑’都不为所动。   一粉丝道:【桑大是不可能害桑桑的,之前火上热搜的雨中神图,就是经她手二次修改,渲染的!】 第84章   元老级大粉发话后,桑叶粉丝群内冷静了许多。   他们纷纷涌入顾之桑签约的经纪公司账号下,希望公司能够出面进行相关的公关引导,以免此次事件进一步发酵,再对顾之桑造成什么不利影响。   然而粉丝们刷了好半天,经济公司的官方账号却迟迟没有作出回应。   直到愤怒的粉丝要把#成恩娱乐不作为#这个词条刷上的热搜的时候,公司官号才姗姗来迟,发布了一条模棱两可的博文。   成恩娱乐V:[最近网上针对本公司以及旗下艺人流传出诸多不实言论,对此本公司作以下澄清:   第一本公司并没有为公司艺人接洽网综,相关资源为艺人方自主参与,签订合同,一切流程公司高层没有插手。   第二本公司对于明星形象包装一直秉承着适度,合理,并未有出格包装。]   这条博文一经发布,顿时引来了全网各家吃瓜看戏,议论纷纷。   更是让苦苦等候经济公司能够承担起责任,为顾之桑发声的粉丝们全都傻了眼。   很快新的词条便冲上了热搜前排,只是并不是对顾之桑有利的。   【好家伙,这是经济公司在阴阳旗下艺人吗?看来顾之桑和公司的关系不是很好啊。】   【翻译一下这经济公司的意思不就是:   综艺是顾之桑自己做主接的,确实给她包装过人设,但是并没有用力过猛,没想到她自己的贪心不足蛇吞象全网买热搜,营销自己是玄学大师,所以现在翻车了也不关公司的事情。】   【笑死了第一次见到公司下场锤艺人的,我就说一个之前有过那么多前科,又是耍大牌又是人品差的人,怎么可能忽然改性子啊,就是装的呗。】   【看来顾之桑平时在公司里也够惹人烦的,她现在流量势头这么好,妥妥一线往上了,公司都不帮她掩饰一下……】   【……】   粉丝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网上掀起了一波说顾之桑人设造假,大买营销等等的黑料。   为了蹭热度,踩她一脚,不少营销号和黑粉大肆说着那些不知真假的黑料,越传越夸张。   现在入粉坑的桑叶粉们,不少都是从过去两年全网黑看过来的,知道那时候‘顾之桑’的口碑有多差。   但真正立刻反水,跑路的人并不多。   不知为何明明这个女人又冷淡又不营业,一月到头除了定点定时的《灵事》直播和节目外,就鲜少有什么物料了;   但他们就是觉得,顾之桑并不像网上说得那么难堪。   粉丝们只是着急。   各个群里也刷着消息,有些乱了阵脚。   '现在怎么办啊?有谁能联系到桑桑让她出来澄清吗?’   '我不相信桑桑在节目中的强大,善良都是演出来的,她又不是影帝影后哪来那么好的演技?’   慌了神的粉丝们有不少都来私信了晏承,询问他如何是好。   虽然他们也知道,这种情况来找一个大粉也很难起什么作用。   一直在关注大眼仔热搜的晏承在看到经济公司发出博文的那一刻,略显柔和的眉眼瞬间冷了下来。   他沉默片刻,打了秘书的私线:“帮我查一顾之桑和她经济公司‘成恩娱乐’之间有什么矛盾,再看看A级合伙人中有没有涉猎娱乐圈的对象。”   难得一次在傍晚接到连线的秘书还以为老板有什么大事情,没想到接听之后要自己查的,是娱乐圈中的女明星。   为了以防听错,秘书还追问了一遍,确认了晏承的回答后,他有些茫然地挂断电话着手调查。   晏承的秘书工作效率很高,很快便从多方渠道收集到了不少信息,发给了晏承。   “老板,他们公司和顾之桑小姐有没有什么冲突暂且不知,不过我查到顾之桑小姐同‘成恩娱乐’曾经签订过一份对赌协议,只要协议目标没有达成,那么‘成恩娱乐’就可以无限期地把和顾之桑小姐的合同续约,但现在顾之桑小姐的网络热度,显然是达标且绰绰有余的。”   秘书语气平稳叙述道:“这种情况下顾小姐要不要和‘成恩娱乐’续约,更多的主动权在她自己手中。   据我所查到的消息,双方的合约效力将在一个多月后彻底失效,而现在顾小姐也没有签订同‘成恩娱乐’续约的合同,圈内还有不少知名的经济公司在联系她,希望把她挖走。”   晏承只听了前几句,便明白了。   显然是顾之桑之前在‘成恩娱乐’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待遇,她不想和‘成恩娱乐’续约了。   她现在的体量和热度又让经济公司觉得眼热,记恨她不续约,所以‘成恩娱乐’便想在她离开之间,把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口碑和地位毁掉。   晏承冷笑时声音很小,继续听着秘书道:   “目前的合伙对象中,‘盛方集团’的二公子入股了某知名娱乐公司的股份,现在是股东。”   晏承眉眼淡漠,看着秘书发来的信息,脑海中已经思索了起来。   最好的方法自然是直接给顾之桑换一个条件好,知根知底的经纪公司。   但这样做未免也太便宜‘成恩娱乐’了。   况且晏承也觉得顾之桑是个很骄傲的人,也不一定喜欢外人插手自己的私事。   她要是知道自己自作主张,会不会不高兴?   深思中的晏承已经很认真地开始考虑‘进军娱乐圈开家娱乐公司’,和‘用商业手段搞垮成恩娱乐’……诸如此类的念头的可行性时,秘书的声音略显惊讶,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老板,如果您是想帮顾之桑小姐解决目前的舆论危机的话……我觉得不用了。”   晏承微微挑眉,看到新爆上热搜前排的词条时,他便明白了秘书的意思。   #南省拐卖大案主要犯罪分子顺利落网#   #南省警署感谢《灵事》选手专门感激顾之桑#   #顾之桑灵组#   新冲上去的三条热搜中,都和顾之桑有关。   前两条中南省警署用精简的语言通报了这些天打击犯罪和抓捕行动的喜人成果。   在警方的不懈努力下,已经有超过三百名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成功和亲人团聚,找到了回家的路;   其中境外受害者也有十余人。   其余人等也在有条不紊地调查,安排。   而在通报的后方,警方还艾特了《灵事》节目组和各选手的账号,感谢他们提供的相关笔录和视频证据。   然而紧接着这条长博文之后,南省警方又单独发了一条,只艾特了顾之桑一个人的账号。   南省警署V:[感谢热心市民@顾之桑gzs,为我署提供了破案的关键性证据,特此提出表扬和感激!]   这条博文一经发出,便被不少官方账号同时转发。   就在其词条下方的嘲讽顾之桑翻车的词条,就显得十分尴尬了。   里面还有不少高赞评论,说发现犯罪大案相关证据的人的绝不可能是顾之桑,同官方的博文放在一起对面,戏剧效果拉满了。   这样还不算完。   原本沉默不言都没有下场的选手们,竟在官博发出后前后脚的时间,接连点赞,像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黛西本身就喜欢顾之桑,更是忍不住直接发言。   女巫黛西在挪威V:[桑桑是一个非常强大,值得尊敬的玄师,可以说是我来到夏国,在东方这么几年中遇到的最神秘最有力量的人,我在她的身上学到了许多,她真的很有个人魅力。]   谁也未曾想到,不久之前还被全网嘲翻车的顾之桑,再一次轻描淡写扭转了局面,还是这种毫无指摘之处的功绩。   原本忍气吞声,委屈不已的桑叶粉们扬眉吐气,都像过年一样奔走相告,发泄着内心的不满和憋屈。   【啊啊啊啊啊桑桑真的是神仙吧?我第一次感受到偶像这么争气,用实力破除一切黑子的感觉是这么爽!眼泪直接飙出来了!】   【官方亲自盖章,选手集体下场,难道还不能证明顾之桑是一个怎样的人,拥有多么强大的能力吗?不会还有人睁着眼装瞎,要说南省警署和成千上万的被拐卖者都在一起作假,只为了给顾之桑一个人铺路吧?】   【好感动啊其实选手们的关系都很好,大家都在挺桑桑,粉丝们难道就不能不撕了吗?】   【隔壁郑晓娜也发声了,感谢了桑桑!《灵事》节目组能不能做点人事儿,抓紧把节目剪辑好放出来!】   【你可以永远相信顾之桑。】   【卧槽只有我一个人在意‘灵组’是个什么东西吗?官方这是啥意思?承认玄学存在?】   在另一条热搜中,带着官方大V的一条账号名叫‘容城灵组’,发布了一条消息。   容城灵组V:[欢迎@顾之桑gzs以‘特聘指导员’的身份加入我们,以后请多多指教~]   评论区下方还有不少顶着各地区‘灵组’称号的账号发言回复:   南省灵组:【羡慕了,我们也想要大牛坐镇。】   云城灵组:【顾指导员考虑过来云城开设讲坛吗?】   不少一脸懵逼的路人根本就没听说过‘灵组’是什么。   但点开这些账号的主页,看到一个个被认证的官方警署标志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紧接着全网都炸了。   所有网友,粉丝甚至是不关注《灵事》节目和不信玄学的人,都在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灵组’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家人们6啊,如果这个‘灵组’是官方认证的稽查组,那顾之桑的地位岂不是很高?她是不是会有编制啊?】   【我做梦都没想到过,唯物世界里会出现这么玄幻的事情……国家爸爸不如直接告诉我们吧,是不是灵气要复苏了?还是发现高等文明了?】   【果然世界中还是有魔法的,只有我是个麻瓜呜呜呜呜。】   【淡定兄弟们,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而且咱们夏国历史上就有正儿八经的记载,许多王朝都有国师,也有玄学存在。】   【心情复杂又激动,感觉自己要见证一个时代的变化了。】   【……】   直到最后,官方都没有对此作出什么解释,似乎只是把‘灵组’的存在推到了大众的眼前。   但无论如何,顾之桑这次‘大杀四方’,狠狠打了跳脚黑粉们的脸,是不争的事实。   许多吃瓜路人都因着她新添的一层神秘身份,而自发地下场,替桑叶粉们追着杠精和黑粉怼。   仍有嘴硬,不愿意承认自己脸被打肿了的黑粉还在强撑,说如果顾之桑没有黑料,没有营销,为什么她的经纪公司会下场阴阳她。   这个论点也很快就像一叶扁舟打翻在浪潮中,被推翻了。   先是以林湖为代表的一众‘成恩娱乐’的艺人们下场,借着顾之桑的热度把公司内种种阴私爆了出来,为自己搏一个前途。   作为钱证手底下的艺人,林湖其实还知道许多公司的内幕和黑暗。   之前撕钱证的时候她还顾及到自己的合同,单独放了钱证一个人的黑料和证据。   但想到这段时间在公司受到的待遇,她还是毅然决然把剩下的都放了出来。   录音中钱证亲口承认,是他给顾之桑接的《灵事》邀约,为得就是让顾之桑出丑,彻底变成一个笑话。   这件事公司是知道的,并且默认了。   还有后来顾之桑火了,他怒火中烧时拿林湖出气,被林湖偷偷录的音:   '她到底从哪儿学来的什么玄学捉鬼能力?公司也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逼问不出来,就这还想拿捏住她?你也是个不争气的蠢货,我从她那里扒下来那么多的资源都喂给了你,结果呢你还是不温不火……’   再后面就是种种不堪入耳的辱骂。   同时还有神秘人直接爆出了顾之桑和‘成恩娱乐’签署的霸王条款和对赌协议,以及顾之桑前几年的行程表格。   还有公司下达的指标,让顾之桑必须完成某项任务——比如‘忘记’切号转发了圈中人的黑料……   如此种种长达数页的控诉,触目惊心。   网友们这才知道,原来在曾经的‘顾之桑’愚昧,无脑,耍大牌等等黑标签之下,是被掌控人生的无力。   一时间全网都在扒着过去的蛛丝马迹。   桑叶粉们看着这一桩桩证据,更是心疼不已。   【原来顾之桑确实有人设,但公司给的不是玄学大佬人设,而是恶毒蠢货的人设……现在合约到期了顾之桑不愿意被摆布了,就又要毁了她,这到底还有没有人权了,这公司是恶势力吗?!】   【天呐这些行程表,她之前连续几周每天睡不到5个小时!我扒了之前闹得最大的一件迟到事件,就在这个时间段,所以她当时不是故意迟到耍大牌黑脸,是因为工作太多了根本没睡觉累的,是因为赶不上才迟到的!   这是一个人,不是‘成恩娱乐’摆弄作践的工具!!】   【这份合同比蚂蝗还能吸血,顾之桑全年无休卖命工作,年薪折合下来最多只有小几十万,太惨了。】   【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很为桑桑委屈,她被黑了这么多年,却没有抱怨过一句话,有没有人想过她今年刚刚22岁?要不是当年高中毕业被‘成恩娱乐’骗着签了合约,要不是没钱,她本该和很多在座的辱骂她的人一样,过着乐呵呵的大学生活。】   【桑叶们,当初桑桑受委屈的时候我们没在她身边,现在还要看着她被压榨她的狗公司泼脏水污蔑吗?冲烂这个狗公司!!】   别墅内,晏承沉默着看着一条条心疼顾之桑,为她声讨的评论,绷紧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   他心道果然如此。   顾之桑从来都不是一个弱小的人,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她自己就能绽放出无法被掩饰的光芒,也可以斩除一切阴霾。   如今网上只要冒出一个杠精,就会被集火进攻。   '成恩娱乐’的官博下面更是被愤怒的桑叶粉和路人骂成了过街老鼠。   不出意外的话该公司的股价应该也在狂跌,许多艺人趁机提出解约,倾颓只是早晚的事情,也不需要他出手。   但晏承的心中,也有淡淡心疼。   最开始粉上顾之桑的时候,是她在选秀节目上。   说来荒谬,晏承第一眼看到屏幕后,舞台上那个张扬的女孩儿的面庞时,就心脏狠狠一颤,而后不由自主地去了解她。   那段时间他做梦的时候,都能隐隐约约梦到一些影子。   这让晏承自己都觉得很离谱。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去选秀节目现场看了一次。   见到了那个小爱豆真人后,他有些失望。   晏承发现每一次看到她的眉眼时,自己仍有心悸感,可那种骨髓里让他战栗的感觉却逐渐消失了。   就仿佛他所为之动容的,和小爱豆本身是不一样的。   后面晏承的生活回到了正轨,但他还是在关注那个小爱豆,帮她打打卡,管理超话……   哪怕是全网黑的时候,晏承看了她那么多黑料,虽然最初让他灵魂颤栗的感觉早已消失,但他依然无法讨厌这个小爱豆。   直到某一天,小爱豆登上了一档玄学节目。   她第一次在节目中抬起双眼,直视着镜头时,那种最初的悸动再一次击中了晏承。   他开始重新在意起顾之桑。   开始追她所在的每一期直播,从头到尾蹲在直播间。   反复看着手机中的头像犹豫了很久,晏承才下定决心,鼓起勇气点开,发出了一条消息:   「顾小姐,今天谢谢你。」   想了想他又慢吞吞打着字,删除又重新编辑许久。   顾之桑洗完澡擦着头发拿起手机的时候,正好看到新消息跳出:   「网上的言论请不必放在心上。」   她微微挑眉,和系统说道:“这冰山总裁心思还挺细腻的。”   系统:……   小废物系统心中那种淡淡的奇怪感又出来了,缩在角落自己陷入了沉思。   发出消息后,晏承的心跳便因紧张而加快,他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贸然发消息过去,担心这一举动会不会让对面的人觉得他很奇怪。   不等他撤回,页面上便跳出了顾之桑的回复:   「谢谢晏先生,明后天我都有点事情要去处理,这周应该没有机会再帮你梳理煞气了。我给你的符箓不要摘,万一真有玄师来抢玉指骨那东西还能保你一命。」   晏承下意识握住了胸口散发着莹莹白光的玉指骨,眼眸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但紧接着,对面跳发出来的消息便让他笑容一僵。   只见聊天界面上跳出了数张色彩斑澜鲜艳,印有符咒和神像,兽像的图片,或红或蓝非常有神学色彩。   顾之桑:「对了,介于你确实容易招惹阴邪煞气,用正位神的画像镇身确实能起到一点辟邪作用,我给你分享的都是正儿八经有效果的,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   光是她发出来的,就有门神‘神荼郁垒’,钟馗,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等等……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和那些正位神的图像,晏承耳根又浮起了薄红,想到了白天尴尬的场面。   他默默把顾之桑发的图像都保存了下来。   这头擦干头发的顾之桑看到最新的消息:「谢谢顾小姐。」   不知为何,这句话总有种委屈的感觉,她笑了笑没再关注晏承,而是回复着助理小周,看着大眼仔上的铺天盖地心疼自己,给发私信道歉和鼓励的种种话语。   顾之桑眼中的笑意逐渐平静,心中没有太多波澜。   因为默默忍受,遭受过长达两年的全网黑和冷嘲热讽的人,其实并不是她,她很难共情,也不能替曾经那个‘顾之桑’接受这些人的道歉,揭过伤痕累累的过去。   想了想她还是编辑了一条博文。   顾之桑gzs V:[其实没什么好道歉的,过往的事情是客观存在的,你们现在的心疼和歉意也是真情实感的。那个顾之桑已经死了,她如果看到了今天这一幕应该也会觉得开心。]   博文一发布,无数网友和粉丝留评。   有不少人认为,她是被过去的谩骂伤透了心,所以性情大变。   但他们并不知道,顾之桑所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   确实有一个灵魂存在过,又在那些痛苦中消失过,只是除了她之外无人知晓。   ——   次日清晨,买好了机票的顾之桑踏上了前往湘省的路程。   飞机落地之后她带着墨镜,帽子,旁若无人地走在机场,一旁有不少觉得她气质出众,颇为眼熟的路人都在偷看她,有的蠢蠢欲动想上来询问她是否是某个明星,也有的单纯觉得她是个大美女,想来要联系方式。   但碍于她强大的气场,都没敢上前搭话。   视野中出现一个身着苗疆传统服饰改良装,佩戴着银环和头冠的身影时,顾之桑脚步微顿。   那个头高挑,容貌出众的苗女眼睛一亮,朝着她的方向挥着手:“这里!”   正是曾在湘疆有过一面之缘的苗女仡辽蝉。   顾之桑:“让你久等了。”   仡辽蝉情绪很高涨:“哪有我也刚到一会儿,走吧,带你去寨子里给你接风洗尘,嗒哒知道你要来也可激动了!”   说着她带着顾之桑坐上了车,别看她穿得古朴开得却是艳红色的敞篷跑车,十分张扬拉风。   刚启火,仡辽蝉的手机便响了。   她接通后用苗话说了两句,语调陡然拔高。   挂断电话后她面带歉意说道:“抱歉啊桑桑,我们可能不能先去寨子里休息了,刚刚接到电话,我同事说泯区神女湖那边的村民偷摸着要举行‘河祭’!”   “估计咱们得先过去看看了。” 第85章   看着仡辽蝉满脸的无奈和严肃,顾之桑眉尖微挑,说道:   “那就先过去看看吧,反正我过来湘省也是为了这件事。”   仡辽蝉:“好。”   加入灵组,成为灵组的‘特聘指导员’之后,顾之桑便有了查看一些机密性文件的权利。   通过翻看过去和近年来的灵组档案记录,她才发现原来官方早就在收集,处理各地的玄学灵异事件。   大多数不涉及极度私密性的信息和事件,会被总部上传到官方专门为灵组研发的小程序上。   这个程序只有通过了灵组考核,成为正式组员才有权限进入。   在上面可以查看往期已经解决过的玄学事件,组员之间交流求助,又或是进行玄学方面的探究指导……   除此之外,这个小程序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悬赏’。   一般情况下各地的警署接到报案出警时,其中有性质恶劣过于残忍的,嫌疑人凭空消失的,或是带有诡异色彩的等等这类事件,出警的队伍中一定会有一名灵组的成员跟随,负责观察这种案件中是否存在的灵异手段。   若是遇到了一些无法解决的悬案,当地的灵组就会上传到小程序上进行‘悬赏’,诚邀各地的奇人异事来处理解决。   完成之后,接下‘悬赏’的玄师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报酬,以及各种对道行有益的法器符箓。   顾之桑之所以来到湘省,就是因为她在小程序看到了一条等级评价为「危险」的悬赏。   她这段时间在《浮海传》的戏份正好杀青,再加上和经纪公司‘成恩娱乐’两看相厌,对方暗戳戳搞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把她的邀约全部推掉了空出不少时间,她也乐得轻松。   出于对此案的好奇,她接手了这一宗悬赏。   此案件名为「神女湖沉尸案」。   在顾之桑之前,已经有两任前委托人接受了此案的委托,前往湘省神女湖解决事件。   只可惜都以失败告终。   点开案件后,顾之桑查看了大概介绍。   四天之前,当地的一群孩子不听大人劝阻,无视岸边的警告牌,非要在周末的时候聚集,跑到附近的一处大湖游水。   那湖泊就名‘神女湖’,是当地最大也最有名的淡水湖,湖中深度超过数十米,附近的老百姓都会在其中养鱼捕虾。   靠近岸边的浅水区倒是不深,可耐不住在湖中出事的人多,所以当地政府和百姓都不愿意让小孩子来这边戏水。   可就在那一天,一群在水中嬉闹的孩子们中就有人出了事。   一个男娃在和同伴们比赛扎猛子的时候,闷到水底下就再也没出来。   其他孩子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陆陆续续憋不住气从水底冒出头时,还在嘻嘻哈哈喊着‘加油’。   直到倒数第二个男孩儿终于憋不住气了,涨红了脸从水底下冒出头时,其余孩子都对最后的男娃佩服不已。   其中一人嚷道:‘行了行了大家都憋不住了,你也出来吧,知道你牛p,俺们说到做到都认你当一天的大哥!’   '想不到啊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你小子是不是自己在家里水缸里偷偷练憋气了?’   小伙伴们扯着嗓子嚷嚷了好几声,让那个孩子别憋了,却都没有得到回应。   这个时候他们才渐渐意识到不对劲。   有人慌了:‘咋回事啊,他不会……出事了吧?’   '呸呸呸别瞎讲,咱们在浅水区还没没过胸口,咋可能出事儿啊?你别吓唬俺们了快点出来!’   然而孩子们的呼声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他们在附近的水里摸索了好几分钟,又扎猛子到水底下,强忍着不适在浑浊的湖水中睁开眼睛,试图看到水下是否有人。   可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男娃的踪迹。   自此距离他下水憋气,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还多。   剩下的孩子们都大惊失色,纷纷游上了岸边,在偷偷跑掉害怕被责罚而不告诉大人,和赶紧报警让人来捞人,这些孩子选择了后者。   当天本地的警署出警捕捞,却始终无果。   湖面上的没有浮尸,水底下捞不起人尸。   要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言之凿凿,说那个男娃真的和他们一起下了水,在水中凭空消失,警方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男孩子的家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认定是其他小孩子害了自己的儿子,可其他人也很无辜。   他们都说最开始提出要偷偷跑到神女湖边玩水的,就是这个溺水失踪的同伴。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已经不是普通人力可以解决的了。   于是当地灵组展开了一系列调查,却毫无结果。   这件事在附近传得沸沸扬扬。   原本神女湖所在地区就是湘省较为偏远落后的城市,广为流传‘河神’和巫蛊一类的传说。   许多人都相信,神女湖中是有‘河神’的,更声称他们在驾船出湖中心时,曾经亲眼看到过湖面下方有巨大的阴影。   一时间有人说这个孩子是被‘河神’看上了,抓去做洒扫小童了;   也有人说他被水鬼抓了当替身,说是他的父母在外惹上了什么人,被下了‘河蟆蛊’,尸体直接就被湖里的鱼虾蟹给吃光了……   第二天仍然没有打捞起浮尸,当地灵组不得已之下便在小程序上发布了‘悬赏’,希望其他各地的组员看到后,有能力者可以来帮助他们解决。   当天邻市的一位玄师便赶了过来,在河边一通做法超度,不少围观的群众都在附近观望。   他在岸边的空地上点燃了十数根半人高的香,拿着摇铃叮咚做法。   原本是风平浪静,天气晴朗的神女湖上空,不久之后阴云昏沉,湖面上刮起了不小的风还卷起了浪潮。   最终在众人都意想不到中,一卷大浪毫无前兆地浇了岸边做法的玄师满身满脸水,把他立起的香直接浇个透湿。   丢了大脸的玄师很是颓败,告诉当地灵组自己在湖中的确感觉到了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他猜测是神女湖中曾经的灵物走了岔路,变成了凶邪之物,说自己管不了这件事,拿起法器当天就离开了此地。   第二名接受委托的玄师和顾之桑一样,都是专门从外省赶来的。   那人在灵组中颇有名声,是一位玄‘六’阶的玄师,能力水准也算是上乘。   他来到后并没有立即做法,而是向当地灵组要了一支小船,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到了湖中心正上方停住,在船上来回徘徊,做法念咒。   岸边的其他人只见他脚下的船只附近的水面泛起了层层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船下徘徊。   紧接着他身子向前一挺,喷出一口鲜血后直直从船上栽了下去,掉入了湖心区。   这可把岸边人都吓坏了,连忙开着快艇去捕捞,把人救上来之后送到了当地医院,经医生检查说他破裂脏器受损,有一定生命危险。   至今第二位玄师还在医院中躺着呢。   此案的凶名直接传了出去,被灵组定为‘危险’等级,开出的报酬翻了几翻,可也没有人敢接。   直到顾之桑刚一入驻小程序,便直接把这个任务接手了。   容城的灵组给她安排了最快的航班飞湘省,还让仡辽蝉来接她。   跑车上,仡辽蝉一边把着方向盘狂飙,一边简单给顾之桑说了说「神女湖沉尸案」的最新进展。   仡辽蝉道:“本来事情不该这么赶,但是前天晚上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当地靠近神女湖的一个县城里的有个独居的大娘,晚上的时候不知道咋回事,自己一个人跑到了神女湖边……然后溺亡了。”   “附近的人发现的时候,她的一只鞋在湖面上飘,同样是没有找到浮尸,尸体凭空消失了。”   仡辽蝉说着苦笑了一声,继续道:“或许是因为官方派去的人失败了两次,没查到什么信息,一些居民吧……可能就不太信任我们了。他们没有报警,而是把当地一个很灵的神嫲嫲请了来看。”   在谈话中,顾之桑了解到神女湖周边的小城,被称为湘省的‘沉区’。   那边小城里好多人都是当年苗寨翻新后的原住民,少数民族很多,都还保留着过去的习俗,也比较相信当地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传说。   当地也有擅长看玄学的蛊婆婆和灵媒,在当地地位很高。   仡辽蝉说:“那神嫲嫲也是真的厉害,当天晚上就让附近的居民去养殖场买了新鲜的活羊生鸡,在岸边宰杀做法,拿着叶片把牲畜尸体裹好后拴上绳子和石头,坠入了神女湖中。”   “没想到祭品投入后没多久,那大娘的尸体还真的浮了出来!附近有拍摄视频的居民录到了全过程。”   尸体打捞上来之后,居民才发现大娘浑身浮肿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脸上混杂着痛苦和狰狞的笑容,看得人毛骨悚然。   做法的神嫲嫲说,这是神女湖中的‘河神’发怒了。   这些年岸边的百姓们越来越不虔诚地供奉祂,出湖捕捞之前也不祭拜,所以愤怒的‘河神’才会将灾难降临到周边居民们的身上。   单单用牛羊牲畜祭祀,是平息不了‘河神’的怒火的,需要效仿古法开坛做法,为‘河神’献上真正的祭品。   否则以后所有人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仡辽蝉和顾之桑抱怨道:“当地几十年前一直有祭‘河神’的习惯,是用活人填湖,他们觉得这样才能保障年年风调雨顺,湖面风平浪静。其实这都是古人流传下来的糟粕文化,湘省灵组创设之后就全省严禁以人为祭品,惩罚力度非常大,这才把这种糟粕的玄学习俗给彻底杜绝。”   “现在那位神嫲嫲说的‘河祭’,就是这个意思!一旦让她开了先河,让这种糟粕文化复兴,那其他愚昧些的地方和百姓肯定会争先效仿。”   顾之桑听的时候眉头就已经皱起来了。   她问道:“那现在是?”   仡辽蝉说:“昨天我们的人和法医把大娘的尸体拉走了,也给附近的民众做过了思想工作,承诺了先调查,解剖,一定会尽快侦破案件,严令禁止他们举行‘河祭’,这些人嘴上是答应得好好的……”   后面的话不用说顾之桑也清楚了。   虽然附近居民们答应灵组不进行‘河祭’,但他们还是阳奉阴违,偷偷摸摸背着仡辽蝉等人接着进行仪式。   结果被蹲守在附近的组员发现了,赶忙通报仡辽蝉。   机场距离目的地有一段距离。   仡辽蝉狂奔到目的地的时候,才刚刚能看到湖畔的边缘,便看到附近围聚了不下数百人。   袅袅白烟不断往上飘,最后散在了湖面。   她一甩车尾便把车停靠在空地上,快步下了车,这时顾之桑已经能听到岸边的喧嚣和争执声了。   仡辽蝉扬声呵道:“你们在干什么?昨天都说了不允许举行‘河祭’,你们这是要造反吗?还不把他们放开!”   只见几个同样赶了过来,想要稳住情绪激动的居民的灵组组员们,现在都被几个壮汉抵着堵着,一双双怀着敌意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顾之桑低声询问:“报警了么?”   仡辽蝉道:“我刚刚报了,最快也得十来分钟才能到。”   其他组员来的时候之所以没有先惊动警署,是他们没想到这些居民会直接违抗律令,根本就不听他们的劝阻。   这时人群中有眼睛通红,神情怨怼的中年夫妻走了过来。   男人咬着牙指着仡辽蝉道:“我儿子死了,尸体现在还泡在水里不得安宁,没法入土为安,凭什么不让我们祭‘河神’?!人家大师有本事解决这件事,你们这些人就只会叫我等等,再等等!”   女人也拍着大腿,叫苦连天:   “我的命好苦哇!儿子被人不明不白地害死了,现在连把人捞上来安葬他都成了犯罪吗?我可怜的儿啊,你干脆把你爹妈一起带走吧!”   周围的居民们也纷纷开了口,带着指责的意味道:   “看你这个年轻女娃穿的也是咱们寨子的服饰啊,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河神发威啊,不平息河神的怒火,我们周边的老百姓可都是要遭殃的!”   “这是我们湖边老百姓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们管闲事!”   吵嚷之间,眼看有那种浑水摸鱼的人想要上来推搡仡辽蝉,发泄自己心中的戾气的人,顾之桑眉头一皱,伸出手拽着仡辽蝉的手臂往后一扯,躲开了对方的手。   那人一个没站稳,自己顺着惯性跌了个跟头,脸和鼻子着地直接磕在了沙地里的硕石上,发出一声惨叫。   “我,我的鼻子!!”   他捂住鼻梁的手下溢出猩红液体,眼瞧着见了血,周围的人都心头一震稍稍平静了些。   他们再度看向苗女身边那个身高还矮些的,体型还更纤细些的女孩儿时,都被她黝黑冷峻的眼神镇住了。   顾之桑从怀中摸出几颗黑白棋子,抬手甩了出去。   棋子‘砰’地砸入沙地中,发出沉闷响声,顿时把沙泥砸出几颗小坑。   周边的百姓面色一变,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这个手劲儿,如果棋子砸在他们身上,不戳出个窟窿来怕也是要受点内伤吧!   眼瞧着她往河边走去,一些居民仍想去阻挠她,可一伸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触碰不到这个女孩儿的衣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穿过人群。   顾之桑在河岸站定,盯着岸边穿着蓝紫色怪异长袍,带着一串串银镯银环的老妪,微微眯了下凤眼。   那老妪的身材干瘪,脊背佝偻,手中拿着一柄拂尘似的法器,身后是两个巨大的沉木箱子,以及几炷点燃的香。   从顾之桑的角度,能看到每一个箱子中都堆满了新鲜斩杀的家禽牲畜,鸡鸭鹅狗,尸体上淋漓的血浆还没干透,把箱子最上面的禽尸染得格外可怖。   江边本就多小虫,都被新鲜血液的甜腥味儿吸引了过来,在箱子上方飞个不停。   在大量家禽尸体的上面,还分别压着一只牛和一只羊。   这两只大型牲畜还是鲜活的,四只蹄子用麻绳紧紧捆住,无法大范围挣扎逃跑。   它们显然被身下其他生物的惨状死状吓得不轻,睁大眼睛满是惊恐,扯着嗓子‘哞哞’‘咩咩’叫个不停,把箱子挣得轻抖,被吓失禁的粪便不断从肛尾挤出。   老妪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向顾之桑,哑声说道:“小姑娘,请不要扰了祭祀的吉时,否则‘河神’大人会生气,降怒于我们的。”   顾之桑定定看着她,半晌道:“这劳什子祭祀没必要继续了,自古以来需要活人生祭才能满足,会在河里作祟的都不可能是神,顶多是个不知所谓的邪祟。”   老妪面色一厉,“好蠢的丫头!怎么敢对‘河神’大人如此大不敬?你自己不要命,还非要拉上湖岸边所有人陪葬吗?”   她这句话落下后,顾之桑的身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嚷声。   对此顾之桑旁若无闻。   她语气平淡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沉尸的原因,也不知道河中到底有什么,就自称神婆,说自己可以解决此事,难道你就不会羞愧么?”   老妪神情一顿,眼中露出一丝不以为意。   她确实不知道湖面下是什么,但她从小就听长辈和同门说过,这神女湖底下是有东西的。   既然有东西,那就拿‘祭品’上贡呗。   事实证明她猜得也没错,这不昨天才往湖里投了些牛羊,那具消失在湖中的女人尸体就浮上来了。   顾之桑确定这老妪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错,坚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后,有些啼笑皆非。   她声音冷淡道:“你们如何地相信湖中有神,相信只要祭祀就能平息一切,这我都不管。但你们要祭,就自己滚下去,而不是拿无辜人的生命来为你们的愚昧买单。”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却让神婆脸色大变。   “你,你想干什么?!”   顾之桑走到了两座大箱子跟前,刚一靠近,浓重的血腥味儿便一股脑地往她鼻腔里钻,那股味道直让人胃里作呕。   她抬起脚便踹在了木箱的侧壁。   接触面发出沉闷响声,紧接着那足足有一米多高的箱子轰然侧翻,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上面的牛羊摔在地上,发出惊恐的叫声,箱子里的肉块和牲畜尸体也都洒了出来,往外溢出。   两个箱子接连被顾之桑踹翻之后,人群中的仡辽蝉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箱底露出的东西,“那,那是?!”   只见其中一个箱子里上层的东西都洒出后,最下面五花大绑的人便露了出来。   那是个大概五六岁大小的孩子,双手双腿蜷缩着,嘴巴上被死死封住胶带,满脸满身血糊和动物的毛发,闭着眼睛挣扎的幅度很小,发出的声音更是极其微弱。   顾之桑把她抱出来,撕掉嘴上的胶带给她擦了把臭烘烘的血浆后,才能勉强看出这是个头发都黏在一起的短发小姑娘。   而另一个箱子的最底下,也是一个小孩子。   他的身体软软倒在牲畜的尸体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顾之桑把他抱出来后,发现这个男孩儿的情况很危急。   两个孩子都在箱子里被重重压着,呆了很久,久周围的空气越发稀薄,仅有丝丝缕缕的氧气能穿过层层缝隙被他们吸入鼻中。   再加上箱子上的活牛羊的叫声,更是淹没了箱子里他们的细微动静。   恐怕再晚一些时间,不用神婆把他们抛入神女湖中,他们就要因为缺氧窒息而亡了。   顾之桑没有随意去动他,脸色冰凝回头问道:“有医生吗?”   自从箱子底下出来两个孩子时,周边不少声讨看戏的居民便都吓到了,场面一片寂静。   他们确实不知道这些祭品中,竟然还有俩个娃娃!   神婆可是说祭祀要沉箱的,那箱子里的两个小孩儿岂不是要被活活淹死?!   有个女人小声开口道:“我之前学过医护,考过证书。”   “你来。”顾之桑站起身时,衣襟前和双手都被动物的血液染得通红,“阿蝉,叫救护车。”   仡辽蝉面带怒色,狠狠瞪了一圈周围的人后点头说好。   嗅着自己一身的味道,顾之桑的心情不太美妙,冷着一张凝白的面孔扫视了一圈,扯出一抹笑容:   “这两个孩子要是死了,在场的大家都出了一份力。”   “唉你这个女孩子说的什么话呀,我们又不知道……箱子底下还有俩大活人,我们一直以为只有牲畜的!”   “神嫲嫲你这是做的什么事情哦,这是犯法的!太吓人了,这俩娃娃你从哪里弄来的?”   “……”   听到顾之桑说他们都是共犯,不少看戏的人不乐意了,纷纷表示自己是无辜的,开始声讨起神婆。   也有部分人神情闪躲略显心虚,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只有那对死了孩子的中年父母情绪最激动,看着顾之桑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就像是在看杀子仇人。   “你为什么要坏了我们的大事?你没有亲人父母吗?以后不会有孩子吗?死了不给他收尸……”   顾之桑冷声打断了这一句句看似有理的指责:“那这两个被当成祭品的孩子呢?他们就该死么。”   被质问的中年夫妻气势一弱。   男人咬牙道:“是他们爹妈自己卖了他们,这两家人愿意!你个哪里冒出来的鳖犊子敢管老子家的闲事,知道我家在湘省是什么成分……”   他话还没说完,便像被一记无形的巴掌直接扇得踉跄,‘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脸颊迅速红肿鼓得老高;   话没说出来,一张嘴吐出几颗破碎的牙齿。   就在这时,远处终于响起了鸣笛声。   出警到达目的地的警员们刚一下车,便看到了满地的血浆,动物尸体,以及躺在地上的两个红彤彤,昏迷不醒的孩子。   他们变了脸色:“都干什么呢?!这里怎么回事?”   ——   待当地警署赶来把相关的死亡男孩儿父母,神婆,以及部分参与此事的人都扣押起来后,两个小孩子也被送去了医院。   顾之桑没有立刻去警署,而是跟着仡辽蝉就近找了一家民宿,去洗净了身上的血污。   她穿着睡袍擦拭长发时,房间门从外面被敲响了。   打开门之后仡辽蝉捧着一套干净的少数民族服装,说道:“桑桑你先穿这个吧。”   “好。”   等顾之桑换好衣服,准备重新去当地警署时,看到她从房间出来的仡辽蝉满眼惊艳,感叹道:   “桑桑你皮肤好白,好细腻,你要是在苗寨里绝对是最受小伙子们倾慕的姑娘。”   顾之桑浅浅笑了一下,“走吧。”   当他们再次来到警署时,隔着玻璃能看到羁押的室内有警员在给那对中年夫妻做思想教育。   “你们的想法和行为都非常危险!这是犯法是杀人,这件事之后肯定是要对你们进行量刑处理的!”   夫妻俩还在嘴硬狡辩:“我们是花了钱的,是那两家人自己同意了卖孩子的!”   “这就是贩卖人口,你们不用狡辩了。况且你们在湖边聚众宣传封建糟粕,屡次阻挠警方正常办事,这些都是很严重的行为。我们明白你们的心情,可这都不是你们违法犯罪的借口……”   看了几眼后,顾之桑便挪开了目光,道:“那两个孩子是被买来当‘祭品’的。”   身后的警员点头道:“没错,他们夫妻一共花了二十多万,很奇怪的是这件事不仅有他们二人参与,还有另外四名家中并未出事,也没人溺亡在湖中的人一起参与了。”   警员说出了四个人的名字,道:“经过调查,其中两人甚至不是本市人,分别是本市周边相邻的两个城市户口;另外两人虽是本市人,但彼此间应该也没什么关联。”   “可他们四人却每个人出了五万块钱,作为购买两名儿童的筹款,我们刚刚拷问了半天,这些人都只说自己是支持祭祀活动没有别的意思,还有的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神婆和其他人筹款是为了买卖儿童。”   顾之桑点点头道:“能让我见一见他们么?”   “可以的。”警员点点头,“不过他们的作案动机不明,我们怀疑背后可能另有玄机,为了防止他们串供,所以这四个人我们是分开关押的。”   顾之桑:“没事,我只要看看他们的面相即可,不用和他们交流。”   “好,那顾小姐跟我来。”   跟着警员的脚步,顾之桑来到了关押四个人的门外,默默地看着里面的人。   她身后的警员们惊讶地发现,屋子里的四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在窥视。   要知道房间的窗户是透明的,若是有人从窗户往里看,里面的人理应能看到,发现。   看完前三个人之后,顾之桑若有所思,和身后的警员商量了一下,在第四名参与购买儿童当‘祭品’的人的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推门而入。   屋里坐着的是四名参与者中唯一一个女性。   她原本在屋中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略显紧张,听到门口的动静后抬头看去,在看到顾之桑的瞬间身体一僵。   女人没有忘记湖边发生的一切。   这个看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可是能轻松踢翻大木箱,有着隔空把人嘴巴打肿的手段!   她暗中警惕有些紧张,可对上顾之桑的双眸时,还是呼吸紧促有种被人看透的恐慌感。   女人语速很快:“我说了我不知道什么买孩子都是他们做的,我就是不想让,不想让同城的老百姓们被河神降罪!我爸就是渔民,养殖户,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却发现顾之桑的神情不变。   半晌,顾之桑才在她紧张的目光中说出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我相信你说的,从你的面相上看,你的父母宫中有一缘缺失,说明你的母亲在你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你是被父亲拉扯到大的。你是本地人,家里以前应该是做小本生意的,前几年生意不景气后你父亲就和人承包鱼苗蟹苗,干起了水产养殖……”   “所以你是个这么孝顺善良,心系同城百姓的好人,为什么当时要跑掉呢。”   当顾之桑把她的家庭信息一点点说出时,女人的神情便开始慌了。   她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自己就是本市人,警方想要调查自己的身份信息不是非常简单吗!   自己绝对不能因为这些话便自乱阵脚!   可当她听到顾之桑最后一句话时,强行绷着的神情彻底裂开了。   女人结结巴巴摇着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以为自己的是警员就能胡言乱语,我……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请律师!”   顾之桑用纤白的指尖支着腮,神情淡漠。   她如瀑的乌发散在肩后,身上穿着苗族的对襟藏蓝袍子,肤色在银色花纹和蓝底布料的衬托下更是白得夺目,冷着脸打量别人时,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心虚。   “是吗。”   她语气淡淡,继续说道:“你是本市出生的人,今年三十五岁,87年的盛夏时节出生。因为生辰特质和你父母辈的影响,你五行并没有受到太多地势影响,命中带金火缺少水行,按理说在起名字的时候应该稍微注意一些,从名姓的运势上找补回来,不过你家里父母并不信这些,是自己给你起的名字。   很巧合的是,他们给你的起的名字也是旺火刚强的。”   “然而过刚易折,火势过旺而不化解自然也会出现一些劫难,你十一岁那年就出现了你人生中唯一一次和水有关的劫难。”   顾之桑停顿了片刻,微微昂起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你幸运,活了下来。你遇到了把你救了的贵人。”   女人的喉咙中猛然爆发出尖叫,她抱着自己的耳朵不停摇头,显然是不愿意听到这些话。   怎么会?   这件事怎么会被人知道?!   那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想起来的事情,至今都会后悔,悔恨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可并不是她想要逃避,顾之桑便会停住话语:   “很奇怪的是明明那一年你从水劫中死里逃生,可是这件事却成了你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自那之后,你反而更加怕水,在得知父亲要承包鱼苗做养殖户的时候,更是歇斯底里地反对这件事情。   你在害怕什么?神女湖里究竟有什么?”   “更奇怪的是,我似乎并没有看到你的生命轨迹中有那个把你从劫难中救赎出来的人的痕迹,她的存在凭空消失了。   除了她已经死了,我想不出任何更合理的解释。”   屋子外面的警员们能听到里面的尖叫声,充满了抗拒和惊恐。   他们对视一眼,心道顾之桑不会在里面给那人用什么不恰当的手段了吧?!   警员犹豫要不要叫停这次会面,把顾之桑从屋里叫出来,抱着双臂的仡辽蝉轻轻摇头道:   “放心吧,桑桑她想要得到什么信息还犯不着用严刑逼供这种最次等的手段。”   将信将疑的警员走到窗户边往里面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分别坐在桌子的两边,中间隔着老远的一片距离。   只是那个嫌犯女子不知为何,不断抱着脑袋摇头,情绪很是激动。   顾之桑默默看着,只能听到女人嘴里带着哭腔的喃喃自语: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她微微敛眸,语气笃定:“所以当年你遭遇水劫,险些溺水身亡的地方,就在神女湖。只不过你当时被一个人救了,而她为了救你丢掉了性命,只可惜……”   “你并没有把这件事的真相公之于众。”   顾之桑微微俯身,语气冷凝:“你从始至终都知道神女湖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他们买卖孩子是为了当祭品。”   “你想要祭祀的,你感到恐慌和愧疚的,真是是‘河神’吗?” 第86章   数分钟后,顾之桑打开了房间的门,探头对着门外的警员们和仡辽蝉道:   “她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你们要进来做记录么?”   警员们面露惊讶,其中点头道:“我和顾小姐进去。”   房间内有录音和监听设备,其他的警员便去到观察室开启设备,从监控画面中看着房间内发生的一切。   警员同仡辽蝉进入房门后,看到的场面便是顾之桑一脸从容地坐着。   对面的嫌犯女子神情恍惚,仍带泪痕,像是受到了什么沉重的打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掏空了。   两人坐下之后,顾之桑的声音才继续说道:   “我为什么笃定你遇到了灵异事件,就是因为我能看到你的命格中沾染了阴气,灰蒙蒙地浮在你的面庞上,却看不到具体的原因和因果,这说明你所遭遇的事情并不是普通的撞邪,或是染上邪祟。”   “不知道前因后果,我便无法窥知全貌,更没法帮助你解决身上的问题,这样你还是不愿意坦白交代么?”   警员和仡辽蝉对视一眼,彼此都挺惊讶。   听顾之桑这些话的意思,这个嫌犯女子参与买卖儿童填湖祭祀,有极大的可能是她自己身上还背着什么其他案情?!   女人神情痛苦,半晌才哽咽着说了声:“好……我都说。”   女人清楚顾之桑是在逼自己,在套话,可比起受到法律的惩罚,她现在更害怕的是阴魂索命,也怕自己的家人遭受牵连。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因过去的错误寝食难安,提心吊胆。   下定决心和盘托出反而让她心中压着的巨石放下,如释负重。   女人姓姚名芳,正如顾之桑所看到的她今年35岁,离过一次婚没有孩子,目前和男友合伙开了家熟食店,住在本市距离‘神女湖’最远的城郊区。   之所以住在那边并非房价低之类的种种问题,而是姚芳本人非常怕水。   '神女湖’更是她一辈子都不想提起的地方。   姚芳啜泣道:“我十一岁那年夏天,表姑带着我和表哥表妹出去玩,去的地方就是神女湖在那边游泳……”   二十多年前,湘省大部分城市都还没有翻新重建。   当时的‘神女湖’岸边还没有种起排排树,没有围起铁网挂上提醒老百姓们不要随便下水,不要去深水区的牌子,湖岸边还是沙土和烂泥混杂的路面。   由于天气炎热,九十年代能用得起空调的人家更是凤毛麟角,一到夏天本地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往神女湖里一泡,又消暑热又省钱。   姚芳当时年纪不大,因为她天生就比较怕水,小的时候学过一次游泳但没学会,所以她每次下水要么只能在最浅的区域踩踩水,根本不敢让水没过肚皮;   要么就只能租游泳圈。   她清晰记得那个时候‘神女湖’岸边总有几个大叔大婶摆摊,所有的游泳圈都充好了气,款式都是一样的——蓝白红黄四个等段的胶皮拼在一起。   普通款式租一小时是一块五,胶皮上印着Hello Kitty图像的要两块钱,在当时不算便宜。   不少人都觉得凫个水而已,扑腾两下就学会了,根本不需要套泳圈。   为此十一岁的姚芳还被表哥好一通嘲笑,说她旱鸭子,抢她的泳圈一通闹腾。   生着闷气的姚芳自己一个人游远了,而表哥和表姑当时忙着教同样不会游泳的小表妹学凫水,也没空管她,只叮嘱了她两句让她别游远。   因为挂着游泳圈姚芳没有那么害怕,仰在水面扑腾着漂,等她回过神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她身下泳圈已经瘪了一半了!   那胶皮不知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个小孔,漏气了。   姚芳惊恐万分,可她越挣扎已经开始干瘪的泳圈就漏得越快,她只能哭着叫喊。   但她当时已漂到了深水线外,恰巧往日还会有几个游泳大佬凫水,扎猛子的深水区,今天异常冷清,她的声音根本吸引不了岸边热热闹闹的人。   正当姚芳哭嚎绝望时,终于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朝她的方向游了过来。   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生,同样带着一个租贸的泳圈,但是并没有套在身上,而是用手臂扒着圈外凫水。   她游到姚芳身旁,拖着姚芳的身体让她从软趴趴的泳圈里出来,套上自己的,气喘吁吁道:   '小妹妹你家里人呢?怎么让你自己一个人游到这么深的地方啊,这也太不负责了,而且这泳圈的质量也是,不要怕没事了,咱们往岸边游我带你去找租货的人理论!’   年轻女生满脸是水义愤填膺。   她也是今年才学会游泳,来‘神女湖’练凫水的,为了防止体力不支姿势不对才租了个泳圈扒着游,远远地看到深水区有个小姑娘在挥手,就游过来看了看。   于是两人就以一个在圈内,一个单臂扒着圈的姿势,准备往浅水方向游。   姚芳已经被吓破胆子了,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些,扒着泳圈边缘的年轻女人身体忽然往下一沉。   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水便没过了她的头顶,差点把泳圈连带着圈里的姚芳一起掀翻。   就像……就像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扯着她,把她往下拖。   '救……’女人挣扎不断,唯一的支点就是她死死抓着的泳圈边缘。   拍打间她的手抓住了姚芳的衣领,彻底被吓懵了的小女孩只能哭嚎着,用力扯开她的手;   挣扎间姚芳的双脚好几次踢在了她的胸腔腹腔,更是让本就体力流失的女生的情况雪上加霜。   很快肺部进水过多的女孩子便无力挣扎了。   她五指紧绷着张开,因窒息而痛苦扭曲的面孔上,一双充血的眼眸死死盯着姚芳,她多希望姚芳可以抓住她的手,拉自己一把……   变故出现得突然,结束得也迅速。   两三分钟的时间水面便逐渐恢复了平静。   那个女生彻底消失了。   最后的场面姚芳记得很清晰,那个女生的脸被水淹没,无数气泡从水底往上翻滚,模糊了女人充血的眼睛。   她被吓得浑身颤抖,哭着往岸边游去,岸边的姑姑一家才发现侄女人不见了正焦急找着,就见她满脸是水脸色苍白地游了回来。   姑姑松了口气:‘你个死丫头游哪里去了,把我们都吓死了!’   姚芳抽噎着,想要告诉姑姑一家刚刚发生的事情,可她回头看看平静的湖面,眼神中满是惊恐。   她清楚知道那个姐姐肯定溺死了。   是为了救自己溺死的。   如果自己说了,肯定要被家人,邻居骂死,自己就成了害死人的凶手,要赔钱去坐牢了。   基于种种犹豫和恐慌,她那一刻没有说出口,选择了隐瞒。   回到家之后,姚芳就高烧不退,被送到医院打吊水,迷迷糊糊昏睡了一天。   她的梦中全都是那个姐姐最后看向自己时,痛苦而绝望的眼神。   惊醒之后,姚芳听到病床旁边的父母聊天,说昨天‘神女湖’出事了,一个女学生在湖里淹死了,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被泡胀了漂在湖面上。   妈妈削着苹果惋惜道:‘好好一个女孩子怪可怜的,听说是个考上外省大学的高材生呢,去练游泳的时候租的泳圈漏气……’   '看看你以后还逼不逼芳芳学游泳了,多吓人啊,她怕水你就别撺掇了!’   爸爸看着报纸,低声道:‘你不知道内幕,据说那个溺水死了的女的腿上脚踝上有好几个黑手印!外面都在传她是被水鬼捉替身了!’   在床上偷偷听着的姚芳眼睛大睁,止不住地颤抖。   她那几天一直在脑补万一自己被警察抓了,去坐牢了怎么办……   但因当天没有目击证人看到那个女学生救人的场面,而她确实也租了岸边的泳圈,警员随着尸体一并捞上来的就有干瘪了的泳圈,经鉴定的确是自然损坏,漏气。   由于租借的款式都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人想到,这个泳圈根本就不是女生的;   她之前换给了别人。   更没人会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和一个小姑娘有关。   当得知案件定性为溺亡后,原本便犹豫不决的姚芳似乎就更有了逃脱的理由。   最终她选择了隐瞒,沉默,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去‘神女湖’,更别提去游泳。   飞速流逝的时间逐渐抚平了姚芳内心的愧疚和不安,她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家庭,早就把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抛之脑后。   直到三个月前   姚芳蜷缩着抱着自己的手臂,声音颤抖:“那天晚上我关了店门回到家,洗漱完上床睡觉,迷迷糊糊间我觉得自己的胸口上方特别沉重,就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并且衣服和身体也被冷冰冰黏糊糊的水渍染湿了……”   她回忆着那晚的情景,神情痛苦。   一开始姚芳以为自己在做噩梦,可当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后,她猛地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满身的冷汗,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屋子里特别冷,我想拿手机给我家人打电话,可是,可是……”   姚芳打了个寒战,“我一偏头,就看到床边‘站’着一团模糊的影子,它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都落在我的枕头边缘!我的,我的手指一动不能动,眼皮也闭不上……”   眼瞧着姚芳要被自己的回忆吓崩了,顾之桑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说道:“别反抗我。”   通过力量的共感,顾之桑回溯了姚芳的记忆,‘看’到了那晚模糊的鬼影。   一切都如她说的那样,她被‘鬼压床’了根本动不了。   只能惊恐万分地大睁着眼睛,看着那团影子和自己的脸越贴越近,最终在那团扭曲模糊的雾中‘看’到了一张略显熟悉的脸。   女鬼的面目胀青,头发湿哒哒地拖在姚芳的脖子上,触感异常真实。   '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不告诉所有人真相?!’   姚芳呜咽着眼泪直飙。   她终于想起来女鬼的一身装扮为什么眼熟了,这不就是小时候救了她,却被水鬼抓了替身溺水身亡的大姐姐么?!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时,房门从外被转动,是男友回来了。   男友开灯之后也被吓住了,只不过是被姚芳吓到了。   她像一条搁浅的鱼挺直在床上抽搐,身下的被单都被水浸湿,满脸满头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   这样的可怕场景在三个月中陆续出现了几次,姚芳的胆子都吓破了。   她开始害怕夜晚,不愿意睡觉,生怕自己被冤魂索命。   后来她爸爸在湖中心捕捞鱼虾的时候,没站稳被绳索绊了一下,直接掉水里去了。   虽然马上在伙伴的帮助下重新爬上来,但在姚芳看来,这也是那个女鬼在作祟。   就在即将崩溃的时候,她在当地的论坛看到了一条似是而非的帖子,里面是一个帖主说自己遇到了有关‘神女湖’的怪事,她看着觉得和自己的情况很像,于是就私信了贴主。   没想到有同样情况的不止他们,前前后后还有几个人找了过来,他们拉了一个小群。   姚芳低声说道: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大家都是或多或少有点和那大湖有关的亏心事,每天群里都有人在问怎么办,说要找大师把湖里的脏东西都收了……直到前几天那湖里又淹死了个小孩儿,尸体找不到了,群主听说那家大人想要做法事,就动员我们一起参与。”   “再然后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警员记录的笔尖就没停过,心中感慨不已。   而外面听到姚芳的话的警员也去调查了二十三年的老旧卷宗,没想到真的让他们找到了当年女大学生溺水的档案。   当时这件事还上了当地的报纸,只不过女孩儿是被当成了稍微有些反面的例子,被用来当成警示,提醒老百姓不要随意去深水区的幌子。   顾之桑语气平淡道:“其他三个人你们也可以沿着这个方向查,他们过去一定和某个在神女湖中溺亡的人员有所关联,甚至是导致对方溺水身亡的关键原因。”   说不定往深里挖掘,还能发现被掩藏的命案呢!   “好!”   姚芳语气焦虑,追问道:“你说的我要是什么都招了,你就能帮我解决这件事。”   顾之桑扯了下唇角,语气冷淡:“这一点你放心,那阴魂生前积德行善是个好人,没理由要为了你这种人染上孽力毁了根基。就凭这一点我也会阻止它的。”   姚芳脸色难堪,呐呐说道:“可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让水鬼抓她溺死她的,我当时也是个小孩子啊我不会游泳,我怎么救她?”   顾之桑轻嗤,“你真不明白它的怨念究竟从何而来么?”   “它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舍己救人,也并不是因为你没有救了它而怨恨,它所愤怒的是你的胆怯,自私,狼心狗肺。直到死它的父母和世人都不知道,它生前是一个勇敢的英雄,本应该是父母的骄傲。”   “而不是报纸上,邻居口中贪凉凫水溺亡的反面教材。”   说完之后,她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姚芳一个人的房间恢复了冷寂,她百感交集羞愧不已,泪如雨下。   ……   走出房间门之后,仡辽蝉满脸倾佩:“桑桑你这太牛了吧,直接把前因后果都理清楚了!怪不得这几个人心虚到出钱祭祀,恐怕都是干了亏心事被鬼敲门了吧!”   顾之桑轻轻摇头,说道:“不是鬼。”   “啊?”仡辽蝉愣住了。   “姚芳并没有真的被鬼缠身,我诈她的,她晚上遇到的‘鬼压床’也不是真实的。”顾之桑说道:“从始至终她都是被梦魇入侵了在做梦,她所见到的索命的鬼魂其实不是鬼物的魂魄本体,只是鬼魂的怨气凝聚而成的‘魇’。”   “其他几个人恐怕也是如此,因为梦魇太过真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仡辽蝉没想到顾之桑会这么说,停住了脚步。   顾之桑道:“除此之外,姚芳表示自己之所以如此害怕,是因为那个死去的魂魄会煽动她的情绪,她曾多次有过干脆去‘神女湖’自杀,一了百了彻底解脱的念头。”   “我觉得前天晚上去湖中自缢的大娘,就是这个原因。受到梦魇影响的人肯定不仅仅只有这四个人,只是很多人没有说出来。”   仡辽蝉有些头疼,“这么说此案更扑朔迷离了……”   “没错。”顾之桑说道:“首先在‘神女湖’中溺亡的人大多会变成水鬼,本不可能影响到陆地上的百姓。它们要是有这么强大的能力,能影响也早就作祟了,没必要等到三个月前。”   仡辽蝉顿时了然,接过话题:“所以三个月前‘神女湖’中一定出过什么事情,导致了湖底的水鬼们能力大增,可以将怨气化为梦魇去寻仇索命!”   顾之桑点了点头:“其次男孩儿沉尸一案多半另有隐情,并不能和其他案件归于一谈。”   “总之这桩案子牵扯诸多,想要找到问题的关键点,我们还得去‘神女湖’上看一看。”   想了想仡辽蝉点点头,说道:“可以,我来安排这件事。”   约莫一个小时后,从警署中出来的顾之桑和仡辽蝉再次来到了湖边。   这一次当地灵组的同事给她们租好了一支快艇。   其中一组员面色惆怅,满怀担忧地看着她们,小声问道:“头儿,你和顾指导真的要往湖里去么?之前那位前辈可是受了重伤现在还没苏醒,我担心水里真的有什么东西……”   仡辽蝉道:“放心吧我们就是去看两眼,又不开坛不做法。”   在组员们担忧,紧张的注视下,顾之桑和仡辽蝉坐上了快艇,往湖中央驶去。   越是往湖中开,四周的视野便越宽阔。   顾之桑环顾四周,眼眸中掠过一丝赞叹,道:“这个地方是处风水宝地,湖形外窄内宽藏风聚气,四面西北有高楼可以聚集人运,而东南又环山,可以挡住人地形成的运势在湖中反复吞吐,倒可称上一句‘人杰地灵’。”   “这样的风水湖泊底下,一定有灵物。”   仡辽蝉有些惊讶,问道:“桑桑你的意思是,附近老百姓所说的,看到过的‘河神’应该是真实存在的?!那会不会像之前的同僚们所说的那样……”   “这个倒不会。”   顾之桑缓缓摇头,“这种风水湖泊若是天然形成了灵物,一般都是瑞泽轻易不会误入歧途,除非湖底下孕育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什么灵物,而是凶物!”   正如她所说,这片‘神女湖’能够吞吐地气人运,对于任何有道行,踏入潜修一脉的人,兽,鬼来说,都是一处宝地。   瑞泽还好说,若是有阴邪之物藏在湖底不断孕育,恐怕会悄无声息地养出大凶之物!   快艇转了两圈之后,来到了‘神女湖’中央位置修建的湖心亭。   顾之桑远远地看到了一片绿荫荫的水生植物飘荡在湖心亭的附近,大多是浮萍,莲花等物。   只是越靠近湖心亭廊,她便越觉得湖面上的温度偏冷偏低。   虽然绿植和水面都可以降温,但顾之桑还是隐隐皱了眉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亭廊的边缘墙壁上熔了不少铁环和链条,这些是方便租船自己划到亭廊的游客停靠上岸设置的。   每艘船上都有连接挂靠铁环的锁链,只要把链条的钩子挂进环里,船便不会随波逐流。   上了岸之后,顾之桑能更加明显地看到亭廊四周的荷花,浮萍,以及其余较为茂盛的草叶。   不知看到了什么,她视线微顿,走到其中一簇草叶旁蹲下身,用手把那些长条状的叶杆都聚拢到手中里。   仡辽蝉见状也走了过来,“怎么了桑桑?你发现什么了?”   “这是什么草?”   “灯芯草吧,河岸边常有的植物,不过……怎么会长在湖中啊?”   仡辽蝉也蹲了下来,伸手在略显浑浊的水下摸了摸,在亭廊的墙壁上摸到了一层厚厚的泥浆。   顾之桑的脸色发沉,冷笑着将手中的草杆拔了下来,递给仡辽蝉:   “你看顶端。”   只见灯芯草的顶端茎叶被人为地剪掉了一小截,露出茎杆中空的一个小口,就像是在通过这个小孔连接水面之上,和水面下的世界。   而最为奇怪的是,并非只有这一支草是这样的。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围绕着湖心亭向四面八方铺开的各种水生植物,其实都是根茎中空的几类植物。   它们或多或少都被人为修剪过,露出中空的茎杆。   之前顾之桑没有提醒的时候仡辽蝉根本发现不了这些细节,但她当注意到了后,就会发现整片湖心像被插满的筛子,怎么看都透着点诡异。   仡辽蝉隐隐察觉到了阴谋的气息,心知这肯定不正常,但她不明白这些茎杆中空的植物有什么作用。   “桑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为何‘神女湖’中的水鬼们能够将凝结的怨气传递到陆地上,影响湖周百姓的原因。”   顾之桑沿着亭廊走到亭子中央,终于忍不住冷斥:“真是精巧而恶毒的手段!”   只见圆弧形的湖心亭围栏外,缠绕着不少中空的水生藤丝,水面上的层层叠叠一直蔓延到水面之下。   就像是一架架由植物根茎编制而成的,连接着水面和亭子的‘梯子’。   顾之桑说道:“这些藤类植物应该也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   “溺亡的水鬼和地缚灵一样,都无法从死亡之地轻易离开,无法转世投胎,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替身。有人将这座亭子作为湖下和陆地的连接点,这些中空的植物和‘梯子’就是水鬼爬上陆地的最佳工具!”   这种‘登天梯’和鬼门连接阴阳两路是相似的道理。   有了它,水鬼怨气可以在陆上化形,变成梦魇进入人的梦中,不断恐吓,蛊惑。   一旦那种心智不坚定的倒霉蛋被缠上了,不仅仅数日之内就会消耗精气神,陷入抑郁恐慌;   时间稍微久一些,就容易被怨气影响产生轻生的念头。   而后去‘神女湖’投湖自尽。   届时这个被怨气蒙蔽的人死后才会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解脱,而是被当成了替身冤大头;   变成新的水鬼被锁在湖中。   此时顾之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越是靠近湖心亭温度越低。   那是因为水面下从古至今的埋葬千百年的森森阴气,都在通过这一个个‘梯子’往湖面上蒸腾! 第87章   在返岸之前,顾之桑在湖心亭布下了一个临时阵法,将亭中设计精巧的‘天梯’破解抵消。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仡辽蝉只觉得阵成之后没过几分钟,四周流通的空气便顺畅许多,也没有之前那种冷嗖嗖的感觉了。   她询问道:“桑桑,这样就能解决湖中怨气外泄的问题了吗?”   顾之桑道:“我只是暂时封锁了这片湖心亭,布下阵法的玄师如此大费周章,说明在这片‘神女湖’中一定有什么东西;   想要彻底解决怨气外泄没有那么简单。”   她走向亭廊停靠的快艇,说道:“先回去吧,这边没什么可看的了。”   两人重新驾驶着快艇回到岸边的时候,提心吊胆,生怕她们出点什么事情的几个组员都松了口气:   “怎么样头儿,你和顾指导发现啥了?”   仡辽蝉把顾之桑的发现和推测同在场的组员说了,几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不可思议:“就……一些普普通通的植物,花啊草的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吗?”   顾之桑抬眼看着远山和平静的‘神女湖’,说道:   “一花一世界,风水气运最初就是由这些自然界中毫不起眼的植被,摆件形成的,往往这种不借助外物,器具布下的阵法,更能体现出布阵之人的功力之人,手段精妙。”   几人一脸认同:“这倒是真的,要不是顾指导你看出问题来了,我们真不知道此处竟藏着这么大的隐患!”   “是啊这也太打脸了……”   那么阴毒的阵法就在他们这些人眼皮子底下摆着,他们也来湖边湖中探查了好几次了,愣是什么都没发现。   一方面几个组员有些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不由得佩服起顾之桑的眼力,围在她身边小声询问着各种玄学上的问题。   仡辽蝉打岔道:“行了行了,等「沉尸案」解决了我会帮你们说服顾指导,让她专门给你们开一期问答讲坛,现在还是先干正事儿吧。”   “按照桑桑的推断,是这些植物构建的‘天梯’连接了陆地和湖底,让水鬼的怨气溢出,而根据前不久拷问姚芳得知,她开始被鬼压床,不断被纠缠的时间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   也就是说湖心亭天梯出现的时间,很有可能就是三个月前。”   顾之桑点了下头,“你们在这边熟,湖中凭空出现植物布景,肯定有居民看到,知道,能问出来么?”   几个组员应道:“放心吧顾指导,半小时之内我们把这事儿摸清楚!”   说着几个青年男女便各找渠道,果真没过多久就有了眉目。   一名女玄师说道:   “顾指导,我和湖上的打捞船队有点联系,刚刚打电话问了一下,他们说湖心亭周围的植被布景的确是三个多月前专门布下的。   因为三个月前‘神女湖’中出了一起命案,他们船队还帮忙打捞了好几天,所以对这件事记得特别清楚!”   “据他们说当时那起命案也是颇为古怪,闹得人心惶惶,那个大师是为了平息那个案子才在湖中做法,事后还让人在湖中布下各种植被……”   而这件事很快也被另一名组员证实了。   这人挂了电话,对顾之桑和仡辽蝉说道:“头儿,顾指导,确实是她说得那样。”   他联系了当地警署,了解了三个月前发生的凶杀案。   据警署说此案已结,相关的受害者已经下葬,凶手也抓获关押,即将上法院接受审判。   案件的最开始是附近的渔民,养殖户开船捕捞鱼虾时发现的异样。   他们从‘神女湖’中捞起来的鱼虾大多精神不振,有少数半死不活,身上带有腥臭粘液,煮熟之后更是酸涩怪异;   在船上的时候,这些渔民经常能嗅到随着山风吹拂散开的气味。   那段时间就连湖里的水质都带着淡淡的腥味。   渔民本以为这是有心怀不轨,报复社会的人在湖水里投了什么毒药,心中十分着急。   就在这时,负责湖中沉淀物打捞的船队在同时段捞起了一些东西,引起了渔民们的怀疑。   因‘神女湖’是附近最大的淡水湖,分为上下游。   正值夏初去湖边乘凉凫水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在岸边制造的一些塑料,垃圾会被湖水冲到湖底,降解后很污染水质。   打捞船队就是专门负责每天沿湖打捞垃圾的一批人。   那天他们捞上来的东西格外腥臭,就像肉类烂掉散发出来的气味,让常年和湖中垃圾打交道的船队成员都有些受不了。   几个排班的队员穿着工作服,胶靴,佩戴着胶皮手套,把打捞上来的垃圾分类捡拾堆放。   其中一人连连犯恶心:'他奶奶滴到底是啥玩意儿那么臭啊?比臭鱼烂虾还难闻!’   他嘴里正抱怨着,摸到一个软烂又有点硬度的东西,低头一看,冲天的恶臭最先扑面而来熏得他头晕目眩。   等他看清这是什么东西后,被吓得惊叫一声甩手丢开:‘人,人的手指头?!’   那腐臭之物,是一截手指。   白骨从断裂口冒出,周围被鱼虾啃噬得坑坑洼洼,还黏连附着在骨头上的肉被湖水泡得软烂腥臭,被那打捞队的船员一捏住直接稀烂形变了。   紧接着队员们又在同一批湖中沉淀物内,找出了一只鞋子,一个布钱包。   鞋子是女款的白色帆布鞋,鞋面有一大块淡淡的晕染粉,怎么看都像是……   被湖水泡了太久而褪色的血迹。   至此打捞队的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赶紧报警了。   警方经过检验后确认,那的确是人骨,鞋子上的也确实是血迹。   这说明很有可能有一名女性被害,并被投入了‘神女湖’中。   从布钱包夹层里警方发现了一张被泡得皱皱巴巴,看不清细节的照片,经过努力修复之后,上面是一对母子。   母亲大概20多岁看着非常年轻,容貌秀美笑容明媚,儿子才五六岁被她抱在怀里。   通过对照片的走访调查警方最终在本市的某个村庄内,找到了这名女子的身份。   组员看着手机上刚刚调查到的信息,读道:“死者刘某欣,今年36岁并不是本市人,结婚后跟着丈夫定居在本市的新泉村内,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在本市某寄宿学校读初三。那张照片就是她年轻时和儿子一起拍摄的。”   警方通过调查发现,女死者在村镇里颇有名声,但是是偏不好的名声。   她儿子读的寄宿学校一个月放假一次,丈夫又常年在本市的工地上做建筑工人,大概一周才回一次村,平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就经常下午傍晚的时候去市区夜市出摊,卖卖发卡手串补贴家里。   因为死者相貌秀美性情温和,又常常一个人出入,村里有的人看到夜市里同样摆摊的男商户和她说笑两句,又或是帮她搭把手,回到村子里后就开始传闲话。   说什么看到死者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在外面有人。   导致村里一些混不吝的二流子,常常开死者的低俗玩笑。   据和死者住的较近的邻居说,前两天的大晚上,他夜起的时候隐约听到死者的家中传来一些响动和争执声;   因死者家是最里头的房子,和他家还隔着一条小路,声音听不真切。   出于好奇邻居出门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慌慌张张的男人的背影,从死者家的院子里跑了出去。   那个背影他认识,是新泉村里的一个混子,天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   后面几天邻居也没见过死者再露面,出门,因为多少有点担心,他还去院门口喊了两声,发现院子外头的大锁是被锁上的。   喊的时候村里几个长舌村民听到了,还一脸揶揄,‘哟你喊她做什么啊?你俩关系挺熟呢。’   为了避嫌,邻居也就没再多问了。   警方找到了死者的家门后,从外破开了门锁进去,发现院子里还有一股子淡淡的洗涤剂味道。   经过痕检还是被警方发现了地砖缝隙里残存的些许干涸血迹。   自此他们可以确定,刘某欣已经遇害了。   根据邻居提供的证词,警方再次前往那个曾经鬼鬼祟祟从死者院子里跑出来的混子家,却得知对方早就跑路了。   捉拿通缉的过程中,他们联系到了仍在城里工地上班的死者丈夫,通知了他这件事,并且继续请湖上的打捞船队帮忙捞捕刘某欣的尸体。   从村里邻居们口口相传中,他们多次见过那逃跑的混子跟在死者的身后,非常殷勤,闲话早就在村里传遍了。   很多人都觉得死者和这个混混有一腿,发生此案后他们更是言之凿凿,仿佛亲眼看到过。   三天之后,警方在临市抓到了逃跑的混混赵某,他一直藏在网吧里试图躲过搜查。   被抓到之后赵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承认是自己杀了死者刘某欣。   赵某头发凌乱,一脸菜色说道:‘我和那个女的是情人关系,她老公天天搁外头不着家,一喝酒脾气跟条狗似得还打她,你们去村里问问就知道了,谁都不爱跟她家来往!虽然我老赵没钱没工作,但是我长得不差也会哄人,十里八乡的寡妇媳妇都说我嘴皮子利落,一来二去我俩就那么好上了呗。’   警方问:‘那你为什么要杀害她?’   赵某道:‘她一直问我要钱啊,让我给她买礼物买首饰,咱老赵家的赌运不差,搓麻将挣的钱都他娘的给她买东西了,就这她还不满足要逼死我!’   '她说自己受不了那个暴脾气老公了,也不想再一个人独守空房守活寡,非要把我俩的事儿坦露出去要和她男人离婚,警官们你说我能同意吗?她男人还不得找我拼命?!’   警方:‘然后呢?’   赵某苦着脸说道:‘然后我才知道这个臭娘们儿一直在算计我!她偷摸着录了俺们干那事儿时候的录音,留了证据,说我要是不给她钱,不帮她把婚离了就拿录音去告我强迫她!’   '天地良心啊警官,我俩最开始的时候真的是你情我愿,要不是她孤独寂寞非要勾搭我,还要逼死我,我也不会一生气就失手了……’   最后赵某承认,自己那晚在同刘某欣偷情时,又一次被对方拿此事威胁。   他当时喝了点酒,怒火攻心就拿东西砸了对方的头,失手把对方杀死了。   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他想到了附近就有一片‘神女湖’,湖中心非常深,可以那里抛尸,毁尸灭迹。   所以赵某清理了刘某欣家中的血迹后,趁着凌晨带走了对方的尸体。   因为赵某家原来是渔民,爹妈给他留下了一条船,他现在唯一稳定的收入就是租贸船只,所以身上也有船只的启动钥匙。   他在附近的乱石堆里搞了两块大石头,用绳子紧紧绑在死者的身上,驾船到了湖中央后连同尸体和石头一起推了下去。   在巨石的拉扯下,刘某欣的尸体最终沉入了水中,沉到了湖底。   这也是为什么至今打捞的船队都没有捞上来尸体的原因。   警方让他指认了抛尸的位置和大概的石头大小,最终确定抛尸地就是靠近湖中的深水区,而赵某足足用了两块超过二三石公斤的石头栓在刘某欣的身上!   在他的船上,警方也确实提取到了刘某欣的血痕和发丝,也在刘某欣的家中找到了一些金银首饰。   据刘某欣的丈夫说,这些首饰不是他买的。   除此之外警方还在赵某的手机上看到了一些偷拍的视频,从画面中显示,点开和结束拍摄的人确实是死者本人。   赵某说这视频是死者发给自己,以示威胁的。   而死者的手机在他抛尸的时候,一并抛入了湖底。   这起谋杀案到了这一步就差打捞起尸体最后一步了,因为涉嫌偷情,凶杀,抛尸等种种狗血因素,在新泉村内大肆传播,成了村民们的饭后闲谈。   不少村民都表示,虽然刘某欣的男人确实性格孤僻了些,凶了点,但至少他还在外挣钱养家,刘某欣和别人偷情就是不对的。   她的死亡只能怪她自己行为有亏。   同时‘神女湖’的水质越来越差,捕捞上来的鱼虾更是腥臭无比,无法卖出。   焦急的渔民们只好请来了附近寨子里很有威望的灵媒,希望他能解决这件事情。   那位灵媒一到湖上,就直言造成这些原因就是沉尸湖底的刘某欣尸体!   灵媒表示:‘这个女人是被谋杀的,本来就有不小的怨气,尸体又被抛入了湖里,日夜承受窒息灌溉和鱼蟹啃食钻心的痛苦,可不是怨气更重变成了厉鬼!’   '湖里鱼虾就是因为吃了她满含怨气的腐肉,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必须尽快把尸体弄上来,否则我也没有办法。’   这下附近的村民和老百姓怨言就更大了,私下觉得这个刘某欣太过分,自己死得不光彩还要霍霍满城的老百姓。   警方也在和打捞船队的队员商量,希望通晓水性的队员可以带上潜水仪器下水取尸。   但队伍里的人也害怕。   都说那个刘某欣变成厉鬼了,怨气大得很,那么深的水万一在底下出事儿了,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僵持不下时,一位云游到此的大师经过此地,听说了刘某欣的案件。   他一来就说自己能解决这件事,但是一切布置都要听自己的。   云游大师在湖中开坛做法,一番操作之后刘某欣的身体果然漂了上来,尸体肿胀腐烂,臭气熏天。   脑后的破口处被鱼虾吃空,大半张脸苍白紫青十分诡异,腰腹部还系着绳子坠着巨石,把尸体那一圈的血肉深深勒出痕迹。   打捞上来之后,云游的大师说这具尸体的戾气怨气太深,寻常土葬的话压不住。   它的尸气和怨气还会像蔓延在湖水中一样,沿着土地影响到整个城市的环境,必须做法三天,在尸体中钉入‘镇魂钉’,在棺材上贴上符箓。   听到他这么说,村民们都慌了,刘某欣的丈夫也同意了做法。   最后云游大师连续三天做法,才让刘某欣的尸体入棺葬下。   大师说尸体中的怨气已经扩散到了水中,必须净化掉,所以他又让人在湖心亭周围移植了浆土,布置了许多浮萍,莲花等等。   据大师所说,这是因为这类植物的茎杆中空,可以吸收掉湖中的怨气。   果然在植物种下不久之后,湖水中的臭气就逐渐消失了,捕捞上来的鱼虾也不再是那种臭烘烘的。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这件事也逐渐被人遗忘。   听完了刘某欣谋杀案的全过程,顾之桑冷笑了一声:“那人确实改善了‘神女湖’水中的怨气,但他不是净化掉了,而是用另一种方法让水中的怨气散到了陆地上,反而加速了这些怨气的扩散。”   “他能布下此阵,我不信他不知道此阵的作用,我现在有个怀疑……”   仡辽蝉问道:“什么怀疑?”   顾之桑说道:“我怀疑那个玄师根本就没有把那名死者的尸体下葬,埋葬死者的棺材恐怕是一副空棺!”   闻言仡辽蝉和其他的组员神情震惊,迟疑道:   “应该不会吧?那人要是偷尸体的话直接拿走不就好了,为何还要在村子里大张旗鼓地做法三天?”   顾之桑轻轻摇头,说道:   “先去看看那个所谓的杀人犯吧。”   仡辽蝉闻言点点头,说道:“你要见那个赵某吗?等我安排一下。”   在前往看守所的路上,顾之桑等人正好能够经过新泉村。   他们在村口看到一些坐在树下摇着扇子乘凉,打牌的老头老太太,仡辽蝉把头伸出车窗外,扬声问道:   “大爷大娘,你们知道几个月前‘神女湖’出的那个谋杀抛尸案不?”   打牌的几个村民一边搓麻将,一边唠起来了:“知道,咋不知道啊,那都是老早以前的新闻喽。你们干啥问这个啊?”   仡辽蝉:“就是听人家说了个大概,有点好奇。”   热心的村民又给他们讲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一次从村人的口中讲出来的故事,就带了许多他们的个人观点。   “俺们以前都没看出来那小刘是个那样式的人,咋就和赵混子搞到一起去了,还搁村里头偷人,真是脸都不要了,你们说出了这种事情能怨谁?还不是怨她自己不检点!”   “我之前就和你们讲过,她大晚上的往城里跑,和搭伙的男同志有说有笑的,当时就有这个苗头,你们还不相信我……”   在这些村民们的口中,刘某欣是一个漂亮但不安分的女人。   她有这样的结果虽然可怜,但是也并不无辜。   顾之桑漠然听着,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她丈夫呢?不是说她丈夫脾气很差么?”   村民一噎,说道:“她男人啊性子确实沉闷些,喝点酒之后容易上脾气,怪吓人,我们和他们一家子交流都不多的。”   “其实我之前看到小刘身上有伤口的哦!”   “唉男人么动手动脚的时候把不住力道,就算她男人有错误她也不能偷情吧!搞的她父母兄弟和儿子都丢死人了,小孩子还那么小以后可怎么做人?一提起来,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偷情被杀的母亲……现在他们一家子都搬走了。”   “……”   顾之桑微微敛眸,没再说什么。   车子开到了看守所之后,负责接待他们的警员引他们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   “法院一审结束了判了他死缓,但是他不服气选择继续上诉,后天就要二次开庭。   他说自己之所以会杀人抛尸是因为喝多了酒,这是过失杀人,而且对方存在威胁勒索他的行为,按理说这件事他们双方都有罪过……现在他又请了个律师,总之还有得闹腾呢。”   “赵x出来,这两位警官有点事情要问你。”   剃了圆寸的赵某穿着刑服,带着手铐走进询问室后,一双眼睛在顾之桑和仡辽蝉的身上反复扫视,显然没想到拷问自己的人是两个年轻漂亮,怎么看都不够严肃的年轻女人。   顿时他骨子里的流里流气就泄露一二,也没有那么紧张了,歪着脑袋撇着嘴,不耐烦道:   “还有啥子要问的啊?过程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没啥新东西了,我说了我认罪,我承认是我失手杀了她,但是她在此之前敲诈勒索我那么多钱,威胁我要去污蔑我强奸,我要是不反抗我就成受害者了啊!”   赵某口水直喷:“两位警官,你们说她这,这不就是网上说的PUA我么?我罪不至死啊!”   在他激动地说话时,顾之桑一直在观察他的面相和身上。   或许是因为她的五感格外灵敏,她能嗅到这个赵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河馊味儿。   就像是不新鲜的鱼虾所带有的腥臭。   除此之外他自己恐怕都没有意识到,他一直在挠痒,说话的时候时而挠挠手背,时而抬起手抓一下脖子。   脖颈的皮肤被他挠得发红,颇为明显。   顾之桑这时才开了口,语气很平淡:“法律上你确实罪不至死,因为你没杀人。”   赵某吊儿郎当的笑容一僵,半晌才结结巴巴又笑了:   “这位美女警官,我谢谢你为我说话,但是吧我老赵有胆子有担当,做了就是做了我也不逃避!”   顾之桑抬起手,用指尖虚虚指了下面中,扯起一个笑容:   “你的命格里没有人命孽力,只有阴气,这说明你确实你没有杀人。”   “你只是干了些十恶不赦的亏心缺德事,被阴魂索命,夜夜难以入睡罢了。”   赵某彻底笑不下去了,对上顾之桑那双平静黝黑的眼眸,有些慌乱地挪开视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警员还搞牛鬼蛇神这一套?”   “姓赵的,你今年43岁无儿无女无妻子,是个老光棍,你前面四十年中唯一一条姻缘线,是因为你的隐疾无疾而终。   那个隐疾造成了你内心的极端自卑和厌恶女性,平时总想要侮辱女性。你身上口舌业极重,说明你平日里总是对别人口出污言秽语,不知悔改。”   顾之桑平平淡淡的话语,却让赵某面色大变,脸色涨红瞪大了眼睛盯着她,满眼不可置信。   他神情扭曲:“你他娘的放屁!你才有隐疾!”   顾之桑无视他的狂怒,继续说道:   “你的一生都无比失败,好吃懒做却自命不凡,兜里永远没有几个子儿,赌运也远远没有你说得那么好甚至经常输得一败涂地,被要债的人追着打。”   “就是这样一个穷困潦倒了大半辈子的二溜子,三个月之前因杀人入狱,又是如何做到在同一时间段里天降横财,让你一夜暴富的?”   赵某瞳孔紧缩,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埋藏在某处地下的金砖。   他放在腿上的手掌死死握成拳头,冷汗直冒,觉得眼前的年轻女人简直是个怪物!   顾之桑指了指赵某的鼻子:“你‘寿上’和‘准头’位带有非常明显的金利属性,这说明你现在很有钱。但你鼻翼和嘴角两侧却冒出泡来让你吃喝都倍感刺痛,说明这是一笔突如其来的横财,并且你承受不住,无福享受。”   “除此之外你这些日子常常口渴不停喝水,坐着什么都不干,浑身都要冒虚汗。并且身上的皮肤发干蜕皮,瘙痒难耐,这些都是被水鬼怨气缠身的体现。”   说着说着,顾之桑凤眼微眯,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且不说怨气缠身的你还能挺多久,就算没有阴魂索命,你也没命享受那比横财。”   “你的命宫中有一道非常深的劫,大概在两三年之后就会因为‘意外’死在牢狱之中,永永远远地把你现在不想说的事情葬在肚子里,带进土里。”   她的声音越说,赵某拳头颤抖的幅度越大。   到最后他只能把手压在自己腿下面,以此来抑制自己,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害怕。   他脑海中忍不住去想:这个女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会被杀人灭口吗?   他不想相信顾之桑明晃晃的离间,可对方说的每一种情况,都和他自己身上的完全切合!   这些天他每天睡醒身上都湿漉漉的,天天因为淌汗太多要喝好几杯水,可皮肤依然干痒难忍。   赵某甚至觉得自己像条搁浅的鱼!   顾之桑敛去眸中的神色,“姓赵的,你还有最后一次考虑的机会。”   “那个女人真的是你杀的吗。” 第88章   直到最后一刻,赵某仍然咬紧了牙关选择闭口不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问两位警官问完了吗?我能回去了吗?”   顾之桑深深看了赵某一眼,似笑非笑:“当然可以。”   只是他也失去了唯一一次可能拔除身上怨气的机会。   不知悔改的人不配得到解脱。   待顾之桑和仡辽蝉刚从审问室内出来,屋子里便发出一阵桌椅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赵某踉跄着栽倒在地上,撞翻了椅子身体不断抽搐。   负责记录的警员一惊,忙起身过去搀扶他:“赵x你怎么了?!”   警员一拉上赵某的手臂,就摸到了满手心滑腻腻的湿冷汗渍;   他感觉自己抓着的不是人的皮肤而是一条滑溜溜的鱼,汗渍之下还隐约会能摸到赵某不算平整的手臂纹路,有些细小凸起摸起来很硌手。   低头一看警员发现这个嫌犯赵某因紧张满头是汗,嘴唇却发干起皮,开合着哑声道:“水……渴水……”   这幅场面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见状仡辽蝉便忍不住说道:“他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桑桑你给他下黑手了呢……不过他真的不是杀害刘某欣的凶手吗?”   顾之桑说道:“不是他杀的。”   “杀戮者的气质和灵魂比较特殊,尤其是杀人犯,和所有的屠杀动物者都不一样,他们的身上往往会带有一层孽力,会让他们的灵魂呈现出灰黑带红的特性。只要玄师有‘观魂’的能力,就能辨认出来。”   不过赵某的魂魄只是浑浊,却没有染上人命孽力,说明至少动手的人不是他。   顾之桑冷哼一声:“只能说他是个烂人,作恶多端被阴魂报复。”   “你看到他那副样子了么,很显然是水鬼怨气凝结为实体缠上了他,并且化形的怨气非常强大,远非一般的水鬼怨鬼。”   她表情凝重,说道:“我的怀疑是对的,刘某欣的尸体如果真如那玄师所说,已经钉上‘镇魂钉’入土为安,那它的怨气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所以我才怀疑,那具尸体根本就没有下葬,反而被未知的手段催化了怨气。”   仡辽蝉有些头疼。   原本以为「沉尸案」就已经够离奇了,现在那男孩儿的尸体还没找到,又从这一个案件牵扯辐射出数个案子,更是扑朔迷离难以寻根究底。   就在这时,勉强把赵某的情况稳定下来的警员从审讯室内走了出来,“顾小姐,婵姐,你们刚刚说的那些话我们都听到了,从赵x这个小子心虚的样子来看,这桩谋杀案恐怕真的还有隐情,当时没有查明是我们的失误。”   “后面等他情况好点了,我们就重新提审他,争取把他作为一个突破点尽快敲开他的嘴。”   顾之桑稍稍摇头:“不一定有用,我能感觉到他很怕说出这件事,否则刚才就不会死都不开口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仡辽蝉问道。   顾之桑道:“我还需要去见一个人。”   “谁?”   “刘某欣的丈夫。”   警员有些惊讶,“顾小姐怀疑他吗?我们当时也有过这个考虑。”   毕竟根据他们的走访调查,确定这个刘某欣的丈夫脾气又闷又怪,喝多了容易乱发脾气,不止有一个村民见到过刘某欣的身上带伤。   私底下村民们都说这个男的看着沉默寡言,其实也没那么老实可靠,是会打老婆的。   这样的人若是发现了妻子有外遇,在家偷人,也有合理的作案动机。   但调查之后警方发现那天工地不轮他休息;   他当晚还和工地的工友们一起吃饭喝酒,第二天照常上工。   并且他和混混赵某的关系应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果真是他杀的人,赵某这种没有良知,不要脸皮的无赖没理由替他扛罪兜刑;   他也没钱买通赵某顶罪。   再加上赵某的船上,手机里确实有种种证据,警方最终还是排除了对此人的怀疑。   在新泉村村民的口中,他也成了头戴绿帽子的可怜人,老实人。   很快顾之桑便拿到了刘某欣丈夫的目前住址。   根据警方的信息可知,此人虽然带着儿子搬离了新泉村,但是却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也并没有给儿子转学,美曰其名儿子现在已经初三正是要考高中的关键节点,不应该被家里的事情影响。   但有一点奇怪的是,最开始此人居住的城区是他上班的工地旁。   搬到那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又搬了一次家,这一次选的城区和姚芳一样,都是距离‘神女湖’最远的郊区。   拿到此人的现今住址后,仡辽蝉便开车带着顾之桑赶了过去。   到达对方小区的时候已经傍晚,小区对过的马路上就是酒吧一条街,灯红酒绿格外热闹。   顾之桑下车的时候尽管已经带着帽子和口罩了,还穿着苗服,可没走两步还是被几个出来逛街的年轻人瞄了好几眼,逮了个正着。   一个长发女生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你好?你是……桑桑吗?”   顾之桑:……   在避开否认和承认之间犹豫了片刻,她抬起眼眸看向女生,还没张口说话,女孩儿的眼睛就亮了,激动到脸色涨红手足无措。   “卧槽真的是你啊桑桑?我,我小声点,救命我太激动了我好喜欢你啊,从你上节目我就一直给你投票,打卡,超话连签到半年了……”   女孩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怎么会来湘省啊?你穿苗饰也太漂亮了吧呜呜,难道有什么新剧要开拍了,还是《灵事》下期要在湘省选址了?”   从她叽叽喳喳强忍激动的小声中,顾之桑能听出她的兴奋和喜悦,也相信这个女孩子是真的喜欢自己。   毕竟仅凭着身形和眉眼,她就能认出自己来。   顾之桑眼眸中多了些温度,和女生合了影,还给她签了名,而后竖起指尖贴在唇边:   “过几天可以发,这两天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在湘省。”   女生连连点头,反复叮嘱她多吃点,注意休息。   待她把头上的帽子压低些,口罩拉高点后,仡辽蝉饶有兴趣道:“我知道刚刚那个女孩儿就是网上说的‘妈妈粉’吧,真看不出来桑桑你对粉丝还挺温柔的。”   顾之桑浅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死者刘某欣的丈夫姓梁,叫做梁有康。   两人比对着警署给她们的门牌号来到了相应的楼道,找到了对应的门户,刚刚走上楼梯就听到阵阵抱怨声。   在梁有康租住的楼层,恰巧有一户人家的电表出了问题,叫来了社区的技术工人帮忙看表修表,同时压低了声音抱怨着:   “我说你们社区到底管不管啊?这个新搬来的403都快把我们一圈邻居折腾死了,你看看他门口的垃圾都堆成山,马上要烂了臭了也不丢,天天苍蝇臭虫满楼道爬恶不恶心!”   社区工作者擦了把汗,讪讪说道:“我们这不是调节了好几次,他也不听我们的……”   “那就这么算啦?天老爷我前几天大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看到他家里出来个穿得就不正经的年轻女人,妖妖娆娆的,晚上还总是有扰民的动静,你说这是不是影响社区风气?是不是有很大嫌疑?”   穿着睡衣的大娘满脸怒气:“你们社区要是不管的,我迟早得报警!”   顾之桑和仡辽蝉对视一眼,她们手里的地址最后就写着‘403’。   邻居大娘看到她们二人,立即住了嘴:“你们找谁的?”   “警员办案。”仡辽蝉拿出了刻印有湘省警署徽章的工作牌,而后询问道:“这位大姐,你能和我们具体说说……这个403么?”   大姐一愣,“我刚还说得找人管管这个403呢,大妹子你们来的正好,是不是已经有邻居报警了啊?”   “我和你们讲这个403,我是真受不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暴发户搬到我们这边,天天穿得跟个土大款似的,鬼鬼祟祟带过好几个女人回家过夜!你们说这不是嫖客是啥人?”   顾之桑没说话,听着大娘继续抱怨:   “他天天也不上班,在楼道里遇到总是醉醺醺的,身上脏兮兮臭得要死!关上门就在家里放音乐搞得动静老大,哦对了我还动不动听到他发酒疯骂人的声音……   我们楼里上下好几个还在读书的学生,这影响多不好?还有,我另一个老邻居401家里有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自从他搬到这边后也不敢在家住了。”   “总之我是真受不了这人!”大娘唉声叹气。   要不是他们这些邻居也怕和这个租户起矛盾,觉得他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怕出什么事情,他们早就忍不了要和这人理论了。   拿着修理工具的社区工作者也连连点头,“可不是,联系户主房东他也不管,说人家交了半年房租的……我们碰到这种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住户也挺为难的。”   从邻居的口中,顾之桑能听出深深的不满。   正如大娘所说,梁有康的房屋门口堆着一个个盛满垃圾的袋子,有的袋子破了,里面的脏水流到地上干涸了,味道一言难尽。   她问道:“您说他看着很有钱?”   大娘:“应该吧,脖子带个金链子生怕别人看不见,不知是真是假。”大娘撇了撇嘴说。   见两人要敲梁有康的门,她还有点紧张,“你们俩小姑娘,可得小心着点!”   敲了几下门403的大门才从内打开。   门只开了一条缝,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先传了出来:“谁啊?”   紧接着从门缝中便溢出了阵阵难闻的气味,同赵某身上鱼腥气味如出一辙,但却更臭,更让人犯恶心。   仡辽蝉拿着工作证件,冷声道:“警员,是梁有康吧。”   门内的人顿了片刻,半晌才慢吞吞把门缝开得大了些,站在门后的阴影里:“你们又找我什么事情?我不是说了那个贱人和她的奸夫搞出来的所有后事都和我无关,我不想知道也不想管么!无论姓赵的是死刑还是判年限,都和我没关系。”   他说话的时候臭味更明显,竟是从他的嘴里喷出来的口息。   仡辽蝉眉头都在抽动,忍着不适道:“我们来问点别的。”   “……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顾之桑率先迈了进去。   进入屋子后里头暖烘烘的臭气更是格外难闻,腥酸腐臭都混杂在一起,但她依然神色如常连表情都没崩一下。   房间内非常昏暗,除了一盏昏黄的小灯以外,一点光线都没有;   地面上到处都是食物垃圾袋,沙发上堆着乱糟糟被褥,衣服,桌面上是吃完没刷的碗筷……   梁有康拿杯子给两人接了杯水:“抱歉两位警官,我最近心情不好,也没时间收拾自己,你们凑合凑合坐一下。”   “又有什么要问我的?”   杯子仡辽蝉都是强忍着不适拿捏着。   因为她发现这杯子似乎喝了水没洗,杯口上面能看到一些明显不同于水的半透明粘液,散发着淡淡腥臭。   仡辽蝉看看顾之桑,嘴皮微动把声音压得极低:“他是不是中蛊了?”   借着淡淡光线,梁有康的外貌一览无余。   他现在已经不能算一个正常的,健康的人了。   只见男人的脸色泛着淡淡的青白,头发不知多久没有梳洗带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油脂,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让仡辽蝉觉得心底发怵的是,除了这些脏乱臭之外,梁有康的眼珠在光下有种诡异的僵硬感。   瞳孔死板漆黑,眼白浑浊,像死鱼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似乎也影响到了他的视力,仡辽蝉偷偷擦手和稍微偏头的动作,他就完全注意不到。   除此之外梁有康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脖颈,胳膊手背甚至是脸上,都有一颗颗肉红色圆疙瘩,形状奇怪。   一边从撬起和皮肤分离,一边死死和皮肉长在一起,宛如片片鱼鳞。   同时梁有康也和牢狱中的赵某一样,一坐下便拿着他脏兮兮的杯子开始饮水,用长而塞满了泥垢皮屑的指甲抓挠自己的皮肤,头皮,被剐蹭下来的干屑到处飘飞。   顾之桑冷眼看着,说道:“这就是水鬼怨气重度缠身的样子,橘子里蹲着那个姓赵的早晚也会变成这样。”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像鱼一样五感开始退化的梁有康没听清内容:“你说什么?”   仡辽蝉接过话题,打开录音笔:“梁先生,你的邻居刚刚在门口举报你嫖娼,你有什么想说的?”   梁有康笑容讪讪,“警官你别听对门那个长舌妇瞎说,她就是个事儿精,一直看不惯我,这是污蔑!我是正儿八经地想找个新的相处对象。”   “你们也知道我家里前不久发生的事情,外面都笑话我,说我是个绿帽侠,这我心里也不舒服啊不就搬走了。她都能干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情,还不许我再找么?”   提到已经去世的亡妻,梁有康神情怨怼没好气。   仡辽蝉:“那你是否知道,刘某欣其实并不是赵x杀害的?”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沙发上坐着的梁有康因为太过震惊,直接站了起来。   在两个女人的注视下,他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僵笑道:   “两位警官你们在开什么玩笑,赵混子不都承认是他干的,还被你们警署大队给抓了么?!”   顾之桑淡淡开口:“前段时间是这样的,但你不知道赵x在庭审上听到要被判死刑的时候,反悔改口了么。”   “他现在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没有杀刘某欣,说自己是替真正的凶手扛罪的,要求我们重查重审。”   梁有康瞪大的死鱼眼中逐渐有了凶狠,直勾勾盯着顾之桑和仡辽蝉:   “警官们,一个杀人犯嘴里能说出什么真相来,你们不会真的相信他的狡辩吧?”   他本人的确这桩案件非常关注,一直实时追最新的进展,的确知道赵某要上诉。   因着心虚,他的心理防线非常脆弱,很轻易就相信了顾之桑所说的话。   梁有康自认为情绪藏得很好,殊不知在顾之桑二人的眼中,他那张青白诡异的面孔逐渐扭曲,染上狠戾。   梁有康:“两位警官来找我到底想问什么,我不知道是谁杀了刘某欣……”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两个年轻女警中那个气质冷冽些的开口打断自己;   听清对方说的内容后,他瞳孔一颤。   “是你。”   顾之桑语气笃定:“是你杀了你前妻。”   梁有康偷偷藏到背后的手猛然向前挥起,他面色狰狞凶狠。   他手掌握着一支屋子里的铜烛台摆件,就要狠狠砸上面前的顾之桑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顾之桑眉心一动抬起手来,掌面贴着一张空白的黄符纸以免被梁有康皮肤上的油脂汗渍脏了手,直接扬在了男人的下颚。   '咔嚓’一声脆响,梁有康的下巴骨直接被扬到脱臼,嘴里因剧痛发出哀嚎,向后仰倒在一堆垃圾的茶几上。   茶几上的东西‘乒乒乓乓’碎了一地,他哀嚎不断时,又被愤而起身的仡辽蝉狠狠踹了两脚。   “你特么想干什么?心虚了袭警?还是再杀人跑路?敢对警员动手你胆子不小啊,给我老实点!”   虽然她和顾之桑都不算正儿八经的警员,但灵组也算特殊稽查部门。   看梁有康刚刚那出其不意的狠劲儿,一般人就算能反应过来躲一下,也要被砸中其他地方。   来得人要不是顾之桑而是其他普通警员,恐怕还真能被他得手!   顾之桑凤眼微眯,目光凉薄像在看死人一样,“阿蝉,把他嘴巴合上,还有话要问他呢。”   “得嘞。”仡辽蝉按着梁有康歪了的下巴毫不留情地一扭,顿时从梁有康的嘴里又发出一阵杀猪般的痛叫。   他浑身大汗淋漓,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下半张脸已经麻得没知觉了。   顾之桑抛起通宝钱币,稳稳落在掌心,瞥他一眼说道:   “梁有康,84年出生,今年38岁。面相上阳穴鼓起肿胀充血,并且魂魄黑中带有血红孽力,这说明你在三个月前对妻子痛下杀手,将她残忍杀死并且选择抛尸。”   “从你的夫妻宫位中我看到你平日里就是个畜生,对自己的妻子并不好,婚姻中充斥着冷遇和暴力,你性格沉闷,记仇,认为这个世界上有诸多的不公平,是土火星象的命宫。”   顾之桑嗤笑一声说道:“我可以合理猜测,你平时就是工友们可以随意拿来奚落的对象,每当这个时候你的心中都充满了狠戾,恨不得一刀捅死他们,但是你不敢。   你不敢回击那些身强体壮的工友,回到家喝了点酒就在家里对妻子逞威风。”   仡辽蝉面露嫌恶,“什么品种的大废物!”   “除了夫妻关系,我能看到你选择对亡妻出手的因果是……她出轨了?”   看到女方的官杀偏移混乱,顾之桑忍不住皱了眉头。   出轨对象还不止一个?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当即卜了三次‘问天卦’,得到结果后心头生出怒意:   “她不是出轨了,她是被强迫了。”   “因为你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你对她下了毒手,并且从始至终你都知道她不是自愿的,是这样么。”   梁有康这段时间因为身体的变化,每一天都活在对亡妻的怨恨,惧怕,以及痛苦中。   他的神智已经被怨气折磨到不清醒了,乍一听到顾之桑的这些话,像一团浆糊似的脑子根本无法思考,只余癫狂和恨意。   “她给老子带绿帽子,活该去死!我她妈早就该把那个贱人弄死!!”   “我能杀她一次,变成鬼了我也根本就不怕她来报复,砸死你!淹死你……”   顾之桑阂上双眸,伸出手掌扣住了梁有康的颅顶。   刚才他脱口而出的咒骂,其实已经变相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承认了他确实是看到了些什么,也确实知道亡妻当时不是自愿的,可他还是杀掉了那个可怜的女人。   一想到事情的真相如此,顾之桑就觉得恶心。   她懒得再同梁有康磨时间,毫不留情地动用了被玄学界数百年来列为禁术的‘搜魂’,强行剥夺梁有康的记忆。   随着她的力量触及灵魂,梁有康的眼睛陡然大睁,疼得整张脸都扭曲。   顾之桑进入他的魂魄和记忆时,最先感受到并不是属于他记忆,而是来自另一个人如有实质的怨恨。   那股怨气湿冷,带着滔天的恨意,恨不得将梁有康拖下地狱。   也正是这股异常强大的水鬼怨气,导致了梁有康和赵某身上一系列的变化。   顾之桑已经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了。   是那个含冤而死,背负了荡妇骂名的可怜女人。   是惨死后还要被投尸深湖,忍受虫蟊鱼蟹钻魂噬骨的亡女。   感受着这如有实质的怨气,顾之桑毫不犹豫,用魂力包裹住。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拽入了深水中,湖水蔓过胸腔肺腑的窒息感,被啃食血肉的痛苦感都如有实质。   若是一些能力和承受力较弱的玄师,在骤然遭受到如此强烈的共感和负面情绪,很有可能当场失败,遭到重创被阴气反噬,但顾之桑眉头都没皱一下。   很快这虚无的痛苦退散,她看到了在怨恨之下埋藏的许多东西。   她不叫‘那个不安分的女人’,不叫‘梁有康媳妇’,名叫刘纯欣。   虽然生活过得艰苦不富裕,丈夫脾气怪喝多酒就发疯,但她有一个很优秀,很懂事的孩子,这是她在这索然无味的世界里唯一的欣慰。   丈夫好酒又是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大多都被他自己拿出去霍霍了,根本留不了多少给她和儿子。   刘纯欣虽然没什么学历,但她想要出去工作,想让非常节省的儿子过得更好。   可每次一提的时候,丈夫都会用阴测测的眼神说她:   ‘你怎么就这么不安分,非要出去招蜂引蝶?’   久而久之她就只敢在丈夫不在的时候,去夜市摆摆摊。   可饶是这样,她的温和,好人缘,甚至是还算不错的外貌,都成了村民们口中‘不守妇道’的罪责。   她和男性朋友多说了两句话,被村里不要脸的混混开两句黄腔,都成了背后被指指点点的理由。   为此她多挨了好多次打骂。   每当她看到丈夫涨得通红的眼睛,她都非常心累,哭着问丈夫为什么不能听听她的解释,可梁有康永远只会说:   '你要是不出去浪村里人还怎么说?还不是你不安分!’   所以当刘纯欣忽遭侮辱后,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根本就不认识欺辱她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遭这些痛苦。   刘纯欣很坚定地想过要去报警,可那个人拍了她的照片,还威胁她说:   '你知不知道我在这边什么成分,我家里有钱有势在湘省都是叫的上名号的,你出去告我?你看看你告得赢吗,你看看哪个律师敢给你打官司。谁会相信我一个有事业有钱的成功男人,要去逼迫你一个村妇,你看看谁会相信你。’   那人笑得轻蔑:‘你儿子还在xx中学读书吧,你那个废物男人在工地搬砖打工一个月能挣几个钱?你就乖乖听话,以后我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你非要以卵击石,哥我动动小拇指就能把你一家子碾死。’   刘纯欣这才知道,自己所遭受的所有无妄之灾,都是同村的姓赵的混混惹来的。   这个赵混混滥赌,赌瘾大又技术烂,欠了这个侵害她的禽兽很多钱。   因为知道这个禽兽有一些特殊癖好,所以他就到处给对方物色人选,以此来偿还债务,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两人扬长而去的时候还带着令她作呕的轻蔑:   '谁让你在村子里本来名声就不好呢。’   刘纯欣很痛苦,当天她拖着想要和那两人同归于尽的心态回到了家,正好看到了回家的梁有康,心中生出了一丝期冀。   她希望丈夫可以陪她去报警,可还不等她开口,就又被一通数落,说她又跑出去‘浪’。   吃饭的时候,刘纯欣还故意提起一些被强奸的可怜女性,可梁有康却冷着脸说:   '那她们都脏了,还怎么好意思死皮赖脸的活着,我要是这些女人都羞愧去死了。’   那一刻刘纯欣的心凉透了,她把所有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知道这个世界上能救自己的,就只有她自己。   她有照片在那些畜生的手上,也打听到那个人家里确实在当地有势力,她害怕自己被逼死了没什么,可在上初三的儿子会受到波及。   思虑良多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报警。   她假装委曲求全,看似接受了两个禽兽的折辱,钱财,实际上她在床头偷偷安置了设备录音,录像,录下了那两人威胁她的话和嘴脸,还把对方送的那些饰品藏起来作为未来举报对方的证据。   可她忘记了,流言是会害死人的。   因为那恶心的赵混子总是在她家徘徊,村里私下编排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   最后和梁有康同在一个工地干活的工友喝多了,就直接当着所有工友的面笑话梁有康,说他老婆给他带绿帽子,花着他的钱在家偷人,全村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冤大头,没种的人了。   愤怒不已的梁有康和那人大打出手,最后被其他工友劝住:   '行了行了他就是开个玩笑,明天还得出工呢,早点睡吧。’   夜晚酣声起伏,被愤怒和羞恼烤灼的梁有康难以入睡,最后他趁着夜色和工友都睡着了,连夜往家赶。   结果就让他撞上了家中的场面。   来强迫刘纯欣的畜生被吓得脸都青了,衣服都没拿慌慌张张跑了。   怒火攻心的梁有康认出了他的身份,因为畏惧对方的权势,他又一次当了缩头乌龟,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在院子里。   他心中无法宣泄的怒火最终都倾斜到了妻子的身上,无视妻子的解释和哀求化为拳打脚踢。   尽管刘纯欣拿出手机,放出录音和留存的证据,为自己解释,可梁有康还是觉得是她的错,是她不要脸。   负责放风的赵混子只看着疯了的梁有康两拳头,就把妻子打得流血,他哪里还敢呆着,匆匆忙忙也逃跑了。   结果跑的时候太仓皇,被听到点打砸动静出来看了一眼的邻居看到了背影。   最后屋子里的哀求声越来越弱,而梁有康手里的凶器,从凳子碎碗变成了染血的锤子。   刘纯欣瞳孔涣散,倒在了血泊中。   她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是受害者,却落得了这个下场。   她的魂魄因为对这三个男人的怨恨变成了鬼魂,滞留在人间,幽幽地跟着梁有康。   意识到自己杀了人之后的梁有康冷静下来了,也有点慌,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用家里的洗涤剂冲了一遍现场,而后把妻子的尸体包裹着带去找赵混子。   在家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赵某看到梁有康浑身的血,堵在自己家门口,还以为他要来杀自己,胆子都吓破了跪在地上求饶。   梁有康拿出了妻子手机里录制的视频证据,但他并不是拿去报警,为妻子申诉冤情,而是威胁赵某帮她处理尸体。   他发狠说:   大家都是凶手,如果自己不好过就所有人都一起完蛋。   无奈之下,再加上赵某非常害怕梁有康也对自己动手,就参与了绑石头,开船抛尸,偷偷摸摸清理案发现场的一系列的举动。   当天凌晨,换洗之后的梁有康就非常冷静地摸着夜色回到了工地,一夜未眠。   没有人发现他曾出去过又回来。   浑浑噩噩一天的梁有康下班后,又拿着视频录音找上了另一个主谋的畜生:   '如果警方发现了你要帮我想办法开脱,否则我就拿录音举报你,我是个没权没势也没钱的小人物,但你不一样,你有风光的工作和老婆孩子,家里有人在当官,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对方也没想到,刘纯欣竟然一直在偷偷存证据。   他深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最后他给了梁有康很多钱作为‘补偿’,又把目光放在了赵某身上,威逼利诱赵某顶罪。   他承诺赵某一定找最好的律师,保他不会被判死刑,之后再通过手段运作,让他蹲个十年就出来。   到时候他们全家都感激赵某,给他找工作找老婆,保他后半辈子无忧。   赵某不能像梁有康一样狠,也没有另一个主谋那么有钱有势,他知道自己不答应肯定也没好日子过。   无奈之下他只能接受了这个安排,当天就带着钱准备出去躲躲风头。   而已经变成怨魂的刘纯欣就这么跟在梁有康的身边,看着自己的丈夫——杀害自己的杀人凶手用自己拼命保存下来的证据,去换了一笔不菲的脏钱。   她的尸体沉入河底无人能够发现,更因被鱼虾啃食连魂魄都不得安宁。   但这三个畜生却可以逍遥法外,甚至嘴里一句句地辱骂着自己。   刘纯欣好恨。   她恨不得把这些人活活撕裂!   强大的怨念让她沉在水中尸体发生了质变,源源不断地向外扩散怨气,影响到了周围的水质和水中的鱼虾……   顾之桑猛然睁开双眼。   因为心中还残存着刘纯欣共感的怨恨,她五指几乎要把梁有康的头颅捏爆。   眼瞧着梁有康的眼球外突,蔓上丝丝红痕,面孔扭曲喉咙中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仡辽蝉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抬手强行中断了顾之桑的‘搜魂’,“桑桑该停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顾之桑眼眸微垂,半晌才平复了些怒意:   “他们该死。” 第89章   '搜魂’之后,梁有康原本就在崩溃边缘的心理状态彻底把持不住了,捂着脑袋颤抖着低吼:   “别,别……我全都招了,我都说!”   被强行入侵魂魄,剥夺记忆的痛苦,远比寻常身体受刑还要疼痛;   直到顾之桑松开手很长一段时间,魂魄撕裂般的锥痛依然让他浑身哆嗦,提不起一点坚持或反抗之心了。   梁有康哆哆嗦嗦地承认了自己杀害妻子刘纯欣的全部事实。   这些话也将作为推翻此案,重新审理和定罪的呈堂供词。   在认罪期间,他也有过一瞬间的犹豫和挣扎,想在某些细节上加以隐瞒,以此来为自己减轻点罪名。   但被顾之桑冷淡的视线扫过,刚刚被‘搜魂’时那种恨不得让他直接昏过去的痛苦,又摧毁了他想要耍弄小聪明的胆子。   当仡辽蝉问道梁永康为什么搬家到此处时,他颤声说道:   “那个贱……刘纯欣死了之后大师都做法镇压她了,她还是不安生。”   最开始的时候,梁有康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对所谓的厉鬼索命也嗤之以鼻。   刘纯欣的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在湖水里浸泡了好几天,尸体肿胀,被啃食得不成样子。   之前挣扎时她的指甲缝里或许残留过一点梁有康的皮肤组织,但现在也完全被水冲没了。   法医鉴定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梁有康就成功地逃脱了嫌疑。   因此他心中更加有恃无恐。   在那位云游大师提出要做法镇压亡妻的怨气时,他很不以为意。   由于村里附近的人都很相信这大师的话,梁有康也急需一点‘好名声’,进一步洗刷自己的嫌疑和罪名,所以他欣然同意了那云游大师的话,任由对方呆在妻子的灵堂中做法三天。   期间灵堂附近恶臭熏天,梁有康在灵堂外远远地看过一眼。   他只看到没有封棺的棺材中,刘纯欣肿胀发紫的一点身体,当即又恶心又觉得有点瘆人,匆匆离开了。   后续封棺下葬的全过程,他也没有参与。   刘纯欣下葬,赵混子被抓之后,梁有康就觉得自己彻底安全了,但他仍然忍受不了村里人们用可怜和揶揄的眼神偷看自己,在背后编排自己。   无论他走到哪里,他都觉得这些长舌村民不怀好意。   最终他带着那笔‘赔偿款’搬到了市区,辞去了工地搬砖的工作,租住了一栋两室一厅。   用着妻子的‘卖命钱’花天酒地了几天后,某天在酒吧喝得醉醺醺的梁有康半夜回家时,觉得身后冷飕飕的。   在电梯间的时候,狭小空间里的电梯灯滋滋啦啦响着,忽明忽暗。   梁永康骂了一句物业,结果忽然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看到了自己面前铁制的电梯门壁上,映衬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白森森的,唯有一头乱蓬蓬的长发乌黑得清晰可见,挡住了脸。   他当即被吓得酒醒了,双腿发软。   因为他清晰记得自己进入电梯的时候,里头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   紧接着他感觉脚边湿漉漉的,一低头就看到电梯就像进了水,四面八方的角落都水津津的。   再一抬头,电梯壁上的森白倒影也不知何时抬起了脸,明明是有些模糊的朦胧画面,可在梁有康的眼里却是那么清晰,那么可怖!   那白影的头发下,是一张青紫色布满了斑驳的脸,半边脑袋残缺一块,头发身上看着都湿答答的,像刚从水中出来;   唯有那双黑红扭曲的,满含怨气的眼睛,死死盯着梁有康。   梁有康认出来了。   这是早该死掉的刘纯欣!   恰逢这时电梯到达了楼层,叮咚一声开了。   梁有康被吓得屁滚尿流,扶着把手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当天晚上饶是他找了点佛经和护身符咒诵读,可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梦到了来索命的刘纯欣。   接连几次之后他精神萎靡不振,想到这高楼每天早上一起来,就能从窗户看到点‘神女湖’的风景,怀疑是自己总梦到鬼魂索命有距离湖水太近了的原因。   梁有康赶紧又搬到了离‘神女湖’最远的城区。   之所以没有立刻离开本市,是他心思缜密小心。   赵混混的罪没有判下来他始终不放心,他也担心妻子一死自己就搬离城市,会让警方怀疑他想跑路。   待梁有康搬过来住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己虽然梦到刘纯欣的次数在减少,但身体上却发生了许多变化。   渴水,口干,容易出汗身体虚;   视力和听觉都没有以前那么灵敏了,还有些怕光,身上长了一层起起伏伏的硬疙瘩,不挠就痒一挠又刺痛……   有的时候他自己闻闻自己的身上,都有种在闻臭咸鱼的恐惧感。   就像是他的身体内部正在腐败,溃烂。   最开始梁有康还以为自己x生活不检点,被传染得了病,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变化。   他以为自己摆脱了刘纯欣,实际上并没有,他的身心状况都越来越差。   在数次被光线灼伤,古怪外貌吓到了楼道里的邻居后,梁有康也从暂时不能搬走,变成了没法搬走。   梁有康像藏在洞窟里的过街老鼠,失去了走在阳光下的权利。   他心里怨恨,害怕恐惧,每天在昏暗的房间里搜索如何‘灭鬼驱邪’。   直到现在被顾之桑戳破,他的内心仍没有对自己所作所为一丝一毫的愧疚,后悔,仅有对刘纯欣的痛恨,怨怼。   听他满脸鼻涕眼泪,断断续续说完这些话时,门外也响起了脚步声。   本地警署的人接到通知赶了过来,准备把梁有康押送回局里重审。   他们打开房门之后,也被屋子里的冲天恶臭熏了个头晕眼花。   不少参与过命案调查,闻过腐烂尸体味道的警员,都有些忍受不住这屋子里的气味,胃里阵阵地抽动。   把梁有康押出去的时候,他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拼命把头往警员的身后躲,说自己眼睛疼。   许多听到动静的邻居纷纷打开门,在门边观望。   看到梁有康满脸满脖子的硬疙瘩,都以为他得了什么传染病,面露忌惮和嫌恶不敢出门靠近。   顾之桑和仡辽蝉进屋前聊过两句的邻居大娘也伸头看着热闹,冲两人竖了竖拇指:   “现在的年轻小姑娘都不得了,我在外头都听到他杀猪一样的叫声了喔!”   她在外面乍一听到里头的咣当咣当的打砸声,还有点担心顾之桑二人出事,谁知传出来的惨叫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   顾之桑:……   仡辽蝉忍着笑意轻咳一声,和大娘寒暄了两句,而后离开了这所小区。   因为有了梁有康亲口承认罪行的详细录音,警方直接把他重新列为了重大嫌疑对象。   被押到警署后,因为顾之桑不在旁边了没有压迫感,不久之前的‘搜魂’之痛也渐渐消失,重新恢复意识清明的梁有康又反水了,矢口否认自己说过的话。   他狡辩说那些录音是顾之桑和仡辽蝉对他进行了严刑逼供,强迫他承认的。   但这一次他无法开脱了。   根据顾之桑共感刘纯欣的鬼魂时‘看’到的一些内容,警署的人沿着这些线索倾力调查,最终找到了梁有康犯罪的实际证据。   那天晚上梁有康是后半夜偷偷摸摸回的村里,没有走大路,而是走的小路,路上没有监控。   但经过对比排查,警方还是在某个交接路口的监控画面中,于漆黑的夜幕中抓到了一瞬而过的身影。   他们派人去重新走访了梁有康的工友。   据一个隐约记事的工友说,他虽然不知道梁有康有没有离开工地,但第二天他起来的时候,梁有康确实已经换了件衣服。   其他的工友们醉宿一晚,都没来得及换。   因酒后身上会残留很大的味道,所以梁有康换了衣服这件事合情合理,警方上一次来调查的时候,他就把这件事忽略了。   这人记得,梁有康早上换了的衣服的确和监控里模糊的人影所穿的外套很像。   同样是大衣,同样是浅咖色。   而后警方又派人去了梁永康租住的房子里地毯式搜查,找到了那件浅咖色的外套。   梁有康邋遢又懒惰,平时在家根本不洗衣做饭,自己一个人住更是如此。   那件衣服他穿过之后根本就没有洗,鞋子也是。   最后警方虽然没有在大衣上找到有用的生物痕迹,却在他其中一双鞋底的缝隙中提取到了丝丝血痂。   经过检验科处理,查证,就是刘纯欣的血。   有了这样一个怎么狡辩都解释不清楚的实锤,梁有康的气焰彻底熄灭了。   他坐在警局的凳子上沉默良久,最后才慢吞吞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终于尘埃落定,忙了一晚上的警员们都松了口气。   有位年轻的女警实在无法理解,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错的根本就不是你老婆,她是受害者!你明明都看到了那些证据,为什么反而和那些禽兽一起隐瞒,行凶?!”   直到这时梁有康都只是撇撇嘴,仍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嘟囔囔。   在审讯室外面看着的仡辽蝉面带怒意:“真是不知悔改。”   顾之桑声音冷淡:“和这种畜生是没法讲人的道理的,他自私自利,胆小懦弱又自卑自负,心里爱的人只有自己。”   '搜魂’的时候,顾之桑还看到梁有康在儿子的面前辱骂妻子的场面。   他甚至怀疑儿子不是自己的,取了儿子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   就算最后确认了孩子的身份正常,他也并没有对孩子多好。   嘴上说着怕给初三的孩子转学,会影响他的学习环境和心态,实际上他根本是懒得管孩子的死活,直接把对方扔在了寄宿学校里。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就只在第一个的时候给儿子发了800块钱。   后续就拿着妻子的‘卖命钱’在外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早就忘了学校里还有个读书的小孩。   稍微动脑子想想都知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会传遍附近,他儿子在学校里也会被部分学生指指点点,尽快给他转学才是最正常关心孩子的家长会做的事。   在梁有康招供之后,警方重新提审了混混赵某。   看着种种证据赵某知道自己嘴硬也没什么用了,终于承认了自己为他人顶罪的事实,至此第三名——也是强迫刘纯欣的主使,终于浮出了水面。   拿到此人的身份后,警署的警员们都非常的震惊。   “竟然是他?!”   赵某供出来的人,正是一周之前溺水身亡,尸体沉入‘神女湖’中消失不见的男孩儿的父亲!   根据档案上的信息可知,此人姓文名力生,家庭背景确实算得上殷实。   文力生本人44岁,在湘省某出了名的清闲,工资也不错的部门当副科长,妻子家是在本市做生意的。   他本人能力平平也并没有晋升太高的职位,但亲弟弟颇为厉害,比他小两岁还比他的职位高两阶,未来发展前景可观。   除此之外文力生的父亲虽然早死,但却是本市知名的大好人。   活着的时候做过许多公益,见义勇为过,最后也是在一次救人中被误伤,最后死去。   所以文家一大家子在本市的风评都还算不错。   之前文力生的儿子溺亡,他们夫妻俩私下接洽购买童男女填河,事情暴露出来后被周围的老百姓拍下来发布到了网上,就已经影响到了他们一家子的运势。   不少网友们听到了文力生那句:‘你知道我家是什么成分么?’,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反响,认为他身后一定有人。   这么抽丝剥茧一扒,就扒到了文力生的弟弟身上。   虽然文力生的弟弟的确不知情,也有诸多聊天记录证明他并不希望文力生被孩子的死冲昏头脑,但他的名声还是有了污点,事业和前途还是被影响了。   原本他有很大的希望在明年再动一动,但现在老领导已经在提拔另一个人了。   文力生本人前天刚刚走出警署,就被单位革职了。   因为这件事太过荒谬,在合个部门中的流传甚广。   警署的人也听到了一二,还纷纷感慨文力生的弟弟实惨,被愚蠢的哥哥毁了晋升前途。   警员们面面相觑,半晌才吐出一句:   “如果真是这个文力生……那他们一家子真的都要被他害死了。”   对于这个结果,顾之桑并不意外。   男孩儿尸体无故沉河,是不可能没有原因的,势必是他本人或是和关系紧密的人曾经种下过什么‘恶因’。   警员:“可是我还有个疑问,如果刘纯欣真的因为怨恨变成了厉鬼,她要惩罚赵混混和梁有康我能理解。但前天我们把文力生和他老婆抓来的时候,我好像没有看到他的身上像另外两个人那样,布满了红疙瘩和臭气。”   “为什么强迫间接害死刘纯欣的人明明是文力生,可她却没有报复文力生,而是把愤怒发泄在了小孩子的身上?”   顾之桑要来了文力生的照片,同时她也在网上看到了文力生弟弟的照片。   看过之后她说道:“不是因为刘纯欣没有报复,而是它的怨气没有奏效。”   虽然经她推测,刘纯欣目前的等级和能力不弱,但它的本体应该还因为某种原因无法现身,只能将怨气化形去报复三人。   对于杀害它的梁有康,它的怨念最重,所以梁有康的情况要比赵混混严重不少。   三人中看似没有遭到惩罚的,同样也是造成它惨死的悲惨结局的文力生不是没有被怨气侵蚀。   在顾之桑已经开了灵觉的眼中,她能看到文力生的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漆黑怨气,化为狰狞残形缠在他的身上,却无法侵入。   在怨气之下,有一层淡淡的浅金色壳子包裹在文力生的身上,艰难抵御着怨气入侵。   那是一份功德之力。   它原本应该更浑厚有力些,可以保文力生一生富贵平安,但在怨气三个月的消磨下,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恐怕最多再过三个月到一年的时间,等这份功德之力彻底抵消,到时候文力生的下场也不会比另外两个人好到哪儿去。   这种功德之力在文力生的弟弟脸上也能看到一二,却远远没有他的哥哥那么厚。   顾之桑说道:“文家父辈祖辈应该常常积善行德,积累下来了一份丰厚的功德之力,他们死后把这份功德中的很大一部分给了文力生。”   “正是这些功德,帮他挡了一灾。”   有听说过文家往事的警员点头道:“我听说文力生的爸爸人挺好的。”   “……那他爸和他哥也太不值了吧,怎么生出个这样的儿子和弟弟啊?!”   顾之桑微微敛眸,看着屏幕上一脸严肃,正气的中年男人,扯了下唇角。   这个弟弟真的就那么无辜么?   他对自己哥哥所做的事情,真的就一无所知么。   顾之桑:“我推测刘纯欣正是因为被文力生周身的功德之力刺激到了,无法报仇的怨恨更被大大激发,在这种极强的恨意和负面情绪中,它彻底失去了理智,连坐攻击了文力生的儿子。”   “文力生的儿子不一定是主动去‘神女湖’的,他很有可能也是和之前那个投湖自尽的大娘一样,是被水鬼怨气影响,被吸引到了‘神女湖’边,而后被刘纯欣抓住了机会。”   她微微蹙眉,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惨案,都像是被一只大手推着向前发生。   那云游道士来的时机太巧。   文力生恰有功德护体和弟弟保护的身份太巧……   一切都像是为了催化,激发变成厉鬼的刘纯欣失去理智,从而环环相扣,将它的怨气辐射到整个‘神女湖’乃至周边的巨幕。   这时仡辽蝉开口问道:“有了赵混混和梁有康的证词,能把这个姓文的畜生抓了么?”   警员摇摇头,“只有人证很难定罪,我们还缺少一个他也参与进此事的最强的物证。”   “唉,这可如何是好,赵某和梁有康拿到手的钱大多是现金和黄金,银行账户也是境外的,明面上暂时找不到和文家人有关系。他们供词倒是说刘纯欣曾经录过像当证据,但那部手机也被他们一起丢到了湖底……”   “看来咱们真得叫专业的潜水员去捕捞证物了。”   顾之桑轻轻摇头,“不用那么麻烦,‘证据’会自己送上门的。”   ——   第二天下午,一个身着简约运动服,带着口罩和帽子的年轻女人出现在了本市最好的,封闭性管理的初中学校内。   尽管她已经遮盖得严严实实,但举手投足间特殊的气质,以及口罩上方略微露出一些的凝白皮肤,还是引起了不少学生的注目。   她来的时候刚刚下课,沿着楼梯来到目的班级,她驻足在了教室门外,静静地从窗户口看向教室里。   教室最后排,饶是下课了一个削瘦男生仍然坐在椅子上,对周围喧闹的环境恍若无闻,埋头苦学。   几个抱着篮球的男同学一抬手,把篮球砸到了他的肩膀上,不小的力度直接震飞了男生手里的笔杆,‘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哟哟哟,梁大学霸就是与众不同,下课了还要学习装啥好学生呢。”   男生们嘻嘻哈哈笑着,三句话没说话,就挤眉弄眼把话题引到了歪门。   “啧我就特别好奇一个问题,就你妈那事儿……”为首的男生话还没说完,其他人就笑得东倒西歪:“她搁家里偷人,真不怕被人家发现么?”   “……”   姓梁的男生陡然攥紧拳头,咬紧了牙关:“别提她!”   “咋地八卦还不让人聊了?你跟谁横呢……”   就在这时,窗口老师熟悉的声音响起,让几个男生顿时住了嘴,“顾小姐?”   窗外的顾之桑偏头看去:“您好。”   “不要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已经来了,你们几个,还不赶紧下楼去上体育课!”班主任瞪着眼看着几个闹事的男生,而后对最后排削瘦的男孩儿温声道:“梁呈,你先去给体育老师请个假,就说我找你有点事情。”   等班主任把顾之桑带到办公室,给她接了杯水后,就开始缓声说道:   “其实自从梁呈妈妈出事之后,班里有些让人头疼的孩子看他就带了有色眼镜,变着法地欺负他找他麻烦,您刚刚也看到了。我们老师都知道也有心去管,可是私底下回了宿舍他们有摩擦也是真的管不了。”   “孩子他爸也不管事,他特别懂事学习成绩也很不错,现在正是初三关头,我们当老师看着他这两个月话也不说,人也有点抑郁了,心里也难受……”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梁呈——也就是刘纯欣和梁有康的儿子站在门口:“李老师。”   李老师冲他招招手,“你来,这位姐姐姓顾,她有点事情想和你聊一聊。”   说着班主任很贴心地离开了房间,把这片地方留给了顾之桑和梁呈。   男孩儿垂着头不说话,顾之桑道:“我今天来是想询问一些关于你母亲生前的事情。”   半晌之后,梁呈只说出了一句:“她不是那些人说的那样。”   他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她是个好女人,没有做那些事情。”   顾之桑明明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平平淡淡地看着他,但他心底的防线和委屈就是一点点崩塌,死死咬着嘴唇。   轻叹了一口气后,顾之桑拍了拍男孩儿的肩膀,语气郑重:   “你说得没错,你妈妈是一个很好的女人。”   “那些流言是假的,我保证你很快就能等到真相到来的那一天。”   顾之桑临走的时候,故作坚强的梁呈已经哭了一通,接着去上体育课。   她向李老师表达了一下感谢之意,语气顿了片刻,委婉道:   “李老师,班里那几个品行长歪了的小子,多规劝他们少犯贱,多积善行德吧。”   班主任李老师神情有些懵。   顾之桑并没有多解释,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身后。   只见关闭了灯光的教室内略显沉闷。   在后排梁呈座位的正上方墙角,积压着一团巨大,漆黑如墨还在蠕动的怨气,似乎在阴沉沉地盯着她。   不久之前隔着教室窗户,顾之桑分明看到那几个推搡欺负梁呈的男生们脸上,蒙着一层青灰色。   是濒死之相。   ——   傍晚,天际的霞光暗淡,整个城市上空笼罩着暮青色,和沉沉的‘神女湖’面几乎融为一体。   回到民宿的顾之桑脱掉了外衣,走向客厅。   当她的脚步刚刚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旁,准备坐下时,整个房间内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潮湿的水迹从门口的墙壁快速向里蔓延,整个屋子里的光线都开始变得黯淡。   她心平气和地抬眼。   下一秒距离她身体仅差一条手臂距离的地面上,陡然亮起了圆形的弧光,四面八方隐匿的黄色符箓都在同一时刻显形,无风被吹拂得‘夸夸’作响。   一团膨胀扭曲的,勉强能看出是一个浑身湿哒哒的人形的鬼物,在阵法中被迫显了形态。   它魂魄不同于普通的鬼魂,竟然也像被泡胀的巨人观尸体那样,布满了浮肿的青紫筋络,看着异常可怖。   挣扎之时,房间内的整个阵法都被强大的怨气冲击到光芒一闪,但仍然稳稳当当地禁锢着化形的怨气实体。   顾之桑的发丝被阴气吹拂到微微浮动。   她的视线中,那团怨气扭曲青紫的面孔上,带着一对因充血涨得通红的眼睛,正死死盯在她的身上。   尖利而刺耳的声音在客厅内响起,是来自怨气化形的威胁和警告:   “别来……管,闲事!” 第90章   房间内又冷又潮,湿漉漉的墙壁浮现出块块霉斑,仿佛随时都能滴水。   近在咫尺的怨气化形阴冷狂躁,几乎要同顾之桑脸贴着脸。   若不是房间内提前布置好的‘锁魂阵’牢牢把它困住,恐怕它就要直接冲入顾之桑的灵台,撕碎顾之桑的灵智。   “你已经被恨意吞噬,入魔障了。”   从始至终顾之桑都很冷静,并没有被怨气化形突如其来的偷袭吓到:   “为了几个渣滓拉着全城无辜百姓陪葬,成为千古罪人,人人痛恨喊打的恶鬼,真的值得吗?”   “现在收手你还能有机会渡地狱业火,有重获新生的机会,倘如再执迷不悟下去,没有任何人能渡得了你!”   刘纯欣的确可怜,也确实无辜。   但它终究在仇恨和怨念中失去了理智,铸下大错。   按理说溺亡于湖中的水鬼虽然也有一定的阴气怨气,沿着湖心亭的‘天梯’流散到陆地上多多少少会对周边的百姓造成一些影响。   却不会这么大。   它们的能力依托在刘纯欣为了报复梁有康三人,而任由其肆意席卷在城市中蔓延的怨气上,被放大了数倍,从而能够入侵无辜,心理较为脆弱的人;   最终导致这些人去‘神女湖’边轻生,成为水鬼的替身。   投湖的大娘是如此,文力生的儿子也是如此。   他们并没有残害刘纯欣,却因刘纯欣的怨气葬送了生命。   与此同时这些人的死亡也留下了孽力,死死盘踞在刘纯欣的身上,是它造成的‘恶果’。   顾之桑所说的‘地狱业火’,意为恶业害身如火,也是地府十八层地狱中的一种特殊火焰,专门烧灼罪人。   若是生前坏事做多了,害过人,死后就要去地狱受刑,被‘业火’烧灼。   等魂魄里的恶业全都被烧得殆尽,该受的刑罚也都承受过了,这些恶鬼,坏鬼才有新的机会转世投胎。   但遇上那种犯下大罪,牵连害死了太多人的鬼魂,它们会连承受‘业火’责罚的机会都没有。   要么直接被判官点为‘魂飞魄散’,要么直接失去转世投胎的权利,永远留在十八层地狱下,受刀山火海,寒冰酷暑。   于情于理,顾之桑都不希望刘纯欣是这样的结局。   “天道……不公!报,仇!”   扭曲的怨气发出阵阵泣血之声,哀嚎每尖锐一分,阵法中的滚滚阴雾便更浓郁许多,连带着客厅里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顾之桑见状眉心微蹙,意识到被怨恨侵吞所有理智的鬼物,是不可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的。   她轻叹一口气,只能选择强硬手段。   仅根据怨气化形之物的强大程度来看,顾之桑猜测刘纯欣的本体已经超过了普通大鬼,接近厉鬼中最为强大的‘红厉鬼’。   以她的能力仅仅以法咒净化,超度也可以,但所需的时间和精力较长。   眼瞧着民宿的墙壁上到处是霉菌状斑驳的秽斑,马上都要蔓延到家具上,她选择了一个更快的方法净化阴气怨气。   顾之桑双手结印,指尖轻松结成了一个三指叩,单指竖起的印。   她念咒之时神情格外肃穆,周身的气流也发生了隐隐变化,声音带着空灵和说不出的神圣。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悉,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   此咒名为‘五雷咒’,作用为引雷聚阳。   而雷电恰是世间邪祟之物最惧怕的东西。   念出咒语之后能够聚集而来的雷电,往往要根据做法玄师的能力为依据,玄师的能力越强,‘五雷咒’引来的雷电便越多,越强大。   顾之桑只起了个势,周身便响起了细微的‘噼啪’声,发丝般的电弧在她的周身游走,顿时驱散了狂舞的怨气。   感受到她身上至阳至刚的力量,癫狂的化形怨气气焰弱了几分,生出几分退意。   还不等它试图遁地,最后一声落下的顾之桑猛然睁开双眸,银白电弧凭空聚拢于客厅的天花板附近,狠狠劈向了阵法中的鬼物。   刘纯欣化形的怨气口中发出尖锐惨叫,疯狂挣扎着,把周围的符箓震得‘呼啦啦’直响。   饶是如此,顾之桑布下的‘锁魂大阵’依然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要破碎的迹象。   密集而声势浩大的雷电只劈了数下,阵法中的怨气化形就缩成了拳头大小。   客厅墙壁原本被水鬼怨气所影响而布满潮湿的秽斑,现在也一扫而空,白墙淡壁好不干净。   由于顾之桑的魂魄过于强大,她引来的雷电也是非常强大的那种,那最后连这附近的天空都聚起了黯淡云霞。   几分钟后,就有山雨欲来的倾势。   仡辽蝉给顾之桑租住的民宿,恰巧就在‘神女湖’边。   房间阳台是落地窗,平日能从窗户看到太阳升起落下。   此时透过窗户,顾之桑能看到岸边一些散步的居民和来此地游玩的旅客步履匆匆,似乎都被突变的天象惊到了。   “刚刚还大太阳呢,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阴天了,这鬼天气……”   “赶紧走吧要打雷了,肯定要下雨了!”   “……”   看着湖面上像水蒸气般,人眼看不到的淡淡灰雾,顾之桑若有所思。   原本打算就此停下的念头一顿,转而又从包里摸出一张绘制好的薄薄玉符箓。   这是一张‘请神符’,作用为请神上身,可以使用神明的些许能力。   话虽如此但来的必不可能是真神,最多是一缕分神,甚至只是一点灵息。   但这并不妨碍‘请神符’是玄学界使用失败率最高,难度最大的符箓。   不是实力强大的玄师,往往十请九默。   已经缩到最小,十分微弱刘纯欣的怨气看到了顾之桑的动作,没由来得就生出一种恐慌感。   将‘请神符’夹在指尖的顾之桑念出了‘请神咒’,她指尖中的符箓微微轻颤。   当她最后一句咒术念出口,她将符箓向上一抛: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玉色符箓化为粉尘,下一秒笼罩在城市和‘神女湖’上空的阴云涌动,原本只是在云层中跃跃欲试的细小电弧凝成一团,在‘神女湖’的上空轰然炸开,雷声震耳。   银中淡淡紫痕的电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把靠近‘神女湖’的百姓们吓得惊呼一声。   又是两道气势稍弱一些的雷电劈下,细细的雨水落在湖面上。   大约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就又停了。   这一次城市上空的阴云散得也极快,还没来得及避雨的路人也都放缓了脚步,有些惊奇。   下过雨之后的‘神女湖’波光粼粼,远没有之前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城市的空气也清新许多。   就连不少呆在家里心情烦躁的人也颇感惊讶,明明窗外雷声扰人,可现在他们心中的沉闷感竟一扫而空。   本市百姓不知道的是,在拥有灵觉的顾之桑的眼中,被天雷劈过的湖面上的阴气怨气,乃至整个城市角落中扩散的怨气,都荡然无存。   短时间内,‘神女湖’下的水鬼们也不敢再兴奋作浪了。   就连她本人都有些意外这次请神的威力。   顾之桑再度看向客厅中,墙壁和顶头的吊灯都恢复了原样,阵法中的怨气化形也消失不见了。   她再次捏了个法诀,原地盘膝而坐。   片刻之后,空旷的地面又一次出现了一团淡淡灰雾,只是这一次就要比之前平静,缩小许多。   待灰雾重新凝结后,顾之桑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人形鬼魂。   鬼魂的容貌定格在三十出头,头发略长,脸蛋是标准的鹅蛋脸,但后脑处却有明显的撞击凹陷。   正是死前那一刻的刘纯欣。   恢复了理智的它也不再是狰狞可怖的样子。   它发红的眼瞳中带着警惕和惊诧,更多的自然是浓重的怨念和悲哀,久久没说话。   它讨厌玄师。   正是那个玄师把它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它日夜遭受钻心嗜骨之痛,所以它对顾之桑也没有好感。   刘纯欣知道自己比一般的鬼魂强大许多,水底下过去百余年死掉的水鬼,都能被它轻易撕碎;   可就算这样它的本体依然无法离开禁锢,无法离开湖底。   然而眼前这个年轻的玄师,却能把它的魂体召唤到地面上,实力深不可测,怎能不让它心生忌惮。   刘纯欣不开口,顾之桑便主动说道:“你可知自己犯下了诸多阴间条例,害了无辜之人?”   刘纯欣冷冷嗤笑:“我生前不无辜么?文力生没有罪么?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落得如此下场,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却被功德庇护着逍遥法外,那个时候公道和理法又在哪里?!”   “既然如此,那我就自己给自己讨一个公道,至于新泉村里那些造谣我偷人,不检点的村民,他们活该!其余人……只能怪他们自己运气不好了。”   听到它冷冰冰的说辞,顾之桑便明白刘纯欣这是心态彻底被扭曲了。   但好在它并不是全无软肋。   它还有在意的人,就是它的儿子梁呈。   若非如此刘纯欣也不会生前就因为种种顾虑忍辱负重,死后怨气失控了还要停留在梁呈的学校里。   于是顾之桑道:“既然你不在意自己,那梁呈你也不在乎了么。”   刘纯欣的视线陡然发狠,死死盯着顾之桑几乎要把她撕碎。   半晌它才冷笑一声:“你们道貌岸然的家伙就只会拿孩子来作威胁,我就知道你接近梁呈不安好心!”   “罢了,我同你们这些人同在一个世界里也觉得恶心,不就是要我死要我消失么……”   反正梁有康是活不长了,文力生的儿子也被它搞死了,赵混混承认自己杀人入狱,少说也要蹲个二三十年。   它也算为自己报仇了。   顾之桑听着鬼魂一副视死如归,随时准备魂飞魄散的样子:?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赵混混翻供了,现在梁有康被确判为杀害你的真凶,而文力生的所作所为也全都被他爆出来了,我们现在在搜集证据。”   “只要证据确凿,随时能够下令逮捕,还你一个公道。”   刘纯欣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顾之桑道:“是真的。”   她语气平静,把昨天发生的一切,包括证物的发现都说了一遍,过了许久刘纯欣的脸上才露出一个似笑非哭的表情。   明明是如释负重的,可却没由来让人感觉到它的心酸和悲哀。   “所以你接近梁呈,你过来不是为了对付我的?”   顾之桑说道:“我确实是你的照片中看到,你是一个对孩子很好很好的母亲,你放心不下梁呈,确实也知道接近梁呈就能把你引出来,但我的目的是拿到证物——那个扔在湖底有录像记录的手机,是为了把文力生绳之于法。”   “也是为了查找你滞留在此地,在‘神女湖’中的原因,而后超度你。”   “至于你本人的凄苦和罪责,是惩罚还是打散魂魄,这些都是要等你到了地府由阎王殿评判。”   顾之桑越说,刘纯欣的表情越复杂,其中还夹杂着欣喜。   良久之后它身上的深灰色转浅淡了些,深深朝着顾之桑鞠了一躬,表示自己之所以异常愤怒,是以为顾之桑提到儿子梁呈是和文力生一样,拿儿子威胁自己。   顾之桑:……   “你想多了,我让你为梁呈想想只是想告诉你,祖辈的行为确实会影响到后辈的福泽,梁呈已经有了一个这样的杀人犯父亲,若是你身上的孽障再深厚,多多少少会影响到了他的气运。”   “况且人鬼殊途,就算你是存着保护他的心留在他身边,长期下来你的怨气阴气还是会损害他的健康。”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看过梁呈的面相,他确实是个挺不错的孩子,性情坚毅,未来就算没有家庭的支持也会有出息。”   虽然的荫德和罪责确实能够影响到后代,但每个人的人生究竟能活成什么样子,还是要看自己。   正如文力生身上的功德之力。   那是他父亲一辈子福泽,现在却都被他嚯嚯没了。   几个月之后没了功德的保护,过去他所做的恶事都会反噬到他的身上。   刘纯欣彻底没疑惑了,它垂下了头颅:“大人,我认罪。我确实为了报仇伤害了这座城市和一些人,但我说实话,能够亲手惩处仇人,我不后悔。”   “我愿意去地狱接受惩罚,哪怕魂飞魄散我也认了。”   它顿了顿又道:“至于您说的手机,文力生他不放心梁有康,给了钱就让梁有康把手机给他。他砸碎了之后丢到了湖底,捞上来也没用,但是我知道那个人是个变态,我的怨气凝结成实体后曾经跟着他回了文家好几次,看到他……”   后面的话刘纯欣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嫌恶而憎恨:   “我看到他把我拍的视频都拷贝到了自己的电脑里,没人的时候就自己观看,电脑文件夹里不仅有我的视频照片,还有好几个女人的!”   顾之桑让她形容了一下文力生放电脑的位置,说道:“放心吧,拿到视频后就能给他定罪了。”   “对了,我看你的等级再进阶,就要踏入‘鬼将’了,你为何进阶的这么快?你的身体是不是没在棺材里,另有玄机?”   刘纯欣有些茫然,说道:“我不清楚什么是‘鬼将’,但我知道之所以进阶快,应该是我太恨那些人了……怨念源源不断,影响到的人,能力就越强。”   “大师你猜得也对,我的尸体现在还在湖底!”   说到这儿,刘纯欣的眼中再次爆发出恨意。   据它所说,三个月前那个云游的道士根本就没有为它做法超度,更没有下葬它。   那玄师把它曝尸在灵堂,不知为何那几天它的五感还特别强,能把村子里的人那一句句调侃,斥骂听得一清二楚。   刘纯欣在灵堂躺了三天,就听了三天自己的‘风流韵事’。   原本就怨气冲天的它更是被激发了恨意。   再然后它只记得那个云游道士在它的尸体心脏部位钉了一个血红的钉子,而后夜黑风高之时,再一次把它的尸体投入了湖中。   这一次它不是被石头压着,而是无形的大山压着,尸体漂不上去,魂魄不能离开‘神女湖’。   无论白天夜晚,那枚钉子都让它神魂剧痛,痛苦不堪。   总之这一桩桩一件件事,都在把它逼上怒而癫狂的路,最后刘纯欣的理智终于被怨恨淹没,肆无忌惮地释放阴气为祸人间。   ——   两日之后,警方成功找到了文力生的电脑,从电脑中拿到了刘纯欣自己录的证据。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位受害者,在被警方联系后也陆陆续续站了出来,指认文力生。   无论文力生再怎么狡辩,喊冤,在如山的铁证之下也只能哑口无言。   而令人惊讶,觉得无比玄乎是,在文力生被抓捕的当天,‘神女湖’岸边散步的百姓们就惊呼一声,指着不远处的湖面上。   消失了一个多星期的男孩儿尸体,就飘荡在水面上!   警署审讯室中   文力生的弟弟文勇生坐在凳子上,双手交叉抿着唇闭口不言。   警员:“你真的不知道你哥哥的所作所为吗?你有没有暗中保护他,替他遮掩?”   可无论他们怎么审问,文勇生都不说话。   监听室内听得干着急的警员叹气道:“这家伙嘴巴也太锯了,真能忍啊。”   顾之桑冷笑一声,“就算他再怎么沉默,也改变不了他心虚,心怀可笑的愧疚。”   文勇生当然知道,他那么聪明敏锐,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的政客,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兄长的愚蠢。   从这两兄弟的面相上来看,文力生的父亲当年因为救人受了重伤,但对方一家子仅仅是慰问感激,并没有帮助文父治疗。   当时刚刚上大学的文力生每天出去打几份工,赚自己和弟弟的生活费,学费,父亲的医药费,两个月瘦得皮包骨头。   饶是这样,文父还是在伤痛中去世了。   这也是文力生心态变化,坚定自己以后绝对不要做个好人的开端。   而学生时期被亲哥哥拉扯着的文勇生,也是立志以后一定会让兄长富贵。   所以他一有实权,就把文力生插入了清闲的职位,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动用这种‘特权’。   后续文勇生也发现了兄长在感情上多有不端,甚至越来越过分,他愤怒过失望过,但在文力生痛哭流涕,跪在地上请他帮忙的时候,他还是做不到看着亲人去坐牢。   他忽略了那些受害者的悲惨境遇,用工作麻木自己,做实绩,两袖清风,似乎这样就能洗清他心中的愧疚。   正是文勇生一次次的纵容,包庇,最终才导致了‘刘纯欣们’的悲剧。   所以文勇生绝不无辜。   他受牵连也好,被罢职也好,都是在为他的纵容赎罪。   根据警署推测,梁有康杀人抛尸,情节严重并且恶意隐瞒,死不悔改,会被判处死刑。   至于其余两人同时涉嫌强奸罪等多重罪名。   赵混混是从犯,参与了抛尸;   而文力生则是强迫多名女性,涉嫌学历造假滥用职权等等。   总之综合评判下来惩罚也绝对不会轻。   文勇生身处要职,却知情不报,多次隐瞒,除了要被革职调查外,也将面临着法律的处罚。   案件真相大白后,引起了当地,全湘省乃至全国的轰动和瞩目。   最让人大快人心的是,夏国前两个月刚刚通过了关于强奸法案的新规定,对于文力生这样的强奸犯,实行物理阉割。   一时间全网叫好。   至于新泉村中那些曾经造谣,中伤刘纯欣的村民们,再一次成了墙头草,说什么‘小刘平时文文静静的看着也不像是有胆量做出那种事的’,‘梁有康真是畜生,以前喝酒打老婆就有前兆了!’。   他们看似没有触犯法律,也没有什么惩罚。   但顾之桑知道,每一个造谣过的村民的口中,都带着一个个肉眼看不见的红疙瘩,像一只只眼珠子。   那是他们的‘口舌业’。   死后在地府,这些‘口舌业’都是要偿还的,轻则下地狱受刑,重则拔舌挖鼻。   ……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顾之桑决定解决‘神女湖’中刘纯欣尸体的问题。   据刘纯欣自己所说,钉在它尸体心脏里的钉子是某种凶物,在那种疼痛和负面情绪的日夜摧残下,她就是想不崩溃都难。   再加上刘纯欣现在已经接近‘鬼将’,哪怕放在地府中也能成为一方叫得上名号的大鬼,那钉子能够镇住它的本体,势必不是凡物。   再加上‘神女湖’藏风聚气,依山绕水的绝佳风水地势,顾之桑几乎可以确认,那个所谓的云游道士,就是在把刘纯欣当成湖中孕养的‘灵’。   要不是她接了此案,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恐怕待刘纯欣某天突破了‘鬼将’,挣脱了那钉子的束缚,当地的百姓都发现不了。   届时‘神女湖’及其周边地区,一定会成为人间炼狱。   一想到此,顾之桑便心生怒意。   听到她对于水下尸体的猜测的灵组总部也非常紧张,当天就和顾之桑联系,询问她需不需要支援,或是尽快把当地的居民都先迁走。   顾之桑对此说道:“倒不必大费周章,现在刘纯欣的怨气基本上都化解了,还是很好说话的,它对这座城市没有那么大的恨意,而且里面还住着它的儿子。”   “我同它商议之后,它承诺在我们找到破解方法之前,会尽量忍着体内血钉的折磨,收敛身上的怨气阴气不让其再次扩散。我们只需要尽快破解即可。   除此之外血钉拔除,它的尸体飘上湖面后,它也不会仗着‘鬼将’的道行为非作歹,霍乱人间。如果它违背了契约,我会亲手除掉它。”   灵组问道:“那如何才能让刘纯欣的尸体浮出水面呢?顾指导要下水吗?”   顾之桑微微勾唇,“我们不用下,水里有东西更想让刘纯欣离开。”   据刘纯欣说,‘神女湖’中的确是有灵物的! 第91章   入夜,月明星稀。   一派平静的‘神女湖’畔有一名身着长至脚踝的布裙的年轻女人,从细腻的沙土地往湖面的方向走去。   一边踱步走着,她一边将粒粒分明的黑白棋子丢在身后身侧,从上往下看去呈现出一个图案神秘的圆弧阵盘。   远处坐在车里,从车窗往外看的青年男人努力瞪大了眼睛:   “头儿,你说‘神女湖’里真的有‘灵物’吗?”   后排的仡辽蝉道:“桑桑既然说有那就肯定有的。”   顿时几个分部的组员神情向往,激动:“唉,要不是顾指导说‘灵物’常年避世,太多人在很有可能会冒犯到它,我真想凑过去旁观。”   “谁说不是呢,我这辈子连成了精,能化形的动物精怪都没见过,更别说‘灵物’了……”   正当几个灵组成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远处湖面上忽地爆发出巨大声响,顿时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只见原本还十分平静的‘神女湖’就像投入了一颗榴弹,水浪翻涌起伏,吹得岸边身形纤细的女人裙摆飞扬。   “卧槽?!是‘灵物’出世了吗?”   “哪儿呢我怎么啥也没看见啊?!”   仡辽蝉等当地灵组成员收集到的消息中,那些曾经目击过水中‘河神’的渔民们都说,‘河神’的体积是非常大的。   有的说是一条巨大的鱼形生物,能御风乘浪;   也有的说‘河神’是一条二十多米长的巨蛇,即将修行成蛟龙。   总之玄之又玄。   尽管顾之桑对这些尽显夸张的民间传闻存疑,但在开坛作法之前,她还是在湖上布了一个障眼法。   在障眼法的笼罩下,无论‘神女湖’上发生了什么,有多大的动静,岸上和远处高楼中的百姓们都察觉不到。   本是随手设置,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此时顾之桑站在阵法中央,面色古怪,略带惊诧地看着从水中被召唤出来,又闹出了这么大动静的‘灵物’。   银蓝色鳞片包裹着弧形身,在月光下鳞光闪烁如同水波。   短璞长尾,双生重瞳, 第一视觉下的‘灵物’的确是充满了神秘和圣洁的——   前提是忽略它才到顾之桑膝盖往上一小截的高度。   因为太矮小袖珍了,导致它身上一系列令人惊叹的金黄重瞳,华丽尾鳍,都不如它略显短圆的身形来得引人注目。   《山海经》中曾有记载过水中瑞兽文鳐,声如莺啼,身负斑斓鳍翼。   眼前这只被顾之桑召唤出来的灵物,就有点瑞兽文鳐的影子。   被召唤出来后,‘灵物’仰着头发出声声清亮鸣声。   顾之桑所布下的阵法是古玄门时期所刻录。   在那个还存在人仙,万物生灵欣欣向荣的时代,阵法师在创造召唤阵法时考虑到了物种不同,而内置语意转换,十分善解人意。   只是随着天道衰微,玄门没落,天地间的‘灵物’更是销声匿迹。   一是没这个必要,二是古阵实在太难了,所以近代现代的阵法师们把召唤咒一改再改,愈来愈简介。   现在玄学界中流通的召唤阵也只能召些阴魂鬼物出来了。   阵法中的‘灵物’抬起重瞳:“汝为何人,区区凡子也敢惊扰予。”   顾之桑微微挑眉。   文邹邹的,还是条小古董‘灵物’。   殊不知正是此‘灵物’感受到了这个召唤阵的能量澎湃,同时感受到了布阵之人的身上,留存着下午天雷的残存气息;   不禁让它有些好奇,当今人世间怎么还有这样手段通天的玄师。   若非如此,凭它高傲的心气根本都不会现身。   顾之桑委婉地叙述了一下水中尸体的事情,还不等她讲完,银鳞重瞳的‘灵物’便很是生气地用尾鳍拍打着沙地,语气不善:   “予知道,那死尸臭气熏天,凶狠异常,扰得予的栖息地一派混乱恶鬼肆窜,食物腥臭腐烂难以下咽,简直欺人太甚!”   它看向顾之桑,“汝同那死物是一伙的?”   “并不是,请您不要误会。”   顾之桑讲述了刘纯欣的悲惨遭遇,诚恳说道:   “被困‘神女湖’中并不是它的本意,它也是被歹人谋害至此,日夜要遭受锥心刺骨之痛无法摆脱。如今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主动收敛了自己的阴气怨气,想要离开湖底。”   “不知能否请您帮忙,将它送出水面?”   听完她的解释,再想到这两天湖水中的鱼虾确实没有那么腥臭了,‘灵物’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些。   但听到顾之桑让它去触碰湖底脏兮兮,臭烘烘的尸体,它有些嫌弃不太愿意。   正当‘灵物’在拒绝触碰腐尸,以及尽快把那鸠占鹊巢的家伙送走中犹豫时,顾之桑忽然出声道:   “我看您的尾鳍有陈年旧伤,体内也有一些阴腐之气和难以消化的秽物在腹中郁结,不如我先帮您把这些东西驱除吧。”   说着不等‘灵物’拒绝,她便蹲了下来,纤白的手掌直接撸上了‘灵物’光滑银亮,波光粼粼的背部。   道行近千年的瑞兽的鳞表手感极好,比上乘的宝玉还要润亮顺滑。   它本就颇大的黄金重瞳瞪圆,一副气恼而不可置信的模样,“汝等凡子,怎敢,怎敢……”   被顺了两下鳍鳞,瑞兽的眼睛眯了眯,气焰陡然降低。   这是什么可怕的手段?   此人果真能力通天,深不见底!   轻轻两下顺抚,竟然会令‘灵物’惰性大发,难以生出抵抗之心!?   慢慢的身体弧长柔软的瑞兽从端立着,彻底放松了身体,短爪张开薄薄肉璞舒服得一张一合,又像猫又像鱼。   它任由顾之桑去撸它漂亮而流光溢彩的尾鳍,偶尔还发出两声嘤声哼唧。   顾之桑瞥了一眼摊成兽饼的瑞兽,目光落在它繁复华丽的尾鳍上。   那处的皮肉中有一道颇长的疤痕,隐约能看到一条蜿蜒的铁丝已经和瑞兽的尾鳍,尾部血肉长在了一起。   短短几分钟,顾之桑已经摸清了这只湖中灵的底细。   看着道行深远,除了能够保佑‘神女湖’水产丰盛富饶外,实际能力很一般。   它的鳞片看似坚硬,却能轻易被渔船铁钩破开皮肉,就是个被人类渔具伤到后都没法自己解决的脆弱‘灵物’。   当然了,也和它璞爪太短,够不到尾部的伤口有关。   “忍着点。”   顾之桑语气平缓,指尖却直接捏住已经和尾鳍长在一起的铁网凸起,一个用力直接把网丝抽了出来,疼得瑞兽像条被按在案板上的鱼,差点原地弹跳起来。   它重瞳中瞬间聚起水雾,看看自己尾巴处的伤口,再看向顾之桑时眼里多了几分惧怕,就像是在看一个冷血屠户。   很快顾之桑用自己的魂力孕养着伤处,它觉得没那么疼了,心中反而生出几分感激。   尾巴处的伤口是几十年前就有的。   那个时候本市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渔业,湖畔的渔民大肆捕捞,有好几次它沉在湖底睡觉,差点被渔民的网兜给捞上去陆去。   当时它还是个‘傻白甜’,不知道有渔网和诱饵这些东西,看到锋利的渔钩上挂着鲜甜肉块就凑上去吃,结果被伤了尾巴,深陷网中。   它拼命挣破渔网时,尾巴就被一条断掉的铁丝深深割入,陷在肉里,它爪子短够不到。   想要把铁丝弄出来只有一种方法,就是体型变大强行把铁网撑出血肉,但它胆子不大又极其怕疼,到底没敢这么做。   后来那铁丝就和尾巴长到了一起,它再也没能变化形态。   眼前这个年轻玄师看着狠辣,实际上是在帮它。   被顾之桑用带有能量的手掌揉了一通韧性十足的肚腹,瑞兽只觉得胃里的秽气阵阵翻涌。   它肚子收缩两下,看着也才篮球那么大的身体竟‘哇啦’一下,吐出了一大堆味道不是很好闻的东西,远比它的身体还大许多倍,像座小垃圾山。   软趴趴的塑料瓶,袋子,消化不掉的破烂衣服,烂了半截的拖鞋,甚至还有好几个小孩子的玩具……   都是人类遗弃在湖边的工业垃圾。   一团黑漆漆的气体蒸腾,消散在空中。   瑞兽羞愤欲绝,觉得有失颜面。   这些玩意儿都是它以前在湖里游荡时以为能吃,却根本消化不掉的东西,长年累月堆在胃里多少有点难受,但它也吐不出去。   反正对它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它也就不管了。   至于那些秽气则是垃圾产生的腐气,被它吸收掉的一些阴气怨气。   这些污秽之物全部清掉后,瑞兽觉得自己恍若新生。   它扭扭捏捏和顾之桑说了声‘谢谢’。   顾之桑又道:“如果您帮忙把刘纯欣的尸体带上来,灵组会为您准备好丰盛的贡品,牛羊等鲜肉。”   听到贡品,瑞兽的重瞳彻底亮了,一摆鳞尾‘勉为其难’地同意了顾之桑的请求,去往水下取尸。   瑞兽重新下水后,顾之桑给仡辽蝉打了个电话,让她准备贡品。   闻言仡辽蝉还愣了一下,而后道:“我马上叫人准备。”   几分钟后,沉寂平静的湖面下似有波澜。   月光照射在湖面上,隐约勾勒出湖面之下的一片巨大暗影。   身长十数米,体宽同样是数米,沉闷而空灵的低吟在水下震开。   顾之桑似有所感,抬起头望了眼湖面。   原来那些目击的老渔民真的没有说谎。   水中真的有巨大生灵,只是几十年前就因为受伤,再也没有现过原形了。   仡辽蝉连夜安排人去附近的养殖场拉了两车刚处理完,准备凌晨投入批发市场的新鲜家畜,把车子停靠在了岸边。   等旁人走远了,岸边的水下才又冒出一颗银色的,圆滚滚的脑袋,眨着重瞳盯着那两辆车,“是予的贡品吗?”   顾之桑点点头。   她没有询问刘纯欣的尸体如何,因为她已经看到了湖心的位置静静飘着的躯体。   低头时她看到瑞兽的两只尖锐璞爪都受了伤。   要知道其水下原型可远没有现在那么袖珍,脆弱,足以说明它刚刚也并不轻松。   它舔了舔爪子,毫不在意地抱着一块鲜肉,张开布满利齿的嘴心满意足啃了起来。   之所以用这些家畜来诱惑它,是顾之桑灵光一现,想到了当时那个同样尸体消失的大娘,是在神婆以牛羊肉投湖献祭后,才飘上来的。   她看到瑞兽之后有种感觉,之前那次和它有关。   询问之后也的确如此。   瑞兽一边啃一边不屑道:   “予才不食人,也不在水下作祟呢,更不稀罕那些臭哄哄的尸体,都是水鬼所为。予也不知道那些愚钝的凡人为什么时不时要拿同类填湖祭祀,还要把这些罪责加怪于予,简直不知所谓!”   过去湖边的人总有愚昧的想法,觉得一旦遇上什么水灾,旱灾,就是‘河神’生气了。   后来就算风调雨顺的年岁里,也要挑出一两个人来填湖,美曰其名他们是罪人。   实际上那时候‘祭河神’已经成了有些人树立威望,排除异己的手段了。   瑞兽心中不屑,从不接近岸上的人类。   前不久那次它实在是饿了馋了,水底下的生物被刘纯欣的尸体搞得又酸又臭,它根本下不了口。   眼瞧着岸上的人类投下了鲜肉祭品,它因口腹之欲没保持住身为瑞兽的尊严,去和湖底的水鬼大打出手,把那具尸体抢了过来丢上水面了。   它一边吃一边用尾鳍拍打湖面,又看看远处往岸边漂的尸体:“给你捞上来了。”   瑞兽哼了一声:“予向来说到做到。”   ——   将刘纯欣的尸体从‘神女湖’边带到灵组时,这段并不算长的路程,却上所有负责运送的组员提心吊胆,手心冒汗。   因为车厢里放置着一具阴煞冲天的鬼尸!   到了灵组部门后,众人小心翼翼将尸体移到了贴满符箓的特殊停尸房,严阵以待。   只见冷冰冰的铁台上,尸体双目紧闭,被泡得有些发胀。   但相比于其他死了数月,保存环境还极端恶劣的尸体来说,它完全算是完整。   要不是尸体残缺,被鱼蟹啃食得坑坑洼洼,说它的血肉质感像活人也是可信的。   它的胸口有一个凹陷的大洞,一根人类小臂长的血红色钉子贯穿尸体萎缩发黑的心脏,那里也是怨气最为肆虐的地方。   在开了灵觉的人眼中,一个魂魄凝实而强大的阴魂,就站在尸体旁边,面色复杂阴气森森。   仡辽蝉和总部赶来的人隔着监控看着,都有些胆怵,尤其新来的玄师。   顾之桑通知他们此处出现了接近‘鬼将’级别的大鬼时,总部许多人是不相信的,觉得她在危言耸听。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顾之桑甚至说得较为谨慎。   这玄师再三确认:“真的不用采取任何措施吗?这可是‘鬼将’,一旦它要是跑出去整个城市都完了!”   仡辽顾之桑死忠蝉非常平静:   “桑桑说了刘纯欣没有要为祸人间的念头,它自愿去地府领罚受‘业火’。”   “再说了就算它真有心扰乱人间安宁,咱们在座的除了桑桑谁拦得住它?早在运输的过程人就连人带车被掀了。”   那玄师哑口无言,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一个小时后,顾之桑面带疲惫,手中拿着三张下笔如龙的符箓走到了停尸房外。   “待会儿我会把那些‘噬魂钉’发动,此物连‘灵物’都能伤到,你们保管时务必小心,沿着三个月前那个玄师查一定能查出些东西。”   没错,那枚血钉根本就不是什么镇压魂魄,让其安息的‘镇魂钉’。   与之相反这是一种用人尸,毒虫,童男女的鲜血等种种养煞养阴之物,炼制而成的尸钉,是中阴损毒辣的害人手段。   寻常‘噬魂钉’钉入逝者尸体后,会使其魂魄在地狱中也能感觉到锥痛。   若是祖宗父辈在地底下都不得安宁了,那祖宅的运势也就破了,子孙后代都会受到种种影响,甚至气运被破。   钉在刘纯欣身体里的‘噬魂钉’更是凶器中的上品,也并不是为了谋害它的亲人后代,单单就是让它无法超脱,怨气越来越重直至变成失去理智的‘鬼将’。   背后的推手所做的一切,就是想在‘神女湖’中养出大凶之物!   '噬魂钉’被顾之桑发动的那一刻,刘纯欣的尸体瞬间从富有弹性,变得愈发干瘪。   尸斑爬上躯体的皮肤,散发出阵阵恶臭。   但在一旁默默旁观的阴魂脸上,却露出了如释负重的神情。   它摸了摸不再剧痛难忍的魂体胸口,朝着顾之桑的方向深深鞠躬,以此致谢。   紧接着它便自愿进入了顾之桑提前准备好的符箓中,等待着被送往地府。   看到阴魂消失后,所有的灵组之人才狠狠松了口气。   总部来的人在顾之桑出来后,满脸激动地和她握了手,“顾指导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您拯救了整个城市的老百姓,要不是您恐怕此处就要遭殃了!”   顾之桑:“没有,我就是尽力而为,能把自己接的委托圆满完成就行。”   总部之人心里想道:这哪里是圆满完成,是超常完成还做了地狱难度的附加题!   “您的委托报酬我们已经打到了卡上。”   顾之桑点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   比当时小程序上显示的数额还翻了三倍。   而现在小程序上关于「神女湖沉尸案」的委托显示已经完成,变成了可以查看的底案,等级也从「危险」变成了「地狱危险」。   结案没到半个小时,查看人数就超百了。   这些全国各地的灵组成员一开始只是好奇顾之桑这个空降的指导,想从底案中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厉害的。   结果一点开发现难度等级,好奇心更被提起。   不少组员开始还觉得是总部太夸张了,什么样的案子能达到「地狱」难度?   可当他们看到‘清理全城怨气’,‘超渡鬼将级大鬼’后:?!!   众人先是茫然,怀疑人生。   确定总部不是在开玩笑,底案上都是顾之桑的实绩后,直接炸锅了。   他们不仅把这件事迅速推广,告知自己的同组好友,还开始在小程序下面的评论区发疯,搞起了竞争:   '我承认是我见识短孤陋寡闻,最开始看到顾大佬的实绩时还产生了怀疑,我没别的愿望就想和顾大佬共事,感受一下大佬的气魄也行啊,现在转户籍去容城可以吗?’   '咱就不一样了,顾指导缺徒弟吗?脑袋或许不太灵光但绝对认真的那种。’   '不求徒弟,顾指导缺平时帮忙处理生活小事的助理吗?’   '……’   顾之桑并不知道小程序上展开的新一轮竞选,她将‘噬魂钉’用符箓封好,确保不会泄露阴煞之气后,交给了小心翼翼的总部的人,脑海中还在思索。   尽管暂时没在这桩案件中发现‘黑雾’的痕迹,但顾之桑可以确定的是:   一定和其有关。   直到「神女湖沉尸案」尘埃落定后,她才又顿悟了些东西。   冥冥中她有种感觉:   那‘黑雾’不仅仅在针对她,而是在着手更大的阴谋。   就在这时,总部来的玄师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道:“顾指导,此案之后我们才意识到自己的知识储备和玄学能力都太薄弱了,不知道能不能请您给我们开一期座谈会指导一番?您要是不想来回跑,线上也可以。”   顾之桑愣了一下,考虑之后说道:“线上的可以,但明后天不太行,我要去录制新的节目了。”   今天下午她在湖边布置召唤阵法的时候,就接到了助理小周的电话轰炸。   对方在电话另一头哭唧唧,说自己人间失踪了快一周也不见人影,让对方非常担心。   小周带着幽怨说:‘桑桑姐,《灵事》节目组已经把第七期的台本和录制地点发来了,您要是再不把手头的事情弄好,就要赶不上节目录制了!’   节目直播后天一大早就开始了,所以顾之桑直接买了明天从湘省飞往目的地的机票,还真没有时间再开什么座谈会了。   总部的人并没有就此放弃,又和她约定了第七期节目之后的时间,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上了好几层保险箱的‘噬魂钉’走了。   因为明天就要离开,仡辽蝉怅然若失,拉着她回苗寨给她办了一场送行酒。   顾之桑喝了一些状态还算清明,但仡辽蝉已经东倒西歪,抱着她的胳膊哭丧着脸说舍不得她走了。   过去顾之桑也会喝点酒,但因为体质太好了根本喝不醉,来到这个世界,在这具没有那么强大的躯体中,她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点醉意。   回到民宿后,她打开了节目第七期的台本。   全部扫了一眼后,她看到了节目最后的选手名单。   只有五个人。   顾之桑这才想起来,这一周她差不多都在忙‘神女湖’的案子,并没有关注网上的消息。   上一期节目又淘汰了一个人。   五强的人选已经出来了,而被淘汰的那个人,却让她颇感意外。 第92章 第七期直播开始   台本上参与第七期节目的五强人选中,没有荀以顷。   这让顾之桑非常意外。   要知道从开播以来,荀以顷在网上的声势便非常大,主要是因为他正统一元观亲传弟子的身份。   一元观作为夏国传承了数百年的道观,底蕴非常雄厚,被官方认证过,同时也是目前玄门三大派系之一,过去非常低调隐世不出。   今年荀以顷作为参赛选手录制《灵事》后,才让这所道观出现在众人眼中。   其悠久的传承历史和国家认证,本身就是一个强有力的加持。   再加上网友们深扒后发现,荀以顷是观主弟子,三年前就主持过观中鸣钟仪式,更足以证明他能力不错。   一经入世,玄学界不少同僚,以及网上灵异区博主们都转发并大肆吹捧,预测他是本季的冠军选手。   但节目开播至现在,几乎没有人再认为,顾之桑这个开始最不被人看好,被全网嘲的黑料女星,会不是本季‘最强’了。   网上一开始黑粉们挑拨,带节奏发出的:   '顾之桑和其他选手有壁’   已经成了许多网友公认的事情。   虽然网上路人的呼声一边倒地偏向顾之桑,但除了冠军最强之外,荀以顷本人仍然是季军亚军最有力的竞争者。   顾之桑怎么都想不到,上一期被淘汰的人会是他。   她点进荀以顷和《灵事》官方的账号看了一下。   由于第六期节目中有警署和选手合作破获南省拐卖团伙这一重大案件,后续的镜头并不是由主机设备拍摄,而是主持人大刘用藏在身上的袖珍备用相机拍下来的,许多镜头都需要重新剪辑,耽搁的时间比较久。   正式版的节目是昨天才上传到了网上。   南省大案破获细节播出后,相关词条再次冲上了热搜。   与此同时节目中宣布的五强人选分别为:   顾之桑,黛西,禾芈涂,白慈,奚海红。   并没有荀以顷。   一下又让网友们炸锅了,不少支持荀以顷的观众纷纷质疑节目组的投票和淘汰不透明,不公平。   他们认为荀以顷被淘汰有黑幕。   【看到五强名单我是真的笑了,荀大师可是正统的道家弟子,好多圈里有名的玄学人士都说他是年轻一辈里水准很不错的玄师,上一个小小的网综连五强都没到就被淘汰了??】   【白慈和黛西一个只会看看病,一个只能读心,拜托这是档玄学节目唉,我要想看这些为啥不去看医生纪录片……】   【五强里俩外国人,把自家正儿八经的大师淘汰了!真服气!】   【??外国人怎么了,这难道不是一档竞技节目吗?谁有实力谁留下,身份很有噱头又咋了,我也没见他多厉害啊。】   《灵事》如今的体量太大,眼瞧着网友又要吵起来,半个小时后荀以顷和官方就同时发布了帖子。   灵事V:[因选手@一元观荀以顷V事务繁忙,实在没有时间参与接下来的节目拍摄,因此主动退出节目。本期选手空出一个名额,故此不作淘汰。]   大家都没想到,荀以顷竟是主动退出。   部分网友还在阴谋论的时候,荀以顷本人的帖子也上了热搜。   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写了一段长文。   先是表明自己确实是自行退出,而后又颇为诚恳地表示自己在玄学一派中的确有诸多不足,肯定了其他选手的能力。   最后他表示若不是真的没法继续参加,他肯定会继续,哪怕最后被淘汰也比中途退场更好,言语中尽显遗憾。   和最开始上节目时那种倨傲自矜相比,现在的荀以顷无疑是变化极大的。   这条博文发布之后,网友们的猜测和争论才逐渐平息。   许多人在他的账号下道别,表达不舍。   顾之桑看完帖子就觉得荀以顷表达怪怪的,言语中似乎隐约表明,中途退出并非他的本意。   因着好奇她给仡辽蝉拨了通电话。   接听之后,另一头的仡辽蝉说道:“桑桑你也感觉到了吧,我从小道消息听说他之所以退出,应该是玄门那边的老古董给一元观施加了压力。大概意思是荀以顷好歹算一元观的亲传,输给一群外国术士,还有野路子就是跌了玄门的面子,所以非要让他退出。   我听到之后简直要笑死了,那些老家伙这不就是变相地承认桑桑你强,觉得玄门新一代肯定比不过你么?”   “哦对了,上次你们在南省拍节目的时候,那个奚家族长的女儿不是给总部发了条举报信,这事儿好像被玄门里那些迂腐的老家伙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于她。我今天还和同组的人说呢,说不会下一周退赛的人就是她吧……”   顾之桑:……   听完这些消息,顾之桑很是无语。   她怎么也没想到,堪堪数百年过去玄门内部就腐朽成了这个样子。   监管不严滥用职权也就罢了,连基本的风骨傲气都丢失殆尽。   几个把玄门面子,地位尊严看得比命还重要的老骨头,还真不如年轻一代活得通透。   仡辽蝉又道:“对了,姚芳你还记得吧,就是那四个出钱参与神女湖‘祭河神’的其中的女人,她身上牵连的那桩案子已经被重新报道了。”   “其余三个人背后涉及到的案件也都查明,其中两人都涉嫌谋杀罪,一人曾经精神打压女友并出轨,导致对方投湖自尽。”   这些案件最早的在近三十年前。   本市直到现在都只是湘省的一个县级城,更别提二三十年前。   那时候大环境混乱人口流动也复杂,不少本市的人都去外面打工,就算失踪几个人也很难查到什么。   仡辽蝉说:“这些陈年老案想找到证据,重新给他们定罪是非常困难的,但我们会尽力。”   “只是可惜了当年为救姚芳溺亡的那个女孩子,相关事件的真相我们会还原公布,至少不能让英雄埋没,勇士无名。”   …………   当天晚上,湘省警署接连发布了数条案件通告,以‘神女湖沉尸案’为主要案件,公布了其余大大小小案件的调查细节,引起网友们的哗然和讨论。   【视频采访的大爷大娘哭得好可怜,头发都白完了,女儿明明是见义勇为救人,却一直没有得到应有的赞美,真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   【气死了气死了!!刘某欣那个窝里横的懦弱丈夫,还有其他两个禽兽!强奸,杀人抛尸还颠倒黑白,这种畜生简直死不足惜!】   【刘某欣死后尸体竟然还被偷了,一直无缘无故沉在湖底,然后文某的儿子也溺亡尸体不翼而飞,破案后才浮出水面……这也太玄幻灵异了吧,要不是这是湘省警方通报的内容,我还以为自己在看灵异故事。】   讨论之余,顾之桑的粉丝超话中就有湘省的人,在超话中说道:   '家人们,桑桑前段时间好像就在湘省,我朋友圈里有人说看到她了,偷拍的照片里的人侧影真的特别像!’   '我也听说了!我妹妹说在他们学校里面见过桑桑,看到网上的案件时我就觉得,这件事不会也和桑桑有关吧?’   不少桑叶粉看到后非常激动,纷纷追着询问。   也有许多理智的大粉劝其他人没有切实证据,还是不要发这种容易被黑的言论。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一直盯着超话的黑粉截图,暗戳戳地开始嘲讽,内涵。   至于为什么是暗戳戳,实在是之前被打脸的次数太多,他们每每再想发点什么东西时,心里都要犹豫一下。   没想到桑叶大粉还在呼吁几个发布评论的同伴删掉,湘省警署便再一次感谢了‘热心市民’顾之桑,为此次案件提供的特殊帮助。   感谢博文一发出,各地灵组分部就像邀功似得纷纷转发。   紧接着一名桑叶粉也上传了她在湘省偶遇顾之桑时,一起拍摄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生穿着一袭藏蓝色苗服,颈上手腕上戴着的银饰在闪光灯下熠熠生辉,一双微挑的凤眼中难得带了些温柔。   服饰,定位和湘省警署认证,三连击下那还没成型的小小风浪,就直接被路人一连片的赞美声淹没。   黑粉:……   某职业黑看看自己三分钟前刚刚发布的内涵,火速删除,十分心累。   她忿忿点开被转上热搜的照片,放大一袭苗服的顾之桑的部分,试图在那张精致好看的脸上找出一些瑕疵。   然后看了半天,她竟不知不觉被照片里那双清亮黝黑的眼眸吸引了。   不得不承认,顾之桑这个女人……   真的好看。   现在她业务能力也上来了,演技听说也不错,被影帝影后和导演一连串地夸奖,又是玄学大佬又十分正能量,帮助警方破获多起案子。   职业黑越分析越觉得,顾之桑是真的没什么可黑的,硬要去黑只会像今天一样,被光速打脸。   想通了的她切到了黑粉群里:   '兄弟们着实黑不动了,脸都被打肿了,而且我不得不承认我被这该死的女人的魅力搞得转粉了……就这样吧,有缘江湖再见。’   发完消息,她就点击了退群。   松了口气后她又刷了几个安利视频,转手就在顾之桑的账号下点了个关注。   黑粉群中静悄悄的,这条消息发出后半天也没人理会,讨论或辱骂。   只是时不时减少一些的群人数,透露出其实群里的人都没有表面上那么安静。   很快这黑粉群崩裂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超话里的桑叶粉们听到之后,一时间又是自豪又是心情复杂。   '又被桑桑带飞了,今天也是躺平的一天呢。’   某处别墅中   看完网上舆论瞬息间转变了全过程的晏承,收到了无数桑叶粉的雀跃和庆祝,粉丝群里同样都在颇为激动地刷屏。   他眉眼间带着温和,默默将少女身着苗服的照片保存。   看看通讯录中被置顶的头像,晏承犹豫了片刻,抿着唇点开,发了一条‘节目录制顺利’的消息过去。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一亮,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晏承略微有些紧张,点开看了之后,心跳一悸。   '谢谢晏先生,下周见。’   ——   第七期直播开始的那天早上,拍摄地天气阴凉带有小雨。   原本官方宣布的开播时间是早上9点钟,不少提前蹲守在自己心仪选手的直播间中观众们正百无聊赖等候着,时不时切出直播平台去刷刷别的信息。   提前20分钟的时候,直播间忽然开了。   等候的观众们有些惊讶,切回去之后发现直播画面中的人并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选手,而是主持人大刘。   大刘拿着话筒穿着制服,面带笑容:   “各位观众朋友们上午好啊,是不是看到我的时候都觉得挺惊讶,还有点失望?   之所以提前开播,是因为上一期节目结束时我说过了,《灵事》节目已经过了中段,接下来就是紧张的四强,冠亚季军角逐,为了让我们的评判结果更加准确,节目组在这一周内对后半季节目的打分制度,做出了重新的规划和调整。”   “接下来由我为大家公布新的打分制度。”   大刘公布的变动分为‘个人赛’和‘集体赛’,前者的变动更大。   原先‘个人赛’只是暖场节目,重头戏都是后面的集体赛。   但从这一期开始,无论是个人还是集体的直播事件,都将采取积分制度。   每一期节目的排名顺序和淘汰人选,都将以积分高低为准。   '个人赛’的形式上仍然是观众参与抽奖,和选手互动。   不过完成互动之后,需要求助人和观众们实时打分。   求助人对选手的满意度占据一半的比例,所有观众评判选手的完成度的综合分值占一半。   除此之外个人赛不再像以前那样固定名额,而是从早上开播到每次中午12点下播这期间,只要选手有精力,有能力,完全可以选择多次互动。   那么解决个人事件多的选手,在‘个人赛’中的分数势必就会比解决事件少的选手要高不少。   集体赛也同样采取记分制。   为了防止有粉丝或黑粉恶意刷积分,节目组还重新做了打分服务器。   前面六期节目至少看过五期的账号才有资格参与打分;   同时要想给个人赛的互动事件打分,观看这场事件的时长必须达标。   公布完新的赛制后,观众们便在评论区里讨论起来。   【好家伙这是要选手们卷起来啊!就算有的选手能力一般,一次事件的得分低,只要他处理的事件够多还是可以以量取胜啊!】   【我之前就觉得,每期光凭选手们抽中的那一次互动来定性,未免有些独断片面了,现在用打分就更加综合。】   【谢谢节目组让非酋多了几次机会!真的很想被抽到互动呜呜,但是每期一次确实太少了!】   【顾之桑:节目组就是想让我加班是吧?】   【笑死了已经能看到上班最不积极的某选手生无可恋的样子了。】   大刘详细解释完新赛制后,说道:“好了,接下来就是每位选手的个人赛了,期待大家的精彩表现,同时也希望各位观众打分公平公正。”   “如果恶意刷分被举报,是有一定几率被封号的。”   他说完,摄影主机关闭,所有观众设备屏幕上的画面便切回了各自所在选手的直播间内。   已经提前拿到台本,知道了节目赛制变化的顾之桑,看到刷新的弹幕中有不少观众揶揄她要加班了,无奈笑笑:   “既然开播了,那想要进行互动,看相观风水的各位可以准备点击‘参与’了。”   她话音一落,直播间内已超数百万的观众纷纷点击了按钮,后台人数不断往上跳。   一分多钟后,顾之桑开口说道:   “直播间昵称为‘笑口常开’的观众在吗,第一场互动选中的人是你,你想选择什么方式进行互动呢?”   '笑口常开’:我在的顾大师!我可以选择连麦不视频吗?相关照片和信息我都会私发给您。   就像有些人不在乎露面,也有许多人在意隐私。   把自己的私事拿出去让全网观众观看吃瓜,本身就需要勇气,像‘笑口常开’这样有所顾虑,怕影响到自己现实生活的想法,完全可以理解。   顾之桑说道:“当然。”   很快直播间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顾大师,能听到吗?”   听声音这一场互动观众是个女性,普通话里带了些南方口音,不算特别标准。   顾之桑:“可以,我看到你给我发了好几张照片,是想要先看相观命?”   “是的。”‘笑口常开’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网上公认顾之桑是当代‘神算子’,能力超强算命极准。   谁要是能被选中互动,势必要请她帮忙算算家人和命运健康等等。   顾之桑点了点头,看着几张照片说道:“照片里穿着黄色外套的人应该就是你。”   “从你的面相五官十二宫来看,你是88年出生的,今年34岁,阴阳五行多水偏木,地势为利,你的出生地应该是在江南水乡。   但你的鼻子略带驼峰,三庭之中下庭较长,从鼻尖一直延伸到人中和下巴,从这些特征上便能窥见,虽然大家刻板印象是南方女孩儿性格软脾气好,但是你天生就是个直性子,不喜欢拖拉容易冒火,虽然常常显得比较易怒,但本身没有坏心眼和恶意。”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笑口常开’直拍大腿,连声地说着‘是’:   “唉,我可不就是脾气躁点,其实有时候我也不想发火的,但是我看着别人磨磨蹭蹭,一件小事反复折腾,我心里就想让他们弄快点啊。