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科举路   作者: 无根的蓬莱   简介:   季兴邦上辈子出身农门,科举之路走得极为辛苦,为了赶上同学们只能加倍努力、笨鸟先飞。幸而他通过拼命刷十年真题和不断的死记硬背终于考中了一个同进士,还娶了同学时穆宁的庶妹时晗雪,最高当到了一个正四品的官员,过了还算不错的一生。   重活一次,他决定重走科举路,这一次便顺当多了。咦,这些考题上辈子我都刷过好多遍,答案至今都还记得呢!   时穆宁:我的同学季兴邦就爱扮猪吃虎,平时作业随便应付,让人看不出他的水平,谁知道一考试就考得超好的!   闽弘达:我的同学季兴邦嘴里一点儿实话都没有,考前都说他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结果考起试来所有答案全对!   时晗雪:夫君,在我面前你就不用伪装了,我们夫妻一体,我自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季兴邦:冤枉啊!我真的是个老实人!   内容标签: 重生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兴邦,时晗雪 ┃ 配角:季兴杰,时穆宁,闵宏达 ┃ 其它:科举,女强,1V1   一句话简介:农家子重走科举路   立意:努力学习,养家糊口  ​ 第1章 考场重生   季兴邦八十多岁了,最近他时常做梦梦到年轻时候的事情,觉得自己是不是大限将至了。   回首自己的一生,他觉得过得特别的开心,算是一个成功人士吧。而他这辈子的成功主要归结于两点,一点是他努力科举改变了命运,第二点就是娶了一个十分贤惠的媳妇儿。   季兴邦觉得自己是一个很能吃苦、也很有韧劲的人。他本身是农门子弟出身,人不算太过于聪明,但也绝对不笨,要不然也无法靠着科举考试“跳出农门”,一步一步考中了同进士,做了官,甚至混到了正四品,自己觉得也算是非常的厉害了。   只不过他在念书这一块的天赋比起大了他十岁的大堂兄季兴杰来说略有不足,不像他一般在科举一途上十分顺遂,小小年纪就一路高歌猛进,最后考中了进士,进京做了大官。   这天下的读书人不知凡几,农门子弟之中念书的人更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好些能考中举人都算是烧高香了,而他却考中了同进士,已经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季兴邦一直心态很好,觉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自然钦佩自家大堂兄厉害,但是也觉得自己不羡慕别人的生活,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滋润很多,比起大堂兄后宅内的鸡飞狗跳要好多了。   他迎娶的是自己同窗时穆宁的妹妹时晗雪,他们二人都是时家庶出,乃是亲兄妹,若不是自己遇上了时穆宁这个同窗,恐怕凭着自己这样的身份也难以娶到时家的女儿,哪怕是个庶女。   他知道自己是先被媳妇儿相中,之后二人才走到一起的。他也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平日里说话做事都很尊重媳妇儿的意见,家中后宅只有媳妇儿一个人,所以并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年轻的时候媳妇儿陪他念书、考科举,吃了些苦,过了些苦日子。后来他考中同进士被授官外放,媳妇儿跟着他到外地任职,虽然有些奔波,但是物质生活确是大大提升了,二人生活过得好了。媳妇儿当时结交上司下属的夫人,帮了他大忙,若是没有媳妇儿的支持,他这个小书呆子怕是难以很快上手管理地方。   自家的儿女被媳妇儿教导得很好,儿子科举成绩不错,比他这个做爹的强,女儿知书达理,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一个懂经济能管账的行家,嫁人之后也过得很好。   等到他和媳妇儿两个老了之后,并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六十岁一到就赶紧致仕,和媳妇儿一同游山玩水,日子过得好不滋润,莫说是玩了这么三十来年都没有玩够,便是再给他更多的时间也玩不够!   但是季兴邦又很清醒,觉得老天爷给一个人的寿数是恒定的,自己又不是什么精怪神仙,也活不了千年万年的,若是真有一天走了他也不会再遗憾。   只是最近每晚都做梦念书、参加科举考试,倒是让他觉得有些累极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当时为了考中童生、秀才、举人、进士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狂刷了几百套题的后遗症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天,季兴邦又感觉自己在考试了。   抬眼一看试卷,乃是他十三岁第一次参加本县童生试第一场的试题。现在看来这些试题都不算太难,但是对于当时十三岁的他来说却是有些难的。   童生试第一场算是比较简单的,由本县的县令大人出题考大家,所有的题目都是一些墨义和经帖,只要你基础好,能背诵默写好,字也写得好一些就行了,都会给你通过的。   过了这一场考试也不算是真正的童生,只能算是“预备童生”,还需要再考一场才能获得童生的资格,下一场考试就会提高好些难度,这个童生的资格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可惜的是当年的他参考的时候十三岁,虽然好些答对了,但是字写得不太行,落榜了,一直到下一年十四岁的时候再考了一次,才过了童生试第一场。   当时大堂兄季兴杰二十三岁,已经考中了举人,在魏县县学做教谕,考试之后就将这套题原样默记了出来,拿给季兴邦狂做了一百遍,季兴邦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套题目的答案!   这不,他现在已经八十多了,提笔答题还是那么顺利,这套题里面所有的答案还是那么清晰的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也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啊。   为了考得好,他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苦练科举所需的“馆阁体”字迹,一张卷纸答得非常的满意,上面的字迹也清楚、美观异常,季兴邦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次这个梦做得不错,没有之前几次那么累了。   题目答完之后,自己约莫就快要醒来了吧?   可是等了一会儿,却等到了来收卷的衙役们?季兴邦不禁愣住了——怎么这个梦感觉这么真实的吗?衙役的脸不再像之前几个梦境一般模糊不清,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衙役衣服上的花纹。   就在他愣神的这段时间里,听见了开大门的声音,原来是考完了大家可以回家了。   季兴邦迷迷糊糊地随着人流走到了县衙门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大堂兄——那个年轻了许多的大堂兄季兴杰。   大堂兄季兴杰板着脸带他上了牛车,一路上问了他好些题目和答案,慢慢的缓和了脸色。   季兴邦自己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这么久了自己却并未清醒过来,莫非现在并不是在做梦?   他摸了摸牛车,木头的质感清晰地传递到他手中——这绝不是梦!他竟然重新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各位亲新年快乐,虎年大吉,心想事成哦。 第2章 农门季家   季兴邦有些迷糊地跟着季兴杰到了住的地方,才回忆起来当时的情况,发现这里是大堂兄季兴杰在魏县的家,自己当时从村里到魏县求学,是借住在大堂兄家中的,一直到明年十四岁中了童生试第一场之后,能进魏县县学念书,才搬到县学宿舍之中去居住的。   季兴邦和季兴杰都是农门出身,老家在魏县下面的武乡西甲村里,爷爷季朝忠是同一个,只不过季兴杰是老大家的长子,季兴邦是老三家的长子,二人之间相差了10岁。   季兴杰念书比较厉害,当时启蒙之后一路考试都高歌猛进。但是作为农家的人想要供一个学生不停的往上读书,需要付出的有很多,光靠季兴杰他们大房是绝对没有办法做到的。   为了改变自家的身份,为了让后世子孙真的跳出农门,爷爷季朝忠发了狠,让自己三个儿子全都一同出钱出力供季兴杰这个嫡长孙念书,只要他能考中,就一定要让他继续考。   季朝忠发话之后,三个儿子都很听话,老季家也是尽了全力来供季兴杰念书,全家三房的人都勒紧裤腰带。让季兴杰一路考中了童生、秀才、举人。   为了供季兴杰念书,那个时候季家一穷二白,家里房子也不算好。老三也就是季兴邦的爹爹到了适婚年龄也难以找到一个好媳妇,因为大家都知道嫁进去之后也不能过自己的小日子,而是要和其他人一同勒紧裤腰带供季兴杰这个大侄子念书,谁家的闺女愿意啊?   一直到季兴杰当时很争气的考中了秀才,能够有了部分收入,可以在城里一边做富户的西席先生,一边赚钱一边念书,老季家需要出的钱稍微少了一点点,他们家也能慢慢攒上一点钱了,之后老季家的生活才慢慢好了一些,也才有人愿意给季家老三相看媳妇儿。   少了季兴杰这么一大个需要用钱的“大窟窿”,季家老三人老实、力气大,还会做一些木工活,看起来就不是个会打媳妇儿的人,说不得还会很疼媳妇儿呢,好些姑娘都对他有些意思。   但是姑娘们的家人则不是太愿意,好些人觉得季家大房这个嫡长孙季兴杰这辈子考中一个秀才就到头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出息。而有这样的大房嫡长子在县里生活着,日后他成亲、买房之类的肯定还要搜刮老季家中的钱财,三房这边还要跟着受苦,跟着出钱,却得不到什么好处,太不划算了,就拦着自家姑娘不想说给季家老三。   那个时候季兴邦的妈妈看中了季家老三,愿意嫁给他,同时她当时年纪也不算小了,家中哥哥已经娶了嫂子,嫌弃她在家中吃米太多,横看竖看都觉得她不顺眼,也不想着要把她嫁给多好的人家,只要把她打发出去不再吃家中的米就行了,这才让她和季家老三定了亲。   二人相看的时候也是一眼就看中了对方,小夫妻两个欢欢喜喜地成了亲,虽然住的吃的都不算好,甚至还算是艰苦,但是小夫妻两个都是老实能吃苦的人,一点儿都不抱怨,好得像是蜜里调油似的,才成亲了第二年便生下了季兴邦这个小子。   但是季兴杰成亲本来就算是晚了,这也导致季家老大和季家老三本来年龄相差不大,但是季兴杰这个大堂兄和季兴邦却相差了十岁那么多。   没有想到后来季兴杰非常的有运气,被他做西席的那家富户看上了,将自家女儿嫁给了她,季兴杰忽然间就有了妻族的支持,可以不用辛苦打工赚钱。相反他的妻子还对他十分死心塌地,觉得季家三房之前这么好心地勒紧裤腰带供季兴杰念书,算是对他有大恩的,对季家也很好。   转手季兴杰小夫妻两个就在武乡西甲村里面买了二十亩上好的水田,也不落在季兴杰自己的名下,而是落在季家公中,算是季朝忠名下,三房的人都有了足够的田可以种,有了公中的分红,季家大房、二房、三房一下子就好过了。   村中好些人到这个时候已经很羡慕了,纷纷捶胸顿足当时那个时候怎么没有将自家闺女嫁给季家老三,要不然闺女现在也能住上青砖大瓦房,种上上好的水田,过上舒服的好日子了。   到了后来季兴杰二十一岁又考中了举人,不仅能让自家的所有田产免税,还有了好些额外的收入,自己更是因为成绩好被魏县县令看重,聘为了魏县县学的教谕先生之一,不仅有了财产,还有了身份,季家也一下子从普通的农户,一跃变成了书香人家,耕读人家,地位飞速上涨。   大家现在已经不敢嫉妒了,相互之间差别那么大,只剩下了各种羡慕,但后悔自然也是少不了了。   季兴杰考中举人后到县学做教谕的时候,季兴邦也到了十一岁,在乡间私塾里面启蒙了四年了,成绩也还算好,季兴杰在回乡过年之后对这个小堂弟进行了一些考教,觉得这个小堂弟是个念书的好苗子,是个可造之才,于是便将他带回魏县自己家中和自己念书。   同时季兴杰还承诺了,只要季兴邦考过了童生试的第一场,就能进入魏县县学去念书了。   为此,两年来季兴邦一直都是住在季兴杰家中的,被大堂兄和大堂嫂好好地照料,此番他去参加县里的童生试第一场考试,季兴杰也对他非常的关注,亲自送他进考场、去接他回家。   季兴邦吃了大堂嫂端来的鸡肉稀饭之后,才热乎乎地准备睡觉休息了。哪不知自家大堂兄竟然根据他之前的口述将今年童生试第一场的考卷大致重新写出来了一份,让他趁着现在记性还好赶紧先做出来一遍再睡觉。   季兴邦......   他就知道,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大堂兄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改变过,自己回到十三岁以后他也不会变的!   他也只能认命地提笔答题,希望自己这次答题比较好,大堂兄不再让自己再重做一百遍考题吧。 第3章 榜上有名   季兴邦之前在考场上的时候因为以为是做梦,所以写字的时候就没有藏着掖着,将自己最好的状态流露了出来,写了一手好馆阁体。   现在提笔的时候就是一顿——自己以前十三岁这个时候的字写得可不算太好,第一次童生试明明是落榜的,还被大堂兄教训了许久,苦练了好几年的字。现在立马就把馆阁体字写得那么好,大堂兄是不是会怀疑?   不行,可不能写得那么好。   可是刚准备下笔的时候又是一顿——若是考中了,试卷是会被贴在墙上让大家围观的,看看优秀的学子是如何答卷的,也让大家心服口服。可若是落榜了,大堂兄是县里的教谕,到时候是能看到落榜考生的卷纸的,上辈子不就是这样的吗?   所以说自己在考场上的拿一手馆阁体字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现在再藏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于是季兴邦也不再犹豫,放飞自我地将一手馆阁体漏了出去,在试卷上好好答题,生怕大堂兄季兴杰不满意,又给自己安排一个重新刷题一百遍的任务,他可是受够了。   幸运的是,让季兴邦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季兴杰看到他那一笔很好的馆阁体之后只是欣慰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家这个小堂弟写字大有长进,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说实话,季兴杰目前是一个举人,一来他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己的科举大业上,对这个小堂弟也有关心,但因为他层次太低了,季兴杰只是让他背诵默写四书五经原文,再拿了自己的馆阁体字帖给他练字,并未分出太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   二来季兴杰自己的馆阁体写得比季兴邦好多了,季兴邦这个能考上同进士水平的馆阁体在季兴杰眼中看起来也没有多好,他根本不怀疑这样的字会不会出现在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手中。   三来季兴邦上辈子练字用的也是季兴杰的馆阁体字帖,风骨、字形都很有季兴杰本人的那么一点儿意思,现在看起来也是一样的,季兴杰便只以为这是小堂弟这几个月来努力练字的成果,完全没有想到这是他上辈子练习了那么多年才有的一点点成果。   季兴邦看着大堂兄季兴杰在那里满意的批阅自己的试卷,并未对自己“突飞猛进”的馆阁体字提出任何的异议,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甚至有点儿酸溜溜的——难不成自己练了这么多年的馆阁体,在大堂兄看来便是一个十三岁的小童生写出来也没有什么稀罕的?   季兴邦悠悠地叹了口气,觉得大堂兄这种学霸好似和自己真不是一种人。   片刻之后,季兴邦的试卷便被季兴杰批阅出来了,他高兴地笑着说道:“兴邦,这次考试你可是超常发挥了,比你之前每一次模拟考都做得好。我看你的答案全对,而且字也写得很好,一定是必中的,而且我也了解魏县学生们的水平,你这份试卷说不得要进入前三之列呢!”   因为季兴邦刚刚参加童生试第一场考试太辛苦了,季兴杰特意准他休息一上午时间,明天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   季兴邦闻言也开心地笑了,对他来说能考中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这不是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了吗?最起码——重新把试卷做一百遍这件事情大堂兄就没有再提了啊。   季兴邦好好地去休息了一番,第二日里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休息得很好的同时,也不禁为自己的前路担忧——自从致仕之后,他已经睡懒觉三十多年了,明天早上他能起得来吗?   然而大堂兄并未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说休息一早上就是一早上,一个时辰都不耽误!这不,全家人刚吃过午饭之后就将他叫到书房和自己一同看书、做题了。   县学最近一段时间放假给学子们参加考试去了,同时也是给童生试第一场和第二场誊位置。   本来县学里的教谕们都是要参加考务组,帮助县太爷出题、阅卷、张榜等等的,但因为季兴杰与本届考生季兴邦有着这一层关系,为了避嫌他就没有参加这一系列的考务活动。   但是季兴杰并未休息任何一天,他早上早早就起来看书,虽然他给季兴邦放了一早上的假,可是他对于自己更加的严苛,完全没有放假。   季兴邦看到大堂兄季兴杰这么努力,这么有紧迫感,自己也不好意思偷懒,赶紧拿起大堂兄给他的童生试第二场的近几年考题做了起来。   县里童生考试的第二场难度会比第一场大一些,除了一些墨义、经帖题(就是普通的背诵默写填空题)之外,还会有一些其他的题目,比如说主观题,就是说一说你对于某一句经典语句的理解之类的。   对于真正十几岁的学生来说,也还算是比较难的题目,但是对于季兴邦来说,他就觉得还算是简单,因此也没有太多的畏难情绪。   三天之后,县衙外面张榜公布了这一届童生试第一场的成绩,季兴邦名列第一,他的名字被写在了一众考生名榜的最中间、最大的位置。   看着自己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那个圆形的名榜中间,季兴邦乐得见牙不见眼——两辈子来他好像是第一次考第一名吧?哪怕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童生试第一场的第一名而已,也够他高兴好久了。   季兴杰也难得地露出了兴奋的笑脸,他对季兴邦说道:“今晚让你开心一下,让你大堂嫂多做几个肉菜给你补补,明日里就开始跟我一起好好念书。   现在可千万不能松劲儿,你现在童生试第一场得了第一名,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一定要努力一番,争取在下个月的童生试第二场里面也拿一个第一,这样的话明年大考的时候你考中秀才的几率就会大大提升了。   否则的话一松劲儿,若是泯然众人了,在日后的考试之中失去了优势,就白瞎了你现在好不容易考来的第一名了。”   季兴邦点了点头,他知道大堂兄说得没错,大堂兄当时就是童生试第一场第一、第二场第一,之后在那一届的大考之中顺利考中秀才的,这些都是大堂兄的经验之谈啊! 第4章 再战一场   无论如何,季兴邦童生试中了第一场都是一个极为值得庆祝的事情,虽然季兴杰因为担心他骄傲话说得没有太好听,但是大堂嫂李思微是真真为季兴邦高兴,张罗着后厨做了八大碗好吃的饭菜出来庆祝,那个架势比起过年来也一点儿不差。   这八大碗里面有季兴邦非常喜欢吃的红烧肘子、油炸鱼、羊肉汤、梅菜扣肉等等,都是大荤、硬荤的菜式,又因为怕季兴邦人小肉嚼不细,所有的菜色都炖得比普通的菜更加软烂一些,更是合了季兴邦的胃口,让他吃得抬不起头来。   话说人的胃口和身体还是很有关系的,小时候的季兴邦没能怎么吃到肉菜、荤菜,所以他念书之后最好的那一口就是荤菜,还得是硬荤,串荤的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菜色他不爱。可是一直等到他年纪大了些,为了怕他肉食吃多了不好克化,老妻时晗雪就限制他的饮食了,让他吃了好些养生的饮食,不再让他那么大鱼大肉了,可是让他难受了好久。   现在猛然见到这么合口的菜色,他怎么能不喜欢呢?   季兴杰和李思微这小两口见着小堂弟吃得这么开心,相视一笑。季兴杰面色也更软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小堂弟年龄还小,他日后是不是得多照顾几番,不要太把他当成大人、学子了。   晚饭后,季兴杰写了一封简单的家书,着下人送到西甲村去交给家中老人。因着爷爷季朝忠不识字,他特意打发的是一个识文断字的书童,到时候可以给季爷爷直接念信,再让季爷爷等人口述回信,把信带回来。   现下季兴邦生活的这个朝代唤作大景朝,童生试每年考两场,若是连中,就可以得到童生的名号,不过没有什么太多的优惠政策,仅仅有了考秀才的资格而已。   这两场童生试之间的间隔不过三个月而已,基本上刚刚放了榜,就又要开始考第二场了,所以季兴杰并未在考试之后将季兴邦放回家去,而是继续带着他温书,争取让他连中。   而考秀才则是三年才有一次的考试,去岁才考过一次秀才,因此季兴邦即便这一科考中了童生,也要再等两年才能下场去考秀才。   这也没有什么,季兴杰觉得自己这个小堂弟虽然平时学的时候不算很有天赋、灵性,但是在考场答出来的答案非常好,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这样的人在科举上肯定能走得远。若是这一科让他好好复习考中个童生,等到两年之后考中秀才,也就是十五岁的秀才公,在魏县算是非常的厉害了。   季兴邦也知道自己现在年纪幼小,没有什么谋生的本领,所能做的也就是只有依靠着大堂兄的教导好好将科举考了,所以温书的时候也非常努力。   再加上他无论如何已经在前一世里面经过了好几轮科举,再不济也考中了一个同进士,比起上辈子的他来说在科举一途上不知道“灵光”了多少倍,总算没有被季兴杰这个天才科举能手太鄙视,而是相处得比上辈子更加融洽,季兴杰也比上辈子更有兴趣和季兴邦讲一些题目了。   就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之下,一晃就到了童生试第二场的考试了,季兴邦在众人的期盼之中穿着几层单衣,拎着考篮进入了县衙大门考试去了。   魏县都是熟脸的人,衙役们对于县学教谕季兴杰的堂弟也很面熟,因此上来搜身的时候只是认真检查各种物品、衣服里面有没有夹带,倒是没有什么不恭敬或者是冒犯的举动。   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种科举的事情因为关系身家性命,谁也不敢给考生不认真搜索夹带进去,但是也没有必要折辱人家,和人家结仇,大家日后都还要一同在魏县生活的,谁知道日后需不需要求到人家头上?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因为只是童生试的第二场考试,所以考场也没有怎么好好布置过。魏县也不算是什么科考大县,每年考童生的人从不过百人,县令大人都是着人将桌子椅子摆到县衙大堂来放好,就这么隔开一丁点儿距离敞着考试了。   考试的时间也不算长,从天蒙蒙亮开始考试,到傍晚黄昏点蜡烛的时候收卷,时间一天。   中午和下午的时候县衙不管饭,考生饿了吃自家带的干粮,县衙这边可以提供一些热水,但是在考试过程中好些学子不愿意麻烦,怕热水污了卷子等等,还是宁愿自己啃些干粮充饥,稍微饱肚子就行。   毕竟是一年只有一次的考试,还得要考过了童生试第一场才能来参加,大家都不愿意中途出什么幺蛾子。   季兴邦吃的是大堂嫂李思微给他准备的饭团,一点儿油荤都没有。倒不是说大堂嫂苛待他,而是因为大堂兄季兴杰和他上辈子都考了这么久的科举有了经验,吃干粮就不能吃带油荤,要不然冷油吃进去反而会在考场上坏肚子,得不偿失。   季兴邦顺顺趟趟地将卷纸做了,童生试第二场与第一场不太相同,默写填空的地方少了,好些是解释某句话的意思,还会写部分小短文阐述自己的想法,比第一场难上一些,但是这些对于现在的季兴邦来说也已经是小菜一碟了,他对自己的答案很有自信。   只是想到了大堂兄季兴杰之前鼓励自己的话,闷着头想要得这一场的第一名,于是在考试的时候做得非常的仔细,都是好好在稿纸上拟好条陈答案,才用心认真誊写在卷纸上的。   这样一场考下来,一点儿都不会觉得轻松。 第5章 归家见闻   第二场童生试考完之后没有几天,便也放榜了,季兴邦不负众望还是得了第一名,让他自己和季兴杰都松了口气,然后季兴杰带着媳妇儿收拾了行李,驾着牛车送季兴杰回乡去住几天。   一来算是亲自跑一趟给三叔家和爷爷家报喜,毕竟现在季兴邦已经是实打实的童生了,对于整个季家都是一件喜事。二来他考中童生之后就有资格入县学里念书,学费不菲,总要回家和家里人说一下,拿个章程。   季兴邦算起来已经几十年没有回乡,没有见到过自己爹娘、爷奶了,自然是一路兴致勃勃的,再加上他恢复了少年人的体格,在路上便是再大的风尘也不会觉得累,只会举得满眼的新鲜,兴奋不已。   季兴杰对于自己的老家和家人也有着深厚的感情,他的整个少年时代都是在西甲村种田、念书,这是一片抛洒了他汗水和热血的土地,他也爱得深沉。   但是对于季兴杰的妻子李思微,回乡就是一种折磨,是一件非常不愿意做但是却不得不做的事情了。   她作为一个县城之中出生的富家女,从生下来起就没有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挑中了人中龙凤季兴杰嫁了之后,借口要照顾他念书,小两口在县城之中置办了一所小宅子,只供夫妻二人居住,并未接老人前来一同居住,也未让她住到西甲村侍奉公婆,她的小日子算是过得很舒服了。   她也是一个很拎得清的聪明人,虽然心里不太看得起乡下,但是面上一点儿都体现不出来,每次去乡下心中再怎么吐槽也都做得表面光,很讨长辈和夫君季兴杰的欢心,在这方面很机灵。   牛车吱呀呀的才行至村口,就有一群小孩子凑过来看,西甲村等闲难得有外人来。   他们一见是季兴杰和季兴邦回来了,赶紧起哄着边跑边喊道:“是季家的举人大哥回来了!季举人回来了!”   季家老屋那边早就得了村口孩儿们飞奔和大喊的报信,等到季兴杰等三人牛车行至家中的时候,一家子老老小小都放下自己手中的各种活计在家门口迎他们了,一个个脸上笑得开心极了,褶子都更加的明显了。   季兴杰和李思微夫妇二人给他们的父母、爷爷行了大礼,对于二房和三房的叔叔婶婶只是行了一个万福礼。季兴邦这个小子行的礼就要比他们重多了,他跪下砰砰给爷爷和自己爹娘磕了几个头,然后给大伯、二伯家也是行了大礼。   一家子和乐融融,爷爷季朝忠发话后,大房媳妇捉了只老母鸡杀了,给自家儿子儿媳煮了补身体,大家今日里都开荤庆贺一番。   季兴邦只有十三岁,在此番考中童生之前,他都只能算是一个小孩儿,平日里吃饭都是不能上桌陪酒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大人们在一起喝酒吃肉,他则和女人们在后厨灶上随意囫囵吃些饭食。   但是因为此番他考中了童生,虽然童生在大景朝不算多么厉害,但是他在乡野间也算是有了身份和地位,终于可以上桌了,也可以与大人一同喝酒议事,发表一些观点,不再是那个以前需要躲在灶上吃饭的小屁孩了。   大家很是夸赞了一番季兴邦,说他有季兴杰的那股子聪明劲儿,日后定然也能中秀才、中举。季兴邦谢了一圈长辈的厚爱,自己心中却是清醒,他在读书一事上没有大堂兄那么开窍,想要取得大堂兄的成就怕是不易,不过事在人为,上辈子都能考中一个同进士,这辈子也再混一个呗。   一边大口吃着饭菜,一边听着自家人在那里各种问大堂兄家中的事情要如何处理。   大伯家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大堂兄季兴杰,一个是大堂姐季桃花。大堂姐现在十九岁,已经嫁了隔壁村的杨家人,当时说亲的时候大堂兄还未中举,是个秀才,在乡间也算是体面。   大堂姐季桃花本身人长得不错,干活儿也利索,所以说的杨家算是小富之家,家中有着三十亩的水田,她嫁的还是家中的独子,日后这三十亩水田都是她们小两口继承的,算是极体面的一门亲事了。   可是人心思变,嫁给庄稼人再怎么好也是在地里刨食吃的,每日里都要干活劳作,累得不行。季桃花和她丈夫去县城里面季兴杰家走亲戚一段时间之后,季桃花很是羡慕自家哥哥嫂嫂能够住在县城里面。   于是她就回家和父母说了想要和丈夫进城的事情,让家人给拿个主意,特别是问问举人大哥行不行。大房夫妻两个都是重男轻女的人,当日里勒紧裤腰带供儿子念书,对于女儿就没有多么在意。但再如何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可能不关心,于是在洗面上大伯就和季兴杰提了这个事情,问他能不能行,给拟个章程。   季兴杰闻言便是皱眉,他对自己的父亲说道:“我是不赞成他们二人搬进城里去的。桃花和杨妹婿都不是机灵的人,她们二人进了城要如何谋生?杨家现在是小富之家,若是倾尽家财也能在县城之中置办了宅子,但是日后呢?如何生活?   还不若在乡间好好的种田种地,将孩子培养起来,日后孩子念书好的话,便能进城念书,他们夫妻二人到那时候再提搬进城里的事情吧。”   大伯闻言也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说他日后会和桃花说一说的。   季兴邦看了大伯一眼,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桃花节和杨姐夫这么早就寻思着想要进城去了,大伯和大堂兄虽然都不看好,但是恐怕他们拦不住。以前自己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哦,上辈子这个时候自己还未考中童生,没有上桌的资格呢。   接着,二伯又问了问季兴杰自家女儿的婚事。二房夫妇这辈子只得了一个闺女,唤作季柳条。现在季柳条十六岁了,正是说亲的时候,有好几家都来提亲,二伯想让大堂兄帮看看哪家好一些,将柳条说个好人家。   季兴杰细细听了来提亲的人家,然后说他觉得后山村的李家二郎不错,算是柳条的良配,柳条若是嫁了李二郎日后说不得可以成为官家娘子。   季兴邦一听却是愣住了,原来二堂姐的婚事是在这个饭桌上说定的么?那李家二郎什么都好,就是身体不好,二堂姐嫁过去没几年就死了,她婆婆立马变了嘴脸各种折磨二堂姐,二堂姐上辈子好不容易才和离归家,再嫁了一个鳏夫,日子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这辈子怎么着都得阻止这件事! 第6章 思路转变   季兴邦放下筷子,对自己二伯说道:“二伯,您老现在就柳条姐这么一个女儿,嫁什么啊?直接招个赘婿,日后生个孙子跟着咱们家姓季,多好?是自家的亲骨血啊!”   季家老三听着季兴邦说话就立马习惯性地唬到:“兴邦,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别乱出主意!”   可是现在的季兴邦已经中了童生,不再是前世里那个没有话语权连桌都上不了的小屁孩儿了,他也不是很惧怕他爹的权威了,为了二堂姐季柳条的幸福,他这辈子怎么着都得给她争取一下。   季兴邦又说道:“二伯,我可不是瞎出主意,您和二伯娘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把自己闺女留在家里孝顺要好多了?   要不然您二老百年之后想让谁帮你们养老?大堂哥家现在莫说还没有生出儿子来,他一个举人,日后说不得会中进士,生下来的儿子能过继到二伯您这一房?   若说是指望我们三房过继孙辈,一来我年纪小,还没有成婚,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二来你们就不怕我将来也像大堂哥一样在科举上飞黄腾达,也考得极好,不愿意过继?   除了过继我们两房的人还带着点儿季家的血亲,是您嫡亲的侄孙,过继季家其他人的孩子一来远了,二来过继的孩子人家有亲生的爹娘,能一心跟着你?要是收养个没有血缘的儿子做养子,图啥?万一养个十多年人家是白眼狼怎么办?   我看啊,您二老现在想什么都是虚的,好好给二堂姐招个好赘婿,将她留在家中养着,日后有女儿女婿孝顺你们,生下来的孙孙也跟着姓季,是自家的血脉,不比什么都强!”   以前季家老二是没有想过招赘这条路,总是想着女儿是要外嫁出去的。况且现在这个年月,一般的男子若是个好的,绝对是不愿意做人家的赘婿的,招赘找到的男子只能是歪瓜裂枣的,季家老二只有季柳条这么一个独生女儿,总是盼着她好的。   可是现在季兴邦将他和老妻的养老问题掰开了揉碎了说出来,他又觉得挺有道理的,心下微微动了。   可是季家老二不是很信服季兴邦,将眼睛看向自己的大堂侄季兴杰,想听听他这个举人老爷怎么说。   季兴杰之前也是没有想过季柳条招赘的事情,他的想法比较古板,还是觉得女子要嫁人才能嫁到比较好的人家去。但是季家老二毕竟是勒紧裤腰带将他供出来的亲二伯,他为他们考虑的时候还是多考虑实际的人情,少考虑礼法。   季兴杰问道:“二叔,兴邦的提议也不是不行,女子招赘也就招赘的好处。若是招了赘婿,日后他们小两口能在你们眼皮底下过日子,妹婿定然不敢欺负柳条妹妹,你们二老也有个依靠。只是这赘婿不能考科举,柳条妹妹日后就做不了官家娘子了。”   季家二叔本来就有些心动,此时听得季兴杰的话之后兴高采烈地说道:“做什么官家娘子?她桃花姐有个举人亲弟弟呢,还不是嫁了村上的人,咱们一家子都是农户出身,‘士农工商’,是真正的耕读传家,不丢人!   我和你二婶膝下只得这么一个闺女,之前留着不想说亲就是怕说错了人家坑了闺女一辈子,现下想到了招赘这条路就觉得好多了,等到柳条成婚了生下咱们老季家的孩子就成。日后若是发现赘婿不好也没啥,大不了与他和离,自家带着姓季的娃子好好过日子,也能过得美美的。”   季兴邦赶紧在那里抬捧二伯父,说道:“还是二伯您厉害!日后您和柳条姐肯定能过得舒舒服服、红红火火的!”   季家老三听得自家出息的大侄子季兴杰没有反对自己儿子的提议,二哥也觉得挺好的,顿时松了口气,不再埋怨儿子在饭桌上乱出主意了。   同时他心中还有些自豪,觉得自家儿子果然不一般,小小年纪就能想通透这些,能出这么好的主意,这可是大堂侄季兴杰之前都没有想到的好主意!   季兴杰之前是被“礼教”限制住了思维,没有往那方面想,他这个举人不提,二伯父那边没主意的人也不敢做出这么给闺女招赘婿这么出格的事情,多半可能还是随大流嫁了女儿之后寻摸好的人过继或者收养,重复上辈子的老路,现在可是不一样了。   思路一打开之后,大家讨论的方向就变了。   季兴杰问道:“你们知道这十里八乡里可有适合入赘的人?赘婿的人选可是不好找啊,若是找个歪瓜裂枣的,也配不上柳条堂妹,那还不如让她出嫁呢。”   二伯父说道:“一般肯让自家儿子入赘的人家,要么就是兄弟多,娶不起媳妇儿养不活儿子,要么就是家中老人早早亡故,孩子四处漂泊吃百家饭,没有亲人帮出钱娶妻。”   季兴杰点头,说道:“若是只这般二选一的话,选个没有兄弟姐妹拖累的人家要好些。柳条妹妹的性子软,不像我桃花妹妹一帮爽利,若是赘婿那边亲戚太多了,日后一来怕受辖制,二来也怕她抹不开脸被人拿捏了,占了便宜去。”   二伯父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招个没什么牵扯的赘婿最好,他没有其他去处,我们一家人都带他好,他才会一心一意留在我们家。”   季兴邦忽然灵光一闪,说道:“咱们村的百宝哥怎么样?我看他长得一表人才、力气也大,最重要是没有牵扯,吃百家饭长大。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咱们也是看他从小长大的,品性熟啊!”   关键是这个百宝哥好像对柳条姐有意思,上辈子他一直都没有娶妻,但是柳条姐丧夫后被婆家折磨,他还跑到后山村李家去将李家人打了一顿,扬言李家若是不给柳条姐和离,他就粘上李家不放了。   只是柳条姐和离归家后也没有嫁了他,而是嫁了一个家中有田地的鳏夫,百宝哥好似觉得柳条姐过得还不错,打包行李去别处生活了。   这辈子若是能让百宝哥入赘二伯家,以他对柳条姐的看重和宝贝,再加上他那满身的力气,二伯家和柳条姐的生活定然会过得好很多!   二伯想了想百宝这个人选,也在心中觉得满意。况且他还听老妻说过,柳条小时候就总爱和百宝在一起玩,是长大了老妻拦着,二人才不见面了。老妻总是担心柳条对百宝心中有点儿什么意思,严防死守的。   自己和老妻以前总是想着要将柳条嫁个好人家,所以从来不考虑百宝那样没家当、没田地、没亲人的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可是现在是招赘,想法又完全不一样了。   百宝之前在他们眼中的缺点,现在却又通通变成了优先,若是招赘,自然要招个百宝这般一点儿负累都没有的了! 第7章 女子心思   季家这边吃了一顿饭之后,季家二房老两口就找来村里媒婆,将自家闺女季柳条想要招赘的消息放了出去,希望得到十里八乡愿意入赘的好小伙子们的信息,再好好挑一挑。   虽说他们之前觉得村里的百宝不错,但是万一消息放出去之后再招到其他更好的人选呢?他们两个膝下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做事情总是要精细再精细的。   李思微这个季家大房的儿媳妇儿在城里不管再怎么娇养,怎么被丈夫疼宠,在季家老宅这边也是上不了桌的,只能在灶上和自己婆婆、二婶、三婶、桃花、柳条等几人一块儿吃饭。   她们女子这一桌上的菜式和男子的那一桌名字听起来差不多,但是分量要少得多,而且都是一些边角料。   比如炸鱼,大块的鱼肉都到男人那桌去了,她们这一桌只得一些炸鱼头鱼尾那种上不了桌的。梅菜扣肉也是,大片的肉基本上都端到外桌那边了,这边盘子里零星几片碎肉,大堆的梅菜。   徒有其名,名不副实。   季家老宅的种种做法从骨子里就充满了对女子的蔑视,让李思微心里很不得劲儿。   自己在城里想怎么吃怎么吃,也能正经和丈夫上桌一块儿吃菜。所以她很不喜欢回老宅这边来受罪,实在推脱不了才不得已地跟着丈夫回来一趟。   刚才在灶间吃饭的时候,外间那一桌里男子们的谈话也落入了她们灶间吃席的女子们的耳朵。   李思微听得丈夫不同意大姑子季桃花和妹婿一起进城谋生的言论,心下就是一沉。再抬眼看了看季桃花,果然她脸色变了,情绪也没有那么高了。   李思微觉得自家丈夫这个决定做得不对,桃花和她丈夫再怎么着也是大人了,自己能决定自己日后的所作所为和方向,丈夫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压了他们二人的这个想法,实在是不合适。   之后再听得丈夫大放厥词给二房堂妹季柳条出主意让她嫁给后山村的李家二郎,更是发现柳条听闻这句话之后脸色煞白,快要哭出来了。   李思微觉得自家丈夫这件事做得不地道。季柳条怎么着都是隔房的妹子,大家亲如一家,人品样貌也都不错,应该和丈夫从小有着不淡的兄妹情的。   现在成婚这样大的事情,丈夫一点儿都不问问季柳条自己的意见,也不好好打听一下来提亲的人家都是些什么人品,只凭着吃饭席间听的这么只言片语就决定了她的婚事,也太过于不尊重了。   别的不提,首先柳条妹妹肯定是不满意嫁到这个李二郎家里的。   或许自家丈夫季兴杰在科举上确实出色,但是从他说话做事上面的种种迹象上来看,再加上季家老宅这边的不尊重女人的“传统”,李思微心中发紧,觉得自己也前途未卜。   幸而后面小堂弟季兴邦忽然突发奇想提出了给季柳条招赘这个提议,眼见得扳回了局面,灶间席上季柳条和二婶吃饭时候相视一眼,彼此应该是对招赘这个提议很满意的,李思微也松了口气。   看来日后她和丈夫相处也要留个心眼了,丈夫现在虽然对她不错,看起来也挺尊重的,但是感觉丈夫骨子里是个不太看得起女子的人,有些大男子主义。   反而季兴邦这个小堂弟虽然人小但是不糊涂,说话做事也是凭着本心的,自己日后可以多对他好一些,万一真有个什么突发的情况,能有小堂弟这么一个能在长辈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帮着自己说话,帮着自己出头,总是好的。   吃完饭之后大家收拾桌子、打扫屋子,李思微趁机悄悄拉了大姑子季桃花说了几句体己话。   “桃花妹妹,今日里你大哥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他那肯定是喝多了说的胡话!再说了,他一天到晚只会念书,都读傻了,那里知道什么经济之道。   我觉得你和妹婿想要进城不是坏事,现下你们二人已经在做着将山货偶尔发到城里卖的小生意,我听着你和我说的那些话,觉得你们这个生意有门儿。   日后你和妹夫在城里置办一个有铺面的小宅子,平日里敞开收着些山货,又卖到你们相熟的店家去,日子定然不会难,日后有了娃娃也能让他在城里启蒙,哪里不比在地里刨食好?   退一万步说,魏县里面的宅子价格不会跌,买了不吃亏。便是最后你们山货生意做不下去,有着铺面和宅子,总能找到其他营生,把日子过下去。再不济把宅子租赁出去收着钱,再回乡种田也使得。   别听你大哥说的那些胡话,自己的日子自己才能过明白了。”   季桃花本来听得大哥反对自己和丈夫进城,心中非常的难过,也有些退却,想要打消进城的念头。可是此时听得大嫂私下里的鼓励,觉得大嫂说得都是些金玉良言,非常的在理,决定怎么着也要拉着丈夫去魏县城里买个带铺面的小宅子做做看。   夫婿家中的银钱能置办得起那般一个小宅子,日后能不能留在城里看自己和夫婿的本事,但是无论如何宅子铺子买了总不会亏。   现下里乡间好的水田没有人愿意脱手,杨家便是有银子也只能买些不算是很好的旱地,再多买几十亩也没有什么意思。家中的银子若是握在公公婆婆手里也不会再下崽,反而买了宅子便是自家不住也能租赁出去赚银子,端得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自家公公婆婆就丈夫这么一根独苗,日后肯定是要靠自己夫妻两个养老的,老人的钱也都是要传给丈夫的,现在好好和丈夫说清楚,这件事应该能成!   大嫂说得没错,日后等自己和丈夫生了儿子女儿,定然是要让他们在城里启蒙的。在乡下没有出路,自己和柳条难道脑子就比大哥和兴邦堂弟差吗?可家中就是勒紧裤腰供两个男娃上学,自己和柳条偷偷学几个字都不许。   季桃花心中对此也是不满的,她打定主意要进城去,打定主意日后自己生了孩子以后无论男女都要让他识字明理,做个大嫂那样知书达理的明白人。 第8章 进入县学   在季家老宅住了几天之后,季兴邦就跟着大堂哥和大堂嫂还是坐着牛车回了魏县。   这次回到魏县之后,季兴邦发觉自家大堂嫂对自己忽然间关怀备至了。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之前一段时间包括前世里的时候,大堂嫂对自己也是很好的,生活上从来都是嘘寒问暖的,没有短少过什么东西,况且女儿家就是比男子心细,甚至好些季兴邦自己没有想到的物品大堂嫂都会为他准备好,井井有条的。   怪不得人家说“长嫂如母”呢?季兴邦觉得自家大堂嫂对自己好的心比起自己娘来说也不差什么了,所以后来他和妻子时晗雪都对这位大堂嫂很是尊重孝敬,不管大堂哥后来后院里面怎么闹,都是坚定地站在这位大堂嫂这边的。   只是上辈子和之前从来都没有现在这种感觉,当时只觉得大堂嫂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小小的晚辈这么一心的对待,现在却觉得大堂嫂在对自己好的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讨好和欣赏?   太奇怪了,前世里怎么没有这一遭呢?难不成这也是因为自己提前一年考中了童生么?   不至于吧,大堂哥都已经是举人了,大堂嫂一个举人娘子,哪里在乎童生这样的身份呢?   不过还来不及解开这个疑惑,季兴杰就要从大堂哥和大堂嫂家中搬出去了,要住到魏县县学里面去了。   魏县县学资源不丰,对于收学生还是很严格的。若是考中了秀才功名,那么自然可以进来念书,但若只有童生这样的身份,便有些难了,少不得要找关系、走门路。   季兴杰早就帮季兴邦疏通了关系,等到他考中童生之后就能进入县学念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结果没有想到季兴邦考得这么好,直接考了金科童生试第一场和第二场的两榜第一,让他这边也轻松不已,若是有人问起也不用支支吾吾自己为他走过关系,而是可以抬头挺胸地说出自家小堂弟能进县学念书是因为他考得好!   毕竟对于季兴杰这么一个读书人来说,走后门拉关系总是一件不好听且丢脸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只要是县学里的学生,都可以选择住校或者走读的,县学里面房间管够,便是人人都住校也能住得下来。   只是有好些家住县城的学子平日里因为离得近,且嫌弃县学里面条件不够好,便不愿意住校,选择住在家中走读,这样的话另外一个人便可以独占一间屋子,算是利人利己的事情了。   对于季兴邦来说,上辈子他就是住校的,大堂兄家毕竟不是自己家,常住总是不太好意思的。以前是没有进县学念书没得选,现在可以选择当然是住校了。   季兴杰在这点上倒是没有什么意见,问了季兴邦愿意住校之后便直接给他报了住校。   可是回到家之后,大堂嫂李思微听闻季兴邦报了住校,倒很是埋怨了季兴杰几句,说季兴邦年纪还小,不适合住校,怎地不让他走读。   季兴邦闻言甚是诧异,前世里可是没有这一遭啊,自己十四岁考中童生之后提出住校,大堂嫂一句话没说就给自己准备铺盖行礼和各种衣物了。   眼见得大堂哥季兴杰听不得大堂嫂在那儿唠叨,已经开口说让自己改成走读了,季兴邦大惊,连忙说道:“大堂兄,我还是住校好一些。无他,能多交一些朋友罢了。像我这样的农门子弟,有好多是住校的,若是我能与他们一同念书一同住校一同复习,日后也多些同窗之情。   我们这般的学子没有家族的人脉庇佑,自己就得好好出去闯一闯。若是我一直住在大堂哥家,生活上是舒服了,人脉上可就缺了一大块了。   再说了,每十日里就会休沐一日,到时候我再过来看望一下大堂兄和大堂嫂也是极好的。”   其实季兴邦说的都是些瞎话,他可是知道圈子不同的人便是再怎么也融不到一处去的,去住校也不见得能交到几个真心的朋友,只是他实在不想住在大堂兄家了。   大堂兄这个雪白每天都是在看书,若是自己住在他家,回来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也没有什么玩儿的时间了,绝对是被他拉着一起到书房里面每天挑灯夜读的,自己和他也说不到一块儿去,水平相差太远,自己太难了!   若是能住在宿舍里面的话,自己还能和小伙伴们下学之后聊聊天,或者相约出门逛一逛县城,长长见识之类的。   再不济早点儿睡觉休息养精蓄锐也行啊!要是多年来都跟着大堂兄这么苦读,自己肯定会熬坏的!自己这个学渣就不要勉强了吧。   李思微听闻了季兴邦的这一番胡话,也熄了想要强留季兴邦在家中住的想法。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季兴邦更加看重了——你看季兴邦这么小小年纪就会考虑这么多,比季兴杰这个死读书的人在人情世故上可是厉害多了,日后必成大器!   正好每一旬都有一个休沐日,到时候自己在他回家的时候多对他好一些,多和他交流一番,感情也不会淡,挺好的!   于是,季兴邦就欢天喜地地带着他的行礼到了魏县县学去念书了,他被分到和闵宏达一间屋子一同念书。   季兴邦皱眉,这可怎么办呢?前世里自己可是一进书院就被分到和时穆宁一间屋子了。就是因为二人是同屋,相处下来之后觉得对方极为对脾气,才有了自己后来迎娶时晗雪这一遭事情呢。   季兴邦稍微打听了一下,现在县学里面有些什么同学,谁和谁住了一间屋子。才发现时穆宁现在是和一个唤作曾阳夏的同窗同住,这个曾阳夏也是个童生身份,年级比较大了,已经二十一岁。   貌似今年已经是他最后一年念书了,他家中是做生意的,今年年底好像他家中出了一些变故,他便放弃了科举这条路,接了家中的生意,离开了县学。   于是本该明年才考中童生的自己到时候一进县学就被分到与时穆宁同住了。   季兴邦一边思考着怎么换个房间与时穆宁同住,一边想着自己该怎么应付闵宏达这个同窗。好似他也是像大堂兄季兴杰那般日日苦读的人啊,自己可不能先入虎口再入狼窝!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同窗之谊   季兴邦将行李摆放好之后,看了看自己的屋子。   这个宿舍虽然小,但是并不狭窄,左右两张床,两边还各带了一个衣柜。   墙的两边还各有一个书桌,可以供学子念书习字,条件可以算是相当好了,甚至比季兴邦自己在季家老宅的屋子还要宽敞明亮干净。   进屋的门在右边,一推门便能将右边的床桌子等一览无余,左边可能要好一些,稍微挡着一点。   可是左边的床,柜子书桌,看样子已经摆满了东西被人占据了,季兴邦便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右边的衣柜中。   上辈子他和时穆宁住一间宿舍的时候,也是被时穆宁早早占据了左边好位置,两辈子他都只有祝右边的命。   不过季兴邦也不太在意这些小节。季兴杰这个大堂兄以前也是在书院念过书,自己出来住惯的人,此时帮着季兴邦三两下就铺好了床,收拾好了行李。   这个小小的宿舍立刻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同屋的闵宏达下学回来了,见到宿舍中的人之后很热情的和季兴邦打了个招呼,互通了姓名。   待得闵宏达听闻与他同屋念书的学子乃是这一届童生试的榜首季兴邦后,立刻热情了很多。   季兴邦大惊,上辈子自己来学堂念书的时候,闵宏达只一心念书对自己淡淡的,爱搭不理的,甚至还有些鄙视,并没有这么热情。   这辈子他怎么变得这么热情了呢?   季兴邦抬眼看了看在屋子里帮自己一起收拾的大堂兄季兴杰,脑海中转过一个想法,该不会是因为大堂兄的面子吧。   可是很快的他就否认了这个念头,因为上辈子闵宏达也知道自己有一个考中了举人的大堂兄,也并未因此对自己而和颜悦色,他就不是那样捧高踩低的人。   想了一想自己和上一世的差别,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童生试考得好了,所以才导致闵宏达对自己态度大变?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前世里闵宏达这个人挺一根筋的,一心扑在学习上,与大堂兄相仿,每天都只知道学习、看书、写字,基本上不玩任何的娱乐活动。   他相交的也都是些和他一样埋头苦读的人,很看不惯自己和时穆宁这样经常去逛街,对他来说看起来“有些懒散”的人。   季兴邦心中微微发抖——闵宏达这个学霸不是把自己当成与他一样的人才这么热情吧?这样的话待到日后他发现自己的学渣本性之后,是不是就会对自己横眉冷对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季兴邦因为这点顾虑,有些想离闵宏达远一些。可是耐不住闵宏达太热情了。   从第二天起,闵宏达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很热情的叫季兴邦一同起床,等他洗漱完之后又非拉着季兴邦一同到饭堂吃早饭,一同到学堂上课,还招呼季兴邦和他坐在一处,简直形影不离。   季兴邦这个人很难拒绝别人对自己的好意,因此每日里都同闵宏达在一处,在外人看起来,他们两个可是处得非常好的朋友了,甚至“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与此同时,季兴邦瞅准了时穆宁,时不时就想蹭过去与他说说话聊聊天,他下半辈子能不能娶上一个好媳妇,可都靠这个大舅子呢。   时穆宁和曾阳夏既是住在一起的,同屋也是好朋友。   因为魏县的县学是有一个很人性化的规定的,那就是——只要学子之间互相达成共识,是可以调换宿舍的。   所以只要住在一块的人,起码是相处的比较愉快的。   再说了,时穆宁作为官宦人家的庶子,只有童生的身份,成绩却不算顶顶好,一看就是走后门,找关系进来念书的。   曾阳夏作为商贾之家的孩子,家中钱财颇丰,可是成绩也不算太好,只有童生的身份,也是个关系户。   