可能一不留神声音就大了,语气就有点不好……”   顾之桑等她说完之后,继续说道:   “其实从你给我的照片来看就已经非常明显了,你已经结婚快十年了,有一个七岁的儿子。从你眼角发散形的,往夫妻宫蔓延的细纹,可以看出你和丈夫的夫妻关系尚可,但是经常起摩擦吵架。”   '笑口常开’苦笑一声说道:“网上的人都说顾大师你是神算子,我一开始还存疑,的确是这样的。我和我爱人都属于脾气暴躁的,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吵得面红耳赤,生起气来口不择言很伤感情……”   这件事也是她自己心里的结。   但结婚这么多年了,两人性格脾气早就定型了,再想改本就非常困难。   成年人还要养孩子赡养父母,更没有精力,也没有年轻时的耐心去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很多家庭和夫妻不都是这样,也凑合过了一辈子。   顾之桑接着去看相片上的其他命宫,说道:   “你自己的父母都健在,有些小病但并不算大事,不过你丈夫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的话年龄已经很大了,从面相上推测他近日左额发红,是父亲有喜事。”   “应该是要过整寿。”   听到这儿,'笑口常开’在镜头的另一边暗暗点头,同时有些紧张:   “没错,我公公今年已经80岁,这个月16号就是他80大寿,所以我们上个月就赶回来陪他,并且准备在老家给他大办一场寿宴。”   顾之桑继续推演。   当她感应到‘笑口常开’面相中下眼睑的位置,有一片雾蒙蒙的阴青色时,说道:   “你这段时间眼下发青,细纹明显增多了吧。”   '笑口常开’不以为意道:“是啊,天天忙得要死,串邻居写请帖,晚上还……”   她说着意识到了不对劲。   自己给顾之桑的照片,可是稍稍带了一些滤镜啊!   相片上的她可没有黑眼圈,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最近眼下发青严重的?   就在‘笑口常开’这么想的时候,顾之桑语气平淡道:“我说你眼下发青的意思可不是说你休息不好,而是那处因郁结而生出了秽气,眼下一片是人的子女宫位,从中可以看出是否有子女缘,以及子女是否健康。”   顾之桑提到‘子女’二字的时候,‘笑口常开’就坐直了身体,眼睛睁大。   “你子女宫郁结,只能说明你儿子的情况不太好,有生命危险,并且很有可能不是正常原因造成的。”   '笑口常开’:“顾大师你都说对了!我儿子他,他确实……他真的有生命危险吗?!”   '笑口常开’急了,眼睛都有些发热。   要知道村里的神婆可是说没什么大碍,只是阳气有些亏损的!   顾之桑说道:“我看到的情况确实有些凶险,他的命格线微弱,应该是从你们回到老家开始的吧。”   虽是问句,但顾之桑语气笃定。   听到儿子情况凶险,'笑口常开’哪里还有心情算什么命,卖什么关子,连连称‘是’把一切全盘托出。   “这事儿确实是一周前发生的,我公公这个月80大寿,因为他年纪大了一直在农村,我丈夫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老来得子,所以这种过大寿的重要时候只有我们一家操办,比较忙碌。   我们商量着办得好点,请几台戏班子,再在村里办上两天流水席。”   “我公公特别疼爱小贺——就是我儿子,爷爷过大寿孙子肯定是要在场的,所以儿子也是和我们一起回了农村。   因为我公公就喜欢住在以前盖的老房子里,说土屋才有家的感觉,回村后我们一家也就住在里面。”   那老宅虽然旧也挺偏的,但到底是老人家喜欢。   而且几年前的时候丈夫做主掏钱,让村里的建筑工把房子扩建重修了,地方还算宽敞,里面也挺干净。   所以‘笑口常开’并没有什么怨言。   回了乡之后,她还要忙着和村里那些能叫得上名号的叔婶,堂哥姐交涉,自然也就没那么多精力管儿子。   以至于儿子前两天蔫头蔫脑的她也没在意。   后来儿子在她忙的时候闹腾,哼哼唧唧说自己不想在农村呆了,说自己不喜欢这里,还被她和丈夫骂了一顿,以为儿子太娇气。   结果就在第二天早上,‘笑口常开’起来做饭。   她做好饭之后想推门看看儿子,把儿子叫起来吃点东西。   谁知道推开儿子住的那一间,她整个人都傻眼了。   “床上没人。”‘笑口常开’声音有些哑,对顾之桑说。   她被吓坏了,急得翻找了好几圈,屋子角落里,床上就是没有人!   或许是她的动静太大了,叫儿子的声音太焦急了,丈夫过来看了一下,看到好端端的本该在屋子里睡觉的儿子没了也吓到了。   就在他们急得不行要去村里找,去镇上报警了,儿子揉着眼睛站在小路对面的一栋老破屋子门里:   '妈妈我在这里。’   '笑口常开’看到他气得要死,还以为是儿子故意和自己赌气,要吓唬自己,冲过去就拉着他在他屁股上狠狠打了两下。   '你还乱跑不?你要吓死你妈啊?!’   儿子‘哇哇大哭’,哭嚎道:‘我没有乱跑呜呜,我没有跑出来!我醒了之后就在这边屋子里床上了!’   '笑口常开’根本就不信,又打了两下:‘你还撒谎?不是你自己跑过去的,还能是鬼把你架过去的?!孩儿他爸你听听,犯错了还嘴硬你管不管?’   她一扭头去看身后的丈夫,却见丈夫面色古怪,眼中还带着淡淡的惊疑。   '笑口常开’说到这儿的时候,稍稍吞咽了一下,艰难道:   “然后我就听我老公说,我公公住的老房子对面那个破屋里,原先住的人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无儿无女过得特别惨……”   “他一个多月前的某天,就死了这个破屋子,死在……我儿子莫名躺在的那张床塌上。”   她声音颤抖:“人是我公公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去了两三天了,身体都僵了。” 第93章   听到‘笑口常开’的表述,顾之桑不禁眉尖微挑眉。   直播间内胆子比较小的观众也被吓得一激灵:   【我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本来还昏昏欲睡来着,现在整个人都清醒了。】   【救命啊光是听这个描述,我腿肚子都要软了,这也太邪乎了吧怎么会跑到死人空床上睡觉呢?孩子不在家没上床,大人难道都不知道吗?】   【根据前面这么多事例的经验,合理猜测这家人是不是以前招惹了对面的老爷子,让对方记恨上了,死了变成鬼了就来找小孩儿报复了?】   【肯定是被鬼‘架’走了!我们这边农村就有‘鬼架人’的传闻,说是正午时分或是午夜最容易被厉鬼缠上,冲撞到一些东西。   被鬼‘架’走的时候人的脑袋是昏昏沉沉的,感觉脚底板都在飘在半空不着地,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拖着走的!如果附近有深井就会被直接丢进去,第二天等家里人发现人失踪的时候,对方早就死在井里了!】   【……】   '笑口常开’手里捧着手机,也能看到直播间评论区的高赞回复。   看到那句‘发现的时候早就死了’,她心中生出无限地后怕和恐慌。   就在这时屏幕另一头的顾之桑开口问道:“后面呢?应该还发生了些别的事情,才让他命格线越来越弱吧。”   '笑口常开’嗯了一声,继续说着前两天发生的,围绕在自己儿子身上的种种怪事。   “当时我和我老公还是心存怀疑的,觉得哪有那么玄乎的事情,一个大活人能凭空在自家消失,出现在别的屋子里?”‘笑口常开’说:   “我确定那天晚上我是看着小贺上的床,而且早上的时候他房间的被褥也是乱的,被人盖过没打理的,说明不是我记错了。”   前一天晚上儿子确实上床睡觉了。   可他平时再怎么调皮捣蛋,到底是个九岁的小孩子;   看着号啕大哭满脸委屈,不停说自己乱跑的儿子,‘笑口常开’也不觉得他是能做出来半夜跑出家门,只为了吓唬爸妈那么熊的事情。   难道……   对面那间屋子里真的有古怪?!   着急忙慌的‘笑口常开’把儿子小贺带回了家里,等公公睡醒之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爸,你对面那间空房子到底怎么回事,真的死了一个老头儿吗?’   公公称‘是’。   据他所说对面仅隔着一条路的土房子的住户,是一个姓王的老人家,和他同岁,同样80了。   两个老人是在夏国新建不久后,百废待兴穷困艰难的时候出生的,都是本村人,从小一起在泥地里卷泥巴玩儿到大。   但王老头的家里要穷一些,只有一个跛脚的老爹和两亩半个地,勤勤恳恳种地一年,收成也就勉强能够维持生活。   后面他二十多岁就在隔壁村相中一个女人结了婚,早早生了孩子,过了一些年的安详生活。   反倒是‘笑口常开’的公公,结婚之后一直到四十出头都没有孩子,去医院查过不知多少次;   他去首都大医院查过后,人家医生说他老婆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患了什么弱精症,总之很难有小孩。   那段时间老爷子在村子里过得非常憋屈,因为村里人老是说他是什么光棍,说他没儿子以后养不了老,他一气之下搬出了村子。   谁知没过两年,都已经四十多岁的中年两口子竟意外怀上了‘笑口常开’的丈夫,这可把她公婆高兴坏了!   孩子生下来之后家徒四壁,公公看看嗷嗷待哺,得来不易的老来子,又看看还在坐月子的媳妇儿,一咬牙偷偷地跟着当地的几个胆大的混混搞起了投机倒把。   有几次凶险万分,差点被抓去蹲大牢了。   靠着磨练出来的胆子和资产原始积累,五十多岁半截身子入土的公公又赶着时代风潮,下海经商。   等他也算小康之家,带着年仅十来岁的丈夫衣锦还乡后,才发现曾经他所羡慕的那个儿时玩伴,竟完全不复曾经的安详幸福。   那王老头穿件脏兮兮的破袄,不到六十岁就满头灰白乱发,脸上布满沟壑眼神麻木愁苦,一个人住在那栋老破屋子里。   '笑口常开’的公公和村里其他人打听之后,才知道自己离开村子后,这个儿时伙伴经历很惨淡。   他们一家人贫穷而困苦地在黄土地劳作,唯一的儿子想要改变命运,听隔壁村里下海去城市里进衣服卖的人一通描述,也不愿意一辈子种地过穷日子,背着王老头和人家去了省城。   结果在惹到了当地的地头蛇,直接被人乱刀砍死。   死了有两年多了。   因着独苗苗去世,王老头的妻子受到很大的打击,很快也撒手去了,独留他一个人在村里行尸走肉似得过活着,人都木了。   听说老伙计家里的惨事,‘笑口常开’的公公也很唏嘘。   又过了几年他儿子成年了,他终于干不动了,就选择了回老家养老。   这一次两个老人都快七十岁了,又像小时候那样当起了邻居,但过的日子却截然不同。   '笑口常开’的公公有养老金,有自己的积蓄存款,家里的房子翻修扩建,里头电器冰箱应有尽有,平时就在家听听收音机,外出钓钓鱼。   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但一条路之隔的王老头行将就木,脊背佝偻,自己在小院子里种点菜,平时还会去菜市场捡捡垃圾,捡拾一些蔫儿了被掰掉的菜叶子。   一直到两个月前,王老头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   '笑口常开’的公公看到他走出房门时,都觉得他瘦得像一把骷髅,恐怕这个老伙计没多少时日了。   果不其然没几天,他就在床上发现了老伙计僵直发臭的尸体。   王老头是突发病走的,死前挺痛苦的最后的表情都是拧紧的。   他无儿无女孤孤单单去了,也没人给他准备后事。   最后还是‘笑口常开’的公公瞧他可怜,和村委会合计了一下,捐钱给他买了口薄棺,葬在后山了。   听说了孙子身上发生的怪事,‘笑口常开’的爷爷还不愿意相信:   '不能吧,我那老伙计向来敦厚老实,这几年不说别的,能帮衬一下的咱们家都出了点力,他那棺材本还是我号召村里人投钱捐的,他但凡是个有良心的就不能搞我孙子!’   '况且他就是有怨也是和我结,人都走了一个多月了,我也没病没灾没撞邪……’   家里人说了一上午,也没把这件事说明白。   他们最终决定明天带小贺去隔壁村有点声望的灵媒那里,请对方看看。   那天小贺都因为被怀疑撒谎而闷闷不乐,不愿意吃饭也不想和‘笑口常开’夫妻俩说活。   到了晚上的时候,‘笑口常开’不敢让他一个人睡在小屋,就把儿子放到了自己和老公之间,将屋里屋外的门都锁好了。   谁知道还没到凌晨,儿子就忽然发起了烧,在床上又哭又闹脸蛋涨得通红,怎么都说自己难受,说自己害怕。   '笑口常开’夫妻急得不行,大半夜又拉灯起来给孩子找退烧药,打水擦身体,连另一个屋的老爷子都被搞醒了。   喂其吃完药之后,过了一个多小时儿子的体温才慢慢恢复正常,也没有像刚刚那样来回扭动,怎么都说自己不舒服了,只是闭着眼睛小声地说着自己害怕。   折腾了许久的‘笑口常开’提心吊胆,本打算今天晚上不睡觉了,就这么守着儿子。   也不知道是她实在太困太累了,还是怎么回事。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在自己也不知道的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次惊醒是因为沉眠中的‘笑口常开’隐约听到了“吱呀——”一声,像门轴转动的声音。   她整个人弹坐起来,发现自己趴在床头睡着了。   而丈夫则坐在沙发上,也歪着头靠着靠垫睡得正香。   卧房的门开着,屋里的灯光是开到了较为柔和的档位,但门口连接着的客厅却是黑洞洞一片,隐约能看到丝丝月光。   '笑口常开’猛地扭头去看床榻上。   床上空了!   儿子小贺睡过的地方摸上去还带着点温温的湿润,是他发烧时出的汗浸透了床单,可他人却不见了。   '笑口常开’当即被吓得一个激灵,人都傻了。   还发着烧的小孩子再一次从她眼皮子底下没影了!   想到把自己惊醒的门轴声,她声音因为惊恐和焦急都有些破音,撑着发麻抽筋的腿跌跌撞撞往外走。   '小贺?小贺?!’   她走出卧室,走到前厅的大门方向时,浑身起鸡皮疙瘩。   只见原本被她睡前从里面拴上了杈,关得严实的大门不知被什么人解掉了门杈,半扇虚掩着,另外半扇则大开着,一直通向院子外未知而幽深的小路。   '笑口常开’跑到门跟前往外一看,就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背影。   是儿子小贺!   他正在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并且略显僵硬的行动方式,往路对面那扇敞开的破屋子木门里走去。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笑口常开’简直都要崩溃了。   她颤着声音喊了两声儿子,但对方的脚步依旧没停。   眼见着他就要走进那间在‘笑口常开’眼中能吃人的屋子,‘笑口常开’终于急了,她几近崩溃地喊着儿子的名字。   而这有些嘶哑尖锐,同时又很大的叫声,的确叫住了还在往前走的小男孩儿。   他脚步顿住,身体稍稍踉跄了一下。   紧接着他偏头看看面前黑漆漆的屋门,又扭头看看周围的小路,直接被吓哭了。   终于回神的男孩儿扭过头去,看到身后的妈妈就张开手跑了过去:‘妈妈……’   '笑口常开’抹了一把泪,也迎了过去。   可她才走了两步路,就看到了那一幕让她此生都难以忘怀的惊悚场面。   儿子小贺原本哭泣的脸上神情扭曲,就像明明是悲伤的,可嘴角却被生生提起。   他向着‘笑口常开’跑来的脚步停下了,保持着张开手的姿势僵硬地歪着头颈,嘴里发出‘嘻嘻’地尖锐笑声。   头顶的月光就这么洒在男孩儿的脸上,把他满脸泪痕又哭又笑的脸孔照得清晰可见,如此诡异而骇人的画面,顿时让‘笑口常开’头皮都炸了。   她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儿子!   本就心弦紧绷,又过度疲惫,她一口气没缓上来直接被吓晕了。   身后听见动静匆匆赶出来的丈夫忙从后面扶起浑身瘫软的她,一抬头也被儿子诡异的样子吓得背后发冷。   趁着一个晕一个没工夫,男孩儿带着怪异的表情摇头晃脑,蹦跳着往村里的路上跑远了。   那晚简直鸡飞狗跳。   不少村民都知道马上要过寿的老寿星家闹了鬼。   他那宝贝孙孙不知咋回事撞邪了!   村人们都是热心肠,虽然好奇八卦但也都出门帮忙寻找。   一直到天都蒙蒙亮了,才在村头的水沟旁边发现了半条腿浸在水塘里的小男孩儿。   他人已经昏厥了。   村民们打着手电嚷嚷着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烫得不成样子!   人都要给烧化了。   苏醒后的‘笑口常开’差点因为儿子跑丢了哭得再次昏厥,此时她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从村民的手里接过儿子,紧紧抱着撕心裂肺地哭着。   身边帮忙找了一晚上的村民纷纷说道:   '哎呀这孩子都要烧傻了,看这个样子肯定是撞邪喽!你们也别等了,现在就把人送到隔壁村找能看事儿的灵媒给治一治吧。’   '就是啊这也太吓人了,好好的娃娃怎么碰上这事儿了,我刚刚手电筒扫到他的时候,可是在水沟沟的旁边,你们瞅瞅鞋子都湿透了!再往里头走两步岂不是要淹死了?!’   '笑口常开’夫妻俩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抱起儿子坐上车,就往隔壁村开。   一大清早就满脸疲惫地找上了当地的灵媒,请对方帮儿子看事儿。   灵媒一摸到男孩儿的手就说:‘你儿子这是撞邪了!冲撞他的东西非常凶,现在挤在他的身体里,把他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一魄都挤出身体了,明显是要做恶害命的。’   '你摸摸他身上烫成什么样子了,这件事得尽快解决,魂魄和人的身体是有联系的,拖久了魂儿跑远了失去了联系,可就很难找回来了。缺魂少魄的人要么以后身体会无缘无故残疾,要么整个人都变成痴呆,或是植物人哩!’   听到灵媒这么说,‘笑口常开’夫妻俩更是吓得手足无措,只一个劲儿地说求灵媒帮忙,让对方帮他们救儿子。   灵媒说道:‘我倒是想救,但也得先把’撞‘了你儿子,挤进他身体里的鬼驱出来。它的形体非常模糊,看不出生前是男是女,只能感觉到挺凶的……你儿子这些天去了什么可疑的,阴气比较重或是新死之人的地方吗?’   '笑口常开’就把昨晚和前晚的事情都和灵媒说了:   '我们自回到村里也没去上过香,没去过坟地,除了对门那间老屋,我们真不知道家附近还有什么地方能撞邪了。’   听完之后灵媒若有所思,说道:‘应该就是那个老头搞得怪,不然你儿子不会三番五次去那间死人窝里睡觉。’   '这样,我先做法给你儿子稳固一下身体里的其他魂魄,别让其他魂魄再被恶鬼挤出去了。’   说完,灵媒便拿出一个银色的小樽,用柳条沾着樽里不知道掺杂了什么物质的水,一边扫在儿子的脸上,身上,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这样做法几次后,‘笑口常开’觉得自己握着的,儿子的手掌确实没有烫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儿子小贺甚至清醒了一次。   他一睁开眼睛,就两眼泪汪汪地对‘笑口常开’哑声说道:‘妈妈我好害怕,我总是做噩梦……’   '笑口常开’听到儿子这样讲也落泪了,询问他梦到了什么,但儿子只是断断续续说自己的梦很恐怖,说他晚上睡觉的时候胸口上就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根本喘不过气了。   然后他就会看到一个非常瘦,像骷髅一样的爷爷冲他招手,像是在招呼他过去。   他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但脚步却不可控制地慢慢朝着老爷爷的方向走去。   再然后的事情,小贺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听到孙子嘴里的描述,‘笑口常开’的公公就瞪了眼:‘就是姓王的那个老东西!’   '这个老畜牲白眼狼,亏我以前觉得他过得辛苦照顾他,多钓了两条鱼就分他一条补补身体,用旧了但还好好的没有坏的收音机送给他听。’   '对了,家里之前翻修重建的时候,不是还有剩下的砖瓦水泥,我看他那间破屋子顶都裂缝了,下午往里头渗水,还让工匠用剩下的材料给他补屋顶……’   公公越说越生气,气得胸口都在大力起伏。   一旁的灵媒听到了叹了口气说道:   '老哥哥你也别火大,很多人是不会感激的,你的接济人家可能就觉得你在施舍他,羞辱他。再说了你和他年龄一般大,又是从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你有钱有儿孙孝敬他孤苦伶仃,时间久了心里能不生出羡慕嫉妒来么?’   灵媒所说也正是‘笑口常开’夫妻俩所想。   '笑口常开’的丈夫说道:‘爸你和他又是同一年生的,他今年也80了自己凄凄惨惨地死在破屋里,结果咱家热热闹闹地办酒拉戏班子,看到这样的对比难免让他心里不平衡。’   '也怪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早知道就把你接到城里办,就不会有这些事儿了……’   无论老爷子再怎么气急败坏,事情已经发生了。   当下还是孙子的健康和安全更重要。   为了给男孩儿驱邪,灵媒还专门去了一趟‘笑口常开’公公的村子,去到了他们家对面的破屋里。   灵媒拿着铃铛一边念咒一边摇晃,从破屋里出来之后说道:   '屋子里确实有阴魂,应该就是那个老头儿,他生前过得太苦了又是意外横死,死后尸体就这么放了两三天,让他多少有些郁结,就变成了鬼魂都留在了村子里。’   '我先给你们做法,试试能不能把它送走。’   灵媒说完就做起了仪式,一边蹦跳念咒,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说‘如果你愿意离开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这一家人都会感激你,给你上香……’   然而一通法事做下来后,他却绷着脸擦了把头上的汗说道:   '不行啊说不通,这老鬼不愿意离开,感觉它的态度比较抗拒。’   这可把‘笑口常开’夫妻俩气得牙痒痒,‘那可如何是好啊大师?’   最后灵媒告诉他们,可以用强硬的手段在老鬼的坟头做法驱邪,这么做能够伤到阴魂的魂体,让对方变得虚弱。   届时它若是被震慑了主动离开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对方还不离开,为了男孩儿的生命安全就只能把它打散了。   '笑口常开’夫妻俩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灵媒就去准备做法要用的工具仪器了。   因为儿子丢失的一魂一魄还在村里,把体内的邪物驱走之后还得即刻‘招魂’,这两天他们夫妻二人和儿子小贺都在村里呆着,不敢离远。   有了灵媒的‘神水’和‘平安符’,儿子倒是不再一直发烧了。   但一到晚上的时候,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神情凶狠直勾勾地盯着‘笑口常开’夫妻俩,嘴里低吼着说着辱骂和恐吓的话,好几次都要挣开灵媒的符箓。   无奈之下‘笑口常开’夫妻俩只能忍痛拿绳子把儿子绑起来。   绑上之后,他又会变了一副嘴脸,脸上可怜巴巴地喊着‘爸爸妈妈’,想让他们放了自己,见不奏效后又尖细的声音挤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笑口常开’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也难掩疲态和崩溃。   好在今天灵媒已经筹备好了一切用品,只等午时三刻——也就是一天中阳气旺盛的时候,就去那王老头的坟头做法了。   '笑口常开’又紧张又期待,早早地就醒了。   她刷手机的时候看到今天《灵事》第七期节目开拍,想到自己儿子遭遇的事情也是不折不扣的灵异事件,于是抱着想试试能否被选上的心态参与了互动。   没想到真的被她这么好运,直接选中了!   讲完所有一切的‘笑口常开’面带殷切,追问道:   “顾大师,您觉得我儿子身体里的邪物能被顺利驱逐吗?如果还是失败的话,我能否请您帮忙看一看?”   顾之桑想了想说道:“我现在就能帮你看一眼,你有隔壁那个老人家的照片么?”   “这我怎么会有……”   '笑口常开’说着语气忽然顿了一下,说道:“不对是有的,您等我一下。”   大概过了几分钟后,顾之桑的后台私信弹出了一条新消息,是一张照片被‘笑口常开’发来了。   看到那张灰白照片,她眉头不由一皱。   这很明显是张黑白底被木架框起来,用来充当遗像的照片。   看照片旁边的背景是干裂掉皮,略微发黄的墙壁,顾之桑便明白'笑口常开’是刚刚去隔壁的空屋子,拿着手机对着墙上的照片现拍的。   说实话这种行为并不礼貌,甚至非常冒犯死者。   但想到对方现在的心情,顾之桑暂且没说什么。   黑白照是村民从王老头的遗物中,找到的为数不多的照片,应该是十几年前照的。   上面的中年男人虽然面带疲态,但仍能从眉眼中看出憨厚老实。   他的一生单从脸上看无疑是苦涩的,一辈子没有享过什么福,又在晚年接连失去了妻子和儿子;   但他就像黄土地里的老牛,只是麻木地接受着这一切。   无论是从五官分布,还是从王老头脸上纵横的命格线,十二宫,顾之桑都没有看出什么大奸大恶的苗头。   她并不认为这样的人,会在意外发病死去后的一个多月,转为大凶大恶,去谋害恩人的子孙后代。   但‘笑口常开’又非常笃定,除了老家的这片旧街,他们一家人没有去任何地方,且男孩儿小贺确实梦到了王老头。   顾之桑略一思考,觉得这件事中透着说不上来的蹊跷。   就算真是王老头所为,应当也另有隐情。   想了想她说道:“从这老人家的面相上看不出太多有用的东西,你能开直播对着那栋屋子拍一拍么?或者从里到外多拍几张照片给我看看。”   '笑口常开’犹豫了片刻,怕房子仅仅拍照会不全面,于是应了一声说道:   “我现在开视频。”   待她那边晃动的视频打开后,顾之桑仔细看着屏幕中的建筑。   那房屋当真担得上一句老破旧,连大门的门轴都是歪的。   '笑口常开’举着设备里外走了一圈后,顾之桑便确定当地的灵媒说得没错,这间屋子里确实有逗留的阴魂,但是怨气不重。   “这就是里头的全部情况了,那张床……就是我儿子躺过的。”   '笑口常开’拍摄完之后,往老屋外面走去。   她手里的设备因为是边走边拍,所以镜头不太稳。   正当她刚刚踏出老屋的房门,准备和直播间中的顾之桑说关闭摄像头的时候,听筒中忽然传出了主播清冽的,有些严肃的声音:   “等等,你就保持着这个动作。”   '笑口常开’愣了一下,但是照做了,“怎么了吗顾大师?”   顾之桑凤眼微眯,神情有些古怪:“你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把手机往上举。”   “好了,这个角度可以停了。”   看着视频里的建筑形状,顾之桑沉默片刻。   '笑口常开’隐约察觉出什么,有些紧张:   “咋了顾大师,这拍的是我家啊……有什么问题吗?” 第94章   顾之桑:“这是你家?”   '笑口常开’道:“是啊,这就是我们老家的宅基地扩建的自建房,公公年龄大了,回乡下养老后就一直住在这边,住了十来年了。”   “我们这次回乡办寿原本也是住老宅,之后不是小贺出了那些事情,就不敢再住在那个王老头屋门对过了。”   据她所说,自从知道公公对门的破屋子里有鬼,他们不仅不敢再让儿子小贺靠近这里,就是他们自己也心中发怵,不敢再在老宅里住了。   现在他们一家四口人被逼无奈,住进了村口的旅店。   公公自己住一间房,‘笑口常开’也住的是单人间。   为了方便做法布阵驱邪,儿子小贺则是被安排和灵媒住一套旅馆里最大的房间。   尽管这灵媒在附近很有威望,但‘笑口常开’一家还是不放心,所以同为男性的‘笑口常开’的丈夫也是住在这间套房里的。   顾之桑若有所思,又让‘笑口常开’举着设备进入了自家老宅。   待对方走近屋子里一间耳室,还没打开房门,顾之桑便忽然开口道:   “这间屋子就是你儿子住的吧。”   '笑口常开’愣了一下,说:“是的,这间屋和里头的厨房,连同外面的小院子都是老宅扩建翻新之后新添的,之前装修的时候我公公就说要给孙子弄一个自己的房间。”   说着她推开了门。   镜头中的小屋装修颇为温馨,墙上贴着蓝白色的墙纸,还放着几个儿童玩具。   现在是上午,外头的阳光从床尾的窗户照进了屋里。   明明有明亮的阳光和温馨的布局,可直播间内一些对体质敏感,对非自然力量感知较为明显的观众却莫名不太舒服。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这个房间闷闷的,求助人一走进去我就觉得不太得劲儿……】   【卧槽说觉得不得劲的姐妹,我也有这种感觉!!我是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逼仄,还觉得房间又潮又压抑。】   但绝大多数观众都感受不到什么,也不觉得这间耳室有什么不妥。   顾之桑看到屋内的布局和情况后,凤眼微眯。   这时休息室的房门从外面被敲响,她将直播镜头稍微往下按了几分,“稍等,我要拿点东西做个小仪式。”   “进来吧。”   助理小周拧开门把,从门缝探入一颗脑袋,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她快步把袋子递给顾之桑后,便扭头离开了,顺带把房门关死。   顾之桑从袋子里拿出一张刚刚打印好的,还带着些机器暖烘烘温度的照度,又把摄像头掰了上去。   直播间内的观众只能看到她轻轻摩挲着掌心,而后把一张纸压在两手手心,口中低声念着听不真切的咒术。   其他观众都不知道她拿的是什么东西,但‘笑口常开’从一闪而过的灰边猜到了什么。   顾之桑应该是把那王老头的遗像给打印出来了。   几分钟后,屏幕中的女人放下了相片,又掏出通宝钱币起了两卦。   看到卦象后,顾之桑心里就有数了。   “顾大师,怎么样?”   听到‘笑口常开’出声询问,顾之桑抬眼看着镜头,语气笃定道:   “你们方向错了,虽然你儿子确实撞邪了,但并不一定是你们想的那样被隔壁的老人家缠上,而是你们自家的问题更大,对你儿子的影响更深。”   '笑口常开’观众们:?!   顾之桑的话让‘笑口常开’一脸茫然,结结巴巴道:   “我,我们自己家的问题?不可能吧顾大师,我公公在这间老宅前前后后住了好几年了,可从来没有碰到过什么灵异事件。”   顾之桑语气平静:“那是因为问题最大的地方,就在你儿子住的这个小房间。”   “你们是不是很少带孩子回来住,并且就算回来住了也很少让孩子住在这间屋?”   被她这么一问,‘笑口常开’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   这耳房实是在老宅翻新的时候就扩建出来的,当时儿子小贺还嗷嗷待哺在吃奶,他们一家三口又不经常在乡下居住,估计几年内都用不上这间屋子。   所以商量之后,就没在这间小屋里装空调。   前几年老爷子过年过节都会去城里,暑假他们倒也会带儿子小贺回乡,但那时候儿子年龄小,天气又热,所以都是和他们夫妻俩住一间房。   倒是真没独自一人在这间耳室住过。   这小房间被老人家拿来存放杂物了。   也就是今年回来的时节特殊,天气转凉了儿子年龄也大了,所以‘笑口常开’就把小房间收拾了一下,让儿子住了进来。   '笑口常开’环顾四周,“顾大师,你的意思是这个房间有问题,才导致我儿子出现那些事情吗?”   顾之桑略一点头:“没错。”   “我看了你公公和你们夫妻俩居住的屋子,那两个房间都属于原本的宅基地,布局风水中规中矩,虽不能聚财生福,但也没有什么大碍。”   “可你们几年前的扩建,却改变了这一中庸局面。”   在‘笑口常开’茫然的目光中,顾之桑解释道:   “普通的独建宅都是四四方方,原本的老宅也是这样,但是你们在房子的另一端扩建了两间耳室,就改变了房屋的构建和格局。”   从总体视觉效果来看,这栋房屋变成了‘长宅’。   再加上此处的八卦方位,以及方位转向,顾之桑一眼便看出此宅属于风水宅邸中‘横宅’。   '横’和‘纵’在风水玄学中,向来能和周边的地理位置同环境布局相互作用。   风水中说‘纵’主文,‘横’主武,本身这两种阳宅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笑口常开’家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他们家宅基地的位置就在村中旧路的末端,又坐东向西。   在此基础上扩建,为了美观,不影响旁边的邻居,就只能在屋子最后贴着墙动工。   又因为建造时老爷子贪心了些,觉得都往后扩影响屋里的采光;   所以他们老宅的其中一间是延了出来,突出一块建在了路边。   要不是他们家是这条路段最后一户,不影响其他街坊邻居出入,老爷子本身又是村里年龄很大的老人,村里的村官和邻居都不能同意他们这个干。   总之这么一扩建,这宅子就成了东西两侧过长,左右相对来说狭窄的屋子‘横宅’。   风水中这种‘横宅’本身就是‘凶’宅。   由于四面不等又受方位影响,夏天易闷热,秋冬晚上容易过穿堂风,若是门前再种上两棵树就更是风水要素叠加,久而久之就会在屋中积累阴煞。   而阴煞在角落里堆积,自然就会吸引附近的孤魂野鬼,容易滋生鬼怪,出现‘人鬼同住一屋檐下’的场景。   除此之外阴煞重,鬼气阴气浓郁的屋子里若是居住着女人,还会被影响得体质越来越弱,生出妇科疾病和风湿等等。   之所以‘笑口常开’得公公在这样的屋子里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事,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现在的卧房位置就是老宅原本的主卧。   那间屋子向阳通风,本就是‘横宅’中受影响最小的地方。   再加上他本人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胆子大阳气足,不怕鬼魂五行中还旺火,这些因素加在一起才让‘横宅’对他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房子重修了这么多年,‘笑口常开’从没想过这竟然是一栋‘凶’宅!   经顾之桑这么一解释,她便想起每年夏冬季家里都是闷热和寒冷超过外面,不开空调屋子里根本待不住人。   她再环顾屋子里,或许是心理上知道这里风水不好,就总觉得光线不够亮,空气不够流通。   ‘笑口常开’:“若是按照顾大师说的,我和我老公在这边住的时间是比小贺多一些的,为何……”   为何独独是她的儿子中了招?   顾之桑轻叹一声,说道:“你们家沿着墙根往马路边延展的那间耳房,就拿来给你儿子做卧室了吧。”   “……是的,因为往外扩建就没有房屋遮挡,再在向阳的地方开个窗户,不是更有利于阳光照射,空气流通么?”   '笑口常开’语气疑惑。   当时公公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建筑工人把耳室往外扩建的,事实证明儿子小贺的房间虽然面积不大,但采光却是家里最好的。   平时他不来住的时候,公公都在这间屋里铺麦子晒。   但顾之桑却轻轻摇头,说道:“你们只看到了这些,却并不知道这是犯了大忌!”   “阴魂虽然没有实体可以穿墙而过,但穿墙时它们的魂体会有拉扯感,并不舒服,因此大多数的孤魂野鬼都和人类一样,喜欢走没有没有遮挡的路。   你们把房屋横在路中央,每每到午夜阴气最重的时候,百鬼夜行,对鬼物来说就是‘拦路虎’,好端端的路被挡了,怎能不让路过的阴魂心中不悦?”   再加上之前说过的,这间屋子改造之后成了吸引阴煞的‘横宅’,更是常常有附近的孤魂野鬼引到了屋子。   久而久之这‘凶’上加‘阴’的房屋,又常年空置没有人烟,就成了鬼魂最好的寄居地。   为什么玄师都说,野外空置太久的破房子不要随便住进去,家里闲置的房子重新搬进去也要好好清理;   影视剧中主角们在山村里碰到老屋,总会在里面碰到灵异事件和鬼魂。   这些都是有玄学依据的。   那些没有神志的孤魂野鬼为了躲避阳光,就是会住进这种房屋,把其当成自己的坟冢。   一旦活人踏入,身上的生气和阳气就是鬼魂眼中的活靶子!   顾之桑从镜头扫入这间屋子时,就看到了满屏的灰气,浓郁得几乎要滴墨。   足以说明这屋子里有阴魂寄居过很长一段时间。   很大可能还是恶鬼。   所以说前几天‘笑口常开’的儿子一直嚷嚷不舒服,说不喜欢这里,并不是因为他闹脾气或是很娇气,是真的很难受,还会动不动做噩梦惊醒,被鬼压床。   他每天晚上都和一个,甚至是多个孤魂野鬼共处一室。   躺在同一张床上! 第95章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栋房子独特的构造,以及那间横出去的独间中充斥着的浓郁阴气,顾之桑才能笃定‘笑口常开’的儿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居住,才是他被邪祟缠身的关键原因。   此番推断说出后,直播间的评论刷新得更快了。   【这是现实版的与鬼同行了吧……】   【娃也太惨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一扭头,在房间里或者旁边的枕头上看到阿飘吧??】   不少上午醒了还没起床,躺在被窝里追节目的观众顿时后背发冷,忍不住抬头看看自己屋里,把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   也有一些观众半信半疑,还是认为王老头有问题。   毕竟男孩儿半夜一直被引去隔壁死去老头儿的家里着实诡异。   阴曹地府之中   数十上百亿的阴魂守着《灵事》节目的直播,看得津津有味。   当它们看到‘笑口常开’举着手机走进房间,阴间设备上也爆发了一次评论的小高潮,当然和阳间的评论就大不相同了。   「!!我去,这间屋子一看就很适合阴魂寄居唉,晚上的时候阴气飕飕从窗户往里面涌,肯定很爽。」   「这事儿闹的也不能全怨咱们鬼吧,这房子装修成这样还横在路中央,是个鬼都得好奇一下然后进去看看。   一搭眼儿屋里还躺了个小孩儿,身体又弱胆子又小,谁不想缠着他吃点生气阳火呢?」   「……不知道说啥,这娃娃简直是送上门的羔羊。」   顾之桑看完两套老房子后,便让‘笑口常开’返回居住的酒店,把她儿子的现状拍给自己看一眼。   '笑口常开’早已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闻言连连点头,关掉摄像头之后就往租住的旅店跑。   她身上带了一张房卡,刷卡进门的时候,公公和丈夫都在套房里坐着。   丈夫时刻关注昏睡中的儿子,时不时摸摸他脸烫不烫,看看他身上的符箓贴得紧不紧,生怕他挣脱了又弹起来发疯。   公公则是戴着老花镜,眯着眼拿着手机去看屏幕上面的字,一字一顿带着口音在读佛经,仿佛这样就能净化掉孙子身上的阴气。   看到妻子儿媳妇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冲进房门,两人都吃了一惊。   “你咋回事啊着急忙慌的,是大师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笑口常开’用袖子擦了把汗,“我现在没工夫给你们解释。”   她走到儿子的床边,用手机对着儿子小贺的脸就拍了张照。   镜头刚对准男孩儿的面孔,她还想再拍两张时,床榻上昏迷的小贺忽然睁开了眼睛,面露凶意。   他呲牙咧嘴地往上一挣,张嘴就要咬上母亲的手掌根。   '笑口常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尖叫一声,脸色唇色发白,她猛地退后两步,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手里的手机也摔了出去。   “你……”   见她摔了男孩儿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可笑的事情,又咧起嘴眯着眼‘嘻嘻’笑了起来。   观众们:!!   那笑音尖细诡异,传入还在和顾之桑直播间连麦的设备,听得另一头的千万网友毛骨悚然,背后直冒冷汗。   好在家里人这两天都习惯了。   已经业务娴熟的中年男人直接起身,又拿起一张符箓贴在儿子的头上,把妻子从地上搀扶起来:   “你好端端惹‘它’做什么,这是……”   男人一低头,就看到妻子手机屏幕上的直播画面。   看到顾之桑的脸后,他眼睛放大,“这个不是网上特别火的那个,那个玄学大师女明星吗?你这是在和她联系,让她帮忙吗?!”   '笑口常开’点点头,简单说了说自己在直播间被抽中了互动,然后把刚刚拍到的两张照片都私发给顾之桑:   “顾大师您看这样可以吗?”   收到照片后顾之桑点击大图,只看了一眼她就抬眸看向镜头,说道:   “我之前猜得没错,挤走你儿子一魂一魄,现在藏在他身体的鬼不是你们对门的死者。”   她可以看透魂魄的眼睛能看到,小贺体内的阴魂是一个年龄五六岁,外表比一般的小孩儿要奇怪肥胖些的鬼童。   它鼻子五官又肉又钝,明明是有些憨厚的长相,偏偏面带怨气笑得狡猾,就更显出几分狰狞。   由于鬼魂的外貌大都定格在去世前一刻的样子,这个鬼童的皮肤是青紫色的,眼球有些外凸。   不像正常死亡。   更像是生前因某种原因横死,或被害死的。   正是由于它身上的怨气非常重,因此缠上小贺后才会让他出现那么强烈的反应。   顾之桑形容了一下自己看到了鬼童模样,问道:   “你们村子里有没有小孩儿意外死亡,应该是非正常原因窒息死掉的,死亡前的年龄大概在五六岁,或许得过什么病。”   “这种早夭死去的孩子变成鬼后会比成年鬼更凶;   再加上鬼童心性顽劣,往往也比其他鬼更恋家,会一直徘徊在生前家人的附近,所以能基本确定它生前就是你们村子里的人。”   '笑口常开’夫妻俩面色茫然,都说自己没听说过村里有这样的孩子。   倒是戴着老花镜的老爷子越听越觉得耳熟,忽然想到了什么,嚷道:   “我知道是谁了!之前串门子的时候我让你们喊二叔公的老头,他大儿子是六岁多吧死掉了,和小顾师父形容的样子没差!   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自然不知道。”   '笑口常开’的丈夫微微蹙眉,问道:“二叔公不是只有一对儿女么,没听说过他之前还有孩子啊?”   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儿也是一遭糊涂债,怎么会说给你们这些小辈听,那孩子是你二叔公前妻生的!”   “说起那个孩子也是可怜,生下来的时候医院就说他有病,叫什么,什么症……反正生出来就是个傻子!”   “唐氏综合征?”   “那我还真忘了,反正我就记得那小孩儿的脸和嘴巴瘪瘪的,眼睛有点斜,都三四岁了还学不会说话走路,当时村里还有说肯定是你二叔公一家造了什么孽,不然这一家子怪伶俐的人怎么会生出个这样的孩子,以后还得养他一辈子。”   老爷子一边回忆一边说:“你这二叔公有个老娘,又瘦又矮还因病半瘫了,脾气性子可厉害了,我从小就记得她在妇女堆里也是个顶顶暴脾气。   因为儿媳妇生出这么一个傻孩子,他们家天天哭啊吵啊不好热闹,婆媳关系特别僵。”   “结果就在那二叔公的老娘病得很重时,她不知道咋想的,竟然在一次二叔公夫妻俩出去干农活的时候,拿枕头把自己亲孙子给捂死了……”   这件事在当时可是轰动全村的大事。   谁也没有想到那老太太能那么狠心!   二叔公的媳妇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小孩儿的身体都紫了。   她抱着孩子号啕大哭,但病床上半死不活的老太太却没有丝毫悔意,抹着眼泪说道:   '别怨我老婆子心狠,我不能让这个傻孙子拖累我儿一辈子!他这个傻子样以后连香火都传承不了,你们舍不得,我这个将死的老婆子来造这个孽!你们夫妻俩还年轻,还能要俩健康孩子。’   后头二叔公的媳妇儿抄着铁锹就要砸死自己的狠心婆婆,被附近的村民赶紧拦住了。   然后她还要去报官,要自己婆婆坐牢,二叔公当时还发动了七大姑八大姨去求她,说自己老娘七老八十了一把老骨头,让她去坐牢不是要她死么?   其余远亲近邻也劝她,说她婆婆其实也是快刀斩乱麻,是为了他们小两口的未来着想。   但愤怒的二婶子执意去报了警,叫来当地警员把自己行将就木的婆婆给逮走了。   没过两个月,那老太婆就撒手去了,二叔公也和二婶子离婚了。   两家闹得一地鸡毛,直接成了仇人。   这件事一度是当时连续大半年的时间中,为人所热议,讨论,饭后闲谈的大事。   '笑口常开’的公公那时候四十来岁,也是在村里全程目睹了这件事。   那个生下来就有傻病的孩子被他妈从院子里抱出来的时候,他还远远看过两眼,路在外面的手确实乌青发紫,怪吓人的。   后面一两年村里还有人说,一到晚上就能听到小孩子的哭声笑声。   再然后他离开村子,外出下海经商,也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重新返乡的时候才知道,二叔公又二娶了,生了一双儿女。   以前的事情早就没有人提了。   顾之桑刚刚的形容,才又一下子把他记忆中关于二叔公家里的那桩事挖出来。   听完老爷子的讲述,摩擦着通宝钱币的顾之桑点点头道:   “应该就是那个孩子死后化为的怨鬼童子,它心中有对生前被捂死之事的怨恨和不甘,但却因为魂魄有损——否则它上辈子也不会生下来就是痴傻,就带有疾病,再加上它的神智只有三到五岁,它根本不知道怎么发泄心中的怨气,也不明白什么叫做被抛弃;   所以一直以来它只是在村里逗留。”   顾之桑推测,这个鬼童本是要去报复自己的奶奶。   可那个老太太本来身体就不好,自己下手捂死孩子这件事,也让她受到了诸多人的指责。   还不等鬼童报复,她自己就去了。   失去了报复对象的鬼童很茫然,固执地在村里变成野鬼游荡。   '笑口常开’初听这个小孩儿的遭遇时还心有很怜惜,但一想到它那么折磨自己的儿子,又有些愤怒:   “那小贺也没招惹它吧?它为何要害我的儿子?!”   顾之桑无奈道:“我之前说过,风水中‘横宅’本就容易聚集阴煞吸引鬼魂,这间屋子又挡在路中,对鬼魂来说更是惹眼,吸引来一些阴魂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巧就巧在这间屋子是比着儿童房建造的,屋里还有许多玩具摆设,又常年无人居住,所以这鬼童被吸引过来后应该对此处非常满意,就在这间屋子里寄居了,估计有两三年甚至更久了。”   在鬼童的心里,这里就是它的地盘。   结果今年‘笑口常开’的儿子住了进来。   入夜之后,重新钻回房间的鬼童便发现自己的小窝被一个‘外人’占了的,这无异于坟冢被人刨了,那人还大咧咧睡在自己的棺材里。   这样的画面怎能不让鬼童生气?   于是它就报复了男孩儿小贺,让他频频噩梦,晚上沉沉压在他胸口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在报复的过程中,曾经它横死而积压的怨念被勾起,手段便越来越凶恶。   这样被折腾了一两天晚上,男孩儿小贺的阳火就弱了,身体内的生气阳气都丝丝缕缕地往外泄。   这更让其他被吸引到附近的孤魂野鬼食指大动,吸附在他的周围吞噬阳火。   待小贺每天白天都蔫头蔫脑,觉得浑身提不起劲儿,也没有胃口昏昏沉沉时,他体内的阳气已外泄太多了。   趁着这个时候,对他身体虎视眈眈的鬼童很轻易地就把他的一魂一魄挤了出去,鸠占鹊巢。   原本只是想报复,欺负小贺的鬼童一进入身体,发现自己能够像活人一样感受到温度,味道,能沐浴在阳光下;   尽管它的神智低下,但作为鬼的本能还是让它不愿意离开了。   它想抢夺小贺的身体。   小贺这两天又哭又笑,形似疯癫,其实都是鬼童在操控他的身体。   稍稍解释了一下小贺体内的鬼童由来后,顾之桑话锋一转:   “我之所以在没见到你们家的‘横宅’,没看到你儿子的时候,就说你儿子遭遇的事和你们对门的死者关系不大,是因为我看了死者生前的面相。”   “老实,敦厚,性格温吞,尽管这些都不算什么值得称赞的特点,但从根基上奠定了它死后也不是个会作恶多端的鬼。”   顾之桑语气顿了一下,有些复杂说道:   “根据我的推测和演算,这个老鬼意外猝死之后也因为淡淡的不甘,变成了一个能力不强的鬼。”   '笑口常开’拍王老头的遗像,这个行为本身虽然不太礼貌,但却让顾之桑的推演更加方便,更为精准。   因为遗像是一个人生前和死后的连接,要比普通照片能够搭建的联系更紧密,感应到的能量更多。   顾之桑几乎是刚将手掌贴上黑白遗像上,便看到了王老头那佝偻消瘦的魂魄。   她共感时最深的感觉,是麻木,苦涩。   以及被掩盖得极深的淡淡不甘——对人生的。   从王老头的视角来看,他无疑是羡慕‘笑口常开’的公公的。   对方比自己有胆量,有能力,还有幸福的后半生和家庭;   同时他拿着那些来自隔壁的接济,心里也是感激的。   一年前的时候王老头还能拄着拐在外面溜达溜达。   那时他就见过隔壁家那个可爱乖巧的小孙子,也听到‘笑口常开’夫妻俩闲谈时说,要给隔壁的老伙计办80大寿。   他掐指头算算,自己明年也要80了,却无儿无女没人在意,一时间心中无比艳羡。   王老头想,到时候隔壁的老邻居肯定会邀请自己,在酒席上自己跟着蹭蹭光,也算是体验了过大寿是什么滋味了。   可他连蹭席的时候都没等到,就突发疾病猝死在了床上。   变成鬼魂的王老头坐在炕上,静静地看着自己面目扭曲的尸体变僵,变臭,心中很是悲哀。   一天两天过去了,直到最后也是邻居的老伙计发现它已死了,替它收了尸。   它心中苦涩异常,觉得自己这辈子怎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   临去地府前它最后一个愿望,就是等等老伙计办80大寿的酒席,它还是想去席上看一看寿宴的风光热闹。   这是它留在阳间最后的执念了。   谁知道寿宴还没办起来,老伙计家里的小孙子就遭了殃,被一群大鬼小鬼缠着吸阳气。   才一两天的时间那孩子脸都发青了。   老鬼看着小贺那么乖巧又可怜,心生不忍。   但它不知道怎么通知老伙计一家,心里又感念之前的恩情,最后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保护一下小贺。   之所以那些孤魂野鬼都能缠上小贺,就是因为小贺睡的屋子横在路中,路过的野鬼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阳气,并且他们家的房子本身就有问题。   要想把小贺从困境解救出来,就得让他离开那屋子,身上的阳火气儿还不能泄露,不能被那些野鬼发现。   于是老鬼就把他招到自己的屋来。   虽然死过人的被窝对阳间的人来说,确实有点晦气,骇人,但床榻里的死气恰巧能够掩盖住小贺身上的活人生气,让外面那些孤魂野鬼找不到他。   '笑口常开’一家人觉得恐怖,可对于小贺来说,他在王老头屋子里住的那一晚,才是他这一个多星期真真正正睡过的一天好觉。   不明所以,不懂风水的‘笑口常开’一家人并不知道,王老头的此举是在保护他们的孩子,反而视它为豺狼虎豹,还要请灵媒来降了它。   殊不知真正需要降服,驱逐的根本就不是王老头。   他们白费一番功夫,不仅仅会把有良善的好鬼除掉,染上不必要的孽力,还会耽搁儿子小贺的最佳抢救时间。   根据小贺原来的命格线,他在灵媒和父母亲人忙着对付王老头的时候,虚弱的身体同那丢失的一魂一魄之间的联系会彻底断掉。   他身体里的鬼童子会趁机不断侵蚀他的魂魄。   等到‘笑口常开’和灵媒们灭了王老头,发现孩子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才终于反应过来。   等‘笑口常开’带着孩子重新找到能力强大的玄师,又费时费力把孩子体内逞凶的鬼童子赶出去时,小贺丢失的魂魄已超半数,好几条都找不回来了。   他后半生因此而痴痴呆呆,被毁了一辈子。   可怜的王老头生前过得苦,死后做了好事,还惨遭魂飞魄散的下场。   听完这一切反转,无论是‘笑口常开’一家人还是直播间内的观众都久久不能回神。   【怪不得……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那个老大爷是想用自己屋子里的死气,帮助小男孩儿躲鬼!】   【儿子实惨,天降横祸啊。】   【所以说确实有厉鬼做恶,但也有好鬼在帮忙。】   【求助人之前是不是说,她找的灵媒今天中午就要在那个老人家的坟头做法?!现在十点过了啊,是不是要开始了?】   【卧槽这个老爷爷太苦了,真的太苦了,可千万不能让好鬼没有好报啊!】   【快去阻止那个灵媒!】   看到刷新的弹幕,‘笑口常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让丈夫给灵媒打电话。   可打了三四遍,电话都没人接听。   老爷子在屋里急得直拍大腿,连声‘哎哟’:“咱们错怪王老哥了,它是小贺的恩人!你们快过去让那个大师停手,快去啊!”   '笑口常开’的丈夫连连点头,“我现在就过去!”   一直躺在床上发出怪叫的鬼童虽然不太能听懂这些人类说的话,但它作为灵体,对福祸和危险感知非常敏锐。   察觉到这些人对自己不怀好意,它用着小贺的身体发出阵阵尖锐叫声。   声音沿着‘笑口常开’的手机,清晰地传到了直播间里,弹幕满屏的感叹号和各种‘富强民主’,佛家六字真言,驱邪咒……   顾之桑指尖交叉眼眸微垂,被一声高过一声,宛如尖锐婴啼的叫声扰得有些烦躁。   她看向镜头,肃声说了句:“闭嘴。”   镜头另一边的鬼童不知为何十分听话,像被掐住后颈的猫,叫声陡然停住。   这是因为顾之桑刚刚用的是道家‘箴言’,和言灵有类似效果,可以通过声音来传递力量和威慑。   那头的鬼童就是感受到顾之桑声音中蕴含的强大力量,怂了。   等了一小会时间,‘笑口常开’的丈夫终于打来了电话,说拦住了灵媒。   他赶到王老头的坟包时被吓坏了。   因为灵媒已经在那坟包周围贴了很多符,还在往坟头洒着符水,灭杀的阵法已经布好了。   好在时间还没到阳气最盛的时候,灵媒还没来得及用桃木去斩魂。   被拦住之后他本人也是有些茫然,甚至有些生气。   但当‘笑口常开’的丈夫和他把所有的事情解释一通后,灵媒的神情才从不悦,到迟疑,最终面色大变。   他面色发白苦笑说:“我的确不太精通风水一脉,竟差点铸成大错!”   “那位提点你们的大师是何人?她也算帮我化解了一道孽力,我想亲自感谢一下她。”   得知顾之桑的身份后,不怎么上网的灵媒又是颇为震惊,在‘笑口常开’丈夫的帮助下注册,进入顾之桑的直播间,认真向顾之桑道谢。   看到这灵媒进来了,顾之桑趁机和他说了驱鬼童的方法,以及要准备的东西和做法仪式。   小贺的情况还是得尽快解决,而这灵媒是有些本领的,只是没有门派和正统学习过,因此眼力不够。   除此之外顾之桑教给他的方法,虽然也是强行驱邪,但比一般玄师动辄让鬼物魂飞魄散的方法略显温和。   若是那鬼童执意不愿离开,再作恶多端,就只能下狠手了。   在她提点之后,灵媒顿如醍醐灌顶,恨不得当场在直播间拜她为师。   最终节目组没有关闭‘笑口常开’的后台私信渠道,以免后续灵媒做法驱鬼童时再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还能来向顾之桑咨询一二。   下麦的时候,‘笑口常开’一家人再次郑重感谢顾之桑。   同时他们也在直播间中明言,等小贺的身体恢复正常,找回魂魄后,他们便会重新出资给王老头修缮坟墓。   老爷子说要让自己的儿子拜王老头当干爹,这样王老头就不算孤苦伶仃,今年80大寿时还会给王老头留专门的位置。   以后逢年过节上香烧纸的时候,也给王老头带一份,以表他们一家人的感激。   这家人千恩万谢下了麦后,直播间的观众们便发现,屏幕上下方就了一条提示,点击之后就能对这一场求助互动进行打分。   '笑口常开’一家人直接打了满分,但他们的分数只占一半的比例。   两分钟的打分时间结束后,顾之桑看到自己屏幕右边原本空荡荡的积分栏目,变成了977。   她其实觉得这个分值已经破高了,因为她历来都有很多黑粉,节目里的杠精更是很多,不排除这些会故意给她打低分。   但直播间里的看完全程的路人和粉丝们都有些不满意,觉得这场求助无可挑剔。   顾之桑道:“好了,那接下来就抽下一个互动观众吧。”   她想了想说道:“如果接下来我看到评论区有比较紧迫真实的求助,但是又没有抽中参与的,下一次我会还像之前节目那样直接从他们中选。”   第二次抽人很快结束了。   顾之桑看了一眼后台推送,出声问道:“直播间昵称为‘茉莉香’的观众在吗?”   茉莉香:【我在的主播!真的抽中我了吗?!】   顾之桑‘嗯’了一声,问道:“你想以什么方式互动呢?” 第96章   '茉莉香’:【我都可以的大师,直接视频也行。】   “好。”   顾之桑应了一声,点击了视频邀请,那一头的互动观众打开视频后,屏幕上的画面框便一分为二。   一个中年女性的面孔出现在了屏幕上。   她皮肤略显粗糙,面上的纹路和色沉较为明显,头发扎起来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色长袖,年龄在五十岁左右。   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自己的脸,她先是一惊,而后咧嘴冲顾之桑笑笑:   “大师你好,观众朋友们好,我之前看到你们选手都那么俊,我还以为跟某音软件一样打开视频有美颜哩,没想到是原相机啊?你们这也长得太俊了!”   对于‘茉莉香’略显夸张的赞美,顾之桑说了声音‘谢谢’一笑而过,问道:   “大姐要算命吗,还是直接说出你想咨询的玄学问题?”   '茉莉香’:“算!”   顾之桑点点头,接收了对方从私信发给自己的生辰日期后,她略一拆解‘十神’,便抬起头。   目光锁定在‘茉莉香’的面庞上时,开始分析她的三庭五眼和十二宫位。   大约看了一两分钟,她便缓缓开口说道:   “大姐你是75年出生的,今年47周岁,根据你的八字和五行相属首先能知道你是那年的年初出生,出生时家中并不富裕,且你眉型有所转折,右边的眉尾更长同时毛发更密一些,说明在你之前你母亲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两个都是女孩儿,是你的姐姐。   除此之外,你出生的那一年你的家庭发生了不小的变故,主要是父母关系。”   “你‘月,月角’位和‘福堂’位的纹路比眉心其余位置更深,那里是你的‘父母宫’,可以很明显看出来你的家庭并不算幸福,代表着父亲的‘右堂’和‘日角’位略有不平,这意味着他对你来说是个很糟糕的父亲,你和他的关系很差,甚至到了两看生厌的地步。”   听到顾之桑提起父亲这个人,‘茉莉香’撇撇嘴说道:   “大师你说的对,要不是你提我都不想说我亲爹这个人,他就是我们以前说的大男子主义,重男轻女!”   据‘茉莉香’说,她妈之所以在那么穷苦的乡下还生三个孩子,就是因为她的父亲想要个男孩儿。   结果第三胎生出她了还是个女孩儿,她那个迂腐顽固的爹就天天在家给她妈妈脸色看。   她妈妈没坐几天月子,就撑着身体下地了,平时还要奶孩子,结果她才半岁的时候,亲爹就被逮住出轨同村的寡妇。   那个寡妇带着一个七岁多的儿子。   她们娘四口在家里,两个姐姐都是要长身体的时候,母亲更是要养奶水,平日里三个人只舍得吃一个鸡蛋;   结果这个糊涂渣爹把家里的钱拿去给寡妇娘俩花,给那个男孩子买几块钱的弹弓。   '茉莉香’的母亲知道这事儿后气得吃不下饭,但她亲爹却理直气壮,说要不是她生不出来男孩儿,自己犯得着去养别人的孩子吗?   还说三个闺女以后都是泼出去的水,根本靠不住,他以后就指着把寡妇的儿子养大,对方给他养老送终。   一直到'茉莉香’十来岁的时候,她爹妈还这么过着。   '茉莉香’小的时候脾气倔,听说了自己渣爹干的那些破事,对他根本没好脸色,下场就是她时常挨揍,别亲爹指着鼻子骂:   '敢瞪你老子?你个小赔钱货我打不死你!’   后面她们三姐妹嫁人了,母亲因为年轻的时候太劳累,亏损多,没享几年福就撒手去了。   '茉莉香’的语气忿忿道:“那老头子现在都七十多了,从二十年前就指着他养的好儿子给他养老,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搭他,还一事无成反过来啃他的老。”   “这几年他还暗戳戳想让我们姐三个去照顾他,我呸!”   待‘茉莉香’絮叨发泄完了,顾之桑继续说道:“从你的夫妻宫来看,你已经结婚二十五年了,你的丈夫……以前性格比较不羁,看他的那条线里曾经触犯过阳间的律法,进过两三次拘留所,你们二人育有一儿一女。   大儿子今年21岁外出离家上学了,现在上大二,小女儿上高一。”   闻言‘茉莉香’点头道:“对,我家确实有俩。”   她叹了口气说道:“我男人年轻的时混啊,那时候电视上流行的剧都是古惑仔,他就和几个‘好兄弟’也成天出去搞什么小帮派,确实因为打架却拘留过两次,我那时候都没法说,气都能气死!”   “好在后面有了孩子,他慢慢改了那些烂毛病,不怎么出去鬼混了……”   顾之桑‘嗯’了一声,说道:   “你的鼻头肉而扁,虽然没有高挺的鼻梁骨撑起富贵运,但‘准头’位形似水滴,说明你们家中经营小本生意也算小康之家了。   在你‘金缕’位之下,‘地阁’边缘的交界线有肉质堆积,那里是‘奴仆宫’,说明你家还请了工人,你在当老板。”   听到这儿的时候,‘茉莉香’除了不停点头说是,已经震惊到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太神了大师,你连这都能算出来?!”   '茉莉香’说道:“我家确实经营小本生意,是在家附近开烟酒店的,已经开了十来年了,请了一个工人晚上的时候帮忙看看店。   因为我晚上要回家看我闺女学习,她不是高中了么,我男人说天天在那鸽子笼大的店里心烦,晚上就出去跑滴滴。”   “以上就是你和你直系亲属的一些信息。”顾之桑说道:“接下来我们说点更深的,人的眼下面颊中有两个比较重要的宫位,上面一点在‘泪堂’位的是男女宫,下面一些在‘又颧’位的代表了子女宫。   刚刚我看你面相的时候,就发现你的左边‘又颧’位有一层淡淡的斑点,你以前也有些斑点色沉,但左边脸上的是最近才加深的。”   闻言‘茉莉香’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道:“确实有点,我这边的斑比较多,我今天上午还让闺女给我看美白淡斑的产品,打算买来涂一涂呢。”   顾之桑道:“没有用,这些淡斑不是自然形成的。”   “左边的‘又颧’代表着男性子嗣,而黄斑也是郁结灾祸之气笼罩后,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可见物,除非用玄学手段把其驱散,或是改变此位所代表之人的运势,否则是消不掉的。”   在顾之桑说到‘男性子嗣’,又提到什么‘郁结灾祸’时,‘茉莉香’就有些惴惴不安。   紧接着她听到顾之桑继续说道:“这说明你的儿子要么有死劫,要么有影响他一辈子的大难。”   '茉莉香’观众们:?!!   【芜湖上来就开大吗?】   【好家伙,脸上有小雀斑的我吓得摸摸脸蛋子,还有我是个单身狗,没有儿子女儿qwq】   '茉莉香’面色焦急,问道:“咋会这样啊大师,我儿子,我儿子他有什么灾啊?能化解掉吗?”   顾之桑说:“你有你儿子的照片吗?最好是最近几天的,这样能看得更清楚。”   '茉莉香’点头说:“我现在就给你弄来!”   她说着给儿子用平板给儿子打了个语音电话,接听之后她嚷道:“儿啊,你赶紧拍一张正脸照发给我,我现在就要着急着呢!哎呀让你发你就快点,问那么多干啥!”   两分钟后,‘茉莉香’把自己儿子最新照的照片私发给顾之桑,焦虑地等待着顾之桑看相的结果。   拿到照片后顾之桑点开,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屏幕上的男孩儿五官还算端正,但眼下‘泪堂’处略带了一层暗影。   那里是‘男女宫’位。   他有一条非常明显的感情线,大约持续了一年多,应该的是从他进入大学后不久便谈了恋爱,一直到现在大二下学期。   从这段感情线的清晰度,力量波动来看,这对小情侣的关系很好,非常恩爱,彼此也是正缘良缘,如果能够顺顺利利谈下去,不是没有从校服到婚纱,组建家庭的可能性。   但奇怪的点就在于,这个男生的眼下蒙着一层非常明显的,灰红色阴煞。   此煞的浓重程度,严重影响了他未来的命运和人生。   一般在男女宫位的阴煞被称为‘桃花煞’。   顾名思义,是自己的桃花给自己带来的祸患。   但‘茉莉香’的儿子不同,首先他的女友和他关系很好,也不存在什么矛盾阴谋,不会害他。   其次顾之桑沿着男生的感情线略一推算,发现女生身上的‘桃花煞’竟然更加严重!   如果说男生的命格只是微弱渺茫,女生就是有生命危险了。   顾之桑很快意识到,这两个年轻人身上的煞气和劫难并非自然而然形成的,而是被非自然的力量影响到了。   她掏出通宝钱币,一边以男生的八字分解推演,一边根据所想问题抛出占卜。   足足数分钟后,她才吐出一口气来看着镜头,对‘茉莉香’和观众们说道:   “这位互动观众儿子身上的劫难比较私人,具有较强的隐私性,所以直播需要转为私连。”   在‘茉莉香’傻眼,观众们有些不愿意开始刷屏时,顾之桑又说了一句安抚了一下观众的情绪:   “我知道大家想看事件过程,实际上求助人儿子身上的劫和我接下来要解的事情没有太大关联,纯属是人家的私事,待我和求助人聊完后,会继续连麦。”   【呜呜呜呜并没有被安慰到,越是这么说我越抓心挠肺想知道到底是啥私事儿,要转为私连,好想吃瓜啊!】   【好家伙桑桑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茉莉香’家里不仅儿子要出事儿,还有其他人要出事,而且很有可能是玄学原因造成的么!】   【理解支持桑桑的决定,尊重一下人家的隐私吧。我们等你回来~】   关闭了直播通道,转为私连后,‘茉莉香’紧张得坐立难安:   “大师我儿子的问题很严重吗?”   顾之桑神情复杂,“其实不算严重,挺好解决的。”   “真的吗?”‘茉莉香’面露惊喜,追问道。   顾之桑点点头:“你儿子的劫根本就不是灵异事件,他也没有撞邪,你知道他交了一个女朋友么?”   '茉莉香’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以前我给他一千八百块一个月的生活费,结果他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就和我说不够花,说自己谈朋友了,平时一些琐碎的花销大,我寻思谈朋友是得对人家小姑娘好点,就给他涨到了两千五。”   “只不过这都谈了一整年了,他就回家的时候给过两眼女孩子的照片,人是我一眼没见着。怎么了顾大师,不会是……那个女孩子要?”   顾之桑无奈道:“你想多了。”   她轻咳一声,正色道:“你知道两个孩子已经有亲密接触了吗?”   '茉莉香’眼睛瞪圆了:“亲,亲密接触?!他们,他们那个……”   “对。”   “这个臭小子!咋能干出这种事情啊,这不是伤害人家小姑娘么,我真不知道这事儿!也没想到他能干出来!”   '茉莉香’脸色涨红了,觉得有些羞耻,在她更偏向夏国传统的观念里,亲密关系还是要在结婚之后才能做的。   自己儿子在家虽然有点不着调,但不是那种能把父母气死的类型,‘茉莉香’就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   难道大师说的劫难,就是女孩子要找他算账?   顾之桑说道:“大姐你先不要激动,我先告诉你,你儿子没有犯罪,他们小情侣之间的关系很好也都是自愿的。而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观念和生活方式,婚前的亲密关系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只要男女双方都是相爱的,那就是正常合理的。”   虽然她在很多地方,都带着八百年前老古板的影子,自己也没谈过恋爱。   但她上辈子就觉得,阳间凡尘的女人过得太苦,太没意思了。   夫君可以三妻四妾去青楼,可一旦妻子和妾室的‘清白’名声有了一点污点,就要被万人唾弃,甚至被沉塘。   每年都有极多的女鬼怨魂需要被他们道馆超度。   听着那一声声尖锐泣血的诉苦和质问,顾之桑除了超度她们,把她们送入轮回做不了任何事情。   因此当她来到这个时代,进入这具躯壳,看到这个世界中的新变化,才真真切切觉得入世是有意义的,对人间百态更多了参悟。   “那……”   顾之桑思考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我算出你儿子那个女生的劫都是两天之后,也就是这周日。因为他们俩在同市不同校,相识相恋都是一次校外活动中的机缘巧合,所以平时没有太多时间见面,两天后他们会去学校外面聚一聚,然后在外面住一晚。”   小情侣年轻精力旺盛,再加上两个人感情又好,举止亲密很正常,更何况从顾之桑的推演来看,‘茉莉香’的儿子人品尚可,对女朋友挺尊重的,防护措施应该都做得很好。   原本这就是一次很正常的情侣甜蜜会面,但事情就出在他们选的酒店,开的房间不对。   这个酒店的一个男清洁工心理变态,在几个房间的浴室下水道,床尾等地偷偷放了针孔摄像头。   他知道这些学校附近的酒店平时来的学生多,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并以此牟利,他偷拍之后还卖给收视频的人,对方再用很难被查到的账号上传到一些网站上。   此前就有好几个学生中招,视频在他们根本都不知道的时候,在一些网站疯传。   好在那些视频因为摄像位置不正,没有拍到清晰的五官。   但‘茉莉香’儿子和女友就很惨了。   他们俩被拍到了清晰的脸,还被人配上了很无耻的修饰词,在网站疯传。   恰巧就有那么一个女生学校里认识她的人看到了,然后直接保存下来,转发给好几个朋友让他们看。   很快那个视频就在女生学校传疯了。   她那两天发现自己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用很奇怪,很让她恶心的眼神看着自己窃窃私语,甚至有一些账号加她好友,说一些很有侮辱性的话。   最后女生的室友告诉她的时候,那些视频和关于她的讨论,谣言,早已传遍了校园,甚至是其他学校,无数陌生人。   看着那些聊天记录里对她的造谣,羞辱,女生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毁了。   老师也来找她聊这个事情,还通知了她的家长商量休学退学,她家里人去酒店闹也没闹出什么结果。   彼时‘茉莉香’的儿子也深陷舆论中,但他承受的更多是调侃,揶揄,‘茉莉香’也被叫到了学校处理这件事。   那晚他收到了来自女朋友的短信,短信中充满了绝望和崩溃,他心生不详背着‘茉莉香’跑出酒店,想去找女朋友。   结果刚到地方,女孩子柔软鲜活的身躯就从高楼砸落,正落在他的脚边。   看着那样惨烈的一幕,‘茉莉香’的儿子也彻底崩溃了。   根据顾之桑推演的结果,经过这遭事情后,又目睹了女友跳楼而死,‘茉莉香’的儿子精神状况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他退学之后不愿意出门,人变得恍恍惚惚,就算搬家也没有任何改变。   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尽管他们都是受害者,可这份亲密和感情确实造成了彼此无法善终的引子。   所以顾之桑第一眼看到‘茉莉香’儿子的照片时,才会以为他中了桃花煞。   听完所有推演和测算结果后,‘茉莉香’人都傻了。   她身体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死死攥着自己的拳头,“这也太可恨了,那个死变态!这可怎么办啊顾大师?”   顾之桑:……   “不让他们后天出去,不就迎刃而解了。”   “对!”‘茉莉香’一拍额头,她这是太紧张太害怕,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了。   “我现在就给那臭小子打电话!”   说完她又拨通了儿子的电话,接听后那头的青年无奈道:   ‘妈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不是说了今天上午有社团活动么……’   '茉莉香’呵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人家女孩子——就是你女朋友有过亲密关系了?”   儿子:?!!   电话那头的男生捂着话筒走远了些,神情震惊,“谁给你说的啊?不是……你问这个干嘛?”   '茉莉香’:“你个臭小子我不打断你的腿,谁让你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的?!”   儿子皱眉道:“我不是不负责,我以后是想娶她当媳妇好好过日子的……你到底听谁说的啊?”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我告诉你明后天你都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学校里,不许出去,不能去酒店,否则……否则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青年这回彻底惊了,周末出去见女友的事他可还没和任何人说,就连看酒店也只是他自己看了两眼,自己老娘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茉莉香’想了想又叮嘱道:“和倩倩也说一声,让她明后天不要出门,妈不会害你们,晚上的时候我再和你打电话说。”   挂断电话前,‘茉莉香’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儿子千万别犯浑。   她再次看向顾之桑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就像是在看活菩萨。   毕竟顾之桑所说的一切都被提前应证了。   她自己的信息还有泄露的可能,可小情侣出去住酒店这种再隐私不过的事情,是觉得编不出来了。   这就相当于顾之桑救了两个孩子一辈子啊!   '茉莉香’捏着掌心,现在心中还有后怕:“大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我替两个孩子,还有我们一家人都感念你!”   顾之桑轻轻颔首,指尖再次推演算卦时就发现,‘茉莉香’儿子和他女友身上的‘桃花煞’都渐渐散去了。   说明那个男生还是听了亲妈的话,决定周末不出去居住。   这场无妄之灾就算平静度过了。   其实顾之桑之所以转为私连,也是考虑到直播间鱼龙混杂,有很多素质不高的黑粉和杠精在伺机而动。   顾之桑清楚,只要她讲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就算这些视频泄露,被传播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一定会有受害者有罪论的智力障碍者跳出来,指责事件中的男生女生。   '茉莉香’又露脸了,有心人很容易就会扒出她的儿子,以及儿子的女友,会让两个年轻人陷入舆论中,说不定还是会传出一些谣言。   尽管和原本既定的结局相比好了太多,但多少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一定影响。   尤其是对女孩子。   所以顾之桑才坚持私连。   她看看屏幕,发现'桃花煞’的红粉色褪去后,‘茉莉香’面相上‘又颧’的郁结之气也消散了不少,剩下藏在‘桃花煞’和‘子女灾’下真正的阴煞彻底暴露出来。   顾之桑蹙眉说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直系亲属之间命理相连,是能互相影响运势的么。就像你儿子有劫,我能从你的子女宫中看出。”   '茉莉香’点头,表示自己能理解。   顾之桑道:“现在你儿子的劫虽然解了,但无论是他还是你,身上仍有一层淡淡阴气缠身,这说明最根本的问题不在你们身上,而在别的亲属身上。”   '茉莉香’的儿子和女友原本确实会外出住酒店,但若不是被这股阴煞影响了气运,让她儿子的运气衰微,那么多层的酒店他们是不会偏偏开到那一间摄像位置正符合的房间的。   现在‘茉莉香’儿子的前一灾虽然解了,但阴煞不破,难免他们哪个亲人以后还会遭遇些劫难。   顾之桑摩挲着铜钱,语气平淡:   “家里谁有问题你应该很清楚了吧。”   '茉莉香’脸色难看,咬牙道:“我最近是有点怀疑……”   其实直到她被选中互动时,她都不能确定是自己多心了,还是家里真的出了点灵异事件。   但现在她很确定自己的猜测!   顾之桑反手打开了直播通道,下一秒所有在直播间内焦急等候的观众们屏幕一闪,看到直播又开通了。   【哼,足足让尊贵的观众们等了九分三十一秒,你们到底说了什么,说出来给我听听就原谅你!】   【终于回来了!事情解决了吗?】   打开直播后,顾之桑看了眼镜头道:   “说说吧,你丈夫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最开始连麦的时候就是想问他的事情吧。”   观众们:?! 第97章   在给‘茉莉香’看相的时候,顾之桑就发现她夫妻宫中和她姻缘相连的另一人的命格略显奇怪。   和她儿子较为明显的‘桃花煞’相比,她丈夫也染了阴煞气息,命格微弱运势低迷。   一开始的时候顾之桑以为‘茉莉香’的丈夫和她一样,是受到了儿子之事的影响。   但如今那‘桃花煞’被破,她儿子的命运被改写同时命格也重新发生变化,顾之桑才发现事情的真相和她最开始的推断截然相反。   '茉莉香’和她的儿子都是受到了她丈夫的影响。   此人才是阴煞的携带者。   明明他运势,前途甚至很有可能是健康都大大减弱,可顾之桑细细推演时又发现他的命格中透着正气刚强,似被一层非常微弱的正道力量庇护着;   阴阳相逆,阴煞和刚强相冲。   这边‘茉莉香’缓缓说道:“我男人这段时间确实有点神神叨叨,而且脾气也说不上来的古怪,他以前虽然也有点倔,但终归没像这几天似得……”   想了一会儿她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索性就丈夫身上发生的怪事都和盘托出,让顾之桑分析。   '茉莉香’:“我刚刚和大师说过,我男人以前年轻时混过那种小团体,进过两三次拘留所好在没留下什么严重案底,但也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   大概十几年前,就是他脑子最不清醒的时候,他跟着那帮兄弟搞什么结拜,然后还去纹身了,纹了一背,后面又在胳膊上也纹了,大夏天一脱衣服那后背和膀子上黑青一片!”   提到这个事儿她就满脸嫌弃。   年轻的时候丈夫身材还算可以,有点肌肉,满身尚且能说一句有野性,现在上了年纪身材发福了,连以前的纹身都撑大了……   她这些年说过好几次让丈夫去洗掉,每一次都惹来对方的不快。   对方说她根本就不懂纹身的意义,还跟她对着干似的去补过一次。   顾之桑抬眼看了下镜头,出声问道:“他纹的什么?”   '茉莉香’说道:“后背上纹的是个关二爷,手里提着一把大刀,从他后脖子下面一直纹到后背根。然后胳膊上纹的是个龙头吧,反正面积没有那么大,从肩膀到手肘上头。”   她刚刚形容完,直播间评论区中便有一些对纹身讲究略知一二的观众发起了话题楼,以及种种猜测:   【哎哟纹的关公啊?这可不好随意地往身上纹,我以前就听说纹关公不能纹睁眼的,会有血光之灾,因为关公睁眼就是要宰人!而且纹的话也不该往背上纹啊,说纹背上‘扛不住’,要纹在胸口!】   【嘶……纹身而已还有那么多忌讳?纹不好还有生命危险?总不能是这哥们儿身材发福,把关二爷眼睛睁开了吧?】   【楼上慎言,不要瞎调侃,往身上纹这些鬼神菩萨本来就要慎重,而且关公在佛道都是正儿八经的菩萨和神!】   【本人就是纹身师,网传的忌讳确实多,但我想说大家不用过于担心。我从业这么多年也确实碰到过一些纹了身的客户运道不好,但这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感觉。   而且人的背部是全身最平整,同时也最稳定的皮肤,就算发福了其他部位的肉堆积松散,背上的皮也很难撑开,要纹大图案肯定要纹满背。光从这一点看这哥们儿没做错啥,我客户纹全立身的关公像也都是纹满背。】   【行了,桑桑还没说和纹身有关呢,都别瞎猜了!】   【我能明白有忌讳,可就像评论的纹身师老哥们说的,一个纹身而已没有那么那么大的能量吧?不然夏国这么多纹过纹身的人岂不是都要遭殃……】   在夏国纹身确实有诸多忌讳,比如‘过肩龙’,‘下山虎’,‘睁眼关公’,‘腹前佛祖’,‘老钟馗’,‘五毒’,‘狼和狗’……等等。   每一种都有对应的忌讳,以及纹之后可能会遭遇的灾祸;   同时纹的细节不同,所代表的寓意也不同。   但一些人总有叛逆心和猎奇心,也不信玄学和鬼神,不让他们纹什么他们偏要纹,就想看看自己纹了能出什么事情。   像‘茉莉香’丈夫纹的满背关公和龙头,其实就颇为遵守这些条例,没有犯什么大忌。   龙不在肩上,关公不睁眼。   他背上的关二爷手提青龙偃月刀,属于‘提刀关公’。   除此之外还有‘立刀关公’,‘骑马关公’,‘文关公’等等不同的划分。   的确很难从一个普通纹身看出太多有用的东西。   所以顾之桑没有出声,只是继续听着。   '茉莉香’的声音还在继续:“本来他纹了就纹了,都十几年了我也不能把他怎么着,结果前段时间他忽然抽风,跑到纹身店里把背后的纹身给洗了。   我还以为他忽然改性子了”   但紧接着她就发现,丈夫根本就不是想要洗纹身,而是莫名其妙地要重新纹!   据‘茉莉香’的描述,她丈夫洗完一次后仅隔了一个星期出头,就去纹身店搞了第二次,重新在背上原先关公图的地方,又纹了个图案。   但由于纹身的特性,洗一次是洗不干净的,一般要洗两到三次。   而且每次洗纹身的时候,中间都要间隔一个月左右。   疤痕体质,或是皮肤耐受不好的人往往要恢复更久,就算恢复得快的人往往也要二十天。   等洗干净后,一般也是三个月内最好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反复纹。   像‘茉莉香’的丈夫这样,十天都不到就去洗第二次,还转脸就纹新图案的人,直播间里天南地北那么多纹身师也是颇为不解,发出一连串问号。   【假的吧?这么短的时间伤口都没长好呢,不怕感染??】   【如果是真事儿那我佩服这哥们儿,是个狠人!】   【他急什么我不理解。】   '茉莉香’从自己的设备屏幕上,也看到了那些质疑的评论,当即说道:   “我绝对没编故事,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你们洗纹身应该是用激光打到皮肤里吧,他洗完第一次的时候满背都是红通通的小洞眼,后背的皮肤都肿得凸起跟浮雕似的!前两天的时候有的地方还渗血呢,我每天给他涂药。”   “后面背上密密麻麻的小结痂才刚掉完,他又背着我偷偷去纹,回家的时候背上都不能看了……那纹身的地方又青又红,直接发炎起水泡了!”   提到这事儿‘茉莉香’依旧满头雾水。   那几天他丈夫都因为背后的炎症和伤口,只能光着膀子趴在床上敷药修养,每天疼得他呲牙咧嘴满头大汗。   可每次自己给他上药的时候说他两句,他都会用很暴躁的语气瞪着眼发火,动不动就说‘你懂什么?’,让‘茉莉香’闭嘴。   搞得‘茉莉香’心里也很生气。   后面过了快一个星期,他背后的炎症和肿胀才消了许多。   要是伤口再不好,再恶化,‘茉莉香’都怕他把自己作成皮肤癌了,差点就要强拉着他去医院了。   '茉莉香’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他这个背上的新纹身吧,摸起来坑坑洼洼的,而且炎症消是消了,可晚上我跟他睡一个被窝,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他那边的床单上都黄乎乎臭烘烘的,就跟他身体漏油似的。   我说他臭他自己还闻不到,还跟我生气。”   “我就寻思我平时再闲得慌,家里再有钱,也不能一天给他洗一次床单被罩,一天霍霍一条新被单吧?我就和他分床睡了,两天给他洗一次床单,就固定那两条换着用。”   反正他也不嫌脏,不嫌臭!   背后莫名其妙流的黄渍,是‘茉莉香’第一个感到奇怪的地方。   顾之桑问道:“还有呢?”   '茉莉香’说:“还有就是他的脾气,这段时间见长,我说得难听点有时候就是没事找事,简直无理取闹!动不动就在家里发火,骂骂咧咧。”   “他之前缩在家里躺了好几天,店里都是我和帮工去看的,我女儿今年上高一平时自制力还行,也觉得她爸这段时间太颓废了,身体好像也不太好,有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就随口说了两句,让他注意身体别天天在家窝着,说我那几天挺辛苦的。   结果他当场就摔了碗筷,指着闺女的鼻子一通骂,说得还很难听,把我闺女委屈得当时就哭了,直接回房了。”   说着‘茉莉香’连连叹气,又道:   “我之前就在想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怎么这一两个变成这熊样子了?可平时他那些吃饭,洗漱的小细节又没变化,我还去附近寺庙里买了俩张驱鬼的符,晚上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贴他身上,也没啥变化。”   正因这些原因,‘茉莉香’一直心存怀疑,却又不能确定丈夫到底有没有问题。   恰巧她之前也在看《灵事》节目的剪辑版,觉得里面的选手——尤其是顾之桑特别强。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第一次下载了直播平台,注册进入房间,没想到就这么撞大运地赶上了她!   '茉莉香’说完后看向屏幕,“大师,你说我男人到底有没有事啊?”   顾之桑又问:“他第二次纹了什么,为什么纹你知道吗?”   “为啥纹那我真不知道了。”   '茉莉香’说:“至于新纹的东西我看到过好几次,没有以前的关公那么大,就在他背正中间一片,是个妖怪的头。”   顾之桑:“妖怪?”   “对。眼睛瞪大又凸又圆,脸上都是横肉,满头满脸的毛发呲牙咧嘴……”‘茉莉香’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顾之桑:……   “那应该是钟馗。”   钟馗是传说中可以打鬼驱除邪祟的神,在除鬼能力上比一般的正位神都要厉害。   相传祂豹头环眼,铁面虬髯,的确相貌异于常人形似鬼怪,甚至有些丑陋。   一般不看民间故事,不信玄学不以其镇家宅的人乍一见到祂的画像,确实不会将祂和正气凛然的神联系到一起。   听到‘茉莉香’的丈夫变换纹身,以及身上发生的一系列问题,顾之桑就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   她神情复杂,说道:“你丈夫确实有问题。”   “他忽然着急忙慌地,不顾皮肤的伤口发炎刺痛,也要请钟馗镇身,说明他很清楚纹钟馗的寓意,更知道自己撞邪了。”   '茉莉香’惊呼道:“他真的撞邪了?!”   顾之桑语气笃定:“基本能确定。”   钟馗克鬼,但纹身的忌讳也颇多。   首先只能纹在后背,因为人的前胸有阳火,后背最容易遭阴邪入侵。   其次‘请’了钟馗上身后,就不能让背部受到挤压,按摩,踩踏,击打都不行;   更是一辈子不能去坟地,连给自家去世的长辈烧香都有忌讳。   因为对于墓地里栖息的亡灵来说,钟馗就是它们最怕东西,贸然纹着钟馗去墓地会惊扰里面的上千亡魂。   还有少淫欲,少酒肉……如此种种诸多忌讳下,再加上其本身并不算好看,会去纹钟馗的人本来就不多。   就算这样‘茉莉香’的丈夫都要请‘钟馗镇身’,这不是心虚害怕是什么?   直接说明了至少他本人是确定,自己遇鬼撞邪了,想要以钟馗纹身驱鬼保平安。   再加上他莫名变化的脾气,身体上流出的黄渍,更让顾之桑确定,他染上了邪祟。   '茉莉香’咬牙切齿道:“果然我的第六感是对的,他竟然真的遇上这种事儿了,大师,那我儿子身上的那个煞是不是受得他爹的影响?”   “没错。”   阴煞累及家人,多多少少会让家人的运势走低,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像‘茉莉香’儿子这种搞到家破人亡,连累他人的才是少数,是极其倒霉。   但归根结底,如果他父亲没有身染阴煞,他不被阴煞影响,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   '茉莉香’气得攥紧了手心。   谁能想到儿子和另一个无辜小姑娘差点被毁了人生,竟是因为最亲近的家人呢?   “他既然发现了,都要去纹身驱邪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和家里人?为啥要瞒着我?!”   这才是‘茉莉香’最不能理解的一点。   顾之桑语气平淡,说道:“那就要去问你丈夫了,你现在能让他拍张照片来么?看不到现况我也很难推演到更细致的东西。”   【这么着急换纹身肯定是知道点啥,那么害怕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儿吧……】   【这老哥不太仁义,自己防护得挺好也不给家里人说一声,孩子真因为他毁了一辈子可如何是好!】   '茉莉香’知道自己就算给丈夫打电话,也大概率拿不到最新的自拍照,丈夫不会给她拍的。   但她太恼火了,一想到儿子差点出大事,不彻底弄清楚这件事,以后可能一双儿女还会受到影响,遭了什么灾。   看到屏幕上的弹幕,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拿着设备往门口走去:   “我家的商店就在楼下不到五百米,他在那边看店呢,我现在就要去问问他到底干了啥缺德事儿了,非得问清楚不行!”   说着,她举着拍摄的手机就下了楼。   出了小区过了一条马路,‘茉莉香’径直走进一家烟酒铺子。   如今时至十月末,天气冷飕飕的,街上的人都穿着长袖,或是再搭一件外套。   但烟酒铺子的店门关着,‘茉莉香’一进去,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臭烘烘的味道。   虽然不重,也让‘茉莉香’皱了眉头。   她平时洗床单的时候老闻这个味儿,就是丈夫身上淌的黏汗的气味。   丈夫竟然在开暖风空调了?!   坐在收银台的中年男人脸和肚子都发福了,竟然在十月末的天气开着暖风,赤着膀子。   右手大臂上能明显看到一颗龙头。   看到丈夫这邋里邋遢的样子,‘茉莉香’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穿件衣服吧!”   看到妻子,男人也皱了眉头:“你怎么来了?你手机举胸口干啥呢?”   '茉莉香’正在气头上,根本懒得理他,两步走到收银台后头对着丈夫光裸的后背一通拍:   “大师你看,这就是他背上的新纹的!”   顾之桑一眼扫过去,发现这男人的后背实属有些惨不忍睹。   他应该是第二次洗的时候只洗了周边,在准备纹钟馗的地方直接按着残存的颜色重新纹了,皮肤坑坑洼洼。   再加上之前炎症结的痂,和一些新冒出来的小疙瘩,整个后背看起来脏兮兮的。   正中央的皮肤上是钟馗怒目的图案,透过‘茉莉香’晃动的镜头投入直播间屏幕。   顾之桑看到在那‘钟馗镇身’的图案四周,沿着纹身的青线,有丝丝缕缕寻常人肉眼看不到的黑色秽气,在从钟馗图案的眼睛,嘴巴以及四周往外泄。   只看了两眼,大惊失色的中年男人就一把推开‘茉莉香’,怒目紧张道:“你在干啥?你为啥拍我的纹身,拍给谁看的?!”   '茉莉香’心里窝着火根本不怂他,嚷得比他嗓门还大,“你怕什么心里有鬼啊?我就问你,你没事纹个钟馗在身上是想驱谁?你是不是犯什么罪了?”   “你胡扯什么呢,赶紧把手机关掉!”   “茉莉香。”顾之桑的声音忽然从手机听筒中传出,让气氛僵持略显紧张的夫妻俩同时一愣。   顾之桑道:“你丈夫应该被一个戾气很凶的怨鬼缠上了,他身上有非常浓郁的阴煞,刚刚我从一闪而过的怨气化形中,看到了残留的模糊鬼影。”   在男人苍白的面色下,她语气平静:   “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怨鬼,含冤横死所以怨气极重,具体的外貌我没看清,因为那到底是残留的怨气而不是鬼魂本体,不过你丈夫应该知道它是谁。”   “因为它缠着你丈夫的时间不短了。”   '茉莉香’猛地瞪大眼睛,看着丈夫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惊疑。   短短几秒钟内,她脑海中就已经上演了无数种卑劣的惨案。   中年男人气焰没有那么强势了,因为紧张焦虑,他赤着的后背和手臂,脖颈都开始冒汗。   一流汗,空气中淡淡的酸腐味就更浓了。   “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干什么事儿,你别听这个人瞎说!什么鬼啊妖的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了?”   “是吗?”顾之桑冷冷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为何要去纹‘钟馗镇身’,又为什么满身的秽气都凝结成了污垢?”   “我观这厉鬼的能力虽然强大,但应该是个新死不久的鬼魂,对自己的能力还不能很好的应用,否则也不会你套了个钟馗,就暂时奈何不了你了。   它形成的时间应该在两个月内。”   顿了片刻,顾之桑才正色道:   “我劝你还是尽快解决此事,你以‘钟馗镇身’,现在虽然挡住了它,但是也会激发它的怨气和不满,让它变得越来越强大,早晚你这仅有的一层‘保护膜’也会被彻底戳破。”   “况且你在身上随意纹鬼神,还纹得不平整干净,是大不敬,这些也是有反噬力的。”   中年男人还白着脸满头大汗,不愿意说话,这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陷入沉思的‘茉莉香’慢慢抬头,看了眼自己的丈夫。   而后她绷着脸说道:“大师,你说很年轻,新死掉的人,我印象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和我丈夫也有一点关联。”   '茉莉香’也疑惑啊。   丈夫也不是喜欢沾花惹草的人,而且他就算嘴上说着什么结义兄弟,一呼百应,这几十年干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打群架的时候把人家鼻子打折了。   真让他去杀人犯法,‘茉莉香’觉得他应该干不出来。   再加上他们夫妻俩经营家庭店铺,十几年来除了逢年过节很少休假,都是互相看店或是一起看,丈夫空闲的时间也不算多。   如果真的遭遇了什么事情,‘茉莉香’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事情发生在她不在的时候。   这种时候大多数是丈夫在独自跑滴滴,挣点晚班车钱补贴家用。   而也就是这个跑滴滴的时间,让‘茉莉香’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一件事情。   她神情古怪,说道:“大概一个多月前吧,有一天晚上我做好饭等他回家吃,超过了该回家的点他也迟迟不回来,我就有点担心,结果打电话之后他告诉我自己在警察局。”   电话里丈夫也没细说,‘茉莉香’还以为是他开车的时候撞到人,出了什么肇事案,担心得不行。   赶到警署后,接待她的警员告诉她不要紧张,说她丈夫并没有犯什么事。   之所以请他来警署,是因为他是一起杀人案的目击证人,曾经和死者,以及疑似的凶手们有过一面之缘,请他来了解一下情况。   原来前一天晚上的时候,‘茉莉香’的丈夫下午六点多在手机上接了一个滴滴叫车的服务单,去了一个职业学校接了三名乘客,去往指定地点。   然而那三名乘客中的其中一人,现在已经死了。   目前其他涉事的职校学生也都被带到了警署,但他们一致推脱,说挑事先欺负人的是那个死去的学生;   又说他们是失手反抗的力道大了。   总之估摸着是在来之前串过供,一个个油嘴滑舌死性不改。   作为曾经搭载过他们的司机,并且路程时长足有半个多小时,警员觉得‘茉莉香’的丈夫或许看到过什么,想看看能否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茉莉香’这才放下心来,在警署里等候。   直到和丈夫离开警署的几天后,她在当地的新闻推送看到了对那件事的报道,还心中感慨,和丈夫提了一嘴。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丈夫的反应确实有点奇怪,像很不耐烦,不想听这件事。   难道……   这件事另有隐情?   见‘茉莉香’的丈夫死活不开口,顾之桑问道:   “你知道那个死去孩子的姓名么?”   '茉莉香’点点头,说道:“我记得挺清楚的,叫徐有涵,当时我在警署等他出来的时候,那个男孩子的家人就坐在我旁边,哭得撕心裂肺。”   “对了!我记得他妈妈哭的时候说他昨天刚刚过完生日!”   '茉莉香’确定了自己在警署的那天的日期,再加上报道上写了‘徐某涵,男,十九岁’,这个死者的出生日期就明了了。   顾之桑点点头道:“够了。”   有地点,名字和出生日期,对于代行地府阴差正使之位的她来说,就可以精确到每一个亡魂。   屏幕后的观众们只看到她指尖凭空拨了两下,却不明白她在干什么。   实际上在她的面前,浮现出了一本普通人看不到的灰黑册子,上书‘勾魂册’三个字,阴气森森。   当册子定格在其中某页,顾之桑垂眸看了一眼,而后说道:   “徐有涵,四十七日前去世,至今在逃未曾归入地府,‘红’级厉鬼正在阴阳两界通缉中。”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   '勾魂册’上赫然写着——   现已索命致两人死亡,致一人重伤,四人轻伤! 第98章   '勾魂册’顾名思义,是地府阴差用于勾魂夺魄,羁拿阴魂的手册。   像‘走无常’奚海红和地府签订了编外协议,手里也有一本册子,只不过是最初始的等级。   其封面浅灰,上面一般只更新‘走无常’负责所负责的区域内的新死亡魂,方便他们代行使者的权利,逐一把这些阴魂送入地府。   而顾之桑手持的这一册权限则大了很多,是同黑白无常所使用的‘勾魂册’同一等级,基本上含括了整个夏国地域内的死生记录。   除此之外还记录了那些变成厉鬼怨鬼,不愿意归入地府的逃犯鬼,方便阴差在阳间行走时一旦发现了某些鬼魂作祟的痕迹,能够将其对应上逃犯鬼的身份信息,帮助阴差捉拿这些阴魂。   '勾魂册’的原理非常简单。   它由阎王殿分派,但却出自世界法则。   每个魂魄在天地间诞生的时候,都会被法则的力量抽取一缕魂力,再封入‘勾魂册’,相当于阳间所说的归档。   自此之后这个魂魄无论是新生还是死亡,又或是转世重生,每一次魂魄发生变化,都会在‘勾魂册’上留下痕迹。   阴曹地府的十殿阎王手中的最高权限的‘勾魂册’,是能够看到一个灵魂所有转世中的经历,过往,福泽和罪孽。   同时阴差们勾魂时,也正是靠着‘勾魂册’中这一缕被封印的魂力。   一旦阳间有人新死,灵魂彻底和躯壳断了联系,‘勾魂册’上关于这缕魂魄的记载就会发生变化,出现它具体的死亡日期,地点,原因。   而后阴差和‘走无常’就能够通过‘勾魂册’上被封印的魂力,感应到其对应魂魄的具体位置,而后出现在那阴魂的身边,将其带入地府。   但总有那么一些对人间留恋过深,或是有大怨大恨的阴魂,会因为强烈的情绪而获得不俗的力量。   它们就能够运用这些力量,去掩盖自己的气息。   气息一隐藏,‘勾魂册’自然也就无法和魂魄本体相联系,便失去了此鬼的行踪记录,让阴差无常感应不到。   这样的鬼魂就会被划上通缉的标记。   很显然,‘茉莉香’口中的那个徐有涵就是这样的一个在逃厉鬼。   顾之桑看了一眼‘勾魂册’上的记录,上面用简短的一行写着:   '殴打致死。’   她想了想,伸出指尖去触摸册子上徐有涵的名字,也就是去触碰那一缕被天地法则封锁在‘勾魂册’中的魂力,尝试去‘共感’。   夏国玄门中‘共感’术数,和‘入梦术’,‘搜魂术’,以及国外的‘心灵感应’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都是通过感应对方身上的魂力,去暂时把自己代入到这股力量中。   在极短的瞬间,玄师仿佛变成了当事人,藏在同源灵魂深处的深刻记忆,情绪,甚至想法,都会被玄师感应到。   能力越强大的玄师,在一瞬间能够看到,抓到的信息便越多。   顾之桑只说了一句“让我算一下”,而后便阂上双眸。   指尖触碰到‘勾魂册’中的魂力时,顾之桑的神识进入了一个雾蒙蒙的空间,仿佛被一层鼓皮包裹着;   她知道自己这是暂时感应到了徐有涵的魂魄本源,成功和它建立了一个微弱的联系。   徐有涵把气息隐藏地很好,并没有什么破绽。   她现在更关心的也不是对方的藏身处。   待她试探着去触碰灵魂深处的记忆时,一些极其深刻的,无法磨灭的记忆痕迹轰然传入她的脑海。   就在这一刻,某处藏身的阴魂察觉到了灵魂上建立的连接。   它神情骤变,周身的阴气陡然变得狂躁,直接切断了魂魄中细微而难以察觉到的契约,苍白透明的面色阴沉难看,含着怨念的目光阴沉沉。   被切断‘共感’术数的顾之桑睁开双眼,时间才过了几秒钟。   她微微挑眉,没想到这个徐有涵比她想象中还要谨慎,聪明许多,这么快就能发现并直接掐断术数。   但还是为时已晚,部分泄露的记忆片刻被她‘看’到了。   整理了一下这些杂乱的片段,以及从‘茉莉香’丈夫身上发生的种种情况,以及他的面相,顾之桑推断出了整件事的缘由。   她语气复杂,看着镜头说道:   “上上个月中旬晚上,你半夜接到了一起叫车的订单,去往某职业技术学校接了三名该学校的学生,去往本市城北新郊。   其中三个学生中就有徐有涵。”   回忆着片段中的样子,顾之桑形容道:“他的体型应该偏瘦,个头中等皮肤较白,带着眼镜外形清秀干净,总之和另外两个人格格不入。   三个人在上车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些矛盾,这件事被你注意到了,你应该也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算好。”   听着顾之桑的描述,‘茉莉香’丈夫的本就有些发青的脸色更是难看,瞳孔一震。   这个女人为什么能把那天的事情描述得如此细致?!   仿佛当时坐上他车子的人,还有第四个人一样!   他开始感觉到恐慌。   这些天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本就让他苦不堪言,他听着那些描述,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下午的情景。   一切都如顾之桑所说的那样。   当时快下午五点,这一单是他那天的第一个单子,三个学生上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中间的男生白白净净,头发却有些乱脸色也不太好看,两边的男青年比他体型都要壮硕不少,几乎架着他把他拖上了车子。   刚把他推进车门,他便怒目而视想要扒着门边下去,‘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说了不去……’   但紧接着便被其中一人扬手打在了侧脸和耳朵上,清脆的击打声直接打掉了他脸上的眼镜。   '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你算个什么毛线,请你去参加生日会让你这个土包子开开眼,你还摆起架子了?’   那青年骂完,就说了个城北新郊的别墅地址,‘司机开车,开快点啊。’   此时坐在驾驶位的‘茉莉香’的丈夫就已经皱了眉头。   他很清楚,中间的男生应该在被霸凌。   从后视镜他能清晰看到,男生被打了一拳的侧脸直接通红,打人者以胁迫性的姿势,用手臂圈着他的脖子。   '喝过葡萄酒么你?吃过白松露和神户牛肉么?哥们儿看你跟个井底蛙一样可怜,大发慈悲,别不领情啊。’   另一青年则咧着嘴笑嘻嘻举着手机,看着这场欺凌闹剧。   '茉莉香’的丈夫越看,心里越觉得愤怒,因为中间被欺负的青年看着也就二十岁,和他儿子一样大。   就在这时,那男生沉默着挣开了施暴者的钳制,手里攥紧眼镜,隐忍着怒意对‘茉莉香’的丈夫说:   '师傅麻烦你靠边停一下,我和这两个人根本不认识,也不和他们顺路,是他们强迫我上车的。’   '你横尼玛呢?’   脾气暴躁的青年跳起来就压着那男生拳打脚踢,看那发狠的样子丝毫没收力道,恨不得把人往死里打。   '茉莉香’的丈夫被后头的动静吓了一跳,当即也坐不住了,踩了一觉刹车扭过头去呵道:   '哎你这个年轻人干啥呢?不能这么欺负人,有你这么邀请的么?’   '尼玛你管谁闲事儿呢?一个穷开车的老东西搁这儿教训起我了?’那流氓青年扭过身,扒着副驾驶的椅背瞪着‘茉莉香’的丈夫,嘴里的唾沫星子横飞,作势要揍他。   '谁让你停车的?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揍!’   '茉莉香’的丈夫气得不行,‘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的?有没有素质?’   这时另一个看戏的青年跳出来唱白脸,拍了拍自己朋友的肩膀说道:‘叔你别介意,他这个人就是嘴巴没把门儿,我们真是同学一个班儿的,说好了今天去给朋友庆生,他俩这不是闹了点矛盾所以吵起来了。’   '你别管他们赶紧开车吧,我们要赶着在预定的时间前到达呢,耽误了时间我们可是要投诉的。’   '茉莉香’丈夫接的是预约单子,接了之后他本人没权利取消,一旦迟到被乘客投诉了,是要按单价的十倍赔偿的。   这一单也不便宜,他要是真被投诉了直接就要被扣款大几百,信誉积分也会下降。   犹豫再三,又担心自己不开车会被后头另一个混混青年打骂,‘茉莉香’的丈夫最后还是踩了油门发动了车子:   '你们别再欺负人了啊。’   '放心吧叔,说了是闹着玩儿的。’   碍着有他这么个不识趣的家伙在,另一边拽得跟二百五似得混混青年也很狠狠瞪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动手动脚了。   车子启动的瞬间,‘茉莉香’的丈夫从后视镜看到了正中狼狈的青年。   他眼中带着失望,抿着唇也不再说话。   看到那道眼神,‘茉莉香’的丈夫又有点心虚又有些羞愧,他当时就在脑海中想着怎么补偿这个男生。   想着等到了地方,下单的人点了确认送达后,如果这个男生还是想要离开,他就免费把对方送回来。   顾之桑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然后你把他们三个人送到了地方就离开了,你当时应该看到了徐有涵的窘境,而且你也挺清楚地知道,他其实在遭受欺凌。   但你没当回事。”   “第二天的时候,警察通知你徐有涵死了,让你去警署录口供,咨询当晚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但是你没说实话对吗?”   顾之桑声音有些冷:“你明明看到他在被欺负,但是你没有实话实说,导致他含冤而死之后连带着你一起恨上了。”   '茉莉香’听到这儿,心态有些崩,直接推了一把丈夫:   “为啥你说啊!你不是给警员说你啥也没看到么?你不是说车上他们没发生冲突么?你当时咋个不帮一帮那个孩子啊?!”   顾之桑没有说话,因为‘茉莉香’的问题也是她的好奇。   她只是看到了徐有涵被迫坐上车的那一个画面。   再然后晃动的,充满了愤怒和无力的情景便是他被一群青年人按在地上痛揍,被折辱。   不等她看完全部,对方便发现了她的窥视,断开了魂魄‘共感’术的连接。   '茉莉香’的丈夫没说真话隐瞒真相,帮几个凶手打掩护这件事,是她从前因后果中猜出来的。   否则根本解释不通,徐有涵为什么会恨一个和他死亡毫无关系的司机。   除非这个司机曾经也是致他于死地的一环。   听到她笃定的语气,原本心理防线就不高的中年男人彻底破防了。   他眼珠浑浊,泛着红血丝,显然这些天他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都在被这件事折磨。   他猛地把柜台上的货品都扫掉,低吼道:“你让我管,我怎么管?!”   “我他妈,我他妈上有老,我下有小,俩孩子上学要不要钱房贷我爸和你妈的病要不要钱?我怎么敢管我问你?把咱家管出事儿了你就乐意了?我没那个胆子我不是什么舍己救人的大英雄!”   男人歇斯底里的样子,把‘茉莉香’给震住了。   她看着捂着脸放声大哭的丈夫,鼻子也有些酸涩,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丈夫这么狼狈的样子。   “那你说呗,你有隐情现在有两千万人民老百姓看着呢。”‘茉莉香’说着也忍不住哭了,“你都不知道咱儿子都被这件事连累了,大师说那个冤死的年轻人身上有怨气,会影响咱家所有人!”   过了几分钟,男人才勉强稳住情绪。   他抹了一把眼泪,神情有些麻木,哑着声终于说出了那天的真相。   原来他开始的时候,是有想过要帮一帮那个年轻人的。   然后车子到了地方,他等着那人点了送达,正想要开口喊徐有涵。   结果他就看到好几个年轻小伙子吊儿郎当地从那边的别墅区走了出来,走到了车跟前,‘干啥了来这么晚?’   '人家不给脸呗。’   一个混混瞥了眼‘茉莉香’的丈夫,‘这谁啊?’   看着七八个五大三粗,身强体壮的年轻男生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茉莉香’丈夫心中原本有的一些正义,想要出头的勇气,都在这一刻熄灭了。   他听到那个打人的混混恶声恶气:‘以后别他玛多管闲事,不该你吱声的时候就闭嘴,我可是有你手机号的,想查你轻而易举!赶紧滚蛋!’   打车平台上的确都标注司机电话,而刚刚下过单的他们确实能看到。   待‘茉莉香’的丈夫一踩油门开出去的时候,他心跳还有些快。   从后视镜里,他能看到几个青年推搡着中间的人,还有用脚去踢那男生的腿的。   开出两条路段后,他才把车子停在路边。   一边是对方刚刚凶神恶煞的威胁,另一边是心中的正义感天平,他迟疑着拿起手机想要拨通报警电话,又怕惹祸上身。   就在他刚刚解锁屏幕,平台又跳出了一条派单信息,自动给他分派了附近的单子。   乘客给他打了个电话,接通后就说自己赶时间,希望他能快点到。   挂断电话后,‘茉莉香’的丈夫最终压下了心中的不安,驱车去接新的乘客了。   他年轻的时候也横过混过一段日子,被别人揍过,也仗着中二揍过别人。   如果是那个时候,他肯定会站出来。   被揍的鼻青脸肿也要跟人家‘拼命’,大不了就为了义气献身大义,但现在他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做不到见义勇为了。   没事的。   '茉莉香’的丈夫在心中安慰自己。   这些年轻小伙子也就是以前的他,因为一点小摩擦大动干戈,再加上都是男娃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他这么想着,也就暂时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直到第二天被叫到警厅后得知,昨天那个文文静静的男生已经死了,是被人活活打到内脏破裂大出血而死时,‘茉莉香’的丈夫都是茫然而不敢相信的。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愧疚,后悔,种种情绪包裹着他,不禁让他去想如果昨天他出手阻拦了;   如果他当时没有因为害怕惹上事儿,挨打,把车停在路边没有把男生送过去,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警员询问他,在车上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个叫徐有涵的男生——也就是死者,和其他人起冲突。   当时‘茉莉香’的丈夫心想,自己已经胆小了一回,他一定要帮这个男孩子讨个公道!   正要回答时,有警员敲门进来,说他妻子找来了非常担心,让他先出去和妻子见个面让对方放心。   他浑浑噩噩走到大厅的时候,被妻子迎了上来:‘你差点吓死我了……’   另一边的喧哗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头看去,看到几个中年男女也在大厅中。   这些人是涉嫌行凶的那些孩子的家长。   他们围着两个警员七嘴八舌地喊着无辜,说自己的孩子才二十岁,平时有多乖多听话,不可能殴打同学致死,一定是被冤枉的。   看到大厅中的‘茉莉香’夫妻,其中一个妇女忽然走了过来:   ‘你就是警员说的昨天的司机大哥吧?你得给我家孩子作证啊,他才没杀人,咋去参加个同学聚会我家孩子就成凶手了?这屎盆子可不能扣我们家头上!’   其他人也嚷起来:‘你这话说的,我儿子也不会干这种事的,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去,真是晦气!’   '……’   最开始叫嚷的中年妇女,就是车上打人最凶的青年混混的妈妈。   叽叽喳喳的人群中,‘茉莉香’的丈夫看到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的脸时,便瞳孔一缩,下意识把妻子往自己身后挡了一下。   他低下头回避了目光,手掌都在轻颤。   这个男人他认识。   二十年前他还有古惑仔梦的时候,跟着一个‘大哥’和一群兄弟天天压马路,喝酒唱歌吹牛皮,还打过好几次群架。   就是那个时期,他见过这个男人。   当时他跟着的‘大哥’见到这个人都得狗腿喊‘哥’,某次在KTV唱歌时,他们和其他人起了冲突,这男人抄起酒瓶子直接往对方的头上砸,还用碎玻璃扎人家的胳膊,非常狠辣。   虽然这人现在老了不少,看穿着西装革履似乎也回归正常生活了,但‘茉莉香’的丈夫对他脖子侧面的纹身记忆深刻。   他看到那个男人走近,扶了一下情绪激动的中年妇女,‘姐你别激动,我知道侄儿不会干这么冲动的事,警官们会查明真相的。’   男人说完,还一派和气地要和自己握手。   '茉莉香’的丈夫还僵着没伸出手,里头的警员便出来呵斥道:‘闹什么?这里是警厅,不要大声喧哗。’   他心神恍惚地跟着警员重新走了进去,满脑子都是以前和刚刚的画面,心理乱得很。   现在社会安定又打击力道大,那个男的肯定不能像以前那么嚣张了,不用怕他……   况且自己当年只是个小喽啰,小跟班,他肯定不记得自己了。   '茉莉香’的丈夫越想越害怕。   万一呢?   看这人穿得人模狗样,现在应该很有钱吧?   万一他还有那种势力,万一他是那种收保护费的无赖,因着自己举报了他的侄子记恨自己,那自己家开了十几年的店铺都在这里,女儿刚刚考上很不错的重点高中,妻子就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而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古惑仔,就是个人到中年,背上诸多债务又畏首畏尾的普通人。   对方真的报复他,他该怎么保护家人?   警员的声音还在耳边:‘你真的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么?他们在车上的时候有没有起摩擦?’   沉默片刻,‘茉莉香’的丈夫闷声说:‘没有……起冲突。’   '我在前面没看到,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看样子就是普通同学关系,应该没有被逼迫吧……’   从警厅走出来的时候,‘茉莉香’的丈夫心里异常苦涩,他听到妻子在身边絮叨:   ‘你没见刚刚那个死掉的年轻人的妈妈来了,坐在警厅地上哭,穿得挺朴素的头发都花了一半,可怜啊……’   他勃然大怒:‘别说了!’   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只想尽快让这事儿过去,赶紧恢复正常生活。   否则他会觉得,自己也是帮凶。   ——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茉莉香’的丈夫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双目无神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我不是凶手我没有害人,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为什么不去搞那些害死他的人?我害怕我胆小怕事,我有儿有女有顾虑,这也是我的错了吗?!”   自从发生此事后,他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后来渐渐地总能在半夜惊醒,觉得浑身无力,酸软,呼吸不上来。   后来他经常会梦到那个死掉的青年,脸色惨白,目光阴沉地盯着自己。   明明他只是从后视镜匆匆看过两眼,可梦里对方每一个五官特征都清晰无比。   '茉莉香’的丈夫最终确定,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那个死掉的年轻人恨他,来报复他了。   他委屈,不解,觉得自己虽然胆小说了假话,但罪不该死,那几天疯狂在网上查驱邪的方法。   什么大悲咒,金刚经念了一遍又一遍都不管用。   偶然间他点进去一个论坛,上面的楼主说自己原来有特殊体质,老是能看到阿飘特别害怕,自从纹了钟馗身体就好多了。   下面还有不少人附和,说钟馗本来就是捉鬼的神,是鬼魂最怕的神,只不过只能纹在背上。   几番查阅后,‘茉莉香’的丈夫才会孤注一掷,拼着后背疼痛难忍发炎也要去换纹身,为得就是驱走那个缠着他的年轻鬼。   顾之桑轻叹一口气,说道:“它并不是只缠着你,其他人也被报复了,而且情况比你严重多了。”   根据‘勾魂册’上显示,已经有两人身亡。   其他人也受了轻重不一的伤,至今还在饱受阴煞侵袭之苦。   这些人应该就是参与了殴打行凶的人。   正如‘茉莉香’的丈夫自己说的,他有自己的顾虑,怕家人遭受打击报复。   于阳间律法来看,他没有参与过行凶过程,隐瞒的那一些事实也很难被判定为做伪证。   但从道德层面来看,他确实隐瞒了死者徐有涵所遭受的苦痛,帮助凶手打了掩护。   男人还在不断摇着头,“我没有犯罪,凭什么缠着我……凭什么……”   顾之桑眉头蹙紧,半晌没有说话。   人间事总归是复杂的,每个人的评判标准也是不同的,这件事引起的讨论比之前的事件还要广,直播间的评论区众说纷纭各有看法。   她看了眼镜头说道:“罪责赏罚我无法评判。”   归根结底她只是这些事件的看客,而不是阳间的审判官,不是地域的阎王爷。   “但是我应该知道它为何缠着你。”   '茉莉香’的丈夫怔怔抬起头,看向妻子的手里——声音的源头。   他听到手里直播里的那个女人说:   “你之前身上纹了一个‘提刀关公’对吧,关公本身就是匡扶正义,勇敢坚毅的化身,‘提刀关公’更是多了一层忠勇义气,素有‘斩尽天下不平事,除尽天下险恶人’的象征。   祂本身为正神,你将祂纹在身上,本就要看你的命格担不担得起,如果你本身不是这样的人,就会和祂所显化的能量相冲。”   顾之桑语气复杂,继续道:“你曾经纹祂的时候,应该是听说过这些象征和典故的,当时你应该说过一些类似承诺的话,让言灵加身,加剧了‘提刀关公’在你身上的显化。”   听着顾之桑的声音,‘茉莉香’的丈夫忍不住想到了二十年前。   他当时和一群兄弟去纹身的时候,确实是听纹身店的老板说关二爷忠勇无双,象征意义极好。   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多顾虑,只有满腔热血和义气,向往电影里侠客的忠肝义胆。   看到一些电影剧情,或是在酒桌上喝高了,他都会义愤填膺地和朋友说:‘我要是遇见那样的事儿,铁定第一个上去帮忙!’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他反反复复强调着自己要忠勇,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让他身上的‘提刀关公’显化极强。   当他真的遭遇了徐有涵之事却退缩时,就和他曾经用语言堆砌的显化之力相悖了。   死去变成了阴魂的徐有涵透过衣服,都能看到他背后隐隐印刻的关公,看到他灵魂中显化的印记。   听着‘茉莉香’丈夫在警署说出的假话,再看看他身上的关公显化,徐有涵想到自己的遭遇就觉得这个男人真是虚伪,可笑。   他怎么配纹关公?   怎么敢说自己忠肝义胆?!   被怨恨席卷了理智的阴魂只想撕破这个男人不耻的嘴脸,看着他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心中就觉得快意。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它确实没有想过要‘茉莉香’丈夫的命,只是想发泄自己的怨气和怒火,想让他给自己道歉,让他后悔作伪证。   谁成想对方连夜去纹了个‘钟馗镇身’。   它再次靠近‘茉莉香’丈夫的时候,直接被钟馗印伤到了魂体,这一下就激起了它的滔天怒火,勾连着枉死的怨气,这才无差别攻击要把他也弄死。   顾之桑说完推测之后,‘茉莉香’的丈夫久久不语。   直播间的评论区则是讨论更甚。   有的认为‘茉莉香’的丈夫没有错,他有亲人有顾虑在所难免;   反倒是那个鬼魂下手太狠,矫枉过正了。   也有人认为他给凶手作伪证,本身就是犯罪了,这是掩盖不了的事实;   再说了都枉死变成厉鬼怨鬼了,还让人家怎么保持理智……   半晌之后,‘茉莉香’的丈夫颓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原来生活的蹉跎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失去锐气。   他终究还是变成了年轻时最讨厌的那种平庸,懦弱的人。 第99章   【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件事,人和鬼好像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原因,我个人是可以理解求助人的丈夫退缩的原因的,因为我也有个马上要考大学的闺女和一大家子人要养。   说句实在话,现在别说是惩恶扬善了,我哪天要是真挨揍了我连要不要还手都得斟酌再三……】   【唉,无论如何他撒谎作伪证没得洗,再怎么害怕事后可以报警吧,在警厅了有官方的保护能说句真话吧?如果全天下的人都不敢发声助纣为虐,这个世界也完蛋了。】   【徐有涵好可怜啊……那些参与施暴欺凌的人我说句难听的:都是小畜生!把人内脏打破活活打死,这种坏种你非要说他们还是‘孩子’,我tui!】   【楼上说得轻松,还是不知道社会的阴暗面。现在表面上大家都是守法好公民了,实际上还有大把放债的,工地催拆迁的搞‘软刀子’,三天两头去你店里闹让你做不成生意,堵你女儿放学路上让她学业下滑……多得是让人家破人亡的手段!】   【校园霸凌的不配被称作孩子,只是一群还没长大的恶鬼!   我一对侄子女都被霸凌过,侄女被扇巴掌还差点被扯衣服拍照,侄子因为青春期胖了点被各种嘲笑欺负,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两次自杀!】   【所以那些人到底为什么欺负徐有涵啊?】   【……】   直播间的评论区刷得飞快,盖起各种讨论高楼。   顾之桑看到有不少观众在愤怒的同时,也都很疑惑。   按理说大家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同学,有什么仇什么怨能让他们下此狠手?   她眼睫微垂,将自己卜算出来的信息,外加在徐有涵记忆中看到的一些情况结合一二,得出来大差不差的事件原因。   徐有涵的家庭非常贫穷,是贫困户。   父亲是民工,母亲是残疾人,从小他就是村子里的留守儿童,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人生其实一眼就能看到底。   被老人带着,跟着村里同样的留守儿童在田间混着,十六七就辍学进厂打工,养活自己补贴家用;   再娶妻生子循环往复这种穷苦日子。   但徐有涵并不甘心。   为了改变命运他便拼了命地读书,想要通过高考这一条唯一的晋升通道改变家庭和自己的命运。   最终他也成功地汲取着村里学校并不算好的教育资源,努力考上了县城里的重点学校。   但他基础不好,没读过什么中外名著没有优美词藻,外语听力基础差,口音严重……   在高中前两年的时候,他拼了命地去弥补差距,成绩不断往上基本能稳定在还算不错的分数,不出意外的话他可以上个较好的一本。   这段前十六年的记忆对于徐有涵来说虽然辛苦,但至少带着希望。   因此在顾之桑接触到它的这一块记忆碎片时,所感受到的情绪也是比较平静稳定的。   命运的转折点在徐有涵高二下学期。   他父亲在工地施工时,不小心被建筑材料压断了腿,情况比较严重,需要截肢。   送去医院后工地赔了他们家十五万块钱。   对于领着微薄的残疾人补助金的徐母,以及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徐父来说,十五万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们也不敢‘贪得无厌’,怕惹得有钱有势的房地产老板不快,找他们的麻烦,就接受了这笔钱。   谁成想没过多久徐父的伤处感染,据医生所说是徐父本身免疫力就低,又引起了种种炎症,并发症。   总之最后徐父情况不断恶化,严重到影响生命安危。   工地赔偿的那些钱就像流水一样不到一个月便花没了,走投无路的徐母这才和徐有涵说了这件事。   本该专心冲刺高三和高考的徐有涵又无奈又焦急,只能办理走读。   他再去找了工地老板,希望对方能帮助救治父亲。   可因为徐父徐母法律意识薄弱,当时就这么接受了赔偿,现在那工地老板不愿意再给他们钱了,非说他们是碰瓷,还找人把前来要债的徐有涵揍了一顿。   无可奈何之下徐有涵只能白天上课,下午出校去打工,放弃晚自习的时间去赚点医药费。   最终徐父还是死在了他高三那年,他和徐母大受打击,也因这一年耽搁了太多时间,耗费了太多精力,徐有涵高考失利。   父亲临终前死死攥着他的手,让他不要不切实际,去学什么金融,管理等等不实用的东西,那些不是穷人家的孩子配学的,就坚持让他学门技术。   看着自己的成绩的确上不了什么好大学,徐有涵权衡利弊报考了当地一所还算不错的职业学校,他的家庭情况也可以免学费。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进入这所学校竟是他被霸凌,被活活打死的开端。   从小徐有涵在男生堆里就清秀干净,高中的时候很多女生喜欢他,到了职校后更是如此,但他都礼貌婉拒。   因为他到底不甘心平庸,还想专升本上个本科,于是他每天在学习技术之余就是泡在图书馆背书,又苦又累根本无心恋爱。   俊俏出众的颜值,再加上历经过苦难有较为成熟的气质以及上进心,让学校里不少女生都对他有好感。   但这样的‘特立独行’在同样年龄,却心智幼稚不学无术的部分男生看来,就是装逼。   不少男生都看不顺眼他,说他明明是个穷鬼学渣,还是个小白脸,都来技术学校了还装清高学习,简直就是男人堆里的绿茶。   也就是那些女生被他那副做作样子迷了眼,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校草?   因着看不惯,一些男生一开始总是揶揄,故意说酸话挑衅他,嘲笑他洗得发白的衬衫和寒酸的伙食,想让他出丑求饶。   徐有涵越是不想搭理他们,他们越觉得徐有涵假清高讨人嫌,故作姿态好像在瞧不起他们。   于是欺负变本加厉。   推搡,嘲笑,言语侮辱,宿舍霸凌排挤……   一场打着‘看不惯’,‘开玩笑’名头的校园欺凌,加注在了徐有涵的身上,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不想去迎合那些过于幼稚的行为,不想和这些有钱没有后顾之忧的幸福家庭的孩子浪费时间。   他只是想上个本科,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难道也有错吗?   彻底让几个带头男生恼羞成怒的事情,同时也是徐有涵被打死的导火索,是他们中一个很有钱的富二代喜欢同专业一个美女。   富二代自认为自己条件绝佳,有房有钱有钱,追女生肯定手到擒来,结果就从别人那里听说那个女生喜欢的人是徐有涵。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小团体的另一个男生身上。   他还因死缠烂打,在女生面前诋毁徐有涵被怼了:   '你们到底在自信什么啊,谁规定女生就一定要喜欢有钱的?穷怎么了,你们在泡网吧聊骚的时候人家在图书馆学习,至少人家身心干净不乱搞有上进心,以后未必就会一直穷,就算是装的人家也有那个耐性装一年,你们呢?’   '还有你们动不动就霸凌别人真的很没品,不是邋里邋遢满身臭汗就是有男人味儿,爱干净就是娘,他就是很帅你到底在嫉妒什么。'   喜欢的女生毫不留情的嫌弃,和对徐有涵的赞美,狠狠伤了男生脆弱的自尊心,他恼羞成怒,一腔怒火都转移到了徐有涵的身上。   他和另一个表白被拒的富二代,以及他们身后的小群体一合计,打算要好好给徐有涵一个‘教训’,让他再也装不起来。   于是他们借着请徐有涵参加生日聚会的名义,下了课之后堵在宿舍里,强行把他架上了去往死亡之路的,‘茉莉香’丈夫的出租车。   到了别墅区附近,几个已经喝了些酒的男生把人推搡到了富二代家的草坪,拿出食物往徐有涵的嘴里塞,把酒水往他头上脸上灌。   他反抗,直接被狠狠踹了肚子,拳头像雨点落在他的太阳穴,眼角。   '知道这一瓶酒要上万不,老子指甲缝里流出去的一点东西比你的贱命还值钱!’   '哈哈我笑死了,就这傻b穷酸样以后也是个穷吊丝,以后走路上看见哥几个恭敬点,大家都是老同学,毕业了不是不能考虑让你来我家公司当个小职员。’   '来来来看镜头,咱一起拍个照留个影……’   身上脸上迅速红肿,疼得火辣辣的徐有涵被要求下跪,学狗叫,还被要求说‘哥我错了我就是个废物’这样的侮辱性话语。   他强撑自己的自尊,咬着牙说‘不’。   劈头盖脸更加严重的打骂,都疯狂倾泻在他的身上。   疼。   简直太疼了。   徐有涵能听到自己的骨头断裂的声音,每一根神经都在被牵动,痛不欲生,模糊的眼前充血,对人生,对这些霸凌者的恨意迅速在他心中积蓄。   最终他奄奄一息,那些人终于打够了,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惨样也有些害怕,骂他装死。   几个畜生一样施暴者并没有想着第一时间把人扶起来,而是任由徐有涵躺在草地上。   他们在屋子里喝酒,庆生,打游戏,慢慢地喝高了也就忘了外面还有一个人。   实际上徐有涵的内脏早已破裂,骨骼也断了,如果早点送到医院救治他还是有救的。   他的手机在来之前就被那些人搜出来,摔坏踩烂,他只能强忍着浑身的痛苦,慢慢地往前爬,想要出去求助。   可他有想过富人的家是富丽堂皇的,却没想过他们的院子这么大,每一户之间隔着那么远。   那层他似乎永远也无法越过的阶级围墙,最终也彻底困死了他,让他的生命结束在冰冷的围墙内。   甚至于屋子里的人在庆生,而他昨天也才刚刚过完生日。   一碗长寿面,两个炒菜,就是他的生日宴。   徐有涵是在长久痛苦折磨和满腔恨意死掉的,他死时候满脸扭曲,死不瞑目,当即化作了还有些虚弱的新生怨鬼。   变成鬼之后他能感觉到这栋房子里有一些镇宅之物,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满怀恨意盯着那几个施暴者。   待富二代的家人回来,发现已经死去的青年尸体被吓了一跳,他们怒不可遏把一群人从混乱的沙发上拽起来。   施暴者们看着已经青紫,开始浮现斑痕的死尸的脸,看着徐有涵扭曲的脸孔,都被吓清醒了,反复说他们没想杀人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最终富二代的家人帮忙掩盖。   先是扫除痕迹,而后连夜找了律师来商量对策,教几个孩子串口供,又请来了负责给自己家看风水的玄师。   那玄师一来便叹气道:‘简直造孽,此子性格坚毅聪颖,本该有大造化,却惨遭凌虐横死,死不瞑目怨气冲天!看他尸体上如此快形成的斑痕便可知,他一定是变成了厉鬼,恐怕是要来索命报复的!’   一听此话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富二代的家人更是连连哀求,花费重金希望玄师能够帮他们灭了徐有涵的魂魄。   这一切都被新生的厉鬼看在眼里,同时也加剧了它心中的恨意。   它心里很清楚,自己只剩一个残疾的母亲和穷困的家庭,而这些人有钱有权,能请最好的律师打官司,作伪证,各种狡辩开拓。   当听到两名欺凌它最甚的主谋甚至有可能只判十来年,再运作一番说不定不到三十岁,就能从牢狱中出来。   自此徐有涵便展开了报复行动。   因为开庭审理到正式判刑之间往往要月余甚至是数月,就给了它机会。   它先是找上了那个富二代,晚上时压床索命,让他用自己的双手活活掐死了自己。   富二代一死其余人也都陷入恐慌,疯狂找大师来对付它。   第二个死掉的就是一名来助纣为虐,试图除掉它的玄师。   后面它准备杀掉第二名主犯的时候被对方身上带着的佛珠伤到了,但也让对方从五层楼摔了下去,虽然那人没死但是也摔断了脊骨和双腿,以后一辈子都是残废。   另外的参与者也或多或少受了伤。   但徐有涵觉得还不够,这些都是霸凌者施暴者,他们都该死!   它并不知道‘茉莉香’丈夫的苦衷和顾虑,它只看到了这个男人明明有机会说出来,却选择撒谎,给那些施暴者说好话。   在徐有涵的眼里,‘茉莉香’的丈夫和跟在富二代身边摇旗呐喊,趁机踩它几脚的共犯没有区别。   当顾之桑说完徐有涵的死因以及那残忍的死法时,不少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同情而愤怒,对它的复仇和满腔怨恨表示可以理解。   '茉莉香’有些茫然痛苦,握紧手机带着哭腔问道:   “大师,那我,我丈夫他就必死无疑了吗?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让那个孩子心寒了,我们现在就去警厅重新举报,我们改了行不?!”   顾之桑轻叹一口气,说道:“你不用太着急,其余切实参与了暴行的人如何量刑我不清楚,但是你丈夫无论从阳间还是阴间评判层面,确实罪不至死。”   “我会保他一命,待会下播之后会有人联系你们,告诉你们该如何做。”   她并非只是保‘茉莉香’的丈夫,也是考虑到了徐有涵这个阴魂。   它被怨恨影响太深,若是将‘茉莉香’的丈夫也杀了,染上的孽力就太多了,势必会被地府灭杀再无转圜之地。   顾之桑想了想说道:“此事之后你还得去买一些专门的艾草,柳条备在家中,这种东西你去附近较大的香火店问问,他们都有货源,再去寺庙或道观求几张护身符给家人都带着。”   阴煞累及家人,‘茉莉香’的女儿虽然在学校没出境,但应该也受到了一定影响,需要尽快消除。   而艾草和柳条的作用就是驱邪,必须要专人做法加持过的才有效。   前者点燃后两三天熏一下屋子,可以消除角落的煞气阴气;   后者镇宅,能够让他们一家在气运较低的一段时间内不被其他阴魂趁虚而入。   '茉莉香’把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感激涕零:“谢谢大师,你是我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啊!”   她根本无法想象儿子被毁,丈夫又接连死去自己还能不能撑得过去。   待断开连麦后,她立即给顾之桑打了百分百的满意度。   看着店里的狼藉和推搡的丈夫,她擦了把眼泪说道:“走吧,赶紧收拾收拾去警署认罪,以后我陪你去给那个孩子上香,赔礼道歉。”   “对了,那个孩子的妈我们以后多接济一些,就当是积善行德了。”   ……   连麦结束之后,观众们也纷纷打了分。   或许是因为没有看到后续捉鬼事件,这次的分数比刚才的略低一些,但在所有的选手中已经算很高的分数了。   现在还不到十一点,顾之桑看了看不断刷新的弹幕,目光在其中一条上稍作停留,而后开口说道:   “我要去安排一点事情,暂停20分钟。”   她刚刚说完,不少观众便开始叫苦连天。   【??某人是不是又想跑路了,呜呜呜俺们的命好苦啊。】   【可恶这个女人解决事件又快又好,就算偷懒好像也真的能赢其他人……】   顾之桑哭笑不得,再三保证道自己真的很快回来,会再开一个连麦互动,才暂且平息了观众们的情绪。   她暂停直播后,和郑如玉打了个电话,让她给‘茉莉香’家那边的灵组分部说一声,给那家四口人提供一些保障。   郑如玉道:“放心吧顾指导,那边的同事看了你的节目就开始行动起来了,不仅仅是灵组,我们警署的同志也准备在‘茉莉香’儿子学校附近的酒店布局,把偷拍的死变态抓获!”   原来最近网上流传起了偷拍大学生,偷拍房客路人这种视频,目前只是在外网的特殊网站发布,很多还没有流入国内,没有给受害者们造成太大伤害。   网警和警员们都非常头痛,因为这些偷拍,贩卖视频的人很难抓。   看到顾之桑的视频,他们第一时间赶去了酒店,便衣搜查。   很快好消息便传来。   他们在酒店的部分房间发现了一些录像设备,又找了几名男女同事故意设局,伪造情侣入住的假象。   当天退房之后,其实房间里还有别的警员在蹲守。   果然有个穿着打扫卫生服装,其貌不扬的男人鬼鬼祟祟溜了进来,他看着五十来岁老实巴交,但就是个令人作呕的死变态,直接在浴室,床位等地拿走了设备。   等他接连拿了两三个后,直接被警方按住逮捕。   当天在警方的拷问下,他吐出了和自己联系收购视频的上家,以及一些同行,甚至还有很多极其下流的群聊。   根据这些一手资料,网警们迅速攻破,抓获了几名主犯并销毁了大量网上被偷拍的视频。   最终这些偷拍犯被判刑,身份信息都被公布,遭到了全网唾弃和辱骂。   其中一些人的家人难以接受,害怕被牵连,直接和他们离婚,断绝关系。   在这期间,‘茉莉香’家乡当地的灵组确实在保护他们。   但让他们比较疑惑的是,这段时间那些对徐有涵拳打脚踢的施暴者几家人过得并不好。   首先他们的身份信息早就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扒了出来,收到了成千万条条辱骂。   不少施暴者的父母亲人连工作,社交也受到牵连,而社会影响力这么大也没有玄师愿意接他们的事情。   在此期间,那名重伤的主犯又一次被徐有涵索命,直接咽气儿了。   其他的一些从犯也伤势加重。   顾之桑好像并没有要捉拿它的意思?   又是两日之后剪辑版节目播出,在全网都在追节目时,一间贴满了符箓的病房中一个面色憔悴萎靡不振的男青年半躺着,挥舞着瘦弱的手臂:   '不是我害你,不是我……’   一缕阴气沿着窗户渗入病房内,让屋中的温度慢慢降低。   阴气中的一双阴冷双眼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就要扑上去时,一条勾魂锁链直接甩了过来。   肤白长身,身着白衣白袍带着官帽的谢必安面色严肃,冷声道:   “够了,徐有涵你违抗地府法则擅留人间搅弄风云,已经斩杀主犯,难道还要矫枉过正让自己为这些人染上孽力吗?”   “速速随我返回阎王殿!”   好不容易找到了徐有涵踪迹的谢必安终于收服了它,而后略带怒气,牵着勾魂链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某处公寓。   正在蒲团上打坐的年轻女人似有所感,睁开双眸:   “白无常大人,许久不见突然到访,有什么吩咐吗?”   谢必安冷哼一声:“你是故意纵此鬼流连阳间的吧。”   顾之桑看了眼跟在白无常身后,被勾魂链套住的厉鬼,正是徐有涵。   她微微垂眸故作惊讶:   “大人怎么会这样想,我同此鬼所在的城市相隔千里,再加上它格外会隐藏气息,确实是有心无力难以追查。   您竟然已经将此鬼抓获,恭喜恭喜。”   谢必安神情复杂,知道她在装傻。   眼前这个顾之桑可是能把鬼门当任意门,把地府搅得天翻地覆的人,她连这个徐有涵的因果都算出来了,怎么可能抓不到它?   若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在徐有涵刚刚报复完主犯,还要继续报复的时候,就忽然泄露了一丝气息,被谢必安抓个正着。   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手,故意让徐有涵的行踪暴露了。   而能有徐有涵魂力,还会‘共感’术可以影响到其魂魄本体的人,除了顾之桑,谢必安想不到第二个人。   见她不承认,谢必安也没久留。   漆黑鬼门凭空出现,在徐有涵被勾魂锁链牵着即将踏入地府时,它扭头看了眼顾之桑,深深颔首,而后消失在原地。   ……   这些自然都是后话。   此时还在节目拍摄现场和郑如玉通电话的顾之桑,正在听郑如玉讲述灵组总部的最新调查。   郑如玉道:“送回总部的那枚在湘省‘神女湖’挖出的‘噬魂钉’,我们通过初步调查,再一次在其中提取到了和在南省小石村发现的石像中一模一样的黑雾。”   说起这次运送任务还颇为凶险。   运送部队半路遭遇了不明玄师袭击。   要不是他们提前有准备,找来了附近等级最高的几个组员帮忙,还带有顾之桑临走前画给他们的一些攻击性符箓,恐怕真的要遭殃。   但这艰难的运送是值得的,他们查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郑如玉接着说道:“同时我们查到了三个多月前处理刘纯欣尸体,把湖中搅得一团糟的玄师身份,我们发现此人二十年前就曾因修行邪术,杀害同门,被玄门逐出,我们当时自然也不会收这样的危险人物,他从此销声匿迹。”   此人姓胡,叫罔。   年轻时也算当时玄门中比较有名的天才人物。   最终却为了提升道行走火入魔,强行剥夺同门的生机,致同门身死。   此等大凶大恶的手段,自然有悖玄门的道义,在即将被玄门三大家判处绞杀清理时,他逃跑了,直接成了玄门的通缉犯,叛逃罪人。   在调查的过程中,灵组总部抽丝剥茧才发现,此人竟一直在夏国境内游走,只是行踪诡异,一直没有被发现。   郑如玉肃声道:“我们现在怀疑,近二十年间夏国境内或许兴起了第三个玄学组织,其中围绕着‘黑雾’为源头,聚集了一群像胡罔这样的玄师。”   “目前我们圈定了几个他们可能聚集,经常活跃的地区,其中就有南省和湘省。   而最有可能,同时也疑点重重的地方在渝省。”   顾之桑听到此地,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地点:   “鬼城,巴子别都。”   郑如玉乍听一愣,而后才想起来这是玄学典籍中千百年前的称呼,她神情有些古怪,道:   “没错,现在我们都叫风城,相传风城之下就是阴曹地府,镇有酆都大帝,不过这些虽是民间旧传,但我们仍在风城发现了丝丝端倪和奇怪之处。   目前正打算派组内的同事去调查一番。”   顾之桑‘嗯’了一声,说道:“务必小心。”   挂断电话之后时间还不到20分钟,她重新恢复了直播,说道:   “我回来了,现在还有时间,我再接一个直播互动吧。大家不用报名,我刚刚在直播间看到了一个比较合眼缘的观众,觉得他的求助有点意思。”   “昵称为‘世间无奈’的观众在直播间吗?我选择你作为下一个互动观众的话,你有空连麦吗?”   听到顾之桑的话,不少好奇的观众都返回评论区,搜索了这个观众的网名,看到了他十几分钟前发布的一条求助信息。   世间无奈:【顾大师您好,我看到了好几期你的节目,觉得你是个非常厉害的玄师,想试着给您发一封求助,不知道您能否看到。   我的家人疑似被恶魔附身,很多年了也都解决不好,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当时结束上一场连麦的时候,就看到这条弹幕飘过,隐约让她感受到了一些阴冷气息。   这说明发评人的身上,多少有点非自然的力量,引起了她的好奇。   大量观众很快便将这条评论点到了高赞,并在下方留言盖楼。   【恶魔??这称呼好西方啊,夏国只有鬼吧,还是说全世界的鬼魂妖怪都能乱窜的?】   【兄弟你走错门儿了,魔鬼不是咱大夏国的产物,隔壁现成的挪威黑女巫黛西,应该她比较擅长这种事吧。】   【好多年了为啥没有找人去看呢?还是说找了也没啥用,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只能来求助桑桑了。】   顾之桑声音落下十几秒后,‘世间无奈’才出现:   【我在顾大师!可以连麦!】 第100章   #'世间无奈’表示自己目前在家中办公,所以时间上和空间上都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直接视频连接。   于是顾之桑便向他发起了邀约。   双方视频相连后,直播间屏幕上便出现了另一个青年的面孔。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白净容貌普通,穿着一件白衬衫坐在工作桌前,抬起手冲镜头后的观众们以及顾之桑打了声招呼。   “大家好,如果有我的同事或者团队队友在看节目别笑话我,我这边儿项目做得差不多了,没有偷懒,是真的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顾大师。”   顾之桑看着屏幕上略带笑意的面容,来了些兴致。   的确像她所感应到的那样,这个青年人的身上有点问题。   他头顶有一层淡淡的灰气,这是运势持续走低,即将倒大霉的征兆;   除此之外他的面相上也带着蒙蒙雾色,右边眉头往上一片的灰青最为浓郁。   将大概情况收入眼中后,顾之桑开口询问道:   “先看相?”   '世间无奈’道:“好的,麻烦顾大师了。”   顾之桑微微颔首,徐徐说道:“这位观众你今年27周岁,生于95年,虽然你并没有给我你的生辰八字,但是你的出生日期比较特殊,容易推算。”   “因为你生在仲春卯月初,五行属木多金水,卦象为“震”;星盘中所对应的星宿是‘龙角星’,这表示春龙结束了潜伏的状态,翱翔于地表之上,开始崭露头角,此乃生发之象。   这说明你是当年农历二月二诞生的,民间称为‘龙抬头’。”   所谓‘龙抬头’是指春耕节,也称为春龙节。   在每年仲春卯月初时,星宿中的‘龙角星’就会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将新一年的生机和阳气洒向大地,故称“龙抬头”。   自此之后春意愈浓,雨水增多,对老百姓来说是一个大好的日子,常常在此时祈求今年风调雨顺,福泽绵延。   民间有种说法是,这个时日里出生的孩子,也会阳气足身体健壮。   顾之桑又说道:“再加上你命宫之中多旺阳火,说明你是在午时之后出生的,虽然还没到纯阳体质,但是比起一般的人来说已经算比较健气了。   你应该从小胆子大,性格沉稳做事认真,并且本身是不信也不怕鬼怪之说的。”   '世间无奈’听到这儿的时候,就已经不自觉点起了头。   因为顾之桑算的信息全都正确。   他以前从不信鬼怪之说,但家里人的遭遇让他渐渐怀疑,最后开始相信。   顾之桑继续说道:“结合你的八字十神来看,你生木的‘壬水’为‘癸水’,说明此为正印,正印之意为「生我者」,而你又财印双全,星宿中文曲星较为明亮,从以上种种可得你的父母辈,或者说再往上一代家里都是知识分子书香门第,他们的学术水平颇高,连带着对你的管教和要求也比较高。”   “你本人呢在这种家族运道的影响下,再加上个人的命格特征,原本应该在学业上一片坦途,财运上佳。”   听到这儿的时候,‘世间无奈’便苦笑一声说道:   “顾大师您算得挺准的,我家里的长辈确实是知识分子,尤其是我外婆外公,他们都是60年代的时候就出国留学过,家里底蕴不错的,我外婆对我母亲的要求也非常严格,小的时候对我也是如此……”   “只是有一点您算错了,我的学业并非一片坦途,在高考之前我的确成绩名列前茅,也幻想过上夏国top2的学府,可是高考的时候我大失利,总之考得非常非常差,最终只上了一个普通的二本。”   提到高考失利这件事,‘世间无奈’便心中苦涩。   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同时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阴影。   后面数年他都在为那次的失利而努力弥补。   顾之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说‘原本’。”   “你这个转折点太过突兀,以至于我都有些惊讶,还有一点就是你的父母缘分也很奇怪。我刚刚说过你财印双全,‘印’代表你的父母,而你‘正印’明显,按照原本的命格线你的父母缘分和家庭关系应该非常美满。   但实际上你额左的‘福堂’略扁,母子之间的亲缘更是在你6岁前后就差不多断掉了。”   “这说明你父母在你6岁那年就离了婚,他们并非感情破裂更像是被什么外力插手,总之闹得不太愉快,而此后你一直跟着你的父亲一起生活,很少再去见母亲。”   '世间无奈’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点头说道:   “是这样的顾大师,我爸妈之间的感情确实不错,但是两个家庭之间的矛盾比较大。怎么说呢,我外婆这个人的脾气性格比较古怪,当年我爸妈之所以离婚其实很大的原因是我外婆造成的……”   顾之桑点点头,略微沉吟。   初见到‘世间无奈’的脸时,她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马上要倒大霉了。   但仔细观察之后却发现,他的命格线乃至父母辈的命格线都略显奇怪。   明明该是文运昌隆,学业有成,他却高考严重失利。   尽管从他后续的命格线看出,他在那所普通的二本院校中还努力考了研究生,提高了学历。   可在竞争力极强的超一线城市,不少大企业更看重员工的第一学历。   他初始的二本学历就让他在起跑线上,便被无形地刷掉了很多次。   现在的‘世间无奈’确实事业不错,但比起他原本该有的命格财运还是弱上不少。   同时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也付出了超过同龄人数倍的努力。   明明该是幸福安康的一家人,但却家庭破裂关系崩塌,更疾病缠身。   看到这样诡异的命格和实际相差过大的情况,顾之桑心中便有了猜测。   应该是有人在这家人的身上动了手脚。   这时‘世间无奈’也反应过来了,追问道:“顾大师的意思是,我们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有人搞的?!”   “差不多。”   顾之桑略一点头,看着屏幕上‘世间无奈’的头顶和面庞,说道:   “不过我觉得现在更重要的,是你自己身上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你马上要倒大霉了。”   '世间无奈’神情茫然,“我吗?怎么会……”   顾之桑说道:“你目前的情况比较复杂,在相术中被称为‘枭神夺食’,是一种大凶之兆的前端显化。”   枭神是为‘偏印’,也就是说原本为正印的「生我者」——也就是‘世间无奈’的父母辈出现了严重问题,他们的生机,气运或是健康濒临极点,所带来的秽气便会影响到子女,让子女的八字十神中‘偏印’加强。   如今‘世间无奈’命宫中的食神,又被相邻的,逐渐成型的‘偏印’枭神所克,又为‘用’,便是大凶!   子被亲克,男性的话事业运将会跌破低谷,前面所付出的努力都将打水漂。   如果‘世间无奈’是公司老总,他的公司就会破产,欠下一屁股债;   如果他是决策者,即将带领团队进行一项任务,就会任务失败被革职……   总之男命‘枭神夺食’的核心点就在于,事业彻底被摧毁,而与之必定会带来种种连锁反应和打击。   比如众叛亲离,妻离子散,心态崩溃等等……   挺得过去还有重新来过的可能性,挺不过甚至最终会走向自杀。   从‘世间无奈’头顶的霉运来看,他倒霉的劫点应该就在这周之内。   听到顾之桑说到事业滑铁卢的时候,‘世间无奈’神情骤变,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他神情有些不可置信,同时又忍不住紧张起来:“这……我最近手头上确实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投标项目,是我们整个团队的心血,以及目前公司最重要的发展项目,您的意思是我的方案会失败?”   这个可能性让‘世间无奈’无法接受。   他目前是一所实力强劲的企业的项目经理,凭借普通二本的第一学历坐到这个这个位置,他付出了太多了的辛勤和努力,业绩至少要倍杀其他竞争者。   目前他们要进行项目投标,针对一家海外大企的合作项目进行争取,这个项目对公司未来的发展影响极大,同时竞争对手又多实力又强。   从很早开始公司上下都在重复备案,斟酌,打磨,最终总部选择了他的方案。   可以说这近小半年的时间,他们团队都在为了这个项目而努力,制定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反复演练竞标。   无论是‘世间无奈’自己还是团队的人,或是总部,都对此次项目信心满满。   因为他的方案确实做得非常出彩,新颖,有极大的机率会成功。   一直以来‘世间无奈’对这次投标,都是有着十二分的信心。   乍一听所自己的最重要的事业会失败,这怎能不让他紧张难受?   “怎么会呢,难道其他公司的实力都如此之强么……”   他喃喃自语着,同时也有些心凉。   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公司上下都是看在眼里的,更何况他的方案已经做到了极致,至少是所有人中最好的。   难道投标失败,就要怪责到他的身上,直接把他革职么?   那他这些年为公司拼的业绩,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像是看透了‘世间无奈’心中所想,顾之桑忽然开口道:   “你想多了,并不是你的方案有问题,而是到时候你个人会出大问题。”   “你还记得自己当年高考失利的时候,在考场上是什么感觉么?”   被顾之桑这么一问,‘世间无奈’的身体僵住了。   他不受控制地回想到了那一年。   是他最想摆脱的阴影。   明明考试之前已经做了那么多的试卷,明明诸多公式和题型都烂熟于心,可是坐在考场上‘世间无奈’极其崩溃。   他写不出来。   他心脏紧张到狂跳,手脚发软,就是想不起来那些题目该如何解!   一连两天半的考试时间,到后面几场考试的时候他早已痛苦不堪,浑浑噩噩撑到了考试结束后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世间无奈’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那么紧张。   他只知道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比他平时的成绩低了一百多分还不止。   原本的top学府梦破灭,能有个学上都勉勉强强。   '世间无奈’甚至一度自闭抑郁,去看了心理医生后也只是得到一个:‘他抗压能力不够强’的结论。   因为太紧张,反而考不出来。   他不甘心想要复读,但是在家人的劝阻下最终也没有成功。   总之高考到大学初期那段痛苦,落差感极强的日子,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想起来了。   然而顾之桑却说:“当年你在考场上经历过的大脑空白,考核失利,在你这一次的工作上会同样出现。”   “你明明早已把这项工作准备得极好,十分熟练,可是到了场上之后你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也说不出来了。”   顾之桑根据他命格显化出的情况,做出了最有可能的结果推演:   因为‘自身原因’彻底搞砸了项目的‘世间无奈’让总部和上司非常失望,他们公司几乎成了投标场上的笑话,大大损害了公司的颜面和声誉。   最终公司觉得‘世间无奈’难胜大任,但考虑到他这些年的业绩功劳,还是给他进行了降职处理。   但可想而知的是,他不会有上升空间了。   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心态彻底崩掉,认为自己能力不足的‘世间无奈’接受不了打击,重新被几年前的阴影笼罩,选择了辞职。   他未来的前途线或许也会因此而改变,从一个本该事业坦荡前途无限的新星,变成了小城里平庸不自信的打工人。   但实际上这一切并不是‘世间无奈’抗压能力差,而是有人用卑劣的手段,偷走了他的人生。   顾之桑冷声说道:   “你另一个崩溃的原因是上台之后大脑空空,那些熬了无数个大夜做出来的计划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但你很快发现,另一个公司的某经理在展览会上说出的策划方案,是和你,你们公司的项目计划大差不差的内容,你们完全撞了设计。”   对方也凭借这个策划成功拿下了项目,在圈里风光无限。   ‘世间无奈’也曾怀疑过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是不是他们团队的信息泄露了,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方案太像了,连他精心构思的精巧细节都一摸一样。   可那时候他早就成了公司和行业里的笑话。   就算他把猜测说出去,大家也只会觉得他羡慕嫉妒。   '世间无奈’声音有些颤抖,“您的意思是,我到时候临场失控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是……”   “是对方偷走了你的计划,拿走了你的人生。”   顾之桑语气笃定。   她在‘世间无奈’的身上看到了非自然的力量,和夏国的‘转运阵’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又有略微不同。   这种术法是直接把两个人在某一时刻的记忆,能力,运气等等都交换了。   '世间无奈’满脑子的计划和工作,都成了另一个人临场发挥的资料库,可他自己却落得一个‘大脑空空’。   “哦对了,九年前你高考的时候,身上也被下了这种类似换运的术法。”顾之桑说:“之所以你考试失利,是因为另一个本该平庸的人拿到了你的知识,心性和运气,那一年他考得极好,代替你进入了一所很不错学校。”   “更有意思的是,九年前高考考场上换运的人,和几天之后拿走你方案和计划的人,就是同一个人。”   此话说完,‘世间无奈’只觉得大脑充血,唇色发白。   他攥紧的拳头不断轻颤,“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那个混蛋是谁?!”   他那些挣扎,自暴自弃自我怀疑的几年,竟然都是因为一个无耻之尤的小偷!   '世间无奈’再也平静不了,他眼眶鼻尖都酸胀难忍,又愤怒又委屈。   直播间中的观众们听到这儿也是义愤填膺:   【这也太恶心了吧,要是一般的小孩儿就是毁了人家一辈子啊!也就是这个求助人的心性强大,自己争气才没被打入低谷。】   【这羊毛你非得逮着一只薅是不是太过分了??小时候偷学历,长大了偷事业,这是不把‘世间无奈’吸干了不罢休啊!】   【我也是在某大厂的打工人,一看到这哥们儿的脸就认出来了是隔壁的项目经理,但是我才知道他第一学历竟然是二本,这是真的实干业绩大佬啊!!   像我们这样的大厂竞争太激烈了,他得比所有的高校生都更出色,才能坐稳这个位置,结果因为这种破事儿被毁了前途,我代入想想都觉得难受,要疯掉了。】   【这他玛和以前那种,把穷孩子的大学顶替掉的人有啥区别?不,这个人更狠毒更恶心!】   【把这个畜生曝光吧,让他也尝尝被万人唾弃的感觉!】   【之前网上针对‘灵组’还有讨论,说不该让这种玄学组织算作稽查部,现在大家看看,普通人被坏人用玄学手段欺负了,谋害了,根本无力反击,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发现,知道。要我看就应该让官方规范,严格管控!】   【……】   弹幕狂刷间,顾之桑开口回答了‘世间无奈’的问题:   “目前我只能看到你身上的问题,但是没有媒介,无法直接接触你身上的力量,想要一下揪出和你换运的人比较困难。”   “但是有一点,你身上的这种换运方法的确不是本国的产物,是一种比较奇怪的阴森力量……”   '世间无奈’听得茫然,紧接着他就听到顾之桑说:   “简单来说这种力量我在黛西的身上感受到过,害了你的要么是境外势力,要么是境外的鬼怪。”   顾之桑说道:“你可以仔细想想身边有没有人是信奉国外的宗教,巫蛊势力,之所以是身边人,是因下在你身上术数并不高明,必须要有媒介,并贴身把这个媒介放到你的身上。”   “可能是一些佩戴的饰品,穿戴的衣物或是入口的东西。”   她还没说完,‘世间无奈’的神情便越来越差,神情反复变化,像是想到了一些东西。   沉默片刻他语气晦涩:“说实话我……不想怀疑她,但是我身边像顾大师你形容描述的那样的人,就只有一个,是我的外婆。”   在观众们惊讶哗然中,他缓缓说道:   “我之前说过我外家老一辈都是知识分子,60年代就一起出过国后面又一起回来了,但当时的社会情形不是特别开放,60年代末70年代初那段时间还在批斗资本主义,下放知识分子。   我听外家的亲戚说过,当时我外爷爷就是被人害了,然后他们老两口都被拉去乡下牛棚批斗了好几年,过得特别苦落下了病根;尤其是我外公,早早就去了。”   “因为之前的留学经历,我外婆信的是国外的基督教,我小时候就经常被要求饭前要祷告,每周还被领去家附近的教堂参加一些活动……”   如果说身边搞国外的神鬼之说的人,那‘世间无奈’只能想起外婆一个人了。   他在说话的过程中脸色愈发难看,又想到了一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我爸妈结婚之后两家来往的并不紧密,最主要的是我外婆不喜欢我和我爸,她对我妈看得特别紧,就像我这个当儿子要害她一样。   但是前段时间,她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我妈情况不太好了,让我立刻回家。”   接到母亲病危的消息,‘世间无奈’赶忙回去。   结果到了外婆家之后,发现母亲虽然精神状态依然不太好,身形消瘦躺在床上,但也能吃能睡,和之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忍不住询问外婆母亲是哪里不好,还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无奈之下他就在外婆家住了两天,确定母亲的情况还算稳定,才离开家去工作了。   '世间无奈’隐忍着痛苦说:“我住在外婆家里的时候,衣食住行确实都是依着她的喜好,她在饭桌上就和我说,我妈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让我辞掉工作跟她们回老家,专心照顾我妈。”   “我委婉表示自己工作忙,说花高价给我妈请个护工,她还大骂我不孝顺,说我这么多年了被我爸教成个白眼狼,连自己亲妈都不管不顾。”   当时‘世间无奈’迎面接受着外婆的愤怒,也十分懵逼,甚至还有些委屈。   这些年明明是外婆不让他和父亲把妈妈接走,也不让他们一家三口经常见面。   现在又说是自己不孝顺,还非要自己辞职。   当时‘世间无奈’只是觉得老太太和母亲一样,精神上都有点家族遗传的病症,强忍了下来赔着笑。   如今想来就察觉出奇怪。   为何外婆一定要他辞职?   难道不是专门的护工更加精心,能更好的照顾母亲吗?   '世间无奈’:“在那天之后,外婆也会给我打电话反复说让我辞职,因为我都没答应,每次都被痛骂不孝。”   “我还想起来一件事,我高考的前两个月,我外婆也来看顾了我一段时间,说的是监督我复习,让我不要偷懒……”   当时他和他爸也是一头雾水。   好多年都不怎么联系的老太太一上门,就是要看孩子学习,态度还很强硬。   他爸当时还觉得老人家心里到底是有外孙的,是关心‘世间无奈’的,还幻想着高考后老人家就松口了,让他们一家重新和好如初,所以欣然同意了。   那两个月外婆虽然依旧冷冷淡淡,但也经常给他熬汤。   之后高考失利,外婆什么话都没说就离开了,‘世间无奈’那时候还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外婆。   当怀疑生出,这些曾经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细节,就显得更奇怪了。   '世间无奈’说着说着有些崩溃:“可,可这到底为什么啊?我是他唯一的孙辈啊!这么干她有什么好处?!”   顾之桑微微凝眉,忽然问道:   “你最开始在直播间发的评论,说你怀疑家里人被恶魔附身,这个人应该是你的母亲吧。”   '世间无奈’愣了片刻,点头承认了:“大师你怎么知道?”   顾之桑道:“你左额‘福堂’晦暗无光,还蒙着一层浓重煞气,又是‘偏印’枭神影响了你的运势,这一切都说明你母亲情况不太好,常年被一些阴损之物缠着。”   '世间无奈’拳头握紧:“果然……果然是恶魔搞得鬼么?!我妈妈不是精神病!”   紧接着‘世间无奈’开始说起了母亲的情况。   据他所说,自己的童年还算幸福。   他父母在结婚的时候,父亲就知道母亲的精神和心理状况都不太好,但父亲因为爱母亲并不在意。   六岁之前,虽然外婆总是对父亲不满,但他们夫妻俩很恩爱,小家庭也算幸福。   后来某一天母亲的病情忽然爆发。   她躺在床上尖叫,抽搐,落泪,说自己看到了非常可怕的魔鬼,就站在床边,到处打砸物品。   小小年纪的‘世间无奈’就被母亲用铁盒砸破了额头,又疼又怕哇哇大哭。   去医院看病之后,医生说母亲是‘癫痫’。   发了一次病之后,母亲的精神情况便愈发不稳定,她最常说的话就是:   恶魔在我身边,它在折磨我!   看病数次无果,父亲身心疲惫。   他开始怀疑妻子是不是真的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因为每次妻子的反应都极其真实,并且非常惊恐,痛苦。   直到某次‘世间无奈’的母亲躺在床上,身体扭曲,脸上带着狞笑嘴里发出的声音明显不属于她,是一个嘶哑可怖的,发出他们听不懂的声调的男性,他父亲彻底决定要带妻子去找大师看一看。   结果遭到了外婆的强烈反对。   作为一名基督教徒,她那时却坚决说母亲就是‘癫痫’发病了,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魔鬼恶魔,说‘世间无奈’的父亲在胡说!   后面老人家直接报警,坐在家门口大哭大嚷,说‘世间无奈’的父亲要害她女儿,要搞封建迷信,她要让女儿和女婿离婚,自己带女儿看病。   这件事闹得‘世间无奈’的爷爷奶奶也很生气,觉得亲家太离谱了。   自己的儿子尽心尽力照顾她的女儿这么多年了,都不给他们家里人一个好脸色;   好几次老两口还看到亲家把儿子训得像个孙子,要不是因为儿媳妇确实可怜,并且对他们两个老人也孝顺,他们早都忍受不了了。   这次儿媳妇突然发病,闹得所有人不得安生,甚至还打伤了‘世间无奈’。   总之在种种压力,以及两家长辈的施压下,‘世间无奈’的父母被迫离婚。   后面几年他妈妈的情况越来越差,形容枯槁,简直瘦成了一副骨头架子。   期间外婆一直坚持带母亲去医院,反复看病,治疗‘癫痫’。   而最让‘世间佚?无奈’生气,且无法接受的是,七年前他高考失利去外地上学,浑浑噩噩间也没有时间精力去关心母亲。   那一年坚定地相信母亲只是有精神疾病,得了‘癫痫’的外婆,竟然带母亲去医院做了开颅手术,切除了母亲的‘前颞叶’,以及除此以外的脑皮质!   等他知道的时候,母亲手术已经缝合,整个人痴痴傻傻躺在床上,丝毫没见好转,反而身体更加虚弱了。   这么多年过去,按理说‘癫痫’的病灶就在‘前颞叶’,既然切除了母亲也该好了,但她还是该发病发病,时常瞪着虚弱凹陷的眼睛神情惊恐,喃喃地让恶魔放过自己。   '世间无奈’也从以前的不信鬼怪,开始相信母亲身上真的有什么非自然力量存在。   可无论他怎么劝说外婆,外婆的态度都是:   不可能,没有魔鬼,就是犯病了。   他和父亲还有几次偷偷地带人到外婆家,想给母亲看一看;   但外婆对母亲管的非常的紧,每次都会被发现,然后再次挨骂,被赶出家门。   在‘世间无奈’看来,外婆也是有点精神疾病的。   从他有记忆起,母亲就一直生活在外婆的掌控下,那种堪称变态的‘母爱’,是真的像山一样死死地压着母亲。   不容被质疑,不容被反抗,每天吃什么健康,出门见什么人,穿什么衣服……如此等等,桩桩件件外婆都要插手,甚至是他们小家庭之间的事情。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长大,他觉得母亲就算没病,也要被折腾出病来。   最近他实在被家里和公司里的事情折腾得太痛苦了。   看到顾之桑的直播后,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母亲的情况,于是试探着在评论区打下了一条求助信息。   没想到自己真的被选上了!   顾之桑听完‘世间无奈’母亲的情况之后,稍稍点头,按灭了手机。   她刚刚去搜了一下‘前颞叶’切除手术,看完之后眉头蹙紧,因为她基本确定‘世间无奈’的母亲就是被阴损之物缠上了,做这种手术不仅没有效果,反而会对‘世间无奈’的母亲的身体精神造成一定损伤。   顾之桑问道:“有你妈和你外婆的照片吗?可以发给我看一下么?”   '世间无奈’说:“只有我小时候的一张全家福照片可以吗?”   “可以”顾之桑道。   拿到照片后只看了一眼,她便凤眼微眯。   再次确认之后她唇角挂起了冷笑,抬眸看向镜头:   “你和你父亲知道,这两个女人没有血缘关系吗?”   “她们根本就不是母女!” 第101章 1更,晚有2更建议一起看   '世间无奈’:??!   “顾大师您说什么?我外婆和我妈不是……亲生母女?这,这怎么可能呢?”   听到顾之桑的断言,‘世间无奈’整个人都傻了,“别说是我了,就连我爸应该都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事,如果我妈是养女的话那他们结婚,组建家庭的时候,怎么都没人提起过这件事啊?登记结婚的时候不会发现么?”   “对了!”‘世间无奈’又猛然想起一些事,补充道:   “我外公不是去得早,是我外婆还在怀孕几个月,还没有把我妈生出来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所以后续一切的产子,修养,养孩子都是我外婆一个人在带,在以前那个年代确实挺辛苦的。”   “我小时候过年时见过一些外婆外公那边的亲人,他们每每到饭桌上,都要把外婆以前多么辛苦,多么艰难给我们一家三口和其他亲戚说一遍……”   那些描述绘声绘色,细致到他妈两岁多的时候发高烧,外婆连夜求亲戚借钱去看病;   以及其他种种艰难困苦的大小事迹。   每次说完,那些亲戚都会感慨似得对’世间无奈‘母子俩加上一句:   ‘你妈,你们外婆这辈子过得太苦了,真的太苦了,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她!’   可‘世间无奈’嘴上虽然还在说着这些往事细节,内心越来越相信顾之桑所说的话。   一个真的疼爱孩子的母亲,会眼睁睁看着对方痛苦不堪,备受折磨,而不去设法缓解援助吗?   顾之桑看着‘世间无奈’私发过来的照片。   富有年代感的画面上,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妇女留着短发,站在相片的最中间。   女人看着镜头,脸上带着未达心底的笑容。   此人就是‘世间无奈'的外婆。   她身侧站着的年轻女人二十多岁,尽管已为人母,但依然身形单薄消瘦,脸上带着笑容;   这是‘世间无奈’的母亲。   在普通人看来,这或许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三代同堂拍个合影,可在顾之桑的眼中,却能看到,感受到其中的异样。   在两个女人的身后间隙,还有一个肉眼看不见的高大,灰黑的影子,模模糊糊似是还未完全成型。   顾之桑心中有数了,开口对‘世间无奈’说道:   “从你母亲的面相来推,她生于1975年末,推演八字十神可知,她‘月令’被冲,财星又与印星同柱,这说明她从小家宅不安,无遇父母。   这样命格的人要么从小被父母抛弃,或是被拐卖,被迫分离,父母遭遇意外死亡等等。”   “除此之外她的面相上也多变坎坷,仅看其父母宫一处就会发现,她‘福堂’饱满圆润,说明其父母健在富贵安康,可在这真正的父母缘之上还叠着一层假缘。”   '世间无奈’呐呐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顾之桑说道:“意为她自己认知上的父母,和她血缘关系的父母并非是相同的人。你母亲也和你,和其他所有亲戚朋友一样,把你这个外婆当成了亲妈。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銥嬅己的父母另有其人。”   “之所以她会和亲人分离,也是有人蓄意谋划,故意设计。”顾之桑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   “那个毁掉了一个正常家庭,改变了你母亲和你的人生之人,确实就是照片的这个女人。”   也就是‘世间无奈’所认为的外婆。   听到她盖棺定论,‘世间无奈’有些崩溃,但同时又觉得非常合理。   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发言,有感慨有义愤填膺:   【我的天,这个老太婆真的太恶心了!谁能想到偷换走的自己运势和人生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亲人?】   【也就是说‘世间无奈’的妈妈是被这个老太太偷走的,这是认贼作母了啊。】   【怪不得这个外婆从来不带‘世间无奈’的妈妈去看神婆,还见不得他们一家人好过,莫不是就是她故意把那些阴损的招数放到‘世间无奈’妈妈身上的吧!还打着给阿姨看病的旗号去给她做开颅手术,真的太狠毒了!】   【人家把她当亲人,她把人家当仇人……太恐怖了。】   顾之桑继续说道:“至于这个老人家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并不是她自己没有孩子,正相反根据我推演出来的结果,她的确有一个女儿,目前健在人世间。   那个孩子生辰八字除了具体的时间点,年月日都和你母亲一样,她们在48年前的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出生,而后在这个老人家有意为之下被偷天换日,交换了父母和人生。”   这件事除了’世间无奈‘的外婆本人,再没人知道。   在亲戚朋友们的眼中,她的确怀孕,艰难产子,又独自拉扯大了一个孩子。   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天从医院中苍白着脸走出来的女人,怀里抱着的还在细细啼哭的女婴根本就不是她原本的孩子。   '世间无奈‘:“……为什么?”   直播间弹幕上也有不少观众刷着’真假千金‘,猜测他这个假外婆是因为他妈妈亲生父母家庭有钱,或是这个假外婆是被他妈妈的亲生父亲骗身骗心,所以把两家的孩子换了。   一时间直播间内充斥着各种狗血桥段,网友们脑洞大开。   但顾之桑看着定格在照片上的中年女人,却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或许吧,具体的原因仅仅通过一张照片是推演不出来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对你母亲,以及你母亲的亲生父母有很深的恨意。”   “从始至终她也都知道你母亲并非是癫痫,而是被魔物缠身,因为她本人和那魔物之间也有关联;   将你的学历和事业换掉的人也是她。”   '世间无奈‘猛地站起身,拿起了架在桌前的设备。   他道:“我现在就要去找她问个清楚!”   “顾大师,我租的房子就在我外婆……就在她家两千米左右,方便我平时去看我妈,现在过去也要不了多久,您可以等我十来分钟吗?”   顾之桑看了眼时间,点头道:“可以。”   于是’世间无奈‘抓起手机和车钥匙,便一路紧赶慢赶。   到了其中一户颇为老旧的小区门户外,他强忍着怒意’砰砰‘地敲门。   敲了好几下,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小老太太从门里探出头来。   她头发微卷,穿着薄毛衣,有种不同于其他老人的说不出来的沉肃气质,看到来人是’世间无奈‘后她表情一下子变了。   “你来就来,一直敲什么敲?我耳朵又没聋掉!”   看着假外婆的脸,'世间无奈‘憋了一肚子的火有爆发的倾向,他直接挤开了门口的老太太往屋子里走去。   “我要看看我妈!”   他拿着手机推开最里面的卧室时,一股子不算好闻的味道铺面而来。   整个卧室阴沉沉的没有拉开窗帘,病床上躺着的女人盖着一条薄毛毯,毯子下的身躯消瘦干枯,就像一副骷髅。   她瘦到脸颊凹陷,皮肤微微发黄的面庞哪怕是在昏睡中,都带着不安和惊恐。   听到门外的动静,女人被惊醒了。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瞪大满是惊恐的眼睛看向‘世间无奈’,开始神经质地抽搐,摇头:“别,别过来……别缠着我了!”   “妈,是我啊!”   '世间无奈’看着母亲这个样子,难受得眼眶都涨红了。   这时那小老太太才走进屋里,厉声呵斥道:“你妈这会儿该休息,你跑来瞎闹腾什么?还想不想你妈清净,能不能让她好了?!”   '世间无奈’终于忍不住了,“到底谁不想让她好?是谁一直阻挠带她去驱魔?”   两人吼声一下便把后头床榻上的消瘦女人吓到了。   她捂着耳朵尖叫一声,身体开始幅度诡异的扭曲,抽搐。   随着女人头颅一抽一抽,她脸上的神情也迅速变化,咧开狰狞可怖的笑容,四肢并用像只野兽似得猛然跳起,呲牙咧嘴发出低吼。   那瘦小的身体竟迸发出了极强的力量,就要跳上‘世间无奈’的背,对他的露出的后颈撕咬。   直播间的人都要吓懵了。   因为‘世间无奈’是背对着床铺和那小老太太吵的,他垂下的手拿着的直播设备镜头,正好是倒着对准身后床铺的,能把他母亲的诡异变化完全收入镜头!   就在那几秒钟的时间内,女人的神情便从死气沉沉变为了诡异可怖,弹幕上顿时被一堆问号,感叹号刷屏。   眼瞧着她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世间无奈’,而‘世间无奈’本人根本毫无防备,观众们都急疯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即将看到‘世间无奈’惨遭啃咬疯狂挣扎躲避的场面时,一道冷冽声音骤然响起。   顾之桑的声音清晰而快速地从设备听筒中传出,字句清晰:   “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   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①”   听到顾之桑的咒声,‘世间无奈’有些疑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狰狞面孔,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喷洒在自己面中的鼻息。   他人都被吓呆了,瞳孔紧缩就要因为惊恐而叫出声时,嗓子刚绷紧蓄力,那跳起来扑过来的身体就以一种非自然的样子,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击退,倒飞出去。   他妈妈的身体重新砸回床榻上,挣扎着嘶吼着,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可无论她如何地凶相毕露,用力到脖子和额头上的青筋爆起,都像被大山死死压制似得无法挣开。   '世间无奈’未出口的叫喊,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抬起手机一看,被屏幕上顾之桑那双凛冽和带着寒芒的眼眸震慑到了。   “孽畜,还不滚出去?”   顾之桑单手掐诀,以声传力。   刚刚她所施展念出的就是道家‘杀鬼诀’中威力最大的一段口诀。   尽管附在‘世间无奈’母亲身上的不是夏国鬼,但这些阴损邪祟统统都是些阴暗秽气组成的,本质都害怕至阳至盛的力量。   ‘杀鬼诀’便是道法中威力最大,阳气最旺的咒术。   果不其然,对‘世间无奈’母亲身上的魔物也有作用。   眼瞧着床榻上的女人还在嘶吼尖叫着,顾之桑冷笑一声:   “什么上不得台面,藏头露尾的东西,竟敢来夏国撒野?”   她说着单手再次结印,又一次要施展正式的驱邪杀鬼术数时,附身在‘世间无奈’母亲身上的魔物感应到了危险的气息,遁入了女人的身体中藏匿。   '世间无奈’的母亲慢慢平静下来,本就干瘦的身体出了一层汗,直接被折腾得昏了过去。   '世间无奈’慌忙走过去把母亲小心翼翼扶正时,一回头就看到同样被吓到,跌坐在屋门口的假外婆。   她看样子被吓坏了,不停地用手指在胸口划十字,嘴里嘟嘟囔囔着‘耶稣保佑’,和一些听不太懂的句子。   直播间内有懂的观众说,她嘴里在说的就是《启示录》或《路加福音》中驱魔的句子,往往被神父在驱魔仪式上用来做法。   看到弹幕上的科普,‘世间无奈’冷笑一声:“你不是说我妈身上没有魔鬼吗?那你现在怕什么,你在紧张什么?”   老太太看到床榻上的女人逐渐安静,慌乱的心逐渐平复下来,她心有余悸,费力从地上站起来后,强撑着嘴硬:   “听不懂你在发什么疯,你一来就把你妈吓成这个样子,你个不孝子!快滚!从我家里滚出去!”   '世间无奈’语气坚定道:“我当然要走,我还要把我妈一起带走!”   “你骗了我们一家这么多年,其实你根本就不是我妈的亲人,而是一个无耻狠毒,对我们一家人下毒手的拐卖犯!”   “你把我妈害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要害我前途尽毁,你的心难道是石头长的吗?总之我再也不会让你蒙骗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让你伤害我妈了!”   老太太听到这些话后神情骤变,肉眼可见的慌乱,惊疑,恐惧。   以前她经常感到害怕不安,怕事情败露,自己做过的事情被人发现。   可几年,十几年甚至更久过去了,那些往事都无人发觉,她逐渐放下了心弦。   如今乍一被戳破那些深藏在心中的阴私,她整个人都慌了,满脑子都是‘世间无奈’到底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事,又知道多少。   她摇头否认的:“你,你这个孩子也疯了,你胡说,胡说八道!”   就在这时,顾之桑的声音再次从听筒中传出:   “老人家,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人在做天在看,你那么疼爱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孙子,给他们积点阴德吧。”   “谁?到底是谁在说话?!”   在老太太完全绷不住心态,变得越来越害怕,躁郁中,顾之桑冷笑一声说道:   “看你现如今的面相,我便知道你在十来年前就还是忍不住去打听,搜索到了你原生女儿的消息。”   “那个女人也有一个孩子,但她家庭婚姻并不顺利,后来又因为那个孩子不争气,很有可能连大学都考不上,你心中又焦虑又不甘心。   所以你把目光投到了我的求助人身上,你假装上门看顾求助人学习,实际上把卑劣的手段用在求助人的身上,一朝换走了求助人辛苦积累了数年的知识,也换走了求助人本该更平坦的人生。”   “可是你还是不满足,还要再害他一次!”   在老太太不断摇头,不愿意承认中,顾之桑轻笑一声,说道:   “你不愿意承认也没关系,在同一座城市,同时竞争那个项目的公司和代理人,也就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的数量,只要我看到那人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你觉得你瞒得住吗?”   “小偷就是小偷,偷走了别人的人生和幸福,也该还回来了。”   她平静的语气,彻底压断了老太太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老太太终于发现,原来顾之桑的声音是从‘世间无奈’的手机里传出来的。   她知道这个女人能连自己藏了几十年的秘密都挖出来,事无巨细,刚刚还一下子就镇住了‘世间无奈’母亲身上的魔物,肯定不是普通人。   自己费心隐瞒了这么多年的事,最终还是败露了。   可老太太不甘心啊。   她心里恨。   她撑着门框身体都在颤抖,死死瞪着‘世间无奈’:“你……别觉得自己多委屈,也别觉得你妈多委屈,这是你们家欠我,和我的丈夫我女儿的!”   “要说狠毒,说偷窃,也是你那对外祖家的贱人先害惨了我家啊!!我只是要报复回来,要拿回本该属于我孩子的东西!”   “这是,这是你们的报应!”   '世间无奈’:?! 第102章 2更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法再隐瞒,又或许是这些事情已经积压在她的心中太久了,被顾之桑戳破之后,老太太强撑着门框的手都在颤抖,脸上流露出怨恨中带着快意的扭曲笑容。   “你觉得你妈可怜,可这些都是她老子她娘作出来的报应!”   她颤着声,说出了所有人最关心的换孩子真相。   老太太家祖姓夏。   再往前推大几十年的时候,曾是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富户。   “我们家祖辈是干盐商的,战争时期出资出力,所以也算是爱夏商人,虽然后面稍微没落了些,可在当地积累的财富和名望还是有的。”   夏老太太徐徐开口,略显浑浊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追忆:   “到我这一辈的时候,因为家中亲戚有在战争时期出国避难的人,平时书信来往间写过许多外面世界的发展,让我很是向往。   所以我14岁的时候就出国投奔亲戚了,在国外上学的时候遇到了我的先生,我和他一见钟情互许终身。”   “我丈夫的母亲就是当年战乱时,出国避难的一批夏国人,和当地的外国人结婚后生下了他。”   据夏老太太所说,她丈夫的身上有一半的外国血统。   所以五官相较于传统夏国人较为深邃,身材高大容貌英俊,并且对她很好,简直就是完美爱人。   在国外恋爱的时期,是她这辈子都难忘的,最美好的回忆。   后来她父亲病危,急召她回国。   再加上家中坚决不同意她留在国外生活,一边是养育自己十几年的父亲,一边是心仪的恋人,年轻的少女陷入了痛苦和纠结之中。   恰巧当时正值60年代初期,她爱人所在的国家发生了一次大范围的排斥夏侨同胞的风潮,拥有夏国特征的她和爱人在学校中也受到了排挤。   几番思虑之下,她的丈夫就辞别了母亲,和她一起返回了夏国。   年轻的少女激动而雀跃,在返乡的路上,不停地畅想着结婚后的美好生活。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现实和她所想的并不相符。   回到夏国之后,两人被安排到了当地的大学继续读书,也就是在这所学校中,他们结识了当时同为学校学生的‘世间无奈’的外婆外公。   说到这儿的时候,夏老太太的眼中再次浮现出浓浓恨意。   她戴着老花镜的眼珠转了转,定格在‘世间无奈’的身上,咬牙切齿道:   “如果我早知道那两个禽兽如此无耻,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就,应该一口唾沫唾在他们的脸上!”   在她的叙述中,四个年龄相仿志趣相投的年轻人成了好朋友。   彼此结婚时,尽管没敢张扬,表面形式上也依然是按照夏国传统的结婚仪式,但实际上他们心中都清楚,彼此是对方的伴娘伴郎。   婚后她和丈夫过了一段时间的幸福日子,非常短暂,只有两年左右。   她在街道单位当文职,丈夫在本地的新闻报社做撰稿记者。   因为职业特性,丈夫经常能够看到一些社会上隐藏的黑暗不公,落后愚昧。   这些和从小在国外长大的他所接受的教育,和接触到的东西都是大相径庭的。   尤其是当时兴起了一些人,专门组成赤小兵。   不少出国留过学的知识分子,都因为家中藏书不妥,或是行为作风奢靡小资被人举报。   又由于当时有许多混水摸鱼,实际上是仇富,或是单纯心眼儿坏的人煽风点火,部分没有过错的,受过高等教育有知识有理想的知识分子,一夕之间被拉下神坛。   家中书籍字画被毁,家具古玩被砸,脖子上被挂上用红墨水写的批判词,被推到街道百姓前接受批斗和谩骂。   作为报社记者的丈夫看到这些人的惨状,心中无法接受,多有愤懑。   但当时他们一家人也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根本不敢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只是偶尔和‘世间无奈’的外婆外公聚会吃饭时,丈夫喝了些酒会发发牢骚。   谁曾想就是这样认识了多年的好友,竟然会出卖他们。   ‘世间无奈’的外公家里祖辈出过军人,所以他也有个不错的前途,在当地机关单位上班,因为年轻气盛得罪了一些人。   对方想要搞倒他,以及他背后的父辈,就拿他的行为作风做文章。   就在这个时候‘世间无奈’的外公为了洗脱自己,为了让家族从纷争中脱身,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举报了夏老太太的丈夫。   他将对方在酒桌上随意发的牢骚和不满,都写在了检举信上,并表示自己坚决与这种思想不好的人划清关系。   这个举动瞬间将一对小夫妻推入了刀山油锅。   有了‘世间无奈’外公的检举信,赤小兵们闯入了小夫妻的家中,搜出了大量外国书籍,以及作为报社记者的丈夫随笔写下来的一些不满和诗歌。   有了这些书,再加上夏老太太的丈夫本身就是外国混血身份特殊,他直接被判定为坏分子。   而老太太本人的家族背景也比较敏感,是大商人,又出国留过学,也是较为危险的。   但当时她还有脱身的机会。   只要她和‘世间无奈’的外公一样去检举自己的丈夫。   当时老太太的父母亲人,以及小时候看着她长大的街坊邻居都来劝她,说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孩子和父母之间还互相举报呢。   甚至于她的丈夫也苦笑着说:   ‘你就把我给举报了吧,这样你还能保全自己,你一个女人怎么受得了那些折磨。我不会怨恨你,只恨自己识人不清,交错了虎狼朋友!’   最终夏老太太并没有做出举报的决策,她要和丈夫共患难。   但与之带来的,是她的身份也被判定为了成分不好。   夫妻俩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双双被下放到了农村,去接受改造住牛棚。   在农村的时候下,夏老太太两口子过得非常艰苦。   村子里的人并不会深究你到底是以什么罪名来到了这里,也不会知道你有没有被冤枉,他们只知道被送到牛棚里改造的都是坏人,要被唾弃。   夏老太太夫妻俩在这儿,吃的是最差的伙食,干最重的农活。   每周还要被拉到村子的空旷麦场上,接受思想改造,甚至还掺杂着武力。   无数臭鸡蛋,烂菜叶子,甚至还有石头砸在身上。   一开始的时候夏老太太还会觉得屈辱,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她和丈夫就麻木了。   过去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仅仅在牛棚里改造了一年,手和脸就变得粗糙,膝盖关节也落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病。   他们需要不断地反思自己的错误,被打了,骂了欺负了,也绝对不能还口,还手是更不行的。   在这里他们就是地位最低下,最没有尊严的人,哪怕是村子里被人嫌弃唾弃的小混混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可以跑来他们居住的地方打砸一通。   甚至有一次,夏老太太还差点被欺辱了。   要不是丈夫死命地保护她,她可能就要遭遇不测。   饶是如此,这件事也依然成为了她心中永远的阴影。   为此丈夫还和歹人打架,脚踝骨被踩断了,草草治疗之后终身跛脚,走路时都会疼。   最夏老太太最无法接受,并且感到十分恐惧的是:   在长年累月的改造和劳动下,她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些想法——如果当年自己也举报了丈夫,是不是如今就不用受这些罪了。   当她意识到自己生出这些念头的时候,感到十分崩溃,甚至觉得羞耻无法面对丈夫。   同时,对于丈夫的愧疚感也在深深折磨着她。   在夏老太太看来,如果自己当年没有把丈夫带回夏国,那他现在还在国外自由自在……   种种压力,怨恨,痛苦之下,夏老太太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不再是曾经温柔,只追求浪漫的小女生,每天都抑郁而崩溃。   在所有经历过的苦难中,她最痛恨的其实并不是那些打骂批斗她的村民,赤小兵,也不是那个差点欺辱了她的歹人,而是‘世间无奈’的外公外婆。   在夏老太太看来,他们夫妻俩所有的惨剧,都是源于‘世间无奈’的外公举报而发生的。   原本该接受这一切痛苦,该被下牛棚接受批斗的人是‘世间无奈’的外公和外婆,而不是他们。   夏老太太夫妻俩在乡下足足呆了将近七年。   到了70年代中上旬,越来越多曾经被下放的知识分子平反回乡,被正名。   熬完了青春的夏老太太夫妻俩,终于在七四年的时候得到了确切消息,他们能够平反回城了。   这个消息对于夫妻俩来说,的确是天大的好事,也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心愿和期许。   可是对于夏老太太的丈夫来说已经太晚了。   他经过这么多年的劳作和批判,早已亏损太多,垮了身体。   脚踝跛了,手指头断了,半边耳朵有一半儿被锋利的玻璃片打砸时削掉了……   就连浑身大大小小的关节处一到冬天或是下雨天就疼痛难忍。   当时夏老太太的丈夫疾病缠身,非常虚弱,都已经做好了死在乡下的准备。   得知自己能够平凡回城时,他非常唏嘘。   某天晚上,病弱的男人拉着妻子已经粗糙不堪的手,抚摸着妻子的脸庞:   ‘小夏,我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咱们干脆就在乡下把离婚证给撤了,你一身轻松回城去。’   ‘你才30多岁还年轻,家里又有钱,好好修养一番,还能再碰到个好男人安稳过日子,我不想拖累你了。’   夏老太太哭得撕心裂肺,怎么都不愿意。   但生命和健康无法被人愿所改变。   她每天都能感受到丈夫的生机在流逝。   看着丈夫逐渐花白的鬓角,和消瘦的面庞,夏老太太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不离婚。   她想要个属于自己和丈夫的孩子,就这么过一辈子。   一年之后正式返程的手续办好了。   可是踏上回城路途的人,就只剩下了怀孕五个多月的夏老太太,以及她怀里抱着的骨灰盒。   这可把前来接风的家里人吓坏了。   同时也让家里的哥嫂不太高兴。   因为在夏老太太回城之前,哥嫂就给她发过很多电报,再三强调让她和丈夫离婚,说回城之后再给她介绍个二婚的,人品不错的同事,以后两家还能互相照看。   原本哥哥嫂子还以为夏老太太肯定会照做,都已经在家附近张罗起了合适的人选,预定好等夏老太太回去之后,就约个时间让双方见见面。   谁承想妹子是回来了,但是却挺个大肚子,还抱着个骨灰盒,想瞒都瞒不住,这么大的月份打也打不了。   这下原本嫂子说好的人家也来了火气,以为是夏家故意遛他们。   因为夏老太太的经历,和她已经死去的丈夫,街坊邻居中有长舌之人开始说小话;   说夏老太太的丈夫人都死了,这个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闲话越传越烈,传到了哥哥嫂子的耳朵里,让他们更加不高兴,觉得妹子给家里丢了脸。   夏老太太离家这么多年,家里的产业早就传给了哥哥,两个老人也只能在生活上稍微接济补贴她一点。   尽管如此,在夏老太太临近生产的时候,嫂子还是给她找了市里很不错的医院接生。   就是在这家医院中下,老太太再一次见到了阔别将近10年的仇人。   ‘世间无奈’的外婆怀了二胎,也要生了,就在同一家医院。   和他们家不一样,‘世间无奈’的外公顺利度过了那一次风波,又在家人的帮助下扶摇直上,现在过得越来越好,有钱有势。   两人的大儿子已经六岁了,马上要上小学。   看到夏老太太,‘世间无奈’的外婆也把她认出来了。   原本对方预产期还有几天,要在医院里待产。   认出故人后她一时间又紧张又觉得羞愧,竟然也提前发作,早产了。   两个孕妇前后脚被推进了产房,孩子的出生时间也仅仅相隔半个多小时。   七十年代中旬的医院还并不流行设妇产科,就算有设备也不够齐全。   尽管夏老太太和‘世间无奈’的外婆所在的医院,是当地最大的医院,但这里的妇产科也只是一片大平层。   内设仅20张床位,每间病房中有两到三张床,配置的工具也仅仅是木桶,热水壶,瓷缸洗脸盆等等简单设备。   夏老太太生完孩子,医院的护士用温水处理了孩子身上的血污,再用一个红色的襁褓把孩子包裹住,放在了她的身边。   她身上的伤口依然很疼,大脑也晕眩,但她怎么也闭不上眼。   她满脑子都是不久之前见到的‘世间无奈’的外婆。   同样是30多岁,对方还是一个孩子的妈,可两人站在一起对比起来,自己简直老了不止10岁。   听说曾经检举丈夫的混蛋——‘世间无奈’的外公,现在已经是某科的科长,一个月工资不低,还有各种补贴和票据。   可自己和丈夫呢?受尽了折磨和冷眼。   一个满身伤病,一个已经去世。   对方享受的这一切,都是他们用下三滥的手段偷来的,是踩着丈夫的尸骨喝着自己的血夺去的。   这幸福平静的生活,原本该是他们一家人的!   夏老太太恨啊。   她越恨疼痛越明显,同时也越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外熙熙攘攘。   她把眼睛闭上假装昏睡,然后听到‘世间无奈’的外婆被送到了自己旁边的病床上。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产妇和新生儿,夏老太太重新睁开了眼睛,满眼恨意冷冰冰地盯着旁边床位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女人。   凭什么受害者一无所有,被毁了一切。   而加害者却丰衣足食生活,幸福美满?!   她不甘心。   也不愿意让这家人好过。   夏老太太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必须尽快做决定。   很快‘世间无奈’的外公就会知道妻子早产,来到病房看望自己的妻子和新生的女儿。   而从这间病房出去后,她也再也没有机会去接近,报复这家人。   她一个寡妇,怎么能撼动机关单位的科长?   于是夏老太太强撑着疼痛的身体,不顾被撕裂的伤口,一步一步走到了旁边的病床。   看着床上的女人和孩子恬静的睡颜,她慢慢拿起了枕头,想要把这母女俩都捂死。   可临下手时,她听到身后床上女儿的呓语声,一下子又冷静下来了。   她心里清楚,如果自己杀死了这对母女,给丈夫报了仇,可是自己的女儿也就变成了杀人犯的后代,在这个年代会被唾沫星子淹了,从小会过怎样悲惨的日子可想而知。   哥哥嫂子也不可能像对待亲生孩子那样好好待她。   看着两张床上,两个熟睡的女婴,她的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没过多久,护士再次进入病房,看到就是两对‘熟睡’中的母女。   新生儿出生的时候,皮肤都是红彤彤的,外貌也大差不差。   因此产科用来区分孩子最明显的手段,就是襁褓颜色的不同。   确定颜色正确,护士又去查看了一下孩子的体温,一切看似正常她心中也没多想。   护士哪能想到,其中一场床上躺着的‘熟睡’的女人心跳如擂鼓,久久不能平静。   夏老太太把两个孩子换了。   她在农村什么活儿没干过,养鸡养鸭,给猪接生,早就练出了一双巧手。   那襁褓她只需要拆开时仔细看看,就能知道如何包裹,以及包裹的顺序。   而她所做的这一切,确实无人发现。   再之后,‘世间无奈’的外公外婆主动找上了她,向她表达了当年的歉意,说他们那时也是没有办法。   这些年他们一直生活在愧疚中,还说夏老太太和丈夫的平反书一起草,他们就第一时间签名同意了。   虽然为时已晚,但他们还是想要弥补自己的愧疚,想要补偿夏老太太。   面对这对夫妻的愧疚,夏老太太只是非常平静地说: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自己已经不恨他们了。   她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着那对夫妻离去的背影,脸上勾起了快意的笑容。   她确实不恨了。   因为她的女儿会得到最好的一切,父母和兄长的爱,富裕充实的家境和一片坦途的人生,会被宠成一个小公主。   女儿会拿回自己应有的人生。   说完这一切,夏老太太直勾勾的盯着神情呆滞的‘世间无奈’,阴沉问道:   “现在你来评评理,到底是你们家无辜,还是我家无辜?”   ‘世间无奈’喉头发涩,半晌哑声道:   “可是,可是这些都是老一辈的恩怨,和年轻一代没有关系!这些情绪不应该在发泄在我们的身上啊!”   夏老太太冷冷笑了:“是啊,大家总说孩子是无辜的,可是有谁想过一个没有父亲,母亲被瞧不起,家里又没有什么钱财的孩子,过得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我的女儿就不无辜吗?!”   “如果不是你的外公外婆做出了那些事情,我根本不需要换孩子,因为我的女儿从一出生就会过上好日子。是你的外公外婆该去被劳改,是你的妈妈本就该过苦日子!”   她说着,又痴痴笑了两声:“我只是让一切都回归到了正轨。”   “我没有做错事,是他们错了。”   “他们活该。”   看着神情癫狂的老妇人,顾之桑轻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早在很多年前,在她丈夫死在农村的那个夜晚,这个老太太就疯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半晌无语,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现在心情。   一条高赞评论最后被顶到最前面,代表了无数观众的心声:   【又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   不少人觉得夏老太太确实苦,能够理解她想报仇的心,但‘世间无奈’母子俩也确实无辜。   要报复也应该去报复曾经举报她丈夫的人,而不是折磨小辈。   '世间无奈’看着老太太含着恨意的脸,只觉得很心累,也很委屈。   他看着床榻上形容枯槁的母亲,带着些鼻音:   “外婆,我喊了你二十多年的外婆,我妈喊了你快五十年的‘妈妈’,我们从没有一天不孝顺您,哪怕您脾气古怪些,哪怕您不喜欢我爸……”   “难道你们做了五十年的母女,你心里就,就一点感动和心软都没有吗?”   夏老太太的身体陡然一僵,半晌扯着嘴角说不出话来。   直播间的观众们这才发现,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往床铺上看一眼。   或许是心虚,或许是愧疚。   顾之桑嗤笑一声,意味不明:“她是有感动和心软,可到底敌不过你母亲和你外公越长越像,敌不过你隔代亲和你外婆长得像。”   “看着你们母子二人,她心中的恨意根本无法消减,她或许真的想要真的把你妈妈当成女儿,可看着那张脸她根本做不到。”   从夏老太太复杂而纠缠的子女线,足以看出她对‘世间无奈’的母亲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   顾之桑微微敛眸道:“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你身上的转运术确实是她故意投放的,但是你母亲身上的魔物……或者说恶魔?魔鬼?总之头顶有角形似野兽,长得不太聪明奇奇怪怪,这个玩意儿这么多年纠缠折磨你的母亲,倒真不是她主动投放,想要折磨伤害你母亲的。”   她停顿片刻,思考了一个更准确的说法:   “应该说老太太的主观上,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的母亲,但你母亲遭受的痛苦确实因她而起。”   “实际上被恶魔纠缠的人,应该是你这位外婆。”顾之桑:   “夏老太,我说得没错吧。” 第103章   直播间外,换孩真相刚被揭露,不少同步追播且有点侦探技能在身上的观众便扒出了‘世间无奈’的公司和身份信息。   更有行业内部的知情人列举了一张表格,把和‘世间无奈’所在公司同时竞争该项目的公司,以及那些公司中此项目的负责人都详细写出;   一共十七个人。   那个和‘世间无奈’换了学历,对掉了身世的,夏老太太的亲孙子,就在这十七个人当中。   眼瞧着阳间网上调查得热火朝天,阴间地府的网络上也异常热闹,热议纷纷。   但众多鬼粉的关注点很清奇。   它们不在乎什么‘真假千金’,换运者是谁。   而是更关注‘世间无奈’母亲身体里的那个西方恶魔。   在‘世间无奈’的母亲发‘病’时,道行深一些的鬼和顾之桑一样,能够透过屏幕看到一个高大而壮硕,同夏国鬼魂大相径庭的魔物。   它头顶生出弯角,脸似驴像兔,双眼赤红,四肢形似人类但覆满短绒,双腿直立脚掌却是驴蹄形状,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细尾。   这可让不少数百年前便入了阴曹,连夏国之外还有其他国家都不知道的老鬼们大开了眼界。   「奴家死了七百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外国的鬼呢,以前的书上不是说胡人高大英俊,金头发蓝眼睛,奴家还一直很好奇呢。今日一见,怎么这外国鬼的长相和牛面马面两位大人略有些像……实在奇怪,果然奴家还是去调戏地府里的清俊男鬼吧;   当然了,并不是牛头马面两位大人不帅的意思哦~」   「哼,这外国鬼好生嚣张,竟跑到咱们夏国撒野欺负夏国的活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有种就来地府比划一番!」   「这不是鬼你们能不能有点常识,这种玩意儿叫魔鬼……好吧也不怪你们没见识,毕竟不少老鬼死的时候,这些家伙好像还没被造出来。」   「……」   因着西方的魔物身形高大,看着颇为凶狠,地府阴魂们自然不甘示弱,掀起了新一波鬼竞。   诸多阴魂都在力证夏国的鬼就是最厉害的,唯有两名鬼差——牛头马面,看着其中部分评论心情的不太美妙。   数分钟后,顶着一张牛眼滚圆,角度45度俯拍的牛脸自拍的某阴差,在其拥有数千万关注量的阴间大眼仔上发布了一条郑重声明:   「别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驴和你牛爷爷比,这是碰瓷!」   另一边的马面并未跳脚,也没有发布任何相关言论。   祂只是独自emo,在居所拿着铜镜照照自己帅气的马脸,再满怀不甘地看看自己地府牌手机上的,那只西方恶魔的截图。   看到弹幕上有鬼说那玩意儿和自己像,祂更加破防了,默默自闭。   半晌之后马面点开了顾之桑的私信界面,给自己的偶像发了条委委屈屈的私信消息:   地府马面V:「桑桑,我真的和那个国外的丑东西很像吗QAQ」   ——   地府因着西方恶魔而掀起的讨论热潮,顾之桑暂且不知道。   直播间内的对峙还在继续。   听到顾之桑的问声,夏老太太脸上一僵。   她不想提到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冷笑道:   “还说那么多做什么,反正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你们就去报警抓我吧!   我知道你们娘俩恨我,但是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   “我会认罪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夏老太太喊了一声‘世间无奈’的本名,语气倔强眼神执拗。   很显然,事到如今夏老太太都认为自己没有一丁点错处。   '世间无奈’有些麻木,苦笑一声:“您的意思是让我不要追究您的好孙子,就这么认了?”   “我被换掉的学历,我妈妈被顶替的人生就这么算了?”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夏老太太手掌拍着门框,厉声说道:“而且这本来就是你们家欠我的,你们就该血债血偿!”   “我还把你妈拉扯大,这么多年一把屎一把尿……”   听到这儿,顾之桑忍不住蹙眉,“打住,照夏老太您这个说法,我的求助人和他母亲也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你们非要在直播间内算这笔账,那可就要算到天荒地老去了,我没有时间和你们耗。”   她有些头疼,因为人心和人性的确是世间第一难测的东西,同时也掺杂了诸多复杂的考量和情绪。   站在夏老太太的角度,她不仅觉得自己报仇都是应该的,还觉得当年没有捂死‘世间无奈’的母亲,自己已经很善良了。   但对于‘世间无奈’来说,他们一家所遭受的苦难,也都是无妄之灾。   顾之桑只想把一切原委揭开。   至于对错奖惩,就由这些当事人自己去纠结争执吧。   于是她冷声问道:“我只问夏老太太你一句,你就真的只是单纯想要报仇吗?难道这些年你,就一点阴损的私欲都没有吗?”   她初看那张二十年前的全家福时,便发现了那个还未完全成型的西方魔物,和夏老太太之间有联系。   站在最中央的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   因此一开始,顾之桑和直播间内的观众们所想的一样,觉得这魔鬼是夏老太太故意搞出来,就像在‘世间无奈’的身上下咒术那样下到了他的母亲身上,想要折磨‘世间无奈’的母亲。   可当她切实看到了夏老太太,以及‘世间无奈’的母亲,顾之桑便发现之前的猜测是错的。   夏老太太对仇人的女儿,有扭曲的爱意,也有割裂的痛恨,愧疚不忍。   真正被魔物缠身的人也不是‘世间无奈’的母亲,而是夏老太太本人。   48年前,一个已经三十出头,身子骨虚弱的女人从医院出来,怀里抱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   当她回到了自己狭小却空荡荡的居所,看着墙上挂着的丈夫的黑白照片,她又哭又笑,说他们的女儿会替他们‘报仇’,会过上好日子。   擦干了眼泪,女人看看床榻上的婴儿,心中闪过无数狠辣的想法。   比如故意饿着她,让她‘意外’早夭,或是其他报复的手段。   总之把这个孩子弄死,一了百了。   可当那瘦瘦小小的孩子因为饥饿而号啕大哭的时候,夏老太太还是狠不下这个心。   最终她解开了衣襟,给仇人的孩子喂了奶。   但每每深夜,她又会自责懊恼于自己的心软,报复性地弄哭熟睡中的孩子。   她就在这样的犹豫纠结中反复了数年,隐藏的心理疾病愈发严重。   夏家的那个寡妇脾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在附近街坊邻里中是出了名的。   在外人眼里,明明‘世间无奈’这个女儿乖巧可爱,她却总是对这个小姑娘动辄嚷骂,冷言冷语,简直像个后妈。   可却无人知道夏老太太这些年心里的痛苦。   人心都是肉长的。   被一个小孩子追在身后不停叫着‘妈妈’,她也逐渐把‘世间无奈’的母亲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有时看着小姑娘沉静的睡颜也会出神,心道:   别再怨恨了。   当年害了自己一家的人到底不是她,自己的女儿都已经和她换了人生,自己确实不该再迁怒于一个孩子了。   可理智上她想要恩怨分明,感情上却完全做不到。   因为‘世间无奈’的母亲长开之后,脸上就有了她亲生父母的影子——父亲尤甚。   尽管那些特征并不算明显,可对于知道仇人样貌的夏老太太来说还是太扎眼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心理生病了。   已经病了很久,并且病得很严重。   清醒理智的时候,她会给女孩儿买漂亮的裙子,送她去学校,亲自辅导她的学业……   可每每陷入抑郁时她又开始否定自己,唾弃自己竟然对仇人的女儿这么好,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丈夫?!   于是在那些‘好’中,还混合了更多的打压,否定。   在这样撕裂的成长环境中,‘世间无奈’的母亲成长成了一个优秀的人,她会弹钢琴,口语流利,服饰得体合身。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极度自卑,缺乏爱意和肯定。   当她遇到了‘世间无奈’的父亲,构建小家庭后,那带着幸福的笑容在夏老太太看来又格外刺眼。   这些年夏老太太打听到了自己亲生女儿现在的境况,一直在默默地关注对方。   她本以为把两个女孩儿换了,自己的女儿就能拥有更好的人生。   可事实上女儿并没有过得像她想的那样好。   因为性格叛逆又是富二代,女儿高中的时候就考不上大学了,只能出国去野鸡大学镀层金。   结婚生子之后因为和丈夫性格对冲,夫妻关系不和谐,生出的孙子也是小小年纪便缺失家庭的关怀,变成了一个混世魔王。   夏老太太非常痛苦,她认为一定是那对仇人没有对自己的女儿好,在这种对比和折磨下,她又怎么能见得‘世间无奈’的母亲幸福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夏老太太扭曲分裂的灵魂,引来了一只游荡在夏国境内的魔鬼,被其趁虚而入。   总的来说每个地方的神鬼都因为信奉者不同,而显化出不同的形象。   因夏国境内也有一批像夏老太太一样信奉基督教的教徒,以及其他宗教的人,因此在这片土地上也形成了一些非本土文化的非自然物。   出现在夏老太太身边的这个魔鬼,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魔鬼在西方的典籍中,是引诱人类出卖灵魂,坠入堕落的象征。   它们痛恨耶稣,诋毁上帝。   能够让信奉虔诚的基督教徒叛离堕落,并获得他们的灵魂,是每一个魔鬼的最终目的。   和夏国鬼更有所不同的是,这些西方魔鬼更喜欢攻心。   它知道夏老太太最脆弱的弱点,实际上就是“世间无奈‘的母亲。   当魔鬼第一次控制着‘世间无奈’的母亲发狂时,借用着那张脸,它说出了许多隐藏在夏老太太内心的想法:   '死老太婆你装什么装,承认吧你就是见不得这个女人过得好!你恨她,你想让她一辈子痛不欲生。’   '真是个虚伪的贱人,不要再做无意义的祷告了,上帝不会宽恕你的罪行……’   '你弄垮了养女的家庭,怕她和生父肖像的外貌给你自己女儿惹来麻烦,就处处管着锁着养女。   你简直和当年那个举报者一样的狠毒,自私自利。’   魔鬼的低语和指责让夏老太太无比崩溃。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不堪,不敢相信魔鬼的出现都是因为自己的罪孽,所以‘世间无奈’的母亲只能是疯了。   疯话都是假的,是不能当真的。   只要把养女的精神病治好了,她就不会再说胡话了。   夏老太太十年如一日地照顾‘世间无奈’的母亲,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不是加害者;   每每被其附身的恶魔辱骂,引诱时,她就闭着眼睛默念上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顾之桑还是很佩服她的。   因为‘世间无奈’的母亲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身体上的痛苦,很多时候她都在无意识地昏睡。   但夏老太太明明不愿意承认魔鬼的存在,却实实在在和对方相处了十多年。   到底是谁在受折磨倒也真的分不清了。   顾之桑冷声说道:“你最痛恨‘世间无奈’的祖父,觉得他为了一己私利害了你们夫妻,可为何到你自己的时候,你就不敢承认自己为了私欲和邪祟做了交易呢?”   在求助人和夏老太的亲孙子同时面临高考时,一直在关注亲孙的夏老太知道,这个孩子和他母亲一样叛逆,成绩不好。   他未来的命运很可能也是出国镀金,回来一事无成。   夏老太太焦虑,紧张,就在这时钻进养女身体里的魔鬼再次出来。   它告诉夏老太自己可以帮助她的亲孙,但这是有代价的。   结果显而易见,夏老太太同意了这场出卖灵魂的交易。   顾之桑:“换了求助人的学历,拿走他前半生的努力还不够平息你的怒火吗?还要他后半生也被毁掉吗?如果还不够,是不是求助人的儿子孙子也要来还债?”   “你很清楚养女身上的痛苦都因你而起,到底是因为恨,还是因为私欲,夏老太你还算得清么。”   扶着门框的夏老太太,被她一声声平淡的诘问逼到腿肚子发软。   语言是没有力量的,可她的心虚和愧疚,击垮了自己的防线。   她张了张口,还想为自己狡辩。   可身后稍微清醒些的‘世间无奈’母亲忽然发出了动静。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看到养女消瘦的面孔上,那双凹陷的眼睛恢复了些清明,眼中含着泪水。   这一刻夏老太太知道,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唉,最开始我是同情她的,也并不觉得她想要复仇有什么问题。   现在看来她真不如几十年前直接把‘世间无奈’的妈妈和外婆直接捂死!那她还能理直气壮挺直腰杆,结果现在她自己也因为私欲,把求助人的学历换给了孙子……人心真的经不起考验。】   【这就是‘屠龙者终成恶龙’了,太讽刺了。】   【换孩子也就罢了,换运过分了吧?   这个行为的行为本质上就带了私心,都是害别人有利自己,和当年害他们一家子的‘世间无奈’的祖父母没什么两样!之所以夏老太死活不承认魔鬼存在,坚持求助人的母亲是在说疯话,就是因为让她承认自己不是完美受害者,恐怕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吧。】   【狠辣不够,善良又不多。   说到底夏老太太就是最平凡而纠结的普通人罢了,有可怜的地方,但是也成不了无私的圣人,更何况她还被魔鬼诱惑了。无论你们怎么说我不讨伐她,因为我感觉自己面对这些事情时,也处理不好。】   【……】   顾之桑拨弄着指尖的‘通宝’钱币,垂眸说道:   “其实罪责累及后代也是分轻重的,如果后代享受了前人造孽而积累的财富,运势,那么他沾染的孽力自然也就多一些;   但像求助人的母亲生来便被换到贫家,吃尽苦楚,已经还够了,她的儿子也就更谈不上有罪。”   “如果夏老太你能好好对她,不要干预她的婚姻幸福,不要因为疼爱自己的亲女儿和孙子,而把求助人的学历换走,其实你两个女儿的后运都还不错。”   顾之桑长叹一声,只觉得可惜。   人的命运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可能一个小小的决定,就会让人生分裂出数个不同的可能性;   更何况是直接把人生对掉了。   从这两个女人的命格线来看,她们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求助人母亲更内敛温和,而夏老太的女儿生来外向倔强。   若是夏老太当年没有换孩子,按照原先的性格和命运,较为叛逆的亲生女儿能够在她严厉的教导下控制顽劣之心,发挥自己的聪明劲儿在学业上做出一番事业,而不是被溺爱惯坏了。   亲生女儿大概率会和‘世间无奈’的父亲结婚,虽然这个男人有些优柔寡断,但他足够温柔,可以包容亲生女儿的各种坏脾气。   这也算是天道给予无辜之人的补偿。   但夏老太太换掉孩子后,两个孩子的气运和人生也就对掉了。   亲生女儿的性子在‘世间无奈’外祖家那种溺爱孩子的家庭,反而收不住性子,荒废了学业。   除此之外亲生女儿和养女婚后的丈夫,也都不能算她们的正缘。   前者现在的丈夫和她一样性格刚强,脾气火爆,两人因为一点小事就经常吵架,早早离婚了。   后者的丈夫——也就是‘世间无奈’的父亲,性格有些软弱耳根子软,护不住自己的妻子,在两家长辈的压迫下也没有坚定地保护妻子。   顾之桑敛眸说道:“只是这样的话其实也还好,但你又因为私欲插手了两个孙子的人生,便再一次打乱了命盘,改变了两个家庭的人生。”   通过她推演的结果可知,夏老太太的孙子是有一定的设计天赋的。   若是他按照分叉前的命格继续向前,高考的失利会让他出国接触设计,让他发现自己真正喜欢,擅长的领域。   他会在国外发展开拓,十年后成功创立了属于夏国人,属于他自己的潮流品牌,反而也过得风生水起。   而‘世间无奈’会顺利进入顶尖学府,不断深造,年纪轻轻成为行业中的知名大牛。   可当夏老太太再一次交换他们的命运,便是新一次的洗牌和冲击。   高中时就吊儿郎当的亲孙子没有经历过打击,没有出国吃过苦,骨子里的那些坏毛病一辈子都没改掉,反而还助长了他的自信和盛气凌人。   他觉得自己绝顶聪明,没学过习都能考上好学校,听从家里的安排报了个金融专业,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擅长,也不喜欢。   浑浑噩噩玩了4年勉强毕业,他拿着手里的高学历成功进入公司,却就像没有打好基础的危楼,格外吃力。   求助人‘世间无奈’也因为普通二本的第一学历,受限颇多。   顾之桑讲完这些,已经用炭笔在桌面铺着的草纸上画出了树杈一样的分支,代表了两个家庭,两个孩子的无数可能。   她放下笔抬起头来,认真说道:   “夏老太你变得太贪心了,你什么都想要,都搞砸了所有人。”   “你自认为做这些事是为了亲孙子好,但实际上你只会把他的膨胀,他的盲目自信养得越来越大,最后大到把他害死!”   “不……不可能,你在危言耸听!”夏老太太不停摇着头,脸色惨白。   事情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她的孙子怎么可能越过越差,还有可能被自己害死?   顾之桑语气平静,说道:“从你养女的面相十二宫来看,她的亲生父母身体都不好,这些年都在用汤药吊着,十分痛苦,并不是你想得那样犯下了罪孽却得不到报应。”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本场互动到此就可以结束了。”她对‘世间无奈’说:“你母亲身上的魔物,我会帮你推个同行大师除掉,下了播之后就会有人联系你,至于你们两家的恩怨就自己解决吧。”   '世间无奈’坐在床边拉着母亲的手,举着手机神情感激。   “顾大师太谢谢您了,您拯救了我,还有我的母亲!如果事情都解决之后,我的母亲能幸运地安然无恙,恢复清明,我一定会让她来直播间主动感谢您!”   '世间无奈’说的时候,夏老太太才终于从崩溃失神中反应过来。   她猛地扑了上来,死死抓住了青年的手臂,顺势就要往下扑倒。   '世间无奈’大惊失色,“你,你干什么?赶紧起来啊!”   夏老太太泪眼婆娑,喊着‘世间无奈’的本名,“我知道错了啊,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可是你看在我们老两口子前半生过得苦,遭了那么多罪,体谅体谅我们……别去打扰那个孩子。”   “他真的没有参与!他们娘俩都不知道老婆子我的存在,这都是我自作主张的……”   '世间无奈’攥紧了拳头,咬牙道:“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外婆,是因为我同情你和外公的过往,我能理解你的恨意。如果当年是我,我也恨!”   “我不会去认亲,因为我也不耻于亲生外祖家的所作所为,我不稀罕什么好家世!”   “但是你对我妈做的这一切,你把她害成这个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在老太太的哭嚎声中,‘世间无奈’最终结束了连麦。   网友们唏嘘不已,纷纷感慨夏老太太也终究是被利欲熏心,成了她所痛恨的加害者。   尽管‘世间无奈’本人承诺了不去追究自己的原生背景,但耐不住看节目的观众们多,还是很快就把夏老太太的亲孙子,亲女儿以及他外祖父家扒了出来。   那亲孙子原本在公司能力就不算出众,全靠着有个好学历好背景,一经扒出这些全是假的,也遭到了不少网友的谩骂和吐槽,说他是小偷,德不配位。   他本人也十分憋屈。   一觉醒来明明他啥孽也没作,就成了网上学历造假,事业造假的过街老鼠,连十年前发的一些中二言论都被搜刮出来批判一番。   在网上发布了多条帖子,声称自己从来不认识什么夏老太太,对于老太太换运的行为也觉得很懵逼。   他感谢老太太的心意,可实际上对方给他带来的只有无尽的嘲笑,痛苦和麻烦,让他的人生社会性死亡。   他宁愿自己当年高考落榜。   同时出来回应的还有'世间无奈’的外祖父。   老爷子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他得了肝硬化,还有腹部积水,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事情爆发之后他和‘世间无奈’的外祖母录了道歉视频,底下不乏有各种谩骂和诅咒的话语。   总之这场换亲后续足足在热搜上闹了半个星期。   据说负责驱魔的灵组成员说,‘世间无奈’的母亲体内的西方魔物并不算强大,驱除很成功,日后好好休养的话至少身体可以恢复健康。   而失去了养女,同样也不被亲生女儿和孙子所接受的夏老太太,据说试图在屋中自尽,被邻居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这一场始于自私的悲剧,最后也因为私欲结束,毁了两个家庭三代人的人生。   一切都是后话,‘世间无奈’结束连麦之后,时间差不多就到了中午。   顾之桑看了眼手机,看向镜头说道:   “好了,本期的直播互动到此结束了。”   三场求助下来,她每一场都因为出色完成了求助委托,而得分极高,目前右下角的分数条达到了2921分!   直播间内的观众们恋恋不舍。   待屏幕彻底黑掉,直播间关闭后,众人退出离开,反手把下午的集体赛直播间加入了关注。   只等集体节目一开始便冲进去。 第104章 一更   《灵事》第七期的个人直播互动,创下了每一位选手单人直播间中的在线人数的最高峰值。   由于每位选手的互动次数都有增多,仅仅一上午处理的玄学事件就比以往的节目翻了个倍,爆出了不少或狗血,或温情的事件,大大增加了节目看点。   平台热搜上从过去前十几条被和《灵事》节目有关的词条霸屏,到今天几乎大半个热搜上全都是各个事件和选手,真正意义上霸榜了!   其中最有争议,同时也热度最高的词条,基本都是从顾之桑直播间内流出的。   尤其是后两个事件,更是引起了网友们的争相热议,辩论。   【第一次知道纹身还有那么多讲究!看了这期节目不禁想到有个朋友就是胡乱纹的,在肩膀上纹了个毒虫说酷,后面工作的时候那条手臂受伤骨折了!】   【妈呀我像个到处吃瓜的乐子人,在这个直播间听完狗血家庭伦理,还有其他直播间的撕逼大战等我复盘,后面两天都有下饭的东西可看了!   太感谢节目组修订的这个规则,真的爽了。】   【希望‘世间无奈’的妈妈能身体健康,她这辈子太苦了。】   【……】   午后230分   大批提前关注了《灵事》节目正式直播间的观众,在同一时刻收到了开播提醒,纷纷涌入其中。   提前做好准备的主持人大刘举着话筒,穿着得体的工作服装面带笑容: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又是一个星期多星期没和大家见面,甚是想念啊。”   后台的导演组看着不断上涨的人数,以及大量的评论刷新,已经从最开始的兴奋难耐,到如今见怪不怪。   大刘:“废话我也不多说,知道大家已经迫不及待想和咱们的选手们见面了,上周我们的1号荀以顷选手遗憾退场,剩下的五名选手经过本期直播后,又会有一人遗憾离场,无缘我们后续的节目角逐。   本季节目的四强即将产生!”   此话之后,各位选手的支持者们开始在弹幕刷起了相对应的名字,呼叫他们追的选手一定要挤进四强。   而略显微妙的是,或许无论是路人还是其他选手的粉丝都认定了顾之桑毫无悬念,桑叶粉本身也因为被正主带飞太多次,顾之桑的名字反而是此刻刷得最少的。   大刘的声音还在继续:“节目组的新规定大家也都清楚了,第七期《灵事》集体赛正式开始!”   镜头一转,对准了停靠在路边的近十辆小轿车,而主持人大刘也坐上了其中一辆轿车的后头。   车子启动之后观众才发现,本期节目竟然是从路上开始拍摄的。   直播间内能看到的主镜头,是坐在车里的大刘手中拿着的拍摄仪器。   他对准了打开的车窗拍摄着窗外向后略过的风景,在呼呼风声中开口说道:   “大家可能有些困惑,其实咱们第一场求助赛已经开始了,我们现在位于夏国境内西北边缘的麒麟山脚,本场的求助人是山脚下一个名为瓦拓村中的年轻村民。”   大刘的话音一落,直播间的镜头被控场的工作人员暂时切断,插入了一条提前准备好的短片介绍。   背景音介绍道:   「这个月12号,正在审核稿件和求助信息投递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在临近下班时接到了一通求助电话,求助人是一位夏国西北部边境的村民,年仅十六岁。   这通特殊的来电,引起了工作人员的重视和关注。」   紧接着视频黑屏,只能听到带有滋滋啦啦细微电流声响的声音。   这是一段录音。   录音内容就是那名求助人在打来的电话中所讲述的消息。   一个略显稚嫩,紧张的少年的声音,操着一口带有浓重乡音,略显奇怪的普通话在电话中问道:   '您好是,是能帮忙解决闹鬼事情的节目组不?’   得到了工作人员的肯定,少年磕磕巴巴说自己的家乡需要帮助。   '我们村子……闹鬼,我上个星期就没有回家,我阿曼不让我回去。然后同村回去的同学也撞鬼了!’   工作人员耐心询问一番后,终于将少年口中的村子闹鬼全貌拼凑出来。   男孩儿所在的瓦拓村,在夏国也算是贫困落后的村子,村落中的居住民大多是当地少数民族。   村里人口数量不少,但因为太偏远发展不均,道路信息等等也不流通,人均工资很低。   村内的青壮年常年外流,在附近镇县,城市打工。   女人一般就留在村子里带孩子,照顾老人,在附近山上挖笋晒菌,或是养养家禽。   对于直播间内部分观众来说,他们都无法想象在现今这个社会,还有很大一批不被网络和摄像头关注,不被拍摄到的地区的人,生活会如此贫瘠枯燥。   瓦拓村里也有小学,但办得不好,里头的学生没几个能耐住性子读出头的;   而这位给《灵事》节目组打来电话的少年人,就是村子里少有的读上了所属镇子里唯一一所高中的孩子,姓拜,名士谷。   由于他所在的那所高中在镇子里,距家里村子较远,骑自行车要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才能连接两地,因此学校允许住宿,和他一样分布在周边各个村庄里的学生们,每隔一到两周,甚至有的一个月才回家一次。   拜士谷就是那种一周就要回去一次的孩子。   他在给节目组拨打求助电话的前一周,被班级里的老师叫了出去。   老师将电话递给他,他就听到了那头阿曼——也就是他母亲的哭嚎声。   母亲在电话那头说他阿爹上山的时候受伤了,命倒是还有,但是一条腿被野狼给啃了!   人被同行的人抬下来的时候,直接疼得昏厥过去!   拜士谷大惊失色,同时焦急不已,当即就想给老师请假回去看望父亲。   但电话那头的母亲语气十分严肃,原本还带着哭腔的她厉声说道:   ‘你不要回来!你阿爹丢不了命,你这个星期也不要回来了,就在学校那头住着,我和你老师都讲好了让她先借你些钱吃饭,等家里安全了……等什么时候我给你老师打电话了,你才能回来,听到没得?!’   拜士谷一头雾水,同时也觉得奇怪。   山里有狼倒是真的,可是那些玩意儿都在深山里,不会往村子附近晃荡,他阿爹上山也无非就是去采东西,逮兔子,怎么就能让狼给咬断腿呢?   阿曼含含糊糊,满含惊恐的话,也让他倍感紧张,他总觉得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但在阿曼严厉的叮嘱下,甚至是拿母子情分来作威胁,少年还是强忍着心理的焦急和不安,没有回家去。   同学校比他高一届的一个男生,和他是同村的人。   过去周末时候,他们都是一起结伴骑车回村里的,恰巧母亲来电的第二天就是周六放假,那男生骑了车就要回家去。   拜士谷有些紧张,还去和男生说了两句,让他要不先别回家。   结果男生说,他家里人也给他老师打电话,捎口信了,让他这周不要回去,说回家的路上不安全。   但对方根本不当回事。   一条走了两年的路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男生还笑话了拜士谷两句,说他胆子小,真听妈妈的话。   拜士谷见劝不住他也就不说啥了,但他心中还是有隐隐地担忧,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真的要紧的事情,他阿曼不会连阿爹腿都断了,也坚决不要他回家。   第二天周日,直到晚上那个男生也没回学校,又是次日的周一,拜士谷还专门去他的班级找了他,想问问男生回村之后知不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   结果男生班里的同学说,他一上午都没来,早上的时候老师还来班里问了;   这说明那同村男生并没有提前给老师请假,人就消失了。   当天下午拜士谷忍不住又去借了老师的手机,给家里的阿曼打了个电话。   一是询问父亲的腿伤,二是想问问那个男生回村后咋就没回来。   电话那头的阿曼停顿了许久,才涩声说道:   '谷仔,阿曼实话告诉你,咱们村里最近不太平,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你阿爹和你二叔他们上山打个兔子,莫名其妙就有只眼睛通红的野狼朝他们扑过来,主动攻击人,跟失了智一样……’   '除了你阿爹被狼咬了腿之外,村子里还有别的人家也出了怪事,还有的人想离村避避难,结果……反正没走出去,所以我才不敢让你回来!   我怕你回来也碰上什么不好的事情,那我和你阿爹也别活了!’   拜士谷听得震惊,第一反应是阿曼在和自己开玩笑。   虽然村子里也流传过一些山魈,野人的传说,但他们还从来没见到过。   他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   '那状子哥呢?’   状子哥就是同村那个比他大一届,周六晚上回家同时没有返校的男生。   电话那头的阿曼听到他的询问,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状子他娘也给他老师打电话了,让他别回来别回来!可是他非不听,偷摸回来也不给家里人说一声……’   听到这儿的时候,拜士谷心中就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便听他阿曼继续道:   '周六晚上状子他娘心慌,说梦到状子在村口满身是血,半夜直接吓醒了,又哭又嚎说她孩子肯定出事了,然后他们一家人就摸着黑挑着灯去往村外的路找。’   '结果还真的,就在状子娘做梦的地方不远处发现了他!听说那孩子面朝地趴在地上,车子在身边歪着,浑身是血……肚子破了个大口子,里头的内脏都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吃空了!’   他阿曼还带着哭腔说,状子哥的阿曼看到自己孩子惨状的第一眼,就直接悲愤欲绝,当场晕了过去。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周日的时候,一家人都在又哭又闹,说村里遭了鬼,遭了狼。   孩子都没了,家里人自然也就想不起来给学校请什么假了。   没人知道状子那天傍晚回去的路上到底遭遇了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听到这儿拜士谷忍不住脑补了那些画面,真正害怕起来。   他阿曼还在反复叮嘱他,千万不要回村去,可他怎么能放心还在村子里的爹娘呢?   后面一周里,他经常借用班主任的电话和家里联系,也陆陆续续知道了更多村里发生的怪事,心焦不已。   他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刚毕业没两年的女大学生,是从外省城里来他们镇学校支教的,平时为人热情,也比他们这些山里孩子懂得多,更有渠道。   那些天拜士谷总是去找她借手机,在办公室打电话。   班主任听了一些,也就知道了瓦拓村里闹诡事。   也是她给拜士谷提出了建议,说现在网络上有一档特别火爆的玄学综艺,里面的选手们都是免费帮助撞邪,闹鬼的求助人看事捉鬼的。   何不让他们村里的大人去联系一下节目组呢?   拜士谷听了之后,又借了班主任的手机看到了《灵事》节目组,非常心动,给家里的阿曼打电话说了。   但从没出过村子,没读过书也几乎不上网的中年女人根本不相信,会有什么外省的好心人会跑大老远,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帮助他们解决事件。   她只是告诉拜士谷不要管这些,只要安心在学校里读书就行。   最后实在担心不下的拜士谷在班主任的帮助下,从节目组官网得到了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鼓起勇气向《灵事》节目组打通了这则求助电话。   他希望节目组能够帮帮他们村子,解决那些诡异事件。 第105章 二更(见鬼描写预警!!轻中度恐怖预警)   录像中的背景音还在继续,说工作人员接到了这通求助电话后,觉得拜士谷所描述的信息详细而又诡异,并不像那种为给节目组故意捣乱,而投递的杜撰故事。   他们十分重视这个案件,当即就答应了拜士谷,要来了他家中长辈的电话,说先和他父母联系一下,了解具体情况。   谁成想打了第一通电话后,刚刚讲明来意,那头拜士谷的母亲以为节目组是骗子,就把电话给挂了。   后面工作人员又和他妈妈联系了好几次,几番解释之后,中年女人才将信将疑,同意了帮他们联系村子里的老族长和管事的几个干部。   好不容易和村子里管事的人联系上了,结果对方却直言:   '这是我们村子的私事,用不着外人来操心。’   为此事折腾了两三天,结果一个好脸色也没得到的节目组心中也颇为不满。   见瓦拓村的族长态度如此强硬,也就不再纠缠强求了。   他们给打来求助电话的拜士谷回了通消息,让他的班主任转告他节目组并没有征得他们村人的同意,所以也就无法前往村中解决拍摄录制。   就在节目组的选题工作人员已经在看新的求助信件,都敲定了新事件,一天之后他们又接到了来自瓦拓村管事的电话。   这一次对方语气客气了许多,在电话里请求节目组帮忙,去往他们村子帮忙解决诡事。   看样子是在这短短一天的时间内,村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语气和看法。   一开始的时候节目组是想要拒绝的,因为他们已经找好了新的案件,都和人家联系了。   两个地方相隔甚远,折腾起来很麻烦,费时费力。   但当他们听管事之人说了瓦拓村中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事件的具体细节,又忍不住被勾起了兴趣,最终同意了前往拍摄。   先导片结束之后,直播间内的镜头重新切到了大刘手中略显摇晃的拍摄镜头。   大刘:“据村民和求助人说,村子里的诡异事件不仅仅是村中有,在连接着村子和村外的那条荒无人烟的路也有,求助人故事中的‘状子哥’就是死在了那条路上。”   “为了探寻这条路是否存在奇怪之处,节目组商议之后决定,从进村的路上开始拍摄。”   在大刘的镜头中,窗外的景色格外优美。   远处的一边是一片连绵起伏的麒麟山,另一边是平原。   车子行驶在二者交接的路上,远远望去能看到数十公里外分布在高低丘陵和平原上的大小村头,以及悠闲吃草的牛羊。   当拍摄的节目组车队进入了一条往麒麟山脚下行驶的官道,道路便陡然变窄,也开始没有那么平整。   两边都是数米高的常青树,隐隐约约能看到林荫之后的间隙。   车队的中前方坐着的都是选手,顾之桑坐在第三辆车的后座,前面是开车的工作人员以及她的跟拍摄影师,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气氛平静如常。   就在这时,靠坐在后方车座的顾之桑忽然睁开了眼眸,瞳孔黝黑。   她似有所感,打开了车窗。   外头微凉的风吹进了车里,扬起了她鬓角的乌发,她稍稍探出头去往前方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和前面第二辆车之间的距离适中。   但最前方提前看好地图,负责领路的工作人员所开的车,在正常人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只剩下了很小的一点。   嗅着空气中异样的气息,她神情有些凝重。   因为在她开了灵觉的眼中,前方的山头之下蒸腾着一股灰黑阴气!   她收回视线,出声问道:“最前面的车是谁在开?”   聊天中的摄像小哥和司机愣了一下,摄像小哥连忙拿出手机打开工作群,“我问问。”   他一打开群聊,发现里面已经有几个同事聊起来了。   坐在前头第二辆车的副驾驶位的同事十分钟前就在吐槽,说前面领路的家伙怎么把车开得这么快?   他们在后面加了两次油门提速,前头那车始终‘呜呜’地闷头开;   他们放弃提速吧,前头的车似乎也慢了下来,始终和他们之间保持一个较远,却能看到车屁股的距离。   所以二车里的同事都猜前面领路的家伙是故意的,正在群里讨伐对方。   摄像小哥看到这些消息却愣了一下。   因为他们紧随其后,就是第三辆车。   如果前面的二车不停变速,那后面的他们肯定也就能感受得到,从而改变速度。   但他没记错的话,从始至终他都在和开车的伙伴说话,车速非常平稳,很少有晃人的时候。   这个时候摄像小哥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他刚想和后头的顾之桑反应自己的发现,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冽严肃的声音。   顾之桑:“让前面的人立刻停下来!”   ——   车队最前   一辆车轿车向前行驶着,车内一共坐了三个人,都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后座还放了两台设备。   “后面的人都干啥呢,开得这么慢?”   “谁知道,要不给他们打个电话?这还有段路要走,再磨蹭下去别不是要晃到大下午才能到地方……哎!小心前面!!”   副驾驶的工作人员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个人影从道路旁的林子里慢慢挪出来,就站在树的阴影下,挡到了车子前面招手。   再晚一会儿发现,说不定就要撞上去出大事了!   副驾驶位的人声音陡然惊呼。   听到他的提醒,旁边的司机忙猛踩刹车。   车子紧急停靠。轮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连带着车里的人都因惯性向前仰倒。   好不容易停下车后,车里的人抱怨道:   “我靠为什么路边钻出来个人啊?不要命了?!设备差点都摔了!”   “我下去看看!”   副驾驶和后座的青年打开车门下车,朝着树荫下的人影走了过去。   “大姐?你在路边拦车很危险的……哎呦你咋了?!”   工作人员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只见那妇人穿着长袖长裤,身上捂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个红头巾。   她趴在地上捂着肚子,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尖,包着头巾的脸似乎被湿漉漉的头发挡了大半儿,根本看不清五官。   工作人员听到她用细细的痛叫声不停抽泣,“救……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在她苍白消瘦的手指之下,是高高隆起的腹部。   这是个孕妇。   “妈呀大姐你肚子那么大,不会是怀孕要生了吧?!”   工作人员见状也慌了,哪里想到能在荒郊野岭的路边碰到个即将临盆的妇人。   他们潜意识里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这地方怎么凭空出现个孕妇?   似是察觉到他们的疑窦,孕妇用细细的声音哭道:“我和我男人吵架了,他生气就,把我丢在路边了,我的肚子好疼……我的肚子好疼!!”   几个工作人员被她尖锐的叫声吓得浑身一哆嗦,可是因着救人心切,也没多想。   “他奶奶滴什么人啊,自己老婆都要生了,还能干出把老婆孩子丢在路边这种狠事儿,忒不是个东西了!”   “这男人简直是个牲口,姐你别害怕啊,我们后头还有同事,现在就送你去找个医院!老吴,把车子开过来点!”   两个青年上前,手忙脚乱地搀扶趴在地上的孕妇。而司机也把车子开到了树荫之下,下车配合着打开车门:   “扶着到后面坐,别压着她的肚子!”   三个男人凑近了才发现,这个孕妇的肚子是真的大,大得惊人,让人不敢触碰。   就像是一颗巨大凸起,突兀地吸附在女人削瘦地像个麻杆一样的身板上。   他们触碰到女人的手臂时,只觉得对方的手又冷又僵。   一股子难闻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气味直冲几人天灵盖。   又酸又臭,还着顾浓重血气。   不过一想到孕妇在路边就要生了,大出血味道冲鼻一些,似乎也能理解。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向后扭头,想说要不要等等后头的同伴们都过来,他搀扶的孕妇便陡然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之大痛到他表情扭曲。   “好疼啊!我的肚子!!”   前头的司机更慌了,“快,快上来,然后赶紧和导演打电话,问问这可咋整啊?!老张你快点拿手机查查最近的医院怎么走,先把人送过去吧!”   副驾驶的青年慌乱点着头,刚掏出手机,屏幕上便亮了起来,是后头同事打来的电话。   他接听之后刚想说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那头的摄像小哥便语气紧张,慌忙说道:   “张哥停车!顾姐让你们快停车!”   张姓青年愣住了,“不是我们这边有急事,你刚刚没看到吗?我们停车接了个人上车,是个怀孕要生了的姐姐……”   摄像小哥要崩溃了:“哪来的人?我就看到你们忽然刹车,下车在路边绕了一圈,然后就重新上了车,把油门不要命似得踩!”   “哥你用脚趾头想想,顾姐让你们快停车还能有什么原因?!”   摄像小哥近乎低吼的声音,顿时让张姓青年和车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愣住了。   他们大脑嗡的一声,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在沉默的几秒钟,车厢里除了引擎声,就只能听到后座的‘孕妇’细细的声音:“好人啊……遇到好人了……”   “肚子,真的……好疼啊呜呜,疼死了。”   坐在后座的另一个青年身体僵直。   不是错觉。   他旁边的血腥味儿和某种极其恶心的肉类腐烂的味道越来越浓郁,那细细的声音也愈发尖锐,癫狂,让他浑身汗毛耸立,过电似得直冲头顶!   “砰!砰!”   一声声闷响在他身边伴随着尖锐哭声响起,就像是一张皮鼓被狠狠锤击,发出沉闷响声。   “出来……滚出,出来!好疼啊!”   青年都快哭出来了,身体抖得根本控制不住,因为他已经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了。   身边臭气熏天的‘孕妇’,正在狠狠地锤砸自己的孕肚!!   手机的听筒还在发出声音:“喂?张哥你们在听吗?特么谁开的车啊你们,疯了吗开那么快?看路!看路!!”   就在这时,一道被掩盖在摄像小哥的吼声之下的念咒声穿透了听筒,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是顾之桑在念驱邪咒语!   她的声音落入三个工作人员的耳中,就像是阵阵钟鸣声,神圣而威严。   他们在咒语声中猛然回过神来。   恢复清明终于看清了现实世界后,三个人魂儿差点吓飞了。   因为司机老吴的脚,把油门踩到了底,车子正在这条路上飞速狂奔!   两边的景物在飞速后撤,足以看出车速有多快。   除此之外,整个车厢中腐臭几乎翻了数倍,让三个胃里一阵抽搐。   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快的速度,这么难闻的气味儿!   可刚刚三个人愣是像被猪油蒙了心,一丁点异样都没有察觉!   老吴连忙踩下刹车,试图让狂奔的车子停住。   就在这时还是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后座青年,猛然瞪大了眼睛。   他瞳孔因为极度惊恐和震惊不停收缩,半秒钟后爆发出一声破了嗓子的惨叫嘶吼,把前面两人也是吓得一哆嗦。   副驾驶的小张也没有控制住下意识的反应,扭头看了一眼。   只此一眼,就成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   后座原本被他们搀扶上车的孕妇,此时用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弯曲着细细的肢体,啧啧有声:   “嘻嘻……终于滚,出,来了!”   它原本鼓鼓囊囊像个肉瘤的肚子,此时彻底干瘪;   从裂口处脱出了一些恶臭扑鼻的红白之物,最为诡异的,一只小小的青黑色手掌从中钻了出来,发出微弱婴啼。   '女人’的双眼是一对黑洞,没有眼球,发黑的腐烂液体从干瘪的眼眶中流出。   它似乎察觉到了小张的视线,一甩头身子再次扭出一个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姿势,猛地贴近小张,几乎和他脸贴着脸。   小张这时才发现,它根本不是戴着头色头巾。   而是它整张面孔,都是赤红如血。   “找到,好心人了啊。”   小张惊恐到极致都叫不出声了,两眼一翻直接吓昏过去。   而没有扭头的司机老吴只觉得头顶爬过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一抬眼,就看到一个小小的,青黑色的大头鬼婴四肢并用,爬上了后视镜,抬起脸朝他咧嘴一笑。   被吓到心神俱裂的老吴狂打方向盘,车子彻底失控了……   ——   后头疯狂鸣笛的车队里的人,只看到前方领头的车子诡异离奇。   先是忽然停下,车上的人都下来在车附近转了两圈。   很快他们又重新上了车,而后车子就像是脱了僵的野马彻底狂飙起来,保守估计在这路上的速度超过了90,甚至更快!   这可把后头的节目组同事都吓坏了,纷纷驱车追赶,鸣笛。   再等摄像小哥在顾之桑的提点下连忙给张姓男子打电话后,他们只听到对面传来几声撕心裂肺,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   而后车子便歪歪扭扭,最终冲进了路边的树林,直接撞在了树干上。   看着前方被撞到车头变形,冒着烟的轿车,所有人都把车停了下来,一边下车跑过去,一边焦急地喊着车里人的名字。   这惊险的一幕全程被大刘的手拿摄像机记录了下来。   远远看到惊魂夺魄的一幕的直播间观众们目瞪口呆,纷纷炸了锅。   【我艹车里的工作人员还好吗?不会还没进村就要出人命吧?!】   【这村子特么,特么也太凶了吧!】 第106章   麒麟山脚国道446线——   向来人烟稀少的平直路段上,道路两边先后停靠了数辆车门大敞的轿车。   车里空无一人,只能看到一个个放在座上的仪器零件,所有《灵事》的工作人员,以及五名选手全都赶到了那棵被撞的树下。   这足有一人抱拢那么粗的树干嵌入被撞到凹陷,还在冒烟的车头中,半边木头都被撞得翻起。   几个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子扒着轿车的底座,鼓足力气将报废的车子往后挪。   因为这辆车是快速冲入了道路右侧的树林,地面都是草根,松软夹杂着石屑的土地,车胎在泥土地里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再想把车子推出来,摩擦力远比平整水泥路上要大,因此哪怕是三四个成年男子一起推车也较为吃力。   就在几人憋红了脸沉声打气时,他们陡然感觉自己推的车辆一轻,原本还缓慢移动的车子直接被推出一米有余。   满脸惊讶的工作人员一抬头,就看到顾之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车尾。   她袖口微卷,露出一截白而纤细的手腕,神色如常松开了拉着车尾座的手,深藏功与名。   就在她松手的瞬间,原本都已经变得‘轻巧’的车辆,再次沉重起来。   工作人员们:……   尽管震惊于顾之桑的力气,但现在更要紧的事情还是车里的同事。   众人连忙把车门打开,试图将车里的人拉出来。   “吴哥?小张?你们没事吧?!”   “快快,赶紧一起把车子往后抬,开门的时候别把人硬拽,老吴的腿好像被瘪了的车头压住了!”   “……”   一番营救之后,车里的三名工作人员都被成功救了出来。   其中司机老吴的伤势是最严重的。   他一条腿被卡在了变形的车前底,血流淙淙地往外冒出,疼得他满头大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意义地痛苦低吼。   好在这群人中有就一位非人的灵医:白慈。   没有借用任何工具,白慈只是蹲在老吴的身前将手掌覆盖在他的腿伤处,悬空着顺时针打圈。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老吴流血不止的腿伤处便逐渐止住了流血,周遭的其他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导演李成河十分头疼,不禁问道:“白慈大师,小吴他……?”   白慈:“救护车叫了么?”   “叫是叫了,但是这边太偏僻了,最近的救护车赶过来也要半个多小时……”   “嗯,没事。”白慈点点头,想了想又安抚似得说道:“放心吧,你这条腿能保住的。”   听到这句话,面色苍白,满头冷汗的老吴又哭又笑,倒抽着气嘴里不停说着感激的话语。   坐在副驾驶的小张——也就是和摄像小哥通电话的人,在车子急转时撞在了前侧方,头部鼓起了个青紫色肿包,丝丝血迹沿着额头皮肤下流。   除此之外他靠近车窗的肩膀和手臂,也被震碎的玻璃片划破了。   只有后座的小伙子伤势是最轻的。   准确得说他是第一眼看到身边的异样后,便直接被吓晕了过去,身体软软倒在车后座。   车子和树干相撞时,他身体滚落在车底,肋部和腰后被撞出一片青紫,慢慢苏醒后直嚷着身上疼。   但经过白慈检查后确认,这些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   确认所有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后,大家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顾之桑忽然出声:“你们刚刚碰到了什么?”   其他人也都回过神来,跟着追问:“是啊,真要把我们吓死了!”   苏醒的青年脸色一僵,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那幕惊悚可怖的画面。   他战战兢兢把做好事救助孕妇,结果那孕妇直接变成鬼物品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总之我一侧头,就看到它的脸覆着,覆着一层血似的……身上的衣服看不到,但是身体四肢就像是被火烧焦了,漆黑干瘦,散发着十分古怪的臭味儿。”   “再然后我就,就失去意识了。”   仅仅是听着他的描述,不少工作人员便脚底发冷。   李成河忍不住看向顾之桑,询问道:“桑桑,小张他们遇到的会不会是……”   之所以只问顾之桑,不仅仅是因为在李成河看来,顾之桑是所有选手中能力最强的;   也是因为她刚刚直接发现了小张他们的不对劲,让跟拍给他们打电话。   顾之桑环顾四周,点点头道:“算是你想的东西,挺凶的。”   “而且它还没有走远,就在这附近。”   李成河观众们:?!!   顾之桑继续说道:“‘鬼拦车’一般是大凶之兆,是阴魂用自己的能力蒙蔽了车中人的双眼,让他们看不清迷障,分不清前路。幸亏咱们不是在江河边,桥上开的车,不然他们就不是撞树,而是直接冲到湖里去了。”   “一般来说‘鬼拦车’害人,都是想要找替身,但这个鬼物很显然并不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它想把这三个人当成替身,这反而是最棘手的……”   “这说明它就是单纯地想要害人。”   声音停顿了片刻,顾之桑眸色发冷:“还在附近不愿意离开,说明它的歹意未灭,对我们这些人还有兴趣。”   这时工作人员们忍不住都抬起头,看看道路两侧的林荫。   受了顾之桑的话的影响,众人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盯着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心中阵阵恐慌。   黛西的手掌贴在车辆上,闻言抬起头说道:“车上确实有一股非常浓重的邪恶力量,很强大,在我所见到过的黑暗生物中排得上前五名!”   其他三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自己也感应到了,非常不适。   听选手们都这么说,像李成河,监制,主持人这样的核心员工,以及直播间里刚刚看完先导录像的上千万观众们,都是知道求助人口中离奇身亡的年轻男生,就是死在这条通向瓦塔村的道路上的。   他们要比不知情的工作人员和选手们更为害怕,紧张。   一时间#灵事节目组车祸#,#最凶公路麒麟山国道#等相关的词条,直接冲上了热搜前排,引发了大量关注。   【一个直播间的人都是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撞上了树,看的时候我肾上腺素飙升,心脏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救命……光听描述头皮就麻了啊,现在这期节目还要继续拍摄吗?工作人员和选手们的安全能够保证吗?】   【不得不说兴趣全都被提起来了啊,太刺激了!希望节目组能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继续拍摄。】   不少原本没追直播的网友们,在看到了网上的截图,录屏后,也都大感震撼,直接进入了还在直播的《灵事》直播间。   眼瞧着人数不断上涨,直播间弹幕都是在问工作人员目前情况的,主持人大刘忙开口道:   “三位工作人员都没有生命危险,正在等待救护车到来。”   这时导演李成河把顾之桑等人,以及几个跟拍都叫到了一边,说道:   “本场求助赛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所猜测了,就是去探访瓦拓村中的灵异事件。   我没想到还在进村子的路上就出了这种事情,所以来征求一下各位大师的意见,要不要继续进村?”   “至于你们跟拍的人不想去,我也不强求,毕竟这关乎到个人的安危。”   顾之桑微微颔首:“我无所谓,可以去。”   她本人对麒麟山脚下那片冒着淡淡灰气的地方,以及刚才出事的工作人员口中的鬼孕妇,都颇感兴趣。   其他选手们也都没有一个人想走的。   跟拍中有三个人比较犹豫,纠结之后其中两人决定和受伤的工作人员一起离开。   得到了继续进村,探索拍摄的指令的大刘看向镜头,说道:   “节目组和选手们讨论核实之后,决定继续深入瓦拓村。”   “此项决定是经过了所有选手同意的一致决定,我们也会尽力保证选手们的安全。”   观众们都在直播间内呼吁节目组注意安全;   还有的人笑称‘选手和节目组还不知道是谁保护谁呢’。   待救护车到来,将三名伤患抬走后,决定不跟行的工作人员则是和负责拖车的队伍一起往国道外离开。   其余人等收拾一番,继续开往麒麟山脚。   负责跟拍顾之桑的青年并没有离开。   此时他坐在前排,虽然还没从刚刚的事件中平复心情,但一想到自己身后坐着个超级大佬,又莫名心安。   他忍不住问道:“顾姐,刚才那也太邪门儿了吧!那些玩意儿……连车的速度都能控制吗?”   顾之桑抬眸:“不是控制车,而是控制人。”   “你可以理解为刚刚所有人都进入了鬼打墙,只是最前面的那辆车倒霉,被重点关注了。”   受到影响的人并不是只有老吴他们那辆车上的人,而是整个车队的普通人。   当那阴物的气场蔓延到她的周身是,她第一时间就发现,并且将整辆车都笼罩在了自己庇护下。   拥有这样辐射能力的鬼物,在她眼里算得上‘挺凶’了。   顾之桑似有所感,抬眼看了看前方,“到了。”   只见窗外清晰可见的麒麟山脚下,一片错落的村庄林立在山脚的起伏的平原。   ——   车子到达村口后,引来了不少村子里的村民围观。   其中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以及孩子,都穿着具有当地民族特色的服装,绕着车辆和节目组的人打量,说着顾之桑等人听不懂的民族方言。   人群中能看到的比较年轻的面孔,大多数都是女性。   直播间内有同样民族,听得懂民族方言的观众正在实时翻译。   原来节目组在来的路上耽搁了,就提前给说要接他们的瓦拓村族长,以及村里的干部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要晚一会儿到。   结果这些村民都知道,外乡人进来的时候出事儿了。   他们下午一直在讨论的也是这件事。   从村民们的对谈中可知,他们原本都觉得顾之桑这些外乡人要死在国道上,肯定到不了村子。   没想到他们不仅进来了,还一下子来了不少人!   人群中走出一位拄着拐,被人搀扶着的老年人,这就是这个村子里地位最高的老人。   他不会说普通话,旁边的中年男人就充当和节目组交谈接洽的对象。   男人名叫拉木,今年39岁。   拉木:“感谢各位外乡的朋友不远千里来帮助我们瓦塔村,你们节目组的要求我都清楚,也提前和村里的人都说好了,不会让他们影响到你们。”   李成河客客气气和他握手道:“麻烦老族长和各位兄弟姐妹了。”   “时间也不早了,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让几个选手赶紧看一看。”   拉木点头之后,主持人大刘便道: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麒麟山瓦拓村的村中,此处环境优美民风淳朴,就像一处世外桃源。在这样一片土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诡事,让全村上下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接下来,就请我们的五位选手在村中随意观察,去探寻村中的秘密。等所有选手都探查完毕后,我们再来统一揭晓答案!”   他话音落后,顾之桑等人便在瓦拓村中四散。   相较于其他人,顾之桑这边要安静许多。   她在村子里慢吞吞闲逛的时候几乎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看向某些地方时会稍稍停下脚步,沉思片刻。   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从他们踏入这个村子,所见到的大多数人——尤其是成年人的脸上,都戴着口罩。   据村干部拉木所说,这是因为他们村子里的人腼腆,不喜欢和外面打交道。   知道他们要来村子里拍视频,也都不想露面。   这个理由也算合情合理。   可当顾之桑经过一栋破旧的吊脚楼时,一抬眼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站在窗户边偷偷打量着自己,她明明在室内,脸上也戴着一个手缝的花布口罩。   和顾之桑对视了两三秒钟,女孩儿就被骂骂咧咧的长辈一把扯进了屋里,那扇窗的窗帘也从里面拉上了。   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如散步一般把村子走了个大半。   最后回到了集合地点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就剩她一个人。   大刘:“桑桑回来了!都准备好了咱们就开始吧。”   选手们的集合地点在瓦拓村一个空旷的麦场,这边提前摆好了椅子桌子,老族长坐在首位,用瘪瘪的嘴巴咂巴着烟枪。   周围还围了一伙听热闹的村人。   第一个上场的人是10号奚海红,同样也是节目中最后一个玄门之人。   她脸色有些凝重,说道:“我在你们村子里转了两圈,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   “首先你们村子中飘荡着一些残魂碎片,是被一种比较凶猛,残忍的方法生生撕裂的,你们可以理解为灵魂被粉碎后残留的痕迹。残魂碎片不少,说明被撕碎的灵魂数量不止一个。   你们村子这段时间应该有不少人了,并且死相惨烈!”   奚海红的话刚一出口,坐在麦场两旁,能听得懂普通话的拉木等人便面色大变,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这些外乡人真的有本事,竟然一眼就把村子里的怪事看出来了!   拉木点点头说道:“你没说错,我们村这段时间总有人出事!而且都很离奇。”   奚海红点点头说道:“离奇是对的,能够把魂魄绞碎的要么是能通灵,有一定能力的玄师……   要么就是极其凶残的厉鬼!”   闻言村里人的神情又是一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难看。   奚海红说:“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你们村子里有结界。”   大刘出声问道:“结界是什么东西?”   “就是类似阵法一样的存在。”奚海红说:“之所以我笃定这里有结界,是因为破碎的残魂是没有意识的,飘散在空中很容易随风而去,但是我在你们村子里观察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现象。”   “那些在村口的灵魂碎片只是一直打转,却无法随着风向再往外面飘……”   这自然就说明了,瓦拓村被一股无形的,看不到的力量笼罩了。   奚海红说:“但我也没见过这种结界,不清楚设下后对你们村里的人有没有影响。”   沉默片刻拉木冷冷道:“有的。”   “我们村里其中一个怪事就是,大家都走不出去村子了,明明是沿着村口的路往国道上骑车,可是就是会在同样的地方反复打转,怎么都走不出去。最可怕的是,有村民还在打转的时候隐约看到了什么东西……”   “这就是了,有这层力量在你们是离不开村子的。”   因奚海红的能力就是对阴魂格外敏感,说出这两点发现之后,她便直言自己没什么其他特别发现了。   紧接着第二个上场的选手,是泰籍降头师禾芈涂。   他一上来,直播间的观众们便被他肩膀上栩栩如生的木雕人偶像吸引住了。   只见那人偶浑身涂着金油,雕刻成嘴里叼着脐带,笑眯眯地模样,五官和肢体的细节都格外逼真。   正在直播间内观看节目的部分观众表示禾,芈涂人越来越邪乎了,行为举止也愈发地我行我素起来。   还有人说他肩上的人偶像看着,让人心里毛毛的。   但也有部分真的懂玄学,了解泰式巫蛊的观众表示,禾芈涂肩上的人像木雕偶,并不是他又在搞什么邪魔歪道,和国内的‘小鬼’也完全不同。   只要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个大的人偶像和禾芈涂脖颈上挂着的透明吊坠里,金色油水中浸泡的‘油鬼仔’的形象是一模一样的!   这说明禾芈涂的能力精进了,同时他养的那只‘油鬼仔’也越来越灵了。   从小樽中变成单独的人偶像,是这只‘油鬼仔’能力不断加深的表现。   有传言如果‘油鬼仔’的魂魄彻底修成,和人偶像融为一体,就能让人偶像‘活’过来,能跑能动像真正的婴儿一样。   之所以有人觉得那个‘油鬼仔’可怕,或许就是他们灵感较强,能够感应到人偶像中寄居的灵魂。   站定之后,禾芈涂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这个村子有很强的诅咒,也有一只怨气非常强大的‘鬼仔’。”   他细长的指尖摸了摸肩头笑眯眯的金色人偶像,神情却有些难看:   “这一点是它告诉我的:‘这里有我的同类’,不可能出错。   所以你们村里有人干了丧尽天良的事情,养出了一个大邪祟!”   听到禾芈涂的话,围观的村民炸锅了,纷纷嚷了起来说他胡说,自己的村子不可能有人干这些事。   大刘看着有些愤怒的村民,忙打岔道:“咳咳,禾芈涂大师你说……同类?是指村子里有个小孩儿鬼?”   禾芈涂一字一顿:“不是鬼魂,而是鬼物,那个东西一定是有实体的。”   “因为我能感觉到,这个村子里确实有奚海红说的‘结界’,准确的说是诅咒,而那个鬼物应该就是诅咒的咒眼。”   “有人以那怨气极强的鬼物为祭,以自己生生世世为代价,赌咒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不得好死,不得超生!”   他一边说一边双手捏着古怪的诀,似乎在做法演算着什么。   算完之后他强行咽下了喉头的腥甜,略显苍白的脸色更为严肃:   “我反复看了两三遍,确定自己没有算错。   此毒咒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了,如果你们村子里死了人,那必然和这诅咒脱不了干系。”   “普通的鬼魂也是撑不起这么怨毒强大,范围又广的诅咒的,那个咒眼势必有实体为祭!”   几乎是禾芈涂说一句,村里人的脸色便差一分。   不多时便有情绪激动的村民开始骂了起来,但说得同样是少数民族的语言。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想到了什么,同时本民族的观众也在兢兢业业做翻译:   【村子里有人养出了‘鬼仔’?不会就是节目组刚才在国道上撞车的那个吧?我靠不会是他们为了养鬼仔,专门搞了个孕妇吧……】   【后面那两个女人在骂脏话,但不是骂小禾的,是在骂另一个人,听着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骂的大概意思这个女人自己不要脸干了坏事,结果冲村子里的人发疯……】   【翻译小姐姐辛苦了,这信息量有点大啊,但可以确定的是村里的事情确实和那个鬼孕妇有关!】   大刘询问道:“那请问禾芈涂选手,这种诅咒你能解除么?”   禾芈涂:“我能,但是我不会接。”   他抚摸着肩头的人偶像,语气冰冷。   想要破了这个村子的诅咒和蛊毒,除非和那个咒物‘鬼仔’,以及其背后的操控者斗法。   禾芈涂有种预感,他贸然斗法的话,自己辛辛苦苦养出来的‘油鬼仔’会在斗法中被毁掉。   很快第三名选手:2号白慈便上场了。   这一次他久违地捧着一只毛刺带着淡淡灰黑的刺猬。   上场之后白慈说道:“进入这个村子之后,我就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药香味儿,并不是普通中药的涩苦气息。”   “村子里应该有非自然力量导致重伤的病人,已经有懂‘医’门的灵医给这些病人开过了特殊药物。”   拉木点点头说:   “我们村子里确实也有两个能看事的阿婆,平时村里人碰到个什么头疼脑热,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会去找这两个婆婆看。”   闻言一些观众们表示有些遗憾。   因为白慈最大的能力就是‘医’,如果村子里有能看病的玄师,那他本场求助赛可以发挥的东西就大大减少了。   谁知捧着刺猬的白慈稍稍摇头,说道:   “只可惜那两位前辈却看不了你们村里人现在的病。”   在观众们都很茫然中,村民的震惊和慌张中,他终于面带正色,认真盯着拉木和其他村民的脸。   白慈伸出手指了下脸颊,“你们所有人的病灶都在脸上。”   “之所以带口罩并不是因为你们不想上镜,而是脸上都烂掉了,无法上镜见人吧。” 第107章   观众们:?!!   【脸上都‘烂掉了’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种吗……】   【我能说从节目组刚进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村里的人和给我的感觉就很奇怪么,而且仔细想想大家不觉得,‘因为不想上镜被拍到,所以全村人都带上了口罩’这个理由本身就很诡异,站不住脚么?】   【卧槽你没有注意到没有,白慈说完这句话后,那个叫拉木的男人眼神一下变了!妈呀这个村子真是越来越恐怖了……】   拉木没否认白慈的话,但是也没顺着他承认,而是沉沉说道:   “这个小兄弟就看出了这些?”   “自然还有别的,你们村子这两周很不太平,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这些天哭丧的声音从街头连到街尾。”白慈说道:   “在村里和附近山野中修行的‘白仙’告诉我,这一切的祸乱起源于你们村子里的一个女人,那是一个孕妇。”   白慈说话的时候,他掌心中的灰刺猬忽然立起了前爪,颇有灵性地在身前抓了抓。   这只刺猬的体型比一般的刺猬要大一些,不知是什么品种,鼻尖尖带着一撮白毛,身后的刺根根分明;   一双豆豆眼又黑又亮,看着就有灵性。   它立起身之后,白慈的语调就略微发生了一些变化,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显得格外苍老。   叙述的口吻也变成了‘白仙’。   看到这样神奇的一幕,直播间内的观众们都说白慈是被手中的‘刺猬仙’给‘上身’了。   白慈:“十余天之前,我在山头头拜日,吸收东升的紫气,在麒麟山腰能照着阳光的一片空石头上往下看,正好能够看到这个村子的村口。”   “当时天还没亮,雾蒙蒙一片青灰,我一搭眼,就看到村口的左边有个黑漆漆的影子被树荫挡着,缓缓地晃。   出于好奇,老夫就从山腰往下去,想去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或许是因为白慈掌中的刺猬太过可爱,却又操着一口文邹邹的话称自己‘老夫’,这样的反差萌冲淡了一些观众的紧张,让他们直呼可爱。   但紧接着从白慈口中说出来的话,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我到村口的路头一望才发现,被挡着的影子是个女人,一个吊死在村口的人类女人。”   “她被一根绳索勒着脖子,吊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树上,老夫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类死得这么惨。”   明明白慈在说话,但坐在他掌心中又肥又大的刺猬却喟叹似得摇着脑袋:   “她眼睛睁得滚圆脸色青紫,死不瞑目,七窍溢出的血把她半张脸都染红了,四周怨气冲天。   或许是因为她身体太沉太重了,被绳子勒住的颈部就像要断掉一样……风一吹,那悬空的身体就像个摆钟一样轻轻摇晃,好似她还活着。”   “哦对了,这个女人的肚子是最奇怪的,鼓鼓囊囊像个被撑开的囊袋,下半身的裤子都被黑红发臭的血浸透了,身边招了一对讨嫌的苍蝇。”   “老夫我一看到这个女人这样,就知道这个村子得遭殃喽!”   【救命啊这‘白仙’描述得也太吓人了吧!!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与此同时,听到这些描述的瓦拓村人也都无比震惊,窃窃私语。   因为这个能请灵上身的年轻人所描述的细节,和他们那天早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由于当时的场景太可怖,不少看到了的村民被骇得小腿肚子打颤,当晚就被吓得连做噩梦。   '白仙’还在继续说:“果不其然,后头这个村子里就接连死人。”   “有一个人的死法还和那个女人是一样的,被我曾孙子碰到了,给它吓得不轻。”   提到这件事‘白仙’便十分不满。   它曾孙年龄小,刚刚通灵智不久,性情还比较顽劣,嘴馋好动。   在它先发现了村头吊死的,怨气极深的女人后,经验丰富的老刺猬便叮嘱后代小辈,让它们千万别瞎跑出去,这段时间怕是不得安生。   这曾孙非不听,大半夜乌漆嘛黑跑出去乱窜。   又由于虫子,蚯蚓一类就是刺猬这种杂食动物最喜欢吃的东西,它一路上扒拉着肥美小虫,发现山脚某处方向的虫今晚出奇的多。   这小刺猬吃得不亦乐乎,等它发现不太对劲儿,闻到了空气中的腐臭时,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正上方,吊着一个垂着头,被破开肚腹的男人。   那人面容僵硬扭曲,定格在临死前巨大的恐惧时,淅淅沥沥的粘稠液体往下滴落。   还未入世,本就胆小的小刺猬直接给这一幕吓到两腿一蹬。   被‘白仙’找到时,它正躲在一堆烂叶子下面瑟瑟发抖。   被叼着拖回去后,这些天这小曾孙就一直缩在刺猬洞里萎靡不振,不敢外出。   要知道这曾孙是‘白仙’那么多后代中,鲜少有点灵性的,‘白仙’向来疼爱得很,被瓦拓村里的诡事吓成这个样子,‘白仙’自然心中不满。   借着白慈的口,它道:“老夫我是斗不过这个恶鬼的,这些天它在附近的山头到处作乱,把山头搅得不得安生,乌烟瘴气,我就希望无论是谁能尽快把它降服。”   “否则老夫和几个老友就要从这边迁走了。”‘白仙’唉声叹气,立起的身体又一屁股坐在了白慈的掌中。   默默听着的顾之桑看了眼村庄后方的麒麟山。   只见此处以瓦拓村为中心,浓浓的阴气不断向外扩散,让整个村子的环境都有种奇怪的阴暗感。   肉眼上虽看不出太多的变化,实际上附近的树木和生灵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只是还没显化出来。   长此以往,这片区域的树木和草植都有可能枯死。   一般来说精怪在何处诞生,就不会轻易离开,它们的存在也和这片区域的灵气,生机息息相关。   但当它们受到秽气影响不得不离开时,也会让这片土地的生机流失得更多更快!   几乎是在‘白仙’说完离开,白慈重新睁开的眼眸的瞬间,围观的人群中便有一对老夫妻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他们一边哭一边用手掌拍着大腿,不停叫着一个名字,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旁边的村民好不容易把人劝服,其中的老大爷已经哭昏过去了。   有会普通话的村民解释着:   “这对老夫妻就是刚才大仙口中说的,那个被吊死在村头歪脖子树上的男人的爹娘。老两口心里苦啊,他们就这一个儿子,三十多了还没讨到老婆呢,就这么不明不白惨死掉了,两人都六十出头了以后连个养老的人都没有……”   “不瞒各位说,死掉的这个人平时在村子里也算老实巴交,不惹事情的,也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混子,每年都外出去县城打工。   要不是那个……”   说到一半儿,这个村民停顿片刻,有些犹豫。   她身后的另一个村民嚷了起来:“有啥可支吾的,都怪村西的邢家!就是那个老妖婆家的儿媳妇作怪!”   “就是啊,她自己发疯了去吊死,我们可没有害她……”   “这个郉家媳妇忒不是东西了!”   '作怪’在当地的方言意思就是惹事。   看着周围村民们义愤填膺的样子,很显然他们心里都清楚,村子的灾祸起源于哪里。   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村干部拉木此时长叹一口气,说道:   “各位果然是有能力的大师,把村子里发生的很多怪事都看出来了。”   他抬手把脸上的布口罩取了下来,顿时整张脸都暴露在了众人和镜头下。   当高清的摄像仪器把他面部清晰投映到每一个观众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头皮发麻。   只见从男人的嘴角一直蔓延到他的人中,下巴,生出了一片暗红色的密密麻麻的,像是被灼烧后的疮伤,看着十分可怖。   最为诡异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观众们的错觉,他们看着那些暗红色的疮口,总觉得那一块块疮有种……   人脸的即视感。   大大小小的创伤中都能隐约看到一些色泽更深的印记,拉木一说话的时候,所有的创伤都在跟着轻轻扯动,顿时那一块块的不规则圆形,更像是活了过来。   拉木苦笑一声,说道:   “大师说得没错,我们村里的人脸上都开始长这种肉疮了。”   随即四周的瓦拓村百姓们,也都揭开了口罩,露出一张张布满疮口的面容。   有的比较严重的,几乎半张脸上,一直到脖子侧面都是。   此起彼伏的求助声,哀怨声响起,这些村民们都希望,《灵事》节目组的选手们能帮他们消掉脸上的疮。   这些伤口不仅仅是影响到了他们的形象,更是让他们的生活非常痛苦,心理遭受着巨大折磨。   没有人知道这些疮再扩散,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让他们浑身腐烂。   但村民们都非常害怕。   据拉木所说,一开始部分人开始长的时候,村里人还以为是吃错了不干净的东西中毒了,或是得了什么皮肤病。   可当全村大半的人都开始嘴上生疮,连村里会看事的婆婆也无法消除,他们便知道这又是村里作怪的那个厉鬼干的了。   拉木苦恼道:“这些东西还会长在嘴里,吃饭喝水都疼,前段时间只是大人长还好,可现在村里的小孩儿陆陆续续有都出现了长疮的情况……”   “这是‘人面疮’。”   站在人群最后的顾之桑忽然开口:“简单来说,这是一种口舌业果的惩罚手段。”   她语气冷淡,说道:“全村人都口舌生疮,说明那个阴魂认为你们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是罪人。”   闻言许多不服气的村民又开始骂骂咧咧,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从他们气到发红的脸色能看出,这些村民不是在狡辩,他们是真的认为自己没有错。   就是被邪祟害了!   大刘问道:“那桑桑和白慈可有解决的方法?”   顾之桑和白慈都摇头,表示暂时没有。   因为这些根植在村民嘴上,脸上的红疮,都是由隐藏在村中的鬼物的阴气怨念所造成的。   不将它收复,让它不再做恶,就算能够短时间内祛除部分‘人面疮’,也是治标不治本。   很快‘人面疮’就又会长出来,并且会越来越多。   大刘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拿着话筒面向镜头说道:   “各位观众朋友,瓦拓村的神秘面纱已被我们的选手们揭开了大半,正如前面几位选手所看到的那样,通过提前备采,我们发现村子里的村民们都说他们知道作祟的厉鬼的身份,正是村里一户姓邢的人家的儿媳妇。”   “两周之前,这位女士在村头的古树上离奇上吊,也就是她死亡的那天开始,村中发生了越来越多的诡异怪事。”   “上山被野狼咬断腿的村民,同样姿势吊死在村头同位置的男人,惨死在回家路上的少年,全村人下半张脸不断冒出的红色疮伤,鬼打墙的离村路……短短两周的时间,就有数名村民死亡,重伤。   这一桩桩一件件诡事,让瓦拓村的上空阴云密布,同时也让村民们痛苦不堪。”   大刘看着提词器,继续说道:   “究竟那位死去的女士背后又有什么故事?她为什么对全村的人痛恨至此,我们暂不可知,希望最后两名选手能够看出一些新的东西,帮我们找到答案。   请6号选手黛西解读!”   话音落下,摄像镜头便切换到了黛西的身上。   黛西今天穿着一件鹅绒长裙,戴着蕾丝纱帽,尽显优雅。   因为不同于夏国人的五官特征的金发碧眼,以及深邃的五官和美艳的气质,黛西一到村子里,就引来了许多村民的注目和探讨。   她戴着蕾丝手套,同大刘拥抱了一下,看向镜头微微颔首,而后凝眉说道:   “这个村子笼罩着一股邪恶的气息,和我们进来的时候,我在那辆撞在树上的车子上感受到的力量一模一样,所以想要对我们下手的邪恶力量,就是从这个村子里诞生的。”   她扫视了一圈周围,神情有些纠结,最后还是虚虚指了人群中的几名村民。   “你们几位,家里最近都有亲戚去世吧。”   “虽然我并没有在你们的周围看到阴魂存在,但是你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染着死亡和悲伤的气息,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被黛西指到了村民都是又震惊,又觉得心酸。   几乎所有人都点了头,表示他们的儿子,丈夫,或是直系亲属都被村中厉鬼害死了。   正因如此,在听说村外有能看事的大师们要来捉鬼,这些逝者的亲人们都要过来看看。   只是在来之前,他们所有人都被村干部叮嘱过,不能主动把家里的事情暴露给外人,才一直忍着没说。   如今被黛西点破,这几个村民都忍不住流下泪水,用夹杂着方言的蹩脚普通话,为死去的亲人伸冤。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两周去世的一共六人中,只有一名女性,一个在外面读书周末回来的孩子;   其余四个人都是村里的中年男性,经常外出打工。   而死者中唯一的女性的亲人,也并没有在这一圈村民中。   从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诉说中,节目组和观众们才知道,那个死了的女人的家属,就是村西的邢家!   女死者是郉老太太的女儿,也就是上吊孕妇的小姑子。   黛西和这些村民一一握了手,去感受他们身上的能量,最后将每一个死者的死状都精准描述了出来。   但她本身就是挪威女巫,所拥有的能力和夏国的力量有出处,根本理解不了一些夏国独有的诡异现象。   再加上这一次的鬼物格外棘手,甚至能够通过诅咒的结界来隐藏自己的气息力量,这对黛西来说是非常大的阻碍。   她遗憾地摇摇头,表示再多的东西她就看不出来了。   压轴之后,便到了最后一位选手顾之桑。   听到主持人叫了自己的名字,顾之桑缓缓睁开双眸,说道:   “很多东西前面的选手们已经说过了,我就不重复阐述了,我只说一点,村子里上吊死去的,那个怨气极重的女人,它如今并不是阴魂,而是凶物。”   “你们应该在下葬前破坏了它的尸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它的阴穴——也就是下葬之处,应该已经没有尸体了。”   顾之桑在村中观察时,看似悠哉悠哉一言不发,实际上她是在看这个瓦拓村的风水。   从原本的地形地貌上看,这村子接连着麒麟山的一座侧峰,风水是挺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孕育出灰刺猬那样的精怪。   但现如今,这个村子和周围的风水完全被破,甚至被扭转成了一个凶地。   无数阴气倒灌,又被麒麟山脉挡住,无法外泄,从上往下看此处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坑。   正因如此,顾之桑才会在还未进村的时候,便发现这片区域的上空阴煞弥漫。   非大凶之物出世,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再加上刚刚黛西和其他选手说答案的时候,已经看出了那些死者的死状,以及伤患的缘由。   其中有一个人是被山上的野狼咬断了腿。   这更说明,作祟的不是鬼。   或者说不仅仅是鬼。   动物有灵,尤其像狼,虎这类山野中的猛兽,是鲜少会被阴魂给冲撞的,它们对这些阴魂不惧怕。   除非吓到它们的东西是更凶,更诡异的玩意儿。   由此顾之桑确定,那个死去的女人‘起尸’了。   到底是僵还是魈暂且不知,但至少是尸魂合一的大凶之物,比她最初想得还要棘手一些。   村民们面面相觑,点头承认了。   “不是我们故意要破坏她的尸体,实在是……她那个样子太凶恶了。”   满面赤血,双目突出。   再加上死的时候女人身怀六甲,那个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按照月份来说,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肯定差不多成型,都有胎心能胎动了。   可是她是吊死的,沉甸甸的肚皮带着她的身体往下坠,被村民发现的时候尸体的下半裤子都红透了,总之可怖无比。   来帮忙超度,念经的看事阿婆一看到那尸体的样子,也是面色大变,连连说着‘大凶’,‘大凶’!   村民说:“我们阿婆说,她本来就是含恨自尽,腹中的孩子又是一条人命,本来该出生的婴儿就这样夭折在腹中,这种孕鬼之后会非常凶!所以……”   顾之桑:“所以你们就把她的腹部剖开了。”   村民艰难点点头,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当时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谁知道剖开之后发现,那个孩子好像是个畸形儿,总之长得特别奇怪!而且,而且它还在动,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按照婆婆说得那样请了三昧真火,把他们的尸体用淋了黑狗血的布包裹起来,再给烧了下葬……”   在坑穴里烧灼的过程中,原本村子当天的天气是万里无云,十分晴朗的。   谁知那看事阿婆请的三昧真火才烧了没多久,天际就暗了下来。   很快淅淅沥沥的小雨便不断降落,把坑中还在燃烧的尸体上的火焰扑得小了许多。   村民们不知所措,只见看事的阿婆面色煞白,出了一头的冷汗。   半晌她只得催促:‘快点把土埋上!’   心中发毛的村民们连忙应声,跟着照做,很快就把那块地给填平了。   当天下午看事的婆婆一直在坑穴附近开坛做法,反复地吟唱着一些其他人听不懂的咒语,最后在坟坑的周围贴满了符纸。   村民们惴惴不安的心在看到那些满满当当的黄符后,似乎安心了许多,扛着铁锹回了家。   那天傍晚村子下了很大的雨,电闪雷鸣。   在一道惊雷之后,半个村子的天几乎都被照亮了。   白天凡是见到过尸体,参与过刨坑的村民们那晚都没能睡好,不是辗转反侧就是做了很可怕的噩梦。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村民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村外头嘶嚎着:   '不,不好了!昨天晚上的雷把……把邢家媳妇的坟头给劈开了,她的尸体和,和那个小的都不见了!’   这下村子里更是人心惶惶,连看事的阿婆也六神无主了。   他们到了那个坟坑处看了又看,只能看到空荡荡的焦黑洞窟,里头还有点染着血的破布。   一些村民自我安慰,自欺欺人,说肯定没事的,邢家媳妇的尸体只是被雷给劈没了。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就算是被雷劈碎了,怎么会连一点骨头渣子都没有呢?   村民们提心吊胆了两天,并没有出现什么尸体突然出现的恐怖事件,就都放下心来,以为没有什么事了。   谁成想,村里的人就开始接连死去。   顾之桑听的时候一直皱着眉,神情愈发凝重。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之前那个看坟,做法的阿婆是哪个?她人现在在哪里?”   村民们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那个阿婆在人群里。   有知情者说:“阿婆自从做了法之后身体就不太好,她说是被反噬了,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所以就没有过来……”   顾之桑神情骤变,“她现在人呢?带我过去!”   村民们听她如此严肃,也都慌了神,赶快带路。   当一行人赶到那婆婆居住的小屋后,在外面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应。   众人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拉木说:“把门直接撞开吧!”   “好!”   于是工作人员和一个村民对着木头门猛踢几下。   门被踢开后,一股子淡淡的臭味从昏暗的屋子里传出来?   看到屋里的场景,那最先进去的村民吓得尖叫一声,腿都软了。   只见炕上歪倒着一个老太太。   她面容惊恐而扭曲,七窍流血。   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第108章   被吓个半死的村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正好就和仰躺在床边,面庞青紫僵硬的老太那双充血的眼珠对上。   刹那间浑身的血液往他头顶涌,“死,死人了!!”   “婆婆也被鬼害死了!!”   村民一边尖叫,一边手脚并用,扒着地往屋外跑,直接把门口的工作人员撞翻在地。   后头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闻言,在导演李成河的制止声中抑制着好奇,没有凑过去拍摄。   饶是如此,直播间内所有的观众们也都听到了村民的刚刚惊恐的嘶吼,看到了那些跑到屋门口往里探头,待看清屋中的惨状后又瞬间变了脸色的村民的表情,评论还是炸锅了。   【死了??!真的假的啊?】   【妈呀今天的集体赛恐怕是开播以来最刺激的一回了吧,我从来没想过看个综艺,竟然会出人命!】   【弹幕说是在演戏的真是够了,这一个村子里的人要是演技都这么神,都可以去当影帝影后了,况且节目组的车可是在摄像镜头下出的事情,用不可能是为了演戏重伤工作人员?这可是违法的!】   【进村不到俩小时,已经三伤一死了,这个作祟的鬼得多恨村子里的人啊!有点担心节目组的安危了……】   看事婆婆的离奇横死,让村里人彻底陷入了恐慌中。   尽管此事很明显是非自然原因,但也不能任由村民破坏现场,顾之桑出声让还在木屋附近的人都散开。   一开始还没有人听,待她说屋中还有作祟鬼物残存的气息在,沾染上会倒大霉后,那些村人又一窝蜂地远离了木屋。   瓦拓村的年近九十的老族长,在拉木的搀扶下走到了顾之桑等人跟前,用颤颤巍巍的方言请求节目组和选手一定要帮帮他们村子。   现如今所有的村民都终日深陷恐慌。   无法外出,村外的亲人也回不来。   一到了傍晚时分,所有村民都不敢再出门了,整个瓦拓村寂静得像一片死地,就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顾之桑略一点头:“您让我们先看看情况。”   周围的村民退开后,她和其他几个选手依次进入了木屋,在进去之前为了不破坏现场,她想了想又设下了一个隐匿阵法。   有了阵法的加持,就能让她和其他人对此处环境的影响降到最低。   刚一踏入屋子,空气中漂浮着的浓重血腥气息和淡淡的腐臭便加重许多。   木屋只有一扇窗户,挂着碎花窗帘此时斜拉着,让屋中密不透风,显得格外阴沉昏暗。   床榻上歪倒的老太太身材矮小,头发灰白,面上已经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斑痕。   她死状惨烈,下半身歪盖着一条毯子。   禾芈涂似有所感,走近床边。   他掀开看了一眼,眉头瞬间就皱起来了。   因为被中一片狼藉,十分血腥。   抬起手掩了下鼻尖,他扭头对顾之桑和其他人道:   “破腹而死。”   还好这幅惨状被被子掩盖了,不然那率先进入的莽撞村民看到的,可不只是表面上那么容易令人接受的场景了。   奚海红开口道:“看来那个凶物对‘破腹’的执念真的很深,可以确定就是那个死去的邢家孕妇了。”   “她这是在报复这个婆婆和村里人破坏她的尸体,剖出她的孩子吗?”   “还不能确定。”   此时顾之桑已经绕着这间土屋转了两圈。   果真让她发现了一些端倪。   首先这幢木屋的主人——也就是村里的看事婆婆已经快八十岁了。   她一辈子没有结婚,无儿无女,但因其能够看病通灵的手段,在村子里很受尊敬。   根据屋中放置的摆设,以及老太太身上的衣服纹饰,顾之桑推测她应该是原始萨满教的后人,有一定能力。   按理说这样的老前辈经验丰富,是不该马失前蹄,落得如此下场的。   而她在木屋周围和屋子里的发现,也证实了这个婆婆是有所准备的。   顾之桑:“你们看,屋前贴着符箓,屋外地面砸了镇魂的钉器,这些都是辟邪驱鬼的手段,从屋门口到卧室的地面上都撒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粉尘,这是浸泡过柳汁和艾叶的糯米碾磨成的粉末,对邪祟有着天然的克制,尤其是对僵尸。”   从婆婆精心准备的,专门对付‘起尸’的法器来看,她心里清楚,被雷劈开的坟头,不翼而飞的尸体一定是大凶之兆!   顾之桑继续说道:“只要鬼物闯入屋中,就会被糯米粉伤到,从而发出动静引起她的注意,届时她只需要驱动提前布置好的符箓和器具,哪怕不能消灭邪祟,但把对方赶走保住自己应该是没问题的。”   怪就怪在,这婆婆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可还是悄无声息地惨死在床榻上。   看她死前定格的状态样子,她当时应该坐在炕上制作法器。   被邪祟袭击的时候根本没反应过来,也没料到这个结果,所以才会瞪大双眼,神情震惊而扭曲。   闻言奚海红蹙眉问道:   “那真是奇了怪了,如果那邪祟没有实体,是做不到让这婆婆死状如此惨烈的;   可它要是有实体,不是阴魂,又是怎么穿墙而过,不发出一点动静的?”   顾之桑沉得住气,又在屋里屋外转了两圈,终于还是让她发现了一些痕迹。   “杀她的不是那个孕鬼,而是她腹中的鬼婴。”   只见顾之桑站在客厅堆放杂物的角落,在其角落昏暗而被箱子挡住大半的空缝处,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方形小木板。   木板的上方用细细的轴和钉子固定在墙上,其他三个边都是没有固定住的,这样就能从里面掀开,露出一个方方正正,足球大小的洞口,通向屋外。   再看这老太太的家里还有成袋的便宜狗粮,一个小型犬的狗窝和几个塑胶玩具,足以说明她家中是养狗的。   因为她腿脚不便,又不喜欢出门,不能经常遛狗,所以就专门留了一个方便狗狗自己回家的小隧道,狗洞。   而老太太在屋中布置驱邪之物的时候,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门窗上,重点也放在了抵御孕鬼上;   自然也就把这个不起眼的,她自己都要遗忘的小小洞穴给忽略了。   谁成想此处就成了造成她身死的败笔。   顾之桑出门,转到房子的后面。   她在附近的草垛里发现了些干涸的血迹和一些皮毛,碎骨头。   在屋外靠近墙缝的地方,倒是还看到了几枚清晰的黑手印。   看来婆婆的狗应该也没了。   已经被凶物撕了。   而那几枚手印只有婴儿的巴掌大,上面残留着非常浓重的阴气,证实了她的猜测。   确定了看事婆婆的死因后,顾之桑沉吟片刻,找来了一直等候在旁边的拉木和族长,把自己等人的发现说了一通:   “根据目前的观测,那个孕妇在死前应该受到过许多委屈和怨念,所以才会选择在半夜上吊自缢。   她之所以会到村子门口自尽而不是就近在家,其实很明显是对整个村子都有恨。”   “你们又在雨夜破坏了她的尸体,把她腹中的胎儿剖了出来,用火焰烧灼,要知道已经成型却夭折的婴鬼是怨念极重的……”   若是当时下葬的时候,村民们没有因为看到雨水扑灭了火焰便慌里慌张,把尸体烧到一半儿就匆匆下葬,而是把孕妇和胎儿的尸身挪到干燥处反复烧灼,确认被三昧真火去了秽气,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一切。   可那些村民太害怕了,就那样把含冤而死,还被毁坏尸身的孕妇和胎儿下葬,又逢雨夜惊雷。   诸多因素加持,总之那夜‘起尸’的绝对不只是邢家孕妇一人。   连那个刚刚成型,胎死腹中的婴儿,也‘起尸’了。   这下两只大凶邪祟诞生,还是母子关系,能力更是成倍地增长。   难怪短短两周的时候,这村子就发生了这么多邪事。   听到顾之桑的解释,拉木更慌了:“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大师?”   顾之桑沉吟片刻,说道:“我需要先去那个孕妇的家里看看,她家中还有什么人?”   拉木说道:“实话我们也不瞒您了,说到这个邢家儿媳和她家里的人,那真是一箩筐的话都说不完!她自己的爹妈都去世了,嫁人之后就和丈夫,公婆在一起生活。”   拉木叹了口气,把那邢家儿媳的家事和死因都和盘托出。   据他所说,邢家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大的是姐姐小的是弟弟。   从小邢老太太就把她这个宝贝儿子当成眼珠子一样疼,觉得她儿子能配得上天上的仙女儿。   大女儿早早结婚后收的彩礼钱,邢老太太是一分钱都没给女儿的小家庭留,又拿出了老两口全都的积蓄,都在了儿子身上,在村里给儿子盖了一栋两层的小楼。   有了这栋小楼,她更是神气了,准备给邢老二相看媳妇的对象,要么是县城里的姑娘,要么是村里的富户闺女。   谁成想这个邢老二自己背着老娘,偷偷摸摸和同村的一个年轻女孩儿好上了。   也就是这个死去的邢家媳妇。   用拉木的话来说,虽然这个邢家媳妇的脾气秉性不敢恭维,但是她年轻的时候长得的确好看,又白又水灵,称得上是村里的一枝花,许多年轻小伙子都喜欢她。   但她家庭条件很一般,并且从小没有母亲,只有个沉默寡言的父亲把她拉扯大。   原先这对父女是住在其他村子的,不知道为啥,在小姑娘五六岁的时候,当时已经死了老婆,成了个鳏夫的男人,就带着她来到了瓦拓村定居。   村里的人只是隐约听说,他的老婆是洗衣服的时候不知怎的,掉到河里淹死了。   随着这个小女儿越长越大,长得漂亮性格又开朗,在村子里非常惹眼。   尽管她是许多年轻小伙的爱慕对象,可对于长辈们来说,这不是合适的‘儿媳妇’。   家境太差,性格又不够稳重,以后结了婚肯定是个不好拿捏小媳妇。   初闻儿子和这样一个女孩儿好上了,邢老太太非常崩溃,死活都不同意。   她认为一定是这个女娃不检点,勾搭自己的心头肉。   谁成想她宝贝了半辈子的小儿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妖精和自己闹腾,把家里整得不得安宁!   邢家老二直言,说自己如果不能娶到这个女生,那他这辈子就不结婚了。   邢老太太为此被气到生病,躺在床头捂着胸口直说自己心脏疼。   她再怎么不满意,不高兴,再怎么瞧不起这个姑娘,还是为了儿子捏着鼻子上门提亲,去把这个在她看来不检点,狐狸精给娶进了家门。   邢家老二初结婚前两年,在村里也算是羡煞旁人。   妻子貌美,丈夫老实。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家里的婆婆总是挑事作妖,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大吵,每次吵起来的时候闹得半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到。   那段时间村里的佚?人都把邢家的婆媳大战当成饭后谈资,只要邢老太太一闹起来,就站在各家门台子前看戏。   邢老太太说她这个儿媳妇‘妖’,还‘娇气’。   村里哪个嫁了人的小媳妇不是每天起来给公婆做饭,在家养鸡养鸭洗衣服,偏偏她家这个又要穿裙带钗,又好吃懒做,平时让她做点什么事情还根本叫不动。   邢家媳妇胆子大性格也泼辣,就和她婆婆对着干。   关键是她能够把邢老二哄住,每每吵架的时候,邢老二都会一脸头痛的表情出来劝架:   '行了妈,她不想干以后我就多干点呗,做个饭而已我也会啊。’   邢老太太呕得要死,气到跳脚。   她生个宝贝疙瘩是让他来享福的,人家娶的媳妇都能伺候公婆丈夫,凭什么他们就请个祖宗回家?   老太太这么一寻思觉得不行,再让儿子在家里待着,天天吹枕边风,迟早要被这个杀千刀的儿媳妇变成个心里只有媳妇没有娘的耙耳朵!   于是邢老太太托人托关系,让村里经常外出去县城打工,有些门路的村民带带儿子,让儿子出去挣钱。   这下邢老二离家里没了缓和剂,只有婆婆媳妇在家更是闹得鸡飞狗跳,天天打擂。   转折点就在前年的某一天。   邢老太太又因为一点小事,一颗鸡蛋挑事,和儿媳妇吵得不可开交时,邢家媳妇气得太过,一张脸涨得通红,瞪着婆婆就像是要把她给吃了一样。   围观看戏的邻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忽然抓起桌上的瓷缸,朝着自己婆婆的脑门上猛砸。   这可把村民们吓坏了,连忙上前把人给拦住。   被搀扶坐在地上的邢老太其实没多大事,只是额头有点肿,鼓了个包,连皮都没破。   可她就是不起来,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又哭又嚎,说自己家里娶了个女霸王。   婆婆说两句嘴就要打杀自己!   邢家媳妇气得还想扑过去,被几个村妇按着,这个时候邻居们也察觉到不太对劲了。   她的情绪未免也太暴躁了些,以前可从没这样过。   于是村民一边安抚着邢家媳妇,一边把人带去看事婆婆那里,还以为她被什么脏东西冲撞了。   婆婆见了人之后说这种病她治不好,要去大医院看。   等邢老二休假回来的时候,就听说自家老娘和媳妇干仗,结果他娘把媳妇给气疯了。   原来邢家媳妇本身就有精神疾病上的家族遗传史。   她母亲当年坠河的真相也被翻了出来。   当年那个女人并不是失足落水,而是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忽然犯病,自己在河堤手舞足蹈,最后把自己给淹死了。   邢家媳妇的父亲为了女儿的成长,就带她来到了新的环境。   她虽然有家族遗传史,但是这些年从没犯过病,因此她父亲根本没想过女儿也会有病,一直把她当普通人。   谁成想竟然会在吵架的时候,被自己的婆婆激发了病灶。   这可不就是被婆婆活活逼疯了么!   但邢老太太并不这么觉得。   她怪罪儿媳妇家隐瞒了自己有精神病,说这是骗了他们一家子,是骗婚。   也有部分村民本身就对这种疾病戴着有色眼镜,自然也不会站在邢家媳妇一边。   总之病灶被激发后,邢家的大战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邢老太太像是故意的一样,更加频繁地去寻儿媳的‘错处’,逼得她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每次都让儿媳妇在村里人眼皮子底下发疯。   久而久之村民和邢老二本人,从一开始心疼她,后面也被闹得心情烦躁。   原本漂亮明艳的媳妇才过了短短几年,就成了动不动发火的疯子,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的邢老二越来越不愿意回家了。   也就在今年上半年的时候,邢家又大闹一通。   这一次可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邢家媳妇趁着邢老二外出打工的时候,不知道和哪个姘头搞到了一起,还把自己肚子给搞大了!   邢老太太坐在院子里哭天抢地,说他们老邢家的脸面都要被丢光了!   还说儿媳妇做出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还想把孽种栽赃给自己的儿子。   原来邢老二这次回来,一家人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儿媳忽然干呕起来,捂着肚子就跑到了水池头呕个不停。   这就引起了邢老太太的注意和怀疑。   结婚这几年她也没少骂儿媳是不下蛋的母鸡,可实际上是她自己为了分开儿子儿媳,让儿子去外头打工。   她不觉得自己有问题,都怪儿媳妇不争气。   这两个月儿媳妇都没来例假,小腹也比以前有些鼓,还在家里念叨说自己的例假出了问题,要去医院看。   因怀孕前三个月基本不显怀,再加上儿子外出打工了,根本不可能造人,邢老太太也没往这方面想。   她皱着眉头看着弯腰呕吐的儿媳妇,觉得她的小肚子是不是有点突得过分了。   当天她就要带儿媳妇去看身体,还因儿媳妇不愿意,觉得婆婆怀疑自己居心叵测,又在家又大闹一场。   谁成想去看事的人那里看了一眼,还真的是怀孕了!   邢家媳妇已经怀了两个月了。   可是邢老二离家三个多月,中间可是一次都没回来!   这下可把邢老太太给气炸了,也就有了她瘫坐在家里哭嚎,控诉儿媳妇偷人的画面。   '之前你非要娶她回来的时候我就说过,这是个一看就不检点的搅家精!没有人听我的,现在我们老邢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邢家媳妇也哭着喊冤。   她说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丈夫的事情,还说自己不可能是怀孕。   就算怀孕了,也只可能是丈夫的。   为此一家人还去县里的医院又检查了一遍。   无论怎么查,她都是孕九周,子宫里就是揣了个孩子。   这下邢家媳妇真是百口莫辩了。   没有偷人,这孩子能像鸡蛋一样想生就生的吗?   原本还有些同情邢家媳妇的村民们,也都开始觉得她这个人不诚实,行为不端。   以前她那些离经叛道顶撞婆婆的行为,也都成了她不老实的‘罪证’。   总之无论邢家媳妇怎么抵赖,她的肚子还是像吹气球一样,一天天地大了起来,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愈发阴郁。   在婆婆每天的斥骂,丈夫的避而不见,以及每每出门村民们都会聚焦在她肚皮上的眼神,和各种指责羞辱她的风言风语,邢家媳妇迅速消瘦。   据说她婆婆还找村里能看事的婆婆拿了堕胎的药。   郉家媳妇一共喝了两次,这个‘孽障’却顽强得很,愣是没堕掉!   第二次喝药的时候邢家媳妇不停出血,疼得大晚上尖叫,把附近的邻居听得头皮发麻,饶是这样那个孩子还是没有流掉。   就这样闹腾了小几个月,然后就到了两周之前,邢家媳妇拿了根绳子挂在村头,上吊自尽了。   拉木说完之后满脸疲惫,道:   “大师你听听,我们村子里人做错啥了?”   “我承认,村里人可能嘴比较碎容易说八卦,可是我们也没人冤枉她吧,她自己背着邢老二搞大了肚子还死活不说实话,别说是村子里,就是你们城里人身边有这样的人家,也得说上两句听个新奇吧!”   一个女人自己怀孕,确实是天下闻所未闻的奇事。   顾之桑微微凝眉,出声问道:“死的几个人和她的关系如何?”   拉木摇摇头道:“我们一开始也觉得这几个人里会不会有她的……姘头,但那几个人都和她男人——就是邢老二一样,常年在外打工,时间对不上啊。”   “上学的那个更不可能,死了的女人是邢家媳妇的大姑姐,就是邢老二那个亲姐姐。她这个大姑姐人也老实,这些年兢兢业业帮衬着家里和弟弟,不知道给老邢家拿过多少东西,她婆家也挺不满的。”   照拉木这么说,死了的人都是无辜之人。   整件事中最应该被邢家媳妇痛恨的邢老太太,竟然还活得安安稳稳。   也难怪村里的人如此不满了。   顾之桑沉吟片刻,询问道:“能去邢家看看么?”   拉木轻轻摇头,说道:   “恐怕不行,邢老太太那个人油盐不进,之前就把我们上门了解情况的人打出门去。她说自己儿媳都去偷人了,肚子里揣着别人的种了,自然也就不是他们邢家的人,让我们不要再去找他们了,找了也不配合。”   “既然如此,就先把那两只凶物捉住吧,只要从根源上掐断,一切内情也就明了了。”顾之桑淡声说道。   按照目前的情况,村人犯的罪孽应该就是口舌业。   他们口口声声的‘偷人’,‘不检点’,也是击垮邢家儿媳妇心理防线的重要原因。   对邢家媳妇来说,全村的人都该死。   但这种被仇恨蒙蔽,心中只有杀戮的凶物,无论如何都是要控制住的。   否则它待杀光了村子里的人,就会为祸人间! 第109章   顾之桑出场后,村中关于邢家媳妇死亡的原委也就全部浮出了水面。   根据已知的信息推断可知,村子里死去的村民基本都是被‘起尸’的孕鬼和鬼婴所杀。   更为残忍狠辣的一点,在于奚海红发现的那些飘散在村子诅咒结界中的残魂,都是死去村民的魂魄碎片。   这说明邢家媳妇不仅杀人,连这些村民死后离体的灵魂都一并撕裂,以此来泄愤。   包括这个死去的看事婆婆也是如此。   她的魂魄有大半都被凶物撕碎。   仅剩的一魂一魄根本凝结不成实体,只有一团勉强能看出点轮廓的影子,缩在屋中的萨满图腾中瑟瑟发抖。   主持人大刘将所有选手得出的信息整合之后,手中拿着话筒,面对直播镜头说道:   “各位观众朋友们,经过一下午的观察,分析,瓦拓村村中诡事,以及背后可能隐藏着的故事逐渐浮出水面。”   “深山村落,村头吊尸,接二连三去世的村民……一切都和声称自己并未出轨却离奇怀孕,最终以死亡来证明清白的年轻女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本场案件到此,诸位选手已经算是完成了‘探寻瓦拓村诡事’的委托任务,今晚《灵事》节目组的各位工作人员以及选手们会在村中落脚,暂住一晚。   结案时间为明天上午,届时如果选手们还有其他发现,本场求助案件还有新的进展,节目组会逐一告知,敬请期待!”   大刘说完之后,节目直播间便关闭了拍摄镜头。   不少观众一脸懵逼,觉得本场求助赛虎头蛇尾。   连村子里做恶的凶物到底怎么处理,以及事件中最神秘的‘怀孕真相’都没有明确揭露,实在太草率了。   也有不少理智观众们出来解释:   【节目组不拍后续肯定也是没有办法,小破综现在流量太大了,如果真的拍到了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或是什么血腥可怖的画面,肯定不会被社会主流接受,说不定到时候就连节目都要被下架了。】   【村里的情况不都全部揭秘了,选手们完成得不错,只是没做附加题。】   【听节目组的意思,后面要发生的事情都是不能拍的?选手们留在村子里是要捉鬼了?!】   【打分都没出来,大刘还说明天可能有新消息,这是证实了要接着查了吧!又期待又紧张,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   直播暂停后,热搜上和瓦拓村事件相关的词条直接冲到了第一。   在确定节目组的三名工作人员真的撞车受伤,村子里的老婆婆也确实如直播间中透露出的那样已经去世了,不少无神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陷入了怀疑。   同时更多的路人,以及网上最大的玄学论坛上,都在讨论瓦拓村的鬼孕妇,猜测事件真相。   当天傍晚,太阳刚刚西斜,天际的光线逐渐暗淡,偌大的瓦拓村中便不见人烟。   村子各处的小卖铺早早关门,道路上空无一人。   若不是隐约有灯光从拉上窗帘的窗户后方透出,瓦拓村简直就像是一座死寂的空城。   村子每家每户都在下午时分,领到了一张黄符。   从村外来的那些外乡人告诉他们,从晚上六点钟开始,家里的成员要都聚集在一间屋子里。   只要把这张纸贴在那间屋门的内部,就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期间无论他们听到了什么动静,都绝对不能踏出屋门半步,否则后果自负。   听外乡人说得如此严肃,他们又亲眼看到看事阿婆都被厉鬼斗死了,早都被吓破了胆子,没有不从的。   许多人家早早地吃完了饭,就带着孩子爹娘就进了屋,把房门关得紧紧的。   其中村干部拉木一家也都缩在家中主卧里。   家里的孩子年龄还小,感受不到村子里沉重的气氛和害怕,只觉得爹妈是在玩什么游戏,兴奋地趴在床上掀起窗帘的一角,去看外头的窗缝。   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暗,妻子也愈发紧张,忍不住问道:   “那些外乡人到底靠不靠谱啊?我看你下午逮了好几只公鸡。”   拉木唉声叹气:“是那群人里头姓顾的大师要的,她还把老陈家那条‘将军’给要走了。”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真的有能力,不信他们,也没有别人能帮咱们村子了。”   妻子闻言也连声叹息:“真是造孽啊,邢家媳妇就是心里头有怨气,也该发泄够了吧?难道她真要一个村儿所有人都给她陪葬吗?”   拉木没说话,半晌妻子又忍不住捣了他一下:   “你说,邢家媳妇是不是真被冤枉了?她在她婆婆家里头住着,真偷人了她婆婆能一点都发现不了?”   “那她那肚子总不可能是自己大起来的!”拉木闷声说道。   妻子:“我反正觉得要真干了,她不能那么硬气。”   拉木蹙眉不耐:“人都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话音未落,趴在床上掀着一角窗帘的小女儿忽得发出一声害怕至极的哭腔:   “阿曼阿爹……有怪姨姨!”   拉木夫妻俩朝孩子看去。   在看到拉紧的窗帘表面时,两人脊背生寒直冲头顶,顿时头皮都麻了。   只见拉得死死的帘子上,隐约映衬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好似人形,能分清四肢和头部,比例却十分扭曲。   拉木的媳妇人要被吓哭了,哆嗦着把孩子扯到了怀里,捂着自己和孩子的嘴不敢发出声音。   因为他们家的窗帘的透光性虽然有些差,可平时白天晚上只要拉上,也是看不到外头树荫的剪影的。   此时一窗之隔透出的诡异影子,就像是有个人形的东西,静静地贴在他们家的窗户上,偷听他们讲话。   似是察觉到了屋中人声音寂静,'咯吱咯吱’的指甲抓挠玻璃声缓缓响起。   声音传到拉木一家人的耳朵里,要把他们吓疯了!   拉木一头冷汗,猛然扭头去看向房门处。   只见房门上贴着的黄符正在颤抖不止,轻轻作响。   外来的顾大师说过,符箓动了就绝对不能出门。   因为那东西,已经来了。   就在他们即将绷不住,要被这诡异的景象折磨崩溃时,窗上透着的浅浅影痕开始挪动。   伴随着‘咯吱’声响,外头的东西像是沿着窗面攀爬离开了。   过了许久,拉木媳妇已经僵了的手缓缓松开,脸色惨白;   她怀里的闺女哭得一脸鼻涕泪水……   ——   村西头   天际一轮弯月,散发着幽幽白光。   一幢独栋木屋中开着一盏不算明亮的小灯,屋中分散了数人,正是没有离开瓦拓村的顾之桑等人。   白天死在木屋中的婆婆尸身已被收走安置,但屋中还是弥漫着一股散不去死气。   此时顾之桑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个用纸糊的纸扎人,正提着毫毛笔描绘纸扎人的五官和眼睛。   当画到眼珠时,她手中纤毛极细的笔尖并没有去浸砚台里的墨汁,而是点入了另一个小盘中尚未凝固的红色粘液——是血。   再次提笔,她神情冷淡,逐一给纸人点睛。   红色瞳孔一没入纸面,屋子里其他默默看着的人便觉得那纸人的面孔多了几分鲜活,赤红的眼珠在光下有些奇异。   再然后顾之桑在纸扎人的前身写下了一串字迹,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坐在炕边的黛西满脸惊叹,小声对着奚海红问道:   “你们东方巫术如此神奇?只需要用一张纸,就能做出一个‘替身娃娃’?!”   在黛西这些通灵者看来,顾之桑手中拿着的虽是个纸人,可纸人上散发出的气息和能量,分明是个活人!   这在他们那边叫做‘替身娃娃’。   但这么精巧,足以和活人混淆视听的娃娃,黛西还是第一次见。   奚海红:……   “能做到的没几个,也就是她比较厉害。”   黛西了然,点点头又问道:“这样就能把那两个凶物招来吗?”   奚海红说道:“应该可以。”   此时放下毫笔的顾之桑吐出一口气,抬眸说道:“是一定可以。”   “那鬼孕妇已经杀了他们家的孩子,尤还不够,还要进入他们家中去杀这个男人,足以说明它心中对这家人的恨意极深。再加上失手并未成功,还被黑狗咬伤,更会让它心中的恨意不断飙升。”   “它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结束直播后,顾之桑特意去了解了村中所有死者的身份信息,发现他们还是有一定关联的。   首先是唯一死去的女人,她是邢家大姐,也是上吊自尽的鬼孕妇的大姑姐。   村里人提到她没有一个不说老实。   而且是太老实,太立不住了,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大姑姐结婚时的彩礼钱就一分没拿到,后头自己组建了家庭,丈夫还算有本事在隔壁村子里开了家小商店,生了一对姐妹花。   可就算丈夫和婆家对她都不错,她还是偏心娘家和自己弟弟,总觉得自己没生出个男孩儿来,还是得扶持弟弟这个家才能立住。   为此她就算得不到亲妈的好脸色,还是经常把家里超市里的油盐酱醋,米面杂粮往娘家拿。   村里人都说这邢大姐的夫家惨,娶了个一心胳膊肘往外拐的媳妇。   因着这大姑姐对自家太好了,邢家媳妇和她的关系反而挺不错的,还经常劝她不要再给自家送东西了,说自己都不好意思拿。   到邢家媳妇死之前,这大姑姐虽然也生气她给自己弟弟戴绿帽子,怀了不知道是谁的孽种,但也没有和邢老太太一样非打即骂。   好几次她都偷偷去找弟媳妇,劝她说‘真话’,劝她把孩子拿了再和弟弟好好生活。   就是这样一对生前连脸都红过,没吵过一次架的姑姐弟媳,在邢家媳妇死了之后,唯一弄死的邢家人,就是这个生前对她很不错的大姑姐。   至于另外四个中年男人和邢家媳妇也没交集。   他们和邢老二的关系还不错,都是一起出村子打工的一批人里的同事,被同一个组织工作,管事的包工头领着。   若说他们和村里其他的外出打工者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他们辛苦了大半年挣的钱款,都被同村的包工头卷跑了。   这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负责给他们安排工作的工头就是同村的一个年轻人,才二十出头,头脑活络小学毕业就去县城闯荡了。   别看这人年龄比他们都小,但在县城呆了十几年早就混成了老油条,靠给村里人介绍工作敛钱。   像邢老二他们干的建筑行业,包吃包住,越勤快挣得钱就越多。   但一般要等工程都结束了,钱款才会一把打到工头账户,再由工头分发给底下的工人。   邢老二一行十来个人辛辛苦苦干了大半年,到了要结工资的时候,这工头因为赌博欠债,卷了几十万的公款跑路了!   这下可把一群村民气坏了。   那些天他们天天堵在工头爹妈的门口,恨不得把他们房子都给拆了,可也无济于事。   再后来邢老二几个兄弟气不过,从一些知情者那里得到了消息,想要去把跑路的工头抓回来,把钱都要回来。   只可惜几人出去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脸色难看,说人还是跑了。   他们忙活了快一年,一分钱没拿到。   而死掉的这四个人,细细纠察竟都是当初和邢老二一起出去,去找工头要钱的人。   就连那个死掉的男孩儿状子,也是几人中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死掉的男人的独生子。   男孩儿死后,尸体被发现没过多久,这家又差点闹出人命。   这家的男主人那天傍晚在院子里喂小猪崽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割破了喉咙,倒在地上伤口鲜血直涌。   他家养了条叫‘将军’的黑狗,浑身毛色纯黑不带一丝杂色,围在主人的身边疯狂犬吠,吼叫,把屋子里的其他家人都吸引了出来。   好在男人的喉咙没有完全被割断,只是被破坏了气管声带,送去看事婆婆那里给救了回来,现在还躺在家里养病。   要是颈动脉被割断了,怕是天王老子都救不回来了。   村里人都说,那天晚上这家男人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东西,要不是他们家有只通灵性护主的大黑狗,怕是惨死家中。   而那只立下大功的黑狗‘将军’,腹部也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总之出了这么多的大事,村民们也没想过要报警。   一是他们知道害人的肯定不是人,有多名村民被卷‘鬼打墙’的时候,都看到了邢家媳妇。   这种厉鬼害人的事件,他们觉得报警了也没用,警察也进不来。   二是他们村子相对闭塞,里头的村民并不信任警察,比起让警方来查案,去医院看病,他们宁愿去找村子里的看事婆婆。   直到节目组第一次打电话给村里的管事时,都被直接拒绝了。   还是事情越来越严重了,他们才不得不寄托外援,同意让节目组进村来拍摄。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顾之桑并不像村民们那样想,觉得邢家媳妇是在无差别报复。   她认为世间万事万物都遵循因果。   邢家媳妇虽然手段狠辣,但它死后最先要报复的人,肯定是它最痛恨的人。   这一户人家两次被它光顾,就更是如此了。   为此顾之桑布下了一个引蛇出洞的套子。   她先是要来了被割喉男人的生辰八字,又取了他的眉间血做‘替身’。   此处的血是除却心头血之外最为重要的,含有精气最浓郁的血液。   以眉间血点纸人睛,可以做到真正的纸身人魂。   对于死后已经没有了五感的阴魂凶物来说,气息才是它们辨别活人身份的关键。   顾之桑又在那户人家设下隐匿阵法,把他们的气息屏蔽;   这样一来对于凶物,这个纸人自然就成了自己想要下手的对象。   再加上黑狗确实通灵,对邪祟有着一定的克制能力,也的确是它当时拼死保护主人,赶走了凶物,才让这个男人免于一死。   在凶物看来,这只狗破坏了它的好事,它肯定也狗恨之入骨。   顾之桑把‘将军’领来,自然又是双重吸引。   她摸了摸脚边的黑狗脑袋。   纯黑土狗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低头时还能看到‘将军’的肚皮上有一道长长疤痕。   这还是白慈治愈过后的伤处。   黑土狗刚被领来时一瘸一拐,精气神低靡。   它腹部的伤口是被凶物所伤,带着浓郁的死气和阴煞,让它伤口无法愈合,那一处的血肉都腐烂发臭了。   治愈之后,它的精神才好了许多。   '将军’正蹭着,忽然警觉地抬起了头,看向昏暗窗外,一双黑亮的眼珠陡然变得凶狠。   低沉的呜咽声从它喉咙中发出,像是在发出阵阵威胁。   顾之桑抬眼看向窗外。   只见墙上,窗上贴着的符箓都在轻颤,屋中的气温陡然降低,一股淡淡的腐烂气味不断蔓延。   “来了。”   屋里其他人对视一眼,面露严肃。   就在这时,一道含着幽怨的声音从屋外响起:“阿爹,阿曼……是我啊,状子回来了……”   “给我开门啊阿爹,我身上好疼,外面好黑……我好害怕啊阿爹……”   屋内的‘将军’支起身子,猛地朝着窗户的方向疯狂犬吠,不间断的吼声让屋外的声音更加幽怨。   “将军你知道我回来了,对吗?”   “阿曼阿爹,你们为什么,不给……状子开门啊?!”   分明是年轻男性的声音愈来愈尖,到最后陡然拔高,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屋外尖啸响起的瞬间,屋子里面悬挂着的小灯陡然爆开。   ‘砰’地一声巨响声之下,整个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让人心脏瞬间沉到谷底。   人的眼睛适应光线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但是想要置人于死地的东西,并不会给你适应的机会。   梭梭的攀爬声在漆黑的环境中令人头皮发麻,同时也会放大因看不见而生出的恐惧感。   一个不足半米长的东西猛地从黑暗中弹起,扑到了床榻上放置的纸人身上。   它锋利的尸爪和牙齿狠狠撕裂了纸人的肚子。   预想中鲜甜热乎的血浆并没有喷出来,它撕裂的这个‘人类’身体一下就烂了,憋了下去。   凶物愣了片刻,下一秒一盆腥气扑鼻的公鸡血便从天而降,精准地兜了凶物一身。   蕴有驱邪之气的公鸡血一沾上身,那凶物便像是被烈火灼烧似得,疯狂尖叫,打滚。   它瞪着一双凸起的眼球,攀爬到墙壁上想要逃走。   字句清晰的咒术从一个女人口中传出。   '哧’的一声,顾之桑指尖夹着的黄符燃起明火,把墙上血迹斑斑,以及造成这一切的凶物照了个清楚。   那是一只身体青黑色的婴形凶物,獠牙突出双目赤红,类似僵尸。   见它还想逃,顾之桑口中咒术不停,一扬手数道提前布好的符火朝着那婴形凶物而去。   婴形凶物攀爬得极快。   它自以为躲过了所有的真火符箓,下一秒便被一枚力道极大,带着术数之力的镇邪钉贯穿了颅骨,整个身体都被钉在了墙上。   另一边其他几人破门而出,各自拿着法器,在木屋的四周警戒。   他们本是要抓另一只凶物,可出来之后却发现,那只母体凭空消失了。   木屋周围什么都没有。   奚海红手中提着一柄短剑,在夜色中小心谨慎,她总觉得浑身发毛,可视野中完全看不到凶物。   就在这时,其他三人几乎是先后脱口而出的惊呼,让她心头一跳。   “小心背后!”   奚海红一扭头,神情剧变。   一个浑身焦黑,四肢扭曲的凶尸从后上方朝她扑来,面如覆血般赤红,一双黑洞洞的眼眶中尤其骇人。   那邢家媳妇的‘起尸’,竟然一直紧贴着趴在木屋的房顶!   这才没被追出来的他们看到。   禾芈涂直接甩出了自己肩头的‘油鬼仔’,那樽木雕小像就像活了过来一样,飞快地扑过去抱住凶物的腿。   但这只起到了一瞬间的牵制作用。   邢家媳妇的‘起尸’太凶了!   它直接甩开了‘油鬼仔’,扬起尸变的手,就要把奚海红的身体撕成两截。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①”   千钧一发之际,铮铮咒术从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一柄长长木剑带着破风之力,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凶物的方向而来。   “……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①”   '杀鬼咒’最后一个字脱口之时,带着斩邪之力的木剑同时落下。   剑身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沿着邢家媳妇‘起尸’的脖颈斜落,‘咔嚓’一声斩落了‘起尸’的头颅。   尸头滚落在地,木剑轻颤着插入地面…… 第110章 二合一   身首分离的‘起尸’因着惯性,继续往前踉跄了两步,最后扑倒在地上,源源不断的恶臭腐血从断口溢出。   奚海红心脏狂跳惊魂未定,看了眼地上焦黑的尸体,她抬头看向木屋门口的顾之桑:“谢了。”   “你救了我一命。”   顾之桑微微颔首,“把尸体搬到一起吧,小心别被尸气冲了。”   奚海红点点头,走到禾芈涂身边时,又诚挚说道:   “刚才也谢谢你出手救我,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不太喜欢我来着,是我心思狭隘了。”   禾芈涂瞥了她一眼,把被凶物踢飞,又委委屈屈自己爬回来的‘油鬼仔’重新放在肩头,冷笑一声:   “你没说错,我确实厌恶所有玄门中人。”   奚海红:……   待两具一大一小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后,顾之桑的神情沉了下来。   “你们怎么看。”   奚海红再次正视邢家媳妇那具焦尸时,依然会头皮发麻,看了片刻后她忍不住蹙眉惊道:   “还是让它给跑了!?这女鬼也太顽强了……”   身为走无常的她能够看到,这具尸体中没有魂魄。   要知道邢家媳妇之所以能够操控身体,就是要人尸合一,尸体被斩成两截,它的魂魄也必然遭到重创。   在此前提下,它还能强撑着被伤到的魂魄飞快遁逃,也是极有毅力了。   另一旁的黛西则是一直在观察那只外形诡异可怖,颅骨深深钉入一枚镇邪钉的婴尸。   看了半晌她抬头看向顾之桑:“桑桑,这个婴儿……是活的?还是死的?”   其他三人:?   不得不说黛西对于这些阴邪之物的感官十分敏锐,一下便发现了这个婴形鬼物的不同之处。   尽管它的头颅中深深钉着一枚镇邪钉,让它暂时被镇压住,双眸紧闭,但从其中面部细微的抽动可以看出,只要顾之桑把镇邪钉拔出,它就能重新睁开眼睛扑上来撕咬!   这和单纯的尸变僵化,或是它母亲邢家媳妇那种魂尸一体的‘起尸’都是不一样的。   仿佛这具怪物身体,就是它本该生下来的躯壳,和它的魂魄融为一体。   顾之桑冷声说道:“这是个鬼胎。”   “鬼胎?是什么?”黛西神情茫然。   一旁的奚海红觉得耳熟,半晌失声惊呼,满脸不可置信,“不应该啊,鬼胎有形无体,眼前这个明明……”   所谓‘鬼胎’,是阴阳间存在的一种非常神奇的存在。   其亲生父母,一定是阳间的活人和地府的阴魂结合,是由阴阳交融而诞生出的似鬼非鬼的存在。   一般来说母体是地府阴魂的‘鬼胎’,诞生之后一定是没有实体的魂魄状态的;   这种人鬼结合诞生出的魂体可以长大,总之十分奇妙。   而父体是阴魂的‘鬼胎’大部分也是魂魄状态诞生。   除非父体并不是普通阴魂,而是地府的鬼王,鬼仙——也就是那些地府小地狱的掌权正司。   祂们虽然是鬼,但也算仙。   只有这种等级的地府正司和人类女子结合,所生出来的‘鬼胎’才有人身。   即便是有人身,这个孩子也因天生鬼命,会有诸多麻烦缠身。   比如惧怕厌恶阳光,阴气重容易被百鬼缠身,命格奇特等等……   ‘鬼胎’的诞生本就是有违阴阳理法,不被天道所容纳,为此诞生‘鬼胎’还有一个最关键,且苛刻的因素:   人鬼之间要有姻缘契,并且要是双方自愿缔结连理。   有一方不知晓,不情愿——比如结阴婚,下阴险的咒术,都是不可能孕出‘鬼胎’的。   因着种种约束,‘鬼胎’的存在历来极少。   玄门古籍中记载过为数不多的案例。   千年前就有一个身赋通灵请神能力村妇,二十多岁时就意外死了丈夫,但她同丈夫的感情极好,一个不想去轮回,另一个也不想以后的日子孤苦伶仃。   于是一人一鬼约定了继续做一对阴阳夫妻,每每入夜,这名村妇就用自己的能力将死去丈夫的亡魂召回家中,同床共枕入梦交颈。   数月之后,村妇诞下一团‘鬼胎’,视为她和鬼丈夫的爱的结晶。   由于‘鬼胎’虽是魂体,但也会逐年长大,村妇每隔一年都会让村子里的木匠比着正常孩子的生长速度,重新给自己的鬼孩子打造身体。   但‘鬼胎’毕竟还是鬼,哪怕有村妇的悉心照料,在阳间生活久了还是会日渐虚弱。   为了让自己的鬼孩子能够留在人间,像活人一样享受人生,最终彻底被自私的爱给扭曲了的村妇向村里无辜的孩子出了手。   几年间她杀害了数名村童,夺走了这些孩子的尸体,让自己的‘鬼胎’借用。   最终她的恶行被玄门发现,多名玄师将她捉拿羁押,把她和她的鬼丈夫,以及‘鬼胎’统统灭杀。   自此之后,‘鬼胎’这种东西也就被列入了邪祟,为世间所不容的存在。   乍一听到顾之桑说,这个凶物是‘鬼胎’,奚海红格外震惊。   如果不是顾之桑看错了,那这个凶物的父亲……   奚海红:“难道让邢家媳妇怀孕的是个‘鬼王’级别,甚至更高的正司鬼物?!”   否则这个婴形凶物怎么可能有实体呢?   顾之桑将邢家媳妇的焦尸和头颅掰正,细细查看。   因着死后尸体被烧灼,雷劈过,早已面目全非,五官和皮肤都被损坏;   但一些骨骼和纹理的大致走向,依然能够推断出她生前的遭遇和经历。   “什么‘鬼王’,不过是只仗着有些能力,便肆意妄为欺辱无辜妇人的色中饿鬼。”顾之桑越看眸光越沉,听到奚海红的猜测冷笑一声,抬眼说道:   “这‘鬼胎’看似生来便有一团血肉,却是人为造成的,它的身体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汲取了母体的精血,骨肉形成的。   与其说是这个女人的孩子,不如说是团寄生的瘤子。”   她用剑挑起布帛,盖在了邢家媳妇的尸体上,“走吧,我们得去会一会这个邢老太太,和她阳间的丈夫邢老二了。”   ——   瑟瑟发抖躲在屋里的拉木一家人心神紧绷,生怕窗外的东西什么时候再折返回来。   他们隐约能听到村西头有阵阵碰撞声,女人尖锐的叫声,可愣是不敢生出好奇心,掀开窗户去看外头。   那边的动静戛然而止,村子里又陷入了死寂。   正当心神疲惫的拉木夫妻稍稍放松些,外头的大门被‘砰砰’敲响。   缩在被子的女孩儿一个哆嗦,被吓哭了。   “……拉木大叔,是我们,《灵事》节目组的选手。”   听到来人是外乡的大师,拉木紧绷的心松懈些许,反复确定真的是节目组选手后,他才开了门。   得知顾之桑已经‘找回了’失踪的邢家媳妇,以及那个被剖出来的婴儿,拉木大喜过望,忙追问道:   “顾大师你们,你们竟然真的降服了那个厉鬼!太好了,我们村子的诅咒是不是能解开了?”   顾之桑道:“只是镇住了躯壳,那个女人的阴魂还留在村中,诅咒自然也就存在,只是威力没有那么强大了。”   “若是想完全破除诅咒,就必须平复它心中的怨气,洗刷平反它生前遭受的冤屈。”   事已至此,为了全村人的未来和安全,且顾之桑又直言邢家媳妇是含冤而死,拉木一拍门框说道:   “我这就带几位大师去邢家!”   “我也想知道,那家人到底做了什么孽,我们村子里的人又犯了什么罪,能让邢家媳妇恨成这样。”   说完他又挨家挨户叫了几个村里的干部一起。   村里人一听说邢家媳妇的尸体都被村外的大师们降服了,也都十分欣喜;   听拉木说要去邢家,不少村民也嚷着要跟着去听听事情的真相。   很快一行人乌压压到了邢家的家门口。   敲了邢家大门许久,紧闭的院门里才传出一道阴沉不耐的问声:“谁啊?”   院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太从门缝往外窥探,结果下一秒,一只指尖纤细凝白的手掌便拍在门板上。   手掌的主人看似轻轻一推,院门便直接被顶开了。   院里气流中夹杂着淡淡的朽气,让顾之桑凤眼微眯,她抬起脚步径直跨过门坎,往邢家里屋走去。   邢老太太看到那么多村民和不认识的人,就这样闯入自家院子里,跺着脚发疯似得要去扑打抓挠顾之桑,可她还没碰到顾之桑的衣角,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开。   “杀千刀的强盗啊!这是我家的院子,你们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拉木和其他村干部解释一通,说道:   “大师们说了,你儿媳妇之所以有怨,都是在你们邢家受了委屈!邢婶子,你天天和邢老二藏在家里不出门,不会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放你娘的屁!”   眼瞧着阻挠不了,邢老太太便开始撕咬踢踏拉着她的村民,把两个村民的脸上,脖颈上划出几道破皮的指甲印。   喧闹声中,顾之桑径直推开了卧室主屋。   浓郁的药草气味混杂着肉质腐烂的臭气,充斥在整个昏暗的卧房中,味道很刺鼻。   床榻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   形容枯槁,身形消瘦,他从脸上一直到脖颈,手背,凡是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长着一块块暗红色的‘人面疮’。   听到门响,男人只是瑟缩了一下,呆木木地看了眼顾之桑的方向,几秒钟后才露出惊惧,往被子里躲了躲。   很显然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已快被折磨疯了。   看到男人覆着红斑的面孔的第一眼,顾之桑就知道此人便是孕鬼的丈夫,准确地说是阳间的丈夫——邢老二。   其他选手也走进了屋里。   白慈凝眉道:“好重的死气……他被什么东西反噬了,但是没有死。”   顾之桑没说话,看了片刻后又转身离开了主卧,朝着院子后头的一片小菜地走去。   菜地的旁边空地上有块圆形的木板盖子,上面插着铁栓,这是个用来存粮的地窖。   地窖口的门板子不知为何不是密封的,而是在板子上打了好几个破洞,空气和阳光能够透过这几个孔往地下的贮藏室流通。   顾之桑屈膝蹲下,拉开铁栓后用两根指头扣住木板上的孔洞,把木板整个掀开。   只往下看了一眼,她便起身对拉木道:   “下面有人,麻烦你找两个人把她背上来。”   拉木村民们:?!!   拉木点点头,把院子里靠墙角放置的梯子支了下去,带了个干部下到地窖。   地上伸着头看的村民们很快就看到,先上来的村民背上果然背了个蓬头垢面的人上来!   邢家在地窖底下藏了个大活人!   将人小心翼翼放到地上,拨开她的头发一瞧,村里人都惊呆了。   “这,这不是邢家老大吗?”   “哎哟这邢姐不是人没了,被她弟媳妇弄死了吗?!邢老太之前还找我男人去抬棺材到村后头的土丘上埋了呢!”   “真是造孽啊……你看好好一个大活人折腾成啥样了?”   只见本该去世下葬的邢家老大,竟然根本没死,还被藏在家中地窖里,消失的短短两周内整个人都瘦脱相了!   拉木和另一个村民下去的时候,她就躺在昏暗的破被子和枕头上,衣服裤子上沾满了干涸的排泄物,臭气熏天。   要不是她眼睛还木木睁着,鼻子还有点出气,他们差点以为这是个死尸。   原本死了的邢大姐其实活着,邢老二又浑身红疮地躺在床上,看到这一幕的村民们再也忍不住好奇,围着邢老太太诘问。   可这老太太就是坐在地上,耷拉着眼皮一言不发。   拉木擦了擦汗,安排了村里的几个妇女去给邢大姐清洗身体,换件衣服。   这些天邢老太除了下去给她大女儿喂点饭和水,应该就没管过了。   原本身体健壮的妇人,如今身上捂出了一身烂疙瘩,皮肉和衣服秽物黏在一起,稍微用力撕开怕不是要把她皮都撕破!   拉木:“顾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之桑冷冷说道:“那就要问问邢老二,为什么明明和妻子互许了阴阳和来世,可妻子的婚契却到了一个阴魂身上吧!”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疑惑,一个独身女人,怎么会自己怀孕。   就算怀了鬼胎,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也不可能被仪器查出实体,因为鬼胎的本质还是魂魄。   但当顾之桑抓住了那两只凶物后,她便明白了。   从焦尸的面相,再取部分身体组织做法,顾之桑卜以‘问天卦’,发现邢家媳妇的身上同时存在着两条姻缘线。   一条姻缘线是阳间的,也就是和邢老二的。   另一条则十分诡异,为阴婚契。   阴婚的对象顾之桑也顺藤摸瓜推演了出来,身份信息在地府的‘勾魂册’上一比对,发现此鬼姓王名林。   死亡时间在一年零八个月前。   '勾魂册’上记载,王林的生身地就在瓦拓村,和邢老二是同村人。   再联系之前在拉木那里得到的一些消息,说是前年快过春节的时候,村里十来个被介绍外出打工的村民,辛苦干了大半年的钱款都被同村的工头耍奸卷走。   那工头卷了大几十万元,连家里的爹娘都不要了,跑得没了踪影。   这个跑路工头,就叫王林!   他在卷款跑路没多久,就已经死了。   此人死时应该也是横死,心中有怨念,便变成了厉鬼逃脱了地府的牵引,至今还显示在逃中,没有被缉拿归入阴曹地府。   更为离奇的是,王林死后变成了鬼魂,竟然和邢老二的妻子连了阴婚!   顾之桑道:“我刚刚一进屋子看到邢老二,便发现他的命格中带着孽力和血光,这说明他曾经直接或间接害死过人,手里有人命。”   “我再一推演和其‘共感’,更是发现了一件‘趣事’,他染上的孽力对象,就是你们口中携款潜逃实际上早就死了的王林。”   至此所有线索便都已明了。   两年前工头王林欠下赌债无力偿还,看到卡里大额的工款,他最终动了歪心思,准备卷款跑路。   临跑前为了账户不被冻结,他特意把钱都取了出来,还在其他村和县城的人烟稀少的交界处租了间出租屋。   只等避避风头后,便带着约十斤重的四十万元,以及一些购买的贵价黄金首饰飞往国外。   由于喝多了酒,王林无意间和酒友透露了一二。   酒友见不得他摆脱债务,卷钱跑路去逍遥,便把这件事告诉了邢老二。   邢老二和几个同样被卷了钱的兄弟便赶了过去,蹲守了好几天,在某天晚上把在外吃烧烤的王林抓了个正着。   眼瞧着他们身上一毛钱没有,风餐露宿了好几天,这小子竟大鱼大肉吃烧烤,憋屈了许多邢老二等人怒火中烧,架着王林就把他拖到了附近村子里的玉米地里,狠狠揍了一顿。   王林鼻青脸肿半死不活,嘴里还叫嚣着要去报警,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坐牢,又趁着几个村民不注意的时候掏出小刀,狠狠划破了一个人的肚子。   本就怒火中烧的汉子们哪里忍得住这样的挑衅,便下了死手。   再后来,等他们稍微理智些了,王林已经进气儿少出气儿多了。   一个村汉有点怕了,‘哥,下手好像重了,咱们不会把他……弄死了吧?’   不知道是谁提议,总之最后邢老二几个人也没有报警,没有送王林去就医;   他们任凭愤怒盖过理智,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合力把还有救,没彻底咽气儿的王林在荒地活埋了。   再然后几个汉子坐在玉米地了冷静了一夜,把染了血迹的叶子都薅掉了。   一番合计后,几人决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告诉。   他们从王林身上搜出了他的身份证和房卡,假装是他的朋友帮他退房,拿走了出租屋里的现金和首饰。   由于此地是西北的偏远县城,各项安全防卫工作几乎就是摆设。   看邢老二他们有王林的身份证,宾馆前台根本没怀疑,就把房子给他们退了。   几个男人分了钱,约定好回村后就说人没堵着,还是让他给跑了,这笔钱短时间内也都别动。   等过个两三年大家分道扬镳了,从村子里离开了,再把钱拿出来用。   就这样回到村中,村子里的人也没怀疑。   一年过去了,邢老二几人自己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某天傍晚,邢老二在梦中忽然被‘鬼压床’,一睁眼便看到一个扭曲的影子和他面贴着面,鼻子眼睛中糊满了泥浆和蛆虫,把他吓个半死。   '邢老二,我找你们……找了好久……’   是被活埋的王林!   它变成了厉鬼,来找他们索命了!   当初参与那件事的几个村汉,都接二连三梦到了来索命的王林,它说自己死得好惨,是在地下被活活闷死的,死后还要被虫子蚯蚓钻食尸体,不得安生,要他们偿命。   村汉们没法报警,也不敢给家里人说。   几个人一合计,便向王林求饶道:’王林兄弟,我们哥几个承认,当初确实是我们冲动了,气冲了脑子下手没轻重,可我们实在没办法,一年到头半个子儿都没拿到,我们不把钱拿回来家里老小都要喝西北风!‘   '人死不能复生,算你大人有大量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一定给你烧纸上香,有什么遗愿我们都给你实现。’   '要是你实在要索我们的命,我们只能找看事的师父来对付你了。’   由于王林本身就不是什么怨气深重的大鬼,它倒是想把邢老二几人都弄死,但它做不到。   最终它向邢老二几人提出了要求:   它要个媳妇儿给它生孩子。   王林说自己死的时候才二十八,连老婆孩子都没有岂不是白活这一世,它不甘心。   村汉们面面相觑,只能勉强同意它的要求,花钱给它做了个纸人。   结果王林并不满意,大发雷霆。   它要的是真正的‘媳妇’,而不是什么纸扎人!   邢老二几人没办法,又试图物色一些从事风俗行业的失足女,但他们这儿实在太偏了,民风也算淳朴,连人贩子都几乎没有,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最终王林在他们的梦中把几人掐个半死,带着森森恶意说道:   '实在找不到,就把你们自己的媳妇送给我也行。’   几个几乎要被折磨崩溃的大男人顶着脖子上的淤青掐痕,他们只想把王林送走,沉默良久,几人同意了这个丧心病狂的提议。   毕竟自己的命只有一条,但老婆还能再娶。   村汉们决定抓阄,抓到谁,就把谁的老婆送给王林当‘媳妇’。   结果抓到了签子的人,正是年龄最大的‘状子’爹。   他和老婆结婚快二十年了,儿子都上高中了,有潜力考个大学去山窝窝外头见世面,在此之前都是几人中最可靠的老大哥,帮了邢老二很多。   或许是良心发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几个村汉的身前连连哀求,说自己老妻已经四五十岁,年老珠黄了,就算送给王林,它若是不满意还是要折腾他们。   其余几个汉子也都连声叫苦,说自己家里有老有小,媳妇刚生完娃没多久;   如果媳妇没了,家就散了!   最后这么一看,所有人中唯一没孩子的就只有邢老二了。   于是几个村汉便轮番哀求他,说他老婆人都成疯子了,还和他老娘那么不对付,天天在家里吵架摔打让家里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   如果他媳妇真的因为被王林缠上没了,他们每家每户出三万块钱补贴邢老二,还给他介绍更年轻漂亮的亲戚侄女儿。   秉承着‘兄弟如手足’的‘义气’,再加上对家中无休止的吵闹愈发不耐烦,邢老二最终同意了。   他按照王林教的那样,回家的时候和妻子说了好些天的甜言蜜语,哄着毫不知情的老婆许下了‘死后我们也要做一对阴间夫妻,永远不分离’这样的话语。   有了妻子的承诺,再加上王林的干涉,邢老二和妻子之间就相当于连接了一条阴婚契约。   若是按照正常的发展,如果他们未来几十年感情不变,没有破裂,老夫老妻恩爱至死;   下了地狱之后,他们仍然是地府阴间承认的姻缘配偶。   但在邢老二的默许和怯懦下,他把和妻子的第二条婚契,‘卖’给了王林。   有了阴婚契约,王林便能轻而易举地入梦郉老二的媳妇儿。   做法成功之后,王林果然没有再纠缠邢老二几人了。   当天晚上,邢老二躺在床上,听到床榻边的妻子在梦中发出了一些动静;   次日她还说自己昨天好像做了什么梦,身体非常沉。   看着妻子一无所知的神情,邢老二又恐慌又觉得羞愧,没过两天便借口外出打工挣钱,离开了家和村子。   期间他也有打听过妻子的消息。   得知妻子生活如常,并没有出什么事情,他放心了许多,觉得王林似乎只是在吓吓自己,又或许就算妻子一个鬼结了婚,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于是邢老二便回家了。   回家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妻子身上冷冷的,还有种说不出来的腥气。   一想到妻子很有可能和一个鬼交颈过,他又在心中暗暗抵触,嫌弃,觉得妻子不干净了。   每天躺到床上,他都不愿意和妻子亲密接触,倒头就睡。   但很快邢老二便惊恐地发现自己没有晚上熟睡后的记忆,他总是能梦到王林阴森森的笑容,醒来之后便是妻子满脸羞涩。   他这才意识到,王林竟然能在晚上操控自己的身体!   它到底想干什么?!   还不等邢老二越来越恐惧,他便发现妻子的小腹开始鼓了起来,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再鼓一点点。   他回家的第十二天,妻子便在桌子上干呕,而后被他老阿曼拽去看身体。   结果发现妻子竟怀孕两个月了。   在妻子的哭嚎,老娘的谩骂下,邢老二浑身冷汗连连。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清楚,两个月的孩子只可能是鬼魂王林的!   可是一个鬼也能和人生出孩子吗?   那妻子肚子里会生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邢老二懦弱,胆怯,看着妻子被冤枉,被辱骂也并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村里人不知道的是,邢家关起门来不仅给儿媳妇喂堕胎药,那邢老婆子还拿着棍子把儿媳按在床上,去抽打她的肚子!   邢老二甚至暗暗期待,就这样把妻子肚子的孽种打下来吧。   那孩子越是打不掉,他心里越恐慌,愈发清楚地意识到妻子肚子里会生出来一个怪物。   最终他的妻子就是在这样身体上的折磨,以及全村人的指责和唾骂中,满含怨恨吊死在了村头。   直到窒息而死的前一刻,她都不明白,自己一个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的妇女,怎么就凭空怀孕了。   她痛恨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和婆家,恨什么都不知道便骂她不要脸的村民。   最恨的,就是这个怎么都打不掉的孽种。   这样的恨意当她吊死变成怨鬼,明白了一切后,知道自己如今的惨状和结局竟然是自己的丈夫亲手缔造的。   它心中的恨意成十倍增长。   它以自己生生世世为代价,要让邢家,和瓦拓村以及那个王林,都遭报应!   在村民们瞠目结舌中,顾之桑将发生在邢家媳妇身上的真相和盘托出。   她冷笑道:“如果单纯是人和鬼的结合,就算能孕育出‘鬼胎’也不会有躯壳,邢老二那个蠢货根本就不知道,他把自己的妻子卖给王林,把自己的婚契抵押给王林后,对方就能上他的身,操控他的身体。”   邢家媳妇怀的‘鬼胎’十分特殊。   它同时有两个父亲。   魂魄由鬼父亲构成,但身体却是由邢老二的基因造出来的。   '鬼胎’最开始形成魂体确实是两个多月前。   但王林借用了邢老二的身体和邢家媳妇结合后,在邢家媳妇的腹中便真的出现了一枚受精卵!   那无实体的‘鬼胎’钻入受精卵中,如同夺舍一般,就像普通的婴儿一样有了身体。   和普通婴儿不同的是,‘鬼胎’的生长速度太快了。   为了让这具躯壳的成长速度和它的魂魄匹配,这个‘鬼胎’在钻进受精卵的那一刻,便开始疯狂汲取邢家媳妇的生机和精血。   那样一团快速膨胀起来的肉球,其实都是邢家媳妇自己被啃噬夺走的血肉。   她每天都极其痛苦,腹中绞痛难忍,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死死长在腹中的鬼物弄出。   其实就算她自己没有自尽,再过两三个月等她腹中的鬼物彻底成熟,她也会死。   因为到那个时候,她整个人的精气精血都被掏空,就剩个空壳子了。   说完之后,顾之桑扫视了一眼四周静默的村民,“现在你们还觉得,那些死去的人无辜吗?”   每一个死掉的村汉看似没有对邢家媳妇出手,可他们都是推动邢家媳妇死亡的帮凶。   他们要债无错,错的是手段激进把王林活埋了。   更错的面对自己的错误没有承担的勇气,要把他们的妻子拉下水。   所以在邢家媳妇看来,他们都是凶手!   尤其是‘状子’爹,自己同意了抽签选老婆,抽中自家后又假惺惺装深情,把别人推入深渊火场。   邢家媳妇恨啊。   它的恨意是哪怕自己不得超生,也要让害了自己的人一起下地狱!   拉木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和道歉都尽显苍白,都弥补不了死者遭受过的痛苦。   他神情有些颓败,苦笑道:“是我们……错怪邢家媳妇了,我当时也说过她不检点,我……我不知道怎么样道歉她才能原谅我们。”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人都死了,再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不是顾之桑这些外乡人的到来,他们根本都不知道邢家媳妇的遭遇竟然是这样惨痛。   也根本不会知道,看似无辜的受害村民们,都曾经干过什么事情。   其他围观村民脸上也火辣辣的,同时深感这邢老二平时看着怪老实,竟然能做出这些事情!   这时有人小声问道:“我就是有点好奇,既然邢老二都这么狠了,为啥他媳妇没把他弄死啊?”   顾之桑:“谁说没想过弄死他,这不是早就来过了,只是有人给他挡灾了。”   “挡灾?”   村民和选手们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变:“顾大师,你说的挡灾……不会是邢家大姐吧?”   “就是她,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她明明没死,却要被自己的亲娘藏在地窖中。”   顾之桑看向瘫坐在地上的邢老太太,嗤笑一声:   “俗话说得好,虎毒尚且不食子,邢老太太真是好狠的心,拿女儿的魂魄给儿子挡灾还不够,还要挡两次。”   把人背上来后,她便发现邢家大姐的躯壳内只剩下了一魂两魄,面上竟有两道劫。   这说明有人施展术数,用她的魂魄给直系亲属挡了两次命劫。   估摸着是村里那个看事的婆婆和邢家老太有什么交情,才帮她做出了这种缺德事。   只可惜她没想到邢家媳妇的怨气如此深重,这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被愚弄了,便先找上了助纣为虐的看事婆婆,把她弄死了。   顾之桑又对拉木说道:“你们现在就可以找人去把邢家立的坟头挖开,里面一定是一具身着寿衣的纸人。纸人眼睛是用邢家大女儿的血所点睛,可纸人的胸膛上所写的生辰八字,却是这位邢老太太本人的。”   她说完之后,村民们便马不停蹄带着铁锹挖开了邢大姐的假坟。   里面的纸人果然同顾之桑描述的一样。   穿着老人寿衣,胸前写着邢老太太的八字! 第111章   深夜,拿着铁锹的村民们点着手电,在后山的坟丘开砸土地。   顶着森森月光掘开邢家大姐的坟墓后,村民们忍着心中瘆意把那口薄薄的棺材抬了出来。   在开棺看清里面躺着的,点着血红眼睛带着微笑的诡异纸人,几人面色一僵,只觉得这坟地阴气森森,赶忙把棺材送到了邢家院门口。   此时邢家院子外围了几百口子人,从邢家的院门口围到了大街上。   这些都是那些听说了事情真相后大为震惊,又连忙跑回家说给亲人听的村民们叫来的人。   半个村子的人都在这儿了,打着手电把邢家门前围得水泄不通,灯火通明。   一些脾气暴躁的村人拿了烂菜叶子,往坐在邢家院子地面上的邢老太太身上扔。   一边扔一边骂:“你个黑心肝的老婆子,生了个黑心肝的狼崽子!自己害了亲闺女,儿子毒害媳妇儿,搞得整个村子都不得安生!”   邢老太太虽然个子矮小身形干瘦,但却是个混不吝的泼辣性子。   她一把摸向旁边的鸡圈,从受惊吓母鸡乱扑腾的鸡窝里摸出几枚温热的,还沾着鸡屎的蛋,跳起来就砸了院门口叫嚷的村人满头满面。   “我呸!你们还不是一群阴阳烂沟子的货,现在开始装好人,当初就是你们几个跳得最高,跟着骂得最欢!”邢老太太叉着腰操着一口方言破口大骂。   一个人对百十口子也毫不气短:   “你们敢把脸上的布兜子扯下来吗?看看一脸的烂疮都是活该,骂俺儿子?明天你们就‘冚家铲’!”   '冚家铲’在瓦拓村当地是种非常恶毒的骂人诅咒,意思是希望对方全家遭遇不幸,亲人死光。   被砸了一脸鸡蛋液的村民们又气又恼,眼瞧着要冲进院子动上手了,其他村民们赶紧拦住,给外头抬纸人棺的村民让了个道。   这下围着的百十口子村人都看到了棺材里的诡异场景,一边倒抽冷气,一边啧舌称‘造孽’。   棺材抬入邢家院子的时候,院子里头烧了热水的村妇们已经给呆愣愣的邢老大擦了几遍身子。   走出屋的时候直摇头:   “你们没看到,邢姐身上捂出来的肉疮一个个比手指头还大,一擦盆里都是血水,那叫一个惨!”   “哦还有,她人都傻了也不知道喊痛的,小顾师父说她的魂儿掉了好多,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恢复。   诺,现在里头就在给邢姐叫魂呢。”   看到院中的棺材,拉木长叹一口气:   “邢婶子,你这样做事情就是在坏好不容易修来的母子缘分啊!”   邢老太太油盐不进,冷笑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是我们邢家的家事,老大是我肚皮里掉出来的肉,我爱怎么安排她关你们这群外人什么事?”   就在这时,顾之桑等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黛西和奚海红恰巧听到了邢老太太的话,当即怒道:   “孩子又不是你的物件能让你随意摆弄,你这是蓄意谋害,非法囚禁!”   拉木问道:“几位大师,邢家老大咋样了?”   顾之桑拿着纸巾慢条斯理擦拭着手指,说道:   “少了两魂五魄,现在她的躯壳中就只有一道‘幽精’镇体,两道‘臭肺’,‘雀阴’吊着命,还好是这三道最为重要的魂,魄,否则她现在已经死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人有三魂七魄。   其中三魂为‘胎光’,‘爽灵’,‘幽精’。   前者‘胎光’也称天魂,源于母体,主生机活力和太清阳和之气,久居人身可以使人受益延年。   '爽灵’为地魂源于父体,主财禄机谋,神思敏捷。   而‘幽精’亦称为人魂,是一个人的生身主魂,掌控一切康健人欲,身体机能;   死后或转入轮回,或变为孤魂野鬼到处游荡的都是人的‘幽精’一魂。   邢家大姐的身体中三魂空了两道,‘胎光’和‘爽灵’不翼而飞,但最为关键的人魂‘幽精’还在躯壳中游离,才没让她的躯壳和命格彻底崩坏;   这是其一幸事。   而七魄中‘臭肺魄’位于‘海底轮’,掌控呼吸吐纳;   '雀阴魄’位于‘喉轮’,掌控身体的基本性机能和生理。   此二魄也都是恰巧能够维持人体基本活性的魄,双重幸运加持之下,竟让邢家大姐仅有一魂两魄,又在地窖中人不人鬼不鬼地躺了半个月,也依然活着。   但也仅仅是还活着。   其余五魄‘吞贼’,‘尸狗’,‘除秽’,‘非毒’,‘伏矢’分别掌控免疫力,感知和警觉,祛除秽气和排泄,病痛燥热,思想意识。   全都离体后,邢家大姐疾病缠身,大小便失禁,形同痴呆等等症状都冒了出来。   这么如行尸走肉没有尊严地活着和一死了之相比,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走到院中薄棺前,顾之桑往里看了一眼,而后两指并起贴着纸人的眉心位一勾。   她分明没有用力戳破纸人,但一旁的其余人还是看到那纸人瘪了下去,就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从中被她抽了出来。   端详了片刻后,顾之桑略一点头:“确实还算幸运,意识能恢复过来。”   寻常人等看不到,但奚海红四人能看到她的指尖勾着一团雾蒙蒙的半透明人形物质。   是几道散魂散魄,凝结在一起的样貌,分明和屋里痴呆躺着的邢家大姐一模一样。   这也是邢家女被锁在替身纸人中的一魂三魄。   分别是地魂‘爽灵’和‘吞贼’,‘除秽’,‘伏矢’。   这些散魂散魄入体之后,邢家女的意识就算回来了,一些身体机能也能够恢复,对日常基本生活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她仍然丢失天魂‘胎光’,以及‘尸狗’,‘非毒’二魄,是不可能找回来了。   因为这几道魂魄已经在帮她弟弟邢老二挡灾的过程中,被怨念深重的邢家媳妇的‘起尸’当成邢老二给撕碎了,永远拼凑不回来了。   这些魂魄失去所带来的种种后遗症,也会一辈子困扰邢家女,给她的生活带来种种不便。   顾之桑牵引着懵懵懂懂的一魂三魄,把它们引渡到了邢家女的躯壳中,道:   “等个几分钟,魂魄重新融为一体之后她就能醒过来了。”   拉木连连点头,经过一天的折腾,他现在已对顾之桑深信不疑:   “那我们还要怎么做,才能让邢家媳妇消气?”   村民们也说道:“是啊小顾师父,我们是真的知道错了,当时不该说那些闲话,求求您让邢家媳妇开恩饶了我们吧!”   顾之桑语气平淡,说道:   “邢家媳妇的冤屈已经水落石出,想必孰是孰非你们心中也有了一杆秤。”   “她的尸体当初你们破坏剖开,现在需要立即找村中风水最好的穴地,打造一口楠木厚棺,寿衣,香烛纸钱给它重新办一场白事。   每家每户都要挂白幡,白事举行途中需要扬洒纸钱陈述自己的歉意,这样举村之力让它感受到你们的诚意,才能最大程度地化解它心中的怨恨。”   拉木点头说道:“现在这儿就有专门置办棺材和白事的师父,他全都记下了,明天一早就照着办!”   “这样做一场白事,我们脸上的疮就能消了吗?”   顾之桑说道:“会停止扩散,也不会怎么都愈合不了了,只要不是疮面过大,糜烂程度过深,涂半个月到一个月的药物应该都能好。”   “但是有一点要提醒你们,就算消去了‘人面疮’,你们的身上也都有‘病根’了,会比普通人更容易重新染上业障。   以后说话议论时一定要多加注意,不要妄言不确定的事情,更绝对不能制造,传播谣言,否则有可能继续生出‘口舌业’。”   这些苦头是‘口舌业’的遗留,会困扰这些村民一段时间。   而少数当初怀揣着恶意,故意羞辱,辱骂,甚至趁机打砸过邢家媳妇的那些村民,‘口舌业’更重,就算伤口愈合也会留下疤痕,日后除非手术很难祛除。   听到脸上的伤终于有可能消掉,村民们都狠狠松了口气,连声道谢。   顾之桑又道:“至于村中那个失踪之人王林被活埋的案件,我们已经通知了最近县城的警署,很快警方的人就会赶到处理这件事,你们等候调查和通报就可以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初涉事的几名村民家中,现在应该还藏有大量的现金,以及部分首饰。”   村里人顿时看向了人群中几个死亡村汉的亲人。   有人忽然道:“老孙媳妇儿,你过年的时候戴了个金镯子吧?怕不是就是拿这个钱买的?”   “还有陈家叔婶儿,我说你们家陈哥和俺们家一样,一分工钱都没拿到,怎么家里还天天买酒买肉过得这么滋润!”   “啧啧,活埋啊!那王林再不是个东西,这下手也太狠了!”   被盯着的死者亲属们十分不自在,嚷道:   “看着俺干啥,那些钱本来就是俺男人干活儿的工钱,王林把我们一家老小的活命钱卷走了,他活该!”   “还不知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呢,谁也没看到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能听一个外乡人说道就什么都信啊,说不定我家那个根本就没参与活埋呢……”   顾之桑轻笑一声:“这位婶子说得没错,我也不过是个江湖术士,说的也都仅仅是我算出来的东西。   到底有没有这些事情,王林怎么死的,等警察来了调查便可知。”   “只是你们就算什么都不知道,可丈夫儿子往家里拿了那么多钱,你们就一点没有好奇询问吗?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被质问的村妇神情讪讪,最后没好气地嘟嘟囔囔,只说自己的男人死得惨,不愿意搭顾之桑的话。   实际上正如顾之桑所说,这些死者亲属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真相。   至少是知道王林之死,家中巨款是哪里来的。   分了钱的一共只有七个人,但当初没拿到钱款的足足有十几个村民。   那一部分村民的工款,其实也是被这七人心照不宣的吞了。   从某种程度上,虽然这些村民是在隐瞒王林之死,但所作所为和王林也没有本质区别。   很快当地警方便乘着夜色,赶到了瓦拓村。   他们在邢家,以及其他死者家中分别找到了数万元的现金。   另一拨警员则是按照顾之桑算出的大概地点,去了另一个村子的荒地,寻找王林的尸骨。   很快警员们便在当地的一片林子中挖到了被埋近两年,烂得不成样子的尸骨。   深更半夜瓦拓村也热闹得不行。   村民们都被聚集在空地,听着警员拿着大喇叭反复强调公共安全相关知识:   “人都死了这么多,为什么不报警呢?你们觉得自己能解决,这解决了么……”   顾之桑等人还在邢家,凌晨时分,邢家女姗姗苏醒。   早已等候在此,准备做笔录的警员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恍惚了好几秒钟,才扭过瘦到脸颊凹陷的头颅看了过来,一言不发。   警员看了眼顾之桑,“顾小姐,她……?”   顾之桑道:“你有什么都可以直接问,她毕竟少了一魂两魄,其中‘尸狗魄’丢失会让她的反应能力大大减弱,简单点说就是她会比普通人愣一些,但意识和思考能力是正常的。”   警员虽然听不懂什么魂魄,‘尸狗’,但还是点点头,问道:   “邢女士,你可以说说被你母亲囚禁前后的一些细节么?以及她对你的一些强迫行为,比如是否强迫你以玄学,非自然手段,替你的弟弟做出了什么承诺?”   听完警员的问话,半晌邢大姐慢吞吞摇摇头,闷声道:   “没有,强迫我。”   奚海红黛西警员:?   紧接着邢家大姐道:“我愿意的,也不是囚禁。”   黛西眉头紧拧:“邢女士,你不用害怕,你母亲的恶行已经暴露了,她不能再掌控你了。   她可是差点害死你!”   可无论众人怎么问,邢家大姐都只是闷声坐在床上,并没有指控自己的母亲和弟弟。   这下别说是警员,就连选手们也懵了。   一言不发的顾之桑冷笑一声,道:“不用问了,她的确是自愿替邢老二挡灾的。”   她常年生活在极度的重男轻女的环境中,思想早就被邢母驯化了。   彩礼钱给弟弟,掏空夫家给弟弟?   都是因为弟弟是男孩,可以传承香火,是老邢家的根子啊!   当邢母提出让她给邢老二挡灾的时候,邢大姐有一瞬间的难过,但很快她便‘温顺’地接受了。   谁让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呢。   顾之桑冷声道:“只是你应该没想到,你的母亲要你给邢老二挡灾一次还不够,直接让你二次替死,这些天外界发生的事情你都能感知到,也知道自己在地窖里过的是什么鬼日子。”   “你母亲每天给邢老二熬鸡汤,擦身体,可曾对地窖里的你有过一丁点歉意?   你觉得你替人挡灾,就不会有苦果么?你少了一魂双魄,分别对应了你的寿命,敏捷和健康,未来你不仅会头脑愚钝,也会小病不断寿命减少,除此之外你还会很容易撞邪。”   顾之桑并没有危言耸听。   魂魄是人最重要的东西,少了一魂尚且会让身体虚弱高烧不止,更何况是三道。   她再次确认:“哪怕是这样,你也要替她隐瞒罪行吗?”   听到她的问声,邢大姐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痛苦和挣扎。   邢老太太让看事婆婆做的纸人身上,是穿了绣着她自己名字的寿衣,胸口也有她的八字。   而邢大姐本身就是她的亲女儿,两人血脉相连,再加以做法,把邢大姐的魂魄封在纸人中,很容易就能蒙蔽凶物的感官。   原本空荡荡的纸人瞬间被填充起来,有身体有灵魂,气息和感官上和‘人’没有区别。   再把其埋入棺中,就像是邢老太太已经下葬了。   这才让邢老太太躲过了死去儿媳的报复。   可邢大姐本身还活着,她的魂魄被封入棺中也是有知觉的,在她真正的身体躺在地窖中忍受皮肤溃烂,空气恶臭稀薄时,她另一半灵魂也在地下忍受窒息之苦。   饶是她经历过那些痛苦,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何其恶毒,轻贱女儿的人,可邢大姐犹豫挣扎了许久,最后脸上的神情还是一点点衰败下去。   直到最后,她都闭口不言,说一切都是自己自愿的。   母亲没有逼迫自己。   看着她如此懦弱,被完全洗脑,黛西和奚海红简直要被气死了。   警员们也非常无奈。   没有邢大姐的指控,他们就奈何不了邢家老太太。   看着邢老太太满脸挑衅的得色,顾之桑视若无睹。   郉老太这个跳梁小丑还影响不了她,但她心中的无名怒火,是被郉大姐勾起来了。   对于瓦拓村的调查和教育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结束。   凌晨三点,不少身心疲惫的村民已经回到了家中,进入梦乡。   漆黑夜色中,一身红斑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躺在床榻上,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他像是在梦中受到了极大的影响,猛然惊醒,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逐渐瞪大,满脸惊恐。   邢老二张了张口,却一点声音都喊不出来,就像是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的嘴巴。   他面上覆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一团四肢细而扭曲的,皮肤焦黑的人形鬼影,赤红如血的狰狞面孔和邢老二脸贴着脸。   是邢家媳妇的鬼魂。   哪怕魂魄被重创,哪怕知道邢家附近有那个非常强大的玄师存在,可它心中对邢老二强烈的恨意,还是让它来了。   细而尖锐的声音像是女人幽怨的哭声:   “老公……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现在那个孩子没有了,我干净了,你们……满意了吗?!”   邢家媳妇的声音陡然尖利,强烈的怨气让邢老二双眼爆突,布满红血丝。   他面孔因为惊恐至极而十分扭曲,细微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对,对不,起……饶了,饶……”   和他睡在同一张床塌上的邢老太太被动静闹醒,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口吐血沫,在床上大力抽搐,脸色都铁青了。   她尖叫哭嚎着,跑下床从抽屉里拿出驱邪的符在儿子头上挥舞。   可这一次无济于事了。   邢老太太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肝宝贝,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惨死,死前痛苦不堪。   看着她撕心裂肺的样子,焦黑的怨鬼畅快不已,赤红的面孔上露出明晃晃的,带着恶意的笑,遁出墙壁。   被邢老太挑刺辱骂了这么多年,它很清楚,比起弄死邢老太,让这个视儿子如命根子的老太婆亲眼看着宝贝儿子横死,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果不其然,邢老太太抱着邢老二的尸体,疯狂捶打床榻。   嘴里还用最难听的话咒骂着死去儿媳,顾之桑,甚至是自己的女儿。   她怨儿媳索命,怨顾之桑没有把儿媳灭杀了,还怨自己的女儿不中用,挡灾也没挡成还是让她的宝贝儿子死了。   满心怨怼的邢老太太颤抖着从抽屉里拿出几个稻草和木料扎的小人,在心里默念一些人的名字,而后拿出针来,在小人的胸口,眼鼻,肚子上反复狠扎。   当她默念着顾之桑的名字时,她覆满皱纹的面孔扭曲:“去死!去死!”   一边诅咒着,她一边扎针。   只扎了两下,邢老太太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睛,心脏,肚子里——就是她扎在小人身上的位置,像被锥子捅穿似得剧痛难忍。   她‘哇啦’一声,一口腥臭的血液从口中喷了出来,倒在床上捂着心脏痛呼不止。   另一头某处临时居所中,在床榻上盘膝而坐的顾之桑缓缓睁开双眸,眼中尽是冷漠和讽意:   “蠢货。”   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自投。   如果邢老太老老实实不作妖,那她作为一个道德败坏的普通人,没有触犯太过严重的法律,除了口头上的谴责还真没有太多办法,能让她遭到惩罚。   可她非要作死,把咒术用在顾之桑头上。   那么邢老太这一刻就从普通人的身份,变成了术数使用者,顾之桑的任何防御,回击,也不过是有来有往的正常斗法。   技不如人,活该丧命。   她看了眼漆黑的窗外,想了想还是起身出门。   在瓦拓村村外的密林之中,一团模糊的黑影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爬在地上。   已经没有尸体加持的怨魂有些透明,但它口中念念有词,无数怨气从它体内溢出,朝着整个村子扩散。   邢家媳妇已成厉鬼,怨念太深,根本就不打算放过这个村子。   正当它还要献祭魂魄,也要诅咒村子时,一条飞扫而来的铁索从远处而来,精准且大力地套住了它的上半身,把它直接往后扯飞,摔倒在地翻滚了好几圈。   怨鬼大惊失色,发现怎么也挣脱不开,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套着的是一根‘勾魂索’。   它一抬头,脸色十分难看:“你是地府的阴差?!”   怨鬼又惧又恨。   惧的是这个年轻女人深不可测,它头颅被一柄木剑直接砍下,魂魄被伤的痛楚至今还历历在目;   而恨的是此人多次阻挠它宣泄仇恨。   顾之桑道:“折腾够了。”   怨鬼面露扭曲,冷笑着想到‘这道貌岸然的玄师又要说些大道理’了。   它正准备开口,魂体便被扯得腾空而起,直接被甩入了一扇不知何时架在顾之桑身侧的漆黑鬼门中。   邢家媳妇:??   顾之桑扬手把怨鬼扔了进去,一挥手鬼门关闭,消失在原地。   她这也算是帮助地府缉拿在逃厉鬼,增添业绩了。   至于这邢家媳妇怎么评怎么判,都交由地府去抉择,与她无关,她也不想管。   顾之桑慢吞吞收了‘勾魂索’,感受着周围刚刚成型的诅咒开始溃散,满意离开了此地。   第二天,惊叫声从邢家院子里传出。   前来给邢老二做笔录的警员们怎么也敲不开门,破门而入后,便看到床榻上的死状颇惨的邢老太太和邢老二。   