平日里那些秀才们不太屑于与童生之间交往,童生之间也有一条相互的鄙视链项,是看不起他们这样的关系户的。   因此这两个关系户同病相怜,相处的越发好了。   前世里季兴邦的成绩没有太突出,也是个明晃晃的关系户,因此当时与时穆宁做了室友之后也天然成了盟友,相处的极好。   这辈子里,因为季兴邦考试成绩好,摆脱了“关系户”这顶帽子,又与闵宏达这个学霸成了好朋友,所以就有点难以融入时穆宁和曾阳夏这个小圈子里了。   因此他虽然表现得很主动,时穆宁却并没有像前世一般和他一拍即合,立马成为好朋友。   季兴邦感觉有些难受,上辈子里他和时穆宁不过在宿舍彻夜聊了一晚上,就立刻互相引为知己,这辈子明明大家人都没有变,怎么感情却变了呢?   这样下去可一点都不乐观呀,若是大舅子时穆宁没有和自己成为好朋友,没有邀请自己到家中去做客,未来的媳妇儿怎么才能看上自己,自己怎么才能抱得美人归呢?   季兴邦这边有些发愁,无法接触时穆宁,那边厢他的好友闵宏达对季兴邦时时想和时穆宁接触却有所怨言。   闵宏达这个直肠子直接在二人宿舍里质问季兴邦是不是看着时穆宁家世好,有个当官的爹就没了气节,想要巴结他。   季兴邦惊得目瞪口呆,连忙解释了一通,自己没有这种攀龙附凤的想法。   他解释道,自己只是觉得在魏县县学之中,那些秀才们看不上自己,难以交几个朋友,但是对于童生还是多交往一些才好,他感觉其他人品性都不坏,尤其是时穆宁,没有必要弄得水火不容的。   他耐心解释道:“闵兄,我们念书不是为了日后入朝为官吗?日后我们总要和同僚相处的,只要品性好,没有什么不能相处的?”   闵宏达犹豫纠结:“可是我看不惯他们每日里这么浪费大好时光,不好好学习。”   季兴邦失笑,说到:“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只要人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就行了,性格喜好什么的都是因人而异的,何须强求?” 第10章 态度改变   季兴邦本以为闵宏达是个很难被说服的人,毕竟前世里自己就很难说服他,每次遇到问题争论或者是聊天的时候,都是争得脸红脖子粗,而闵宏达也从未改变过自己的观点。   于是他只是按照自己既定的步骤去想要交好时穆宁,不是很在意闵宏达有没有被自己之前说的那几个理由说服,他本人也不是很在乎。   前世里他和闵宏达就不是至交好友,这辈子阴差阳错竟然处得这么好,但是他却也不想过分“珍惜”。   毕竟假的就是假的,自己和他好像不是同一类人,若是日后他真的知道了自己的本性,也是会鄙视自己、疏远自己的,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以真性情和他相处。他若是还愿意和自己做朋友就做,若是不愿意了就拉倒了事。   自己不对他这个朋友付出太多,日后等和他处不来的时候,可能也会少一点儿伤感吧。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世的闵宏达是被自己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将自己的一番话听进去了!   季兴邦惊讶地发现,在饭堂里,当他打了饭凑过去和时穆宁、曾阳夏一块儿吃饭的时候,闵宏达竟然也有些羞涩地端着自己的饭碗过来一块儿吃饭,一块儿聊天,眼中再没有那些不屑一顾之意了。   时穆宁和曾阳夏二人对视一眼,均觉得震撼不已。   他们二人都是贴上了标签的“关系户”,老实说在这魏县县学之中没有交到几个朋友。好些学子对他们都敬而远之。他们二人在县学里只能抱团取暖,想要找朋友玩都是找县学外面的好些人一块儿玩。   季兴邦来了之后,他们才第一次感觉有人愿意和他们交朋友了,但是心中也是带着疑惑的。   毕竟季兴邦自己虽然笑眯眯的,但是和季兴邦一块儿的闵宏达可是苦着一张脸,眼中的不屑和鄙视一点儿都不掩藏的,他们怎能体会不到。   因此之前他们虽然也和季兴邦打着哈哈,可是心中、口中却都只是敷衍应付,并不觉得这两个人是想真心和他们交好的,觉得他们要么是另有目的,要么就是一时起了心思,不多时肯定就会冷下来了。   他们虽然是学渣,但也是出身良好在家中被人宠大的少爷,如何愿意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自然是先冷着,等人自己被冷走了、撤退了,他们也就可以不受伤害,同时松了口气了。   可是没有想到几天过后,季兴邦还是一如既往地来和他们套近乎,让人惊讶的是闵宏达的态度竟然也改变了。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羞涩,不太敢和他们说话,但是不可否认,他眼中确是没有不屑和鄙视那些内容了。   人对于别人的态度都是很敏感的,可以很容易地分辨出来别人对自己的恶意,现在他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闵宏达和季兴邦都没有恶意。   晚上回了宿舍之后,时穆宁开口问曾阳夏:“曾兄,你说这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伪装得太好了,还是真的对我们二人改观,想要和我们好好交朋友了?   你说这两个人能信吗?我们二人日后可以与他们相交吗?”   曾阳夏也在纠结这个问题,不过他比起天真的时穆宁来说更加成熟一些,毕竟更年长。他说道:“之前我觉得他们不真心,也就只敷衍应付他们一下。现在看来好似不是这样的,那么等我好好摸摸他们的底就知道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我打听一番闵宏达对我们改观的原因就好了。”   时穆宁点了点头,不再关心这个事情,他还是很信任曾阳夏的能力和手腕的。   不几天之后,曾阳夏就兴致勃勃博地将时穆宁拉到一边,对他说了那些打听来的消息。却是他们已经将季兴邦对闵宏达说的那番话都打听出来了,看来季兴邦是真的想要和他们交好的,而闵宏达貌似也是真的对他们改变了看法。   他们听了季兴邦那个“求同存异”,只看人品的理论之后,也沉默了一番,转过头来对季兴邦也真心了几分。   转眼又到了休沐的日子。这一次,时穆宁和曾阳夏主动邀约住校的季兴邦和闵宏达一块儿上街去逛、去玩。   闵宏达有些犹豫地看着季兴邦。以前他是从来不给自己休沐的机会的。在休沐日这一天,其他人回家的回家、探亲的探亲、休息的休息,他却还是依旧苦读。   便是这一天县学的食堂不开火,他也舍不得去县学外吃点儿好吃的,只是买两个又硬又大又饱肚子又便宜的大饼随意填饱肚子而已。   来了魏县这么些年,他最熟悉的还是从城门口到县学的这条路,其他地方他一点儿都不熟悉,也从未去逛过街。   此次休沐的时候,他本来也准备和以前一样留在县学里好好念书的。可是之前听了季兴邦的好些“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说法,有些心中蠢蠢欲动想要去逛逛。   不过之前他已经和季兴邦约好了上午和他一块儿去逛,中午在外面随意吃点儿吃食,下午继续逛街,晚饭到季兴邦大堂哥季兴杰府上去,还能和季举人请教一下学问,那是相当让人心动的。   所以现下时穆宁等人约了季兴邦,所以他就眼巴巴地看着季兴邦,看季兴邦怎么选。   季兴邦虽然很想巴结一番自己未来的大舅哥,可是也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此番早就和闵宏达约好了,自然不能失约。   于是他有些抱歉地说了他和闵宏达的计划,又带着点儿希望地说道:“不知时兄、曾兄愿不愿意商量,我们上午和下午一起逛逛,中午随意吃些吃食,下午与我一同去大堂哥家吃顿便饭。”   他早就稍信去大堂兄家和他说自己休沐日下午想要带同窗回家一同吃饭,所以大堂嫂那边准备的吃食肯定是够的,再加两个同窗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时穆宁和曾阳夏相视一眼,却也点头应允了。   就这样,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第11章 张弛有道   早上很早的时候,闵宏达就起来了,他也照常叫醒了季兴邦,二人照例先是背记了一些先生教的知识点,不过今天确是没有时间练字了。   季兴邦本来在休沐日的这天早上是会睡懒觉的,他与时穆宁两个人一同呼呼大睡到太阳升起,然后起床去外面逛一圈,好不快活。   可是自从和闵宏达做了室友之后,就开始过上了三更起五更眠的苦读生活,鸡一打鸣闵宏达也就醒了,然后会叫醒季兴邦一同念书。   有几次季兴邦在被叫之后并未立马起床,闵宏达也不管他,只是自顾自地洗漱穿衣,然后大声的背书念书,加深记忆力,使得季兴邦也不得不起床跟着他一同学习了。   在第一个休沐日里的时候,季兴邦本来打算要好好睡个觉的,可是无奈闵宏达并无这种想法,他也只得起来跟着一块儿温书,现在都渐渐养成习惯了。   等到时穆宁和曾阳夏二人穿好衣服过来邀约闵宏达和季兴邦二人一同出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二人努力念书的样子。   时穆宁笑着说道:“闵兄,季兄,你们二人不必如此辛苦吧?今日是休沐日,不是正该好好放松一般的么?”   季兴邦嘿嘿地笑着,他没法说话啊,他很同意时穆宁的话的,他也是被迫起来的那一个啊!   夜里天黑黑的,挑灯夜读是需要钱买灯油、灯芯或者是蜡烛的。闵宏达及其节省,从来都舍不得买那些东西,从来都是早睡早起,不浪费每一个有光线的时间的。   闵宏达笑着说道:“是啊,时兄说得对,季兄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既然县学规定了休沐日,定然也是圣贤们也要让我们过段时间就休息一番,张弛有道。   否则若是一张弓的弦若是长期绷得太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所以我也有所改变,今日里就决定还是与你们几个同窗好友一同出门去逛逛街,长长见识,也趁机休息一番。”   时穆宁惊讶地大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以为闵宏达和季兴邦现在这般在休沐日的早上还要起床苦读一番才去逛街已经很苦了,可是闵宏达竟然告诉他这样已经是休息了。   于是他“嘶”的吸了口气,问道:“那不知闵兄和季兄以前的休沐日是如何度过的呢?”   闵宏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季兴邦代他回答道:“说来惭愧,闵兄可是比我刻苦多了。以前的休沐日里闵兄也是如平常学习的日子一般度过的。鸡鸣就起来念书,之后吃朝食,开始练字,吃午食,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写一写文章,待吃完晚饭之后稍微散步一下,就早早睡了。   所以他到县学念书这一年多来,也没有怎么逛过县城,恐怕至今还分不清东西南北呢。   我倒是比他懒散一些,休沐日里我们二人早起念完书之后一同吃点儿朝食,之后我就会去我大堂兄家了,一整天都不再学习了。”   才怪,到了大堂兄家也逃不脱被考问学习进度的命运,不过这些小事就不用告诉时穆宁和曾阳夏了,免得他们受刺激太大。   曾阳夏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样说来,闵兄你竟然一年多来每日都这般鸡鸣就起来苦读,没有休息过一天!”   闵宏达笑着挠了挠头,以前觉得自己做得蛮对的,今天怎么有些不好意思呢?   他确是不知道,他的这些行为给了时穆宁和曾阳夏二人怎样的震撼。   以前时穆宁和曾阳夏不与闵宏达住在一个屋子里,不知道他是如此苦读,之前虽然也羡慕他成绩好,在县学小考中时常名列前茅,可是也只以为他是人聪明罢了。   现如今知道闵宏达竟如此苦读,忽然在心中生出了一些“怪不得他的考试成绩这么好,真是他应得的,这才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啊!”的感叹。   他们二人之前是不是太过于懒散了,也该好好努力一把了。   只是今天是休沐日,是大家越好一同去逛街的时间,没有人再提学习这一茬。   四人从县学出来之后,便由时穆宁和曾阳夏这两个会吃会玩的向导带着闵宏达和季兴邦二人一同去逛魏县县城了。   县学旁边的这一条街都是书肆和卖文房四宝的店,县学的学子就没有不熟悉这条街的,闵宏达自然也逛过。   于是四人便略过这条街,往另外的地方逛。曾阳夏领着众人去逛了城中有名的渭河,看了春来河边的垂柳,以及满树灿灿的桃花。   这些在时穆宁和曾阳夏眼中最平常的景色,在闵宏达和季兴邦看来确是心旷神怡,新奇不已、赞叹不已。   闵宏达是感叹他竟然从未来过这么美这么近的地方看过一眼。季兴邦则是感叹他几十年未回来家乡看过渭河边的风景了,原来竟然比记忆中的还要更加的美。   之后他们到卖小玩意儿和表演曲艺、杂技的瓦肆里面去逛了逛。   时穆宁掏钱买了戏票,请了大家看了一场昆曲,一场杂技。大家都是看得连声叫好,手掌都要拍烂了。总归都是少年人,很喜欢这些热闹的东西。   之后季兴邦笑着说道:“我带你们去瓦肆之中一家很好的店铺里面去逛逛,他家的纸币文具等等卖得可便宜了!”   前世里季兴邦是过了很久之后才在瓦肆这里发现这个宝藏店铺的。主要是和买东西的人群有关。   一般人默认能年县学的人都是家中颇有资财的人,所以县学旁边的文房四宝店铺里面东西比较好,价钱也很贵,档次高。   可是瓦肆面对的都是升斗小民,或者是贫寒的学子。因此在这里卖了好些便宜的吃食,戏票和杂技票的价格也不算太贵,平常人家都能买得起。在这里开的文房四宝卖的自然也是比较便宜的,只不过质量就很一般,勉强能用而已。   只不过对于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而言,他们现在追求的就是便宜、能用,完全不考虑质量的。   因此闵宏达在被季兴邦推荐了这个铺子之后如获至宝,赶紧买了一批便宜的纸准备带回县学去用。时穆宁和曾阳夏也跟着二人在这个文房四宝店买了些平价的便宜文具,他们二人也不是那种讲究人,不太挑文具的质量的。   临近中午,曾阳夏请大家一同去得月楼吃饭。   季兴邦和闵宏达这才知道,曾阳夏竟然是魏县城内很有名的得月楼的少东家。   只是季兴邦皱眉,得月楼——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貌似前世里这个酒楼是不是发生了一件什么大事? 第12章 前世印象   到了得月楼之后,时穆宁和曾阳夏因为是时常去的,并未表露出任何不同来。但是季兴邦和闵宏达就是对这酒楼大气富贵的装潢有些却步,尤其是闵宏达。   闵宏达更是有些犹豫地扯了扯季兴邦的袖子,对他说道:“季兄,这样的酒楼看起来这么高档,里面的饭菜肯定是极贵的。   俗话说吃人三餐还人一席,我今日里在瓦肆被时兄请着看了戏就已经很惶恐了,好在那个戏票不算很贵,我想着等我下个月帮人抄书的银子到手之后也请你们看一次,还算在我实力范围之内。   只是这得月楼我今日若是进去了,怕是还不起啊。”   闵宏达刚才说的这些季兴邦刚才也想到了,可是季兴邦比他多想了一层,此时已经决定要进去吃饭了。   季兴邦笑着拍了拍闵宏达的肩膀,说道:“闵兄,你这样不占人便宜的想法很好,我也是一般的想法。但是你可以大胆一些,也对自己自信一些嘛。   虽然说朋友之间要有来有往,但是又没有人规定一定要今天吃别人一餐,明日就要还别人一席。今日曾兄请我们吃得月楼的好饭菜,若是我们不去岂不是浪费了他的一番好意,平白徒伤了朋友之谊。   我们二人如此苦读,我觉得日后定然会有一个前程的,难不成这辈子都吃不起得月楼这样的饭菜吗?我却是不信的。   等到我们日后有了功名,远的不说,便是两年后考中了秀才,得了第一等的廪生,就能有俸禄了,还能以秀才的身份帮人写些地契文书之类的,定然不缺这点还人情的钱。   我们只要把曾兄和时兄对我们的情谊记在心中,力所能及的还就行了,这才是朋友么。太计较了他们也会不开心的。”   闵宏达听闻季兴邦一番话之后也有了底气,他说道:“对,我闵宏达这辈子绝不会止步于一个童生的身份的,这样的人情我日后还得起,今日里吃他们一顿请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之后二人才结伴跟着进了三楼预留的包厢之内,四人吃了一席得月楼的招牌菜,只是因为下午要跟着季兴邦去拜见他大堂兄季兴杰这个举人,不敢喝酒,怕季举人闻到酒味对他们几个印象不好,日后也说不出再去请教学问的话了。   季兴邦和闵宏达第一次来,夸赞了一番得月楼的装修和酒菜。   曾阳夏自己是少东家,不方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对于时穆宁来说可就没有这么多的限制了。   时穆宁翘着大拇指说道:“那可不,得月楼可是咱们魏县最好的酒楼,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事情,其他酒楼拍马都追不上呢!”   季兴邦和闵宏达闻言之后跟着也夸赞得月楼是第一酒楼,可是季兴邦心中却有些纠结。前世里他也在中了秀才之后,被大堂兄和大堂嫂约着到魏县最好的酒楼吃过一顿席面,可是那个酒楼唤作如意酒楼,他印象很深刻,绝不是现在这个得月楼!   虽然已经过了两辈子,可是那天自己得知中了秀才,又被大堂兄邀请到最好的酒楼吃席,还第一次喝了些酒,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记错的!   可是时穆宁这样的人也是不屑于撒谎的,得月楼现在确是应该是魏县第一的酒楼,那么难道是两年之后得月楼生意不行了?   忽然间,季兴邦脑海中一道惊雷闪过,他忽然回忆起前世里听说过的一件事——魏县某个酒楼的主家在某次外出的时候遇上了船难,没能回来。后来听说因为分家的事情那家就散了,生意一落千丈,那家的儿子是个厉害的,弃文从商,倒是慢慢地却又将家业挣回来了。   他盯着自己眼前的曾阳夏,联想起前世里隐隐约约听说的曾阳夏回家做生意的传闻,忽然想到——前世里曾阳夏家中的那番变故,不会就是这个吧,那可就和这个酒楼主家的传闻合上了。   一时之间季兴邦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提醒一下曾阳夏,但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关键是自己前世里听说这个传闻之后觉得和自己没有关系,就没有过心,也没有细细打听过,连这个主家是在哪里遇到的船难都不知道,怎么提醒?   自己说了之后曾兄也不可能相信啊!   好在这件事他记得清楚,是发生在明年的童生试左右,离现在约莫还有一年的时间,还来得及想办法。   于是季兴邦又打起精神,和几个同窗聊起天来。   大家都是四体不勤的书生,上午逛了那么久已经够累了,此时吃饱喝足之后更是懒得动弹。于是他们提议道:“季兄,现在我们几个没有逛街的兴趣了,可否早些去叨扰季举人家。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点去会不会影响季举人午休。”   季兴邦看了看天色,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今天早上逛得有些晚,吃饭也花了太多的时间。这个点我大堂兄已经午休醒来了。   他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便是休沐日也不会过于懈怠,一般半个时辰之内就会醒来。”   时穆宁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不知季举人休沐日里是否会休息一番?还是像闵兄一般休沐日里也会闭门苦读?”   季兴邦心中暗道:我大堂兄自然是和闵宏达一个德行了,是那种从来不会休息的学霸么!   可是他觉得这话不能说,说了之后闵宏达日后休沐日定然不敢出来溜达了,肯定又闭门苦读去了。大堂兄那样自己是管不了了,可是闵宏达还这么小的人可别也念书走火入魔了。   但是大堂兄那么兢兢业业念书的人,那种气质是藏不住的。便是自己在朋友面前说他也会休息,别人到时候一看他也就知道自己说谎了,所以说话还是得有一个度。   这可真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季兴邦只能说道:“我大堂兄与闵兄类似,是个非常勤奋的人。休沐日里虽然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比如去拜见岳父岳母,走亲访友,带大堂嫂出游啊各种事情,但是他必然会早起抽空念一会儿书再去做其他的事情,绝不会懈怠一天。”   众人闻言纷纷感叹道:“季举人不愧是季举人!”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拜访举人   四人出了得月楼后一路步行走到季家,一边是顺便逛逛街,另一边是吃饭吃得太饱了,顺便消消食。   得月楼和季家不在一个方位,四人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季家,也算是顺便逛了大半个魏县县城。   叩门之后,守门的赵叔立马就来开门。他是一个很值得信赖也很得用的人,是季家夫人李思微从自己娘家带来的人,负责守门和赶车。   之前几次回乡就是赵叔赶的牛车,因此他一见到季兴邦以后非常的熟悉,赶紧领他和同窗们进门,嘴里还笑嘻嘻地说道:   “堂少爷,老爷和夫人都在呢。老爷这会子在书房温书,让您和您同窗到了之后感紧去书房寻他。   夫人一直在灶上忙着呢,准备了好些丰盛的饭菜,下午一定让您和您的同窗们好好吃一顿!”   季兴邦郑重谢过了赵叔,然后与其他三人被引到季兴杰的书房之中。   赵叔则是立刻跑到后院厨房里,向李思微报一下今天下午来吃席的堂少爷的同窗,不是之前约好的一个,而是有三个。   李思维说到:“乖乖,幸好我多准备了些菜,要不然下午可抓慌了,请人吃饭若是菜不够吃,那可是丢了主家的脸。”   但是这又加了两个人,现在这些菜看起来不甚体面了,于是赶紧拿银子给赵叔,让他去附近的地方买些做好的熟菜,下午添两个菜。   这边赵叔立刻拿了钱出去买一点熟菜来添。那边季兴邦和三个同窗这了书房后,均郑重地拜见了季兴杰。   之后,季兴杰看着与季兴邦一同来的同窗竟然不是之前他所说的一个,而是三个,也并未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并未询问。   若是此时说破,定会让季兴邦和客人都不自在的。   季兴杰对几位小孩子拱拱手,算是受了他们的礼之后的回礼,让他们坐着喝茶。   之后他便开始考教季兴邦的学问来了。   季兴杰在魏县现学里教的是秀才的班级,因此并不是他们4个人的夫子。   他们在此听见季兴杰和季兴邦的对答,纷纷感叹季兴杰这个举人有真才实学,也感叹季兴邦学问扎实,更羡慕他有这么一个愿意考教他学问的举人堂兄。   考教了季兴邦学完之后,季兴杰问其他三人:“不知三位兴邦的同窗,可否愿意也接受我的一番考教?”   因为之前并不认识这三个人,季兴杰虽然想考教一下季兴邦同窗的水平,但是也不好擅自做主,因此他礼貌地问了一番。   其他三个人闻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于是季兴杰按照顺序先后考教了闵宏达,时穆宁,曾阳夏。   考教完之后。季兴杰给出了一个他自己的评价:按照目前的学问水平来说,闵宏达和季兴邦可以勉力一试,考上秀才的可能性有一点,但是不大。时穆宁和曾阳夏二人以现在的水平是难以考上秀才的。   就是努力一把,按现在的进度学习的话,两年之后考秀才的时候,闵宏达和季兴邦考上的机会比较大。时穆宁和曾阳夏二人考上的机会相对而言要小一些,但是如果是二人苦读的话,也未必没有机会。   他们四人对自己的学识都有一个心知肚明的评价。季兴杰本来就在魏县县学之中教授秀才,对秀才有几斤几两那是非常熟悉的。   因此他们十分的相信季兴杰这话。   时穆宁和曾阳夏这两个后进分子有些着急的问道:“不知道季举人可否教教我们,让我们知道该如何上进,如何学习好,也好让我们二人在两年后能考上秀才。”   季兴杰看着四人想到:小堂弟季兴邦难得有处得相熟的朋友,他愿意带他们来自己家里吃饭,说明他们之间的感情定然是极好的。   若是自己每次都只给小堂弟季兴邦补课,忽略了他的三个朋友,时间长了三个朋友嫉妒他,感情也会变得不好的。   反正一只鸭子也是赶,四只鸭子也是赶。他便点头答应了。   季兴杰拿出两套题来。对四人说道:“今天本来想着小堂弟季兴邦只带一个朋友过来。所以我这题目只准备了两份。   要是你们不嫌弃的话,这便两人看一份试卷,趁着今天下午饭前这个时间,把卷子做出来,我帮你们点评一番。”   四人自然是兴高采烈,完全没有怨言。   接下来的半个下午,季兴杰家的书房里都是静悄悄的。季兴杰自己在认真的看准备考进士的书籍题目。   季兴邦和另外三个朋友则在聚精会神的用纸笔来做题。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季兴邦先把题目做完了,然后交卷,由季兴杰对他进行点评。为了防止被其他三人听见,他们二人是拿了卷纸在书房外的花园里点评的。   之后是闵宏达交了卷。点评完了之后时穆宁,曾阳夏二人才最后交卷。   季兴杰公正客观的点评完卷子的不足之处。然后教了几人,这一道题的答题思路。同时吩咐季兴邦回学校以后要将这题再重做几遍,挑最满意的一篇文章,下次休沐日的时候带过来给他看。   他没有看其他三人一眼,也没有给其他三人布置题目,更没有提出让其他三人下次周末带重新写好的卷子来给他看的事情。因为响鼓不用重锤,一切都看他们回去之后如何做。   之后收了卷子,大家随便聊了聊天。   他们最感兴趣的自然是考秀才该如何考,考举人又会遇到什么?   季兴杰也不藏私,反正这些事情他们考一次也都会知道了,就将这些流程和该准备,带的东西和大家都说了一遍,也说了一些反面例子给大家,让大家知道了一些注意事项。   四个听他说话的小孩子,都听得津津有味。   等到大堂嫂李思薇来叫他们去吃饭的时候,他们还有点念念不舍,不忍离开季兴杰的书房。   大堂嫂李思薇准备的晚饭非常的丰盛。大家吃得肚子滚圆,十分满足。   之后,赵叔驾着牛车将他们其他三个学子安全的送到家和书院里面。   季兴邦则是要在季兴杰家中住一晚的,明天早上赵叔再直接送他去书院上课。   总归有些季家的事情,兄弟二人要在晚上好好的说一说的。 第14章 柳条婚事   吃过晚饭送走朋友之后,李思微很关心地问了季兴邦好些在魏县县学里日常起居的事情,那问起来简直是事无巨细,对他的关怀简直是无微不至。   季兴杰虽然没有开口问,但是也在一边竖着耳朵听,并且没有打断自家媳妇儿的询问,可见也是极为关心季兴邦的学业、生活,想要听听他的情况的。   季兴邦也很尊重自家大堂兄大堂嫂,耐着性子一条一条好好地答了,也算是让他们二人放心,他虽然年幼,但是在学堂里面也能过得很好,能照顾好自己,让大堂嫂和大堂兄不用太过担心。   二人听了季兴邦的话之后,才算是放心了些。只不过李思微担心季兴邦年纪幼小被人欺负,又和他说了好几遍:“兴邦,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可一点儿都别怕。你大堂兄每日都到学堂去上课呢,虽然上的不是你们这个班,但是你想要找到他也容易。有什么事情千万别憋着,一定要告诉我们!”   季兴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大堂嫂,你可放一万个心吧!学堂里面的同学也都知道我的大堂兄是举人,现在县学里做教谕呢,都不会欺负我的。   我与同学们相处得都挺好的,之前和你们说了你们不信,非让我要邀请相熟的同学过来家中吃过一顿饭才算,我这不是邀请了我的三个同窗好友过来了吗?   今日里大堂兄也考教了我三个同窗的学问和品性,都觉得他们挺好的,是不是大堂兄!”   季兴邦说这些也是有依据的,上辈子里大堂兄和大堂嫂因为担忧自己的交友情况也让自己邀请朋友过来吃过饭,当时自己只邀请了同住的时穆宁一人过来,他的学问和品性都是通过了大堂兄考核的,这辈子定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至于闵宏达和曾阳夏,季兴邦觉得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他的话说完之后,季兴杰点了点头,说道:“兴邦这个孩子在交友方面是很不错的,他的三个朋友谈吐不凡、品性纯善,学问也尚可,都是值得相交的人。今日过后我们倒是不用担心了。”   李思微心细,赶紧问道:“兴邦,那为什么你之前写信来说只邀请一个朋友过来,今日里确是邀请了三个朋友过来?”   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也就只有大堂嫂才会这么关注了,大堂兄问都没有问过一句,不过她也是关心自己,为自己好。   季兴邦笑着赶紧解释道:“大堂嫂,之前我就与闵宏达一间宿舍,相处得很好,本来只想着要邀请他。可是写了信之后却又和时穆宁、曾阳夏二人相交莫逆,想着也约他们一起过来。   是我之前做事不周密,改了情况应该赶紧再给您来封信的,我当时觉得也不是个大事,就这么大咧咧地直接带着他们过来了。”   李思微赶紧解释道:“嗨,说什么呢!大堂嫂可不是责怪你做事不周密,是担心那两个孩子接近你是真把你当朋友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既然是新交的朋友,那就没有什么。   日后你随时带朋友过来都行,添几付碗筷的事情,咱家不缺那么一点吃食。只要兴邦你在县学里好好的,与朋友也好好就行了。”   之后季兴杰便与季兴邦说起了些季家老宅的事情,他说的时候看了李思微一眼。在这次季兴邦考中童生回老宅之前,他如果有什么涉及季家的事情需要和人商谈,李思微主动就会让出去避嫌了。   可是今日里李思微就这么坐着听着,一点儿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季兴杰先和季兴邦说的是二房季柳条的婚事,他看着季兴邦也没有提什么让李思微回避的意思,便也不再顾忌李思微还在旁边听着,继续讲了起来。   原来自从季家二房放出了风声,要给季柳条择一个上门女婿之后,来了好些媒婆,递了好些人的名帖、生辰八字过来给季家二房看。   季家二伯这边有些拿不准,先把一些歪瓜裂枣的人剔除了,留下了六个他们比较欣赏的小伙子,将情况送来给季兴杰这边,让季兴杰这边帮做决定。   季兴杰觉得季兴邦之前常年在乡间,说不得听过这些人的品性,况且季兴邦虽然年岁还小,但毕竟已经考中童生了,有发言权了,也想要听听他对于季柳条婚事的意见。   季兴邦闻言之后直接问道:“这六个候选人是什么样的?柳条姐姐见过吗?她喜欢哪个?中意哪个?”   季兴杰闻言之后便是一愣,李思微闻言也惊讶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兴邦,不过二人的心中所想可是千差万别。   季兴杰训斥道:“胡闹!婚姻大事乃是父母做主,关柳条妹妹什么事?还让她自己见、自己选,这不是平白的损了她的名声吗?难不成要让她婚前就与他人有私情吗?”   李思微心中确是在感叹自家这个小堂弟果真不是凡人,其他读书人哪里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嫁人前还问问女子自己是否愿意?他果真是与其他男子不同的人!   季兴邦说道:“大堂兄,嫁人是柳条姐嫁,过日子也是她与别人过,自然要挑一个她喜欢的,要不然日后岂不是怨侣?我们自家人自然是希望柳条姐日后过得好了,然她选选又怎么了?   现在这六个人已经在二伯那边过了一遍了,家世人品什么的应该还行,咱们也不乱点鸳鸯谱,只让柳条姐在这六个人里面选一个她喜欢的有什么不行?”   季兴杰怒得眼睛都瞪圆了,说道:“这于礼不合!”   季兴邦一点儿都不怵他,若是他真是那么讲理的老学究,愿意为守礼教拼命那种,上辈子他明明有妻子却被人榜下捉婿,就该义正辞言拒绝以保全自己名声,而不是半推半就的又娶了一个高官家的女子,让大堂嫂受了那么些苦,为他自己的后宅之乱埋下伏笔。   因此季兴邦说道:“只要我们做得小心,谁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就把这六个人都约来见一见、考教一番,让柳条姐姐藏在一旁的屏风后面不要说话,偷偷相看一番,最后让她挑个喜欢的呗。”   想当初自己前世就是这么被老婆时晗雪挑中的,说起来他可有经验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以彼之道   听了季兴邦的话之后,季兴杰犹豫了一番,李思微却是眼前一亮,觉得是个极好的主意。   她不管季兴杰的黑脸,直接接嘴说道:“兴邦,你这个主意好!对柳条妹妹也好!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你大堂兄和大堂嫂身上,我们一定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一定给柳条选一个她喜欢的夫婿。   你就在县学里面好好念书吧,不用再为这个事情操心了。”   季兴杰自己都还没有表态,不妨媳妇儿已经这么大包大揽了起来,他有些不满地看了自己媳妇儿一眼,但是却也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在他看来隔房妹妹季柳条的婚事只不过是一件极小的事情,这六个候选人既然已经是二房的人筛选出来的,那么最后选了哪一个都差不多,也就闭口不言,不准备再在这个事情上花时间精力了。   季兴杰深知自家媳妇儿的能力,她说能将这件事办好,她就一定能办好。到时候她按照季兴邦的说法约了季柳条和那六个人来,自己也是万事不用操心,只用到时候出现一番考教一下六个人的品性学问之类的就行了,不费心力,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必要。   于是他便揭过了这一节,直接讲第二件事情了,那便是关于季桃花和她的丈夫杨荣正已经在乡间卖了几亩地,想要进城来生活的事情。   季桃花与季柳条不同,季柳条是隔房的堂妹,季桃花可是亲妹妹。   季兴杰有些郁闷地说道:“这件事上次回老宅的时候爹娘已经和我说过了,我是不赞同的,当日桃花妹妹也听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和杨荣正还是走了这一步,一点儿也不听话。”   李思微闻言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了,这其中可是有她的手笔,撺掇了一番,可是她都是为了桃花妹妹好,看不惯自家丈夫大男子主义手伸那么长,管别人家的事情,还是不懂经济乱管的。   季兴邦偷偷看见大堂嫂忍俊不禁的表情,心中也是门儿清,他知道在这件事上大堂嫂其实是赞同桃花姐姐的想法、做法的,前世里正是有了她的鼎力相助,桃花姐姐家才能在魏县县城里扎下了根。   所以当时大堂兄家后宅闹得凶的时候,桃花姐姐这个出嫁女也是坚决站在大堂嫂这一边的,当初大堂兄是怎么骂的?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嫁女就不要回来管娘家的事情了!   季兴邦狭促地说道:“大堂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桃花姐姐既然嫁到了杨家,就是杨家的人了,决定肯定是杨家做的。当时他们来问问咱们家的意见,咱们虽然提议了,可是杨家最终怎么做咱们可管不了。   算了算了,个人有个人的命,桃花姐姐她男人想要折腾就让他们折腾一番吧。算起来若是真的到了城里的话也算不错,起码日后他们有了孩子启蒙也比村上好些呢。”   季兴杰闻言连感叹也不发了,直接就接受了,说道:“是啊,桃花是杨家人,好些事情她做不了主。”   之后他又转头对李思微说道:“娘子,桃花妹妹那边有劳你操心一下了。她的夫君既然铁了心要走进城这条路,你在魏县县城里是熟门熟路的,劳烦你在他们买房置地、做小生意的时候给他们把把关,不要让他们被人骗了。”   李思微笑着应了,一副听话的模样。她心中想到,自家夫君真是一心只会读书,其他万事不操心的。就桃花妹妹那个脾气,比自己还厉害,在家里都是她做杨荣正的主,家里哪里轮到杨荣正说话,还不是桃花妹妹说什么,杨荣正应什么。   可是现在既然有了正当的理由,她们小两口进城买房做买卖的事情也过了明路,自己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帮桃花妹妹,让她的进城之路轻松一些了。   这边季家正在说着些家长里短的话,那边三个同学回家或者回学校之后也是境遇、做法各不相同。   闵宏达回了学校之后赶紧将今日里季兴杰帮他改的文章拿出来看了又看,更是慎之又慎地拿出了他平时舍不得用的蜡烛出来点着,趁着脑袋记得还清醒的时候挥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自己还算满意的文章,才小心翼翼地吹灭了蜡烛,带着满意的笑容入睡了。   曾阳夏这边回家之后,向自家父亲秉明了今日的事情,他的父亲非常高兴,夸赞了他好几回,然后说道:“季举人并未提出让你这一旬也拿着修改好的文章去给他看,应当是嫌麻烦。   我儿勿忧,你明天早上回到县学之后认真修改文章,我明日起就赶紧去拜访季举人,送上重礼,一定求他时常关注一下你的功课。”   曾阳夏闻言松了口气。他没有想到同窗季兴邦的堂兄季举人这么好说话,本来以为只是蹭饭一顿,与季举人见个面而已,没有想到季举人竟然会这么认真、耐心地考教他们的学问,指出他们的问题,让他一天下来受益良多。   他心中忍不住想到:若是自己也能得到季举人每个休沐日的一番教导,两年后定然能考中秀才,为家人增光!虽然自己现在年纪和其他几人相比不算小了,但若是两年后能中秀才,也就是二十一岁的秀才,一点儿也不丢人!   只有时穆宁回到家中之后冷火秋烟的,他进屋去向自己的姨娘说了他回来了。姨娘一点儿都不关心他去了哪里,交了什么朋友,做了什么,只是关心他有没有喝酒,有没有受伤。   等到姨娘认真检查了他一番之后,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道:“宁哥儿辛苦了,不早了,早点儿去歇息吧。”   时穆宁觉得今天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是看着大字不识的姨娘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问道:“姨娘,妹妹现下歇息了没?我找她聊聊天。”   姨娘乐得见自己的两个儿女相处得好,赶紧让人带着时穆宁去见时晗雪,时穆宁才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眉飞色舞地与自家妹子说了一番。   时晗雪笑着听了自家哥哥的事迹,忽然觉得他这两个同窗闵宏达和季兴邦都是不错的人,悄悄将二人记在心上,觉得自己日后选丈夫可以考虑一番。   上辈子里时穆宁的朋友只有季兴邦一个,时晗雪的考虑对象也只有季兴邦一个,若是季兴邦知道这辈子时晗雪的考察对象里面多了一个闵宏达,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各位亲一直一来的支持,明天有事停更一天,后天晚上9点见,么么哒。 第16章 有来有往   季兴邦在季兴杰家中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些时候,二人便早早起来坐上赵叔赶着的牛车到魏县县学里面去了。   二人进了学校之后直奔教室,准备开始上课的上课,听课的听课。   因为今天是休沐日之后的第一日,所以好些同学早上都是直接从家中出来的,难免就有人会迟到,或者精神不好,所以今天早上的课先生也是得过且过,讲的内容不算是很多,算是也人性化地给大家调整一番。   中午吃饭的时候,四个人又聚在一处了,曾阳夏首先说道:“季兄,我昨日回家之后将季举人考教我们,还给我们出题的事情告诉我爹爹了,我爹爹说要去拜访季举人,让他多对我上心些,应该今天就会去了。   不知道季举人那边的回复情况如何,希望日后我能有机缘每个休沐日都到季举人家中去聆听他的教诲一次。”   时穆宁和闵宏达都很羡慕地看着曾阳夏,他们二人昨日听了季兴杰季举人的话也觉得受益匪浅,可惜他们一个家中没钱,一个家中没有父亲做主,都做不了像曾阳夏那样的直接让父亲上门送拜师礼的事情,顿时有些沮丧。   季兴邦闻言一愣,他也察觉到了闵宏达和时穆宁二人的沮丧,便说道:“曾兄,你不用担心,我大堂兄一定会答应的。闵兄和时兄也不必忧心,我大堂兄在教学上是十分认真负责的,他最喜欢照顾、提携后辈了,若是你们三人真的愿意做他出的题,愿意每个休沐日去聆听他的教诲,他是绝不会拒绝的。”   这可不是季兴邦越俎代庖,替季兴杰乱揽事。上辈子季兴杰在做学问上就是这样的一个热心人。他不仅对季兴邦这个小堂弟关怀得无微不至,对于时穆宁这个堂弟的朋友也是不吝赐教的。   上辈子的时候时穆宁也没有父亲帮忙送礼、说项什么的,大堂兄也是认真教了他好久的。不然时家这样的官宦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自己这个一文不名的小童生。   时家看上自己和自己联姻,季兴邦觉得大堂兄在其中起了很大很大的作用,决不可磨灭。   他也一直都感谢大堂兄,在上一世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会照顾到大堂兄的利益,虽然在事关后宅和后备的事情上不一定完全顺着大堂兄的心意来,但是也绝不会损害他的利益。   其他二人听他这么一说,心中都是一喜。闵宏达完全没有想其他什么,时穆宁却是在惊喜之后问道:“季兄,可是昨日里季举人只说了让你做题,下个休沐日的时候带去给他看,并未让我们也拿给他看啊。”   季兴邦笑道:“我大堂兄那样说不是说明他不想指点你们,而是说明他当时摸不准你们的心思,不知道他若是给你们布置了额外的功课之后,你们是否愿意做。若是你们做了之后将新的文章拿给他看,他自然也是不可能会拒绝的。”   三人闻言之后才开心起来,一起在那里继续边吃边聊。   几日过后,曾阳夏那边传来了新消息,在他父亲拜见过季兴杰之后,季兴杰已经答应每个休沐日指点曾阳夏学问了,自然也送了礼物。   时穆宁这边因为父亲不在,家中只有一个姨娘,不方便拜访季举人家,于是他自己便通过书信的方式给远在外省做官的父亲送了一封信,希望父亲亲笔写一封书信帮他和季举人说项说项,到时候再让姨娘补上一些礼物便好了。   只有闵宏达什么礼物也无法赠送,什么人也没有办法求,只能自己在屋子里将之前季举人布置的文章改了一遍又一遍,争取想以自己的诚心打动季举人。   季兴邦在三个同窗如此的作为下也加了把劲儿。之前他对自家大堂兄对自己布置题目、讲解题目习以为常,想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辛苦,害怕得少,感激得少。   其实,算起来大堂兄为了自己这个小堂弟的学业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和精力的,对自己的恩情不浅,自己不该如此接受得理所应当。   自己现在无财无势,不能像增加人和时家人一般给大堂兄钱财作为报偿,至少应当像闵宏达一般珍惜大堂兄对自己的教诲,也认真学习起来,更加珍视他的讲解和付出。   就这样,下一个休沐日里季兴杰收到几人的答卷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深深觉得这四个孩子都是可造之材。   四人早上在季兴杰这边学习了一个半时辰之后,季兴杰便不拦着他们出去玩,他知道少年人心性不定,若是总拘着他们反而更不美,只是意有所指地对季兴邦说道:“兴邦,你和朋友们去玩儿吧,中午随便你们在外面吃也好,回家吃饭也好,只是下午饭一定记得回来吃,你大堂姐、二堂姐她们今日都在呢。”   季兴邦闻言点了点头,答应道:“大堂兄放心,下午饭的时候我一定回来。”他知道今日晚饭恐怕就是大堂嫂安排的为二堂姐柳条选赘婿的相亲饭局了,他定然要好好回来看看那些都是些什么人,为柳条姐好好把把关。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季家的家务事,没有必要让三个同窗知道,大堂兄说得隐晦,他答得也很隐晦。   之后季兴邦就与三个同窗一同上街玩儿去了,三个同窗果然没有疑心他们季家这边有些什么眉眼官司,四人玩得很开心。   闵宏达到瓦肆里面请了其他三个同窗看了戏,看了杂耍。其他三个同窗们也非常捧场,欣然接受了,没有说什么伤面子的话。   虽然曾阳夏还是邀请三人再去得月楼吃中午饭,但是却被其他三人齐齐劝住了。得月楼不是个便宜的地方,偶尔去吃一次还算是“同窗之谊”,此次去吃就变成占便宜了。   季兴邦笑着说道:“我知道瓦肆里有一家卖馄饨、面条的小摊特别好吃,今天中午就给我一个机会请大家吃饭吧,保准你们吃完之后日后忘都往不了!”   时穆宁和闵宏达也赶紧帮腔,四人开心地到小摊去吃了馄饨、面条,下午继续在瓦肆里游玩、转悠。   晚饭前,季兴邦才兴高采烈地回到季兴杰家中,准备吃这顿“相亲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柳条心思   进了家门之后,季兴邦多了一个心眼,他直接问开门的赵叔:“赵叔,今天的晚饭我柳条姐姐和我们在一桌么?”   赵叔笑着说道:“当然不在一起啦!夫人置办了两桌酒席,都摆在大厅里,中间用屏风隔断着,互相看不到人的脸,但是能听到对方说话。   男子这一桌里有季家二房当家的、亲家老爷、我家老爷,堂少爷您、杨女婿五位主家的人,还有六个年轻的男客,宾客共计十一人。   女眷那一桌则有我们亲家老夫人、夫人、季家二房夫人、季家大小姐、季家二小姐五位参加。”   季兴邦点了点头,问道:“现在人都在哪儿呢?”   赵叔回答道:“男客那边都在老爷书房那里喝茶聊天呢,女客那边都在后院凉亭赏花。”   季兴邦说道:“那先带我去后院拜见一下各位女眷吧,我有事情想要先和柳条姐通一下气。”   赵叔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季兴邦到后院凉亭里面去了。   赵叔知道堂少爷虽然是男子,但是毕竟年级小,只有十三岁,女眷之中都是季家的亲戚,唯一的“外人”也是夫人已经年级一把的母亲,根本没有什么年轻姑娘需要避讳的,此番带他去后院拜见长辈一点儿都不用担心于礼不合。   到了凉亭之后,季兴邦认真地拜见了大堂嫂的娘亲李老夫人和二伯娘,给她们行了晚辈礼。之后给平辈的大堂嫂、桃花姐、柳条姐都只略行了拱手礼,见过她们。   这次相亲季家二房看起来是非常重视的,二伯父、二伯母、柳条姐全体出动。   可能她们还嫌弃不放心,也可能是大堂嫂做事周密,请了她父母也一块儿过来吃席,帮着相看人品。   甚至是桃花姐姐和杨姐夫二人都邀请到了,人不可谓不齐全,到时候那六个小伙子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得下饭了。   季兴邦走到柳条姐旁边小声问道:“柳条姐,这六个人你都知道是谁不?之前都见过没有?里面有你喜欢的吗?”   季柳条闻言脸蛋立刻变成了红苹果,完全不好意思回答,低着头不住用自己的双手拧着衣角,说道:“兴邦,你说什么呢?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有给女儿家自己挑的?说出去还不笑死人?”   季兴邦在一旁说道:“你悄悄告诉我,又没有别人知道,怕啥?反正到时候传出去都说是坐在男客那一桌的长辈们挑出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柳条姐,这可是大事儿,你可一定得和我说实话。万一长辈挑的那个你不喜欢,我还能帮你说几句话呢!”   一旁的季桃花听到她们两个的悄悄话,也走过来对季柳条说道:“柳条妹妹,这可是人生大事,你自己得给自己做主!   别人嘴里说什么怕啥?最后又不是人家过日子,是你自己过日子啊!   想当初还不是好些人来我家提亲,不瞒你说,现在这个夫婿就是我自己选的!我为啥选他?除了兴邦刚才说的那些喜欢不喜欢啥的,最主要的就是他是家中独子,还喜欢我听我的话,成亲以后我能拿捏得住他,嫁了他以后我自己日子过得舒坦!   兴邦还小呢,不知道该咋挑男人。柳条,你性子软,不像我这般大大咧咧喜欢做男人的主,可是日后成亲之后你得自己立起来!   虽然二叔二婶给你招了上门女婿,但是若你立不起来,人家一样会欺负你!最好挑个人品好的、对你好的,其他都不重要,关键是别找那起子心眼重的白眼狼。”   季柳条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桃花姐,问道:“桃花姐,你说啥?杨姐夫是你自己挑的?咱女人家还能自己挑丈夫?”   李思微也走过来小辈这边和她们说些悄悄话,让她娘与二婶两个长辈在那里聊天。   她走过来拉住季柳条的手,说道:“柳条妹妹,你别惊讶,包括我和你大堂哥在成婚前我也悄悄相看过他呢?   当时他不是在我家中做西席教我弟弟念书吗?我弟弟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是,我爹爹也很看好他,有了想和他结亲的想法。   但是后来也是爹娘让我隔着屏风悄悄看了一眼他的样子,还让我在屏风后面听了他的说话、谈吐,我才自己愿意嫁给他的。   虽然书上和道理上对咱们女子很严苛,虽然礼法上大家将男女之防看得非常重,但是在结亲这件事上,若是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哪家不变通一下偷偷让女儿家相看一下的,难不成真要盲婚哑嫁吗?”   季柳条很震惊,觉得自己的三观在这一天完全被颠覆了,真是完全不知道其他人竟然是这样操作的,难不成自家以前这么守规矩是做错了?   可是她还是很为难:“大堂嫂、桃花节,兴邦,可是我不会看人啊!我哪儿分得清哪个人人品好哪个人人品不好?万一我就是挑中了一个白眼狼咋整?那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李思微笑了,对她说道:“柳条妹妹,不怕!你不知道怎么挑就挑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过日子!若是日后他对你好便罢了,若是他对你不好大不了和离!”   季柳条闻言又是大为震惊,可是没有想到季挑花竟然也说了同样的话:“那是,反正你大堂兄现在是举人,眼见得起来了,小堂弟现在就中了童生,日后也是前途无量的,你能压得住你那上门女婿。他要是对你不好就和离另找呗!   我和你杨姐夫吵架的时候就是这么吼他的,他一听我急了可不敢跟我争!”   季柳条闻言说道:“那还不如选百宝呢!我和他从小就认识,敢和他说话,也敢和他吵。他家人一个都没了,日后要是对我不好我也敢和他和离!”   大家闻言都笑了,都说好。知道了季柳条自己的心思,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季兴邦在一旁偷笑,他倒是知道日后杨姐夫赚了好些钱,也想学别的有钱人家纳妾找通房,可是全都被桃花姐拦了,追着打了九条街。那时候桃花姐气得差点儿和他和离,要不是他跪着哭求可是媳妇儿都没了。   可是没有想到大堂嫂当时也是这么个想法,上辈子里大堂嫂刚听闻大堂兄被榜下捉婿的时候也起过和离的心思,还大闹过一场,可是后来就消停了。   当时是因为什么事来着?   对了!是因为大堂嫂的弟弟忽然间没了!她忽然间娘家就没有了依靠,只能依靠夫家了。   季兴邦脑海中顿时电闪雷鸣——大堂嫂的弟弟李思齐是后年出了事情没了的!他要救的人又多了一个!   可是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童生,能怎么干预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被大堂嫂推着到书房那边去和男客见礼、聊天、吃饭了。季兴邦也赶紧打起精神来应付。现在迫在眉睫的是二堂姐的婚事,先把这个事情解决好是正经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相亲饭局   因为是招赘婿,所以愿意来的都不是什么条件太好的男子,虽然其中也有两个人念过书、   识过字,但没有一个人正经通过童生试取得了童生的身份,因此不算是读书人。   坐在这群人当中,季兴杰这个举人那真是身份非常的高了,季兴邦虽然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但是因为已经取得了童生的身份,在这一桌上的地位也不算低。   相比而言,李老爷这个商人、季家二房这个农户也只不过是占了长辈的关系受人尊敬,其他来被相看的六个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等待着命运对自己的考核。   