谁能想到就在半个晚上的时间,再次离奇发生了命案。   但当他们去问《灵事》节目组的选手和顾之桑时,这些玄学人士也都是一脸懵,一问三不知。   几个选手在警员走后,都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之桑的方向。   白慈缓声道:“终于能离开这个村子了……”   顾之桑轻轻点头。   禾芈涂面无表情:“离开是好事么?还不是去下一个案件地点。”   顾之桑:…… 第112章   阴曹地府   被一根‘勾魂索’套住,甩进鬼门关的怨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来到了阴间。   它还在试图寻找离开的方法时,被一袭黑衫黑帽的黑无常逮了个正着。   由于阴差天然克鬼魂,反抗无果的怨魂很快便被绑得结结实实,送到了阎王殿前。   迷迷糊糊间一声严肃正气的呵斥,猛然让浑浑噩噩的怨鬼清醒过来,它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被羁押到了一处极其空旷的殿前,隐约能看到更远处此起彼伏的殿尖。   它眼前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秦广王殿’。   此处便为十殿阎罗的第一殿,殿主为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蒋子文。   祂此时身披华服法袍,头戴帝冠坐于大殿首位。   “下方戴芸,年30,十八天之前上吊自缢而亡,变成厉鬼后违抗地府律法出逃拒捕,逗留阳间,滥用禁术为祸人间,你可知罪?!”   邢家媳妇——戴芸,感受着碾压般的阎王气势,魂体都因紧张和惧意而轻轻发抖。   可饶是如此,它还是咬着牙面露恨意,一副毫无悔意的模样。   见状秦广王一拂袖,下方的怨鬼戴芸便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跌在殿外右侧的一处高台之上。   此处台高一丈,镜面大约十围,是一面巨大无比的镜子。   正是秦广王殿中的第一宝器:孽镜台。   但凡身负孽障的鬼魂只要站到台前,其一生中所有的罪孽和恶行,便都能被映照出来,一览无余。   戴芸生前在瓦拓村布下诅咒,用较为残忍手段报复几名村民,在他们死去还撕碎了他们和王林的魂魄……这些过于狠辣的手段,都一一浮现在镜中。   要不是顾之桑的插手破坏了诅咒阵法,现在整个瓦拓村都将变成人间炼狱。   如果按照孽镜台中罪行,那戴芸是要先去十八层地狱受火烤刀刑,而后再在鞭狱中忏悔百年。   而鞭狱之刑对每一个阴魂来说,都是极其痛苦的折磨。   很多受刑的恶鬼根本撑不过年限,便魂飞魄散了。   蒋子文抚平案前的生死册,正准备提笔勾画,一袭黑衫的范无救忽然出现在殿尾。   祂双手作揖,恭敬道:   “禀报秦广王殿下,殿外有鬼众聚集,申请对厉鬼戴芸之案加以铺陈。”   蒋子文眉尖微挑,一挥拂袖,殿前的幕帘便被掀开。   祂这才看到,第一殿外竟乌压压聚集了上万鬼魂,一眼扫去殿前雾蒙蒙一片,其中大部分都是女鬼,见到第一殿的幕帘打开后纷纷拜见秦广王。   蒋子文道:“你们要替此鬼求情?”   半晌一名身着旧时长裙挽着发髻,头插一支朴素珠花的女鬼幽幽飘至殿前,深深伏拜:“见过秦广王。”   “奴家琴莨,生前乃是某朝御史之女,因父辈被斩落于党争之中全家流放,年幼时落入青楼中充当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却遭当地的纨绔歹人欺凌侮辱至死,尸体被丢于桥下,被野狗虫蟊啃噬钻心,最后只剩白骨……”   女鬼琴莨回想起往事时,声音中仍带着森森恨意。   “可那纨绔子背靠县令父亲,非但没有被判罪,反而继续大摇大摆吃酒享乐,而那些衙役和附近百姓提及奴家之死,竟以奴家出身青楼为理由,认为奴家贱命一条,被折辱至死也是活该。   所以奴家化身骨女,只为报仇。。”   秦广王蒋子文眼眸微眯,忽然想起来了此鬼的身份。   '骨女’琴莨,死了一千三百多年,其中有近千年的时间,都是在地狱刑罚中度过的。   因为它死后在当地掀起了极大的波澜。   披着美艳皮囊之下是枯骨,将当地县令一家,以及从犯和包庇之人全都绞死。   除此之外它还在附近村镇杀害了数十名男性。   尽管都是些作恶多端,欺负妻儿父母之人,但它作为一个逃犯鬼,是没有资格去惩戒他人的。   被缉拿回地府时,它已经是红衣厉鬼了。   千年过去,它已然成为地府中掌管一方领域的鬼将。   琴莨幽幽说道:“奴家并不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也从不后悔我的决定,但我身后的姐妹中也有诸多生前受了欺负,压迫,死后却发现地府也并非仙境。”   众多跟随前往秦广王殿的鬼魂,并不都是大鬼。   许多阴魂在阎王的威压下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眼,但它们还是来了。   这些阴魂中有的生前被夫家折磨至死,有的被欺辱后遭万人唾弃自缢而死……   她们死在几百,甚至是千年以前,死在那个有诸多教条和压迫的年代。   而当时地府的法则受到天地平衡制约,是和阳间律法基本相近的。   许多阴魂走过孽镜台前,甚至会浮现出一些在如今看来十分可笑的罪行:不孝公婆,没有儿子,多言,淫荡……   也就是所谓的“七出之条”。   这些阴魂很平静地走过了孽镜台,顺从接受了这些罪责,甚至从没有想过这些并不是她们原生的‘罪’。   直到近些年来阳间实行改革,越来越多思想更前卫的阴魂涌入地府,阳间律法也在慢慢修改,才让地府的律法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但这些变化,许多死了很多年的老鬼,或是分散在各个犄角旮旯小地狱的鬼魂,是根本感受不到的。   直到那档横空出现在地府的直播:《灵事》第三季。   直到那个叫做顾之桑的玄师出现在节目中。   她不同于以往人鬼对立,见到阴魂便喊打喊杀就要祛除,而是把许多地府鬼魂没有见过的新鲜事物带到了它们的眼前,帮助许多阴魂洗刷了怨屈。   同时也让很多浑浑噩噩的,早早死去阴魂们意识到,原来她们是不该被称为罪人的。   琴莨又一拜,说道:   “奴家斗胆说上一句,孽镜台前无好人。只要是人就有私欲。”   “戴芸确实有罪,奴家也有罪,可我们这些受尽屈辱而死的怨魂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替自己报仇。   既然天道和地府都允许我们这些小鬼修出道行,又何尝不是在给我们为自己报仇雪恨的机会。”   “现如今人间的律法中都在法理中加入了人情参考,能够灵活变通,难道我们阴曹地府传承千万年,还要落后至此,一切功德赏罚都要靠着一面无情的镜子来评判吗?   恳请诸位殿下开恩,戴芸罪不至神形俱灭!”   '骨女’琴莨说完后,背后也溢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就算它已是修行千年的大鬼,可面对阎王这样的鬼神,对方仍是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它给灭了。   它如今所说的话,已是胆大包天,在挑衅十殿阎王的掌权,在质疑阎王殿的威严了。   但‘骨女’孤注一掷,虽然害怕却并不后悔。   在它看来自己都被害成鬼了,难道做鬼还不能向加害者报复回去吗?   如果无尽的轮回都是如此,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殿前一片死寂。   沉默良久,殿上的秦广王支着下巴沉思良久,深深看了一眼下方的‘骨女’琴莨,以及那一片黑压压的求情鬼众,肃声道:   “你们先退下吧。”   “至于戴芸此鬼,容阎王殿稍后再定夺。”   闻言众鬼纷纷抬头,惊讶看向殿前欣喜若狂,殿下议论声不绝。   因为戴芸的遭遇和报复行为,其实是阴间诸多鬼魂的缩影。   它们生前被欺负,被打压,被冤枉等等,死后因为心中的怨恨变成了厉鬼,被情绪所影响做出了一些出格的报复举动,根本不敢被阴差带回地府,只能变成孤魂野鬼在阳间游荡。   只要被带回地府,它们就会受到审判,要去十八层地狱受刑。   如果戴芸的刑法能够酌情加入情理考虑,适当地体谅被害者的心境,对于地府中所有受过委屈,含冤而死的冤魂们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看着那些飘着离开殿前的阴魂,秦广王蒋子文轻哼一声:   “老七老八,你们怎么看。”   黑白无常的身形出现在殿中。   一袭黑衫的范无救拱了手,朗声说道:   “如果诸位殿下商议之后,真的能够在地府律法中增加更多的考量,私以为这是件好事。   毕竟让我代入那些被害的冤魂中去,我肯定也要把害了我的人生吞剥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谢必安:……   祂有些无奈,但也语气平缓道:“我也是如此。”   蒋子文:“本殿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些阴差和那些小鬼们现在是格外推崇那个顾之桑啊!”   谢必安道:“禀报殿下……”   “算了你们不用为她开脱了,这人若是真的什么都不管,结案之后就不会以地府使者的身份上书了一份案情陈述,让全地府的鬼众都能看到,其实也是变相地在替这个戴芸求情了。”   蒋子文说道:“不过那些小鬼说得也有道理,地府数千年来许多律例确实较为腐朽,地狱刑法也应当与时俱进。”   “待我和其余几殿商议之后再作定夺吧,你们先从生死册上找些近两年刚死还未投胎,生前是阳间律法专业的鬼来,等候传唤。”   黑白无常:“诺。”   秦广王殿前求情之事后没过多久,就有带着新死亡魂归入地府的阴差,把一串鬼魂送到了黄泉路。   交接了这些阴魂的名单后,阴差便离开了。   这一串亡魂中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太,以及一个身上覆着红斑的中年男人。   老太太死后面上铁青,嘴里仍骂骂咧咧:   “我可怜的儿啊,咱们母子俩被人欺负,我要去告状!去告地府里的阎王爷!”   拿到名单的值班阴差看了眼名单,看到这对母子的名姓后忽然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邢老太太:   “你就是邢xx?你要告谁?顾之桑吗?”   邢老太太一愣,“你怎么知道?就是告这个贱人……”   它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从它身前一直到很远,根本看不到尽头的奈何桥上,无数灰蒙蒙的鬼魂几乎是同一时间扭过头来,一双双或红或绿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和儿子,仿佛要把他们撕了。   邢老太太:?!!   ——   次日上午   早早等候在官博下方的观众们等来了一次短暂的开播。   主持人大刘上线之后,把昨晚瓦拓村中来了警方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同时也揭露了邢老二和那些死去村民曾经杀死了王林,而他又把妻子的婚契卖给鬼魂的事实。   很快当地的警方也通报了相关消息。   在直播的最后,大刘依次将每一位选手所得到的消息都列了出来,方便观众们看,并为每一位选手打分。   他拿着话筒说道:   “我们至今也不知道世间是否存在鬼魂,也不能确定村中那些人,以及邢家母子俩的死亡是否是死去的孕妇来报仇了。   但在本场求助最后还是要提醒大家,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做出违法的事情,多行不义必自毙。”   “接下来节目组和众选手将前往下一个求助人所在的地点,因为路途较为遥远,预计要到下午三点钟才能到达目的地,并重开直播。”   “感谢各位观众朋友的理解,我们下午再见!”   关闭了直播通道后,蹲到了后续的观众们给每一个选手打了分。   很快和瓦拓村事件新的相关词条再一次冲上了热搜。   不少观众们得知了村中真相后,都表示自己三观被刷新了。   【这个儿媳妇太苦了,一家子除了大姑姐没有一个好人,要是我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恨得牙痒痒!】   【果然和鬼相比还是人更可怕……】   【我真的对这个邢家大姐怒其不争啊,她亲妈都这么对她了还能原谅,这人真的被彻底洗脑成个软包子了!】   【……】   事件很快来到了下午。   因为节目火了,现在《灵事》节目组的配置比刚开播那会儿不知道好了多少。   节目组直接包了一架飞机,从夏国西北部飞到了内地某处三线小城。   落地之后,选手们到了提前准备好的酒店歇息了一会儿,又马不停蹄地坐上了前往求助人家中的轿车。   下午三点   直播间准时开启,提前蹲守在设备前的观众们一窝蜂地涌入,直播间的人数不断上升。   大刘举着话筒,面带微笑道:   “各位观众们下午好,又来到了新一期的求助案现场。”   “废话不多说,现在让我们走近案情,看看这一次的求助人有什么样的诉求吧。”   大刘话音落下后,直播间的屏幕上一闪,再次插入了一条提前拍摄好的短片。   录像开始后,一个年约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了直播镜头前。   她面对镜头略显腼腆,先是咳嗽了好几声气息有些虚弱,而后才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我的身体不太好,第一次拍节目,可能拍不好。’   负责采访她的工作人员道:‘没关系,请问你找到我们的节目组的诉求是什么呢?是遇到了什么玄学灵异事件吗?’   女人面露苦色,说道:   '是我身边出现了一些怪事,被缠上的人不是我,但这些怪事是因为我家里的私事兴起的,却害了帮了我们家的人。’   '我良心上真的过不去,所以想找节目组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画面定格在女人话音落下的画面,背景音介绍道:   「眼前这位就是本场求助赛的求助人:许女士,她今年50岁,是一个非常内敛的人,并且身体不是很好。」   「几天前她陆陆续续向我们节目组投递了数封求助信,每一封信中都写了数页纸,从中我们了解到这位女士的坎坷经历,以及她最近碰到的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事。   据她自己所说,她因为家中出事恳请相熟的邻居帮忙,但是却因为这些不断出现的怪事害了对方。」   「为了解决家中怪事,她才多次求助于节目组,为此我们和选手来到了她的家乡,希望能够帮到她。」   录像结束之后,直播间的画面重新切到了主镜头上。   从镜头拍摄的道路两侧能够看出,这个求助人生活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县级城市,四周楼房不高有些老旧,不算繁华。   来到一户居民住宅楼后,楼下有一些纳凉的老人正坐在藤椅上,看到扛着摄像机的节目组众人后纷纷询问道:   “你们找谁?”   大刘说了求助人的名字后,几个老人对视一眼:“她哦!”   大刘:“几位老人家认得许女士?”   “都是邻居当然认得,你们找她做什么?她把人家家里的娃娃害惨喽!”   【?听这几个老人家的语气好像是知道些什么啊。】   大刘只是笑了笑没多问,找到了具体的住址后敲开了二楼的一户人家。   门从里面打开后,一个身形消瘦的女人露了面,见到节目组的人的到来后面露惊喜:   “是《灵事》节目组的诸位吧?欢迎欢迎,家里有点乱实在是不好意思……”   大刘道:“没事的,许女士可以和镜头后面的观众们打个招呼,节目已经在录制了,如果您准备好了我们就正式开始,让选手们来观察了。”   许女士一听已经在录制了,顿时有些紧张。   她抓了两下衣角而后点头道:“没问题,请开始吧。”   很快第一名选手:白慈便在节目组工作人员牵引下来到了现场。   白慈一进入屋子里,许女士便站起身伸出手:“白大师你好。”   微微颔首之后,白慈松开了她的手道:   “你的身体很差,肺部有比较严重的问题吧,我能看到你呼吸出来的气息都带着一层郁气,这是病灶很严重的迹象。”   许女士提前看过了节目,知道白慈最擅长的就是给人看病,她并没有太多惊讶,点点头道:   “确实是这样的,我年轻的时候不注意,现在年纪大了肺病严重。”   白慈点点头:“还有,刚刚搭上你的脉搏时,我粗略感受了一下,你最近忧思极重,整晚整晚睡不着,这样不好,会对你的身体造成非常大的负荷,让你原本就比较差的体质病情加重。”   “除此之外……”   他眉心微蹙,下意识耸了耸鼻尖。   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像是人类能会做出来的,更像是动物在感应气息时的反应,他立刻忍住了。   白慈轻咳一声道:“你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死气,以及檀香气息,非常杂乱并不都是同一个人或是同一种香的。”   “我推断没错的话,你最近家中有人去世了,而你一直在往返于墓地和家中,去你去世的亲人坟头上香。正因如此你的身上才会染上许多杂驳的死气和香火气。”   因为墓地里埋葬的尸体太多,有新死的也有死了很多年的。   那些尸体埋藏在地下,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残存的尸气从地底溢出,飘散在坟地的空气中。   再加上墓地来往祭拜的人也多,经常有人去给死去的长辈亲属上香。   这些混乱的尸气和香火气都混在一起,自然也就让经常去墓地的许女士身上染了许多味道。   寻常人等闻不到,但是嗅觉异常灵敏的白慈却能够嗅得清晰。   只是他嗅觉过于灵敏也不好,过多的杂驳气味反而会扰乱他的感应能力,让他无法分辨出更多东西。   无奈之下白慈只能说道:   “你心绪不宁,同时向节目组投递求助的原因,应该就和这位死去的死者有关。”   许女士点头说道:“白大师你说得没错,其实我父亲半个多月前去世了,这栋房子是他生前的居所,我是不住在这里的。”   白慈道:“如果仅仅在这栋房间的话,我能够看出来的东西就只有这些了,很抱歉没有帮到你。”   许女士:“没有的,你们愿意过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时在一旁等候的主持人大刘说道:“我们的2号选手白慈看出了许女士的身体问题,以及她日渐严重的精神状态,而这一切似乎都和她去世的父亲有关。”   “到底许老先生的死亡有什么隐情,会让许女士无法释怀,以至于需要向我们节目组投递求助呢?接下来有请第二位选手:奚海红出场!”   走无常奚海红一来到这间屋子,看到许女士的第一眼,便顿住了脚步微微眯眼。   她忽然掐了个手决,面露肃色直直盯着许女士的方向——准确的说是许女士的肩头,声音陡然拔高:   “还不滚开?!”   几乎在她话音炸开后,许女士便觉得自己酸痛了许久的肩膀和脖颈一轻,像是有什么东西散开了。   她很是惊讶,也有些茫然,刚准备开口询问,便听奚海红说道:   “最近你有亲人去世了。”   “而且他心中有所不甘,并没有去地府轮回,还在人世间逗留!” 第113章   许女士闻言连连点头:“大师你说得没错,我父亲确实前段时间刚刚走,他走了之后也发生了一些……”   话说道一半儿,许女士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问道:   “难道大师刚刚看到我父亲了?他在我身边吗?!”   奚海红摇头说道:“你身边的确跟着一抹幽魂,但不是你去世的亲人,应该是你这段时间经常去阴气重的地方,再加上你自己又身体虚阳火弱,被一些心怀不轨的孤魂野鬼给缠上了。”   她在许女士身上看到的是一个能力不强,大约三十多岁神情幽怨的女人。   在得知许女士这两周几乎每天都往返于家和墓地,奚海红更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女鬼应该是瞧准了许女士天天上香烧纸,身子骨又弱比较好欺负,便从墓地跟了上来,汲取许女士买的香火和她身上的阳气。   这段时间许女士浑身酸痛,心情抑郁,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受到了阴魂缠身的影响。   紧接着奚海红又说:“不过这也恰巧说明,你死去的父亲的确没有去地府轮回。”   她解释说自己一踏入这间房子,便觉得屋里阴气森森,带着残留的鬼气;   由于这些鬼气同屋主曾经留下的生活痕迹,气息如出一辙,所以并不容易察觉。   说明正是许女士的父亲在死后仍有执念,曾回到过这间屋子。   也正因屋中有屋主残留的气息,这才掩盖了许女士身上的阴魂的存在,让它极难被发现。   若不是奚海红为走无常,有一双能够洞察任何魂魄的眼睛,恐怕也让这野鬼蒙混过去了。   听到身边跟着的鬼魂不是许父,许女士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失望来:   “那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父亲出现吗?”   奚海红有些意外:“你想找他?”   得到了许女士肯定的回答后,奚海红略一思索道:   “也不是不行,我可以试着帮你‘招魂’。”   她在这栋宅邸一番作法,用许父的八字和身份信息布下了‘招魂咒’,但是并没有将许父的魂魄招来。   这时许女士又告诉节目组,她父亲留下的这栋房产恰巧就距离下葬的墓地不远,相隔才三公里左右,绕几个弯就到了。   于是节目组带着她和奚海红,开了几分钟的车来到了许父下葬的墓地。   来到许父坟前,跟拍的摄影师们并没有把镜头对准墓碑,去拍摄死者的遗像,这是种非常不敬的行为。   从墓碑上的黑白相能看出,许父去世的时候年龄很大了,神情略显严肃。   奚海红再次布下‘招魂咒’。   这一次她蹲下身,用手掌贴着许父墓碑前的土壤,眉心越蹙越紧。   半晌她收回手,站起身神情有些严肃:   “有些奇怪,你父亲的魂招不来。”   “按理说死者的墓穴就相当于他死后的居所,在墓前‘招魂’只要不是极其特殊的情况,十招八来。”   许女士有些着急:“怎么会这样?”   奚海红说:“现在有两种情况,一是你父亲的魂魄已经离开了阳间,被阴差捉回了地府正在接受审判;   二是它怨气深,十分抵触招魂术法,不愿意被招来。”   轻轻拍掉掌心中尘土后,奚海红轻轻摇头说道:   “不能把阴魂招来问询,我能看出来的东西也不多,希望后面的选手们可以帮到你。”   “不过我能感觉到,你父亲死后并不平静。”   谢过奚海红后,节目组工作人员们重新回到了许女士的家中,很快大刘便宣布下一位选手:禾芈涂登场。   泰籍降头师禾芈涂登场后,和前面两人看到的东西大差不差。   都看出了许家死了人,但是却不到许父的魂魄。   一时间弹幕中有的说前面出场的选手实力水平不行,但也有不少理智观众:   【这次出事的人甚至不是许女士自己,也不是她的亲人,而是什么邻居朋友,节目组还一点线索都不给,这不是成心为难选手么?】   【我也觉得,谁出了事儿就该直接去到那个人家里,让选手们看事主不就行了……本身他们仨就是‘看人不行看鬼行’的选手。】   【等等吧,俩能把人扒个底朝天的王炸马上出场了。】   【……】   很快黛西压轴出场。   她来到这间屋子后,先和主持人大刘拥抱了一下,又对着直播镜头打了声招呼,而后看向许女士:   “可以把手给我吗?抗拒我握着你的手感应一下你身上的能量吗?”   许女士摇了摇头,伸出手掌递给黛西,“当然不介意。”   双手盖住许女士手心手背后,黛西碧蓝色的眼眸阂上,口中念念有词。   “我能感觉到你是一位非常有亲和力的女士,这和你的性格,从事的职业有关,你很受孩子喜欢,经常和小孩儿打交道,我猜测你应该是一位老师。”   “但是你的心中常有很痛苦……天呐,女士你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对吗?”   许女士的眼眶有些红,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我身体不好没有办法生育。”   黛西神情中带了几分不忍。   她能感觉到眼前的女人内心很脆弱,缺乏亲情和关爱,那么喜欢孩子的一个人却没有拥有亲人的权利。   黛西继续说道:“我能感觉到你和这个屋主人的关系非常好,这里也有你许多年的生活痕迹,他是你最重要的亲人。但是你失去了他,这给你带来了很大的打击。”   “除此之外我在感应你的力量时,一直感觉到你的潜意识里有一个年轻男生……”   黛西说到这儿的时候,神情有些疑惑。   她的能力是可以通过对方的能量,投射到人内心的里世界,看到一些藏在对方心中记忆最深刻的画面。   “那个男生看着二十岁出头……”黛西大概形容了一下那人的模样,“不知为何,你对这个人的感官充满了自责,因为他,你这段时间都在犹豫纠结着什么事情。”   听到黛西的描述,许女士抿着唇点点头道:   “大师你看得太准了,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这次求助节目组的原因。”   “他是我们家很要好的朋友家的孩子,这次我父亲的葬礼,这家人帮了我不少忙,但是……但是葬礼结束后这个孩子就病倒了,都是我害了他!”   她神情疲惫,带着歉意,终于将求助节目组的原委,以及不久前发生的怪事都说了出来。   “不知道你们家乡那边有没有什么丧葬传统和忌讳,我们这边是有的,老人去世之后要找人来办白事,除了‘封棺’,‘裹衣’那些传统的习俗,这边最重要的一项仪式是‘送葬打幡’。”   在许女士家乡这边,‘送葬’队伍风不风光,是一个人终老后在地底下会不会幸福的重要象征。   '送葬’队伍越是阵仗大,礼仪齐全,越是代表这家人孝顺,死者以后在地下也会有福气。   为此在许父去世后,许女士第一时间去当地负责白事的队伍,为父亲置办后事。   葬礼上抬棺六人。   另有四名鸣乐吹唢呐的师父,以及数人在棺椁前抬‘方相’——大型纸扎物,抬‘明器’——随葬用品和一些贡品粮食的队伍。   光是请人就请了二十多个。   可饶是已经风光大办,还是一件事让许女士深受困扰。   在他们当地,出灵‘送葬’的队伍中,需要长子捧着死者遗像走在最前,长孙扛着‘招魂幡’走在旁边。   据说这样打幡,能够指引即将入黄泉的死者亡魂顺利抵达鬼门关后,不会被阴间路上的恶鬼拖入泥沼迷失心神。   此传统在当地流传了千百年。   每次县城里有老人去世,都能看到亲属穿着白丧,一边哭丧撒钱,一边捧着遗像打着幡‘送葬’。   许女士头疼的事情就在于,许父的后代只有她一个。   在他们这个小地方,重视儿子,认为有儿子才有根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本来捧遗像和扛招魂幡,就是要长子长孙来做的。   要有一方,或是两方都是女辈来做,就算这个死者的丧事办得风光,声势浩大,仍然会有一些思想顽固的老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这个死者‘福薄’。   到了许女士这里,她身为女儿倒是能捧父亲的遗像。   可她没有孩子,连个给父亲扛招魂幡的孙辈都没有。   丧事还在筹办的时候,她就听到一些近邻窃窃私语,说什么‘许老头活了一辈子,临了连个给他送终的儿孙都没有’。   说许老爷子可怜。   尽管许女士心里清楚,这些老人说的话都没必要听进心里去,就是些旧时代的固步自封。   可她听着评价父亲一口一个‘福薄’,‘没根儿’,心里还是难受得紧。   再加上父亲年轻的时候脾气倔,又因为她这个女娃,和家那边的亲戚闹得很僵;   许女士知道这次来参加葬礼的亲戚里,肯定会有人说不中听的闲话。   思来想去,她决定在当地找一个品性好的年轻人,来给父亲当‘送灵人’。   听到这儿,从没听说过这种习俗的大刘问了一句:   “送灵人是什么?”   许女士说:“相当于找一个假的儿孙,来给死者充当男性后代,在‘送葬’队伍中为死者扛幡引路。”   “也是我们这儿一种送葬习俗,老人没有男性后代,家里人就可以出钱找人来‘送灵’。”   据她所说,‘送灵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更不是找来了之后就能直接扛幡的。   首先‘送灵人’要是童子身,这样其纯净的阳气才不会和棺椁中尸体相冲。   其次他的生辰八字要和死者的八字相匹配,不能是八字对冲。   最后在选定了‘送灵人’后,他要在做法事的师父的帮助下打通和死者的连接,这样死者下黄泉时,才能看到他引路的幡头。   这样一通挑选,作法之后,实际上‘送灵人’就相当于是死者的干儿子,或干孙子了。   日后死者在下面会庇佑一些他,他若是每逢节假日给死者烧烧纸,也算是孝敬供奉了死者。   为了不让父亲那边的亲戚说闲话,许女士便掏钱让帮忙置办白事的师父放出要找‘送灵人’的消息。   很快就有不少人找上门来。   最终许女士选择了相熟的朋友的儿子当‘送灵人’,来为父亲打幡送葬。   许女士说:“其实这家人不是和我熟,是他们的长辈和我父亲是好友,以前两个老人都当过兵,是战友。”   “但是那家老爷子当兵的时候身体落下了隐疾,去得很早,在那之后除了逢年过节我们两家走个节礼,就很少有来往了。”   因此在看到这家人的儿子愿意来给自家老爷子扛幡,许女士是非常高兴的。   这男生大学刚刚毕业两个月,据说是回家备考本地编制。   他父母听到许父去世,在找‘送灵人’的消息,想着两家之前也有交集,就让自己的儿子来了。   尽管是熟人,可许女士坚持按照规矩给了男生两万五千块钱,算是他替许老爷子送这最后一程的报酬。   一直到师父帮忙做法,安排后事具体事项,都十分顺利。   到了该下葬的那天,负责办白事一条龙的队伍吹弹敲打,六个壮汉小心翼翼抬着棺椁,往坟地处走去。   队伍前头抱着父亲‘遗像’的许女士泪如雨下,听着后头亲朋好友的哭丧声,心中格外凄凉,觉得自己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结果就在某处拐角,送葬的队伍中发出一声惊呼。   披麻戴孝的许女士听到动静,捧着遗像一回头,也被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抬棺的师父不知怎么在平地绊了腿,一个踉跄没抬住,让棺椁的前角砸在了地上。   这在‘送葬’中可是大忌!   俗话说‘棺材不落地’,一旦棺椁在‘送葬’途中沾到了地上,就意味着棺中死者并不愿意下葬。   要么是有什么不满,要么就是心中有怨,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儿。   负责做法的师父也变了脸色,直骂抬棺师父不小心。   队伍停了一会儿也没发生什么事情,于是就又动了起来。   这一次一直到棺椁入土,也没再出现什么意外。   但因着刚刚棺材落地的事情,大家心里总归有些不得劲儿。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做法事的师父把许女士拉到了一边,说道:   '刚才你父亲的棺椁碰到了地面,这在‘送葬’中非常不吉利,今天晚上得找个你们家里的男丁,让他在坟边守上一晚上的夜,让子孙的孝心抚平刚刚棺落地带来的晦气。’   这个要求又让许女士犯了难。   且不说父亲一方的亲戚中没有太亲近的人,就是有人家也未必愿意。   她问道:‘我去守不行吗?’   做法的师父摇头道:‘男丁守夜一个是规矩,另一个是男人的阳火重,在祖宗坟头守上一晚上也没什么大碍,但是许女士你身体本来就虚,女人阴气更重也容易引来脏东西缠身。’   就在许女士为难的时候,那个充当‘送灵人’的年轻人在旁边听到了,主动提出他来守夜。   这可把许女士感动极了。   她打心眼里觉得这个男生是个好孩子,于是又临时去买了顶帐篷,酒精灯等物,拜托对方帮忙守一晚。   次日男生从坟地出来的时候精神头还很不错。   谁成想他回到家之后就发起了高烧,直接昏倒了,高烧中还接连不断地做噩梦。   男生家里的人找来了当地神婆给儿子看事,神婆说男生之所以会突然高烧不止,是因为许女士的父亲死后变成了厉鬼,缠着男生。   这下男生的父母异常愤怒,认为许家恩将仇报,而许女士本人也十分震惊。   按理说,她父亲生前虽然是个脾气倔强,有些古怪的老头,但他从不与人为敌。   更何况这个男生还是他老战友的孙子,还来给父亲当了‘送灵人’,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一直到两三天后男生的病情也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渐渐的,附近的居民都知道了这件事,各种猜测接连不断越传越离谱。   有的说许父是因为‘送葬’途中棺材落地,迁怒了男生。   也有的说许父到底是没有儿子,孙子动了歪心思,看到别人家的男娃就觉得还是要有个根子才好,就想要把给自己‘送灵’的年轻人带走……   总之因为这件事的发生,周边的邻居们口中的许父,一下就变成了‘恶鬼’一样的存在,连带着许女士这段日子出门也受到了指指点点。   她听了那些说父亲的话,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因为她觉得许父不是那样的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许女士还带了许多营养品,水果去了‘送灵’男生的家里,结果对方根本不愿意让她上门。   还没进屋,男生的父母就把她带去的东西都扔了出来,斥骂道:   '我们觉得那老爷子没个儿孙,连扛幡的人都没有怪可怜的,就把孩子送过去帮帮忙,结果你们家就是这么感激我们的?’   '直到现在我儿子还发着低烧,整天头疼脑热,要不是我们素质高,看到你都要打你的!’   被赶走的许女士觉得很崩溃,也觉得很愧疚。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心却办了坏事。   父亲的丧礼也没有尽善尽美,似乎惹了他不痛快;   连带着帮忙‘送灵’的年轻人也遭了罪。   许女士反复前往父亲的坟头给他烧纸,希望父亲能够给自己托梦,有什么不满的地方都告诉自己。   但是她始终无法梦到许父。   最终为了彻底解决这件事,她只能给节目组投出求助信,想让节目组的选手来帮忙看一看,父亲到底有什么遗愿没有了结。   他到底为什么会缠着‘送灵’的年轻人。   听完了许女士诉求后,直播间内的观众们纷纷开启了各种猜测。   黛西思索片刻,也试着用西方的女巫术法来召唤许父的魂魄。   这一次她同样并没有招来。   大刘出声询问道:“黛西要不要去许女士父亲的坟前看一看,试试能否召唤出来?”   黛西缓缓摇头:“应该不行,我完全感应不到屋主的存在,就算去了他的墓穴应该也无济于事。”   “不好意思许女士,让你失望了。”   许女士勉强笑了笑,说道:“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我觉得父亲可能是在怨我,他不想见我吧。”   黛西道:“您千万别这么想,事情一定能够解决的。”   大刘轻叹一口气,举着话筒看向镜头说道:   “各位观众们,黛西选手通过女巫独有的能力,感应到了许女士这段时间心中一直有一个年轻人,她对这个年轻人窥觊让她寝食难安,从而引出了一段本地的古老丧葬习俗:送葬。”   “我们这才知道,原来许女士的父亲在下葬时就出现了离奇的棺椁落地,之后更是缠上了为他送灵守夜的年轻人。”   “到底许老先生还有什么不满和遗愿,我们又是否能够帮助许女士解决求助,解开心结呢?   有请最后一位选手:顾之桑登场!”   很快,顾之桑便在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这栋房子。   刚一踏入门槛,她便抬眸在四周观察一番。   大刘见状忍不住问道:“桑桑你发现什么了?”   顾之桑收回视线,淡淡说道:“这个屋子的户主走的不安息。”   大刘许女士:!   大刘:“为什么这么说呢?”   顾之桑:“你们进入这栋房子后,待久了难道没有一种沉闷感么?这个房间里面的空气是不流通的,或者说是带着一些秽气的,长期居住对人身体不好。”   “但这些秽气并不是外来的,而是这栋房子自发溢出的。这个房子的户主已经去世了,房产证件上应该还没来得及变更新的户主,那么这栋房子其实就不完全算是阳宅。”   户主已死,住进了墓穴中。   它生前的房产还在它的名下,虽为阳宅,可也和阴宅相通。   如果死者是正常去世,魂归地府,那么尸体在地下就会比较安稳。   可若是它死后不得安生,自然会从墓穴中源源不断溢出的阴腐气息,也就会有一部分流通到户主的另一栋‘宅邸’中。   久居此室,相当于住在半个坟坑中,身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这是风水学上的门道。   所以顾之桑确定,这户主一定是在死时,或是死后出了什么岔子。   顾之桑道:“有空尽快把证件更替一下,或者就别住在这里面。”   听到这些推断,许女士心中惊叹,就在这时她便听顾之桑问她: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许女士愣了一下:“他是我父亲。”   闻言顾之桑端详了一下她的面相,道:“你不是他亲生的吧。”   大刘观众们:?! 第114章   看到大刘惊讶丽嘉的表情,顾之桑微微挑眉:“你们不知道吗?”   她端详着许女士的面相,说道:   “这位女士额中‘福堂’位虽然平顺,但日角月角走势往发际线靠拢,拥有这种额面说明你出生便无父母缘,但这件事并没有给你之后的生活带来什么困扰。”   “你眼部和眉毛之间的距离很近,此间为田宅宫,也能主亲人感情,在‘相’术中这种走势被称为‘眉压眼’。   一般生有这种眉眼的人都是从小亲缘浅淡,父母缘薄,或是自幼和家人分离。”   顾之桑:“单看面相,你的确是少孤之命,出生后应该没多久就进入福利院了。”   她话锋一转,又说道:   “虽是如此,但你眼球轻微凸起,并没有较为深邃的眼窝,这在某程度上反而冲淡中和了‘眉压眼’的凉薄。   这说明你后续又辗转被一户人家收养,而这家人待你很不错,弥补了你亲生父母缺失带来的缘薄,你和养父母的关系很不错。”   正是因为许女士生了一张命孤之相,所以顾之桑才会一见到她,便指出她和现在父亲许老并不是亲生关系。   许女士脸上的讶色还未消退,缓缓点头说:   “确实是这样的,我并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是被他们领养的。”   “这件事他们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是小的时候过年我们回老家的时候,我无意间听那边的亲戚和他们争执时提起的。   我没觉得领养这事儿,和前段时间白事队伍的怪异有什么关系,所以就没和节目组提。”   一旁的大刘拿着话筒点头说道:“许女士和死者不是亲生父女这事,节目组确实不清楚。”   顾之桑‘嗯’了一声,直接问道:“所以你的诉求是什么?”   许女士又把父亲葬礼上的怪事,以及‘送灵’青年病倒一事,和她说了一遍。   她有些意外,若有所思。   “所以说我爸死后不安生,还是因为子嗣原因么……”许女士神情苦涩。   顾之桑:“我觉得并不是。”   她神色如常说道:“如果这位许先生真的很在意子嗣,男丁的话,当初领养孩子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领养一个男孩?”   许女士被问得愣住,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听了亲戚邻居的太多闲话,钻了牛角尖;   这么浅显的道理竟都没想通。   其实记忆中许父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父亲和丈夫。   她以前回老家的时候,从父亲那边的亲戚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一些话,大概推断出了父母不要孩子的原因。   据说是许父有弱精症,许母身体健康。   如果非要孩子,就算能费力怀上那个胎儿也会因为许父的精子质量不好,容易流产。   许母需要在肚子上扎许多保胎针,吃很多的药受很多苦。   孩子保住后生下来,也有可能体弱多病或先天残疾。   许父很爱妻子,也没有那些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的念头,觉得与其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老婆孩子受罪,倒不如不生了。   但因妻子心有遗憾,所以他才去当地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刚生下来不久,就被家人抛弃的女婴——也就是许女士。   谁成想他做出这个决定,却惹来了许多家乡那边的亲人的非议。   他长辈亲戚们一直说没有儿子不防老,等许父老了一定会后悔的,况且许女士还是个领养的孩子。   那以后等许家夫妻老死,他们的房子和遗产岂不是都落到了外人手里?!   与其便宜了一个领养的丫头片子,不如留给自己人。   于是那边的亲戚们便不厌其烦地劝说。非要让父亲认家里的侄儿当干儿子,或是从家中亲戚那里过继。   但许家夫妻非常清楚,这些亲戚打得就是他们以后的遗产主意。   见说不通许父许母,一些心肠歹毒,看人眼红的亲戚,就私下里在当时年龄很小的养女面前搬弄是非。   察觉到女儿一回老家便情绪低迷,猜到一二的许家夫妻非常愤怒,久而久之也就和那边亲戚断了联系。   当年的事情虽然久远,但许女士一直记得,清楚自己只是个孤儿。   但一直到许女士五十岁了,到养父母相继过世,他们也从来没就身世这个话题谈论过什么。   在许女士心里,许家夫妻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这样一个心疼妻子一辈子不生育,心疼女儿便和老家多嘴多舌的亲戚断了联系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在死之后,因没有子嗣而不愿归入地府?   许女士焦急追问道:“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顾大师?”   一旁的大刘也说出了前面几个选手‘招魂’,但都没有招来许父的魂魄这件事。   顾之桑沉吟片刻说到:“他们实力不弱,都没找到你爸的魂魄,那就是招不来了。”   她没必要再作法一次。   “不过你父亲的魂魄凭空消失,那个‘送灵人’又离奇撞邪,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许女士眼眸睁,“您的意思是,我爸魂魄消失是因为那个‘送灵’的孩子?”   顾之桑道:“我不能确定,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不过从你面相上看,你这段时间撞小人。   对方不是你身边的人,但在觊觎你的财产,而且日后很有可能会对你纠缠不断。”   “你有没有‘送灵人’的照片?给我看看。”   许女士缓缓摇头,表示他们两家人是最近才重新联系。   不过她知道那户人家的住处,和许父家离得不远,过两条街就能到。   之前她为了道歉,去对方家中看望过那个孩子。   孩子的父母非常地抵触,认为是她和她父亲害了他们的儿子。   犹豫再三,许女士在节目组的劝说下还是决定再次上门拜访。   一行人在她的指引下,驱车来到了距离许父家并不算远的另一个小区,来到了这户人家的门前。   据她所说,这户人家姓何。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了何家大门后,等了几秒钟,从屋子里传出一道问询:“谁啊?”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看着同许女士年龄差不多,身材略胖的中年女人探出头,看到外头站着的许女士和一众拿着摄像机的节目组人员,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怎么又是你?我不是说了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吗?!”   “还有你带的这些人来我们家干什么?闹事啊?”   许女士忙低声解释了自己的来意,说道:“不是的陈姐,这些都是看事儿很厉害的大师,专门过来帮忙解决家里问题的,我想着孩子因为我们家的事身体一直没好,就想让大师们过来给孩子看看……”   大刘也道:“何女士如果信不过,可以现在就上网查一下,我们是正规节目组,来帮两家调解一下。”   听到众人是《灵事》的工作人员,何母的表情反而更差了。   她脸色难看,“我们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就在这时,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披着衣服,从里屋走了出来。   此人看着非常虚弱,嘴唇毫无血色,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更加人畜无害。   被门口的声音吸引出来,他问道:“妈,怎么了?”   这就是何家的儿子,也是给许父充当‘送灵人’的年轻人。   “许阿姨你怎么来了?”   许女士看到他眼睛一亮,“小何你的身体好些了吗?听陈姐说你自从那天晚上在坟地守过夜,就一直做噩梦,被我爸缠上了。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几位都是来帮忙处理这件事的大师。”   听到《灵事》的名号,小何脸色一变。   他在此之前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但到底是个经常冲浪的年轻人,早就听说过这档节目,但从来没看过。   他曾还发布过好几次评论,觉得这档节目在就是装神弄鬼,狂买营销。   可自从这段时间自己被‘脏东西’缠上,他就觉得这些邪乎的东西似乎真的存在。   小何勉强笑笑,说道:“没事的许阿姨,我就是受了点风寒,我妈大惊小怪的。”   “现在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人后的顾之桑冷不丁开口:“你给许老爷子送的灵。”   小何听到声音一愣,这才注意到被让开一条道的顾之桑,“是我。”   顾之桑冷笑一声,扫视着这个年轻男人的目光中带着嫌恶,冰冷:   “我听说你收了两万五千块钱当‘送灵人’,你就是这么送的?难道在接这个工作的时候,你们没有听到‘送灵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需要元阳未破的童子身吗?”   “你是童子身吗?你怎么敢接的啊。”   “你这个小姑娘胡说什么呢?”   乍一被戳破心中隐瞒的事情,何母神情有些慌:“你不要张口就污蔑我儿子!”   “是不是污蔑你们一家人心里最清楚。”   顾之桑略一端详小何面色难堪的脸孔,把他的五官收入眼底,便把他的生平信息说了出来,甚至有许多颇为隐私的细节。   越说何家母子脸色就越难看,越慌张。   显然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一个照面,就像扒皮一样把他们家所有的信息都扒出来!   顾之桑冷声说道:“单看你儿子的五官,眼下‘泪堂’发青发暗,根本就不是正常的黑眼圈而是长年累月积蓄的秽气。   此处的是‘男女宫’位,细纹多而密说明你儿子的男女关系非常混乱,不仅不是童子身,还早就不知道与多少人发生过关系。”   不待何家母子狡辩,她又道:“你嘴唇色紫,面带郁气,是肾气有亏同时身染秽病的象征。”   “除此之外在你人中处有两道斜纹,说明光是因为你造孽而产生,又被流掉的孩子,就至少有两个!”   “就你这种淫秽无耻之徒,竟然还敢腆着脸说自己是童子身?”   顾之桑声音落下时,小何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虚汗。   他是听说过《灵事》有个女明星选手,算命准得跟神仙一样,就算他已经信了鬼神之说,心里也觉得网上的说法是夸张之后的。   肯定是那女明星营销人设。   可当他自己过往的桩桩件件都被扒出来,甚至精确到流掉的孩子这种隐私,他彻底慌了。   他知道这是一档很火的节目,网上有很多人都在看。   如果这些事情被坐实,那自己就完了!   正当小何咬着牙想要否认时,便听顾之桑轻笑一声:“你可以否认,但你要想好了。”   顾之桑目光冰冷,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我既然能算出来这些,就能拿到更多相应的证据。”   【好家伙!!桑桑好狠我好爱!这是她第一次明着表达出自己的针对和不喜欢吧?】   【真服了这个人有没有道德心和羞耻心啊,他可是拿了许家两万五千块钱,太不尊重死者了,难怪被报复!评论区还有说顾之桑语气横的,这事儿的性质是诈骗吧?换成你们家长辈行不行啊?】   【……吐了好脏,这男的看着人模狗样的,实际怎么这么下头?男人不自爱不如烂白菜!!】   【过分了吧顾之桑,凭啥揭露人家的隐私?就算人家爱玩儿又没犯法,这算不算明星带头欺负素人!】   【……】   被那目光盯着的小何,也从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被看透的恐慌感。   他咬牙说道:“关你什么事?我犯法了吗?”   许女士难以接受:“小何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你这是在侮辱死者!”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年轻男生的形象是很乖巧,非常善解人意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是这样的孩子,还隐瞒真实情况,拿着她的钱欺骗自己。   小何冷笑一声:“谁说不是童子身就不能‘送葬’了,法律规定了吗?这些都是旧时代的糟粕,是你自己愿意给我钱,让我去的。”   “就是,没儿子绝后的是你们家!”   何母也死死瞪着顾之桑,一副要把她撕了的模样,“你们一群人闯到我家里来造谣,我会找律师告你们的!”   顾之桑:“那就看警署的人来了,你儿子会不会先进去。”   “我刚刚没有说的是,和他发生过关系的一些女孩子,是被下了药根本不知情的,他拍摄了照片视频在网上传播,这已经不是违反公序良俗,而是犯罪了。”   何母扑过来就要抓挠,不停说她造谣。   可被她护在身后的年轻男人,已经震惊害怕到手掌发麻。   为什么这个女人连这些都能知道?!   实际上顾之桑光凭此人的面相,只能看到他的男女情缘中,有许多都是露水情缘——也就是俗称的‘一夜情’。   更奇怪的是,有的女孩子似乎并不愿意,但是并没有生出太多抵抗之意。   于是她便呼唤出了脑海中的系统,作了一次弊。   她让系统顺着网线,去查了这个姓何的家伙的网络痕迹,看看能否发现什么信息。   顾之桑原本没抱太大希望,谁成想还真让系统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脑海中传来系统愤怒的呼声:“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桑桑,这个姓何的就是个大大大人渣!!”   原来系统侵入此人的设备后,看到这个姓何的人有好几个非常活跃的几千人大群。   那些群聊的名称都非常奇怪,出于好奇系统便进去看了两眼。   结果就是这么一看,它要被里面的画面恶心吐了。   这几个群里刷新的竟然都是一些教学如何训化身边的女生,pua教程……以及许多偷拍的女生的照片视频,和各种低俗的聊天。   他们会在身边女性的外卖里,饮料里注射各种东西,仿佛这样就能满足他们卑劣的心理。   又或是在酒吧,饭馆和女性朋友吃饭的时候,往对方的杯子里投放药物。   而那些药物起效后,会让意外的服用的人失去意识,记忆和反抗能力,醒来后也想不起来很多东西。   这种药物在群里被到处推送,群里的人购买之后若是作案成功了,还会把作案现场偷拍下来分享到群聊中。   总之在这样一个群聊中,能够看到一些生活在世界天南地北,各个角落里的罪恶。   而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看着斯斯文文的小何,就是这样一个人渣。   他甚至还是其中一个群聊的群主。   通过系统查找,发现他也曾经干过不少次这样的事情,还多次把身边女同学在网上发布的生活照片,传播到群里造谣辱骂。   听完系统义愤填膺的斥骂,顾之桑心头的火气更盛,在心中问道:   “证据能保存下来么?”   系统:“不行,但是我把那几个群号都记下来了!”   顾之桑:“好。”   一直在心中安慰自己顾之桑就算看得再准,可她不可能真的抓到自己把柄的小何,自认为自己的隐蔽措施都做得很好。   下一秒他脊背一寒,一抬头便看到对面那个女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凉凉的仿佛能把他穿透。   就在何母想要把门关上的时候,顾之桑一抬手扣住门把,牢牢挡住。   “你干什么?你还要打人?!”   顾之桑视若无睹,踏入何家的客厅。   只环顾了一圈,她看到客厅最里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什么东西,用一块黑色的绒布盖住了。   她径直走了过去,一把将绒布掀开。   看到黑布下方的东西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许女士更是失口喊了一声‘爸’。   只见那黑布之下盖着的,竟是一个被立起来的相框!   相框是用克制阴魂鬼物的柳木所做,里面放置的相片,赫然就是许女士父亲黑白照的打印件!   许老爷子严肃的面孔被放大数倍,就这么立在柳木相框中。   最为诡异的是,在相框的正方面都贴着许多黄符,像是在镇压许老爷子。   除此之外放置相框的桌面上,还平行摆着几把小铁剑,剑尖的方向都是直指着有许老爷子遗照打印件的相框。   看到这一幕,顾之桑直接两指并剑,破了桌面上的阵法。   她把贴在相框上的黄符都扯了下来,扭头对身后满眼震惊的许女士说:   “你说你父亲的魂魄怎么都招不来,现在看来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人为造成的。”   在何家母子异常难看的神情下,她缓声说道:“这是一个禁锢神魂的咒术,这家人早就找来了玄师,知道你父亲心中有怨,所以提前将你父亲的魂魄招了过来,禁锢在这幅相框中。”   “而这些正对着你父亲照片的小剑,其实都是开过光,对阴魂有着镇压除煞作用的法器,长此以往对准你父亲的魂魄,能够将它直接灭杀!”   只要许父的魂魄消散了,被缠住的何姓男子自然也就摆脱了困境。   之所以他从高烧不退逐渐恢复健康,现在除了气血阳气还有虚弱,其余一切如常,就是因为被困在柳木相框中的许父的魂魄,已经非常虚弱了。   随时都有可能魂飞魄散!   这种情况下,先前的选手们能够把它招出来才是奇怪了。   听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被下如此狠手,许女士直接崩溃了,要不是有节目组的人劝慰搀扶着,她恨不得冲到何家母子二人面前撕打。   “你们,你们为什么这么歹毒?已经隐瞒自己不是童子身,去冲撞了我父亲的尸体,还要让他魂飞魄散?”   证据就摆在眼前,阵法和许父的遗照就在自己家中摆放着,何家母子无法解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但他们就是死活不承认。   这边顾之桑把相框上黄符都扯了下来,将手掌贴在了相框上,去感应柳木中被禁锢的魂魄。   随着她力量的渗入,她逐渐感应到了一股非常微弱的魂力。   正是许女士的父亲。   要知道柳木向来都是驱鬼镇邪的。   从古至今就有以柳条抽打门前,便能将鬼物驱走的民俗,更何况制作相框的柳木还有些年份,并且被玄师开过光,威力更是成倍增加。   许父的魂魄在柳木之中,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灵魂被撕扯的痛楚,已经虚弱到快要溃散了。   顾之桑没有强行去和它建立连接。   她指尖一个用力,直接将柳木相框捏碎了,用魂力包裹着相框中的照片,小心翼翼取出了一丝属于许父的魂力。   将其纳入自己的力量中,她试图去感应许父被扯入柳木相框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微微垂眸时,顾之桑进入了‘共感’的状态。   在捕捉到一些记忆碎片后,她神情复杂地睁开了双眼,深深看向后方的何姓男子,感慨道:   “是我低估你的品行低劣。”   “我从没想过竟然能有人比畜生还不如,在一个死去的前辈坟前做出这种事情……” 第115章   触碰到许老爷子虚弱的魂魄,顾之桑最先感应到的,是来自魂魄的愤怒和怨气。   那些怨念最终都化为了魂魄被禁锢前最后的记忆,缓缓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许老爷子是老死的。   他已经七十多岁了,阳寿将至,身体各个部位的器官衰竭老化;   临死的前几天,他就有种微妙的预感,自己大限将至。   妻子比他去得早,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自己的养女。   尽管这个女儿已经50岁了,但她体弱多病,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性格又多愁善感有些懦弱。   自己死后,养女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就没有了。   尽管许老爷子闭眼之前已反复叮嘱过,让养女不要听老家那边亲戚掰扯,一定要自己立住;   但他一死,养女还是费心费力把亲戚朋友都请来,花重金办丧。   放心不下的许父并没有立刻转入地府轮回,而是化为一抹幽魂,停留在自己的灵堂。   看到养女因为亲戚和嘴碎的邻居所说的话而困扰,甚至花钱到处找人给自己‘送灵’,他心中又无奈又觉得欣慰。   谁曾想下葬的那天,许老爷子都准备尸身入土后就去地府报道了,结果就被前头扛招魂幡的‘送灵人’身上的污秽之气给冲撞了。   要知道一般扛幡的人都是死者家中子孙,血脉相连的气息,可以一直指引亡魂下黄泉。   若扛幡的人不是子孙后代,自然和亡魂间也就没有了联系。   之所以要‘送灵人’是童子身,就是因为童子身元阳正气体质纯净,天生有一把阳火吊在身体里。   这样的人扛着招魂幡走在前面,其体内的元阳火气,可以驱散黄泉路上的恶鬼;   新死的亡魂也能跟着那把阳火,不被迷惑神志。   可这自称是童子身的小何,不仅不是处男,还是个到处留情,给女性下药强迫的人渣败类;   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命格中就烙上了厚厚的业障。   并且此人还在混乱的私生活中,染上了难以启齿的秽病,二者相加,他的灵魂比一些恶鬼还要肮脏恶臭。   扛着写有许老爷子生辰八字的招魂幡招摇过市,他身上的污秽之气,都顺着幡旗牵连到了棺椁中的死者尸体,以及许老爷子的魂魄。   不仅不能驱散污秽和恶鬼,反而源源不断地招来脏东西。   这不仅仅是诈骗欺瞒,已经是在害鬼了!   被小何身上的污秽之气所影响,许父的尸体有轻微尸变,在棺椁中抽动了一下。   察觉到棺中异常,抬棺的工人才因惊吓踉跄,不小心摔了棺。   原本若仅是如此,许父也还能忍;   这毕竟是老战友的孙子。   他顶多就是觉得小何这个孩子长歪了,不尊长辈死者,骗人钱财还作风不检点,一直强忍着怒意并没有想过要报复。   谁承想夜半时分,飘荡在坟头的许老爷子便听到,看到小何开着直播,炫耀似得和他的朋友们说今天的经历:   ‘我和你们讲,我现在在坟头睡着呢,周围都是坟堆真尼玛刺激!’   ‘我给一个老家伙守灵,就走这一趟我就能拿两万五!这他妈天上撒钱的事情,不要我不成傻逼了?新款手机,游戏机,还有约妹子出去吃饭开房的钱这不就有了。’   ‘人都死了我怂什么,总不能从坟墓里爬出来弄我?   要不是我妈说这家就剩一个快要病死的女的,和亲戚关系也不好也没孩子,让我在她面前刷刷好感,说不定能认她做个干妈以后白得几套房,不然我才没这个耐心在坟堆里喂蚊子……’   ‘……’   从小何毫无尊敬的话语中,许老爷子得知他是清楚‘送葬’礼仪的,但他并不在乎,明知故犯。   不仅如此,他还把主意打到了许女士的遗产身上。   由于许老爷子和何家的老人是战友,当年许家因为生不生孩子,是否领养的问题还闹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何家的老人还没去,也知道一些内情。   因此何家夫妻也是为数不多知道许女士是许家养女,并且和许家那边的亲戚并不亲近的外人。   在当地‘送灵人’有半个儿孙的寓意。   至少经过法师作法后,‘送灵人’和死者之间就建立了联系,许多当地请人‘送灵’的人家在丧事结束后,还会和对方互相来往,过年过节互送节礼维持关系。   在何家人的眼里,许女士是个得了肺病,病歪歪的独身女人,自己有房有车,现在还有许父死后留下的遗产。   她和许家那边的亲戚早就闹掰了,肯定不愿意把财产都留给许家的亲戚。   那么两家来往密切后,相当于半个子孙的小何再对她这样一个孤寡之人多加关怀,认她当个干妈。   只等病歪歪的许女士几年后一死,小何就能继承她的遗产。   何家人并不认为自己是在痴心妄想,反而觉得很有希望。   毕竟许女士自己就是领养来的,还是个女孩儿。   总之亲还没认,小何已经坐在许老先生的坟头,数起了自己以后能得到的遗产。   言语间眉飞色舞,仿佛马上就成为富二代了。   许老先生越听越冒火,心中已经生出了想替老友教训一下这口无遮拦的孙辈了。   就在这时,寂静幽寂的坟头,被荧光照亮的笑嘻嘻的青年男人手中,声音外放的手机中传出了一些污秽不堪的声音。   他竟然在坟地播放群里传播的小视频!   许老爷子被震惊和气愤冲昏了头脑,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到斥骂此人的话语。   他强忍着恶心和不适凑近看了一眼小何的手机屏幕,结果便被群里的飞快刷新的图片和消息,颠覆了七十多年的认知。   原来这个传播视频之人,只是一个无耻的偷拍迷奸犯。   此人现实中看似唯唯诺诺,却在公司聚餐时找到了机会,偷偷在同事的酒水中下了药,借着送同事回去的名头找到了机会,还把犯罪过程拍了下来传播到群里大肆炫耀。   群里那些人一边评判受害者的身材长相,一边夸夸其谈自己的功绩。   有人在炫耀自己假装富二代,欺骗了十数人;   有人在传授自己如何通过不断打压女友,一边从女朋友身边榨取钱财吃喝玩乐,到处出轨,一边让女友越来越自卑,甚至被他搓磨到自残;   还有的人在教群里的‘萌新’如何偷拍身边的女生,如何在公司的更衣间放置针孔摄像机……   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或许是疼爱孩子的父亲,道貌岸然的成功人士,隔壁热心肠的邻居等等;   而小何,就是学校里看似乖巧不惹事的好学生,家长面前的乖儿子。   表面上他和父母说自己居家备考公务员。   实际上他在学校里科科低分勉强通过;   同宿舍都在认真准备考研考编的时候,他在混日子,最后找不到工作还怨天尤人,觉得室友都是家里有关系,最后借着备考的名义在家啃老。   因着偷拍视频的发出,群聊里的群友都像是闻见臭味的苍蝇,跑去恭维另一个偷拍者,没人再关注他的‘坟地之行’了。   深感自己的风头被抢,十分不爽的小何,便在群中‘阴阳怪气’:   '酒桌上得手有什么可吹嘘的?烂大街的套路,没意思,一点都不刺激。’   被小何这么一刺,偷拍之人也十分不爽,叫嚣着让小何来点‘刺激’的;   其他毫无下限的群友也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起哄。   这时有一个群友调侃道:‘我以前看过一个影片,一对小情侣就为了寻求刺激在坟地寻欢,结果把坟里的丧尸给引出来了,最后世界末日了!要说刺激没有比这个更离谱的了吧?’   '要是群主也能在坟头整活儿,那啥话也别说了我真的佩服你一辈子。’   这话一出,顿时群里的人都开始刷屏,让小何也在坟地搞个拍摄。   '群主不是说自己就在坟地守墓么?这不巧了,天时地利!’   '我艹还从没见过在坟地取景的小视频呢,群主要是真拍了,不说国外肯定是国内第一人!’   '这有点太损了吧?人家老爷子刚死尸体还没硬呢,搞这种事儿着实有点不应当……万一真惹恼了亡魂,从地底爬出来报复咋整?’   总之在群里不断的起哄,让他在坟头拍摄的声音下,小何很是为难。   说实话这坟地里阴森森的,又黑又静。   帐篷外一伸头,就能看到远处林立的墓碑上的一张张黑白人相,乍一看过去还是挺吓人的。   但他自诩胆子大,不信牛鬼蛇神,又被群里的人吹得飘飘然有些心动。   正如群里人所说,全国有哪个圈子里的人敢在坟堆里拍视频?   要是他做了第一人,就彻底在圈里火了,会变成圈里的大神!   种种想法和念头的趋势下,小何头脑一热在群里发了一句:   ‘今天我就要拍坟墓里的小视频!’   这话顿时在群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有叫嚣让他快点录制的,也有让他直接开直播的。   小何咬咬牙,给通讯录里的当地女友打了通电话,说自己在为一个死去的亲戚守灵,有些孤单害怕,想让女朋友过来陪陪自己。   这个在县城当地的女友,是小何大学毕业回家后找的。   女朋友比他大四岁,高中辍学出来打工,现在自己经营一家美甲店,生意在小县城里很不错,长得也挺漂亮的。   两人是在当地的酒馆里认识的。   因着小何看似斯文的外貌,文邹邹又道貌岸然的做派,再加上他非常会用话术包装自己,说自己在全心备考本市公务员,又是家中独子前途无量……   本身就对自己学历有一些自卑的女友,就更是觉得两人之间有差距。   交往之后,小何就把自己在群里‘学’得娴熟的PUA大法,全都用在了女友的身上。   否定她的品味,智力学历,交友穿衣等等,一切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让女友越来越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给他花很多钱。   饶是如此,小何并不满足,还同时欺骗了几个当地女孩子。   同时他在网上也又有网恋,异地的女朋友,用卖惨欺诈的手段,从不同的女孩子身上榨取钱财。   因为新鲜感过去了,且开美甲店的女友虽然恋爱脑,也被他打压得很是自卑,但她还一直保持着底线和最基本的理智,便是无论小何如何卖惨,暗示,都坚决不抵押房产不挪用店里的货款,来供养男友。   渐渐地小何觉得自己只能在这个女友的身上榨到‘小钱’,就开始冷暴力,想尽快甩掉女孩儿找个更好控制的。   还没来得及分手,物色新对象,就发生了‘送葬’守灵这件事。   于是他便给美甲店女友打电话卖惨,说假话,说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家里和学业上的事情心情不好,冷落了女友。   女生本就因为恋人的冷漠而痛苦不已,忽然接到对方的电话,听到了柔情蜜意的解释,便被安抚了。   她听到坟地,虽然觉得害怕,但为了陪伴男友还是答应了赶过来,陪伴男友一起守灵。   可女孩儿根本就不知道,在她同意过来之后,男友就在帐篷里安插起偷拍的设备。   等她强忍着心中的惧意来到坟地后,在帐篷里还没和男友说上几句话,对方就开始动手动脚。   想到外面林立的墓碑,女孩儿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抗拒,反复推脱说不能在这里做这种事情,对死者非常不敬,而且她觉得很害怕。   但一心想着拍摄视频,要去给群友证明的小何哪里会体恤女友,他直接不顾女友的抵触和抗拒,强迫性地在许老爷子的坟头发生关系,并在女友不知情的情况下偷拍。   途中和事后女生都非常崩溃,一直在瑟瑟发抖着哭泣。   她认为男友根本就不尊敬自己,更是一个基本的羞耻心,敬畏心都没有的人,她愤怒并且觉得非常失望。   小何却狡辩自己是因为太久没见女友,对她过于想念,还想用各种话术来PUA女友。   但这一次彻底看清他女孩子终于忍无可忍,对他提出了分手。   女孩儿无法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当夜带着崩溃的心情独身离开了坟地,从那些墓碑中穿梭过去时,她觉得那一双双眼睛似乎都在盯着自己,一边哭一边小声说着‘对不起’。   就是这样,小何还觉得已经成了前女友的美甲店女生太矫情,并且对她先提出分手这件事很不爽。   但一想到自己已经拍到了十分劲爆的‘坟头小视频’,又兴奋不已。   他转手把视频发到了群里,当成自己的功绩和战利品炫耀。   看着视频在各个群里疯传,无数圈子里的人在群里刷着或震惊,或佩服恭维的话,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   小何在乱糟糟的帐篷中打了个哆嗦,觉得夜晚的坟头有些冷。   但他并没有多想,心情亢奋地一夜没睡,一直在群聊里各种吹牛,聊天。   他根本就不知道,就在他的身前便飘着一个情绪无比激动,慢慢转化为厉鬼的魂魄。   看完全部群聊,并听到帐篷中女孩儿抗拒哭泣的声音的许老先生,气得灵魂都在轻轻颤抖。   已经变成鬼魂的它想要阻止小何。   他生前当过兵,一身正气,根深蒂固的观念便是不能欺负他人,尤其是女人和孩子。   可当它半透明的魂魄冲进帐篷,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一个新死的普通亡魂,根本就没有能力去阻止!   它最多能够吹动小何的衣角,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许老爷子觉得非常无力,愤怒,痛苦。   它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以羞辱他人为乐,以散发传播恶意为荣,但它痛恨并唾弃这种行为。   这一次它再也忍受不了小何的畜生行为了。   它任由心中的愤怒发酵,不断侵蚀自己的魂魄,将它原本普通正常的魂魄逐渐扭曲成有执念的怨魂。   因为只有这样它才能获得能力,去报复这个畜生!   缓缓睁开双眸的顾之桑从‘共感’的状态中脱离,面色冷凝,而她讲述自己‘看’到的一切的声音也随之落下。   只是她所讲述的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令人瞠目结舌。   许女士的手掌死死攥住身旁搀扶之人的手臂,因为愤怒而情绪激动,略显气短胸口不停起伏。   何母死活不愿意相信,顾之桑口中做出一切的人会是自己的儿子。   她反复摇着头说顾之桑是在造谣。   对于何母来说,一开始她是真的不知道儿子并非童子身。   小何平日里伪装得很好,家里人都觉得他听话懂事,何母也没听说过他谈女朋友了。   在许女士要找‘送灵人’的时候,她还问过儿子没有谈过女友吧,得到了儿子的肯定回答。   何母并没有怀疑。   殊不知儿子从来不告诉她自己谈恋爱,除了伪装之外,也怕自己频繁换女友会惹来母亲的询问,他索性就说自己一直没谈。   就算顾之桑已经把细枝末节和一些证据摆在了何母的面前,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个人渣。   她推搡着儿子的手臂,让他反驳。   可小何的嘴唇却不停哆嗦,身体也在轻轻颤抖。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而眼前的顾之桑,却是比鬼还要恐怖的存在!   她就像是那天晚上站在帐篷里,就像那晚的事情发生时,她就在旁边看着,一切细节一应俱全,全都对上了。   这让小何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也不敢反驳。   他开始怕了。   怕无所不知的顾之桑真的能拿出证据,那他就完了。   看他这幅表情,不少网友都表示实锤了,又是白脸又是淌冷汗,这个姓何的演技真的很差,心态也差根本绷不住,自己便自乱阵脚彻底慌了。   【年度最毁三观的瓜……我要呕了救命,这种烂人就该被狠狠报复,传播贩卖违禁药物和偷拍视频,强迫女生,坟头侮辱死者,真是什么烂事儿都占了!】   【我只心疼那些被骗的小姐姐,尤其是在坟地被强迫的前女友……这恐怕是她这辈子的阴影吧!   希望这个男人背后的群聊能被曝光,里面的人都能得到应有的惩罚!还有这个贱男人是不是还有脏病啊,无论有没有安全措施,他被揭露真面目后被骗的小姐姐还是去做个身体检查比较好。】   【首先这家人的行为属于诈骗,其次诈骗还不够,还想吃绝户,惦记许女士的财产,真的歹毒!   我甚至在想这个姓何的这么狠,还这么会装,如果不是顾之桑把他爆出来,许女士恐怕真的会被他迷惑。许女士身体本来又弱,到时候过几年他会不会为了提前拿到财产使什么阴损手段……简直细思恐极!】   【……】   这边许女士因为怒火攻心,已是呼吸急促喘不过气来,脸色涨红。   若不是身边人赶紧给她顺气,她就要昏过去了。   缓过来的许女士腿脚发软,哭得满脸泪水:“我对不起你啊爸,是我眼瞎识人不清!让你走了以后还遭这么多罪……”   顾之桑轻叹道:“其实许老爷子并没有责怪你自作主张,他知道你之所以花费时间精力和金钱,也是因为孝顺他,与其说他是因为自己的丧事被影响,坟前被玷污而感到愤怒怨恨,其实他更多的是为了那些无辜的受害者的遭遇,而感到愤怒。”   “随之而来的报复心,也并非是为了报白事被毁的仇,而是单纯地看到了罪恶,想要惩罚罪恶。”   从始至终许老爷子都是那个一身正气的老战士。   哪怕尸身秽变,坟头被污,他第一时间所想也不是自己的仇恨,而是为那个帐篷里被强迫的女生,是为他看到的手机里不知觉时被偷拍,被掌控的受害者们去报仇。   所以变成怨鬼的许老爷子,便直接冲进了小何的身体里,在梦里缠着他,让他高烧不退。   很快何母找来了看事的玄师。   那玄师也看出了小何并非童子身,但并没有看出更多东西,他猜测许老之所以缠着小何,就是因为小何隐瞒非童子身的情况‘送灵’。   这种情况下,许老的怨气不是没有缘由的。   但何母虽觉得儿子的做法有些欠缺,到底心疼儿子,觉得许老爷子小题大做。   为了让儿子不被厉鬼缠身,她便请玄师设下灭杀鬼魂的阵法,把许老爷子的魂魄引了过来,禁锢在相框之中。   可怜许老爷子虽有能力,但心眼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被设计镇压,在柳木相框中受尽折磨。   顾之桑等人再晚来两天,他就彻底魂飞魄散了。 第116章   小何坟头侮辱死者,并偷拍视频一事,都通过《灵事》节目组正在直播的镜头被全部揭发。   与此同时小何的身份信息,也被广大网友们详尽扒出。   他本人就是一所高校的刚毕业的学生。   因平时在学校里经常参加各种组织活动,长得又人模狗样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一些将他认出来的同校学生们纷纷表示震惊,表示怎么也没想到他私下竟是这样的人,能做出这种事情。   也有部分未曾见过隐藏在光鲜之下黑暗面,以及浑水摸鱼想要洗白小何这种行为的网友,在词条里面发布了‘不相信还有这种群存在’,‘事实如何没有一点证据全凭顾之桑一张嘴’这样的言论。   但刚发布没几分钟,更多的知情人,受害者便选择了站出来,为此事发声。   【说句惭愧的,年少无知的时候就听身边的人提过这种群,出于好奇进去看了一眼,被恶心吐了退出后再也没进去过,里面真的都是一些生活极度不顺的心理变态。   节目里爆出来的是真是假暂且不提,但这些事情绝对是真实存在的,我进过的那个群里的人干出来的事情更没底线。会把自己的体液用针管注射到同事的外卖里,把同事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ai换脸伪造裸照到处发布,还会把人家的个人信息发到了黄色网站上,让人家被骚扰被变态盯上……就这些还只是初级付费群聊中的内容,高级群聊不仅要缴纳会费,为了证明你是他们自己人还要给群主发手持证件的照片,以及自己对异性下药和拍摄的视频作为敲门砖,我根本不敢想象那些群聊中分享的内容都会是什么样的东西。】   【同校同部门的学生,我早就发现这个姓何的真不是好东西。之前部门一起去外面租别墅聚会,晚上他一直给部门里一个新生妹妹倒酒,后面那个妹妹在厕所特别紧张地向我求助,因为她平时酒量还行但今天忽然手脚无力,并且她发现自己的酒杯里有疑似未溶解的药物沉淀,就是姓何的给她倒的酒!   后面我全程陪着她安慰她,我们俩也不敢给别人说,毕竟这事儿没有实际证据只是我们的怀疑……】   【请词条里的朋友们一定要擦亮眼睛,只要对方不停否定你打压你,以及在这段关系中还向你索取了大量金钱,立刻分手!   对方不是坏就是骗子!】   【是真事儿,身边有人讲八卦的时候说过,说有个兄弟疯了在坟头拍小视频……】   【我身边就有这样的猥琐犯罪分子!!之前一直有不认识的人给我发信息,问我‘一晚多少钱’和各种侮辱的话,认识的另一个女生也收到了。我俩一起联手从共同好友中的蛛丝马迹,找到了那个畜生,是之前小组竞赛中输给我们的一个败类,为了这件事一直怀恨在心。   我们当时直接把证据发到了朋友圈和学校大群里,在所有人面前揭发了他,现在想想他背后说不定还会搞更恶心的事情,真想再狠狠抽他几个嘴巴子!评论区里所有帮这个姓何的人说话的人,有认识他们的或者他们的对象都要提起警惕心,说不定他们就是一样的烂人!】   【……】   随着无数高赞热门的爆料贴被发出,曾经小何的前女友们也都陆续发出证据,道出自己在那一段不健康的感情中曾吃过的苦头。   而舆论中心的‘坟头小视频’的美甲店前女友,也选择了匿名发声。   她表示这件事确实存在,并且一应细节都和顾之桑讲述的完全一样。   这件事发生之后,她连续好几天晚上都能梦到阴森森的墓地,四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后面她便大病一场,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因着当时还相信了小何‘太想自己’的鬼话,女生虽觉得与此人理念不同,但并没有多想。   现如今知道了真相,她再也无法忍受了,选择站出来发声。   不实名是因为她有些崩溃,一想到自己被偷拍,传播到网上,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种耻辱羞愤感,害怕看到过视频,认识她的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瞧自己。   饶是如此,她还是选择了站出来。   最后女生表示自己虽然匿名,但她会去线下警署实名举报小何,也会尽全力回想一切,希望能够帮助警方将恶人绳之于法。   事情演变到此,真相如何孰是孰非也已经非常明了了。   看着儿子阴沉而惨白的面色,再了解他不过的何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说得很可能都是真的。   儿子并不是自己印象中那样的乖巧懂事,背地里干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可就算这样她的一颗心都放在如何为儿子脱罪上,而不是责骂训斥小何的所作所为。   她健步冲到了许女士的身前,一脸哀求神色,并死死拽着许女士的胳膊:   “许妹子,这件事是我们家小何做得不对,是我们办事不地道,求求你饶了他这一次吧!他以后绝对不会再干这种事情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你让这些节目组的人把拍的都删掉吧,行吗?   一切都是我干的,我给你跪下道歉,你原谅他吧!他还是个孩子啊!今年才刚刚毕业还没考上工作,没有结婚,他的人生不能因为这件事给毁了,求你看在咱们两家是世交,看在两家老爷子以前的交情就饶我们这一次吧!”   许女士拼了命地甩手,试图把何母的手甩开。   奈何对方就像一贴狗皮膏药,死死拽着她。   两三个人一起掰,也没能把何母的手掰开。   何母一边苦苦哀求,一边扭头让儿子小何道歉。   但小何无动于衷。   他知道这档节目在网上很火,而且还是直播,求饶没有用的,一切都已经被播出去了。   更何况他本身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死不悔改。   否则他根本做不出那些腌臢事,也不会这么对自己的女友。   许女士被何母的话搞得又气又恼,忍不住骂道:   “你儿子的前途重要,我父亲的亡灵难道不重要吗?那些,那些无辜的女孩子们难道不重要吗?她们也是父母的心头肉,就被你儿子这么搓磨,我无法原谅你们……”   最后在节目组的帮助下,她挣脱了何母的拉扯,泪眼婆娑看着顾之桑:   “顾大师,我爸他……?”   顾之桑道:“魂魄没散,还能救,好好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感受到手中的相片中传来的微弱魂力波动,她语气微顿,看向许女士道:   “你父亲托我帮他带句话:不要自责,要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顿时许女士眼眶中打转的泪花溢出,她呜咽着捂住脸。   节目组刚扛着设备走出何家,回到了许父的居所小区,便看到一群小区里的居民等在楼下。   他们应该都是看到了网上的直播和真相,此时围上了许女士,一脸歉意道着歉,并斥骂何家母子不是人。   人群后再次沉默隐身的顾之桑察觉到口袋里的微微颤动,点开之后发现是荣城灵组的小群里,郑如玉艾特了自己。   原来是她在察觉到小何的不对劲之处后,在拆穿此人之前,先联系了灵组的人,把大概情况同他们说了一下。   总部当即通知网警联手,找到了群聊,伪装成普通人缴纳了会员费用,进入了初级和中级的许多群聊。   他们把里面所有的人员,上传的信息都用技术手段拷贝下来,同时找到了高级群聊的群主。   经过一番交涉,对方果然要他们提供手持证件照,以及敲门砖视频。   在负责稳住对方的网警闲聊中,其他技术警员加大侦查力度,破译了对方加密的信息地址,定位到了高级群聊群主的所在城市和具体位置,又联系了对方所在地的警署负责抓捕,审问。   因此群聊的事件尽管通过镜头暴露了,许多群聊都解散了,群里的人纷纷退出,但所有信息警方都已经保存了下来,一个都逃不掉。   郑如玉在小群里实时播报案件进度。   据说现在已经进展到高级群群主还没来得及解散群聊,就被当地警方高效率,速度快地抓获。   目前警方的人也成功进入高级群,获取了一大波相关的视频和图片,信息,里面各种违法行为数不胜数,简直让人看着都觉得恶寒!   郑如玉:「那些高级群里每一个家伙都是隐藏的犯罪分子,桑桑你这次又干了件大事啊!」   其他两名组员跟着在后面刷起了:「顾指导牛p!」   郑如玉:「对了,我们这边的网警发现几个狗急跳墙的败类,似乎是觉得桑桑你把他们干的事儿都爆了出来,威胁到了他们的安全,所以开始大范围地把他们手里存的受害者的视频和照片都往网上发,还私信一些网民说自己手里有很多视频资源,真是太可恨了!   不过我们已经联系了软件高管和客服审核,让他们设置屏蔽词汇,和谐相关视频并炸掉了那些败类的账号,最大程度阻止受害者的信息和其余照片视频传播,以防给他们带来二次伤害。」   看到小群里的声讨和骂声,顾之桑眸色冷凝。   半晌她呼唤出了脑海中的系统:“那些群里人的信息还留着么?”   系统道:“留着呢,怎么了桑桑。”   “都给我复制一份。”   半天之后,网络上的匿名论坛中忽然爆出一份‘高级群聊加害者名单’。   其中涵盖部分恶臭言论,和群头像截图,有图有真相,与之一起爆出来的还有所有群友的账号信息。   长到滑动数次也拉不到底的名单上保守估计有二三百人,很可能还不止。   这份名单的爆出顿时引爆了全网热议和关注,名单上的人的身份信息被广大群众逐一扒出。   就算名单上有不少人都选择了注销账号,但还是无济于事。   人类是活在社交中的,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随着名单上之人的身份信息暴露,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的职业,身份也都浮出水面。   令人感到震惊的是,他们就是存在于生活中各个角落,各行各业那些看似最普通的人。   有的人头像是家里可爱的孩子,有的人是夫妻幸福合照,也有的是西装革履的工作照,或是生活中拍摄的风景……   他们年龄不一,来自天南海北,其中甚至还有少部分女性加害者。   陆续有名单上的加害者冒出来指责爆出来的人,说自己隐私被泄露,现在成了过街老鼠。   有些人妻离子散,有些被公司开除,还有的被父母亲戚电话轰炸斥骂……   总之他们都经历了社会性死亡。   部分只敢在网上宣泄恶意的加害者纷纷用自杀,吞药来逃避网友和身边亲朋好友的指责,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从加害者的位置上,变为受害者。   但这一次大部分网友都不买账。   看到这些消息,很多人都让他们别卖惨了,还说他们罪有应得。   【我真的会笑,你们欺负别人,传播别人照片视频就可以,现在刀子落在自己身上了终于觉得疼了?活该!当初的爆料人简直就是正义使者,就应该这么干,最好把这些家伙的照片和证件都爆出来才是真的大快人心!】   【希望网上说爆信息的兄弟不好的圣父圣母们,把同情心收一收……记住这些人的身份是‘高级群’的一份子,也就是说他们每个人都最少给身边或是无辜的异性下药,偷拍过一次,都犯过罪,很有可能还有无数次,他们根本就不是好人,会有今天的下场都是自己孽力反噬不值得同情!   就算该同情,该觉得愤怒的也都是那些受害的朋友们,我们没资格替他们原谅。】   【哦豁这是眼瞧着同伙一个个被清算,被抓进了大牢里判刑终于害怕了吧,就该让你们的枕边人,身边人好好看清楚,你们都是个什么东西!这样他们才能提高警惕远离你们!】   【……】   总之这些人卖惨无效,反而遭到全网嘲笑。   看到网上评论的系统非常爽快,同时也有些担心,“桑桑,你这样直接插手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顾之桑微微挑眉,没想到小废物系统还挺关心自己。   她无所谓道:“这些人都是身负孽力之人,本就会遭报应,我只是添了把柴火,让火焰燃得更快些,把这些罪恶尽数烧灼,没有大碍。”   从那些群友的名单中,她挑出来的都是确定干了违反之事的畜生。   因果和影响肯定是有的,但不算大事也是真的;   出一些小力,让这些家伙的罪行昭告天下,顾之桑觉得这笔‘买卖’是值的。   ……   两日之后,已经被查明罪证,确定存在着诈骗,强迫发生关系,迷奸,偷拍并非法传播色情视频……等等一系列罪行的小何,已经被关进了拘留所,等候传唤判刑。   拘留所的环境不算好,再加上他自己心理受折磨,短短两天的时间他又瘦了一些,精神萎靡。   他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身体很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梦中小何看到了两个男人,年龄都很大。   其中一个头发灰白,身体更透明显得很虚弱;   另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国字脸大高个,一双眼睛带着愤怒和不耻直勾勾瞪着他瞧。   小何对前一个老头很熟悉。   这张脸正是自己去‘送葬’时,在许女士抱着的,和坟头贴着的黑白照片上的面孔,一模一样!   这是许老爷子!!   这个老鬼又来缠着自己了!   小何脸色一白,在梦里十分恐慌,开始疯狂地跑。   他总觉得许老爷子身边的中年男人也很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跑着跑着他感觉身体又是一沉,整个人扑倒在地,紧接着就被从后面提了起来,一抬头他便看到那脸色铁青的中年汉子咬牙切齿。   对方一抬手,就狠狠给了他几个嘴巴子。   “不孝子孙,丢人现眼!欺男霸女,不尊长辈!”   “我何xx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了一辈子,临了家里出了你这么个畜生都不如的后辈,要是我还活着,现在还在过去那个时候,我老何一枪崩了你,亲自解决你这个败类!”   梦里小何只觉得自己被抽得鼻青脸肿,嘴巴歪斜。   而现实生活中,他躺在床上眉头耸动,两边脸颊也像被什么东西抽了数次似得高高肿起,又红又肿。   这竟是早早去世的何老爷子,和许老一起来了。   他因为伤病去得早,得了一身功德。   死的时候这个小何才刚出生不久,三四岁的样子,家里其他人和女方那边的外婆外公把这个小孩儿当眼珠子一样疼,那个时候何老爷子就觉得不应该这么惯着宠着孩子,结果还被儿媳妇背地里说他心肠硬不喜欢孙子。   何老爷子很无奈,哪有当爷爷的不喜欢孙辈的?   但他不想当个恶人,被儿孙记恨,索性早早闭眼一身干净去了地府,儿孙自有儿孙福。   临走前他也并没有那么大爱无私把自己攒的功德留给后辈,而且都自己带到地府去了。   因着不想这么快投胎,身有功德,是个善人的何老爷子拿着地府的补贴,在地府过得很是快活。   谁成想它正高高兴兴看着《灵事》节目,地府牌手机设备上就出现了儿媳和棒槌孙子的脸。   得知自己后代在老友葬礼上做出的事,犯下的孽,何老爷子被气得跳脚。   在许老的魂魄刚刚养好,回到地府,就被它道着歉领到了小何的梦里。   几个嘴巴子下去何老还不解气,扭头对许老爷子道:   “老哥你来!今天你就是打死这畜生都行,地府的惩罚我来扛!”   许老叹了口气,目光冷冷的:“没必要何老弟,这种不知悔改的孩子不值当的。”   何老又抽了几个嘴巴子,把小何往地上一丢,“老哥说得有道理,从今以后我只当没你们这些儿孙!”   待小何哆嗦着从梦里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脸颊青紫,满嘴是碎牙和血沫。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这头许父丧礼怪事彻底解决后,第七次直播节目的上下两场集体赛,便全部结束了。   观众们给每一位选手打完分数后,打分通道便暂时关闭了。   大刘手持着话筒,面对镜头感慨道:   “不知不觉咱们《灵事》第三季已接近尾声,今天之后我们又将有一位选手告别节目,第三季的四强选手也将出炉!”   “根据我们收集的积分,目前排名位已经在我手中,接下来我将揭晓本期节目的排名,恭喜7号选手顾之桑以高分拿下本期节目的最强玄师!”   顿时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在刷着‘没悬念’。   第二名也和大多数观众预测得一样,是黛西。   第七期的第三名是泰籍降头师禾芈涂。   他在集体赛虽然没有特别出彩的表现,但昨天上午的个人赛展示了强大的泰式巫术,又灵又邪让人叹为观止。   宣布到前三名后,大刘便戛然而止:   “感谢各位观众们收看本期节目直播,究竟哪位选手跻身四强,而哪一位又将遗憾离场,会在稍后的正式版节目中揭晓,大家敬请期待!”   “除此之外,赛制改革之后,每一期节目的最强玄师都将开通专属的节目附加通道,也是给粉丝们的福利,可以让选手和粉丝有更多互动和了解。”   大刘:“专属通道将在直播结束后半小时,准时在选手的个人直播间开启,感兴趣的观众们可以持续关注。”   “我们下期再见!”   直播间黑屏后,网友们一是觉得节目组吊胃口,不宣布完名单的操作很可气,尤其是剩下两名选手的粉丝们,心里七上八下。   另一边听到最强玄师有粉丝福利的专属时间,更是乐疯了,纷纷转战到顾之桑的个人直播间去。   半小时后直播间一开通,大量网友便鱼涌而入。   【夺笋呐,最不想上班的人被奖励了专属时间hhhh对桑桑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吧。】   【顾之桑:节目组我谢谢您嘞!】   看着弹幕中的调侃,顾之桑抬眸道:   “其实我挺感谢喜欢我的人一直努力地为我投票,把我投到第一名,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太多特质,或是值得你们喜欢的地方。但我看到自己在很多榜单的第一名,我清楚有很多人因为对我的喜欢,而付出了许多时间精力,很感谢大家。”   “这个专属时间是属于‘桑叶’们的,所以我也会认真对待。”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顾之桑向来堪称冷艳最绝的眉眼间,竟能看出几分温柔。   顿时评论区原本嘻嘻哈哈的‘桑叶’们都被戳到了,弹幕更是激增。   顾之桑轻咳一声,“大家有什么想问的,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发出来,和玄学有关的我都能解,和玄学无关的……我尽量回答。”   【呜呜呜老婆好温柔,心要化了。】   【听到桑桑说奖励大家灵异解惑,一方面又感动又觉得好笑hhh】   评论区难得有很多粉丝问起了她对于影视拍摄,待播剧宣传播出,以及后续工作的问题。   顾之桑都尽量回答后,忽然看到了一条跳出的评论:   【虽然知道在这种时候打断大家很不好,但还是想试着引起桑桑的注意,我姐姐最近情况特别不好,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缠住了。   可以请桑桑帮忙看一下吗QAQ?】 第117章   看到这条评论上漂浮着的淡淡灰气,顾之桑视线微顿。   仅从这一点来看,发出评论的这个人气运走低;   或是家中有人被霉运缠身,情况不佳,牵连到了他本人。   顾之桑点了一下该评论发出者的昵称,说道:   “这位叫做‘打破次元壁’的观众朋友,需要灵异解惑的话可以把具体情况大致描述一下么?随便什么方式都可以。”   没想到自己发布的求助评论真的能被顾之桑看到的‘打破次元壁’异常兴奋,当即在评论区中说自己随时有空,方便连线咨询。   很快两边的视频相连,一个头发漂染成灰蓝色的年轻小伙儿的面孔,便出现在直播间的屏幕上。   “桑桑你好!麻烦你抽出时间帮忙了。”   从青年的面相上看,他今年二十四周岁,刚刚大学毕业一年。   因为以前学习的专业是音乐类,他现在的工作是在相关艺术机构中作教学工作。   而他本人的运势这段时间确实低迷,但不是他本身的问题,而是他的直系亲人中出了问题,连带着牵连到了他的一些的运气。   顾之桑把他的身份信息和情况大概说了一下,简单寒暄了两句,‘打破次元壁’便开始讲述自己的发出求助的事件原委。   据他所说,他有一个亲姐姐。   两人因为有一定年龄差,又各自都步入成年,有了自己的生活,所以平时生活中交集并不多,但姐弟关系很不错。   近两年他姐姐的身体越来越差,而且是莫名其妙的变差。   每到逢年过节和父母生日,姐姐都会回家来,也正是这一次次时间间隔不算长久的相聚,‘打破次元壁’和父母都能明显感觉到姐姐的精神状态特别不好。   现在的姐姐和前两年相比,已经瘦了一大圈。   她身高快一米七,但体重只有九十斤左右。   看着女儿日渐消瘦,心疼又担忧的爸妈押着她去医院做了全身各项检查。   可检查结果出来后除了一些小毛病,和心理上的压力和抑郁,并没有其他大的问题。   因着病情不显,他们家里人也只觉得姐姐是被婆家的糟心琐事所困,因为心情原因消瘦。   之所以会让‘打破次元壁’觉得姐姐是撞邪了,染上了什么脏东西,是因前段时间过中秋节发生的事情。   中秋当天姐姐没回家,次日放假父母想念她,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想让她回家聚一聚。   电话里姐姐语气莫名冷漠,只说了一句‘没有时间’,就把电话给挂了。   为此母亲还因女儿的态度有些受伤,在家哭了一场。   谁成想第二天姐姐就带着孩子回来了。   开门看到父母惊讶的表情,她开玩笑似得说了一句:   '看到我回家这么意外?’   母亲又开心又有些赌气,语气埋怨地提起了昨天那通电话,结果姐姐表情怔忪,说自己没有这段接电话的记忆,也不可能会和母亲这么说话。   但她看了手机的通讯记录后,发现确实有一通一分钟出头的记录。   这个小插曲暂且没有引起一家人的注意。   父母满怀喜悦把姐姐迎进了家门,同时很是心疼女儿,因为才一两个月没见,姐姐更瘦了,脸上的疲色也愈发明显。   谁知到了饭桌上,姐姐不知何时沉默了下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因为姐姐从小到大特别爱吃猪蹄,尽管不知道她会回来,母亲依旧烧了她爱吃的菜,如今看她瘦得不成样子就知道她在婆家过得肯定不好;   再加上饭桌上小孩子很闹腾,怎么都不好好吃饭,把姐姐喂的粥吐得满围兜都是。   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萎靡,父母对这个小霸王似得外孙的有些不愉,说了他两句,又让姐姐别再管他了。   老两口往姐姐碗里夹猪蹄的时候,谁曾想姐姐竟大发雷霆,直接把桌上的碗给掀了。   她沉着脸说自己讨厌吃猪蹄,还瞪着父母说:‘你们凭什么骂安安?骂我儿子?’   那时候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一点都不像是在看亲人。   此时父母和‘打破次元壁’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过多久,姐姐又在饭桌上忽然清醒过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做了什么。   听到自己竟对父母如此不敬,她一直在道歉,说自己最近压力大身体不好,晚上也睡不好。   父母仔细询问之后才知道,姐姐这段时间一直在做噩梦,有时候一晚上只能睡着三四个小时。   她梦里有一个脸色铁青,七窍流血的女人,总是会在她梦中的角落里死死盯着她,并且形象越来越清晰。   姐姐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但她一直不敢确定,再加上婆婆家里就有会看事的亲戚,看过后说没什么大问题,她就以为是自己睡眠不好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   但母子连心,‘打破次元壁’的妈妈听完女儿的讲述后,便坚定地认为女儿就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这才导致她间歇性的性情大变。   '打破次元壁’本人是《灵事》的忠实粉丝。   姐姐出了这种事情,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上节目组寻求帮助。   第七期上午个人赛的时候他也发了求助信息,但当时信息刷得太频繁,顾之桑没有选中他。   他原本还有些失落,没想到在节目最后的专属时间被抽中了。   听了‘打破次元壁’的叙述,顾之桑说道:“你有你姐姐最近的照片吗?还有她的生辰一并发给我看看。”   “有的!”   很快‘打破次元壁’就把自己姐姐的照片和八字发给了顾之桑。   看到对方最近的照片之后,顾之桑第一感觉是这个女人好瘦。   这是一张合照。   相片中抱着孩子,浅浅笑着的女人面颊凹陷,双眼无神,和旁边其他人的体型相比就像是削薄了一层。   更为奇怪的是,如果你盯着照片上的女人反复看几遍,会发现自己仍然记不住她的脸。   就像她脸上的五官和纹路,完全没有记忆点。   顾之桑若有所思,抬眸看向镜头,又问‘打破次元壁’:   “还有没有你姐姐以前的照片,最好是时间年限靠前一些的。”   想了想她补充道:“要你姐姐结婚前的照片。”   '打破次元壁’愣了一下,说道:“有的,但是在以前的相册里,得等我找一下。”说着青年便起身在家里各处翻找。   在客厅一个储物柜中,他找到了以前的相册,打开后里面是过去的老照片。   他拍下其中几张,发给了顾之桑。   拿到新发来的照片后,顾之桑只看了一眼便眉头微蹙:   “你和你家人就没发现,她这几年变了很多么?”   '打破次元壁’拍下的几张相片上,女生笑容明媚,眼型是圆圆的脸颊也饱满有肉,和第一张抱着孩子消瘦的模样大相径庭。   但屏幕上的男生看了几遍相片,却满脸茫然。   在征得‘打破次元壁’本人同意之后,顾之桑将两张不同时段的相片放了出来,让直播间内的观众们都能看到。   看过之后网友们纷纷表示,这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   【小姐姐几年前是鹅蛋脸,现在面颊凹陷,眼睛也变得有些细长,简直和整容了一样!要不是告诉我这是同一个人,我是认不出来的。】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明显就是两个人啊,气质也差好多……】   看到网友们的评论,‘打破次元壁’把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对比后惊诧发现姐姐的面孔确实变化颇多!   如此明显的变化,但是他和家里人却一直没有察觉。   怎么看这件事都透着诡异气息。   可当打破次元壁‘揉揉眼睛,把两张照片分开再看,发现自己还是觉得单看另一张照片,上面的人还是自己的姐姐。   他心中惴惴不安,追问道:   “桑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认不出自己亲姐姐了?!”   顾之桑道:“先给你的姐姐看看相。”   说着她开始推演’打破次元壁‘姐姐的面相,半晌她缓缓说道:   “你姐姐今年已经35岁了,和你相差11岁,她已结婚六年并和丈夫育有一个四岁多的儿子。”   “从你们二人的面相宫位可以看到,你们的家境条件不错,从小到大虽不算锦衣玉食但吃喝不愁。   至于你的姐姐迁移宫开阔明亮,饱满无痣,说明她心胸宽广坚毅;同时她鼻梁坚毅,眉清而有型,说明她性格好强的同时有信心和野心,她希望自己能够做出一番事业,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简单说这是个专心事业的人。”   相术中的确有‘眉清’这一说法。   并不是眉毛少或稀疏的意思,而是说眉毛多而不乱,根根分明,这样的女性一般事业有成。   顾之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姐姐学习能力较强,从小到大成绩名列前茅,学业有成,现在凭着自己的能力在一家公司当高管。”   “只是她额间父母宫有些许收拢,说明家里的父母观念比较严苛老旧,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因理念不同有些僵——主要是关于婚姻和孩子的。”   除此之外,顾之桑还看到女人和她丈夫之间的夫妻宫,姻缘线。   她火星入第四宫,说明这段感情初始于他人介绍。   和现任丈夫认识并相处时间还没有半年,他们就举办了婚礼组建了家庭。   但是‘打破次元壁’的姐姐婚后的生活也并不顺遂,经常因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闹。   听到这儿,‘打破次元壁’叹为观止,连连点头表示顾之桑测算得出的结论,和自己姐姐的情况完全契合。   '打破次元壁’挠挠头说:“我姐确实很厉害,在很好的学府读完了博士学位,我妈常说我们家一个学霸,一个学渣。但她学业事业双开花,感情上却有些不顺,之前谈过几年的男友出轨被她发现,她主动提出了分手后就对爱情不再信任,一直到29岁都没有恋爱结婚。”   因为姐姐不谈恋爱也不结婚,所以父母非常的着急。   他们的观念还是老一套的,一听到姐姐说自己要不婚不育,便强烈反对,认为一个人不能不组建家庭,没有孩子。   姐姐已经要30岁了,再拖下去就没有条件不错的对象能给她选,她就会孤独终老!   所以父母就托媒人和认识的朋友牵线搭桥,认识了现在的姐夫,同对方家里促成了相亲。   说来也巧,他这个姐夫和姐姐的年龄,情况都大差不差,也是三十出头了事业有成,但是一直没结婚。   两人家里也算是‘门当互对’,学历工资水平旗鼓相当,双方父母对这桩婚事的促成再满意不过,一直在催他们的进度。   从相亲到结婚,姐姐和这个姐夫相识的时间不到半年。   在‘打破次元壁’看来,认识不到半年就结婚会不会太快,太草率了。   但由于家中父母,双方亲戚都很高兴也很满意,姐姐也没有什么意见,‘打破次元壁’一个小辈的话不会有任何人听取,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结婚之后,‘打破次元壁’也去过姐夫家里几次。   他始终觉得姐夫家里的老人不太好相处。   无论是姐姐的工作,穿搭或者是给小侄子做的一些规划安排,她公公婆婆都非得进来插上一手,时间久了矛盾和摩擦也就不断升级。   再加上姐姐生的孩子是个小霸王,简直是‘打破次元壁’有生以来见过脾气最差的小孩子。   偏生姐姐婆婆家里的人都很宠着他,每次姐姐想要管教自己的孩子,反而会被丈夫和婆婆指责,这让她非常累。   听到这儿,顾之桑忽然嗤笑一声:“累是正常的,因为你姐姐的丈夫根本就不是她的正缘。”   在‘打破次元壁’怔怔的神情中,她继续说道:   “其实你也很清楚,之所以你姐姐会同意结婚也是被家里逼急了,是因为如果她不结婚会被你爸妈闹得不得安宁。”   “认识你姐夫这个男人之后,你姐觉得他表面上人还不错,才会相处了一段时间就结婚了,她为的是给你父母交差,却没想到自己实际是掉进了虎狼窝。”   '打破次元壁’问道:“桑桑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姐夫人不好?”   顾之桑没有明着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你姐姐确实撞邪了,她被脏东西缠上了。”   从她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眼,就发现照片里的女人除了过于消瘦,最为显眼的便是她脸上带着浓浓的,肉眼不可见的一层黑气,极其不健康。   这说明他姐姐的身体已经阴盛阳衰到了极致,开始溢出死气。   明明女人看向镜头的表情是温柔的,可是那一双眼中却是阴沉冷漠的目光。   这样矛盾的一幕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脸上身上,说明她的身体中很有可能还隐藏着另一个魂魄。   '打破次元壁’的姐姐应该是被阴魂缠上了。   顾之桑的这个初步猜测,在她要来了女人以前的照片,并且让‘打破次元壁’辨认后,更是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   在'打破次元壁’和他父母,经常见面的亲朋好友眼中,哪怕她的五官已经整容似得发生变化,但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件事,甚至觉得这张脸就是她的样貌。   这是因为隐藏在‘打破次元壁’姐姐身体里的阴魂,很有可能在和她的躯壳融合,让她的躯壳浮现出对方生前的容貌特征。   那些变化在女人体内阴魂的力量影响下产生,被阴气侵袭的亲朋好友们就像是被施加了一层障眼法,自然也就看不出来了。   反而是素未谋面的网友们能够看清一切。   听了顾之桑的解释,‘打破次元壁’更加恐慌了,追问着姐姐撞邪的具体原因。   顾之桑轻轻摇头说道:“光凭借一张照片只能推演出大概的事实真相,但看不出更多的东西,想要彻底找到根子,并把其拔除,最好还是要见到本人。”   闻言‘打破次元壁’想了想,最终点头说道:   “行,我把我姐‘骗’过来。”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姐姐的电话,对方接听之后,‘打破次元壁’便在通讯中假装自己身体不舒服。   得知弟弟疑似忽然生病,并且家中没有人,‘打破次元壁’的姐姐非常着急,正巧此时临近下班时分,她给丈夫打了个电话让他去幼儿园接孩子,而后便开车赶往家中。   '打破次元壁’就这样把姐姐骗到了家中。   来到并打开房门时,距离‘打破次元壁’打电话才过去了十来分钟。   还穿着工作套装的女人神情焦急,推门而入,便看到弟弟穿着居家睡衣坐在沙发上,举着手机似是在视频,精神面貌如常甚至还挺健康。   意识到自己的被骗了的女人十分生气。   “景xx,你干嘛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知不知道你侄儿放学我都没去接他,直接赶过来了!”   听着姐姐有些生气的语气,‘打破次元壁’忙赔着笑脸,举着还在直播的手机设备一番解释。   听到《灵事》节目组,看到屏幕上顾之桑的面孔,意识到弟弟是在关心自己,她心头的火气降了许多。   “那你现在是在直播吗?”   '打破次元壁’点点头:“是,姐你和大家打个招呼吧。这位就是顾之桑,你让她帮你看看吧!”   女人迟疑着点点头,说道:“我姓景,顾大师辛苦你了。”   “我身上的毛病有了挺久了,这几年我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经常做噩梦,这两年变得更差了,之前我也去看过亲戚那边的大师,但是没看出什么来……万一和玄学灵异无关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也请大家多多见谅。”   顾之桑微微颔首,看向屏幕中的女人道:   “你做噩梦开始影响到生活,到现在应该有四个年头了吧。”   景女士惊讶点头,“是这样没错。”   “我看到你的包上有带着寺庙中求来的辟邪符,这应该不是你自己去庙前求的,而是你家人帮你求来让你带上的对吧。”虽然是问句,但是顾之桑的语气却是笃定的。   这是对自己推演能力的强大信心,她确信自己测算不会出错。   果不其然,景女士又点了头说:“我说我头疼睡不着,我婆婆就去她的一个能看事儿的亲戚那里帮我求的平安符,说是从当地的佛寺取用的,开过光的。”   顾之桑冷笑一声,问道:“那你带着身体就好了吗?”   景女士愣了一下,这倒真没有。   反而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了。   顾之桑道:“我猜测你之前应该自己去过寺庙,想要求神拜佛上香,但是你一靠近佛寺,一看到殿里的佛像,你心里就难受且抵触,根本拜不了佛祖便要退出寺庙,。”   这下景女士是真的震惊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说来诡异,她每次去寺庙的时候,一走近那些巍峨的金色佛像,她心中久沉闷闷的,有种呼吸不过来的压迫感。   并且她会心情烦躁,有一次甚至在对着佛像时,心中止不住地冒出各种难听的脏话;   这可把她吓了一跳。   除非她退出佛殿,远离那些神像,心中的烦闷暴躁才会逐渐平息。   因着身体上的变化,从那之后景女士自己就不再去寺庙了。   一是身体受到影响会不舒服,二是她觉得自己在心中辱骂菩萨神佛,也是大不敬。   这样隐秘又怪异的事情,景女士谁都不敢告诉。   但屏幕后那个年轻的女孩儿,却都一语道出!   但景女士的惊讶远不止这些,因为很快顾之桑说出了更多只有她和极少部分人才知道的家中私事。   顾之桑语气如常,道:   “你有一个四岁半的儿子,这是个非常奇怪的小孩,他天然排斥自己的母亲。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你儿子出生之后并不亲近你,家里丈夫和婆婆抱他都可以,但只要是你抱着他,没过多久他就要在你怀里拳打脚踢,或是放声大哭。”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今天看似好了一些,实际上你单独带他的时候,他还是会比和其他家人待在一起时更加顽劣,而且他很不听你的话。”   “对了,你儿子身上是不是有一块胎记,在他肚脐眼周围的皮肤上。”   半晌景女士点点头,声音有些哑,“有……我儿子的肚脐眼下面有一块胎记。”   “那就对了。”顾之桑语气幽冷,“我还要问景女士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身上佩戴的三金,应该是你丈夫和婆家赠送的吧?” 第118章   听顾之桑提到儿子的脾气大,不亲自己,景女士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许多过往的心酸事迹。   正如顾之桑说的那样,儿子小硕从生下来之后就天然地不黏母亲,她抱多了还会哭。   由于孩子小时候吃奶的时候常常闹腾,吐奶,导致这个孩子从小就比别的小孩儿发育迟缓些;   后面他长牙了,还数次把景女士咬伤。   无可奈何下只能给他早早断奶。   明明在丈夫和公婆怀里笑得像个小天使的孩子,只要给自己带着的时间久一些,就会闹脾气,嚎啕大哭,搞得家里其他人还总是埋怨景女士连自己的孩子都带不好。   再后来孩子稍微长大一些,景女士因为他顽皮受的伤就更多了。   头发被拽掉过好几把,有一次她耳朵上戴着的穗状耳环也被孩子一把扯掉,她耳垂当场鲜血淋漓,疼得她泪花直冒。   又或是景女士有时想锻炼孩子的能力,培养孩子的习惯,可每次她管教的时候,小硕都百般抗拒。   某次他玩儿完了积木玩具不收拾,景女士便很严肃地告诉他要养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习惯;   可他就是撅着嘴不愿意收拾。   被景女士拉到积木前,小硕直接踉跄着扑倒在积木堆里,顿时便放声大哭起来。   听到动静的公婆赶了过来把他抱在怀里,他就把头埋在景女士婆婆的怀里赌气,不愿意看景女士的方向。   见状景女士的公婆便连声地指责起来:   '不是妈想说你,你管不好小硕就不要管了嘛,他不想收就放着我们来,你非要把他弄哭了怨你了,弄得一个家里都不得安生你就满意了!’   '他就算再不对也是小孩子,你就让他摔到积木里,有你这么狠心的妈?’   被指责的景女士哑口无言,觉得十分心累且委屈。   她时常感觉自己和这个孩子上辈子绝对是仇人,他就是来讨债的,也为自己怀胎十月受的苦,损害的身体,以及这些年付出的精力心血和时间而感到不值,深感受伤。   难道去过这样一团糟的,鸡飞狗跳的生活,养一个永远养不熟的孩子,为了他的吃喝拉撒当牛做马,就是父母亲人非要自己结婚的意义吗?   如今听顾之桑点破自己这个做母亲的窘境,她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些伤心往事。   还没平复好难受的心情,便又听屏幕另一头的顾之桑询问自己佩戴的三金。   景女士不由自主摸了摸手上的订婚戒指。   “是的……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金饰向来是夏国人结婚时最为火热的传统聘礼,一般由男方家里准备。   景女士当年结婚的时候定得急,家里父母觉得女儿都过三十大关了,还能找到条件如此优秀的男方,得尽快敲定下来,所以连彩礼也没多要,甚至还自己给女儿出钱添了一份丰厚嫁妆。   但丈夫家并不敷衍,领了证办婚宴时用托盘呈上了好几套金饰,且是‘五金’齐全。   其中不乏有款式新颖,符合年轻人审美的定制款,上面镶嵌珍珠翡翠甚至是钻石,入手沉甸甸的。   去给景女士当伴娘的是她闺蜜,看到掂量后便咂舌道:   '你这夫家很重视尊重你啊,这重量应该都是实金的,还有这一颗颗钻石翡翠的,几套首饰没有小几百万置办不齐吧?你是真找着个疼你的贴心人了!’   因着结婚时的排场,和这些流光溢彩的首饰,当年结婚的时候无论是她的朋友还是父母,都坚定认为景女士的夫家很不错;   就连她自己也开始对婚后幸福美满的生活生出了一丝遐想。   只可惜现实是骨感的。   童话般开场的婚礼只幸福了很短暂的时光,景女士便心力交瘁。   她婚后和丈夫的关系一般,虽不知为何,但她总觉得丈夫对她没什么激情,也感受不到浓烈的爱意,婚后生活寡淡无味。   原本抱着期待的景女士很失望。   但饶是如此,每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丈夫都一定会送她新的项链戒指;   她过生日的时候婆婆也会满脸笑容,给她买新的手镯饰品。   她根本就不用自己添新饰品,前两年买的都戴不完。   外人看来景女士的夫家简直对她好得不得了,就连景女士自己也常常疑惑,或是宽慰自己:   公婆虽然脾气大了些,家里矛盾多了些,虽然夫妻感情平淡,但大家都是一家人,他们记得自己的重要日子也是心里有自己的。   现在景女士身上佩戴的三金——手镯,项链,戒指,就都是夫家买的。   戒指是当年的婚戒,上面镶了一圈细碎钻石;   手镯也极有质感。   至于她脖颈上佩戴的项链则是一块金镶玉,其中翡翠饰面玉质上佳通透,一看就是极贵的好玉,只是雕琢的图案有些少见。   是一个轮廓圆胖带着笑眼的胖娃娃。   在顾之桑的示意下,景女士把放在衣服里面的吊坠取了出来。   一旁拿着手机设备的’打破次元壁‘顺势把镜头移了过去,拍吊坠上的细节。   顾之桑看了眼镜头后,眸色更冷:   “当然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   在她眼中,被镜头照到的景女士周身都泛着黑气,尤其是颈部,腕部那些最为脆弱的部位,更是死气环绕。   难怪她整个人都阴沉沉的,而‘打破次元壁’作为她的弟弟,还没怎么经常见面便受到如此大的影响。   顾之桑:“你最好立刻将身上所有的金银饰品,包括你丈夫婆婆送的所有东西都取下来。”   听她语气严肃,‘打破次元壁’姐弟俩都意识到了什么。   被弟弟催促着取下所有饰品,包括那枚平安符时,景女士的神情还有点懵,同时有些不可置信。   '打破次元壁’把那些首饰放在桌面上,神情警惕,“都取下来了桑桑。”   “嗯。”顾之桑语气平淡应了一声,说道:“拿个剪子先把手镯绞断吧,记得戴个手套,镯子不是实心的而且里面有别的东西。”   “千万不要让皮肤沾到里面的玩意儿。”   这下景家姐弟彻底懵了,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但‘打破次元壁’反应很快,点点头就起身翻箱倒柜,找出剪刀后拿起桌子就从中间剪。   刀刃面用力切割时稍有阻力,但没入一毫米左右的厚度,向里切割的剪刀刃一轻。   这手镯果然不是足金实心的!   已经被绞断了大半。   随着裂口断开,一撮白中泛灰的粉末从断口中撒了出来,落在桌面和‘打破次元壁’戴了一次性手套的手指上。   他一抬手,更多的粉末便从中泄了出来,在桌面上积落了一小摊,整个手镯的空心中竟都被填满了这种粉尘,压得实实在在。   所以这手镯拿在手里掂量,重量才会这么足,这么像实心的足金。   看到这粉末‘打破次元壁’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脑子也没往过于阴间的方面想,还以为这是什么造假技术。   他有些生气,“这是假的金镯子啊?里面怎么这种白色粉尘,姐夫家有意思么,结个婚还要故意买假货糊弄你?!”   '打破次元壁’说着,还把手背凑到鼻尖闻了一下:“一股子木头纸屑烧掉的气味……”   他自己说着,脑海中也逐渐想到了什么,神情缓缓怔住。   就在这时顾之桑的声音冷淡,从设备的听筒传出:   “死人烧成渣磨成粉的骨灰,自然带着股灼烧气味。”   '咣当’一声,被她的话吓得大惊失色,手都哆嗦的‘打破次元壁’脸色一白,直接把手里的镯子甩了出去,掉在桌上。   顿时裂口中更多的白色粉尘从中溢出,堆积在桌面上。   景女士的面色也僵住了,“骨,骨灰?顾大师你确定吗?”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金饰中会有这种东西?!”   顾之桑冷声说道:“原因不是很清晰明了么,东西是谁定制并送给你的,就是谁往里面塞的。   其余的首饰里应该都填了骨灰,甚至是你家中陈列收藏,从结婚开始到现在摆放在货架中的那些饰品,应该都以同样的手段被做空了内里,塞了东西进去。”   “至于对方的目的,自然不是盼着你身体健康精神好。”   谁家迎娶新娘子,想要好好过日子,会掏空心思在首饰里装填死人的骨灰?   见自己姐姐两眼发直没有说话,‘打破次元壁’知道她还是不敢相信,或者说是想要逃避现实。   怒火中烧的男生一把将桌上的其他两个项链和首饰都剪开。   戒指上都是钻石剪得很费劲,但仍从破开的口中漏出了灰白物质;   要知道这可是景女士贴身佩戴了五年多的婚戒,几乎就没取下来过!   至于另一个金镶玉,‘打破次元壁’直接把上面的玉孩子拍碎。   背面的金牌要比其他饰品的金都薄,只有比纸稍微厚点的一层。   这一次‘打破次元壁’剪开后发现,金牌里的东西是灰白粉尘混着一些细细的,没有研磨完毕的骨刺。   看到这一幕后景女士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她脸色惨白,一想到自己竟然佩戴着这样可怕,而令人生理性作呕的饰品,日日夜夜贴身安置了五年多,她就头皮发麻两腿肚子打颤。   “到底,到底为什么……”   '打破次元壁’也气得拳头青筋凸起,咬牙切齿道:   “我特么现在就去找他们,人渣!欺负我姐,以为我们景家没人了是吧?”   景女士虽然气到眼前发昏,但还是一把拉住弟弟不断摇头。   待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缓过去,半晌她眼眶发红,哑声问道:   “顾大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以前哪里得罪过他们家了么?”   结婚戒指中都有填充的骨灰,说明这件事是在他们结婚前,夫家就开始谋划这件事了。   其中那个金镶玉的吊坠,也是最开始就有的。   开始第一年她婆婆一直不让她取下来,说是专门找人给她定制雕刻的求子图案。   当时景女士觉得有些迷信,没想到这吊坠似乎真的有些用。   结婚没过多久她就怀孕了。   孕期婆婆也一直不让她取下来,说是可以保胎。   后面她也就戴习惯了。   现在想想求子怕是假的,别有图谋才是真的。   至于最后一个镯子是去年丈夫送的,说明直到现在,夫家也在坚持不懈地‘谋害’她。   除了自己曾对夫家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得罪过他们,景女士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她又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攥紧了手心,“那小硕他从小不亲我,是不是也是被我身上的这些东西……影响了?”   不都说小孩子对那些灵异玄学的东西很敏感么。   顾之桑微微挑眉说道:“你儿子确实有问题,但和你想的不一样。”   怕直白得说景女士会受不了,当场被气晕掉,她问道:   “有没有你丈夫的相片拿给我看看,我先看看他的面相和十二宫,推演一下他的生平。”   “有的。”   景女士点点头,从手机里找出来照片发给弟弟时,手还在轻颤。   '打破次元壁’又发给了顾之桑。   细致地看完照片上的男人的面孔后,顾之桑抬眸说道:   “你丈夫今年37周岁,比你大2岁。从他的面相上来看,他心有所。   属但很可惜的是,那个人从始至终就不是你。”   简单来说景女士的丈夫有个深爱的白月光。   听到这儿的时候,景女士尚且能够忍受。   她和这个男人结婚本来就是家里催得太急了。   要说时间久了一点感情都没有是假的,她也曾想过既然都结婚了,就好好经营这段感情和婚姻,但女性对于另一半的情绪感知和感情深浅是非常敏锐的。   在察觉到丈夫对自己感情不深后,景女士也没有过于悲伤,没有强求,把大部分精力重新投入了工作和事业中。   但紧接着顾之桑所说的话,就让她有些崩溃了:   “他和这个真爱之间的感情线持续了将近十年,两人应该是从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女方是你丈夫的初恋。”   “他们之间育有一个孩子,从你丈夫的子女宫来看,他是在27岁那年就和真爱有了自己的大儿子。”   他31岁才认识景女士,现在他们俩的儿子小硕才四岁多,肯定是小儿子了。   单论时间线,景女士丈夫的真爱要比她早十一年。   “他在我之前有孩子?!”   '打破次元壁’拳头硬了,“欺人太甚这个畜生,当初他们家来相亲的时候还说他一次婚都没结过,也没怎么谈过恋爱,这是骗鬼呢?!”   景女士难以接受,“当初结婚前,他的档案信息显示确实是头婚啊,不然我家里也不可能非要我和他那么快定下来。”   “现在,现在我岂不是成插足他人的第三者了?!”   顾之桑嗤笑一声说道:“那是因为他和他的真爱尽管相爱了十年,连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两人也没有领证结婚。法律上看他的确是头婚,弄虚作假不得。”   “你一不知情,二是在你和他相亲之前那段关系已经结束了——那个真爱死了,怎么能算是你插足。”   “死了……”景女士喃喃道。   顾之桑点点头,“没错,从你丈夫的面相上看,那对母子都死了,而且死亡原因和他有关联。”   她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不忍。   景女士的心态已经因为饰品中的骨灰,以及丈夫过去的情史有些崩溃,不能接受更多刺激了。   但顾之桑另有打算,因此话语未停继续说道:   “你贴身带了五年多的饰品中的骨灰,其实就是那对母子二人的。”   '打破次元壁’姐弟俩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景女士颤声追问:   “为什么?”   “因为你,包括你肚子里的孩子只是一个容器,他们想借你的躯壳和你的肚皮,让那对母子借‘身’还魂。”顾之桑语气冷淡:   “你的儿子小硕之所以从小就不亲近你,是因为他本质上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在你腹中的胎儿逐渐成型,魂魄刚刚孕育出来还很脆弱的时候,一直寄居在你佩戴的金镶玉吊坠中的那个死去真爱的孩子便趁虚而入,挤入了你腹中胎儿的躯壳,鸠占鹊巢……”   所以这个小硕的躯壳虽然是她的血脉缔造,可魂魄却不声不响被换了。   那孩子死的时候应该是四岁。   再加上早夭横死后怨气深重,又在人世间一直飘荡。   对它来说,景女士是它认知里的坏女人。   是抢走爸爸和爷奶,害死它和妈妈的大坏蛋。   尽管挤入景女士腹中的胎儿躯壳中后,小硕的魂魄相当于半道截胡重新投了一次胎,出生之后它前世的记忆已经没有了,就是个单纯的婴儿。   但它到底不是走正规冥路,没有喝孟婆汤,前世的七情六欲和尘缘没有斩干净。   每每被景女士抱在怀里,小硕就会反感她身上的气息,不愿意和她相处,所以才会反复地哭闹,折腾景女士。   顾之桑又道:“你不是说你儿子的肚脐眼处有一块胎记,那其实是魂魄侵入时留下的疤痕,肚脐之处在母体中是连接着脐带的,脆弱并且还是通入胎儿身体内的通道,被打破之后自然而然会留下疤痕。”   景女士:“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顾之桑沉默片刻,轻叹道:   “虽然很残忍,但事实的确如此,早在五年前的时候那个孩子就被挤掉了,他的魂魄变成了孤魂野鬼。”   对景女士最为残忍的是,整件事从头到尾婆家人和丈夫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她以为的婚嫁,在对方一家人眼中只是找来了一个容器。   听到这儿,直播间内的观众们都炸了锅:   【这尼玛真是个畜生啊!!你这么喜欢白月光,为什么当初没有结婚?孩子的户口应该也没给上,等人死了之后才欺骗祸害无辜的女生,简直是太可恨了,景姐姐怀的孩子也是个无辜的小生命啊!】   【太窒息了……所以求助人的姐姐结个婚到底得到了什么?我只看到了痛苦和血泪……】   【听桑桑话里的意思,白月光真爱母子俩的死很可能和这一家人也有关系,那可能这件事还有什么更恶心的内情,但无论如何,我祝男方家倒霉一辈子,遭报应!!】   再也绷不住的景女士泪流不止,哭得说不出话来。   她弟弟‘打破次元壁’听到了事情的真相,看到了姐姐如此痛苦的神情,也气得浑身发抖。   可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姐姐有些诡异。   明明是撕心裂肺痛哭着,可是那张沾满泪水的面孔上,隐约能看到一些扭曲僵硬的笑意。   就像是姐姐的皮下,还有另一个‘东西’在因为她的悲伤痛苦,而感到兴奋快意。   意识到了诡异之处的‘打破次元壁’手心发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把姐姐松开,只能焦急地看向手机屏幕上的顾之桑。   顾之桑也看到了景女士面孔上的异常。   而这正是她的目的。   她语气冷淡,说道:“景女士你也不用难过,那个孩子占据了小硕的身体,灭杀就好了。”   “直接把他的魂魄打到魂飞魄散,你儿子还能回来。”   话音未落,景女士扭曲的面孔上忽然浮出狰狞怒气。   她消瘦的身体开始一下下抽搐,颤抖,喉咙中发出一些痛苦的低吼声。   “你敢动我儿子试试?!”   “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安安!”   景女士眼睛半睁,眼白上翻看着十分诡异。   从她口中蹦出的话还是女人的声音,但明显声线不同,并且语气带着恨意。   看着姐姐这般模样,‘打破次元壁’心拔凉拔凉的,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顾之桑看着‘景女士’冷笑一声:“你就是那个死掉的女人吧。”   现在操控着景女士身体的东西,正是一直藏在她体内的阴魂。   也就是景女士丈夫死去的白月光。   她其实一直缠着景女士,跟在她的身边。   “你想夺舍她的躯壳,难道就不怕自己害人害己,会遭天谴么。”顾之桑道。   这时阴魂已经意识到,顾之桑刚刚是故意在引自己出来,但它不在乎了。   听到顾之桑的斥声,真爱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还带着浓浓的恨意:   “她抢走我的爱人,害我们母子二人惨死,落得如今这个下场都是因为她插入他人感情,她活该!”   顾之桑的目光一直落在景女士的面孔上。   因为一直藏在她体内的阴魂显化,短暂地和这具躯壳融为一体,在她眼中景女士的面相又发生了细微变化。   这是被躯壳里另一个阴魂的命格给影响,改变了。   看着景女士的脸,顾之桑逐渐推演出了她体内死去白月光生前的命格和经历。   听到白月光的指责声,她冷笑一声:   “当年不是你自己带着孩子自杀的么?关景女士什么事?” 第119章   景女士被阴魂操控的面庞上神情一僵,幽怨说道:   “如果没有她中途插入,横刀夺爱,会把我和安安逼死吗?”   顾之桑:?   她嗤笑一声:“你是听力不好还是在自欺欺人,我刚刚说了,你带着孩子自杀的时候,我求助人的姐姐还是单身,根本就还没认识这个男人。”   它仍神情幽怨不愿相信:“你向着这对姐弟,还不是想怎么歪曲事实就怎么说!”   阴魂的话让顾之桑眉头微挑。   看不惯她的行事风格,甚至是厌恶她这个人,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但若是质疑她的能力和准确度,那她可就不乐意了。   她抬眸仔仔细细观察着面相发生了细微变化,明明还是景女士但五官又有些不像她的脸,同时取出了自己赖以卜卦用的钱币。   三枚通宝钱币同时抛起,又旋转着落在她掌中的那一刻,她缓缓开口说道:   “这位女士你是86年出生的,于6年前——也就是你刚刚满30岁那年在家中自杀。   你当时有一个四岁多的孩子,也和你同一时间去世,从你的命格和十二宫来看,你们俩的死状不算惨烈,应该是服药或是睡觉前打开了家里的煤气,在梦中去世的。”   “如果具体到你死亡的大致时间,你应该是那年入春便选择结束了生命,不会超过四月份,而从景女士本人的姻缘线来看她是在初夏时分才和现在的丈夫第一次见面……景女士本人的性格严谨,做任何事都井井有条喜欢提前安排,应该有记录琐事的习惯吧?”   这句话是问‘打破次元壁’的。   因为他姐姐的躯壳现在被阴魂占据着,问了也没用。   忽然被点到的青年一愣,猛地点点头说道:   “是的,她有写日记和记录生活的习惯,朋友圈里就有很多条类似的消息,等我翻翻看有没有以前的记录。”   说着他就打开了社交软件。   景女士的朋友圈里隔两三天就会发布一些生活记录,有的是记录旅游风景,有的是拍摄亲朋好友的聚会时的照片;   这些年零零碎碎记录她都不删,总共也有近三千条了。   '打破次元壁’一直往下滑动,终于在六年前找到了姐姐第一次和姐夫相亲那天发的朋友圈。   '第一次相亲心情很复杂,对方条件都很不错,但像一件急售商品似得被赶鸭子上架的滋味还是不好受(叹气)’   发出时间显示是当年六月初。   '打破次元壁’眼睛一亮,激动地把姐姐的朋友圈展示出来:   “桑桑说得没错,我姐姐六月才第一次和他相亲,几年前的朋友圈可做不了假,你不相信就拿我姐的手机指纹解锁,自己去看!”   顶着'景女士’躯壳的阴魂神色难看。   半晌它还是没忍住,自己掏出了兜里的手机去翻。   从景女士本人的记录来看,她确实是当年六月——也就是自己去世后将近两个月才初次相亲。   后续记录帖中也三言两语描绘了她和现在的丈夫关系递进,确定关系并谈婚论嫁的过程。   阴魂看得面色如霜,逐渐意识到自己似是被爱人一家欺骗了。   顾之桑的声音继续从‘打破次元壁’在直播的听筒中传出:   “你和这个男人是大学时的同级校友,从大学开始就和他相恋,算上去世后的那段时间一共也有十五六年了。最开始恋爱的时候你们感情很好,你家庭条件很一般但对方却是有钱有背景,对你非常体贴阔绰。   我能看到你原本的命格线在他的渗透下,逐渐改变了轨迹。”   附着在景女士身上的阴魂生前应该很漂亮,桃花运和追她的人都很多。   到了大学之后,景女士现在的丈夫对她展开了猛烈追求。   两人在一起之后,因着男方家中有钱,总是给她买昂贵的包,带她去好的餐厅,买各种化妆品和服饰,过去生活窘迫的年轻女儿乍一接触到灯红酒绿和奢靡之风,难免会被迷了心智。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大学四年她被男友带着玩乐,荒废了很多时间,什么都没学到,也没考什么证书。   她自认为自己拓宽了许多眼界,对各种奢侈品牌了如指掌,但真到了要毕业的时候她才惊觉,这些东西根本不能让她找工作,她自己陷入了两难之境。   男友虽然也是半吊子水平,但他家里有各种关系运作,能继续读研或是出国留学,可她却无路可走。   就在这时家里人给她打来电话,让她回家备考,在本地当个老师或者公务员,一辈子安稳且有保障。   但女孩儿过惯了锦衣玉食,又怎么甘心回老家当个月入三五千的小学老师?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留在男友所在的城市,不留退路地继续维持着这段恋情。   男友读研的时候在学校附近给她租了房,她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等对方回家。   每当她看到周围大学城青春靓丽的大学生们,又总会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和恐慌感,怕男友移情别恋。   后来她就想着结婚吧,结婚后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可男友却告诉她,自己家中管得严,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学业事业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结婚,被家庭绊住脚。   实际情况是他爸妈也不可能让自己娶一个县城姑娘,他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和信心,去为了女友反抗家庭。   就这么拖了一年又一年,眼瞧着都要到七年之痒了,男友对自己的态度也越来越平淡。   她这些年去上了许多贵妇课程,学了许多礼仪,男友家里也都知道了她的存在,可就是不同意他们结婚。   女人终于下定决心要用孩子拴住男友,所以安安出生了。   随着这个孩子的诞生,她去男友家频繁许多。   男友的父母很疼爱孙子,这让她浮想联翩,她认为自己终有一天可以嫁给男友。   直到孩子四岁多,依然没有领证的她发现男友心不在焉,情况有异,在最终得知男友竟在家里的安排下准备相亲,结婚,她彻底崩溃了。   女人把家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歇斯底里道:   '我从上学的时候就跟你在一起,人生中最好的十年都是给了你,还给你伺候爹妈生孩子,你现在告诉我要结婚,那我呢?!我们的儿子一辈子是私生子吗?‘   男友一脸无奈,又是道歉又是唉声叹气。   一边说家里父母施压,不让她进门;   另一边又说家里的产业链出了点问题,相亲对象家里就是看上了自己,只有结婚才能度过难关……   他让女人知足一些。   自己这么多年供她吃穿,待她不薄,还说就算以后结婚了也会养着她和安安。   可女人要的不是这个,在她心里自己和男友一直是大学时相知相恋的样子,她记得男友承诺过无数次的盛大婚礼。   如果不结婚,那自己过去的坚持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某天晚上,男友又一次去相亲被她知道;   心态崩溃而绝望的女人喝多了酒,吞了一些安眠药,给儿子喂了一些,而后打开了煤气拍照发给男友。   她告诉男友如果不回来,不和她领证结婚,就会看到她和孩子的尸体。   可直到药效起作用,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抱着孩子在梦里煤气中毒而死,男友都没有回来。   对方以为她在演戏,逼迫自己,根本就没想过她会真的自杀,所以就置之不理没有回来,继续去相亲了。   等母子二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青僵了。   为了不毁儿子的声誉,这家人选择悄悄处理后事,把母子俩的尸身火化了,还找了玄师做法超度。   但从始至终心怀怨气的女人和孩子就没有离开过。   一想到自己和儿子凄惨的结局,女人便对男友家恨之入骨。   他们死后短短一个多月,男友就再一次去见了其他女人。   那天城市里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怨念深深的女鬼就站在餐厅的玻璃外,远远看着男友身着西装,面带笑容十分绅士地给另一个女人倒酒,不停聊天,它心中的恨意和怨念如同野草疯长。   凭什么自己和儿子落得如此下场,他却同其他女人蜜里调油?!   女鬼不甘心。   所以它带着死去的孩子的鬼魂,缠上了男友一家人。   顾之桑的声音冷淡,说道:   “我猜测你找到他们后,他们痛哭流涕为自己辩解,还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无辜的女人们。明明是他自己扛不住父母的压力没有能力对你负责,是他自己去相的亲,可从他嘴里出来就成了那些相亲对象威逼利诱,非他不可破坏了你们的感情。”   阴魂没有说话,攥紧了手心。   顾之桑说得没错。   它看到男友去相亲的当天晚上,就回到了他和他父母的家里,三个人被吓得两股战战,跪倒在地不停哀求它的原谅,还说有方法让它和孩子重回阳间,一家人团聚。   看着男友痛哭流涕的面孔,女鬼何尝不清楚他的隐瞒和欺骗。   之所以把怨念和恨都投映到其他女人的身上,不过是它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男友是个烂人,不过是它自私自利,默认了丈夫一家用其他人的命来替换自己。   可怜了‘打破次元壁’的姐姐这个倒霉鬼。   第一天相亲,就被女鬼撞上,而后被丈夫一家定为了下手的目标。   那一家人看似对她嘘寒问暖,其实都是在迷惑她,让她早日嫁进来方便他们动手。   订婚之后,男方家里人便把女鬼母子的骨灰起了出来,重金私人定制了几套首饰。   其中大部分饰品中的骨灰都是女鬼的,‘打破次元壁’的姐姐佩戴后,女鬼可以一直缠在她的身上,吸收她的精气抢夺她的皮囊。   一旦成功后,女鬼就能顶替景女士的躯壳和身份,和她的男友成为合法夫妻,还能多个景家小姐的白富美身份。   至于那个金镶玉胖娃娃吊坠里,只有死去的孩子安安的骨灰。   做出那等邪恶器具后,安安横死的怨魂就能停留在‘打破次元壁’姐姐的吊坠里。   只等她一怀孕,肚子里的孩子一成型,便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景女士万万想不到,自己一直以来做的噩梦都是因为自己佩戴着死人的骨灰,是因为她的身边一直有一个怨鬼。   梦中那双阴森森盯着自己的视线,就是女鬼怨恨的目光,恨她抢走了自己的爱人和孩子。   她更不知道的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之所以不亲近自己,是因那婴儿的躯壳中根本就换了个芯子!   '打破次元壁’被事情的真相恶心到和被鬼魂上身的姐姐面对面,也不害怕了。   他现在心中只有愤怒和对姐姐遭遇的心疼,恶狠狠盯着景女士扭曲的面孔,说道:   “你们清高,玩儿那套真爱无敌的套路,要把我姐和侄子的健康和性命葬送,你以为我们家稀罕那个烂人吗?”   “你们一个薄情寡义心狠手辣,一个自私自利歪屁股,确实天生一对。明明抛弃你相亲的人是男的,你非要恨我姐……   你快点从我姐的身体里出来,我们马上就和那个畜生离婚,绝对不再和他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被劈头盖脸一顿怒骂的阴魂被戳破了心思,恼羞成怒,看向‘打破次元壁’的眼神有些阴森凶恶,把青年看得心里发毛。   “你,你想干什么?”   屏幕另一端的顾之桑见那恶鬼心怀不轨,凤眼微眯。   她单手掐了个剑指早有准备,在景女士的身上爆发出一团灰青阴煞的瞬间,‘杀鬼咒’中最为厉害的一句便脱口而出。   声音爆发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像是防护罩似得以‘打破次元壁’为圆心,飞快向外扩散,直接把景女士扫得向后踉跄,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半晌之后她喘着粗气慢慢回过神来,自己白着脸站了起来。   这是那阴魂被咒术伤到,藏到了她的身体里,她原本被压制的魂魄也就重新掌控了躯壳。   刚刚发生的一切景女士都是有记忆的,她知道了自己被夫家算计,谋害的原委,此时苦笑中带着恨意和泪水: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顾大师,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直到死,直到被那个女鬼顶替了都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怪不得我这几天经常梦到一个神情阴森的女人,在梦里我只能看着她挽着我丈夫,抱着我的孩子冲我笑得得意,而后越走越远,我试着去追赶,却发现自己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原来从始至终,丈夫和孩子都不是‘她的’。   听到她的喃喃自语,‘打破次元壁’也带着哭腔,“姐你回来了!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离婚!”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景女士道:“婚是一定要离的,我觉得恶心。”   “顾大师我还想问您,当初那个孩子现在还好吗?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尽责,没有照顾好保护好它,我对不起那个孩子!”   顾之桑略微停顿,说道:“其实你不用过于愧疚,那个孩子知道并不是你故意流掉它的,它能感觉到把自己的投胎路挤掉的是这两个鬼魂,所以它不怨恨你。”   “其实那个孩子一直都没有离开,就在你身边。”   “什么?!”景女士猛然抬头,神情有些不可置信。   顾之桑道:“被挤掉后它并没有去地府等待轮回,而是化为一个微弱的小鬼一直在保护你。”   对于未出生的婴鬼来说,母亲就是它们最亲近的对象。   保护母亲也是大多数婴胎逗留在人世间的原因。   感受到母亲身边有个虎视眈眈的鬼魂,那个孩子并没有离开,而是竭尽全力用自己微弱的能量去保护景女士。   若不是有婴胎纯粹的力量作为缓冲,景女士可能要早在一两年前便被女鬼侵蚀,吞噬了,根本撑不到现在。   但它到底是个新形成不久的小鬼,力量不算强。   这些年在女鬼的侵蚀下,它越来越虚弱,也愈发挡不住女鬼影响景女士的阴煞之气了。   听到这儿,景女士又感动又愧疚,忙问道:   “既然这样的话,有什么办法能把那个孩子的身体抢回来吗?!”   顾之桑缓缓摇头,说道:“最好不要,这个魂魄为了帮你挡煞已经非常虚弱了,贸然让它和这具躯壳融合,怕是会出现许多难缠的疾病。”   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很多遗憾和苦难发生了,就算最终真相大白,可失去的东西回不来就是回不来了。   就像这个孩子。   它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没发育完全,又被景女士身体里的阴魂日夜搓磨,这种情况下强行和原来的躯壳融合,也会因为魂魄虚弱很难成活。   与其让景女士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不如就别给他们希望。   只是景女士很不甘心。   紧接着她便听顾之桑说:“不过不与身体融合,并不代表就要做软柿子任人宰割,你本身就是小硕那具躯壳的母体,如果你想要报仇,是可以把那个孩子的魂魄赶出去的。”   “就算不赶出去,你也能用我教你的咒法拿走的那具躯壳的精气。”   有了这具躯壳原有的精气,届时就可以给那个变成孤魂野鬼的孩子填补缺失的魂魄,让它后面投胎更加顺利。   只是没有精气护体,小硕以后就会慢慢变成一个身体虚弱的小孩。   顾之桑话音一落,景女士便觉得心脏一顿,轻微抽痛。   应该是藏在她身体里的阴魂听到自己等人要对它的宝贝儿子下手,有些坐不住了。   沉默纠结了许久,景女士无视了心脏的痛感,正色说道:   “顾大师,如何拿走精气你教教我吧。”   小硕那个孩子虽然顽劣,可景女士到底付出了真心和母爱,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养了好几年。   乍一听到这个孩子的真实背景,她崩溃而痛苦,在听到拿走精气后小硕还会体弱多病,她更是有些犹豫的。   可一想到另一个无辜的,真正是自己的孩子孤苦伶仃,变成孤魂野鬼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她就把自己的犹豫都压了下去。   跟着顾之桑反复念了几遍咒术后,她心情逐渐平静,“我都记住了。”   等接到小硕后,她就会把原本属于她孩子的精气和健康都拿回来,没有让那个鸠占鹊巢的男孩儿魂飞魄散,已经是她最大的怜悯和宽容了。   经过这一连串的打击,景女士的抗压能力突飞猛进。   她哑声说道:“我回去之后就收集证据离婚,我也不知道这种玄学上的事情报警有没有用,但是我会去告他们的。”   顾之桑道:“有用的,你找当地的灵组和他们陈述情况,会有专人接待你。   届时你身体里的阴魂,也会有人帮你驱除,它若是还想害你,只会魂飞魄散。”   “至于那对算计你的母子,他们将死人的骨灰给活人戴,这些恶行已经被揭露,不仅网友们会谴责他,他还严重违反了地府的条例。放心吧,他们会遭报应的。”   在姐弟俩千恩万谢地关闭了直播镜头,准备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后,顾之桑看了眼时间,凑近评论区仔细看了一眼,说道:   “我希望评论区里的观众们无论男女,在结婚之前都要慎重考虑,当原本是一种幸福的婚姻变成了麻木的形式,那么结婚本身便失去了意义。”   “除此之外也希望各位年龄大的长辈们尊重孩子的心意,多多考量另一半的人品和经历。”   【我能说看完这个金饰里装骨灰的事件,已经对这种三金有点阴影了么?连带着对结婚都有点……】   【家人们这个求助人的信息,以及他姐姐和姐夫的信息都被扒出来了,据他们圈里的知情人说,很多这个男人的狐朋狗友都知道他以前有孩子有女友,也知道那俩人都自杀去世了,但直到婚礼当天都没有人告诉过女方!】   【唉,真是要被这一家人隔应死了,希望恶有恶报!!】   顾之桑:“好了,今天的专属时间到此结束。”   关闭了直播间镜头后,顾之桑略一思索在原地布下了一个‘招魂阵法’。   很快一团模糊的影子便出现在了阵法中,看外形是个缩小版的婴儿。   这就是景女士那个变成小鬼的孩子的魂魄。   顾之桑:“走吧,送你投胎去。”   小小魂魄没有动,顾之桑莫名明白了它的意思。   这个鬼魂很喜欢景女士,同时也想继续保护景女士,所以它不愿意去投胎,或者说它一直在等景女士怀孕,这样它就能再一次投到景女士的腹中。   顾之桑略一思索,说道:“你再等最多八年,等不到就不要强求了,只能说你们没有母子缘分。”   其实关闭直播的时候,她看到这一次景女士离婚后,会在几年后遇到她的正缘,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   但景女士被这次的婚姻狠狠伤到了,原本她就对结婚无感,现在更是有了抵触心理。   几年后就算遇到了正缘,她那时如果心理创伤没有养好,或是坚定了不结婚的念头,那也不会再结婚,更不会孕育新的小生命了。   正因有这样的考虑,顾之桑虽然看出来这个婴胎还在等景女士,但她没有告诉景女士这件事。   如果她告诉了景女士,那么对方势必会因为对这个孩子的愧疚,会为了让这个孩子重新投胎到自己的腹中,而去结婚。   那仍然不是景女士自己的意愿。   八年恰巧是下一个正缘出现,并产生交集的时间段。   未来他们能否再成为母子,一切就看景女士在这期间自己的选择和他们的缘分了。 第120章   连麦结束之后,还有许多观众在评论区询问‘打破次元壁’姐姐未来的人生,以及那个被挤掉的可怜孩子的境况。   对此顾之桑只是道:“只要求助人姐姐拎得清,把原本属于那个孩子的精气都拿回来,它无论是回归地府还是再次转世,未来都不会差。”   “好了,这件事就此揭过,大家还有什么想要询问的问题,或是风水玄学上的疑问,都可以继续提出了。”   很快直播间内又被好奇的粉丝们的各种问题堆满了。   她耐心回答,半个多小时后结束了专属直播间的续播。   此时热搜上已经登上了刚才事件的相关词条。   随着舆论发酵,‘打破次元壁’姐夫一家人的身份信息都被扒了出来。   这个男方家里有当地教育部门的关系,结合着刚才直播时顾之桑的一言半语,以及男方以前的同学爆料,网友们怀疑他保研的硕士名额有问题,正在深扒。   同时也有更多认识男方,知道他上一段感情的知情者出来指证,表示男方确实在大学时有一个女友,还发出了大学时的照片加以佐证。   求助人姐姐的行动很迅速。   从弟弟这边离开后,就径直往‘儿子’小硕的幼儿园赶去,见状‘打破次元壁’怕她吃亏,也赶忙跟着一起去;   坐在副驾驶上的时候,他就给爸妈打了电话,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和姐姐遭遇的一切都说给了爸妈。   '是真是假你们上网一看就知道了,我姐的金器被我剪开,里面的骨灰掉出来的画面都被节目组的摄像机拍下了!   桑桑——就是《灵事》的顾大师刚刚给我姐看过,你们不是最信她了,她都说了我那个姐夫就是个烂人,你们还不相信吗?!’   电话最后’打破次元壁‘叹了口气,说道:   '妈你别和我哭了,还是想想见到我姐之后怎么和她道歉吧,当初我就说了别跟我姐嫁不出,不结婚人生就毁了一样一直去逼她,你们非不听还把我骂一顿……’   '我现在陪我姐过去问他们家要个说法!’   挂了电话后,一路沉默着的景女士把车停在了停车位。   期间她的心脏一直钝痛,是在她身体里疯狂折腾,试图阻止她的阴魂,她还能听到声声尖锐的叫声和诅咒。   景女士就一直默念顾之桑教给她的咒语,把体内的阴魂压制得死死的。   此时正好是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她给丈夫发消息说让对方来接孩子时,丈夫还有点不愉快。   幼儿园门口都是来来往往接孩子的人,姐弟俩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正巧迎面和抱着儿子往外走的男人碰上面。   看到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打破次元壁’怒上心头,冲上去就想先揍他两拳,但是被景女士拦住了。   看到妻子和小舅子,男人也有些惊讶,抱着小硕走了过来: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小x身体不太舒服么,你们没去医院?”   定定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同床共枕了五六年的男人,以及男人怀里抱着的孩子,景女士心情复杂带着恨意,同时也有种轻松的释然。   半晌她摇摇头:“我弟没事了。”   男人看着妻子冷淡的面孔,总觉得妻子今天情绪有些冷漠,他没多想颠了一下怀里的儿子:   “小硕,妈妈和舅舅来接你了,怎么不叫人?”   因着今早景女士送他来上学的时候,为他不好好吃早饭的事情严肃说了他两句,男孩儿小硕到现在还生着闷气,‘哼’了一声把头埋在男人的怀里故意不去看景女士,也不叫人。   如果是以前,景女士会觉得很伤心。   但现在她神色如常,只是在端详小硕的面孔。   顾大师说过,一个人的身体和面容,是会因为体内的灵魂而发生变化的。   儿子小硕从前就被很多人像爸爸,一点都不像她。   细细看来,这个孩子的眉眼是细长内双,可她和丈夫都是很明显的大眼睛双眼皮;   如今她才知道这双眼睛遗传的其实是另一个女人。   越看景女士心态越平静,她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小硕的脑袋,同时默念着固执教她的咒术。   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小硕的天灵盖沿着掌心进入体内,景女士身体都一轻,有些发沉的小腹也舒服许多。   当年她怀胎十月还难产,生这个孩子差点死在医院,为此落下了一些妇科疾病。   随着孕育孩子的精气回归,一部分修复了她身体的损伤,这是她没想到的意外之喜。   被小硕躲开后景女士也不恼,看着丈夫的眼中带着些恨意,说道:   “离婚吧,现在就去。”   男人:?   他一脸懵逼,“老婆你开玩笑呢吧?为什么要离婚?”   '打破次元壁’忍不住嗤道:“别装模作样了,你们家怎么对我姐的,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心中有些慌张的男人就在这时接到了亲妈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老太太哭天抢地,说她一出门差点被邻居骂死,还说儿媳妇上了一档通灵节目,他们在金器里藏了骨灰的事情,已被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儿媳妇在节目上还说要拿走小硕的精气,要让小硕变成病秧子,一定要让儿子阻止她,千万保护好小硕不能让她接近小硕!   听了电话的男人脸色瞬间煞白,心慌意乱,“你,你都知道了?”   看着妻子冷漠的脸色,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刚刚摸小硕的头是在干什么?你想让他变成病秧子?!”   景女士转身要走:“离婚草案我会找律师起草,尽快分割吧,我现在多看你们家一秒钟都觉得恶心!”   “你不能走!把话说清楚,把小硕的健康还给他!”   男人面带急色吼了一声,就要上前拉扯景女士,早就忍不住怒火的‘打破次元壁’一拳打退他,挡在自己姐姐身前: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想动手?你敢靠近我姐试试!别他妈放屁说什么我们拿走了他的健康,他就是个鸠占鹊巢,害死我亲侄儿的小白眼狼!”   “你们一家人蛇蝎心肠要我姐的命,我们现在只是拿走自己的东西。”   男人到底快四十岁了,又天天坐办公室,不如‘打破次元壁’年轻健壮,发现自己打不过对方后,他就开始打起了感情牌。   “老婆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想这么做的,我们一家要是不听那玩意儿的话,它会把我们一家都杀掉的!”   “你看在小硕是你的骨肉,看在他叫了你这么多年妈妈,你放过他吧他是无辜的!”   直到最后景女士都没有心软。   她离开时,男人像个狗皮膏药还想缠着她,要不是弟弟陪她来了今天她还走不了呢。   见她不为所动,恨意涌上心头的男人怒吼道:   “你把事情做这么绝,非要害一个无辜的孩子,你们也会遭报应的!”   周围不少家长都在拍摄视频。   有认出景女士和她弟弟的家长都在窃窃私语。   景女士冷笑一声,说道:   “就算我遭报应,先被雷劈死的也是你们这一家子!你觉得自己无辜就去警署报警啊,觉得你们无辜就把我死去的孩子换回来!”   这段视频被在场的家长发到网上,又给这件事添了许多热度。   【这娃确实无辜,把骨灰灌入项链的人是他亲爹亲奶奶,他当时也不知道啊……就这么让他一辈子气虚体弱是不是有点残忍?】   【哈哈这个事件虽然很可恨,但我现在真的很开心。因为我这两年也要被家里的催婚给逼疯了!一上热搜我就拿给我妈看了,她看了一个小时,最后被事件里的夫家吓到了,现在不逼我结婚了!】   【词条里歪屁股收收善心吧,这个娃无辜,难道无妄之灾被抢走身体和投胎机会的孩子不是更无辜?这娃正儿八经地算就不是景女士的,凭啥要吞噬景女士的精气养别人的孩子?!】   【……】   尽管也有少数人觉得孩子无辜,但大多数网友都是理解景女士做法的。   实在是往人贴身佩戴的物品中加骨灰这件事,性质过于恶劣,令人不耻。   许多网友都希望景女士能够尽快摆脱这家人,好好调养身体。   很快就着这件事,又掀起了一波关于‘逼婚’话题的讨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这边顾之桑下播后,便让助理小周帮忙收拾了东西,准备次日返回容城。   前天郑如玉给她发的一些消息汇报,她还没有细看。   大概就是孕胎一案中,已经被送入地府的孕鬼留下的那个鬼胎,由于非人也非鬼魂,是天生魂魄躯壳为一体的凶物,现在被收容在灵组的总部,等待对它的处理结果。   除此之外由于这段时间全国各地的玄学犯罪做恶的频率,数量都在上升,已然有控制不住的现象。   随着《灵事》的直播和顾之桑的破案,这些事件也开始在大众的眼前浮现。   为了加强大众对类似案件的警惕心,也为了打击玄学手段做恶,夏国官方上层正在考虑适时地,循序渐进地将玄学存在的事实,推向大众,让他们逐渐接受。   还要设立相关的法案,对各类玄学作恶的行为量刑,定制惩罚机制。   虽然说起来三言两语,但实际推行并制定相关法案,势必是困难且耗时长久的拉锯战。   为此灵组官方想要让顾之桑参与到量刑法案的制定中,为他们提供一定的参考和咨询,相当于玄学上的顾问。   但顾之桑怕麻烦,还没答应。   她在休息的旅店打开了灵组专属的小程序,看了看最近两天的悬赏事项。   刚一打开程序,挂在置顶位标红的悬赏便跳入眼帘。   「急召’玄‘级以上玄师加入‘风城调查组’」   虽然没有写具体的悬赏事件,可从进入案件调查组的门槛就是‘玄级’,以及悬赏的危险程度标签是三个问号,意思是已经超出了目前灵组可以预测的程度。   点开案件悬赏的详细信息后,顾之桑发现这个调查组内有两个附属案件划分。   「1,天云村消失案(协助玄门调查)」   「2,死亡漫画笔记案」   顾之桑微微挑眉有些好奇,先点开了第一个附属案件,发现这个天云村就在风城下属的县城边缘。   据案件详情所描述的信息来看,此案主要的负责方并不是灵组,而是玄门。   此前几日,玄门发现了天云村的异样,特派了一批玄师过去调查。   当时因着从南省拐卖大案,以及神女湖沉尸中获取的黑雾和‘噬魂钉’中,提取到了一些被通缉的失踪玄师的踪迹,灵组顺藤摸瓜找到了指向风城的线索,先一步成立调查组来到了风城;   试图寻找那些玄师的窝点,探查黑雾的秘密。   灵组调查组来到风城后,确实发现了这座城市中存在的异样,以及非自然的案件,从而展开了调查——   也就是悬赏中的另一个案子:「死亡漫画笔记案」   全部心神都被此案吸引的灵组调查员并没有发现,这座城市中还隐藏着其他的奇诡之事。   待他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率先发现线索的玄门捷足先登,以玄学调查的名义也来到了风城,接管了天云村一事,试图在风城调查中插上一手。   深感无奈的灵组已无法阻止,但因玄门队伍内有普通人跟随入场,再加上官方也需要了解天云村的情况,便派了一队玄师协助调查,主要还是保护队伍中普通人。   现在看来,两个案子的进展显然都不顺利。   悬赏的评论区已筑起高楼,不少灵组内部的玄师这两天都在讨论这件事。   '我同分部的一个实力挺强的大佬跟队过去考察了,和玄门的人一起进的,直到现在都没个消息,据说是那村子太邪门儿了,进去就出不来。’   '这个能预言的漫画家到底是玄师还是什么东西,竟然查不到他?’   '要我说玄门那边也太缺德了,用晏首富是’凶兆‘一事道德绑架,把普通人拖进泥潭里,真是大开眼界……’   '嘶……去调查的都是大佬,失踪的也都是大佬,现在看来只能指望顾指导出场了。’   '……’   对案情看得一知半解的顾之桑,在瞧见‘晏首富’三个字后,眉头一蹙。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郑如玉那边心有灵犀来了电话:“桑桑,你知道进入风城的调查组出事了吗?”   顾之桑‘嗯’了一声:“我在悬赏上看到了,到底什么情况,晏承为什么会在去风城的人里?他不是一点玄学能力都没有吗?”   电话那头的郑如玉提及此事也十分无奈,带着怒意说道:   “这件事也是我想和你重点说的,乾清门这次太过分了,已经触及了官方的底线,风城一事过后灵组想再对玄门的权利进行一次收紧和制约。”   她大概讲述了一下事情缘由。   由于数次被爆的大案中,都有玄门内部的些许影子,玄门三大家也意识到了,他们本就四分五裂的组织内部更是滋生隐藏了邪修,在借着玄门的身份做恶。   于是三大家联手进行了一次内部清洗,在各家都抓出了部分有问题的人。   其中以自认最正派,最中正的乾清门中抓出来的人最多,足足有四名细作。   其中有两人是被邪修夺舍,一人是被蛊惑中途误入歧途的门内弟子;   最后一人则是从他加入乾清门起便心怀不轨,也是隐藏得最深的一个。   查出此四人后乾清掌门震怒,声称这是一场针对他们门派的,谋划了几十年的阴谋。   乾清掌门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最后撬开了这些人的嘴,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他们接头的据点在风城。   为了彰显门派中正之风,洗清罪名,乾清副掌门亲自带门中关门弟子前往风城,调查并拔除这伙邪修。   又因为从细作的口中得知,风城据点的领头人擅用阴煞,和鬼物打交道,寻常人等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先派弟子入城探查后,乾清门果然在天云村以及周边地区发现了大量的阴煞环绕,这让他们连入村都成了困难。   这时就有人想起了‘凶兆’晏承差点失控爆体的那一天,顾之桑登了晏家大门,仅用一枚玉指骨便吸收,镇压了晏承身上的煞气,让他恢复了清明。   玉指骨早就被传成了不弱于‘天’级的神仙宝物,更是传说它能克制一切阴煞。   乾清门中便有人建议,要把晏承身上的玉指骨借来用一用,去吸收镇压风城天云村附近的阴煞,好让他们能够顺利入村。   于是那位乾清门的副掌门在没有告知灵组,更没有提前和晏家,晏承的情况下,直接来到了晏家,把晏承带走了。   因着晏承的特殊身份,晏家是有护家大阵的。   除此之外他身为夏国首富,家中更是有诸多保镖,其中甚至有退伍的特种部队军人。   饶是普通人的身手和反应能力再怎么好,可当一个鹤发老人忽然出现在屋子里,并抓起还在办公的晏承便原地消失时,他们也会茫然震惊,不知所措。   好在这位退伍军人就是官方安排给晏承的,对晏承的身世情况有一定了解,也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并不是普通人所看到的那层表面。   他立刻联系了官方,灵组这才知道那乾清副掌门竟如此为老不尊,掠走普通人去赴刀山油锅。   灵组立刻联系玄门,得到了冠冕堂皇的回答。   据乾清门的掌门人解释,他们副掌门是怕拿走了玉指骨,晏承这个浑身阴煞的‘凶兆’又会失控。   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才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直接带走晏承。   听了乾清门的解释,灵组很清楚他们在敷衍,更愤怒于他们的无视国家律法,将普通人的生命视为蝼蚁。   但那掳走晏承的副掌门,是乾清门唯三的‘地’级玄师之一,已经活了四百多年,从夏国还没建立的时候便存在了。   毫不夸张地说,他有让山崩河断的术数能力,真要用科技武器对抗这类人,势必会引发一连串不可收拾的连锁反应。   也正因如此,在像此人这样的玄师眼中,才建国不到百年的夏国律法,就是个轻飘飘的笑话。   过去夏国官方总觉得能同玄门和平共处,可这些方外之人一次次挑衅律法,置普通人的权利和安全于草芥;   晏承被掳,就是官方与民间组织关系崩裂的最后一根稻草。   郑如玉隐忍着怒气说道:“在得知此事后,我们还在风城的组员立即截住了玄门的人,但当时我们并没有想到风城之事如此棘手,派去的组员最高级别也不到‘地’级,根本拦不住乾清门那老家伙,也没法劝服对方。”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负自傲到连国家都能轻视的人,怎么可能听一群后辈玄师的劝阻。   越不让他带晏承入天云村,这副掌门越是要这么做。   无可奈何之下,灵组总部也不能让组员和这种强者硬碰硬,便取了个折中的法子,从在风城的组员中调出一个小分队,专门保护晏承,并协同调查天云城的案件。   就这,那乾清门的副掌门还不太乐意。   听到这儿时,拿着电话一直没说话的顾之桑的神情,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现在呢,什么情况?晏承人呢?”   郑如玉苦笑一声说道:“从昨天早上的时候,进入天云村中的玄门之人,以及我们的人就彻底没了消息。”   一开始他们只以为是乾清门的人性子傲,不愿意和他们通讯,可等了一天连自家的同事们也一定点传讯都没有,他们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到晚上仍没有消息,外头的灵组组员们便确定,去天云村中调查的人出事了。   他们失联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还不至于让总部连夜发布危险等级为知的悬赏。   郑如玉继续说道:“由于我们负责的那起风城地方很火的案子——死亡漫画事件也有些棘手,总部派了组里一个大前辈去往那里协助调查,他到地方的时候就是昨天傍晚。”   “在得知玄门带着我们的组员,以及晏承去村中调查并失联,这位大前辈直接带着其他同事前往了玄门所去的那个村子:天云村。”   顿了片刻,郑如玉语气严肃说道:   “结果到了地方之后我们的人发现,那个地方空空荡荡,只有零星几棵枯树,现场是一片荒地根本就没有什么天云村……”   “原本坐落于县城边缘的村落,连人带屋子都消失了!” 第121章   从郑如玉那了解了风城内的大概情况,顾之桑便同意了加入调查组,前往风城处理相关案件的请求。   她刚在小程序中接受了任务委托,很快就有关注此案的组员发现了调查组名单的变化。   不出半小时,‘顾之桑加入风城调查组’这个消息便传遍了灵组。   次日一早,顾之桑在灵组总部的安排调度下,直接乘机来到了风城。   下了飞机之后,驻守在风城的灵组成员赶来接应,将她带到了暂住地。   “顾指导,您来了这事儿就有望了!”   尽管负责接应顾之桑的玄师她并没有见过,可对方似乎很了解她,并且对她有着超常的信任。   她不知道的是,因着她数次破获难案大案,还狠狠落了玄门的面子,现在灵组内许多年轻玄师都将她视为偶像,前辈,《灵事》也是一期不落地追更。   顾之桑轻咳一声,说道:“先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好。”接应的组员点点头。   他知道顾之桑此行来风城的第一要事,是前往天云村内寻找失踪的分队组员,以及被掳走的晏家晏承,于是就先挑着天云村的案子介绍。   组员道:“我们一开始到风城,并展开调查的时候,当时风城当地百姓都在讨论多起离奇死亡案——也就是我们的人目前在查的另一个案子。   风城本地网上也对此事大肆报道,讨论,关注度极高。”   “但让我们觉得意外的是,如此离奇且声势浩大的案件,竟没有多少风城之外的人关注,热搜上毫无关联的词条。”   这样不符合常理的现象,引起了调查组们的注意。   经过一番调查后,他们确定此案背后隐藏着非自然的力量。   为了尽快调查清楚风城中隐藏的秘密,平复网民和百姓们的惶恐,调查组就以这个全网关注的案件为线索,展开了调查。   很可惜的是,他们得到的有用信息很少,案件停滞不前。   就在这时,在网上查找,搜寻线索的调查组成员,于风城本地的某论坛中,发现了一则寻人启事。   发帖人自称自己是一名家政工作人员,给一家三口当住家保姆当了五年多,和主家关系很不错,平时就像是亲人一样。   据她的了解,这对中年夫妻在风城的主城区工作打拼,家里的老人因为住不惯城市筒子楼,所以回老家的村子里修了个自建平房。   平时老一辈和孩子之间隔三差五才会通一则电话。   之所以她会到本地论坛求助,是因两天前主家的中年夫妻照常给家里老人通电话,商量之前说好的,关于给家中祖坟翻新的事情,谁成想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能打通。   一开始主家夫妻还以为老人的手机没电了,或是手机不在身边,也没有多想。   他们又给同村的邻居,以及村长打了电话,可都没有人接。   要么电话已关机,要么无人接通。   次日一大早,有些担忧的夫妻俩再一次拨打电话,情况和昨天晚上一样。   这下两人坐不住了,当天下午早请了假准备回老家看看父母,让一直负责照顾小孩儿,给家里做饭打扫的住家保姆——也就是发帖人去把孩子接了,照料一下小孩儿。   住家保姆按照夫妻俩的叮嘱,把刚上小学的孩子接回家。   一直到晚上,那夫妻俩也没有回来,给他们打电话也是怎么都打不通。   直到第二天,也就是发帖日的傍晚,夫妻二人完全销声匿迹。   这下住家保姆也愣了,完全慌了神。   她先是打电话报了警,说明了一下情况,而后就在当地的论坛上发布了这则帖子,想问问有没有距离主家夫妻俩老家近的网友,或者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调查组成员看到的时候,帖子已经有二三百条回复了。   不少网友并不相信这是真的,以为这个发帖人在讲故事。   原因是发帖人说,她从主家口中听到的老家地址叫做‘天云村’,但是大部分当地的百姓都没听说过风城中还有这样一个村子。   但很快,事情便发生了反转。   有当地网友表示,风城的确是有这么一个村子的,只是太过偏远是当地的贫困村,距离县城都有小几十公里的路程,所以才没多少人知道。   网友们也确实在地图上,看到了‘天云村’的标注。   这下故事的可信度便增加了三分。   这时发帖的住家保姆又截图了自己的报警记录,拍摄了在房间内哭嚎着要找爸爸妈妈的小孩子……此贴热度不断上涨。   看到帖子后没多久,调查组成员就接到了当地的警署和灵组分部的电话。   原来当地警方接到报警后,上门取证,基本确定报警人的身份信息如实之后,便驱车前往了‘天云村’。   然而到了地图上显示的地标附近,他们只看到了一片空空荡荡的荒地,以及道路两旁的田地。   没有村子。   没有房屋和百姓。   在附近转了好几圈一个人影都没发现的警员们都傻眼了,反复确认地图以及导航的正确性。   最终他们不得不猜测,这诡异的一幕属于玄学事件,并联系了灵组的人。   只可惜等灵组接到消息的时候,已被玄门之人捷足先登。   他们带着从门派细作口中得到的消息,已经先灵组的调查组来到了消失的天云村附近,宣布这件事归他们管了。   同行的队伍中,就有被乾清门副掌门掳走的晏承。   调查组的组员无可奈何,派了一伙小分队保护晏承。   接应的组员继续说道:“当时玄门的人在天云村附近做法的时候,说此处是被阴气笼罩的障眼法,他们把带着法器玉指骨的晏承放在阵眼中,似是在用他身上的玉指骨吸收周围的阴气。”   “很快那片区域便起了蒙蒙大雾,十分诡奇,‘天云村’的轮廓和村头在雾中影影绰绰,他们那群人便进入雾中的村子,直到现在依然失联,无人走出。”   顾之桑听的时候便眉头直皱眉。   别人不知道,可她清楚得很,晏承身上那截骨头确实有点吸收阴煞的能力,却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神奇。   把他放在阵眼中吸引来的煞气,恐怕就没多少是被玉指骨吸收的,更多的是被他这个聚阴集煞体质的‘凶兆’给吸收了!   她好不容易才净化掉的阴气,控制住的稳定情况,又被乾清门此番操作给彻底破坏了,同时晏承也一定深陷被阴煞缠身的痛苦之中。   顾之桑沉吟片刻,说道:“直接带我去那个‘天云村’所在的位置吧。”   接应的组员没想到她如此积极,愣了片刻追问道:   “现在就去吗?顾指导要不要稍等半天,等我召集一些同行的组员一起?”   顾之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先去看看。”   “那行,我现在带您过去。”   接应的组员从落脚地开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才来到了’天云村‘的所在地。   期间顾之桑坐在副驾驶,一直在看手中设备上的地图,以及窗外不断掠过的,越来越荒僻的田园风景。   车子放缓速度时,她定定看着窗外的眼眸微眯,神情有些严肃。   在她的眼中,这片区域并不像网民和组员说的那么简单,仅仅是一片空地。   天穹之上就像倒扣了一个灰色穹顶,将整个郊区的上空都笼罩在其中。   肉眼不可见的阴煞之气在源源不断地向着周边地区,以及风城的市区扩散。   这种诡异的情景,一下就让她想起了上一次去南省调查郑家小女儿失踪案,并牵连出跨省跨境拐卖大案的那一天。   当时南省边境的上空,就同样笼罩着类似这样的一团灰气。   甚至还不如风城上空的范围大,阴气浓。   可想而知在这样一片被黑暗笼罩的穹顶之下,一定隐藏着更为惨痛,奇诡的秘密。   顾之桑走下车子,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金铜色的,巴掌大小的罗盘,找了个相对的高点开始观气听风,推演此地的风水优劣。   半晌她缓缓放下手肘,一旁一直屏住呼吸不敢打扰的组员见状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顾指导,怎么样?”   顾之桑冷声说道:“天云村就在这里,在我们面前,只是现在我们看不到,此处的阴阳界是颠倒的。”   组员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顾之桑解释道:“还记得风城又名什么吗?鬼城。”   风城在千年以前,被称为巴子别都,又名酆都。   而酆都位于阴曹地府,又称酆都罗山,即过去口口相传的地狱。   正所谓:“有罗酆山,在北方癸地,周廻三万里,高二千六百里,洞天六宫,周一万里,高二千六百里,是为六天鬼神之宫……人死皆至其中。①”   风城之所以被称为’鬼城‘,就是因为传说中的酆都罗山和十八层地狱,就在风城的脚下。   同一个位置,阳间是来往的行人和摩天大楼,而地府之下却是万鬼哀嚎,受刑受罚的炼狱。   实际上这种说法并不准确。   阴曹地府极广,大小地狱更是漫无边际,羁押了十数亿生前死后做恶的厉鬼恶鬼,怎么可能就在一座小城之下。   但风城同位置的地理穴眼,确实是地府其中一处炼狱的入口。   这座城市中镇守的玄师远超其他地方,并且有诸多民俗,街边巷子里常常能看到一些泛黄的符箓,摆放的小小门神……   都是为了镇压源源不断从地府入口溢出的阴气,同时也是为了镇压捉拿试图涌入阳间,祸害人世的恶鬼。   在某种程度上,风城也可以被看作阴阳两界的一个连通点,稍有不慎便很容易出意外。   天云村所在这个位置,更是被不明的阴煞笼罩,几乎淹没了这片区域。   过于浓郁的阴煞之气盘踞,改变了此处的风水流通和走向,让原本顺行的‘气’开始逆行;   再加上此处又在地府之上,是阴阳两界的一处穴眼。   '气’之逆行,自然会使阴阳颠倒,风水混乱。   阳间形同地府,地府类比人间。   这在风水学中亦是一种极其少见,且很难形成的阴阳大阵:   '倒吊地府。’   天云村还在原先的位置,只是地属极阴,被浓郁的阴煞环绕,阳间的活人肉眼看不见。   这个时候反倒是要避而不入,因为‘倒吊地府’的形成,会让原本穴眼之下的,地府入口附近盘踞的阴魂短暂出现在村中,看似一望无垠的荒地中,结界的另一端很可能是万鬼日行!   乾清门那自负自傲,以为自己有些捉鬼能力便能肆意妄为的副掌门,恐怕对风水一门并不精通,根本就没看出天云村是一处‘倒吊地府’。   他直接引阵,让阵法中的晏承去吸收四周的阴气。   随着笼罩在‘地府’周围的阴气被削减,原本肉眼不可见的天云村也的确是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让他们成功进入了村中。   可那副掌门根本不知道,他带领着灵组小分队,以及他的门人,晏承走进去的地方,其实是一处阴阳颠倒的人间‘地府’!   他吸收阴气,自然也会引起村中横行的厉鬼阴魂的注意。   恐怕这伙人还没踏入村子里,就被成千上万的阴魂给发现,并且盯住了!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失联,就是那伙人都已经身死其中,也是非常正常的情况。   这乾清门又蠢又坏的副掌门,怕是要把进入村里的人害惨了!   看清村子情况的顾之桑抑制不住心底的无语和怒气。   而听得目瞪口呆的组员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扭头反复看着周围的荒地,莫名觉出一种背后发冷的感觉,仿佛四周有无数双阴森森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顾,顾指导,那我们现在……?”   顾之桑知道对方在害怕什么,说道:   “你不用害怕,‘倒吊地府’天然就有结界,是存在于人间的阴曹,我们看不到那些被逆转存在于村中的阴魂,它们同样也看不到我们,且无法从结界中出来,否则人世间便彻底乱套了。”   毕竟结界之内是阴气,结界之外可是有阳光和人世间阳气的,阴魂无法踏出。   乾清门和灵组小分队遇到的情况却不一样。   他们是主动吸收了阴煞,让‘倒吊地府’中阴魂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又一头愣地自己踏入了结界中,简直是去送菜。   此等行为怎能不让顾之桑觉得无语?   听懂了顾之桑的解释后,知道‘倒吊地府’中的阴魂无法冲破结界为祸人间,随行的组员稍稍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他便意识到了什么,追问道:   “顾指导,那我们的人进去快三天了,还有那些天云村原本的村民们……”   顾之桑抿唇道:“现在我也不知道村子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倒吊地府’形成的条件,契机都十分苛刻,村中一定有大凶之物诞生了,只有进去才能一探究竟”   “可您不是说,贸然闯入其中会惹来阴魂么?”   顾之桑:“没错,所以要再等到阴阳颠倒的时候才能进入其中,届时才是‘倒吊地府’中阴气最弱,阴魂最为稀少的时刻。”   “你速将此处的情况同其他人交代清楚,让他们提前在村子周围设下防护阵法。   虽然结界存在,但此处到底是阴阳两界的相交点,万一村中出了什么事情,不能让外泄的阴魂不受控制。”   听着顾之桑的交代,随性组员就隐隐有种猜测,果不其然她紧接着说道:   “今天阴阳逆转,‘倒吊地府’中阴气最为稀薄之时,我会进入其中寻找失踪的人。”   组员急道:“顾指导,怎么能让您一个人进去呢?这也太危险了!”   顾之桑:“活人陷入地府每多一分,体内的阳气便流失一分,拖延不得了。”   她自然没心情去管乾清门的老家伙的死活。   可灵组的其他组员,尤其是受了无妄之灾的晏承,怕是很难在充斥着阴气的天云村中撑多久。   见随行组员还神情担忧,顾之桑直言说道:   “我一个人进去效率还快些,让其他人跟着我反而是拖我后腿,到时候我不仅要把陷进里头的人带出来,还得分心保护你们。”   “况且如果我都没有办法解决此处形成的结界,以及村中的凶物,那你们更没办法。”   虽然这些话着实傲气了些,但都是事实。   当天晚上,同样是第一次知道天云村内存在万鬼的调查组成员们,也被吓得一身冷汗,格外紧张。   在顾之桑的安排和布置下,层层防护阵法,以及杀鬼大阵迅速在周边布置起来。   至于顾之桑本人,则是一直在为进入天云村寻找失踪组员做准备。   深夜,风城的郊区寂静无声,一片漆黑。   顾之桑让所有人退避千米之外,她独自站在荒地之中,双手结着道印。   随着术数咒语字句清晰地被念出,她单手并指作剑,指尖夹着一道‘惊雷符’。   剑指一甩,黄符如同被无风吹起的牌纸,自下而上,骤然在半空中炸出一道驱除阴邪,净化煞气的惊雷。   雷光照亮了顾之桑身前的一片地面,她明显感觉周围的阴气散去许多,但与此同时,一道道若有实质的阴森目光,骤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神色如常,静静看着夜雾中逐渐可见的村头。   一道拱门上挂着村子的牌匾,上书‘天云村’。   延伸至门内的道路黑漆漆一片,但顾之桑分明看到一道白影从不远处飘过。   她抬起脚步,踏入拱门。   正所谓‘子时打更,百鬼夜行’。   现在刚过半夜十二点,是新一天的初始,同时也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一般情况下这个时间点是鬼门开,最容易撞到脏东西的时候。   八字弱阳气不足的人,玄师都会建议他们少在这个时间点出门。   如今天云村所在的地方阴阳逆转颠倒,形成了‘倒吊地府’;   原本阴气最重的子时,反而是村子里阴气最轻,鬼魂最少最弱的安全时分。   掐准了时间点,顾之桑直接破开四周的阴煞,让被阴气笼罩的天云村短暂现形,顺利进入其中。   沿着阴气森森的村路往里走,这回顾之桑发现,原本一片辽阔空地的地面上矗立着一栋栋小楼。   村子没有消失,确实就在这里,放眼望去都是村民的自建房。   靠近村路的便利店开着门和白炽灯,可店里空无一人。   整座村子静得吓人,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这是座空村。   一个人影都没有!   顾之桑环顾四周,发现挨家挨户的门前都贴着红彤彤的喜纸,门前铺着红毯子,挂着红灯笼……   整个天云村透着一股诡异的喜庆。   随着满地红纸铺得越开,顾之桑逐渐深入,最终在一栋小楼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栋民房的墙壁上,院门上都贴满了大红色的‘囍’字,风一吹院门前挂的灯笼歪歪斜斜地飘。   顾之桑伸出手推开院门,只听‘吱吖’一声,门缝缓缓向里露出院子里的景象。   随着院门被推开,一股凉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凶煞之气。   早有准备的顾之桑不知何时取下了背后负着的桃木剑,只反手一旋,看似钝无利刃的木剑便横断身前,带起一阵破风声。   一道尖厉的惨叫声贴着桃木剑响起,藏在院中准备偷袭她的厉鬼,直接被斩杀于木剑之下,最后一丁点冷飕飕的魂气也散在空气中。   这一幕直接镇住了院中潜藏的其余厉鬼。   它们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个新进入结界的人,手段竟如此雷厉风行,能力如此强大!   还不能厉鬼们思考好要不要继续冲上来,顾之桑便提起桃木剑,主动覆上斩邪的道法力量,在厉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将其斩至魂飞魄散。   见状一些本就是临时被抓来作‘壮丁’,或是欺软怕硬的厉鬼一哄而散,趁着夜色逃窜。   聚集在院中的诸多鬼魂散去后,此处的阴气也减弱不少。   从进入天云村便存在的障眼法消失了。   顾之桑环顾四周,发现原本就阴间的院子,以及村里情景更是诡异至极。   铺在院门前的迎接宾客的喜毯,是凝固发臭的血浆。   院门前和墙壁上大红的‘囍’字,竟都是倒挂的,没有一张是正着贴。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村子里依旧不见人影,一片寂静,但肉眼可见的是满地染血的,被踩烂的纸钱。   看到这一幕顾之桑微微敛眸,心里清楚,这个村里的许多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时她耳廓微微一动,倏忽抬头看向了院子里头的主屋。   半晌她提着剑走了过去,抬脚直接踹开了紧闭的屋门。   客厅里漆黑一片,阴气森森,唯有更往里的卧室亮着幽幽黄光,从门缝中溢出。   顾之桑继续走了进去,感受着越来越浓郁的阴气,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   猛地踢开卧室大门,看到里头的景象后,她视线微顿。   只见最里面的床榻上,有一个穿着喜服,盖着红盖头的人影…… 第122章   之所以一入天云村,在没有没有任何指引的情况下顾之桑便直奔此院,是因为在她开了灵觉的眼中,这个院子所在的方向恰是整个村中阴气最盛的地方。   如果说天云村是‘倒吊地府’,那么这个院子所在之处就是阴阳交汇的穴眼,是本就被一层灰黑大雾笼罩在其中的村子内阴煞最浓郁的地方。   远远看去阴风怒号,就像一颗被阴煞包裹住巨大的茧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顾之桑越是靠近这栋民宅,暗藏在阴气中的厉鬼便越来越多;   最终源源不断向外扩散着阴煞之气的地方,就是这间主卧。   在推开卧室之门的时候,顾之桑便做好了内有恶鬼,一番恶战的准备。   房门‘砰’地一声被踢开,撞在青苔斑驳的墙壁上,内里幽幽的晕黄烛光溢出,阴气森森的内里彻底被照亮。   主卧内布置诡异。   满屋子的墙壁上,窗户上贴满了倒挂的‘囍’字,铺着劣质红烛。   最里面的床榻上,端坐着一个一袭红色嫁衣的人影。   看到身着红衣喜服之人的瞬间,顾之桑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带着面对邪祟时的警惕,随时准备出剑灭杀。   她眼尖,一眼便看出那喜服之上印刻着冥亲的纹路,还染着干涸发臭的腐血。   人影身下坐着的,铺开的床榻,是薄薄的棺材板订制而成,上面挂着的‘帷幔’是一层红色纱纸。   隔着窗户离远了看,很难看出什么端倪,但没了障眼法后走近一瞧就会发现,这屋里的婚床,套件等物,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家具,而是在纸扎铺子里做的仿真物件。   最关键的是,这红衣‘新娘’浑身煞气冲天,正是形成风卷,将顾之桑吸引而来的引子。   上一次顾之桑在鬼物身上感受到如此强大的煞气,还是八百年前她绞杀一名逃出寒冰地狱的鬼王级厉鬼时。   满身阴煞的红衣‘新娘’,再加上屋中红烛纸床诡异的场景,也难怪她乍一看,将此人当成了天云村中作祟的凶物。   可警惕了数秒,床榻上端坐的红衣‘鬼物’都静静地没有任何反应,也并没有扑上来解决她这个不速之客。   顾之桑眉尖微蹙,觉得有些奇怪。   她好像并没有在这间屋子里察觉到太多怨念。   