这六个人里面,其中一个就是本村的孤儿百宝,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无亲无故,全靠乡亲们心善和他自己有力气养活了自己,从小就和柳条认识,算是知根知底。   这样一个人若是要将柳条外嫁的话,是绝不会考虑的。只不过现在说的是招赘婿,所以他那个“无亲无故”的身份却忽然间从劣势变成了一个优势来。   两个曾经念过书的人都是邻村的,他们家中都是兄弟众多,条件不算太好,但是也不算太差,曾经都上过学堂念书识字。但是他们学问不好或者是运气不好,一直考到如今已经十七八岁了还是没有考中童生,家中已经不愿意再供他们念书了。   他们在听闻出了一个举人的季家愿意招赘婿之后都主动过来了,二人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不愿意回到农村去种地,希望自己做了季家二房的赘婿之后季家二房能够继续供他们念书。   季兴杰和季兴邦闻言心中都是不太高兴的,他们想要给柳条招一个赘婿就是想要她能好好过日子以后不要受欺负,若是还要负担着让赘婿继续念书考科举,岂不是为难柳条,让她继续再做牛做马吗?   季兴杰是个自诩为君子的人,虽然不太高兴但是听见了他们的计划之后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个时候圣人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也难以拦着别人读书不是?   季兴邦就没有那么好打发了,他仗着自己年幼,故作天真地问了他们二人:“这考科举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况且又很费钱,若是一直考不中,那么何时是个头?难不成要考到六十岁头发白为止吗?”   听了季兴邦的这句话之后,两个识字的人都羞红了脸。其中一个姓李的男子大放厥词说道:“莫欺少年穷!我不信我这辈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只是却绕来绕去不肯正面回答季兴邦的问题,不愿意说考个几年是个头。   季兴邦心中不屑,莫说是秀才,一辈子都考不上童生的也大有人在呢,考科举这种事情是你发了狠话就能考上吗?   他在心中已经将这个人排除了,完全不做考虑。   另外一个姓张的男子虽然羞红了脸,但是却说道:“我今年十八岁,我想着自己不是学问不行,是没有机会静下心来好好念书,所以我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再考五年,若是到了二十三岁还未能取得任何功名,没有能考中一个童生,那么我就停止念书,到城里谋个管事或者账房的职位养家糊口。”   季兴杰和季兴邦二人都高看了这个姓张的男子一眼,心中觉得他还算是拎得清。   另外三个人都是普通的庄稼汉,看起来身体壮实,都很有一把子力气,为人也不像是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实诚人。   说起来,若不是他们家中有兄弟姐们和父母,他们几个的条件看起来和百宝也差不多。   席间,季兴杰问了那两个读书人一些问题,考教了一下他们的学问水平。其他人之间也能聊得来,说些田里的伺候庄稼的事情之类的。虽然季兴杰和季兴邦现下在读书,但也是农门里出来的,对于田地里的事情也是门清的,一点儿也不冷场。   一顿饭吃完之后,李思微这个女主人还很贴心地给六个相亲对象他们备了点儿点心和腊肉作为见面礼,也不让他们白跑一趟,只没有说今日里究竟看中了那一个,说日后若是有消息会让媒婆上门。   待六人都离开季家之后,所有的男子又围坐一桌开始聊天,要决定季柳条的婚姻这件大事。   季兴邦说道:“刚才二伯娘、李老夫人、大堂嫂、桃花节、柳条姐他们都在屏风后面听着六人的谈吐、回答,也悄悄看过了六人的长相了,不如将她们几个叫过来一起商讨柳条姐的婚事呗!”   可是他这句话才说出来便被季家二房的二伯厉声贺止了,说道:“男人说话女人有什么插嘴的份?再说了,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她们能说出什么来?不用找她们过来了,我们在这边商议好了直接告诉她们结果便是。”   季兴杰并未出言反驳,看样子也是赞同这个观点的,季兴邦只能悻悻然不再提这一茬了。   季兴杰问道:“二叔,您对招谁做上门女婿有没有什么意见?这六个人您老更看重哪一个?”   季家二房二伯此时确是舔着脸笑得一脸无辜:“兴杰,这六个我看着都挺好的,就是想让你帮掌掌眼,你念书多,比我看人准!”   季兴杰犹豫了一番,说道:“我最看重的是那个唤作张建平的读书人。他的学问还不错,为人也能分得清轻重缓急,我看着他长相、谈吐、气度都挺不错的。   若是柳条妹妹嫁了他,再供他念书五年,我也可以教一教他,五年内中个童生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是否能中秀才就靠天命和运气了。   便是如此,日后他有个童生的身份,找个账房或者管事的职位也方便。退一万步说,便是日后继续在乡下种田,他有了童生的身份,其他人也不敢欺辱季家,日后柳条妹妹的儿女他也能自己教育,说不定孙辈里就有能好好念书考中科举的苗子。”   季家二伯闻言不住的点头,脸上都是笑意,差一点儿就要开口答应了。   季兴邦心中觉得那张建平也是个不错的人,但是柳条姐姐喜欢的是百宝啊!于是他极力说道:“我看还是百宝哥好,知根知底,家中全无拖累,日后定然能被柳条姐姐管住,不敢对二伯、柳条姐他们不好!   虽然大堂兄和我中了科举,但是毕竟是和柳条姐隔房了。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得选柳条姐能拿捏住的人,免得日后受欺负。   至于孙辈的教育不用担心,大堂兄和我日后念书都出来了,还能供不起侄儿侄女念书么?”   季家二伯一愣,确是不知道怎么选了。   还是李家老爷帮着说了一句:“其实那张建平若是个念书的好苗子,我倒是可以出钱资助他念书,也不图他日后回报,算是积德行善了。   只是对于读书人来说,做人赘婿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若是盼着他日后能科举高中青云直上,还是不要和他结亲断了他的科举路的好,否则日后说不得他会记恩还是记仇啊!”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可以看得出来李家老爷是赞同季兴邦的选择的。   季兴杰闻言心中大为震撼,他看着自己的岳丈大人说不出话来,忽然觉得虽然自家岳丈科举的身份傍身,但是却极为老辣,还是他考虑得周全。   自己给柳条妹妹选赘婿真的不能以选读得好书这一条为标准,若是他日后真的念书念出来了,真的说不准是会感激季家二房的勒紧裤带供他读书,还是恨季家硬招他为赘婿毁了他的名声断了他的青云路。   于是,季家二伯最终选了招百宝做自家的赘婿,让季柳条好一阵高兴。   季兴邦也松了口气,棘手的事情解决了一件的,后面曾伯父和李思齐那两条人命先放一放再想个好方法解决,是不是该先问问桃花姐她的近况,先帮她一把的好? 第19章 真心真意   季兴邦得知二房二伯同意了招百宝哥做女婿,满足了柳条姐的愿望之后,很是松了口气,这样的话这辈子柳条姐就可以避免那样悲惨的命运了,真好。   他忽而觉得心中的一口气送了,原来他本以为自己上辈子过得很好,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遗憾了,可是真的重生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上一世的人生之中还是留有了很多自己无法改变、无力改变的遗憾的。   所以他才会在柳条姐和百宝哥订婚后那么开心吧。   他转而绕到了厨房那边,往收拾桌子、洗碗的女眷那边去凑。   二伯娘和李家老太太是长辈,自然不用再做活了,现在在厨房里做活的是大堂嫂家的粗使婆子。可是毕竟亲戚一场,大家又都是农门出身的,所以桃花姐和柳条姐赶紧手勤较快地到厨房帮忙做事。   大堂嫂李思微虽然很不喜欢进厨房,可是小姑和小堂姑都在那里做事了,自己要是没有在厨房帮忙又得被母亲和婆婆念叨一百遍,所以她也躲在了厨房里。不过她明显比不得桃花和柳条的勤快做活,基本上是个花架子、出工不出力。   因此等到季兴邦过来的时候,正在摸鱼的李思微才会第一个发现,笑着问道:“兴邦,你怎么到后厨来了呢?是不是刚刚吃席的时候忙着说话没吃饱,还想吃点儿什么?   你想吃鱼还是吃肉?嫂子给你拿!”   季兴邦笑着拱手对大堂嫂行了礼,说道:“大堂嫂,我不饿,过来这边是想和你们几个聊天呢!”   李思微闻言惊喜地问道:“兴邦,是不是二叔那边做决定了,最后定了招哪个小伙子做柳条的夫婿啊?”   季桃花和季柳条也忍不住停了自己手中的活计,赶紧走过来围到了季兴邦旁边,等着听八卦。   季兴邦笑嘻嘻地说道:“还有谁?当然是柳条姐最不害怕的那个百宝哥啊!这下子柳条姐可以得偿所愿拉,开不开心?”   季柳条红了脸,说道:“兴邦,你说什么呢?”可是想到要嫁的是她从小就相熟的百宝,日后也是招赘,百宝过来她家中和她一起过,侍奉自家爹娘,她的一颗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的忐忑和害怕了。   李思微和季桃花在那里开心地恭喜季柳条,也与她说好些成婚的事情,季兴邦笑眯眯地听着她们三个女子在那里眼睛亮晶晶地商量着未来的事情,心中涌过一股幸福的暖流。   原来一个人过得幸福、一个小家过得幸福不算是真正的幸福,这样帮身边关心、在乎的人都找到幸福的感觉才是真正的幸福呢。   他忍不住笑着插了句嘴,问道:“桃花姐,你和杨姐夫在魏县县城里面看好宅子了吗?有没有买下来?日后准备做什么营生呢?”   季桃花闻言笑了,说道:“我和你杨姐夫手中的余财不多,买宅子不敢随意出手。这不,我们已经逛遍了魏县里所有的牙行,几乎看遍了所有我们能买的宅子,可是还没有下手买呢。   虽然我和你杨姐夫已经说动了公公婆婆,现下家中的银子攒着也买不到好的水田,银子存在哪儿还不如在城里买个宅子。可是老人家手里银子攥得紧,等过几天我和你杨姐夫带二老来看看在最后决定买哪个宅子吧。”   季兴邦闻言道:“桃花姐,你和杨姐夫更喜欢那几个宅子,带我去看看呗,我也帮你们出出主意!”   虽然他日后考出去就没有继续在魏县继续生活,可是因为大堂嫂在魏县,他和时晗雪还是经常到魏县来拜见大堂嫂、关照小侄儿的,对魏县之后几十年的发展很熟悉,知道那片地日后好,那块地日后不够繁华。   季桃花笑着说道:“兴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用耽搁你的学业了,你和大哥都是读书人,这种买房置地的事情你不懂,我问问大嫂就行了。”   很明显,季桃花不知道季兴邦有着两世的记忆和经验,一点儿都看不上季兴邦的帮忙呢。   季兴邦无奈了,按说大堂嫂做事情应该是极为谨慎的,但是自己毕竟有着两世的经验,在帮她看一遍——双保险——难道不好么?   于是他眼珠一转想了一个大堂姐绝对不会拒绝的理由,说道:“桃花姐,我在县学里有一个好同窗姓曾,他父亲是得月楼的东家,家中很懂这些事情的,我到下个休沐的时候把他约上帮你一起看看房子可好?   我知道大堂嫂做事情很靠谱的,可是我就是好奇嘛,再让我和我同窗帮忙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桃花姐你说是不是?”   李思微是主家,当时虽然几个男人闭门商议选婿的事情,但是端茶倒水的都是家中仆役,她自然消息灵通,也知道季兴邦在此间起到的作用。   她有意交好季兴邦,再加上也知道季兴邦对季桃花是一片真心,这种真心真意难得,于是便也劝了季挑花几句,季挑花便答应了等下次约大家一同去看看几处她和杨荣正看好的宅子,之后约大家吃顿饭。   第二日回到县学之后,季兴邦隐了季柳条的姓名给他的三个好友说了自家堂姐相亲、招上门女婿,然后准备订婚的事情,关键是说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婚姻乃是关系一个女子一生幸福的事情,所以一定要让女子也能见见、相看一番男子,若是最后缔结婚约的那个男子是女子自己挑中的、喜欢的,那么日后二人的生活便一定会幸福得多。”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时穆宁,就差直接和他说:“快带我去给你妹妹相看一番,等她看上我想要嫁给我之后你们绝不要阻拦,日后我们会过得幸福的!”   可惜的是现在的时穆宁完全没有给妹妹找夫婿的想法,完全没有领会季兴邦的“良苦用心”。   倒是他们三个都对季兴邦的大堂姐季桃花要在魏县县城里面买屋置地的想法很感兴趣,都想跟着去看一看。   便是一心念书的闵宏达也红着脸说道:“我还不知道怎么买屋呢,日后便是科举上出息了也总要有这么一天,很想跟着去看看长长见识,免得日后被骗。”   这有什么难的?季兴邦一口答应了,四人准备次休沐的时候一块儿跟着去看房子去。 第20章 两个宅子   时光匆匆,很快就到了下一个休沐的时候了,季兴邦与其他几位同窗早早起床温习了一会儿学问之后,就在县学门口等着季桃花等人。   不一会儿便到了双方约好的时辰了,季桃花那边也没有拉胯,她和夫婿杨荣正赶着一辆驴车过来了县学门口,李思微也坐着赵叔赶着的驴车到了县学。   双方见过礼之后,便由杨荣正赶着驴车拉着李思微和季桃花、季桃花婆婆三人,季桃花公公则坐在外面的车架上,看着他儿子赶驴车。   另外一辆牛车则由赵叔赶着,车内坐着季兴邦和他的三个同窗这四个童生。   他们先跟着杨荣正到了瓦肆附近的一处宅子,带着他们看房子的牙人早早就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了,见到来了两车人一同相看房子也没有觉得惊奇,只是行个礼之后便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门,向大家介绍起这个宅子来。   这个宅子是一个两进的宅子,靠近瓦肆,因此将外面的屋子格成了两间铺面,打开门就能卖货,及其便于做生意。   第一进的院子比较大,但是基本上只是一些土,完全没有种植任何的花木或者是蔬菜果蔬,只是长着些荒草,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居住的样子,院里还有一口井,若是取水用起来的话应该颇为方便。   第一进的院子里除了两间商铺还有四间屋子,包括厨房和杂物房和两间住房。   牙人介绍道:“这个宅子占地挺大的,先前是一户有钱人家买的,又扩建成这个样子,在瓦肆附近多是小宅子,这样占地面积大的两进院的宅子不多。   后来主人家道中落,便将前院和后院的门封了起来,将后院的店铺、院子、水井、房间全都租给了另外一户做生意的人家,倒是又有一笔进项。”   随后牙人打开了第二道门,带领大家到了第二进的宅子。第二进之后可以在院内看见一个小小的菜园,几间房屋,在空地上搭起了一个露天的棚子添做小厨房。   虽然看起来比较小,但是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而且这间屋子看起来比较有人气,应该是主人家才搬走不久的样子,没有前院那么荒废。后面还开了一个小门,也可以从此处出入。   想来这里与前院完全分开之后,两家人也能各自出入、生活,不想打照面都完全可以。但是这个院子并没有水井,如果用水的话会比较麻烦。   但是如果不考虑将前院出租给别人的话,就完全够用了。   杨家老两口对这个宅子很满意,主要是这里占地面积大啊!同样的价钱,谁不想买更大一点的宅子呢?而且这个宅子最好的就是中间门锁一放就可以租出去给别人,一边自己住一边还能收租子,还有比这更合适的事情吗?   但是季桃花心里却对这里不太满意,她嫌弃这里是瓦肆附近。瓦肆里基本上都是一些唱戏的、杂耍的、买吃食等等,身份不算很高,还很闹腾,她怕自家孩子日后生出来天天到瓦肆里面去混着玩儿去了。   杨荣正看着爹娘再看看媳妇儿,这会儿左右为难,只能让牙人再带着大家看一看其他的宅子。   牙人带着大家看了这个房子之后,又上了赵叔驾驶的牛车外,与赵叔一同引路带着大家来到了第二处宅子相看。   这个宅子坐落在魏县县学旁边,也是一个两进的宅子,不过面积加起来只有之前那个宅子的一半大。   前院中也有一口水井可以方便人取用,但是前院临街只有一间铺面大小,前院除了铺子之外就只有一间厨房和一间杂物房,完全无法住人。   再进入后院之后可以看到四间房子,其中一间客厅,一间正房和两间厢房,都是住人的。   牙人笑着说道:“这个房子胜在地理位置优越,临近魏县县学。这边读书人比较多,好些老秀才都住在这里附近开馆授图,如果小孩子住在这边,上蒙学可是太容易了!   而且这边基本上住的都是有些身份和学识的人家,东西卖得上价钱,这家原本是做吃食的,是赚了不少钱之后换了更大的房子住,才托我们牙行将这间小屋子卖出去呢。   这边文风鼎盛,这个地段的宅子都不愁租的,若不是家主一定要售卖,可能现在早已经有人租住在其中了。”   季桃花本来想要进城的目的就是给孩子们一个更好的念书环境,见了这里的地理环境之后就很心动,这个屋子的价格也合适,他们现在也不是买不起,因此她很想买下这里。   杨荣正对这里也很满意,说实话他们夫妻二人看了全县城的宅子了,他都挑花眼了,现在他只想定下来就行了,在他眼里哪个宅子都好!   可是杨家老两口却对这个宅子有些疑虑,觉得这里面积太小,并没有之前那个宅子大,说不得只有之前宅子的一半大小,价钱却比之前的那个宅子差不多,买起来一点儿都不划算。   杨荣正只好再让牙人带着他们去看了之前相定的另外四处宅子,可是看下来之后都没有比这两处更让人满意的。   六处宅子之中,杨家老两口最喜欢瓦肆旁边那个占地最大的宅子,季桃花最喜欢魏县县学附近这个雅致一些还带一个小铺面的宅子。   商量不成之后自然是要听别人的意见了。   李思微问了问季桃花和杨荣正日后在城里准备做什么营生。季挑花和杨荣正便说道她们准备走之前的路子,由杨荣正到乡间去收一些山货,由季桃花将山货摆在铺子里面来卖。   李思微便说道:“若是你们货物多的话,瓦肆那边的宅子算是不错的选择,那里前院很大,屋子也多,可以堆放很多货物。”   她这番话是比较客观的,曾阳夏这个商户里出来的人闻言也是频频点头,他觉得李思微说得不错。   季桃花噘着嘴有些不太满意,但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对。   季兴邦叹了口气,瓦肆旁边那个宅子确实很大适合堆放货物,前世里桃花姐和杨姐夫在魏县县城里的宅子也就在那里了,只不过她们的山货生意做得不算顺利,前期收了太多的山货卖不出去,险些赔本,后来还是桃花姐一咬牙开了个食铺,卖一些山货做出来的热腾腾的吃食,才又经营起来了。   这辈子难不成还要让她们走之前的老路吗?   算了,来都来了还是帮她们一把吧。桃花姐看起来蛮喜欢县学旁边这个宅子的,这个宅子也确实好,日后等到大家生活好了,进城的人越来越多,县学附近的宅子是涨价最快了,过两年再以这个价钱想要买县学旁边这么好还带铺面的宅子却是不可能了。   一定要劝服他们买县学旁边这个宅子,可是还能怎么说呢?大堂嫂和请来的曾阳夏都已经偏向那边了...... 第21章 通情达理   季兴邦将两个宅子在脑袋里面转了转,然后问牙人道:“请问一下,老实说瓦肆旁边那个宅子空了多久了?县学旁边那个宅子空了多久了?”   牙人也稍微打听过这些人的身份,知道买主季桃花和杨荣正有着季兴杰这样的姐夫,有着李思微这样的城中富户李家的嫂子,小堂弟也是个童生,还带着这么些童生一同来看房......   所以他在介绍屋子的时候还是蛮实事求是的,不敢太过于吹嘘,也不会隐瞒。   此时他听闻季兴邦问道这个,也如实说道:“瓦肆那边的房子空了五个月,县学这边的房子是上个月卖家才搬出去将房子放在我们牙行的。”   这些事情都是他清楚的,但是他之前在介绍的时候并未说,是因为他认为有些事情就不用说得那么清楚了。   季兴邦再继续说道:“可是我看着瓦肆附近那个宅子前院比较荒僻,不像是有人常年居住的样子,这是为何?之前租那边的人是干什么的,现在如何了?”   牙人有些尴尬地说道:“主家之前曾经将那个前院租给别人,但是后来承租的那家回乡了,退租之后并未找到合适的承租人,正好主家也想要卖房子,于是就没有再找租客,前院就一直那么荒着了。”   季兴邦闻言皱眉,直觉有些猫腻。前世里桃花姐和杨姐夫二人买的就是瓦肆附近的宅子,但是前世他此时并未中了童生,还没能上县学,只不过是寄住在大堂兄家中,桃花姐也不把自己这个小堂弟当大人,没有和自己抱怨过那个宅子的什么。   只是他也知道,桃花姐和姐夫那段时间手头紧,想要收缩一下收购山货的范围,做点儿别的,也暂时没有想到自己开吃食铺子,而是准备将那个前院和铺子租出去回点儿本钱,可是那个前院和铺子怎么也租不出去,所以才逼着自己开了吃食店。   可能这个牙人不太说实话,说话还有隐藏,季兴邦再继续追问道:“是不是那个铺子或者是宅子出过什么事儿啊?为什么租不出去?按道理说那里离瓦肆很近,应该很容易租出去的吧?”   大景朝的人对于风水这些还是比较看重的,若是宅子出过事情,那么大家都不愿意再出高价买了。   那个牙人闻言脑门儿上都是汗珠,赶紧解释道:“大家放心,我们牙行也是有信誉的,绝不敢给客户介绍凶宅之类的宅子坏了名声!那个宅子绝对没问题!”   可是其实上他对季兴邦的问题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下子,不光是李思微和曾阳夏这样的聪明人,便是季桃花他们一家子也都觉得瓦肆旁边的那个宅子有猫腻了。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他们不是城里人难以打听到那个宅子有什么猫腻,但是买房子是很重要的事情,决不能出错,于是他们迅速地统一了意见,最后还是决定买了季桃花看中的那套县学旁边的小一些的宅子,可把季桃花乐坏了。   季兴邦闻言松了口气,也没有再继续追问牙人瓦肆附近的宅子有什么问题,只是笑着说道:“桃花姐,你做的混沌挺好吃的,我觉得比瓦肆那边出名的混沌都要好吃。反正姐夫把山货收来之后摆着卖也不费什么事情,不如你摆个混沌摊子呗。   这里离县学那么近,我经常带着同学们来你的摊子吃混沌,照顾你生意啊!”   季桃花闻言有些心动,刚才他们一行人中午的时候确实是去瓦肆那边吃过出了名的混沌摊子,可是在她看来也并没有多么好吃,还赶不上她的手艺呢,要不她也支个混沌摊子?   可是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皱眉说道:“我知道瓦肆那边混沌摊子的味道没有我做得好吃,可是人家卖得便宜啊!   若是我做了混沌出来摆摊,卖他那个价钱可是真亏本了,连材料费都赚不回来。”   季兴邦笑着说道:“这有什么,桃花姐你提价呗!这儿的地段与瓦肆那里也不一样,便是你把一碗混沌翻了一倍的价钱来卖,只要你做得好吃,也照样有人过来吃啊!我的同学们大部分条件都不差,就是贪图那一口新鲜的味道,也不缺那几个钱。”   混沌都是馅小皮大的,一碗也装不了几个混沌,便是桃花姐翻了一倍卖,闵宏达那样的家境贫寒的学子也能买得起吃,根本就不怕没有人来买!   况且桃花姐就是做混沌最好吃,上辈子她兜兜转转还是在自家铺子卖起了混沌,可是因为她用料好、足,味道好,价钱不得不比另外那个有名的混沌摊子跪了五分。就这样,还是有好些人在去瓦肆玩的时候嫌贵不想在她那儿吃,说她是奸商,差点儿把她气得个仰倒。   天知道,她的成本就在那里摆着,比另一个摊子的摊主赚的少多了!   可是没有办法,去瓦肆消费的人里面大部分都不是很有钱的,他们吃东西不在乎质量、味道那些东西,只要便宜管饱就行了,桃花姐的摊子一直没有比得上另一个摊子。   可是这辈子她将混沌摊子放在了县学门口,那么味道和质量的优势就能体现出来了,所以季兴邦大胆预测她便是把价钱翻了一倍也没有什么问题。   季桃花想了想,自家小堂弟季兴邦在附近的县学里面念书确实是一件很有利的事情,只要他呼朋引伴地过来尝过她的混沌,就不怕摊子开不了张,所以她对摆摊子卖混沌也有了点儿信心。   于是她笑着说道:“行!既然兴邦这么帮忙,我就支起个混沌摊子来。兴邦,等开业的那天你带你朋友都过来吃碗混沌,姐姐不收你们的钱!”   季兴邦笑嘻嘻地答应了,他就知道桃花姐大气!其实桃花姐的性格很能冲闯的,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料,之前收山货、卖山货什么的基本上都是杨姐夫比较忙,桃花姐只是帮忙打下手,看看货。   可是等到这个混沌摊子支起来之后,季兴邦估计杨姐夫那个山货生意怕是得停了,他估计除了帮桃花姐洗碗擦桌子之外也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了!   就这样,商定了买哪一套宅子之后,大家回到了牙行里,由杨荣正和牙行签订了买房的契约,双方签字并按了印泥。最后牙行的人带着众人到衙门去将房契备案,盖上了魏县县衙的公章,并且被登记在县衙的文书上,房子过户算是完成了。   闵宏达等没有自己买过房子的人算是看了个热闹。   后来季桃花很大气起请了大家去衙门附近一家还不错的饭馆,点了一桌子好菜招待大家,还让赵叔专门去季家将在家复习的季兴杰也请过来一同吃饭。   吃过饭之后,季桃花、杨荣正并二老就匆匆赶着驴车回家去了,宅子虽然买了,但是现在铺盖行礼一盖没有,也没法住人,需得好好收拾。   季兴邦等人则饭后到季兴杰那儿被他好好考教了一番,又布置了新的功课才放走,当然季兴邦要留下住的。   季兴邦很感谢大堂兄,觉得大堂兄季兴杰其实这辈子开明了很多,虽然觉得季兴邦等人跟着去看买房子是耽误功课的行为,但是也并没有拦着他们,只不过把考教他们的时间从早上改到晚上罢了,与前世相比显得十分的通情达理。   季兴邦睡觉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他觉得桃花姐肯定能比上辈子过得好!   作者有话说:   各位亲,明天停更一天,后天晚上见,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第22章 乔迁之喜   季桃花是个利索的人,且杨荣正的父母亲戚也都是能帮得上忙的,他们带了几个手脚利落的杨家亲戚合起来一同收拾打扫新家,不多时就将新家整理好了。   当然,季家这边也不会袖手旁观,季柳条是不会缺席的,新定亲的百宝也跟着来搭把手。季兴杰那边虽然忙,但是李思微派了家中好几个仆从、仆妇过来帮忙,自己也亲自过来看过几次。   就更不要说住在季桃花家旁边县学内的季兴邦了。这些天他下学之后都并未看书,直接跑出县学去季桃花家帮忙了。   