气氛僵持之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其实前不久她也遇到过这种阴煞冲天的时候,不是在厉鬼身上,而是在晏家,是在差点失控爆体而亡的晏承身上感受到的。   想到这儿,顾之桑脑海中不由得生出一个荒诞的猜测。   那床榻上端坐着的‘新娘’,不会是晏承吧?   她自己都因这无厘头的猜测轻笑一声,但丝毫未放松警惕。   握着桃木剑的手臂一抬,她用剑尖挑起一旁桌上陶瓮,沉甸甸的半球形瓷器一甩,直接砸向那榻前的红衣人影。   顾之桑角度微妙而精准,让瓷器擦着‘新娘’的盖头而过,带起的气流把那层红布吹歪了,挂在耳边摇摇欲坠。   同时瓷器也狠狠砸在棺材板婚床最里面的墙壁上,碎成一捧破陶片。   从陶瓮中响起一道尖厉的啸声,一团灰雾从中钻了出来,刹那间膨胀成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一团模糊的鬼影。   见状顾之桑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那陶瓮里还藏着一个如此迟钝的鬼。   看样子是随着天云村变成人间‘地府’后,从阴阳两界打通的穴眼处跑上来的‘瓮鬼’,这是种专门寄居在罐子,筒子里的鬼,能力不强;   和刚刚外头被她斩杀的厉鬼一样,都是看守这所院子的小喽啰。   它应该在瓮中昏睡,外头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引起它的注意,还是藏身的陶瓮碎了才让此鬼惊醒。   看似勃然大怒的阴魂张牙舞爪,朝着顾之桑的方向扑来,实际上只是虚张声势。   '瓮鬼’虽然迟钝但并不蠢,一看顾之桑单枪匹马,一身凛然气势出现在主卧,身边竟都没有其他负责看守的阴魂阻拦,明显是个强者。   吼了两声,它便一溜烟地贴着地面,飞快蹿出卧室往漆黑夜色逃命。   '头儿,有个阳间的活人来抢亲了!!’   顾之桑:……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那原本便半挂在‘新娘’耳廓上要掉不掉的红布盖头,被那团逃窜的阴魂彻底刮掉,掉在了人影的腿上。   盖头之下的形貌彻底暴露。   看清那一席红嫁衣之人的脸孔时,顾之桑原本有些狭长的瑞凤眼因为错愕睁大:   “晏承?!”   床榻上身板僵直,披着染血红衣的人,赫然就是被乾清门副掌门掳走,又消失在天云村中的晏承!   四目相对之时,原本面色苍白的青年也没想到闯入者竟是顾之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他下意识就想抬手挡住如此狼狈的自己,可四肢沉重,一动不能动,只能任由惊诧无比的顾之桑上下打量。   很快,青年因长久的折磨和痛苦而失血发白的面孔,便浮上一层薄红,连带着眼尾都泛着抹浅浅红痕。   意识到晏承无法言语,也不能动弹,顾之桑忙上前两步。   刚一凑近,她便感觉到晏承身上浓郁的阴煞之气,面前的青年被打通了几处穴窍,疯狂汇聚着四面八方的阴气。   这种被阴煞侵蚀筋脉血肉的疼痛,让习惯了常年受苦的晏承也出了一身冷汗。   待顾之桑破开他身上的禁锢咒术,以及禁言术,虚脱的青年向前一仰,被眼疾手快的顾之桑一把捞住。   “你没事吧?”   掌心刚接触到青年的肩膀,顾之桑便抿了唇,她顺势抓住晏承的一只手臂,与其掌心相贴。   肌肤接触的瞬间,几乎要把晏承筋脉撕裂的,濒临崩溃边缘的阴煞,就像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尽数被顾之桑化解,吸收。   其中夹杂着的雷火之力,淬炼着顾之桑的骨骼,相当于为她锻体了。   大约十多分钟后,晏承身上失控的阴煞终于被稳在了失控线以下。   他发白的薄唇也有了淡淡血色,绯衣如火,衬着如玉的面孔和削直的鼻尖,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容色姝艳的男鬼。   凑近了瞧,再上手接触了两下,顾之桑便明白第一眼看到盖着红布盖头的‘新娘’有哪里违和了。   晏承身形修长,几乎有一米九,坐着时也比较高挑。   他穿衣显瘦,但顾之桑把脱力的他捞起来时,能清晰感觉到青年薄薄嫁衣之下的,是宽肩窄腰。   他肩膀和手臂的肌肉都鼓鼓囊囊,但并不夸张,腰腹部的肌肉也韧而紧实。   着实不像个代嫁的女郎。   “桑桑……”   晏承太久没饮水,嗓音低沉微哑,下意识唤了出来后两人都是一愣。   前两次见面的时候,他都是西装笔挺,眉眼如玉,一派疏离又公事公办地喊着‘顾大师’。   好在顾之桑只是愣了一下,没有多想什么,应了一声问道:   “你怎么会……”   怎么会一袭嫁衣红盖,被禁言禁身绑在这间空无一人的屋子里?   晏承明白顾之桑没问完的话里的意思。   自己近乎脆弱,出糗的一面,都被在意的人看到,这让本就自尊心强,性情内敛的青年更难以接受。   他耳根的绯色就没有消下去过,反而愈发深重。   顾之桑瞥了一眼,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询问:   “不是玄门的人带你进来的吗?他们人呢?”   提到玄门,晏承眉眼间带了些薄怒,无奈道:   “我们的确是一起进来的,那位玄门的前辈口口声声说此处的阴魂不足为惧,但没抵挡多久他们便全都沦陷了。”   据晏承所说,他被带走的时候正在家中处理公司业务。   家中的大阵发出警报后,他一抬头便发现面前站了个长眉老者,神情傲然一句解释都没有,便把他带走了。   这一路上那些人对他也没太多好脸色,不过晏承已经习惯了玄门的人将他视为洪水猛兽;   谁承想到了地方后,那玄门的老者竟要让他作为阵眼,去吸收村外的阴气。   为此保护他的灵组小分队,还和玄门之人起了冲突。   但那老者根本不听,刚愎自用就这么带着一行人闯入了这个村子里。   刚一进去,便被成百上千的厉鬼团团围住。   那时晏承的身体还处于被打通了穴窍,正在疯狂吸收阴煞的时候,把他搞成这样的老头忙着应对四面八方的百鬼,根本无心给他闭合穴窍。   直到两个小时之后,那些同他一起进入村子里的灵组,玄门中人,全都消失了。   只留一个还在疯狂吸收阴煞的晏承留在原地,周围是一圈圈面色铁青,死状各异的鬼魂,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像观摩动物一样盯着他看稀奇。   晏承说到这儿有些无奈,道:   “好像正是因为那位老先生打通了我的穴位,让我这具躯体不受控制地吸收阴气,那些鬼魂都没有办法离我太近。   也算是因祸得福,变相地保护我了。”   因为阴魂的魂体,也是由阴气和魂气组成的。   道行浅的鬼魂靠近晏承,自身的力量反而会被扯走一波,都被晏承吸收掉。   察觉到这一情况的阴魂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同时也倍感新奇,这才围着晏承反复打探。   可以说那一天,是晏承这辈子见鬼最多的时候。   他继续说道:“我听到那些鬼魂们似是误把我当成了很厉害的存在,说我是鬼王转世……”   顾之桑了然。   这是非常正常的,因为晏承的体质太特殊,身体中又有太多阴煞了。   就连玄门的人在他一出生的时候,都将他当成了凶兆转世,更何况是地府的阴魂们。   它们既怕自己的能量被晏承吞噬,又怕晏承去世后重新变成大鬼会记恨它们,所以并没有伤害晏承。   顾之桑问道:“然后呢?你是怎么沦落到现在这样的?”   晏承薄唇微抿,说道:   “再然后一个女鬼忽然出现,它一出来,四周其他阴魂们似乎都对它很忌惮,对它的态度也比较恭顺……”   之后的一幕他难以启齿,但顾之桑已经猜到了。   那女鬼出来后,应当是看上了晏承,指着他要同他结缘,让几个小鬼扛着晏承来到了院子里。   无论他乐不乐意,都反抗不得,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换上了红喜服,盖上了红布被看守在院子里。   听到这儿,顾之桑已经有了诸多猜测:   “那忽然出现的女鬼应该就是这个村子变成人间‘地狱’的关键,你对它还有印象吗?”   仅凭晏承的三言两语,有些信息便很明了了。   天云村因为某种大凶之物出世,破坏了此处的风水,逆转了阴阳,让地府中的厉鬼跑到了村中作祟。   风城之下是地狱入口。   地狱中大都是厉鬼恶鬼,哪怕在十八层地狱之下,也是会互相撕咬,吞噬的,怎么可能同时对一个鬼物尊敬退避。   除非那个阴魂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   比如说它是形成‘倒吊地府’的原因。   正因那些地府的鬼魂们清楚这一切,所以才对它的态度比较微妙。   除此之外,在进入天云村这一路上,顾之桑就一直在观察。   看到满地红纸钱,以及一些门户外倒挂的‘囍’字,她便明白这个村子里不久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是什么——   有人在村里办了一场非常盛大的‘白囍’仪式。   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冥婚’。   '冥婚’属于阴婚中的一种,同时也是非常特殊的一种。   一般结阴婚都是合算八字,魂魄结契。   但还有一种更为古早的传统糟粕形式,需要用到结阴魂对象的尸体。   阳间所说的红白事分别是‘红事结婚’,‘白事办丧’,这种架着死者尸体去拜堂成亲的阴损婚事,就叫做‘白囍’,‘冥婚’。   看村里地面上被踩烂的纸钱币,以及种种痕迹,可以推测在玄门之人进入村子之前,这场‘白囍’便办了起来,而且是大办。   酒水席面,村民给脸祝福,还专门找作白事纸扎的匠人给一对‘新人’打了棺材板做的婚床,纸糊的柜子和帷幔等等。   这样的排场一般村民办不起。   很显然这个村子中的祸事,也和这场‘冥婚’有关。   村中形成‘倒吊地府’的凶物厉鬼,很可能就是被配‘冥婚’的对象。   诸多推测,最终都指向了指名道姓要把晏承绑了的那名女鬼身上。   晏承想了想形容道:“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女鬼看起来年龄也就二十来岁,个子不算高,但非常非常瘦……”   顿了片刻,他又有些认真地解释道: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鬼魂,我也不清楚它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还要和我结亲。”   青年解释的时候明明神情冷淡,可从他发白的面色中,顾之桑分明感觉到了一点委屈。   她道:“它应该不是真的想和你结亲,而是看上了你的身份。”   无论是在玄师还是在阴魂的眼中,像晏承这样一身煞气比地府大鬼还浓郁的人,定然是什么鬼王再往上的级别转世投胎。   那女鬼应当就是这么以为的。   它虽然怨念深重能力强大,但它的出现恰巧让天云村变成了被结界困住的‘倒吊地府’   结界内的阴魂出不去,它自然也被困在其中,无法往人世间外兴风作浪。   很显然这个阴魂并不满足于此,它想要找方法捅破这层结界。   恰巧这个节点,晏承被玄门的人掳到了村子里。   阴魂看上的是晏承鬼王转世的身份,以及他可以聚集阴煞的体质。   只要同晏承结了亲,它便能够借助晏承体内的阴气,简单来说就是把晏承给吸干,用来突破更高的道行。   届时它就能冲击村子的结界,并逃窜到村外。   之所以晏承已陷到村子里两天整了,也没有被阴魂拖去‘拜堂’,应该是那女鬼在等自己的头七。   新死亡魂的头七夜又称‘回魂夜’,届时它们的能力会再一次翻倍,威胁大增。   理清大概思绪后,顾之桑将怀中的通宝钱币摸了出来,抛出后又拍在手背上。   两阴一阳,凶。   她凤眼微眯,拉着晏承的手腕:“走,我带你出村。”   此处不能再待了。   晏承喉头滚了一下,垂眸看了眼被纤白指尖拉住的手腕,问道:“不用去找其他人吗?”   顾之桑神情严肃,说道:“玄门人的死活轮不到我管,等把你送出村子后我会再进来一趟,把灵组的队友找出来带走。”   “但是你不能留在这儿了,你陷进鬼窟里他们才会死得更快。”   刚刚她算了一卦,卦相不太好。   她算出今天晚上零点一过,应该就是那女鬼死后的第七天,从那一刻开始它的能力就会暴增!   如果这个时候晏承再被它抓走去结了亲,被吸干了气血,那此鬼便更会威力大增,甚至有可能超过鬼王,直逼皇级!   届时不说这个村子里人,恐怕整个天云村的结界都将破灭。   万鬼外泄,阳间会生灵涂炭。   听她这么说,晏承虽然不懂玄学,但也正色点头表示都听她的。   顾之桑看看青年因受阴煞折磨,且两天未曾进食而显得虚弱的脸色,“要我搀扶你吗?”   晏承倒也没为了自己的面子强撑,“我自己能走,但如果特别赶速度,我不一定能走得很快。   “没事。”顾之桑站起身。   由于那给晏承换衣的小鬼嫌他肩宽,很难把上身扣上,所以晏承上面的衬衣和外套是被扒掉了的。   起身跑路时,原本能拖到新娘脚踝的裙摆只到他的小腿弯,露出一截穿着西裤的小腿。   上半身因为女性嫁衣肩窄,他也不能完全扣上盘扣,歪歪扭扭勉强扣住了两枚,露出一片肌理好看的锁骨和脖颈。   两人刚刚从院子里出去,往出村的路快速移动。   顾之桑一手拉着身着红嫁衣的晏承,另一只手紧握着桃木剑,准备强行使用雷咒,像进来时那般把阴气都炸散。   可还不等她找打结界薄弱之处,周遭的空气一下冷了许多,就像是忽然降温似得,呼吸间仿佛空气中都凝结着一层冰渣。   她脚步猛地一顿,停在了漆黑寂静的村路上,握着桃木剑柄的手指收紧。   感受到她周身的气势一凝,晏承也已意识到了什么,小声问道:   “怎么了?”   顾之桑冷声道:“它来了,我们走得有些晚了。”   尽管她没有掏出手机看时间,但感受着四周飞快变得不正常得冷的空气,以及那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如有实质的注视感,她便知道现在应该已经过了零点。   新的一天到了。   那女鬼的头七也来临了。   显然它并不想放过晏承,也不太想放过顾之桑,在头七刚刚到来的瞬间,便冲了过来试图围堵顾之桑二人。   因为四周的阴气太重了,现场的气温骤降,吹在晏承的面庞上皮肤上让他有种刺刺的感觉。   或许是他本就招惹阴煞的体质,外加冷到极致的阴气,让他的五感也受到了较强的影响。   四周分明什么都没有,可他就是听到了一阵飘忽悲戚的唢呐声,似乎在由远及近。   “桑桑,你有没有听到……”   “听到了。”顾之桑声音发冷,“你一会儿不要离我太远,三步以内,实在不行就抓着我的袖子。”   她有些上挑的凤眼一直在注视着某个方向,有所意识的晏承也跟着看了过去。   视线中原本空无一人的村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白影。   先是小小的一点,随着白影的靠近,晏承能看到那不是一个‘人影’,似乎是一片,在夜里白到晃眼的幡布被风吹得飘扬,凄凉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唢呐声越来越近。   那是大约十多个阴魂的队伍。   脚下轻飘飘的,像是看不见他们似得,从远处朝着他和顾之桑的方向而来。   最为诡异且可怖的是,每一个阴魂都披着白麻,脸上涂得煞白,两坨凝固的血红涂在两颊,哭脸笑嘴。   最前面的四个鬼魂跳着飘,肩头扛着四根长木。   长木之上,架着一具漆黑的棺椁。   顾之桑:“水鬼抬棺。”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又是一道划破黑夜的欢快鼓乐敲锣打鼓,从两人的另一端响起。   晏承被这鼓乐声震得轻轻一颤,扭头看去,瞳孔微缩。   在村路的另一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血红的影子。   数量略少的一些阴魂身着红色的喜服,扛着一顶红漆小轿,敲锣打鼓,也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而来。   这两波忽然出现在寂静夜晚的,截然不同的两波阴魂,竟是对冲着而来,把晏承和顾之桑夹在了中间。   “五鬼迎亲。”   顾之桑语气冰冷,挽起了剑花:   !“红白撞煞。” 第123章 111更   所谓‘红白撞煞’,是一种茅山禁术。   能施此法之人或鬼,道行和能力都非同一般。   其中‘白煞’是指水鬼送葬的队伍。   大多数在水中溺亡的水鬼,还不能称做‘煞’。   只有已经拥有较高道行的水鬼,并组成的送葬队伍才被称作‘白煞’。   一般来说,水鬼存在并威力最强的地方是江河湖泊中,尤其是其生前溺亡的地方。   一旦形成‘白煞’,这些水鬼便拥有了聚气化水的能力,出行所到之处都会飘起漫天细雨,就像在陆上凫水,依然能够保持它们的能力不减。   更有甚者已经能够炼化鬼器,鬼器的大致形态形似避雨的斗笠和蓑衣,‘白煞’水鬼可以在鬼器之中贮存湖水,也能够在陆地上行走。   至于‘红煞’则是婚礼当天意外横死的新娘,尤其是夏国古时的婚宴,新娘常覆红衣红盖,铺满一屋子的红烛窗纸,鼓吹喜乐敲锣打鼓;   这对于代嫁的年轻女性来说,是幸福而庄重的一刻,她们满怀着开启人生新篇章的期待,可在下一刻当场横死。   因为是结婚这样的大喜之日死掉的,并且是横死,所以‘红煞’也称‘喜丧之鬼’;   怨气极重,撞上极凶。   是两煞之中更为凶险的一环。   寻常两煞相遇,需要避让,或是主动避让的都是‘白煞’一方。   除此之外,两种‘凶煞’虽然都是生前含冤而死的鬼所化,但形成方式也有很大区别。   前者水鬼多为意外溺亡,或是被人谋害。   但后者‘喜丧之鬼’除了天降横祸,自然而亡,还有一种凶上加凶的残忍手法可以人为造出‘红煞’。   据茅山经记载,古时有玄师术士为谋求金银财宝,常常为帝王将相或是达官显贵们出谋划策;   生前为他们置办风水摆件,死后替他们修陵造穴,其中最为隐秘的一行便是‘守墓术数’。   为了满足这些将相之人守住穴墓,不被盗墓贼掘走陪葬品破坏尸体的愿望,设立各种机关大阵,琉火封层仅是‘守墓术数’中较为柔和的一种。   更为阴损的招数,便是以‘煞’镇墓。   '喜丧之鬼’就是茅山经中记录的最凶的‘煞’鬼,用于给身世显赫之人陪葬守墓。   准备做法的玄师术士会提前在附近挑好一家平头百姓,挑选的标准首先是这家人有年龄相近,闺中待嫁正在相看人家的女儿。   其次这女子要品貌上佳,要和相看的对象情投意合,家世相当……   种种条件相符之后,这个年轻女孩儿便会满怀期待,等着嫁入夫家。   旧时嫁娶时,出嫁的女儿要学女红,要会针线手工,普通人家的待嫁女子会提前几个月到半年便开始为自己缝制嫁衣。   一针一线的针脚中,都是她们对婚姻的期待和羞怯。   而这种期待和羞怯,会在她们结婚的当天达到顶峰。   从影影绰绰的轿帘缝隙,她们能看到外面迎亲的队伍人声鼎沸,能听到旁边的鼓乐队伍齐鸣,丈夫骑着高头大马将她带入新的家庭,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而这一切早就在术士所谋划的一环中。   就在这一天,提前安排好的各种‘意外’会接连出场。   干脆利落些的就找个壮汉死士,冲进迎亲的队伍里直接闯入喜轿,手持尖刀利器对着惊恐无比的年轻女人挥刀乱刺,刀刀致命,血溅轿中浸满喜服。   但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有失手的可能性,为了万无一失,有些更为心狠,草菅人命的术士,会直接在迎亲的路上做手脚,布下杀阵。   走到阵法位,整个迎亲队伍连同一队新人,都可能被忽然塌陷的地面,两旁轰然倒塌的石碑柱子砸得血肉模糊。   婚宴场变为人间地狱。   从大喜之情陡然转化为大悲,并转化为‘喜丧之鬼’的红煞往往会因怨气太重,为六道之外不可超生,被术士捉入墓穴以阵法压制后,更为怨气冲天。   只要有盗墓贼破开此墓,除非是大术士者,基本都无人能生还。   因着此术过于阴损,被茅山列为邪术,旁门左道,禁止使用。   至于‘红白撞煞’,就是布下阵法让两种凶煞同时出现,更是大凶之兆,所以才被列为不可触碰的禁术。   此时顾之桑和晏承所遇到的凶阵,就是如此。   随着哀乐和喜乐声交错齐鸣,声音越来越近,他们能感觉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冷,并且开始泛着湿湿的粘稠水汽。   从哀怨的唱声中,漆红小轿的一边薄纱被吹开半边,露出里面端坐其中,神情哀怨的‘喜丧之鬼’。   它披着凤冠霞帔,没有盖盖头,一张面孔白如覆雪,两行血泪才漆黑的眼眶中流了出来,带着怨怼阴森,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两旁抬轿的和鼓乐的阴魂要么头颅瘪烂,要么半边脸血肉模糊,明明笑着唱着,但唱词却十分阴间。   听了两句,顾之桑大概听明白了。   这些‘红煞’鬼是在唱临死前的遭遇。   它们是在欢欢喜喜去送亲的路上,经过一座拱桥时遇了难。   那座桥点桥体从中间断开,直接倾塌,当场把就在断裂口上的送亲队伍和新娘子摔到了桥底;   不断砸落的巨石和碎砖把他们的身体砸得稀巴烂,连带着在桥上看戏的百姓们和小孩子都一同葬身在断桥下。   现场红白一片,满眼望去都是残肢肉泥。   眼瞧着两波阴魂不断逼近,这一刻晏承无比懊悔,为什么自己因为抗拒玄门之人和这些术数,就一直没有学点什么傍身技能。   如今遭遇大难,还要顾之桑分心来保护他。   晏承问道:“我们往哪跑?”   顾之桑横起桃木剑,与颈间平直,剑的刃面直对着不断逼近的红轿,闻言轻轻摇头说道:   “没有用,这是针对你我二人布下的凶阵,我们位于红白双煞的对冲点,已经被它们盯上了,逃是逃不掉的,只能破阵。”   水鬼‘白煞’虽能短暂上陆,但仍因身上的束缚和孽障无法去地府轮回。   被‘白煞’缠上的后果,就是被捉去当替死鬼,被水鬼塞入横木上的抬着的棺椁中一直被送入湖泊中。   在棺椁彻底进入水里,棺中空间和空气完全被水液填满之前,若是棺中人都没能挣开逃走,就会彻底被溺死其中,成为无法转世的替死鬼。   届时水鬼会顶替被害人的轮回机会,而替死的被害人又会成为新一任的‘白煞’水鬼,等待下一次寻找替死之人。   '喜丧之鬼’也是同理。   它不能入六道轮回,自然也要找替身‘替嫁’。   被塞进红轿中的人若是不能逃离,就会以活人肉身之躯,被送入阴曹地府。   进了地府,躯壳就会化为枯骨再也走不出来了,轿子里只会剩下一个被禁锢的幽魂。   顾之桑咬破指尖,将指尖溢出的精血提手点在身后晏承的额前,划了一道细细血线。   登时本就绯衣如火,面如冠玉的青年更多了几分瑰色,衬着幽幽夜色活像地府中的艳鬼。   晏承怔住时,顾之桑声音平稳而严肃:   “接下来我同你说话你要牢牢记住,若今日遭遇‘红白撞煞’之人只有我一个人,那我定然直接破阵,先杀一鬼再斩另一邪祟,但现在是你我二人被双煞对冲,你就成了我不得不顾及的弱点。   一旦我先行使出杀招,另一煞爆起的索命凶气你挡不住,必死无疑。”   晏承听了脸上愧色更浓:“抱歉,是我拖你后腿了。”   “你还是不要管我了。”   顾之桑微微挑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完。”   “第一种硬碰硬行不通,那就一一化解,这两波凶煞无非都是同一个目的:找替死鬼。又因为形成此处‘地府’的那个女鬼便是幕后指使者,所以它不可能让你被水鬼困死湖中,你只会被撞进红轿里送进地府,被抬到那女鬼的身边同它成亲。”   那女鬼想要的是晏承‘鬼王转世’的体质。   就算他因撞煞肉身化为枯骨,魂魄也是‘鬼王’,并不影响和它结亲。   至于顾之桑这个不识趣的‘抢亲’喽啰,会被撞入棺中。   双方凶煞都得到了替死之人,自然会心满意足离开,那么双煞就会化解为单一的凶煞。   也就是说顾之桑只要破开水鬼‘白煞’,便能脱身。   她看着晏承的眼睛说道:“我用含有我魂力的精血,封锁住了你的肉身的‘天庭’和‘命门’,这样一来能封锁住你身上的活人气息,就算你被抬入地府,也能灵魂躯壳合一,短时间内不会被地府的阴魂发现你是个活人,肉身也不会被阴气腐蚀。”   “你只要保证我的指尖血不被蹭掉,能在地府安然度过最少一天的时间不被侵蚀,只要我破了‘白煞’就去找你,我保证会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将你从下面带回来。”   说着顾之桑的神情又冷了几分,“就算你到时候已经被结了阴亲,我也能把这份强扭的孽缘横刀斩断!”   分明是要去涉险,甚至有可能要和女鬼结亲变成鬼魂,但晏承不仅没有恐惧,疏离的眉眼反而软了下来。   他‘嗯’了一声,缓声道:“我相信你。”   顿了一下又道:“桑桑你要注意安全。”   两句话的功夫,那阴气森森的红白双煞已经近在眼前。   一边是悲戚的唢呐声,另一边是喜庆的敲锣打鼓,几乎要将两人的耳膜震破,那红白双方的阴魂也近在咫尺,或惨白,或血肉模糊的鬼脸带着森森恶意。   “不要害怕。”   顾之桑的声音完全被鬼魂的戚嚎声盖过,下一秒她便感觉到一股森凉的阴气直接撞入躯壳,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都砸入一架漆黑逼仄,四四方方的长盒子中。   四周的鼓乐声一下变得沉闷。   她知道自己在水鬼抬着的棺材中。   这时晏承也应该被撞入了轿中,代替走上送嫁之路的‘喜丧之鬼’被抬入地府。   棺材缝中湿漉漉的都是水渍。   顾之桑躺在其中,手中握着的桃木剑从未脱手。   她能感觉棺材被掉了个头,应该是转化了方向,外头喜丧队伍的鼓乐声越来越小,反而是水鬼的队伍似是因为找到了替死鬼,而格外愉悦。   棺材一飘一跳,乐声隐隐有变换。   在乐声之下,顾之桑还听到了外头的窃窃私语声,似是有前来看戏,看水鬼捉替身的阴魂在同水鬼交谈。   等到棺材里的水汽越来越重,并且乐声愈发凄婉,她便知道‘白煞’的队伍应该已经到了水塘附近,准备沉棺了。   就在棺椁被砸到水里,四面八方的刺骨湖水开始没过棺材底,往棺材缝隙里渗入时,漆黑棺中忽然发出一道动静。   随着一抹淡金色的光芒从棺材板的缝隙中溢出,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棺椁从内里被一股大力直接破开,棺木被炸得粉碎,向着四面八方崩裂。   岸边已在庆祝,或是围观的鬼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破棺而出的顾之桑便直接踩着水面上的碎棺木纵身一跃。   她眼底有金色波纹闪溢,手中看似平平无奇,表面甚至坑坑洼洼的木剑恍若利器。   随着‘杀鬼咒’的术数加持,从上而下劈落的木剑直接横切着目瞪口呆,面色煞白的水鬼的上半身,削断的肩头刚一落地,便散成颗颗魂光宛如萤火。   顾之桑反手又是一剑,连杀两鬼。   剑花一转收在身侧,她面带霜色定定盯着四周的鬼物。   就在她又要念出‘杀鬼咒’,准备一番恶战时,鬼群中跑来看戏的某路人鬼看清了她的面孔,顿时脸色大变两股战战。   “顾,顾使者?!”   顾之桑:?   听到熟悉的称呼,面带凛然杀气的顾之桑神情微顿,视线挪到发出呼喊的鬼魂身上。   被她冷冽的眉眼一扫,那阴魂打了哆嗦,深知顾之桑实力,并且又是‘桑叶’阴间粉的鬼物大感不妙,忙连声叫屈道:   “误会啊顾使者,我就是个来看戏的小喽啰,听说这边有大鬼办阴婚想来吃个席,蹭两口香火,我可是良鬼,一个人都没害过!”   它委屈道:“刚听说有阳间的人来抢亲,被大鬼给抓了,我就是好奇来凑个热闹,早知抢亲的人是您,被抢的新人是您的人,我是万万不会贪这两口香火跑来吃这个席的!”   顾之桑:……   听着阴魂立表忠心,这喜感的一幕冲淡了顾之桑面上的杀气。   但她并没有因为此鬼的一番话,便放松警惕。   其余水鬼见同伴魂飞魄散,正值震怒中,也被此鬼的话搞得愣住,半晌怒斥道:   “你这家伙原来和她是一伙的?!”   鬼魂昂着下巴:“什么一伙的,你们这群孤陋寡闻的老鬼,眼前这位可是地府钦察的阳间使者,在地府有追随者几十亿!”   “你们歪心思竟然打到了她的身上,死有余辜!”   震怒的水鬼阴气森森被激怒,身形暴涨就要撕裂这阴魂,被顾之桑又连斩两鬼。   这一次所剩无几的水鬼彻底明白,它们踢到了块硬铁板,根本不是顾之桑的对手。   被顾之桑用阴差才有的勾魂索套住后,水鬼彻底怂了。   顾之桑收紧了索引,冷声询问着天云村女鬼之事,以及晏承会被抬到哪里去。   畏畏缩缩的水鬼生怕她把自己也斩于桃木剑下,哆嗦着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据水鬼和其他阴魂所述,它们其实也对那个女鬼的来路并不清楚。   某一天它们正在地府附近游荡时,忽然感觉上方出现了一个破口,连通了阴阳两界。   从这个通道出来后,就是人类的村落。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后,附近地府中的阴魂常常上来放风,相当于来人间旅游了。   它们只知道形成了这个破口的鬼,是一个新死不久的大怨鬼,生前似是被村里人弄来结了‘冥婚’,所以死了之后对村人怨念很大。   水鬼道:“那位大人只说让我们针对你二人,将那身着红衣的阳间男子带入地府,至于您……”   至于顾之桑,自然也不用留命。   “现在您要找的人,应该已经被带入地府了。”   顾之桑问道:“通向地府的入口在哪里?”   在结界中是召唤不出鬼门的,想要从结界里入地府,就必须走鬼路。   水鬼道:“就在这个水潭之下。”   它们将顾之桑抬着来到的水潭,是村子里的一条小河,水质略显浑浊,虽然占地面积不大但是深度最深的地方有两米多,以前这河里也溺死过人。   顾之桑撸起袖子,淡淡看了眼水鬼:“你们最好不要骗我。”   被她视线扫过的阴魂只觉得浑身一冷,就像马上要魂飞魄散,被吓得一颤忙摇头道:   “我们不敢欺骗您!”   顾之桑没犹豫,或者说就算这些水鬼在耍什么花招,强大的自信和能力也让她毫无畏惧,直接扑入了水中。   刚一入水,她便感觉潭底有一个阴气森森的漩涡。   那些水鬼果然没有欺骗她,连通阴阳的通道就是这里。   她一头扎了进去,便来到了真正的阴曹地府。   四周的鬼众陡然多了许多,形形色色都带着兴奋伸头张望,鬼群的最前方,消失的‘红煞’队伍正抬着小轿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你们看到了没,那个轿子里头是个穿喜服的新郎官啊!好俊的男人,难怪这大人新死没多久就要大办阴婚呢!’   '听说这个男人阳间的相好为了他来抢亲,被这大人派水鬼沉尸了,啧啧,好一对苦命鸳鸯。’   '果然漂亮男人碰不得,容易惹祸上身!’   顾之桑:……?   听着周围鬼魂的讨论声,她没有太多反应,只是静静看着最里面的‘红煞’队伍前的阴魂。   那是个女鬼。   浑身阴气汹涌翻滚,滔天的怨念之中是一个身形,个子小小的新死亡魂,正是头七女鬼。   它看着十分消瘦,生前濒死时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   从它的身上,顾之桑感受到了深深的孽力。   不是她见过杀孽最多,最凶的鬼魂,但看完女鬼的蒙蒙面相,大概推断出它生前遭遇的顾之桑心情有些复杂沉重。   那头七女鬼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扭过头来,目光阴森盯着她看。   能这么快从‘白煞’队伍中脱身,并找到地府来,本身就说明了顾之桑的能力极强。   再加上女鬼虽然新死,但在地府中也小有地位。   顾之桑的身份太特殊,在地府太火了,天云村中认出她的鬼魂并不止去水鬼身边看戏的那一个,已经有底下的鬼魂和头七女鬼解释了顾之桑的身份。   因此那女鬼并未轻举妄动,也只是打量着顾之桑。   其余看戏,前来蹭香火鬼魂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顺着女鬼的视线一看,便看到了提着桃木剑的顾之桑。   不少认出她的鬼魂连声惊呼。   由于这处小地狱地处偏僻,网络并未在此处普及,还有很多阴魂不知道顾之桑是谁,被旁边的鬼拉着科普。   '!!竟然是桑桑,所以被棒打鸳鸯,前来抢亲的人就是我的偶像QAQ桑桑别误会,我和它们不是一伙的!’   '这男人再俊也不能抢到顾使者的头上啊,我要反水了。’   '顾使者你要男人不要,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就把人给你抢过来!’   '……’   熙熙攘攘的鬼声中,那头七女鬼森森笑了一下,冷声说道:   “怪不得结界和红白双煞都挡不住,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顾使者!听说您深受地府众鬼的爱戴,最厉害的手段就是能只看皮相便能看透骨子,能把一个人的善恶好坏,生死劫数算无遗漏,那我倒是想问问您怎么看我?”   “您觉得我今日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被尖锐的煞气一冲,顾之桑神色如常,那股气流还没到她的身前便被化解了。   被女鬼诘问,她便真的给对方看起了魂相,推演起了生平。   “从你面相上看,你生前身患重病,于七天之前意外身亡,去世时是含怨横死,后被同一名死了数年的阴间鬼配了‘冥婚’。”   “这一切都不是你自愿的,和你的至亲甚至有不可推诿的直接关系。”   顾之桑才说了这两句,头七女鬼的面色陡然狰狞,身上的怨气又是一番暴涨,声音泣血:   “使者所言极是,有谁知道我被和一个鬼魂配‘冥婚’的时候,还没有闭眼死去?”   “又有谁知道我的恨?!”   女鬼阴沉道:“既然顾使者能看清这一切,难道还觉得我有错吗?” 第124章 加个更   从女鬼的面相上来看,它生于97年,死时年仅25岁。   单看眉眼外貌它都称得上一句秀丽,貌美,脸小五官浓烈,但合在一起时,又加之过于消瘦导致面颊微凹,令它带着些清苦愁闷之相;   哪怕不看那浑身如有实质的怨念和阴气,也活像个灵异片中遭迫害的主角。   在顾之桑看来,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此鬼生前的经历和命格坎坷,从而导致它的面相十二宫几乎就没有顺遂的。   命门带煞,说明它生前身患顽疾,备受病痛折磨。   额头平扁,‘日角’,‘月角’位并不饱满圆润,此处为它的‘父母宫’,说明此鬼生前同父母关系不好。   眉上有峰,说明它降生的家庭多子女,它生前不仅不是独生女,且有不少于两个的兄弟姐妹;   它本人是长女,最不受宠,这也是亲缘关系差的主要原因之一。   顾之桑进一步推演,向女鬼确定了它的生身时辰后,便开始拆分它的八字十神,对应天干地支。   从它的八字来看,它‘财弱比劫旺’,这种显化说明它的兄弟关系不佳;   或是性情对冲,或会因为名利钱财反目。   又有‘日主强,食神旺’,女命显化如此往往说明它与六亲缘薄,这一点恰巧又和它父母宫不平,兄弟宫不顺有所印证。   最后‘月柱坐害’,奠定了它孤独薄命的命格。   总而言之,此鬼生前出生在一个家境贫穷,父母无知的农村家庭。   它是家中老大,又是女孩儿,自然而然地不被重视,要照顾弟妹以家庭为重。   像它这样出身和家庭的女生,古往今来比比皆是。   大部分类似经历的‘长女’,会在父母的打压和苛待下,养成唯唯诺诺隐忍退让的性格;   这种讨好付出的性格,甚至会跟随她们一辈子,影响她们一生。   但这个女鬼不同。   顾之桑说道:“你生前五行属木,星盘落入火星,说明你从小便是个倔强不服输的性子。”   “因为你这个性格,你受不了父母重男轻女,受不了被偏心眼对待,所以从家中出逃。”   “使者说的没错。”女鬼冷笑一声,眼中带着凛然的恨意:   “那个家就是个火坑,那对父母和他们生的孩子也都是白眼狼,吸血虫!”   据女鬼所说,它生前姓肖,出生后才三岁不到,父母就为了生男孩儿生出了家里的老二。   二胎之后,又生了一对龙凤胎。   两个弟弟尚且不说,最小的妹妹因为龙凤呈祥的好兆头,以及是家里的老幺,即便是女孩子也备受宠爱。   一家四个孩子,只有身为老大的她要当牛做马。   吃肉买零食的时候没有她的份儿,被父母指责嘴馋不让着弟妹;   放了学要回家做饭,打扫卫生,稍有怨言便被父母训斥不懂事,不知道照顾弟妹。   读到初中毕业的时候,家里就想让她辍学回家帮忙,准备嫁人。   但她是家里四个孩子里学习最好的,她不想嫁人,也觉得很委屈,为此和父母大闹一通。   最后连学校的老师都来家里劝说,说她如果继续读书,肯定能考出大山去,成为光宗耀祖的大学生。   没了借口和理由,父母只能不情不愿地让她继续读高中。   每次寒暑假时,女孩儿都会自己去县城打暑假工。   做奶茶,去快餐店,发传单……每天下班回家,她还主动承担一些家务。   高中三年基本上她就没有问家里要过生活费,还会从牙缝里挤出钱来给弟弟妹妹买零食。   她本以为这样,就能让父母开心,就能继续上学;   但高考那年她明明发挥得还不错,已经考上了一所较好的本科院校,但父母却以家里没钱,交不起学费为由,不让她去上大学。   愤怒痛苦了一段时间,女孩儿在网上查到可以向国家申请助学贷款。   那时候天真的她还以为是家里真的没钱,所以对父母说‘不用你们给我出学费,以后贷款我自己也会还的’。   但自从那天之后,她发现父母开始限制她外出,她的各种证件也在不知情的时候被弟妹偷走,拿给父母锁起来了。   某次偷听了一对弟妹说话,她才知道哪有什么‘家里没钱供不起’,根本就是父母想把她卖了换钱!   小弟:‘你把她身份证偷了,她知道肯定恨死你了。’   小妹:‘那我有什么办法,都怪二哥找的女朋友非要那么高的彩礼钱,咱妈逼着我干,我不干那被卖给老光棍当媳妇的人就会变成我了!’   肖家大女儿如晴天霹雳,这才知道哪怕自己考上了大学,父母也不会让她有出息!   他们骨子里就觉得女孩儿读书无用,养女儿就是为了换彩礼钱;   要是让她读出大山了,那就不受他们控制了。   而这一切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弟弟妹妹们都是帮凶,都在瞒着她,甚至还把她的录取通知书给撕了。   悲愤欲绝的肖家大女儿连夜逃出,所有的证件都不要了,拿着身上仅有的钱买了车票去往了大城市打工。   她知道自己不能去上大学,否则还会被家里的恶毒亲戚缠上,纠缠一辈子,便一直在打工。   一开始父母弟妹还给她打电话,软硬兼施,目的都是劝她回去结婚。   她把人拉黑后,对方就换着号辱骂她不孝顺,骂她迟早死在外面。   最后肖家大女儿换了手机号,彻底断了联系。   从十八岁离家,到二十三岁,整整五年的时间她都在打工,也攒了一些钱。   可就在二十三岁生日刚过的时候,她被查出了胃癌,因为过去的不规律饮食和强压生活,查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中晚期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人生已经这么艰难了,却还是不被幸运眷顾。   因为突然胃出血她疼晕在了路上,被送往医院救助,警方查找她的身份情况,又让断了几年联系的恶毒亲人找上了门。   刚一来到病房,那对父母和其他的弟妹便是连说带哭,指责她离家出走这么多年,哭诉他们为了找自己多么疲惫。   待警察离开,病房里没人,他们就劝说女孩儿别治了。   就算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癌症也治不好,还不如把积蓄留给小弟弟,他也快说亲事了需要用钱。   肖家大女儿直言拒绝后,暴怒的父母就用恶毒的话语诅咒她,还说她自私自利。   病情拖了半年多,身心都备受折磨的肖家大女儿已经连吃饭都成了折磨,她瘦成了一把骨头,为数不多的积蓄和社会上的好心人捐款也用完了。   期间她的父母弟妹一分钱没出过,还时常来医院给她添堵。   在又一次病危之时,医生直言做切除手术还有可能延缓时间,不做手术也就是这几天了。   意识模糊,胃里焦灼剧痛的肖家大女儿像一朵枯萎的花朵,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就在那天,她的父母再一次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次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她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耳朵上夹着一支烟,黑黄的皮肤上纹着纹身。   她听到父母在谈论猪肉几斤几两似的,同这男人讨价还价:   '我可是查过了,像我们家妹儿这样新鲜的,不是那些坟包包里刨出来死了好久的能比的,价格最少翻个三五倍!’   那中年男人似笑非笑,‘你们还挺懂行,闺女还没咽气儿就要把她卖了,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别和俺们说这些有的没的,总之价格一分不能少,这可是考上了大学的黄花大闺女,你不乐意买有的是人要!’   '……’   病床上的肖家大女儿悲愤交加,却也只能听着床尾的父母一分一毛地掐着价,就是为了把她卖个高价。   最终两波人以十五万的高价敲定了交易。   两天之后,肖家人就以‘要把孩子接回家让她安安静静地走’为理由,给已经枯瘦如柴的大女儿办理了出院的手续。   心如死灰的肖家女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不仅仅是被卖尸;   对方打的主意不是她的器官,而是‘冥婚’。   她的父母一辈子没读过书,为了卖女儿专门去网上搜了好几天资料。   所谓'冥婚’就是要给早早死去,还未结婚的人婚配,省的他们在地底也不安生,为了举行‘冥婚’仪式,死者的亲人会出大价钱买结亲的尸体。   尸体分为两种。   一种是‘干货’,一种是‘湿货’。   前者是已经死了很多年,尸体已经下葬腐烂的骸骨,一般都是被盗墓贼掘尸偷尸,拿去卖给有需要的人家。   这种‘干货’比较便宜,十万块以内便能解决。   越是死亡时间久远,尸体破坏程度高,价格就越便宜。   后者就是像肖家大女儿这种刚死不久,还新鲜的尸体,尸体还没腐烂,皮肤甚至还有一些弹性和水分,就是‘湿货’。   这种新鲜尸体的价格就要贵上两三倍,可能还不止。   若是买家有要求:比如‘湿货’的年龄不能超过多大,不能是出车祸那种有残缺的尸体,学历要在大专本科甚至更高以上,死亡时间不能超过三天等等……价格还会飙升。   有些‘湿货’甚至能卖出百万高价。   为此一些盗墓贼和阴媒会不择手段,拐卖,杀害妇女去结‘冥婚’。   像肖家女儿这种还没咽气儿的‘湿货’就是最值钱的,她相貌又端正,肢体完整也勉强算个大学生,实际上买家开出了五十万的高价。   被送上黑车连夜非法集运时,肖家大女儿气息微弱。   将要到达买主的村子时,中年男人下车拍了个视频,又和买家约定好交易的钱款和人分别放在什么地方。   为了确保货物还是鲜活的,他用脚踢了踢蜷缩的,气息微弱的女孩儿,正好踢在她脆弱的腹部,疼得她直哆嗦。   就在这时,那中年男人忽然蹲了下来。   女孩儿以为他有了恻隐之心,却听到一句‘长得还不错’,紧接着她的衣服就被直接扯开……   她死在充满怨恨和痛苦的夜晚,死时双眼暴睁,死不瞑目。   强大的怨气填满了她的内心,让她瞬间转化为了厉鬼。   它飘在半空中,看着那做恶的畜生吓得从连滚带爬,显然也没想到它会突然暴毙,嘴里直骂‘晦气’。   在那畜生要提裤子时,它将全部的怨念倾注,化为有实质的力量活活绞死了这个买尸人。   在对方七窍流血,魂魄离体时,怨气滔天的厉鬼又扑了上去,直接撕碎了对方的魂魄。   做完这一切,厉鬼静静看着地上自己的尸体,心中又悲又恨,面无表情。   它缓缓抬头,看向不远处一明一暗的手电筒光线。   那是找来的买主…… 第125章   月夜,迟迟没有在规定地点等到交‘货’尸体的买主夫妻心焦不已,他们又返回了一趟放钱的地点,发现提前准备好的50万元现金就放在原地,没人来领;   打对方的电话也根本打不通。   就在他们以为被跑单了时,往村子回返的路途上,坐在副驾驶的妻子借着微弱的灯光,猛然看到道路两旁的林荫中有影影绰绰的卡车影子,被遮掩在小道后方。   她提醒了丈夫后,丈夫便驱车往小路开。   轿车打着明晃晃的灯,照亮了停泊在路中央的铜皮卡车。   从他们的视角,只能看到卡车的后车厢大开,前头驾驶位的车门也开着,里头空无一人。   这样荒芜漆黑的羊肠小路上,停泊着这样一辆车,四周寂静无声偶有虫鸣,怎么看都透着诡异和可怖的气氛。   夫妻二人本就是偷偷摸摸出来干亏心事,此时更是胆怯害怕。   驾驶位的男人咬咬牙,“下去看看。”   夫妻俩从车上下来,搀扶着往卡车的方向走。   这时男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十几分钟前联系过的电话。   拨通没两有秒钟,从卡车后方传出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小心翼翼走到后面,刚看到车厢后方的情景,差点吓晕过去。   被卡车挡住的荒地上,躺着两个人的尸体。   一男一女,都衣衫不整,形容可怖。   其中身形消瘦的年轻女人仰面躺着面目狰狞,凹陷的眼窝大睁,布满红血丝。   另一个男人面朝着下趴着,头颈却像被人一股大力扭断,一圈紫黑色的印记从后脖子一直蔓到下巴。   搭眼一瞧便能大概推断出,此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中年妇女被吓得两腿发软,“这,这……”   她丈夫也被吓得不轻,但与此同时,更多的则是懊恼和不满,低声骂道:   “这鳖孙!说好了要他妈黄花闺女,他竟然先把人糟蹋了,这还怎么配给咱儿子?!”   两人心里建设许久,逐渐没有那么害怕了。   凑近摸了摸地上死尸的身体,女人捶胸顿足:   “哎呀身上还是温凉温凉的呢,肯定才死掉不久,这杀千刀的家伙没有一点道德心的!”   山村横死,尸体诡异一看就不是正常死亡。   但对给儿子办‘冥婚’的执念,让夫妻俩多了几分对抗鬼神的勇气,还是强忍着心中的害怕去把地上女孩儿的尸体拖到了后备箱里。   尽管不满于‘儿媳妇’婚前失真,但想到死后结亲的主要还是灵魂,且后天就是大师给算的好日子,不能再拖了,他们这才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件事。   又怕过段时间这卡车和死掉的司机被人发现,中年男人一发狠,抬起周围的一块大碎石,闭着眼把死人的脑袋连砸几十下,砸得稀巴烂。   对比了好几次指纹,勉强打开了司机的手机后,他们当场清空了通讯记录,以及网上的聊天记录,又把手机和各种证件全部拿走,开着车带着女尸扬长而去。   夫妻俩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切行为,都被半空中神情阴狠幽怨的厉鬼收入眼底。   已经变成了阴魂的肖家女儿跟在车子后头,进入了偏僻的村子。   它想看看自己卖出高价的身体,会被拿去做什么。   次日它看到这对夫妻拿着一叠叠的红纸,囍字,挨家挨户通知村里人他们的儿子要办喜事了。   这夫妻俩只有一个独生子,三年前在外上学的时候跟同学起了冲突,被对方投毒而亡。   两人悲伤不已,这段时间又经常梦到儿子,就去找了个会看事通灵的大师。   大师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死得年轻又是横死,心里不痛快,在下面也没有个贴心人,所以死后也不能安生。   听到这话,夫妻二人便动起了给儿子找个媳妇,办‘冥婚’的念头。   又因为这对夫妻中的男人是村子的村长,他哥哥在县里工作,能给这个村子划分工作,带领村民承包果园,村里大半人口都要指着他们家吃饭生活。   也难怪他们能拿出五十万来,给儿子买‘媳妇’。   村民们表面上都扬着笑脸接过了喜糖和请帖,关上门背地里也嘟囔,觉得这家人太高调了。   虽然他们中也有办过‘冥婚’的人家,但这种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都是藏着掖着,谁像村长家似的还要办流水席!   但大家都是讨生活的人,到时间后还是拿着贺礼,带着祝福的笑容去了席面。   村长夫妻提前让人做好了一尊棺椁,上面刻印着禁锢尸体的铭文和符咒。   死去肖家女被村长老婆扒掉了衣服,反复清洗了几遍身体,被套上了红嫁衣,关在棺椁中。   灵魂已经化为厉鬼的肖家女发现,由于她的尸体被咒文封印着,导致它的能力被大大削减。   它只能眼睁睁瞧着‘冥婚’当天敲锣打鼓,村子里的村民们来往恭喜。   村长院子的正中央停放着漆黑棺椁,四周倒挂着红字。   棺椁上挂着红色绣球,连接的另一端是只被扎了翅膀,咯咯乱叫的公鸡,公鸡身后是村长哥哥家的儿子,代替无法出场的新郎官抱着‘新人’的遗像,就这么荒唐地拜了堂。   听着四周的鼓乐,看着周围村民或真或假的笑脸,肖家女心中的恨意已经达到了顶峰。   它这一辈子从没得到过善意,生前受苦,死后被辱。   强烈的怨恨让它的灵魂不断变质,心底的仇恨像一个无底洞,且还在不断扩散。   它想报仇,想杀了这对买尸的夫妻和来参加婚宴村民……   '冥婚’当晚,棺椁被重新打开。   穿着喜服的女尸面庞上已经浮现了尸斑,散发着淡淡的臭味,这时村长夫妻准备把儿子的遗照放在棺中,让女尸抱着。   变故突生。   一知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黑猫从屋里的房梁上一跃而下,径直跳到了棺材里,跳到了女尸的脸上。   大惊失色的村长家人忙狠狠去驱,拿东西砸在黑猫身上把它吓跑。   负责看婚场的大师就叮嘱过他们,无论如何这天不见血,更不能让动物接近买来的尸体;   尤其是猫!   那会引起棺中尸体尸变,很有可能起尸变僵。   面无血色的众人不敢再停留,当晚便匆匆把棺材钉上,准备下葬。   可还是晚了。   黑猫身上的‘气’和呼吸直接激起了肖家女的尸体,让原本飘荡的厉鬼之魂能够回到尸体中,形成大凶之物。   这回镇压尸体的符咒也不管用了,当晚它便破棺而出,化为凶煞在村中大开杀戒。   凶物的出现改变了天云村的风水和气势,让本就位于地狱入口之上的此地形成了‘倒吊地府’,以及一层无法破开的结界。   成为凶煞的肖家女除了倒卖尸体的畜生,以及村子里的村民,更想索命报复的人,其实是它那所谓的父母兄弟。   可它被困在自己造出的结界中出不去了。   为了突破结界,为了去外界找那些人渣亲戚报仇泄愤,它漠然将手伸到了村子里其他比较无辜的村民的身上。   杀一人,它的凶性和煞气便强一分。   杀光了整个村子的人,它已经成了半步‘鬼王’的等级。   但还是不够。   所以在玄门中人带着晏承进入天云村后,在它眼中就像是口渴了被送来的甘泉。   只要吞噬了那些玄门之人的精血,吞噬晏承的魂力,它就能再进一步破开结界,去找肖家人报仇。   在满怀怨恨的肖家女眼中,没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事情,它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将一切原委都道出的女鬼带着阴惨笑容,紧盯着顾之桑:   “使者大人,我只是想要为自己报仇又何错之有?天不为我谋公道,那我便自己讨!”   顾之桑说道:“报仇无错,那这些死在你手中的无辜村民又有什么错呢,无论是迫于生计来参加‘冥婚’的,还是根本没去的小孩子,你可曾放过一个?”   “为了你的私欲葬送整个村庄百十口人的性命,当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也是违背了‘冤有头债有主’的定论。。”   报仇自然无错。   平心而论,如果是她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会恨,会去报仇,会做的比肖家女还狠。   她不会让肖家父母和司机死得那么轻巧,魂飞魄散地那么轻松,而是要让他们受尽十八层地狱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顾之桑不耻于牵连无辜之人。   她的大道和心之所向,更不会挥刀向弱者。   可肖家女只是冷笑一声,不停摇着头利声嘶吼道:   “你不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懂什么?我不要等那么久,凭什么我要被痛苦和仇恨折磨,可那些贱人,那些贱人却在外面快快乐乐生活,我等不了!我要他们立刻去死!”   “他们都要遭报应!!”   看着情绪狂躁的女鬼,顾之桑微微敛眸,知道自己判不了此鬼的行径有几分对错,又有几分同情。   站在它的角度上看,它的一切行为和怨念,都是在极度的痛苦中被扭曲的后果;   它说得也没错,它生前只是个普通人,遭遇这一切除了扭曲自己,似乎别无他法。   可对于那些无辜村民来说,这无异于灭顶之灾。   四周越来越多围着看戏的鬼魂们,也都窃窃私语着,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顾之桑轻叹一声,目光定定说道:   “那就抛开因果来说,你难道没察觉到自己的遭遇和天云村中有什么不对劲吗?”   女鬼只是冷笑,并不言语。   顾之桑:“你如果相信我,让我触碰一下你的灵魂,我证明给你看。”   “呵,谁知道同那些玄师一伙的顾使者会不会趁机对我做什么手脚。”   女鬼嘴上讥讽着,但还是带着警惕,同意了顾之桑抽取它一丝魂力的要求。   感受着掌中魂力的扭曲,痛苦,以及深深的孽力,顾之桑的眉尖浮现出一抹怒色。   她睁开眼眸,说道:“你知道你身上的杀孽非常重吗?”   “只要你出了结界,会被天罚追着降雷,为六道轮回所不容。”   女鬼:“那又如何?老天要罚便罚,我知道自己屠村并非善人,可那又如何?我当了一辈子好人,现在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不在乎。”   顾之桑冷声笑了:“你的确可以不在乎,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所遭遇的事情,以及后续的屠戮村寨,都是被人利用了。”   “你只是一把锋利好用,却着实愚钝的刀!”   女鬼顿了片刻:“你什么意思?”   顾之桑:“难道你没发现,这个村子里死去的村民都没有魂魄吗?他们的灵魂全都消失了!”   初闻此话女鬼并不相信。   它杀掉村中百姓后,确实没有多少村民的阴魂来找它报仇,那时它全身心都放在如何破阵,如何复仇上,根本没在意这一点,只以为是那些村民识趣,自知不是自己的对手,顺着阴阳两界的通道逃到了地府。   如今细细想来,自己为谋求报仇杀了村里老小,怎么可能一个恨它的,想要拼命的人都没有?   意识到事态诡异之后,女鬼阴沉问道:   “他们的魂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之桑摊开手心,一缕凝而不散,如有实质的黑气在她掌中漂浮挣扎着,活像一条黢黑的虫蝥,十分诡异。   仅仅这一丝缕,散发出的负面气息,以及令人不喜的恶臭便让人浑身不适。   “这是什么?”女鬼询问。   顾之桑说:“从你魂魄深处抽出的东西。”   又是黑雾。   她早该想到,这玩意儿才是造成天云村惨案的罪魁祸首。   在更早的时候,风城上空便出现了黑雾。   和之前南省上空的一样,只要进入它的影响范围,就会被蛊惑,被迷惑心智。   那买卖尸体的盗墓贼干了十几年阴损之事,忽然奸淫买主定好的人,本就不符合常理。   而那本就怨气冲天的肖家女被停尸时,屋里更是提前布置过,那突如其来跳到它尸体上,让它有机会化为凶煞屠村的黑猫又是从何而来的?   被怨气支配的它为何情绪如此失控,恨到失智,连无辜的小孩子都下得去手……   一切的悲剧之后,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不断推动。   从顾之桑在女鬼的体内抽出一缕黑雾之后,她便笃定,这个女孩儿只是把可悲的‘刀’。   它的悲剧,它的怨恨,乃至于它的失控和复仇,都是早已被刻印在齿轮中的一个锯子。   从顾之桑的话中,肖家女音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但它不愿,或是说不敢相信,事实的真相会比它所想的更残忍。   顾之桑沉声道:“你应该是被利用了,为了复仇任凭怨气肆虐屠戮村民,做出这一切后得到的仅仅是一些增加的怨气,以及无法摆脱的深厚杀孽和天罚。”   不仅如此,连它在进村路上,横死前的遭遇,也有诡。   “而那些村民死后消失的魂魄,都趁机被真正的幕后操控者吞噬了。” 第126章   见女鬼还是不愿相信,顾之桑询问道:   “你知道同你结‘冥婚’的那家人的名字的么?”   沉默片刻女鬼点点头。   以公鸡代为‘拜堂’时,那个同它‘结婚’的对象——也就是村长早死的儿子的遗像,以及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的木牌,都在死者的堂哥怀里抱着。   当时飘在半空中满怀怨恨,看着下方荒唐一切的肖家女,把上面的信息都牢牢刻印在了心里。   它说出了‘冥婚’对象的信息,还报出了天云村村长的名字。   顾之桑祭出‘勾魂册’,果然发现对应的魂魄没有归入地府。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天云村死去的村民们的魂魄被悄无声息吞噬后,根本就不会再回来了!   证据就摆在眼前,肖家女不得不信。   它消瘦的魂魄因为剧烈波动的情绪而动荡起伏,双眸逐渐凝血。   一切原委以及隐藏在背后的黑暗都浮出水面后,真相令众鬼都叹惋哗然。   如果说肖家女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被黑雾所害;   而它屠戮村名的行为,又反过来为黑雾制造了数百亡魂,这岂不是为自己的仇人办事,还落下一身孽力即将遭到天罚!   鬼众中有对其遭遇怀着恻隐之心,又或是认为肖家女心态扭曲也是被黑雾谋害,情有可原的鬼,纷纷出声为它说话求情。   但顾之桑从始至终没有放下持着木剑的手肘,周身提着不容忽视的‘气’:   “我不否认你的遭遇值得同情,但你犯下的罪孽也太深了。”   “倒卖人口的盗墓贼和买卖方有罪,可你屠戮无辜村民,禁锁吞噬外来玄师,他们的冤屈又该找谁诉苦;   这一笔笔罪孽同样无可辩解,你必须付出代价。”   顾之桑语气微微顿,肃声说道:   “随我前往地府伏法认罪,才是你唯一还有一线生机的可能!”   话音落下,她握紧的木剑剑身一闪,就像叠了一层符文金光。   肖家女闻言神情癫狂,周身鬼气暴涨:   “罪孽深重又如何?只要能亲眼看到那群畜生遭报应就值得!我被害至此,受了这么多折磨,就算下地狱也要拉着他们一起!”   “道不同不相为谋,挡我者死!”   对满怀怨恨的女鬼来说,为了能破开结界,能向肖家的恶毒亲戚寻仇,它已在黑雾的驱使和刺激下不择手段,付出了太多代价。   譬如抛弃良知,底线等等。   '杀肖家人’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它心底唯一的执念。   如果连此事都放弃了,那它之前受的苦,杀的人,造的孽就成了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笑话。   它以为顾之桑还要游说自己,身形一闪直接朝着不远处的漆红小轿扑去,五爪锋利如钩,想要将里面的晏承一爪封喉,摄取魂魄。   早有准备的顾之桑提剑而上,斜封住肖家女的突袭后,也顾不得轿里的晏承会不会受伤或难受,一脚踢在红顶小轿突出的抬木上,把轿子踢出数米之外。   由于她身上带着正统的道家正气,对阴间鬼魂来说本就是天克地冲,稍稍靠近就容易被伤到;   彻底失去理智的肖家女更是怨气深重的大鬼,但凡被它碰到的魂体都会被撕个粉碎。   为了不受波及,周遭吃瓜看戏的阴魂早早退出百米远。   有地府牌手机的鬼魂将其拿出,激动不已地‘咔嚓咔嚓’合影,发布到了阴间版大眼仔上。   <地府顶流顾之桑现身‘焱小地狱’附近,疑似营救被大鬼捉走的阳间娇夫。>   <直播下注,‘人间神算子顾使者’和‘七天炼成鬼王身’的大鬼对打,胜负输赢?>   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起了地府全网关注及热议。   一半阴魂在乎的是晏承长什么样,在扒他的身份。   另一半阴魂则在下注。   押顾之桑赢的票数水涨船高,没几分钟就从百万数破了千万,还在飙升。   肖家女的目标明确。   它知道晏承是没有道行和能力的凡人,势必会成为一个弱点;   于是它认为只要对晏承下手,就能让顾之桑处处受制。   同时晏承的体质聚集阴煞,只要能吞噬了他,自己便会道行暴涨,哪怕是正儿八经的阴差来了也有斗上一斗的能力。   以肖家女可以想象到的极限,它觉得顾之桑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年轻的人,不可能强过地府无常。   只要先吞晏承,它便能轻松击溃顾之桑。   一眼看破它打的算盘的顾之桑轻轻冷嗤,眼底金环不减,气势拔高。   当肖家女的魂魄距漆红小轿不足一米距离,红轿的布帘被冷瑟如刀的阴气吹得向后大开,露出里面面如冠玉的晏承。   青年虽因体力流失,面色略显苍白,但面上却毫无惶恐,胆怯;   哪怕骤然直面厉鬼扭曲的神情,被冷入脊骨的阴煞攻击,他也并未乱了阵脚,甚至连痛色都不曾浮现。   晏承倏忽扬手,掌中抛出一簇被引燃的三昧真火符,火舌卷噬着黄符纸,直往近在咫尺的肖家女脸上扑;   还没接触到它的魂魄,就让它感觉到了一股灼烧火烤的紧绷感。   这显然不是一般品质的符箓!   吃了一惊的肖家女没想到这毫无自保能力的人类青年男子,都被饿了两三天,又被拉入阴魂环绕的地府,竟还没被吓破胆子,还存着对付自己的小手段。   但它面露狞笑,并不把晏承这点‘小把戏’放在心上。   如果是对普通怨鬼厉鬼,晏承这一张纯度极高的三昧真火符,确实能把它们烧到魂飞魄散,连渣滓都不剩;   可对已经半步鬼王的它来说,就算不得什么厉害手段了。   肖家女利爪一挥,直接抚开了扑上面门的三昧真火,将其扑灭。   正阳真火可以烧去污秽,去除祟气,是阴魂邪祟的天克。   哪怕是它,抓灭真火的那只手掌的魂体也被烧到魂体模糊,伴随着‘滋滋’的声响,大量灰黑色的腐朽秽气向上蒸腾。   讥讽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时,手心中的滞懈感和禁锢感让肖家女面色一变。   它猛地低头,就看到被真火灼烧到扭曲的魂体掌中,紧紧吸附着一截莹白色的筒状物。   这是截人骨。   还带着淡淡的余温,显然才从温暖的人体上取下不久。   一贴上自己的魂魄,便压制住了自己体内大半的阴气!   肖家女反应极快。   它蓄力狠狠挣脱了‘玉指骨’的束缚,甩手将其掷到身后,面带狠色盯向晏承。   就是这么一抬眼,它身形一顿。   只见那红轿中的青年面白如玉,绯衣如火,一双眼瞳漆黑如墨散着森森煞气,宛如两轮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浑身鬼气凛然,乍一看简直比自己还像恶鬼!   但更让肖家女有些震惊,惊惶的,是它发现自己身上的阴煞力量,有一部分在朝着晏承的身上流逝!   它头一次碰到如此邪门儿的事情和凡人,不敢再停,不顾煞气流逝发着狠朝晏承的脖颈抓去。   还有半臂距离时,身后金光大盛的桃木剑便自上而下,破风落下。   魂魄被附着道法力量懒腰砍断的瞬间,肖家女还面色茫然。   它根本没想过,那可笑至极,看起来连刃面都是钝的笨拙木剑,在附上顾之桑的魂力后,竟有一剑斩落它的能力。   从它身形爆起,向着晏承的方向发难,到如今魂魄断成两段,不过三两秒。   一弹指,一呼吸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这两人就像提前预知了它的行动轨迹,并演练好了应对方法,没有任何犹豫,也让它毫无反应的时间。   实际上顾之桑根本没想过阻拦它扑向晏承的动作。   从始至终她剑指的方向,都是肖家女。   如果肖家女伏法,她会将其押至阎王殿,由地府来评定它的对错过失。   但此鬼理智全无,在经受过苦难后也变成了施暴者。   它现在不愿放手晏承,以及其他被它捉走的玄师,待它真的变成道行极深的大鬼突破了结界,去往阳间外界,又怎么可能恪守自己的诺言,只杀肖家人不动阳间一草一木。   届时它已尝过了在人间搅弄风云,肆意执掌弱小人类生命的滋味,又怎会乖乖回到地府,承受孽力和刑罚之苦?   在肖家女拒绝伏法的那一刻,顾之桑便将木剑上所附道法力量变为了‘杀鬼咒’。   但她对于晏承的做法和胆量有些意外。   剑锋回拢时,顾之桑带着些满意的神色看了一眼轿中略显狼狈的青年。   “你没事吧?受伤没?”   晏承摇了摇头,松了口气。   他倒不是因为惊魂未定,而是庆幸于自己没有给顾之桑推后腿,没有成为让顾之桑处处受制的存在。   那火烧肖家女的三昧真火符箓,本是在天云村村口碰到‘红白撞煞’时顾之桑给他的。   是为了以防万一——比如出了某些意外让顾之桑被绊住了脚,没能及时找到他,给他防身驱鬼用的。   晏承在途中也尝试过逃脱。   但这漆红小轿就像一顶硬邦邦的铁箱,无论他如何撞击都无动于衷。   外头飘着的‘喜丧之鬼’还窃窃讥笑着,让他别再白费力气。   他刚被抬到地府没多久,顾之桑便赶来了。   晏承在轿中听到了她同肖家女的交谈对峙,那时他便将颈上挂着的‘玉指骨’取了下来,包裹在了三昧真火符中,一直握在手中。   在听到肖家女的声音陡然尖利,他便开始念着顾之桑教给他的,用来驱动三昧真火符的咒语。   晏承本以为自己没有修道的天赋,谁承想一遍就成功。   三昧真火‘嗤’的一声引燃后,一股刺目的冷煞便把轿帘吹开;   看到肖家女狰狞充血的眼瞳,他便将手中的火符迎面丢去。   符箓中的‘玉指骨’定住肖家女的瞬息,他是做好了吸收女鬼阴煞的准备。   晏承抬眼:“多亏了你…”   话没说完,阴惨笑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由于肖家女怨气凝结深重,被斩成两段之后,两截魂魄散得很慢,它又自行放弃了一截,如今上身的魂体断口已缓缓凝固。   它冷笑着盯着顾之桑:“你竟一点都没想过要为这个男人化煞挡招,看来你也并没有多在乎他的死活!”   顿了片刻,肖家女说:   “栽在你手上我认,但你这种冷心冷肺,连同情怜悯都没有的人,也不会拥有真情的。”   临到要魂飞魄散,它还不忘挑拨顾之桑关系。   对此顾之桑也并不在意,它说得也的确是实情。   她本身就对晏承没多少情谊,是冲着故人之谊对他多了几分照拂。   但若这份照拂同她的目标相冲,她还是会优先于自己的道义。   比如刚才,她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保晏承全身而退。   对方毕竟是肉体凡胎比较脆弱,被强烈的阴煞冲撞很可能会受伤不轻。   她若是为保全晏承就要转变剑势,以破招为主,那自然会在对战中处于被动地位,容易陷入圈套被反攻。   顾之桑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所以从始至终她的目标都是:   一击斩杀。   肖家女死了,对人世间的威胁,以及晏承的险境,也会完全消失。   就算晏承受了伤,她也有信心能让对方完全恢复。   稍一权衡,她便冷静而坚定地选择就地绞杀邪祟,对肖家女消失前的言语攻击也毫不在意。   顾之桑走到半截魂魄的女鬼身前,神色如常:   “我心向大道,坚定如磐石。”   区区言语还撼动不了她的心性。   “你罪孽无可辩解,但我保证,卖了你的肖家人会遭报应的。   希望你闭眼之前,也能为自己犯下的深重孽力,为那些死去的无辜村民有悔过和歉意。”   说完,不等愣神中肖家女有所反应或求饶,顾之桑干脆提剑,一剑削去魂魄的头颈,给了它一个干脆。   当点点溃散的魂力消散在地府中时,顾之桑抬头望了望头顶开始有变化的阴阳入口。   造成‘倒吊地府’存在的大凶之物肖家女魂飞魄散,支撑着这个天然阴阵的阵眼也就消失了。   阴阳即将归位,两地相通的入口也即将闭合。   顾之桑踏出一步。   一抹浅金色的虚影在她的躯壳上浮现,比她的肉身大了一圈。   这是她的魂魄。   五官容貌分明一样,可就是比同躯壳相融合时的感觉,差了一大截。   魂魄离体能让她‘地仙’级的魂力完全铺开,随着她有意让魂力在四周扩散,周围成千上万的阴魂都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压迫力。   顾之桑离体的魂魄睁开双眸,带着特殊道法力量的声音扩到极远之外:   “还滞留在阳间的阴间客速速回归地府,我已在天云村外布下了杀鬼大阵,一旦阴阳通道完全闭合,就会开启杀阵。”   “届时还藏身于村中,或心怀鬼胎者,杀阵无眼,格杀勿论。”   这声音传到了每一个阴魂的耳中。   大多数阴魂察觉到了其中的力量和威胁,都乖乖沿着通道口回了地府;   仍有零星对自己实力自负,或是以为顾之桑在诈鬼的依然头铁,就藏在村子角落。   待通道口彻底闭合后,过了半分钟也没有任何动静,这些阴魂便心中讽笑,朝着没了结界的村外飘去。   刚飘到村路上,它们的魂魄就像被风吹散的烟。   连响都没发出一下,就直接被巨大的阵法力量绞成了碎末。   地府的阴魂们亲眼看着肖家女一任新晋鬼王,就这么被顾之桑连斩三段,原本许多阴魂心中对虚拟形象的喜爱,都在亲身感受到顾之桑的实力后,转变为了崇拜和惧意。   重新身魂融合的顾之桑身上,还有未曾散去的压迫感。   她看向周围阴魂时,一片阴魂都怯生生道:   “桑桑我们没吃人。”   “一听到你让回来,我就直接回地府了,很听话很守规矩的!”   顾之桑:?   “没扰阳间秩序,不害人,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她又不是什么杀鬼魔头,倒也不用这么害怕。   “刚刚那个厉鬼掳走的玄门中人呢?应该被它藏在了地府吧。”   虽是问声,但顾之桑笃定那些失踪的人就在地府。   众鬼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其中一个飘了出来:   “使者大人,它确实在地狱入口藏了一些阳间的术士,只是那些人的状态不是很好……”   顾之桑:“带路吧。”   这时,跟在她身后久久没有出声的晏承忽然喊了她一句:“桑桑。”   “嗯?”   顾之桑扭头去看,发现晏承的神情有些严肃。   “它说的不对。”   在顾之桑神情微愣,有些没听懂时,晏承缓声道:   “你虽面上不显,但从不对陷入困境的人漠视,明明是个再好不过的人。”   “你本没有义务来救我和其他人,但你还是来了,也救了很多人,有很多人真心实意地感激你,喜欢你,你会拥有很多真情和真心。”   “桑桑你也会得道的,你会得偿所愿。”   顾之桑微微挑眉,没有想到晏承如此郑重说出的,是这些话。   她看着青年说完后,逐渐局促的神情,莞尔一笑:   “当然。”   现在她对晏承这个人的感官,又稍稍增加了一些。   ——   到达了‘焱小地狱’的入口附近,顾之桑看到了那些失踪的玄门之人,以及灵组小分队的队友。   这哪里是状况有些不好,而是非常不好。   甚至有些诡异恐怖……   只见那一个个玄门术士都像被宰杀的猪似的,被紧紧捆住,头朝下倒着被悬挂在地狱的入口处。   来来往往的阴魂都能凑上去踢他们一脚,或是吸两口人气儿。   因为每个人的脸色,都因为倒挂充血,以及‘生气’外泄太多,涨得紫红中带着青色。   最为诡奇的是,他们每个人的腹部都鼓起一大团,像怀胎七月的孕妇那样;   有的人鼓起的肚子还在蠕动。   因着这团东西的存在,道行浅能力弱些的人——尤其是灵组分队的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死气,是将死之相。   反而是道行深的玄门人,特别是其中胡子最白,脸色最难看的老头,依旧面色红润。   看到顾之桑的倒影缓步而来,视线都有些模糊的灵组组员不由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激动而悲戚的呜呜咽咽:   “顾大佬!顾大佬你终于来救我们了呜呜……”   “是顾指导!!”   顾之桑还没说话,她身后浩浩荡荡的鬼众便飘了上去:   '快,赶紧把顾使者的朋友们放下来!’   '动作轻一点,不要弄伤人家。’   顾之桑:……   她倒也没阻挠这些热心鬼众:“稍等,等我确定一下人。”   说着她就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小程序,将灵组小分队的人选的照片都找了出来,说道:   “麻烦这几个帮忙放下来吧,他们都是我朋友。”   鬼众:‘好嘞!’   很快,几个大腹便便的灵组队员就被小心翼翼放了下来。   看到搀扶他们的都是些阴气森森的鬼魂,一方面他们觉得顾指导实在是太牛逼了连鬼都能使唤,另一方面又怎么得不得劲。   数了两遍,还是少了两人。   鬼魂道:‘顾使者,有俩人找不见啊!’   一个哭丧着脸,肚皮凸起的组员眼眶红了,带着鼻音道:   “那两个同事,他们,他们已经去了……”   这话说出后,现场有些沉默,顾之桑的神情也冷了些:   “你们的肚子……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组员张了张口,打算诉苦时,还被吊着的玄门几人实在受不了自己像被宰的猪狗一样挂着,出声打断了他。   其中一个同样肚皮高耸,脸色涨紫的中年恼怒呵道:   “你这个丫头,看不到我们吗?!就这么让长辈……有没有教养?!”   他们本矜持认为,顾之桑见到了乾清门的副掌门,定然会诚惶诚恐,先把他们安放下来。   可等来等去,这黄毛丫头竟无视他们?!   乾清门的副掌门也神情也阴沉,忍不住破口:   “目无尊长,不可教训!”   顾之桑顿了顿,冷笑之后连问三声:   “我的长辈要么在天上,要么在地底。”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称作我的长辈?”   “我认识你们么?这是在求我放你们下来?是求人的态度么?”   被她讥讽的话语彻底激恼的中年玄师破口大骂,甚至带了威胁:   “你这是要帮着邪祟与玄门为敌吗?玄门不会放过你的,定然要你好看!”   顾之桑轻笑一声:“你这是在和我宣战吗?”   她指尖一抬,一道令符出现在半空中,是为‘生死令’。   令成之后,在那中年玄师怔忪时,她提剑,出剑。   血溅三尺。   收剑回拢,不过眨眼间。   擦去木剑上的血渍,顾之桑抬眼,目光幽冷:   “既然你都说了不会放过我,那就先去地府吧。” 第127章   直至顾之桑收剑,大多数在场的人,以及地府阴魂,都没意识到她做了什么。   听到那句‘去地府吧’,部分意识到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的人鬼,脑海中都生出不可置信的念头。   现场一片死寂。   事实上早在顾之桑于山中修行时,就未曾学过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   她也从不戏弄对手。   在她看来,杀场瞬息万变。   任何一个小细节,或者是一丁点失误,都会影响战局的输赢胜负,有扭转局面的可能。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顾之桑所学之术都是杀招,为的就是最快,最精准地击毙敌方。   其中她最常用,也最得心应手的招式为‘封喉剑’,对人对鬼皆是如此。   剑锋起落间不过瞬息,甚至很少有敌人能看清她出剑的动作。   就比如现在——   过快的剑势外加强大的自身能力加持,哪怕顾之桑手中提着的是柄木剑,仍然割断了那叫嚣的中年玄师的头颈。   她收剑之时,对方的斥骂声甚至还在继续。   随着一道细细的血痕出现在中年玄师的脖颈。   中年玄师声音陡然一哑,甚至还有些茫然;   紧接着那条血痕不断扩大,最后喷涌而出的血沫溅了旁边人倒挂的脸侧。   而做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顾之桑,则是一边蹙眉一边擦剑:   “好脏的血……”   看到这一幕,在场无论是人是鬼,哪方阵营,都被眼前景象震得瞳孔缩紧,瞠目结舌得说不出话来。   灵组诸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和震撼。   而乾清门的同门之人也终于反应过来,个个目眦尽裂,被怒火冲到本就涨红的脸色发青发紫:   “你?你怎么杀我乾清门人?!你!”   “妖女!妖女!!你果然是同这些邪祟一伙的!”   “师兄?!”另一同被杀的中年玄师关系不错的同门师兄弟,在确定自己师兄真的被一剑封喉,夺去了性命,也恶狠狠盯着顾之桑,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充血凸起:   “贱人!你怎敢屠戮玄门之人?乾清门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算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顾之桑:?   她缓缓抬眸,“我杀恶人,何来的屠戮。”   “看来你们觉得自己的同门很无辜?也罢,那现在便好好断定一下,到底谁才是大奸大恶。”   她说着一抬手,五指并拢向内收紧。   倒挂的,已经没了生机的中年玄师体内,一抹半透明的魂体被强行扯出了躯壳。   这是原本藏在躯壳中的中年玄师的魂魄。   几个乾清门的人见状,还以为顾之桑要对同门的魂魄做什么事情,个个情绪激动,恨意流露,倒挂着的身体来回晃动,恨不得现在就挣脱鬼索的束缚去向顾之桑决斗。   然而几人的愤怒只持续了短短三两秒,声音便都卡住,满眼不可置信。   因为从他们同门师兄的身体中扯出来的灵魂,灰黑如墨,其中还带着暗红戾气;   同师兄在门派中表面上温润和煦的形象大相径庭!   一般普通人的灵魂是淡白色。   就算生前行过小骗,做过一些不算过于可恶的违法之事,只要没有伤及他人生命,死后魂魄最多是浅灰色。   但若是做了过于恶毒之事,比如杀人,拐卖,贩毒等等,一系列夺取他人生命,破坏无数家庭的恶事,魂魄就会染上孽力,变得像沼泽一般泥泞不堪,甚至带有血煞。   被顾之桑扯出体外的魂魄——他们尊敬的师兄,魂魄就是乌黑。   本身就是方外之人的在场玄师都很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灵组的分队员悄悄吞咽:“这得犯了多少孽啊……”   顾之桑:“是啊,向来以‘中正清明,斩邪除害’为己任的玄门人,皮下到底有多么恶臭,不把魂魄摸到底谁能想到呢。”   由于已经是魂魄,中年玄师对顾之桑身上的力量更是直观而敏锐的感受,被吓得瑟瑟发抖,只能不断求饶。   顾之桑面无表情,扣住魂魄被禁锢在半空中,不得动弹的头颅,直接开启了玄学界禁术:‘搜魂术’。   顿时中年玄师的魂魄都因大力扭曲,而面目全非。   尖锐的惨叫声响彻地府,一直通向‘焱小地狱’。   不少伸着头围观的阴魂都打了个哆嗦。   乾清门中一人忍不住道:“住手!无论x师兄做了什么,他到底是我们乾清门的人,就算要罚也该由我们……”   此人话还没说完,顾之桑便用能让记忆显化的‘留影符’,将中年玄师被搜魂出的记忆呈现在众人眼前。   第一幕就是此人出卖乾清门的画面。   原来这中年玄师,也是中途走火入魔,被第三方神秘的玄师组织的拉拢的细作!   他一五一十把门派中的阵法弱点,甚至是自己师兄弟们何时出行办事,以及时间地点都透露了出去,为藏在暗中的第三方组织提供信息。   顾之桑轻笑一声:“看来你们的好师兄,也并没有多么向着乾清门啊。”   灵组的人也小声嘟囔:“妈呀,就这还是第一大派,都被敌方势力捅成筛子了……”   顿时几个满脸怒色的乾清门人脸都僵了。   画面还没完。   在魂魄惨叫声中不断变化的画面,是这中年玄师数次闭关,都无法突破‘玄’五阶,最终被蒙着面的第三方势力蛊惑,服用了一枚暗红色的药丸。   服用之后,他便一举成功。   尝到了药丸威力的滋味,他心中的邪念彻底不受控制了。   接下来的画面,是让灵组诸人怒而握拳,让乾清门人哑口无言的景象。   饶是他们隐约猜到了那药丸的制作材料,可亲眼看到后还是被震撼到了。   那些作为南省拐卖案上线的第三方势力,不断地从无数被拐卖的男女老少中,挑选有特殊体质的人,取乐似得用强压让他们痛苦不堪地爆体而亡,并将他们的精血,魂魄都碾碎。   最终得到这一枚小小药丸。   其中不乏有年龄很小的孩子,以及花季少男少女。   在这些已经沦为邪修的术士眼中,童男童女和年轻的处男处女,都是优质的‘药方’。   这中年玄师也从一开始犹豫,到越来越理所当然。   不仅会自己下场选人,参与‘制作’,还会为南省的玄门分部在总部内打掩护,掩盖这一切的发生。   光是在他的记忆中,第三方的细作就不止有乾清门抓出来的那四个人,还另有他人。   风城天云村的线索,也是对方故意泄露给乾清门,引乾清门的人去调查的。   除此之外,记忆中蒙面的交接之人还反复强调,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晏承带到风城,还要让他失控变为凶煞;   这才是此行布局最主要的目的。   所以将晏承掳走,也是此人撺掇的。   他知道带队的师公——也就是乾清门的副掌门刚愎自用,目中无人更蔑视灵组,也是老古板。   当初强烈建议将晏承这个‘凶兆之人’扼杀在幼年的人中,他就是主力之一。   因着奚家,以及一元观不坚定,再加上国家组织灵组态度强硬地插手,最终忤逆了这些老前辈的命令,放过了晏承,本来就让他们很不愉。   如今正是个借刀杀人的好时机。   这中年玄师便说:   '若是将晏承带去风城,一是能为我们化解天云村的煞气,方便我们行动,反正他本身体质如此;   二是此人本就是玄学界的心腹大患,早该被绞杀,若是他自己在天云村中失控变为了凶煞,那师公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能将其斩杀在村子里,任谁也没有立场和理由再阻挠什么。’   '届时又能平定天云村的乱像,又能处理掉心腹大患,岂不一箭双雕?’   而早有此意的副掌门也根本没想过,区区一个小小后辈,竟胆敢谋算自己,采用了这个建议。   他直接去了晏家,把晏承掳走了。   这才有了后续所有人都陷入危机的一切。   正是因为看到了围绕在此人周身的浓重血气,以及他的种种毒计,顾之桑才拔剑而起。   她是‘搜魂术’的主体,更能看到,听到中年玄师记忆中,那些无辜男女的痛苦和哀嚎,神情逐渐冰冷,魂力也愈发凛冽。   被她死死扣住头颅的玄师魂魄已经不成形了。   对方最后一声惨叫,灵魂直接被顾之桑挤爆,像烧干的灰烬缓缓散在地府。   没有任何人再为此人鸣不平。   因为除了灵组有两人死在了厉鬼手中,乾清门此行跟来的最小的师弟也没了。   部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门人两眼发直,脸色酱紫,浑身被抽空了力气似得也不再挣扎了,只是喃喃不停道:   “怎么……怎么会这样……”   灵组的队员们都强忍着泪意,咬牙道:   “这畜生,死有余辜!做出这些事情,死都是便宜他了!”   待最后一点魂光也彻底散去后,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的乾清门副掌门终于开了口。   因着知道自己被耍,他对于那中年玄师死在顾之桑手里,并没有太多想法,反而觉得那竖子胆敢戏弄自己死得好。   但他同样看不惯顾之桑这份目中无人的态度,只是现在形势所迫,不得不‘勉强’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自认为态度很好地说道:   “顾小姐,老夫并不知此子有如此歹毒的谋算,我知道你是为了这凶……为了这晏承而愤怒,既然现在他人无大碍,你也让那竖子形神俱灭,该出了气了。”   “其余人等都是被蒙骗至此,你不如行个方便,也能同我乾清门结个善缘,我们不计前嫌。”   一直处于漩涡中心的晏承虽并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魅力’,能让人不惜布下一盘大棋,也要至自己于死地,但这些来自玄门的恶意他早就习惯了。   听完乾清门副掌门的话,他不禁眉尖微蹙。   这么多年了,这些‘高高在上’的老前辈还是如此,连求人都能说得如此趾高气昂,理所应当,也是独一份。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你帮了我,乾清门给你个面子不计前嫌’。   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天真,还是真的太自信了,自信到认为顾之桑还不敢得罪一整个乾清门。   但很显然顾之桑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她轻笑一声,眸光幽深,抱着双臂说道:   “不计前嫌?这位长老是以什么脸面和资格说出这些话的?”   “被你一己私欲而置于险境的晏承,为此付出生命的方外人士,还有那些同样被无恶不作,最终被你包庇的歹人所屠戮的无辜百姓,他们才有资格说’不计前嫌‘这四个字吧。你只有跪地叩首,祈求他们原谅的资格。”   “你放肆!”   被戳破不堪的老头儿面色涨红。   原来之前被查出的四名细作中,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也是从小从凡尘接到乾清门的人,是这老头几十年前在人间风流的产物。   他当年出山时,认识了一个貌美的普通女性。   在那个相对保守,建国不久的年代,他觉得自己一介方外术士能看上普通人,是对方的幸事。   所以这副掌门便肆意妄为,半哄半强迫地和那位女子有了一段短暂的情缘。   在对方怀孕数月之后,他接到了门派的诏令,便毫无留恋地抛弃了女方。   离开时只留下了一些金银财物,和一句‘把孩子打掉吧’,便人间蒸发了。   在副掌门看来,一介普通妇女,怎么配和自己回乾清门?   他丝毫没想过以当时的医疗环境,女人已怀孕六个月本身就很难打胎;   加之那时候大环境又保守,她一个未婚先孕的独身女人会遭到怎样的待遇,该有多困难。   总之几十年后一个少年找上了乾清门投奔,说副掌门是他的亲爷爷,还说了自己奶奶这一生有多凄惨,多痛苦。   验明了血脉确定这的确是自己孙子,副掌门便将其安插在门派中,教他入道。   因这私生的孙辈天赋极高,他逐渐看重此子。   谁能想到此子从上门投奔时,就已经是细作!   是带着恨意而来的。   他之所以进步飞快,也和那中年玄师一样服用了许多用活人精血所制成的邪药。   孙辈被抓后,副掌门觉得面上无光很是恼怒,又觉得这到底是自己的血脉,怎么能被拉出去任人批判,折辱,那会折损自己的颜面。   所以他非常强硬地把人从关押的地方捞了出来,至今他那个孙子,都没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从始至终此人都只觉得自己的血脉高贵,觉得自己的孙子情有可原。   可包庇对方时他却从未想过,那些死在他孙子手里的普通人又有多么无辜,多么痛苦。   感受到顾之桑话语中的冷意,乾清门副掌门呵斥道:   “你这黄毛丫头还要教训我不成?!”   他自认为自己并不会比顾之桑弱。   就算此女天赋再怎么逆天,也不可能强于自己太多。   之所以他处于下风如此狼狈,属实是遭到了那大鬼的阴损暗算,现在所有的力量都无法使出!   又被百鬼扑咬,力不从心被困。   此女是地府使者,全靠和地府阴魂有交情,才能避开阴魂。   然而他话音刚落,顾之桑便又是一抬手。   这一次她扫断了乾清门副掌门身上的鬼索,在对方未曾起身时,便以魂力掐住了老头的颈部将其提了起来。   和其余人一样,乾清门的副掌门腹中也如同怀胎七月,鼓起一个鬼气森森的大包。   刚听灵组的组员诉苦一二,顾之桑已经知道了这鼓包的缘由。   因着玄师术士都有力量护体,尤其是能够护着灵台,不让精血被夺走。   精血被抽空,那他们也就性命不保,道行全无了。   所以每个术士被逼急了,若是感受到了生命威胁,可以拼着不要命选择引爆精血;   既然都是一死,那也不能让对方得益,好过。   化为大鬼的肖家女的确拥有直接杀死除了乾清门副掌门之外所有人的能力,但它要的是这些玄师的精血和道行,而不是一具死尸。   两名死去的灵组成员其中之一,就是在被强行剥夺精血时,选择了自杀,同归于尽。   虽然没能重创肖家女,但为其他伙伴和被困的玄门人拖延了时间。   肖家女知道明抢不成,就来阴的。   它在地府中搜罗了一些鬼母,把那些鬼孕妇的魂魄撕碎吞噬,夺走了它们体内的鬼婴胎。   这种生前出了意外,一尸两命的鬼母和婴胎,回归地府后基本也是双魂一体。   一旦还未成型的鬼婴胎被放到活人的体内,就会把人类当成新的’母体‘。   是没有子宫的男人也没关系,它们主要就是汲取活人的精血和生机,不断变大变强。   直到吃空了寄生’母体‘,心满意足的鬼婴就会从尸体中爬出来。   越是强大的’母体‘,孕育出的鬼婴儿也就越厉害;   同时这些‘母体’也因精血足生气多,可以活得更久。   肖家女就用这些鬼婴胎暗算了这批玄师。   他们越是动用力量,精血和生气流逝,被腹中鬼物吞噬得也就越快。   至此这些玄师才被五花大绑,吊在了地狱入口。   知道自己马上要死,绝无活路时,大多数人或许都能狠狠心和敌人同归于尽。   可遇到这种还有一线生机的情况时,明明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一团鬼物,还在不断吞噬自己血肉精气,可又有多少人能狠的下心,直接自杀呢。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会给人希望。   会让那些玄师想:万一过不了多久,外头救援的队伍就到了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些玄师只能强撑着。   短短两天的时间,肚子里的鬼婴就越来越大了!   这也是肖家女利用了人心的脆弱,所设下的计。   只等那些鬼婴完全吞噬这些玄师,它再把变强的鬼婴的魂魄撕裂吞噬,也算间接吞掉了这些玄门人的精血。   此时乾清门的掌门人腹中的鬼婴也察觉到了危险,疯狂蠕动。   但因他道行深,他还算中气十足,“你做什么?!”   顾之桑定定看了眼那团蠕动的腹部,很不给面子地笑了:“真是好景色。”   她声音陡然变冷,“现在你或许能对那些被你玩弄,又惨遭抛弃的无辜女人,有一点点共情了吧。”   “但还是不够。”   在乾清门副掌门堪称漫长的人生中,尽管他没有直接杀过人,却因自负,傲慢,视凡人为草芥蝼蚁,而间接地害了许多人。   他看似云淡风轻,仙风道骨,脚下却踩着诸多无辜之人的脊骨,并不是纤纤无尘的谪仙人。   就例如晏承。   如若不是他自己心智坚定,在地府吸收了整整两日阴煞之气,也强撑着每时每刻筋脉都要爆炸的痛苦没有失控;   否则在顾之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化为了毫无理智的,甚至比肖家女还要棘手凶悍的煞物。   届时就算顾之桑对他有关照之情,也只能亲手将其灭杀。   这一切的因果和惨剧没有发生,不过是因为晏承毅力足够,而顾之桑速度也足够快。   但死去的三名玄师,以及数百村民,却是永远回不来了。   这一笔笔账都有乾清门的副掌门,或者说他这一类人——仗着自己有几分能力,便以为自己为上等,普通人为蝼蚁的术士们的背后推手。   哪怕今日之行结束,乾清门诸人狠狠吃了一顿教训,被打了脸,可他们不会改。   他们不会认识到这是自己的错误,只会埋冤细作,埋冤顾之桑和灵组,甚至是晏承。   该如何让把自己摆在神坛的术士感受到后悔,这是个问题。   全部杀掉又不现实。   其中有的人还算有点良知。   顾之桑不是人间法官和地府阎王,没有缘由随意剥夺他人性命,灭杀他人魂魄,也是要染上孽力和因果的。   为了个烂人,还不值得污了她的剑。   顾之桑面带思索,半晌恍然大悟,像是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解决办法,脸上带了些笑意。   只是这笑不及眼底。   “既然尔等视凡尘之人为蝼蚁,肆意践踏,不如就去尝尝跌落谷底的滋味吧。”   她说着,提起木剑覆上强大魂力。   乾清门的副掌门见状,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还不等他放声威胁,一股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便直冲他天灵盖,让他发出一道惨叫哀嚎。   “不!!”   只见顾之桑驱使桃木剑,直接破开他的防身’气场‘,洞穿了他腹部抱守的丹田!   只此还不够,顾之桑又反手攻破了他的灵台。   百余年的道行之力化为流水,从他的体内倾泻而出,可他再也守不住了。   从今天起,他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凡人!   一个再也没有可能踏入方外的普通人!   蝼蚁!   崩溃而绝望的玄师如困兽嘶吼着,用最恶毒的话辱骂顾之桑。   他原本银白的眉毛和头发形同枯草,面上饱满红光迅速暗淡,身上的生机很快死气沉沉,宛如八九十岁,行将就木的老汉。   顾之桑:“我不要你的命,不值钱。”   “但从此以后你道行全无,也再无重新踏入方外的可能。   你会变成自己最瞧不起的普通人,毫无能力的凡人,或许还会被门派所弃,只能去人世间品尝余生了。”   这种看似‘轻巧’的结局,对副掌门这种人来说,才是比魂飞魄散还要痛苦的刑罚。   顾之桑又扭头看向其余诸人。   这时剩下的乾清门玄师看到了师公的惨状,终于感觉到了恐惧。   他们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就是一个疯子。   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根本就不惧乾清门,或者说她自信有能与整个门派为敌的实力。   察觉到此事的玄师们终于一一服软,求饶起来。   顾之桑毫无手软,按照这些人的孽力程度,依次废除他们的修为。   下场最轻的玄师只被废了两阶道行,尽管对他来说,也是数年的努力化为泡影,可看看周遭其他或被废除大半,或连丹田灵台都直接爆掉的同门,又觉得心里好受些。   废除修为还不算完,顾之桑笑眯眯看着最先愤怒斥骂,为同门师兄打抱不平的青年,同时也是修为被废最少的那个人,在对方胆战心惊的神情中缓声说道:   “我这个人呢睚眦必报心眼小,同时胆子也小,为人比较谨慎。”   灵组鬼众玄门:???   这还是胆子小?   顾之桑:“这位同僚刚刚也说了做鬼都不会放过我,其余诸位心中应该也有不少怨念吧。”   无论这些玄门人心中如何想,此时都诚惶诚恐连连摇头,说自己绝无怨恨的心,甚至还承诺回到乾清门后对今日之事绝口不提。   顾之桑恍若未闻,继续温声道:   “为了保护自己,以防诸位日后有了能力再次行恶,或是对我怀恨在心蓄意报复,我只能和诸位作一笔交易。”   她说着咬破一点指尖,挤出一颗精血散在半空。   随着咒术落下,半空中呈现出一道最为低等的契约条例。   “还请诸位签了它,也好让我放心。”   看到契约的瞬间,当即就有强忍着怒火和怨念的玄师想怒骂‘妖女’。   此条例无异于‘主仆契约’,‘鬼奴契约’,总之是个极度不平等的条约,签订的一方无论是行为还是思想都会受控。   顾之桑只要愿意,就能顺着契约查看他们做过的任何事件!   他们一丁点隐私都没有。   除此之外他们若是对顾之桑心怀鬼胎,想要设计谋害,对方也能提前察觉;   就算未曾察觉,只要顾之桑死了,他们也会死!   没有人愿意自己一辈子比奴隶还不如,还随时有死亡的威胁。   他们不想签!   但不签,估摸着他们连今天都活不过了。   无奈之下,诸人只能签订契约。   契约成功后,几名玄师面如土色。   顾之桑脾气很好道:“这种契约只要等诸位道行超过我,就可自行解除了。”   无论这些人高不高兴,她心情还算可以。   等到这些人修行到了要渡劫时,估摸着她早就飞升了,这个信心她还是有的。   只不过顾之桑从不是良善之人。   她说的解除之法只是客套一下,不会给这些人机会。   如果哪天这些人中有谁忽然成了天选之子,醍醐灌顶般道行飞升,她也会提前将其斩落剑下,绞杀任何一点对自己有威胁的因素。   顾之桑看着这些面如土色的玄师道:   “至于今日之事你们不必替我隐瞒,原原本本告诉门派之人也无所谓。”   在这些玄师惊诧的目光中,她气势如虹:   “替我同玄门带句话:扫清门前雪,再把手伸到别处。   否则就休要怪责其他人多管闲事,替玄门清理门户了。”   “当然,如果乾清门或其余任何术士对今日之事,以及我,有何不满,只要有那个本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她话音未落,灵组的组员都已被这近乎是同整个玄门宣战的话惊得头皮发麻。   但仔细想想,连‘地’级玄师乾清门的副掌门,最为顶尖的一批人的生与死,都能够被她轻易掌控,他们这位顾指导也的确有豪气的资本。   “哦对了,你们腹中鬼婴胎已经成型,最好尽快让你们的前辈帮忙化解掉,尤其是这位——毫无道行的凡人老者。   否则你们就危险了。”   在副掌门苍老如树褶的眼皮下,恨意满满的视线注视中,顾之桑好心提醒道:   “他虽道行全无,但多年修行的体魄还在,还有些寿命。   现在鬼婴没有了能够吞噬的能量,就只能燃烧这一丁点寿元了。”   “万一还没等你们坚持到回门派,他就被鬼婴吞噬殆尽,可就太不幸运了。” 第128章 1更捏   直到乾清门的玄师互相搀扶着离开地府,其余灵组成员才惊醒似得回过神来,不由感慨他们这次是真的抱上金大腿了。   夏国内部的方外人士中,还从没有能让乾清门如此吃大亏,被颜面尽扫的。   只是稍稍设想他们都能猜到,此事发酵后会在夏国玄学界掀起多么大的风浪。   顾之桑把腹部高耸的灵组分队成员都叫到了跟前,说道:   “我现在为你们化解腹中的鬼婴胎,可能有些痛,你们都忍忍。”   说着,她便两指并为剑指,抬手精准封住了几名组员体内气血和力量流通的穴窍。   再然后她将掌心贴在了其中一人的腹部。   刚一覆上去,一股阴森鬼气便隔着青年的皮肉外泄;   这是寄生在活人腹中鬼婴胎被中断了‘口粮’,没了气血可以吸收,开始躁动不安,在被寄生的玄师腹中横冲直撞。   几个灵组成员本还在点头,对顾之桑的话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再疼又能疼到哪儿去。   下一秒他们差点被腹中肠胃内脏将被绞断的剧痛疼到昏死,冷汗‘唰’的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察觉到鬼婴胎的躁动,顾之桑掌心下按。   登时那原本不断鼓胀的阴气像被无形的力量骤然抓紧,慢慢缩小,隐约变成一个拳头大小,青紫发黑的婴胎。   大部分鬼婴胎被顾之桑的力量镇压片刻,便瑟瑟发抖着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被扯出寄生‘母体’温暖的腹中。   个别凶悍的小鬼舍不得离开,不停抗拒拉扯的力量,并往玄师的心脏位钻。   像这种冥顽不灵,一心想着害人的小鬼,已经没了教化的意义,顾之桑直接蓄力捏碎了它的鬼体。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所有中招的灵组分队成员腹中鬼物,就都被清空。   顾之桑收回手说道:“鬼物都化解了,只是你们失去的精气精血是拿不回来的,之后一段时间里你们会气弱体虚,阳火不盛,容易被邪祟趁虚而入,还是得好好养养身体。”   摸着逐渐瘪下去的肚子,这些天身心受折磨差点崩溃的灵组成员们感激得泪眼汪汪,看着顾之桑的眼神仿佛她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大圣人。   活人救出来后,自然还要寻找亡者的骸骨。   无论是灵组那个为了同伴而死的成员,还是百余户消失的天云村村民,尽管他们灵魂消失,可肉体一定静静地躺在某个地方,等待有人能带他们回家。   顾之桑心中已有所猜测。   她双手掐诀,以法器黑白棋子和符箓布下了一个阵法,给包括晏承在内的其他几个活人设了一道防身符,可以抵挡来自地狱的阴煞。   向前迈步时,一条轰然坍塌的通道直通地底。   赤红的火星和岩浆在向下的长长阶梯和边缘迸射流淌,这是通往‘焱小地狱’的入口。   顾之桑神色如常:“下去看看。”   其余组员虽都知道阴曹地府有十八层大地狱,以及万千小地狱,可他们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进去。   看着能把石头都融化的岩浆,几人略有些迟疑。   反倒是毫无道行的晏承眼皮都不眨一下,百分百信任顾之桑,抬起脚步跟着她往岩浆地狱中踏。   当脚掌接触到被烧得通红的台阶,晏承有些讶然。   脚心下的温度是温凉的,一点都不烫。   他猜到了什么,扭头向后一看。   果不其然原本后头跟随的乌泱泱鬼众,此时都停在了‘焱小地狱’的入口外,不敢踏入半步。   只有少数道行高的大鬼,能用森森鬼气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被‘焱小地狱’中的烈火灼烧到。   这‘地狱火’要烧灼的对象并不是人类;   而是魂魄。   是生前作恶多端,孽力深重,被判处到小地狱中受刑受难的恶鬼。   越是罪孽深重的恶鬼,被‘地狱火’烧灼时就越痛苦。   随着一行人逐渐深入,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厉鬼哀嚎声直击灵魂,令人头皮发麻。   守在‘焱小地狱’的阴差小鬼手持钢叉,身高近两米额生三目,看到顾之桑一行人后怒目而视:   '尔等凡人,如何能进入焱小重地?!’   顾之桑魂魄离窍三分,额心浮现出地府使者的印记。   鬼差见此印,态度稍稍缓和,又问:   '原来是使者大人,来焱小重地所为何事?’   顾之桑说了天云村村民尸身消失一事后,三目鬼差沉吟片刻,说道:   '我对此事有些印象,前些日子上头忽然打通了一处阳间入口,不少在焱小重地服刑的恶鬼趁机跑入阳间作祟,将许多骸骨拖入了地狱尸池。’   '使者不妨去那里看看。’   最终顾之桑穿过一个个被魂索吊起,在岩浆烈火中烧到变形发黑的恶鬼,在‘焱小地狱’的深处看到了大量被恶鬼拖入地狱的尸骸。   那些如山堆积的村民尸身扭曲,从那一张张定格于死亡前惊骇的面孔,能感受到这些村民的痛苦和绝望。   看到这一幕的灵组分队成员们也久久不能言语,半晌只道:   “太残忍了……”   这几乎是建国以来的伤亡最为惨重,情形最恶劣的玄学案件。   “那肖家的人和贩卖尸体的畜生真是可恨,要不是他们联手害死了肖家那个年轻姑娘,这些村民就不会死了。”成员忍不住感叹。   顾之桑没有回应。   正如这组员所说,买卖双方是肖家女的惨案,以及天云村屠戮惨案的根本因果。   他们心中有恶,又被无限放大,最终酿成大祸。   可相比于这些愚昧的,贪婪的,狠毒的坏人,更让她觉得该下地狱被绞灭的,是背后的推手。   是那团不断放大人类的恶念,挑起桩桩件件不幸之事的黑雾。   ……   重新回到地府的顾之桑等人,很快就要离开。   再不回去,留在上头看守阵法的组员要着急了。   这短短半天的时间,顾之桑在地府中大展神威的照片,视频,甚至是围观者声情并茂的描述,已经传遍了地府网络。   在无数鬼众惊叹于她的能力之强,心性之稳时,还有不少新死不久很火整活的年轻鬼魂,已经嗑起了顾之桑和晏承的cp。   它们深谙cp文化,又虚心学习阳间网络上的各种新鲜事物,短时间内已有鬼粉头子照着晏承的偷拍照,画了同人图,写了小甜文。   一时间阴间的粉丝们终于有一处是先于阳间粉丝的了,那就是它们知道晏承的存在!   于是在顾之桑重回地府时,便发现周围不少鬼鬼祟祟的阴魂拿着地府牌手机,偷摸着不知道看了什么,一个个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看两眼还要偷看一下她。   终于一个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大鬼飘到了顾之桑的身前,‘啵’的一声拔掉了自己的头:   “顾使者可以给我签个名吗,签在头上就行。”   顾之桑:……?   好不容易满足了地府各鬼奇奇怪怪的签名要求,又婉拒了一系列希望她收下的奇特礼物,一开始的大鬼揣着手,反复打量了几遍晏承后说道:   “晏先生对吧,麻烦也帮我签个名,签在顾使者的名字旁边就好。”   晏承眼看着那声音挺温柔的女鬼抱着自己的头,又在头上两个签名中间画了个心形。   正出神时,他又听女鬼对顾之桑说:   “使者大人,反正您都来抢亲了,剩下的仪式要不就继续办了?”   它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鬼声响起:   “是啊,我们为了给那鬼王随份子,送供奉,可都准备了上好的红烛礼品,各类婚庆用品也都是现成的。”   “我一看这红衣小哥瞅顾使者的眼神,就和别人不一样。”   “据网上的鬼扒拉,这个叫晏承的可有钱了,长得也不错……”   “……”   顾之桑:??   怎么忽然就把她和晏承当成了情缘关系?   看着四周兴奋异常的鬼众,她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晏承:   “鬼话而已,它们就喜欢闹腾。”   过了半晌,直到顾之桑扭过头去制止沸腾的鬼众,并交代它们向阎王殿上报今日之事,晏承才敛眸轻声道:   “没关系。”   ——   在天云村附近从半夜等到凌晨的灵组成员们又紧张,又有些疲惫,但他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约莫3点钟时,他们脚下的地面轻颤,围绕在村子四周的阴气缓缓散去,消失的村子也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视野中。   没过多久,几个厉鬼便从村中飘了出来。   还不等它们飘出村门,顾之桑提前布置好的杀鬼大阵便直接将它们灭杀。   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几个相互搀扶,脸色难看的玄师从村子里走了出来,几人全都是乾清门的玄师。   最为诡异的是,他们的肚皮都高高隆起。   其中进村时盛气凌人的乾清门副掌门,如今形容枯槁,死气沉沉,简直大变样。   灵组的成员有些心焦,迟疑着询问他们顾之桑和其他组员的下落,为什么没出来。   眼瞧着那些乾清门的人脸色愈发难看,片刻后其中一人才没好气道:   '放心吧他们好得很!’   而后再也不肯说一句话,自行离开了。   就这样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眼瞧着马上就要天亮了,村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就在提心吊胆的成员们已经做好了进入天云村查探的准备,他们脚下的土地又发生了震颤!   这一次的动荡,远比两个小时之前阴气散去的动静更大,就像是地震了一样,让人有些站不住脚。   天际恰巧生出第一抹霞光,紫气东来。   冲进村子里的组员们借着那点黛青色的天光,看清了天云村的内部景象,一个个被眼前的一幕震到失语,头皮发麻。   只见村子的地面裂开一条条纹路,在村路上纵横交错。   宽的有半米长,窄的也有二三十厘米左右,就像是地震后被绷裂的痕迹。   一截截白骨上挂着已经被阴气侵蚀到面目全非,高度腐烂的尸体,从地裂中震出,百余具尸体或躺或斜,一片寂静的天云村宛如人间炼狱。   “这……这到底是……?!”   “是顾指导!他们都回来了!!”   有眼尖的组员强行将视线从这些横陈的尸体上收回,看到了暮色中的顾之桑一行人,纷纷迎了上去。   原是顾之桑趁着太阳东升,紫气乍破的至阳之时,再次设阵颠倒阴阳,让地府的众鬼把那些‘焱小地狱’中的村民尸体,都背了上来。   百鬼负尸,才让地面崩裂,闹出这么大动静。   两方会和后,通过分队成员的讲述,留守在风城中的组员们才知道这一次天云村之行究竟有多么艰险。   更明白了为何刚刚那些乾清门的玄师看到他们,脸色会那么难看。   他们一方面对于乾清门吃瘪有些爽,另一方面又真心实意地为死去的队友和眼前这些村民的骸骨而感到悲伤。   “这么多遇害村民……我都不知道事后会怎么和老百姓们交代。”   “别想那么多了,先通知总部和警方,把村民们的尸体收了,不然这么多非自然死亡的尸体很容易滋生出一些东西。”   很快,一片寂静的天云村外便聚满了警车和官方来人。   进入灵组的小分队成员和晏承都几乎三天没进食,前者们又痛失精气,身体都很虚弱。   风城的灵组还在思考该如何安排他们,去什么地方静养,晏承主动说道:   “我已经安排好了。”   灵组:?   “晏先生怎么安排?”   晏承略带疲态,语气如常:   “晏式在风城也有分公司和投资的企业,另有我为了以防出差置办的几处房产。   这边家里常年有保洁维持屋里的清洁,地处偏僻外面设有从玄门购入的防御阵法,客卧也够。”   “我刚刚已经联系了分公司的下属,他马上派车来接我们,几位可以放心在我家静养,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和家里的保洁阿姨提。”   灵组众人:……   片刻后一个青年组员叹道:“可恶的有钱人!客卧超过五个得是个大别墅了吧?狠狠嫉妒!”   很快晏承安排的司机便来接了。   上车之后,晏承摇下车窗,看着车外的顾之桑:“桑桑。”   “嗯?”顾之桑扭头,“怎么了。”   晏承微微垂眸,“多加小心,你休息的地方我也会帮你筹备好,累了随时过去。”   “辛苦了,你们快去休息吧。”   等车开走之后,顾之桑微微挑眉,总觉得刚刚那一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半晌她才想起,很久以前的晏回山似乎也是如此,润物无声地准备好一切,注意到种种细节。   当天上午,顾之桑跟着灵组的成员回到了风城市里,做完了笔录又将一些细节整理好后,吃了午饭她便开始着手调查风城内的另一件诡事。   灵组成员:“顾指导,你一夜没睡,要不还是……”   “我没事。”顾之桑轻轻按了下酸胀的眼角,颔首说道:   “网上那个什么‘死亡笔记’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第129章 2更捏   ‘死亡笔记’,就是顾之桑在小程序上接了风城事件专项调查中的第二则事件,也是灵组主要负责的项目。   距离她到达风城已过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期间她解决完了乾清门留下的烂摊子,而灵组对于此案仍没有太多进展。   所谓‘死亡笔记’,顾之桑也提前在风城的论坛和地方网络上了解了一些。   大概就是半个月之前,风城地方网上忽然冒出了一个匿名者,自称自己拥有预言能力,在网络上发布了一部《启示笔记》。   前三天的时候,这则笔记的主人以匿名的方式,在这则笔记中写下了他的预言,分发出三个简短的贴子。   由于他自称自己拥有这种‘超能力’,引来了一些网友的关注与调侃,数量不多。   那时这些网友都觉得他在哗众取宠,底下的评论和留言多以嘲笑为主。   之所以这个人,以及他的预言会不断引爆网络,是他的预言成真了。   此人在第三天的预言中,写下了‘明日,风城xx大桥将出车祸,车主会死’。   前一天的评论中,为数不多的二十来条都是在骂他的,说贴主为了流量,为了博人眼球,不惜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还有诅咒贴主被车撞的评论。   然而就在预言的当日,风城当地的跨江大桥上的确出了一起非常严重的车祸事故。   车主连同随行的妻子,儿女,一家四口人全部死于车祸,无一幸免。   这件惨案发生的当天,由于现场过于惨烈诡异,有大桥上的车主从不同方位拍到了一些视频,发布到网上后还小火了一下,上了几个小时的热搜。   在网民都在感慨时,之前看到过论坛里那则‘预言帖’的几个当地百姓,惊觉竟如此巧合!   《启示笔记》昨天的预言中所说的车祸,地点,大概时间,完全对上了。   当即这些人头皮发麻,立刻将自称预言家的帖子转发给了亲朋好友。   这则消息也在风城当地的群聊,论坛上不断发酵,引来了大量本地人的关注。   许多人震惊,询问质疑贴主是怎么知道的;   也有不少网友认为这只是凑巧了,毕竟贴主只说了车主会死,可是这场车祸中去世的足足有一家四口,并不是所有信息都吻合。   甚至还有网友脑洞大开,觉得预言者就是谋杀罪犯。   总之那个时候,许多网友还是将信将疑。   贴主没有回复任何的质疑,也没有一句解释,而是继续在当天晚上发出了一条新的简短贴子,写下了第四则预言。   这一次预言的内容没有那么劲爆,网友的关注度也逐渐弱了下来。   谁承想仅过了一天,新发布的第五则预言中,又是一条类似通报的死亡消息,预言第二天还会有人去世。   由于那几天预言事件火了,这个论坛又是完全匿名制,这个‘预言家’每次都会新发帖来预言。   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模仿者,在论坛发出了上百条预言贴子,内容荒唐搞怪。   但真正的‘预言家’的文字就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够吸引网友认出他来。   总之当网友一致筛选出准确帖子后,就把最新的预言推送到各大群聊中。   不少感兴趣,闲着无聊的网友们开始发帖,蹲守次日会不会真的像贴主所说的那样,再一次发生什么意外。   正在讲述案情的灵组成员顿了片刻,顾之桑抬眼看了他一眼,了然说道:   “第二起有关死亡的预言也应验了。”   “没错。”组员点点头,说道:“就在很多人都没有当真,仍把这个预言者的话当成一则故事来看时,它再次应验了。”   “新的死者无论是死亡的方式,时间,总之都和笔记上的大体吻合。”   不用组员再多说,顾之桑也能够猜到,再一次成功预言了死亡事件的‘预言家’,以及这个《启示笔记》会在网上掀起怎样的舆论和热潮。   而事实也同她所猜测的完全吻合,自此之后,这个‘预言家’彻底火了。   他一共发布了十四则预言,其中预言了会有死亡发生的案件,一共5起。   时至今日都完全应验了。   到灵组介入调查的今天,‘预言家’此人虽然没有个人账号,但有粉丝自发帮他建立了一个账号,把他所有的预言收录其中。   现在那个账号在网上已有了超过四百万的关注。   无数追捧他,将他奉为超能力者的狂热网友,为他建立了超话,为绘制了神秘的蒙面画像。   而他用于预言记录的《启示笔记》,也被网友们称为‘死亡笔记’。   毋庸置疑,这无论如何这都不可能是一起自然事件。   之所以在此之前灵组都没有发现这件事,也是整起事件中较为诡异的一点,关于这个预言事件的相关信息,似乎只是在风城内部流传;   最多也就是周边几个小城略有波及。   出了风城,几乎找不到一条讨论此事的贴子。   灵组进入风城查证时才发现,原本风城的灵组分部的两名成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不认识的玄师,在冒充灵组!   因着和风城警方交接的人都是他们,他们阻断了信息往上级传递,所以总部根本不知道。   两名伪装者一人逃掉了,一人被抓后直接爆体而亡,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可也正是因为他们激进而诡异的行为,更让人确定这件事有诡!   顾之桑问道:“目前你们查到哪里了?”   灵组成员说道:“现在我们有几条线索,但是大多没查到什么头绪就断了,您先看看我们整理的信息。”   顾之桑接过一个档案册,打开后翻看着。   上面把十四则预言分成了几个模块,其中5条预言死亡的,其余的预言大多没什么具体的指向性,但仔细探查后也能找到相关线索。   其中有两条引起了顾之桑的注意:   '第一则:我梦到‘神会降临’。’   '第九则:神爱众人,教会人生之喜悦……’   后续大体就是一些赞美‘神’的含糊之词,总之让她理解起来有些困难抽象,但她仍从中敏锐察觉到了一些不适。   根据网警深扒,只能扒出这个‘预言家’在匿名背后真正昵称:提提亚。   可再怎么查找他的ip地址,各项信息,都是查不出来的;   就算是再怎么厉害的网络技术大牛,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除此之外,灵组以及当地网警虽然没有查出这个‘预言家’的身份,但他们查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灵组成员道:“这个人叫海明,今年47岁,我们之所以把他单拎出来,是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他在假冒‘预言家’。”   顾之桑翻看着海明的调查档案,上面的照片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一眼看去给人的第一感官,就是‘成功人士’。   经灵组成员的调查发现,他还真的是个成功人士。   “风城美术学院是夏国的美术界知名的四大名校之一,别看这边儿城市不大不繁华,但是风美院中的美术生都是高分高能力考进来的。”   “这个海明也厉害了,他是夏国美术界的知名画家,同时也在风城美术学院担任二级正教授。”   自从‘预言家’火了之后,模仿或是冒充他的人有很多。   但像海明这样有高地位,并且还有点特殊的冒充者,还真是第一个。   灵组成员继续说道:“在我们调查的过程中,差点把这人当成了‘预言家’。”   “因为他晚了‘预言家’提提亚那个账号七天时间,也开始打着‘预言家’的名号,在网上模仿对方的口吻写起了‘预言笔记’。”   “您还别说,他和正主写的内容有诸多相似,所以我们一开始才会把他当成真正的‘预言家’!” 第130章   “预言相同?”   顾之桑有些意外,询问道:“确定不是他么?”   灵组成员说道:“基本可以确定。”   “首先真正的‘预言家’虽然也是匿名,但追溯到的实名昵称只有一个‘提提亚’,这个海明所用的匿名背后的账号是他自己的——也就是另一个账号;   通过此账号,能够追查到他本人的ip地址和各种信息。”   “除此之外两个账号出现的时间相隔了7天,发布的内容虽有不少重合,但无论是叙事的笔触和详略,都有所不同,明显能感觉出来是两个人。”   组员说着,把两个‘预言家’的帖子比对都翻了出来,递给顾之桑看。   前者的帖子一贯简洁明了,内容只有时间,地点,事件。   后者是皮下为海明的账号发布的帖子。   尽管蓄意模仿,叙事格式大差不差,但多了一些装神弄鬼,故作玄虚的话术和画面描述,反而神秘感骤降。   网上也有不少网友发现了这一点,对此事展开了推测。   但大多数网友并没有想到,两种预言贴子的背后不是一个人,而是猜测另一个账号是‘预言家’给大家的提示,引导大家去验证预言。   灵组成员说:“警方查到这个海明身上后,就直接去审他了,这人一点都不紧张,坚持说自己能做预言梦,还说自己连警察会上门审问他都梦到了,所以一直在家中等候。”   说这话时,那海明神色自得,看向警员的目光中甚至带着些高高在上的蔑视。   警方虽然不信,但通过调查此人的网络,监视他的现实生活发现,这个海明的确安分守己,每天两点一线地去学校上班,吃完饭回家休息。   除了他的帖子还在更,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这让人不由怀疑,难道他真的能做什么预知梦吗?   灵组成员合上文件,叹息一声说道:   “当然了也不排除这个海明就是真正的‘预言家’,他演技爆炸,技术高超还能瞒天过海,精分操控两个账号把我们耍得团团转,所以目前他依然是这起案件的重大嫌疑人,我们并没有放松对他的监视和调查。”   之所以官方还是怀疑海明,是在5则‘死亡预言’中去世的人中,有两名都是美术界中的人,同时也是风城美院的学生和老师。   最早出车祸的一家四口人中,其中的男主人今年51岁,同样是本省美术圈比较知名的画家,资历老人脉广,搜索引擎上搜索此人的名字,就出来一大堆国内外奖项。   此人在风城美院的职称是一级正教授,比海明还要高一个级别,两人算是同事,平时在办工区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出车祸去世的当天,是因前一天晚上得到了消息,说是做完手术在医院病房里修养的家中老人情况恶化,所以当天一大早就开车带着家里人,去医院看望老人。   在经过风城跨江大桥时,灾难发生。   通过车内未被破坏的行车记录仪,以及周边的监控,路人拍摄可知,这家人发生车祸的主要原因是车子刹车的油管老化。   灾难发生前,车主还就这个问题嘟囔过一句:   ‘好像有点漏油,回来得赶紧去4s店换新。’   结果那油管就在车主疯狂踩刹车时爆裂了。   但让警方觉得诡异的是,所有调查和证据都显示,是车主忽然发狂在先!   这家的男主人在行驶到大桥中段时,不知道为何忽然惊恐尖叫起来,而后猛打方向盘,车子歪歪扭扭撞了好几辆车。   监控闪拍到的画面中,他神情惊恐扭曲,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在车子连撞三次,他本人和副驾驶位的妻子已经受伤的状况下,仍然未停。   直到妻子和身后的孩子开始抢夺方向盘,试图控制他的手臂,中年男人才恍然惊醒似得猛踩刹车;   最终油管爆掉,他们的车子也撞上一辆大货车,一家四口当场身亡。   因着这样诡异的行为,警方多方调查,确定这辆车几天内没有被任何外人动过手脚,油管是自然老化。   灵组的成员在反复查看视频监控时,也并未从中看到鬼魂邪祟等物的身影。   种种证据表明,这就是一场意外惨案。   顾之桑看完视频和所有截图后,眉尖微蹙说道:   “你们的感觉没错,不是寻常案件。”   视频中虽没有邪祟出现,但这个开车的男人整张脸上,都蒙着一层乌黑死气,浓郁到不正常。   这不是自然原因造成的。   “还有一个风城美院的死者是谁?”顾之桑问道。   很快灵组成员调出另一个人的照片,递给顾之桑看:   “这一位。”   照片上的人是个五官普通,挑不出什么优点的青年男人,不过年龄不大,顾之桑能看出来他才二十来岁。   “安某,风城美院的研一学生,死亡的原因是被石膏像砸死的……”   据灵组成员说,风城美院有雕塑专业,系里的学生若是上完课,用石膏做完作品,会搬到阳台通风散味儿。   学校教室的阳台围墙上是有一圈铁丝围栏的,阳台上还养了好几盆花草。   当天雕塑系的学生上完课,照常把作品搬到阳台的地上,部分个头不大只有拳头大小的石膏作品,就被学生摆在阳台的围墙上。   又因为学校中有野猫,一点都不怕生,有时甚至会被学生抱到教室,或是自己蹦到讲台上。   总之就是如此巧合,那只恰逢在教室中的猫咪也不知因为什么受了惊,炸了毛猛地跳到了阳台围墙上,撞倒了围墙上的花盆。   连同被蹭掉的一个小石膏,从阳台掉了下去。   明明4楼也不算很高的楼层,可那石膏就是正正好好砸在了和同学一起去食堂路上的安某的后脑勺,直接被砸死了!   安某当场后脑勺凹陷破损,血浆飞溅,当场暴毙。   旁边的同学亲眼看到了安某的惨状,也被此事吓到落下心理阴影,没过几天就休学回家看心理医生了。   这个案子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唯一的凶手就是猫。   此事最终的解决方案,是学校赔了来闹事的学生家属一笔钱,并将猫安乐死,至此再也不允许猫咪进入教学楼,也不许在教室阳台上放东西。   更为巧合的是,这个安某就是先前死在车祸中的教授的学生。   因着他的特殊身份,以及‘死亡笔记’中对他的灾祸有所预言,一切就变得非同寻常,扑朔迷离。   在警方盘问海明对于这对师徒的死亡是否有预言到过,又有什么看法时,海明的表情不太自然,含糊其辞。   灵组成员说道:“顾指导,这个姓海的肯定有问题啊!我反正觉得,那些死掉的人和他脱不了干系!”   顾之桑微微挑眉:“你这么笃定?”   对方回道:“不然这一切也太巧合了……而且这个海明平平无奇活了快50年,怎么就突然做起了预言梦?!”   “从作案动机上来看,他也完全有这个可能,那死掉的教授地位职称都比他高,他为了想进一步提高这些头衔,痛下杀手也是有可能的。”   “那其他人的死怎么解释?”顾之桑诘问。   第三名死者是一个当地富商,做炒房起家的暴发户,和美术圈没有任何交集。   第四名死者为风城某影音公关公司的职员,更是和美术圈没关系;   他的工作就是养营销号,每天为了赚流量在网上发布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挑起网友的骂战。   至于最后一个死者,是前天刚刚发布的预言中对应之人。   这一次的‘死亡笔记’不像其余的预言精准到位置,网友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神秘的‘预言家’所指的到底是哪一个死者。   灵组成员被问得哑住,半晌说道:   “其他的死者倒真没什么头绪……”   顾之桑敛眸说道:“其实这个案子虽涉及到玄学的非自然力量,但也该让警方来查,不该移交给灵组。”   “你们的思维被蒙蔽了,注意不到细枝末节。”   一般情况下为了防止身为普通人,在玄学事件中没有自保能力的警员,被非自然事件中的邪祟冲撞,伤到,一旦确定了事件涉及到玄学因素,就会移交给灵组来处理,避免普通警员被波及。   但这种情况也有个弊端:   灵组的人虽然有能力,可他们不是专业学习刑侦破案的,无论是思维还是对线索的敏感度,其实都远不如警方高。   一旦遇上这种扑朔迷离些的,显然对方有脑子有布局的事件,解决起来就会很困难。   顾之桑其实对于这些也不了解。   但她足够强的能力,有一双能够侦破世间任何阴邪之物的眼睛,许多在普通玄师眼中寻常无碍的地方,在她眼中就是漏洞。   就比如现在——   只是看了几名死者的照片,她便从这些人的命格,面相十二宫推演出了每个人的大体生平,以及他们的生前的善恶好坏。   无一例外的事是,所有死者,甚至是海明本人,面相中带着孽力!   也就是说没有一个人是百分百的好人,他们都在生前做过一些直接或间接害了他人的事情。   且从那覆盖的孽力来看,时间不会太久远。   只此一点顾之桑就能合理推测,这些被‘死亡笔记’预言到死亡的人,曾经因为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染上了孽力。   他们根本就不是因为海明而死,而是为了那件事而死!   就连海明本人,很可能也是因此才有了预言能力,他也是这件事中的一环,只是不知起到了什么作用。   灵组的成员只看到了海明在网上发布的预言,看到了他和另外两名被预言的死者都是风城美院的人,潜意识便固化了思维,一直以来的查找方向和目光都放在海明的身上。   听到这儿,灵组的负责人一直以来钝住的思绪,也终于被凿开了一条缝,逐渐清明。   他面露怔色,半晌惭愧道:“顾指导你说得对!”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顾之桑无奈道:“专业的事情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半个小时后,该案重新移交到了风城警署手中,负责案件侦破的警员和灵组成员面面相觑,最后搓了搓手道:   “其实移交此案之前,我们确实在往这些人统一的社会关系上侦查,也的确查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海明和另一个正教授之间私交不错。   要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美术界各个派系也有小摩擦,恰巧这两人就属于同一个派系,并不像灵组想得那样关系不好。   除此之外安某是美院学生,那个死去的炒房客倒也同美术圈有丝丝缕缕的关系。   他本人没什么文化,是个大老粗暴发户,有钱之后就经常买些古玩玉器,古画油画充门面,被骗了不少钱。   据他家里人说,他认识不少卖画的人,还经常被拉去看画展,被忽悠着当冤大头买画,家里的‘废纸’一沓子!   至于更多的信息还不等他们继续发散调查,案件就移交给了灵组,所以他们也就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闻言灵组负责人更觉得羞愧,内疚,“……真不好意思,早知道我们就不瞎插手了,耽误了你们的进度!。”   “哪里的话,大家都是为了解决这案子。”   警员也摆手道:“不过顾小姐我有点好奇,这个案子是不是真的有灵异因素啊?”   毕竟警方也能感觉出来,这些预言本身就不正常,以及几起死亡案件处处透着诡异。   警员又道:“对了,我们有试着向外发送相关消息,发送的确是能发出去,就是外界对于此事一点火花都没有,太奇怪了。这不会也是……?”   顾之桑没否认:“你猜得没错,所以我们会协助调查。”   首先风城的上空,就笼罩一层阴霾似的,肉眼看不见的薄雾。   这种被‘黑雾’搞出来的天穹,本身就能隔绝信息传递。   例如南省拐卖如此猖獗,可远离南省的普通人,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些事。   其次就是风城的网络。   虽然还没找到切实证据,但顾之桑在网上查看那则《启示笔记》,以及一些相关信息时,能非常直观地感受到阻滞感,以及淡淡的不适。   那种感觉比在参加《灵事》直播时,看到的地府阴魂的评论还显著。   所以顾之桑才确定风城的网络也有问题。   她甚至怀疑,那则《启示笔记》根本就不是人发的。   顾之桑接着道:“只要是参与此案的相关警员队伍,最好都带一个灵组的成员跟随,以防万一。”   真要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还能保护一下查案的普通人。   负责的警员欣然同意。   对于他们这些向来唯物论的人来说,突然接受神鬼的存在,还要和一些特殊能力者共事,是很新奇的体验。   但只要能破案,能够让真相大白,这些都不是问题。   很快负责的警员便重新分派了警力,有序而目标明确地分割了调查任务,对这起案件继续展开了调查。   风城灵组的成员也没有闲着,被拆分成小队跟随警方,协助办案。   至于顾之桑,则是单独去了风城美术学院。   她对当时那个安某出事的地点比较感兴趣,想去看看能否在哪里发现什么线索。   到达美院后,顾之桑先是在安某被砸,当场暴毙的楼下观望片刻。   尽管安某的尸体早已移走,现场地面上的血迹也被学校的清洁工一遍遍刷洗,如今一丁点痕迹都看不到了;   但顾之桑还是在此处的地面上,察觉到了非常淡的阴气残存。   她又在校方的安排下,去往了石膏掉落的教室。   一进入这间教室,她极其敏锐的感官便察觉到了屋内的阴气,并被源头吸引过去。   只见教室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抽象的,写实的画像,还有一些名画家的简介图片;   整个教室内充斥着艺术气息,色彩缤纷绚烂。   其中像一个漩涡似得,源源不断扩散着灰黑阴气的画作,就被摆在教室的墙壁上。   画作的署名正是‘海明’二字!   顾之桑眸光沉沉,就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接通之后是负责调查的警员。   对方情绪激动,声音很大:   “顾小姐,我们查到了一些新东西!   您知道海明半年前在某国外知名大赛上,取得了一等奖吗?”   顾之桑:“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不仅如此,她现在看到的,应该就是那幅得奖画作的复印件。   警员强忍着情绪说道:   “您可能不知道,当时这幅画陷入了抄袭风波,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第131章   顾之桑的目光盯着墙上的画作复刻件,有些意外:   “他抄袭谁?”   不提此画上源源不断溢出的诡异灰黑阴气,光从画作本身来看,哪怕是顾之桑这样千年前的,只欣赏得来山水画工笔画的老古董,也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对美丽事物的感受:   这幅画作很好。   丰富绚烂的色彩分明是明亮的,可融合重叠在一起后,却有种莫名的沉重感,厚重感。   绘画者本人想要传递的情绪,都通过一杆笔一张画纸幕布,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尤其能让顾之桑这种对情绪,力量感知格外敏感的人,充分同绘画者共情。   而画作下方单独列出来的一行简介上,印着海明缩小的彩照,他的个人简介,以及这幅画在不久之前获得的国际名奖——   「海明,风城知名的杰出画家,美术教育家,任夏国文学艺术联合会主席团成员,获得2x22年世界绘画最高奖之一,擅长色彩明艳鲜明,情绪迸发激烈的抽象画与油画;   担任我校正级教授,油画系院长。」   「获奖作品《漩涡》」   这幅画也的确如它的名字那样,像一个不断勾人目光的黑洞。   哪怕把它放在满是画作的墙壁中,也会让人刚进入这间教室,视线便忍不住落在它上面。   电话另一头的警员说:“不是他抄袭别人,而是别人抄袭他……不对,应该说是这个海明之前带的亲传弟子,于半年前海明用《漩涡》评选世界绘画最高奖的时候忽然跳出来,实名指控海明这幅画是抄袭了他,窃取了他的艺术结晶。”   据警方的调查结果显示,这件事在当时的夏国美术圈掀起了极大的风浪。   学生指责老师剽窃本就惹人注目,更何况这幅画当时已经入围了世界绘画大赛的评选,并是口碑极好,很有可能摘得奖项的热门作品!   要知道《漩涡》入选的奖项含金量极高。   能够入选入围名单,就已能跻身‘大师’行列。   能摘得奖项的画家在夏国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无一例外都已成了夏国最出名的名家,画作价值千金。   因此全夏国美术界都在关注《漩涡》的评选。   关键时候闹出这样戏剧化的‘丑闻’,关注度自然水涨船高。   各大美院的老师,学生纷纷发声,直接让这件事冲上热搜,连圈外的网友都在跟进吃瓜。   这场‘闹剧’收场极快,没过两天,海明就迅速拿出原画,以及扫描件作为证据,力证自己才是《漩涡》的作者。   '真相大白’后全网哗然。   指控他的那个学生,被全夏国的美术界集火怒斥,并被扒得一干二净。   连网上的网友们也骂他不要脸污蔑恩师,还在恩师为国争光的时候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情。   由于当时骂声太狠,各个新闻平台,论坛都能看到相关消息,警员们也对此事有所了解。   顺着热搜上的词条点进那个实名指控海明的学生的账号,辱骂诅咒他的评论高达几十万条,广场还有很多给他p遗照的人。   后来随着《漩涡》得奖,海明在国内外的名声也凭借着这幅画作,这个奖项水涨船高。   他的画从几万块一张,飙升到六位数,甚至是七位数以上。   尤其是这幅《漩涡》,被美术界推崇他的人成为新世纪以来的著作,原画要拍至少也要千万起步。   顾之桑魂魄穿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本身就不久。   海明夺得奖项的时间点,恰巧是她刚上《灵事》,在直播她的第一期节目时。   她的名字出现在热搜的时候,上下的几个词条都和这件事有关联,也难怪她第一次听到看到海明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种熟悉感。   警员说道:“我就记得当时海明获奖后,还接受了好几次采访和一些综艺,回应了这件事,为此那个学生时隔一个多月又被拉出来狠狠批斗一番……”   再然后这件事的热度渐渐过了,淡出了大多数网民的视线,他们也就不知道后续了。   经过对‘死亡笔记’中去世的几人,以及海明的社会关系辐射调查,警方最终查到了这件往事,以及这个深陷抄袭举报风波的年轻人身上。   负责的警员这才发现,那个学生已经死了。   “死了?”顾之桑眉尖一蹙。   “没错……”警员点头,语气复杂而惋惜,继续说道:   “我们查到这个年轻人姓贺,高中的时候自己将名字改为了贺照生。   他老家籍贯就是风城底下的一个附属村,距离市区有小几十公里。三个月前,他在家中自杀,死状……较为惨烈,是自己吊死在家里的,直到三天之后才被闻到尸体腐烂气味的邻居发现,并报警。”   “案子是村子上一级的县警署接手备案的,经过多方调查取证可以确定,贺照生的确是自杀而亡,而后就结案归档了。”   从警方调查的结果来看,这个贺照生短暂的前半生,也算是励志的天才少年。   他从小就展现出了惊人的绘画天赋。   没有任何基础只是照着绘本临摹,都能画得有模有样。   贺照生所在的村镇是风城少数的贫困地区,偏僻,落后程度同天云村不相上下,所以他从小家里就穷,没有钱上绘画班。   因着个人兴趣,贺照生从小学开始就自己攒钱买印有图画的绘本,并自己收藏临摹;   为此前十几年的时光,他吃零食的次数屈指可数。   超人的毅力和热情,换来的就是不弱于学过画画的孩子的画功。   到高二要分文理艺体时,贺照生虽然文化课名列前茅,但他还是被美术班的宣传海报吸引,去上了几节体验课。   接触素描和基础没几天,他就画得有模有样,就连负责的老师也大为吃惊,认定他就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好苗子,劝说他学美术。   最终几番纠结,贺照生毅然决然选择追梦,向家里提出学习美术的渴望。   他是单亲家庭,母亲在他小学时就出了车祸去世了,只和一个打工送外卖的父亲相依为命。   一直知道儿子梦想的贺父默默抽了一晚上的烟,最终同意了此事。   他拿出妻子当年车祸的一笔赔偿款,说道:   '路是你自己选的,咱家就这么点钱,原本是想着我这几年再攒攒,以后等你结婚了能给你缴了房子首付。’   '只要你自个儿别后悔。’   最后贺照生学了美术,花着美术班学生中最少,最抠搜的钱,但次次作品都是评选的第一。   就连大家出去集训的时候,他实在没舍得花万把块去外面集训十几天,选择了不去。   即便如此,高考时他依然以非常优异的文化成绩和专业课成绩,考入了夏国四大美院之一的风城美院,成为了他们县城学校里口口相传的天才,大佬。   进入大学之后的贺照生绘画功底飞速进步,在整个系里同样名列前茅。   在这期间他一直接各种名画模仿的单子挣外快;   到大二大三,他就能接一些私人定制的绘画了。   只是美术圈讲究‘名气’。   有名的画家一幅画就以万为单位。   没有名气的底层画家累死累活画上几天,一幅画最多也就赚个三两百。   贺照生不懂营销,只会闷头画画,但长时间的接外快仍让他减轻了家里的负担,也有了一笔不算多的小金库。   由于专业成绩出众,大三他决定考研,并选择了当时还未名声大噪的海明作为导师。   在海明的采访中,也有被问到关于贺照生的相关问题。   采访片段中他自己本人都欣然承认,贺照生这个年轻人天赋很高,建立师生关系后他心中惜才,多加指导照拂,那时候两人非常融洽。   要不是这孩子一时想不开走了弯路,他未来的前途会一片光明。   从村镇走向大学。   从黄土迈入艺术殿堂。   对于贺照生来说,一切本该继续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谁能想到在成为了海明带的学生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人生,前途,名声全都毁灭了。   听到这儿,顾之桑眼眸微垂。   再次看向墙壁上挂着的《漩涡》时,她基本能够确认,这幅画的主人的确不是海明。   应该就是那位已经逝去的年轻学生:贺照生。   她看过海明的照片。   单从面相上来看,这就不是一个心地纯善之人。   '相’术中有言:额窄者必贪。   海明的额头单看并不小,反而因头顶两边有些秃顶显得很阔,但看面相主要看的是面宫和各个穴点;   实际上他‘辅骨’短缩额中窄平,是为心贪。   这样的‘贪相’在‘官禄宫’显化,说明他会因为他的贪心,而做出一些不中正不清明的事情,增加了非法获得的偏财偏运,反使‘官禄宫’乍一看形同饱满。   其次海明面阔多肉,遇人就笑,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偏生他一笑山根有横纹。   这种眉间山根处的横纹,在‘相’术中也称为‘笑面虎’。   拥有这种纹路的人往往佛口蛇心,表面和善总带着一张笑脸,实际上喜欢背后耍阴招。   再加上此人生辰八字也被顾之桑成功推演。   通过八字十神和‘命盘斗数’来看,顾之桑更确定一点:   海明这个人仅凭他本身的能力,根本获得不了现在这种国际大奖!   他‘金星庙弱’,说明审美和艺术鉴赏水平都是凡偶近器,难得大成。   除此之外从推演紫微斗数的结果可知,海明文曲星,杀破狼,太阴星……等几个象征着感性,艺术的星宿,都没能落入星盘。   几个星宿最多也只是贴着‘年柱’‘月柱’,同样也足以说明他有水平,但不高。   当个匠气雕琢的画家绰绰有余,但画出情绪饱满,画面丰富到可以获得世界级大奖的画作,远远未及!   就是拥有这样平庸面相的海明,如今‘官禄宫’,‘财帛宫’都带着不正常的红润,说明他已经获得了非凡的名利——世界最高绘画奖的得者。   只是手段不正常!   再结合半年前的抄袭指控风波,以及贺照生的生平,和画作中蕴含的强烈而痛苦绝望的情绪来看,恐怕网友们是真的搞错了。   贺照生是无辜的。   他是真正的天才。   海明的确窃取了他的灵感和结晶,是个卑劣的抄袭者,赢得了鲜花赞美,毁了一个天才画师的人生。   思及此处顾之桑心中不愉,又问道:   “贺照生为什么自杀?他怎么死的?”   他指证海明抄袭是半年多前,但自杀的时间是三个多月前。   以海明得奖的时间来看,距离贺照生自杀中间也有两个月左右的空档,这件事早就发酵完毕,尘埃落定了。   按理说贺照生被骂得最狠的时候,应该是他刚被海明反锤,以及《漩涡》得奖这两个时间段。   从顾之桑的灵魂刚穿到这个世界时,原身被全网黑的情况来看,这个世界的网友的情绪是很浮躁的。   容易被挑动洗脑,会因为一丁点小事而撕逼吵架。   当时她还没有做出有违公序良俗的实际事情,只是各种真真假假的黑料,就被全网群嘲。   可想而知那时的贺照生,一身污名,又遭受了怎样的网络暴力和辱骂。   如果贺照生因为此事想死,早在那个时候就会自杀了,而不会等到已被骂了两三个月后,才悄无声息死在了家中。   顾之桑觉得这其中还有隐情。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警员又是一声哀叹:“说来这个贺照生是真惨,他自杀应该是因为他爸爸的死。”   原来贺照生的父亲在大半年前送外卖时,雨天路滑,不小心撞到了疾行的轿车,伤势惨烈当晚就被推进医院抢救。   虽然抢救后命保住了,但他骨骼和内脏的伤势,需要住院养伤,每天的医药费,仪器费等等价格不菲。   据贺照生在网上实名指控的博文说,他创作《漩涡》的契机,就是父亲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之后。   喜悦之情让画作笔触鲜艳;   可与此同时他心底的担忧,以及对生活重担的压力忧愁,种种情绪交织下,他灵感迸发,在学校的教学楼的画室中画出了这幅作品。   完成画作后,医院方正好打来了电话,说他父亲苏醒了。   贺照生来不及把东西放回宿舍,恰巧画师旁边就是导师海明的办公室;   他匆匆将东西放好,把画作卷起插入背包的侧面,一起送到了导师那里,请求暂放一段时间。   当时就在办公室的海明欣然同意,还给他批了请假条。   然而一天后,贺照生去医院看望完苏醒的父亲,再回学校,他画完的画就消失了。   帮他把东西顺手从办公室拿回宿舍的室友表示,自己拿到包的时候根本没看到什么画,包他们也没打开过。   贺照生去问了海明,海明也满脸无辜,表示自己不清楚。   他昨日呆的画室,今天也有班级去上了课,被打扫过了,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找了整整一天,甚至去翻了垃圾桶的贺照生怅然所失,甚至情绪崩溃到痛哭。   因为他知道,那晚玄而又玄,蓬勃迸发的灵感是多么珍贵,他很可能这辈子都再画不出那样的作品。   沉寂了一段时间,贺照生不得不振作起来,接受现实,继续挣钱给父亲治病。   他也知道世绘奖开始评选,但他没有心情和精力准备,只把自己以前的作品发送给了评选组。   月余之后,就在父亲的情况渐渐好转时,世绘奖初选,二轮评选结果公布。   贺照生送去的评选作品成功通过初选,但也止步于初选。   入围世界奖项的名声,对于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年轻学生来说,是很不得了的荣耀。   一时间他的老师们,同学们纷纷给他发消息祝福,说他在夏国美术界也算小小出名了,许多业内人士都关注到他了。   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庆祝的事情,但看到二轮评选结果,看到最终入围世绘终选赛的某副格外眼熟的画作,以及绘者的名字,贺照生如遭雷击!   海明,作品《漩涡》   巨大的打击,以及满心的不可置信,让贺照生又惊又怒,手脚发凉。   他莫名丢失的画作,为什么会出现在世绘奖的评选作品中。   绘画署名还是他的导师?!   所以他的画根本就不是室友在拿包过程中弄丢了,也不是他自己不小心放在画室,被别人当垃圾清理掉了;   而是被他的指导老师海明,给偷了!   愤怒而痛苦的贺照生怎么接受得了。   他试图去找海明质问,理论,但海明被艺联组织邀请走了。   他给海明疯狂打电话,发信息,不是忙线就是对方装傻充愣的敷衍。   至此贺照生才明白,海明是故意躲着他的。   由于《漩涡》入围终奖,全校,乃至网上各个论坛都在讨论这件事,并赞美海明。   他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打开手机,都会看到这些消息。   可那些荣誉本该属于自己。   贺照生眼看着海明的身价,名气水涨船高,踩着他的心血功成名就;   可自己的父亲身患重病,为了省钱只能住人数最多的病房,连止痛药都不愿意吃每天强忍着痛苦。   最后他毅然决定举报海明。   他以为自己真诚推理前因后果,并写明自己的创作心得,原因,又拿出了自己之前作品进行风格上的分析……只要有足够多的证据,就可以拿回自己的作品,以及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耀。   但事实结果,却狠狠删了贺照生一个巴掌。   海明不仅没有被制裁,抵制,反而是他自己成了万人唾骂的过街老鼠。   名声受污只是次要的。   更让贺照生无法接受,感到崩溃的是,网上的很多喷子,网友把他的家庭信息都扒了出来。   包括他父亲的住院地址。   连累了父亲。   在贺照生还不知道自己丢失的作品,是被导师海明偷窃之时,海明曾找到他,主动提出借他一笔钱给父亲看病。   那时他满心感激,将主动伸出援手的海明视为再生父母,救命恩人。   现如今这笔钱,也成了他是个白眼狼儿,坏种的证据。   海明公开表示自己愿意原谅贺照生,说自己知道,这个学生其实是个好孩子;   他之所以走弯路,是走投无路没钱给父亲看病,想要贪那笔获奖费用。   为着师徒一场,海明说自己愿意把获奖的奖金也拿出来,给贺照生的父亲治病,希望能够挽救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   声名发布后,有多少人称颂海明心地善良重情重义,就有更多的人网暴,辱骂贺照生。   顾之桑打开手机,搜索到了贺照生的账号信息。   点进去之后,他靠前的几条博文都是半年多前发布的了。   其中那条举报海明的博文他一直没有删,下面的评论已经超过百万条。   点进去后,顶上是各种辱骂他猪狗不如的言语侮辱。   稍微往下翻一翻,就看到有网友发布了他的个人信息,还有他父亲的信息。   【这个贺照生也真敢编瞎话啊,22岁学生,没见过啥世面的农村孩子得世绘奖……这得是什么绝世天才啊?槽多无口。   不是咱瞧不起乡下孩子,农村出身的也有很多朴实善良的好孩子,但像这种败坏师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就该被唾沫星子淹死!】   【给父亲治病不是你道德败坏的理由!就你这样的人还给自己取‘初日迎照,生生不息’的寓意,真的不配!以后都避雷了(吐)】   【你爹活该被车撞死。】   【呼吁风城美院开除这种品行不端,道德败坏的学生!】   【想要医疗费就能害老师了?现在好了你也出名了,不会有人再买你的画了,你父亲如果死了也是你害的。】   【……】   无数谩骂声,正义的指责,尽数倾斜在贺照生的身上。   还有当地人找到了贺父所住的医院,混到门口大骂他儿子是个畜生,诅咒他去死……   贺照生得到消息的时候,本就还没养好伤的贺父为了和那些人理论争执,被气得突发心梗,当天就没抢救过来,去世了。   彻底崩溃,陷入疯狂的青年嘶吼着,恨不得把那些闹事的人全部捅死,可他被拦住,被安抚。   如行尸走肉般处理好父亲遗体的贺照生彻底没有了挂念,他带着无与伦比的恨意,走上了死亡的道路。   在警方和顾之桑可以搜索到的信息中,网上只有当地的一家小网站报导了贺父的死亡,下面评论都是说‘活该’的。   反倒是悄无声息自杀的贺照生,死亡被大肆宣扬。   但各个营销号,新闻网下方,大抵都是辱骂他,说他‘死得好’的人。   少有个别人表达对于一个天才画家误入歧途的遗憾的路人,也会被指责,打歪成想洗白贺照生的无脑之人。   一场无人知道真相的狂欢落寂。   一对无辜父子为此付出生命。   数月之后,网上忽然冒出了一则《启示笔记》,上面预言了和贺照生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几个人,无一例外都已死去。   顾之桑抬手将墙上的画作拍了下来,对电话另一头的警员说道:   “大概情况明白了,我这边也有了点发现,警署会和吧。”   约莫半小时后   几乎是同时抵达了警署的负责警员,以及顾之桑,召集了其他查案的成员,开了小会议。   会议室里的小黑板上,贴了几个亡者的照片,死因,以及和贺照生之间的关系。   警员说道:“根据目前已有的信息,我们查到了一位名叫贺照生——也就是三个月前去世的青年男大学生身上。”   “所有被记录在《启示笔记》上的死亡人员,都和他的死有间接关系。”   一号死者安某,是贺照生的室友;   他就是那个帮贺照生从办公室带走了背包,回宿舍的室友。   也是整起事件中第一个跳出来反驳,背刺贺照生的人,是获利者之一。   负责人警员指了指安某的照片,道:   “贺照生的博文写到,安某告诉他,自己进入海明办公室时看到了那副画是和他的背包放在一起的;   可博文发出后,安某直接在校园群说贺照生撒谎,自己从未说过这话,也没看到过什么画。”   “如果贺照生说的是真话,安某撒谎的动机也很明确,为了保研。”   原先贺照生在专业中成绩稳居前三,已经确定在保研名单中了。   此事之后,他的保研名额直接被掳,变成了安某。   安某死前已是风城美院研一的学生。   二号死者公关公司职员,已查到他在事情发酵后,发动了手底下的数个营销号大V以及六位数的水军,一起辱骂贺照生,并放各种虚假的黑料引导网友情绪。   可以说舆论风向这么快一边倒,变成全网唾骂,这个水军头子‘功不可没’。   现在看来,这些营销号无利不起早,会这么大手笔地黑一个娱乐圈,影视圈之外的学生,应该是被人花钱指使的。   此人被发现时,猝死在电脑桌前,死不瞑目。   三号死者风城美院的一级教授,不仅是一号死者安某的导师,也是指控案中的关键人物。   据悉他也是贺照生的某学科老师,贺照生帮他处理过很多次杂事。   在贺照生的博文中写到,自己发现画作被偷后,某次契机和这位老师取得联系;   这位老师也确切表明,《漩涡》根本就不是海明擅长的风格类型,也相信他的举报,愿意为他向上举证,寻求夏国艺联会的调查和帮助。   但博文发出后,这位老师也发了帖子,肃声呵斥贺照生‘厚颜无耻’,说自己从未说过这些话。   他表示自己相信海明的人品,还说贺照生这个人在学校里就‘独’,是个难管的学生。   最终此人一家四口,于风城跨江大桥惨死。   四号死者炒房客,在贺照生出事前曾和他订过十幅画的订单。   事出之后他并没有说要取消订单,让贺照生继续画,却在贺照生没日没夜,花费了半个多月画完所有单子,要提交获取大额尾款时,临时反悔要退单。   他让保安把愤怒不已的贺照生丢出公司,还说自己不会用一个品行恶劣,被美术界封杀的人的画,说自己没让贺照生赔偿,退还定金,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最后炒房客于数日前,在自家楼盘顶上一跃而下,砸成烂泥。   至今那楼盘都因成了凶楼卖不出去。   听完这圈人的关系,调查人员们的三观都被刷新了,“贺照生这是……被涮了吧?”   “如果真相如此那这个小伙子真的太惨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顾之桑闻言抬头,肯定了他们的推测正确。   贺照生就是被耍了。   准确的说,他的前途,才华,学业,都被当成了分赃的筹码,被这些人分食了。   海明得到了无上的功名利禄,安某保研,水军头子拿钱,炒房客被海明许诺可以接触更有名气的画家,正教授有了个研究生学生还能和名声大噪的海明保持良好私交……   甚至于贺照生自以为地寻找正义,也是这些人在取乐,在戏鼠。   他们嘴上说着会帮助贺照生,会指控海明,看着青年为了谋求一个真相殊死拼搏,拼上所有,转过头来又背刺他。   直至将贺家父子逼死。   在顾之桑看来,他们死有余辜。   现场的气氛沉重,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有些难受。   “打起精神继续查,给贺照生一个真相,洗刷他的污名才是最好的结果。”   圈完所有人后,负责人警员又在打了问号的第五人上,画了个圆圈:   “唯一有疑点的第五名死者,目前还不清楚是谁。”   这时顾之桑缓声开口道:“应该是风城美院的校长。”   警员们灵组成员:?!!   “顾指导你怎么知道的?!确定吗?”   “确定。”顾之桑按压了下眉心,“从面相上看的。”   她回看了半年前抄袭风波的所有细节,以及涉及其中的人物,发现除了死掉的四人以及海明本人之外,还有一个人会被贺照生记恨;   就是风城美院的老校长。   此人年龄颇大临近退休,在夏国美术界也颇有地位,更重要的是他是海明以前的老师。   就是他举荐了海明,让海明于今年十月——也就是一个月前,加入了夏国艺联会的主席团。   也是此人在事发之后,义正言辞地以校方名义,公示贺照生品行不端,处以退学处理。   又由于他在夏国美术界的地位,业内人士心里都清楚,贺照生在夏国美术界算是名声臭了,被封杀了;   他已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绝无翻身的可能。   这位校长就是海明的老师,心里应该很清楚海明的水平,风格,清楚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可他还是为了学校和自己的利益,选择了装瞎。   不仅如此,还要把贺照生彻底踩死。   如果顾之桑是贺照生,不可能不恨这个老东西。   而她在网上查到了此人的照片后,的确也已感应不到此人的生机了。   这老校长已经死了。   负责人警员和校方确认了一下,确定这位老校长的确有小半个月没来学校了。   他因家里的事情请了个长假。   据说这位校长的妻子得了比较严重的病,最近情况不太好。   在此之前他给远在外地的儿女,以及学校里的同事都说过,如果妻子情况恶化了,就抽空带她出去走走转转。   这十来天里,老校长带妻子出去旅了一趟游,经常在朋友圈发各种风景照,背影图。   拿到图片只看了一眼,顾之桑便说:   “照片是真的,但里面拍摄的人不是他。”   调查人员们面面相觑。   半小时后,出警的队伍来到了老校长的小区,到达所在楼道时,他们和在楼道口聊天的邻居询问了两句。   邻居们也说,老校长夫妻二人准备去度假,已经十来天没回来了。   到达相应楼层后,电梯门刚一打开,顾之桑就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腥臭气味,像某种海产,或肉类腐烂的味道。   尽管已用阵法遮掩过,常人是闻不见的,可她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   当即她对旁边的人微微颔首,其余人了然,也都神色紧张。   老校长所居住的是个旧居民楼。   门是两层。   外面防盗铁门,里面是木门。   哪怕隔着紧闭的门,源源不断的阴气,尸气依然从门缝中不断溢出。   顾之桑神情微沉,不动声色摸出几道符箓,她一扬手黄色符纸无风自动,贴上了铁门形成一个六角形。   符箓上光芒一现,随即暗淡。   这神奇的一幕让周遭的警员们都瞪大了眼睛,感觉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这是一个简约的‘镇邪阵法’。   顾之桑基本确定,房间中有鬼。   为了防止开门后打草惊蛇,阴魂从门缝,窗缝中逃窜出去,她提前设下阵法把整个屋子罩住,杜绝对方跑路的机会。   设下阵法后她指尖一弹,一道强劲的‘气’便打在门锁上,连破两道锁死的外门,却没发出一点声响。   她一脚踹开大门,浓郁的阴煞之气从中溢出,如薄雾般向外扩散。   见状顾之桑神情一凛,口吐道家箴言,直接破了屋子里布下的障眼法。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屋中的鬼能力一般,阵法很弱。   挡不住她一回合,就像是脆弱纸张似的被直接破开,屋子逐渐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原先被阵法阴气盖住的令人作呕的尸臭,也铺天盖地蔓了出来。   看到屋子情况的众人都大吃一惊。   屋里只有两具腐烂的尸体!   察觉到屋中还在涌动,逃窜的阴煞邪祟,顾之桑目光冷冽,拈起一枚覆有道法力量的白棋子,就朝着邪祟移动的方向精准打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棋子落在了电脑桌上的显示屏上,直接把显示屏击炸了!   她快步走到刚刚还亮着,现在只剩一点闪烁的蓝斑的碎显示屏前,感受着上面浓郁的阴煞,面色更加冷凝。   “贺照生是用什么吊死的?”她扭头问道。   负责人员愣了片刻,说道:“好像是用家里的网线……”   顾之桑呼出一口气,“怪不得。”   灵组成员凑近问:“怎么了顾指导,刚刚屋子里的是不是鬼物布下的阵法?”   “嗯,但给它跑了。”   顾之桑凤眼微眯,说道:“没想到这是个有‘媒介’的鬼,是我失策了。”   所谓鬼的‘媒介’,就是它们可以穿梭暂寄的某种物品。   例如水鬼通行,传递的媒介是‘水’,只要在江河水潭中,它们就能到处游荡,把下水的人类拖到湖中心溺死成替死鬼。   某岛国的恐怖传说中,有种可以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鬼怪‘贞子’也是同理。   一般情况下,拥有‘媒介’的鬼非常少见,形成的契机难得。   但刚刚藏在屋中,并逃跑的邪祟,就是这种鬼魂。   它用网线作为吊死的工具,因此网线也就成了它的‘媒介’。   或者说是网络!   只要连接了网络的设备,都是它的藏身地。   如此一来顾之桑在屋外布置的阵法确实没有用处,对方是通过屋子里的电脑逃跑的,速度太快了寻常人,或者普通的捉鬼手段根本抓不住。   灵组成员们也是第一次听说,原来网络也能成为鬼魂传递的通道,一时间又是新奇又是震惊。   一人拍了下脑袋,“那完了,全夏国十几亿老百姓,平均一个人最少一台电子设备,现在网络又这么普及,咱们岂不是怎么都抓不到这个贺照生的鬼魂了?”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总不能也都钻进网络里啊!   顾之桑轻叹了一口气道:“先别管能不能抓到它,现在立刻去找海明,再晚估计咱们也只能看到一具尸体了。”   对于贺照生来说,将自己害到家破人亡,名声尽毁的罪魁祸首是海明。   如果说它恨这些推波助澜的人,那它更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人,恐怕就是海明。   之所以海明还活着,应该是它还在谋划什么复仇方式,打算把海明留到最后,像过去他戏弄自己一样,戏弄他。   从海明忽然得到了什么预言能力,也能看出一二。   现如今警方和灵组的玄师忽然上门,就意味着它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   按照贺照生的布置谋划,它绝不可能放过海明,现在应该顺着网络爬到了海明家里。   想通了的调查人员们也都紧张起来。   负责人看了一眼恶气熏天,蛆虫满地爬的屋子,以及屋里的脸具尸体,强忍着不适感扬声道:   “一队二队留下来查,痕检科调查现场,剩下的人立刻跟我们去海明家!” 第132章   风城某高级别墅   鬓角秃顶的中年男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他似是被噩梦给魇住了,一改往常在荧幕后和照片上的慈眉善目,此时满头是汗,满脸横肉狰狞堆叠,口中喃喃着:   “不要杀我……我,我错了照生!”   “我承认,是我偷了你的画……我畜生!我猪狗不如……啊!!”   尖叫一声,男人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瞳孔紧缩,浑身打着哆嗦从床上连滚带爬地跳了起来,摔倒在床边。   喘了好几口大气,他逐渐缓了过来,稍稍放松。   原来是梦。   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放在床边没有任何信息和来电提示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背面的手机壳慢慢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气。   肉眼不可见的阴腐之气从中不断往外溢,很快便让整间屋子的温度也开始降低。   无形的阴气聚拢成阵,让原本就窗帘紧闭,四周透不过光线格外逼仄的环境又暗了几分。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间门从外面被敲响,又让神经紧绷的男人身子一抖,面露狠色看向门的方向。   “谁?!”   “阿明你没事吧?你在里面怎么了?”   屋外的声音是个沧桑老者。   听到是父亲熟悉的嗓音,瘫坐在床边的海明松了口气,不耐烦道:   “我不是说了没事别来敲门?做了个噩梦而已,没事。”   屋外头的老人期期艾艾,又喊了两声,想让儿子出来吃顿饭。   被屋里的儿子吼了,他这才唉声叹气地转身离开,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要说这段时间家里的变化,算是翻天覆地。   儿子海明得了个世界大奖,好多新闻媒体都大肆报道,网上人人夸奖。   家里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打电话过来欣喜恭维,说他儿子要变成大画家了;   最为明显的变化,就是出名两三个月,家里的三居室就换成了四层别墅,乔迁办酒时亲朋好友或艳羡或巴结,都让海父挣足了面子。   光鲜亮丽之下,海父逐渐发现儿子变了,变得越来越神神叨叨。   他常常把自己关在屋里,嘴里说着什么‘预言’,‘报仇’……   某次自己想给他收拾一下屋子,推门而入时,还被双眼通红的儿子狠狠打破了额头。   后来儿子解释道:‘我这段时间老是做噩梦,有时候我还没分清是梦还是现实的时候,爸你忽然闯到我屋子里来,容易误伤你!以后别随便进我屋!’   听了海明的话,海父不仅没有欣然接受,反而更忧心了。   谁会分不清做梦和现实呢?   可他只要多劝两句,儿子就烦得不行,让他不要打扰自己,说自己做的梦可以激发灵感,对画画有帮助。   听刚才那动静,儿子是又做‘噩梦’了……   这边屋子里   敷衍完父亲后的海明擦了把额头的虚汗,面色阴沉,拿起床头放着的皱皱巴巴的纸和笔杆,将刚刚梦中的景象记录了下来。   「今日,不能开门,开门会死。」   八天之前,海明还只是一个名利双收,身价暴涨的‘名画家’,世绘奖带给他的红利是持久而高收益的。   与此同时也让他格外烦恼。   《漩涡》的个人风格太突出,根本就不是他擅长的类型。   但得奖之后,老师推荐他进入了主席团,里面都是水平极高,享誉国际的名家,都等着他出新作品,出画展。   海明找出了贺照生之前交的学期作业,留下的零碎稿纸,试着模仿了几张,但都不得要领。   他心中焦虑而惶恐,一直掩藏在心底最为卑劣的,对自己学生天赋的妒忌之情,更像野草一样疯狂蔓延。   没错,海明嫉妒贺照生的绘画天赋。   凭什么一个乡巴佬,连国都没出过,没有名师教导,却能拥有如此天赋,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因着国际组织的催促,海明那段日子焦头烂额。   他也听说了网上冒出一个据说很准的‘预言家’,但他根本不信,并对此嗤之以鼻。   直到那天晚上,他也开始做起了光怪陆离的梦,梦到了和网上的预言笔记一模一样的预知内容。   与此同时警方的通报也传到了学校里,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在风城跨江大桥出车祸去世的,是学校里的一级正教授一家子!   连续做了两天的怪异梦境,海明越来越确定,自己似乎也被‘神明’眷顾了。   他欣喜若狂,又惊恐异常。   欣喜的原因是,他在梦中得到了许多灵感。   那一幅幅构思巧妙,色泽鲜明的画作,就像凭空从脑海中蹦出来一样,苏醒后他靠着记忆临摹下来,正好能用来应付即将到来的,推脱不掉的作品展。   这些灵感是神的指引。   之所以觉得恐惧,是海明在梦中预言到了炒房客和水军头子的死,在梦里他清晰看见,害死所有人的凶手,就是贺照生!   那个早该死了的年轻人,变成了索命的厉鬼,不愿意去阴曹地府,一直在向所有人寻仇。   他清楚地知道贺照生不会放过自己,早晚会像杀死其他人那样,把自己搞死。   渐渐地随着做噩梦梦到贺照生的次数越来越多,海明不断梦到自己死在贺照生的手中,他精神开始出现了问题。   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有时周围的环境明明是在家中,十分真实,可他一扭头就看到贺照生因为上吊被勒得青紫的脸孔,带着阴森的目光在他身后盯着自己。   被吓到昏厥的海明一哆嗦,睁开眼才发现刚刚在做梦。   好在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   海明坚信,预言梦就是‘神明’给予自己反击的机会。   他一定可以提前预知到贺照生的动向,并规避风险,这些天他把自己关在家里神神叨叨,就是因为这件事。   就在刚刚,他午睡的时候,梦到了自己的死期。   就是今天!   梦里,海明躺在家里睡觉。   第一次卧室门被敲响,他打开房门后外面站着一个表亲,正当他疑惑表亲怎么会来的时候,对方阴沉笑着,掏出刀子捅‘死’了他。   原来这表亲是贺照生的鬼魂伪装的。   惊‘醒’的海明还是在卧室中,他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卧室门再次被敲响,门外是父亲的声音。   松了口气的海明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打开了房门,结果门外父亲的身边站着表亲,‘你表弟来看你了。’   第二次海明又被捅‘死’了,临死前他看到那个表亲的脸,变成贺照生的面孔。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醒,还陷在梦中。   第三次海明在听到敲门声后,拿起屋子备着的刀,戳了一下手指发现流血了也不疼,便确定自己在做梦。   开门后他先劈砍下去,把表亲劈死了,却从背后被自己‘父亲’捅了。   第四次他不开门了,确定自己还在梦里,海明打开窗户跳了下去,‘醒’了。   第五次苏醒不在卧室,而是在客厅。   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是表亲来了。   他不让‘父亲’打开,和‘父亲’起了争执……   约莫反复在梦里死了十来次,海明才艰难地真正苏醒了过来。   他狠狠摔倒在床下,尾椎骨钝痛,清晰的痛感反而让他确定自己不在梦里了。   海明从地上爬起来,把床头柜里的刀拿出来握紧,又去把卧室门锁了起来。   他决定今天绝不会踏出房门一步。   摸起手机,他被手机的低温冻到了手指。   点开软件后,海明发现《启示笔记》更新了,就在十分钟之前。   新的预言中,仍是死亡案件,但死因是‘未知,待定’。   底下的评论区十分热闹:   【疑似第六则死亡预言出来了,这一次预言家是没看到死因吗?还是预言方式更新了?】   【啥叫死因待定啊,难不成还能有变化?】   【这明显不是预言家的风格,又一个装神弄鬼企图冒充预言家的傻子!别给他眼神了。】   很快网友们便基本确认,这则预言是冒充者发布的,帖子热度降了下去。   但海明不这么认为。   他一看到此贴的内容,心里就有种强烈的感觉,他知道这个预言是真的。   而那句‘死因待定’,更是被他理解为这是‘神明’给他的指引,给他指明了生路。   自己有生的希望,只要挺过今天绝不打开卧室的门,就能躲过贺照生的谋害;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打电话报警。   这么想着,海明心中的恐惧感消除了许多。   一想到贺照生的鬼魂还没走,还留在人间,他便忍不住搜索着半年前的事情,回顾贺照生账号下面的百万条辱骂,越看心里越舒畅。   再怎么有天赋又如何,一个穷小子,根本不配拿世绘奖,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说辞。   至于那些死掉的,被贺照生报复杀死的人,海明除了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危,没有任何同情,反而暗自窃喜。   他觉得贺照生把那些人都杀了,也是帮他灭了所有知情者的口。   正当海明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不停刷新着手机页面时,他隐约听到了房间外的声响动静。   有人来了。   海父:‘哎呦小x你来了,快坐我给你倒杯水,实在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今天要上门的事情了!‘   '没事舅爷,我就是听说表哥得大奖了,顺道来恭喜一下,顺便看看您老的身体。表哥人呢?’   海父:‘他搁屋里睡午觉呢,我这就给你喊去。’   '……’   海明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个远方亲戚来,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难道是贺照生的鬼魂已经来了?!   他一下就慌了神。   海父敲起了卧室门:“阿明啊,赶紧出来,你二爷家的兄弟上门了!”   怎么办,只要紧闭房门不出去就行了吗?   既然对方已经是鬼假扮的了,他会不会直接破门而入?呆在房间里真的安全吗?!   海明不敢保证,他决定给朋友打电话,让对方立刻过来,再报警把警察叫来。   可打开手机拨打电话时,他猛然发现手机没有信号,一个信号格子都没有!   无论是电话短信,还是网络都没有办法使用,联系不了任何人。   海明这时候才猛然发觉,屋子里的温度怎么如此冷,而且非常阴暗,就像太阳下山后的傍晚。   他又想到自己拿起手机时,摸到了一手冰凉的水,这显然很不正常!   尾椎骨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就连海明自己也说不清,刚刚的痛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假的。   现在他彻底慌了。   因为海明发现,他没有办法证明,现在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生活中。   门外敲门的到底是父亲,还是贺照生的鬼魂,还是他的预知梦……   彻底陷入恐慌和茫然的海明感受着屋子里的温度,以及那种如芒在背,仿佛被什么东西盯着的即视感,彻底乱了阵脚陷入惶恐。   卧室门还在‘砰砰砰’地敲,他的心脏狂跳。   这时,抖着手拿手机的海明感觉屏幕光线闪烁,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屏幕上的画面吓得瞳孔震荡,尖叫着把手机摔了出去。   只见屏幕上是一张年轻的,面色又青又紫双眼充血的青年面孔,正阴狠盯着画面另一端的海明;   是贺照生!   脱手摔在地上的手机屏裂了。   海明连滚带爬,远离了手机,他开始混乱了。   自己真的苏醒了吗?   他以为的清醒,实际上是不是还在梦魇中?   海明用指甲掐了一下手指头,却因为手指被冰冷的手机壳弄得发凉麻木,掐起来痛感很不明显。   这下他一团浆糊的脑子彻底认为,现在还在梦里。   门外的是鬼。   是贺照生假扮的。   只要把它驱散,自己就能苏醒了。   海明双腿发软满头冷汗,举着刀子靠近门口,他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给自己打气,直接拉开门把鬼驱散即可。   '咔嚓’一声,房门的锁转动了。   门外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海父慌了,他以为儿子在屋里发生意外,赶忙找来了钥匙,准备打开门看看。   但这一举动,是压断海明紧绷恐惧的心弦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根本没想到房门会被打开,剧烈的恐慌,以及‘死亡威胁’下,让海明嘶吼着举起刀子,把门外开门的父亲当成了梦魇中的‘鬼魂’,直接挥刀而下。   “去死!贺照生你去死!”   海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打开儿子的门,迎接他的是乱刀劈砍,脖颈直接被砍了好几刀,鲜血飞溅。   一旁的年轻亲戚被吓得心神俱裂,人都傻了。   “海,海明哥?你,你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双眼通红,满脸是血的海明把癫狂的目光挪动到了他的身上,举起刀子又扑了上去。   两人扭打一番后,屋中一片狼藉,鲜血泥泞   。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皆满脸惊疑,定格着对死亡的不解和痛苦。   瘫坐在地上的海明满脸满身是血,跌坐在地上‘呵呵’笑了两声:“死了……”   “缠着我的,不管是人是鬼……都去死!”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崩溃的情绪稍稍平复,逐渐意识到屋中一片寂静,十分诡异。   按理说他已经在‘梦里’破除了贺照生,现在该从这一次梦境中脱身了。   可数分钟过去了,‘梦境’没有任何变化。   客厅里血气冲天,地上躺着父亲和另一人死不瞑目的尸体,似乎都在死死盯着自己。   而他身上也有刚刚和年轻亲戚搏斗时,被打被蹭出来的伤痕,疼痛感慢慢蔓延开来,刺激着他的神经。   本来十分确定自己在‘做梦’的海明,心中又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就在这时,一楼的大门再次被拍打作响。   “海明开门,我们是风城警署大队的警员,来找你了解一些的问题……”   彻底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分不清门外是人是鬼的海明精神崩溃了。   他不敢看地上的惨状,也不能接受自己似乎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所以现在必须是在做梦。   “醒了,快点醒了!”海明狠狠打了自己两巴掌,“这是梦……这是梦!”   他跌跌撞撞起身往客厅的窗户走去。   门外的警署人员还准备再敲,后头敏锐闻到淡淡血腥气味的顾之桑已经蹙了眉:   “别敲了,给我腾个空。”   她稍稍蓄力,抬起脚'砰’的一声踹在门板上,直接把别墅的防盗门暴力破开。   当门外的人冲进房门后,入眼的就是满地血腥,以及一边喊着‘这是梦’一边从客厅窗户翻下去跳楼的海明的背影。   在警员们冲到地上躺着的两个人跟前试图抢救,以及去楼下寻海明时,顾之桑抿着唇走到了大开的卧室门口,进门把里头的手机捡了起来。   裂了的屏幕还亮着,上面阴气森森。   灵组成员走到她跟前,“顾指导,外面两个人都死了。”   “那个贺照生……?”   “跑了。”顾之桑凝眉道:“它非常聪明,学得很快举一反三。”   就像生前被海明戏弄至死那样,死后变成厉鬼的贺照生并不甘心。   它不同于普通怨气冲天的厉鬼,甚至可以说是有耐心,且十分冷静的,布下了一盘棋去‘款待’那些仇人。   它同样选择了用欺诈和诡术,把海明耍得团团转。   闻言警署成员唉声叹气,“那怎么办啊?”   顾之桑沉吟片刻,道:“先看看海明是死是活,把抄袭事件推翻重审吧,至于贺照生……”   种种细节和痕迹来看,她认为这个能穿梭在网络上的鬼魂形成的原因,以及目的,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仅仅是为了复仇。   和天云村的肖女一样,它的背后似乎也笼罩着一团迷雾,有一双无形的大手。 第133章   此番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顾之桑拥有一双可以洞察邪祟阴气的眼睛。   在此前提下,尽管贺照生的鬼魂可以穿梭于网络,利用虚拟世界的传播渠道来操控人生,依然会留下痕迹。   第一次看到网上流传的《启示笔记》预言,顾之桑就发现了预言背后藏着的阴邪之气。   正是由于网络传递的能量看不见摸不着,置身于讨论和狂欢中的人们根本发现不了,也想不到,他们的情绪,三观,思维,乃至精神状态,其实都在反复阅读那些《启示笔记》时,潜移默化受到了影响。   而在去往风城美院,又看到了贺照生所画的《漩涡》后,顾之桑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问道:“外面死的两个人什么身份?”   灵组成员说道:“年老的那位身份明确,是海明的父亲,至于年轻的那个警方正在调查……”   正说着,屋外负责痕检的警员便扬声说了一句:“死者身份都查清楚了。”   被海明捅死的青年人,是海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喜欢炒股把家底都数得倾家荡产。   估摸着是听说了海明获奖发达的消息,一周之前他就和海父联系过,提起上门拜访,实际就是想来借钱。   谁成想到了海明家没有十分钟,就让海明给捅死了。   警员嘟囔着:“不应该啊……这海明没有动机杀死自己的父亲和这个面儿都没见过两次的亲戚啊!”   “对了顾指导,xx花园小区那边的同事也来消息了,说另外两名的死者身份也已查明,就是风城美院的老院长夫妻。   据调查结果显示,两人从老院长请假次日,应该就被不明来历,不明身份者囚禁在这间屋子里了。”   这个时间,正好和《启示笔记》开始在网络上出现重合了。   顿了片刻,警员叹息道:“老太太本就重病, 第三天就去了,尸身一直停放在轮椅上没有挪动,死前没有受到任何折磨。”   “至于老院长是在被囚禁的第五天——也就是九日前死在了屋中,从他尸身的检查来看,他生前受尽折磨,眼珠被挖舌头被割,双手手腕深深勒入两条长长的网线,深入血肉勒断了神经放在键盘上,就像是……”   就像是一具提线木偶。   两个老人的死亡时间都不短,尸体高度腐烂。   但在警方撬开房门之前,四周的邻里们愣是没闻到什么尸臭味,没有任何发现任何端倪。   这本身就是疑点之一。   他们进门时屋子里的电脑还亮着。   通过警方技术人员对此电脑进行勘查,才发现一直隐藏行踪,难以追寻到的‘预言家’ip,就是这台电脑。   这同时也是让所有人觉得最为诡异的一点:   那位德高望重的老院长于十四天前,被死死按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双手被绞断,被用网线提着操控着,一天一则发出了‘死亡预言’。   甚至于他自己的死亡预言,都是从他的双手下发出的。   在他死后的九天内,他的尸体逐渐腐烂。   可网上的预言却并未停止。   溃烂的指腹摩擦在键盘上,留下了一道道干涸斑驳的血痕。   屋子里除了一对老夫妻的个人痕迹,再也没有第三人的,屋子门窗半个月未曾打开……   一切都证实了,在老院长屋子里的第三个存在者,不是人。   警员挠了挠头,“死得都很蹊跷。”   顾之桑把玩着手中屏幕破碎的手机,将一缕未曾散去的阴气抓在手心,抬眸说道:   “其实很好理解,贺照生是个天生的艺术家,他的思维和复仇方式,自然也非同寻常。”   就算有传递的媒介——网络,没有能量的载体,也很难将阴邪祟气传播甚广。   贺照生不一样,它拥有最佳的传播载体:   《漩涡》   那副被海明偷窃,获得了世界级大奖的绘画作品,被全风城百姓关注,可以说每一个风城人,几乎都看过这幅给城市增光的作品。   他们的脑海中印刻下《漩涡》的烙印,其实也就是留下了一个属于贺照生的印记。   贺照生可以将自己的力量附着在画作上,不断传播,去影响观看者的情绪,精神状态。   如果是这样,那些死者为何会旁若无人地发疯,也就有了解释。   他们在开车途中,在工作生活中,身边都有电子产品,贺照生可以通过网络去往他们的身边。   当他们的灵魂感受到鬼魂的存在时,一直藏在记忆深处的‘烙印’就会被催化。   幻觉,恐惧,焦躁……等等情绪,会让他们‘看’到并不存在的光怪陆离的画面,从而发生车祸,或被吓到突发心梗猝死,或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贺照生的室友安某的死亡,也是精心设计后的‘巧合’。   五感敏锐,被画作中的阴气吓到的猫咪受惊炸毛,这才跳上阳台,撞掉了石膏和盆栽,砸死了安某。   至于海明和老院长的死,也是如此。   前者的‘预言梦’,不过是贺照生用幻觉和入梦,针对海明布下的圈套。   梦中海明见到的场景,看到的瑰丽画面,都是它设计好的,故意要让海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要看他被耍得团团转后,自己崩溃。   它对老院长的恨也很好理解。   在贺照生看来,老院长是学校的校长,夏国艺术界的泰斗,他本该是为不平者鸣不平的存在,却为了一己私欲成了罪恶滋生蔓延的帮凶;   不仅替海明隐瞒,还污蔑开除自己。   所以贺照生要替自己报仇。   它挖掉了老院长不明是非的眼睛,割掉了对方颠倒黑白的舌头,用他的手发布了《启示笔记》去拨乱反正。   它给自己的匿名背后的账号起名‘提提亚’,经顾之桑搜索,发现在西方神话体系中,执掌正义的蒙眼女神就名为‘朱斯提提亚’。   从种种细节都能看出,贺照生这个‘死亡预言’的局布了很久。   自杀化为厉鬼后,它之所以时隔两个多月才进行了场盛大的连环报复,为得就是寻找机会,把所有仇人串联在一起。   这个人为艺术生,因艺术死。   连复仇都像是一场行为艺术。   那么复仇背后呢?   顾之桑垂眸,看着微微闪烁的手机屏陷入沉思。   贺照生在网上发布,推波助澜的信息中,就有关于‘神明’的存在。   在它的渲染下,已经让网上它的诸多推崇者,也跟着开始信奉这种来路不正的神。   这种扭曲的信仰之力,不知在暗中扩散了多少,又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这一切都是‘黑雾’为了迅速推广邪神的影响力,以及阴煞之气和负面情绪;   那么顾之桑可以合理怀疑,贺照生所遭遇的一切惨剧,会不会也是‘黑雾’的阴谋。   那个天才少年,其实也只是一枚棋子。   跳出这件事来看,贺照生那日将包和画放在海明办公室的时候,那幅画是好好卷起,用牛皮筋套着的;   海明并不知道那是一幅惊世画作。   他怎么就在那天鬼迷心窍,拿起那副画,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抄袭事件爆发后,为何贺照生明明已经写清了来龙去脉,有理有据,可风城百万百姓中,愣是没有几个人让子弹再飞一飞的,都一窝蜂地去辱骂他。   他们真的有那么多愤怒,真的确定贺照生是在撒谎污蔑恩师么?   又真的会有人‘正义感’爆棚到要去贺父的医院,去迁怒于一个不知情的重病老者么?   人性总有阴暗面。   无论是海明的贪婪,安某的嫉妒……都被无限放大。   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下的风城,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被影响了判断力,成为了齿轮上一环。   ……   没过多久,去寻海明的警员也回来了,说海明已死。   他摔下去的位置‘恰巧’有一根尖锐的木刺,把他的身体洞穿。   与此同时还带来了最新的消息:“顾指导您快看网上!”   顾之桑接过手机,发现热搜词条已经爆了。   「《漩涡》抄袭」   点开热搜词条后,里面靠前的高热帖子,是几个当事人用本人微博发出的承认抄袭声明。   有海明本人,也有老院长,安某等等的账号。   还有一条视频。   视频中是深夜,只依稀能在监控画面中看到海明双眼紧闭,面带恐惧,像是在屋子里梦游似得手舞足蹈,来回走动。   他口中发出阵阵惊恐的低叫,不停说着:“我错了我不该偷你的画……我没想害你!”   “别杀我照生!”   底下网友的评论热议纷纷:   【我艹?竟然真的是抄袭??那之前岂不是错怪那个贺照生了……】   【心情太复杂了,如果海明真的是偷学生画作的畜生,还倒打一耙各种陷害学生,那我们这些网友之前都被当枪使了,害死了一个天才画家啊!】   【这些人肯定不会良心发现,是不是有人逼着他们承认?我没记错的话贺照生好像已经自杀了,但看视频里海明怎么在叫他的名字?】   【贺照生,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绝世天才了吧……】   【家人们说个恐怖的事情,刚刚才从一个风城朋友的口中听说,里面有几个人不其实已经死了!那这些账号是谁登陆的,消息是谁发布的?!   细思恐极啊家人们,据说风城还出了个什么死亡预言,我刚刚搜了一下,热搜上之前没有一点热度,这正常吗??】   【……】   直到这个时候,一直在风城内爆火的预言笔记,才彻底捂不住了。   越来越多的网友关注,让笔记的相关词条热度也节节攀升。   警方发现当地网站上又冒出一条匿名帖子,内容是:   「第六人,死于梦中。」   猜都不用猜,这是跑路的贺照生用其他的账号发布的笔记更新。   看着迅速堆积起热度的匿名贴,灵组成员咬了咬牙:   “这也太嚣张了。”   一旁的警员叹了口气,说道:“只能先把现场先收拾了。”   当天晚上,风城警方重新通报了抄袭案的真相,确认《漩涡》为死者贺照生的画作,为三个月前被人人喊打的青年正名。   这一次全网的人都在心疼贺照生,为这样一位年轻的天才不堪受辱自杀而感到惋惜。   很多之前诅咒他,给他p遗照,甚至去医院闹贺父的‘正义网友’们被扒了出来,遭到谴责。   有的人承受不住网上的舆论压力,选择给贺照生道歉。   也有不少死不悔改的人把评论一删,账号一注销,自以为这样就能逃过舆论制裁。   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早已积下了一笔业障,早晚是要还的。   趁此机会官方出面,将贺照生的案例作为典型代表,呼吁广大网友们要独立思考,别成了网络暴力中的一片雪花。   同时官方成立了类似案件的专案组,从此以后要大力打击网暴行为,整治网络上的水军,营销号,动不动造谣传播虚假消息之人。   至于天云村之事警方也大致通报了一下,但他们用的是‘邪恶势力’为理由。   风城警署V:「近日来,我市被不明邪恶势力渗透,造成了百余村名伤亡的重大恶性事件,据调查此邪恶势力已渗透多市,以互联网为渠道散播各种有害他人身心健康的咒语,符纸,给多名百姓洗脑,甚至造成百姓自杀。」   「包括且不限于最近网上爆火的‘桃花咒’,‘诈骗群体’,‘欺压男女朋友的群体’等等……请广大网友擦亮眼睛提高警惕,不要相信这些来路不明,不劳而获的邪咒,怪咒,遇到相关事件可以提高警惕,前往具有认证的专业场所寻求帮助。」   「目前多市已成立了专项调查组,严厉打击邪恶势力在各省传播,也请广大群众勇于检举!」   在顾之桑的提醒下,官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直以来流传于偏远落后省份,各种隐秘渠道的千面夙神,也终于被列为刻不容缓的打击对象。   警方和灵组双线并行,从不同的方面不断深挖,调查。   这么一查,还真查出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其实这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邪神,早已渗透了底层百姓,以及中高层对名利需求极大的商人。   私下里请‘夙神’,供‘夙神’,已然成为了一些地区流行的产业。   信众极多。   除了明面上的信徒,最近几年网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奇奇怪怪的群聊,咒语途径。   比如前些年爆火的‘自杀游戏’,这两年逐渐兴起的‘桃花咒’。   甚至于顾之桑曾经在节目中戳破的,那个在坟头直播的青年所在的下作群聊,还有各种网络诈骗群……   每一个群体的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不断勾起他们作为人类的劣根性和欲望。   贪婪,懒惰,嫉妒,淫欲……   一切为世人所鄙夷的,都能在这些隐藏在网络中的群聊中发现。   众人这才惊觉,原来这些年人变得越来越坏,网上浮躁之气越来越盛,是有玄学因素存在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官方下令彻查整改。   很快这种邪神在夏国境内,就成为了明令禁止的存在。   对于各种群体和群聊,网警和灵组成员也顺藤摸瓜,打击了数十个。   一时间网上的风气净化了不少,颇有些成效。   但顾之桑心里清楚,他们还没挖到根子。   ……   准备从风城离开的当天,顾之桑去往了晏承分公司的所在地。   修养了两三天,青年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恢复了。   在听到了灵组目前苦恼的事情——如何在虚无缥缈的网络中抓到逃窜后的贺照生,他目光微顿。   片刻后道:“我可能有办法。”   闻言顾之桑有些意外,“你有什么办法?”   要知道如何抓住贺照生,就是她也有些头痛。   这个鬼的情况太过特殊,具有极强的流动性,就算能从它残留的阴气大致锁定它的位置,也很难将它控制在网络中,并抓出来。   传统的以符箓捉鬼肯定是行不通的。   可若是不抓贺照生,虽然它本身没有特别强的能力,戾气也不重,但很显然它已经被那个邪神蒙蔽洗脑了,会不断帮助邪神拓宽它的影响力。   拥有这样一个助力,各种阴邪力量仍然能在网上被极快地推广。   因此不能放任它不管。   灵组为此开了几次讨论会,都没有找到抓住贺照生合适的办法。   顾之桑目前的想法雏形,是用大量的符箓制作出一个范围广的阵法,先锁定贺照生的大概位置,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于附近布下大阵。   阵法启动后直接笼罩住整个区域,再地毯式搜索,把贺照生找出来。   但这种阵法的工程量很大,就算让她来画,也得准备半个多月,费时费力。   更别提找鬼!   沉吟片刻晏承提出了一个很新奇的概念:“你们一些咒语的催动,是用文字或语言?”   顾之桑:“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   例如九字真言,每个字都是咒令,结印手势是驱使力量的引子,施法者本人的能量是最关键。   三者缺一不可。   晏承:“那如果我试着让手下人做一个新系统,把你们需要的咒语以代码的形式编入系统中,这样的咒语还能催动吗?”   顾之桑:?   代码咒语,编程道法??   这是在玄学里面讲科学,在科技里头搞道法。   沉默片刻,她神情茫然而迟疑:“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要不试试?”   别说是她这个几百年前的老古板,恐怕就是现在玄门里还在上学的年轻玄师,也没听说过如此神奇的组合。   沉吟片刻,晏承道:   “那我让手底下的技术团队试着研究开发一下,如果真的能成功,可以在晏式旗下的电子品牌全线更新系统。”   顾之桑搜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国内最大的手机品牌,就是晏家投资研发生产的…… 第134章   编程道法,初听闻时顾之桑只觉得新奇中夹杂着些许荒诞。   但仔细想想这个构想理论上可行的。   道法力量属于纯阳正气,邪祟孽力属于阴邪之气,二者属于玄学范畴,是寻常人等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既然‘黑雾’可以通过网络,将邪祟力量和负面情绪不断传递,操控人心;   阴魂也能够在网络上留下种种痕迹。   同理前者纯阳正气,也可以借助网络为工具传播。   晏承看她神情微怔,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你稍等我一下,我们现在就可以做个实验。”   他让顾之桑随便列出一个阵法咒术,而后走到客厅的办公桌前坐下,说道:   “我先简单做个小插件,如果能够顺利在电子设备上启动,运行,就说明玄学的力量确实能够用科学手段施展出来……”   他说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起来,神情认真。   晏承工作的时候会戴一副样式再普通不过的细边眼镜。   倒不是他眼睛有近视或有其他问题,而是常年坐在电脑前,时间久了难免会有疲劳感;   带有轻微度数的眼镜可以让他目力更清晰,专注,同时特质的镜片也能防一防屏幕光。   此时他身着居家服,周身冷冽的气质,都被微长的发梢和鼻梁上架着的镜框冲淡些许,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润和认真。   顾之桑一直知道,晏承的脸是好看的。   但这一刻最先见到他时,心底生出的莫名熟悉感再次浮现,很强烈,让她眉尖一挑。   “你也会做?”   晏承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打量,指尖不停,“以前学过,和专门的技术团队比不了,但这种插件不难,我也可以做一做……”   “好了。”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朝着顾之桑的方向看了一眼,“运行试试?”   顾之桑点点头,凑近了去瞧。   由于道行精进,她‘地仙’级的魂魄和这具身体的适配度,融合度也愈来愈高;   同一年前相比,各方面细节,尤其是气质,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微微俯身时她肩头绸缎似乌色的长发垂落,轻轻搭在晏承的肩上。   这样鸿毛般的轻拂,也让青年有所察觉,脊背僵住。   顾之桑的身上天然带着一股好闻的味道,非常淡,晏承想不到用什么气味来类比;   像茶树,但又没有苦涩。   他竭力想把注意力从后肩聚焦,但耳根还是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覆上一层晕染开的绯红。   晏承推了下镜框,掩住眼底的情绪波动,点击运行了插件。   顾之桑给他的是一种最普通的咒术:镇邪咒。   在运行着插件的同时,她用晏承的电脑登上了自己的账号,在名为「地府使者交流群」的群聊中,发了一条消息:   顾之桑:[^^]   这群聊中的成员不多,大概二十来个,都是负责阳间各个区域的正使级阴差。   或许是因为有官阶的阴差们都比较高冷,除了最开始阎王殿乐呵呵给他们组了个群时,众阴差寒暄了两句,再次之后群聊就如一潭死水,再无动静。   远在世界另一端的阴曹地府,黑白无常和各区的阴差设备一颤,都看到了群里的消息。   很快群里就热闹起来:   范无救:[??本人?]   阴差1号:[顾使者好~我是你的忠实粉丝来着,之前一直怕打扰到你,没敢冒昧私戳。]   阴差2号:[勾魂中,顾使者有事吩咐。]   [……]   只是想做个实验的顾之桑,没想到会炸出这么多热情阴差,群里短短两分钟,消息就要刷到上百条。   意外之余她和群里的阴差寒暄解释后,将目光放在了屏幕上的插件文件。   “有用的。”   只见在她的能力催动下,晏承制作的小插件就像一个平面上的黑洞,源源不断将聊天群中阴差们滞留的阴煞之气吸收,锁住。   顾之桑手捏法诀。   变化结印后,一缕被编程运行的道家阵封印住的阴气,被她抽出,牢牢抓在掌中。   体制特殊的晏承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顾之桑手中有阴煞,气息冷冷的。   他语气从容交叉着指尖,沉吟后说道:   “既然插件有用,就说明这种方法是行得通的,我现在就联系底下的团队,让他们进行相关研发和编写,融入系统。”   “一切顺利的话用不了一周,就能全线推广,升级运行了。”   按照晏承的解释,单独的插件和整体的系统有很大差别,必需要专业团队来做。   作为夏国商业版图中的庞然巨物,电子产业是晏家最核心,同时也最大最强的业务之一,在世界电子产业中也算佼佼者。   目前夏国超过七成百姓使用的电子设备和相关系统,都出自晏式,海外同样有一大批使用者。   若是将玄学界的咒术成功编写在系统中,并让所有设备升级新系统,就相当于在每一部电子设备中植入了一个随时可能被驱动的小型阵法!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科技与玄学的结合是一把双刃剑。   在没有发现贺照生之前,顾之桑和玄门,官方灵组都不知道,原来玄学力量是可以通过网络传播的,更没想过咒术和阵法还能通过网络启动!   这样一来正派的咒术尚可。   一旦被邪门歪道钻了空子,在老百姓的手机里植入什么邪咒,邪阵,保不准会出什么大乱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顾之桑已经打算向灵组通知这个消息,让官方自己想办法去填补网络上的空缺和隐患。   她脑海中在思索,如何抓到贺照生。   建立在晏式顶尖技术团队可以将全新的代码,融入到新系统的前提上,想要在网络上抓到贺照生,首先要锁定它的位置。   顾之桑的手中,有从海明等人的电子设备中捕捉到的,属于贺照生的气息。   那么首先她需要在新系统中,添加‘追踪符’。   通过催动‘追踪符’在城市中探寻与贺照生气息同源的阴气,找到方向,并锁定位置。   其次第二层咒术代码,要融入镇邪,锁灵为能力的阵法咒术类型。   锁定贺照生位置的瞬间,用阵法将它禁锢,让它无法冲破,再次逃窜到网络中。   最后还要加一层‘杀鬼咒’。   一旦被逮住的贺照生有逃跑迹象,或是另有歹意,便直接灭杀,杜绝后患。   此三个符咒阵法对普通人的身心都没有危害,针对的都是阴魂。   但就算计划顺利,三层符咒代码都能融入到系统中,于电子设备中运行,想要抓到贺照生也不是个轻松活儿。   关键在于如何用‘追踪符’锁定贺照生的踪迹。   无论是在网络上还是现实中,光有符咒阵法不行,都必须要靠玄师的能力催动阵法,才能发挥出作用。   夏国幅员辽阔,陆地面积达上千万平方公里,人口更是十几亿。   贺照生通过网络藏身,它可以存在于任何地区,任何一个人的家中。   要精准锁定到它,就必须同时催动全夏国境内的‘追踪符’,意识横跨千万公里,将它囊括在自己的意识之下;   这是真神才能施展的手段。   顾之桑这样一个渡劫失败,灵肉不合的‘地仙’,做不到。   她的意识范围,最多囊括一个不大的省份,或是几个城市。   再远就很难顾及了。   可巧顾之桑是地府使者,意识不够广有别的手段可以弥补——她能借助连通阴阳两界的鬼门,在眨眼间去到任何一个她想去的地方。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按照地区划分,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地毯式搜索。   想通了抓捕方法的顾之桑缓了口气,把要用到的咒术都列好,交给了晏承。   “麻烦你了。”   晏承:“尽我所能罢了,我不会排兵布阵驱邪捉鬼,只有这些,能帮上忙就好。更何况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早就无以为报了。”   说话时,他眉眼间带着温和。   此话出口落入顾之桑的耳中,令她神情又是一愣。   那种呼之欲出的熟悉感,勾起了她潜藏在记忆深处的零星碎片。   曾经借住在他们山头的那个病弱皇子晏回山,从青葱少年长至弱冠青年,也总是噙着和煦温柔的笑眼,把各种皇家至宝,山珍海味捧到她的山门前。   她下山历练杀鬼后,总爱饮烈酒再浇剑。   每每出山前,她的起居室外总会放置好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包裹,里面放着金银盘缠,以及一壶千金的皇家玉酿。   又或是她淬炼体魄所用的药材,也从她自己去山巅寻找采摘,变成小王爷大手一挥,每年如大白菜似的一箱箱往山上扛。   晏回山那个人太纯善,用现世的话来讲,就是个有钱的傻白甜。   他刚刚上山时不过十二,三岁,穿着雪白狐裘小小一个,恨不得把从皇宫里带出来的东西都交给顾之桑和钧鸿。   顾之桑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感,最开始常常绷着神情,把对方送来的东西放出山门。   '以后别送了,我不需要。’   每当她说完,转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便能看到少年神情低落,像只被落寂打翻的可怜狗崽。   只失落了不到一瞬,少年皇子又回扬起笑脸,跟在她和钧鸿的屁股后面一口一句师父。   某次顾之桑出山时,看到山门外的一幕时视线微顿。   空无一人的山间林中,只有一把藤椅。   少年披着青竹披风,手执古籍默默研读,他藤椅背后卧坐着一头低头啃草的幼鹿,山风和鸟鸣从他身边穿过,却惊不起丁点涟漪。   那一刻,她在这个少年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淡淡孤寂。   想来也是,若不是晏回山从娘胎出来就体弱多病,他也不会早早被送到这枯燥无味的山间,而是在皇宫中锦衣玉食,肆意享乐。   从天之骄子到寄人篱下,更没有玩伴的小可怜,这之间的差距很大。   似是被出山的顾之桑清冽目光吓到了,原本慢吞吞在藤椅后嚼草的幼鹿一惊,跳起来蹦蹦哒哒往山里去了。   少年皇子察觉到动静,倏忽抬头,就看到了山门前的顾之桑。   他原本沉寂的眉眼顿时鲜活,弯起温软弧度,扬起手挥动:‘顾师父,您出山了。’   那副依旧一眼能看到底的干净模样,让顾之桑头一次心生波澜,有了些许恻隐之心。   她眉眼淡漠回了两句,少年人便眼眸亮晶晶的,抱起脚边的小土狗跟了上来:   '顾师父,我上周回宫的时候听了民间的话本子,茶楼里讲了您行侠仗义,歼灭恶鬼的故事……’   再后来不知怎的,那晏回山就愈发娴熟,总是操着比钧鸿还多心,完全把道观当成他家似的。   她师父钧鸿是个贪嘴贪酒的老顽童,每天有酒喝就乐呵呵喜滋滋。   后来那向来恭恭敬敬,温润如玉的晏回山就跟着他就学会了一种招数——   只要顾之桑推辞,便神情落寂:   '你和钧鸿师父多次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回山这才保住一条薄命,我本为人间俗子,一不能替二位驱邪除恶排忧解难,二不能帮你渡过难关,所拥有的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   '若是这些你都不接受,我真的良心难安,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   现在想来,晏承所说的话,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晏回山的翻版。   顾之桑知道自己的直觉很敏锐。   她再看晏承的目光中,就多了许多审视和思索。   她有点怀疑晏承的身份。   压下心头的疑虑,顾之桑说道:“我准备回去了,节目组那边给我发了第八期的台本,我应该直接去节目录制地,你呢?”   晏承愣了一下,意识到要分道扬镳了。   他情绪不高涨,抿唇说道:“我也该回去了。”   被乾清门副掌门掳走一事,没多久家里的人就通知了他父母。   尽管获救后的他第一时间和家里取得了联系,但符轻岸依然心焦愤怒,再加上总部那边不能没人坐镇;   听秘书说他‘失踪’的这几天,公司里不知从哪儿兴起了一些传言。   这些事情他都该回去处理了。   “我来安排专机吧?”晏承说着,就准备掏出手机。   这边顾之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眉尖微蹙,很快又恢复正常。   闻言她拒绝道:“不用了,我还有点事情。”   晏承:“好,那你一路顺风。代码我会尽快让技术团队研发出来,争取早日升级系统。”   “你也注意安全,若是发觉体内的阴煞之气有所异动,就直接联系我。”顾之桑说道。   从晏式分公司离开后,顾之桑才和郑如玉那边拨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对方语气紧张而激动:   “顾指导,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可以把网络技术和玄学阵法结合起来么?!”   顾之桑应了一声,“单独的插件的确成功运行了,具体情况你们可以和晏承对接跟进,相信官方的技术一定也不弱。”   郑如玉在另一头的办公室连连点头,来回踱步:   “我们以前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如果真的可以将玄学通入网络,连通每一个百姓的设备,那么打击玄学手段做恶就方便多了!”   “我们甚至可以专门开发一个软件,或者像晏承提议的那样,在电子系统中开发一个运营的组建,作用就是用来感应设备使用者身边的阴气祟气。   只要使用者身边有阴魂恶鬼,或是被人用玄学手段谋害了,捕捉到气息残留的软件都能自动警报,把受害者的信息上传到灵组的信息库,再派专人去解决。”   “这样的话,破解并抑制玄学案件就不再是口头说说,能够实际落实了!”   听着郑如玉的畅想,顾之桑知道官方上层必然是对此事起了重视。   如果真的如她所规划的那样,官方和灵组真的制作出了这样的软件,想必像风城内的两起惨案,就能早早地被发现并制止了,会拯救很多无辜百姓。   顾之桑:“但是很难。”   她无意泼冷水,而是实话实说。   网络的技术难。   有实力能够做出囊括全夏国境域的群体阵法的玄师,更是凤毛麟角。   郑如玉道:“的确难,但也得做,据我所知上头已经准备拉技术团队投入研发了,哪怕研发期三五年,只要能做出来对普通民众来说就是多了一层安全保障。”   “对了,我们朝着贺照生在网上留下的痕迹继续深挖,发现一些事情,它的确在推广那个邪神,让这邪教小成火候,目前网警和线下的警方都在打击相关窝点。”   据官方调查,这个邪神的教众和信徒非常疯狂。   他们坚信只要信仰‘千面夙神’,就可以实现自己任何愿望。   同时这些信徒的三观和理念也被扭曲了,他们认为只要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金钱,外貌……可以付出任何东西。   包括自己的生命和灵魂。   郑如玉语气严肃:“这个邪神在三观还没树立全的年轻孩子中已经成了潮流,兴起了一种‘自杀游戏’和‘献祭游戏’,我们突击的群聊里触目惊心。”   “还有老年人,也把邪神构建的世界当成了幸福天堂,自杀老人数量同比前些年大幅度上涨。”   “你说这些凹糟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顾之桑冷笑一声道:“应该问的是其背后的‘黑雾’到底想干什么,是个什么东西。”   从前她以为,‘黑雾’针对的是自己。   破坏她前世飞升渡劫,阻挠她今世道行精进,怎么看都是仇敌行为。   但经过一系列的悬案之后,顾之桑否定了自己最初的猜测。   她发现自己是对方的目标,但也仅仅是之一——阻挠她成为真神绝不是‘黑雾’的最终目的。   无论是南省拐卖,还是PUA群聊,又或是风城中被吞噬的百余村民的灵魂,以及至今逃窜,还在网络上不断扩散阴邪力量的贺照生……   顾之桑逐渐挖掘到了‘黑雾’事件深层的目的:   吞噬灵魂,扩散邪恶。   这个‘邪恶’指的不是犯罪,而是人类基因里刻印的劣根性。   是人类低俗,下作的种种欲望的膨胀体。   像灵组目前查到的各种群聊也是如此。   鼓舞年轻孩子和老年人'自杀’,应该是为了获得他们的灵魂;   各种各样的‘桃花咒’,‘转运咒’,‘诈骗群’,‘网红培养群’……就是为了放大网友的欲望,让他们变成一堆没有大脑不会思考的,被欲望操控的虫蝥。   如果真是这样,‘黑雾’从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顾之桑没有想清楚,但她知道,至少在‘黑雾’看来,自己是和这一切,或者说和它最终的目的息息相关的。   不然它也不会大费周章,从八百年前针对自己到现在。   想了想她对郑如玉道:“你们现在也不用纠结,就把已经浮现出水面的毒瘤都挖掉,消除隐患即可。”   既然对方没有用简单粗暴的手段行凶,都是借刀杀人,拐弯抹角,说明对方还没强大到可以蔑视一切。   它那么在意这二者,说明无论是吞噬人类的灵魂,还是扩散恶念,都对它有好处。   断掉好处的源头,说不定就能遏制‘黑雾’的扩张。   郑如玉:“我们也是这么想的,那种‘自杀游戏’必须得禁止了。至于其他的邪咒,我们也会加快清除的速度……”   正说着,她语气微顿,片刻后复杂道:   “桑桑,你看到乾清门发布的通缉令了没……”   顾之桑眉头微挑,“通缉我的?”   “不止。”郑如玉一言难尽,“你去论坛看看就知道了。”   顾之桑打开方外的论坛和各种渠道,果然看到了乾清门发布的通缉令,上面是以玄门第一大宗为名,罗列了她的几大罪名。   尤其是本次前往风城的所作所为,更是被乾清门用愤恨,怨怼的语气添油加醋,把她描写成了一个邪魔外道,无恶不作的妖女。   什么勾结恶鬼,陷害同僚,残害玄师,缔结奴印……   若不是她自己就是本人,看到这样声泪俱下,真情实感的控诉,恐怕也要跟着骂上一句‘恶毒妖女’了。   通缉令的最后,乾清门呼吁玄门内外围剿她。   同时还带了个晏承。   明明是乾清门副掌门掳人在先,强行用晏承吸引阴煞的体质打开结界,召来阴魂,现在就变成了‘晏承体质过于危险,可以召唤百鬼,需尽快灭杀’。   郑如玉有些担心,说道:“桑桑,乾清门到底是玄门第一大宗,在方外很有些影响力,他们把你打成妖女,我担心底下不少小世家要一呼百应,找你麻烦。”   “没事。”顾之桑微微勾唇,心情反而还不错:“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你们不用担心。”   她之所以把那几个玄师放回去报信儿,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向来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乾清门,如今被一个野路子落了面子,怎么可能忍气吞声?   挂断电话后,顾之桑脚下一跺。   一扇漆黑鬼门拔地而起,阴气森森。   她抬脚踏入,片刻之后鬼门出现在了某市的后山腰。   放眼望去此处山峦耸立,林荫茂密,空无一人。   顾之桑从怀中摸出棋盒,慢条斯理地捻起数枚,如滑珠滚盘夹在指关节处。   随着她双手结印交叠,中指覆于食指之上,她周身的‘气场’骤然变得凛冽。   字句清晰的咒术从她口中吐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常当视之,无所不辟。”   “斗!”   声落气出,滑珠似的几枚黑白棋子被她拇指一挑,照着既定的轨迹破风而出,倒不像是颗棋子像颗势如破竹的子弹。   棋子乍一打在前方,只听‘砰砰’几声响,竟像被一层无形的东西挡住,滞空片刻。   淡淡涟漪在半空中飘荡,一栋巍峨道观在涟漪之后半影半实。   随着棋子增多,约莫八,九颗棋子弹出之后,布在道观周围护山大阵,就彻底被顾之桑用蛮力破开了。   此道观虽隐于山间,但门梁高耸,表面古朴素雅实际上每一块门板都是用价值千金的金丝楠木打造。   在门柱的最上方,悬挂着一块门匾。   那匾不知是用什么木头制成,通体醇黄,泛着淡淡的哑光,任何字体,任何字符写在这样的门匾上,都凭添几分豪气。   上书:乾清门。   这就是玄门内部三足鼎立,号称第一观的乾清门。   感受到‘敌袭’的内部弟子也都拿着御敌的符箓,法器,面带厉色从道观中冲了出来。   “何方邪祟?竟然如此大胆,敢到我乾清门前作祟!”   看到外头只有一个身形纤细,面容旖丽的年轻女人,不少门人一愣,认出顾之桑身份的人则是瞪大了眼睛:   “是顾之桑妖女!”   人群中,就有被顾之桑降了修为,立下契约的几名乾清门玄师。   再见她的面孔,这几人都面色难看,想到了前不久被支配的恐惧感。   “妖女你来做什么?自投罗网……”   最前方叫嚣着一口一口‘妖女’的玄师还没说话,便被顾之桑一拂袖扇飞十余米外。   众人大惊失色,还没看清顾之桑是怎么动手的,都身体失重倒飞出去,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顾之桑的身形出现在其中一名玄师的身前,正是之前在风城天云村的一人。   那人神情骇人,还以为她是被通缉了,来找自己的算帐的,磕磕巴巴道:   “是,是你说要我们如实禀报的……”   顾之桑笑了一下,“没错,你们做得不错,我这不是应邀前来了。”   若不是乾清门‘盛情邀请’,设下通缉令,她倒没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打上门。   听懂她言外之意的玄师欲哭无泪,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那,那前辈到底要干什么?”   顾之桑凤眼微眯,说道:“带我去你们乾清门的藏书地吧,听说你们门派收录了初代玄门遗留的诸多书籍,那些书本就是属于天下玄师,我‘借阅’几本不过分吧。”   玄师哪里敢说过分,只得吭哧吭哧带着顾之桑去往了门派的藏书阁。   乾清门的古籍众多,藏书丰富,正如顾之桑所说,里面有很多她和钧鸿道人离开后留在山头的书,都是眼熟的典籍。   但她目前需要的并不是这些书,逐一略过后她拣了几本想要的,又大摇大摆出了藏书阁。   直到这时距离她破开乾清门的阵法,也不过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期间都没见到门主级别的玄师出来。   走到乾清门大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面含屈辱的玄师,神情淡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乾清门这门柱之上的匾也不是你们自己的,难不成又是‘借用’的?好一个第一道观,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你胡说什么,此匾是我们乾清门的镇山之宝,从古至今流传到现在,岂能由你诋毁?”一名玄师终于忍不住了,涨红了脸怒吼道:   “若不是我们宗主闭关了,必要让你这……让你付出代价!”   “哦,你们的?”   顾之桑扯了下唇角,反手运力就要拍在乾清门的横木上,一道爆呵从远处传来,声声震荡:   “竖子尔敢?!”   她眉眼淡漠,抬眸看去,“袁宗主不是闭关了吗?”   此时出现的双目含怒,面带白须的老者,是乾清门的现任宗主,姓袁,和之前那副掌门是同门师兄。   他清楚自己师父的水平和实力,深知能够直接废了师弟的人,能力势必在他之上!   这袁掌门发布通缉令的时候也是纠结不已。   一方面发了会彻底得罪死顾之桑这个少年天才;   可若是不发,不仅自己的师弟心寒,就连外人也会笑话他们乾清门懦弱无能。   思及种种,这袁掌门咬牙发了通缉令。   在他看来,乾清门中确实有当世第一强者——他的师父,上一任乾清门掌门坐镇,尽管师父真的在闭关,但量这顾之桑也不敢上门放肆。   谁能想到她不仅放肆了,还要把钱清门的天搅翻,这下他就不得不出面了。   对于顾之桑带有讥讽的诘问,袁掌门故作不闻跳过了话题,目光炯炯问道:   “顾小友,你忽然登临乾清门,又闹出这番动静,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之桑道:“我并无他意,只是效仿第一道观,来贵派‘借’些书籍资料,这一点贵观应该最能理解了吧?”   袁掌门眼皮一抽,不等他说话,就听那狂妄至极的妖女继续道:   “原本我只是想借两本书,谁成想看到了贵观的匾。”   “此物从何而来袁掌门应该清楚,不应该是初代玄门之主钧鸿道人所物么,怎么就变成了乾清门的?”   袁掌门神情大变,死死盯着顾之桑。   这等数百年前的隐私,这个黄毛丫头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语气难堪:“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之桑笑眯眯道:“钧鸿道人生前为玄门之主,他曾所过,若是自己得道飞升后,道观中一切物品玄门中人都可以借用。”   “这块匾你‘乾清门’‘借’了几百年了,现在是该借给别人用用了吧。”   被她这些话骇到的袁掌门最终冷笑一声,说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竟敢觊觎玷污我乾清门的镇山门匾,看来今天老夫势必要教育你一番了!”   袁老头并不想和顾之桑对上,他见了师弟的惨状心生退意,若是自己一把年纪身居高位,输给一个丫头片子,岂不是难堪至极?   但出于无奈,为了维护自己和门派的面子,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得不说这寿命上了百余年的老东西,手段确实阴狠,能力也强,和那些年轻玄师不同。   顾之桑同他交手数十招,将这老头的路数都摸清楚后,在对方还想掏出符箓耍诈时,抓住机会狠狠踹在了他的胸口。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量,袁老头不由自主倒退数步,强忍着喉中气血翻滚,最后还是没忍住喷出一口鲜血。   他看向顾之桑的眼中满是惊骇,反复呢喃:“不可能……怎么可能……”   这一刻他还是和他的师弟产生了同样的疑惑:   自己竟然败得如此快?   顾之桑是怎么做到的?   收了手的顾之桑呼出一口气来,神色如常,说道:   “贵观‘借’别人时理直气壮,生拉硬抢,‘借’到自己头上倒是不乐意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吧。”   “不过我这人油盐不进,看上的东西从不退让……”她说着,抬起了掌心。   袁掌门捂着胸口目眦尽裂,“顾之桑,你不要太过分!”   “我乾清门的老祖宗可是在冲击真知境地,将要出关,你就算再怎么天才,也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然而顾之桑闻所未闻,一掌拍下,乾清门的百年门柱层层崩裂,上头悬挂的门匾也摇摇欲坠,最终脱落。   “我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   门匾落入手中后,顾之桑抚摸着上面的光滑润凉的纹路,稍稍用力,当着乾清门众人通红的视线下,将上面‘乾清门’三个一点点抹除。   她以前的东西,终究还是拿回来了。   做完这一切的顾之桑扬长而去,并没有想着躲避或是逃跑,直接大摇大摆,毫无惧意地往《灵事》第八期拍摄的场地去了。   ——   次日清晨830,推迟了整整三日的《灵事》节目第八期,终于开始了。   当直播间开播的那一刻,无数观众蜂拥而入。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顾之桑直播间内人数便破了千万。   这是史无前例的可怖热度。   在仍在持续上涨的人数中,顾之桑的面孔出现在了各位观众的设备屏幕上。   顾之桑:“早上好,准备好就开始我们今天的单人互动吧。” 第135章   热度持续走高的《灵事》第三季,在即将收官之时,再度迎来了史无前例的流量高峰。   后头实时监测各直播间数据的导演组,眼睁睁看着顾之桑的个人直播间刚开播,人数便往千万上跳。   饶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顾之桑如今的流量之大给惊到了。   副导:“顾之桑这个数据?嘶……这还没正式互动呢,未免也太夸张了吧?到了中下午人数岂不是还要翻个倍!?”   一旁的监制见怪不怪,说道:   “这不是很正常么,哪个艺人动不动联手官方破获大案,基本上一个月里要被当成‘热心市民’感谢两三次?桑姐也算是圈内神话了,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从十八线被全网黑逆风翻盘,起死回生,现在已经是圈内绝对的顶流了吧。”   “谁说不是呢,她现在的路人盘太大,风评太好了,我只听戏剧的爷爷姥姥现在知道网上有个算命特别准的‘小顾师父’;   知道我就在节目组工作,天天追着我问小顾师父给不给人算命……”   副导感慨道:“再次庆幸李导当初没犯倔,让桑桑进了第三季,咱们双方也算是互相成全了。”   顾之桑的口碑和流量,从《灵事》开始逆转。   有了她的加入,第三季《灵事》也从不温不火,被全网喷的烂综雷综,摇身一变成为全民关注的大爆综,更是在网上掀起了一阵玄学热。   就以今天这一期节目的数据来看,又要创造巅峰。   很可能未来十年内,都没有什么综艺和影视能够超越他们了。   听着员工们的闲聊,李成河心情舒畅,没有搭话。   作为总导演,他最清楚《灵事》第三季有多火。   这把火烧到他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导演,变成了导演圈子里有名有姓的‘人物’。   但李成河更清楚, 第三季百分之八十的成就是由顾之桑缔造的,她一个人带动了大量热度。   李成河见识过顾之桑的能力,知道就算没有自己这个节目作为跳板,对方也迟早能翻盘。   可《灵事》若是没有顾之桑,最多是一档热度还不错,口碑回升的热门综艺,绝对做不到现如今的口口相传,全年龄段都在观看的盛况。   还为他带来了高昂收益。   据说连粉丝自制的翻译版,在外网上也火得一塌糊涂。   平心而论,李成河非常感激顾之桑。   作为一名圈内人,他更是知道顾之桑现在的流量和讨论度,绝对稳坐圈内第一。   称一句顶流,一点不为过。   不知道有多少剧组,综艺,和代言,排着队请她签约。   要不是她身后那个烂公司拖后腿,再加上她本人似乎对这些资源兴趣不大,连采访都不怎么上,否则国内早就铺天盖地都是她的资源和广告了。   正说着,面前的监制屏幕中,传来了顾之桑的声音。   李成河收回思绪:“行了,都打起精神看着服务器,千万不能在最后的收官期出岔子!”   “放心吧李导。”   直播间内,弹幕频刷:   【从看到官方发博说要录终期,心情就不美妙了,李导能不能原班人马再做一个玄学节目,我还能看八百期呜呜呜呜,快乐源泉要没有了!且看且珍惜吧家人们。】   【谁能想到直播推迟的几天时间里,桑桑再一次成为‘热心市民’干了大事儿,被风城警方感谢,作为粉丝除了骄傲开心,没别的话说了~】   【偏个话题,《浮海传》马上要播了,桑桑一点物料和相关内容都没发,感觉无心营业啊……   公司也没发之后的行程和工作,我的天选偶像不会要退圈专心搞玄学了吧??】   【终于等到播了,抓心挠肺!】   【舔舔桑桑老婆~先专注节目互动,不要提其他事情了。】   【……】   看到飞快刷新,有些不平静的直播间消息,顾之桑眉尖微挑。   评论区在刷的弹幕内容,她略有了解。   好像是网上开始传她参加完《灵事》,就会退圈,这消息也不知道从哪儿兴起的,短短一两天传得是有模有样,搞得助理小周都紧张兮兮地找她确认了好几次。   谣言的起因,是最近《浮海传》终于进入了待播状态。   作为影帝影后加盟的大制作,观众期待值本就高,拍摄期间就常常上热搜;   再加上剧组开始投入大量宣发,热度和关注度自然水涨船高。   于童秋和其他主演,配角也都开始营业,只有顾之桑这边寂静无声。   实际上是物料宣发的当天,她还在风城处理天云村和死亡预言的案子,根本没空上网,就没有转发相关的热搜词条。   这一行为,自然引起营销号和有心人的大肆讨论,又开始阴谋论她现在火了,在耍大牌。   还有说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拍戏上,看样子上完手上有的综艺她就要退圈了。   谣言言之凿凿,再加上顾之桑那三五天难得营业一次的账号情况,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尽管体量庞大的‘桑叶’粉丝群体很快下场辟谣,但还是闹得人心惶惶。   于是才有了一些担心她会退圈的‘桑叶粉’,跑到直播间下面询问。   还不等顾之桑说些什么,已经有顶着眼熟昵称的大粉下场,帮她控制了直播间内的舆论风向,她就暂且没说什么。   “大家准备好了的话,想要参与第一场直播互动的观众就可以点击‘参与’按钮了。”顾之桑语气平淡。   两分钟后,后台系统将选中的互动观众,推送公示到主页面。   她看了一眼,问道:“昵称为‘小筑最可爱’的观众在吗?第一场直播互动抽中你了。”   '小筑最可爱’:【我在的!】   “你想以什么方式互动?”   对方似乎犹豫了一小会儿,思考了一分多钟才敲下了回复:   【语音互动可以吗?我不太想露脸,怕影响到日常生活,照片和生辰八字会私发给顾大师的。】   顾之桑略一颔首,“当然可以。”   说完她点击接受了连麦邀请,语音接通之后,对面传来了一道年轻女孩儿的声音,“顾大师可以听到吗?”   “听得到。”   '小筑最可爱’:“好的,我把东西发你。”   几秒钟后,看到私信框里跳出红点,顾之桑将其点开。   映入眼帘的是几张单人照片,都是同一个人的单人照。   一张是蓝底白衬衫的证件照,剩下的都是生活照,艺术照。   从相片上来看,‘小筑最可爱’是一个二十多岁,笑容明媚的女生,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会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顾之桑的视线在女孩儿的照片上一顿,抬起头看着镜头,问道:   “你来说,还是我来算?互动的话可以接受我提及个人隐私吗?”   尽管女孩儿知道,自己并没有打开视频,顾之桑是无法从直播间屏幕上看到自己的;   但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精致漂亮的,眼瞳又黑又亮像猫一样的女明星的视线,还是有种在和对方对视,并被直接看穿了的紧张感。   '小筑最可爱’不自觉攥了下手心肉,想到自己到底没露脸,账号也是小号,点头说道:   “顾大师来算吧,只要能算准,可以说隐私的。”   顾之桑说了声‘好’,开始推演起这第一位互动观众的信息。   “从你给我的生辰八字来看,你今年十九岁,拆分四柱八字可知你是标准的‘祖荫命’。”   何为‘祖荫命’,她给直播间内的观众大概解释了一下。   意思是从八字十神四柱,就能推断出测算者的祖宗长辈福德深厚,或积累下了不菲的财富家产,或在当地颇有名望;   总之作为后代,她生来就能享受到由祖辈庇佑带来的种种福利,和优渥生活。   古时候的皇亲国戚,士族后代,以及现在的官二代,富二代,命宫拆解后大抵都能看出‘祖荫命格’。   又因每个后代的性格,善恶,显化出更细节,且截然不同的命理。   经过顾之桑推演,她发现这位‘小筑最可爱’的‘祖荫命’,在玄学中称为:   年月有偏财,旺为之喜用神。   俗话说‘年月二柱看祖宗’。   四柱中的年柱可看出一个人的祖辈气运,以及状况,若是年柱蒙尘或是命弱,要么说明这个人的祖辈作恶多端,欠下孽债影响了后代;   要么就是他家的阴宅被人动了手脚,搞了不干净的动作。   从月柱可看直系亲属的状况,一般特指父母。   '小筑最可爱’的年柱,月柱上,都出现了‘偏财’,且‘财星’烁烁充沛有力,这在玄学命理上,就是绝佳的‘祖荫丰沛,佑及后代’;   且是财运上。   若是年月二柱上显化的十神为‘印星’,一般说明子孙后代多运多福,在文坛政坛上可以受到庇佑。   命带‘偏财’,又是八字命局之中的‘喜用神’命格,更是说明‘小筑最可爱’的家庭情况很不错。   几番推演不过花费三两秒钟,顾之桑抬眼说道:   “我没算错的话,你家里经营者规模不小的家族企业,世代经商,经济情况很不错,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企业。   而你本人从出生到长至这么大,也一直是锦衣玉食,从未吃过钱财上的苦。”   在‘小筑最可爱’愣神时,她的声音并未停止,而是继续说道:   “从你的面相十二宫看,你眉尖峰回路转,说明有不止一个兄弟姐妹……”   听到这儿,原本没有说话的‘小筑最可爱’立刻反应过来,“你算错了吧顾大师!”   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强硬,她轻咳一声道:“你算我家庭背景挺准的,我爸妈确实是有点名声的商人,所以我不方便露脸,怕被认识的人认出来,问东问西很麻烦。”   “但我是家里的独生女哦,从来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顾之桑微微挑眉,“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确实没有,你父母一起抚育的孩子只有你一人,但谁说你的兄弟姐妹,就一定是要他们一起生育的?”   “从你父母宫来看,双方爱情不足,利益相关,为了家族企业的稳定,未来几十年的婚姻关系也是牢固的,不会出现婚变的状况。   但彼此都另有子嗣,你还有一个哥哥,一对弟妹,具体情况我就不点破了,如果求助人想知道可以自己私下去考证,询问他们。”   “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不信,这毕竟只是我从‘相’术推演得出的结论。”   '小筑最可爱’咬住下唇,震惊不已,连拳头都握紧了。   她很想反驳顾之桑,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自己的父母怎么可能瞒着自己做出这种事,他们都另有孩子,那自己算什么?   难道之前的疼爱也都是假的吗?!   可她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一想到顾之桑之前的神算事迹,又深感对方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直播间的弹幕也刷得人眼花缭乱:   【好家伙,现实版商业联姻啊!看样子夫妻双方是协议结婚,都有彼此的真爱和白月光,以及和真心相爱之人的孩子。   啧啧,这么一看求助人小姐姐实惨。】   【桑桑名言:相术是不会骗人的!小筑姐妹还是上点心,多点心眼子吧,你爹妈各自有娃恐怕都心知肚明,这么大的事情就只瞒着你一个人,那以后分家产的时候,肯定会帮自己的小家庭争吧……】   【只有求助人受伤的世界,趁着你爹妈还没撕破脸,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家产争起来!】   【……】   看着屏幕上的弹幕,‘小筑最可爱’勉强平复了心情,“谢谢顾大师提醒,我会……好好确认这件事的真伪。”   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想着提醒谁的顾之桑‘嗯’了一声:“那我继续了。”   “你今年大一,刚入大学校园不到一年,命宫中显化贪狼星,说明你考上学校不错。   就算不看八字十神,单从你给我的照片来看,你外形很漂亮,性格也外向阳光,一直以来应该都有很多追求者。而你也确实属桃花命,甲申日,坐下申金七杀,都能看出你的桃花很旺盛。”   像‘小筑最可爱’这样坐七杀的命格,是女命中最容易生桃花的。   顿了片刻,顾之桑意味深长道:   “不过你这桃花命多有坎坷,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最近应该碰上什么脏东西了吧。”   闻言镜头另一边的‘小筑最可爱’眼眸大睁,连连点头:   “是啊顾大师!我最近,我最近确实被脏东西缠上了,那玩意儿特别凶,连我爸爸找的大师都说镇不住……”   说着,女生又给顾之桑发了一张照片。   相片上一串佛珠,一根系着玉器的红绳子,只可惜二者全都断开了。   顾之桑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两个佩戴物都是护身的法器。   前者是在寺庙里开了光的佛珠手串,后者是镇压邪祟的古玉,如今都蒙上一层淡淡的死灰之气,显然是替人挡了灾之后断的。   '小筑最可爱’咬牙切齿说:“我听顾大师你说什么桃花命,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我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有烂桃花吧?我爸找的大师也是这么说的!”   “我至今为止遭遇的一切,被脏东西缠身,都是因为被疯子缠上了!”   顾之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决,‘哦?’了一声,轻声道:   “看来求助人你心中已有决断了。”   “你面覆秽气,心情郁结恐惧,命格中带有凶煞,又恰巧和桃花犯冲……这说明你如今境况危急,确是因为命犯桃花。   我看到你‘泪堂’发青,男女宫位杂驳混乱似有两条明暗交加的情缘线,莫非你心系两人。”   '小筑最可爱’:“不是这样的顾大师,我有男朋友,而且和他感情很好,我也很爱他。你说我还和另一个人纠缠,其实并不是我对感情不忠,那个人就是个神经病,是他对我下蛊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女孩儿语气含怒,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给她下蛊下咒的人她认识。   细细算来他们还是青梅竹马,对方家里也是从商的,两人年龄相仿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初中上的也是同一所贵族学校。   中小学时期,那个男孩儿就喜欢粘着她,跟在她屁股后面跑,还经常黏糊糊地说什么他们是娃娃亲,以后长大了要结婚的。   '小筑最可爱’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小公主,要风得风,而且是个颜控。   她喜欢帅哥。   偏生这个男孩子是个胖墩,小学时白白胖胖有婴儿肥尚且算可爱,可到了中学高中体型还是如此;   怎么也和帅挂不上钩。   再加上此人也是家里的小儿子,受尽宠爱长大,性子又别扭又内向,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只是那男生一直跟着‘小筑最可爱’,十分执拗。   高中的时候他还特意让家里人给他转到了和自己同一所私立学校,甚至同一个班级,简直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认识她的,和她关系不错的朋友们都知道,这个男生喜欢她入了魔。   长此以往,这段被人注视的,她根本不想有纠缠的关系就很让她烦躁,她也拒绝了这男生好多次。   但对方都自顾自地感动自己。   '小筑最可爱’和家里父母说过好多次,可他们都赔着笑安慰自己,说对方家里也是从商的,两家有业务上的往来,不好闹得太僵。   为此她还和父母发了几次脾气。   后来高考时,‘小筑最可爱’成绩很不错,考上了一所国内的知名学府,在父母朋友的圈子里也算独一份,狠狠给家里长了脸。   而那个男生就和一些相似家庭的孩子一样,学业无成,中途去学了艺术,但也没考上什么好学校。   此时他仍然是个身宽体胖的胖墩,只是个子高壮脸上还生出青春痘,说话时支支吾吾,动辄只会砸钱办事,是‘小筑最可爱’绝对不会看上的那类男生。   听说他高考失利,忤逆了家里安排的出国镀金,非要留在国内读书,最后只能塞钱去了一所民办的艺术类二本院校。   身边朋友和‘小筑最可爱’提到他的时候,都用一种揶揄玩笑的口吻说:   '珠珠,你这个青梅竹马也太痴情了吧,听说他是为了你才不要出国的。’   '小筑最可爱’烦得要死:‘别给我提他,他要死要活和我有什么关系?烦不烦啊!’   好在两人不在同一所学校,‘小筑最可爱’觉得自己终于摆脱这个牛皮糖了,她投身到了快乐的大学生活中。   偶尔那个男生还会到她学校约她,经常给她发消息,她都直接无视,装看不见列表还有这个人。   就在崭新的大学校园中,‘小筑最可爱’遇到了心动的男生——也就是她现在的男朋友。   提到男友,哪怕隔着屏幕看不到表情,顾之桑以及直播间内的观众们都能听出她语气的变化。   '小筑最可爱’说,男友是她的学长,比她大一些,在学校中也算是风云人物。   对方长得帅,身高185身材还好,简直可以被星探发掘去拍电视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男生人很好,还有上进心,自己运营了一个网络的账号,平时在学校里拍视频发视频,积累了一些粉丝,在某网站上是个小网红,学校里的学生都知道。   虽然他帅而自知还有很多粉丝,但人品是公认的好,从来不和粉丝或女同学暧昧,一心搞事业赚钱。   不限于在学校卖花,做冷饮等等。   在‘小筑最可爱’看来,男友的原生家庭虽然一般,胜在外貌出众还有上进心,大学赚的钱已经能买房买车了。   虽然这些钱在她看起来算不得大数目,可和身边一些还在用着父母的钱不学无术,花天酒地的纨绔相比,男友已经很有本事了。   对男生心动后,‘小筑最可爱’便勇敢出击,主动追求男友,契而不舍追了很久才终于拿下了这朵高岭之花。   两人确定关系后,她便迫不及待在朋友圈官宣了。   哪知她明明屏蔽了之前那个牛皮糖青梅竹马,可他们俩的共同好友还是截图发给了对方。   当天晚上,那个牛皮糖就短信轰炸,给她发了很多发疯的消息。   说她怎么可以和别人在一起,说她这是‘出轨’,还威胁她如果不分手的话,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小筑最可爱’看到那些疯狂的短信一阵后怕,总觉得这个人精神不正常,就直接把他删了。   谁成想没度过多长时间的甜蜜时光,她就出事了。   想到前段时间的遭遇,坐在房间里的女孩儿还阵阵后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吞了下唾液继续说。   在她和男友确定关系后,就控制不住心中的爱意经常秀恩爱,谁成想那个狗皮膏药并没有放弃,变着法的让他们的共友传话,用好几个小号加她道歉,后来闹得她爸妈都知道了。   爸妈还给她打电话,说小孩子之前没必要弄得那么僵,搞得以后大人见面也尴尬。   考虑到两家之间确实有合作,那个男生看起来也是真心悔改,‘小筑最可爱’虽然心里膈应,但到底是把对方加回来了。   加回来之后,男生正常许多不再发疯,她还以为这人是终于放弃了。   恰逢当时她过生日,很多人都给她送了礼物;   其中有一个非常精致的毛绒玩具,手感极佳,五官逼真,一看就是花大钱定制的,是她一个高中同学送给她的。   '小筑最可爱’对此爱不释手,放在床头每天把玩。   那时她和男友刚在一起还没到一个月,总是有小摩擦,又因为两人在一起是她穷追猛打,她心里本来就有点介怀,更是常常生闷气。   每当这个时候,那个竹马男生就很贴心地问她为什么不开心,还帮她出谋划策,处理感情问题。   虽然‘小筑最可爱’清楚自己的做法不好,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意思还要聊天,其实不应该。   但她那时候太生气了,有时甚至故意和男友提起这个男生,就想看男友生气。   就这么诉苦了一段时间,‘小筑最可爱’发现自己对这个竹马男生的感官发生了变化。   她觉得自己以前太偏颇了。   其实竹马人不错,挺好的,除了样貌不太帅。   再接着她和男友之间经常爆发一些小矛盾,以前她那么喜欢男友,什么都能‘迁就’对方,但现在她总觉得心烦,委屈。   一委屈她就想和竹马诉苦,渐渐地每天去找竹马,被竹马哄着,不知何时成了她的习惯。   '小筑最可爱’觉得自己有些变心了。   虽然来得莫名其妙,但她就是对竹马有了点好感。   她一边和男友磕磕绊绊,一边同意和竹马在学校附近转转,散散心。   每当看到竹马那张脸,‘小筑最可爱’的心里都有个声音:自己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个人而动摇啊?   下一秒另一个声音就道:可是竹马人很好,很爱她啊。   竹马似乎也发觉了她的变化,开始动手动脚,比如揽她的肩膀,牵她的手。   那时‘小筑最可爱’都是一种被猪油蒙了心的感觉,明明心里抵触得不行,甚至觉得有点恶心,可她就是做不出反抗的举动。   直到对方顶着一张意味不明的笑脸,提出要在外面租酒店开房时,‘小筑最可爱’如当头一棒,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了一瞬。   而后浑身冷汗津津。   不对劲。   自己明明是颜控,明明爱的是男友,怎么可能会在竹马的身上犹豫动摇?   如果自己会喜欢他的‘体贴’,为何前十八年同样的人和互动,她只感觉到烦躁。?   为什么她明明不喜欢这个竹马的接近,触碰,却说不出拒绝的话,做不出抵抗的举动?   种种奇怪的状况,把‘小筑最可爱’吓出一身冷汗。   发觉自己又有点迷糊的迹象,趁着这股清醒劲儿还在,她立刻打车去了附近知名的寺庙。   刚一踏入庙门,说明情况,里头的一位老先生就紧紧盯着她的脸,说她被某些东西给‘冲’了。   且她还犯‘桃花煞’!   老先生给她洒扫身上,驱除身上的邪祟之气,她顿时觉得好受许多,脑子里没有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了。   她再取出手机,看看上面和竹马的聊天记录,不会觉得暧昧只会觉得恶心难受。   据老先生说,她这是被烂桃花下了蛊!   之所以莫名其妙地对那竹马生出许多好感,都是邪蛊作祟。   大惊失色的'小筑最可爱’当即买了开光的佛珠,在老先生的叮嘱下带好。   她回到家不久,洗完澡上床还带着佛珠,不敢取下来。   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脑袋嗡嗡,总是想和竹马聊天的冲动了,她满脑子被怒火填充,一心想着怎样才能报复这个恶心的狗皮膏药。   思考中‘小筑最可爱’顺势拿起床头精致的娃娃把玩,上午才买的护身法器——手上戴着的佛珠,忽然断了,没有任何征兆缘由。   珠子咕噜噜地掉了一床一地。   '小筑最可爱’被这状况吓了一跳。   她想到老先生叮嘱她的话:   ‘这佛珠开了光,一旦感应到你身边阴煞邪祟之物,或是有人再用邪术害你,就会替你挡住。直至珠线断裂,就说明它彻底失效了。’   眼前这一幕,难道说自己屋子里不干净?!   ‘小筑最可爱’心慌意乱,发现那娃娃失手掉落在地上,头部连接着颈部的关节卡扣被摔得有些松动。   她那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心中惶恐不已,但还是壮着胆子把地上的娃娃捡了起来,轻轻把头掰开。   娃娃的硅胶身体里是中空的。   当她看到娃娃内部的填充物后,差点吓个半死,当即尖叫一声把手里的东西甩飞出去。   只见里面贴着两张薄薄的纸,上面写着字,涂着干涸的血液一样的涂层,散发着阵阵古怪的异味儿。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些长短不一的头发,指甲等等,都因为她的动作撒了出来。   ‘小筑最可爱’哪里还敢住在这儿,当即通知了家里人,后续她家里人把那个娃娃拿走,找了能看事的大师来看。   大师说娃娃里头是她和那个竹马的生辰八字,指甲和短发茬都是竹马的!   也就是说这个礼物根本就不是高中同学送的,是竹马高价买通了那个同学,经对方的手送给自己的。   大师:‘看这手段,应该是湘省或西部的一种情人蛊,下咒者通过双方的八字,皮屑,头发互相交织,取特殊邪法封在容器中,就能强行把中蛊之人的心系牵引到下咒者的身上。’   那竹马虽然没有‘小筑最可爱’的皮肤组织和头发,但也费劲了心思。   这一个小娃娃是专门定制而成,外皮为动物真毛扎成,写上‘小筑最可爱’的生辰八字后,这个娃娃其实就可以看作她的替身之一。   因为喜爱,‘小筑最可爱’把娃娃放在床头,日日吸收她的生气阳气,滋补这个娃娃,久而久之娃娃就会浸透她的气息。   届时二者融为一体。   娃娃体内还写着竹马的名字,被影响到的‘小筑最可爱’自然也会忍不住偏向竹马,去想竹马。   说到这个‘情人蛊’的时候,‘小筑最可爱’的语气带了诸多痛恨:   “这还不是最恶心的,大师还告诉我,幸亏我当时清醒得早,及时发现了不对劲儿跑掉了,没有让那个恶人得逞,否则我就真的摆脱不掉这个恶心的蛊了!”   原来那竹马当时要带她去开房,不仅仅是因为色胆包天,想要图谋不轨;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要落实‘情人蛊’的最后一步。   为了让中蛊的人一辈子离不开下蛊之人,制作‘情人蛊’的巫师会用下蛊者的血,和各种毒虫混合,制成一种秘药。   据说将其涂抹在男女方交合之处,或者是直接喂给对方吃掉,就会让蛊毒永远种在身体里,很难拔除。   如此一来无论是喜欢的男神女神,分手的男女朋友,变心的老婆丈夫……都能让对方回心转意,重新对你死心塌地!   当时的她只是不清醒,对竹马心动,一旦让对方诡计成功,那以后她就会丢掉尊严,彻底失去自我,那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听从。   得知这一切的‘小筑最可爱’,简直杀了那竹马的心都有。   她就说自己好端端的,怎么脑子不清醒,几次三番接受对方的邀约,原来是被下了‘情人蛊’!   '小筑最可爱’语气带恨,说道:   “我本来以为这就是我遇到最倒霉,最恶心的事情,谁成想那人见事情败露,就恼羞成怒想害我!”   “要不是我爸妈不放心我,又去给我求了一个古玉护身,再一次帮我挡了一灾,恐怕我现在都不能坐在这里和大家说话了!”   据她所说,在戴上古玉的第二天晚上,她本来都准备睡觉了,谁成想被鬼压床了。   那鬼怪可怖异常,她只觉得自己差点当场死过去。   要不是身上有护身古玉,她真的要被恶鬼撕碎了。   好在她当时住在家里,听到动静的父母都冲到了屋里,陪她度过了后半夜。   据看事儿的大师说,那个恶鬼非常凶狠,不会放过她,除非把恶鬼除掉才能彻底安全。   现在‘小筑最可爱’只能休学,并借住在道观里,才能稍感安全。   而她的父母则在寻找更厉害的大师,也在和那竹马家里交涉,让对方劝劝自己儿子,不要再胡闹了。   “只可惜这种没有实际证据的案子,我们报警恐怕也没有用,给我护身符的大师说那个东西一直没散,也没走,怕是缠上我了!”   女孩儿吸了下鼻子,语气坚定说道:   “我今天来就是想试试能不能被顾大师选上,如今运气爆棚,不知道顾大师能否帮我除了身边作祟的东西?”   “如果有什么方法能让那个恶心人的东西自食恶果,遭到报应,就更好了!”   听完‘小筑最可爱’的遭遇,直播间内的观众们也都炸了锅,纷纷谴责那个竹马忒不是个东西。   【吐了,这是个什么品种的烂人?你缠着人家这么多年精神损失费还没赔偿呢,竟然有脸指责女生,照他这个逻辑,那我喜欢某明星十年了对方也必须得娶我?   简直是又蠢又毒又坏,能不能把他抓起来,公示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求助人,实惨哦。这种事情真的太恶心了!】   【下蛊求爱不成,竟然发展到要把喜欢的人害死……这家伙怕不是什么表演型人格吧!】   听完了‘小筑最可爱’的诉说,以及她的诉求,顾之桑视线从她的照片上移开,抬眸说道:   “我能看出你说得都是真的,确实有人给你下了‘情人蛊’,但你本人是不是也隐瞒了一些东西呢。”   “我想问问,你的桃花命真的只和这一个人交互了么?”   镜头另一头的‘小筑最可爱’语气微顿,“我不知道顾大师什么意思。”   顾之桑轻笑一声,字句分明问道:   “求助人从未接触过蛊,没有接触过相关的咒术,是如何在发现自己心态有异时,立刻就确定自己被那追求者以玄学手段,下了‘情人蛊’呢?”   “你似乎对这种感觉,和这类咒术很熟悉。”   ‘小筑最可爱’抿着唇,因为紧张她有些慌,在脑海中思索如何回复。   不等她辩解说话,顾之桑又道:   “如果说你本身也给别人下了邪术,那么你对此流程,和中了咒术后会产生的反应如此熟悉,也就说得通了。”   “我说得没错吧求助人。” 第136章   “我没有!”   '小筑最可爱’骤然出声,截断了顾之桑的问声,“我,我怎么可能会给人下这种蛊?我又不是疯了!就算你是算命大师,也不能这么污蔑我吧?!”   她的声音因紧张绷紧,说到最后变得理直气壮,声调也扬了起来。   顾之桑语气平淡,说道:   “你的确没有像这个缠着你的男人一样,去给别人下蛊,但也的的确确是借用了玄学手段,才和你男朋友在一起的,不是吗?”   “先别急着反驳。”在‘小筑最可爱’想要否认辩解之前,她堵住了对方的话题,继续说道:   “我刚刚没有提的是,从第一眼看到你的照片,和你连麦,我就能清晰地‘看’到,感觉到你身上带着的凶煞之气,眉眼间煞中带红,透着一股诡异的厉气;   这说明你被大凶之物盯上了,应该不是自然形成的阴魂,是人为诅咒了你。”   “你自己刚刚也说了,前段时间经历过被鬼压床,被恶鬼纠缠,你怎么就能确定对你施展诅咒的人,是那个竹马。”   '小筑最可爱’忍不住说道:“肯定是他!”   “除了他,我身边根本就没有人接触这些鬼啊怪的,再说了我又没和旁人结怨,谁会对我下这种毒手?!”   顾之桑轻哼一声:“你确定自己没和别人结怨吗?”   在‘小筑最可爱’怔住之时,她没有借着上头的诘问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说道:   “我刚才推演你的面相,命理时,除了发现你与那对你下蛊的人之间,有异样的情丝勾连,连你另一条主姻缘线,也颇为古怪。”   顾之桑起手一枚铜钱,一边把玩一边解释。   此女命宫中有两簇桃花。   能够一眼瞧出有问题的,自然是被下蛊的那一簇。   '小筑最可爱’眉宇间和眼角眼睑处显化的红粉之气,就是因桃花不顺,郁结,而生出的煞气。   桃花柱中带七杀,玄学典籍中称:桃花杀;   也就是俗话说的‘桃花煞’。   有此命煞之人,一般都因受制于感情,男女之事,后续会因桃色事件惹来种种不幸。   婚姻不顺算轻,重则家破人亡,穷困潦倒,身染恶疾,更会惹来杀身之祸。   因此最开始看到‘小筑最可爱’被人下了‘情人蛊’时,顾之桑自然和她本人一样,先入为主认为她身上浓重的‘桃花煞’,和那个纠缠她的疯竹马有关。   可当顾之桑沿着这条由‘情人蛊’搭建的微弱情缘,探查到蛊毒的投放者身上,去感受这男人的气息,试着推演此人的身份信息时,有了意外发现。   一直纠缠‘小筑最可爱’的男生,确实很喜欢她,喜欢到魔怔了。   但饶是如此,顾之桑并没有在他的桃花和情缘中,感知到恨意和业障。   这说明那个竹马并未因爱生恨。   他没有给‘小筑最可爱’继续下诅咒!   但女生依然遭遇了危机,恐吓,恐怕下咒的另有其人;   那么她周身危及性命的煞气,也并不是被那缠人竹马累及的。   顾之桑这才折返回去,重新推演了‘小筑最可爱’的八字十神,以星盘斗数细细探看。   这一细看她又发现,‘小筑最可爱’本人的命宫就有点问题。   她四柱中是‘时支’占桃花,又是戊子日下午出生,即坐下子水,‘财星’并为‘忌神’;   再加上十神显化中为‘伤官’。   二者结合来看,竟是玄学命理中的一种:伤官桃花。   '伤官桃花’主男女情感,恋爱婚姻,有此命格之人不论男女,都好颜色,重色欲。   就是网上说的‘颜性恋’。   恋爱心动只看脸,容易三观跟着五官跑。   这样命格的人风流浪漫,多易移情,变换恋人的速度快,只要遇到更好看,更合眼缘的人就容易变心。   从玄学的角度上来看,除非这类人自我约束克制,建立良好正确的道德观念,否则他们并不是恋爱结婚的合适对象,容易拈花惹草,招惹是非。   '小筑最可爱’就是这样的命格。   顾之桑再一结合‘紫薇斗数’的推演,才发现她同那个现男友之间的桃花,落坐于冠带位!   这也是一种常年于男女之间的玄学命格,称:荐枕星。   顾名思义就是‘自荐枕席’,会涉足,破坏他人的感情,惹起事端。   '小筑最可爱’的命格中已经显化出‘荐枕星’的命格,说明相关的事件已经出现,发生过了。   由此顾之桑有理由推测,在她追求现男友的时候,对方有女朋友!   因为她的出现,那对小情侣的感情才破裂,导致最终分手。   '小筑最可爱’身上的桃花煞,很可能也是因为现男友,以及这件事才生出来的。   顾之桑分析完毕,全场一片哗然。   看着不停刷新的弹幕,被戳到心中隐秘的‘小筑最可爱’慌了神,她仍倔强道:   “我没有插足他和那个女人,我不是第三者!”   【那这话就是承认顾之桑说的确有此事,她追男朋友的时候人间确有对象了呗?】   【好家伙今天这场戏是真精彩,本来以为是猥琐男纠缠可怜白富美,感情这女方也不是简单角色啊!只有观众被指挥得团团转。】   【如果这个小筑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那我收回之前的同情……只能说同类相吸。】   '小筑最可爱’一直以为自己身上的问题,遭遇的险境,是因为竹马的报复纠缠,从没想过是男友这边的原因。   她选择参与节目互动之前也犹豫过,怕真的选上自己后,一些私人隐秘会暴露。   可借住道观的大师告诉她,缠住她的邪祟非常狡猾,并且凶悍无比,不是道行极深能力很强的玄师根本奈何不了这东西。   她也不能一直藏在道观一辈子,总得想办法把这邪祟解决了。   再加上‘小筑最可爱’之前看过好多次顾之桑的节目剪辑。   通过弹幕和相关论坛上的分析,很多网友都认为顾之桑虽然算得准,但并不喜欢管家长里短的闲事儿。   每次爆出点惊天动地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那些隐秘和求助的事件有关联。   其他时候她都是能溜则溜。   既不去撮合男女感情,也不开导家庭关系。   '小筑最可爱’深感如此,基于‘我遇到的玄学灵异事件和我男朋友又没关系,顾之桑应该不会多说闲话’的考量,以及实在想要解决此事,她才毅然决然参与了互动。   谁成想她确实被选上了,可男友这边的隐秘也要暴露了。   见‘小筑最可爱’隔着屏幕久久不说话,顾之桑知道她还在纠结,说道:   “我要提醒求助人一点,给你下了诅咒的人水平很高,而且很恨你,是抱着不死不休的念头对你出手的。”   “缠着你的东西并非普通的鬼魂,更像是某种凶物,秘术,你越是逃脱对方的凶厉程度越是暴增,你运气好能抵挡一两次,但时间一长绝对挡不住,必死无疑。   你不觉得自己最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么,这是命还未绝,命宫中的死气已经开始影响你的各方面了……”   听着顾之桑平淡的语气,‘小筑最可爱’不由攥紧了衣摆,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慌。   她下意识往桌子上放着的镜子看了一眼。   镜中的人面容憔悴,神色萎靡,不知是不是对顾之桑的话起了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自己面中灰扑扑,没有一点气色。   这时手机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果你坚持原先的说法,那也有可能是我看走眼了,今天的第一场互动只能到此为止,希望你能找到更厉害的大师帮你。”   “等等!”   '小筑最可爱’一着急,挽留的声音脱口而出,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自己这是示弱,是变相承认了。   看着屏幕上那双眸光古井无波的凤眼,她无话可说,颓丧问道:   “如果我说了,你能帮我解决吗?”   顾之桑:“先听再议。”   “好吧。”‘小筑最可爱’有些破防,“我承认,顾大师你算得很准,我喜欢男友的时候他确实还有女朋友,我也的确是在那个时候就试着追求他,撬墙角。”   “我知道这种事情在很多人看来不道德,可我又没有违反法律,他们也没有领证结婚只是男女朋友而已,我对自己的外貌性格有信心,试着去追求他,他也发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是我,所以和那个女的分手了;   在那之后我们俩才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我没有当第三者,他也没有出轨,这也不行吗?”   从女孩儿的解释中能明显听出,她依然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妥当。   “至于顾大师你说我是用不正当的玄学手段……破坏了他和他前女友的关系,我也是不认的,我没有给他下药下蛊。”   顾之桑抬眸,目光灼灼:   “但你给他下咒了。”   “我……”   '小筑最可爱’咬着下唇,“我只是在网上看到了求姻缘,招桃花的咒语,跟着网上的博主念了几天,这也算吗?”   “算不算其实求助人你心里清楚。”   顾之桑声音冷淡:“如果没有效果的话,你又怎么会反复去念咒,还要加上那个男生的名字加固阵法。”   “你是尝到了那‘桃花咒’成功的甜头,所以动了歪心思,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这种事情。   你敢说自己反复下咒不是因为咒术起效,那对情侣开始矛盾重重么?”   这声声诘问,都问到了‘小筑最可爱’心虚的点子上。   她开始不敢反驳。   因为每反驳一句,屏幕上那近在咫尺的,仿佛将她里里外外看穿的眼眸,都会抬头盯视。   她又狼狈又觉得难堪,眼圈变红了:   “我,我只是太喜欢他了……网上的博主说,多念‘桃花咒’没有任何副作用,就是能让喜欢的人发现自己的好,所以我才跟着念的。”   至此‘小筑最可爱’和她男友之间的事情,便明了了。   原来初入大学的女孩儿春心萌动,在大学校园看到了影视小说中才有的励志男生,外形也帅。   在竞选到和男生相同的部门后,通过几次部门活动,她愈发觉得男生沉稳优秀,动了心思去追求。   谁成想表白之后,男生却直接拒绝了她,还说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   她最开始不相信,后面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   男生的确有对象,还谈了很久,他的室友朋友都知道;   之所以自己在学校里没见过,是因那女生并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她某次来学校找男生的时候,‘小筑最可爱’远远看过一次,就是个一个外貌很普通,服饰也土里土气的女生。   据说她学历也不高,是男生在高中时期交的女友,都没考上大学。   与之相反自己长得漂亮,家里有钱,还和男生是同一所高等学府的大学生。   '输’给这样普通的女生,让‘小筑最可爱’又不甘心,又不愿意服输。   她总觉得男生之所以拒绝她和别的女孩儿,并不是因为多喜欢那个女朋友,而是出于责任感;   基于这种想法,她反而更喜欢这个男孩子了。   又锲而不舍地表白了两次,那男生都义正严辞地拒绝她,还狠狠落了她的面子。   这让从来都是被捧着宠着的‘小筑最可爱’觉得很憋屈,碰壁之后,她就渐渐放弃了。   机缘巧合下她在宿舍刷视频,忽然看到一个推送到首页,非常火的视频。   封面和标题都写着‘桃花咒’。   「求姻缘,招桃花的神奇咒语,苦于恋爱不顺,婚姻坎坷的小哥哥小姐姐都可以进来看看哦~简单易学有奇效!」   视频的点赞评论都非常高。   '小筑最可爱’原本是不信这些玄学咒术的,但自从喜欢上那个学长,她刷视频的时候都会点进测算姻缘,算星座匹配度的塔罗占卜视频。   如果算出她和那个学长很配,她就会暗暗开心。   当时她都打算放弃了,可看着视频的超高点赞量,还是鬼使神差点了进去。   视频并不长,大致内容就是一个博主在分享自己的感情经历,说自己在没有接触‘桃花咒’之前非常不自信,因为性格内向,外貌不算出众,母胎单身了二十多年,一直想谈恋爱却没有实施。   初次接触‘桃花咒’时,她也将信将疑,根本不信口头念念咒语就能招来姻缘。   谁成想她念了半年之后,就成了人气超高的女性。   走在路上会被要微信,基本上每个月平均都有一到两个人给她表白,由此她的自信心大幅提高,也感受到了追到男神的快乐。   最后就是她带着念‘桃花咒’。   看完整个视频,‘小筑最可爱’第一反应就是啼笑皆非,觉得这博主在编故事,在扯谎。   但她刷着视频下方几万条评论,发现热评很多男女都是从将信将疑,去念了一段时间,而后回到评论底下兴奋回复,说自己追到女神,和男友复合,有人给自己表白了……   那些人的账号等级也高,看着也不像水军。   最关键的是这博主在视频最后说的话,让‘小筑最可爱’非常心动。   博主说:‘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一般十天半个月就能见效,只要念念咒语就可以和喜欢的人产生可能的交集,你又不亏还很可能会赚到,为什么不试试呢?’   听完博主的话,‘小筑最可爱’陷入沉思,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   “于是你就跟着念了。”顾之桑道。   '小筑最可爱’默认了,她吸了吸鼻子闷声道:   “顾大师,我真的就是跟着念念咒,别的什么也没干,那视频里有十几万的人每天打卡跟着念,如果我不对那其他人呢?”   顾之桑冷笑一声,说道:“其他人自然也不该去念这个咒,国家官方之前就在全网发了通知,这种来路不明在网上传播的邪咒,怪咒不要念,很有可能是邪教势力在借机传播,必须举报并委以打击,难道你不知道么?“   此时直播间内的弹幕,就这个‘桃花咒’也发起了一系列讨论:   【我天,这个求助人说的‘桃花咒’视频我也在网上看到过,前段时间特别火来着,好多博主跟风推它说真的有奇效,搞得我一个宿舍的姐妹都在念这个咒!   但我必须要说,这个咒是有点邪门的,我高中生,宿舍里有一个姐妹早恋还恋爱脑,之前谈了一个渣男好不容易分手了,结果她开始念这个咒之后,又把她渣男前男友招回来了,对她死缠烂打,最后还闹到了教导主任那儿!从那之后我们宿舍就不念了……】   【楼上高中生妹妹念什么念,用功学习不要早恋!!】   【我之前也刷到过这个视频,根本没信,只有我觉得就算这个咒有用也有点吓人么?如果念咒就能把喜欢的人念来,那对方喜欢你到底是因为咒语还是感情,要是有其他人也对他念咒呢,他只有一个人怎么分给两个人?   我就是觉得太荒谬了,才从没跟着念过,现在看来这咒真的有用??有点可怕!】   【亲身经历告诉家人们,这烂咒可能真和桑桑说的一样,是什么邪教搞出来的,我自己念了惹来50多岁秃顶上司发油腻短信,被迫离职;   我闺蜜漂亮大方有能力,前男友都是有品有貌的帅哥,忽然眼光降级非要和一个不高不帅,还有大男子主义的人谈恋爱,跟被猪油蒙了心似的。   这咒就算就能招,可能也招不到什么好的桃花,无语。】   【……】   评论区中竟有不少观众现身说法。   之前很多人没有怀疑过这个‘桃花咒’,但结合官方发布的打击‘邪恶势力’在网络传播,和顾之桑的分析,不少人惊觉自己,或者是身边人的遭遇,似乎的确是从跟着网上的博主念‘桃花咒’开始的。   看着评论区诸多声讨,顾之桑轻叹一声,说道:   “你们心也是够大的,随随便便什么咒语都敢念,万一念到的是歹人散步的‘借寿咒’,多念几天恐怕阳寿都要被薅光了。”   “我看不少网友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网上流传甚广,被争相传播模仿的‘桃花咒’,确实不正经,合适的正缘和适配的良人又不是大街上的烂白菜,终其一生能够找到就很不错了,怎么可能你念个咒语,就给你们变个男友女友出来。   能招来的,都不是良人。”   归根结底,这‘桃花咒’还是通过改变念咒人周身的气息,以及他们命宫中的一些分布,来发挥作用。   当一个人的命宫中就犯桃花杀,或是某种原因福缘深厚的气势突然减弱,自然就会吸引来一些不好的运道和人,被趁虚而入。   这种情况和‘犯小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并不是通过咒术来吸引更好的人,而是通过降低念咒者本身的运道,惹来不好的人。   顾之桑又说:“原本你那个竹马是没有胆子对你下蛊的,可你在念‘桃花咒’的时候,那咒语虽然让你得偿所愿,成功和你喜欢的男生在一起了,可也降低你的运势,让你在不自觉中展现出一些‘好欺骗’,‘容易冒犯’的气息,也激化了那竹马潜意识里对你的喜欢变得扭曲偏执。”   某种程度上,‘小筑最可爱’被下蛊,她自己也有一定推动作用。   一时间许多观众都感慨造化弄人,说‘小筑最可爱’这也算是回旋镖扎到了自己。   这时又有弹幕提出了质疑。   因为在‘小筑最可爱’的口中,她现男友是个人品好,三观正,有能力和上进心的优质对象,如果念‘桃花咒’招来的是不好的人,怎么会让她成功招到这个男生呢?   难道这个男生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顾之桑看到了弹幕的疑惑,无奈说道:“那是因为这姑娘念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桃花咒’!”   '小筑最可爱’闻言懵了,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顾大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念了普通的‘桃花咒’,发现没有效果后,又想方设法去找了另一种‘结缘咒’来念。”   顾之桑语气笃定,“你念咒的过程中,一直都强调了男方的名字,具体信息,以此来保证咒语的稳定性和定向性。”   “也正是你念‘结缘咒’不久之后,那男生彻底变心,为了你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   '小筑最可爱’已经不辩解了,她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件事,承认了自己不止念过视频上的‘桃花咒’。   据她所说,在她念了一段时间的‘桃花咒’后,桃花运的确有所增多。   那段时间好几个同学,学长都来给她表白。   甚至于她喜欢的那个学长,在部门和她交谈的时候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冷淡了。   这更让她坚信,这个咒语是有用的。   可还不够。   她念了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增加的只是让她心烦意乱的桃花,她真正喜欢的人并没有太多变化,这让越来越不满足的女孩儿开始焦躁。   在视频评论区中她看到,一些人说念咒时重复喜欢的人的名字,会效果更佳,还有人说找了博主私人占卜后心想事成。   最终‘小筑最可爱’点开了那个博主的私信。   知道她的渴求,对方问她要了一张男生的照片,而后告诉她想要固定的人爱上她,并不是普通招桃花那么简单,是要用效果更强的咒语。   又因为她有特定的要求,那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东西。   比如一些财运气运,机会福缘等等。   否则没有交换之物,效果更强的咒语没法生效。   连想都不用想顾之桑就知道,这姑娘铁定同意了。   果不其然,‘小筑最可爱’呜呜咽咽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他,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没想过害他,就是想再试一试……试一试能不能真的招到他的桃花。”   顾之桑:“所以你就用自己运势去换了,简直胡闹。”   “你没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么?知道不知道‘结缘咒’是禁术,使用的副作用非常大,相当于你在用自己未来的运气,健康甚至是寿命,去强行改变对方的感情和姻缘!”   '小筑最可爱’急了:“那个博主她没告诉我什么‘结缘咒’啊!她也没说这么严重,就是需要一点点……”   一点点运气来交换。   交换之后,自己可能会倒霉一段时间。   但若是能换来一个完美男友,‘小筑最可爱’觉得就算倒霉一下,也值得。   顾之桑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个女孩儿可怜也可恨。   从头到尾她都是清楚‘结缘咒’的作用和威力的,也知道男友和前女友分手,就是被这咒语折腾的。   每当男友的意识略有清醒,她就再次巩固,最后不知不觉耗费了大量的运气。   她的确喜欢那个男孩子,但顾之桑能看出她后面纠缠不放,更多是为了执念,为了面子。   她拆散了一对恩爱情侣,非要强求一段不属于她的感情;   为此落得气运溃散,大好的祖荫和福气都被骗光了。   这‘桃花咒’和‘结缘咒’,根本就是那‘黑雾’为了掠夺生机气运,而布下的局,估摸着也有贺照生在网络上推波助澜。   查抄风城的时候,沿着贺照生这条线一溜查出来的灰暗线中,赫然就有‘桃花咒’这个东西。   没想到顾之桑一上节目,遇到的求助就和这个有关。   看天云村百姓们消失的灵魂,如果她没猜错这‘桃花咒’也是‘黑雾’势力搞得鬼,那么像‘小筑最可爱’这样被间接夺走了许多运气的人,根本拿不回自己的运气。   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自己乐呵呵念了一段时间的‘桃花咒’,很可能把未来的财富,前途都念没了!   在‘小筑最可爱’已经有些崩溃,难以接受时,顾之桑叹道:   “这咒你别念了,如果直播间在看的,或者后面节目播出后在网上看到的网友中,还有念这些东西的人都尽快停掉,找找净心除秽的咒语多念念。”   “除此之外求助人你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你身上的诅咒,的确和你男朋友有关联。”   '小筑最可爱’握紧了掌心,“是他给我下的诅咒?”   顾之桑道:“还不能确定,只能看到桃花煞是和他紧密相连的,你有他的照片吗,有的话发给我。”   “有的。”女孩儿苦笑着把照片私发过去。   其实她早该想到,就算自己把男友抢过来,可对方还是处处不合心意。   明明已经和她在一起了,总是觉得对不起前女友,惹得两人经常吵架。   看着手机上定格的男生的面容,她心中疲惫而难受,第一次有了悔恨的感觉:   自己用尽心力付出一切得来男友,真的值得吗?   屏幕另一边顾之桑垂眸,看着私信框里新发送来的照片和生日。   相片上的男生的确帅气,眉宇间带着一股正气,第一印象还不错。   通过看‘相’拆八字,顾之桑发现这人确实不错。   他的桃花居于年支和月支,正中不偏,拥有这种显化的命格在玄学中被称为:墙内桃花。   主夫妻关系恩爱稳定,相敬如宾。   忌讳冲破。   冲破者往往会染上煞气。   '小筑最可爱’身上浓重的桃花煞,有一部分就来自于此。   也侧面说明,拥有这种命格的人是一个对感情认真负责的人,很少乱搞。   哪怕他被‘小筑最可爱’反复下了‘结缘咒’,但在某些时刻,他还是会对前女友生出深切的愧疚,对自己忽然变心而感到茫然自唾。   再沿着这个男生的过往和桃花不断推演,顾之桑眉尖微蹙,半晌抬眼问‘小筑最可爱’:   “你说自己之前遭遇了鬼压床,大概是什么感觉,还能回想起来么?”   '小筑最可爱’陡然想到那一晚的情景,顿生惧意,哪怕过了那么久她还是会打哆嗦:“能……”   她颤声说道:“我那天晚上在家里睡觉——发现那个下蛊的娃娃之后,我就办理了走读手续一直住家里。”   “迷迷糊糊间,我就觉得胸口特别沉,根本呼吸不过来,并且半边身体都是冰冰凉凉,直接就让我醒了过来。”   再然后,她就看到了这辈子最让她恐惧,却永远无法忘怀的场面:   一个头发极长,五官沁血狰狞可怖的‘女人’,就这么伏在她的脸上,和她脸贴着脸,在黑暗中四目相对。   腥臭浓重的血腥气几乎要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尖叫,可嗓子却如被掐住似得根本发不出声音。   就在她胸腔剧痛缺氧,感觉自己肺里火辣辣,身体要变成冰坨子时,她听到面上的东西凄厉惨叫,再然后她嗓子就能发出声音了。   把父母都闹来后,一家人看着再次断裂的古玉意识到,他们这间屋子不安全了。   再然后‘小筑最可爱’就迁到了家附近的道观里住。   在她的期待中,她听到顾之桑的声音响起:   “你身上的诅咒我基本明确了,首先这种术数的气息很阴邪血腥,同夏国的诅咒也有本源力量上的细微不同。”   也就是说,这不是夏国的诅咒。   顾之桑:“再根据你那晚的描述,我推测你身上的诅咒起源地应该属于东南亚那一代,是一种‘降头’。”   【卧槽,能看到人头人脸的只可能是‘飞头降’吧?那玩意儿据说非常凶的……】   【歪个题,东南亚邪术好像找禾芈涂专业更对口,不过桑桑肯定也能解。】   【……】   在种种猜测推断中,顾之桑把玩着手中铜钱的圆弧,说道:   “种类是‘飞头降’。”   “你说在黑暗中看到的长头发估计并不是真头发,而是凶物头颈下连着的内脏……   至于下诅咒的人你也见过,是你男朋友的前女友。”   语气顿了顿,顾之桑继续说道:   “很不巧的是,那个女生是个玄师,应该是家族传承。她发现了是你给那个男生下了‘结缘咒’,才导致他们分手,所以她很厌恶你。”   【……啊这,这不是巧了,用玄学手段抢人,结果抢到了真正懂行的玄师头上了!】 第137章   经顾之桑观察,以及让节目组工作人员把‘小筑最可爱’的照片都打印下来,交给她‘共感’,她发现‘小筑最可爱’身上的煞气由两部分组成。   前者是她破坏了男友命宫中‘墙内桃花’,自然沾染上的。   后者就是被邪祟缠身时入侵的。   这股煞气极重,且阴邪无比,天然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也难怪接连几个给‘小筑最可爱’做法事的玄师,都觉得纠缠她的是某种地狱恶鬼,凶煞厉鬼。   顾之桑最开始也这么觉得。   但当她排到‘小筑最可爱’男友的前女友的命格时,便发现了奇异之处。   尽管没有那个女孩儿的照片,也没有她的八字和相关信息,仅凭男生命宫中的姻缘桃花可以推演,此二人的确是正缘。   如果没有‘小筑最可爱’以‘桃花咒’插手,强行让那男生和对方分手,他们未来极有可能会走上婚姻殿堂。   但他们命中无子。   不是双方身体原因,而是女方命格问题。   这前女友‘五弊三缺’中了两轮。   这‘五弊三缺’一般出现在方外之人的身上,尤其是‘命’,‘相’,‘卜’这三门的弟子身上,基本每个人都会中一轮,也就是会占一样弊缺。   其中‘五弊’不外乎:鳏寡孤独残。   '三缺’则缺的是:财,命,权。   前女友前占‘孤’,也就是会老而无子;   哪怕她和未来的丈夫身体健康,没有任何毛病,可终其一生他们都没有子孙缘分,不可能有孩子。   后占‘权’,可以理解为未来的运势福缘,她永远不可能身居高位,不会有太大的作为。   顾之桑猜测这就是那个女孩儿不努力学习,不考大学的原因。   对于她来说,考学真的没有用。   她命理绝‘权’,这辈子注定不会在正经道路上有出路,还不如专心提升自己已有的能力水平。   这么看此女显然是方外玄学界之人,是个玄师。   并且她本身修行的术数很有可能不是传统流派,她也并非正统出身,学的是一些容易伤身害命的偏门术。   例如‘盗墓人’,‘走阴人’。   之所以没把前女友的身份直接打成邪修,也是顾之桑分辨出来,她身上的血腥煞气不是害人形成的,而是她修习的术数本身自带的;   夏国境内匹配的派别,几乎没有。   结合诸类细节,以及在‘小筑最可爱’那里‘共感’到的唯一一个记忆碎片——也就是她被邪祟之物袭击,被鬼压床的那天晚上的惊魂场景,顾之桑基本确定,给‘小筑最可爱’下诅咒的前女友,是降头师。   并且是一个‘飞头降’。   现今社会提到降头师,基本默认是东南亚一脉的派系,同古曼童一样同属于邪恶的玄学之物。   其实并非如此。   东南亚一脉将夏国境内所说的‘正道’和‘邪修’,基本分为白衣阿赞和黑衣阿赞。   同夏国玄学界不同的是,二者没有绝对的好坏和对立。   白衣阿赞相对正派,但他们并非僧侣也不会在庙宇中修行,也会做一些相对温和的‘油鬼仔’,和药蛊与‘傩术’打交道;   与此同时他们也会修习救人的降头术,帮他人解降。   这在夏国是绝对行不通的。   正道人士必须完全和阴邪之物分割,否则就是邪门歪道。   黑衣阿赞自然就是谋财害命,毫无道德心和相关法规约束,市面上所说的威力大,戾气深重的古曼童,基本都出自这些人之手。   同时他们乐于给人下降头,包含且不限于‘五毒降’,‘死降’,‘直降’……   其中最为神秘,且最为厉害毒辣的降头,就是‘飞头降’。   所谓‘飞头降’,顾名思义头颅可以飞出去。   降头师通过研磨各种毒剂,符箓,给自身下降,和夏国的‘炼人器’相像。   由于种种痛苦和毒剂都是作用在自己的身体上,痛感神经连接着降头师自己的身体和大脑,他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因为降头的作用,发生的种种不可逆变化;   以及巨大的身心痛苦。   这个过程耗费时间长,环境要隐蔽幽静不能被打扰,最重要的是成功几率还不高,只有一次机会;   很容易把自己的身体练坏,死在途中。   有太多的降头师,都是丧命于练‘飞头降’上。   可一旦初步成功练成,就是威力极强,不安因素很大的降头师。   成功练成的降头师可以将自己的身体和头颅分离,通过毒剂和咒术保持躯壳的鲜活程度,以至于内脏同骨骼血肉分离之后,躯体也不死不腐。   下降期间,降头师飞离的头颅下方,原本应坠着脊椎的地方,变成了一条长和血腥,且还在蠕动的内脏。   连带着降头师的肠,胃等消化器官,都会跟着头颅飞离躯壳,去附近的山野中寻找鸟雀狐兔,通过汲取这些动物的精血来提升自身的凶性和煞气。   每当‘飞头降’开始食血,就进入了一个修行的阶段,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无论如何都不能间断。   一旦间断,不仅这一个阶段会失败,前面的道行也容易被毁。   因此在食血期的‘飞头降’是最为凶悍的。   为了保证食血期顺利度过,吸不够牲畜精血的‘飞头降’会攻击附近的无辜百姓,没有任何缘由地吞噬普通人的生机,只为了保全自己。   大多数的‘飞头降’就算最开始属性偏好,都会在几次食血期后转为手上有人命官司的黑衣阿赞。   夏国自建国以来,就严禁这些外来的偏门术和玄师流入国内。   再加上玄门自诩正派,也对诸类流派大力打击,所以很多玄师根本没见过真正的‘飞头降’。   之所以顾之桑能够直接认出,是因她八百年前下山时,斩杀过类似的妖邪。   那时她所在的道观周围,也出现过头身可分离,喜食人血的怪物,在当时引起过极大的恐慌。   她下山斩杀后,从玄门收藏的古籍中,找到了这类邪祟的记录。   早在干宝的《搜神记》中,就曾提到过「落头氏」这种邪祟。   也称‘飞头蛮’。   入夜此祟便会头颈分离,飞往窗外,直至鸡鸣时分才会回到身体,醒来后和寻常百姓没有异样。   在她的魂魄来到这个八百年后的世界,接触了像禾芈涂,黛西这样的外籍术士,也破除了古曼童,魔鬼等等从国外传入夏国的邪祟,本着对当今术数和玄学流派的好奇,她深入了解了一下网上流传的各国传说。   其中就有东南亚‘飞头降’。   这种降头术,实际上是由于‘飞头蛮’传入了东南亚地区,被当地的术士捉住,研究后,新融合出来的一种偏门术。   现在夏国境内的‘飞头蛮’几乎绝迹,反倒是东南亚地区将‘飞头降’不断推广,以至于前者在玄学界销声匿迹。   顾之桑解释了一下‘飞头降’的凶性,叹道:   “你以为那个女孩儿是从小地方出来的,没权没势没人撑腰,所以你才肆无忌惮地对她的男朋友反复下咒,势必要把对方抢过来。”   “如今踢到‘铁板’,也是你自找的了。”   '小筑最可爱’脸色又红又白,一方面是因不断刷新,骂她是第三者的弹幕而感到羞恼愤怒;   另一方面她着实害怕了。   顾之桑说得没错,她就是觉得那个女孩儿又穷又土,配不上男友。   可谁能想到,她竟是个妖怪呢?!   一想到那晚双目猩红,在黑暗中趴在她身上脸上的,是一颗坠着血淋淋内脏的头颅,她心中的恐惧便更甚了。   “我知道错了顾大师,求你帮帮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念这个‘桃花咒’了,而且我现在和他——就是,就是那个学长,关系也越来越淡了,我马上就给他打电话说分手!再也不纠缠他了!”   '小筑最可爱’真后悔了。   要说她多爱这个男生,不见得。   她就是不服气,不甘心,觉得这个男生眼瞎,明明自己比他那个土里土气的女朋友漂亮,家世好,可对方却次次不给自己好脸。   当她下了‘结缘咒’,看着那男生和女朋友分手,再和自己恋爱,被自己抢到手,短暂的爽感之后,她就疲惫了。   他们虽然已是情侣,可男友很抗拒和她亲密,连牵手亲吻都不情不愿,还动不动就说对不起前女友,显然是人在心不在了。   '小筑最可爱’心里早清楚,这男生就算被下咒了,还是不爱自己。   只是基于自尊心,她不愿意承认。   在道观住的这段时间,男友越来越冷淡,今天她给男友发消息,打电话,对方都没接。   一想到顾之桑说的,那个女生对她不死不休,还想吸干自己的血,'小筑最可爱’就浑身发毛,一时间连道观她都觉得不安全了。   她带着哭腔道:“我把他还给那个女的还不行么!”   顾之桑声音冷淡,说道:   “无论任何人,本就不是一件物品,不是你想要就要,想给谁就能给谁的东西,他本应该有自己的善恶喜好而不是被你的私欲操纵,落得和正缘关系破裂的结局。”   “你自己被人下‘情人蛊’的时候,是那么抗拒,觉得那个给你下蛊的人恶心,是个败类;   为何到了你自己,明明做着和对方一样的事情,一样是去插足别人的感情,你却怎么都认识不到自己的错处呢。”   更何况她愿意‘还’,那位被分手的前女友未必愿意‘要’。   从测算结果可知,那个女孩儿的性格刚冷,性傲孤僻,再加上又是修习偏门术的降头师,很难信任别人。   男友为了其他女生和她分手,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会在她心里留下沟壑和伤痕。   那对无辜男女之间的姻缘线,已经非常淡了。   【解释那么多,在我这边儿这妹子就是有意插足……只能说自作自受了。】   【救命啊这姑娘还是一脸不服气,显然没认识到自己做错了,要不是人家前女友够狠够厉害,她还不一定说这句对不起呢。   罢了罢了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坏了,以后到社会上还要吃苦头的。】   【好可惜啊,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吧,那个男生也挺无辜的,前女友也无辜,要是我男朋友被人这样搞我估计也想手刀她!!桑桑会抓那个女生吗?】   【……】   '小筑最可爱’不再看弹幕了,她吸着鼻子,只是不停重复自己会改的,不会再给别人下‘桃花咒’了。   全程顾之桑都神色如常,没什么波动。   她心里清楚,这一刻女孩儿的忏悔是真的,但夹杂了太多恐惧。   若非那前女友是个厉害的降头师,睚眦必报,连续几个玄师都奈何不了她,这‘小筑最可爱’未必就会痛哭流涕。   顾之桑:“改与不改,你失去的运势都不会回来了,希望你以后食至苦果不要为现在的决定后悔。”   一听'小筑最可爱’那不以为意的语气,她知道这女孩儿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一个人的福缘有限,耗尽了也补不回来。   还会把她家人的运势也带弱。   顿了片刻顾之桑说道:“我会把你身上的‘情人蛊’彻底解决,也会将那男生身上的‘结缘咒’破解。”   '小筑最可爱’:“那……”   看了眼镜头,顾之桑道:“你不用担心,那个姑娘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得到了顾之桑的保证,‘小筑最可爱’松了口气,心里的不安和惶恐没那么严重了。   她踌躇着还有些想要问的,想要为自己说的话,但看看屏幕上顾之桑冷淡的目光,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扭捏着说了一句‘谢谢顾大师’之后,她就没再说话了。   “那么第一场互动到此为止。”顾之桑把‘小筑最可爱’的麦下了,“休息十分钟,我们开始第二场互动。”   将直播镜头暂时关闭后,顾之桑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拿出了占卜的铜钱和卜牌,在桌面上依次排开。   她拥有的信息很少,对那位前女友几乎一无所知,有的只有‘共感’时捕捉到的一丝气息。   但这也够了。   那女孩儿虽然派系邪门儿,却并不是经验丰富的玄师,连自己的气息都不会隐藏,足以让顾之桑通过‘问天卦’找到她藏身之处。   几番推演之后,闭上双眸的顾之桑不断缩小范围,最后精准捕捉到一个定点。   气息定住的瞬间,另一头的玄师似有所感。   一股血煞之气沿着顾之桑蔓延出去的神识扩散开来,直面冲向顾之桑的面门,她抬手一抚便将那缕煞气捏碎,唇间泄出一声哼笑。   正巧此时,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铃。   是灵组那边打给她的。   接通之后,顾之桑直接说道:“正好我刚刚准备联系你,是来问那个降头师的事情吧。”   郑如玉:“没错桑桑,我们已经派人去接触那个求助人的男友了,打算从他口中得出他前女友的身份信息和住址,立刻赶过去。”   “如果真的是‘飞头降’,必须尽快控制起来,否则周边百姓很危险。”   顾之桑道:“不用那么紧张,那姑娘虽然是偏门,但我没感觉错的话,她之前从没杀过人。”   从'小筑最可爱’身上沾染的血煞便能看出,这股煞气虽阴却不毒。   她应该是对方第一个想要下死手的目标。   “不过派人去接触一下也可以,我已经找出了她的藏身地点,在x市周边的的大山脚下,你们尽快把人找到;   过去的时候最好和她讲清楚,不要上来就动手。”   顾之桑帮‘小筑最可爱’最重要的原因,也是不想让那个‘飞头将’姑娘染了杀戒。   要知道她一旦在食血期吞噬了活人,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如果顾之桑猜得没错,这个降头师姑娘,也是‘黑雾’和贺照生选中的对象,是有预谋地针对‘小筑最可爱’布下的局。   她对‘飞头降’蛮好奇的,有机会还想研究研究;   能破坏‘黑雾’的部署,就更让她感到高兴了。   郑如玉:“我明白了,那我现在就派人过去。”   ——   十分钟很快过去   顾之桑重新开启摄像头后,直播间内的观众不减反增。   “第二场直播互动即将开始,大家可以点击‘参与’按钮进行第二轮选择。”顾之桑说道。   两分钟后,一个新的观众昵称被推送到了她的页面。   顾之桑:“直播间内昵称为‘一口鲜奶酪’的观众在吗?你是第二场的互动者。”   '一口鲜奶酪’:【!!在的顾大师!】 第138章   节目播到尾声,直播间内的观众对互动流程已经十分熟悉。   '一口鲜奶酪’被选中第二场互动后,主动发了评论说自己可以开视频互动,并且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和照片又在私信中给顾之桑发了一遍;   顾之桑直接向对方发起视频邀约,连接后,直播间内的画面一分为二。   一名中年男子的脸率先出现在画面上,身上穿着皱巴的深蓝色衬衫,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搓来搓去。   只第一眼给观众们的感觉,就是:老实巴交。   “大,大师好。”他局促地打了声招呼。   片刻之后,另一道声音从画面外响起:“你还不去换一件?!一会儿多少人看到你那狗啃的衣服……”   男人尴尬地咳了两声:“啧,瞎嚷嚷什么!已经开视频了!”   闻言说话的中年妇女噤声,片刻后她的脸也出现在了镜头中。   这对夫妻相携坐在沙发上,尽管女方为了上镜特意去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服,但仍能从他们座下沙发磨破的边角,满脸纹路和鬓角发白的头发,看出这个家庭穷困拮据。   女人挺了挺脊背,“顾大师好,大家好,我姓孙,我爱人姓王。”   “两位好,你们想算什么,是遇到了灵异诡奇的事件还是碰到了什么东西?”顾之桑问。   “大师,我们就不打哑谜直说了。”中年夫妻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女人继续说道:   “家里最近确实出了很多事,都是我们那不省心的孩子闹的……”   提起孩子,夫妻俩本就生出皱纹的脸几乎同一时间皱了起来,浮上愁容。   “我们也没想到能被顾大师你挑中,说实话,这孩子到底是脑袋病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变成今天这样,我们实在不清楚,也带她去过医院但没有好转;   不知道能不能请您帮忙看看?”   两人说完都有些忐忑。   他们怕顾之桑听到不是闹鬼,无关玄学,只是些家长里短孩子闹事的小事,就不愿意给他们看了。   顾之桑略一颔首:“可以。”   她顺手拿过桌旁的牌占,清冽的眼眸抬起时瞥向屏幕,看着那对中年夫妻。   只见肉眼不可见,而她可以看到的‘气’围绕在夫妻二人的周身,泛着淡淡的青灰色。   这说明他们以为家里发生的事情与玄学无关,实际上在二人没意识到的时候,早就触碰到了相关之物,染上了秽气。   顾之桑抽出三张竹牌,看了眼牌面的签文,又结合夫妻二人的面相,两人的生平过往在她心中逐渐清晰。   从外表看,这对夫妻面容沧桑气质苦涩,像年过半百。   但根据二人的八字命格,女方今年才37岁,男方也不过将将40岁。   他们的前半生平庸劳苦,这才搓磨出如此苍老的外表。   二人出生在落后的山区,是同乡玩伴,初中毕业便谈了朋友,后又一起外出打工。   孙女士在当地的酒店做客服,王先生进了工厂流水线,就这么干了三年多还没挣到多少钱,孙女士就意外怀孕了。   而后他们扯证,结婚,回乡下办了一桌酒,等孩子生下来后又一起外出打工挣钱。   由于没有文化也没技术,虽然两人有心赚钱,改变人生却没有那个能力,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两眼之上‘田宅宫’空空,额角‘迁移宫’毛发稀疏斑秃,是为常年客居,居无定所。   他们就是底层最普通的老百姓,永远在为了吃饱饭奔波,永远不会被镜头和聚光灯照射。   顾之桑缓声说道:“孙女士你怀过两次孕,从你的子女缘看,大女儿今年十六岁。”   “第二次你是意外怀孕,后查出是个女孩儿后,你们选择把她打掉了,从那之后你的身体就不太好了,生出许多小毛病。”   孙女士的神色不太自然,一旁的丈夫开口解释道:   “顾大师算得真准,本来确实该有两个孩子,我们当时也没办法,饭都吃不起了哪还养得起第二个孩子。”   话虽如此,但夫妻俩都有点心虚。   他们心里清楚,如果当时不是查出老二是个闺女,他们也不会那么干脆利落地打掉她了。   “二位有自己的考量,但你们打胎的时候,那个孩子已满四个月了,身体各部位器官都已经长好,投入轮回的魂魄也进入躯壳中的‘海底轮’孕养,她已有感官。”   通过测算,顾之桑大概猜到了当年的情况。   夫妻俩生下大女儿没多久,就把孩子撇给了乡下的父母,继续外出打工。   不到两年,孙女士就又怀孕了。   她怀后两个月不到时就查出来了,如果是因钱财拮据,实在无法供养第二个孩子而打胎,那个时候就该直接拿掉。   但夫妻俩迟迟犹豫,因为孕12周——也就是三个月左右,才能通过b超初步判定婴儿的性别。   孙女士腹中的胎儿发育慢了些,加上姿势阻挡,足足四个月多才准确断定了性别。   知道是个女娃的当天,两人就预约了人流,而后拿掉了孩子。   正如顾之桑所说,当时轮回转世的魂魄已化为婴灵,进入了孙女士的腹中,满心期待着新生,却被引产药物生生排出体外,失去了转世的机会。   要知道地府这些年阴魂爆增,新生儿却有限,普通阴魂想要转世为人,少说要等三五年,多则数十年!   好不容易等来的转世机会,就被荒唐愚昧的原因毁掉,哪怕孩子的去留全凭父母的意愿,婴灵还是会不甘,怨恨。   随之携带的阴煞和秽气,自然就会对夫妻二人产生不好的影响。   顾之桑神色淡漠:“孙女士底子差,被秽气缠身更容易得病,你逢年过节应该多给那个孩子烧些纸钱,以香火化解这桩渊源。”   孙女士听傻了。   她确实是流产之后小病不断,去了好几次医院,一直服药也不见好,但她没当回事,只觉得是女人上了年纪,又流了产留下的后遗症。   谁成想,是那个被他们抛弃的孩子一直在怨他们!   她鼻子酸涩,同时感到一阵发寒,忙点头说道:   “我,我明白了,这件事的确是我和她爹不对,赶明儿我们就去给她烧纸钱。”   顾之桑道:“除了这些病灶,二位最近都失眠严重,精气神萎靡,气运走低,破财获灾,眼看着还要出大事……这都与你们的大女儿有关。”   “如果我算得没错,她大概在半个月前生命垂危,进过医院;   除此之外,二位多年积蓄全无,也是受了女儿的牵连。”   提到家中大女儿,夫妻二人面上的神色又转为了无奈,颓丧。   王先生咬牙切齿道:“顾大师都算对了,这个败家女,白眼狼!枉我和她妈在外面累死累活挣钱养家,一天三顿饭吃不到二十元,她,她!”   气结之下,他的情绪起伏呼吸不畅。   “我来说吧。”孙女士叹了口气,也抹起了眼泪:“可能是我们经常不在家,她小时候没好好带她,让她性子学坏了,逃课撒谎,喝酒偷钱,好的不学净学坏的,根本就不听我和她爸的话。”   原来夫妻俩的大女儿姓王,名叫芸芸。   两人结婚早生娃早,现在王芸芸已经十六岁了,在一所技术学校读书,最近休学在家。   或许是因为前七年她都是留守儿童,在乡下和爷爷奶奶住一起,对这对亲生父母很不亲近,小小年纪便十分叛逆。   孙女士眼睛通红,“如果只是这样我们家也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芸芸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追起了网上的明星。”   “就因为她追星,闹得我们现在家破人亡!”   缓过来的王先生也抬头看向镜头:“大师,你刚刚说我们家还要出,出大事?!” 第139章   【家破人亡??追的哪个星啊这么夸张……】   【话说顾之桑虽然搞玄学,但她本职工作是混娱乐圈拍戏的明星啊,现在也算是圈里的一线,超一线来着,直播间里的人不少都是追她的粉丝吧,求助人说这话岂不是要惹众怒了(狗头)】   孙女士和她丈夫就坐在沙发上伸头看着屏幕,自然也看到了直播间里调侃的弹幕,一时间慌忙摆手道: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普通追星,我们当然不反对!但是,但是……”   夫妻俩支支吾吾,最终长叹一口气,将女儿王芸芸堪称疯魔的追星行为和盘托出。   别看王芸芸年龄不大,但在网络上追星的行为,已经持续了好几年。   她是七岁那年被孙女士夫妇接到市区。   小学之前一直呆在乡下,家里的爷爷奶奶不会说普通话,导致她也口音重,转到这边的学校后常常因为这个被班里的同学模仿,嘲笑,最后养成孤僻内向的性格。   在孙女士的记忆里,女儿一直独来独往,没交到什么好朋友。   但来到城市接触了网络后,也让她对网上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产生了憧憬。   最开始王芸芸偷窃家里的现金,就是去买那些偶像明星的专辑海报和杂志,为此不知挨了多少次打。   要不是孙女士和丈夫在家里的沙发下,女儿芸芸的床头柜后面,搜出来许多花花绿绿的明星周边,她还死不承认自己偷拿了家里的钱。   后来是学校里的老师忽然的联系,才让他们知道女儿连班费都偷了。   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棍棒和软言软语下王芸芸都屡教不改,让夫妻二人很是心累;   加之这些年他们的确没有担起做父母的责任,没有教养好自己的孩子。   无奈之下,孙女士和丈夫只能默许女儿的行为。   每个月两人都会给王芸芸一笔钱,让她去购买所谓的偶像周边,这才大大降低了她偷窃的恶习。   又因着从小浸淫在不健康的网络环境里,王芸芸在网上学会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辱骂,脾气不好容易生气,学习也一塌糊涂。   初中毕业时连市里最普通的高中都不够分数,孙女士和丈夫只能把她送入技术学校。   说到这儿,孙女士抬手抹了下眼泪:   “就是从今年年初,她喜欢上一个新的网红,从那之后人就彻底疯魔了,不吃不喝都要给这个网红砸钱,送礼物!   问我们要钱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每次打电话都有各种理由!”   一旁的王先生也唉声叹气,满面愁容。   他们给女儿芸芸每个月两千多元的生活费,这个数目在同龄的大学生中,除去家里很富裕的一批,也算是中等偏上了。   就这,芸芸还时不时还得要个红包,买日用品也要他们报销。   用王芸芸的话来说:‘这点钱根本不够!我室友同学都穿戴名牌,随便出去吃几顿饭就没钱了!’   除此之外,学校里还有各种技术比赛,隔三差五就需要买材料,参加活动,都要花钱   夫妻二人实在害怕女儿为了钱误入歧途,大多数时候都给了。   零零碎碎加起来,王芸芸每个月要花两千五百元以上,甚至三千多!   结果第一个学期还没结束,他们又收到了学校辅导员的电话。   这次倒不是王芸芸偷窃,而是她宿舍的其他室友受不了,联合找指导员要求把她换走!   原因是王芸芸粉的那个网红经常在晚上十点之后开直播,一播就到凌晨两三点。   最夸张的是,王芸芸一天不落得追直播,晚上该睡觉了,在宿舍搞出各种叮叮咚咚的动静,有时候还外放,严重影响了其他室友的睡眠和作息。   也是这个时候,孙女士夫妻才从辅导员的口中得知,技术学校里没有那么多比赛,也根本就没要学生交什么钱。   王芸芸每次找他们要钱的理由,都是编出来的借口。   她所有的钱都拿去给直播间送礼物,买各种海报周边了。   听到这儿,直播间内不少大学生都现身说法:   【一个月两三千真的很多了,我家里才给我一千二!!】   【呵呵我只有一千块,我姨家的表姐一千五,除非这个女生顿顿点外卖每天吃水果零食,两千多元肯定够花。】   【看大叔大婶的穿着打扮,家庭情况也不像很有钱的样子,为什么不严格一些,别纵容女儿呢?】   【偷家里钱,现在还骗钱……关键是这姑娘年纪也不小,还有两年就成人了,再不给她树立正确的三观,以后她才会变本加厉,走邪道!】   【这是真追入魔了,我最不理解的就是这种拿着父母辛辛苦苦赚的钱挥霍无度,花给明星和网红的孩子,真是自己不赚钱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   顾之桑把玩着指尖的竹牌,说道:   “刚刚看二位的命宫,你们夫妻俩都是‘年柱劫财,时柱食神’的命格,也就是玄学命理所说的:后生富贵。”   从一个人的八字命理推演天干地支,当中的‘年柱’往往象征着祖宗长辈,以及前半生的运势和福泽。   像孙女士夫妇二人,都是年柱不显,被‘劫财’占据,一看就是年轻时生活条件恶劣。   没钱,穷困,劳作。   可巧二人的'时柱’——也就是代表着晚年运势的命理,中有食神,也称‘福神’,是为有福气的神煞。   说明他们夫妻二人可以在中晚年时时来运转,改变人生。   或是依靠自己努力拼搏变得富有,或是儿孙有本事还孝顺,能让两人颐养天年。   从卦象和他们的独生女的情况来看,肯定是前者。   顾之桑说:“如果我看得没错,王先生事业运的转折点大概在三年前,孙女士的变化晚一些,约莫近一年中事业财运大有改善。”   “王先生处于‘迁移宫’处的前额鬓斜疑,宫内却有红丝,一说明你这几年常外出漂泊,同妻女分居;   二说明这并非被迫,而是同你的职业有关,你失去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同时也收获了财运。”   王先生听得连连点头,惊叹道:   “时间也对,工作性质也对!   我三年前考了一个货车的驾驶证,跟着一家物流公司当货运员,行业不景气的时候一个月也能赚五六千,最好的时候我一个月跑长途超过二十天,赚了将近两万元!可比我以前打工,当保安赚得多。”   “这工作唯一不好的就是累,不着家,经常在高速上跑好几个小时,晚上开也不安全。”   才做了两三年,家里的情况就越来越好,只是他的身体也出了各种小毛病。   腰酸背痛不说,头发都冒了白茬。   孙女士连声说:“我的也对了!”   “之前我一直在酒店做保洁,一个月休两天,交了保险到手才三千多,去年我开始跟一个姐妹去夜市摆地摊卖衣服,自己进货自己折腾,一个月利润也有三五千,旺季更多!”   她哽咽着,不停擦眼泪:   “我们本来以为日子越来越好过了,也攒了些钱,打算买个小二手房……我跟他出来打工快二十年了,连个家都没有,这是我们一辈子的念想呜呜……”   说着说着,孙女士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在镜头前便失声痛哭。   她身边坐着的丈夫也连着擦眼泪,一声不吭。   见状顾之桑微微敛眸,轻叹了口气道:   “你们存了一笔钱,想要买个房子,可是这钱却让你们的女儿花掉了,对吧。”   额中积郁,鼻端横破。   眼无清明,下颌有溃。   半年之内,这对夫妻的身上总会发生一些不大不小的衰事,虽然闹心,但并未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因此两人毫不在意。   殊不知这正是运势大跌,破财走势的前兆预警。   这些小衰一件两件算巧,三五件连成一片,便是命格变化形成的秽气影响。   顾之桑沉声:“孙女士今年一月份开始做服装生意,到五月份已经盈利不错,三个月前与你合作摆摊的朋友提出要一起盘个店面,专门卖衣服,为此你再三思虑,辗转反侧,压力极大甚至旧病复发去了医院。”   “也就是那段时间,你额中生出一片痘来,至今都没完全消掉,留下片片暗红发灰的印记。”   眼睛通红的孙女士听她忽然提到此事,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确实……”   自己做生意风险太大,租门面,进货加起来最少就要小几万,还不能确定生意好坏。   可若是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一辈子做个保洁,她也不甘心。   为了这事她真是焦头烂额,去医院的时候,连给她开药的医生都说她压力太大了,这个年纪还激增一脸痘痘的人可不多。   后来痘痘消下去大半,但痘印却一直在,她买了两款护肤品也不见效,索性就不管了。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顾之桑继续说道:   “这些印记不是普通的痘印,而是秽气显化。”   “额中从‘天中’位到‘印堂’位,是为官禄宫和命宫,前者位居‘司空部’,代表工作事业和财运,此处被秽气浸染,往往说明印主不久之后会破财,并且事业也将困阻不顺。”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手。   葱白如玉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额尖,那里正是‘官禄宫’的位置。   摸着额头的孙女士惶然发现,她所指的地方,正和自己坑洼不平的部位一致!   直播间内有模有样跟着学的观众们,也开始摸自己的额头。   但凡是额头生痘的人,都或调侃或紧张地说自己很可能也要破财了。   顾之桑:……   “大多数人应该都是熬夜多了,饮食也不规律,不必担忧。”   像孙女士长在眉间的痘,就是因为压力大心火旺盛,血液循环出了问题。   她继续看向屏幕上神情惶惶不安的孙女士说:“从你发给我的照片来看,你年轻的时候都是双眼皮,眼睛形状偏杏眼,但是你看看现在的自己,一只眼睛还是双眼皮,但是另一只眼皮微微向下拉拢,已经看不出眼褶。”   “你不觉得自己的右眼变小了吗?”   孙女士:“这,这……这不是上了年纪吗?”   “当然不是。”顾之桑说:“岁月的确会在人的面孔上留下印记,但不会如此迅速,让你的眼睛忽然变小,况且你今年才37岁,哪里算上了年岁。”   “相术有云:十分面相七分在眼。人的眼睛存储着‘精气神’,同时也象征着一个人的运气,才智。   且不说孙女士你如今双眼浑浊,暗淡无光,就说你这忽然变小的右眼,就能看出破财之相。”   面相十二宫中,除‘财帛宫’外还能一眼看出财运的宫位,当属‘田宅宫’。   此宫位于眉毛之下,眼瞳之上的上眼睑处,主人的存不动产——例如房产,存款等等。   眼睛忽然大小不一,便是‘田宅宫’有损,这些不动产有如洪水流出,一泻千里之相。   如此看来,孙女士这是妥妥的破财败运的前兆。   听完了顾之桑的解读,孙女士原本就哭得通红的眼睛更是双目发直。   紧接着,顾之桑视线稍偏,落在了她丈夫的脸上,说道:   “至于王先生的面相就更简单明了,你一个多月前骑车,和行人相撞跌倒在地上,脸部蹭到地面轻微破相。”   “鼻子,下巴都破了,现在还留着疤,牙齿磕掉了一颗半。”   王先生半晌哑声:“大师你真的神了,连我掉了几颗牙都算得出!”   顾之桑:“鼻端是‘财帛宫’,你鼻子的伤口至今发炎没有完全愈合,也是秽气影响,至于下巴位属综合,出现磕碰往往意味着财运不顺,宅基不稳。”   “宅基不稳,宅基不稳……”   王先生呢喃着,面上露出颓败的苦笑:   “大师,如果我们能早一点遇到您这样的神人该多好!”   “我和我媳妇,累死累活起早贪黑用命赚的钱,拼拼凑凑一共十六万元,加上她那个朋友开店预备的两万块,都放在一张银行卡里,全部被我的好女儿芸芸刷给了别人!”   年过四十的男人还是忍不住哭声,在镜头前哽咽了:   “我知道像我这种一把年纪了,没房没车,干了一辈子苦力才攒了十来万块钱的男人窝囊,可我们夫妻俩再怎么省吃俭用,也没亏了这个闺女!我们本来打算再存个三五年,就能在这边县城买一套小房子,以后老了也算有着落,不用让闺女养……谁成想,谁成想!”   “那是我们俩存了一辈子的钱啊!还有人家的两万元,全都没了!!”   哪怕早已算出这对夫妻的遭遇,可听到近乎悲鸣的低吼声,顾之桑还是沉默了。   直播间内也炸了锅。   【???我靠?这,这叔婶也太惨了……被自己的闺女败光了存了一辈子的买房子积蓄,真是应了桑桑那句‘破财败势,宅基不稳’,这是养了个仇人吧!】   【王芸芸不会把爹妈一辈子的积蓄都打赏给那个网红了吧??!】   【我特么光听着都恼火,这个女儿脑壳真的有包!】   【……】   待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强忍着心中的悲愤和难受,再提这件事。   据王先生说,女儿这一年来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   半夜看直播,每个月刷上千元礼物是对方,把家里全部的积蓄都偷着刷掉也是为了对方。   “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长得确实秀气,有很多粉丝,之前在某娱app上特别火,拍了很多点赞高的视频,我和她妈都在网上刷到过这个人。”   王先生哑声说:“芸芸她在学校看,放假回来还看,一开始倒也没那么疯魔。   后来她在家里和网络上的朋友聊天,我听到她说这个网红现在当明星了,好像去参加了什么,什么选拔的比赛,他们这些喜欢这个网红的人要给他助力,比赛获胜的前几名才能出道当明星。”   “我和她妈也不懂这些,但孩子这些年同我们不亲近,就唯有搞这些追星的时候才兴致高涨些,我们也就没干涉。那段时间她天天在家里给那个网红助力,弄到大半夜,还组织网上的粉丝一起……”   说到这儿,王先生顿了顿,努力回想着说法。   他身旁的孙女士吸吸鼻子,闷声道:“要做数据,反黑。”   “是,就是这些。”王先生想起来了,这些话女儿天天对着手机说,他们夫妻俩都听熟了。   “每天她就抱着手机平板,还开家里的电脑,都在播放那个小伙子唱歌跳舞的视频,我们喊她吃饭她也不理,就说自己忙着。”   【这不就是选秀么,最近半年的男团选秀节目就一档,而且某娱app自带粉丝流量的网红参赛选手,就那谁一个吧?马甲太透明了,几乎是指名道姓了。】   【如果是我想的那个,那这人的粉丝确实挺那啥的,有预感直播间里要不太平了。】   顾之桑听到此处,追问了一句:   “然后呢,你们的积蓄又为什么没了?”   孙女士苦笑一声,说道:   “就这个小伙子参加节目,是要粉丝们给他花钱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懂,反正就是,就是要花钱还要买一些东西,买他在节目里面宣传的产品。”   “那段时间芸芸天天问我要钱,买了一箱一箱的饼干堆在家里,都是这个小伙子宣传的东西。”   夫妻二人为此没少发怒,说女儿不省心,不懂事。   恰逢孙女士忙着看店铺,王先生的货运工作也到了忙的时候,并不在家,就疏于对女儿的注意。   谁能想到王芸芸竟然那么大的胆子,从孙女士的钱包里偷了家里储物柜的钥匙,把锁在柜子里的,存放存款的银行卡拿了出来,想法设法把里面的钱取出转出。   这些行为都是在深更半夜进行的。   孙女士白天奔波劳累了一整天,晚上睡觉之后,王芸芸就偷偷解锁她的手机密码,把转账和取款的短信都删掉,这才没被发现。   就这样隐瞒了一个多月,直到孙女士确定要和店铺签合同,准备去转钱,并进货的时候,才发现卡里的钱不翼而飞。   报警之后,通过警方的调查,兜兜转转偷钱的贼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她挪走的那笔钱,早就都打到了自己喜欢的偶像的集合资金的链接里,又由于时间太久,这个节目都已经结束了,那些成员早已出道,把钱重新拿回来的几率为0。   孙女士彻底崩溃了,接到消息不敢相信的王先生,也连夜从外地赶回来。   他们坐在警局,看着一言不发的女儿,陷入愤怒和崩溃。   而女儿挪用这笔钱的理由更是啼笑皆非。   '出道对他来说是唯一的追梦途径,我们是他最后的后盾了,你们根本不懂,哪怕差一个名次出道后的资源和曝光都是不一样的!’王芸芸这般说道。   她偷用家中的积蓄存款,是为了帮一个素未谋面的偶像逐梦。   这件事发生之后,王家彻底陷入灰暗。   夫妻俩根本接受不了如此荒谬,又可笑的理由,更让他们觉得心凉的是,女儿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一听说他们要维权,要向那个网红明星的公司索要赔款,就在家里闹腾,要死要活。   就在他们确定要找律师,看看能否和对方公司或是后援会交涉此事时,‘悲愤’的王芸芸在家中割腕自杀了。   她留下一封信。   信上对父母的只有控诉,诉说自己在乡下当留守儿童,来到城市被学校里的同学们笑话霸凌,是多么地痛苦;   她认为孙女士和王先生欠她良多,她宁愿没有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而她喜欢的偶像,阳光美好,是她人生中最向往,也觉得最耀眼的光芒。   如果父母恨她,就抓她去坐牢。   现在父母一定要让她在偶像,以及其他粉丝的面前被‘羞辱’,要去索要钱财,要让她最后的‘光芒’破灭,她只能去死了。   虽然孙女士回家后,及时发现并拨打了救护车,把女儿送去医院,但仍因失血过多情况危机,住了将近一星期的院。   鸡飞狗跳闹过这么一场,夫妻二人彻底心灰意冷了。   他们不想去和那个什么偶像的后援会交涉了,只当自己这辈子是个笑话,认命了。   但他们也不想再看到这个女儿,又把她重新送回了乡下。   这些天乡下的老人一直给他们打电话,说王芸芸回去之后,仍然是每天抱着手机刷那个偶像的视频。   夫妻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恰逢就被顾之桑选中了互动。   顾之桑沉默半晌,到底没说出些戳心窝子的话。   在她看来,夫妻二人生而不养有错,但这个女儿也着实长成了个棒槌,白眼狼。   “知道你女儿喜欢的明星是谁么?”   孙女士道:“知道的,她卧室里贴满了那个人的照片。”   说着,孙女士便拿起了手机,朝着女儿的卧室走去。   打开门后里面黑漆漆一片,她按亮了屋子里灯,镜头直对着拍摄的就是次卧墙上一张巨大的人脸海报。   海报上是个相貌俊秀,男生女相的青年。   超过一米的画卷上,只有他头颈和肩膀,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就这么撞入直播间内的观众,以及顾之桑的眼中,仿若有波纹流动。   平心而论,这张脸很好看。   但再仔细看看,就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   除了这一张最大的海报,墙面其他地方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都是同一个人的,足以看出王芸芸对他的喜爱。   顾之桑的视线定格在海报的那双眼睛上,半晌被周围墙壁上用记号笔画出的符号吸引过去。   那些符号首尾相连,中间有一些歪歪扭扭的勾状符文,像是咬着尾巴的蛇,把海报圈住。   认出这符纹是什么路数的顾之桑凤眼微眯,神情冷冽。   “转运阵。” 第140章   “芸芸屋子里贴的都是这个小伙子……”   孙女士举着拍摄的手机走在前面,只听到设备里顾之桑的声音,却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不由扭头问道:   “大师您说什么?”   顾之桑只是轻轻摇头,没回应这句话,表示自己需要再看一看。   她垂眸瞥了一眼面前满是评论,飞快滚动的屏幕,视力极好的她可以看到上面的小字评论。   随着满墙壁的海报照片暴露,直播间内不少眼熟,知道此人的观众,果然认出了他的身份。   【卧槽还真的是管奇宏啊!刚刚听形容我就觉得像,男团选秀,网红出身最后高位出道的只有他一个,这小子粉丝特别能撕到处拉踩,什么热搜下面都能看到他们家。】   【啊这,我墙头算命扒到了我本命身上??   怎么说呢,王芸芸这种属于个人行为,她自愿给管管投票花钱,管管肯定是不知情的,不能上升到偶像身上吧。而且管管人真的特别好,对管笛们特别温柔,希望大家理智一些吧。】   【额……搜了一下,这个网红颜值好顶,而且最近热度好高啊,上了好几档热度不错的国民综艺了,和明星站在一起也很抗镜头。】   【妈呀这个王芸芸是不是在天花板也贴了好多照片?每天睁眼闭眼,都能看到无数双眼睛在上面看着自己,这也能睡着,真的是真爱了。】   【不太喜欢这个网红,好阴柔,看着难受。】   【……】   很快直播间内许多不认识他的网友们,也从各种科普楼中,得知了此人的大致信息。   管奇宏,今年24岁,外籍华侨。   据说他一年多前才回国,而后在某娱短视频当博主,因为出色的颜值迅速积累了大批粉丝。   火了之后,此人便报名了男团选秀节目。   开始时没人看好他,因为管奇宏初期的视频能看出使用了美颜,大家觉得他一定见光死。   谁成想上了节目之后,他相貌也挺抗镜头的,前几期不算特别惊艳,节目播着播着观众们便发现,这个青年在镜头下越来越好看。   这么短的时间,再加上练习生们全天候在摄像机下,管奇宏根本不可能整容。   观众们扒来扒去,最终只能定性于前期他的妆造太差了,而且穿衣品味也土,没被挖掘出闪光点。   他们也没扒出他的背景信息,只知道他本人在直播中说过,自己生在国外,过去读书学习也在外面,毕业了才回国。   粉丝们便各种猜测,认为他的家庭情况定然不凡,说他是某豪门世家的小公子,小少爷,来娱乐圈体验生活的。   节目中后期管奇宏的热度一飞冲天,收获了无数颜粉妈粉。   尽管他唱跳实力奇差,也凭着外貌和各种搞笑可爱的人设——比如狂吃不胖,熬夜不长痘没黑眼圈,记忆力超群等等,直接杀入出道位;   最后以第二名的好成绩成功出道。   出道之后,这个团体的热度平平无奇,反而是管奇宏综艺邀约不断,还拿到一些个人代言。   最近还有消息传出,说他的经纪人在给他接触影音资源,星途顺利得不得了。   每次各大平台评选男团神颜,贵族气质,他的粉丝——‘管笛’们都冲在第一线拉踩控评。   【对了说个有趣的,管奇宏家的粉丝经常把他们哥和顾之桑类比,说什么‘女星中有顾之桑,男星中有管奇宏’,都是娱乐圈里的颜值巅峰,人美心善,前期却被百家黑;   言外之意就是觉得他们日后后必会成为顾之桑这样的圈内顶流。】   眼尖的顾之桑一搭眼,就看到了这条评论。   她神情中溢出一丝困惑,似是不明白怎么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直播间里阴阳两界的‘桑叶’大军自然也不乐意了,纷纷表示不满。   【笑了,要不是节目在播我都没听过这个人,果然爱蹭爱撕。】   【类比桑桑?考古了一下这个小明星的唱跳视频,我只能说他能出道,是对那些练习了五年八年的人的侮辱……什么时候靠自己的能力扭转口碑逆风翻盘,半年暴风吸粉七千万的时候再说吧。】   「??男版桑桑?顾使者能力拔山河,超度百鬼,这小子能么?看他那些海报就阴气森森的不像个好人!」   「顾使者阴间账号的关注魂数破50亿了,想和她类比,再干个千八百年吧。」   顾之桑倒不在意这些类比,她更在意的是这件事的内情。   正如直播间一部分说的,他们一进入王芸芸的卧室,看到四面八方贴满的管奇宏的照片,就觉得浑身不适,觉得这个房间太压抑。   在顾之桑眼中,哪怕隔着屏幕,整间屋子里散发着肉眼不可见的淡淡阴气都清晰可见,从那些大大小小的照片中外泄。   乍一看去,就像照片上的人都活了,正用皮笑肉不笑的冷眼看着屋子里的人。   其中阴气最重的地方,就是那张最大的,超过一米的大海报。   除了管奇宏的海报,照片,房间里还放着一个小女孩儿的写真照片,看样子是幼年的王芸芸的照片。   顾之桑让孙女士走过去,把相框拿起来对准镜头,她看着照片上的小姑娘的眉眼。   稍一推演,女孩儿的气运和命格便跃然心头。   看完王芸芸的童年照,她抬眼说道:   “稍等,我需要看一下你们刚刚给我发的私信,里面有你女儿的近照对吧。”   “对的。”夫妻俩连连点头,把女儿的近照翻找出来,也放在镜头下。   孙女士说:“这张照片儿是最靠近现在的,大概是两个多月前,芸芸她去了这个选拔节目的现场,去见了那个小伙子的时候拍的照片。”   据她所说,女儿在去之前的一个月,就经常在家里闹腾,说想去最终的成团夜现场,亲眼看着她喜欢的偶像出道。   但是光最便宜的入场门票就要三两千,更别提女儿还想去前排,想获得和偶像互动的机会,那种门票更是上万元!   他们家哪里买得起。   女儿闹了好几天,每天冷着脸,最后也不提这件事了。   他们还以为是女儿死心了。   过了一两个星期,女儿忽然说要去同学家住两晚,夫妻俩也没多想就同意了。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女儿芸芸就是去看出道夜的。   她已经偷了家里的全部存款,大部分都投入了帮助管奇宏出道的资金链里,剩下的一部分用来买天价票,和来回路费食宿费。   她成功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管奇宏,并和对方拍了照片。   回家后王芸芸把照片洗了出来,有很多份。   其中一份就放在卧室的抽屉里,她自杀被送回乡下前,孙女士给她收拾行李的时候翻到的。   同写真上绷着一张小脸的幼年王芸芸相比,在成团夜现场拍摄的那一张,上面的少女笑靥如花,眼中的喜悦掩盖不住。   明明是兴奋的笑脸,可在顾之桑眼里,王芸芸的整张脸上,都覆着一层乌青的郁气。   这是运势极低,气运几近耗尽的面相。   反倒是与她合照的,站在桌子后面的管奇宏,容光焕发,也冲着镜头露出笑眼。   顾之桑的视线挪到桌面上印着管奇宏的周边,扇子上,发现那些东西的上面,都画着和王芸芸墙壁上同样的符咒,只是笔触更为顺滑流畅。   她眸光寸寸冷了下来,在身旁的孙女士二人的目光下冷声说道:   “你们今日来直播间参与互动,算是来对了,你女儿这样狂热的追星行为,根本就不是正常行为。”   “她被咒术给魇住了。”   “什么?!”   闻言无论是连线那头的王家夫妻,还是直播间里观众,都无比震惊。   王先生:“大师你的意思是,这个男的,这个男的他……?!”   顾之桑直言:“此人非善类,他在借像你女儿一样喜爱他,将他奉为‘神明’的粉丝们的运气。”   “你女儿之所以把家产掏空,甚至走上自杀献祭,都是被‘转运阵’操控了心神。”   此话一出,评论区一片哗然暂且不论,孙女士和丈夫连着追问了好几个问题。   顾之桑语气平淡,逐一解答。   “所谓的‘转运阵’,就是你们面前墙壁上最大的那张海报旁边,用笔杆画下来图案,这是一种古玄门的禁术,可以通过这个咒纹将施法者和从属们相联;   从属越虔诚,越忠心,施法者就越能从他们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念力,以及运气。”   “只是这些运气不可能凭空出现,就只能从从属们的身上掠夺吸收,往往用于邪教控制人心中,早些年就被列为禁术,被严禁使用了。”   在顾之桑上辈子,民间也曾出现过想要自立为王,当土皇帝的邪教势力。   她和师父将其连根拔起后,便举众烧掉了记载禁术的典籍。   谁曾想千百年后的现代社会,竟然会在一个横空出世的小明星身上显现。   又因着网络发达,这管奇宏更能通过在周边上刻印‘转运阵’符,把这些掠夺人生机气运的玩意儿送到每一个真心喜爱他,为他花钱的粉丝手里。   如此便能源源不断地获得气运。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虽然愤怒更多,到底有些迟疑:   “大师您确定吗?”   顾之桑知道现在直播间内一定炸了锅,但还是笃定说道:   “我确定,这人滥用禁术,不是个好东西。”   【草!顾之桑也太勇了,没有证据的话就在镜头前说了出来,万一是她搞错了……】   【虽然我很相信桑桑的测算能力,但还是有点打怵啊啊啊!!我不管了,相信桑桑!】   在孙女士举着手机拍摄了管奇宏的海报后,相关词条就上了热搜。   同时带了顾之桑和这人名字的词条挂在热一位,不少吃瓜网友虽然不认识后面的,但对顾之桑太熟悉了,还以为有什么大瓜,直接点了进来。   发现不是大瓜,而是玄学直播搞到了同为圈内人的男爱豆身上,也秉承着看戏的心态关注着这件事。   管奇宏的粉丝们也都知道了,在超话和各大群聊中商讨,并一窝蜂涌入顾之桑的个人直播间。   在她直言管奇宏用禁术,偷取粉丝运气后,直播间人数直接破了四千万!   管奇宏的粉丝再也忍不了自己的偶像被‘诋毁’:   【我算是开了眼,无凭无据说管管害人,就凭你什么狗屁玄学人设吗?等着吃官司吧!】   【管奇宏是不红,但他的粉丝不是死了,他怎么对待粉丝的我们心里最清楚,直播间里歪屁股的黄泉路人等着被打脸吧,呵呵。】   【请问您有证据吗?这是诽谤!】   随着热度上涨,舆论发酵,直播间里的骂声越来越难听。   顾之桑倒可以无视,但‘桑叶’粉们坐不住了。   经过一次次的事件,他们相信顾之桑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一时间众人开始维护顾之桑,不断把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刷下去。   气愤不已的‘管笛’粉们不愿意相信,自己喜欢的人是顾之桑口中那个不堪的恶人。   有些门路的粉丝,去咨询了认识的,搞玄学的人和一些玄学博主,得到的结论都是他们没有见过这个符咒,更没听说过这是什么‘转运阵’。   很快管奇宏的工作室也发了一个澄清博文:   @管奇宏的工作室V:[看到热搜的时候,我们工作室包括管管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懵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了解之后管管也很震惊,疑惑,同时很难过,他一直很喜欢顾老师,却没想到会被自己喜爱的前辈污蔑,造谣,以至于百口莫辩。   我只想说,管管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知道什么‘转运阵’,也很珍惜粉丝们,这个图案是他专门为粉丝设计的个人形象图,全网找不到相同的,这件事严重影响到了管管的声誉,我们会勇敢发声,勇于维权。]   看到工作室的委屈澄清,粉丝们更信心大增。   同时又是心疼自家的偶像,又是愤慨不已,在各个平台斥骂顾之桑。   可更让他们气到吐血的是,这些愤怒的‘管笛’粉噼里啪啦打了上百字的骂人,和各种小论文,怎么都发不出去!   明明他们的网络信号非常好,刷视频流畅不卡顿,可只要发和顾之桑有关的骂评,网络就卡到网页崩溃。   简直像见鬼了!   看着屏幕上奋力发评,相信自己的‘桑叶’粉们,本就对恶评毫不在意的顾之桑心头一暖,正视屏幕说道:   “我既然敢说,就会给大家证据,不会辜负相信我的人。”   不少‘桑叶’粉闻言也心头大定,表示他们等一个证据。   很快,无论‘管笛’粉多么不甘心,不论外界舆论发酵成了什么样子,直播间内逐渐恢复了平静。   顾之桑加了孙女士的联系方式,表示这件事略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不好解决,等今日下播再联系。   ——   某公寓   一名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的青年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上的热搜评论。   但凡是看到骂顾之桑的评论,他都心情颇好地停留了几秒。   【说着给证据,证据在哪儿呢?顾之桑避而不谈就是心虚,我家里有认识的伯伯是玄师,他从没见过什么‘转运阵’!】   他拿着小号,给这个评论点了个赞,而后拨通了工作室那边的电话:   “喂,看到热搜了吧,我准备现在开个直播澄清。”   “她说得当然是假的,什么‘转运阵’我听都没听过,谁知道这个顾之桑抽什么疯要针对我,不过对咱们来说是好事,我已经涨了二十多万粉了,趁热打铁。”   挂了电话之后,管奇宏便打开了电脑,等着工作室那边挂出直播澄清的通知。   他拿出散粉把自己的嘴唇扑了扑,显得没有血色,又用红色腮红擦了擦眼角,营造出一种刚刚哭过,强忍着屈辱的样子,心中很是得意。   顾之桑算得当然对。   他就是用了‘转运阵’,去吸收那些粉丝的运气。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自己是天选之子,那位上神和他保证过这个符咒早就失传了,现在根本就没人会用,也没有人认识。   谁能证明自己这个符咒是邪恶的。   就是因为这顾之桑算得太准了,才活该栽在自己手里!   看着源源不断上涨的粉丝数,管奇宏颇为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效果很不错,但这远远不够,他要把顾之桑踩死!   要踩着她成就自己的星途。   只是假设一下管奇宏都能想到,当顾之桑拿不出证据,百口莫辩时,网上的人会怎么骂她,更会心疼自己的‘无妄之灾’。   正当他准备打开直播时,屏幕上闪烁了两下,一行血红的大字忽然出现在屏幕上:   '不要招惹顾之桑,你不是她的对手!别犯蠢,别坏了上神的谋划。’   管奇宏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但看清那行字后,他心中的惶恐逐渐消退。   上神?   难道是和自己同阵营的人?   管奇宏:“你,你是谁?”   屏幕一闪:‘想保命,勿惹她!’   看到这句话,管奇宏心中不屑也根本不当一回事,冷哼一声:   “你懂什么,她马上要被全网嘲了,既然你也是上神的人为何要阻挠我,难不成是太废物怕了她?”   他把电源按灭,红字消失在屏幕上。   重新开机后,管奇宏看了眼手机的来信:通告已发。   于是他打开了直播,假装强笑,对镜头挥了挥手:   “大家好,我是管奇宏。”   “想了很久,我还是觉得被污蔑后不能沉默,应该为自己发声,我开直播就是想澄清网上的不实言论……” 第141章   管奇宏这边刚一开播,消息便冲上热搜,吸引了大量吃瓜冲浪的网友。   看着房间内不断上涨的人数,青年眼中略过一丝喜意,而后垂眸敛去眼底的精光,面上做出一副笑意勉强的模样。   这边顾之桑的直播还没关,《灵事》八期还在录制中。   管奇宏开直播澄清的消息,自然也被发在了她这边的评论区;   不少等着看戏的网友想看到两人隔空对峙的画面,谁知顾之桑根本就不加理会,视若无睹地继续讲解风水玄学。   她的粉丝刷新评论的速度也极快,很快首页根本看不到管奇宏的名字。   吃瓜群众们自觉无趣,纷纷从顾之桑这边退出,跑去了管奇宏那边。   网友们一进入直播间,屏幕上便出现了一个青年的身影。   是管奇宏。   他似乎也没开美颜,和顾之桑一样选用了原相机拍摄。   高清镜头下他的白皙通透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展露无遗,的确称得上‘男生女相好容貌’,也难怪在选秀节目的中后期还能凭着颜值翻身。   不少秉着看戏心态的网友进来后,倒真有些被他这张脸圈粉。   很快管奇宏账号的关注数增速更快了。   他穿着一件纯白的毛衣坐在镜头前,显得身形纤瘦,唇色是白的眼圈是红的,天然就给人一种受了委屈的可怜感。   看到弹幕里都在追问自己‘转运阵’,‘顾之桑在《灵事》里说你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利用粉丝吸运?’……等问题,青年脸色苍白,只摇着头说:   “我没有,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转运阵’,又怎么可能对那些真心爱我的粉丝们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   “我只是一个刚刚出道的小爱豆,知道自己是网红出身,可能很多人都瞧不起我,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招惹了顾之桑前辈,让她,让她……当然也有可能是前辈算命时出了意外,错把我当成了坏人……”   说着说着,管奇宏吸了吸鼻子,一副无措又强忍着泪意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大家才能相信我,但是我知道凡事都要讲证据,我愿意让大家查证,希望真相大白后……大家不要再这么说我了。”   管奇宏的死忠粉们,早就在一次次购入周边,海报时,不知不觉接触了‘转运阵’,对他的喜爱和崇拜在自己都没意识的时候愈来愈深;   如今见自己的偶像被人‘欺负’,‘污蔑’,好不委屈,却连一句公道话都不敢要,顿时脑补了许多管奇宏在圈内受打压的画面,愤而发声:   【某七八千万粉丝的顶流就是厉害啊,靠着装神弄鬼草玄学人设也就罢了,现在还随意给后辈泼脏水!这样的人品,谁知道私下里是否还对别的艺人打压欺辱,搞得我们小孩儿连句‘让她道歉’都不敢讲!】   【真是可笑,我就点名顾之桑了,你他妈倒是把证据拿出来啊?管管的公司在干嘛?这还不告她诽谤?!】   【妈的,我们粉丝们当成宝贝宠爱的小孩儿,从来没吃过苦的小少爷可不是让你糟践的,气死我了!】   【纯路人来吃瓜的,看了半天,顾那边扣大帽子,但一直拿不出证据,真的挺迷惑的。男生很俊秀,但在娱乐圈里不火就是没人权,实惨。】   【同样吃瓜,有点入坑这个男生,颜值真的好顶啊!有没有粉丝安利一下?】   【谢谢为管管说话的路人朋友,我们粉丝相信他是个温柔善良的人,也相信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就算是什么劳什子顶流,也绝对不能把我们家孩子欺负了!】   【想要入坑‘管笛’的姐妹们可以看看我这一层,管管人美心善小少爷,无论是家世人品外貌都是顶尖的……】   【……】   随着管奇宏直播间热度上涨,他的粉丝大致分为了两波。   一波人意识到,他虽然受了‘委屈’,但现在正是热度高,安利偶像的好时机。   虽然他们很厌恶顾之桑,但不得不说,顾之桑的这番‘针对’给他们带来了大量的流量!   于是他们便在各个热搜词条中发管奇宏的美照,营销安利他吸收新人粉丝。   【姐妹们入股不亏,管管体质特殊真的是小天使哦~「视频」】   【再也找不出像管管这样的小精灵了,是老天爷都在眷顾的美貌和体质啊!】   这些粉丝大多营销的,除了管奇宏的脸,就是他的‘体质’。   说来奇怪,管奇宏的身体倒真有几分奇特之处。   其中最让粉丝们羡慕的,就是狂吃不胖和逆天的皮肤状态。   从他做网红时,他一日三餐就在镜头下,胃口大吃得多,毫无剪辑不可能是假吃。   吃饱之后他还会拿成山的垃圾食品,和粉丝们一边熬夜一边聊天,胡吃海喝。   参加选秀节目后,他仍然是每天吃吃喝喝,被粉丝和站姐拍到多次喝奶茶,点烧烤和各种外卖,还各种熬夜。   饶是如此,他的身材在所有练习生中都算纤细轻薄的,而且素颜不化妆也唇红齿白。   无论对家和黑粉怎么扒,力图证明他是假吃,都找不到破绽。   连节目里的练习生们也经常会用羡慕嫉妒恨的语气吐槽管奇宏,说他的体质简直是天生的爱豆,活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制片人,永远不会胖,不会长痘。   这在娱乐圈中一众为了保持身材,油盐糖分都不吃,恨不得吃饭用小秤称重的男女明星中,的确是清新脱俗。   管奇宏自己直播的时候也说,其实他运气比普通人好一些,而且不知为何总是会遇贵人。   很多人第一眼见到他,都挺喜欢他的。   他这种人缘旺的体质,也的确给他带来了很多资源,让他的星途一番风顺。   队友们都在舞室辛辛苦苦挥洒汗水,为了一丁点资源镜头不眠不休时,他坐在飞机上到处参加红毯,拿各种资源。   他的粉丝们自然开心不已,认为他们粉的偶像是万人迷小天使。   每每被队友的粉丝们怒斥他不敬业,说所有队员们都在辛苦排练舞蹈,只有他实力最差还最划水时,‘管笛’粉丝们就会洋洋得意道:   '实力最差又如何,资源还是最好啊,各大金主就是喜欢我们管管哦。’   '管奇宏小天使,人见人爱,躺拿代言。’   除了这些,还有诸如‘在综艺上别的艺人辛辛苦苦做任务管奇宏悠闲摆烂,可最后奖励还是会被他轻松碰上’这样的奇怪运气,都是管奇宏粉丝在广场上安利的利器。   尽管有许多路人看到这样明晃晃的‘不劳而获’,‘天降横财’式安利,从心底生出反感,觉得管奇宏的确是实力奇差;   但都被对方的狂热粉丝们踩成了顾之桑的粉,杠精。   也有不少只冲颜值入坑的新粉丝不断加入。   短短半小时内,管奇宏的粉丝数便增加了50万。   这让他本人和背后的公司都十分振奋,无比得意。   初步估计今天事件发酵后,再加上一些渲染营销,管奇宏最少能在这次事件中增粉300—500万,甚至有可能更多;   能一跃晋升为三线流量。   为此工作室立刻安排工作人员和水军,更卖力地在广场和热搜中带节奏。   粉丝群体中的另一波,就是被煽动到怒火中烧,到处辱骂顾之桑的人。   管奇宏在直播里越示弱,在他们眼中就越是自己的偶像受了委屈,让他们无比心疼。   其中不乏有许多和王芸芸年纪相仿,甚至更小的小女生,在各个平台冲锋陷阵,语气中似乎都对顾之桑恨之入骨。   一方面她们是被‘转运阵’影响了心智,另一方面她们本身就没有形成正确的三观,认为管奇宏是被欺负的小可怜,现在能保护他的就只有她们了。   她们是在和恶人对抗!   网络舆论不断发酵,闹得沸沸扬扬。   不少圈内好友都看到了消息,也觉得顾之桑这次有些莽撞,应该先收集证据再揭露,纷纷给顾之桑发消息询问情况。   于童秋:‘桑桑你那边还好吧,需要联系公关公司压一下热搜吗?’   柳导:‘看到热搜了,要帮忙直接说。’   晏承:‘你还好吗?’   仡辽蝉:‘那男的什么妖魔鬼怪,搁直播间里茶里茶气得内涵你!不过桑桑你真的不出去声明一下吗?好多方外玄门的人也在说不认识那个符咒,怀疑你看错了。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郑如玉:‘找到他的具体住址了,当地的组员已经在小区门口,随时可以进去逮捕。’   零零碎碎的消息足有二十多条,都是组内圈内的朋友,大多受过她一些恩惠,如今看到她深陷舆论都立即表示愿意帮忙。   就连在后台监制的导演李成河,也发私信问她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看着这些消息,顾之桑心里还是有波澜的。   就在这时,久违的系统音忽然蹦出   系统:“芜湖,大家都在关心你,但只有晏家那位雷霆手段立刻给你撤黑词条,找人去洗广场扭转舆论了。   做了这么多事情也不邀功,要不是我,桑桑你可就不知道了。”   顾之桑:?   晏承默默帮她,她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系统突然出现。   “你什么时候醒的,程序修复了?”   掐指算算,顾之桑已经很久没有见系统出来蹦跶了。   或者说从她参与了《灵事》,逐渐适应这个世界后,系统发声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她主动呼唤系统都有得不到回应的时候。   对此系统的说法是,它现在处于休眠期,内部有一些程序经常受到病毒骚扰,需要升级。   升级就会陷入沉睡。   听闻顾之桑的问询,系统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尴尬笑笑道:   “刚刚苏醒啦QWQ,桑桑真的太厉害了,我才沉睡一个多月,你的粉丝数又暴涨上千万!”   顾之桑没有理会小废物系统的奉承,而是垂眸给郑如玉发了条消息:   '可以行动了。’   想了想,她又点开晏承的头像:‘不用担心,我可以应付。’   片刻之后,郑如玉那边回了一句:‘收到。’   她按灭手机屏幕,对着面前的直播设备说道:“休息几分钟,然后继续。”   说完,她便暂停了直播。   面前的屏幕黑掉后,她没有起身挪动,就这么以端坐在椅子上的姿势阂上了双眸。   很快她周身的气息便变得平缓起来,眉中位泛着点点金光。   一道人眼看不见的淡金色虚影,从顾之桑的躯壳出浮现出来,外貌服饰同椅子上端坐的躯壳完全相同,气势却截然不同,有种肃穆冷冽之感。   这是顾之桑的魂魄。   她魂体一扬手,一扇漆黑鬼门便出现在了屋中,而后她抬步迈入其中。   阴曹地府   三途川边乱哄哄的。   今日本是《灵事》直播日,为了看节目和顾使者,地府百万阴魂早已准备好了设备,蹲在各地,瞧得津津有味。   谁知看着看着,阳间的网络上就乱了起来,好多莫名其妙的人在热搜上大骂顾使者!   要知道顾使者在阴间,可是断崖式顶流,拥有鬼粉50亿,极受众鬼爱戴追捧。   看到偶像被骂,牛头马面两位元老粉当即不乐意了。   祂们现在混迹阳间的网络,对粉丝圈里那一套套术语也运用得很溜,调动了各大鬼粉群为顾之桑‘反黑’。   可以沿着网线去影响黑粉们的网速,让他们发不出评论;   但只能吓吓那些黑粉,绝对不能违反地府律令,闹出人命。   于是三途川边,黄泉路头……到处都能看到嘀嘀咕咕的阴魂。   「……我吓唬的这个黑粉儿怎么是个小孩儿啊?上小学六年级,在网上这么骂人父母知道吗?鬼爷爷也算是积德行善,替这小屁孩儿父母教训教训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不要脸的男明星专挑年龄小的粉丝下手,心比鬼还黑!」   「草,这特么,这特么不是我阳间那闺女么?我才死了两年,这死丫头就疯成这样了,还学人家追星打投,我恨不得现在就从棺材里爬出去狠狠给她两槌!   这畜生有本事就别死别下地府,不然老子势必把他撕了,让他魂飞魄散!」   不少阴魂对管奇宏的行为也很不齿。   谁家没有个后代子孙了。   地府里这些新鬼老鬼死亡时,百分之九十都是有儿孙在世的。   想想如果是他们的儿孙在阳间,被人榨干金钱,掠夺气运,没谁能忍受。   一时间地府戾气翻腾,对屏幕上装腔作势的管奇宏虎视眈眈,一个个恨不得立刻从钻入屏幕,找他算账。   直到一道气势恢弘的魂影从它们身边掠过,半晌它们才回过神来。   「?刚刚是不是顾使者从我身边穿过去了?」   ——   顾之桑忽然消失在直播间画面中,不少观众都愣住了。   其实管奇宏开播,隔空为自己澄清之后,直播间内大部分观众的心,就不在看玄学节目上了,而是都希望顾之桑能和对面对峙。   如今她骤然暂停,一些潜伏在直播间里的‘管笛’粉丝和黑粉,更像是找到了把柄。   【笑了,心虚跑了?现在还在粉顾之桑,替她说话的人都是助纣为虐,真令人恶习。】   【请顾之桑拿出证据,不要污蔑霸凌后辈!我们要求你公开道歉!】   顾之桑的超话内有大粉和管理人员,还算和平。   但她太火了,粉丝群就有成百上千个,里面不乏有年龄小容易被煽动的粉丝,和一些潜水的黑子,如今都冒了出来。   不少新粉惶惶不安,但很多陪着顾之桑一路走来,见证她这一年半载为百姓,帮国家做了多少事情的粉丝们,虽然也有担忧和害怕,却都坚定地相信她,在群里安抚其他粉丝。   【桑桑她从来没有食言过,桑叶们请相信她!】   很快,顾之桑的多年老粉‘桑’,也发了博文,同样是安抚粉丝们的文字。   就在这时,蹲守在管奇宏直播间里看他卖惨,打探消息的桑叶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都惊诧不已。   反应过来后忙跑回超话和各大群通知,传播消息。   【卧槽姐妹们速去管奇宏的直播间!好像有警察上门了!!】   【??真假的?】   大量桑叶粉一窝蜂涌入管奇宏的直播间。   此时,管奇宏起身站在沙发前,脸色也很难看。   他强笑道:“应该是有人恶作剧吧。”   就在一分钟前,他公寓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敲响。   要知道他的这个住处是很隐秘的,除了助理和经纪人谁都不知道,而这两人都是有钥匙的,不应该只敲门不出声,于是他就扬声问了一句谁。   结果门外竟传来一句:   “管奇宏先生,我们是x市警局的警员。”   “我们怀疑你涉嫌隐瞒,传播邪教,请您打开门配合我们调查。”   听到警方的声音,管奇宏脸上伪装的神情顿时裂开了,带着震惊和难堪。   又由于外头警员的声音洪亮,直播间里数百万吃瓜群众也都听到了一些‘警局’,‘邪教’等字眼。   观众们短暂懵逼后,都陷入了更大的惊讶。   管奇宏的直播间炸了。   【我没听错的话,外面是……警察?如果我没听错,这个男明星是犯法了??!】   【妈呀,刚刚还信了这小子的话觉得顾之桑是污蔑他的,现在怎么感觉要被打脸了。】   粉丝们拼命解释是观众听错了,是别人的恶作剧,说他们偶像不可能做出违法行为!   但观众们不信,一个个叫嚷着要管奇宏开门。   管奇宏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笑容僵硬。   他现在也如遭雷击,不明白为什么警方会上门。   就在他还在疯狂思索对策,犹豫要不要开门时,门外的声音陡然严肃:   “重申一遍,我们是x市警局的警员,知道管先生你就在家中,有相关要案需要向你咨询,请把门打开。”   “拒不受询是妨碍公务,届时我们有权破开大门,对管先生提审。”   门外的催促,以及直播间里一双双观众的眼睛,双重压力让管奇宏进退两难,僵持了一会儿,他还是走向了门口。   他一直在心中安慰自己不会出事。   上神的手段高深莫测,一定能保佑自己平安无事。   祂说了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没有人能够伤害,阻挠天选之子,所以这些警察应该只是听信了顾之桑的话才过来的。   没有证据,他们也不能拿自己如何。   这么想着,管奇宏稍稍放下心来开了门。   他并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背对着客厅时,一扇高而宽阔的鬼门无声拔地而起,阴气森森。   从大开的漆黑鬼门中,走出一道透明的金色魂影。   她就这么出现在直播镜头前,可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她。   正是顾之桑的魂体。   来到管奇宏的老巢,那股阴森粘稠的气息便更加浓郁了。   他公寓里随处可见自己的海报周边,可见此人非常自恋,并且上面都是‘转运阵’的咒纹。   此处就像一处恶臭腐烂的泥沼,而管奇宏就是泥潭里的寄居之物。   同顾之桑多次接触过的‘黑雾’如出一辙,令人窒息。   顾之桑冷笑一声,知道自己算对了。   从看到被列为禁术,早已消失的阵法重新出现,她就断定这件事的背后推手,还是那团见不得光,藏头露尾的东西。   恐怕这个没脑子的管奇宏,也只是它一枚用来暴力吸收无辜人类运气生机的工具,所以从没想过替他遮掩。   顾之桑心里清楚,这个管奇宏是个废棋了。   但她仍然轻轻跺脚,顿时浑身的魂力像穹顶似得笼罩住整个屋子。   她随之掐起法诀,指尖变换时,早已失传的古玄门术数从她唇齿间泄出,最后化为一团光芒飞入管奇宏的后背,悄无声息斩断了他身上的‘转运阵’。   打开门的管奇宏看到好几个身着制服,面色严肃的警员,心中一慌。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他便觉得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缩紧般地钝痛,转瞬即逝。   而后他轻盈的身体莫名有些沉重。   但管奇宏全心都紧绷着,在思索如何这些警员交涉,忽略了心头的异样,自然也就没注意到了那些看着自己的警员们瞳孔震颤,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队伍后面几名灵组的成员见状,对视一眼,上前就要扣住管奇宏:   “管奇宏,你涉嫌滥用禁术谋害百姓,跟我们去警局!”   管奇宏脸色骤变猛地后退,“我,我没有!你们有证据吗?就算你们是警察你们也不能这样,你们和顾之桑是一伙的!”   他快步往直播镜头下走去,以为只要自己咬死没做过要他们拿出证据,这样就能用舆论逼迫警方。   然而原本便因为警方的到来而感到震撼的网友们,在看到直播间中忽然出现的男人后,都愣住了。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所有观众都石化一般死死盯着屏幕,又惊恐又怀疑人生。   满屏的问号和感叹号很快刷了屏。   被警方和灵组成员三两步压制住的管奇宏,还反复挣扎,发出阵阵呼声,一口一口警方和顾之桑同流合污,诬陷他。   他的声音很大,为得就是让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听见。   “亏你们还是人民警察,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这么差案的吗?你们是官匪相护,我不会被屈打成招的,你们捉我要拿出证据!”   压着他的灵组成员冷笑一声,手下一个用力,管奇宏发出一声痛呼。   “别放屁了,你危害公共安全还在这里质疑国家公信,如果不是把你的底细摸透了,我们会上门抓你吗?”   此时在管奇宏家中翻找可疑物品的其他警员,也从卧房中走了出来,戴着手套的掌中拿着一尊金铜色的诡奇神像。   手臂长短,一头多面,栩栩如生。   灵组成员:“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这个怎么在你床头?”   看到‘千面夙神’的小相,管奇宏眼中掠过心虚,嘴硬道:   “怎么了,这就是我在外面游玩儿的时候看到的一尊神像,觉得很神秘很好看就买回家了,我犯什么罪了?”   “这就是邪教徒的标识!”灵组成员道:“懒得听你巧言令色,别嘴硬了,还是抬头看看镜头吧。”   说着,另一个组员把桌子上固定的设备拿了过来,对准了管奇宏的脸。   这下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彻底看清了。   而管奇宏自己,也看清楚了屏幕上的人,以及疯狂刷新的弹幕。   他瞳孔一缩,嘴唇哆嗦着不停战栗,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太过惊恐说不出话来:“这,这?!”   只见屏幕上的人,是一个脸盘圆胖,皮肤粗糙,下巴脸颊生出痘的青年男人。   粉丝们引以为傲的明亮大眼睛,如今小了一圈不说,还因为被警员压在沙发上,满脸的横肉挤压在一起更显小。   他身上的白毛衣,已经被肉撑开了。   五分钟前还纤细,貌美的顶级神颜,一个转镜,就变成了……变成了令人难以接受的样子。   要不是声音就是管奇宏的,警察们严肃的样子也做不得假,观众和粉丝们还以为这只是一场闹剧,是在演戏。   【我他妈世界观崩了啊,管奇宏的脸和身材,是在镜头下一点点变化的,这是什么新型特效吗???这么丝滑?!】   【……太恶寒了,恐怕顾之桑说的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玄学,管奇宏也真的在利用粉丝伪装成之前的俊美模样。】   【大变活人啊……   如果这才是管奇宏真正的模样,额……只能说他的粉丝,挺惨的。】 第142章   同手机屏幕上那个被摄像头尽收入镜中的胖男人四目相对,管奇宏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惊恐的东西,喉中发出一声尖叫,而后猛地扭过头去,用后脑勺背对着镜头,同时闭口不言不再发声。   仿佛这样自欺欺人地当个缩头乌龟,就能逃避直播镜头下的肥胖,丑陋,就能否认那个人是自己。   可他还是躲晚了。   他的声音,像发面馒头一样慢慢肿胀的脸,都已经在镜头下暴露无遗。   每一颗痘痘,脸上挤压出来的每一个褶子都清晰可见。   吃瓜群众们的震惊自不必说,直播间内那些为他冲锋陷阵,拼命安利和维权的‘管笛’粉们,更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镜头后面或满脸愤怒,或情绪激动的男孩女孩们,都石化般地坐在椅子上,浑身发麻背后冷颤,放在键盘上的指尖僵硬,一个字都打不出来了。   这个看起来最少160斤,满脸痘坑的小眼睛男人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管管的家里?   还被警方羁押了。   是管管的助理吗?   很多粉丝都亲眼看到了管奇宏的身材,脸部,在镜头闪烁下变样的画面,也清晰知道这个男人的头型,穿着,甚至是饰品,都和他们喜爱的偶像开播时一模一样;   但他们仍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这个人是他们的偶像。   一时间直播间内的弹幕除了吃瓜群众们的震惊,就是粉丝疯狂否定,表示这个人不是管奇宏。   【被抓的是管管的助理吧,我没记错的话公司给他安排的助理就挺胖的。】   【顾之桑的粉丝和黄泉路人就算造谣,也说得可信些吧!   三分钟之内,一个人身高体重外貌完全变成另外一个,这可能么?难道这世界上还有妖怪?!】   然而下一秒,这些坚信被抓之人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偶像的粉丝,就被警方直接打脸。   穿着制服一身正气的x市警员举着正在直播的设备,看了一眼在线人数即将超千万的直播,本想关闭设备的手顿了顿,认为这是一个宣传防诈,让网友们警惕邪教分子的好时机。   于是他举起戴着手套,拿着金铜神像的手,对着镜头说道:   “直播间里的观众朋友,官方和各地的警署在两个月前,就反复提醒大家提防上当受骗,警醒不法势力渗透,但类似事件依然在各地屡发。   大家可以看到,我手里的这一尊来历不明的铜像,就是目前夏国内部十分猖獗的邪教势力的所有物,是从这位管先生的卧房搜出来的。”   警员一边说,一边转动手中的金铜神像,让直播间内的观众们看清细节。   他严肃地列举了近期邪教徒犯下的几桩罪行,又重申打击不法分子的重要性,让大家千万要警惕。   “一旦在生活中,网络中见到这样的神像,或是某种奇怪的符咒,咒语,请广大群众擦亮双眼不要被蒙蔽,及时向当地警方通报!”   这话相当于直接盖棺定论:管奇宏是不法势力的一份子。   紧接着,警员又拿出了一张身份证件的复印件,放在了镜头前。   “管奇宏,今年26岁,曾因入室盗窃被户主发现,并伤害到户主入狱两年,出狱之后此人通过特殊手段改变了自己外貌,隐藏了真实的身份信息成为一名网络红人,进而参与一档男子选秀节目出道。”   “此人涉嫌滥用特殊手段欺诈钱财,谋害他人生命健康,影响社会治安,违背社会公序良俗,故我们x市警局需要将其逮捕,带回审问。”   “同时也在此提醒各位屏幕前的观众,理智追星!”   高清镜头清晰地将警员手中那张复印件上的内容,传递到了每一个直播间观众的屏幕上。   证件上的名字的确是‘管奇宏’三个字,但照片上却是个脸型圆胖缩着肩膀,一副獐头鼠目模样的青年男人。   和活跃在舞台上的神颜爱豆毫无关系,但同现在被压在沙发上的人,有八分像!   只是现实中被抓的这个男人,比拍证件照时还胖了一圈。   有了警方的公证,大部分网友都相信了。   但仍有少数彻底崩溃的粉丝拒不承认,在网络上疯狂辱骂,说顾之桑污蔑,还说逮捕管奇宏的警员们造假,成功把舆论和网友们的注意力从‘管奇宏竟然是个胖子?!’,‘这是什么牛逼的易容术??’带偏了;   大家都开始感慨,这些‘管笛’粉太疯魔了,竟为了偶像去攻击国家。   除了震惊,网友们更好奇这个管奇宏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毕竟他的前后形象变化实在太大。   说是魔法大家都信。   殊不知这边压着管奇宏,前来逮捕他的警员们,也才勉强平复心中的震撼之情。   他们接到上级通知,拿到了管奇宏原本的证件照时,也是半信半疑。   照片上肥头大耳,还有过案底的男人,竟和网上的新晋男神颜爱豆是同一个人?   要不是上级语气笃定,并且资料库信息确切,他们也不敢相信。   来到管奇宏的公寓,警员们更是亲眼看着打开门后的漂亮青年,脸颊身材就溶解似得发生细微改变。   直面这堪称恐怖的一面,要比隔着镜头的冲击力大得多,简直颠覆了警员们的认知。   他们全凭着过硬的职业素养,才没在镜头前失措。   如今直播间里都是询问原因的弹幕,举着设备的警员也很是为难,他根本无法解释如此玄学的一幕。   好在上司的信息及时到来,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松了口气对着镜头说:   “我们要将此人押回去,如果大家有什么疑惑,可以去问顾之桑女士。”   观众们也反应过来,最开始爆出管奇宏要翻车的人,不就是顾之桑么!   只是当时没多少人相信她。   很快管奇宏直播间内的千万观众,都一窝蜂退出了直播间,往《灵事》节目组给顾之桑开的个人直播通道去了。   再加上前排热搜高挂的词条持续吸睛——   #x市警方逮捕管奇宏#   #管奇宏大变活人#   #三分钟神颜跌下神坛#   当顾之桑的直播间恢复拍摄,就因进入人数太多而抽得卡顿住。   后台监制的导演组心惊肉跳,还以为他们高价租的服务器又要被弄崩了;   但卡顿了几秒钟后,过载的服务器缓了过来又恢复正常,才让他们放下心来。   “顾之桑的个人直播间实时在线人数破5千万了!而且还在缓慢上升,这太疯狂了!”   副导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心都出了热汗:   “无话可说,我算是彻底服气了,老李你第四季投入准备了没?无论顾之桑开价多少,都得把她邀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顾之桑现在就代表了顶级流量。   除了常常被对方搞出来的动静弄得情绪像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再没别的不好了!   直播间内   【脸好疼,走的时候有多潇洒,灰头土脸回来的样子就有多狼狈……事实证明顾之桑永远的神,我再也不质疑你的判断了呜呜。】   【所以说管奇宏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玄学真的可以让一个又胖又矮的男人,变成瘦子吗?这也太玄乎了吧!】   【顾之桑你有没有良知?泼脏水搞营销,还有什么事情你做不出来?!】   【……】   乍一看到直播间内暴增的人数,以及或好奇或义愤填膺的评论,顾之桑眉尖微挑,并不意外。   她垂眸看了眼评论,挑网友们最关注的问题淡声解答:   “禁术之所以为禁术,原理就是损人利己。”   早在认出‘转运阵’的那一刻,顾之桑便知道他表面的皮囊,绝不是原有的相貌,皮下另有乾坤。   她当即给郑如玉发了短信,大致说明了情况,灵组那边很信任她,给了她最大的权利调度,直接上门去抓管奇宏。   顾之桑也知道,管奇宏之所以有恃无恐,大概是觉得此术早已失传无人认得,又找不到证据;   那她就让这家伙的真面目暴露于阳光之下。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管奇宏有诡了。   过去那个借‘转运阵’吸收教徒,操控人心的邪教领主,在被顾之桑抓到时,便形容绮丽美貌,还想通过皮囊诱惑她。   被她一剑封喉后,他吸收掠夺教徒的气运都散出体外,尸体慢慢变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皮肤枯槁的中年男人。   经顾之桑推断,这种‘转运阵’能够像寄生虫一样,源源不断吸收信徒的生机和气运,填补给操控者。   除了操控者的运气能变得绝佳,也可以被用在外处——比如让容貌变好,让生机变强看着年轻数十岁,让身体强健等等。   久而久之,操纵者可以利用信徒的生机气运变成一个完美的人。   若是发展的信徒足够多,甚至有一线可能,成‘神’。   至于被掠过了气运生机的可怜人,自然是事事不顺运气低靡,操纵者身上的秽气和孽力,还会反哺到他们的身上。   这就是为什么管奇宏可以无痛‘减肥’,无痕‘整容’的原因!   顾之桑摩梭着手中的牌占,眸光冷凝。   如果她猜得没错,那团在背后搅浑水的‘黑雾’,应该是找上了管奇宏后,先给予了他一些从别处——被拐卖的人口,被坑杀的天云村民,被教唆的罪犯等等这些人身上得到的气运,先在管奇宏的身上种下了‘转运阵’的种子,让他从一个刚出狱不久,游手好闲的又胖又丑的街溜子,摇身一变成了小帅哥。   而后又给管奇宏伪造了身份,指示他去网上当网红。   有了美颜加持,再加上‘黑雾’的手下还有贺照生这样一个可以穿梭网络,利用网络的‘利器’,掩盖管奇宏身份上的漏洞,并让他在网上火起来,不是难事。   只要他火了,以流量为尊的现代社会,就会给来他带来诸多粉丝。   而真心喜爱他的粉丝,都会被种下‘转运阵’,不知不觉中对他死心塌地,一天不看他的视频和直播就难受,控制不住地想要为他奉献所有。   这也为什么从管奇宏当网红不久,便赚得盆满钵满。   明明粉丝数还不算最多,每每遇到平台活动,他的粉丝都倾家荡产地投钱送礼物,让他力压平台火了多年的大网红们。   待他吸够了网络直播的钱和热度,外貌也有了不小的提升,又转投进了娱乐圈。   凭借‘转运阵’的威力,管奇宏再次靠吸着粉丝们的气运和钱财,成功出道。   这条‘花路’是用粉丝的血汗,甚至生命铸造的。   据顾之桑推演,从管奇宏开始接触网络到现在,为了他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粉丝就有不少,还有数名粉丝走投无路,选择结束生命。   当去世者的家属去直播间闹时,管奇宏只是轻描淡写一句‘我从来没有催送礼物,都是粉丝们自愿,要不我把钱退给你吧’;   他的粉丝们闻言也觉得他委屈,把死者家属骂到关闭所有社交软件,无奈退网。   但也正是因为‘转运阵’的威力凶悍,其实已经引起了官方的注意。   当时虽没有顾之桑爆出真相,但官方也觉得管奇宏粉丝群体中的‘逼投’,‘诱投’现象,对年轻人有不良引导的倾向,无形限制了他许多活动,根本不会邀请他去主流媒体的节目。   如今看来,正是官方的敏锐克制了此人大规模扩张,没有让更多网民受他荼毒。   也许管奇宏也感觉到了这种对他的压制,才让本就胸无点墨,心思浮躁的他坐不住脚,自认为能把顾之桑拉下水,能借此时机爆红。   最终却大翻车。   顾之桑说:“我很好奇,管奇宏的粉丝们到底喜欢他什么,你们在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人不眠不休,耗尽金钱和精力时,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一些已经隐隐脱粉,但又不甘心的‘管笛’粉们,都潜伏在顾之桑的直播间里。   如今听到这句问声,都陷入恍惚和沉默。   是啊,他们到底为什么会那么疯狂地喜欢管奇宏呢?   最开始是因为管管的颜值,再然后是他各种奇奇怪怪,却让人羡慕不已的体质。   他们羡慕管管,可以大口大口吃各种垃圾食品,高糖高热的食物,完全不用担心身材的走样,不用累死累活去健身房挥洒汗水,就能永远又美又瘦。   他们还羡慕管管每天熬夜打游戏,却皮肤水润细腻,别说黑眼圈,连毛孔都几乎看不到,可他们每天光是上班上学就被搓磨得心累。   他们更羡慕管管的好运气,好人缘,轻而易举就能获得别人不敢想的一切,资源被喂到嘴边;   可是他们呢,学生时代埋头苦学到深夜,成年还要考编考研,工作后要为了几十几百元加班到深夜……   这么细想,管管这样被上天眷顾的人,这样他们最羡慕的人生,是他们关注管管的初衷。   原来真的有人,能够活成他们梦里的样子。   顾之桑似是能隔着屏幕,透过他们的皮囊骨骼,看透沉默的粉丝心中所想。   她声音淡漠:“你们所向往的其实不是管奇宏,而是理想中的自己。”   拥有美貌和惬意人生,被所有人喜爱……   “追求更好的人生和更好的自己这本身没有错,但你们不该忘了获得的本质是先付出。”顾之桑道:   “管奇宏不是万人迷,你们只是被咒术所吸引;   他不是狂吃不胖,颠倒作息也身体健康容貌漂亮,而是在消耗从你们身上掠夺来的气运,在把自己的不堪之处分化成一小股传递给你们这些粉丝,让你们替他承受;   他也不是家财万贯的什么少爷,挥金如土的钱都是你们日复一日辛苦工作赚来,却转手投给他的钱,是你们熬夜做的数据堆砌起来的。”   顾之桑平静的声音,像钻子似的,把那些还在愤愤不平的粉丝混沌的脑子,钻开了一条缝。   他们敲打键盘的手指不知何时停止了,愣愣地看向桌子上摆放的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皮肤暗淡灰暗,眉头紧锁,看着戾气很重。   不知何时他们的脸上冒出了一些难以消灭的小痘,明明胃口不佳生活压力大,但体重还是控制得很艰难。   更别提生活中的不如意和坏运气接踵而来,越来越多,每每让他们力不从心。   这都是因为管奇宏拿走的好运,反噬给他们的不好的运气。   管奇宏狂吃长出来的肉,都不知不觉长到了他们身上。   管奇宏熬的夜,作的死,那些痘痘皱纹和亚健康的身体状态都被这些粉丝们承受了。   偏偏他粉丝基数大,这些毛病稀释后,就很容易被粉丝们忽视,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顾之桑的声音再次从设备的声筒中传出,清冷中带了点说不明的笑意:   “如果你们把爱他的精力,时间和金钱,花在自己身上,未必不能成为你们喜欢的样子。”   仍有垂死挣扎的粉丝,至今也不愿意相信顾之桑,或者说不愿意相信他们喜欢的是这样一个人,不愿接受他们投入了这么多,最终得到这样的结果。   坐在昏暗房间里人眼底混浊,咬牙敲打着键盘:   【你以为说两句大道理我就会相信你了?骗子!贱人!如果管奇宏是个丑胖子,谁知道你是不是也抢了粉丝的运气才变好看,才火起来了!】   【这么轻松就能变好看变火,你又有什么区别?】   顾之桑啼笑皆非,但还不等她说话,弹幕便骤增,直接盖过了那几条评论。   原来是一直憋着火的‘桑叶粉’们终于忍不住了。   【今天看到最大的笑话:顾之桑丑。   桑桑可不是某些连身份都造假的人,超话里有桑桑小时候的照片,又灵又漂亮,比bjs娃娃还可爱。】   【谢邀,顾之桑可是从全网黑的时候就是这张脸了,那时候她真爱粉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请问她吸谁的运气?多少人讨厌她的性格,黑料,就是骂不出她丑(笑)】   【唉,如果是真的也好啊,可惜桑桑不靠粉丝打投控评,自己吸粉数千万,被官方爸爸频频表扬,有时候被带飞的粉丝们也觉得自己太躺了呢qwq】   看着为自己怼人,‘阴阳怪气’粉丝们,顾之桑失笑:   “不用理会这些言论,装睡的人是怎么都叫不醒的。”   转而她开始交代‘转运阵’的后续处理:   “‘转运阵’和玄学的存在你们可以相信也可以不信,但管奇宏传播邪教,危害公共安全是事实,他被刑拘是他自作孽,没有任何人害他。”   “我已经破了他设下的‘转运阵’,从此之后你们不会再被他掠夺气运,但为了以防万一,买了他周边的粉丝最好把家里和他有关的东西都烧掉,有条件的可以去附近的寺庙或是道观拜一拜,去去身上的祟气,走低的运势能够更快恢复。”   她知道网络上还有一些不理智的粉丝,在叫嚣管奇宏无罪,甚至一口一句是官方在害他们的偶像。   像这样脑回路清奇的人,顾之桑根本不会费心去管。   再次提醒了两句最近网上不法势力猖獗,让在线的观众们警惕各种奇奇怪怪的符咒,邪咒后,顾之桑继续互动,讲解网友们风水玄学的疑窦。   时间过得很快。   因为本期节目只有四强争夺,这就是最后一期,淘汰一名选手后,剩下三人便直接分出名次了,所以赛制也略有微调。   下午两点多,今天的直播互动便结束了。   顾之桑将下播时,直播间弹幕上忽然多了一些长评,看来应该是提前打好的字,一直在等她结束直播发出来。   这些发评论的昵称,大多一眼就能看出是管奇宏的粉丝,带着特定的昵称。   不少人已经把管奇宏的照片从头像上换掉了。   和上午一边倒的辱骂声不同,这一次发长评的粉丝,基本都是感谢顾之桑的。   随着管奇宏身上的‘转运阵’被破,这些粉丝没有了阵法的束缚,意识和思维逐渐清明;   顾之桑又是三言两语给他们敲了警钟。   他们惊觉,自己差点也要步王芸芸和那些家破人亡的粉丝们的后尘了!   至此这些清醒了的粉丝又是后怕,又是对管奇宏的所做所为感到愤怒。   看着屏幕上真心实意的道歉,以及脱粉的声明,顾之桑只是稍稍颔首,便下了直播。   关掉直播镜头后,外面的工作人员和助理小周才敲门进来。   小周把水杯和午餐拿来递给顾之桑:“桑姐辛苦了,今天的直播时间也太长了,我给你定的第一份饭都冷了!”   顾之桑眉眼间的冷意和缓,看了眼手机上的来信,忽然抬眼对着小周笑了笑:   “吃完饭你先回去吧。”   小周:?   “那你呢桑姐?”她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你不会……?”   顾之桑扬了下手机:“有点公务。”   已经灭了光的屏幕定格在消息页面。   郑如玉:‘桑桑,那个练飞头降的降头师人找到了,暂时安抚在我这边。   管奇宏被审了两轮,死活不开口,你要过来看看吗?’ 第143章   空荡宽敞的单人隔离室内,一名穿着朴实,身材娇小的少女独自坐在里面,一只手放在桌上,用指甲抠着桌子的边角。   瑟瑟掉落的木屑,在她脚边的地上铺了一层粉尘,但她的指尖毫无磨损。   女孩儿很白,眉眼疏淡瞳孔色浅,像是拥有白化疾病,一张眼距颇宽,堪称寡淡的面庞虽不是第一眼美女,但莫名有种阴郁美感啊。   此时正抬着眸,如禽类冷冰冰地注视着面前的反光墙壁。   她知道,墙后有人在看着自己,也知道屋里有监控。   隔离室外,顾之桑抱着臂,眉尖微挑。   此处是抓到降头师的地区的灵组分部。   加厚,并且贴了许多强化防御符箓的单面玻璃钢室,是专门用来羁押穷凶极恶,利用玄学咒术为非作歹之人的地方。   “你们和她交手了?”   郑如玉无奈道:“我交代过了找到人之后先交涉,但发现这姑娘的时候,她在附近的荒山里捉野鸡吸血,满脸的浆红衣襟上都是血迹,把我们的人也吓了一跳。”   被吓到的组员下意识斥了一声‘邪修’,让这降头师以为他们是来抓捕自己的,两方这才交了手。   郑如玉又说:“还好听了你提醒,上面给他们拨了高阶阵法,在这姑娘使用飞头之前,把她困在阵法里带回来了。”   “这边的同事也不敢让她随意行动,就一直把她关在隔离室内,她很抵触我们,拒绝交流。”   顾之桑点点头:“我进去看看。”   “也好。”郑如玉有些担忧,说道:“但这小姑娘有点邪性,你最好小心一点。”   “这么说?”   郑如玉说:“这边的同事去附近走访调查了一下她的身份信息,在信息库里找到了比较久远的资料,这姑娘在档案里记录的名字最开始是李暮檀,后改名禾芈暮檀,这几年成了本地崧山脚下有名的小神婆,非常神秘。   母亲是苗族,父亲祖上是泰国籍,三代以前就迁到本地了。”   据本地同事调查得知,此地位于西南部交接地,发展相对落后些,也有不少少数名族。   他们去崧山脚下调查走访的时候,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倒能说出些和这小姑娘有关的信息。   据镇上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说,这一户的母家一直从事通灵看事的行当,小姑娘外奶和外祖奶奶都经历了过去那个年代,家里很穷。   二十年前禾芈暮檀的父亲以外国富商的身份,来到了西南崧山,似乎拉了一支什么调查队,不知道在山里找些什么。   在崧山下的第二年,他就向禾芈暮檀的母亲发起了追求,而后定居在此。   附近镇上的邻友都说女人嫁了个有钱的,要过好日子了。   但事实情况是,两人结婚之后,泰籍富商便让人在崧山的半山腰建了栋小别墅,平日里鲜少有人看到这对夫妻出入。   附近有个头疼脑热,遇上什么邪乎事情想找神婆求助的村民,只能上山去找。   当时这位老太堪堪六十,小孙子被脏东西冲了,高烧不退。   她连夜上山,敲开山腰的大门,屋子里一片昏暗,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中药味,其中混杂着铁锈的气息。   床榻上的女人瘦骨嶙峋,一张脸惨白惨白,眼窝凹陷,身边爬坐着一个吃奶嘴的男婴,把老太吓得脊背发寒。   她哆嗦着让女人给小孙子看病,视线却忍不住往女人的肚子上瞥。   '那女人很年轻,才生了男娃不久,就又怀孕了,肚皮肿得老高老高,像是要炸了似的……’老太这样回忆。   后来那女人治好了她的小孙子,三个月后又生下了一个女婴。   再然后几年,山脚下的人就常见一个小女童到处跑,反而不见她哥哥的踪影了。   '再然后呢?这家人怎么样了?’灵组分部的成员追问。   老太竭力回想,缓缓摇头:   ‘记不得了,好像那小神婆五六岁的时候,他们一家子忽然搬走了,再不见踪影。’   '镇子里还有生病的人上山去看,结果发现那房子里没人了,后来被一个赖汉儿和他老娘霸占了,谁成想过了几年,那神婆的闺女回来了。   当时那不要脸的娘俩还仗着小神婆年龄小,想欺负她,结果那赖汉儿腿摔断了,他老娘忽然中风偏瘫,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地滚蛋了。’   这老婆婆口中说的小神婆,就是禾芈暮檀。   郑如玉道:“恐怕那对占了山间木屋的母子,是被她诅咒了。”   “总之这家人失踪了好多年,这个小姑娘十四五岁,自己一个人忽然回来,而后就一直生活在崧山的木屋里,没去上学,平时给镇里人看病驱邪,利用山里的动物吸血,练‘飞头降’。   至于她那个被下了桃花咒的男朋友,也是嵩山镇里长大的,应该是机缘巧合下和这姑娘谈了恋爱。谁成想考出大山后,被人折腾分手了。”郑如玉有些唏嘘。   不提禾芈暮檀身上的重重疑点,光看这段感情,是一段很纯真的慕恋。   要不是那个叫做‘小筑最可爱’的网友给男生下了桃花咒,说不定两人能够修成正果。   “我们的人调查之后,发现禾芈暮檀的母亲应该也是一个‘飞头降’。”郑如玉继续说道:   “并且应该在十五年前就死了,好像是因为杀了一个上山采药的村民,把他的血吸干了,被本地的玄门分部的玄师发现,当成邪祟逮捕,处死了。”   “至于这姑娘的哥哥和父亲,有出境记录,应该是回泰国了,不知怎么把她撇下了。”   顾之桑看着单面玻璃后的禾芈暮檀,忽然开口说道:   “她父亲死了。”   郑如玉:?   “桑桑你,你从面相上看出来的?”   “嗯。”顾之桑语气如常,“应该是被她亲手杀的。”   “她父母宫里有亲缘煞。”   煞气和秽气,孽力不同,算不得洪水猛兽。   只要杀过生就会沾染,人命尤其;   不少名门正派的玄师,都多少会沾点。   像顾之桑,不知杀过多少邪修,恶徒,一身罡煞;   若不是她有意压着气势,怕是早被当成了坏人。   如今看来,在个人直播间里测算时,由于没有禾芈暮檀的照片和八字,她测算的结果有误差。   这姑娘虽然没有吸过人类的精血,但手上有煞气,并且比一般的人命官司特殊;   她杀过人。   杀的还是自己亲爹。   弑父本就违背了伦理纲常,但从禾芈暮檀的面相上来看,有孽力,但不重。   说明她爹是死有余辜。   顾之桑不知算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扬了下眉,扭头对身边的郑如玉说:   “巧了,她的哥哥你我都认识。”   郑如玉:??   “我认识?”穿着制服的女人眉头皱起,脑中灵光一现,惊诧抬头:“难道是……禾芈涂?!”   顾之桑默认。   “这也太巧了。”   郑如玉喃喃说道。   虽然禾芈涂与禾芈暮檀姓氏相同,但顾之桑不说,她根本不会把这两人联系起来。   因为在汉族老百姓看来,禾芈这个姓很少见,实际上这是苗族大姓,在西南部姓这个的苗人很多。   同仡辽蝉的‘仡辽’一样,‘仡芈’也是苗族六大姓。   在苗族方言中,‘仡’同‘禾’。   老乡们发言纯正时,就会叫成‘仡辽蝉’,‘仡芈涂’。   实际上音译成汉音,‘仡辽’会变成‘禾流’,另一大姓‘仡削’音成‘禾孝’,‘仡芈’也就是‘禾芈’。   正是因为灵组吸纳了诸多地区的组员,各种生僻古怪的姓氏都有,郑如玉对此有所了解,才见怪不怪,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她还想追问,但顾之桑已经走到了玻璃钢门口,便暂时缄默。   隔离室的门缓缓开启,屋子里年轻阴郁的女孩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带着敌意盯着顾之桑。   她抬头时,顾之桑的视线落在她的脖颈上。   那里有一道长长疤痕,疤口很宽,也长,应该是被刀子割开的,但像陈年旧伤。   是随着禾芈暮檀年岁增长身形长开,被皮肤拉扯变宽的。   可以想象到当年这处伤口有多深,多疼。   “你好,我是顾之桑。”   从顾之桑踏入隔离室的瞬间,禾芈暮檀便绷紧了身体,眼中凶光毕露。   她动了下脖颈。   那条长而宽的刀疤,像闭合的开口处一扭,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   顾之桑知道,缝隙之下是可以分离的头身,以及坠在头下完全抽离的内脏。   但她丝毫不惧,眼中反生出一些兴味。   她从眼前这个女孩儿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斑驳异样的邪气,顿时更感兴趣了。   外头一直观察着的郑如玉,以及其他组员,都有些紧张,怕里面一会儿打起来。   奇怪的是,禾芈暮檀只是狠狠盯着顾之桑看了很久,身上的戾气缓缓平息,闭上双眸。   半晌,她脖颈处那条细细的裂口愈合,恢复原样,又是一条色泽暗淡的肉疤。   众人:?   “郑姐,这个降头师的气势怎么弱了?”   郑如玉也觉得奇怪,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看。   ——   “顾,之,桑。”   禾芈暮檀睁开眼眸,冷冷笑了一声:“我听说过你,你很红。”   “过奖。”顾之桑饶有兴趣,“你脖子上的疤痕,是致命伤吧,你在鬼门关走过一趟。”   “要杀要剐直接来,别废那么多话!”年轻女孩儿咬牙不耐,眼神和语气中尽是不甘:   “我等你们这些玄门走狗很久了,只可惜……我自己废物。”   她自嘲笑笑,微微昂了下脖颈,竟像是准备好被绞杀了。   顾之桑无辜地眨眨眼睛,“可我们不是玄门之人啊。”   禾芈暮檀睁开眼:?   十分钟后,听完顾之桑解释为何要抓捕自己,以及灵组的来历,禾芈暮檀陷入沉默。   她面带怀疑,“你们和玄门真不是一伙的?”   “不是,水火不容。”顾之桑说:“我们只是想和你谈谈,规范你在民间日后的行为,当然了如果能将你招安是最好的。”   禾芈暮檀被这格外实诚的话搞得一噎,她还有狐疑:   “既然是国家组织,你们不杀我?我吸食家畜血液,你们不觉得我是邪修?”   顾之桑语气平淡:“术数并无正邪,好坏看的是人心,就算你修习飞头降,只要还没屠戮无辜百姓,任何人都没资格对你喊打喊杀。”   禾芈暮檀盯着她,“那如果我杀过人呢?你们也不清除我?”   “杀人而已。”顾之桑轻描淡写,“若是斩杀邪佞,那便是惩恶扬善,该杀。”   她看了眼禾芈暮檀,勾了下唇角:   “就像你那个生父,死有余辜。”   禾芈暮檀愣住了,被她语气中平静的戾气所震慑,抓着桌角的手掌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兴奋的。   休息飞头降之后,她必须靠吸食新鲜血液来维系体内的力量平稳,时常让她感到自厌,烦躁。   由于禾芈暮檀的能力,就是吞噬生物精血,她对生物的强弱,以及精血中蕴含的力量格外敏感。   在她蠢蠢欲动,想要对顾之桑出手的瞬间,一股强大到让她感觉内脏都在轻颤的气息,生生压制住她自不量力的心思。   