季桃花怕他耽误学业,让他不用来了,可是季兴邦不愿意,对季桃花说道:“桃花姐姐,念书不是一日之功,我这几天的看书时间日后少玩一小会儿就补回来了,可是帮你干活这件事现在过了日后可就没机会了,我可要在桃花姐姐这里好好表现呢,不然日后怎么常来你这儿蹭吃蹭喝啊?”   季桃花笑着拧了他的耳朵一把,嘴中说道:“真是个淘小子!”   可是她的心中极为熨帖,她觉得自己这个小堂弟和自家亲哥哥真的很不一样,比大哥有人情味得多了。   之前哥哥一心念书,刚开始的时候回家还会下田干活,可是等他十多岁考上童生之后,爹娘就对他宠得厉害,一点儿田里的事情、家里的事情都不让他沾手,便是它偶尔从书院回来家中住上几天,也是每日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苦读,很不和自己说话。   那个时候自己每天做的就是干很多的家务活,还要上山找好些山货去卖钱,给大哥挣念书的银子。可是回到家中以后每次想要去和大哥说话,或者是被人欺负以后想要找自家大哥去告状,都会被爹娘制止。   所以虽然是嫡亲的兄妹,可是她觉得自己和大哥却没有多少交流。   为了念书,大哥和族中的很多人也没有交流,只是他一路高中,考中了童生、秀才、举人,所以族中的人即便和他不熟,也很是敬重他,连带着也不敢欺负自己家的人了。   等到自家哥哥中了秀才、当了西席能自己挣钱给自己念书之后,家中的经济条件才好了一些,可是季桃花却依然保持了自己找山货去卖的习惯,给自己悄悄攒了不少压箱底的嫁妆银子。   好像一直等到大哥娶了一个能干又人情练达的大嫂之后,自己家中和族中的关系才好了起来。过年过节的时候大哥大嫂会一同去走亲戚、送礼物,每次回家也会给爹娘、自己还有柳条妹妹、兴邦带礼物,将大家都哄得乐乐呵呵的。   可是季桃花也知道大堂嫂做这么多,其实也是因为当初季家是举全家之力全力供大哥念书的,怕自家大哥日后受了恩情的辖制不好做事情。   远的不说,就说之前那次大嫂的爹爹买了二十亩上好的水田,却并未落在大哥、大嫂名下,而是落在自家爷爷季朝忠的名下。这件事出来之后谁人不称赞大哥不忘本?不说他感恩?   季桃花天生就比别人心眼多,看事情更加清澈通透,她知道这件事一方面自然是李家心疼季家的付出,如今有力量的就帮帮季家一把。可是另一方面却是用这二十亩水田还清了之前季家全家一同供大哥念书的恩情,日后便是有人再拿恩情说事,其他人也不会站在季家这一边了。   大家只会说大哥念书厉害是他自己厉害,之前的那些恩情早已经被这二十亩水田还清了,季家若是再有什么非分的要求就是携恩图报,就是趴在大哥家身上吸血了。   所以之前季桃花作为一个出嫁女,并未与季家走得太近。之前和爹娘说了一声她准备到魏县县城谋生的事情,其实只是通知一声而已,爹娘硬要问大哥的意见,却被大哥反对,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自己能拿主意,知道自己必然是要带着丈夫进城,日后给自家儿女一个好前程的。   没有想到的是大嫂这个人虽然心眼多、人情练达,但是对自己还是有几分真心的,竟然也劝说自己到县城谋生,还让自己不要在意大哥那些反对的话,让自己刮目相看。   原来自家大哥只是个书呆不懂人情世故、经济形势,不是真的冷血不愿意与家人相处。原来大嫂虽然心眼多,做事情留一手,防着季家的众人,但是也只是防着而已,她本身还是个热心肠,若是季家的人做得不过分,她还是很愿意帮忙的。   可是大哥大嫂的这些作为都不如小堂弟这样明明白白的支持让人暖心。   是啊,季桃花以前就想不通,人这一生中重要的日子不多,就那么几天,大哥少年这几天书又怎么样呢?自己搬新家这么大的一件事,他从来不露面,只是大嫂过来看几次,派了几个仆人、仆妇相帮,可是小堂弟确是天天下雪就来帮着忙前忙后、爬高上低、扛东西、洒扫的,累得出了不知道几身汗。   隔房的柳条堂妹和她未来的夫婿百宝难不成就一点儿事儿没有都是闲人么?人家也是天天来帮忙,从来不说辛苦的,让季桃花心中感激不已。   这人和人之间的情分还是不一样的,嫡亲的大哥还比不得隔房的堂妹和小堂弟与自己感情深。   只是季桃花毕竟是个有成算的人,心里想得再多在面上确是一点儿不露的,只是准备好好答谢大姐。她和丈夫杨荣正很快就将第一批山货来来了,将开小铺子的锅、灶、桌椅板凳等等都准备好了。   过了五日之后,就都收拾好了,季桃花买了好些新鲜的肉菜,做了两大桌饭菜,一是答谢杨家、季家两边来帮忙的亲友,二是请大家吃吃新房的暖房酒,告知大家自己在魏县县城里面也安家落户了,日后可以到这里来找自己。   她为人一点儿不小气,准备的都是正宗的大鱼大肉,做的也是硬荤、分量管够,比起乡下村子里有些人家那些寒酸的席面完全不一样。   到了请客那天,杨荣正和赵叔二人赶了两辆车到西甲庄去将爷爷和爹娘、二房、三房的叔伯婶子都拉来一同吃酒,办得热热闹闹的,大家也都夸赞季桃花和杨荣正住的这个新房好,又气派又地段好,日后定然能成为个书香门第。   虽然之前季桃花想要搬到魏县县城的事情被季家大房老两口反对过,被季兴杰这个举人反对过,可是现在她们两口子真的搬来了,难不成还要在大喜的日子里说什么丧气话不成?季家和杨家都没有那种爱触霉头的碎嘴子。   这话可是夸到季桃花心坎里去了,她这辈子最怨的就是自己作为一个女子没有机会念书识字,最想的就是日后生下来的儿女肚子里有墨水,自家成为一个书香门第,因此多喝了不少酒,脸都变得红扑扑的,几乎要醉了。   只是即便这样,她也不忘了准备好些山货、腊肉给帮忙的亲戚朋友们带回去,作为谢礼。   两边的亲戚们都很满意,他们难得吃到这么好的一桌席面,不但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走的时候还能再带回点儿礼物,谁不满意啊?都把季桃花和杨荣正夸得花儿似得,也恭祝他们家的“杨季氏山货铺”日后生意兴隆。   季兴邦也很开心,微微喝了些酒,有了些醉意回了县学。对于桃花姐姐塞过来的那些礼物本来想要拒绝不收,最后还是从善如流地拿了给爹娘二人欢欢喜喜地带回家去,哄二老开心一些。   他心中想着,桃花姐姐做事这么大气,大家和她相处都是笑呵呵、开开心心的,也难怪她前世里在瓦肆那样的地方都能一步一步将生意做起来,赚了那么些银子。   这辈子她的起点和前世都不一样了,希望她能过得比前世里更好。   恩,明天她的混沌摊子就开张了,到时候一定带着同学们都去捧场!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生意兴隆   第二天,也就是“杨季氏山货铺”开张的时候,季兴邦中午便带着他们班里面处得还行的十来个同学一起到了季桃花的铺子吃混沌。   时穆宁、曾阳夏、闵宏达三人和他的关系最铁,此时自然是在同行的人之中的。季桃花的铺子离县学非常的近,几乎是刚抬脚的功夫就走到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呢。   但是等到了地方之后,时穆宁看着铺子的牌匾确是有些疑惑不解:“‘杨季氏山货铺’?兴邦,你不是说你大堂姐开了一个混沌铺子么?怎么挂了个山货铺的牌匾?”   曾阳夏笑着说道:“穆宁,这种问题你还需要问么?不是念书念傻了吧?你看到那个摊子了吗?闻到混沌的味道了吗?根本不用看牌匾就知道这里卖混沌了啊!”   季兴邦说道:“曾兄说得对,之前我也疑惑这一点呢,后来是问了桃花姐姐才知道她觉得所有人一眼看过来就能看到她这个摊子卖吃食,但是怕别人不知道里面还卖山货,所以就挂了山货铺的牌子。”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那就是这个牌匾是之前桃花姐姐就和大堂兄季兴杰求了字,去木匠那里雕刻出来的。当时她和杨姐夫的想法都是在魏县县城里面开一个山货铺,后来是听了自己的建议之后才在卖山货之外多支了个小摊子卖混沌的,所以牌匾上就还是山货铺的名字。   不过这些细节就不用和同学们解释得那么清楚了,既然曾阳夏给出了那样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自己顺水推舟就行了。   闵宏达却完全不关心三个朋友之前的那些关于铺子的名称的疑问,他只是见猎心喜,说道:“这牌匾上的字一眼就是季举人亲笔写的,那笔锋自带不凡的气息啊!   以前在季举人家中见惯了他写馆阁体的字,没有想到他的楷书写得这么好看,这么棒!”   季兴邦点了点头,他得承认自家大堂兄季兴杰在读书写字上确实是人才,不论是考试用的馆阁体,还是楷体、隶书、行书都非常棒,唯一不擅长的恐怕就是草书了吧,主要是大堂兄季兴杰没有那种狂生豪放的性格和气质,所以他写其他字体都挺好,唯有草书只得其型不得其神。   季兴邦笑着对闵宏达说道:“闵兄,我大堂兄不止擅长馆阁体和楷书,他的隶书、行书也是很棒的!日后你若是喜欢书法,大可以多和他请教一番!”   在书法上,季兴邦是很佩服自家大堂哥季兴杰的,完全是个“季兴杰吹”,他深知,便是在上一世自家大堂兄虽然在仕途上发展得不算太过于顺利,但也是全国闻名的书法家,闵宏达若是真能好好学了得到大堂兄的真传,日后在写字一道上肯定也会有一番造化的。   闵宏达闻言果然眼前一亮,心中打起了想要和季举人学习书法的年头。时穆宁和曾阳夏二人闻言之后心中自然也是有了一番计较。   其他几个同学们没有能得到与季兴杰举人请教的权力,此时听着他们四人讨论这些自然是心中有些酸意。   好在季兴邦和主人季桃花都是很会做人的,一个赶紧转换了话题邀请大家品尝季桃花做的混沌。另一个则是笑眯眯地告诉各位,这一碗混沌因为是小堂弟季兴邦带来的朋友,通通都不收钱。   季兴邦有些为难地抓了抓头,对季桃花说道:“桃花姐,你不收钱哪儿能行呢?我和同学们说好了,你铺子开张我请大家吃一碗混沌,也算是帮你开张让你也有些收入,这些钱你可一定要收下,不然你可要贴本了!”   季桃花一伸手就将那把铜钱推回季兴邦手中,说道:“你说啥呢?你可是我嫡亲的堂弟,这会儿来的都是你的同窗好友,姐请你们一碗混沌而已,还硬要塞钱就是不给桃花姐面子!”   季兴邦只得不情愿地收回了自己递出去的那一把铜钱,对季桃花说道:“好吧桃花姐,今日里就听你的,吃你请的一碗混沌,但是日后我再来吃混沌你可一定要收钱啊,不然日后我都不敢再来你这里吃混沌了!”   季桃花笑着说道:“这么说也行吧,但是这样吧,我这混沌卖六文钱一碗,若是兴邦你还有你们县学的同窗来我这里买混沌吃,只收你们五文钱!”   季兴邦笑着拱手谢了季桃花,然后和同窗们一同吃混沌。   说实话,对于季兴邦的好些同窗来说,这碗混沌吃到嘴里之前,听到那“一碗六文”的价钱可是吃了一惊呢。   瓦肆的混沌摊都只卖三文钱一碗混沌,这里的混沌如何敢翻倍卖?真是太贵了!   学校饭堂里面的饭菜都还是挺便宜的,若是吃一个素菜和白饭大约三文钱就能吃饱,六文钱都能在学校食堂里吃一个荤菜和米饭了,谁耐烦来学校外面吃一碗混沌?   便是看在季兴邦是同学的面上,他们来这里能买到五文钱的混沌也十分的不合算啊!   可是在吃了一口混沌之后,他们就纷纷——真香了。   季兴邦大堂姐可真是个妙人啊!这妙手做的混沌可太好吃了!   而且这个混沌一碗很大,用料又足,馅里面放的可是正宗的肉啊!一口咬下去那可不得了,香得舌头都要掉了!   这碗混沌可不是瓦肆附近那里只能混个饱肚子、尝一点点儿荤腥的粗略吃食,可比学校里的饭和一个荤菜好吃多了。吃完之后也能饱肚,虽然不能将肚皮撑个溜圆,可是绝对不会觉得饿。   这绝对是能改善生活的好食物,六文钱一碗也不亏,更何况他们能沾季兴邦的便宜只付五文钱呢!   这边刚吃完,季兴邦一个同窗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季桃花道:“老板娘,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若是我带着我的家人一起来吃混沌,是只能给我一个人减成五文钱一碗呢,还是我的家人们也能有五文钱一碗的价格?”   季挑花笑眯眯地说道:“自然是童生们和你们的家人都能有五文钱一碗的价钱了!”这个问题季桃花早就考虑好了,她再开口解释道:“可是众位官人也要体谅我们是小本生意。所以我们给五文钱一碗的价钱只限于各位亲自带着家人朋友来吃的情况,若是各位不到场,只是打着各位的名号,我是不能给五文钱一碗这个价钱的。   毕竟大家都是魏县或者附近几个乡下村子的人,人人都沾亲带故的,说起来都知根知底呢!若是人人都打着县学学子,兴邦同窗的名号来我这儿买混沌,我这个摊子可就开不下去了,定然是要赔本的,请众位官人们见谅!”   季兴邦的同学赶紧说道:“老板娘客气了,您给我们还有与我们一同来的亲友这个优惠的价格,应该是我们感谢你,哪里敢有埋怨!”   他们都是家中能念得起书,还能考得上童生的人,都觉得自己是天之娇子。虽然其中有些条件不是太好,或者是节省习惯的人想要以五文钱的低价请家人吃混沌,可是绝对没有那种打着名号就要来占便宜的小人,所以不可能无限制的亲自带人过来骗吃骗喝的。   季桃花这句话说在前面他们也能理解,毕竟谁家都有几个品性不好的拐脚亲,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难免就有人利用这个打着他们的旗号来占老板娘的便宜。   若是真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面上也是无光啊!   一顿混沌之后,大家纷纷散了,好些同学们将“杨季氏山货铺”里混沌好吃又能有优惠价的事情传了出去,一时间“杨季氏山货铺”便有了好些顾客,生意算是慢慢有了起色。   好些住在周围的居民们原来觉得这家混沌卖得贵,有些不敢尝试。可是后来看着好些县学的学子经常光顾这个店,还不住称赞,也狠心买点儿回来尝尝,之后就用味道留住了好些人,慢慢成为了摊子的小顾客。   就这样到了下一个休沐日的时候,季兴邦在去季兴杰家之前先路过了一下季挑花的铺子,看着她和杨姐夫二人忙得热火朝天的,也没有去打扰,径自走去大堂兄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前世剪影   今日虽然是休沐日,但是因为大堂嫂李思微和大堂兄季兴杰预备到郊外的菩提寺去烧香求签,所以便早早告知停了季兴邦等四人的学业一天。   本来季兴邦不是太信佛信道的,只不过他之前连想了好多天都没有想到一个破局之法,不知道如何提醒曾阳夏让他父亲避开那场灾难,也提醒大嫂的亲弟弟避开那些祸事,此时听闻大堂兄和大堂嫂准备去寺庙烧香求签,心中一动,便也想跟着去看看,寻找一下是否会有机会。   大堂兄和大堂嫂二人此番是准备去求子的,他们二人成亲也算是很多年了,可是一直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心中都很焦急。   本来季兴杰作为一个举人,是秉承孔夫子的那一套,对鬼神是“敬而远之”的,平生不信道教也不信佛教的。李思微家中虽然比较信佛,经常去烧香拜佛,可是因为嫁了不甚信教的季兴杰,便也收敛了很多。   只是他们夫妻二人成婚多年并无子嗣,二人心中都还是有些着急的。虽然季兴杰的父母作为乡下的公婆不太敢催促李思微这个强势的儿媳快点儿怀孕,但是李思微的母亲可是着急得不得了。   可惜的是多少偏方给她找了吃了也没有用,多少有名的大夫给她找来看了调理了身体也不甚有效,所以这不,李母的心思就动到了烧香拜佛上了。   李思微之前还有些端着,只是自己去寺庙之中烧香拜佛求签,可是时间越长之后她也越撑不住了。这不,李母之前多嘴了一句抱怨到:“都说求佛是要‘心诚则灵’,这么多年来女婿从来不去烧香拜佛的,佛祖或者观音娘娘怕是也不会给你送个儿子吧。”   李思微越想越不对味,于是说服了季兴杰在休沐日的时候一同去郊外香火最盛的菩提寺里面一同烧香拜佛求签,季兴杰思索了一下也还是点头答应了。   毕竟时下都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自己的正妻一直并未怀孕的话,说不得要纳妾、纳通房之类的,到时候所生的孩子也只能是庶子女,与嫡出的子女毕竟还是不同的。   不到万不得已的那一天,他并不想走到那一步。所以即便不算很信佛,他还是推了四个学生的学业讲解,专门抽出一天时间和妻子李思微一同去菩提寺求签。   他没有聊到自家小堂弟季兴邦也想要跟着一同去城郊菩提寺,倒是没有觉得自家小堂弟会信佛,只以为他贪新鲜,想要去郊外赏景,于是也答应带上他,心中想着到时候他若是觉得佛法无趣的话就不要跟着自己夫妻二人去求签解签,让他自己去寺庙之中逛逛赏景便是。   所以那天季兴邦是一个人到的季兴杰家。到了之后自然得到了李思微的热情招待,吃了一大碗好吃的排骨面作为早点,然后跟着他们坐着赵叔赶的牛车到城郊菩提寺去了。   一路上,季兴邦因为男女有别便避讳地与赵叔一块儿坐在前面赶车,留季兴杰夫妇二人坐在牛车的车蓬之中慢悠悠的上山。   季兴杰心中感叹不已。前世的时候大堂嫂因为大堂兄被榜下捉婿的事情闹了一场,后来因为自家弟弟出了意外死了,李家没有顶门立户的人,为了日后不被欺负忍了那口气,没有和大堂哥走到和离那一步,可是她也不是一个任人揉圆搓扁的面团。   她硬是跑到京城去击鼓鸣冤,抱着当时一岁多的大侄子,带着自己与大堂兄的婚书去哭诉,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新课进士里面有一个叫做“季兴杰”的人乃是当代陈世美,高中了之后就抛妻弃子另娶高门女子,是个人品低劣的人。   捉了大堂兄去成亲的那张家也不是什么善茬,当时很是想要做些事情把这个事情压下去,可惜还是大堂嫂棋高一着先将事情闹大了,惊动了圣驾,亲自过问了这个事情。   所以最后那张家小姐虽然是官宦人家的嫡出小姐,但是因为大景朝里只有那些不懂礼数的商人们才有那种“平妻”“两头大”的说法,对于正经人家是不可能有什么“平妻”的说法的,所以她只能被剥了“平妻”的那层皮,委委屈屈地只能做了大堂兄的良妾。   当然,她们在民间自己的说法是“贵妾”。但不管嘴巴上掩饰得再怎么好听,也只是个妾而已,大堂嫂还是稳稳坐了妻的位置。   因为这个事情,大堂兄在圣人面前挂了一个“人品低劣”的标签,这辈子仕途尽毁,在考庶吉士的时候没有取中,后来一辈子都在做地方官,在不太好的地方之间不断徘徊,一辈子连个四品官都没有混上,还不如日后成绩不如他的自己呢。   当年大堂兄是正经的二榜进士,自己后来只不过是一个三榜的同进士,可是因为这件事大堂兄后来仕途竟然还不如自己,也是世事难料啊。   在京城之中大闹了那一场之后,大堂嫂却是见好就收,一直带着自己的儿子退守魏县县城,侍奉公婆,从来不与大堂兄去上任。大堂兄都是带着他那张氏高门贵妾去任上做的官,日后也与那张氏生了庶出的子女。   可能因为大堂兄日日与张氏和庶出子女亲近的缘故,他后来对大堂嫂所出的嫡子不是很有感情,在日后分产的时候又是一出宅斗大戏。可是那个时候魏县这边所有的亲戚,包括大房伯父伯母和自己、桃花姐等等所有人的都占大堂嫂和侄子这边,与那边也是斗得一言难尽。   回想起来,大堂嫂产子是今年十二月份的事情,现在已经是四月份了!怀胎十月,按道理来说大堂嫂现在已经怀了大侄子了!   想到此处之后,季兴邦忽然心中一震,他算是知道大堂嫂后来为什么这信佛了。除了当时被大堂兄伤了心守活寡念佛平静自己的心之外,是不是因为觉得这个菩提寺的签文特别准所以才信的佛?   想到此处,季兴邦脑中运转得飞快,曾阳夏十分信服大堂兄这个举人的身份,而自己现在知道大堂嫂已经怀孕了,是否自己可以借此事装一装神棍,让大堂兄和大堂嫂先对自己信服,之后再借大堂兄的口去劝一劝曾兄和他的父亲,可否能成功呢?   这么一想之后,季兴邦顿时觉得自己有了奋斗的方向了,对即将到来的菩提寺之旅也非常的期待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寺庙之行   牛车缓缓驶入城郊的一个山脚,赵叔先让季兴邦和主家两位下车步行上山进菩提寺,而他将慢慢在这个平坦的地方找个地方停车,之后随意在山脚下形成的小集市逛一逛,等着主家两位和季兴邦从寺里面出来再走。   菩提寺在山上,因为是修建的石阶,牛车马车都不能上山,又因为香火旺来的人多,所以山脚下就自发形成了一个小集市,在这里卖吃食、玩具、书画、佛教用品的等等什么都有,算是大家出行游玩的一个好地方。   便是好些不信佛的人家,也会拖儿带女到城郊这边玩一玩,赏赏景,吃点儿美食,凑个热闹。   同时菩提寺里面虽然最有名的是一颗菩提树,但是寺边山上有着大片连起来的桃花林,也算是魏县里面很美的一景,好些人来菩提寺除了烧香拜佛求签之外,也是想来赏景。   之前有诗人写过“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用在此时却是极好的,正好现在四月份魏县县城附近的桃花都已经谢了,可是菩提寺中的桃花却开得正式艳丽、灿烂的时候。   李思微和季兴杰心中有事,对于这漫山遍野的桃花是无心欣赏的,季兴邦也一直在找机会想要装一装“神棍”,所以也无心赏景。   于是三人直接进了菩提寺的大殿之中去拜佛。   菩提寺与其他的寺庙不同,修建的大雄宝殿非常的大,且殿中四面都供奉了佛祖和菩萨。   南面的门供奉的是释迦摩尼,他算是“现在佛”,现在掌管整个佛教。北面的佛是药师佛,算是“过去佛”,以前掌管整个佛教。西面的是弥勒佛,算是“未来佛”,他日后会接释迦摩尼佛的班,掌管整个佛教。东面则是观音菩萨的塑像。   季家三人进了大雄宝殿之后每人都亲自在功德箱里面放了银子,算是给目前正在寺庙里居住的僧人们的供奉,同时还花钱买了香火,算是烧给各个佛祖和观音娘娘的。   同时李思微还花了大价钱给观音娘娘织了一件嵌金丝的袈裟,给四面的佛祖和观音都供奉了鲜果和鲜花,花费不少。   有个寺庙里面的高僧坐在释迦摩尼佛像之前,在李思微等人给佛祖、观音烧香、供奉事情完了之后给李思微、季兴杰两个跪着的人念了一段佛经,拿出一根红色的丝线来给二人的手绑上,然后让李思微抽签。   李思微相当赤诚地拜了佛祖之后,抽了一根签,可是却是一支中下签,上面写着:“李靖归山:欲待身安运泰时,风中灯烛不相宜,不如收拾深堂坐,庶免光瑶静处明。(注一)”   李思微和季兴杰都是有文化的人,看到这个签文的指向就觉得不好,可是他们二人还是不死心,给了老和尚一笔解签费,请他解惑。   老和尚看了签文之后对二人说道:“两位施主,这个签文意思你们二人所求的事情二者不可兼得,就好比签文李靖归山,欲要得道,须放弃名利。你们二人若要求现在心中所求之事顺利,须得放弃另外的一样东西。”   李思微有些急了,问道:“大师,可是我们夫妇二人今日就是为了求子而来,只是求这一桩事情,并无他求,如何不可兼得?如何放弃?”   老和尚思索了片刻,便说道:“有些事情,你们虽然没有向佛祖求,但是你们自己的内心之中却已经求了千百回,自然是那个你们在意的事情。”   李思微心中一震,她在心中求了千百回的事情、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夫妻和睦家庭和美,一生平顺幸福。难不成她若是想要顺遂就不能要孩儿,可是若自己没有孩儿还算什么“一生平安顺遂”?   季兴杰也是心头剧震,他一心所求不过是科举高中、官运亨通,难不成他的子女缘与官运是相违背的?有了子女缘之后便没有官运?或者想要高中、想要当官就没有孩子?   季兴邦虽然不知道李思微和季兴邦最看重的是什么,一心所求的是什么,但是经过上辈子猜也能猜出来了!   他闻言也是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个老和尚,觉得难不成真的有神佛?这签文真是神了!大堂嫂可不就是应了签文之中得了孩子没了丈夫,一辈子守了活寡。大堂兄可不也是有了一堆孩子,却仕途不顺,都只得了一边,另一边没能得了好?   可是转念一想,觉得这个签文说的都是些车轱辘话,模棱两可的。一个人一辈子哪儿能一生顺遂,总会遇到沟沟坎坎,总会有得不到的,所以都说人生不得之事情十之八九。等到日后遇到挫折坎坷,是不是就能自动带入签文,觉得老和尚说得准了?   这个签不光是解大堂兄和大堂嫂这一辈子很准,解自己不也很准吗?自己本以为一生顺遂别无他求,此番重来一世不是也发现了好些不得意想要改变之事吗?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很是尴尬,好久之后他们才起身离开了大雄宝殿。   季兴邦看了大堂兄和大堂嫂二人兴致不高,于是主动邀约二人到菩提寺的后厨吃一顿他们的素餐,这边的素餐一人五文钱便管饱,算是很便宜的,李思微和季兴杰也没有拒绝季兴邦的邀请,这点儿钱他还是能拿出来的,也算是承了他的情。   季兴邦很是殷勤地将大堂兄和大堂嫂引到一个风景很好适合看桃花的僻静石桌凳前,给了小和尚一些铜钱让他擦干净桌子凳子再上了一壶茶水,之后将三人的素斋饭端过来。   吃过饭之后,季兴邦掏出三个铜钱对大堂兄和大堂嫂说道:“大堂兄、大堂嫂,你们不用在乎今日里那个签文,我觉得算得不准。之前我看了周易,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天赋,也学了用三个铜钱打卦的方法,不如给你们二人算一卦如何?”   季兴杰皱了眉头,他不算很喜欢《周易》,也不喜欢研究卦象,总觉得自家小堂弟这般做法有些分心,没有走读书的大道。   可是他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眉头紧皱的妻子,觉得妻子今日里似乎是受了打击,那么让小堂弟安慰一下她也是极好的,小堂弟这么做应该也是为了逗她开心,自己没有必要阻拦,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教训人。   于是季兴杰点了点头,李思微却是还在那儿愣愣的,没有回过神来。   季兴邦见状也不打扰李思微,而是将三个铜钱打出去,然后“咦”了一声,对大堂嫂说道:“大堂嫂,这个卦象太好了,心中无论所求是什么都能得到,而且是已经得到了,你刚才求了什么?”   李思微笑了一下说道:“兴邦,我知道你想要逗我开心,只是也别闹了,我刚刚是求子,怎么可能已经得到了呢?”   没有想到季兴邦并未羞愧,而是说道:“不可能不准,我对我解卦有信心,绝对是以前的大夫摸不准脉!大堂嫂,你下山之后不如再找个好大夫把把脉,看看是不是已经有孕了!”   李思微闻言一震,心中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又觉得自己本来就是要求医的,下山后去把把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26章 惊得喜讯   季氏三人从菩提寺之中出来之后,慢慢沿着石阶下山。   虽然李思微和季兴杰都觉得季兴邦不可能说得那么准,现在李思微绝对不可能已经怀有身孕了,可是李思微在下石阶的时候还是特别小心,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造成什么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季兴杰也是在心中嘀咕——人人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妻子李思微现下真的有孕了呢?虽然自己不知道小堂弟季兴邦研习周易的水平,也觉得他恐怕研究周易的时间不够,不一定能算得准。   但是万一呢?不是都有很多人被传为“生而知之”者,学什么都比别人快,比别人有天赋。   自己算是在念书上比别人有天赋的那种人,在这一点上便是小堂弟季兴邦也比不上自己。若是小堂弟便是那种在研究易经上特别有天赋的人呢?   于是季兴杰在李思微下台阶的时候扶着她的手,生怕她走不稳摔倒了。   李思微一边下楼梯一边扶着季兴邦的手,还时不时抬起头来给季兴杰一个笑容,季兴杰也回给她一个傻傻的笑容。   虽然季兴邦不知道什么叫做“虐狗”,若是他知道的定然会说——虐狗程度一百分!   但是他看着大堂兄和大堂嫂的卿卿我我的行为心中发酸,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媳妇儿时晗雪。   自家媳妇儿和自己同岁,现在也才十三岁,还不到说亲的年纪呢。按照正常的时间线往后走的话,等到明年正月里两场童生试过后,便到了二人相看然后定亲的时候了。   从现在算的话满打满算也要再等十个月,真是难熬啊!   明明就知道媳妇儿住在哪儿,可就是不能见媳妇儿,怎么这么惨啊!   可惜的是即便自己也按照前世的轨迹和大舅子时穆宁成为了好友,时穆宁也带着自己回家吃过几次饭,可是每次只能拜见长辈——也就是唯一留守在魏县县城的时穆宁姨娘,却从来没能见过心仪的媳妇儿时晗雪。   就是不知道媳妇儿有没有偷偷在屏风后面看过自己或者是听过自己说话。   季兴邦想了想之后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每次去时家的时候都是和曾阳夏、闵宏达等一块儿去的,在姨娘的内院里匆匆拜见她之后就离开了,吃饭的时候也没有隔着个屏风。   想了想前世里被媳妇儿时晗雪相看的时机,好像是老丈人过年前从外地回来了,邀请了自己这个大舅子时穆宁的好友回家吃饭兼相看相看,那个时候放了屏风分了男女桌,媳妇儿后来也对自己说是在那个时候相看的。   这样的话也只能等到明年过年前后等老丈人从外地回来才行了。   可是那个时候也只是媳妇儿能看到自己,自己也看不到媳妇儿啊!自己第一次见到媳妇儿只能等定亲之后了,难熬啊!难熬啊!   就在李思微和季兴杰的卿卿我我以及季兴邦的不断心中泛酸之中,三人慢慢地走完了菩提寺山门前那些长长的石阶,来到了山脚下。   赵叔是个机灵人,他在吃过午饭后就找了个能看到山门石阶的茶摊坐着休息。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观察着主人家是否从菩提寺里面出来了。   等他看到季家三人之后,便赶紧熄灭了旱烟,将自己桌前剩下的茶一饮而尽,然后赶快去将牛车赶出来到山门前石阶附近等着主人家了。   所以等到季家三人走完石阶之后,正好无缝衔接坐上赵叔赶的牛车,一点儿都不用耽搁。   赵叔惊讶地发现,老爷亲自扶着夫人的手助她上车,这可是主家两位很少表露在人前的亲密举动,以前老爷都不会这么做的。可是他是个沉稳的人,不但没有说什么,连个惊讶的表情都没有表露出来。   等到夫人做入牛车之后,老爷在上车的时候吩咐了一句:“赵叔,回家的时候走路过回春堂的那条路,我带夫人去找回春堂的大夫把把脉。”   赵叔闻言点头,口中应了声好。他知道回春堂是魏县县城里最好的医馆,虽然价钱比其他家贵一些,但是确实大夫水平高,口碑也好,平日里夫人看病、抓药都是去的回春堂。   在驾车的时候,赵叔隐约听闻夫人在车篷里问了老爷一句:“夫君,以前我都是在回春堂看的大夫,便是上个月也才去找大夫把过脉呢,你看今日里要不要换个医馆看一看?”   老爷回了一句:“不用,还是看以前的那个大夫把,你的脉案一直是他负责的,他比较了解你的身体情况,若是有什么该调理的也是他最为合适、稳妥。”   赵叔闻言之后心中一跳,也不知道夫人这是要去回春堂看什么病,她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妨碍,只是他没有说什么,本分地赶车。他心中却想好了一定要好好听听大夫怎么说,若是夫人真的身体有了什么,得找个机会把消息告诉李家老爷和太太。   魏县本来就不算大,菩提寺离县城也不算远,不多时赵叔便将牛车停在回春堂门口了。   季氏三人进了回春堂之后,李思微还是找了相熟的刘大夫把脉,她口中说道:“刘大夫,我上个月找您开的调理身子的药吃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我现在身体调理得如何了,是否能有机会受孕,是否需要给我调整一下药方再开些新药吃吃?”   可是刘大夫没有说话,只是让李思微换了只手他再把脉确定一下。他不回话凝神把脉的举动弄得李思微和季兴杰夫妇都很紧张,也只有胸有成竹的季兴邦才能站在边上岿然不动,一点儿都不紧张了。   良久之后,刘大夫露出了一个笑脸,拱手对李思微和季兴杰说道:“恭喜季举人,恭喜季娘子,季娘子已经有孕了,大约两个多月。上个月的时候诊脉应该是月份还小没有诊出来。”   李思微和季兴杰闻言之后觉得被巨大的幸福击中了!   季兴杰这个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忍不住击掌说了声:“太好了!”   李思微更是心中欢喜到忍不住落泪了。   她擦着眼角的泪问刘大夫道:“刘大夫,不知我这一胎怀像可好?是否需要吃些保胎的药?平日里是否需要注意什么?”   季兴邦闻言皱眉,他担心这个刘大夫忽悠大堂嫂,给她开很多保胎的药。没有办法,现在整个大景朝的状况都是医馆自己也有药铺,大夫开药之后只能在他们医馆的药铺抓药,但凡去看病的人就没有空着手出门的。   可是没有想到刘大夫确是摇头说道:“目前看脉象来说,季娘子腹中的胎儿很健康,不必吃什么保胎的药。毕竟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不要吃了。   况且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多吃一些补身子的食物,喝点儿鸡汤之类的,好好养着。不要做重活,走路小心不要摔倒,也就差不多了。   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每月找我诊一次脉,确定胎儿是否康健。若是行动不便的话可以着人来医馆给我传话,我可以带着药箱到季府出诊,也免得季娘子来回奔波。”   李思微和季兴杰闻言之后连连点头,便是站在边上的季兴邦也是松了口气,心中对这个刘大夫高看了一眼,觉得他是个有良心的大夫。   离开的时候,李思微除了给诊脉的钱之外还多给了好些银子,算是给刘大夫的打赏银子。   季家三人喜气洋洋地从回春堂出来,李思微迫不及待地对赵叔说道:“赵叔,我怀孕了!劳烦你送我们回家之后再跑一趟,将这个消息告诉我爹娘,让他们二老也高兴高兴!”   赵叔笑着应了声是,他听闻这个好消息之后也是眉开眼笑的,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李思微几乎是他眼看着从小长大的,对她感情很深,为她高兴。   他也知道李思微和李家夫人、老爷多么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这可真是大喜事!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神棍诞生   赵叔的动作很快,可是李家老爷和夫人的动作更快。李思微三人刚刚回家没有多久,他们二老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坐着牛车来到季家了。   二老见了李思微之后都是喜不自胜,对李思微嘘寒问暖一番。之后季兴杰带着李老爷去堂屋聊天去了,李思微和李夫人留在卧房里说些体己话,而季兴邦则被季兴杰安排到书房去复习功课和做题了。   虽然李思微喜得孕信,但是也不能阻挡季兴杰给季兴邦布置作业和批改作业的脚步。季兴邦只得将心中的喜悦收起,有些蔫耷耷的走进书房继续用功念书去了。   季家卧房之内,李夫人双手合十对满天神佛都谢了一遍,然后脸上洋溢着喜悦,对李思微说道:“乖囡囡,你看娘说得对吧?去菩提寺那儿的观音娘娘处求子是最灵验的拉!   明日我去准备一些还愿的供果、鲜花,替你好好去还愿一番,再多给菩提寺捐些香油钱!   天可怜见,乖囡囡你可终于怀上了!要知道自从姑爷考中了举人之后,我就一直担心你的肚子能不能有个小子给姑爷继承香火,生怕他以这个理由纳妾或者是纳通房!   现在可好了,一切都雨过天晴了,我家囡囡是有后福的!”   李思微心中也松了口气,李夫人的担心也是她之前的担心。只是她并不是那种蠢人,季兴杰一日没有在她面前提出要纳妾或者是纳通房的正式要求,她就故意假装不知,绝不会学其他人那样主动给丈夫房里塞人。   为了这个李夫人和她还吵过几次。李夫人的意思是赶紧找那种人好生养不漂亮的,卖身契又留在自己手里的好拿捏的女子塞一两个给姑爷作为通房丫鬟,等到日后若是有人生了儿子,就把儿子抱过来自己养,通房若是听话就提拔她做妾,若是不听话就去母留子。   现在自己主动塞,还能把控一下丈夫身边的是些什么人,卖身契只要一天拿在自己手里,那个妾就是贱妾,一辈子翻不起什么浪来。可若是后来姑爷自己看中要闹着纳妾纳通房可就不好把握了,若是纳了个良家女子,成了贵妾,日后可不好辖制。   可是李思微一点儿都不愿意这么做。她觉得自己是念过书的人,与母亲完全不一样,她还在心中憧憬可以和丈夫季兴杰“一生一世一双人”,心中希望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所以不管母亲再怎么劝,她也不妥协,想要赌一把。   现在她怀孕了,心中算是放下了好些东西,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都说明了她是能生的,儿子也就不远了。   她现在不想和母亲说那些已经翻篇了的话,只是有些东西还是要和母亲说清楚,纠正一下母亲:“娘,我觉得这次怀孕不是菩提寺里观音娘娘的保佑。您不知道,我今天早上去求的是一支中下签,签文是李靖归山,寓意不算太好,基本上是鱼与熊掌两者不可兼得的意思。   我听了之后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觉得此次求子又没戏了。没想到中午吃素斋饭的时候,兴邦用三个铜钱给我算了一卦,和我说卦象是极好的,是我所求已经得到的卦象,可神了!   我当时心中还想着怎么可能?我上个月才去回春堂找刘大夫把过脉的,肚子里根本就没有怀孕,现在怎么肯能就怀上了?夫君也不是很相信兴邦的话。   没有想到兴邦小小年纪确是对易经研究很深,对他算出来的卦象也是深信不疑,直接让我们去找大夫把把脉,说定然是大夫错了!我和夫君这才在回城的时候到回春堂找刘大夫把脉去了。   您不知道,兴邦可真神了!刘大夫把脉之后就告诉我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上月把脉的时候是因为月份浅没有把出来。娘,您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心里那个高兴啊!”   李夫人闻言之后心中也是一愣,说道:“竟然没想到兴邦这个孩子算卦这么准!可是毕竟你去菩提寺里面求过菩萨,还愿还是需要的,免得菩萨怪罪!”   只不过李夫人在心中已经悄悄将还愿的物品等级减了一些了,供奉些鲜果、鲜花之类就好,香油钱就意思意思好了,不用给那么多那么重了。   李思微也同意母亲说的给菩萨供品还愿的事情,对神佛还是敬重些为好。母女俩在这边商议了好些之后,李夫人确是心中一动,说了一句:“乖囡囡,你弟弟现下去府城已经快两个月了,可是到现在还是没有回家,我这心里总有些担心,能不能让兴邦帮我也算一卦?”   李思微闻言之后思索了一番,对李夫人说道:“母亲,兴邦这个人性格很好的,也很乐于助人,我与他的关系还算是好,若是他能帮忙一定会帮你算的。   只是我想和您事先说好了,易经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懂,戏文里却是经常唱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的,我不知道算卦多了对兴邦本人有没有什么妨害。若是他不答应帮您算卦,拒了我们,就代表确实是不能算的。   您可不能仗着是长辈就在他那儿胡搅蛮缠,让兴邦为难。若是那样的话日后母亲您再让我做什么事情我可不敢答应了!”   李夫人闻言赶紧答应道:“好好好!乖囡囡,你就帮我问一问兴邦吧。若是他愿意帮我算我自然是高兴,若是他不好答应我也绝不纠缠!”   李思微得了母亲的承诺之后,带着母亲一同到书房去找季兴邦,将自己和母亲的来意说了,想让他算一算李思齐此番出行的吉凶。   季兴邦闻言心中一乐,这一题不难,他可是知道答案的。   李思齐是大堂嫂的亲弟弟,也是唯一的弟弟,还是大堂兄的第一个学生。当时大堂兄就是因为到李家给李思齐做西席才被李老爷看中做了李家女婿的。   季兴邦自己和李思齐的交集不算太多,因为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来说,李思齐一年前中了秀才,在魏县县学念书,但是他的成绩非常好,觉得自己在魏县县学算是被耽搁了。今年过完年之后就在季兴杰的建议下带着书童到了府城那边去考一考本府的府学。若是考中可以留在资源更好的府学念书,若是考不中的话也可以回到魏县县学来继续学习,一点儿都不耽误。   李思齐这一趟去应考也是有一番奇遇的。他在考府学的时候虽然成绩好,但是因为商户人家出身被府学的教谕看不上,没有录取他。后来他在府学其他秀才的指引下又报考了青山书院,才多耽搁了一个月的时间。   说起来青山书院虽然是一个新城里的书院,但是它的建立者是一个朝中大儒左青山,刚建立一年就已经成为了府城那边很有名的书院了,只招收秀才功名以上的学子,很难考。   在整个府城里面算是仅此与府学这个官学的一个书院了。除了收的银子比府学贵这一个缺点儿之外,其他都是不差的,聘请的名师完全不输府学,还有书院山长左青山的人脉加持,是府城学子趋之若鹜的地方。   李思齐这一趟虽然没有考中府学,但是考中了青山书院,也算是很给李家老两口长脸,算算日子他也是快要回来了。   于是季兴邦装神弄鬼地掏出他早已准备好的三个铜钱,为李夫人打了一卦,然后对她说道:“大堂嫂和老夫人不用担心,思齐哥哥此番很安全,不日就能归家了。   虽然他此番出行没有考中府学,但是另有奇遇,所得一点儿也不比考上府学差。”   李思微和李夫人闻言有些犹疑,李思微问道:“没有考中府学还能有什么奇遇?”   季兴邦刚想说一说青山书院的事情,可是又立即住口了,他刚刚忽然想到青山书院虽然在府学那边很出名,但是他们魏县这边确是没有听过青山书院的名声的,实在是因为成立时间太短了,名声还没有传过来,即便像大堂兄那样的举人都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县学童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于是季兴邦只能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艰难地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卦象上说的是这样的,思齐兄此番出门虽然没有得到原来所求的,但是所得并不比原来差,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可是具体情况如何我却是无法得知了。思齐兄近日就要归家了,大堂嫂可以好好问问他便会知晓了。”   李思微和李夫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季兴邦也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幸好没有说错话。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喜滋滋的,此番他先是“算”中了大堂嫂有孕的事情,之后再加上“算准”了李思齐平安回家和考上青山书院这件事,“神棍”的人设一下子就立住了?日后想要提醒谁也有了个依据,不会被人当成怪人了。 第28章 扑朔迷离   晚饭的时候季家人和李家人一块围坐饭桌,吃得很好,主菜是李夫人带来的滋补好食材煮鸡,还张罗了好些滋补的菜肴,荤素搭配,十分用心。   这桌饭菜是李夫人特意给李思微张罗出来的,用的是跟在她身边一个很长时间的杨厨娘。   她拍了拍手对李思微说道:“思维,这个杨厨娘我用了好些年了,她生了三个儿子,照顾了三个儿媳妇儿怀孕、坐月子,非常有经验,知道孕妇吃什么好。我如今将她送到季家来帮你,日后我也能放心些。   家中若是差什么就赶紧遣杨厨娘或者赵叔到家里去找我们拿,便是库房里没有,我和你爹也肯定翻遍整个魏县给你把东西找来,你放宽心!   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坐好胎,其他的都不要管。”   李思微谢过了自己的母亲,坦然接受了杨厨娘的照顾,并笑着说她若是有什么绝不会藏着掖着,肯定赶紧告诉爹娘。她不是那种婚后便顾忌着丈夫的面子不肯再接受娘家好处的人,她觉得面子什么的都没有里子重要,没得为了面子伤了里子。   她们母女二人说话的时候并未避着季兴杰,季兴杰闻言也并未反对,这样一来便算是杨厨娘在季家这边过了明路了。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松,看来季兴杰这个女婿也不是那种为了面子不顾妻子死活的死脑筋。   晚饭后李老爷和李夫人依依不舍地离开李思微回家去了,李思微则完全不用再到厨房去装出一副贤惠的样子了,现在她怀孕了她最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季兴杰则又带着季兴邦回了书房,检查了一会儿他下午做的题,与他讲解一番讨论一番功课才作罢。   季兴邦忍了又忍,终于在季兴杰与他讲完题之后问道:“大堂兄,今天你开心吗?若是你有了一个儿子,你会如何教导他?”   季兴杰面上露出了一个极为少见的笑容,对季兴邦说道:“兴邦,我当然开心,这个孩儿是我盼了很久才来的。都说严父慈母,为了孩子好,日后我可能会尽量做一个严父吧。   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不忍,我们二人这般农家子出身的学子,不念书就没有活路,就得回家去种地,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子苦哈哈的,孩子也没有个前程。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断逼迫自己努力念书,对你也丝毫不放松的原因。   可是我若是有了孩儿,便是我之后功课上再无寸进,以我现在的举人身份也能给孩子安稳的生活,我可能再也狠不下心来逼迫孩儿苦读了吧。我自己吃过那份苦,知道有多么不容易。孩子到时候若是想要考科举自然好,我全力支持他、教他,可他若是想要做点儿别的,我可能也不会太过于反对。   这就是我对你和闽弘达考核标准更加严格,而对曾阳夏和时穆宁二人更为宽松的原因。他们二人家庭条件更好,念书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考不上这辈子也不会过得太差,但是你和闽弘达就不一样了。”   季兴邦心中有些叹息,前世里大堂嫂带着大侄子在魏县生活,大侄子懂事得早,念书也好,最后考中进士做了官,日子过得很好,很给大嫂争气。而与大堂哥一同到任上生活的几个庶子念书却都不算太好,最好的只有一个考中了举人,没有一个中进士的。   上辈子家里人都说还是大堂嫂会教孩子,那个平妻虽然出身书香世家但是孩子也教得不好。如今听了大堂兄的一番话,心中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当年大侄子在那样的环境下只有苦读这一条路才能出头,又吃了多少苦啊!   季兴邦忍不住开口对大堂兄季兴杰说道:“大堂兄,你现在和大堂嫂这般和和美美的多好,现在还有了孩儿,魏县多少人羡慕你们呢。日后也一直这样好不好?若是你进京考中了进士,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人榜下捉婿了去!”   季兴杰失笑,说道:“你这小孩儿,操的心还挺多!我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便是日后考中进士又如何可能会被别人榜下捉婿?你以为京城的人捉婿前不打听一下人家的情况见人就抓的么?   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潘安再世。京城难不成就没有好少年么?人家大家闺秀为什么不嫁一个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好二郎,要抢我们这样要家世没家世要长相没长相的人?”   季兴邦说道:“大堂兄你过谦了,家世你固然是没有的,但是长相你绝对出挑!况且你到时候已经中了进士,看起来前途一片大好,被人看上也不是不可能!”   季兴杰笑着说道:“那也不成啊,我是有家世的人,人家看上我我也不能答应啊。若是真有了这样的事情,我定然是不愿意的,定然是不甘愿被人绑走的,你可得赶紧帮我去敲一下京兆尹的登闻鼓,把我救出苦海!   嗯,不行,你童生的身份不算真的有了我们大景朝的功名,去敲登闻鼓还是类似百姓白身去敲鼓,需要被仗责二十再陈述冤情的。你可以找一个有秀才以上功名的同乡去帮我敲登闻鼓,救我出来!”   季兴杰虽然觉得季兴邦的假设绝无可能,但是他做题或者想问题都是很严谨的性子,今日里得知自己妻子怀孕,他心中开心,也跟着季兴邦的思路畅想了一把,并且严谨地提出了可能性和应对之法。不过他心中觉得这些方法都绝对用不上的,只是兄弟间的一次谈笑罢了,说笑过之后便罢了。   季兴邦闻言之后却是心中一凛,他前世里一直是怪大堂兄被人榜下捉婿负了大堂嫂,又对不起大侄子的,可是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大堂兄是不是真的愿意被人“榜下捉婿”,其中是否有什么内情呢?   他脑中忽然电光火石了一番——大堂兄一开始也未必是真的愿意的!像他这样死脑静守礼数的人,最容易被人设计了,不是都说“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么?若是那张家人使个计谋再哭诉寻死一番,大堂兄说不得就不忍心接受了。   日后再加上李思齐的死,加上大堂嫂上京与他之间的那场官司,断了他这辈子的青云路,他是不是就更被推远了,才出现了前世那般的情况出现。   当然,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大堂兄现在夫妻和美还有了孩子,不想被人榜下捉婿,就这么对自己说。可是日后等他真的中了进士,真被张家那样的官宦人家看上之后就变了初衷,成了前世里那个负心人。不都说“人心易变”吗?当初司马相如和卓文君那么好那么恩爱,后来还不是想要纳妾,逼得卓文君写了“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季兴邦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不知道大堂兄今日所说的是否是真心话,不知道他日后是否会变心。   可是忽然之间,他却想到一个好方法,忍不住从床上惊坐起来,开心地想到——人日后走上哪一条路,与周围的人、环境的推力是分不开的。   不管大堂兄两年后考中进士时是怎么想的,只要他一被捉,自己就说他必然是不愿意的,去京兆尹那里敲登闻鼓,逼着张家放人,逼着大堂兄“被救出来”。   那个时候自己可不用管他是真心想要被救还是心中一点儿也不开心自己坏了他的好事,明面上他也必然要“感谢”自己救了他。自己可以不用管大堂兄到时候是否受到诱惑改了初心,自己可以逼他选择做一个好丈夫!帮他做一个不负糟糠之妻的好丈夫!   这样的话他和大堂嫂不用被拆散,大侄子也不用从小那么辛苦那么累了!   季兴邦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美极了,他仿佛掌握了这辈子如何解救大堂嫂的密码,只想着两年后与大堂兄一块儿进京去帮他。   可是他有些无奈地发现,两年后大堂兄要考进士,他也要考秀才啊!大考都是在同一年的。   从魏县到京城相聚千里,等他考了秀才试再去京城恐怕黄花菜都凉了!而不考秀才试直接跟着去京城的话没有秀才的身份,敲了登闻鼓之后要被仗责二十,说不得都得丢了自己的小命,这可如何是好呢?   虽然他想要帮大堂嫂、大堂兄,可是也不想为此丢了自己的小命。   唉,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个思路了,反正两年的时间还挺长,他慢慢想法子把。   问题一个一个的解决吧,先睡觉。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思齐回归   过完休沐日回到魏县县学之后,季兴邦带来了季兴杰布置的新题目——不错,即便上周曾阳夏、时穆宁、闽弘达三人并未去交功课、听讲解,这一周他们三人却也不能闲着,一定要做新的功课,到下一次休沐日的时候大家一同去上交两次的作业!   四人走在一块儿吃饭闲聊的时候,季兴邦迫不及待地向大家宣传了一下他算卦非常准的事情——比菩提寺里面求的签文还要准确,这不是神棍是什么?   可惜的是其他三人闻言之后只不过是笑笑就过去了,并没有人觉得季兴邦真的是一个在周易上很有天赋的天才,是个合格的神棍,只不过是觉得他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曾阳夏也并没有来求他给自己老爹算上一卦,可是把季兴邦急得不得了,现在已经是四月了,离他父亲出事的日子越来越紧迫了,若是曾阳夏没有相信自己“神棍”的名声,他要怎么提示人家,让曾阳夏劝父亲避开那一次的劫难呢?   季兴邦急得抓耳挠腮了一会儿之后,赶紧说道:“你们不知道,我可还帮李老夫人算了一卦呢,就是思齐哥的吉凶,我算得也很准的,不信你们可以等着看!”   