她还以为将自己‘抓走’的这些人,是十几年前抓走她母亲的那些玄门玄师。   同样的不分青红皂白和原委,便认定她和母亲一样有罪;   同样的仅凭借她们修习的门路是飞头降,就要判她是妖女,要处死她。   所以灵组分部的组员们找上门时,她才会如此抵触;   更是做好了就算死,也要拉几个人陪葬的念头。   只是禾芈暮檀没想到,这个踏入房间的年轻女人,会这么强大,让她清晰意识到了自己毫无反抗之力。   就在她已做好了被绞杀的准备,却柳暗花明!   禾芈暮檀语气软了下来,耸了下鼻尖,“你……”   “你怎么知道我杀了那个老鬼?”   顾之桑:“算出来的。”   “我还算出,你脖颈上那道伤痕——”她抬起葱白的指尖,点了点颈部,刹那间禾芈暮檀的脸色就白了。   “是你母亲划的。” 第144章   从隔离室外看,玻璃钢内的两个年轻女性一坐一立,僵持许久后,顾之桑忽然侧目扬了下手。   郑如玉看到愣了愣,和身边同样紧张的组员说:“把闸门打开吧。”   “打开?”   组员迟疑道:“郑前辈,万一那个降头师趁机跑出去……”   “没事的,她不会逃。”   就算想跑,顾之桑也不可能让她跑掉。   这个念头在郑如玉的脑海中自然生出,仿佛‘信任顾之桑’已经成了最无可置疑的事情;   待她反应过来,自己都讶然了。   很快,严丝合缝的玻璃钢闸门缓缓打开,流动的清风从门外涌入;   看到封闭钢门上出现的通道口,如野兽般警惕不已的禾芈暮檀心中最后一丝防备,开始松动。   “你知道什么?”   “无论如何,我脖子上的刀疤都和这件事没关系,我拒绝回答相关问题,也不想再提。”   顾之桑耸肩,“当然。”   她仍盯着顾之桑,良久慢吞吞问:   “既然是因为我要杀那个女人,那么你们才来找我,你要给她做主吗?”   “我们不是为她而来。”顾之桑说。   三言两语的交流中,顾之桑能感觉出来,禾芈暮檀生活得很原始,很封闭,她几乎不接触网络,同山里的鸟禽小兽没什么区别。   她把手机拿出来,点进《灵事》节目组的超话。   虽然节目组的精剪版要三天后才能放出,但组内会有粉丝自发录屏,组成合集。   找到‘桃花咒’事件的录屏,顾之桑把手机放到禾芈暮檀的面前:   “她只是我直播间里的观众,之所以找上你,是我们对你的头——蛮感兴趣。”   “还有,你既然已练成了‘飞头降’,应该也能感受到天地法则的规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若不是我们堪破你的谋划,你真将那个女生杀掉,吞噬,你将变为一个不折不扣的邪修,光是法则命理降下的惩罚,都会让你痛不欲生。”   五弊三缺,非正道的‘命门’,‘相门’,‘卜门’特有。   无论能否看透别人,但凡是自己命格中有了弊病缺陷者,从其出现的那一刻,他便能隐约感受到,自己为踏入方外付出的代价。   禾芈暮檀练‘飞头降’,虽没食过人,但死在她手上的家畜鸟禽不尽其数,杀生太多煞气自然也多,也就比寻常玄师的命格更坎坷。   伤一育,缺一禄。   五弊占一,命里无子。   三缺少名利,注定她一旦入世,在任何行业方向都做不出名头。   禾芈暮檀应是知道自己的弊缺,才从不上学。   她也不想沦为毫无理智的吸血怪物,故而一直克制自己,隐在深山远离人群。   ‘小筑最可爱’德行有亏,用玄学术数破坏了她和男友的感情是真,但无论是阳间律法,还是阴间规矩,都罪不至死。   禾芈暮檀杀了她,只会让自己背上杀孽,很可能反噬在命格弊病上;   还会从此破戒,控制不住想要吸食人血的欲望。   若到了那个地步,她现在也不能被请到灵组,和和气气交谈了。   听到顾之桑这么说,禾芈暮檀想到自己当时冲动时所作的决定,心中有些后怕。   她闷声道:“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生气……陈路刚和我提分手的时候,我确实有点难过,但我早就做过很多次心理准备,能接受。”   “后面在他身上发现了蒙人心智的‘桃花咒’,又找到了那个下咒的女人,看到他们走在一起的样子,我忽然就,就特别愤怒,很厌恶她,也厌恶陈路刚。”   禾芈暮檀口中的陈路刚,就是她的前男友——是那个被‘小筑最可爱’用‘桃花咒’夺走的男生。   她对顾之桑没了抵触和防备,还有点莫名的好感,便扭捏着把和前男友的关系,以及为什么要对‘小筑最可爱’下死手的原因逐一说出。   离开崧山时,禾芈暮檀只有六岁。   八年之后,她独身一人回到了出生地,赶走了鸠占鹊巢,住在半山腰自建房里无赖母子。   禾芈暮檀在玄学一道天赋不低,彼时她已经将‘飞头降’练至可以头身完全分离,加之在外流浪时学了各种杂七杂八的偏门术,倒也能无师自通驱个邪,看个小病。   于是她就继承了母亲的一脉的衣钵,成了崧山脚下新的‘灵媒’。   开始时附近的村民信不过她,渐渐瞧出她真有本事后,就开始叫她小神婆。   陈路刚是她回来的第一年,就认识的同乡小子。   当时陈母的精神状况和身体都不好,时不时就有些疯癫,去医院检查,医生都说没什么事,看不出得了什么病症,但这种情况持续了有两年。   听说山里来了个小神婆,陈路刚就背着他妈妈上山看‘病’。   事实上陈母的‘病’,普通人确实不好看。   禾芈暮檀给她检查后才发现,她身上阴气很重,侵入骨髓。   陈父走得很早。   陈母年纪轻轻守了寡,但依然持家有序,照顾亡夫的父母和陈路刚,婆媳关系很好。   陈路刚十来岁的时候,她和同村的一个无儿无女的鳏夫看对了眼。   当时她前夫已经死了快十年,她才不到40岁,一个人养一大家子很辛苦。   那鳏夫很照顾她,常帮她打谷晒粮,打野食给陈路刚和家里的老人补营养。   久而久之连她的婆婆——陈路刚的亲奶奶,都说如果陈母有那个意思,就再嫁了吧。   谁知两个成年人刚谈上,陈母就忽然‘病’了。   以前她只是身体弱,现在还带了疯,一发病就谁都不认识浑身打摆子,碰见人又哭又咬;   这么闹了小半年,她和鳏夫的新感情也黄了。   村里有经验的老人和陈家人说,看这样子陈母这是被脏东西缠上了,发了癔症。   但陈家人不知道的是,儿媳妇的疯‘病’缘由,以及缠住她的脏东西,就是她那个早死的前夫!   这前夫生前脾气就差,生性好斗,骨子里又传统又自负。   意外死亡后,因在阳间械斗留下案底,它的转世机会排到了阳间算法的三十七后,魂魄一直在地府徘徊。   陈家两个老人,以及陈母逢年过节,都会记得给它烧纸钱,所以它在下面过得很滋润;   也常能听到自己爹妈对阳间的媳妇的夸赞,说儿媳妇是个多么孝顺,多么善良的女人。   陈家男人在阴间交的狐朋狗友知道了,都很羡慕它娶了个那么好的媳妇。   它又得意觉得面上有光,又有些不以为然。   但在它看来,媳妇嫁到了他们老陈家,那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   就算它死了,媳妇给它照顾孩子,孝顺陈家父母也是应该的。   谁成想它死了的第七年,就在它老娘给它烧纸的时候,听到了这媳妇要改嫁的消息,这可把它气着了。   都说好女不嫁二夫。   更何况是个鳏夫!   难不成它老陈家的香火,要去叫别人爹?   死了的陈家男人不乐意了。   这时再看它那在阳间为它操持家务,养儿养老的妻子,也是百般不顺眼,觉得她不老实。   为了阻挠妻子再嫁,这恶鬼想办法从地府偷跑到了阳间,回到了陈家缠着陈路刚的母亲。   陈路刚背着母亲找到禾芈暮檀的时候,陈母因长期被阴气缠绕,身体虚弱骨瘦如柴。   看到这样的陈母,禾芈暮檀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生母,怒火中烧,当即去捉了那藏在陈家的鬼魂,把事情原委同陈家人说了。   陈家老人惊骇不已。   谁能想到把儿媳妇害成这样的,竟是死去的儿子!   两个老人一边嚎啕大哭,说儿子糊涂说他们家对不起儿媳,一边泪眼婆娑着祈求禾芈暮檀放过儿子,把禾芈暮檀恶心得够呛。   她冷冷笑着,质问这对老夫妻难道就没有良心?   ‘你们儿子死了,这个女人早出晚归打两份工,就为了养两家的老人和你们的孙子,十年时间,就是养几头狼也该养熟了!’   '小大师,我们对不起儿媳,可,可……我们老两口给你钱,求求您别管我们的家事了!’   令禾芈暮檀没想到的是,这一窝歹竹里倒是出个根好笋。   当时才十五六岁,还在县高中读高一的陈路刚,在一旁沉默许久,忽然对她说:   ‘劳烦小神婆,把我爸送走吧,他没资格这么欺负我妈。’   禾芈暮檀哼笑道:‘送不走呢?你这父亲猪狗不如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呢。’   ‘……’   ‘那或打或驱赶,只要能让我妈不再受他纠缠折磨就行,请都请小神婆出手。’   陈家两个老人又哭又骂,说他一个当儿子的怎么能说老子的不是,是大不孝,以后下地狱都要被阎王爷批斗。   陈路刚只说:‘有什么罪我愿意背,别搞我妈。’   听那少年如此说法,禾芈暮檀大感意外。   最终她驱散了陈父的魂魄,而因陈母体内阴气深重,每隔一周最少要上山一次,陈路刚经常背着他妈来找禾芈暮檀。   久而久之两个人的关系就熟了。   当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眼神清澈紧张,和禾芈暮檀表白时,她有些意动。   在陈路刚高二的时候,两人正式谈了恋爱。   禾芈暮檀说:“我和他搁一块儿之前,就和他说过了,我这一行五弊三缺有天残,注定以后没孩子。   我还没上过学没文化,和他不是一路人,他反复说自己不介意这些,我又不吃亏,就答应了。”   但她心里清楚,正如她说的: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现在陈路刚不介意,不代表五年十年二十年后,他还不介意。   禾芈暮檀就没想过两人能长久。   没想到对方考出大山,考上很好的学校后,待她一如既往,每天都给她打视频电话。   虽然男友在当网红也有粉丝,但他一直都说自己有女朋友,难免让禾芈暮檀的感情陷得深了些。   尽管她早就做好了和陈路刚分手的准备,可对方真的提出时,她还是挺难过的。   再然后就是发现‘桃花咒’的愤怒。   现在想想,当初她心中的无名怒火的确太旺,满脑子都是怎么报复那个下咒之人,最后竟连底线都抛弃了。   禾芈暮檀皱着眉头,“就好像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必须要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必须要她去死……”   顾之桑并不奇怪,她料到了。   “恐怕你那时候,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蒙蔽了的心神,差一点就要丧失理智,沦为被推在前面的刀。”   就如那个配阴婚,屠杀了天云村百姓的厉鬼。   禾芈暮檀不解:“什么意思?有人利用我,还是想害我?”   不是人。   顾之桑心道,只是团无形无体,藏头露尾的阴损邪祟。   没得到回应,禾芈暮檀也懒得追问:   “算了,无论是不是下咒,有谁在打什么算盘都与我无关,我和陈路刚已经分手了,以后也不会有联系,他爱和谁在一起随意。”   顾之桑有些诧异,微微挑眉:“你想好了?”   一般人碰上这样的事,得知真相后大概率会原谅爱人。   因为爱人也是被害者。   禾芈暮檀并不这么想。   顾之桑再看她的男女宫位,推演她的桃花和姻缘时发现,陈路刚那边应该是看到了节目剪辑,知道了真相,并且身上的‘桃花咒’已被顾之桑斩断,脑子清醒过来后悔不已。   他还是喜欢禾芈暮檀,并且这份爱意更重了,定会想方设法求原谅。   可在禾芈暮檀这边,她对陈路刚的情缘已经变淡许多,隐隐有要和正缘脱轨的迹象。   这段姻缘怕是要黄。   这是因为禾芈暮檀性格执拗有缺陷,最讨厌破镜重圆,认为哪怕圆上了裂痕会永远存在。   她永远记得陈路刚和她说分手,和其他人牵手亲吻的样子,每每想到都觉得抵触。   前段时间陈路刚也一直给她发信息道歉,但她把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我们本来就不合适,我是降头师,还练习这么恐怖的降术,他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与其到时候因此,因为子嗣后悔争执,不如尽早断了。”女孩语气冷漠:   “至于你们的招安,我不想和正派打交道,我可以承诺永远不出崧山,不会伤害一个百姓。”   一是禾芈暮檀从心里就抵触玄门正派。   二是她到底是降头师,天天拖着头颅内脏到处飞,和一群官方警察混在一起……也太奇怪了吧。   “你没有商量的余地。”顾之桑笑容浅浅,不及眼底。   不用想她都清楚,国家和灵组不可能同意,禾芈暮檀的威胁性太大了;   留着她在夏国境内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无视年轻女孩儿的不满,顾之桑道:   “更何况你留在灵组,就能和你兄长见见面了。”   禾芈暮檀:?!   她猛然抓紧桌角,‘腾’地站起身,死死盯着顾之桑:   “你认识我哥?知道他在哪儿?!”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有哥哥?!”   顾之桑心中叹息,傻孩子,但凡你上上网,看看《灵事》或者各种相关小视频剪辑,早就找到亲哥了。   她不忍心再忽悠这小姑娘,丢下一句‘让郑警官和你讲吧’,便迤迤然走出了隔离间。   外头的郑如玉:?   她反应极快,顺势接过话来走进隔离间:   “你好,我是郑如玉,我们调查得知你还有个兄长,如果你在找他的话,灵组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他叫禾芈涂,是一名泰籍降头师,前不久从泰国回来,目前和顾指导——就是你刚刚见的那位,是同事。”   “禾芈…涂?”禾芈暮檀嘴唇微颤。   “是的。”郑如玉笑容不变,“顾指导精通术数占卜,命理相术,你的方位和信息都是她算出来的,既然她说禾芈涂是你兄长,就错不了。”   她也不算欺骗小女孩。   禾芈涂本身就和顾之桑参加一档玄学节目,确实是‘同事’。   再说了,妹妹都帮他找到了,顺势把他也招安了,不过分。   ——   走出隔离室,顾之桑和钢门外几名分部的组员对上视线。   几个青年男女都用一种好奇,崇拜的目光偷偷打量她,毕竟她的名号在方外术士中太过响亮,独身走阴间,单挑玄门第一观……等等,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真人。   其中的圆脸姑娘脸颊通红,紧张道:“顾指导好!”   她算是玄二代,父母都是被灵组招安的术士,同时也是顾之桑超话里很活跃的七级粉丝。   这么近距离和偶像接触,她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满脑子只有‘桑桑也好看了’,‘大佬气势好足’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被这种亮晶晶的眼神盯了会儿,顾之桑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淡漠的神情一瞬间软了两分,温声问道:   “管奇宏也押在你们这里吧。”   “对,顾指导你来之前的半个小时,隔壁市的同事刚把他送来。”   “带我去看看。”顾之桑说。   圆脸组员心情平复了些,点点头带顾之桑过去。   因知道顾之桑要来审人,管奇宏上午被破门而入的警方抓走,当即被关在运送重犯的车上,送到了这边待审。   巧得很的是两边城市不远,赶在半下午前,人就坐进审讯室了。   他这边的待遇,可就没有禾芈暮檀这么好,送来后连午饭都没给吃。   毕竟禾芈暮檀只是被愤怒蒙蔽了心神,虽修的是偏门术,到底还没杀过人;   管奇宏不一样。   他在网上借着粉丝的势,靠着粉丝的喜爱和金钱混得风生水起,一年不到的时间,就从落了案底的街溜子摇身一变,成了千万粉丝的网红明星。   住的是几百万的豪华公寓,每天躺着赚钱还不够,还要把那些真心待他的粉丝往绝路上逼,冷眼看着他们运势倒霉,家财散尽,前途尽毁。   要论狠毒,管奇宏可比不少邪修都厉害!   灵组里面都是正派的方外术士,玄师,自诩做不出这些谋财害命的狠事,也深知管奇宏害人之深,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圆脸姑娘带顾之桑来到专审术士的审讯室外,这里的门和墙上,各种禁锢,防御的符箓就贴得更多了,几乎满墙都是。   旁边还有个监听室,设备开着,房间里还有人,是分部的组员,以及当地的警方高层。   看到顾之桑二人过来,房间里的人都走了出来,颇带敬意地和她寒暄两句。   “顾指导,您来了。”   见她视线望向里面正在提审的房间玻璃窗,一中年玄师解释道:   “管奇宏就在里面,我们审他第三遍了,前面两次还有董警官协助,但他嘴硬得很。”   他旁边姓董的警官,是参与此案调查为数不多的普通警员,位居高位。   短短一中午,他亲眼看到了管奇宏身上发生的变化,看到了网上仍在一位热搜的‘大变活人’截图,从前不信鬼神的世界观在被迅速重塑,好在他接受良好。   如今再见顾之桑,董警官便明白为何之前官方多次点名表扬她。   人家是真奇人,有真本事!   董警官道:“说来惭愧,灵组调我过来帮忙,就是因为我以前学的是心理学,在审讯算有点技巧和心得,但我却没帮上什么忙。”   灵组的人忙道:“董警官您千万别这么说,是这小子太奸猾。”   董警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说来奇怪,这个管奇宏受讯时的心态很稳,哪怕我们轮番着来他就是有恃无恐,就好像他笃定自己一定能平安无事。”   更别提他语气里的嚣张不屑,看他们这些警员的眼神还高高在上,仿若蝼蚁。   都被关起来了,真不知哪来这么厚的底气。   顾之桑微微颔首,推门进入。   她进去的时候,里面第三波人审得差不多,管奇宏依旧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带着些莫名的傲气,把三个灵组分部的组员气得不轻。   一人气笑:“我说管奇宏,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呢,我们不是在和你商量,无论你承不承认,罪你都脱不掉。   老实点,省的后面受罪!”   要他说,对待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手段就该强硬些,直接给管奇宏下些毒蛊,让这人也尝尝那种痛苦绝望的滋味,嘴巴就不会这么硬了。   听到门处的动静,三人扭头,看清来人后都站起了身。   顾之桑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谈谈。”   从她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被铐在椅边,身形瘫坐着的管奇宏便面色骤变,歪扭的身子忍不住坐直了些,一脸警惕敌视。   这张脸就是化成灰,他都认识。   顾之桑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抬眼时唇角冷冷扯了一下:   “你应该认识我吧。”   管奇宏咬牙切齿:“……顾之桑,你这个贱人!”   “你害我,你敢害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如有实质的愤恨和怨怼中,还夹杂着几分恐惧:   “你以为你赢了吗?可笑至极,那些蠢货都被你欺骗了,从始至终你顾之桑才是最该被抓起来处死的人!”   “你和我没有区别!”   怒吼时一些唾沫星从管奇宏的嘴里喷出,溅在桌面上,伴随着阵阵酸腐气息,顾之桑不着痕迹皱了眉头,很是嫌弃。   网络上光鲜亮丽,俊美无涛的神颜爱豆失去了‘转运阵’的加持,华丽的外表在不到半天迅速崩塌,露出了内里的丑陋腐朽。   比之网上流传的‘大变活人’动图,如今被铐住发癫的管奇宏,更是胖了一大圈,满脸暗沉痘印和肥膘。   曾经他暴饮暴食,熬夜取乐,甚至是纵欲过度的报应,在没有了粉丝帮忙分担后,都慢慢反噬回他的身上。   他变成了那种走在大街上,都会因身上的脏臭招来许多不适视线的人。   顾之桑眼神古井无波,就像在看一个无能狂怒的小丑,忽然笑了一下:   “你背后的主子是怎么和你说的?可以让你荣华富贵,让你红遍全球?还是能让你成为世界主宰?”   管奇宏的瞳孔一缩。   被一语戳破最大的秘密,让他有种失控的恐慌。   很快他强装镇定,语气中多了些愤恨:“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你果然是这个世界的bug!”   世界的bug?   这是什么意思?   顾之桑眉尖微挑,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触摸到了‘黑雾’很深层的布局,但她没有逼问,而是冷笑道:   “它给了你一张低劣的皮囊,让你心甘情愿替它做狗,你明知道自己干的都是什么龌龊之极的勾当,明知道那些粉丝多么无辜……”   “你闭嘴吧,别说得自己那么清高!”   管奇宏喘着粗气,“你,你自己还不是忽然有了什么算命能力,一飞冲天啊你!在此之前你是什么东西?你的能力是哪里来的,你说得清吗?”   他语无伦次,在顾之桑皮笑肉不笑的讥讽下,情绪愈发崩盘,最终脱口而出一句:   “我就不信你清清白白,你敢说自己没有系统吗?!”   系统?   又听到耳熟的词汇,顾之桑凤眼微眯。   管奇宏这话的意思,是他也有一个‘系统’?   感知到顾之桑颅内的疑窦,从沉睡中苏醒的系统忙跳了出来表忠心和清白:   “不可能!这个骗子哪里来的,我可没有和这种人渣有过交集,如果有同类的话我应该也能感知到,他在撒谎!”   “桑桑你可不能信了这个人的鬼话QAQ”   顾之桑没答,故意做出一副惊诧的神情。   见状管奇宏更确定,顾之桑真的有系统!   他恨恨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能力都是你吸收了这些炮灰的运气,你想和我抢夺世界的……”   “砰”的一声巨响,骤然响起。   只见管奇宏本就肥胖的身体,在一秒钟内飞快地扭曲,膨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鼓动,想要冲出来。   他连反应和惨叫的时间都没有,整个庞大的身躯便炸开来。   血沫飞溅,审讯室的桌椅和地面上到处都是。   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变故,把监控室里的人吓呆了,年纪轻,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组员胃里翻江倒海:   “怎,怎么会这样?!”   审讯桌对面,顾之桑眉眼淡漠,丝毫没被眼前血腥可怖的一幕骇到。   她单手抬起,纤白的掌心竖平,掌中不知何时画着一道符咒。   无形的壁垒在她身前撑开一个弧度,把她挡在后面,没让血滴染到她分毫。   在那面目全非的半截身躯中,满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管奇宏——准确得说是他的魂魄,忽然也泛起了波纹。   魂魄半透明的脸颊爬满痛色,眼看就要魂飞魄散,顾之桑冷哼一声,抬起的手掌倏忽一收。   刹那间濒临溃散的魂魄,便被重新‘攥’紧。   管奇宏的鬼魂只能感到两股力量在斗争,一股来自于灵魂深处,想把它撕裂;   一股牢牢锁住它,让它动弹不得。   伴随着顾之桑手上结印变换,她口吐一句“破!”;   紧接着,管奇宏鬼魂中的那股劲儿便被逼无奈,从它天轮穴冲了出去。   一团黑漆漆的浓雾径直往外冲。   “想跑?”   顾之桑只低呵一声,以她为阵眼拔地而起的禁锢阵法,便在房间内排开,困住了这团雾气。   它反应极快,意识到顾之桑一直在蹲自己,便迅速折返,猛地冲入了顾之桑的额间,直攻灵台。   顾之桑的眼睛有瞬息的空隙被黑雾笼罩,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被她强大的灵魂力量镇压。   同‘黑雾’本源力量直面交涉的这一刻,顾之桑的意识被狠狠弹出了躯壳。   她睁开双眼,四周漆黑一片,阴湿难忍。   快速打量了下四周,她发现这里应是地下,被建成了一座旷阔却简单的祭坛。   无数或金铜身,或泥俑身,又或大或小的‘神像’,林立在祭坛之中,皆为一头多面,栩栩如生。   仿佛不论她站在什么角度,能看到的,都只有无数张‘脸’。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一些破了边角,露出内里的‘神像’中,塞着东西。   有的能隐约看出是截人身,一动不动。   有的只有森森白骨。   恐怕这满地窟的‘神像’林,里面掩埋了成百上千的人尸!   其中林立在这些混乱,破败,诡异的大小‘神像’的一尊,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尊像很大。   半躺在密密麻麻的像俑中,没有那么显眼。   它正对着顾之桑的一面形同悲悯,双眼紧闭。   面上的纹理和走势,以及紧促的眉下垂的嘴角,都显出这一面的戚戚之意。   最为诡异的是,此像的质感奇特。   在一众金铜俑中,它的金色稍暗,却莫名很有光泽,波光粼粼倒颇有几分神性。   然而此像的左半张脸,以及向下延伸的半边侧颈和肩膀,质感同其他部位不同。   柔软,色沉,细腻……   是人的皮肤。   和金铜完全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从这尊像上,顾之桑感受到了极其浓郁的阴腐气息,稍稍靠近,冲天的负面情绪便如洪水般侵入脑海;   这是‘黑雾’本源的气息。   倏忽,这悲戚面的‘神像’动了,它嘴角勾出一抹笑容。   当顾之桑再次睁开眼眸,意识已重新回到了身体里,那些横冲直撞的黑雾也被她碾碎了。   她心情不太好,冷眼看着被自己的尸体吓破胆子的管奇宏:   “看来你背后的主子从不信你,只是把你当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现在你还不说吗?”   管奇宏体内的‘转运阵’更精妙,被下了控制他的种子。   只要察觉到要说出一些关键信息,便会直接让他爆体而亡,连同魂魄也会被直接碾碎。   好在顾之桑早有察觉,提前做了准备。   从没想过自己会在眨眼间变成一滩烂泥的管奇宏,此时也意识到了它面临的危机。   上神想杀人灭口!   它再也绷不住傲气,哆哆嗦嗦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   拿到它的口供后,顾之桑扫了一遍,啼笑皆非。   这个管奇宏自称自己是天选之子,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因为它有一个气运系统。   这些都是系统告诉他的,只要他获得这个世界其他人的喜爱,让他们心甘情愿为自己奉献,就能要风得风要雨的雨,最后爆红大江南北。   至于那些被夺走运气的人,他们只不过‘主角’成功路上的垫脚石,不需要在意。   能成就主角,是他们的荣幸。   系统还告诉他,顾之桑也是同样的人,如果最终不把顾之桑踩下去,她就会抢夺管奇宏的天选之子身份。   由于顾之桑的确是魂穿者,玄学能力来得突然,他觉得系统说得很合理。   所以管奇宏很早之前就在关注她了,并且一直把她当成敌人,对手。   他的系统偶尔会称呼自己为‘神’,并告诉管奇宏,它其实是这个高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为得就是拨乱反正,帮助管奇宏这个气运之子。   看到这儿,顾之桑顿了顿,忽然轻笑一声,无声道:   “系统,你怎么看。”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废物被点到,语气发虚:   “什么狗屁东西,肯定是假冒伪造的!背后阴谋很大!”   “我不是说这个。”顾之桑语气平静,“你不觉得这个说辞,很耳熟吗。”   “有,有吗?”   系统更虚了。   它不承认,顾之桑也不逼它,继续去看管奇宏的其他口供。   半晌系统松了口气,重新归于沉寂。   管奇宏的口供中还提到,而这位‘神’的手下中,还有不少神通广大的从属。   比如有一个精通网络的从属就神出鬼没,从管奇宏开始当网红直播的时候,就能篡改平台数据,让他次次上好的推荐位。   后面对方还给他提供许多粉丝的私密信息,帮助他大范围掠夺粉丝的运气。   在开直播挑衅顾之桑之前,对方还专门提醒了它两句。   只可惜管奇宏当时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经灵组调查,发现管奇宏家里那台电脑中,的确有过量的阴气,检测后和那名至今仍在网域中逃窜的天才画家贺照生的魂魄力量,属于同源。   这个帮助管奇宏,提醒他的神秘者,就是此鬼!   心灰意冷的管奇宏为求灵组保护,怕魂飞魄散,还老实交代了许多隐藏更深的灰暗产业。   官方震怒发现,之前他们发现的那些黑暗,也只是冰山一角。   更大的隐患如一颗深深埋在地底的榴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引燃。   拿到这些口供信息,对于官方和灵组的后续工作,无疑是非常有利的。   同时管奇宏口中那些和顾之桑有关的‘秘密’,也比较敏感。   它口口声声说顾之桑也有问题,说她也有什么系统,这一点灵组并不相信。   郑如玉处理好禾芈暮檀那边的事情,从头到尾听了一下管奇宏的口供,而后对顾之桑说:   “这家伙眼看自己脱不了罪,就开始胡乱攀咬,桑桑你放心,我和上层都清楚你的为人,不会因为管奇宏的话就疑神疑鬼。”   顾之桑含笑应了。   她心里清楚,官方肯定会有怀疑,但也仅仅是怀疑。   “后续我们会再审它两次,看看还能不能倒出更多的东西来,至于你说的让我们保护好它,我也让这边的同事开启一级防御了。”郑如玉又说:   “另外还有禾芈暮檀的事情,她同意招安了,愿意接受灵组的监管,条件是和兄长见面,还有……”   “还有?”顾之桑听出郑如玉的迟疑。   “还有就是她想见你,我听这姑娘的意思,她挺想跟着你做事的。”   顾之桑:?   郑如玉问:“你现在要去见见她吗?说实话这姑娘过去经历挺艰难的,的确不容易。”   顾之桑没答应,说道:   “有空再说吧,这次是《灵事》的收官期,赛制变动我今天晚上还得开直播,暂时没时间带‘孩子’,也不考虑这事。”   “不过见面的事情我倒可以安排。”   毕竟决赛夜她还要和禾芈涂碰面,正好还能说说这件事。   很快,顾之桑便从这边的分部离开了。   她依然是使用了鬼门,跨越了两个省份的距离,回到了休息室。   傍晚时分助理小周看到神秘消失的顾之桑,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已经习惯了的小周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已麻木了。   吃过晚饭之后,顾之桑百无聊赖刷了刷热搜。   抓捕了管奇宏的当地警方已经出了通报。   因着网上还有不少抵死不信的粉丝,以及不愿意相信一个人可以三秒变脸的网友,当地警署直接公开了DNA检测结果。   什么都能骗人,但基因是骗不了人的。   于是本就挂在热搜中前排的词条,再一次冲到了第一名。   不少网友慕名去管奇宏被封的微博,超话观光浏览,去看了他以前的‘美图’,以及各种不劳而获的剪辑和人设安利,都觉得很可笑。   【说实话,狂吃不胖我勉强信了,可动不动通宵熬夜还能身体倍儿健康,这真的合理吗?管奇宏他的这些人设,根本就不是活人能有的啊……】   【现在看他这张脸,怎么看怎么诡异,还有点瘆人呢。】   【为什么一个拿高薪酬的明星,不去提高业务能力,宣传的都是这些不劳而获的人设,他这么多年龄小的粉丝,都把这些小孩儿的三观扭曲了!】   【……】   除此之外,《灵组》夜间直播的通知也挂在热搜上。   到了七点钟,顾之桑准时登陆,慢吞吞打开了直播镜头,叹了口气准备‘加班’。   “大家好,应该都看到节目组的通告了,由于本期节目是最终期,所以新增了夜间加播和决赛夜。”   【芜湖夜间档!晚上搞玄学,刺激翻倍!】   【听听主播这不敬业的语气,感觉桑桑恨不得立刻就是决赛夜了。】   【泪目了,这一季真的神仙打架太精彩,不想完结,不过看李导发的博文,似乎隐隐约约透露了点准备做新的玄学节目的消息,希望能把这一季排名靠前的选手都重聚!】   【……】   顾之桑说:“虽然夜间直播,但形式上没什么变化,我还是发起互动参与,如果有什么疑难杂症,风水玄学困惑的观众朋友直接参与提问即可。”   说着,顾之桑就开启了互动按钮。   入夜正是上班族,学生党都休息的时间,直播间一开,热度就飙涨。   第一名参与互动的就是顾之桑的粉丝,但她没什么特别想问的,通过连麦算命后,只是连连惊叹顾之桑算得准。   就在她即将下麦,在顾之桑准备开启第二场互动参与时,直播间的评论区有一则消息被热心网友们点赞,顶到了前面。   同时还有热心观众发弹幕,提醒顾之桑:   【桑桑,评论区有个姐妹急需帮忙!!】   顾之桑看到了好几条弹幕,于是去看了一眼。   蛋卷卷:【冒昧打扰大家,能否帮我顶一顶让桑桑看到。我感觉自己被脏东西缠上了,白天倒霉晚上做噩梦,真的快要崩溃了,已经搬了两次地方都不行。   而且我感觉,那东西很可能一直跟着我,现在就在我家里……】 第145章   顾之桑看到这条求助信息的同时,也感应到了上面不轻的衰败之气,她当即念出了求助人的名字,邀请她连麦互动。   问到具体测算方式时,女孩儿毫不犹豫,甚至还有些焦急地催促:   “视频!视频吧桑桑!”   “好。”顾之桑应了一声,而后点击了视频邀请。   紧接着屏幕上跳出一张年轻女孩儿的脸孔。   昵称为‘蛋卷卷’的她看着二十多岁,染了灰蓝色的头发,皮肤白单眼皮,身材纤瘦,是那种清冷又疏离,在学校会被很多人暗恋的美女面相。   此时女孩儿坐在镜头前,背景灯光很刺眼。   屋里可见的灯有四盏,都开着,整间屋子灯火通明。   “桑桑!我,我家里……真的不对劲!”   '蛋卷卷’语气激动,她这段时间精神状况和休息应当不大好,眼下一圈乌青眼圈,面容憔悴;   连上视频,和大名鼎鼎的‘神算’顾之桑面对面,她心中的惶恐不安才稍稍抚平。   平复心情后,‘蛋卷卷’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她今年23岁,还是在研究生,目前在外租房。   之所以将屋子里的全部灯光都打开,是因她觉得自己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身边有鬼。   黑暗的环境令她感到恐惧不安,她不开灯,不让全部屋子都亮堂堂的话,会胆战到无法安眠。   顾之桑看了眼女孩儿死气弥漫的面庞,目光冷凝。   “你不会出事,我和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在陪着你。”见她实在惊疑,眼中满是不安,便又说道:   “很害怕的话跟着我念。”   顾之桑字句缓慢,清晰地吐出一串有些拗口的咒语。   虽然‘蛋卷卷’听不懂,也不明白是哪些字,什么意思,但一张口她便磕磕绊绊地跟着顾之桑的咒声念了出来,音准竟都是对的,就像顾之桑的声音已印刻在她脑中。   更让她觉得神奇的是,跟着念了两遍之后,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几乎让她牙关打颤的寒冷和莫名阴森,逐渐消失。   她缩紧的肩膀舒展开来,觉得亮堂的屋里也那么空旷瘆人了。   毫无疑问,顾之桑的咒语是有效果的。   再看向屏幕上顾之桑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蛋卷卷’的视线中只有钦佩和激动。   直播间内也有不少在线观众跟着念咒。   当他们听到自己显得格外肃穆正气的声音时,都大感意外,没想到自己还能这么正经。   殊不知一些嘻嘻哈哈并不把这咒语当一回事的个别观众,身边有不知何时何地隐隐勾连缠绕上的阴气,都在咒语的作用下悄然消失。   '蛋卷卷’在连麦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八字和照片发给了顾之桑。   顾之桑无声端详,片刻后开口说出自己的测算结果,将女孩儿的童年少年信息说得一点不差。   “你大学读的是金融专业,后考上了相关专业的研究生。   八字中具财星,七杀俱旺,说明你本人事业心和行动力都很强,能吃苦,喜欢赚钱的感觉——这不是贬义的话,而是褒义。”   “除此之外你星盘分布均匀,天相,禄存,寡宿三颗对应的星宿都落于第十宫,正对应了‘甲乙丙’三级星;   这说明你就喜欢和金钱打交道,也适合金融这个行业。”   从星盘看命盘,2宫对应‘财帛宫’,第10宫主事业机运,11宫往往能看出一个人的社会关系……若星宿多出现在此三宫内,便是天生适合做商人。   '蛋卷卷’就是这样的星盘。   听到自己的专业被夸,‘蛋卷卷’的脸色不自觉露出个笑容。   顾之桑:“推演可知,你今年研二,已有过不菲的从业实习经历,接触了行业事务;   之所以你住在外面而不是学校宿舍,和你正在实习有关,对吗?”   “是的。”‘蛋卷卷’点头说道:“说句俗话,我‘见钱眼开’,真的很喜欢搞钱,工作升职加薪的感觉,金融行业前些年是热门专业,现在早就饱和了,竞争压力也大,家里没有好的门路就只有自己的简历足够出彩,才能进大企业。”   显然,‘蛋卷卷’就是后者。   她读书成绩颇好,在重点大学读研,但不足以让她在竞争激烈的行业中脱颖而出。   从大三开始,她就参与了实习,已经有了四次实习经历。   目前她仍处于实习期,但是校方与大企联合参与的实习项目,如果期间工作非常优秀,有一定机会直接被企业录取,签订合同;   就算没有录取,优秀实习生在简历上也很增色。   因此‘蛋卷卷’很重视这次实习。   然而顾之桑紧接着说的话,却让她脸色骤变。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遇到的‘怪事’,以及感觉自己被脏东西缠上,就是从这次实习后开始的。”顾之桑语气平淡,而后掷出一颗‘炸弹’:   “你身上,死气沉沉。”   “字面意思,死人的尸气非常重。”   瞥了眼‘蛋卷卷’发白紧抿的唇色,顾之桑问道:“近半个月,或者说更近的时间区间内,你身边有人横死。”   “而你目睹了对方的死状,没错吧。”   她语气平缓笃定,确信自己推演的准确性。   似是被顾之桑的话勾起了不愿回忆起的画面,‘蛋卷卷’的肩膀一颤,慌乱点头:   “对,大概十来天之前,我们合租地的一个男生,在租房区坠楼了……我当时,我当时正好下班,从实习的公司回来,只听到一声闷响,把我吓了一跳……”   '蛋卷卷’的叙述断断续续,好歹把事情说明白了。   原来她读书的学校在一线城市,工作的企业地区更是在繁华商圈,物价高人流量大,如果每天从学校上下班通勤时间很长,而且来回车费也不便宜。   为此她就在工作地附近找了一所合租公寓,三室两厅还向阳,装修不错,隔音也好。   房主是一个年轻美女,本地人,家境优渥,年纪轻轻家里人就给她在繁华地段买了套房——也就是‘蛋卷卷’租的这一套。   那套房子应该被房主重新装修过。   向阳的客厅一面被高价改成了落地窗式,套房里改成了四间卧室,最大的卧房里有两张床;   除了一对原本就认识的,附近大学里的两名大三女生,一起住在了那间有两张床的大卧室里,其余三间房租给了包括‘蛋卷卷’在内的另外三人。   据‘蛋卷卷’说,一个是刚毕业一年半,在附近商圈企业里当白领的女生,大她两岁,两人在合租屋内关系最好。   另一位租客是个男生,小网红,平时的工作就是拍视频和开开直播。   几个女孩子愿意和一个男性合租的理由之一,是他是个gay,化妆技术比她们还好,人也很好相处完全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便宜。   同等大小,地段,装修的房子,就算五人合租,每个人也要付2到3千元,甚至更多。   但这一套租下来整体不到1万,平均每人每月1千多房租。   在这样繁华的地区租住设施齐全装修,风格绝佳的房屋,还能这么低价,恐怕附近十公里内都找不到了。   还在读书手头拮据的‘蛋卷卷’,几乎是看完房子,就狠狠心动并签订了半年的租房合同。   事发之前,她已经在那儿住了四个月,同公寓里的租户们都混熟了。   她和白领关系最好,男网红其次,另外两个小女生原本就是室友,一起搬出来住,关系更好些;   虽有些许摩擦,但总体是很舒适愉悦的。   谁成想十来天之前,这份安稳宁静被骤然打破!   那天她做完工作,白领和她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也要下班了。   于是两人约着在外面吃了饭,还带了几份小甜点准备拿回去,给合租室友们。   谁成想两人刚刚走到楼下,眼角的余光便扫过一个黑影,迅速地从上方坠落,砸在距离两人不足十米外的花坛边。   闷响和旁人的尖叫声把她们吓了一条,当两人瞪大了眼睛回头看时,都被吓得呆滞。   等‘蛋卷卷’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控制不住得和身边的女生一起尖叫起来,连腿都软了。   那从高空坠落的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   身体砸在花坛边缘,手臂被木枝戳穿,脊骨被花坛护栏隔断,像摊被砸碎的烂泥,软软地这么仰躺在不远处,血流了一地浸透了瓷白的花坛壁。   那人颈椎已经断了,头仰面向下,大量血渍从他口鼻溢出,模糊了脸孔;   同时又因为坠落的楼层太高,他几乎当场死亡,还未涣散的瞳孔死死盯着‘蛋卷卷’二人的方向,身体微微抽搐,脸孔扭曲,根本分辨不出他原本的样貌。   但‘蛋卷卷’和白领认得他。   男人身上还穿着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骚包衬衫,同标志性的紫发被血染得斑驳。   这是他们的合租室友。   那个唯一的男生!   ‘蛋卷卷’亲眼看到了这人横死的惨状,浑身都在哆嗦,等手心刺痛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跌坐在地上把手心磨破了皮。   从那之后,她连续做了一周的噩梦,眼睛只要一闭上就会回想起那天的画面。   至于白领女生状况更差,心态都崩了,直接请了长假,并且搬离了合租宿舍。   宿舍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就更显空旷凄冷,好在房主为了表示自己的歉疚,要补偿剩下的三人,主动提出下半年的房租减半;   这么一算,她们每人的房租一个月不到一千元!   对于三个还在上学的女孩子来说,的确太划算了。   听到这儿,直播间里不少观众发表评论:   【好家伙,这可是‘凶宅’!难为你们三个胆子这么大还敢租,尤其是求助人你,你可是亲眼看到了那场面,怎么敢的??】   【那男生死因是啥?】   【不该继续租的,无论什么原因,新死过人的房子都有祟气,这房主应该是想用你们这些活人给这屋子增加些阳气,把屋子盘活;   否则一出事就人去楼空,以后这房子也不好租不好卖了。】   【呵呵,这不是活该吗?有脑子的都不会继续住了吧!】   【弹幕里骂求助人‘蠢’,‘贪’的消停消停吧,俗话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人坠楼和求助人又没关系。   我也是从毕业了独自打拼走过来的,能理解蛋卷妹子的心酸和衡量,但凡有钱租独栋谁去和别人合租?一线城市市中心的房价多贵了,再说了女孩子一个人住也不安全。】   【……】   '蛋卷卷’也看到了弹幕上的争执,她苦笑一声,说道:   “大家骂的有道理,我也后悔继续租在那里了。”   “可是那房价真的很低,我如果离开回宿舍,每天光来回通勤时间就要至少三小时,我耽搁不起!   换住处的话,且不说不一定能找到这么便宜这么近的公寓,还要考虑里面的住户人品……”   实习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到了尾声时期,她同期的其他人都很拼,每天七八点钟才走,她自然也不能比别人落后,否则这小半年的努力将前功尽弃。   再加上合租的另外两个女大学生也不搬走——她们同样没太多钱,大学的住宿费是一学期一缴,她们就算搬走也回不了宿舍,得重新找住处。   且她们并没有亲眼看到合租男生的死状,没有那么害怕,两个女生还是住在一间卧室,能够互相安慰,保护;   所以她们便接受了房东的‘补偿’,同意如果能够满足‘尽快找足空置的租户住进来’这个条件,就继续租房。   房东再次降价,也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内,找到了两名同样被低房价吸引过来,不惧怕‘凶宅’之名的女生,签订了租房合同。   看到宿舍重新被填满,死去的合租男生那间屋子,也被房东换新一通住进了新室友,多方考虑后‘蛋卷卷’也选择了留下来。   顾之桑适时开口,询问道:   “既然选择留下来继续住,为何又搬走了呢?”   从‘蛋卷卷’的面相上看,她最近的一次短途迁徙,就在三天前。   她急匆匆从合租地搬走,为此还损失了一笔不少的钱财,顾之桑推断应该是她违反了租房合同,被扣了押金。   沉默片刻,‘蛋卷卷’说:“我不舒服,而且一直在做噩梦。”   “梦里的画面从一开始那个男生他,他坠楼的样子,变成了一团黑影,我有时候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床边,或者说我的身边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我发誓这是真的,不是我的错觉也不是我出幻觉了,因为从那段时间开始我身体特别冷,哪怕穿再多的衣服盖着厚被子,或者在阳光下,我依然想打哆嗦。”   “然后呢?”顾之桑问。   “然后我就给叶姐——就是搬走的那个女生打电话,结果接通的人是她母亲。她母亲说叶姐已经辞职回老家了,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和我一样每天做噩梦,能看到死掉的人远远站在漆黑的梦里,或者就在床边盯着她!   她母亲准备带她去老家找能驱邪的大师,给她治一治。”‘蛋卷卷’语气激动,说:   “我一听,叶姐这状况不是和我一模一样?我们俩都被缠上了!”   “但我发誓,我从没有害过死去的那个男生,我和叶姐同他的关系不错,经常约饭,我们也没想到平时看着那么开朗的人他会想不开跳楼,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他要缠着我和叶姐。”   把这些经历和心中疑窦都说出,‘蛋卷卷’心里轻松多了,委屈之意涌上心头。   顾之桑微一挑眉,问道:   “那人是自杀?”   “对。”‘蛋卷卷’点头说道:“当时我们四个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家里只有他在。长期在家职业自由度高的人,就只有他一个,经常是我们离家了他在睡觉,回去的时候他准备出门。”   她回忆道:“因为是合租,每个卧室都是私人区域,只有客厅装了一个监控,再有就是外面走廊上有物业的监控。当天警方来调查的时候,还传我和叶姐她们去问话,录口供。”   “走廊监控画面上显示当天我们其他人出门后,除了中午那个男生叫了一份外卖,他自己开门拿饭,其他时间再没人出入;   至于客厅的监控画面,也只能看到他自己忽然从镜头外走进监控范围,再走向落地窗,而后翻窗跳楼了……”   房东品味不错,把墙体改成了落地窗。   玻璃是专门材料,很坚固。   为了通风在靠上的位置开了一块方正的通风窗,可以开合,但想要从这窗口翻出去颇有困难。   客厅监控里,那男生就是自己晃晃悠悠搬了凳子踩上去,打开窗,费力把自己不算十分瘦小的身体从窗户框挤出去。   由于框口是银色金属,在他手臂,腰两侧留下了几道挤压剐蹭的长长痕迹,有的严重处破皮出血。   坠楼身亡后,在僵硬的尸体上浮现出道道淤青。   一切都显得无比正常,没人毒害他,也没人谋杀他。   可又透着十分的诡异。   警方后续调查时,在男生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些聊天记录。   他是个化妆博主,在视频平台发布短视频收获了喜爱和金钱的同时,也收到了许多谩骂和侮辱。   长期接受这些辱骂,导致他的心理出现问题,和一些朋友的聊天中也常常出现‘想死’的字眼。   在他坠楼前二十分钟,他还在和朋友闲聊,吐槽网上骂他的人。   除了这些,实在找不到其他自杀的理由,或是他杀的痕迹。   也正因男生是自杀,也让这栋房子没有变成真正的‘凶宅’,才能这么快找来新的租户。   说完这些信息,‘蛋卷卷’还是困惑:   “桑桑,他为什么缠着我和叶姐啊?难道,难道我们俩以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过他吗?”   顾之桑问了那个坠楼男生的姓名,而后取出牌占,起了卦象。   当她卜到第二卦的时候,便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抬眸,目光冷冽:   “你想错了,我没在你身上感受到多少怨气,更多的是一种‘执念’,那个人也不是缠着你们二人,而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把‘执念’寄托在了你们身上。”   '蛋卷卷’和姓叶的白领都看到了那男生横死的现场。   在玄学说法中,横死现场不可看。   横死的尸体,更不能对视。   这种死者的魂魄往往是在一瞬间被破坏躯壳,震出体外,死的时候痛苦,心里要么不甘要么有遗愿。   这时旁边的人若和它们对视,八字轻身体弱的很容易被‘连坐’记恨上,或者被缠住,横死的阴魂希望这些人能够帮它们完成遗愿和执念,帮它们报仇。   '蛋卷卷’遇到的就是后者。   那男生绝不像‘蛋卷卷’说的那般,是自杀。   他横死之后是有不甘和执念的,恰逢‘蛋卷卷’和叶姓白领目睹,事情的真相很有可能与这二人有关。   所以这份‘执念’,才会一直萦绕在二人身边,强烈到影响到她们正常生活。   可若是‘蛋卷卷’身上的祟气,并非来源于死者的怨恨,那就是来自别处!   “看来是我判断有误。”端详着女孩儿隔着屏幕,也浓厚到如有实质,覆在周身的阴邪祟气尸气,她凤眼微眯,说道:   “你身上的尸气不是十多天前沾染的,应该说不仅仅是,早在半月前,甚至是月余前,你就与其他尸体打过交道了。”   '蛋卷卷’观众们:?!!   “不可能!”‘蛋卷卷’失声否定:“我这小半年一直往返于租住地和公司,除了合租的男生再没被人出过事故,我也没回过家没扫过墓,不可能和,和什么尸体……打交道。”   她本来蛮笃定,但听了顾之桑接下来的一句话,顿出了一身冷汗。   “你那室友便是在租住的房子里无端坠楼,你又怎么知道,那栋房子里没什么问题?”   '蛋卷卷’脸都白了。   顾之桑:“你还有那合租地方的钥匙吗?不害怕的话,现在就可以开着直播过去,让我看看那房子的风水。   拖到明天,就不一定能看出什么东西了。”   “不过是否要去,取决于求助人你的意思。”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从屋里明如灯火的灯盏,以及紧紧拉上的窗帘,都能看出‘蛋卷卷’对黑暗的恐惧,她自然不会强求‘蛋卷卷’外出。   可直播已开始,说句不自谦的话:   《灵事》这么火,她顾之桑这么火,说不定现在那房主和里面的租户就在看自己的直播;   就算没看,要不了十分钟相关词条就得屠一波热搜前排。   只要是上网的年轻人,基本都能看到今夜的事件。   一晚上足够做许多事。   现在不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赶回去调查,说不定那房子里真有什么诡异,也得让房主连夜处理掉。   '蛋卷卷’显然也听明白了顾之桑话里的意思。   她看了眼被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窗户方位,仍是心有胆怯。   犹豫半晌她咬咬牙,站起身说道:   “桑桑你等我穿件衣服,我现在就过去!”   “我非得把这件事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第146章   '蛋卷卷’新租的地方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套房,距离她实习地不算近,非出行时高峰期时通勤要半小时左右,并且家里的水电和各项设施,以及屋子里的装修都是十年前的老物件,墙体还存在漏水的情况;   就连屋里大部分的灯,都是她自费购买的。   和之前合租的房子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但这是她短期内能找到的最合适,价格也最便宜的房源,就这一个月租金也要两千五,令她捉襟见肘。   要不是‘蛋卷卷’在那合租地住着实在害怕,每天一到傍晚,就觉得那死去的男网红的阴魂出现在床边,紧紧纠缠自己,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此时是晚上743分。   门外的楼道冗长,漆黑而寂静,光是看上一眼就让‘蛋卷卷’心底打怵。   她不由攥紧了手里唯一的光源,看着屏幕上顾之桑那张神情淡然的面孔,以及不断刷新的弹幕,才有了一点底气,咬牙出了门。   当老小区楼道里不太灵敏的声控灯忽然熄灭,她吓得手机差点没拿稳摔掉,忙大声咳了两下,让昏黄的楼道灯重新亮起。   '蛋卷卷’欲哭无泪道:“桑桑我还是怕,我总觉得心里发毛……你可千万别把连麦挂掉!”   直播间的观众多达数千万,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性格暴躁的人当即敲起键盘,吐槽‘蛋卷卷’:怂,胆小鬼,没事瞎嚷嚷……   一言不发的顾之桑却一改常态,出声安抚了两句。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屏幕上‘蛋卷卷’的身影上,或者说是对方的身后。   '蛋卷卷’的感觉没错。   在另一个常人无法看到,也根本感应不到的层面,一团灰扑扑的气体勉强聚拢成薄薄的人形,亦步亦趋地跟在神情惊恐的‘蛋卷卷’身后。   不是鬼。   但气体中蕴含着不甘,怨念等情绪。   其模糊的头部呈现出向下俯身的动作,几乎笼罩在‘蛋卷卷’的头顶和脊背上,就像是这团灰扑扑的气体,想要靠近女孩儿的耳畔和她诉说什么无比重要的事情。   一股无形的,极淡的蓝白光晕笼罩在‘蛋卷卷’的周身——是顾之桑之前带着她一字一顿念了三遍的咒语起了效,形成的防护。   这层防护把她身上斑驳浑浊的尸气和祟气分离,将她在合租楼下看到的横死现场沾染到的,属于死者的执念剥离,并阻隔,让那团执念无法附着在她身上。   饶是如此,对方纠缠她的意图也没有放松丝毫,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这才让‘蛋卷卷’依旧觉得脊背生寒,只是没之前那么严重。   顾之桑看到了这玩意,也意识到了它的特殊之处。   不过她的注意力还是在‘蛋卷卷’的周身。   尽管咒术剥离了附身的执念祟气,可‘蛋卷卷’周围的污秽丝毫不减,只是色泽略浅。   尸气滚滚,就像是从她骨子里透出来的。   '有点意思。’顾之桑心道。   她默默看着‘蛋卷卷’在楼下打了辆出租车,报了合租地的位置:   “师傅,麻烦您往xx花园开,最好开快点……”   '蛋卷卷’话没说完,司机师傅就满脸兴奋地踩了油门,“妹子我懂,我是顾老师的忠实粉丝!这种抓人驱鬼的大事竟然被我给碰上了?!”   观众们也是一愣,仔细一听,除了导航声,车里司机的另一部手机不正在播放顾之桑直播间!   真赶巧碰上《灵事》的粉丝了。   司机说:“我在x市好歹开了十几年出租,不吹牛地说,这边大路小路没人比我更熟。妹子你放心,我保你十五分钟到地方,绝对不耽误顾老师捉鬼!”   【笑死了,今夜司机大哥要当一回秋名山车神了。】   【好家伙司机把导航关了,大半夜燃起来了。】   【别的不说,各大城市的老出租司机是真跑得快,赶火车的时候有幸碰上一回,颠是真的颠但也快得离谱!】   【……】   这司机果真在十五分钟内,把‘蛋卷卷’放到了合租地的小区外边,还死活不愿意收车费。   '蛋卷卷’举着手机,走进了小区。   她刚搬走没多久,因为租金和押金都没到期,当时房东没把钥匙收走,还和她说如果回心转意了随时都可以住回来;   所以小区保安是认识她的。   她进去的时候,熟悉的保安大爷还和她打了声招呼:“这两天没怎么见你啊。”   '蛋卷卷’勉强笑笑,看着被夜色笼罩的小区,心底那种不安和惧意更强烈了。   要不是顾之桑说不回来,很有可能解决不了她身上的诡异事件,她真不想再踏足这里了。   走到楼道附近时,她压低了声音垂下头,对着镜头说:   “那边的花坛……就是小吴坠楼的地方。”   她不敢看,生怕十天前可怖而诡异的死状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但顾之桑能看到,她身后紧紧跟随的执念邪祟,在进入小区的时候便愈发躁动。   尤其当靠近花坛——也就是它的死亡地时,几乎要扭曲了。   其中翻涌的不甘,愤恨…等驳杂情绪,也影响了‘蛋卷卷’,让她手脚冰凉忍不住哆嗦。   她来的时候在合租室友的群里发了条消息,怕短时间内解释不清,就说自己东西落在这边,要带个男性朋友过来帮忙搬运;   实际上是怕她直播过去,合租的女生没穿戴好,被不小心拍到。   二十来分钟过去了,群里已经回了几十条消息。   “到了。”'蛋卷卷’说。   她没拿钥匙开门,而是选择敲门。   片刻屋子里的人打开房门,露出一张面带不满,包着湿头巾的年轻女人面孔:   “袁莐芳?”   “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带男的过来,有什么东西不能明天拿吗?我们都要洗澡洗漱,多不方便。”   说着,女人又扭头看了眼她身后,没看到别人,狐疑不决地打量着‘蛋卷卷’——也就是袁莐芳:   “你那男朋友呢?”   “我进去和你说。”   这时,一直缄默不语的顾之桑眉尖微挑,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不动声色抬起手。   她垂眸看向桌面一排摆开的牌占,纤白指尖抚过牌面,抽出其中一张翻开,看了看上面的签文,而后拿起手机给上面的联系人发了消息。   放下手里的东西后,袁莐芳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了。   因视角问题,顾之桑看不全屋内全貌,也只扫到了两个穿着睡衣的人的半身。   饶是如此,她也轻轻‘啧’了一声。   一屋子尸气。   黏在袁莐芳背后的执念邪祟都要扭成麻花了。   这合租地点果然有问题。   此时几个合租室友都在家,一对年轻女大学生是一直住在这里,没有搬走的老熟人,一个姓高一个姓何,其中一个就是刚给袁莐芳开门的那位;   一直在和袁莐芳交谈,问话的也是她们俩。   另外两个人都是才搬进来没几天的新住户,和袁莐芳点头之交,几乎是她们刚住进来,对方就搬出去了。   开门的小高皱眉说:“你什么东西没搬?先说好你的卧室没人进过,东西我们也没动,少了什么可千万别赖我们。”   袁莐芳知道不好编瞎话,这事儿也关乎合租屋的其他人,便实话实说了。   “你说什么?闹鬼?”小高声音拔高,眼也瞪圆了,半晌说:“你,你开玩笑吧……”   只是她和小何的表情都不太自然,显然也是想到了不久之前合租对象离奇坠楼的事情。   小何看了眼她手里攥着的手机,问道:“你现在是在视频?”   新租户里年纪大些,已经工作几年的女人皱眉说道:   “你们说的闹鬼应该是指之前坠楼的租户?大半夜跑到这边就为了这种事,这不是瞎胡闹么。”   “都是成年人,还信那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   另一女子性格内向,小声附和:   “我觉得徐姐说得没错。   我们在这边住了几天,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啊。房子宽敞明亮,房租便宜,房东人又好……姐妹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新搬来的两个女人,都知道这房子租金之所以便宜,就是死过人;   也知道袁莐芳和另一个姓叶的租户都被吓得不轻,陆续从这边搬走了。   但那人是自己抑郁想不开跳的楼,又不是什么谋杀。   她们没见过死者的死状,自然也没多少害怕,对袁莐芳的话不以为然,还觉得她太胆小了。   反倒是小高和小何神情迟疑,面露不安,视线一直在袁莐芳憔悴疲惫,暗淡无光的面孔上来回扫视。   就在袁莐芳不知道怎么解释时,她手机中忽然传出一道语调平淡,却格外悦耳的声音:   “穿粉色睡衣的女生,你真的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么。”   袁莐芳一愣,忙把手机举起,将屏幕展示给几个租户看。   “顾之桑?!”小何惊呼一声,认出了最近火得一塌糊涂的‘神算’女星。   其他三人也知道顾之桑的名号,多多少少看过她的直播或网友剪辑,以及各种营销号转载的故事。   随即,几个女生面色都一变再变,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因着《灵事》爆火,最近冒出了一些模仿的玄学综艺,各大网络平台,直播平台的玄学博主,玄学网红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但大都是没底线蹭热度的骗子。   时常有被骗的报道发出,一些平台官方都不得已发送提醒,要用户们不要轻信网上所谓的‘大师’。   袁莐芳表明来意时,她们还以为对方是在网上随便找了个算命‘大师’,被套路了。   谁成想说这边闹鬼的人,是顾之桑!   那这性质瞬间就不一样了!   小何当即拿出手机,从热搜上的词条直接进入正在直播的顾之桑的直播间,看到屏幕上熟悉的家具和衣角,她终于慌了。   “是真的!袁姐真的在和顾之桑连线!”   这下其他人也坐不住了,面面相觑时都觉得所处的环境没那么舒适了,客厅太寂静,建筑风格太冷淡,莫名让她们心生冷意。   姓徐的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她脸色难看打破沉寂:   “如果真像小袁说的闹鬼……我们岂不是都不安全?”   女大学生之一的小何注意到了好友有些难看的脸色,想到小高就是顾之桑刚刚提到的‘粉色睡衣’女生,忍不住问道: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小高慌了,手心发凉,不久前发生的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如今猛地浮上心头,让她越想越害怕。   “但是前几天我去我男朋友家的时候,确实有件怪事。”   她磕磕绊绊把自己的遭遇讲了出来。   原来小高和小何所在的大学对面,就是一所警官学校,她的男友就是对面学校的学生,家就在本地,并且父亲也是一名警员。   两人是大一时偶然相识,谈了两年恋爱,关系很稳固,并且互相的父母都知道彼此,还有彼此的联系方式。   前不久过节,男友带她回家见父母,吃饭。   那天她特意梳妆整理,还精心挑选了礼物上门,结果没成想刚一进男友的家门,就出现了变故。   小高说:“我男朋友家里养了一条上了年纪的狗,是条后腿受伤的退役警犬,他父母各方面都符合领养资格,父亲还是老警员,所以才领养到它。”   “我当时进门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那只老警犬趴在我不远处的地毯上,它忽然……”   顿了片刻,小高才抿唇说道:“它忽然朝我这边扑过来,还犬吠不止。”   这可把小高吓了一跳,忙从沙发上起身。   但那只老警犬格外兴奋,一边叫一边往她身上扑,还死死咬着她的裙边不松口,要不是男朋友和他父母从旁帮忙,她裙子都得被扯成几缕。   当时她就听男友嘟囔:“奇怪,它平时乖得很,怎么你来了就这么兴奋?”   男友的父母还笑呵呵说家里的狗狗也很喜欢她,谁成想只要一放开那老警犬,它就跑到小高身边叫个不停,来回扑蹿。   最后没有办法,男友只能把它关到卧室里。   那天小高看着被咬破边的裙摆,听着卧室里的犬吠如坐针毡,格外尴尬,她总觉得男友的父母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吃完饭便匆匆告辞,还为此难受了两天。   事后男友和她解释:‘我爸妈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就对你印象不好?你千万别多想,他们还让我安慰你呢。’   '其实我们家领养的警犬,以前是一条搜尸犬,经过专门训练,对尸体的气味最敏感,也只有对尸体气味才会这么兴奋,平时它很温顺也很听话,就那天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激动起来……’   搜尸犬是警犬的一类。   一般选择嗅觉格外灵敏的犬种,以及其中食欲强,喜欢刨地的性格的狗狗加以训练。   训练员往往让狗在处于饥饿状态时,鼓励它寻找埋在地下的生肉,骨头,或是腐烂的肉。   当搜尸犬找到,并刨出这些肉时允许它们吃掉,以此来强化它们对生肉,腐肉和血气的敏感度。   训练员还会反复改变埋藏肉块的深度,时间,地点等条件,不断增加难度,优秀的搜尸犬甚至可以找出埋藏在1–2米之下的肉块,以及腐败程度极高的尸骸。   小高男友家的这条老警犬,就是这样的优秀犬。   年轻时它曾在某市地震中找出了十数名掩埋在废墟下的伤员,遇难者尸骨,为此也在挖刨中被石棱割断脚掌,留下了腿伤。   饶是退役了很长时间,但过去长年累月的训练,早已让一些搜尸犬具备的反射弧刻入了老警犬的骨髓。   比如寻找到腐肉的兴奋,以及克制不住想要挖刨的冲动。   听到男友家的警犬种类后,小高不可思议道:   ‘你什么意思?’   男友解释:‘你别误会,搜尸犬也不一定只对尸体敏感,附近有腐烂物都会影响到它们的嗅觉和判断……’   但这些相对专业的解释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小高,反而让她更难受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狗狗会对自己又吠又刨。   无论是自己像死人,还是自己身上有腐烂垃圾味儿,都让她无法接受。   怪不得男友父母当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事后小高反复洗了几遍澡,洗得浑身喷香,还找了朋友们反复确认,心情才好起来,渐渐把这事情给忘掉了。   被顾之桑一点名,她不知怎得脑海中忽然浮现起这件事来,越想越不对劲。   小何也忙道:“我有印象,你当时和我吐槽过!还让闻了好几次你身上有没有味道。”   “可是,可是那件事在半个多月前啊,当时那谁还没跳楼呢。”   慌到不行的小高听好友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了:   “对!是在那之前!”   “那就和这事儿无关?可是其他的事情,我也想不到什么啊……”   顾之桑轻嗤一声:“谁说闹的‘鬼’,是你们合租的坠楼者了?真正的‘鬼’一直存在于这栋房子,从你们住进来那一刻起,就和它同食同眠了。”   合租者观众:?!!   放眼望去,这屋里几个女生身上都尸气滚滚,仿佛是从她们的肺腑中溢出来的尸雾。   猫狗都是灵物,对这些东西感知度很高。   更何况是受过训练,专门进行搜寻的搜尸犬。   也难怪小高一靠近男友家那只退役警犬,就被当成尸体刨了。   小何浑身发冷,鼻子都酸了:“顾大师您别吓唬我们啊!”   “是不是吓唬,很快就知道了。”顾之桑把低垂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正好始作俑者过来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她。”   还不等几个租户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大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声音从外传入:“您好,我们是x市警署大队的警员,此处涉嫌一起刑事案件,麻烦你们开门配合调查。”   打开门之后,几名便衣出示了证件表明身份。   看到紧跟着进门的,略显狼狈的年轻女性,几个租户都面露讶色。   “房东?”   “孙小姐?”   很快她们从这位年轻房东窘迫的处境和面色上反应过来,对方好像被警方当成犯人控制起来了。   想到顾之桑刚刚说的‘这屋子里有鬼’,几个租户再次看向年轻房东的目光中,就多了些警惕和怀疑。   孙姓房东有些恼怒,强撑着不安说道:   “你们警署什么意思?一上来把我当犯人似得抓住,我就是回自己房子看一看,犯了什么罪?网上那个顾之桑说我的房子有问题,你们就信了?”   但没有人回答她。   因为抓捕命令是上级直接发布的。   似是这位顾之桑提前算到了她会出现在此处,提前让警署派人,去往小区门口蹲守。   果不其然,他们在小区门口蹲到了房东:孙玥玥。   奇怪的是对方不是从外面赶来,而是从小区里面往外出去。   把人扣押后,便衣便把人带到了出租房子。   终于见到了最想见的人,顾之桑仔仔细细端详此女的面孔,目光愈发冷冽。   她忽然笑了一下,“孙小姐既然就住在这小区里,也看到了我的求助人要往这边来,怎么不过来澄清一下,反而收拾了东西要走呢。”   众人视线挪到孙玥玥身上,发现她确实戴着帽子,穿戴整齐挎着一个不小的包,一幅要跑路的样子。   再听到她在这小区还有房产,其实一直住在出租地不远处,众人更是想到了许多,对她更加怀疑。   小何忽然开口:“玥玥姐,你不是说这边距离你工作室太远了,你常年不在这儿住,才把房子出租吗?”   小高也想到了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是啊,你还经常给我们送东西……”   说来这孙玥玥有钱有闲,明明是房东,却常常关心她们住得是否舒适,家电是否好用,有时还上门给她们送些吃的,说是工作室买来作为员工福利的礼盒太多了,发不完给她们拿一些。   这边的租户提起孙玥玥,都感慨她是个漂亮有钱,心地善良的富婆天使。   能碰上这样的房东,简直是她们的福气。   但眼下再想,孙玥玥为什么要对她们这么好?   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好,这样体贴租户的房东吗?   孙玥玥脸色有些难看,“我自己的房子,想买在哪儿买在哪儿,想住就住想走就走,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现在把我控制起来,说我房子里有鬼,简直无稽之谈!还有没有王法了?”   “孙小姐别急。”顾之桑慢条斯理道:“赵警官,之前租户坠楼的监控还有吗?”   便衣中的领头警员闻言,应了一声:“有的,我们所里拷贝了。”   “麻烦您帮忙调出来,我想看一看。”顾之桑说。   当地警署行动迅速,很快把监控录像发了过来。   视频不长,又因为公共区域只有客厅,拍摄的位置也不算广阔。   看着画面上的男生直挺挺往窗户走,自己搬凳子,从天窗的小口硬生生挤出去坠楼的监控,几个租户都不寒而栗。   袁莐芳别过头去不敢看,另外两名新租户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诡异的监控,头皮发麻。   孙玥玥沉不住气:“他自己自杀,有什么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之桑没理会她:“赵警官,麻烦把监控退回一开始。”   “暂停。”   画面定格在租户刚刚出现在监控的那一刻。   顾之桑说道:“我提前和当地警方了解了一下情况,也拿到了这栋房屋的内部图,看了一下你们每个人的卧室方位。”   众人不明所以。   顾之桑紧接着说:“你们仔细看一下这人出现在监控的方位和角度,按照分部舆图,如果他是从自己的卧室走向客厅,并坠楼,他出现在监控中的位置应该是右上角——因为空间向外延伸,右上角处的卧房才是他的卧室。”   “但画面中,这个人是从监控的中段位置出现,直直地往客厅的天窗走去的。”   赵警官一下子明白了:“顾小姐是说,他死前去过其他房间,是从其他人的屋里出来的?!”   顾之桑微微耸肩:“应该是这样。”   “房子的布局是客厅居中,其他房间直接往四面八方延伸,其中并没有走廊和过道阻拦此人的步伐,如果他是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我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要先往前走,走到其他人的门口,在转向,走向客厅窗户。”   赵警官立即道:“但是事发后我们每一间屋子都检查过了,没发现任何痕迹遗留。”   顾之桑扯了下唇角:“没发现不代表不存在。”   毕竟这个世界存在灵异和鬼怪,总有一些人会为了利益破坏规则,做出各种各样的事。   “我明白了。”赵警官径直走向监控中正对着坠落者身后的房间——也就是小高和小何的那间主卧,“不好意思,我们需要重新检查一下这栋房子里的所有房间。”   “如果可以的话,请顾小姐帮我们‘看’一‘看’。”   这个看,自然看的不是普通东西,而是有没有不‘普通’的存在。   看到便衣警员走向的方位,孙玥玥眼皮一跳,彻底慌了。 第147章   从顾之桑发现了监控录像的异常开始,得知那坠楼而死的合租室友在死前很有可能进入过她们的卧室,甚至出事的原因也在她们卧室中,两名女大学生的脸色就白了。   她们不敢阻挠,跟着赵警官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半晌小高期期艾艾问道:“顾大师,我们屋里有什么问题吗?”   “有。”顾之桑语气笃定。   开门的瞬间,她便确定这间屋子是异样出现的源头。   视线中,大团大团郁结的祟气凝成雾状,几乎笼罩了整个屋子,比外面浓重许多。   赵警官环顾四周,也不禁眉头抽动。   “这屋子里……有很淡的怪味,你们闻到了吗?”   身后的便衣努力动了动鼻尖,有的一脸茫然说‘没有’。   只有一人说:‘刚一进门好像是有点,仔细闻又闻不出来了。’   至于几名合租的女生都表示屋子里只有香薰气味。   因着顾之桑和赵警官的话,小高和小何面上的忐忑更甚。   “停一下。”顾之桑忽然出声,喊住了举着直播设备跟在众人身后默默拍摄的袁莐芳,说:   “你往门口的方向退两步。”   袁莐芳一愣,意识到这话是和自己说的,便往后退去。   往后走了三步,再退就要退出这间主卧房门时,顾之桑喊了停。   “你左手边这间屋子,推门进去。”   赵警官意识到她发现了什么,直接折回来,握住门把推门而入。   打开灯后,他道:“顾小姐,这是个洗手间。”   xx花园小区卖的是精装房,高端商品房,普遍被用于户主自住的主卧内,有仿照酒店装修风格内置的洗手间,做成干湿分离,内部空间很大。   卫生间洗手台在外,里面是淋浴和一个浴缸。   从墙壁和脚下的瓷砖,到内部架子上放置的摆设,都能看出哪怕是个洗手间,户主人也花了大价钱装修。   就在赵警官和几名警员准备再次把这间洗手间,连带着浴室里外检查一遍,顾之桑叫停了他们的动作。   没必要费精力。   她已经发现祟气的源头地了。   袁莐芳身后那团死者的执念,已经被影响到从她的身后脱离,附着在某处不停撞击。   那处正是黑气源源不断向外泄露的源头。   顾之桑眸如古井,“孙小姐,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没有什么话要交代么。”   众人一扭头,这才发现那被便衣押着的女房东孙玥玥,不知何时面无血色,神情中甚至多了些惊慌。   她抬头看了眼袁莐芳的手机方向,嘴唇蠕动,到底没出声。   顾之桑嗤笑一声:“赵警官,麻烦你把镜子砸了。”   最担心,最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在这一刻发生了。   孙玥玥意识到顾之桑不是怀疑,不是探究,而是真的发现了他们家隐藏的秘密。   尘封的隐秘将要泄露的恐慌感,令她忽得大力挣扎起来,要扑上去阻挠赵警官的动作。   “不行!你们不许动我家的镜子!”   “我才是这栋房子的户主,屋里所有装修家电也都是我的东西,不经过我的允许你们有什么资格破坏我的私有财产?!我有权请你们出去!”   她动作之大,都挣脱了两名警员,扑到赵警官身边死死抓着对方的袖子。   颇费了一番功夫,赵警官才脱身,他衣服前襟,袖子都被扯得皱皱巴巴不成样子。   洗手间的镜子很大。   从台面一直向两边延伸,长至少两米,宽度也有一米多。   孙玥玥在装修时,似乎就考虑了镜子的顶配用法,在上方略突出的墙沿下,以及镜子两边装置了一圈亮度不高的暖色灯,起到打光的作用。   问合租屋里的租户要来了工具箱,赵警官举着锤子凑近镜面。   看到镜中人,他有些惊诧。   镜面中的自己帅了一个度,面上的沟壑和不平的纹路,都被镜子四周的打光填平,就像给他磨皮了。   他估摸着这大镜子造价不低。   迟疑片刻后,赵警官还是扬手,用锤子敲击在面前的镜面上。   '咔嚓’一声,镜面从中凹出蛛网般的裂纹,并向四周扩散。   细小的玻璃渣掉在洗手台上。   赵警官又砸了两下,几块碎镜子落了下来,露出后面洁白的墙体。   正当他想说没有任何变化,发现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气味。   像某种放了许多年的,已经腐烂变质的旧物,非常难闻。   其实一进洗手间,他就闻到了一丁点,被香薰盖着并不明显。   归根溯源,赵警官觉得外头卧室里那若有若无的细微气味,就是从厕所这边扩散出去的。   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那股变大的朽气,似是随着镜子裂开,从那些缝隙中溢出的!   发现这个情况,赵警官轻咳两声屏住呼吸,沿着碎裂处往边缘凿。   没锤两下,几乎和他发际线持平的位置被锤子砸到时,倏忽凹了进去,而后直接裂开掉落。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碎落的镜子后。   肉眼可见的灰尘,夹杂着陡然变得刺鼻的怪味儿,从洞里溢出。   看到这一幕,几个合租的女生心都揪紧了。   小何惊呼:“镜子后面是空的!!”   赵警官手下的动作加快了,下手也更重,三两下敲裂了靠上的镜面,完整露出了里面。   他定睛一看那洞口里的东西,因距离凑得实在太近,几乎是四目相对,也被吓得倒退两步一手按在洗手台上,掌心被一块尖锐的玻璃渣刺破。   “这,这?!”   “啊!!”尖叫声从几个年轻女孩儿的口中不受控制挤出,她们被吓到了。   只见那面巨大的镜子之后另有玄机。   后面大部分是实心墙壁。   但在靠上的位置——约莫是女孩儿们头顶,头顶往上一些的地方,就不再是实心墙壁了。   墙上被扣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洞,长宽都是二三十厘米,往里凹陷,颇为深邃。   洞里放了东西。   几个盘子,里面有东西。   盘子后是一个立起的相框。   尽管洞口深,但外界的光线能让众人依稀看清,里面放置着的相框里是有一张相片的——黑白色,直面镜头,笑得蛮阳光。   从审美上看,这青年男子还有点小帅。   但这是一张死人用的遗照,便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就这么藏在合租屋的镜子里,不知从多久前就在放了。   两名新租户眼都直了,这下她们是真的相信,这房子不正常了。   至于小高和小何两个常年住在这屋里,几乎每天早晚都要在洗手间呆上挺久时间的两个女孩子,人都要被吓傻了。   赵警官把手心的伤口清理了一下,表情严肃:“孙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孙玥玥沉默不语,拒不发言。   于是他就直接询问顾之桑。   “顾小姐,我听您的意思是,十天前那个坠落者和,和这厕所镜子里的照片有关?”   难道……这个洞口里面就是‘鬼’?   是这张照片害死了那个男网红?   不仅是赵警官,其他几个合租室友脑海中也浮想联翩,愈发害怕。   “的确有关。”顾之桑说:“不过一张照片是害不死人的,赵警官可以把墙壁前面的镜子和洞口前面的镜子分别敲下来两块,反过来对比一下。”   赵警官:?   他照做,竟发现两个地方的镜子是不一样的!   下面贴墙面的镜子后面,覆着一层完全不透明的镜面镀膜;   然而上方洞口处的镜子背后却没有覆上镜面镀膜,只是在透明的亚克力板外层上了一层镜面金属。   这说明这镜子下半部分是单面镜。   上半部分——也就是正对着被掏空的墙体洞口处的镜子,是双面镜。   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但若有什么摄像机,甚至是活人藏在双面镜后方,就像是在透过玻璃,观察偷窥镜前的女孩儿们。   赵警官不动声色用手指贴了贴镜面,果然发现洞口外扣下的镜子,指头贴上去完全没有缝隙和距离。   饶是正气十足的成年壮汉,此时也不禁背后发毛,怎么看那遗像怎么诡异。   就仿佛是这个遗像的青年男人,一直藏在墙体的洞中,默默‘看’着外面的。   再一看孙玥玥心虚的眼神,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是房东捣得鬼。   强忍着瘆意,赵警官戴着手套把洞里的相框和其他东西都拿了出来,暂时没发现摄像头。   顾之桑继续说道:“这面镜子是专门设计成这样的。   下单上双,以合租女性的身高来看,她们平视的位置是实心的,再加上特殊的打光相配,很难发现头顶另有乾坤,更不知道自己每一次在镜前照镜子时,后面都东西“直视”她们。”   “我推断那名坠楼者在死前,曾进入过这洗手间,意外发现了这面镜子的乾坤,也是因为他的发现,导致他被人谋害。”   听到这儿,同样被镜中遗像吓得不轻的袁莐芳忽然想到了什么,嚷道:   “我想起来了顾大师!半个多月前外面洗手间里的淋浴花洒坏了,小吴和孙玥玥联系,说了这个事情,讲好了孙玥玥那边找工人来维修,所以那两天小吴是趁着我们都不在家,来借用我们女生这边的浴室洗澡的。”   据袁莐芳解释,合租屋中有男性到底有不便利,尤其是洗漱方面。   屋子里有两个洗手间,一个在主卧内,一个在客厅外。   由于主卧里的这个洗手间里有大镜子,打光台,还有一个浴缸,几个女孩子都喜欢在这边。   至于外面的洗手间只有唯一的男生小吴使用,除了入夜需要上厕所的人会去一下。   而外面的淋浴坏掉的时间,和小吴坠落时间是重合的。   他那两天的确会去主卧的洗手间洗漱,这就完全解释得通他视频监控中,他为什么是从主卧的方向走出的了。   小高白着脸,也开口说:   “后来吴哥出事了,我们也就把维修的事情忘记了,一直到她们俩新来的住户搬进来,才有人上门修缮。”   根据几个合租室友的话,顾之桑又抽了两次牌占。   这一次牌面上的签文稍有改变。   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也就是说坠楼的男生当天借用浴室,没推演错的话,这个男生身高有一米八出头,平视时视线在墙洞的下边缘。”顾之桑说:   “他发现了。”   可能男生在镜前照镜子,或是无意间擦拭镜面上的水雾时,发现了镜子的端倪,发现镜子的上半部分竟然是双面镜。   他便怀疑镜子背后有诡。   甚至怀疑后面有摄像机之类的东西。   男生和合租的女孩儿们关系都不错,便和孙玥玥打电话质问此事,以及镜子后方是否有东西。   这则质问让孙玥玥有了担心。   她怕镜子背后放置的遗像会暴露,所以便用了某种手段,让那男生永远闭嘴了。   由此可见这遗像的背后,定然还有更大的诡异,让孙玥玥不惜害人性命。   就在这时,对几个小盘子里的东西的检验结果也出来了。   “赵队,顾指导,这个盘子里的似乎是一些烧焦胶片的灰烬,里面还有部分带有没燃尽的底色的细小碎渣。”   “我怀疑这里面是一些照片余烬。” 第148章   单双面的镜子,诡异坠楼的男网红,放置在镜后的遗像……   接连不断的怪异出现在不大的合租屋中,让原本还怀有迟疑的几个女生彻底相信这房子,以及房东孙玥玥有诡了。   两名新来不久的住户不敢仔细看那黑白遗像,只觉得晦气。   同时为自己贪图便宜搬来这‘凶宅’感到后悔。   果然便宜是没好货的。   至于在场的三名老住户,心中的崩溃之情自不必说。   她们中租住时间最长的,已在此租住了8个多月,时间最短的袁莐芳满打满算也有4个月,期间都无数次在这张洗手台前对着镜子洗漱擦拭,甚至有时从浴缸中,或是淋浴间出来,还会裸露肌肤在镜子前穿戴服饰。   这一切都正对着镜子后方的洞槽,被带着笑容的遗像‘收入眼底’。   心理承受能力最差的小何忽然朝着孙玥玥的方向快步走去,狠狠推了她一把:   “你到底对我们搞了什么鬼?你说话!”   一旁的便衣警员忙上前岔开她,低声安抚着她的情绪,以免造成撕打的场面。   孙玥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拨乱了,有些狼狈。   她冷冷瞥了一眼小何。   尽管撬不开她的嘴,但当地警署动作快效率也挺高,很快查到了孙玥玥的相关资料,并通过渠道给赵警官和顾之桑各发了一份。   看了眼文件,赵警官开口说道:   “孙小姐,你报给这些租户的名字根本就不是真名,你也不是什么开美容工作室的自主创业者,你一直在欺骗她们。   实际上你姓孙名刖,是名浩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孙传发的女儿。”   “事到如今,你再怎么辩解都洗不清身上的嫌疑,我劝你还是坦白从宽吧。”   孙刖被便衣看守着,那副温柔知性的假象已完全褪去。   她漂亮却唇色惨白的面上浮现出阴冷神情,目光扫过几个或胆怯,或义愤填膺的租户身上,最后死死盯着袁莐芳:   “我当初就不该放过你。”   若不是一时的恻隐之心,让她放过了这个女人,怎么会有今天直播招来顾之桑和警方的局面?   袁莐芳被那含恨的视线一扫,身子一颤,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这一幕被直播设备收入镜头,惹来直播间观众的非议:   【死到临头了还威胁求助人??真是白瞎了这幅好皮囊。】   【我被这个孙刖刚刚的眼神吓到了……你们不觉得很凶吗?】   【代入几个租户姐妹,这也太恶心太恐怖了,那相框里绝对是遗像吧!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贴在墓碑上,放在家里供台上祭拜的,贴在卫生间里日夜隔着镜子对视着,简直太诡异了。   其中绝对有什么阴谋!!】   【……】   “既然孙小姐还是不愿意开口,那我帮你说。”   直播间的镜头后,一袭棉白居家服的年轻女子神情淡漠,开口说道。   她一只手臂支着下巴,松软的毛衣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几乎比衣料还莹白的腕子。   “尽管你很谨慎,也很聪明,不仅把身份证上的名字改变了,还找了人把生辰用特殊手段修订,想以此来修改命格,逃避方外之人的窥探,但这种手段——”   顾之桑顿了顿,轻声嗤笑:“对我没用。”   她轻轻拨转手中的牌占,开始解读:   “偏印夺宫,七杀为弱。”   “生你之人与你缘浅情薄,同时克你之人,造成你人生中最大的苦闷和抑郁者,也是他们。”   闻言孙刖眼皮一跳,像是想到了什么。   “孙小姐出生在富裕的家庭环境,父母都有各自的家族企业,一开始的时候或许有几分真情,但时间一长都对这段不算圆满的婚姻和不够完美的对方产生了厌倦,双双出轨,经营自己和其他人的小家庭。   最后两人在你八岁那年离婚。”顾之桑说:   “你母亲另有爱人,当时已经怀孕,认为你是个会拖累她的拖油瓶不愿意抚育你,所以你留在孙家跟着你父亲生活。   但更让你感到难以接受的是,你父亲很快把一个男孩儿接回家中,告诉你这是你弟弟。”   “那男孩子只比你小两岁。”   拿到警署发来的孙刖的证件信息,顾之桑便一眼看出她的命格改过。   五官和宫内都发生了细微变化,导致运势和前途也出现改变。   按照她原本的生辰八字,代表‘生我者’的正印偏印都弱,说明她父母缘几近没有。   那对夫妻对于孙刖这个失败婚姻的产物,亲情很少,否则也不会各玩各的,离婚后也不想要抚养权。   顾之桑继续说:“那个男孩儿来到孙家不久,很快便牢牢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和关注,你成了孙家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   “如果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你会在父亲孙传发的安排下,和一个家境不错的企业家庭之子结婚,无论婚后是否幸福,也算衣食无忧。”   从她平淡的叙述中,一个沉默着接受命运,工作结婚的形象出现在孙刖的脑海中。   孙刖的神情阴沉,握紧的拳在轻轻颤抖。   她心里清楚,这就是她差点要踏上的人生。   “转折点在你21岁那年夏天。”顾之桑说:   “从你亲缘命宫中可看到,和你有血脉联系的那条继弟的关联,在6年前忽然断掉,同时出现问题的还有你父亲孙传发的身体。”   “他们出车祸了。”   孙刖原本还算平稳的心态,被这些旧事往事勾得愈发不平静,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报应。”   “还有,他们不是我亲人,我也没有弟弟。”   赵警官默默听着,他手上的资料中也显示孙刖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叫孙名浩。   孙家的名浩科技有限公司,就是他的名字,可想而知孙家人更重视的是这个晚出生的孙子。   只不过他已死了好些年了。   根据当年的出事档案,赵警官也大概猜出了事情原委。   6年前孙刖21岁,刚上大三,在国内一所不错的学校读师范专业。   她那个私生子弟弟18岁,靠着各种方法和家里的关系运作,勉强考上了个普通二本的商科。   从两人截然不同的学业规划就能看出,孙传发一家子毅然是要把孙家的公司股份留给这个私生子。   孙名浩这些年被家里捧着宠着,花钱如流水,一毕业拿到驾照,就缠着孙传发给他买了一辆豪车,还要求去临市游玩作为毕业奖励。   顾虑着结婚后的财产股权等问题,孙传发并未和这个儿子的母亲结婚,一直把人养在外面,但这些年也和真正的女主人没什么区别。   宝贝儿子提出要求,他欣然同意,一家三口就这么高高兴兴出游。   至于孙刖这个格格不入的异类,自然被留在了家里,没人在意她。   谁成想这一留,保了她的命。   在出游回来的高速路上,拿到驾照不久的孙名浩非要闹着开车练手,结果意外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坐在副驾驶指导他上路的孙传发受伤严重,双腿坏死截肢,腰臀的骨骼和神经也受到影响。   反倒是坐在最后的女人受伤最轻。   残废的孙传发从那之后一直坐轮椅。   警方当时也调查了,事故的主要责任就在孙名浩,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单纯就是行车不规范外加他们倒霉,导致了这场事故。   顾之桑继续说道:“在这场车祸发生之前,你平静地接受命运,觉得读个师范当个老师,像你父母一样和一个很可能并没有多少好感的人结婚生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孙传发不会刻意苛待你,你会比很多人过得有钱。”   “但你弟弟死去,你父亲残废后,孙氏集团内部动荡,你忽然被推到公司里历练,去帮你父亲顶压力,你接触到了全新的东西,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有其他截然不同的人生。”   “呵呵……”孙刖笑得惨淡,“你说得没错,要不是孙名浩出车祸死了,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这些孙家的产业。”   “这是命,是老天都觉得我命不该如此,给我的机会。”   这时,赵警官的手机震动。   他看了眼同事发给自己的消息,瞳孔一缩,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孙刖。   “顾小姐,你知道那张遗像上的人是谁吗?”赵警官对顾之桑说:“是孙传发的小儿子,孙名浩!”   6年前因车祸暴毙的私生子,遗像被人刻意摆在了出租屋镜子后面。   说是单纯放置在此处,祭拜,鬼都不信。   更何况看孙刖的反应,这遗像极有可能是她放进镜子里的,是她一手布局。   赵警官困惑了。   孙刖不是恨这个私生子弟弟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知道。”顾之桑说。   她推演孙刖的命格信息时,便发现了这件事。   “我想孙小姐本人也并不想和这个继弟有任何牵连,若不是你需要利用他,得到一个属于孙家血脉的孩子,你也不会把他从坟地里挖出来。”   顾之桑说得轻描淡写,这些话却如同鱼雷砸入深水,在所有人心里激起千层波浪。   【??挖死人坟?真的假的?这孙刖是个狠人啊!但是得到一个孙家的孩子是什么意思,孙名浩不是已经死了么,死人也能搞出孩子?】   【天呐桑桑这些话里的信息量太爆炸了,大半夜的已经感觉到害怕了,裹紧我的小被子!】   【有种可怕的猜测,这个孙刖用便宜的房价专门租给年轻女生,还把私生弟弟的遗照放在这么猥琐的地方,对着这些租户的浴室卫生间,再结合顾之桑说的‘要一个孩子’……这二者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她不会发疯到要搞什么邪术,祸害这些合租的租客吧?!】   袁莐芳攥着手机,自然能看到上面的各种弹幕评论,被网友们那些可怕的猜测弄得惴惴不安。   孙刖则是瞪圆了眼睛,明显慌了神。   赵警官忍不住询问:“顾指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刖把孙名浩的坟墓挖了?这不可能吧。”   资料上显示,孙传发在本市购入了一块价格昂贵的墓地,作为孙名浩的埋骨地。   这些年城市土地建设,越来越多的地区要求死去亲属火化,孙家能上下打点,花费重金进行土葬,明显是对这个孙子感情很深。   再加上埋骨地是陵园,孙刖偷偷刨尸的可能性非常低。   “如果赵警官不信,可以联系孙家人起坟,那坟地里头肯定是空的。”顾之桑不意外赵警官的质疑,“尸体不是她自己刨的,你可以理解为,是她找人用特殊手段取出的。”   说着,顾之桑也‘啧’了一声。   若不是她能洞悉因果真相,看透缘由过去,她也想不到镜头中那个年轻,漂亮的普通女人,手段可以这么厉害。   “起坟这肯定不合规矩。”赵警官皱眉,明白了这又是一件灵异事件。   虽然难以理解,但他觉得顾之桑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作为官方多次点名表扬的玄学人士,顾之桑能力无从质疑,她说孙名浩的坟墓里没尸体,多半就是真被偷了。   “可孙刖偷孙名浩的尸体做什么?”赵警官问:“那尸体现在又在哪里?”   顾之桑神情复杂,“偷尸是为了养鬼物。”   “至于尸体在哪,你们不会想知道。”   不知为何,打开直播看着屏幕的袁莐芳,以及几名租户,对上顾之桑那意味深长的目光,都有种莫名的心慌。   “袁小姐,你们这些合租室友是否都给孙刖提供过自己的照片?”   被突然点名,袁莐芳心脏一颤。   她仔细回想着,记忆里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不清楚别人,我当初和她签订租房合同的时候,她曾向我要过电子证件照,说是合同中有可能要用到。”   袁莐芳不是第一次租房,之前租的时候合同都是白纸黑字,并没有照片要求,她当时还有些奇怪。   但又想到只是一张照片而已,说不定合租流程比较麻烦,需要用到,她也没多想,便发给了孙刖。   此时听顾之桑的询问,她逐渐察觉这很有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冷汗浸透了她的手心,她更惶恐了。   其他几个租户也白着脸点头,表示自己都给过孙刖照片。   小高,小何,以及那个新来的年轻租客的租房经验少,安全意识也薄弱,让给照片就发了,完全没多想。   至于新入住的另一个女人,已经28岁,在社会上打拼了几年,听到要给照片时也觉得奇怪,多留了个心眼儿,以自己没有合适的照片为由没有发给孙刖;   到现在孙刖也没问她要,她没给。   小高哆嗦着问:“顾,顾大师,我们给了照片的人会怎么样吗?”   沉默片刻,顾之桑叹了口气,觉得瞒着她们也没必要:   “照片定格了一个人的某一个时刻,也留存了人的影子和能量,是除了人的身体发肤外联系最紧密的外物,往往一张照片——尤其是主动给出去的照片,落入有能力的玄师手中可以做很多事情。”   “你们刚刚也听到了,孙名浩的遗像前放着一个碟子,里面是一些烧焦的照片余烬,你们觉得那会是谁的?”   几个女孩子脑袋里'轰’的一声,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   难以抑制的恐惧和冷意爬上头皮。   她们忍不住去看那碟子。   焦黑中混杂着灰色的粉末,那是她们的照片!   像纸钱和祭品一样,放在死人的遗像前燃尽,供奉。   “人相,遗像,是活人和死人定格的媒介,本身就能让阴阳两隔的人处于同一个维度空间。”顾之桑解释道:   “当你们的照片以这种‘贡品’的形式烧给孙名浩,死去的亡魂在阴曹地府是能收到的,并且它可以通过照片这种媒介,把力量从阴间传送到阳间,和你们缔连,形成一条关系链。”   这条来自阴间的链引是普通人看不到的。   但在顾之桑眼中,在场的租户中,原本的三名老租客的身上,都从骨子里冒出灰蒙蒙的尸气,又缓缓飘向遗像上的青年。   这些祟气同源,如出一辙。   “为什么?”小高声音尖锐,不停摇着头:“孙刖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她心底有种不详的预感,仿佛再追问下去,会得到一些她承受不了的回答。   可对整件事的恐惧和怀疑,促使着她颤声追问。   孙刖的脸上扯出一个冷笑,浑身都松懈了。   她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那个顾之桑简直像个怪物,洞悉一切,无所不知。   “因为你们贪婪,运气不好碰上了我,命里该有这一遭。”她冷漠说道:“不是我要害你们,是你们一个个自己想占便宜,主动找上门来要租我的房子,我没有逼你们任何人。”   “你!你这是诡辩!”小何气得脸都涨红。   孙刖不理会她,只是神经质一笑:“你们不是想知道孙名浩的尸体去哪儿了吗,不用大费周章地去找了,找也找不到,因为就在这里啊。”   在场的人以及观众被她笑得心里发毛。   赵警官呵斥道:“别打哑谜,老实交代!”   “我也不想沾上孙名浩的臭气,更不想做这些事情……但我没办法,谁让我要有一个孙家的‘孩子’,就必须靠他的血肉……”   孙刖收了笑意,面无表情:   “‘孩子’是父母的骨肉至亲,孙名浩自然和是你们血肉交融了。”   刹那间,袁莐芳的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   孙刖上门送礼,说是工作室员工没发完的肉馅月饼礼盒…   过节令时孙刖在群里给他们发消息,让他们去小区门口拿东西,说是她家阿姨包的饺子…   巨大的眩晕感让她嘴唇蠕动,尖叫声都破碎,堵在喉咙中挤不出来。   袁莐芳只能感觉到恶心。   极度的恶心和反胃令她腹部绞痛翻江倒海,出了满头大汗。   她‘呕’了一声,扶着门框吐了出来…… 第149章   崩溃的尖叫,哭声,以及抑制不住的干呕声,充斥在混乱的出租屋里。   和彻底失去理智又哭又骂的小高,小何相比,仅是扶着门框干呕的袁莐芳的反应都算淡的。   看着年轻租户拼命扣着嗓子,试图把肚子里的酸水都吐空的狼狈模样,被便衣警员押着的孙刖扯开泛白的嘴角,笑了。   根据几个租户异常的反应,在场的警员和直播间内的观众们对孙刖的话都有了猜测,心中又惊又疑;   离她最近的两名警员再看她那张带着阴恻恻笑容的脸,不禁阵阵冷寒。   【啊啊啊啊我头皮麻了,是我想的那样吗??!】   【什么意思啊?怎么姓孙的啥也没说,大家好像都知道了,有没有大佬解释一下发生了啥?】   【回楼上,应该是女房东要用她死去弟弟的尸体搞邪术,想给弟弟弄出个孩子来,牵扯到住在这栋房子里的租户,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但是前面房东还没暴露真面目时,桑桑不是问了几个女孩儿对于房东的印象,当时她们说这个房东人特别好,经常给她们送吃的;再联系房东说的‘血肉交融’,还有她们现在的反应,我猜测她弟弟的尸体和那些送给租户们的东西有关……麻了,如果我猜测是真的,光是想想我都反胃。】   【我艹,这女人疯了,真是个疯子!】   【不会这么可怖吧,也不太可能啊。   孙名浩都死了6年了,说句冒犯的话,下葬的躯体可能都烂完了!】   【……】   “顾大师!”撑着洗手台吐得满脸泪水的小何忽然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跑到袁莐芳的身边,一把将她手里连接着直播的手机夺走,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顾大师这不是真的对吗?!”   几个租户都抬头看向小何的方向,心存侥幸。   万一她们的设想太严重了呢。   是不是孙刖在骗她们?!   但在赵警官和顾之桑的再三确认下,她们绝望了。   顾之桑轻轻叹了口气,开始解答赵警官和直播间观众的疑惑。   众多疑虑中被问的最多的第一个问题——孙刖是怎么把尸体从陵园取出来的,顾之桑又怎么能够确认孙名浩的尸体已被掘出。   “对术士来说,‘隔空取物’不是难事,对会布阵的术士来说就更简单了。”顾之桑道:   “举个例子,奇门遁甲术便是借助真真假假,不停变换的八门八位进行置换,物件可以变,人的生死福祸也在瞬息的选择中。   至于我怎么确定的——”   顾之桑用葱白的指尖点了点眼尾:“我这双眼睛能看到很多你们看不见的东西,比如尸气。”   鬼有阴气,邪门歪道会产生祟气。   尸体这玩意儿,常年埋在地底腐烂发酵,吸收污秽,自然有独特的尸腐气体。   这些租户无一例外,都被侵入骨髓的,属于孙名浩的尸气包裹着,或浓或淡,久久不散,显然是和孙名浩的尸体‘亲密接触’过很长时间,才有可能形成。   除此之外问得最多的,就是孙名浩的尸体在哪儿,和这些租户有什么关系。   沉吟片刻,顾之桑开口询问:   “袁小姐,你们三人的肠胃是不是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就不太好。”   “空腹站立时小腹微鼓,平躺时总感觉小腹里面微微酸胀,异物感更为明显。”   袁莐芳点点头,神情尴尬:   “我有感觉,这两个月我小腹常有闷痛感,比以前也鼓,但是不严重,不影响生活。我一直以为是便秘,所以没放在心上……”   便秘这种连病都算不上的症状,是现代人的常态。   熬夜,饮食不规律或者压力大,都有可能造成。   之前她还想过去医院查一查,但又不好意思,怕照了b超后肚子里都是粪便,在医生面前丢人。   闷不吭声的小高白着脸,也开口说道:   “我和小何也有,我当时以为子宫肌瘤很害怕,还去做过相关的体检,结果各项指标都正常,没发现大问题,就是小肚子突。”   她说自己做过胃肠镜,还拍过子宫,检查过粪便,同样是身体健康,就是小腹微突偶尔有异物感;   百思不得其解下她也只能认为自己消化系统有问题。   至于小何更单纯,觉得自己就是胖了,长膘了,天天嚷着要减肥。   如今看来,真相怕是并非如此。   果不其然,顾之桑下一句话就让原本已经面色苍白的女生更受打击:   “查不出问题很正常,你们肚子里都有非常特殊的鬼物,有型又无形,现在月份还浅,再拖下去只会越涨越大,最后会出大问题。”   “我从源头说,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造畜之术’。”   '造畜’,顾名思义制造牲畜。   原材料为人。   是种把人变成牲畜的术数巫蛊,同样属于偏门术中的一种。   无论是志怪小说或民俗怪谈中,都有类似的故事流传于民间。   过去这种术数还没被玄门封禁时,黄河以南的术士多有掌握之人。   手段粗劣能力普通者,需要在动物还活着的时候,把它们身上的皮子整块剥下来,以此来保证皮子的鲜活。   而后把鲜血淋漓的动物皮子粘在人的身上,缝上针线再施展术数,就能让动物皮牢牢地和人皮融为一体。   人的骨骼躯体也会压缩,最终变成动物。   成年人多被变成牛羊,儿童常常被做成猫狗。   由‘造畜’而来的‘牲畜’,一般都能保留作为人类的意识和记忆,这才是这种邪术最可怖的地方。   至于能力强的术士,不仅可以改变外形,能把人的骨肉和构造都完全动物化。   顾之桑在玄门典籍中看过前人的记述,说是曾有邪修在民间作恶,城中经常有百姓失踪。   当地某员外的小儿子离奇失踪,他重金悬赏派出多名家丁去寻找,却一无所获。   失魂落魄的员外夜半醉酒,却在回家的小巷被一只忽然窜出,脏兮兮的猴儿拦住。   那小猴抱着他的大腿一阵乱叫,双眼含泪,把喝醉了的员外吓了一跳,以为这是妖物。   怎么都摆脱不了这野猴子,丢了儿子的员外烦躁不已,让护卫把小猴儿一刀劈死,丢在烂巷里。   后来猴尸被附近的乞丐们捡走,烹煮分食,肉质鲜美无比,却在吃到最后时才在锅里发现一截小孩儿的手指。   再仔细一看,猴儿被啃干净的的骨头,不正是小孩子的骨骼么?!   经过当地的玄师多番调查,才发现那些失踪的百姓都被邪修用‘造畜之术’变成了牛羊猪狗。   有的被卖到田里拉车刨土,有的被买去抽打驯化,被找到时还在街头杂耍队伍里谄媚作揖;   还有不少人和那小猴一样,已经被宰杀,当成真正的牲畜吃掉了。   员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侍卫一刀劈死的野猴子,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儿子。   经过几次‘人畜不分’的混乱时期,这种术数按理说已被封禁绝迹了。   如今却再度重现。   顾之桑:“人死五六年,尸体无论如何都不会保持得多好,就算从地底掘出,也难以掩盖腐烂的朽气。”   “但若是用特殊香料腌制,除去尸臭异味,再用‘造畜之术’在腐肉上包裹上兽皮,就能偷天换日,以假乱真。”   说到这儿,她语气微顿,“待把那些肉煮熟了捣碎成泥,包在各种面皮里当馅子,谁能知道里面裹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这一招可谓阴险毒辣。   一是太过惊世骇人丧心病狂,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孙刖和善大方的表面之下,藏着如此歹毒的用心。   二是袁莐芳等人把东西吃进肚子里,过个两三天就会消化,排出体外,没有证据,医学上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就更不会让人多想。   三是利用合租之便,悄无声息把几个被选中的倒霉蛋聚在一起,不用费心哄骗。   哪怕见多识广的顾之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孙刖的手段之恶超出常人!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顾之桑看向孙刖,似笑非笑:   “孙小姐,还需要我帮你说完吗?”   孙刖冷着脸,就在众人觉得她死不悔改,不会开口时,略显喑哑的低笑声响起:   “顾之桑,顾大师,你果真是厉害。”   “这节目一周播一次,每次在线几千万人,偏偏就被袁莐芳撞大运……是我运气不好,栽在你手里我认。”   她话语中多少有些不甘,盯着袁莐芳的目光中恨意也更明显。   又过了半分钟,她面上情绪趋于冷静,缓缓说道:   “6年前,孙名浩死了,孙传发高位截瘫,名浩科技有限公司乱成一锅粥。   孙传发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时候,公司里那些远的近的亲戚,股东朋友,还有他那些所谓的兄弟,就堵在医院和我家门口,想吞并公司。”   哪怕是她的亲伯伯,亲小姑,和孙传发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都心怀不轨。   当时的孙刖本是孙家的边缘人物,是个温温吞吞的师范生,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孙传发唯一的,最亲的人。   为了抗住压力,她被迫休学,走钢丝般地去应对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   短短一周时间,人就瘦了七八斤。   好在孙传发没死,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但他受伤太严重,要修养太长时间,无暇管理公司。   为了保住家产,无奈之下他只能提拔自己那个从来没重视过的女儿,培养她去学习处理公司业务。   几个月里,孙刖接触了集团核心的资料,也飞速成长着,很快能独当一面。   等孙传发身体稍微好些,精神劲却没有以前那么足了,他总想着死去的孙名浩,想着自己断掉的‘香火’。   几乎是车祸的头两年,他便盘算着再要一个小儿子。   严重的车祸后遗症让他腰部以下几乎没有知觉,更别说造人。   经历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刺激疗法,药物疗法,还是没有任何作用,孙传发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废了。   他性格愈发阴郁,多疑,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日渐优秀出众的女儿。   短短四年多的时间,孙氏集团就在孙刖的带领下回归正轨,步步高升,比他没出事前还好。   明明知道当年的孙刖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但精神已经扭曲的孙传发还是开始怀疑她,怀疑当年致死孙名浩,让他瘫痪的车祸另有隐情。   彼时的孙刖脱胎换骨,是商场上的新贵,意气风发。   但她心里清楚,孙传发虽然逐渐退居幕后,但公司的股权大都牢牢攥在他手里,而且光是各种遗嘱他就定了十几份不同的,以防自己意外横死被夺股份。   她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否在这个父亲死去后,拿到股份遗产,为了这些股份,同时她心中还对孙传发有那么一丝温情,她不留余力地照顾孙传发,忍受他日渐古怪的脾气。   但饶是如此,还是拗不过孙传发脑子里的朽气。   察觉到她这个侄女不是好拿捏的,这些年那些曾经在孙传发危难时趁人之危的姑姑伯伯,打起了感情牌,走温情路线。   尤其是她那个大伯,经常带两个堂哥上门‘孝敬’小叔,背着她和孙传发嘀嘀咕咕。   孙刖多留了个心眼,在孙传发的房间里装了个窃听器,听到了她的好大伯循循诱导,反复给孙传发洗脑。   说她孙刖到底是个丫头,没根子,以后嫁人了孙家的家业都给外人做了嫁衣。   说她现在就开始赶公司里孙家的老人,以后真拿到了大权,指不定要赶尽杀绝。   还说要把她那个二堂哥过继给孙传发,让他也有个‘依靠’,以后二堂哥结婚生子了,得给他养老,孙子得叫他爷爷……   孙刖想,孙传发再怎么犯病,总不该信这些人的鬼话。   但当她发现孙传发的态度一次次软化,甚至真的松口,想让二堂哥落户到他们家,巨大的愤怒和恨意让她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砍死。   她虽然是女人,但能力丝毫不弱,在商场上无往不利。   她也的确是赶走了几个孙家的远亲,但那些都是拿钱不做事还行贿的蛀虫。   “谁知道从零学起,每天啃书到两点是什么感觉?知道连续一周在酒桌上对瓶子吹到胃出血,只是为了拿下一个项目是什么感觉?知道明明清楚那些老东西存着什么恶心的念头,却必须强忍着笑脸相迎是什么感觉?!”孙刖想到自己这些年吃的苦,就不禁咬牙。   掐指算算,她马上28岁了。   恋爱没谈过,胃病腰病极严重,每天恨不得住在公司。   她阴沉的视线中含着狠:“我踩着刀子,付出一切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们说抢我的东西就要抢走,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顾之桑:“所以为了达成你的目的,就要踩死别人吗?”   孙刖锐声:“弱肉强食,哪有那么多公平?!”   她呼吸微喘,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顾大师,你们这些人有超常的能力,凌驾于我们普通人之上,可以随意抉择我们的生死福祸,这公平吗?”   “寒门苦读无出路,耗尽几代人的钱包生存买房,富二代生下来不学无术却能挥霍无度,这公平吗?”   “像我这样辛苦经营公司,最后却被人夺走一切,难道公平吗?”   孙刖冷笑说道:“人生从来没有公平过,从来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商场如战场,她们不死,我就得死。”   她不由想到了做决定那天。   尽管得知了孙传发的动摇,得知了孙大伯的无耻行径,可她清楚就算自己杀了这些人,也无济于事。   孙传发怕死,多疑,她不能保证自己能从十几份遗嘱中得到公司股权。   所以生气归生气,她很冷静。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当成皮球来回踢,任人嫌弃却无能为力的小女孩儿了,孙刖这样想。   想要打消孙传发的念头,彻底让大伯一家滚蛋,并且获得股权的方法,其实方法很简单。   给孙传发一个他认为的,可以‘传承血脉’的孩子。   只要有一个孩子,孙传发就不会发癫,把股份给大伯和堂哥。   而婴儿想要成人,最少也要十几年;   这期间孙刖可以清理枝叶,可以慢慢想办法磨死孙传发,甚至可以给这个孩子洗脑,让他把自己当成母亲……   但孙名浩死了,孙传发废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了她这个高度,总能听到商圈里一些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   越是高位者越怕死,越迷信,不少老板都养小鬼,种生基,养祖坟风水,还流传着某某公司就是靠着大师指点才起死回生的类似传说。   孙刖抱着一丝期望去寻找玄学方法,试图能够得偿所愿,万万没想到那位大师真的有方法!   哪怕知道这种方法做她会天打雷劈,断子绝孙,但她还是按照对方教的步骤,一步步地布置下了。   就是现在,孙刖也没几分后悔。   听完孙刖的话,顾之桑眉尖微皱。   她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摇头没有开口。   她清楚无论自己说什么,孙刖的观念都已经在一次次压抑而不健康的对弈中扭曲了,完全变成了一个‘商人’。   为了赢,孙刖可以不择手段,也可以抛弃原则。   顾之桑喜欢她的韧劲儿,佩服她的狠劲儿,但她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她声音加快,想快点解决这件事:   “孙刖用的方法非常阴毒,首先她在出租屋里布置好最关键的镜子,把遗像放入其中,紧接着用低廉的房租吸引你们入住。以各种借口拿到你们的照片后,她就把你们的照片在孙名浩的遗像前烧了,这份相片会像纸钱一样烧到阴间的孙名浩的亡魂手中。   我猜测孙刖烧照片的时候,还烧了一封信,上面大概率写着欺骗孙名浩的话,类似孙传发要给他结冥婚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孙刖不仅骗人。   她连鬼都骗。   “你说的没错。”孙刖没否认。   要养一个鬼胎的第一步,就是选择一个母体。   她贸然动孙名浩的尸体,底下的阴魂是能感觉到的,为了让孙名浩心甘情愿,她就按照那位大师的方法,用黄纸写了一封信骗鬼。   骗孙名浩让它选一个冥婚对象,这样动它的尸骨时,它就不会排斥,异动了。   “我本来只想让孙名浩自己选,选一个最倒霉的。”孙刖冷冷笑了,语气嫌恶:“没想到我这个继弟到了阴间,还是这么贪得无厌,它选了你们所有人。”   烧完照片没过两天,孙刖就在睡梦中梦到了孙名浩。   它拿着所有照片,没有甄选出哪一个人最合心意,而是全都要。   就连孙刖带着恶意,为故意羞辱孙名浩一起烧过去的男网红的照片,孙名浩都拿在手里,一个没放过。   从某种程度,他们确实是血脉相连的至亲,都遗传了孙传发的劣根性。   一样坏,一样贪婪。   如此一来,孙名浩选择了合租屋的每一个人,一个都不放过,就和他们都建立了灵异链接。   这时给孙刖出招的大师,便开始动它埋在坟土里的尸体。   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孙刖并不知道。   每次都是那人给她发消息,让她去固定地点拿东西——用纸包裹着的软软的,带着古怪腥气的肉块。   哪怕没有腐烂的臭味,孙刖也清楚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玩意儿,她强忍着恶心加工,再送到合租屋。   看着那些女孩子天真,满是信任的笑脸,一开始她心中也有犹豫,退缩。   可再想到孙传发歇斯底里,神经病一样的诸多举动,想到虎视眈眈的亲戚们,她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顾之桑眉眼淡漠:“孙名浩一个地府普通的鬼魂哪里知道,所谓的‘冥婚’,让他甄选自己的契约对象,都是骗局。”   人的躯壳断裂,血肉被挖,会死。   鬼魂倒是不会。   但只要还未转世投胎,留在地府,魂魄的‘海轮底’总归是和留在阳间的遗骸残留息息相关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祖宅,阴宅的风水之说了。   坟土里的尸体受损,或是被坏风水,对阴间的魂魄也有很大的影响。   孙名浩的尸体刚开始被挖,被破坏时,它没有太多感觉,但次数多了它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挖它坟掘它肉的人,很明显不是普通人,是用特殊的力量和术数做的,每挖走它一块尸肉,它的魂魄就缺一分,力量就少一分!   若是再这么下去,它怕是整个魂体都要溃散了!   孙名浩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孙刖欺骗了。   它想停止力量的泄露,避免魂魄被扣走,但当初链接是它自己选择的,现在失控了。   它想侵入孙刖的梦境,阻止恐吓孙刖,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孙刖的梦境入口。   孙名浩哪里知道,孙刖已经在别人的帮助下改了命格和生辰。   就这样,孙名浩一个死了五六年的鬼魂,生生被孙刖利用得团团转,现在恐怕只剩一半魂魄,随时都有可能魂飞魄散了。   至于那些被偷走的魂魄力量,都裹挟在被挖走的肉块中,通过合租女孩子们的口,进入她们的身体生根发芽。   真实存在的残渣到底是肉,会让女孩儿们闹肚子,但最终还是会被身体消化,排出,了无踪迹。   但伴随着的尸气和阴气,却因为灵异的链接,在她们的身体里凝结成一股无法排解的,同样无法看到的东西,一直蛰伏于她们的腹中。   不断变大,不断成长……   最后,从女孩子们柔软的肚皮中,一个异类会撕开皮肉,从孕育的“土壤”中破土而出。   那是孙刖需要的,一个属于孙家的“孩子”。   顾之桑忽然开口:“孙刖,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那个人给你改命,让你运气更好;   帮你逆转阴阳,让死人的生命在活人的身体里孕育,制造不可控的异类……”   “他如此强大,而你的愿望最开始仅仅是想要孙氏集团的股份。”   孙刖眼皮一跳。   “大师说了,遗嘱是录入阳间网络系统的,改掉后也有很多看过的人记得,而且还有诸多变量,只有这个方法万无一失……”   “抛开系统不说,他连鬼都能愚弄,最简单地给你父亲孙传发一个人洗脑,用咒术控制他,让他直接改遗嘱,重新写一份不可以吗?”顾之桑打断了孙刖的话,似笑非笑:   “他连鬼都在愚弄,你又如何知道,自己不是被棋手于棋盘上的旗子呢。”   有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若是让孙刖处于顾之桑的位置,她未必发现不了其中的古怪之处,但她身处其中,贪婪的心和丧失的理智让她看不透眼前的迷雾。   此时雾色裂开一道口子,她笑容一僵,嘴角抽搐说不出话来。   顾之桑笑了:“你连自己都看不清,凭什么认为你能把控得了阴阳失衡而产生的异类?”   她眼神幽冷:“你根本不知道那些玩意儿一旦成长起来,会变成什么东西。” 第150章   顾之桑的声声诘问虽语气冷淡,落入孙刖的耳中,却震得她心慌意乱。   因为她找不到反驳顾之桑的话。   “实话告诉你,这种有悖阴阳的邪术造出来的玩意儿,绝不是什么常人能够理解的善类。”顾之桑说:   “到时候这些租户会死,而你,甚至是周边的无辜居民都有可能受到波及。”   至此孙刖也明白,自己很有可能被骗了。   或许从始至终她的愿望就不可能实现,给她出主意的那人,只是想利用她的手造出危害世间的怪物。   心态崩溃的孙刖双眼发直,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无论赵警官再怎么询问,她都闭口不言了。   见状无可奈何的赵警官只得让队友把人押回去,等候提审。   他走到正在直播拍摄的镜头面前,郑重地同顾之桑道了谢:   “今天辛苦顾小姐,要不是你看破了这些诡计,我们根本拿孙刖这样的人没办法!”   孙刖这样的人,就是仗着自己有钱有权,可以接触到玄学灵异层面,并借助这些力量牟利的人。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是犯罪,是不道德的事情,但无论官方怎样三令五申,贪婪自私的人永远都有,这样的情况也永远都存在。   曾经孙刖是被欺负,被不公平对待的受害者。   如今她却摇身一变,拿起屠刀成了刽子手。   顾之桑:“应该说是赵警官你们辛苦了。”   她有能力手段,只是坐在镜头前就能看破许多东西。   但这些警员不同。   他们是普通人,没有诡奇的能力。   从接到备案电话,赵警官就带队即刻出警了,十分钟之内便赶到了这个小区并施行抓捕,这样的效率和速度是在一次次紧急案件中磨练出来的。   在灵组还未壮大,顾之桑还没出现的前几年,那些很难被看出来的灵异玄学案件,都是由这些普通警员去对抗,调查。   他们将科技运用到极限,去对抗玄学力量,往往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能锁定到犯人身上,却抓不到人。   也正是这些人看似微弱,无用的努力,才让许多术士对人间的律法心存一丝忌惮,保持着大部分的平衡。   这时,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几个女孩儿忍不住出声:   “顾大师,我们怎么办啊?”   她们听到了顾之桑说的,自己这些人肚子里有东西,还有生命危险!   顾之桑出声安抚:“你们不用担心,我马上下播,到时候帮你们处理。”   此时直播间弹幕正热闹。   原本最强玄师选拔前的最后一次直播热度就高,今天一整天都挂在热搜上,各种预测排名的营销号趁机蹭流量,全网狂欢;   基本上所有真爱观众都蹲在直播间里。   谁成想到了直播的最后,该是选手和主播温情互动的时刻,竟爆出这么耸人听闻的案件。   尽管伤亡人数只有1个——那个坠楼的男网红,对社会的危害性远远不及之前的南省拐卖大案,天云村阴婚案等等,可恐怖程度却丝毫不弱。   再加上出动了警方,再一次玄学选手和官方联动,顾之桑今晚的直播又一次爆了。   【最强玄学我会投顾之桑,当之无愧。】   【个人感觉第三季《灵事》最可怕的案件出来了,谁能想到终场封神?!主要是这案子里包含的元素太可怕了,谁还没有个租房经历,碰上这样的房东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有没有家人注意到官方刚才出台的文件里,有一项是‘关于滥用特殊能力作案,违反法律法规公序良俗案件的刑法拟定’,这个特殊能力指的就是玄学灵异力量吧?灵组,法规,还有越来越放宽的限定,铁是承认玄学的存在啊!】   【楼上坐下别激动,不是早就灵气复苏了吗(狗头)】   【孙刖有能力,但不妨碍我讨厌她。】   【各位‘桑叶’和喜欢桑桑的观众老爷们,今晚0点一过,投票通道即将开启,请大家给桑桑投出自己宝贵的一票,助她登顶。   我们后援会知道,现在外面各种投票和舆论都显示桑桑铁定是冠军,但正是这些风向会让大家觉得‘反正我投不投桑桑一定是最强玄师’,反而会流失许多票数!】   【空虚了,陪伴了我这么久的宝藏综艺竟然要完结了呜呜呜呜,桑桑没有你我可怎么活,能不能立刻马上和李导签第四季!!】   【桑桑下了节目考虑做一个项目专栏吗?做个梦,能不能每周还像现在一样开直播解决灵异风水案子啊qwq就算栏目做不成,平常抽了粉丝福利也行。】   【参加第四季属实是有点欺负新人,但可以当导师啊!!】   【0点一过猛猛投!顾之桑搞玄学的‘神’!!她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多精彩,是玄学圈子里公认的大佬,躺平被带飞的‘桑叶’们关键时刻也不能疲软!!】   【舍不得桑桑,舍不得《灵事3》,再也不会有这么精彩的玄学综艺了。】   【……】   无数观众表达着对顾之桑的喜爱与不舍,实时观看人数超过八千万,并且还在缓速增长。   而这还仅仅只是顾之桑的个人直播间。   其他三名选手的直播间人数,加在一起也有近两千万人。   这热度和数据看得后台的导演们肾上腺素飙升,不禁想要改赛制规定加赛,或者让顾之桑加时,要是能破亿,就是造就圈内神话了!   副导抽烟手都激动得轻颤:“李导,咱们真的做出了一档封神的节目。”   “我有预感,《灵事3》绝不是一时的火爆,很有可能会成为同等综艺的里程碑!”   李成河脸上也满是掩不住的笑意:“是啊,请她来替补是我们一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本是退而求其次,滥竽充数的人,却以一己之力带飞节目组。   直播镜头前,顾之桑看着那些疯狂刷新的弹幕。   有粉丝的,节目观众的,还有最少三成是顶着稀奇古怪,还有些可怖的昵称和头像的阴间鬼粉。   那些毫不掩饰的喜爱和不舍,由涓涓细流凝结成洪水,让顾之桑再一次感受到了澎湃的热情。   她在炽光下格外清冷的眼眸中,不自觉浮现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和:   “各位一直陪伴的观众,小桑叶,很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喜欢以及支持,你们为我剪辑的视频,帮我投出的票,我都有在看……”   说到这儿,弹幕上就已被各种呜呜咽咽和彩虹屁占领了。   顾之桑头一次感觉到为难的感觉。   过去她无所欲,除了得道,也无所求,来到这个世界,得到了太多了喜欢和爱,同时也看到了人间百态,反倒是填补了她迟来的情绪空缺。   她的心中胀胀的,却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些熬夜给她剪视频,做安利的粉丝。   于是她点开评论区,看看里面高赞的评论,说道:   “节目结束后,每周我会开个人直播,大家有什么问题或需要都可以来问。”   想了想她又说道:“特别紧急又实在无法解决的事,可以发到我工作室助理的邮箱,不喜欢我的人也请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恶作剧,占用别人的机会。”   其他和粉丝互动的话顾之桑不会说,也说不出口。   “那就下线吧。”她迟疑片刻说道。   【呜呜呜呜虽然舍不得我女,但一想到以后每周还有直播,人又活过来了!】   【桑桑晚安,等我们给你拿下冠军后下周再见!】   【根据我剪了93个桑桑视频的经验来看,她刚才的反应绝对是害羞了(确定)】   【记得投票投票!!】   关闭了直播共享,看着灰蒙蒙的屏幕上人数显示逐渐减少,但仍有许多粉丝还在发弹幕,顾之桑也有种怅然若失。   她来到这个世界,几乎是睁开眼就投入了节目的录制。   直播,抓鬼,看风水。   边看着来自阴阳两界的弹幕,边解决灵异事件,几乎融入了她的生活,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那些可可爱爱的粉丝,习惯了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打交道。   如今节目到了终点,让她真切感到了不舍之情。   压下升起的情绪,她看向尚未关闭的直播分屏。   几个女孩儿正惴惴不安地等着她。   考虑到她们肚子里的东西的特殊性,怕让观众知道后会在网络上引发恐慌,现在是只有双方能看到的私聊。   早已赶过来,但一直站在门外等候的当地灵组成员,此时也进入了出租屋,和顾之桑打了声招呼:   “顾指导,我们是这边分部的成员!”   “孙刖我们接管了,已经封了几层基础的符箓以防在运输和看押过程中出现问题。”   顾之桑点点头:“不用过于紧张,她最多能吐露出一些不重要的信息,只是枚挡在前面的棋子。现在事情暴露,鬼胎没有养成,她自然也就成了一枚废棋,不会有人为了捞她而和灵组正面冲突。”   想到这儿她不禁冷笑。   毕竟那团臭气熏天的玩意儿只会玩儿阴的。   这一套‘先找刀,再借刀杀人’是它一贯的手段,计谋败露后,孙刖只会像管奇宏一样被放弃。   “真正要防备的,是她背后的东西。”   组员了然:“那个给她出主意的人对吧?赵队长那边缴获了她的通讯设备,查了她近半年来的通话和讯息记录,以及网上聊天,奇怪的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对了,半年前她的账户上有一笔大额支出,但对方账户是黑户,线索也断了。”   顾之桑轻轻摇头:“让赵警官别在上面费力气了,他们查不到。”   组员:“……又是玄学手段?”   “没错。”顾之桑说:“对方有一个善用网络操控信息,可以隐藏在网络中的鬼同伙,就算有聊天和通讯记录,普通人也查不到。”   分部组员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种鬼?!简直闻所未闻……”   “那,那对面的邪修岂不是无敌了?藏在网络里根本抓不到。”   未必。   顾之桑脑海中蓦然跳出一个人来。   也不知道晏承的程序和系统研发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成果。   “这件事不急,我已经在想办法抓了,你们分部先给这几个女孩儿安排一下,我明早——算了,我今晚会过去,处理她们肚子里的东西。”   现在已是晚上九点多。   无论是警局还是灵组的人,除了要值班的,都该回家休息了。   顾之桑本想明天一早再去。   可袁莐芳三人腹中的玩意儿虽没长成,到底是个隐患,指不定那恶心玩意儿还有后手,有办法把女孩儿们肚子里的东西剖出,继续孕养。   为防止夜长梦多,她决定今晚去过去,把那些鬼胎给灭了。   组员:“好的!我们等顾指导你过来。”   听到今晚就能解决,顾之桑还会亲自过去,袁莐芳几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们大都手脚发麻,双腿酸软,是情绪过激,加上把胃里吐空了的缘故。   租户中新来的那个年纪最大的女青年,还是忍不住好奇,询问道:   “顾大师,我能问问什么是鬼胎么?”   顾之桑看了她一眼,说:“鬼的孩子,由人类的身体孕育出来的玩意。”   “孙名浩的尸肉中蕴含着他的灵魂,肉渣会消化,被袁小姐你们吸收,但是灵魂不会。   这些被吸收的物质和灵魂力量,排不出体外,就会盘踞在你们身体中,又由于属于阴损邪祟,那玩意儿不需要受孕,就能一直汲取你们的血肉和生机慢慢长大。”   她说了个大概,因为事实更可怖。   放置在镜子里,日以继夜和女孩们相处,隔着镜子对视的遗像——是孙名浩的。   其中链接的阴阳,可以源源不断给她们肚子里的鬼胎提供阴气和尸气,让其悄悄成长。   鬼胎4—5个月时,就有了自己的意识,并且非常小,一般只有人的拳头那么大。   母体去医院查,查不出病症,很容易忽略微凸的腹部,殊不知这是死亡前的警示!   这种玩意儿很像另类的‘小鬼’,都是由尸体加上人的血液喂养而成,但更邪乎。   出于对血肉的渴望,鬼胎会主动去撕咬,吞食母体的内脏,血肉。   也就是说,当它苏醒的一瞬,就是这些女孩儿死亡的时刻。   她们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感觉肚子里面被撕裂,痛苦而死。   吞噬了大量血肉内脏的鬼胎,从被吃空的母体气囊中钻出时,躯体会从拳头大小迅速膨胀到正常婴儿的一半!   这玩意儿又邪又毒,天性就是“吃”。   再加上鬼胎的躯壳大部分是人类的血肉,是人类孕育出的异类,不像寻常阴魂忌惮阳气。   若是让它跑出去,附近的活物都难逃一死,会被活活啃食。   吃的人越多,它还会像人一样长大。   幼年,少年,青年……直至成年。   一般来说,长成青少年模样的鬼胎,很有可能产生智商,届时它的威胁性和可怖程度,会再上一大阶。   这个时期的鬼胎,具备了模仿人类的举动,混入人类社会的能力。   要是让它长到成年,怕是得吃空了半座城,死亡人数无法预估。   就连顾之桑活了三百多年,也没见过那种成年形态的鬼胎,也没把握能将其灭杀。   这些内情告诉几个女孩儿,只会让她们被吓破胆。   所以顾之桑只是私下反复强调,袁莐芳三人才是重中之重,在自己过去前必须看好。   尤其是小高。   孙刖不好常常上门送东西,否则太奇怪了,她都是隔1个月来送一次。   吃进肚子里的脏东西少,鬼胎自然发育得慢。   但再慢,也架不住小高在这边住得时间长。   她几乎住满了一年,三个多月后小何才搬过来和她一起,至于袁莐芳是因实习搬过来的,才住了四个多月。   顾之桑粗略估计,小高腹中的鬼胎已经有3—4个月,开始出现实体。   一到两个月后随时有苏醒的可能。   正是因为她肚子里夹杂了腐肉的玩意儿凝成了实物,才会一接近男友家的退役警犬,就被疯狂警示。   不过中招的也只有她们仨。   她对那个发问的女青年和另一个内向女孩儿说:“你们没来几天,孙刖还没来得及把你们的照片烧给孙名浩。”   “其实烧了,已经意识到被骗的孙名浩应该也不会选择你们,否则它魂魄被挖得更快,所以你们只是沾了些祟气,去附近的道观寺庙买些镇邪除祟的东西,很快能清理干净。”   闻言两个女孩儿面露惊喜,大喜过望,连声得感激。   女青年因劫后余生笑着,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问道:   “顾大师,我还能问问孙刖为什么让小袁离开了么?”   按照顾之桑的说法,袁莐芳肚子里也有那鬼东西,孙刖应该很重视。   但袁莐芳和那个姓叶的白领搬走,她好像也并未过多阻拦。   要不是袁莐芳搬走,机缘巧合下去顾之桑直播间求助,这桩案子不可能败露。   顾之桑沉吟片刻,看了眼镜头里袁莐芳身后的那团灰蒙蒙的执念邪祟:   “你们还得谢谢那个姓吴的坠楼者。” 第151章   “因为……吴哥?”   几个女孩儿一脸茫然。   “没错。”   在顾之桑可见的视野中,袁莐芳身上原本附着的那团横死的执念,已经几近消散。   一小部分缠然在从镜子里取出的遗像上;   另外很大一部分,携卷在被警方和灵组押走的孙刖四周,张牙舞爪,对着她的背影不断翻滚。   仔细说来,其实死去的小吴才是这桩案子被揭发的关键人物。   因外面的卫生间冲水损坏,小吴才不得已和几个合租的女生商量,趁着白天其他人都去上班的时候,借用一下小高卧室里那间几个女生一起使用的洗手间。   那天他趁着午后刚过,早早洗完澡。   由于天气晴朗,屋外的阳光射入窗中,照亮了洗手台和镜子,所以小吴并没有开镜子四周的灯光。   他很少使用这面镜子,但作为一个网红,他对穿搭和皮肤妆容很重视,自然也中意这样大,这样合适的镜子,于是就擦了头发拿了衣服来试。   刚洗完热水澡的洗手间充斥着一股蒸汽,在镜面上蒙了一层雾蒙蒙的水珠,让人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   小吴便抬手去擦正对着自己脸和头颅的位置。   随着水珠被揩掉,镜子里的面孔逐渐清晰。   就在这时,小吴的目光却顿住了。   他个子在男性中都算高,超过一米八五,此时抬起的手心贴着冰冰凉凉的镜面,擦了一手湿润,但那搭在镜子上的,被镜面照射出来的手掌,却从指根开始分层。   指根以下的掌心,同镜像之间有一道间隙,无法完全贴合。   但再往上的手指,却奇怪地同镜像完全贴紧。   单看某一处都不算奇怪,可同一只手却被分割成两半,就难免惹人注意。   小吴因着职业,去酒吧聚餐,应酬的次数多,也知道许多腌臢内部。   比如某些下流酒吧,就会把女厕所镜面的墙壁装修成单面镜。   从厕所里,女孩儿们只能看到自己的身影。   殊不知镜子的另一头没有镀上金属封层,是透明的,对面的人可以将镜子后面一无所知的女生收入眼底,一切隐私一览无余;   简直无耻。   看着分层的镜面,小吴又惊又疑瞪大了眼睛,他通过各种测试的方法——比如将手指贴合在镜面上,如果和同镜像之间没有缝隙就是单面镜;   再比如打开手电筒,对着镜面往里照,不是完全被金属漆吞噬光芒丝毫不透光,而是能够隐约看到一些对面的轮廓的话,也说明这是单面镜,后头另有乾坤。   透光手电光,小吴分明看到靠上方的镜子和下面不一样,光线可以穿透镜面,影影绰绰照出一点形状。   他能看到一块长条形的东西立在镜子后方,却看不清是什么。   但他猜测是摄像头。   洗手间浴室,换衣镜之后……这样特殊的位置,天然令人想到了偷拍。   小吴不愿意那位热情善良的房东,可眼前的一切都表明,这面镜子是特意定制成这样的。   震怒之下,他拨通了存储的电话,质问孙刖——当时还叫孙玥玥的房东为什么要在女生的洗手间里装置单面镜,是否偷拍了什么违法画面。   孙刖怎么也没想到会暴露,矢口否认。   但小吴并不相信,他扬言会将这件事告诉其他租户,如果确认镜子之后是摄像头,一定会报警处理。   谋划被突然撞破,令孙刖措手不及。   她慢慢镇定下来后,认为镜子后的东西绝不能暴露;   看到孙名浩的遗像,谁还愿意继续住在这里?   事关她的大计,她当即决定要想办法弄死小吴。   孙刖一方面用通话稳住小吴,另一方面拿出其他设备,找到了一直在联系的大师,告诉大师事情被发现了。   对方手段通天,直接通过电话给小吴下了诅咒,让他变成一具没有思维,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   并让他自己走向天窗,坠楼。   营造出一副自杀的假象。   他砸在楼下的瞬间,血溅三尺,涣散的瞳孔中映出合租室友袁莐芳和叶姐惊恐崩溃的脸。   强烈的不甘,愤恨扭曲了他的魂魄,抽离出一股诡奇的力量——   执念。   和魂魄不同,执念没有意识,很难消除;   往往是因有人看到了死者横死当场的瞬间,令死者迸发出的一股力量。   小吴想提醒袁莐芳和叶姐小心房东,但潜意识里他更想让两人为自己报仇,这才纠缠不休。   每每入夜,执念会侵入两人的梦境,试图告诉她们事情的真相,但它到底只是一团能量,没有意识不会表达。   且小吴死得太惨了,血肉稀烂,骨骼扭曲,还七窍流血。   梦里的袁莐芳二人看到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胆子都被吓破了,还以为碰到了厉鬼。   几经折磨,二人这才崩溃不已想要搬离出租屋。   知道小吴死因的孙刖听说了这件事非常震惊。   为了防止小吴变成厉鬼找她报复,她在小吴死的当天,就请求背后的大师收了对方。   按理说小吴的魂魄已经溃散了,怎么还会缠着袁,叶二人?   惊疑不定的孙刖担心会生出变故,多方考虑之下,同意了让她们搬走。   顾之桑说:“孙刖应该知道,小高体内的那只鬼胎随时有苏醒的可能,相比你们两人,她更重视小高。如果闹着要离开的人是小高,她绝对不可能放人离开。”   小高惨白的脸蛋一僵,欲哭无泪。   今天之前,她和孙刖关系的确很好。   两人私下经常聊天,孙刖说她就像是自己的亲妹子一样,她过生日的时候,孙刖送了她大几万的礼物,简直让她又惊又喜。   这是合租屋里其他人都没有的待遇。   但现在她后悔了,恨不得离孙刖那个魔鬼远远的!   不等她说什么,顾之桑的声音还在继续,忽然问到了袁莐芳的实习:   “袁小姐的实习到了尾声吧?”   袁莐芳愣了一下,点头道:“是的,还有半个多月就结束了。”   她语气复杂:“为了这次实习能够顺利签约大企,我差点把命搭上了……之前我压力很大,觉得自己必须抓住这次机会,一定要挤进去,有一个好的起点以后我无论是升职潜力还是速度,都远比其他人好得多。”   “但经过这一遭我想明白了,人活着就好,我还是会继续实习完,努力一把,如果没签上就算了。”   “袁小姐的努力是有收获的。”顾之桑道。   袁莐芳和其他女孩儿还以为这话是句安慰,是说袁莐芳努力过了,至少能积累经验,但其实不是。   顾之桑没说的是,她在袁莐芳的面相上看到了一次死劫。   她差一点就死了。   按照孙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在袁莐芳和叶姐非要离开的时候,就对两个女孩儿动了杀心。   是她一念之间的恻隐,放过了两人。   至于为什么,顾之桑大致猜测出来了。   孙刖刚刚被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去学习管理公司和各种金融知识,应对各种不怀好意之人时,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咬牙拼搏过来的。   或许是袁莐芳的朝五晚九,是她被梦魇折磨得精神崩溃也没放弃实习机会……总之孙刖在为了机会而努力的袁莐芳的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   因着这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恻隐,她没有杀掉袁莐芳。   想来这会是孙刖懊悔一生的决定。   顾之桑选择隐蔽直播对话的原因,一是怕鬼胎之类引发恐慌动荡;   二是觉得将事情原委揭开后,一定有网友认为孙刖也是可怜人,认为她有恻隐之心放过袁莐芳不是完全的坏人。   继而传播起一些‘作恶就要下死手,别留一点余地’的观念。   '黑雾’在暗,就喜欢操控人性中的‘恶’,顾之桑不可能自己给它添砖加瓦,让它利用这件事获利。   恶就是恶。   选择了与恶同行,残害无辜之人,就不值得同情。   再三保证自己晚些就能赶过去帮她们解决腹中的鬼胎,三个女孩儿才放下心来,跟着灵组的成员前往分部。   即将断开连接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组员忽然咳了两声:   “顾指导,我们会为您投票的!”   投票?   顾之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们说的是今天凌晨开启的‘最强玄师’投票。   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   “卧槽你真贼啊!竟然在顾指导面前刷存在,顾指导我也一直给你投票的!”   “顾指导真的太牛了,我们分部的队友都超级喜欢你!”   “……”   顾之桑哭笑不得,下了直播。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她目光微滞思索片刻,站起身。   心念一动,一扇漆黑鬼们拔地而起,散出森森阴气,她踩着滚滚雾色没入门中。   若隐若现的身体周围,仿若有凝实的金丝正在涌动。   若是地府的十殿阎罗看到眼前这一幕,定会惊讶于她身上的功德和香火。   经历了节目的锤炼,太多人因她而获救,脱离危险,更有数不清的人喜爱她追捧她,导致她身上的功德和香火在短时间内,积累了难以想象的厚度。   哪怕是一些已经成仙的神格,都没有她的功德来得深厚。   有着这样厚的功德力,加之她魂魄坚毅,历经雷劫,早该原地飞升。   然而道道无形的枷锁裹挟着她,死死抑制着她周身的生机和澎湃功德。   ——   蓉城   某半山别墅内,灯火通明。   偌大的一楼客厅靠近落地窗边,是一处风格简约,黑白交融的办公区。   身着灰黑居家衬衫的青年男人坐在桌前,直挺的鼻梁上稳稳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垂感极佳的薄薄衬衣贴合在身上,几近勾勒出宽而不壮的肩,以及向下收拢的劲瘦腰部。   他指尖轻敲着黑白交融的桌面,面上不带笑意:   “我要的是准确的日期和方案,而不是‘大概’,‘估计’的时间。”   男人生了一双瞳仁色浅,像琥珀一样的眼眸,眼型长而不窄,形似桃花却又不完全是;   本该是看上一眼便觉得含情而温和的眉眼,莫名笼着一层阴鸷,显得他瞳孔幽深,凭添冷意。   被眼镜一遮,再加上他冷冷淡淡的声音,会议那头的几个负责人都噤声不语,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   明明他们在公司里,也是执掌成百上千员工的领导层,可面对这位顶头上司时,仍深感压力。   寂静半晌,才有一人硬着头皮说道:   “初步运行已经成功了,就差大范围测试,如果进展顺利的话,跑程序的时候没有bug,三天之后可以全线升级。”   “如果发现bug……更改外加重新运行,可能还要一周。”   晏承眉尖微皱。   对这个速度,他并不满意,但他知道再逼这些人也不可能更快了。   半晌他开口说道:   “尽快。”   会议那头的人都悄然松了口气,知道这是同意了。   直到这场小会散场,几人还在心中嘀咕,这年纪轻轻的顶头上司怎么就有如此气场,与之对视时,都让人不禁心生退意。   殊不知关闭了会议的晏承摘了眼镜,仰面坐在沙发上,紧绷的肌肉稍稍松懈。   衬衫贴合着肌理线条优越的胸膛,随着他加重的呼吸起伏,略显破碎。   疼。   钻心蚀骨的痛感碾过他的四肢和神经。   他眉心蹙紧,苍白的指尖摸索到颈口,探入后勾出一根银线。   一截莹白的,还带着体温的指骨被他攥在掌中。   在肉眼无法看到的层面,滚滚黑雾以沙发上的晏承为中心向外扩散,但散不远,又被聚拢到他周身。   其中三成,勉勉强强被他掌中的指骨吸收。   但远远不够。 第152章 晏承专场,订阅随心   距离晏承上一次疏通煞气,堪堪过了十来天,日渐严重的阴煞从不知名的角落挤出,又重新汇集到他的身边,深入脊骨。   初始时他以为是自己这幅身体不中用,如食髓知味的瘾君子那般,尝过了骨髓神经中阴湿和疼痛被一点点拔除,体验过许久未曾感受到的轻松,对疼痛的耐受度不够强了。   又或是他产生了‘抗药性’。   越是得到顾之桑的帮助,阴煞反噬得便越严重,导致他躯壳汇集阴祟的速度大大加快。   但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晏承发现并非如此。   他身上出现的变化,似乎并非是他本身的原因……   是煞气在变多。   接触的灵异多了,甚至于整个人都被掳到阴曹地府走了一圈,饶是没有改过命,开过光,他的体质还是发生了自然变化。   晏承可以看见阴间的东西了。   不仅鬼物,还有就是他周身那些黑压压的,不断翻滚的阴煞。   亲眼看到这些东西不断往自己的七窍和毛孔中钻,晏承不禁苦笑。   难怪自己会被当成不详。   正出神思索,一旁的手机微震。   晏承那双为了降低对痛觉的注意力而刻意放空的瞳仁,慢慢聚焦,回神的瞬间,刺入内腑的冷意令他眉尖一抽。   能在私人时间,给他的私号发送消息的人不多,他闭着眼都知道有谁。   带着些许道不清的期许,他拿起手机看向屏幕,痛到双手微凉的修长指尖如半透明的薄玉。   「阿承,睡了吗?昨天视频的时候你妈妈就说看你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你最近身体情况,要不请顾师父帮你再看一看?」   同他发消息的人是晏鹤,他的父亲。   晏承垂眸:「不用,我挺好的。」   似是察觉到传递的语气过于冷硬,他抿着好看的唇,又添了一句:   「你们不用担心我,天冷了记得让徐姨早点给妈预约看诊,衣服也别再穿那么薄了。」   另一头,符轻岸面露紧张,紧盯着丈夫的手部。   “怎么样,儿子说了什么?”   晏鹤:“诺,你自己看。”   眼瞧着妻子低靡了一天的情绪回转,晏鹤才徐徐说道:   “阿承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可以照顾好自己,我当年像他这个年纪时还不足他十分之一……”   符轻岸闻言,横了他一眼。   年过五十的中年美妇眼角有细细纹路,但身材仍保持得不错,肤色白皙秀唇长眼,年轻时候的姿容绝佳清晰可见。   “能力是一回事,他根本就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哪次不是硬撑着自己扛,要不是身边的人和我们讲了,我们做父母什么都不知道!”符轻岸说着,眼圈就红了:   “怪我没本事,让儿子小小年纪就受欺负,他怨我们也是应该的……”   “唉怎么又说起这些了?阿承还记得你关节不好,嘱咐我照顾好你,他把你放在心上又怎么会怨你。”晏鹤叹了口气,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   话虽如此,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心中也涌出无限的愧疚:   “要怪,也该怪我太软弱!”   当年妻子怀孕生产,孩子还没抱热乎,就被忽然出现的玄门之人夺去。   那时他晏鹤二十五六,正是蓉城新贵,商场上的新星,事业有成夫妻恩爱,谁不说一句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   可偏生玄学这种存在,是凌驾于世俗之上的。   二十多年前连国家都才刚刚建立起灵组,还在摸索之中,隐世千百年的玄门又哪里是他这种‘庸俗’,‘渺小’的商人可以抵抗的。   晏鹤还记得那个乾清门的老前辈,长髯白须,一双手掌就这么轻轻搭在嚎啕啼哭的,刚刚出生浑身通红的儿子的脖颈上,仿佛一用力,这个孩子的哭声和人生都会戛然而止。   他想要上前阻止,夺回儿子,想要宣泄愤怒,大声质问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却在出声的刹那被那老者轻飘飘扫视一眼。   冷漠,蔑视,不悦……   高高在上如指掌生杀大权的‘神’,在俯视蝼蚁。   如有实质的视线,如刀子般刮开了他的皮肤,刺得他脊背生寒,再也迈不开双腿。   若不是从旁的两人出声劝阻,晏鹤怀疑自己会被一道目光击溃。   他回过神来,已冷汗津津,茫然听着自称是一元观长秦道人的道士说:   '你这儿子一出生,便牵动十方阴煞汇聚而来,怕是大凶大恶的恶鬼图罗转世,一旦他这人身挡不住阴煞而崩溃,便会造就这世间的凶物,为祸人间……’   从头到尾,提着婴儿的白须老者只满眼厌恶地说了一句:   ‘孽障,该死。’   晏鹤痛苦不堪,苦苦哀求,却依然没能留住自己的儿子。   另外两名面善些的同行者对他说,就算儿子不会被立即绞杀,但也不可能放任他在俗世中成长,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长秦道人:‘其实舍了这个孩子,对你们未必是件坏事。他生来不祥,身上带煞,长久接近容易给你们夫妻俩带来不好的影响。’   '你妻子生产时大出血,差点抢救不过来,未必没有他的影响。’   晏鹤浑浑噩噩,绝望无措。   一天之前他还是事事顺心的新贵,转眼间他连自己的骨肉都护不住,更不知如何同还在昏迷的妻子交代。   或许是因那乾清门老者的视线太过冰冷,又或是被他们口中的‘凶物’,‘邪煞’给骇住了,总之那一刻的青年晏鹤退缩了。   事后无数次得知晏承受的苦,看到与大儿子为数不多的相见中,他愈来愈冰冷的目光,和日渐沉默阴郁的气质,晏鹤总会后悔不已,恨当初自己的无能。   因此当晏承平静着说他不怪自己,晏鹤几近逃避地相信了,并从此不再追问;   他怕听到大儿子的恨。   晏鹤又想拼尽所有得补偿晏承,可晏承也不需要。   这个孩子聪明,有种打碎了骨头都能咬着牙不吭声的狠劲儿,远比他,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优秀,回到晏家后很快便蓬勃生长,一眨眼就长到了让他也望尘莫及的高度。   他和妻子很为他骄傲,却又带着愧疚更不敢亲近。   再说回晏家两个孩子。   大儿子晏承因为体质原因,十岁才被玄门放回,在家住了没两年,从十几岁便在外独居;   小儿子晏许归这两年迷上了赛车,到处去危险的山道飙车,不着家。   两个孩子从小亲近得就少,虽是兄弟,但总隔着层沟壑。   夫妻俩有心拉近家庭关系,为此做出了许多努力。   昨日晚饭后,他们一家四口难得视频,也是符轻岸和晏许归说得多,晏承默默听。   到底是母子连心,隔着屏幕,符轻岸便察觉到晏承的状态不对。   她追问两句,难免提起帮助儿子缓解了痛苦的顾之桑。   谁知一直嬉笑着的晏许归忽得拉下了脸,蹙眉问道:   '大哥的病情不是用那枚玉指骨缓和了么,怎么还和那个顾之桑联系,没必要吧。一元观的长秦道长不是说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么?’   言语间带了些对顾之桑的不喜。   和符轻岸夫妻一样,外人只知玉指骨的存在,又听闻玉指骨以前是玄门之物,并不知道晏承能够减缓阴煞,其中更重要的是有顾之桑的帮助。   再加上晏许归最近同娱乐圈里一个叫做于风清的女明星关系亲近,谈起了恋爱。   据说这个小于和顾师父以前一起出道,关系算不得好,从一两年前起,两家的粉丝就在撕。   晏许归又在恋人的经纪人,公司助理那里听了许多真真假假的话,例如顾之桑抢资源,抢人设等等,觉得自己女朋友受了欺负。   故而他对顾之桑的感官一直不好。   这些事晏鹤和符轻岸略有耳闻。   但两人并非拎不清事,没脑子的人,对于风清这个人暂且不论,他们是很不喜欢她身边那些经纪人说的话。   顾之桑是儿子的救命恩人,他们也极喜欢那个年轻,神秘且强大的姑娘,不相信对方会像网络舆论中那样做。   斥了晏许归两次,他都听不进去,无奈之下夫妻俩只能勒令他不许再提。   谁知这小子竟如此混账,开着家庭视频,当着阿承的面儿说了那些话。   符轻岸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她虽不敢和大儿子亲近,但十分关注他,对他身上的敏感变化也最敏锐。   晏承朋友很少,从没谈过恋爱,人生里似乎只有工作一个选项;   在麻木和痛苦中追求商场的博弈,是他能找到活着的唯一乐趣。   可碰上顾师父后,他几次三番的不自然,微红的耳廓,甚至主动联系……这些细微的变化,不得不令符轻岸多想。   她当场就怒斥了晏许归。   话还没说完,就被屏幕中晏承漆冷如墨的眸子狠狠一刺。   这场打着拉近家人关系的念头,而开启的视频通话最终不欢而散。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明确地接收到来自晏承的不悦,不满。   以及怒意。   是对晏许归的。   哪怕当年身板削瘦,才到符轻岸肩头的少年拉着行李箱,目光坚定地表示自己要住出去时,他们都没在少年的脸上看到丁点怒气,没听到半句怨言。   夫妻俩明白,晏承是真的很生气。   符轻岸惶恐不安了一整天,直到接收到晏承的信息,脸色的愁容才散去些许。   踌躇片刻,她又戳着晏鹤的手臂,让他继续回信……   '嗡’的一声轻颤   晏承睁开双眸。   他阖上的眼睫微微颤抖,像是在竭力隐忍痛楚。   偌大的客厅寂静无声,他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一双浅珀色的瞳孔干净分明,却莫名有种水色。   看清消息内容,他神色晦暗,半晌呼出一口闷气。   内腑更痛了。   「阿承,爸先替你弟弟给昨天的事情道歉,顾师父对我们家有恩,不应当那么不敬,我明天让他给你打电话。   你弟脑袋梗,说出的话总是这样惹人烦,但他没有坏心思,也很敬爱你这个兄长……」   后面还有一些话,大抵是解释晏许归只是被外面的消息,以及对女友的感情影响了对顾之桑的感官。   晏承不太想看了。   其实晏许归的看法,哪怕是对他这个长兄的好恶,晏承完全不在乎。   他只是不愿让桑桑被不明所以的话语中伤。   更对父母那副小心翼翼,每次看过去都带着讨好和歉意的神情感到挫败。   他将手机丢远了些,肌理分明的身躯微蜷,从破碎绵长的呼吸中泄出痛意。   安静的环境,以及洪水般尖锐的痛苦,会消磨人的理智和坚韧,强行剥开内里的脆弱。   晏承不想回忆只有痛苦的过往,却抑制不住那些记忆碎片,往他脑袋里钻。   对于童年,他是麻木的。   天生的聪颖和坚毅,让他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   可与生俱来的灾厄体质,让这份成熟也成了格格不入,成了他是怪物,并被变本加厉欺负的理由。   玄门里的小孩儿多是玄二代,就算还未开化出道行,光凭着他们父母给的防身,攻击符箓,就够他受的。   他既无父母庇佑,也没有符法傍身,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强活着。   年幼的晏承,小时候也是期待过父母和温情的。   他第一次被允许回家,去和父母见一见,是他五岁的时候。   尽管他不懂太多人情世故,但仍对未曾谋面过的亲人抱有极大的幻想和期待,吭哧吭哧抱着自己脏兮兮的小衣服洗了几遍,才怀着忐忑和怯意,被几个看守他的玄师带到晏家。   他第一次见到了父母。   和幻想中的一样,晏鹤和符轻岸都是姿容出众,气质绝佳的人,看到他的瞬间,他妈妈便泣不成声,父亲也红着眼眶蹲下身,朝他张开双手。   可小晏承的视线,还是忍不住挪到了母亲的臂弯。   他从未躺过的温床里,一个小小软软的婴儿脸颊柔软,被轻柔抱着。   哪怕是哭泣,符轻岸都在下意识地忍着声音让自己不那么崩溃,以免吓醒臂弯里的小儿子。   小晏承僵硬着走了过去,小声喊了一句‘爸爸’。   他从没学过要怎样撒娇,哭泣,小小年纪便失去了肆意笑容的能力,乖得令人心疼。   符轻岸也哭着蹲下身,似是想把另一位家庭成员介绍给第一次相见的大儿子。   许是周围的动静太大了,婴儿被闹醒了,啼哭不止,怎么哄都哄不好。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站在晏承身后的玄师轻飘飘说了一句:   '应该是被晏承身上的煞气吓到了吧,没办法,他生来就阴郁,婴孩儿对这些东西感应又灵敏,别说俗世的孩子,就是我们门派里的小孩儿都挺怕他。’   在符轻岸和晏鹤的无措中,另一人不耐道:   '赶紧把孩子抱远点不就行了,吵吵嚷嚷烦死人了。’   于是小晏承便在沉默中,看着符轻岸哄着弟弟离开的背影,他蓦得生出难言的委屈,抿着唇丝毫不吭声,眼泪颗颗砸落。   那是他第一次哭,也是唯一一次。   晏鹤还以为他是思亲,笨拙安抚着:‘妈妈马上回来……’   在他们的观念里,晏承只是一个5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偏生晏承年少聪颖,什么都懂。   晏家夫妻那些意识不到的小动作,他们对弟弟晏许归的亲昵……都像无形的尖锥,刺着晏承的心。   那一刻他幼小的脑袋忽然想清楚一件事:   爸爸妈妈的宝贝,永远不可能是他。   不会是晏承。   他们有了弟弟,这个家庭早已没有他的位置了。   哪怕晏承已经忘记中途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他永远记得初见时那一幕,也记得自己离开晏家时,心中十分的不舍已削减一半。   后面的每一年,他都能回一次晏家。   每一次晏鹤和符轻岸夫妇都以礼待贵宾的态度,去迎接这个儿子,见到他的第一眼便开始哭,不停说他们对不起自己,似是想把这些年的愧疚全部在一天之内补偿给晏承。   殊不知越是这么做,只会让晏承越觉得无法融入这个家庭。   日复一日长大的晏许归学会了说话,会躲在父母的身后偷看这个哥哥。   或许小孩子真的对阴煞邪祟感受度灵敏,晏许归经常被他吓哭,搞得晏鹤同符轻岸十分尴尬,冷着脸训斥他。   六,七岁的晏许归也很敏感,能感觉到爸爸妈妈对这个哥哥的关注和愧疚,常哭闹着说不想要哥哥,说他抢走了自己的爸妈;   又气又恼的晏家夫妻自然又是一顿好打,逼着他给晏承道歉。   逐渐长大,也长得漠然坚毅的晏承,其实并没有太多悲伤,他只觉得难受。   替自己,也替晏家夫妻和晏许归。   站在晏许归的角度,自己的确是一个夺走父母关注的外来者,被讨厌也是应该的。   至于晏家父母,他们的愧疚远大于羁绊,只要过去十年的事情发生过,他们三就永远做不成真正的父母和孩子。   他们会怒斥晏许归,甚至出手教训,相处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情和无奈,是日复一日相处中积累的默契;   可面对自己便永远是讨好,是弥补,不会像对晏许归那样亲昵。   他也早已丧失了孩子同父母撒泼打滚的能力。   晏承想,自己就是一根横在晏家的‘刺’。   有了他处处碍眼,没了他一切才是恢复正轨。   故而他在十四岁那年,就搬出了晏家。   这些年晏家夫妻应该也懂得了真正的相处之法,为此做着努力,晏许归也成熟许多敛去了幼时的针对,晏承不忍抚了他们的好意,努力迎合。   渐渐的他们似乎真成了一家人。   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沟壑邃谷是怎么也填不满的,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粉饰太平。   就像现在,晏承知道晏许归并非针对自己,可若他将自己当兄长,重视自己,至少不会在自己的面前随意贬低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晏鹤与符轻岸虽也明白小儿子的过失,为他道歉,可话语中亲昵仍亲疏分明。   晏承自诩不是个敏感,小心眼的人。   可在阴煞折磨至崩溃的边缘,他还是被其中浓浓的负面情绪感染到了,一阵烦心。   手机还在持续地震。   静默了许久的晏承呆坐着,像只被所有人遗弃,并遗忘的可怜大狗。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半晌伸长手臂,又把那时不时作响的手机勾了过来。   哪怕表面多么冷酷疏离,剥开内里还是柔软的。   晏承知道,自己不回复的话符轻岸会想很多,会为他们的兄弟感情‘不和’而坐立不安。   他不想让这个温柔敏感的母亲寝食难安,还是选择回复。   晏鹤又发了一些语音条。   有他的声音,也有符轻岸柔柔的嗓音,包含着对他的歉意。   晏承撑着脑袋大致又听了几句,沉默着编写了两句安抚的话,发了过去。   收到了儿子回复,符轻岸高悬的心才重新落下。   她和晏鹤并不想这么快,这么突兀地结束这次的聊天,显得他们只是在意小儿子晏许归,实际上他们更想要和晏承亲近。   于是晏鹤便将话题转到了他感兴趣的事情。   “听技术部门的小蒋说,你在让他们做一个全新的,全方面的系统升级,连国安部都有在合作,真是厉害!   你爹我二十出头的时候,都是小打小闹。”   提到这段时间最上心的事情,晏承多了几分正视。   这份安保系统的促成人,归根结底是顾之桑,但这些内部都是机密,他便就着一些可以聊的信息回了几句。   晏鹤又回:“我和你妈妈都知道,你为了这份新系统付出多少心血,但人身不是钢铁做的,吃饭和休息都得规律……”   符轻岸的声音穿插着响起:“对啊,你们部门的效率已经非常高了,不要把自己逼那么紧!”   晏承心中默默说了一句:不高。   他是资本家,但还算有良心。   虽让技术部门的核心团队泡办公室,但开出了3倍工资和各项福利,就为了能尽快完成新系统,投入应用升级。   这是他唯一能替顾之桑做的事情。   新系统不做出来,每次他忍不住点开顾之桑的头像,发两句寒暄或是问候的话,都发不出去。   晏鹤那头的消息停了。   晏承举着手机等了十来秒,也没看到新回复,他垂下的手掌背部,细而蜿蜒的青筋沿着线条结实的手臂爬升,隐入卷起的漆黑袖口。   忽然,他眸光一紧,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然扭头,面上覆着冷郁和警惕。   然而看到身后客厅正中的画面时,他神情蓦然愣住,带着难掩的讶然与惊喜。   晏承自己都不知道,他那双瞳色浅淡的眼眸倏忽亮了。   “桑…桑桑?”   他下意识起身,想要往后退些。   这是晏承能够看到自己周身涌动的阴煞之后,才形成的习惯。   以前是别人靠近他,便觉得他气场强大难以接近,在他身边待久了心里都打哆嗦。   现在是他主动要求公司里的人不用靠他太近,走在路上如果有儿童老人,或者孕妇,他会自己改道,让自己的阴煞之气笼罩的范围尽量避开这些人。   所以晏承在许多人眼里更加孤僻冷漠了。   瞥见顾之桑的那张镌入脑海的脸,晏承的身体比脑子先动,怕她被阴煞席卷,下一秒他的步伐便顿住了。   视线中,顾之桑的身形在翻滚的,张牙舞爪的阴气中若隐若现,一脸淡然。   她身后是一扇高而漆黑的雕花大门,滚滚阴气便是从里面溢出的,晏承见过一次,知道这是连同地府的鬼门。   饶是鬼气森森的鬼门,也被顾之桑周身强大的‘气’牢牢压住,翻不出花样,更何况是聚集在他周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祟气。   只一照面,顾之桑脚下的鬼气便蛮横无比,扑食着房间内的阴煞。   晏承只觉得顾之桑每朝自己走近一步,自己身上的煞气便如薄纸被撕裂一块,溃不成军,直到完全被压制。   扑面而来的森冷气息中,带着顾之桑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   她看着晏承狭长的眼核中,浅珀色的瞳孔睁得滚圆,就这么呆愣愣地盯着自己,倒不似往常那副沉稳冷淡的样子,颇有股清纯傻气,觉得蛮有意思。   “你瞧着我做什么,被吓到了?”   仔细想想,自己忽然出现可不就是‘私闯民宅’,影响确实不太好。   顾之桑抱歉道:“不久前给你发了条消息,你可能没看到,我该早点说的。”   晏承猛然回神:“没…”   他被鬼气携卷着,只觉得自己鼻尖,呼吸满是顾之桑的气味,虽淡却无法忽视。   不知想到了什么,薄凉的耳根腾起一片浮红。   听到顾之桑说发了消息,晏承这才垂眸去看手中的手机,想去瞧顾之桑给自己发了什么。   却不知屏幕上还停留在同晏鹤闲聊的页面,停了消息许久的晏鹤不知何时,又给他发了两条长长语音。   因着紧张他下意识收紧了手指,指尖误触到了其中一条,符轻岸带着试探而又紧张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阿承,你是不是对人家顾师父有意思?妈妈问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就觉得你对她不太一样,每次你……”   晏承瞳仁震颤,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掉语音,最后死死按着音量键让声音骤然变小,消失。   屏幕上的语音还在播放,只是没了声音。   房间内一片死寂。   晏承感觉自己的眼皮都要烧起来了。   面前就是心心念念的人,更是母亲语音中的人,就在刚刚他那些阴暗的,不敢曝光的心思被倏忽戳破,来得意想不到,也让他紧张不安。   这一刻面对百亿商投仍能沉着冷静,运筹帷幄的商界巨鳄,像个唯唯诺诺的男高中生,心跳声如擂鼓,耳根烧起薄红。   连抬头去看看对面之人反应的勇气,都起又再熄…… 第153章   “你体内的阴煞,是不是又快失控了?”   沉默之中,顾之桑忽然开口,关怀问道。   许是她并未听清语音中的内容,又或是没意识到其中的含义,那双望向晏承的黝黑瞳孔清冽明亮,衬出对方高瘦的身影。   见她神色如常,晏承紧绷的心弦稍稍松懈,抿唇答道:   “最近是有些紊乱……”   难以言喻的心意被勉强兜住,没有突兀暴露,让他安心之余,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他嘴上说着没大碍,但顾之桑一眼便看出,青年的身体已濒临极限。   “既然失控了,为什么不联系我帮你清除。”顾之桑眉心一蹙,蓦地向前靠近两步:   “你先坐下,我探查一下你身体里的煞气余烬。”   只一照面,她便发觉了不对劲。   顾之桑探出神识力量,没入晏承的灵台,一寸寸沿着他血液的流动探查着每一寸经络和肌理。   这一查才发现,晏承的身体情况经过两次净化和治疗,不仅没有改善,反而恶化了。   丝丝缕缕的稠黑气体隐藏在阴煞之中,盘踞在他的体内,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   那种邪恶,暴戾又阴郁的感觉,顾之桑太熟悉了。   黑雾!   这阴魂不散的玩意儿不知什么时候,竟侵入了晏承的体内!   难怪他身体状况恶化得如此快。   顾之桑神情一凛,不容抗拒地抓住青年并不纤细,静脉微凸的小臂,浩瀚的力量直接顺着握住的手腕,侵入对方的身体。   她的魂力白中带着流动的金丝,是功德之力蕴藏其中,天然克制各种阴邪之物。   相比于上一次帮助晏承清理阴煞,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顾之桑的魂魄力量再度变强,吞噬起那些阴煞也更加游刃有余。   困扰了晏承许多年的顽固煞气,在流动的魂力的洗刷下被节节吞没。   很快晏承周身的灰雾便愈发稀薄,范围也开始缩小,最后几近消失不见。   煞气被吞没吸收后,那些脉络中残存蛰伏的稠黑雾丝便更加明显。   顾之桑瞳孔中泛着一圈微乎其微的金芒,她搭在晏承薄而滚烫的手腕内侧的指尖轻轻用力,探入青年体内脉络的魂力,就像有了指引,狠狠扑向那些深入内腑的稠雾。   两种力量的对冲,令晏承唇齿间溢出闷哼。   尖锐的痛意带着让血管发麻的不适感,随着盘踞的稠雾一点点溃散不断爬升。   不是极致的痛苦,甚至于疼痛和酥麻之后,会有种格外轻松,什么陈年顽疾被清除的舒适感;   可这个过程实在难熬,是种冗长的折磨。   晏承不由攥紧了拳,蜿蜒的血管更是从苍白而修长的指根一直爬至手臂的袖里。   “疼?忍着点吧。”顾之桑瞥了一眼犹在隐忍的青年,凝眉问道:   “你这段时间就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可能还有脑子,有什么不对劲吗?”   晏承并不迟钝,脑海中浮现出一些近日的发现。   他唇色被抿得发红,缓缓说道:   “好像……是有一些问题。”   “身体状况恶化的速度在加快,但和之前有区别,部分位置的皮肤会莫名出现淤青,是那种从肌肉里面溢出来的青痕,就像身体内部在逐渐溃烂,坏死……”   他苦笑一声,虽描述时尽量忍着锥痛,但仍能从细碎的呼吸中听出克制。   从小到大晏承都做足了随时迎接死亡的准备,因此发现身体上的变化时,他只有短暂地沉默和僵硬,连害怕和恐惧都感受不到。   “还有就是……心情越来越躁郁,无论是独居时还是与人相处的时候,脑海中总会冒出一些不好的念头。”   “但我知道,这些应该也是阴煞入体的副作用。”   晏承说着,眉峰抽动。   相比身体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才令他不堪忍受。   '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把你当亲人,不过是忌惮你凶煞的身份不敢明说,小时候晏许归对你避之不及的模样,不会忘记了吧?’   '玄门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带给你的耻辱和折磨,为什么不连本带利还回去?我们有这个能力,你的身体里蕴藏着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强大的能量。   只要你想报仇,我可以教你怎么使用。’   '你喜欢顾之桑吧?她高高在上,视你不过蝼蚁,和那些玄门之人没有两样,为何不将她拉下神坛?’   '……’   那些时不时蹦出的邪念,就像是晏承最不堪的阴暗面,诱他堕入深渊。   同父母弟弟交谈相处时尤甚,甚至还有种种对顾之桑难以言喻的不堪绮念……   晏承摆脱不掉,但也未曾坠入其中。   他清醒地知道,那不是自己。   是一种心魔,是欲望不加束缚达到崩坏的结果。   如果自己真的沉沦于那些欲望之中,会连身为人的道德和底线都逐渐丢失。   顾之桑轻哼一声:“还算聪明。”   知道是套并且不钻,能够清醒地承受痛苦,保持做一个好人的底线——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太少。   大多数人类,在欲望横生的那一刻便选择沉沦其中,更何况‘黑雾’可以无限放大人心底的黑洞,以及劣根性。   没错,是‘黑雾’。   它在不知不觉中侵袭了晏承。   那些出现在晏承身上的淤痕,以及脑海中绵延不断的魔音,都是这玩意儿侵蚀了普通人的后遗症。   顾之桑代入‘黑雾’的思维,在它的视角中,晏承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还是一个常年被阴煞入体折磨不断,被玄门欺压过又没有多少亲情关爱的可怜人。   晏承独居,孤僻,显然是心理上有问题。   对于这种人,只需添一把柴火,推波助澜,就能勾起他心中的‘恶’,让其深陷扭曲之中。   可‘黑雾’万万想不到,晏承虽饱受折磨,但他的意志力却强大得惊人;   他心底有深邃的创伤,底线却高得离谱。   亲情缺失,晏承就默默远离晏家不让亲人别扭。   玄门看押他这么多年,他不齿于部分玄师的做派,却能理解大多数人的担忧和忌惮。   别人的惧意他不在乎,对喜欢的人他也生不出蛮横占有的念头……   总而言之,这是个各方面都令人语塞的‘好人’。   一个无懈可击的好人。   很显然,‘黑雾’对他的侵蚀和洗脑失败了,只是在他这幅普通人的身体上留下了诸多侵蚀的伤口。   除却对晏承心智强大的惊讶,顾之桑更生出警觉和怀疑。   她隐约有种感觉:   黑雾找上晏承,是冲自己来的。   长期以来‘黑雾’都会避开自己,隐入人群中,去搅动普通人心底的欲望引发霍乱,从未同自己直面抗争过。   但现在它却对自己身边的晏承出手了。   为什么这玩意儿明知道自己和晏承还会有交集,抱着会失败的可能,也要去入侵晏承?   若是它成功了,潜伏在自己身边又有什么目的?   顾之桑凤眼微眯。   无论什么原因,从对方放弃万无一失选择‘赌’的那一刻,她的赢面就在加大。   一定发生了什么令‘黑雾’坐不住的事。   它无法再运筹帷幄故弄玄虚,开始着急于向自己‘进攻’……   这种时候寻找原因不再重要,而是该趁它病要它命,最好能把它连根拔起!   脑海中的思路逐渐清晰,顾之桑放下了搭在晏承腕侧的手:   “好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痛麻感愈来愈淡,晏承浑身轻松:“感觉很好,煞气都消失了。”   顾之桑颔首:“那就好,其实我这次突然过来,是想问问你上次说的融入阵法编程的程序,设计得怎么样了。   我这边遇到几个有问题的犯人,背后应该有术士推手,只不过他们的交流都是在网络上,各项信息都被那个善于用网络隐匿踪迹的鬼遮掩过,很难探查,所以才想着来问问你。”   经灵组和警方审讯,孙刖供出了背后为她出谋划策的‘大师’。   同时她还招供,网红小吴的手机和其他电子设备,也由那位大师的帮助下隐藏了他跳楼前同自己的通话记录,这才让警方审理调查时一无所获。   只是顺着孙刖说的账号去查,又是空号。   顾之桑基本确定是变成鬼的贺照生从中做梗,但网络里虚无缥缈的东西,大大限制了她的能力。   “抱歉…”晏承语气带着歉意:“程序和系统研发出来了,但大范围运营还得测试几轮,不然容易卡bug。”   “若只是单独设备运行,应该没有问题。”   顾之桑说:“已经很好了,暂时只作用在个别有问题的设备上即可。”   “你耗时耗力,花费大量金钱帮我开发应用,应当是我感激你才对,辛苦你了。”   真诚道谢的顾之桑,敏锐捕捉到了晏承隐藏在强大,沉稳之下的……微小自卑。   或者说胆怯踌躇。   她心中泛起浅淡的涟漪。   顾之桑知道自己缺少对情感的共情,却并非心如石铁。   晏承的喜欢太过炽热,看向自己的眼眸中有太浓烈的情绪。   他烧到绯红的耳根,被自己直视时的无措和下意识的闪避,默默为自己做的一切事情……   是他想要藏,却根本藏不住的。   符轻岸都察觉到了,如此敏锐的她怎么可能一无所感。   但顾之桑仍怀有疑惑。   她在现世收获到了一些友谊,逐渐明白了羁绊和亲情,唯独对于人与人之间产生的爱情,而感到疑惑。   这种情感太复杂,太多变,有时也很盲目;   来得没有规律,也容易消磨殆尽,是向来摸索收集规律的顾之桑难以理解的。   她在观察晏承,也在观察自己。   她确定现在的自己没有爱,还远远无法反馈这样的感情,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这种浓烈的情绪。   也并不讨厌晏承。   思虑良久,顾之桑稍稍偏头,直言询问:   “晏承,‘成恩娱乐’那个垃圾公司的新东家是你吧。我助理前两天给了发了一份分成非常良心的新合同,按照上面的条例,公司不留余力地力捧我,还不赚钱……”顿了片刻,她无奈说道:   “这种东家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是我,我盘下了‘成恩娱乐’。”短暂怔忪后,晏承直接承认了。   似是怕顾之桑误会,他忙解释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份合同也只是让周助理拿给桑桑你看一下,愿不愿签,是否离开‘成恩娱乐’,完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买下‘成恩娱乐’这事儿他根本没声张,连集团里的亲信都不知道。   他根本没想到,顾之桑直接猜到了自己身上。   晏承调查过‘成恩娱乐’,知道这经纪公司内部有多烂。   上有贪腐的领导,下有欺压耍弄艺人的经纪人,顾之桑前两年之所以被网上黑成这样,八成原因都是这狗公司不顾她的死活,压榨她的流量,用各种恶心人的手段把‘顾之桑’推向了深渊。   现如今顾之桑火了。   火得一塌糊涂,圈内无人能比。   而她与‘成恩娱乐’的合同也即将到期。   晏承知道‘成恩娱乐’定然不会让她离开,他不用想都知道,那些烂人会使出多么令人作呕的手段,摇尾乞怜是轻,威逼利诱是真。   一旦各种手段频出后无计可施,就会恼羞成怒泼脏水,恨不得毁掉不受控制的艺人。   他也清楚,那些手段对于现在的顾之桑来说,构不成威胁。   可一想到顾之桑会因为这些烂人烂事而烦心,晏承便不愉。   所以他入行以来第一次‘仗势欺人’,以晏式的名义,逼着‘成恩娱乐’的老总以扒皮价把公司卖给了自己,又重新制定了一份合同。   顾之桑签与不签并不在他的考虑中。   继续签,他会尽好老板的职责拿下最好的资源,哪怕顾之桑并不需要。   如若不签,他也只是想让顾之桑免于这些人的打扰。   只是那份合同在他的私心下改得太离谱,太良心,怎么都显得不真实。   顾之桑微微挑眉:“你是为了帮我?”   “是,但也不全是。”   晏承一本正经地编撰,语气沉稳:“桑桑你救了我很多次,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在煞气第一次失控的时候,就被玄门的几位长老除去了,如果花些钱就帮到你,也是我唯一能答谢你恩情的方式。”   “更何况我是个商人。   商人逐利,娱乐圈更是暴利行业,我投资已成为顶流艺人的你,稳赚不亏。”   顾之桑盯了他良久,而后挪开视线,也不知对这话信没信。   看了眼窗外昏沉的天色,她懒洋洋舒展了下筋骨,柔软的白毛衣袖子顺势落下,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纤细手臂:   “天晚了,该走了。”   晏承视线顿住,停留在她的小臂处。   他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顾之桑穿着一袭毛茸茸的奶白的毛衣,是少有的随性慵懒。   “你同我一起去吧,去x市,把那犯人手机里的东西查出来,这案子应该就了结了。”顾之桑说。   晏承点头:“好。”   “对了。”顾之桑又想到了什么,看向晏承:“之前侵入你体内的煞气有些特殊,你可以理解为,我的敌人为了埋伏我向你投了毒,想通过你来对付我。”   “所以你之前吃得那些苦头,准确来说还是被我牵连了。”   晏承猛然抬头:“有人想害你?需要我帮忙吗?”   顾之桑:?   对上青年含着紧张的视线,她莫名失笑。   “这倒不用……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心状况,有其他后遗症立即找我。”顾之桑说:   “如果那玩意儿二次侵袭,你也直接联系我。”   想到‘黑雾’那东西神出鬼没,又毒计频出,这次入侵晏承失败,下一次指不定要搞些什么歪点子。   更何况晏承体质特殊,阴煞‘收容器’的存在本身就有一定失控的危险;   她还怀疑晏承这个人的身份,或者说他隐于表面之下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份,藏着更深的隐秘。   思索良久,顾之桑迟疑说道:   “实在不行,办完事了你跟我走?   我公寓蛮大的也有客房,安置一个人绰绰有余,以后定期清除煞气也比较方便。”   她有预感,《灵事》虽结束了,但以后的灵异事件只会多不会少。   这个世界要乱起来了,她停不下来。   一旦被灵组安排到各地轮番转,去解决那些奇诡的问题,她不一定有精力和时间去关注晏承。   想了想她又摇摇头:“算了,我开玩笑的。有问题你联系我……”   晏承好歹是个集团大老板。   世界前十强;   首富。   脚下的半山别墅几百平,有专人给他打理杂物。   这样的人和她挤一个公寓,还得委委屈屈住客房,不合适。   “我可以。”   晏承出声,语气笃定。   他视线缓缓挪开,状似平静道:   “现在我这住宅根本谈不上安全,玄门的长老们想闯进来带走我,便进来了;   未知的人想谋害我,便可以在我毫无察觉时对我下手,仔细想想确实可怕。”   顾之桑:……   十分钟后,晏承只收拾了一下重要的文件,便下了楼。   他清洗过的发梢略显柔软,衬得他深邃得有些夺目的五官添了些温和。   走近直至到达自己身边时,顾之桑才头一次认真打量他似得,意识到原来他的个头那么高,肩膀也很阔。   晏承眉眼微垂,显出些许乖顺:   “叨扰桑桑了。”   像只沉默的,只会睁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人看的大型犬类。   被这样的眼睛看着,顾之桑也不好出尔反尔。   仿佛她回绝的下一秒,对方周身还算平缓的气息,就会骤然低迷沉寂。   “先去x市。”   她手臂抬起,一扇墨釉鬼门缓缓浮现,逐渐将一高一矮的身影吞没其中。   ——   晚10点   x市灵组分部灯火通明。   原本只需六至八人值班,看守今天晚上运送而来的犯人孙刖,并保证三名来到灵组的年轻女孩儿的安全,可一听说传说中的顾之桑总指导今夜会来,整个分部的组员都不愿意下班了。   已经下了班的人又开车从家赶回来。   等了一段时间,有人生出困意打了个哈欠。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一股浓郁的鬼气忽然在大厅内弥漫,萦绕,气息之浓令所有组员瞬间清醒,提起十二分的警觉。   “谁?!”   “有东西闯入!”   要知道灵组分部内外有高阶符箓和阵法,寻常阴魂和邪祟根本靠近不得。   鬼气如此深重,又闯入得悄无声息的东西,得是多么可怖的邪祟?!   然而当滚滚灰雾被拨开,露出其中无法忽视的雕花巨门,所有严阵以待的组员都愣住了。   视线中,两个身影从鬼雾中踏出。   一对身着黑与白的青年男女,容貌逐渐清晰,过人姿容更显的两人不像活人。   一方是极致的清冷和姝丽,凤眼琼鼻;   稍稍落后些的男人身形高大,眉眼深邃,乍一看笼着一层看不透的阴鸷。   “顾,顾指导?!”   “是顾指导来了吗?卧槽她身后的就是传说中的鬼门了吧?!”   原本气氛紧绷的大厅,被此起彼伏的惊诧和激动声占据。   一时间介绍自己表达憧憬的,想摸摸鬼门或者伸头进去看看的,还有好奇晏承身份与固执的关系的组员闹哄哄。   待声嚣平息,晚上出动配合赵警官捉人的组员,带着激动道:   “顾指导您来了,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该安顿的安顿该关押的关押了,您要审孙刖吗?”   顾之桑摇摇头,说道:   “没必要,她的手机在哪儿?”   “这里。”组员给了她一个装着手机的证物袋。   顾之桑指了一下晏承,没把他的身份透底:   “这位对电子产品的了解比我多,我请来做外援的,能否破解证物里掩盖踪迹的小手段还要看他。”   “你带我去看看袁莐芳她们吧。”   顿了片刻,她语气严肃:“对了,准备几个刻印了梵符的收纳袋,以及安保程度最高的隔离室,我要她们肚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切记一定要开启禁锢大阵,万一那些东西跑出去,威胁性不是一般得大。”   组员郑重点头:“明白了顾指导,我现在就去安排。”   除了孙刖的手机,灵组总部还把之前缴获的几部内有异常的设备——比如管奇宏的电脑,都寄给了顾之桑,让她研究。   这一次她都带了过来,全部交给留在办公室的晏承,和孙刖的手机一起让他捣鼓。   至于顾之桑,则是先进入休息室和三个惴惴不安的女孩儿见了面,安抚好她们的情绪。   “待会儿我会为你们一个一个取出鬼胎,无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要恐慌,否则只会害了你们自己,可以做到吗?”   袁莐芳三人已经紧张起来了,但还是连连点头。   待组员安排好一切后,顾之桑让她们挨个跟着自己进隔离室。   先从时间最短,腹中鬼胎最脆弱的袁莐芳开始。   紧接着是小何。   她们俩肚子里的东西刚刚成型,还在沉睡中,被顾之桑用魂魄凝聚的力量一点点扯出体外时逐渐苏醒。   那一团不到巴掌大的,黑黑紫紫的人形胎睁开黑洞洞的眼睛,每一处肢体和五官都和缩小版的人类相差无几,脾气却差得要命。   被顾之桑的魂力牢牢掐住时,还呲牙咧嘴想要挣扎,攻击。   亲眼看到这样可怖的东西从自己肚子里被扯出来,袁莐芳和小何都要被吓昏过去。   两人紧记顾之桑的嘱咐,在惊恐时死死捂着嘴不敢叫出声。   最终两只发育不完整的鬼胎都被塞入了收纳袋,怎么都挣脱不开。   然而到了小高时,却出了点意外。   小高腹中的鬼胎成型超过三个月,基本上已成熟,就差苏醒。   这一只在顾之桑的魂力刚刚探入腹部,接触到它时,就开始疯狂蠕动挣扎。   看着自己微凸的小腹下鼓动不停,甚至有种皮肉器官被撑开的隐隐刺痛,仿佛下一秒肚子里的玩意儿就要撕裂肚皮钻出来,她被吓得满头冷汗,叫出声来。   事实上若不是顾之桑的魂魄紧紧包裹着那只鬼胎,不让它接触小高的血肉,的确是在它开始乱窜的瞬间,小高就要被开膛破腹。   似是察觉到了被压制,小高腹中苏醒的鬼胎发出阵阵尖锐而刺耳的嘶鸣,令人头皮发麻。   顾之桑五指收紧,一个头颅乒乓球大小的黑紫色脑袋,从小高的皮肉中被挤了出来。   这只鬼胎黑洞洞的眼眶里,已经有了些浑浊的眼白,满嘴细密而尖锐的钢牙张着,刺耳的尖啸声从喉中挤出。   对上小高那双向下看着,满是泪水汗水神情恐惧的脸,黑紫鬼胎咧嘴一笑,猛地抽出自己身体,就朝着小高的脸上扑去…… 第154章 1更   成熟的鬼胎足足有成年人手掌摊开那么大,坏死的经脉浮现在青紫色的皮肤表面,凹凸不平,恶臭扑鼻。   更何况这玩意儿是从肚子里生生爬出的,视觉上的冲击和对心理承受度的碾压,足以让情绪濒临崩溃边缘的小高几近昏厥。   她颤抖的瞳仁中,映出这样的画面:   鬼胎一双浑白凹陷的眼窝随着脑袋的转动,死死盯住了仅仅一层柔软皮肉阻隔的新鲜血肉——   它的母体。   连闪躲的时间都没有,小高眼睁睁看着那张狰狞的鬼脸放大,利齿近在咫尺,浓烈的尸臭从它腐烂空荡的喉咙里喷出,尽数洒在自己的脸上。   下一刻,锯齿形的牙关就会撕裂她的脑袋,以及温热却脆弱的脖颈。   小高胸腔悲鸣,下意识闭上眼。   被撕裂咽喉的痛楚并未到来,她只听‘砰’的一声钝响,那声音就像一团肉块或沙包被狠狠砸进墙壁,并伴随着某种野兽尖锐的吱吱痛叫,响彻在房间内。   她忍不住掀开眼皮,便看到一直站在床尾的顾之桑眉目冷冽,手臂半抬,抬起的掌心呈现出半抓的动作。   就像有一团无形的力量,存在,被她困于掌中,牢牢抓握。   至于那只巴掌大的鬼胎,摔在了十米之外的房间墙根,痛叫不止,呲牙咧嘴。   它半边身体被拍得凹陷,麻杆一样的细细手臂弯曲。   若真是个小婴儿,受到这么重的伤早非死即残了,偏生这鬼胎从地上爬起来后,还活蹦乱跳想像壁虎那样,从墙根扑到顾之桑的身上。   鬼胎起跳的瞬间,顾之桑抬起的手掌向外一推。   它刚跳至半空中的身体,再度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拍到了墙面上,死死压制,再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   这一次鬼胎的手臂都被拍瘪了,软烂如泥。   眨眼间,小高的情绪像坐了过山车,还没从对鬼胎的恐惧中回过神来,顾之桑便以强大的,压倒性的掌控力,平息了鬼胎的动乱。   她眼角飙出来的眼泪要落不落,人都呆住了。   顾之桑取了张纸巾递给小高:“擦擦汗,结束了。”   小高神情恍惚,擦拭着满脸的汗和泪水:   “结,结束了?”   “没错,我一会儿再给你们画张护身除秽的符箓,你们贴身带着。”顾之桑神色如常,拿着画着梵文的收纳袋踱步到墙角,直接把那要死不活的鬼胎套了进去,继续说道:   “你们吃了污秽的脏东西,身体里多少有些残留,带上除秽的符箓后前几天会上吐下泻,吐出来的东西比较腌臢,但吐干净了就彻底好了。”   “你的反应期应该比另外两个人长一些,约莫半个月左右,就能摘掉符箓,投入正常生活了。”   她收紧袋子打开门,交给外面等候的组员,让他们把这三个大大小小的凶物直接绞杀:   “直接放入大阵中绞碎,一点生机都别留。”   三个鼓鼓囊囊还在蠕动的袋子被组员小心翼翼拿走后,顾之桑才用纸巾仔细擦拭起纤白手指。   好在这些玩意儿暴露得早,藏在人类肚子里时,就被她发现,剖出。   若是让它们苏醒,不仅小高三人必死无疑,周边也将坠入血色地域。   届时通过暴食成长起来的鬼胎,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好对付,能被她任意搓圆捏扁了。   顾之桑又让值班的组员取来符纸,毛笔,用沉墨连画几张符箓,交给了小高三人。   拿到符箓的那一刻,三个女孩儿都有种悬着的心终于沉静下来,一切回到正轨的感觉。   小高的眼眶蓦然红了:“谢谢你桑桑,谢谢你救了我们。”   傍晚的直播片段经过发酵,她们的家人,朋友,同学爱人都发来了连串的消息,关心询问她们的情况。   但直到危险解除,确认安全,她们才有时间来委屈。   说到底这三个女孩子还都是二十出头的花季少女,还在上学,人生才刚刚起航,就差点因为他人的私欲惨死。   商量过后,三个女生不愿意再回到孙刖的那套出租屋,哪怕里面的危机已经被清除。   她们今晚就准备在灵组分部的休息室待一晚,明天一大早,就找亲朋好友帮忙,立刻搬家。   这桩食尸案子至此便完全了结。   顾之桑从休息区离开,亲力亲为盯着三只被剖出的鬼胎,在三昧真火大阵中烧成黑灰后,才前往了办公区。   由于新系统的特殊性,且还处于研发期,相关内幕不好让外人知道,晏承独自拿着那些赃物——有问题的电子设备,单独安装程序插件,尝试破译。   等顾之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时,他那里也有了新进度。   敲门进入后,顾之桑的视线在桌面上一扫而过。   为了保证数据不会流失,收缴的几台手机,电脑并未刷机,在警局的网安们的破译下,密码已经被解开。   此时晏承因工作习惯,重新戴上了银丝边的无框眼镜,狭长桃眼隐在镜片之后,映着显示屏不断闪烁的蓝光。   他面前几台设备开着,用多端口的数据线连接,最终汇集在他自己的工作设备上。   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薄薄键盘上飞快敲击,一串串超出了顾之桑擅长领域的代码精准且快速地输入进去,并同时在多端设备上呈现。   一截进度条轻轻闪烁。   当运行至百分百时,一串字母跳出:   SUCCESS!   “成功了。”   晏承勾了下唇,下意识用食指把卡在鼻梁上的镜框又往上推了推,抬头看向顾之桑:   “有一台电脑的系统是国外产出,和我们公司的应用不兼容,另一台设备损坏严重,内部的芯片主板应该出了问题,就算成功插入,这机子也带不动,会卡死。”   “其他的两部手机,一台电脑,都已经成功植入了新程序和插件,可以正常运行。”   损坏严重的设备,是网红小吴的。   至于孙刖的手机,以及在管奇宏家里搜到的电脑,都成功植入了插件。   顾之桑:“没关系,最重要的成功了就行,麻烦你了。”   她凑近了看,发现那些成功安装,并正在运行插件的设备页面,闪烁着一个水墨古体字的图标。   页面之中,巨大的红色感叹号静静旋转;   这是内部的咒术代码在运行过程中,探查到了阴邪之气的警示标志。   顾之桑颇感兴趣,感慨似得说道:“竟然真的成功了,可以把他们喊进来了。”   编程融合道法,科学捉鬼,只是她当时忽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谁知竟真的成功实行了。   组员们进来后,晏承已经把破译之后查到的,掩盖在玄学手段之下的信息和证据,都复制打包成文件,发送给顾之桑和负责人。   藏了这么久的贺照生的踪迹,缓缓浮出水面。   “管奇宏的电脑经过数据修复,可以看到在他开启直播之前,就曾有人通过特殊的能力,把警示作用在他的显示屏上,提醒他不要开播。”   顾之桑把那台亮着的电脑往前推,给在场的其他人,包括正在连线的线上会议直播间内的玄师展示。   尽管是深夜,但收到消息,得知案件有了重大突破和进展的灵组总部负责人,还是当即通知了一些部门的要员,在深夜十一点多开会,梳理这些相互串联的案件信息。   只见那台电脑显示屏上,定格着一行血字。   在此之前,多名网安检查过这台设备,都没有发现这行血字存在过的踪迹。   “如果不是管奇宏自大,愚蠢,没有听从这条规劝,我们很有可能抓不到他的把柄。”顾之桑冷声说道:   “现代网络传播得有多快,多轻松,大家都清楚,可能一个月后的今天,受到他荼毒,被他吸干气运的普通人又会增加上百万。”   一直在规整数据的资深网安,是第一次接触灵异圈子,被从床铺中叫起来参加会议之前,他从没想过,网络数据还能用灵异的手段更改,修复。   震惊之余,他顶着满会议室部长,局长头衔,甚至是将军级别的注视压力,迅速整理好浮现在水面上的隐秘信息。   全部整理好后,他满怀惊骇和紧张,开口汇报道:   “报告各位队长,部长,我们刚对孙刖的手机重新进行了数据分析,追踪到了她背后的交易人,具体ip地址已经锁定,和管奇宏电脑里留下的地址痕迹,位于临市,之间相隔不足百里。   我们认为,主谋团伙的大致范围,可以大概划分在j省南部。”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线索与蛛丝马迹表示,这主谋团伙不仅参与了这几场危害社会秩序的案件,还和我们之前一直在查的各个诈骗群,拐卖群藕断丝连,这些人是一伙的!”   越是知道的多,便越觉得可怕。   这背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犯罪团伙,小到家庭伦理谋财害命,大到威胁整个社会和国家的安危!   从街头巷尾的打工人社畜,到学校里的学生,甚至是网络上粉丝千百万,光鲜亮丽的明星,都被蚕食渗透。   无数阴谋诡计都掩盖在城市的喧嚣下,像一张巨大的蛛网,把太多的普通人笼罩在其中。   哪怕只是负责网络安全,并不明白灵异的力量有多强大的网警也清楚,一旦这些人,这些分布在各个层面地区和领域的群聊一起爆雷,会给国家和社会带来多大的动荡骚乱。   视频会议中,灵组的总负责人带着怒意,重重拍桌。   这位没有玄学能力,却一手促进了灵组发展和壮大的将军已两鬓斑白,气质不怒自威:   “听听,何其嚣张!玄学绝对不是为非作歹的工具,我们夏国境内,也绝不能是这些歹徒作乱的法外之地!”   他看向一言不发的顾之桑,沉声问道:   “顾指导,当初‘黑雾’是你先提出的概念,你也是同它交锋最多的人,比我们这些常年坐在总部看文件的人更了解那东西。   依你看来,要彻底从根子里销毁这些见不得光的鼠辈,我们应当怎么做?”   顾之桑微微挑眉:“听我的?”   老者摩挲着座椅把手,语气笃定诚恳:   “按照能力和经验来看,我认为组内没有任何人可以比得过顾指导你,这也是我当初力排众议,请你作为灵组总指导的原因。”   “现在我依然这么认为。”   有魄力在二三十年前搞灵组,帮助,扶持那些被隐世玄门驱赶的术士,不惜被玄门处处针对,这位总负责人的心胸和魄力都远超寻常人。   可以说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现在夏国境内遍地开花,制衡玄门的局面。   正是拥有宽广的眼界,这位总负责人更清楚,‘黑雾’是多么危险的存在。   它属于唯心层面,是理论和武器无法击溃的存在。   对于普通人来说,它是无解。   唯有玄学才能对抗玄学。   本着这样的大局观,这位总负责人认为放权给顾之桑没有任何问题;   哪怕她的年龄堪称稚嫩,哪怕她的职业不够正经。   总负责人的声音落下后,会议内外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顾之桑的身上。   被推上更为重要的位置,甚至是去对抗‘黑雾’,指导整个灵组近百部门的行动,对于顾之桑来说不是个美差,但她没未有太多抵触之心。   因为早在八百年前,她和‘黑雾’但争斗便拉开了帷幕。   不死不休。   与其单打独斗,举国之力的确胜算更大。   沉思过后,顾之桑缓缓开口:“我尽量。”   “就算要除根,也得先把碍事的‘枝叶’修剪掉,徐徐图之。”   就比如现在。   贺照生是个聪明的天才,它认为没人能在网络的领域抓到它,发现它的破绽,所以与‘黑雾’有关联的大部分产业链,都经过了它的手。   它太自信,根本没想到顾之桑和晏承能钻研出编程咒术,科学捉鬼。   那些不加掩饰的痕迹,在暴露之后都被串联起来,愈发清晰,甚至可以锁定它常待的地区。   想要抓到贺照生,已不是一件难事。   确定本次会议绝对安全保密,且能够参与进来的人都是内部人员,顾之桑缓缓开口,逐一布局……   ——   暂且不说会议室内的风波。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各大论坛的首页,热搜,都被《灵事》最终投票的消息刷屏,无数看热闹的观众,或是焦急等待投票开启的粉丝们,都活跃在热贴中。   距离投票开启还有五分钟时,在线等候的人数便超过了一千万。   用黑红大字做出‘最强玄师角逐’海报的网页上,第三季的四强选手的姓名,照片排列在一起。   零点一过,投票通道准时开启。   十分钟后,一个崭新的词条悄然登上了热搜。   #顾之桑涨疯了!#   所有点进投票网页的网友,都能看到顾之桑名字后面那条远远甩开后面三位选手的进度条。   在其他人的票数还在六七十万,百万不到缓慢增长时,顾之桑的投票数已经超过了五百万!   并且增长速度丝毫不减,还在暴风增加。   第三季的总冠军桂冠无可置疑,会落在顾之桑的头上。   各大热贴频频登顶,‘顾之桑’这三个字的搜索量和讨论数达到了一个无可想象的高度。   今夜是属于顾之桑的夜晚。   【啊啊啊啊桑桑值得!!我们是最强玄师!搞玄学的‘神’!】   【哈哈半年前谁能想到,全网都会被顾之桑蛊得死去活来啊,美女不隐藏实力之后真的鲨疯了,逆袭顶流。】   【姐妹们别放松警惕,投票通道今天下午6点才截止,明早还没投票的‘桑叶’别忘了哦。】   【据说《灵事》第三季赚翻了,多个国家的海外授权已经卖出,进入翻译和校对期了。我在国外留学的朋友都说顾之桑在海外巨火,外网粉丝的热情不亚于国内,不少粉丝自制翻译还有直接啃生肉的,都在狂吹她。   刚刚投票通道留言里,还看见几条不知道哪国的留言,应该是翻墙过来投票的外网的粉丝(笑)】   【期待桑桑再开风水玄学解惑的直播~】   一点未过,顾之桑的投票数便超过了一千万。   阳间为了最强玄师投票而热议时,阴间的火热程度也丝毫不减。   不少阴间鬼粉虽知道就算没有它们的投票,顾之桑的票数也一骑绝尘,获奖板上钉钉。   可无法参与投票,便失去了参与感,为此大感不满的众鬼还引发了不小的骚乱,试图说服在阴间建设网络工程的程序员鬼,想办法连通阴阳两界的投票通道。   「鬼粉也是粉啊,凭什么不让我们参与?!」   但这场骚乱,被阎罗殿和阴差们直言拒绝,强势镇压。   真让众鬼投票才乱了套。   要知道阴间的鬼魂数百亿。   而顾之桑在阴间的粉丝数,现已突破60亿。   这个数量甚至是阳间活人的三四倍!   真让这些鬼粉都去投票,怕不是要把阳间的活人吓死。   诉求得不到满足的众鬼十分不满,但也无济于事,最终在阴间的网络平台开启了地府投票。   这一次顾之桑的票数飙得更离谱,是以‘亿’为计数单位。   随着时间推移,直到凌晨两点多,大部分热闹完,投了票的网友们投入睡眠,网上才逐渐消停。   但关注着这场全民投票的人,并不止这些普通老百姓。   可以说每一个方外之人,无论是灵组还是玄门术士,都在关注着顾之桑的涨幅。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顾之桑的支持数绝对不会少,可看着还在不断上涨的支持率,不少知道内情的术士难免生出浓浓嫉妒。   前两季体量不大,冠军的投票数最多也才一百来万。   饶是这样,那半吊子术士依然从中获得了许多好处,道行精进许多。   观众们的支持和喜爱,那种急切想要将自己支持的人投上‘王座’的心情,会让他们的归票具体化,如同香火力量没入被支持之人的身体中。   百万支持尚且能够精进道行,那么千万呢?   数千万呢?   平心而论,没有一个术士不羡慕,不嫉妒顾之桑,他们恨不得得到这些支持的人是自己。   某玄师内部群中唏嘘不已:   '顾之桑这是要一飞冲天了吧?’   '人家本来就是大佬,之前打上乾清门,还撬了乾清门的镇山之木,到现在都没见那边的长老找她麻烦,还说明不了问题么?我师父说了,顾之桑至少是地级的玄师,和各个门派的老前辈们一个水平的,有嚣张的本事。   说句玩笑话,我真怀疑今天之后她收集了那么多信仰,会不会一举踏破天道,原地飞升。’   '想当年门内不少人还瞧不起她,觉得她是野路子出身,现在人家年龄比我们小近一轮,在玄学上的造诣已经吊打我们了。’   '乾清门的振河道长出关了,你们都听说了没?半只脚踏入天门的当今玄学界第一人,会不会去找顾之桑的麻烦?’   '振河前辈出关了?他要去教训顾之桑的话还真不好说,毕竟这位可是正儿八经活了几百年的大牛!’   '……’   不知是谁爆出了乾清门闭关多年的老门主,正巧于今日出关,群里顿时炸了。   说起这位振河道人,才是乾清门如此嚣张,却依然能稳稳盘踞在玄门之首的底气。   都说他是见证了两个朝代的兴衰,直至现今,是最接近‘仙’的术士。   闭关十余年,未曾想出关的时日如此巧。   顾之桑之前可是毫不顾忌乾清门的面子,多次落了玄门第一宗的脸面。   老牌强者,与强势的后起之秀,虽未见过面却已结下梁子。   一时间玄学界震颤,纷纷猜测这两方会不会再次对上。   远在x市边缘的顾之桑,并不知道今夜网上和玄学界的瞬息万变。   会议还在进行中,她便似有所感。   禁锢许久的道行忽然掀起涟漪,并且波动愈发强烈。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才发现凌晨已过。   消息已经有上百条,她这一年来认识的朋友,同事纷纷私聊她,为她提前庆祝。   晏承:‘投票开始了,你是第一。’   黛西:‘桑桑你的票数增长得非常快,太厉害了!输给你,我心服口服,以后还要一起切磋!’   白慈:‘恭喜。’   仡辽婵:‘桑姐,牛逼!’   于秋童:‘啊啊啊恭喜桑桑!!实至名归!对了,咱们的剧马上要上了,明天就出预告,正好撞在一起了,简直双喜临门!’   奚海红:‘注意乾清门!!他们老掌门人正赶上今天出关!’   禾芈涂:‘恭喜,还有,我妹妹的事情谢谢你。’   '……’   原来是因投票通道开启,她的票数飙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一定是最强玄师。   其中禾芈涂的嘱咐中还带着感谢,应该是已经在灵组的安排下,和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练了飞头降的妹妹见面了。   投票通道开启为顾之桑带来的不仅仅是大量的票数,还有无数信仰之力。   她想过会很强烈,却未曾想到如此丰厚。   哪怕加注在她身上的禁锢十分沉重,在这样强烈的冲击下,也发生了动荡。   顾之桑强行压制着体内翻涌的力量,把剩下没说完的要点布置清楚,嘱咐两句后匆匆离开分部,前往了附近的荒山。   月下银辉尽数洒在她的身上,让在林中疾行的她恍若神女。   '轰隆’一道闷响划破天际。   月下眉目清冽的女人抬首望去,看到暮色之中,蛛网一般散开的浅紫色的电痕在缓慢扩散,余下的淡淡光亮,照亮了她那张姝色无双的面孔。   这只是开始。   更大的浩劫,正由远处聚集酝酿,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飞快聚集。   黑云压城,乌色滚滚。   云雾中隐藏在不断积蓄力量,密密麻麻碰撞出电光的雷,把昏沉的云衬得像海,而翻滚波动的电光就是海中的波纹。   刹那间,强光一样的银白裂痕,无声地撕裂了天幕,照亮了半城。   顾之桑疾行的脚步停了下来,仰面看着天,目光漆静。   久违的雷劫,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头顶。   声势浩大,简直像她八百年前渡劫时的那一次,恨不得积蓄出将她整个人都劈成焦灰的惊雷,才肯姗姗落下。   光影交叠下,顾之桑的面庞明暗分明。   她心情蛮平静,或许是已经经历过一次雷劫,便没有那么紧张了,甚至还有心情分出精力,思考这一次的雷劫中是否仍隐藏着某些想要致她于死地的东西。   她心念一动,感受到脑海中异样的波动。   系统苏醒了。   但聒噪的它一反常态,并未出声。   于是顾之桑也不问,在周身仍在爆涨的气势和能量中,静静等候惊雷落下。   ……   与此同时,另一座城市之中。   对于乾清门的弟子来说,今日本该是令他们如鲠在喉的一天。   因为顾之桑的票数飙升,他们清楚这意味着对方能从中获利更多。   偏生后山的异动,又迅速让所有门人陷入狂喜,比过年还激动。   '掌门出关了?!!’   振河道人,当今玄学界第一人,据说在逢光44年便拜入乾清门——也就是三百三十年前。   在这个灵气枯竭,得道成仙几乎是传说的现今,他过于冗长的寿命,以及半步登天的强大能力,无异于是整个玄学界忌惮,尊敬,同时也向往的。   至少在这位横跨两个朝代的老前辈身上,玄学界的术士们,还能看到一丝‘证道’的可能性。   因此有他在,与他闭关之后的乾清门,在诸多术士眼里也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乾清门能坐稳玄门第一把交椅,完全是因有这么一个老怪物坐镇。   此前玄学界内外频出异动,邪修复苏,其中多有乾清门管教不严,导致门下弟子作乱的事件发生,导致境内的术士们对乾清门颇有微词。   乾清门在玄门之中的地位,也有显著下滑。   如今振河道人忽然出关,不得不令玄门诸人重新衡量对待乾清门的态度…   内厅中   代理掌门人和几名长老跪坐在下方,面上强忍着激动和荣光:   “老祖宗,您终于出关了!”   “师叔祖,那姓顾的小儿夺我派镇山的山木,更是处处针对我们乾清门的弟子门人,简直目中无人,嚣张至极!”曾带队围堵顾之桑,试图掠夺她身上的玉指骨的长老面容凹陷,神情阴郁。   这老者跪在厅前,语气义愤填膺还带着怨恨,显然是对当时的事耿耿于怀,企图让振河道人出手。   “一群废物。”   然而上方高坐的中年道士却一声呵斥。   尽管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可还是让下方的长老们冷汗乍起,心中一紧。   光看外貌,远远想不到这位振河道人的年纪竟如此大,更像是个四十多岁的普通男子。   身着布衣,头发盘起,面容普普通通,一双带着褶痕的眼睛却冷光乍现,令人不敢对视。   他冷笑一声:“虚空留下,其他人滚。”   很快,偌大的前厅中便只剩下一个忐忑不安的虚空道士。   在外不可一世,指掌乾坤的代理掌门人,如今却像个战战兢兢的鹌鹑提心吊胆。   “虚空,你可知你何处蠢笨?”   一声轻飘飘的诘问,令虚空道人汗如雨下:   “老祖宗,是弟子愚笨,没能料理好宗门,落了我乾清门的声名……”   “你是蠢,比猪猡还蠢!”振河道人声音陡然肃起,带着刻意得压迫之力,沉沉砸在虚空道士的身上:   “那顾之桑一个小小女子异军突起,就算她再怎么天赋近妖,怎么可能短短一年之内凌驾至如此高度?你就没怀疑过她的身份?”   虚空道士浑身锥痛,颤声回复:   “禀,禀老祖宗,弟子的确怀疑她是被某些老怪物给夺舍了去,可弟子……弟子查遍近百年来境内陨落的术士,都没发现能对应上的人物……”   “又有许多门人弟子口口声声说他们在地府见过顾之桑的魂体,与她的肉身并无两样……”   振河道人神情晦暗不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盯着虚空道人看了半晌,想到这人到底是他的心腹,自己所有上不得台面的阴私都由他在料理。   虚空对他还有用处,不好一直施以苛待。   这么想着,他缓缓收起了厅内沉沉的压迫,倏忽问道:   “那些产业,怎么样了?”   虚空道士更紧张了,迟疑半晌才支支吾吾说道:   “禀门主,自从那顾之桑被拉拢到灵组里,已经……发现我们许多产业,为了不被灵组盯上,弟子只能自断臂膀。”   “现在还在运行的产业不多了。”他赶紧补充道:“但之前的存货还有许多,都严密保存在库房里,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弟子再想办法!”   振河道人眉角一抽,心中又生出怒意。   他到底压制住,不耐挥手:   “罢了,你也出去。”   “是,老祖宗。”   待前厅除了他自己,再无他人,一道声音倏忽在振河道人心里响起:   '你觉得顾之桑是谁?除了那个无人知晓的玄门第二代传人,再无别的可能了。’   '她回来了,她要从我们的手里,夺回自己的东西……’   '乾清门的正统绝不能毁在我们的手里,绝不!’   '……’   那声音虚无缥缈,无法捕捉,如魔音贯耳,却又完完全全就是他振河自己的嗓音!   振河道人神情复杂,纠结了半天,忽然起身挥袖,朝着门派另一处禁地而去。   在层层大阵保护之内的禁地,是每一位乾清门的正统传人才有资格入内的地方,只有上一任掌门亲自把进入的方法传授给下一任,才能传承。   而这个地方,已经三百年没有新的术士到访过了。   找出上一任掌门人——也就是自己师父留下的秘闻卷宗,振河道人沉着脸打开,重新看了一遍。   他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师父坐化前,气息游离的叹息:   '振河,我们乾清门的基业……到底来得不光彩,我们是窃取了玄门继承的正统……’   '但哪怕如此,你也要把门派传承下去,要把正统坐稳……’ 第155章 2更,   振河道人年轻时,是乾清门最有资质的少年天才,年少成名,后被选为乾清门的下一任掌门。   他对自己的天赋,门派都充满了自豪。   玄门第一正统的嫡系弟子,更是‘天’级术士的亲传弟子,何其风光,意气风发,简直是传说中的世界主角。   然而当他的师父将他带入这扇门,进入这个阵法后,振河道人所有的骄傲,对门派的自豪,都被狠狠击碎。   他的师父,当年也被誉为‘玄学界第一人’。   是玄学界最后一位‘天’级术士,无限接近天道,活了五百多年,从玄门祖师爷钧鸿道人开山建业,整顿天下术士的那个年代便存在,一直到五百多年后的今天;   其道行登顶,随时都有像钧鸿祖师爷那样飞升的可能,只差最后一步。   就是这样一位德高望重,在振河道人眼里几近是‘神仙’的师父,在这方寸的禁地中,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开口的第一句,便令他如五雷轰顶:   '振河,师父寿尽在即,坐化的时日就在这两个月了。’   振河道人惶恐不安,不愿相信,但那行将就木,已浑身朽气的老者只是沉沉叹息,眼中没有世间第一人的矜骄和桀骜,只有无尽的麻木与失望:   '听师父说,坐化对于我这种活了太久,一直在苦苦追寻的得道的老东西来说,是解脱。’   那时候振河道人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当两百年后,他崩溃发现自己的天赋远没有想得那般好,甚至于比自己的师父更早得摸到了瓶颈,来到禁地苦苦寻找,才在师父留下的一册隐藏卷中得知答案。   原来他师父早就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能飞升的世界。   不知什么原因,天道正在崩塌。   凡尘人间和六道已经脱轨了,哪怕临近飞升的边缘,也绝无可能。   他师父正是道行太深,深到可以触碰天道轨迹,并发现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经过多方努力证实了世间再无真仙之后,才彻底绝望,随着寿元耗尽选择坐化。   但这样的结果对于当年风华正茂,年轻气盛的振河来说,太过残忍,故而前任掌门人才隐瞒此事。   当他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时,自然会知道。   且不说二百多年后的振河道人有多么绝望,二百年前,他堪堪三十出头,因着乾清门嫡系弟子和第一玄师弟子的名头不可一世。   可他的师父却在坐化之前,告诉他一个惊天秘密。   '振河,师父实则只是个胆小怯懦,贪婪成性的盗贼,这乾清门,根本就不是什么玄门正统。’   '是为师窃来的正统!’   振河道人恍恍惚惚,在师父有些癫狂的话语中,得知了一些诡异的秘闻。   据他师父所说,玄门的开山祖师爷的确是钧鸿道人,可他并非孑然一身,在他之后,玄门的嫡系应当是一名姓顾的女弟子。   相传那女子天赋绝佳,百余年间力压玄学界术士,是比钧鸿道人还要绝佳的天赋。   在钧鸿道人得道之后,继承了玄门的人,是她。   而此女又在其后的短短数年,紧随着钧鸿道人的步伐摸到了天堑,一举渡劫。   只是那场雷劫来得声势浩大,几乎劈碎了整座山头,没人看到她飞升的圣光,也没人找到她的尸骨。   那玄门的第二代传人,就这么消失了。   当时振河道人的师父四十岁出头,和他一样刚刚继承了还是中等规格的乾清门,成为新的年轻掌门。   由于门派和玄门被雷劈的山头距离很近,他竟是第一个赶到的人,除了在一片焦黑寸草不生的土壤中,看到了一个昏厥过去的普通青年,再也没找到别的东西。   扫视一圈,也没有看到任何得道之后的圣光,仙乐,他不由感慨,一代传说,绝世天才就这么飞升失败,被劈成了焦土。   眼瞧着连个守门人都没有,而那传说中经钧鸿道人飞升雷劫劈过的神木,就放置在不远处的山头头,振河道人的师父心跳加速。   那一瞬间他生出了歪念头。   待他反应过来时,已趁着这山头遭遇浩劫空无一人,取下了那扇神木,趁其他术士还没赶到偷偷卷走。   事后他无数次后悔,又怕神木失踪查到自己身上,竟卷着神木连夜抛下了满门派的弟子,偷偷去了边境避风头。   期间他伪装成普通商人,战战兢兢过了两个月,也没听到什么和玄门雷劫有关的风声。   他试探着去探听消息时,也不知是否是边境太远,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的;   更有甚者还像看怪物一样打量他,说钧鸿祖师爷从来就没收过什么徒弟。   振河道人的师父犹豫再三,还是摸索着返回了宗门。   失踪了近三个月的掌门人终于回来了,门中弟子自然欢欣雀跃,可振河道人的师父却彻底懵了。   因为无论是门内的弟子,还是玄学界的术士们口中,钧鸿道人都没有徒弟。   他们的记忆,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除,更改。   和那位玄门二代掌门有关的信息都被清零了。   就连那山头上的焦土铱誮也没了。   若非自己手里有一块那时候顺走的神木,并且那山头的焦土虽无,却寸草不生,振河道人的师父都要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和眼睛出了问题。   这件事令他满心疑窦,寝食难安,可他根本不敢和任何人说。   当一个人同世界上所有人都格格不入时,他只会被当成疯子。   这些年他都在各中的蛛丝马迹里,搜寻玄门二代掌门存在的证据,似乎那些无法解释的信息,是唯一能够证明他的记忆真实存在的依据。   而他也更是凭借这块神木,给乾清门造势,说乾清门是钧鸿道人的传承的正统。   有了这番牟利,乾清门的地位水涨船高,他获得的资源和利益也愈发惊人。   可谋划了一辈子,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天道崩殂,飞升无望。   到现在他已经不在乎玄门第二代的掌门是否存在,为什么会忽然被世界抹除,连那飞升失败的掌门的名字和外貌,他都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乾清门必须要维持正统,才能保持住如今的地位,以及源源不断的顶级资源。   把这些说给振河道人,也只是为了宗门传承。   或许还有种想要把只有他记得,他知道的诡奇秘密,分享给后代的念头。   交代完其他琐碎事项,并把整个门派扔给振河道人后没多久,那唯一记得顾之桑存在过的老术士,在一个寂静的清晨坐化了。   成为新一任掌门人的振河道人,开始时纠结痛苦,难以接受他引以为傲的门派身世,竟是窃取起家。   他甚至觉得师父说的:凭空消失并被世界抹除的姓顾的女掌门,只是梦话,是师父意识不清醒编撰出来的。   但他看过师父那些年撰写的秘闻卷宗,也的确在历史上找到了零零碎碎的奇怪信息。   那些被忽视的细节组合起来,似乎真的勾勒出一个消失的掌门。   这种纠结并未持续很久,很快振河道人便沉浸在宗门公务,以及身为掌门的无限权利带来的愉悦中,把那什么二代掌门抛之脑后。   他以为自己忘记了。   可当顾之桑横空出世,第一次通过虚空传到了闭关中的他的耳朵里,振河道人的脑子里便蹦出那个师父口中,笔下,记忆里消失的顾姓掌门。   姿容绝佳,天赋惊人。   振河道人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确认,这人和八百年前消失的玄门二代掌门有关!   心中的魔音愈发急促,几乎要占据他的全部心神。   '怎么办,她上山取神木一定是知道了所有,为了报复师父才处处与乾清门做对。’   '不愧是钧鸿道人的徒儿,才现世一年竟压过了乾清门的风头,再让她成长下去,她会向我们宣战吗?会昭告天下我们只是一群偷窃者吗?’   '她,会突破诅咒,成为这八百年来第一个得道的人吗?’   '……’   振河道人心烦意乱,低吼一声:“住嘴!住嘴!!”   “你不是我,不过是个滋生出的心魔,别想趁机扰乱我的决定!”   没错,他一个半步‘天’级的术士,被天下玄师敬仰尊敬的最强者,早在百年前,在他摸到天赋的顶点时,便因崩溃在闭关中走火入魔,生出了强大的心魔。   为了改变天赋的平庸,他被‘心魔’蛊惑,做出了许多不可饶恕的事情。   时至今日,他忌惮脑海中的声音,可又摆脱不掉;   甚至会在某些时候深深依赖。   振河道人痛恨这样的自己,也痛恨把他变成这样的魔音。   脑海中的声音嘻嘻笑道:“我就是你,是振河道人,是更真实的,敢于直面自己欲望的你。”   “我做的决定哪一次没有帮到你?你能突破天赋的桎梏,走到今天这个高度,难道不是我的决定起了作用?”   “你!”振河道人想要反驳,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哪怕他不愿承认,可这百年来他所做的一切,早已和这心魔共沉沦,回不去以往了。   见他无话可说,‘心魔’的声音又放软了些,不断催促着振河道人。   忽然,振河道人似有所感,猛然抬起头看向平静的天际。   远处漆黑一片,但他知道,在更远的地域上方并不平静。   是雷劫的气息。   他满眼震惊和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有人要渡劫?!   难道是那顾之桑吗?   振河道人的面孔瞬间扭曲,双目赤红。   那人的天赋竟好到这种地步吗?   凭什么像他这样的人苦苦追寻,却被牢牢囚困,挣扎十数年也无法精进一步!   何其不公。   似是察觉到了他心底扭曲,无法平静的情绪,那道心魔音再次响起,长长喟叹:   “你瞧,这就是不公的天才。” 第156章   x市山郊的惊雷落了整整后半夜。   凌晨两三点钟,声势浩大的雷声伴随着滂沱大雨,将城市内早已歇息的许多百姓从睡梦中唤醒,去关窗,收拾衣物。   天际滚滚乌云之下涌动的电光,像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压得极低,以至凌晨四点不到窗外便泛着淡淡青光,恍若即将天明。   从梦中惊醒的x市人民不由惊叹于眼前的壮景,拿出手机拍下了不少震撼人心的雷电图片。   凌晨四点钟,#x市郊区打雷图#这个新词条,摇摇晃晃上了热搜尾巴。   直至第二天早上,热度才更加高涨。   【广场里的图片是特效吗?这雷劈得像要世界末日似的,还挺壮观的。】   【昨日是哪位道友飞升渡劫啊?忒不地道,俺晚上刚洗的衣服又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湿了!】   【x市本地人作证绝对不是p的图,在这座城市住了二十来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雷,我们一家四口全被震醒了,披着衣服隔着窗户往外看。   雷电巨漂亮,银紫色,后面变成深紫色,半边天的都被照亮了,结果4点多雨渐渐停了也不打雷了,天又黑了下去一直到早上六七点钟,才正常天亮。】   【灵气都复苏了,什么妖魔鬼怪出来都不会让我再吃惊了(狗头)】   【……】   就连x市本地的官方账号,也赶早发布了一条通知。   说是郊区的荒山遭到雷劈,需要进行清扫和修复工作的,山脚周边已经拉上了钢丝网,禁止游客和本地市民违规入内。   这则消息底下都是网友在整活儿。   有的说要去山里偷被雷劈断的木头,要知道‘雷击木’可是上好的避邪道具。   还有的说山区重新开放后,要组团上山‘悟道’。   此时《灵事》的最终投票通道还没关闭。   官网里顾之桑的票数,已高达四千多万票。   每个网民只有一张票权,想要投票还必须得经过身份认证,作假的可能微乎其微。   这说明这四千多万的人都是正儿八经的活人,由此可见顾之桑的路人盘该有多大。   【我昨晚凌晨一过就把票投了,为了给桑桑加票,想着今天上学前拿我爸妈的手机,偷偷给她再投两票。结果千方百计把手机骗到手,一进网站发现他们俩竟然都投过了……   为了这事儿我早读还迟到了,丧啊!】   【卧槽我们家也是,你们能想到我打开家族群,群里的叔叔婶婶,连带着我奶奶都在群里转发投票程序,给顾之桑拉票。   她在长辈圈子里真的吃得开,我妈在社区上班,同事都是她事业粉!】   【神特么事业粉,简直笑死。   明艳女明星:假的;神算大师:真的:)】   【……】   于是不少刚刚从床榻上苏醒,开始冲浪的网友便发现,热搜前排全都是玄之又玄的词条。   乍一看去,仿佛来到了玄学世界。   就在这时,一条评论缓缓划过:   【有没有一种可能,x市的雷劫就是顾之桑造成的呢…】   下面很快盖起了高楼:   【?冷静点兄弟,不要神化桑桑。】   【是玩儿梗吗?顾之桑真成了玄学的神hhhh】   发布这条评论的人位于某市道观,身着一袭普通弟子的灰色道袍,自诩是业内人士爆料。   谁成想明明是事实的料,爆出来却没人相信,令他无比郁闷。   像他这样收到了顾之桑在x市荒山渡劫消息的玄学界同僚,还有很多。   甚至于境外的一些玄学势力,都听说了这件事。   所有人只关心一个问题:   顾之桑的道行境界到底多深了?   找不到本人,境外势力和一元观,奚魁等业内人士便致电灵组总部,旁敲侧击或是直接询问;   这些问询,都被总部不动声色阻了过去。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昨晚x市的惊雷不仅让普通人为止震颤,更是让整个玄学界和官方的视线都聚集到了x市。   当地灵组分部的负责人都害怕那雷劫范围太大,会波及到周边的老百姓。   好在惊雷落下之前,顾之桑给当地的负责人扫了通电话,说她已经布下了‘引雷阵’,不会让雷劫到处乱窜,但也提醒当地负责人提前做好雷劫后会起火的准备。   待凌晨4点多雷劫结束后,那片山头被雷劈的地方果然像顾之桑说得那样,出现了一块被夷为平地的地区,幽幽的雷火在雨点中烧灼,无法被普通的雨水扑灭。   提前做了准备的组员们很快赶了过去,趁着天还没亮,将雷火扑灭。   可他们并未在周围发现顾之桑的踪迹。   总部根本不知道她的情况,又如何能和其他人透底。   好在这种焦急地等候并未持续太久。   「新号,原来的卡和手机一起被雷劈没了。」   接受到这条消息时,郑如玉猛然从座位上起身,而后迅速通知了总部:   “白司令,顾之桑出现了!”   众人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她又连忙回了一条消息:「好,新号我存了,之前的手机号还打算使用吗?你现在情况还好吗?」   「不用了,没什么问题,我先回蓉城了。」   发出这条消息的顾之桑,已经坐在蓉城的公寓里了。   雷劫过后她体内外的力量波动,陷入了一种奇妙,且有些危险的境况。   按照她的魂魄力量,与这大半年来的信仰积蓄,现在的顾之桑所拥有的力量,比她上一世渡劫时还要强,否则也不会骤然引来雷劫。   但她仍没有飞升。   渡劫不算成功,也没有失败。   她身上的桎梏被雷层层劈开,躯壳的道行飙升到了‘天’级,直至最后一步临门一脚,那无形的枷锁却牢固顽强,死死压在她的身上。   雷电的力量连续冲击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击溃最后一层,只能全部堆积蔓延在她的经脉血液之中,令她疼痛难忍。   这种情况在顾之桑意料之中。   她猜到了自己应该飞升不了,于是开始引导着那些不断增加的信仰之力,去加固,淬炼自己的魂魄,把那些能量都封印在魂魄之中。   这样不符合道法自然的行为,自然让雷劫更加汹涌。   好不容易撑过雷劫后,她身上的衣物和所有东西都荡然无存,回到公寓修正一番,才有时间去和那些关心她的动态和去向的朋友们联系。   同一天之前的她自己相比,再次经历了雷劫的顾之桑五官身形看似都没发生什么变化,实则脱胎换骨。   她这具经历过雷电淬炼的躯壳毫无瑕痕,就像一整块温润暖玉,瞧上一眼便觉得气质脱尘,令人不敢多看。   而藏在内里的魂魄,更是彻底转为了淡金色。   至于灵组总部的旁敲侧击,她也没藏着掖着,直言自己已迈入‘天’级,   准确的说,是半神。   很快她又收到了来自总部真诚的祝福。   现在她和总部的目标是一致的。   她的能力越强,赢面也就越大。   唯一让顾之桑感到抱歉的是,因着雷劫来得突然,被她带去当技术工具人使用的晏承,被扔在了x市灵组分部。   然而好脾气的首富并不在意,反而很关心她的身体情况,并表示不需要她担心自己。   晏家在x市也有分公司。   当天下午6点钟,最强玄师投票通道关闭。   顾之桑以七千多万的超高票数,毫无悬念拿下了《灵事》第三季的总冠军。   亚军黛西,票数只有她的十分之一,也就是七百万出头。   但这个数据也比前两季高了太多。   季军禾芈涂,票数近五百万。   经过线上直播公布,以及线下颁奖后,《灵事》第三季在所有人的鲜花和掌声中落下帷幕。   至于顾之桑在领奖红毯上的造型,再次美上热搜。   不少网友表示她的气质简直越来越绝,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同时也在观看颁奖直播,想要看看经过雷劫淬炼后的顾之桑的玄学界术士们看到这些评论,心中嘀咕:   被天雷淬炼过的躯壳,能不好看么?   这些业内人士再三观察,也没在顾之桑的脸色上看出一点端倪,不像是受了伤,毅然一副渡劫成功的样子。   众人又不禁期待起她和刚刚出关的乾清门老掌门对上。   然而等到了晚上八点钟,许久没发过动态的顾之桑忽然上线,转发了《浮海传》开播的剧宣。   全网的关注和热议,终于从《灵事》转移到了新开播的大剧。   顾之桑本人也再度销声匿迹,淡出了娱乐圈,甚至连那出关后的振河道人也毫无动静。   ……   一天之后   顾之桑同x市灵组的队员,来到了市郊的一座废庙。   这个地址是在破译了孙刖的手机后,查到的背后给她出谋划策之人定位。   藏在暗中去诱导孙刖制造鬼胎的家伙,是x市内很有名的大师。   就连本省其他市的商圈老板,也对这位大师十分推崇,据说还会有外市,甚至是外省的老板专门来到x市求助,或者在网络上联系大师。   尤其是建筑行业,货运,饮食这类与民生民营息息相关的产业老板,无论是开店还是开工,找大师算吉日的人最多。   又由于这位大师能力高深,只接待‘福泽深厚’之人,并非是你想求它帮忙就可以的。   可一旦牵上线,对方可以为你任何问题。   这样的人设,更是为这大师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令许多大老板趋之若鹜。   孙刖当初就是被同行的朋友引荐,才接触到的这位大师。   可巧那大师背后的ip地址,就在x市。   想想也不奇怪,鬼胎这种诡奇之物,对方肯定会选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以随时监视的地方布局。   既然孙刖暴露被抓,那这个‘大师’如果是真人的话,应该早已逃跑了。   带队的负责人让队员们在废庙周围布下阵法,而后对顾之桑说:   “顾指导,来之前我们调查清楚了,这座庙是二十多年前建立的,大概到八九年前就运营不下去,自然衰败了。   以前庙里的和尚要么还俗,要么游行去了别的地方,这里就一直空着。”   “这边以前是开发区,但开发失败了,人流量还是不大,经常在附近的人只有负责这片区域的环卫工大娘,她说这庙从她在这边扫地时就一直是上锁的,从没看到大门打开过,也没看到任何人出入,或是行迹鬼祟者在附近徘徊。”   顾之桑点点头,看向落漆的墙壁和庙门:   “进去看看。”   她有感觉,附近弥漫着一股浅浅的朽气,里面的东西应该还没清理干净,至少能找到一些残留的痕迹。   破开老旧铜锁,进入布满灰尘的旧庙后,组员们自觉分散开来,两三人一组开始搜寻。   却一无所获。   顾之桑跟着感觉,一直走到了旧庙的后院,发现这后院再往后就是自己渡劫的那座荒山,只不过是山的另一头;   一条小路直接通往山间。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后院的几颗枯树上。   今时已到了一月初,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月份之一,这些植物树木凋零实属正常情况。   不过这院儿里的树,枯得太彻底了。   细细的枝桠上连一片残叶都没有,全部落在地上堆起一层,没人清扫打理,大部分腐烂粘连,散发出阵阵怪异难闻的气味。   至于沿着小路往山上看,这低矮山脚上的绿植,也少得惊人。   至少比顾之桑渡雷劫时所在的另一边山头,要秃许多。   她凤眼微眯,忽道:“带了什么工具,铁锹有吗?”   跟在后面的组员一愣:“工兵铲有的。”   “把这院子挖开。”   尽管对她突然下达的命令怀有不解,但负责人还是把其他组员都喊了过来,拿铲子刨土。   工兵铲一点点掘开地面上腐烂的叶子,往土壤里挖去。   挖着挖着,几个组员陆续发觉了不对。   怎么越是往下挖,这土壤……就越臭?   臭得像某种生物腐烂了多年,被掩埋其中。   有人挖到了一截树的根须,发现那些须子也被腐蚀偷了,一掘就断软烂得无比。   这下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加快了挖掘速度。   很快,就有一个组员在后院的正中央挖到了一个长长的楠木盒子,那盒子周遭的土壤简直烂成了恶臭的黑水。   “顾指导,挖到东西了!”   众人围聚过去,看着盒子被打开。   一股令人反胃的奇香从中飘出,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是那个邪神像!”   顾之桑目光幽冷,盯着盒子里的金铜身,多张面孔的小像,说道:   “看来在x市作乱的‘大师’不是人,也没有跑,而是直接舍弃了一座即将吸收饱气运的分身。”   现在她已确定,所谓的‘千面夙神’就是‘黑雾’。   是对方捏造出来的一个具像化的形象,这样才能聚集更多的生机和气运,让被蒙蔽了心智的人把它当作‘神明’供养。   眼前这一具,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顾之桑上手触摸时,发现它外表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做的表皮,竟因吸收了太多的运势,有种皮革的触感,也非常有光泽度。   只是看上一眼,就有种挪不开视线,被牢牢吸引的感觉。   她合理怀疑再给这一具分身多些时间,它的表皮会更加柔软,形似人类的皮肤。   这样的诡异分身,还只是‘黑雾’的其中一具,感觉到危险之后就能直接抛弃。   仍有不知多少具分布在夏国境内各地,源源不断吸收着周围普通人,生物甚至是植物的生机!   顾之桑用脚尖碾了下碎成渣滓的土壤,冷声道:   “尽快安排人把这附近的土壤铲掉,这些土被严重腐蚀,以后都种不了东西了。”   粗略估计,连附近的荒山边缘也受到了这尊分身‘神像’的影响,所以这周边的植被才都稀稀疏疏。   思虑片刻她联系了郑如玉,把这件事通报给了灵组本部: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些分身隐藏在各大城市的角落,绝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可以注意一下靠近山水河流这种灵气流通快,可以影响整个城市风水的阵眼地。”   接到消息的郑如玉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当即在应用程序上发布了悬赏,也给全部分部派遣了探查任务。   经过一番调查,陆续又有十三个城市的灵组分部成员,按照顾之桑的提醒,在城市中的可疑地点挖出了‘千面夙神’。   更多的组员一无所获。   对此顾之桑并不焦虑,能找出十三具已是意外之喜,至少可以削弱一些‘黑雾’的能力。   更何况各地组员出动得突兀,还在几个挖掘到‘神像’的地方抓到了盘踞在此的邪修,打了这些家伙一个措手不及。   从这些小喽啰的手里,他们又抓出不少祸害人的群聊,审问后应该还能得到些线索。   这些隐藏在背后的势力越是浮出水面,总部和官方便越是心焦。   邪修与‘黑雾’藏在暗处,终归是颗不知何时会爆炸,会引起怎样骚乱的炸弹,不彻底扫除掉这些东西,他们寝食难安。   对此顾之桑安抚了一下郑如玉等人的情绪:   “你们可以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查,一定还能再挖出一些分布的‘神像’分身,无论它的本体多强大,还有多少具分布在外,至少我们能瓦解掉它的部分能力。   这就够了。”   “当务之急是先抓到贺照生,那家伙是‘黑雾’手里的核心鬼,掌握的信息和线索一定更多。”   郑如玉呼出一口闷气,点头说道:   “组里最近确实急躁了,主要是这些恶心人的东西太过分了!你放心吧,就是掘地三尺我们也会把那些藏头露尾的劳什子‘神像’都挖出来!”   “J省那边的徐省局长,以及这次行动的负责人都在为抓捕做准备,你什么时候过去?”   抓鬼。   还是抓藏在网络里的鬼,多么新奇。   在顾之桑的再三强调下,此次行动的参与者都是线下面谈,不仅所在的会议室里设置了信号屏蔽器,并且随身不能携带任何电子产品。   从根源上杜绝被贺照生发现的可能。   毕竟从它暴露的ip地址来看,J省就是它常在的大本营,不能出任何差错。   顾之桑看了眼时间,微微勾唇:   “不急,下午6点钟才是好戏开场的时候。”   ——   冬季的傍晚总是来得格外早。   五六点钟时,窗外的天色便暗了下来。   不少忙碌了一天,结束了工作学习的老百姓开火做饭,等候着晚上八点准时播出的《浮海传》新剧集。   6点钟一到,整个夏国境内百分之70的手机,平板与电脑等电子设备,同时接收到了来自主系统的一条自动升级推送通知。   作为老牌国企,晏家从晏鹤开始就在做手机研发,但始终不如外企的科技来得前沿。   直至智能手机开始普及,晏承这股足够年轻却强势的新鲜血液注入晏式,让还在缓慢摸索的国内电子产业迅猛博发。   随着他大搞科研和创新,追上了国外技术的同时迅速抢占市场,这么多年来也牢牢保持在科研前列,在夏国内的电子产业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在国际上,也因实力过硬的产品而畅销,是知名的电子品牌。   所以与此同时的各国,不少人也收到了系统即将升级的通知,一脸茫然。   新系统更新速度很快,产品重启后,大部分人都发现开机效果发生了变化。   除了晏式标准的logo,一个写意脱俗的水墨字:‘玄’,缓缓浮现,而后又淡去。   哪怕是看不懂中国字的外国人,也觉得这个开屏很有美感。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只是一次电子设备系统升级,但对于官方和灵组来说,绝对是一场科学与玄学的碰撞。   晏式技术部门,顶着大大黑眼圈的一群程序员顶着显示屏。   “病毒筛查程序稳定,暂时也没在网上发现bug和卡顿的词条。”   “某论坛上出现了讨论新系统的帖子,词条显示是在聊新logo。”   “运行稳定……”   与此同时的灵组总部,网安部门,都牢牢盯着数据库。   当这个将感应邪气和邪祟的咒语,以编程的形式融入其中的新系统开始运行,只要运行过程成功,所有的咒术代码也就起了作用。   显示屏上,缩略的各地地图上都跳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点,有些地方稀疏,有的地方格外浓密。   “成功了!”   有人面露狂喜,带着惊叹:“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简直是天才!能把系统做出来的人也是天才!”   “这些红点就是系统程序检测到了周围三米之内有阴气邪祟的设备,其中有不少应该是家里某个人,或者某个地方有问题,但是周边人的设备受到了影响,也标红了。   真正有问题的人和地方应该没这么多。”   会议室内,郑如玉强忍着激动问道:   “能锁定到目标吗?”   网络安全技术部门的警员飞快敲击着键盘,片刻之后压抑着惊喜道:“可以!”   “目标的ip半小时前出现在s市津江小区附近的网吧,似乎是在与人进行网上交易,暂时没捕捉到它有新的移动的轨迹。”   顾之桑了然:“贺照生应该在和下线联系,基本能确定它还在那里,网吧位置发给我,我即刻过去。”   拿到了具体地址后,顾之桑心念一动,便召出鬼门。   下一秒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镜头中。   几秒钟后,J省s市的津江小区附近巷子里,一个年轻女人凭空出现,并朝着小区楼下一处旧网吧走去。   充斥着烟草气味和泡面,以及一股难言味道的老网吧里,键盘声噼里啪啦。   来这边打游戏的人都是附近老小区的居民,大都是有一定年纪的中年男人,有的脾气暴躁,游戏里玩不赢就吵吵嚷嚷。   网吧角落里,一身黑衣皮裤,略显中二病的青年叼着半截没燃尽的香烟,抖着腿盯着屏幕,时而用一种很不耐烦,睥睨天下的视线扫视着网吧里的其他人。   很显然,他很闲。   根本不是来上网打游戏的。   他面前开着一台机子,只是没有任何人操作,聊天页面竟在飞快打字,同时和十数人对接。   中二青年咳了一声:“好了没?什么时候能搞完?”   电脑屏幕上倏忽显示出一行血字,闪烁几下颇显得惊悚:   '闭嘴。’   '别打扰我处理公事。’   青年撇撇嘴,心道一个人都死了的倒霉鬼还这么横,果然搞艺术的脑子都有问题。   “你快点啊,这里头不知道谁脱了鞋,臭脚丫子味儿越来越重,你特么又闻不到……”   他一边嘟囔,一边百无聊赖拿起手机,想打两局MOBA对抗游戏,谁成想拿起手机一看竟是系统更新过的状态。   “哟,系统升级了?新的开机特效上有个玄学的‘玄’,哥喜欢。”   屏幕上还在飞快刷新的聊天页面停了。   血红的字再一次浮现:   '?’   '什么玄?’   “诺,是不是挺酷的。”青年摊开手,歪嘴笑着:   “网上这些没有天赋的愚民终于明白,他们只是世界中的蝼蚁。   玄学,早晚成为社会主流,而我这种极具天赋的术士,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显示屏上静默两秒,忽然浮现出新的字体:   '不对劲,跑!’   青年:?   “你搞什么?”   他一脸懵逼,紧接着面前的显示屏竟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竟是因为藏在里面的鬼东西闪退得太快,使本就不算灵敏的老设备短路了。   一道闷响从主机处响起,紧接着冒出了淡淡黑烟。   这边的动静把网吧里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角落的杀马特青年身上。   “卧槽!那台电脑冒烟儿了!?”   “沃日了!我团战的紧要关头怎么忽然断网了?!!老子要掉星了,老板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我这边网也断了??”   “老板你家的网吧不会要炸了吧?下机下机!!”   “……”   网吧老板也惊呼一声,快步跑过来:“我的妈呀,我机子怎么冒烟了?!”   “不关哥的事儿,别特么想讹我啊!”皮裤青年跳脚,刚想大骂自己那不靠谱的队友在搞什么幺蛾子,眼皮便狠狠一跳,猛然抬头。   在其他人的看不到的层面,一层薄膜似的淡淡光晕,迅速将整个网吧笼罩在其中。   他面上吊儿郎当的神情迅速褪去:“草!真搞事情?!”   那傻逼艺术生队友不是抽风,是提前发现了不对劲自己跑路了!   青年猛地站起身,就想往网吧外面跑路,还撞翻了几个路中间的网民。   然而当他冲向网吧大门时,整个人像撞在了一扇无形的墙面上,狠狠倒退仰面摔倒。   “tm的!”   青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慢慢后退,一双眼眸死死盯着网吧门外逆着光,缓缓踱步走进来的年轻女人。   她长得非常好看,面冷,目光更冷。   被锁定的一瞬间,青年就在心里骂骂咧咧起来。   “其他人都离开这里,这间网吧暂时封锁。”   外面很适时得响起了警铃声,警方拿着大喇叭在外面扩音:   “网吧里的普通民众尽快撤离,内有歹徒,持有作案凶器!”   原本看呆了,还有在看戏的网民,一听到网吧里有亡命之徒,都飞快跑了出去。   还有网民认出了顾之桑的身份:   “你是顾之桑啊!我今天才给你投了票!”   这位胖墩墩,不修边幅的粉丝大哥忽得瞪大了眼睛,意识到了什么,扬声说道:   “大家赶紧跑啊,这位是网上有名的抓鬼大师,她来这儿,说明这网吧里有鬼啊!”   待所有普通人都退出了网吧,中二青年也一直保持着警惕,敌视的动作,他倒是想挟持个人质,但他没敢轻举妄动。   别看眼前的人年轻得过分,这可是顶头老大都忌惮的顾之桑,怎么就让他给碰上了?!   青年懊悔不已,咬牙道:   “看来我是不能离开的不普通老百姓了。”   顾之桑微微勾唇:“没关系,有你朋友陪你。”   青年神情一怔,猛得扭头,看到身后不远处一台电脑不知何时亮起,屏幕上逐渐溢出血色。   “?   你特么没跑?!”   '跑了。’   '没跑掉。’红字缓缓浮现:‘整个津江区,甚至有可能是s市的信号都被断掉了。’   它心情复杂,在此之前它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抓到,因为它的能力是最特殊的,它不怕任何人,更不畏惧所谓的国家律法和官方警署。   现实却被它瞧不起的人狠狠上了一课。   就算没有网络,它尚且有一线生机。   可若是连信号都断了,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变成了无法传输信息的死部头,它自然也不能沿顺着信号和网线,逃到其他设备中。   “这么狠?!”青年惊了:“全城断信号就为了抓你,你是有多招仇恨?”   “不是招仇恨,而是你们自己不断作恶,危害社会安全,理应被抓。”顾之桑声音平淡:   “你们不会真觉得,有玄学能力,就可以把夏国当成法外之地吧。”   “顾之桑小姐姐,我应该没惹过你们灵组的人,你们把它抓了,能不能把我放了?”青年眼珠子一转,嘴上谄媚道:   “我就一愚民,小喽啰!”   他说着,双手倏忽结印,速度极快根本看不清。   而后他的身体直接缩入地面,消失不见。   顾之桑眉尖微挑,起了些兴味。   这种术法她从未见过,类似于道家的‘遁’术,却要更为精进。   她的神识追踪着消失的青年,知道他是遁入了地底深处,不知用什么方法在地下疾行,逃跑。   实际上这是东洋忍术。   虽没见过,但顾之桑神色如常。   她抬起手臂,手指呈爪状向里猛地收拢,片刻后一个人便像被拔萝卜似的,直接从土里被强行拽了出来,跌在地上。   正是刚刚遁地逃跑的青年。   此时青年满脸惊骇,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开口说两句话,顾之桑紧接着反手,把他结结实实拍在地上,不得动弹。   而后她看向那台亮着的电脑:   “贺照生,终于见面了。” 第157章   两人一鬼的网吧陷入死寂。   像条虫蛹被牢牢压在地面上的忍者,还未从崩溃的情绪里缓和,他不再挣扎,死狗一样仰面躺在地上。   他堂堂菊派土遁一脉的继承人,不仅拔萝卜一样被从地里硬生生拽出,最让他感到悚然的是,他感受不到与大地的联系了!   至此,这青年忍者才由衷生出了恐惧,只觉得几步之隔云淡风轻的顾之桑,简直深不可测。   顾之桑开口:“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要我抓你。”   三两秒后什么动静都没有,微微亮着的那台电脑显示屏也熄灭了。   队友逃不脱,自己也如死机的数据被封锁在笼罩着网吧的阵法内,贺照生心里清楚,它这次是栽了。   它说不出现在的感觉。   没有即将被抓的惶恐,只余怅然若失。   它死于导师,好友,学校领导的龌龊交易和诬蔑,死于网络愚昧者们站在道理高地的千夫所指,死于与这腌臢混沌的世界格格不入……   所以当贺照生变成厉鬼,看着网上无知者对自己的辱骂,与父亲冰冷的墓碑,它平等地恨每一个人。   它也不愿意按部就班地去投胎,再一次投身于这些庸碌无知的人群中,同流合污。   相比其他邪修,或是被‘黑雾’蒙骗,耍得团团转的人,贺照生要聪明得多。   从‘黑雾’一开始找上自己,它就能感觉出来,这玩意儿不是什么救世的‘神’,充其量是满肚子坏水,意图毁灭这个世界的邪神。   但贺照生不在乎。   它本就恨这些躲在网络之后便随意造谣,攻击他人的人,恨这些害死它和父亲的人;   在它看来,连满腹恶念的邪神,也好过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   因此它接受了‘黑雾’的邀请,参与了这场席卷整个世界的布局。   正当贺照生陷入往事回忆,它藏身的那台电脑倏忽炸了。   从显示屏到主机直接被崩成碎片,隐匿在其中的透明魂魄猝不及防,便被一只纤白手掌死死扣住,抓了出来。   贺照生:?!   它仍是不明白,顾之桑是如何定位到自己的位置,甚至精准到具体设备的。   但联想到刚刚的细节,它强忍着震惊道:   “你们在所有的电子产品里动了手脚?!”   没错了,它知道夏国境内大部分的电子产品都是由晏式出品。   而晏承,又同顾之桑关系匪浅,还和官方有诸多合作。   若是那更新的系统中另有乾坤,针对它这种特殊情况的阴魂研制出了对策,只要自己潜入植入新系统的电子设备,就很有可能被检测,抓住!   贺照生忍不住环顾四周,这网吧里的机子果然都是晏式的品牌!   不等它再说些什么,顾之桑的掌心便轻轻收拢。   她掌中抓控的魂魄,也随之扭曲,变形,那灰蒙蒙的,贺照生半透明的魂魄面庞,都因灵魂被锤打而流露出痛色。   一旁的土遁忍者眼睁睁看着不可一世的队友被搓圆捏扁,代入一下都感觉灵魂在锥痛,他不可思议道:   “你,你这样捶打一个魂魄,不怕它受损严重魂飞魄散吗?”   正确流程不应该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他们感化,再各种威逼利诱,劝服他们归降于灵组,说出背后的主谋吗?!   顾之桑嗤笑一声:“让夏国境内动乱四起,不得安生的人,那么多无辜百姓因你们而死,无数家庭分崩离析,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求优待俘虏?”   她平淡的声音中,带着刺骨的冷漠:   “你们嘴里那点秘密我不稀罕,就算不说,我迟早把背后藏头露尾的鼠辈一个个找出来。   不愿意说,就带去地狱吧。”   草!这女人……   心硬,手段也狠!   青年被那双凤眼一盯,只感觉自己真的成了对方弹指间的一粒沙。   他毫不怀疑若是稍有异动,就会灰飞烟灭!   另一边,因着灵魂不断被挤压,贺照生已经痛到麻木了。   它眼前的画面都破碎恍惚,只能看到自己如破麻袋,被提近了那年轻女人的面前。   说来可笑,它认定顾之桑会说些大道理,或去感化它,甚至连讥讽回击的话都想好了;   就是没想到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顾之桑根本不在乎它的黑化历程。   无论它的过往有多悲惨,多么情有可原,当它拿起屠刀的那一刻,便与恶同行。   “你可能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在我看来,你的行为和那些你瞧不起的施暴者没有任何区别。”顾之桑凝神盯了贺照生两秒,继续说道:   “诉冤情不是留给作恶之人的机会,是否认为自己有罪,要不要赎罪,你自己想清楚。   但我要提醒你一点——”   她声音停顿了片刻:“你死之后一直在躲避阴差的抓捕,从未去过阴曹地府吧。”   贺照生气息游离,挤出一句:   “是…又如何。”   “怪不得。”顾之桑了然,忽得笑了一声:“你应该去地府看一看的。”   “对你开展抓捕之前,灵组总部自然把你的生平调查得清清楚楚,知道你父亲在半年前住院时,被前往医院闹事的黄泉‘路人’气到心梗发作,猝死在医院。   虽然我觉得没必要,但总部为了万无一失,还是派了能够沟通阴阳的走无常同事,去往地府提你父亲的魂魄,想把它接到阳间,参与到抓捕行动中,去感化你。”   “但它现在并未出现在此处,你觉得是为何?”   贺照生死气沉沉,一副无所谓模样的神情剧变,死死盯着顾之桑,虚弱破碎的声音挤出一句:   “……你在诓我!”   “没这个必要。”顾之桑冷冷说道:“你一手参与了网上那些阴司,拐卖群,诈骗群,形形色色的PUA群等等,是个再好用不过的帮手,应该很清楚那些失踪的,在灵异事件中死亡的人的魂魄,都消失了。”   “被‘黑雾’吞噬了。”   “不……”   贺照生猛地摇头。   它明明早已没了身体,不会再出冷汗,此时却如坠寒窖冷意刺骨。   为了躲避阴差的抓捕,它从未靠近过地府,实际也是不敢面对父亲。   在贺照生的心里,为自己辛勤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是因为它的缘故被活活气死,它没脸面去见父亲。   顾之桑:“我承认,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坏人,蠢人,可铺天盖地的谩骂中没有一句异样的声音,你不感觉很奇怪么?”   “同那些人毫无关系,他们却义愤填膺冲到医院,去辱骂你的父亲,医院的医护人员又怎么会让他们进去?”   “这种事情我没必要骗你,你不信的话,被收押至总部后如果表现良好,立了大功,总部的人应该会允许你去地府找一圈。”   只是绝对找不到。   相关信息是她和谢必安亲自核对的。   翻遍整个地府,都没有贺照生父亲出入的记录,它和那些枉死的阴魂一样,早就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和时候被吞噬了。   贺照生太聪明了,导致它清楚得知道顾之桑的话是真的,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它什么都想明白了。   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悲剧笑话。   巨大的打击和崩溃之情,几近击溃了它,撕心裂肺的低吼声回荡在网吧和结节里:   “你杀了我吧!!”   贺照生的歇斯底里,并未让顾之桑生出恻隐之心。   它聪明有余,自负太过,早该明白一件事——   '黑雾’的确是毫不掩饰的恶人和小人,并不像人类那般复杂,也没有多虚伪迟疑。   恰恰是它极致‘恶’,会无差别地倾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包括贺照生自己。   她一扬手,把贺照生被压缩成一团的魂魄收入了刻着阵法符纹的魂瓶里。   在那团灰蒙蒙的魂体进入魂瓶前,她听到一道嘶哑的声音:   “像我这样的存在不止一个,你们抓了我,还有别人为它卖命。”   顾之桑凤眼微眯,并未再说话,把魂瓶盖死,而后看向了在场唯一的人。   青年忍者双手一举,又抱在脑后:   “我投降!我什么都说!”   太可怕了。   不是顾之桑可怕,而是队友的遭遇,与它崩溃绝望的模样,让青年深深意识到自己身后的势力才是真的可怕。   他们在为魔鬼做事。   贺照生的结局,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的未来。   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投降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才刚来夏国两个月,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坏事,夏国警方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可别像那缺心眼儿的同事贺照生,临了要被灭了,还放狠话。   见他这么识趣,顾之桑也没因此放松警惕,用专门的绳子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才将四周密不透风的结界阵法散去。   她摸了下耳上挂着的通讯设备:“抓捕成功。”   走出网吧时,外头停着警车拉着隔离线,但仍有不少人被动静吸引过来,围在线后面伸头看热闹。   见顾之桑出来了,声音陡然变大,还有人对着咔咔一阵拍。   “是活的桑桑!真的桑桑!!x市出息了,今天连上两个热搜了!”   “那个穿皮裤的精神小伙是不是鬼啊?”   “……”   顾之桑和警队负责人打了声招呼,押着那躲躲闪闪,失了神气的青年忍者上了车。   在警方承诺网吧炸掉的两台电脑属于办公损失,会赔偿老板后,警车开离了网吧。   由于贺照生的特殊性和重要性,顾之桑并未停留,当晚便将魂瓶和那青年忍者送去了首都总部。   经历了一遭地府之行,看着顾之桑把鬼门当家门用,青年忍者更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刚一坐到总部的板凳上,便倒豆子似得把什么都交代了。   这青年的母亲是东洋菊派的忍者,父亲是去经商的夏国商人。   为了学习并继承菊派忍术,他跟着母亲姓春藤,全名春藤井。   之所以说这么溜的一口夏国话,是因他从小就随父亲往返于夏国和东洋两地,初中三年在夏国本地读书。   虽说骨子里流着一半儿的夏国血,但忍术的传承让他本质上还是个东洋人。   据他所说,‘千面夙神’并非只在夏国境内流传,在东洋本土也很有受众,甚至开了规模不小的神社,吸纳了不少信徒;   就比如他自己。   两国之中同样崇拜千面神的势力,私下里勾连相交,关系匪浅。   春藤井会来夏国土地,就是被神社里的主理人派过来的,这两个月主要就是配合贺照生,经营两国网上的业务。   说句难听的,如果是在本国土地上,他搞事情的心或许还会收敛一二,可来到了异国领土便没了顾及,这段时间干了不少缺德事。   春藤井是个中二病,杀马特,因此他的主场地是十来岁到十几岁的青少年,目标重点尤其在各个繁华程度不高的县城,地级城市,以及教育资源并不优质的学校和技术学校。   他手底下经营了二百多个群聊,里面是来自夏国各省各地的青少年。   这些孩子或多或少都有着贫困,不幸,残缺的家庭背景,过于稚嫩的年龄,让他们充斥着愤世嫉俗的情绪,也更容易被操控,洗脑。   警方点进这些群聊,看到里面不少孩子转发着千面神的照片,模拟着‘自杀游戏’又或是割破手指,手臂放血,自愿把鲜血献祭给邪神。   他们认为这样就能获得‘神’的眷顾,可以诅咒他们讨厌的任何人。   更有甚者,心态扭曲较为严重的个别的孩子,出现了轻生的念头。   看完这些触目惊心的群聊内容,总部的不少队员都气得掀桌,直骂‘畜生’,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揍死那个春藤井。   郑如玉给顾之桑反馈这些消息的时候,也忍不住骂了两句:   “那家伙进来的时候嬉皮笑脸,态度良好,我还以为是个好的,结果也是个垃圾!”   “最恶心的是我们抓了他没多久,菊派和那边的神社就给总部打电话要人,说我们无故羁押他们的社员,让我们把春藤井放了,简直不要脸。”   顾之桑:“贺照生呢,开口了吗?”   “都说了。”郑如玉道:“你说得没错,这家伙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吐露的很多内部消息让我们探查的进度大大加快,负责各个地区的同事又扫掉了邪修势力三十多个窝点,销毁了27尊邪像分身。   算是大收获了。”   顾之桑点点头,又听郑如玉说:   “晏式这次立大功了,他们开发的新系统和检测阴气的插件非常成功,上头的意思是全力支持推广,在这种特殊又紧急的时刻,最好能做到全员防控。”   沉吟片刻,顾之桑才道:   “你也感觉到了。”   “是啊…”郑如玉语气复杂:“要变天了。”   两天之后   从贺照生和春藤井口中获得大量消息的灵组总部,花了半天时间把这些大大小小,相互串联的案件和组织分级划分。   分为线上作案和线下作案,团伙作案和个人违反公序良俗的行为,以及纯粹的违法犯罪和有玄学势力和术士介入的作案,以上三大类。   并分门别类,按照地区分派给下面的警方和灵组分部。   一夜之间,全夏国进入隐秘的警戒期,大量官方军警与编制内的玄师合作,不断击溃瓦解那些遍地开花的邪修。   为此官方专门请了玄门三大家——乾清门,一元观和隐世奚家的一把手,在总部开了个会。   大概意思就是玄学界与凡俗因为某些不守规矩的邪修,打破了百年来的和谐。   为了保障普通百姓的生命安全,邪修是势必要清除的。   这场会议上,‘黑雾’的存在被彻底抬上了台面。   感觉到官方的强硬态度,玄门三大家当即表示,会起到表率作用带头协作,因为清除邪魔外道这种事历来都是玄学正派理所应当的职责。   在这种事情上推诿,后代都会瞧不起他们。   得到了三大家的承诺,总部的势头和信心高涨。   僵持了数十年的官方与民间组织,在这一天巧妙缓和了关系。   灵组那位姓白的老将在会议上说道:“原本以为振河大师会来参加这次会议,没想到还是虚空大师过来的,我们灵组这边的主要行动负责人是顾指导,她也是灵组唯一一位突破了‘天’级的术士,之前x市郊的雷劫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就是顾指导引来的。”   和和气气的合作既已达成,接下来就是确定主次了。   式微了三十余年的灵组,头一次在谈判桌上展示出了强势的一面。   年老的总负责人把顾之桑拉出来,大肆推崇,夸耀,甚至提及她的等级和前些日子的雷劫,为得就是增加灵组的筹码。   虽然有些夸张,但效果是很明显的。   听到灵组总部亲口承认顾之桑已到了‘天’级,在座所有术士的心情不乏震惊,难以置信,苦涩,忌惮……以至于想要打量顾之桑,视线都不敢太过火。   还有的人暗中想道:   这灵组真是好谋算,提前捡了块璞玉,用着用着就据为己有了,没记错的话顾之桑根本就没入灵组的编制!是外援!   不过她本人不反驳,某种程度上也是默认了和灵组绑定。   长秦道人和奚魁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如今玄学界还能和眼前这位比上一比的,就只剩乾清门的振河老儿了。   会议室内众人缄默不语,灵组的成员们都憋着一股气,与有荣焉,深感扬眉吐气。   今天的底气和场上的变化,都是顾大佬带来的。   一时间不少年轻的组员看向顾之桑的眼神中,都带着热切和尊崇。   总负责人沉声道:“既然振河大师不来,顾指导应该担得起这次任务的总指挥,虚空大师您觉得呢?”   虚空道人脸色有些难看,但也只能应了这句话。   “我们老祖宗到了关键时刻,没有精力出关料理这些凡尘小事,既然官方要和邪修开战,我们乾清门自然会出一份力。”   这话的意思隐晦,是在表明振河道人不来,不是惧了顾之桑,而是看不上这些小打小闹。   果不其然,他这句话又不禁让在场的术士心里一颤胡思乱想。   关键时刻?   难道振河道人摸到了最后的桎梏?!   实际上只有虚空道人跟了这位老掌门百余年,最了解他,隐约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每每想到这件事,虚空道人便寝食难安。   他怀疑老祖宗的修行出了岔子!   但他根本不敢表现出来。   会议散场之后,奚魁并未像其他术士那般早早离开,而是在总部大楼外等了一段时间,专门等到了顾之桑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年轻女孩,他心情复杂:   “顾前辈。”   顾之桑:“……不用这样,我和奚海红私交不错,按理说得叫你世叔。”   两人都因辈分觉得尴尬,最后便以道友相称。   “顾道友,小女在节目上劳你指教了。”奚魁话锋一转,语气沉肃:   “我想请问顾道友一件事,你觉得那‘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顾之桑缓缓抬眸,半晌才道:“奚道友隐世百年,阅历应当比我深,我不相信您没看出来。   很显然,那是一团成了魔的‘欲念’。”   “也可称为‘恶念’。”   “从欲望中诞生,在欲望中扭曲,最后源源不断从欲望中汲取力量。”   奚魁脸色难看,半晌才道:“我想到了,但我不敢确认。”   欲望,多么寻常可见的东西。   只要是人,总会有欲望。   好的,坏的。   平庸的,张扬的,伟大的……   小到想要填饱肚子,大到想要获得钱财名利,甚至成为伟人。   但人类是六道三界中最复杂,最有灵性的生物,他们的欲望可以无限大,也可以无穷尽。   一旦理智脱闸,被欲望操控着沉沦,可以很容易地创造出一批为了实现欲望不择手段的人,最后导致社会崩坏。   西方世界天主教的教义中,有‘七宗罪’这么一个理论。   因着接触了形形色色的案件,顾之桑在开始对‘黑雾’的产生与本质产生怀疑时,便去查阅了相关的资料和书籍。   她发现借他人运气,夺他人寿命这些案件是‘贪婪’。   婆婆山帝王墓的墓主将所有工匠后代的命运禁锢,将他们当成守护自己墓穴的蝼蚁是‘傲慢’。   为配冥婚而缠上那些无辜女孩儿,至她们于死地的阴魂是‘色欲’。   坐收粉丝气运,不劳而获的管奇宏是‘懒惰’……   如此等等,还有太多失控的欲望,体现在那些扭曲的,作恶的人身上。   而这些人又在不断给‘黑雾’提供力量。   那么‘黑雾’是什么便呼之欲出。   它从恶念中诞生,因为世间的恶壮大而壮大。   欲望越扭曲,越失控,‘黑雾’便越强。   但这个结果很令人崩溃,因为人类只要存在,从古至今再到未来,欲望就不会消失,可以源源不断为‘黑雾’提供力量!   看不到希望的努力,会让人失去反抗的勇气。   奚魁含着些期许问道:“顾道友想到解决它的办法了吗?”   “都还没找到它的本体,何谈解决?”顾之桑目光澄澈:“至少我们已经瓦解了许多分支势力,不是么。”   奚魁的担忧并未消除,但至少因为她的话不再那么焦虑。   他神色复杂,语气感慨道:   “顾道友说得没错,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是安稳太久了,竟还没你一个年轻人看得开。”   直到奚魁离开,顾之桑心里仍残存些道不明的怪异感。   她实际年龄已超过三百,来到这个世界后总被称为小辈晚辈,实属有种在装嫩的错觉。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在灵组和警方的共同努力下,打击邪修和‘黑雾’分身的行动进行得非常顺利。   这种大刀阔斧的动作自然瞒不住,不少各地百姓都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还有人看到城市里的警车出动的频率越来越多。   网上流传出一些照片,是各地百姓拍到的一些车子。   这些车共同的特点是非警车,但车子侧面都贴了‘灵组’,以及‘ITB’三个英文字母缩写,旁边还有警方的标志。   这下#灵组是官方玄学部门#的词条又上了一波热搜,网友们都认为这是官方连掩饰都不做了,是变相的承认。   对于这些行动,官方挑拣了一些能公示的,影响比较恶劣的案件,贴出了公告。   比如某某市特大拐卖团伙,某某市诈骗案导致十多名老人破产跳楼等等。   这些案件的特性一律定为恐怖组织,诈骗团伙,而非玄学组织;   为得就是让老百姓们提高警惕性的同时,也不要过于紧张。   前几年就一直在提倡的‘全民反诈’,到这个时候才彻底火热起来。   官方重新推出了‘反诈骗app’,呼吁广大人民群众都去下载,多看里面的视频。   一时间各地线下的公司企业,线上的一些网络博主都收到了大力推广的消息,力求做到‘反诈骗app‘的普及。   开始时对这种铺天盖地的强调和宣传,部分网友并不买账,觉得越是逼迫他们下载他们越不愿意。   直到越来越多的人迫于学校,公司的要求,去观看视频打卡,却被视频里的内容吸引,被各种反转惊得目瞪口呆,自发地去宣传,呼吁大家去下载app观看,才吸引了越来越多好奇的观众。   原来官方把这些天调查,破获的各种案件,以及‘黑雾’团伙欺骗人,PUA老百姓的手段都拍了出来,换汤不换药。   这些尺度大,结局惨烈的诈骗手段,比一些悬疑影片还刺激。   有些网友看完质疑其中诈骗术的真实性,认为太过激,或者是太无脑。   可质疑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个视频的结尾便跳出:   「本视频由真实案件改编,改编于xx市xx案」   网友们再去网上搜索,还真能搜到相关案件的审理报告!   【这两年到底怎么了,感觉平时生活中和网上都歌舞升平,但在看不到的地方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案子,死了这么多人,有这么多家庭受骗!光今年的犯罪数量就是过去两三年的合计,太吓人了!】   【看视频前我觉得骗子手段都很低劣,被骗的都是无脑之人,看完视频毛骨悚然,这些人已经不能用‘骗子’来形容了,真的是一群恐怖分子!】   【怪不得国家大力打击罪犯,太嚣张了。】   【这些恐怖团伙简直无孔不入,从小孩儿到老人,男人到女人没有他们不害的!‘反诈骗app’我已经发到家族群了,让我家里的亲戚都去下载看看视频。】   【……】   随着‘反诈骗app’的推广,还有不少网友惊觉,视频里的一些现象正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经过反复比对,他们怀疑自己是遇到了app里说的谋财害命团伙。   有不少醒悟过来提高警惕,还反手报警。   经过后台大数据监测,‘发诈骗app’推广后,有最少五分之一标红的系统都自然消散了。   这样的成果,也大大振奋了灵组和警方的信心。   而另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是‘反诈骗app’的全网爆红,还与顾之桑的歌曲有关。   准确的说不是歌,只是《浮海传》里一段很空灵的吟唱。   当初她帮了剧组柳导,超度了对方的母亲时,念了一段超度灵魂的安魂咒。   而这段安魂咒,给了柳导灵感。   道教使于老庄,后续发展吸收了诸多文化,进一步衍生出许多术数。   顾之桑诵的那串安魂咒并不是夏国话,而是梵音。   也称‘隐语’。   道教中的道乐步虚声,便被称为‘梵咏’。   现今正儿八经的梵音已经很少有人会诵,玄门典籍中的古术也大都失传,但以梵音为诵的咒语要比许多的术法效果更好。   柳导只听了一遍安魂咒,便惊为天人,感觉灵魂都被洗涤了。   《浮海传》是一部史诗剧,里面许多人物都有悲剧性,比如顾之桑饰演的角色就极有个人魅力。   她杀青之后,柳导缠了她好几天,请她专门为本剧哼了一段梵音。   顾之桑当时也没多想,直接就定了那段安魂咒。   为剧组制作片头片尾曲的金曲制作人拿到吟诵后,当晚便灵感大发,投入作曲。   曲子作出来,再由顾之桑熟悉了曲调后录制。   原本柳导以为顾之桑唱歌不会太好听,吟唱之后需要调音修音,但录音棚出了曲子后,所有听过原声的人都表示:   太灵了。   那种几乎要揪住灵魂的感觉,是任何修音都修不出来的。   哪怕顾之桑觉得怪怪的,但柳导却满意得不得了。   现在《浮海传》热播,顾之桑饰演的角色已经出场了。   哪怕是在此之前不看好她演技,对她演技有刻板印象的网友,看过剧之后也说不出她演得不好的话。   实际上顾之桑不算在演,剧里的人物就是气势极强的帝女,她在片场本色出演,稍微剪辑之后,便成了每次出场,气场都碾压所有人。   在其他平台上,她的角色是仅次于男女主外,人气最高的。   又在那段神秘而空灵的吟诵出场后,再次飙升。   顾之桑明明不是歌手,那段梵音吟唱的完整版却在音乐平台霸榜一周了。   点开各大视频剪辑平台,热门视频中也一定有用这段音乐的。   评论区更是十分夸张。   有说自己顽固性失眠,听了这段吟唱后睡眠变好的;   有说自己的心理状况一直不稳定,但听了吟唱后就能平静的……   实际上这些人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这段安魂曲本就有蕴养灵魂,让魂魄中的戾气被净化平息的作用,再加上吟诵的人是顾之桑,她天然携带的强大的能力,以及满身的功德,更是让这段梵音的效果达到了顶峰。   甚至有一些粉丝很多的玄学博主,正儿八经的道士,都公开表示这段吟唱是很有效果的超度曲。   之所以会对‘反诈骗app’的爆火起到促进作用,是因官方在做视频时,每每视频里的罪犯被抓,铁窗泪时,都会响起这段梵音。   网友们直呼罪犯都要被超度了。   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下,前几天被揭露的诸多犯罪团伙恶行给吓到了的网友们,又逐渐平息了惶恐。   只是每一个看过视频,下了‘反诈骗app’的网友的心中,都种下了一颗良性的种子,不再那么好欺骗,操控了。   ——   深夜   床榻上熟睡的年轻女人陷入梦魇。   她梦到了自己的人生。   尽管家庭破碎,有着不太幸福的身世,但从小的锦鲤运气并未让她吃太多苦。   刚上大学时她就因为一张偷拍照片,被选为校花;   而后开始做平面模特,最后参加了选秀节目,在节目中爆红出道。   到了娱乐圈,她的运气依然爆好,想演的角色都能演到,想要的资源都能到手,因为不争不抢的好性格被誉为‘温柔系女明星第一人’。   所有和她作对的人都会倒霉,不喜欢她的人都会本性暴露被黑,就比如她们队伍里最漂亮,一开始人气最高的女生,叫做顾之桑。   她什么都要争,都要抢,永远是练习室最后离开的人,是起得最早的人,是一直在争取C位的人……   甚至直言自己最不喜欢的,就是像她这样不努力的人。   她觉得这个女生有些讨厌,功利心太重了。   果然,对方越过越差,为了挣钱被经纪公司摆布,名声都烂了。   再然后的某天,她去爬山,意外救下了一个英俊青年。   对方年轻多金,是晏式集团的二少爷,据说只有一个身患重病,行将就木的哥哥。   青年对她一见钟情,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可那令人反感的顾之桑却在见了自己恋人的第一面就痴痴地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这样老套的搭讪手段,让她心中不喜,恋人也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和这种攀权附势的女人产生交集。   后来她事业蒸蒸日上,更收获了继承晏式集团的爱人,被网友称为‘人生赢家’,‘爽文女主’。   至于那个顾之桑,早就在几年前身败名裂,跳楼而死了。   梦里的人生是多么美好,一帆风顺,床榻上熟睡的女人面容舒展,气息平和。   忽然,她眉头一抽。   梦里的场景在迅速变换!   她的事业,她的爱情都烟消云散,那个本该一事无成的黑料女顾之桑,站在远处洋洋得意地看着她。   定睛一看,对方挽着的人不正是自己的恋人?!   她大声呼喊着,可恋人却根本不回头看自己一眼,任凭她被冰冷的海水淹没。   而她只能看着那顾之桑讥讽笑着,慢慢远去……   “呼——!”   剧烈的喘息,让女人从梦中陡然惊醒,她沁出冷汗的手指胡乱摸向床头,按开了床头灯。   于风清浑身都在哆嗦。   以前她不愿意相信这些所谓的夺取气运,可现在她事事不顺心,遇到的人都不如意,和以前锦鲤好运天差地别,让她不得不信。   再加上做这些梦的频率在不断增加,甚至让她有种分不清楚现实和梦里的恐惧感。   仿佛那些属于她的东西,真的都在被夺走。   她拿起手机,点开了恋人晏许归的聊天框,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也许是时间太晚了,对面已经睡了,半天没动静。   于风清忍不住往上刷聊天记录,没刷多久,她就看到前几天晏许归和她吐槽,说家里的大哥被那个顾之桑迷住了,特别信任顾之桑。   如此芸芸,发了一通牢骚。   尽管是吐槽,可一看到‘顾之桑’这三个字,于风清还是有种抵触感,会想到梦里对方得意的,嘲讽的笑容。   尤其还是晏许归提起的。   于风清不想再看了,她退出聊天框,又睡不着,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因为她知道,无论是她看热搜还是刷视频,总会看到和顾之桑相关的东西。   她的剧她的歌她的剪辑……   铺天盖地。   心中的酸楚和说不出的情绪让她愈发难受,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宿主,又做噩梦了吗?”   是她的系统。   于风清的情绪忽然有些崩溃,狠狠拍了下床边:   “你说,是不是你在捣鬼?!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是哦宿主。”系统的声音轻轻柔柔,像一把勾人的钩子,不停抓挠人心底的黑洞:   “那些梦境都是真实存在的,是你本该有的人生,幸福,顺利,可你也清楚,现在顾之桑已经夺走了太多了气运,她太火了。”   “所以你的关注,你的粉丝……你的所有一切都会被夺走。”   “不…”于风清咬紧牙关,眼眶中涌出泪水:   “许归他还是爱我的,他不可能像梦里那样做!”   “谁知道呢,人都是会变的,就连宿主你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晏许归讨厌顾之桑的最根本原因,是你,以及你身边的人都不喜欢她,而不是他本身讨厌她,不是么?”   系统说:“就算他一辈子不变心,可顾之桑把属于天选男女主的气运都抢走了,晏许归的人生也就被毁了。”   是啊,因为顾之桑,本该早死的,晏家病怏怏的老大还一直活着。   可他若是不死,晏许归就永远是个不需要经历打击磨练,但也不会成长为霸总的二少爷,只会每天去赛车,比玩儿乐。   “宿主你甘心吗?”   系统的声音徐徐,诱人沉沦:   “你甘愿接受自己平庸而无趣的一生,失去所有的好运,甚至看着自己的爱人也碌碌无为吗?”   “这是系统最后一次问您,因为顾之桑即将掠夺本世界全部的运气,完全成为世界的主角,到时候本系统会被抹杀,而宿主您——   再也没有翻身和后悔的机会了。”   卧室中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女人轻轻的啜泣。   过了许久,才有细小的声音:   “我要怎么做?”   只要尝到过锦鲤运气,习惯了心想事成,就绝对没有人抵抗得了一辈子拥有这种能力的诱惑。   它很确信。   系统语气轻快:“别担心,我会帮助您。” 第158章 一更,   凌晨3点多,大多数夏国百姓已进入睡梦。   国家防控部门,几名值班人员守着各自的工作区位,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由晏氏集团主要研发的安保检测系统大范围投入应用后,该部门防控和监管的领域中,又增添了一项新业务。   几台开启运行的大显示屏交错放置,屏幕上面无一例外是黑底色,荧蓝色线条构成的复杂地域地图,恍若航海图。   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全部屏幕上的地域细节组合在一起,可以拼出整个夏国的领土。   无数颗颗细小,如同沙尘般的红点,分散在这些地域图鉴之中。   除了个别地区的红点过于密集,其余地方——尤其是人烟稀少,经纪相对落后的边境城市,几乎看不到红点的存在。   忽然,几台显示屏上趋于稳定的画面,发生了细微变化。   部分地区稀疏的红点开始增多。   而本就有数量不算少的红点的地区,更是像被打翻了的红墨水,开始从内往外,往周边不断扩散。   异变出现得突然,并且情况紧急,几秒钟后,宽阔的工作厅内骤然响起了警报声。   “怎么回事?”   “老赵,你来看看这几个新机子,上面红光是不是在增多?!”   “……”   原本有些疲惫,或沉浸在文件阅读中的在场值班人员,都被这动静搞得一惊,连忙去查看情况,汇报上级。   城市上空,普通人肉眼无法看到的薄薄黑气被风一吹,不断弥漫,扩散,如同一张铺开的巨大的蛛网盖住大陆……   与此同时的某地警署。   刺耳的铃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值班的接线员拿起电话:“喂你好,这里是xx区刑警大队,请问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颇为混乱,能隐约听到成年男性嘶声叫喊‘小洋你冷静点,是爸爸错了,有什么话下来咱们好好说’……   电话那头报警的是名女性,她声音哽咽,带着颤音:   “你好是警察吗?我儿子他,他偷偷跑到了楼道顶上的天台要跳楼,现在已经跨过铁丝网了!求你们快来救救他!”   “收到女士,我立刻为您转接消防部队,并派人过去,请不要挂断电话。”接线员说道:   “您先稳定一下情绪,告诉我具体地址,还有,您儿子为什么会这个点去天台轻生?”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爸爸晚上打了他一顿,可是……”   女人捂着嘴闷闷地哭,讲述磕磕绊绊。   几分钟后,值班的警员准备出警:“问清楚小孩儿想不开的原因了吗?”   对讲机那头的接线员说:“应该是家庭矛盾引起的。”   “要跳楼的小孩姓李叫固洋,14岁,初中二年级,据他妈妈说这个孩子学习成绩不太好,在学校里也总是和其他同学打架,起摩擦,比较调皮叛逆,老师经常给他们打电话反应这件事。   但李固洋自己的说法,他经常打架是因为班里的一部分同学每次都先欺负他。”   “孩子父亲脾气躁,觉得这些话都是孩子找的借口,每每和老师联系之后就打骂他,所以小孩儿和父母的关系也比较僵。”   “就猜到是这种事。”出警的警员啧了一声:“现在这些家长啊,就不能和孩子好好讲么!”   接线员继续说道:“孩子母亲说,三个多月他在网上加入了一个群聊,里面的人就是区里前段时间主要打击的网路不良群体,因为这个李固洋在群里发了许多较为激进的言论,以及存在潜在危险行为——包括诅咒老师暴毙,割破手腕放血试图让三名同班同学被撞死,甚至想偷带折叠刀入校园……”   “我们调查的同志看到后,认为这个孩子心理情况堪忧,联系到了孩子的父母说了这件事,想让他们注意一下小孩儿的心理安全。   结果李固洋的父亲非常震怒,觉得儿子在网上装神弄鬼心术不正,很丢脸。”   后面不用说警员也知道,肯定又是把这小孩儿暴打了一顿。   群聊被端掉的时间,大概是一周之前。   是李固洋登上天台的导火索。   他因为在群里宣泄时发出的言论,被父亲暴打,并被摔碎了手机大骂一顿。   在此之后这初中男生的心态更为扭曲,连家人都恨上了。   他竟在家里收集了父母的头发,与写了父母名字的纸条放在盘子里,滴上自己的血液,以此来诅咒家人——尤其是父亲倒霉。   结果家里人扫地的时候,在他卧室床下发现了盘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震怒的孩子父亲这次是真的把他打了个半死,同时夫妻俩也被这次的行为伤透了心。   几个小时后的凌晨3点,夫妻俩睡熟了。   女方隐约听到外面客厅有开门的响声,还以为大半夜遭了小偷。   她慌忙拍醒丈夫,走出卧室查看情况,发现客厅门户大开,而儿子的卧室空无一人。   是孩子跑出去了。   等他们找到李固洋的时候,男生人已经跨过了天台铁丝网,站在楼道边缘摇摇欲坠了。   信息堪堪反馈完毕,接线员道:“稍等,我这边断开一会儿,怎么又来电话了……”   几分钟后,警车开进小区,车里的警员们远远看到消防车停在一栋楼下,救生垫还没充气,就这么软绵绵地放在地上,也没见有消防员出动。   一群听到动静披着袄子,下楼远远看热闹的居民窃窃私语,挡住了往前进的路。   车里的警员们摇下窗户,只能隐约听到些许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从人群中溢出。   这时,电话再次响起。   “喂,什么情况?”警员问道。   接线员的声音格外焦急:“王副队,李固洋他……已经坠楼了。”   车里的警员们都愣了。   要知道大部分走上高楼的人面对身下的万丈深渊,除非是一心求死的人,都会犹豫,畏惧,也会倾诉完心中的痛苦和委屈才做出最后的决定。   可这个孩子竟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直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怪不得消防人员都没动作,救生气垫也没有铺开的必要了。   王副队叹了口气说:“那我们下车,找这家人做个笔录……”   “不太行,没时间做笔录了。”接线员打断了他的话:“就在刚刚,又有两人报案!”   “其中一位女性说自己正躲在卧室的卫生间里,她前段时间发现丈夫出轨,这两天正在协商离婚,分割财产,两人也分房睡了。   结果就在刚刚,她丈夫忽然在她卧室外不停拍门,她不开门对方就拿了家用锤子在砸门,说要进去杀了她!”   王副队:?!   “什么?今晚怎么这么多案子?!地址在哪儿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昏昏沉沉的天幕之下,‘黑雾’涌动。   极速赶往下一个地点的警员们并不知道,今夜的乱象并不是只有他们这个区,这个城市如此。   而是整个夏国的大小城市,都接连发生了多起事故。   响彻在凌晨的报警电话,让值班人手不足的各个警署措手不及。   ……   次日上午,首都总部。   再一次开启的线上线下临时会议中,参与者人数比之前更多了。   其中六成人穿着制服和正装,剩下四成穿得五花八门,道士服,灰黄袈裟,短马甲长衬衫……   所有人的神情都格外严肃。   负责汇报情况的警员拿着新鲜出炉的报告,顶着压力念道:   “昨晚各省各市都出现了市民躁动,抑郁甚至是轻生的行为,尽管各地警方连夜召集了同事出警,可还是因事发突然,人手不足造成了极大损失。   死亡人数24名,及时制止但仍然受了伤的市民18人,除此之外还有4起小规模的团伙作案。”   “其中一伙性质最恶劣的作案人员平均年龄16岁,事发地在某省县城,凌晨5点多这群社会人员有预谋地上街,持刀砍伤了多名早起出摊的小贩,至1位摊主当场身亡。”   “当地警方将逃窜的伙嫌疑人全部抓捕后,发现他们曾经也都加入过同一个群聊,也就是前段时间我们重点打击掉的那些恶势力邪教的窝点,这些嫌犯一直对群聊被关闭的事情心怀不满,不排除是报复社会。”   “……”   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数据说出来,只需要两分钟。   但足以从中看出昨晚是有多么兵荒马乱。   会议中大部分省厅,市局的老警员,都面带疲色,他们都是被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从梦里叫醒,为了这些接连不断的大小案子,一晚上都没睡。   汇报人员继续说道:   “最奇怪的是这些分布在各地作案人员,以及突然陷入抑郁的市民们,几乎都在同一个时间段——也就是凌晨3点之后爆发。   经今早国家防控部门给出监管数据可以看出,事件发生前的半小时内,这些人随身携带的电子设备都监测到了不正常的信息频率。”   “因此可合理怀疑,昨晚的动乱同这些不正常的信息频率有关。”   事态到了如此紧急的地步,监测系统的存在也就不再是秘密。   不少核心人员签了保密协议后,都知道这些在夏国各地上演的案件,并没有那么简单。   听完数据汇报,灵组总负责人几乎压不住火气,语气严肃:   “大家怎么看?”   “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死了这么多老百姓,我们甚至连反应,制止的能力都没有!再不采取一些有效措施,我们的社会安全和所谓的秩序都将变成一个笑话!”   一元观的观主长秦道士皱着白眉,叹息之后不太乐观道:   “白部长的担心不无道理。”   “可这些邪祟神出鬼没,能力诡异,想要阻止惨案发生几乎不可能,更何况我们根本不知它为何忽然袭击,下一刻受害之人又会在哪里。”   “没错。”奚魁也缓缓说道:   “这‘黑雾’很显然是要大范围入侵俗世,在普通人中制造恐慌和混乱,掠夺他们的生命。恐惧,惊惶等这些负面情绪传播得广,对我们越是不利。”   有人扬声说道:“照两位前辈的话,‘黑雾’消灭不掉又奈何不了,这可如何是好?难道不管那些普通人的死活,认命等死吗?”   尽管死去的都是脆弱,没有抵抗能力的普通人,但在场的术士们清楚,邪祟吞噬的生命越多,就越强大。   放任不管,早晚有一天被吞噬的人会轮到他们。   更何况看这‘黑雾’侵蚀人类的速度如此之快,这一天的到来绝不会太晚。   不加制止的话,恐怕再过十天半个月,凡俗界的宁静将彻底被打破,变成被黑雾和恶念笼罩的人间地狱。   眼瞧着不安和焦虑的情绪逐渐在会议上蔓延,一直未曾表态的顾之桑眉尖微蹙。   感知到细微的不对劲后,她不动声色放开了对自己力量的控制。   无形的压迫像水波流动,以她为中心迅速荡开,刹那间席卷了整个会议大厅,生生浇灭了一触即发的躁动。   “别吵了。”   顾之桑的嗓音中带着箴言之力,哪怕是不在会议现场,隔着网络和屏幕的人,也顿时感觉心中一凛,头脑清明。   他们下意识就想听她的话,遵照她的指令执行。   反应过来时,原本会议室内已演变为争执的讨论声,陡然寂静。   静默了几秒钟,顾之桑的视线扫过几个位置,把那里坐着的警员或是术士看得浑身绷紧。   “自己中招了都没发现么?”   她看过去的几人,无一例外都被‘黑雾’的负面情绪影响了。   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刚才格外激动,还很悲观。   如今那些阴霾都被扫荡干净后,这些人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异常。   顾之桑纤白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再次开口:   “黑雾全面入侵,造成一系列社会治安紊乱的后果,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有很多人还没来得及做准备,骤然面对强压容易被压垮。”   “但也未必全都是坏事,雾色扩散得区域变大,意味着它将由暗转明,破绽也会露得更多,我们可以趁机追踪到那些隐藏得较深的分身并将其损毁。”   '黑雾’爆发,天道崩殂,最先感应到这一变化的人,就是已经触摸到桎梏的顾之桑。   甚至于更早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   昨夜的城市并不安静,她也没有休息。   找寻到附近百里内的最高点,顾之桑一直在用罗盘和牌占不断卜卦,罗列星盘。   抬头是毫不遮掩的浓浓雾色,张牙舞爪。   经过了整整一年的滋养,掠夺了太多人的气运和生机,‘黑雾’已壮大得遮天蔽日,几乎将天际的月亮都牢牢盖住。   这种情况下,她能算到的天机微乎其微。   回过神来,顾之桑继续说道:   “你们还是按部就班,该去捣毁窝点,搜寻千面像的分身就继续去行动,任何可疑的地方都不要放过;   检测阴气的系统既然查出了那些潜藏的隐患,就尽最大的可能去阻止城市中的惨案发生。”   她有条不紊地布局:   “只有献祭的无辜生命越少,黑雾可以掠夺到的力量才会越少,这些看似琐碎且无力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有功夫唱衰,不如多救一个无辜的市民。”   “至于如何对抗黑雾入侵这件事,总部已经有了新的对策。”   安排完毕后,在场众人对山雨欲来的紧张并未打消,但至少没那么不安了。   奚魁点头说道:   “就听顾指挥的,我今日回到家族后,会召集所有的后辈出动参与救助,力求一起渡过这次的难关。”   长秦道人也道:“我一元观的道士也当如此,各位警官同志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千万别客气。”   “佛门子弟也愿出一份力!”   “我们观规模小,一共只有十来个有道行的门人,其他道士都是俗家弟子,也全凭总部调遣。”   “……”   今时今刻,全国各地都存在隐患。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黑雾’侵蚀扭曲的人在哪里,各地区的警员数量,也远远不够去对那些检测出的红点家庭挨个上门。   但有了能力超凡,甚至可以驾驭符法的玄学人士加入,还是给在场压力极大的警方们增添了一些信心。   待众人各自投入行动中后,城市中便出现了一些奇景。   比如扛着铁剑,穿着长衫的寸头青年,指尖夹着几张黄符,行走在警察队伍里。   又比如为情所困,痛不欲生想要跳江的少女,在张开双臂往滚滚洪流中倒去时,身着灰色袈裟的佛门弟子身手矫捷,纵身一跃接住人后,很快带着轻生女子从江河中游上岸。   还有自杀未遂的小孩子,被带着道冠身着道士服的人堵在房门口,被迫去听洗涤灵魂的吟诵……   尽管没有一篇报道,可各地区内的乱象,不可能完全掩盖,势必会在群众中引发骚乱和恐慌。   已经有不少市民,亲眼目睹了发生在身边的惨案。   案子数量一多,就出现了不少#邪教组织引发动乱#的猜测和传言。   官方能做的,就是不让各地的消息和相关词条上热搜,也尽量制止关键词的讨论和发出。   虽阻止不了民众私下讨论,但至少不会让整个社会被恐惧笼罩。   两天之后的总部内   安排好大量工作的郑如玉满心疲惫,拿着一沓子新递交的文件走到了顾之桑的旁边。   坐下后,她把文件往顾之桑的方向推了推:“要看看吗?”   顾之桑没打开,但即使不看,她也清楚里面的内容定然触目惊心。   郑如玉没克制住烦躁的情绪:“诈骗团伙趁乱收割,当街行凶,入室杀人……这么多人命全都因那劳什子‘黑雾’而死!”   “但凡再给我们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情况都不会这么糟。”   顾之桑:“这也恰恰说明它等不了那么久。”   “你说得对。”郑如玉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又说道:   “好歹情况没有刚刚爆发时那么严重,在被逐渐控制了,我们的同事按照你大致推演出的阵点,又清除了少量分身,算是这几天唯一欣慰的消息。”   “对了,你给我发信息说,怀疑那鬼东西有新动作了…什么情况?”郑如玉正色问道。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在找‘黑雾’的本体这件事么。”顾之桑道。   “你找到了?!”   “只是有点头绪。”顾之桑沉吟片刻,说出自己的推断:“这种无形之物的本体无非两种情况,要么自然衍生出某种载体,并隐藏在角落里,还有就是夺舍他人。”   “如果是前者,它一定藏在某具分身内,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但若是后者,我也有几个怀疑的人选。”   郑如玉追问:“你怀疑谁?”   “首先是晏承。”   在郑如玉略显惊愕的目光中,顾之桑说道:“不过他不是。”   “应该说‘黑雾’曾经确实想要入侵并吞噬他,但没成功,现在我亲自盯着他,他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   紧接着她拿出手机,递给郑如玉:“你看看这个。”   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条转发数量颇多的博文,发布者是郑如玉有些眼熟,但并不认识的人:   “转发并许愿获得锦鲤好运……于风清?这人是谁,有点熟悉……”   郑如玉蹙眉想着,半晌脑海中闪过一些记忆,讶然道:   “我想起来了,于风清不是那个女明星吗?是不是之前和你关系不好,总部让我收集你的资料时,我看到过关于你们俩的一些爆料。”   顾之桑:……   之前关系是否真的不好,她并不知道。   但她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个于风清有问题。   实在是心想事成的锦鲤运气的存在,太奇怪了。   现在她更是怀疑,这所谓的锦鲤运气根本就是‘黑雾’在捣鬼。   “博文里这个女星说自己从小到大运气都很好,几乎可以说心想事成,我看了一下粉丝的安利和贴的一些证明,还真是这样!”郑如玉翻看着这条博文,很是吃惊:   “转发超过百万,评论也有百万,底下都是在许愿的,而且这些许愿的话是不是有点奇怪?”   只见那些要么当真,要么是趁着热度开玩笑的网友们,纷纷在下面留评:   【信女愿吃素一辈子,换我考公上岸!!】   【转发蹭蹭锦鲤运气,感觉长得好看的人在社会上更吃得开,我这种身材一般相貌平平的透明人永远过不顺利……   如果能让我变成美女的话,少活十年二十年我也愿意啊,哪怕不是大美女只是一般美女我也愿意!】   【哈哈把我身上三十斤肉分给损友行不行?】   【那我简简单单祝愿渣了我,同时劈腿三个人的前任安然入土吧。】   【……】   底下的愿望五花八门。   有的能看出来是认真在求学业,事业,或是求桃花;   有些单纯是在开玩笑。   这种‘接好运’,‘许愿好运’的帖子在各个平台都很常见,很多网友们会随口开两句玩笑。   可在眼下这个时间段,又是顾之桑让她看的,郑如玉就总觉得有些危险。   “而且,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明星的流量高低,可是转发评论都超过百万,比热搜上很多的事件都火爆,但是她怎么没上热搜?”   郑如玉敏锐察觉到这一点。   博文是昨天发的,这个数据绝对算热。   顾之桑敛眸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我托晏承查了一下,于风清的经纪公司并没有花钱撤热搜,也就是说这条阅读量,讨论度极高,可以登上热搜前三的博文,不知为何完全没进入我们的视野。”   最离谱的是,广场和评论区下面还有不少于风清的粉丝在吵。   他们也认为这条锦鲤博文不可能上不了热搜,一定是于风清的对家见不得她好,故意花钱压了她的热搜。   被反复提名的人中,就有顾之桑。   【谁闲的没事又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只手遮天,不就是某顶流玄学女星么!】   【真的恼火,玄学标签是她一个人的吗?用都不让别人用,这么霸道?!   于风清明明出道就是小锦鲤,好委屈啊!】   【……】   倒是有不少路人为她说话,觉得这家脑回路清奇,什么事都能拉上顾之桑;   但都被打成了她的粉丝。   对这些莫名其妙的指控,顾之桑觉得很无奈。   她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知道于风清发博了。   还是自从公开表示和她是挚友便被于风清的粉丝恨屋及乌的于童秋,最先发现了这件事,而后发给了她:   '啧,我是真的烦这个于风清的粉丝群体,太会撕了,她上不了热搜和桑桑你又什么关系啊?’   郑如玉拧眉道:“你的意思是这条锦鲤博文有问题,背后又有那鬼东西搞鬼,至于没上热搜,甚至根本不推送到我们眼前,就是那鬼东西有心隐瞒……”   她语气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可这于童秋不是天生锦鲤吗?如果她有问题……难道,难道从二十多年起,‘黑雾’就已经存在,并且布下了这盘棋?!”   郑如玉细思恐极,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是啊,那些互相勾连,层层递进甚至和国外有关系的诈骗团伙,拐卖走私团伙,早年的行径就能追查到十几年前!   这简直太可怕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找人把她这条博文炸了,还是提醒广大群众不要相信,参与这些讨论?”郑如玉很是心焦。   超过百万的转发评论,又得有多少人中招啊!   顾之桑轻轻摇头:“没用的,口头禁止只会引发更多人关注,况且这些转发评论的人已经被牵扯进去了。”   许愿用寿命变美变瘦的女孩子们,真的会慢慢变好看,但她们并不知道自己的阳寿已被削减2,30年。   还有那些想考试通过的,想家人健康的,想桃花运变好的……   一切在这条博文下许出的愿望,在发出的那一刻,就默认了交易缔结。   无数人的生机,气运,健康,寿元等等,都在一夜之间被掠夺。   他们或许短暂地得到了快乐,会惊讶发现自己的愿望‘实现’了。   可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意识到锦鲤的运气,会让他们付出和愿望并不对等,甚至惨烈五倍十倍的代价。   哪怕现在让于风清删掉博文也无济于事,因为那些磅礴的生机气运大多数都进入了‘黑雾’之中。   她或许能从中获利一二,也不过千百分之一。   郑如玉眼底都红了,“与虎谋皮,这个女人疯了吗?!我们这些人不眠不休地去阻止老百姓被害,想尽一切办法反诈骗,她一条博文就绝了上百万人的命运啊!”   “当务之急是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我怀疑她体内有‘黑雾’的烙印,准备去和她聊聊。”顾之桑说。   “直接把人抓了吧。”   郑如玉声音喑哑,咬牙切齿道:“我刚刚汇报了上级,总部同意了,直接按照最危险的等级看押处理。”   “至于这条博文,总部也会找人处理,至少不能再增加新的受害者了。”   ——   半小时后,总部覆满黄符的审讯室内,一个满脸茫然的年轻女人被铐住双手,惴惴不安问道: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不久之前,她还在自己的公寓一边看新的剧本合同,并和语气兴奋的经纪人通话:   “我的幸运小锦鲤,你太牛了!你怎么搭上安伯总监这条线的,整个夏国地区的代言人要被你拿下了……”   于风清微微勾着唇角,抑郁了近半年的心情终于晴朗了。   原来系统说的是真的。   只要听它的话,发条博文增加自己的热度和讨论度,她被夺走的运气就真的可以慢慢回来。   博文才发出一晚上,今早某爆款剧大导便联系了公司,说邀请她去试镜新剧女主。   而她接触了三个多月,却杳无音信的某高奢品牌总监,也在不久前态度软化,有意和她签约。   这是于风清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锦鲤命原来这么令人心情愉悦。   她再也不想回到之前处处碰壁的时候了。   可就在她享受着‘失而复得’的好运时,床头凭空冒出一个穿着长衫的大汉,把她吓得尖叫一声。   再然后就被带到了这个地方,像犯人似得被铐住双手,坐在冷冰冰的空房间里。   于风清不住地哆嗦,在心中喊了好几声‘系统’,却没有得到回应。   终于,紧闭的房门开启。   她扭头看去,看清走入房间的人影后,眼瞳扩张:   “是你!”   于风清原以为自己不在乎,她也一直刻意避开去看这人的任何报道,可她如今才发现,对方的样貌竟早已深深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顾之桑你有病吗?!”   走入房间的顾之桑,也是头一次面对面地观察,打量自己传说中的‘宿敌’,‘对家’。   眼前的女人穿着毛衣长裤,穿着拖鞋的脚趾冻得蜷缩,被骤然从空调房拎到总部,她又冷又怕身体止不住地轻颤。   于是顾之桑扭头,和身后同行的记录人员道:   “给她拿件厚衣服和毯子披上。”   于风清听到了这话,但心中的惶惶不安令她情绪有些失控:   “我不要你的假好心!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随行的郑如玉一袭制服,声音冷肃:   “放尊重点,我们隶属于官方灵组,怀疑你涉嫌故意危害公共安全,情节严重,现对你进行提审。”   “你知道你发的那条转发获得锦鲤好运的帖子,掠夺了很多粉丝和无辜老百姓的运气吗?”   于风清陡然一僵,不可置信道:   “你在说什么,什么掠夺?你们简直血口喷人!”   郑如玉气笑了,她也不趁着火气发怒,而是一项一项地把证据全摆出来。   从灵组的官方权威性,存在的意义,到最近‘黑雾’势力组织的几次相同类型的气运掠夺,再到失去气运的人会面临什么后果……   看着面前面色严肃的这些人,包括顾之桑,都有督查部门的徽标,一个个都是什么部长,局长,于风清心中不详的预感更强烈了。   她不停摇头:“不可能……”   “我没有抢他们的运气!我自己就有锦鲤运气,可以心想事成,我为什么要去抢别人的?!”   “于风清。”一直没说话的顾之桑倏忽开口,把她的视线引了过去:“从来都没有什么锦鲤命,你明白吗。”   “那些肆意挥霍,不需要任何努力和缘由就给予的运气根本就不存在,从始至终,你都在掠夺别人。”   “你胡说!”   于风清咬牙,眼眶红了一圈。   但顾之桑的声音没有停下:“如果我没猜错,从小到大你讨厌谁,谁就会倒霉。”   “谁不喜欢你,就会越过越差。”   “你羡慕谁的奖牌,机会,成绩,能力……那些东西在不久之后你都可以获得,而曾经拥有他们的人会悄无声息变得平庸,失去这些东西。”   轻易得到这一切的人不会珍惜。   可为了一个机会努力准备半年的人,为了获得赛事奖牌刻苦刷题的人,为了登上舞台将脚底磨出血的人……他们曾经骄傲,自信,为了目标不断奋进,却在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失败。   有的人放弃了舞蹈,有的人失去自信……   他们根本不知道,本该属于他们的胜利果实,都被当成了别人的垫脚石,成为光鲜履历上轻描淡写的一笔。   顾之桑:“能量是守恒的,运气也是。”   “你不断获得的东西,背后需要更多的人失去才能填补这个窟窿。”   于风清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她死死咬着下唇,被泪光模糊的视线中的顾之桑面容冷漠,可恨,更让她感到畏惧。   她的骄傲和人生的一切,都建立在天生的好运之上。   比赛时对手会失误,学习新东西时会灵感迸发,和别人相处时可以轻而易举获得他人的喜爱……   于风清这个名字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是被羡慕的人生。   她想要什么都有自信可以拥有,为什么要去狼狈争抢,为了一丁点蝇头小利不择手段,把自己搞得那么难看。   所以最开始系统不断地劝导她,让她去和顾之桑对抗,她并不愿意。   在她看来,这种行为是落了下成的。   若非她实在是惧怕失去所有,不仅仅是好运气,甚至是爱人,怕自己未来的命运会像系统给她展示的那样,她不会突破这道防线。   可现在顾之桑却告诉她,她所引以为傲的所有都是抢来的,偷来的。   对无比骄傲的于风清来说,无异于在摧毁她的骄傲,她的一切。   郑如玉看着情绪崩溃的年轻女人,心情复杂。   她清楚于风清只是这盘棋局中藏得最深,最锋利的一把刀。   或许造成今天这样的后果并非于风清的本意。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但一想到数以百万的市民被掠夺了气运,有了这一笔丰厚的气运,‘黑雾’还不知会壮大多少,郑如玉就难免生出些迁怒。   她语气硬邦邦道:“我们没必要在这种大事上骗你。”   “刚刚查到你收到了新剧邀约,奢侈品牌的代言人,应该还有别的不少资源,这么多天降的大馅饼是多少粉丝的人生换来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于风清双眼红肿,那种从心底生出的巨大恐慌和冷意,沿着她的皮肤爬上头皮。   她听到郑如玉的话了,大脑却无法做出任何思考,只是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呼喊着:   '系统!’   '系统你出来啊!!你告诉我,她们说的不是真的!’   '我是天生的锦鲤命,我没有抢别人的运气和人生,不是你告诉我这只是一本小说,而我是小说中的女主吗?!你出来啊!’   '……’   然而无论她再怎么歇斯底里的嘶吼,期盼系统可以出来给她一句肯定,脑海之中都空空荡荡,仿佛那道时常会出现在脑海之中的魔音从未出现过。   自始至终都只是她自己的幻觉。   期许一点点凝固。   于风清的自欺欺人难以维持了。   她垂着透露头颅,鬓角凌乱的发丝沾着湿润的泪痕和冷汗,忽得笑了一声。   挂不住的眼泪从两颊流出,她抬起头,声音低哑:   “我要和顾之桑单独谈谈。”   顾之桑眉尖微挑:“好。” 第159章 二更,   只剩下两个人的房间陷入死寂。   于风清静默了许久,才发出声音:“我的好运是抢夺别人,那你呢?”   顾之桑语气平静:“如果你问的是我何为性情大变,突然有了玄学能力,原因是我并非这具身体的本人。”   这没什么好遮掩的。   玄学界和总部的人应该都这么怀疑,肯定还会有人觉得她是夺舍,只是没人敢跑到她面前质疑,都装作不知道。   “这些能力是我一直拥有的,并非通过掠夺获取。”   于风清猛然抬头盯着她,半晌咬牙道:   “所以你现在才是惩恶扬善的主角,要灭了我这个危害社会的反派。”   顾之桑否定了这一说法,微微耸肩:   “很显然,你还算不上反派,充其量只是一个连真相都不知道,被动助纣为虐的可怜炮灰。”   “你!”   于风清恼怒的话语,都被骤然附身靠近的目光堵在喉咙里。   顾之桑凑近了打量,能于风清颤抖的瞳仁中看到一抹凝结的黑,像一对死寂的小小的黑洞,充斥着腐烂,霉朽,阴暗的气息。   这是‘黑雾’曾经存在入侵过的痕迹。   并且一定是本体。   只可惜现在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些许残留。   顾之桑说:“我猜,你有过一个系统,她告诉你,你是世界的主角,生来就要在聚光灯下闪耀。   但它现在消失了。”   于风清满面惊愕。   尽管她没承认,但脸上却写着‘你怎么知道?’   “管奇宏你应该听说过吧。”顾之桑说:“他被抓的原因,也是掠夺吸收粉丝的气运,而且是明知故犯。”   “被双手铐住坐在审讯室时,他嘴里也叫嚣着自己是世界的主角,说是有天降系统告诉他可以从粉丝和网友的身上获得源源不断的好运,走上人生巅峰。”   “可世界上哪来那么多主角。”   她这话说的意有所指,于风清没听明白,但一直死机似得静默在她脑海中的系统疯狂心虚。   感受到识海中的细微波动,顾之桑面无表情。   于风清当然听说过管奇宏,之前直播被抓,现场变脸的新闻沸沸扬扬,她也关注了一些。   但她万万没想到,那样一个低劣的人,竟然也有系统。   并且系统说的每一句话,都和她听到的基本重合。   这岂不是意味着,她和那管奇宏没区别?!   第二个系统的存在存在,才是彻底打破了于风清最后一丝幻想。   她情绪再次陷入低谷,过了许久终于愿意开口,把一年多前系统开始出现,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断断续续讲了出来。   通过她的叙述,顾之桑赫然发现,其实于风清所在的‘小说’,和自己——准确得说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顾之桑’所在的‘小说’世界,是同一个。   剧情完全重合。   对方是人生赢家。   ‘顾之桑’是凄惨女配对照组。   如果‘顾之桑’没有消失,她的人生会像‘于风清’梦里那样,变成一个可悲的万人嫌,最后在绝望中去世。   晏承会早早地因为阴煞失控,被玄门斩杀。   晏许归会被迫继承集团,经历了一系列打击和危难后放弃赛车手梦想,经营家族企业。   至于于风清,依然拥有顺风顺水的好运,她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运气都是从何而来,并凭借着这些好运事业爱情双丰收。   是自己的到来,生生改写之后的一切。   这两个世界都是真实的。   前者属于‘顾之桑’,是自己没有进入这具身体的情况下,她会经历的人生。   后者属于自己。   大致弄清了所有因果的顾之桑,只觉得眼前最后一道雾蒙蒙的纱也在缓缓揭开,所有的信息和线索都串联在一起,她前所未有地清明。   她看向于风清说道:“待会儿应该还会有总部的人再来两趟,你现在属于危险人物,一切动乱结束前应该都得在总部待着了。”   至于那些中听的话——比如‘只要好好表现一定没事的’,‘其实总部可以理解你’之类的话术,顾之桑并没有说。   无论是否出于本意,于风清造成的惨剧和上百万市民被掠夺气运的后果,是无法抹除的,她也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事情能有转机还好,若情况严重毫无转机,那些气运真的拿不回来了,她面临的可能是终身牢狱之灾。   离开审讯室前,于风清忽得出声叫住她:“顾之桑!”   她回过头去。   “他们的气运,我能还给他们吗?”于风清死死握着拳,说道:“我不要了。”   顾之桑没说话,因为她知道流失的气运生机大部分都被‘黑雾’吞噬了,并不是于风清现在想还,就还得起的。   门外,郑如玉靠墙写着文件。   看到她出来,“聊完了?”   “刚刚的谈话我们也听了,怎么说呢,她良心还没完全泯灭,但是太晚了。”   郑如玉的语气有些低落。   现在她也意识到了,不是他们太迟钝,而且那‘黑雾’大费周章,凡是和总部有一丁点关系的人,在今天之前都不会看到,收到那条博文的推送。   她问了一圈,都是如此。   现在‘黑雾’目的达成,放松了对此的遮盖,才让他们身边的人看到了丁点消息。   锦鲤夺运这件事传回总部后,只给核心人员透露了。   百万人的生机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很清楚。   在这种刚刚有些起色,有了一丁点希望的时候,情况再度雪上加霜,完全抹除了前一段时候所有的努力,甚至更糟糕。   这直接让部分成员的心态崩掉了。   顾之桑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   “还不算晚。”   没有到最终时刻,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她没过多安慰郑如玉,嘱咐道:   “和我想得一样,于风清也是‘黑雾’夺舍侵蚀的对象之一,并且被侵蚀成功了。”   “尽管‘黑雾’已提前遁走,但她的身体中还残存了非常深刻的烙印,这是个机会,不要把她留在部门里,而是要把她带出去。”   “什么意思?”   郑如玉不解。   顾之桑解释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于风清的身体对‘黑雾’会有特殊感应,让她在各地转一转应该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比如那些藏得太深,存在于重要风水穴眼之下的分身,光凭他们漫无目的地寻找耗时耗力,现在也根本找不到了。   可于风清的身体被‘黑雾’侵蚀过,且时间很长,她反而是最适合的‘探测仪’。   郑如玉眼睛都亮了:“可行吗?她会愿意帮我们做事吗?”   顾之桑扯了下唇角:“目前看来应该会愿意,看总部和她怎么谈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不行的话,只能采取强硬手段。”   “行,这边交给我了。”郑如玉说。   “对了。”又想起关键点,顾之桑说:“让长秦道长和奚魁道友亲自看押她,他们道行深,移动速度快可以缩短路程中浪费的时间,也能防止‘黑雾’中途作祟,把人劫走。”   “关键的一点,不要让虚空和乾清门的人接触于风清。”   顾之桑目光幽冷:“我信不过他们。”   ……   回到了总部为自己准备的公寓,顾之桑卸下肩包,脱去外衣。   她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墨黑的毛衣衬得露出的手腕凝白如玉;   陷入沙发后,她双眸微阂,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开口:   “等你主动坦白等了很长时间,到这会儿了,还是没什么想说的么?”   沉寂许久,顾之桑感觉自己的神经像被无形的小手轻轻拉了一下,讨好似的。   不疼,还有些酥酥麻麻。   尽管对方没开口,至少没再装死,表明了服软和心虚的态度。   顾之桑睁开双眸,语气冰冷:“别来这一套。”   “亏我真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干不好的小废物,原来是在扮猪吃虎,把我瞒得死死的。”   “系统真是好本事。”   真动了恼意的顾之桑,情绪波动难得这么明显,甚至有些阴阳怪气,把系统刺得又虚又怕,忍不住‘嘤嘤’开口:   “桑桑你别这么说,我之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现在就是都知道了?”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又悄摸地装死。   顾之桑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这是一盘大棋,一场博弈。但下棋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我,我不过是棋盘上代表了白方的国王棋子——   有且只有我这一枚,孤棋。”   “而‘黑雾’是另一边的掌棋人,它的手底下有无穷尽的大小棋,可以针对我长远埋线,也可以随意取用后便废弃。”   “你说这白方的掌棋人,是不是太瞧得起我了?”   系统骑虎难下,欲哭无泪,只能支支吾吾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听不懂这些东西……”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顾之桑的诘问紧随其后,凌厉且冷漠的语气把紧张兮兮的系统逼得心惊肉跳,迷迷糊糊就脱口而出:   “我不能说!”   顾之桑:……   这蠢东西。   沉默半晌,顾之桑长叹一口气,屋中低沉的气压缓缓淡去。   算了,她看出来这系统是真的脑袋不灵光,也骗不了她那么久。   之前它因为和剧情脱轨,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时的沮丧应该是真的。   而后面忽然从话痨变得沉默,又突然沉睡,应该就是知道了些什么,却又不可以告诉自己;   怕自己藏不住事,就干脆死机下线了。   系统虽不知为何,但它能感觉到顾之桑情绪的细微变化,呜呜咽咽道:   “桑桑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只是个弱小无助的打工系统QAQ”   顾之桑木着脸:“别以为这件事这么容易就过去了,解决完这些破事再收拾你。”   系统:!!   “我们还有以后吗?!我听到了!”   顾之桑利用于风清的提议,很快得到了总部的同意。   尽管有一部分人比较仇视这个让情况雪上加霜的人,认为启用一个被‘黑雾’操控过的傀儡,不定性太大,怕她故意搞破坏;   但白司令和长秦道人都认为可行。   事实证明,这个决策应该没错。   于风清的确对‘黑雾’的力量有着特殊感应。   当承载着她的车子经过一片平平无奇的土地时,她忽然心脏一颤,叫停了车子。   而后长秦道人果然就在这片土地之下,挖到了一具千面神的分身。   有了这个感应黑雾的人行‘探测器’,停滞不前的搜寻进度飞速加快。   另一边,国家防控部门的监管区也24小时不停,检测阴气,关注各地红点变化,已成了目前最重要的防控项目。   原本只有6台监测设备负责这个项目,如今增加到了近三十台。   那些分块的地域再一次细化区分,放大,各地的红点变化,增多趋势更加明显。   而关注这些变化,并随时准备出警救人,几乎成了所有警员和玄师生活中所有的事情。   他们现在人手一台小设备,同样是由晏氏出品,随身携带。   可以在屏幕上看到附近十公里内的红点分布,以及变化,一旦有人报警,有案件要处理,就会发出‘滴滴’提醒声。   又因很多案子要对家人保密,所以不少警员的家属也不知道,为什么爱人,父母每日天不亮就离家,天黑了才能回来。   回到家后也不得放松,把一台亮着红蓝光的小机子放在床头,有时睡着觉都会被‘滴滴’声惊醒,匆匆穿上衣服就出门。   尽管工资和福利翻了几倍,但人忙得瘦了一圈,根本不着家。   在这种高强度的监管和组织行动下,尽管‘黑雾’的入侵和蔓延从未停止,但也并未造成大范围崩盘。   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少,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   丰都鬼城   坐落于繁华城市周边的有名县城。   古往今来的传说给这座城市增添了别样的色彩,每逢大小节日,政府总会举办一些有传统色彩的集会,庆典。   约莫小半年前,丰都城内流传了这么一个传说:   有一个村子真的遇鬼了,一整个村子的人都被鬼给吃了。   去往那村子的一条路至今被封着,而那座村子里的村民,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没人见过鬼吃人,官方也给出了一些解释,但这件事还是在丰都传得有鼻子有眼,被本市的人津津乐道。   几个月过去,丰都百姓逐渐忘了此事,回归正常生活。   县城不如地级城市繁华,工作机会少,工资也比较低,因此年轻人基本上都外出打工挣钱了,去那些一二三线的城市闯荡。   一般一个县城的人口只有20—50万,大一些的县城人口也不会超过百万。   其中绝大部分还是超过45岁,在家务农自给自足的中老年人,以及留守儿童。   青壮年少之又少。   只有每年春节期间,回家过年的年轻人三五成群,拖家带口得回来,这些县城才会热闹起来。   人不多,这就导致了县城的基础设施一般;   路灯好两盏坏两盏,一条路明暗交替,也没有人强烈反应这件事去要求街道修理。   好在中老年人休息得都早,一般天一黑,集市一关,没什么娱乐场所可以去的老百姓们就回家休息了。   待晚上11点后,低矮的自建房和平房小楼中,可见的灯光便少之又少。   入夜至凌晨1,2点,更是万籁俱寂。   整个县城都沉睡了。   沉闷的呼吸声中,一些中老年人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莹莹的光从裂开的屏幕溢出,照亮了周围小小的一块地方。   他们大部分人的手机都不是新款。   用了好几年的,已经卡顿的大部头,儿子闺女们淘汰不用的旧手机……只要还能打个电话,能偶尔和在外面打工的孩子视个频,哪怕卡一些,也没必要再浪费钱买新的。   再加上老一辈的爱国情怀,几乎大家用的都是晏氏集团出品的手机,很少有用国外产的。   再去更偏一些的村镇里,上了年纪7,80岁的老人家,连智能机都不会用,都用小灵通。   白天的时候,外出的孩子还和留在老家的人通了电话,反复强调:   '你们可别点网上的链接,现在外面到处是骗子,也别信生人!’   父母辈的听着不耐烦:‘知道,你们在外头照顾好自己就行,我们搁家里安全得很!’   '比你们想的安全多哩!’   入了夜,熟睡的县城老百姓并不知道,一股看不见的浓郁黑雾,如喷薄的毒液笼罩在周边城市的上空。   月光甚至无法透过一丝一毫,只能任凭寂静的城市被翻滚的浓雾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倏忽,平静的床板下方,发出细微动静。   但这一切都没有引起熟睡中的百姓们的注意。   焦黑色的浓雾侵入房间,充斥着整个城镇的每一个角落,然而他们的手机却像监测不到似的,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镇子上和县城里的警署,那些回家了的警员们的监测设备,屏幕还亮着,暗光闪烁。   依稀能在雾气之下看到,上面的红点没有任何变化。   一处都没有增多!   甚至于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首都,国家防控部门的总厅内,也并未发觉任何不对。   随着黑色雾气不断翻滚,一股脑盖住床榻上的人们的脸,从他们的七窍不断挤压,涌入身体。   感受到剧烈痛苦的百姓们终于有了反应。   他们在睡梦中挣扎,张大嘴想要呼救,可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只能在极致得痛苦中扭曲面目,双眼大睁。   无形的利爪捂住他们的嘴,割开柔软而脆弱的喉骨。   生命逐渐流逝,这些在睡梦中迎来了死亡的无辜百姓们双眼逐渐涣散,最后彻底不动弹了。   一个个惊恐的魂魄从横死惨死的尸体中飘出,还带着临死前的恐惧,对窒息和骨骼扭曲之痛的绝望。   它们想沿着窗子往外逃,却被一股股的黑雾拉入凝黑的深渊,消失不见。   雾气翻滚,像是餍足的猛兽。   随着无数飘出的魂魄逃无可逃,被尽数吞噬,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黑雾在迅速壮大,可怖的压迫感呼之欲出。   '轰隆’一道巨响划破了天际,却只照出一团黑漆漆的浓雾,城市被掩盖在下方,消失不见。   雷光和滚滚劫云在飞速凝聚,可无比猖狂的黑雾丝毫没有停止收割生命,吞噬亡魂的行为,就像是在和天际的雷云宣战。   银紫的斑长电光骤然砸落,没入雾气中闪烁了几瞬,而后缓缓消失。   同一时间,无数术士都感应到了这种毁天灭地的气场。   无论是在休息中,还是在打坐的人,都感到心脏一颤,仿若隔着千里之外,都能感应到远处的怒雷。   再然后便是难以抑制的恐慌感不断爬升。   安顿在首都之中的核心人员都冲出家门,来到总部。   长秦道人和奚魁为首,虚空道人也来了,向来镇定自若的三位玄门中流砥柱,此时都满脸惊愕与震撼。   “你们感应到了么?就在刚刚!”   “自然……这是老朽头一次有这种感应,绝对出大事了!”   越来越多的术士聚集而来,都惴惴不安,为了心底愈发浓重的不详感而坐立难安。   “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完了!都要完了……”   “……”   惶恐和负面情绪节节攀升,顾之桑就是在这个时候露面的。   奚魁难掩情绪:“顾道友,你算出何事了吗?”   顾之桑身负一把坑坑洼洼的桃木剑,目露锋芒,直望向夜色沉沉的东南方:   “东南位,卯丁位离卦门,有诡。”   “是为鬼城酆都。”   说着她单膝蹲身,右手掌心贴合着地面,一股淡淡的气旋从她掌心吹向四周,紧接着,一扇缓缓升起的漆黑大门冲破森森鬼气,立于地面。   众人惊愕不已,实在是眼前这一座鬼门,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厚重的漆门大开,隐约能看到隐在鬼气中的雕花鬼神或龙骧虎视,或燕颔虬须,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仿佛下一秒便要带着千军万马和无数小鬼,从封印的门中冲出。   有术士不禁伸出手,竟真的摸到了冰冷的大门触感,惊愕道:   “这,这鬼门是实体!?”   也就是说,普通人也能看到它!   顾之桑没空解答,掏出手机后给还没赶到的郑如玉打了通电话:   “丰都出事了,我在总部大厅给你们留了门,直通我的位置。”   说完她挂断电话,朝着鬼门走去:“跟我进来。”   待所有术士的身形没入鬼门,被吞吐的鬼气盖住,这扇大门并未消失,而是立在原地,静静等候着下一个人的进入…… 第160章 (正文完)   考虑到随行的人,以及之后会源源不断通过鬼门穿梭两地的人中,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或是道行不够深的术士,顾之桑并没有把第二扇门设立在雷劫中心,而是设立在雷云的边缘。   天际乌云混着还在酝酿聚集的电光,如同翻滚搅动的深海风暴,浩浩汤汤朝着劫难中心处汇集。   一扇雕花大门高度超过三米,就这么凭空浮现在小镇的边缘。   从中走出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身形纤长,体态轻盈的年轻女子,张牙舞爪的鬼气携卷着在她的周身,吞吞吐吐间被悄然踩灭。   其余若干术士来不及惊诧于鬼门的便捷,以及这略显儿戏的使用的方式,都难掩脸上的惊愕,直勾勾盯着远处。   “那是什么?!”   在寻常人眼中只是略显阴沉,又雷云的天色,但在这些玄师的眼中,他们几乎看不到远处城市的真面目,只能看到漫无边际,遮天蔽日的沉沉黑雾。   “怎么会这样?这鬼东西怎么会变得这么大?!”   空气中粘稠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无孔不入,有年纪轻道行浅的术士望着那一望无垠的黑色,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连声音都带着退意:   “天将凶兆,吞云昭日,这是死劫……是死劫!你们看看那东西,谁还能有回圜之势啊?!”   “等死吧,大家都等死吧,这是灭世的大灾…”   其语气崩溃绝望,显然是道心都被击溃了。   顾之桑倒是没说话,但长秦道人被气得白须直抖:   “这是哪家的后辈?大敌当前如此不堪一击,只会动摇同僚的道心,还不把人塞回去省的在这里丢人!”   “我等玄门正道,得了天道的眷顾,就该担起守护天下苍生的使命,再有胡言乱语之人老夫亲自替你们道观清扫门庭!”   不得不说,这白须白眉的长髯老道虽然古板,但正气凛然。   被长秦道人的怒气一压,周遭的惶恐情绪才堪堪抑制住。   奚魁一直在掐指演算,可越算他越觉得前途渺茫,令人绝望,忍不住看向顾之桑:   “顾道友,我观察远处黑雾的范围,应当不止有笼罩一个小小县城那么大吧。”   “你看得没错,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丰都。”顾之桑沉声说道:“我们在石城的外郊边缘,目光所及之处,被黑雾笼罩在其中的城市也只是石城。”   “你们看天际的劫云,正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朝着尽头涌去,在最终点积蓄成功,并落下雷劫的地方,才是丰都。”   “什么?!”   奚魁满面骇然。   他和其他人都掏出手机看了眼周围的地图,发现果然如此。   此处只是石城的边缘郊区,那么还要再往南走百余里才是丰都。   恐怕丰都城只是诡异出现,并且最为严重的中心地,周遭围绕着它的其他几个县级市,镇子,都已经被不断扩散的黑雾覆盖了。   预计牵连的地区绝对有数百平方公里。   这样的严重性,让连续接受打击的诸人已经麻木了,同时每个人都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在绝对的压迫和威胁性下,他们真的还有希望吗?   陆续有总部的人试探着从鬼门中钻出,来到了石城边缘,都被眼前世界末日般的一幕骇住了。   电话铃声,汇报声不绝于耳,一片混乱。   “从卫星监测和磁场变化的信息反馈来看,可以确定以丰都为中心,以及边缘辐射的周边五个县级市,县城,都受到了波及,被‘黑雾’覆盖……”   “立刻派出灵组所有可以动用的人,和玄门的师父们一起去这个城市外围,务必用一切方法,阻止它继续扩散!”   “联系了几座城市内多个警厅,以及警员,但电话没有人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里面的信号是正常的,因此基本能确定城市里的市民们出事了……”   “z市需要增派人手,拉警戒线的时候惊动了市民,我怕他们进入‘黑雾’笼罩的范围……”   “……”   总部会议室内   平常只能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些大人物,此时都汇集在此处,商讨对策。   有人忿忿不满道:“出了这种事情,消息根本瞒不了多久,市民们早晚会知道,会引起多大的恐慌大家想过吗?”   “不是说晏氏集团研发出了可以监测的设备,为何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就失灵了?”   另一人道:“我倒是听说,这个晏承身份特殊容易失控,小时候在玄门遭受了许多痛苦,鉴于这样的背景和过往,不能排除他有报复社会的倾向吧。”   “我建议严查此事,相关人员必须负起责任……”   首位一直没有说话的老者叹了口气,不怒自威:   “这就是你们想了这么长时间的主意?”   现场一片寂静。   “拿不出一点有效的方案,只会批判这个推诿那个,你们瞧瞧自己脸上的算计!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竟还在这里各自为营!”   老者面带失望,语气格外沉重。   他知道这些人中有的根本就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私下里也有各种小心思。   以前大家都心知肚明,聪明的政客绝不会扯下最后一层布。   可特殊关头就顾忌不了这么多了。   老者说道:”晏氏至少做出了实绩的优秀企业,况且丰都事发突然,就算监测到了数据的变化我们也来不及反应。   而你们呢?”   “既然你们没有可用的决策,就尽好各自的本分,我不允许有任何人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   总部的交锋,远在黑雾边境的人并不知道。   熙熙攘攘中,郑如玉穿过人群,挤到了顾之桑的身边。   她的脸色在夜幕的灯光下带着仓皇:“桑桑,总部的人想和你通话。”   顾之桑颔首,接过手机。   听筒中传出一道颇为苍老,沉肃的陌生声音:“顾指导,你好。”   电话那头不是灵组的总指挥白老。   瞬息间顾之桑大致猜到了那头是谁,神情正色。   交代了一下情况,以及未来有可能发生的种种后果,她肃声说道:   “希望总部能明白这不是在危言耸听,我说的这些可能性只是我可以预见到的,一旦今夜丰都之灾控制不住,这些未来绝对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实现——可能是几天,一两周内,并且只会比预想中的更糟糕。”   “我明白。”老者沉默半晌,才缓缓问道:“我还是想知道,如果是现在,顾之桑有几成胜算?”   顾之桑抬眸,一双瑞凤眼挑起冷光:   “三成,运气好最多五成。”   “五五开吗,已经很好了。”老者语气郑重而诚恳:“丰都一事,就拜托顾指导了。”   “我尽力。”   挂断电话,顾之桑一抬眼就看到郑如玉眼巴巴地瞧着自己。   初识时她也是一袭板板正正的制服,戴着眼镜,语气公事公办。   随着总部把接触自己的任务交给她,期间经历了无数大小案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愈来愈近。   她时常自诩是大自己十岁的姐姐,什么都要照顾自己。   此时此刻,她唇色泛白不安问道:   “总部希望你进去对抗‘黑雾’,对吗?”   其实不用问也可以想到,现在顾之桑是总部唯一的底牌,这种事情只有她能顶上。   顾之桑说:“是我自己决定要去的。”   “顾之桑,你一定要小心啊。”郑如玉抿着唇说道。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处于她这个位子,面对的是未知的丰都老百姓,以及身后夏国所有人的安危,哪怕她清楚顾之桑走这一趟太危险,也说不出‘别去了’这句话。   郑如玉添补道:“你放心,上级已经在从总部调集资源,会尽快赶来的。”   可以预料到的是,无论顾之桑能否成功,夏国都不会把全部的希望压在她的身上。   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首都可以动用的,应该起到一些作用的大型武器,都在紧锣密鼓地想办法运至丰都外围地区。   十分钟后   各个道观,隐世的门派负责人,在安排好后辈和家族小辈接下来要做的事,并留下打量可以暂时压制‘黑雾’向外扩散的符箓,便个个面容悲怆视死如归,一副即将为了夏国百姓去英勇就义的模样,根本顾之桑往漆黑的浓雾中走。   使用了疾行符后,这群道行最深的老一辈术士们行动得极快。   被低沉雾气笼罩的城市,就像是起了一层大雾。   现在正值清晨,可被雾气影响,城市内部的可见度还是很低。   虽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可也是五米之外开始模糊,十米之后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石城里头,怎么静悄悄的?”   有术士压低了声音开口,心里发毛:“都睡着了吗?”   不仅是安静,应该说是死寂。   一丁点声音和动静都没有,仿佛整座城市中唯一‘活着’的东西,就是天际飘飘荡荡的黑雾。   这不禁让众人担心起石城的老百姓们的情况。   毕竟进来之前他们听说了,从黑雾笼罩了城市的那一刻,就再没有一个人的消息从雾气里面传出,谁也不知道里头的情况到底如何。   带着探查的任务,这术士驾驭着疾行的法器到了一处平房外,努力贴着斑驳的窗户往屋子里看,试图从玻璃看到黑漆漆的里屋。   他运气好,碰上的这户人家觉得县城民风淳朴,没什么好遮掩的,就没有拉窗帘。   努力眨眼之后,他的确看到了一些模糊的景象,待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画面逐渐清晰,一声惊叫声从他喉中发出。   他差点摔到地上。   “怎么了?”   “死人!”术士满脸惊骇,“屋子里的人全都死了!一家几口人,一动不动!!”   “什么?你看错了吧?!”   “绝对没有,我亲眼看到一个,一个中年男人瞪着眼睛看向窗子,脸色煞白,脖子上有一道被割断的裂口,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黑气……”   术士双眼发直:“这些人不是失联了,他们全都死了,全都被‘黑雾’杀了!!”   有术士不相信,抬手用符箓破开另一栋平房的门和窗户,将内里的帘子卷烂。   顿时那些横七竖八,各种姿势歪倒在床边,或身体僵直躺在床上的人,都暴露在众人眼底,在雾气下若隐若现。   所有术士都脚底板发寒。   石城的人如果都死了。   那么其他被‘黑雾’吞噬的城市市民呢?   他们粗略估计了一下,心底浮现一个数字:300万。   还只是最保守的数量。   这一刻无论进来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并下定决心要壮烈地就义,不少术士仍感觉到了深切的恐惧。   他们将要面对的不是一个恶鬼,一群恶鬼;   是无尽的恐怖深渊。   就在这时,听到了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的顾之桑只是脚步一顿。   她侧目看了一圈翻滚雾气中面容扭曲,死不瞑目的苍白尸体,冷冽的神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回过头她开口说道:“别看了,继续赶路。”   有人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有没有同情心?这可是一座城,几座城的人死了!你没看到那些人的尸体吗?”   “所以呢?”顾之桑的目光陡然扫去,带着些锋芒:   “你要把这些尸体全部运出去,还是要挨个给他们唱一首超度曲?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尽快前往阵中才是当下要做的。”   听着这几近残忍,冷漠的话语,不少术士都觉得她太冷血了,面上露出不忿之色。   但不等辩驳,顾之桑已经重新朝着丰都飞速疾行。   这些术士纠结了三两秒,到底不敢一个人留在这可怖且深不见底的死城,都驱使着疾行符箓紧紧跟在后头。   很快,一行人便进入了丰都城。   到了诡异的爆发中心,四周的黑雾可以用‘浓稠’来形容。   呼吸间众术士只觉得无数阴气朽气,随着气流涌入肺腑,小刀子似得剐着他们的血肉。   更可怖的是,无数负面情绪,那些隐藏在心底最深处想都不敢想的邪念,如同被打开的魔盒,疯狂往外涌。   哪怕是长秦道人和奚魁,也有些吃不消,眼底溢出丝丝红痕。   偏生天际的雷光电弧如密密麻麻的游蛇,迸发出夺目绚烂的光芒,反而把半边天照得通亮,让被雾气裹挟的众人并未完全变成睁眼瞎。   顾之桑一抬手,淡淡的光晕恍若黑暗中唯一的烛光,不断变大,变亮,哪怕是周遭的黑雾也无法扑灭。   她用阵法将身后的人都罩住,才让逐渐陷入狂乱的术士们赫然回神。   而后赶忙捏碎各自的防御符箓,把自己包裹住。   这里就是阵眼。   天空是声势浩荡的劫云和雷电,陆地上则覆盖着可以把一切声音,光线都吞噬的黑雾。   黑与白的交错,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这座城都毁掉。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正当所有人陷入茫然时,其中一人忽得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某个方向。   他指着那处:“你们快看,那里是不是有一个人影?!”   众人闻声看去,仔细辨析,果然在滚滚的浓雾的半空中看到了一个悬浮的人形。   “过去看看。”   就在他们一点点朝着那人形靠近时,一道凛冽且气势磅礴的力量贴着他们呼啸而过,狠狠击打在一人的身上。   众人惊愕回头,便看到队伍里一直默默无言的虚空道人被这股力量掀翻,狠狠跌出十余米,摔在地上。   出手之人是顾之桑。   还不等有人出声质问顾之桑为何要忽然对虚空道人出此狠手,他们便听到铁器撞击地面的声音。   一柄细而尖锐的尖锥,覆满了可以让地级玄师当场暴毙的诅咒和符纹,从吐出一大口鲜血的虚空袖子里掉出。   这下众人哑然,意识到应该是虚空道人先想偷袭队伍里的人,结果却被顾之桑提前发现并制服。   奚魁面色难看。   因为他刚才离虚空道人最近,也是最有可能被偷袭的人。   “多谢顾道友出手相救。”他拔出长剑,直指虚空道人:“虚空长老,我并未得罪过你吧?”   倏忽,天际凝聚了许久的巨大的雷光,在这个时刻终于摇摇欲坠从天而降,狠狠劈在了不远处——就在那个半空中的人影身上。   这道雷实在凶险,荡起的风波吹起了众人的衣角,吹得顾之桑鬓角的发丝鼓动,露出一双锐气逼人的眼眸。   众人不由看了过去。   刺眼的电光慢慢淡去,雾中被照亮的人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终于看清那人面容的所有术士,都陷入石化和呆滞,神情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狼狈爬了起来的虚空道人满眼狂喜,跌跌撞撞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老祖宗救我!!”   顾之桑凤眼一眯,提前挽花,桃木剑落下之时,带着汹涌的力量的剑光直直朝着虚空道人的后心斩去。   一声闷响,虚空道人明明也是个地级玄师,却被她直接斩成两截。   从始至终周身还包裹着电弧的人,都面带笑容并未出手相救。   甚至在虚空道人的魂魄刚一离体,他便直接把对方的魂魄吞噬掉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反应过来后,长秦道人又惊又怒,不可思议吼道:   “振河道人?怎么会是你?!你竟与邪祟‘黑雾’狼狈为奸,你担得起玄门正统吗?”   奚魁也强忍着震怒:“难怪都到了这么紧迫的时刻,你也不愿出关,协力清除黑雾,因为你就在与虎谋皮。”   电光的长袍男子,正是乾清门振河道人。   他听到这些对自己的指控,反而更加得意,抚着胡须大笑两声,盯着顾之桑意有所指:   “顾之桑,好久不见。”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不是他倒戈了黑雾,而是他现在就是黑雾。”顾之桑声音冰冷:“振河道人已经被夺舍了。”   极度的震惊和愤怒下,术士们并没有听出振河话里的怪异。   按理说,他和顾之桑从未见过。   可他刚刚说的不是‘终于见面了’,而是‘好久不见’。   只有顾之桑心里清楚,这是振河体内的黑雾借他的口,与自己叙旧。   他们的确是八百年的‘故旧’。   自己当年渡劫失败时感应到的那一抹毁天灭地的腐朽气息,应当就是‘黑雾’的本体作祟。   准确得说,振河道人身上的现象不是普通夺舍。   他本人的魂魄并未被抹除,只是和‘黑雾’融合,并占据了主导。   他过往的记忆仍然存在,可内心留下来的,只有扭曲的欲望和各种负面情绪。   从二十年前他修行走火入魔,被蛊惑着犯下罪孽只为了满足私欲,就注定了他的结局。   振河道人,一直以来都是顾之桑怀疑的第三人。   他是目前这个世界唯二的‘天’级玄师,引领玄门,诸多凶案惨案的背后又有乾清门人的影子……   顾之桑怎么信得过他。   如今他立于雷劫之下,被天雷劈打却毫无损耗,显然已经壮大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立于丰都之内,更像是他在主动等候顾之桑等人的到来。   长秦道人咬牙:“振河,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毁了这个世界吗?!”   振河——准确的说是黑雾,无辜地摊开双手:   “错了,大错特错!”   “本尊在创造一个全新的盛世,在改写虚伪得令人作呕的‘道’!”   “从今天开始,本尊才是此界主宰,是全新的‘天道’,更会成为三界六道的主宰!”   他声音愈来愈大,到最后几乎震耳欲聋。   顾之桑心道果然没错。   '黑雾’真正想要蚕食的对象,是天道。   天道崩殂式微,也是由于在被它一点点侵蚀。   不待众人惊骇,‘振河’指尖一弹,瞬间带起铺天盖地的漆黑雾浪,将众人席卷。   顾之桑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模糊。   她看到了一些藏在雾气中的幻境。   天地混沌初开,开了智的人族出现于六道,就势必代表着‘欲望’的出现。   开始时人类的欲望很小,吃饱穿暖,不饿肚子。   当社会开始构建,王权更迭交替,人的欲望便从单纯的填饱肚子,有了更多层次的追求。   '黑雾’——或者说一团根本叫不出称号的东西,就从这里开始孕育。   起初它明白自己的来源,清楚意识到了自己与人类息息相关。   那时候的它还很懵懂,只是单纯想要亲近孕育了自己,为自己提供力量的人类,想要融入到人的族群中去。   于是它费尽所有力量化出实体。   刚一露面,便被无数人类惊恐又嫌恶地盯着,他们说自己是怪物,是邪祟,把它好不容易凝聚的实体打得溃散。   它没有消失,因为人的欲望永远不会熄灭。   每每到了战乱年代,穷苦时期,都是它力量增长最为迅速的时候。   那些年代里留下的一些怪物传说中,其实有不少都存在它的影子。   然而它化了形又被消灭,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它终于意识到人类对它的排斥和痛恨。   明明每个人都有欲望,可他们却认为直面欲望,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它开始隐藏自己,在暗中观察人类,并生出诸多不满和愤懑。   凭什么善就是正确,恶却要被消除。   只因为天道向善,要求修行者克制人欲,所以同样是从天地间孕育出的它就要被唾弃,被鄙夷。   何其不公!   渐渐的,它生出一个念想:   它想要无穷尽的力量,想要世界因为欲望而存在,要人类陷入欲望狂欢的深渊……   所以它要取代天道,成为这个世界上的‘道义’。   有了这样惊世骇俗渴望的它,在暗处蛰伏了千万年,不断汲取着人世间的力量。   想要正面对抗天道,难上加难。   因此它便想到了一个卑劣无耻,却快速的‘捷径’:   偷窃那些出现在历史洪流中被天道眷顾的,‘气运之子’们的气运。   所以近三千年来愈来愈困难的飞升,并非是人族在变差,而是很多渡劫之人被无形的力量从中做梗,灰飞烟灭。   待天道终于发现它的存在时,发现自身道法逐渐崩坏的原因时,已经晚了。   彼时人道出现了一位‘天生神性’的不世天才,肉骨灵胎,名为顾之桑。   她生来就是要入道修行,成为至高无上的先天神的,身上带着大气运,也是难得一见的坚毅心性,或许是可以扭转乾坤的节点。   然而那不断壮大的‘黑雾’,也盯上了她。   如若能够吞噬此人的魂魄,将她的气运据为己有,它的能力可以再上一层,真正地与天道抗衡。   因此它便蛰伏在顾之桑的身边,于她渡劫时给予她致命一击。   满心以为自己要成功的‘黑雾’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一个病怏怏的凡人顶着雷击,把它即将吞噬,绞碎顾之桑魂魄的本体力量生生扯了出来,替她挡了这最后一击!   待它挣脱那凡人,只是眨眼间的功夫,顾之桑的魂魄便消失了。   它清楚定然是天道出手,护住了顾之桑。   也护住一丝回圜的契机。   千年谋划毁于一旦,怎能不让‘黑雾’又怨又恨,更何况这阻止它,坏了它好事的人,还只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一个因为善良,心软,并且九世都是如此的烂好人;   它最痛恨的一种存在。   在此之后的八百年,天道和已经凝聚成‘恶’念的强大欲望,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天道无法强硬地将它消灭,也因道法崩殂,不可能再有人能够打破桎梏飞升,连接人道和仙庭的通道同样被毁。   袭击顾之桑失败,暴露在天道眼皮子底下的‘黑雾’,也处处受限,能力增加停滞不前;   但它知道,天道目前最后的依仗和一线生机,也就在那个被救走的顾之桑身上。   当‘黑雾’感受到世界的力量开始回转,生机开始涌现,它便开始满世界地搜寻。   一个新生的孩子降生了。   天生命孤,被孤儿院收容。   '黑雾’知道,这是天道给予给顾之桑的转世。   它感觉到了危机,却并不觉得担忧。   八百年后的今天网络发展,人类的欲望更是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只要隔着网线稍稍挑逗,就能激化无数矛盾,引起无数邪念。   它很强大,更有足够长的时间用来布局,胜券在握。   '黑雾’给这一世的顾之桑铺了足够多的暗桩。   乾清门一脉从始至终,就是它布局中最重要的一环。   从振河道人的师父埋下隐患,在振河道人修行卡顿时,侵入他的道心。   它操控着玄门第一宗的掌门人,去参与了那些拐卖,器官摘取的案子,从中吞噬了大量的魂魄和生机。   谁能想到以救死扶伤,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玄门正统,才是一切惨案的幕后主使?   '黑雾’又按照推演的其中一条可能的人生轨迹,推演出这个转世的顾之桑未来会为了建设孤儿院,进入娱乐圈赚钱,和几个小女生组成团体出道,最后火遍世界,收获无数喜爱的信仰。   为此它提前找到了组合中的一个女孩儿,侵入,并留下烙印。   这个女孩儿会变成一条幸运的锦鲤,是它棋盘上无往不利的‘将军’。   从她和顾之桑碰面的那一刻,属于气运之子的运气,就会源源不断被她汲取。   她越好运,顾之桑便越倒霉。   最后天道寄托了无数希望的‘生机’,会变成一个连喝水都塞牙,走路都会绊倒的霉神,被全网厌恶,唾弃,不可能再从那些网民的身上获得一丝一毫的信仰和生机……   顾之桑猛然睁开双眸,抬手挡住仍如洪水般倾泻的黑雾,侧目对身后意识恍惚的众人说道:   “都退后百米,这已不是你们能左右的事态了。”   从恍惚中回归神的奚魁众人明白自己的无力,纷纷往后退。   此处只留顾之桑一人,与被融合的‘振河’面对面。   她心念一动,能感受到识海中不平静的波动。   刚才那一幕幕画面,应该是系统让她看到的,让她在瞬息间了解了诸多隐藏的真相。   难怪自己渡劫失败,却并未灰飞烟灭。   她意识模糊前看到晏回山朝着自己奔来是真的,那烂好人以肉体凡胎,生生挡住了黑雾的侵蚀,给了天道夺走她魂魄的机会。   之所以晏回山做得到,是他九世善人的命格和功德,生生扛下了那一击。   顾之桑脑海中碎片闪烁,什么都明白了。   晏承应当就是晏回山的转世。   他与生俱来的阴煞体质,不过都是当年那一击留下的后遗症,深深刻印在魂魄中,如附骨之疽。   期间八百年,天道也一直在修补她破碎的魂魄。   而重新转世的机会已经足够逆天,这些隐秘自然也不能告知她,否则就会破坏道法守恒。   天道只能抽出一缕本源力量,化为系统,进入她的识海中。   刚刚那些碎片,是振河在攻击她时,系统从黑雾中偷到的记忆,属于‘黑雾’的。   意识到隐藏的记忆被偷取的‘振河’面色阴沉,紧盯着顾之桑道:   “顾之桑,你应该看到这天道多么无能了吧,事已至此你认为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吗?绝不可能。”   “本尊已经成为了此道的主宰,你抬头看看这无力的雷,能耐我何?”   他缓缓张开双手,在电闪雷鸣中笑容肆意:   “不如这样,你向我投诚,我可以考虑让你成为本尊创世之后的第一个神。”   “做本尊手下的神,可比守着那岌岌可危道貌岸然的天道,来得更有前途。”   系统:?!!   “我呸!桑桑你别信它的鬼话!”   顾之桑没回应系统,只是轻嗤一声:   “算了吧,你想要构建的世界我无法苟同。”   “如果一个人连道德和底线都没有了,抛弃了秩序与理智,只凭着欲望行事,那人和牲畜又有什么不同。   尽管现在天道有时也蛮不靠谱,但我并不乐意换个顶头上司。”   '振河’冷笑一声:“冥顽不灵,给脸不要。”   “我还是觉得过去单纯善良的你比较可爱。”顾之桑扯了下唇角。   最初的‘黑雾’,也只不过是个想要融入人类社会的灵物,却逐渐扭曲至此。   似是被戳中痛点,‘振河’的神情陡然阴沉。   这一刻他完全不像个活人,如一具高高在上,睥睨蝼蚁的尸体:   “你,该死。”   “等你被本尊凌迟处死后,本尊会留着你的魂魄被万鬼啃食,万蚁钻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要你亲眼看着这人世界的变化,欲望会席卷人间,所有人都将是忠于欲望的奴隶!而你在乎的那些人,还有晏承,全都会灰飞烟灭。”   顾之桑双手提剑,一抹夺目璀璨的金色,沿着她纤白的指尖倏忽腾起,火舌似得卷上坑坑洼洼的细长桃木,映衬在平行的眼眸中,于那一对漆黑的瞳孔中拉出一条熠熠生辉的金色细线。   她的灵魂正在燃烧。   无数功德和信仰之力,被她压缩凝聚在手中的剑中。   '振河’还在说话,她下盘一个用力,便贴着地面疾行,并拔剑而起。   '砰’地铮鸣,带着剑光的功德之力擦出一条金色的星火。   顾之桑这一掠便百十米,瞳色沉沉。   “剑很利。”   '振河’老神在在,被几乎连根割断的手臂,慢慢愈合: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集聚如此多的功德之力,真是令人羡慕,嫉妒,果然是生来就要成为上位神的天才。”   “我找来对付你的那些蠢货,还是太次等了。”   一簇稠黑如漆的雾色,骤然朝着顾之桑的眼睛面孔迸发,诅咒的力量一旦沾上皮肤表面,就会令她血肉都被融化。   她矮身退后半步,将桃木横在齐肩的位置,避开‘振河’的攻势后,略一蓄力。   “天才,只有在陨落的时候才是最美的。”   '振河’顿了顿,落在顾之桑身上的视线中,带着一种惺惺作态,令人作呕的欣赏:   “比如现在。”   只见顾之桑压着杀招,周身的力量还在腾发。   金色的气焰包裹在她的周身,哪怕是在极度的黑夜中,也无法熄灭这一抹光辉。   映衬着那张超脱凡俗的面孔,给她凭添了几分神性。   '振河’心里清楚,顾之桑这是在把体内所有的力量,功德与生机,全部都压在剑势上。   凭借着她半神的魂魄力量,再加上这一年多来在人世间积蓄的深厚功德,以及信仰之力,赌上一切去造势的剑招,的确可以让她拥有比肩神明的力量,无限接近正神。   并斩神。   这也是‘黑雾’之前为何不愿意与她面对面杠上的原因。   但时过境迁,它已不是八百年前的‘恶’。   现在的它,吞噬了无数的欲望和恐惧,掠夺了上百万人的生机气运,最为重要一点——   它吞噬了近400万凡人的生命和魂魄。   这些人魂魄的生机,寿元,全都化为它的养料,一夜之间让它成为了超脱六道的存在。   现在它连真神都不惧,又怎么会怕一个拼尽所有,也堪堪只能使出神的力量的人。   它肆意躲避着顾之桑挥剑而来的熠熠闪烁的金光,恍若在玩弄一只跳鼠。   “你们很信任晏承的发明吧,多少蠢笨如猪的凡人每天为了去救一个人,阻止一场自杀发生,把那监测阴气的小玩具奉若圣经,战战兢兢地供着它。”   '振河’都知道。   凡俗的官方与活跃在一线的警员们,每天为之做的努力,它全部都能看到,像在看一场猴戏。   看着无力的俗世为了自救,累死累活,多么有趣。   “这不过是我的小把戏,瞧你们忙前忙后,有什么必要呢。”   '振河’假意叹息,实则洋洋得意。   它布的局远远比这些凡俗的蝼蚁想得更广,手底下除了贺照生,还有不少好用的电脑人才。   毕竟网络,才是让它成功之路大大加快的捷径,它又怎么会忽视对网络的掌控?   晏氏可以开发监测阴气的系统。   它自然可以让手底下技艺高超的黑客开发病毒,反入侵晏氏电子产品里的系统插件,让那小玩意儿失灵。   当全夏国的官员,警署的注意力,全部都聚焦在那系统监测的红点时,自然也就无法注意到小小县城中悄无声息发生的一切。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从晏氏开发出监测阴气的系统开始,‘黑雾’原本设想的遍地开花,在全球各地引发动乱掠夺生机的谋划,便有了新的变化。   它要破而后立,直接噬天改命,要用这400万人的生命和魂魄作为它成功的垫脚石。   事实证明它成功了。   就算顾之桑和天道知晓了一切,又能奈它如何?   它也知道百里之外,那些政府的人正在往这边运送大型武器。   在‘黑雾’看来更是螳臂当车可笑至极。   对于‘振河’的嘲讽,奚落,顾之桑恍若未闻,依然在燃烧自己的魂魄,去做着‘无用功’。   当最后一丝功德之力,都从她的魂魄中剥离,她手中可笑的桃木剑迸发出一道刺眼的金光。   这一束光芒终于冲破黑雾,直指云霄,成为了方圆百里内唯一的光亮,与天际的雷电交融。   石城周边,无数焦急等候的人,以及现在正在直播远在千里之外的总部众人,都看到了那一柱冲天的金光,似有所感。   在这一刻,无数人在心底祈求,许愿,希望顾之桑可以像这道金光,带着他们冲破‘黑雾’的桎梏。   那道金色的长虹在无数念力的加持下,更是凝固。   '振河’眼皮跳了跳,微微眯起。   它不得不承认,这一击让它感觉到了危险。   如果是之前的它,碰上这样不顾一切的剑招,可能真的会被劈得灰飞烟灭。   但400万人魂的生祭,让它的自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现在的它被这么劈上一击,肯定会受伤,但绝对不致命。   反倒是顾之桑,恐怕是把她自己所有的力量,功德全部倾注,孤注一掷了。   “来吧,本尊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些凡俗之人亲眼见证了‘救世主’陨落时,脸上那绝望的表情了。”   顾之桑的脸色惨白,如同薄纸。   别的不说,这‘黑雾’是真的碎嘴子。   剑落之前,她周身的气势反而降了下来,金色的气焰逐渐熄灭,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瞳中跳动着疯狂。   眼瞧着她临到死前还勾起的笑容,‘黑雾’不知为何,此刻才生出了一抹不详之感。   它心中失笑,觉得自己多虑。   顾之桑拿什么,去填补数百万生魂的差距?!   她必死无疑!   蓦然,顾之桑未曾持剑的左手抬起,竖在胸前。   那纤白如玉的五指向下按压,拇指里扣与其余指尖成结,食指指天,小指微微翘起,呈现出一个繁复而神秘的手印。   她手印于胸前定住,唇型优美,色泽浅淡恍若白蔷薇的双唇微启,吐出一句:   “破!”   那声音不大,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字箴言。   可'扑通’一声。   '振河’感觉自己这具身体里的心脏,狠狠一颤。   这是什么情况?   心中的不安感在加大,‘黑雾’沉了脸:   “罢了,无聊的游戏和表演结束了。”   它身形动了。   无数漆黑如墨的雾气不断聚集,收缩,它要把顾之桑直接轰碎。   吐出一字箴言的顾之桑唇色更淡,仿佛随时都要被雾气吞没,但她眉眼淡漠,看似平静的皮囊下藏着极致的癫狂。   顶着几乎绞碎肺腑的压力,那只手掌结印变换,三指朝天,中指和无名指贴紧掌心。   又是一字箴言从唇齿间吐出:   “立!”   深渊黑雾已近在咫尺,这一瞬间,顾之桑终于动了。   她单手提起了几乎变成赤金色的桃木剑,汹涌回旋,可以斩神的剑光实在太快,带着嗡鸣直指‘振河’。   黑雾中的男人想要躲,却发现自己一条小腿忽然失去了知觉。   他神情骤变,想要抬手对抗,抬起的一瞬间才惊觉自己的三根手指也失去了知觉,不受掌控!   他清晰看到那三根手指的皮下蠕动着,不断凸起鼓包,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这具皮囊中钻出!   这颠覆了他认知的画面让他来不及思考,失去控制的指尖成了致命的破绽和弱点。   其他地方被黑雾牢牢裹住,唯有这三根手指的皮肤,眨眼间便被金色剑光削断。   无数灰蒙蒙的,被压缩成小小一个点状的魂魄,从手指的缺口处溢出,往外飘荡。   而那一道剑光,正沿着皮囊的破口处钻入,如同电钻狠狠绞碎他的骨骼血肉,摧毁他的力量。   '振河’仰天嘶吼着,节节后退。   一边后退,与这具身体融合的‘黑雾’本体也在被金色的功德之力溶解,连带着这幅躯壳也开始扭曲,融化。   越来越多灰色的魂光,从破口不断变多的皮囊中钻出,飘出去后慢慢变化,逐渐变回了人形。   放眼望去,就像是漫天的灰色飘絮,与闪烁着特殊光芒的萤火虫。   '黑雾’在本体不断溃散中,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它不断溶解的浓稠手臂抬起,指着顾之桑:   “你…算计本尊…!”   “那些人魂……是假的!!”   从它皮囊中钻出,并变回原形的鬼魂听到了这句话,回头冲它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   “地府老鬼,如假包换,死了122年。”   耗尽所有挥出惊天一剑的顾之桑,用桃木剑撑着虚软的身体,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挚的笑容:   “蠢货,终于发现了。”   “只可惜已经晚了,去梦里构建你的新世界吧。”   一道蓄谋已久的惊雷狠狠落下,正正砸在那团不成人形的浓雾之上。   顾之桑抬头看了一眼光色斑斓的天,轻哼一声:   “这下解气了?”   系统:“哼哼。”   雾,在缓缓散去。   天际的第一抹晨光终于透过乌云,洒在了寂静的城镇中。   床榻上,熟睡的市民逐渐苏醒,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似乎睡了一个许久未有的,香沉的觉,一夜无梦。   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身边的妻子也动弹两下。   随着被子被拉走,一张薄薄的,约莫和成年人高度差不多长的人形黄纸,就这么飘飘忽忽掉在了地上。   依稀能看出是颗圆滚滚的头部的地方,不知被什么撕裂了,中间裂开一条缝,只有两边零星一点纸张连接在一起。   “喔!这什么鬼东西?怎么搁咱们床上?!”   “婆娘,婆娘你醒醒,瞅瞅这是什么玩意,是不是你弄的……”   像这样的发现,这样的对话,不断发生在每一间苏醒的小屋。   中气十足的怒吼声响起:   “哪个勾吧养的,把老子的窗户和大门都给整碎了?!”   “出鬼了,窗户,门碎成这样,咱一家老小竟没一个人听见的??”   “……”   ——   三天之后,确认‘黑雾’本体被消灭,危险彻底解除后,夏国境内的警戒期才算结束。   那些仍然存在的大小案子,都是秋后蚂蚱,没了最后的boss为他们遮掩撑腰,蹦跶不了多久了。   至于乾清门,偌大一个玄门第一道观却隐藏着如此多的腌臢。   被‘黑雾’寄生的老掌门振河道人,以及代理掌门虚空,都私下参与并运营着跨国人口,器官贩卖的勾当,不知害了多少人。   无论是震怒的官方,还是过去有仇的门派,都趁机清扫。   一夜之间,乾清门在玄学界人人喊打,沦为三流。   至于其余大小门派,也被勒令审查余孽。   顾之桑从总部出来的时候,身边负责人几乎是屏息凝神,毕恭毕敬。   毕竟谁不知道,那一道斩破了‘黑雾’的金光,是出自眼前这位超级大佬。   更何况在黑雾逐渐散去后,他们更是远远看到天际没有散去的雷云,再次落下斑斓的雷光。   一共九道,声势浩大。   落完之后,万里霞光驱散了天际的阴霾,恍若有林鸟乐声。   半个多小时后,顾之桑独身一人从远处走来。   据同她一起进入黑雾的奚魁道长等人说,她已经历了雷劫,彻底踏入了传说中的更高层次了。   现在她不仅仅是功臣,更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真神仙,哪还有人敢指派她去做事。   正准备回家,一道熟悉且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后面叫住了她。   “顾之桑你站住!”   她脚步一顿,轻咳一声回头身去,视线扫过时目光流转,那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与隐隐的压迫感,顿时让郑如玉的气势矮了三分。   郑如玉悄悄打量她两下,仍有些恼意:   “你躲着我,是怕我追问你当日隐瞒我的详情吗?亏我那么担心你。”   她担忧得跳脚,实际上人家早就布好一切了。   顾之桑自觉理亏,语气软了三分:   “抱歉,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这件事是高度机密,总部知道的人也只有白司令。”   当初面对‘黑雾’,哪怕是她也毫无头绪。   是贺照生的提醒,以及晏承系统的发现,给了她新的思路。   没错,贺照生被抓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提醒。   它在告诉自己,‘黑雾’的团伙中,还有擅长使用电脑的人。   在那个微妙的,因为晏氏的系统被抓捕的环境中,发出了这样一个提醒,难免耐人寻味。   顾之桑回去之后,便询问了晏承,如果手段高超的顶尖黑客,是否有能力破获监测系统。   晏承并没有被质疑而感到生气,而是十分认真地开始反复测试,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有一定可能。   一旦系统被破获,意味着他们将感应不到‘黑雾’的动作,以及一些暗藏的踪迹。   但是那段时间,全国各地都在密集地爆发案子,似乎她所担心的事情并未出钱。   可越是如此,顾之桑越是确定有问题。   '黑雾’是在用系统没有问题的假象,去隐瞒系统有问题的真相,它一定想要利用这个信息差,去布一些关键的局。   沿着这个思路,顾之桑反复对比夏国各个境内的红点分布,案件情况。   最终在那个有着前车之鉴的丰都,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首先,相对于其他城市案情频出,丰都虽然也有案子,但都是小打小闹,似乎只是有人刻意营造出这里也深陷‘黑雾’侵袭的假象。   其次,顾之桑特地带了于风清来了一趟,但是她却没有在周边的地下察觉到任何黑雾分身。   这才是顾之桑确定此地有诡的原因。   因为其他任何一个城市,于风清都能多多少少有所发现。   唯有这里。   而此处,又是‘黑雾’第一次大范围吞噬人魂的地方,‘黑雾’将此处选为最终的老巢非常合理。   这里是它大肆杀戮的开始,也会成为它成神的见证之地。   更何况还有鬼城,阴阳连接处这么特殊的背景。   基于自己的第六感与种种线索,顾之桑大胆把丰都,敲定为最重要的战略点,并在此地进行布局。   首先不用担心此地有‘黑雾’的眼线,在它还没有破坏此处老百姓的手机系统前,它既不会提前暴露系统的bug,也一定会尽量降低丰都在官方眼中的存在感;   而降低存在的方法,就是令分身沉睡,不让泄露的阴气被监测系统察觉到。   只要它还没开始行动,丰都就是夏国内最安全的地方。   从于风清连一丁点阴气都感应不到,说明顾之桑的初步猜测是正确的。   确定‘黑雾’分身沉睡,顾之桑便偷偷进入了丰都。   她在此地,以及周边各个市都布下了阵法;   为了以防万一,连相邻省份的边缘都布了阵。   只要阵法开启,就会让阵中的百姓们彻底陷入沉睡,并且被阵法隐匿气息,隔绝任何神识探查。   紧接着最为关键的一步,是顾之桑的选择。   她把自己放在‘黑雾’的阵营,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如果自己是对方的话会怎么做。   从某种程度上,彻底消失了同理心和人性的顾之桑,会和‘黑雾’很像;   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以人魂生祭。   如果‘黑雾’和她想的一样,准备以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段操控整个丰都,那么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契机。   一个彻底消灭‘黑雾’的契机。   当对方吞噬了无数生魂,自以为力量达到巅峰时,便会主动停止作乱,并在人世间现身;   届时如果那些填充进它本体里的力量都是假的,将会是顾之桑翻盘,并找到破绽的机会。   为此顾之桑专门跑了一趟阴曹地府,去和十殿阎罗谈了很久。   她想要做一场大局,让鬼魂来代替活人,进入‘黑雾’的体内。   要知道人之所以特殊,就是拥有生机和气运,这些能量都隐藏在魂魄中。   但鬼却都没有了。   若是计谋成功,‘黑雾’自以为吸收了数百万生魂,实际上就都是一群毫无力量的空壳子。   这些蛰伏在它内部的鬼魂们,关键时刻还能配合顾之桑,起到更大的作用。   然而刚开始商谈的时候,并不顺利。   对于地府而言,人间的霍乱其实对他们没有太大的影响。   况且数以百万计的阴魂放入人间,万一顾之桑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些被放走的鬼魂中又有一些蔫坏的,趁机流窜到阳间,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但谈了很久,十殿阎罗还是同意了。   毕竟‘黑雾’虽短时间内对地府没什么影响,可一旦阳间覆灭,谁知道那鬼东西会不会打起阴间的主意。   于是在十殿阎罗的支持和帮助下,地府全体鬼差出动,参与这次行动。   再其次是丰都以及周边城市籍贯的老鬼们。   即将受灾的老百姓里,多多少少都有它们的后人朋友,秉承着这层关系,许多当地的老鬼也不会故意作乱。   再有不够的数量,再从表现良好,从未犯过事逃过跑的良鬼中抉择。   十殿阎罗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竟然有那么多鬼积极报名,简直供不应求。   对于地府阴魂来说,这是一件再稀奇不过的事情。   从来只听说过鬼害人,人怕鬼,还从来没有它们鬼魂去当英雄救世界呢!   总之阴间鬼魂数量众多,凑齐数目倒不难,难得是让鬼魂伪装成活人。   为此十殿阎罗和顾之桑又专门找了阴阳两界的纸扎行业的人与鬼,以最快的速度,剪出数百万张人形黄纸。   俗话说纸扎物烧到了阴间,就有了实体。   可若是里头钻入了魂魄,便足以让鬼魂有了‘身体’,视觉上和活人完全不能比,可若是骗骗没长眼睛,空有神识之力的家伙,绰绰有余。   为了万无一失,以防细节上出差错,顾之桑甚至给每一张纸人都加了一道咒术——   当纸人被驱动,短时间内外形可以模拟真正的人体。   这些剪好的纸人,被县城当地的警员们带着,以检查家中线路,普及防诈骗app为由,来到每一户的家中,趁机把纸人放到这些市民家中。   里头附着的鬼魂,会自己躲在床下,贴着床板,静静等候顾之桑的传唤。   前面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已经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打信息差。   在‘黑雾’以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可以破译系统时,主动重做监测插件。   这一次不仅要自己攻破插件上的漏洞,还得想办法把漏洞堵住,并针对各种病毒做出解决,抵御的办法。   这关乎到能否重新捕捉到‘黑雾’的动向。   时间很短但技术层面的要求太高,顾之桑知道这很难。   可当她提出这场豪赌之后,官方核心层面和晏承都选择了倾尽一切,去把这最后一步跟上。   当天晚上晏承便带着他手底下开发系统的核心团队,进入了国家部门。   在最严密的安保措施下,和国家顶尖的网络技术人员,一起研发新的咒术编程,并融入到监测系统。   不用想顾之桑都能猜到,过程有多么艰辛,劳累,好在最后他们成功了。   所有人都成功了。   他们把新的监测插件放入了反诈骗app,随着app自动更新,悄无声息植入了市民们的手机里。   当‘黑雾’悄然来临,还在攻击丰都市民们手机里的系统时,全新的,隐藏在反诈骗app里的系统,便监测到了异样。   而后顾之桑开启了守护大阵,让所有的周边百姓陷入沉睡,并掩盖他们的气息。   无数薄薄的黄纸人,从床板之下爬了出来,爬到了床上,盖在那些熟睡的百姓身上。   纸赋予了魂魄身体,也让鬼魂们短暂地拥有了一点触感。   被那股‘黑雾’入侵魂魄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受,简直像生吞了几斤烂泥巴。   它们源源不断被吸入‘黑雾’的本体。   '黑雾’只能感觉到无数的魂魄入体,填充着它的本体,却并不知道自己吸进来的都是一群什么东西。   也就是这数百万的地府阴魂,配合着最终顾之桑凝聚出的惊天一剑,将一个堪比天道的存在彻底消灭。   现在说来,这计谋环环相扣,十分精妙。   但顾之桑提出来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相当于把很大一部分的资源,都押在了丰都上,为此所做的所有准备,都基于顾之桑的推断是准确的。   一旦她猜错了,那么这些布置很多就白费了。   除此之外,知道这件事的人要尽可能少,也就意味着少数可以知道的人,要做的准备工作太多太多。   像顾之桑全天都在跑,白天在阳间跑,晚上去阴间剪纸人。   至于其他人——如晏承和他的团队,国家网络技术人员等等,每天的辛劳不比她少。   最终算来,其实还是她这个一举成仙的人获得的好处最多,最明显。   不过顾之桑知道,其他为了这一年为之努力,付出贡献的人们,都增加了功德和气运。   地府的阴魂们,也可以缩短排队时间,提前投胎。   这是一场由阴阳两界携手,共同赢得的胜利,不属于任何一个个体。   随着‘黑雾’被斩,尽管因它而死的人无法再复活,但那些气运和寿命,都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身体里。   这也算是灾难之后最宽慰人心的消息了。   成仙之后,顾之桑选择了留在人间。   其中很大一部分缘由,是在知道‘黑雾’——也就是人类的欲望合集体是不会消失的,或许数千年后,它还会慢慢凝结起来,顾之桑就不想去仙庭。   她准备作这凡俗的人仙。   '黑雾’凝结出一次,就杀它一次。   多有意思。   很奇妙的是,突破最后一层桎梏后,她对情绪和情感的共情反而更好了。   郑如玉皱了下鼻尖:“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所以你是真的,成仙了吗?”   顾之桑微微挑眉:“不像吗?”   像,郑如玉心里想。   现在的顾之桑身上带着一股出尘的仙气儿,看上一眼就能立即和其他人区分开来。   可又有些不像,仿佛比成仙之前还多了点人气儿,也没有作为仙人的自觉。   忽然,郑如玉发现她的视线顿住了,似乎是在看自己的身后。   她扭头一看,发现是个熟人。   晏承。   '黑雾’被斩后,太多人都来恭喜她,但顾之桑迟迟没见到晏承的人影。   原来是新的插銥嬅件做成功后,后续还有维护,升级,尽管他很像亲自出来迎接顾之桑,但还是为了大局一直做到圆满。   远远相隔着,顾之桑细细打量着晏承。   青年更瘦了一些,头发长了一些,令他气质更加温和。   他就这么局促地站在那里,仿佛不知道该如何上前,如何开口。   这一瞬间,顾之桑便看出了些熟悉感来。   郑如玉见状,很自觉地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冲她挤了挤眼睛。   顾之桑心中的情绪很复杂,但她并未着急分辨。   如果她猜得没错,九世善人——准确得说应该是十世。   这一世的晏承忍受着阴煞之苦这么多年,从未为祸人间,手下带领的晏氏为上万人提供了更好的工作机会,更是为了消灭‘黑雾’做出极大贡献,是不折不扣的好人,善人。   十世为善,原地成神。   她还有太长久的寿命。   他们还有很长远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顾之桑微微昂首:“回去吗?”   晏承一惊,一双眼眸定定看了许久,而后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嗯,回去。”   “我身上有点脏,该好好清理一下……”   “你肚子饿么,回去做还是在外面吃。”顾之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问题。   因为前段时间自打晏承搬到自己的公寓后,他便每天像个田螺先生一样,除非真的有事要忙,否则饭都是要做的,碗筷他也不让自己洗,家务做得也很勤快……   不过后面二者顾之桑都研发出了清洁符箓,可以玄学除秽。   晏承默默走近,和顾之桑肩并肩同步。   他说话时会经常侧目,很认真在听,此时声音醇厚微沉:   “回家做吧,外面吃终归不太健康。”   似是察觉到顾之桑下一句话要说什么,晏承无奈补充一句:“尽管神仙不需要考虑健不健康。”   顾之桑:“好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