曾阳夏、时穆宁、闽弘达三人都比季兴邦早些进了县学,他们之前与李思齐是同学,但不是同窗。没有办法,李思齐是秀才,他们三个只是童生,平日里并不在一处学习、居住。   但是李思齐因为学习成绩特别好,所以在魏县县学里面很有名气,大家都知道他是季兴邦季举人的小舅子,此番是到府城里面去考府学去了。但奇怪的是府学考试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可是他竟然还没有回来,很是稀奇。   于是时穆宁忍不住问道:“兴邦,你说说呗,你帮李思齐算了一卦之后怎么样了?他考上府学了没?”其他二人也是眼巴巴地看着季兴邦,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毕竟李思齐基本上已经代表了魏县县学秀才的最高水平,他们倒是想要看看与府学的学子相比如何,他们日后中了秀才是否有可能像李思齐一般去府学考一考,更上一层楼。   季兴邦说道:“我算出来思齐哥此行会平安归来,他原来的目的考府学是没有达成了,但是他也不算吃亏,得了另外一个天大的好处,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是不知道他能得了什么好处。”   其他三人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了半天,可是他们并不是季兴邦这样的重生者,不知道青山书院的事情,所以怎么都猜不中,还越猜越离谱。   曾阳夏猜测李思齐是不是在府城见到了什么独门的生意,准备回来告诉李老爷,然后李家就此生意更上一层楼。时穆宁猜测李思齐是不是在府城被哪家小姐看上了,要和他定亲了。闽弘达则是猜测李思齐是不是碰到文曲星下凡了,两年后的乡试必然能考中举人。   季兴邦抬头看了闽弘达一眼,说道:“闵兄的猜测与卦象比较接近,思齐哥得到的好处也是与学业、科举有关的,但是估计不像闵兄猜测的这么......这么神奇。”   说过八卦之后,大家也就不再谈了,觉得这个事情过了,专心念书,静待下一个休沐日。   可是还没等几天呢,就听说李思齐从府城那边回来了,而且还准备在县学这边办理离开的手续,等五月端午过后便到府城那边去念书了。原来他虽然未考中府学,但也考中了府城那边一个很有名的青山书院,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对于这个新冒出来的青山书院,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可是一讲起这个书院是以前在朝为官的大儒左青山建立的之后,大家对这个新冒头的书院便没有半分质疑了。   人的名树的影,左青山这般大儒建立的书院比起本府的府学来说谁更厉害尚未可知,但是自然比大家所在这个小小的魏县县学要好得多了!要不然也不会还需要入学考试。   所以李思齐能考中这样一所书院,日后代表着更进一步的可能,自然也是人人艳羡的对象了。   好些在魏县县学已经取得秀才身份的学子们坐不住了,纷纷到李家去找李思齐,问他青山书院考试招生的问题。他们自己觉得自己的成绩虽然比不得李思齐,不敢到府试那边去参加考试,但是到青山书院那边去碰碰运气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李思齐这个人为人爽快、好交友,他对同窗们毫无保留地传授了自己考试的经验,说了青山书院的现状等,也告知了同窗们那边高昂的学费。   听了李思齐的话之后,家中资财不算很足的人立马就打了退堂鼓——他们家可没有更多的银两给他们去耗费了。可是那些家里条件好的人却心动了,觉得这个青山书院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李思齐可以考上,他们虽然比不上李思齐,但说不定也能考上呢?   李思齐闻言便热情地介绍了五月份的时候青山书院还要招收一批新学子的消息,于是好些同窗便和他约了端午节后一同启程去府学,也考一考这个青山书院试试看。   县学里童生这边的学子对于李思齐的议论并未那么热烈,毕竟他们还要先努力考上秀才之后才能畅想其他的事情,他们没有那个多余的精力。   只是曾阳夏、时穆宁、闽弘达三人却不在其中,他们回过头来猛然想起几天前季兴邦算的那个卦象,后知后觉地想到——天哪,太准了!   于是他们三个人已经在心中对季兴邦很是佩服了,觉得季兴邦在学周易上算是很有天赋的那种人,连李思齐这样的事情都能算得很准。   但是却也没有觉得他有多么的神,毕竟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事情有不是一个人只能有一回?不过他们心中也对季兴邦的神棍身份将信将疑了。   季兴邦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日后要是找准机会再算准一次,怕是神棍的身份就坐稳了,到时候再和曾兄说一些话可能就会有些分量了。所以他一定要好好找一个能算得准的机会再算卦,不能堕了自己“神棍”的名声。   因为李思齐回家,也因为临近端午佳节,李家在县学休沐日的时候做了一大桌饭菜邀请季兴杰、李思微夫妇二人过去吃饭。李老夫人很会做人,也没有忘记邀请自家姑爷现下在县城里面的亲戚季桃花夫妇二人与季兴邦。   季兴杰上午还是认真地教了四个孩子一番,检查了一番他们的功课。在其他三人问起季兴邦算卦的事情之后,并未有什么避讳了,将季兴邦算卦的“实情”向三人说了一番,算是给季兴邦“背书”了,使得另外三人对季兴邦更加深信了一分——他不是吹牛,这两件事确实都算准了啊!   到了中午的时候,李思微夫妇二人带着季兴邦坐牛车去李家,季桃花夫妇二人也坐着驴车在李家门口等候,众人汇聚以后一同进了李家的门。李思微和季桃花都是心思细腻的人,都准备了适当的上门礼,只有季兴邦有些害羞——他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准备,两手空空就上门了。   没有办法,习惯了媳妇儿时晗雪随时将这些走亲访友、人情世故的事情都打点清楚,做惯了甩手掌柜,他已经不管准备这些礼物了。   本来季兴邦想要赶紧临时去买一些礼物,但是被李思微拉住了,她笑着说道:“兴邦,你还未成家,还是小孩儿呢,不兴走礼的!再说了,之前你帮我娘算了一卦弟弟的事情,还得谢你呢,买什么?不许去!”   然后就拉着季兴邦进了李家的门。   季桃花有些好奇李思微说的算卦的事情,季兴杰便将季兴邦两次算卦的事情说了说,虽然没有多么夸赞,但是也对他算得准的事情说得详尽。季桃花忽然心中一动,也想找季兴邦给自己算算。   作者有话说:   本文将于2022年3月6日(周日)入V,届时爆更,希望各位亲继续支持我,谢谢啦。 第30章 桃花烦恼   在李家吃饭的时候,座位基本是不分男女的,全都坐在一大个桌子上吃饭。完全不像季家那般要将男女分开摆饭,男子可以坐在堂屋吃饭,女子只能在厨房摆一桌。   因为李家人丁单薄,在魏县县城内没有什么亲戚,满打满算就是李老爷、李老夫人、李思齐三人。在加上邀请过来的李思微、季兴杰、季兴邦、季桃花、杨荣正,也不过将将8人而已。   虽然李老夫人将信得过的杨厨娘派给李思微去用了,但是李家也不缺使唤的人,做了一大桌饭菜款待大家,席间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和乐融融的景象。   李夫人忍不住又将季兴邦算卦的事情说了一遍,还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再将季兴邦夸奖一番:“那个时候兴邦和我说思齐虽然没有考中府学,但也另有奇遇,我还一直想不通会是什么事情,没有想到竟然应到了青山书院上!   兴邦可真是不得了啊,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虽然李夫人因为自家儿子李思齐考中了青山书院非常的满意和开心,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在席间对自己儿子大夸特夸,但是夸一夸季兴邦就没有什么问题了,顺带也可以把自家儿子考中青山书院的事情说出来显摆一下。   果然,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季兴杰、季兴邦都好奇地问起了李思齐青山书院的事情,李思齐也细细对二人说了一番。   对于李思齐来说,季兴杰既是他的姐夫,又是他的启蒙恩师,他对季兴杰自然是赞赏有加崇拜有加的。但是之前他对小姐夫十岁的这个亲戚季兴邦完全没有什么概念,平日里大家也只不过是逢年过节见面打个招呼而已,并未有任何深交。   可是这次回家之后听得母亲说季兴邦小小年纪中了童生,而且还对周易之学极有天赋,不但算卦比菩提寺的签文还准,而且还能算出来自己一行的吉凶,实在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李思齐此番便对季兴邦有了些探索的兴趣,即便在吃饭之后也与他增加了一番交流。   季兴邦对于李思齐也是满怀敬意的,他知道李思齐这个人人品很好,学问也很好,于是也有心和他交好,二人谈得很投机。   李思齐笑着说道:“兴邦,以你的水平,两年之后在府试之中考中秀才定然不算是什么难事。考试的时候你可以到府城那里来找我,我可以照顾你。   等到张榜公布你中了秀才之后,还能继续在府城里留一段时间,温习一下书本,准备考府学和青山书院,我也可以给你一些参考的资料,助你一臂之力!”   季兴邦自然是笑着好好谢了李思齐一番,真诚地对他说道:“思齐哥,多谢你对我的照顾。不过两年之后也同样是你要赶赴省城去考乡试的日子,若是你留在府城这么久,怕是担心路途上有什么妨碍,影响你乡试考试。   到时候劳烦您事先帮我在府城租赁一个合适的院子吧,之后便不用替我操心了,我也盼着你能在乡试上考中举人,日后多教教我呢!”   李思齐之前并未想到这一节,只是想着府试考完之后还有一个多月才是乡试的考试,若是路上赶一些完全来得及,只不过若是能早些到省城去准备一番自然是极好的。   科举是每个人的人生大事,他也不敢托大,于是便也点头称是。心中却对于季兴邦这样一心为他考虑的做法很满意,与季兴邦更加贴心了。   众人一直在李家玩到吃完晚饭才准备离开。   在李家门口辞别了李家人的时候,季桃花转而对季兴杰说道:“大哥,今日里兴邦该学的东西都已经学完了,现在就不要跟着你和大嫂回你们家了吧。   正好我家在县学门口,我也给兴邦收拾了一个房间给他来小住了,今日里就让兴邦和我们一同坐牛车回去吧。明日里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兴邦在我哪儿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抬脚几步路就能走到县学里了。”   季兴邦闻言点了点头,季兴邦便笑嘻嘻地和季桃花一同上了她家的驴车,由姐夫杨荣正在前面赶车,他们二人坐在车篷里一直讲话。   到了季桃花的新家之后,季兴邦看了看桃花姐给他准备的客卧,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床铺用品和屋子都非常的干净,还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张可以写字看书的书桌,置办了文房四宝,一看就是用了心思布置的。   甚至床上还按照他的身量摆着几套新衣服,外出服和家居的常服都有准备,用料不算很名贵,但是料子摸在手里觉得十分的舒服,穿在身上也十分合身,季兴邦心中暖得不得了。   季兴邦对这个房间很满意,他知道桃花姐虽然没有很好的条件但是很把他放在心上,已经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了他最好的东西了。虽然这些东西没有大堂嫂给他准备的精致、值钱,但是对自己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他美滋滋地在房间里面换了家居的常服,在床上躺了几分钟,还是桃花姐这边好啊,完全不用担心她逼自己看书做题,身边没有学霸和卷王,自己终于可以真正的休息一会儿了。   没一会儿之后就听见季桃花喊他出去吃东西了,原来季桃花担心他这个年轻小伙子肚子饿得快,又给他准备了夜宵。   季兴邦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虽然晚饭时候在李家吃得很饱,可是现在经过了一路的消耗,再加上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竟然又饿了,闻言开心地来到客厅吃桃花姐给自己准备的宵夜。   今日的宵夜是桃花姐给他特意煮的加了紫菜、鸡蛋、虾米的疙瘩汤。因为担心他吃不饱,特意做了一大锅。   季兴邦十分满足,吃了一大碗之后才满意的放下筷子。季桃花和杨荣正也跟着吃了些宵夜,但他们二人吃得少,那一大锅疙瘩汤几乎都被季兴邦消灭了。   季兴邦笑着说道:“桃花姐,你不光做馄饨是一绝,煮疙瘩汤也是一绝啊!完全可以把这个疙瘩汤加在你的铺子里一起卖,说不得又能赚好些钱呢!”   季桃花闻言有些心动,而且她也是一个心思玲珑的人,立马就说道:“我卖的混沌虽然好些人都夸赞味儿好,但是普遍都觉得太贵了。   若是我要卖疙瘩汤的话,不用放肉,价钱应该能便宜下来一些。里面加的紫菜和虾米都只是提个味儿而已,不用放很多,价钱也不算贵,用不了多少成本,最贵的就是要放一个鸡蛋。   不过我可以让顾客自己选,不加鸡蛋的疙瘩汤就卖三文钱,加一整个鸡蛋的疙瘩汤再卖五文钱,应该能挣不少钱。”   季兴邦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桃花姐,你这个想法很不错,我觉得能行。”   这个时候姐夫杨荣正也在一旁听着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道:“干脆我们把整个铺子都捯饬一下,完全做成小馆子吧!从我们开业这个月起,收山货卖山货基本上赚不到几个钱,不做也罢了。家里的收入绝大部分都是你桃花姐卖混沌赚来的。   现在我们只是在铺子外面支个小摊子卖馄饨,好些顾客只能站着等,吃不上,太耽搁赚钱了。我将铺子好好收拾一番,多摆一些桌椅,估计能多放十来张小方桌呢。   到时候我们不只是卖馄饨,还可以加上卖些疙瘩汤和其他的东西,肯定能更赚钱。”   季桃花有些心动,可是她又很犹豫,其实她与杨荣正结婚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于她来说,挣钱固然重要,可是怀个孩子生个孩子也是一件人生大事。   于是她并未先回复自己丈夫扩大饭馆经营的事情,而是犹豫地问道:“兴邦,你算卦这么准,能不能帮我也算一卦?我什么时候能怀孕?”   作者有话说:   各位亲,明天入V,届时爆更,请大家继续支持我。谢谢,么么哒 第31章 解决烦恼   季兴邦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桃花姐和杨荣正, 问道:“桃花姐,杨姐夫,你们二人虽然订婚很久了, 但是从成婚到现在满打满算还没有两年吧?也这么急着要孩子吗?”   季桃花嗤笑了一声, 说道:“兴邦, 你可不知道。在乡下里那些人有多看不起女人, 好像觉得女人除了洗衣、做饭、生孩子就没有旁的用处了,天天盯着你的肚子呢!   别说我们二人现在已经成亲两年了,便是那些刚嫁过去一两个月的新嫁娘,哪个不是被人盯着还不怀孕?恨不得你嫁过去第一个月就怀了身孕, 嫁过去三年就给人家生两个大胖小子!”   季桃花的话里面充满了她的怨念,可见她在村里没少被人催这个事情,也没少因为这件事受气。季兴邦后知后觉地有些想到——桃花家这么铁了心地想要离开村子里,到县城里面来生活,恐怕除了想要给日后的孩子更好的教育条件之外, 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也是一个她想在心中但是却并未诉诸于口的原因吧。   杨荣正怕自家娘子生气, 连忙解释道:“兴邦,你姐说那些都是村里一些长舌妇乱嚼舌头, 我可是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说过你桃花姐一句, 我爹娘也没有催过她一句, 我们都是明白人呢!”   季桃花听了杨荣正的话之后终于气顺了些, 语气缓和地说道:“当时我就比照着我和大嫂的日子,真是觉得自己被比到了泥里。你看大嫂能读书识字,嫁人几年之后虽然她自己比较着急,但是也并没有被旁的人催生孩子, 现在更是查出有了身孕, 日子过得多舒坦?   可是我呢?大字不识一个, 嫁人才一两个月出门都被村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人盯着肚子,问我怀孩子没,还说各种不中听的话,现在更是肚子里没有音信,你说我急不急?”   季兴邦叹了口气,这世道女子确实是生活不易啊,像大嫂那么好的条件,若是都没有人催着她生孩子,她自己为什么要着急?那是因为虽然大家嘴上都没有说催着生孩子的话,但是这个世道却是在不断地催着她生孩子,她才压力这么大啊!   季兴邦想了想,这一世里面桃花姐和杨姐夫的轨迹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对于孩子来说应该也不会改变太大,所以他装模作样地掏出随身携带着的三枚铜钱给他们起了一卦,然后笑着对桃花姐说道:“桃花姐,你命中是多子多女的富贵相!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应该会在今年年底左右怀上,之后有儿有女,顺利得不得了呢!”   季兴邦对自己这个大侄女的怀孕和出生都很有印象,因为当时爆出来桃花姐怀孕三个月没有多久,大家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之后没几天自己就考中了童生,所有人都说是双喜临门。   之后自己一心念书,一心考秀才,再加上大堂兄家这边的各种事情,记忆有些吃不住了。只是还记得桃花姐那几个儿女的名字和样子,日后婚配如何,至于他们的具体出生年月确是模糊了,现下就有些说不出来。   季桃花和杨荣正闻言真是开心得不得了。杨荣正说道:“先开花后结果,挺好!挺好!”   季桃花笑着说道:“我最喜欢闺女了,我早就想好了,日后我有了闺女一定要给她买好看的衣服打扮,给她去学堂念书,让她嫁人前每天都只是和小伙伴玩儿,一点儿不用操心赚钱的事情!”   她真的很想将自己小时候的遗憾在女儿身上一一补足。   季桃花既然现在知道了自己不会在近期怀孕,于是便趁着季兴邦在家的时候和他、杨荣正一块儿好好聊一聊扩大卖吃食的摊子,减少卖山货柜子的事情。   季桃花说道:“我觉得,虽然我们的摊子现在赚钱更多,但是我们毕竟挂了山货铺的牌子,在朝廷那边的登记里也是卖山货的,现在完全一点儿不卖也有些说不过去。况且你杨姐夫做收山货、卖山货的生意这么久了,若是全都与过去交割了也是可惜。   我想着虽然将店铺里面大部分的位置都改成放桌子,多给客人一些下脚的地方,但是我们放上一个山货柜子,将有的山货只单单放几个样品在柜子上,若有有人买就从后院拿货,若是有人想要出货我们也收。   你们两个觉得这样怎么样?”   季兴邦对这些不是很有头绪,没有随意发表意见,而是转身看向了大堂姐夫杨荣正。   杨荣正说道:“桃花,现在铺子里生意太好了!每日里我们两个天不亮就去卖肉、剁馅、准备食材。等到县学开始上学前卖一波混沌做早点,然后一直持续到下午县学下学才收摊。   铺子上一直有很多客人来,你包馄饨、煮馄饨都忙不赢,搭不出手来做其他的事情。我一直在店铺里端馄饨、擦桌子、收钱等等,也没有时间照顾买山货的客人或者是收山货啊。   之前我也提过要不让我爹娘从乡下过来帮忙,可是你又不答应。”   季桃花好不容易与公公婆婆分开,过上了自己当家做主的滋润日子,怎么想再将公婆接过来管着自己,她笑眯眯地说道:“爹娘在乡下过得多舒坦?平日里只不过是做些轻省的活计,重活全都雇佣短工。   每天他们就是在田间地头逛逛,与村上人聊天吃茶,收收田租什么的。现在我们若是在县城里混出个人样接他们过来享福也就罢了,我还好意思去开口。   可是现在我们是要将爹娘接过来做活,还是辛苦活,你叫我怎么开得了口?”   反正只不过是找个不想接公公婆婆过来的借口,当然是怎么好听怎么说了。   杨荣正很老实,他完全信以为真,说道:“桃花,你别这么想,我可以开口去和爹娘说,他们不会不帮忙的,也不会说旁的!”   季桃花笑而不语,不接这个茬。她说道:“其实我想过买两个人回来,若是他们的身契在我手里,也敢放心地用他们。我也和大嫂打听过如何买人的事情。   可是大嫂告诉我,想要买人不难,联系牙行就行了。我们之前去的是专门介绍人买房的牙行,另有那种专门卖人的牙行。只是想要有买人的资格确是不容易,需要到官府去备案的。   一种就是有了童生以上功名的人家中可以买一些仆役,第二种就是像李老爷那样的大户人家,可以到官府出一大笔钱捐一个有名无实、也无俸禄的小官身,便可以买人。   这条路不通我又想过雇佣短工。那些身手利索的店小二也都是店铺里雇佣的,只是我们小摊没有什么名气,也出不了太高的价钱雇佣,来的人要么懒散我不喜欢,要么要价太高我觉得不划算,所以一直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如果我们要扩大店里的经营,是一定要雇人的,大不了多雇佣一个,你姐夫也就能腾出手来将山货生意做下去了。”   季兴邦在这儿抓耳挠腮了一半天,不知道如何出主意。但是他忽然灵光一闪,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前世里桃花姐定然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了啊,她是怎么做的呢?   好像当时是在瓦肆那边雇佣了好些婆子帮忙了一段时间,后面又和大堂嫂商议买了几个人,身价银子她出,但是身契的主人写成了大堂嫂。   于是季兴邦说道:“桃花姐,两个方法。第一,你不要只想着招一些手脚麻利的店小二来帮忙,他们能找的工作多,要价自然也高。你想想那些在家带孙子的手脚麻利的女子,浆洗衣服又累又伤手,才赚几个钱?你完全可以找她们来做活,要价肯定要少得多。   第二个方法就是用其他人的名义买人,将身契挂在其他人身上。比如挂在我或者大哥这种有资格买人的人名下去官府备案,我们二人再私下签订一个契约,说明这个人是你买的,这不就行了?   两种方法各有利弊,桃花姐你可以想一想。”   季桃花和杨荣正二人闻言之后沉吟不已,季兴邦也没有催他们。三人又聊了些旁的就休息了。   过了三天有同窗去季桃花的店铺吃馄饨回来之后给季兴邦传了个话,说他姐找他。季兴邦下学后就赶紧去了季桃花家。   原来是季桃花已经和杨荣正商量好了,还是准备买人,他们准备将人挂在季兴邦的名下,让他帮忙一番。   季兴邦点了点头,上辈子桃花姐先是雇人,之后还是选择买人后将人挂在大堂哥家了,可见她若是有条件的话也是想要一步到位买人的。上辈子自己考中童生是明年童生试的事情,桃花姐就将人买了之后挂在大堂哥家,现在有了新的选择,这件事还是自己先提出来的,桃花姐选择将买来的人挂在自己名下也是个很微小的改变而已。   季桃花说道:“兴邦,不瞒你说,我和你姐夫都没有想到做吃食竟然会这么赚钱。若是请了人,天长日久的话我们这个店铺的收支都是藏不住的。若是雇佣来的人有了歹心,或者是将这些事情说出去,或者自己偷了配方去开吃食铺子,我们都难以招架。   可是买人就没有这个烦恼了。如今你有了童生的身份能买人了,桃花姐就求你一下,也算是一事不劳二主了。   还有,你现在慢慢长大了,我寻思着也给你买个书童,日后你再去考试什么的也可以有人照顾。”   季兴邦点了点头,同意了桃花姐的说法,怕自己不要这个书童的话桃花姐心中为难,觉得欠了自己人情。只是他提出想跟着一块儿去牙行挑人,想着了解一下这个书童的身价银子,日后也好在其他方面贴补桃花姐一番。为了避免纠纷还主动提出再签订一份私下的协议,确认这些人的真实主人。   桃花姐闻言心中大石头落下了,她笑着说道:“买人的事情我先和大嫂那边打探一下,她经常买人,说不定有相熟的牙行,等到时候我带你一块儿去买人。   还有一件事,你柳条姐的婚事定在今年端午节前一天,正好到时候书院放假,我们一同回村去给你柳条姐添妆。我看你也是很忙的,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人情往来,我直接忙你准备好礼物吧。”   季兴邦谢过了桃花姐,对桃花姐说道:“桃花姐,需要送的好些东西我不懂,劳烦你帮我准备,我私下再自己给桃花姐准备个好的礼物,到时候悄悄给她!”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第32章 牙行买人   魏县县学在传统节日上基本都会给学子们放假, 让大家可以与家人团聚,免得有些学子因为家离得远些,一日休沐日无法归家, 长期不得与家人团聚。   因为临近端午, 县学便放假三天, 再加上原本就有的休沐日, 学子们可以休息四天。于是家住得远的学子也纷纷归家,县学宿舍一时间人都走完了,饭堂也不再供应饭食,食堂的人也放假回家过节了。   曾阳夏、时穆宁二人家住魏县县城, 他们二人都越季兴邦和闵宏达端午的时候在县城过,还说今年县令大人会在端午节那天组织赛龙舟,一定非常热闹好玩的。   季兴邦婉拒了,他告诉三位同窗今年端午节假期的时候二堂姐季柳条会成亲,他得回乡去参加婚礼, 其他人也只能遗憾地不再劝了, 毕竟参加别人的婚礼可是大事儿。   闵宏达家中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也很想和同窗们一起凑凑赛龙舟的热闹, 毕竟这样的盛事并不是年年有的, 去年他入学的那一年县令大人就没有组织这样的活动。   凑热闹都是小少年们的天性, 他虽然热爱学习, 但又不是木头人,自然也是想要参加了。再加上假期食堂关门,于是他为了方便接受了曾阳夏的好意,预备住在曾阳夏家中。   季兴邦与三位同窗在放假第一天早上来到了季兴杰家中交了作业, 听了他的指导之后才散去, 可以开心地过端午节了。虽然季兴杰也给大家布置了作业, 但是交作业的时间是下个休沐日,等到开学之后再犯愁吧,先开心地过端午假期再说!   分开之后闵宏达与曾阳夏一同去了曾家,时穆宁回自己家了,季兴邦则是去了季桃花家居住一天,明天再和他们一同回西甲村。   主要原因是季兴邦和季桃花约了端午放假的第一天先去牙行将人买了,趁着端午放假学校没人先将铺子整理改造一番,等到端午节后正好开业。   而季兴杰家因为李思微怀孕了,就不准备等季桃花、季兴邦他们一天,而是今天中午吃过午饭后就让赵叔赶牛车拉着一家人和礼物慢慢地往西甲村走,以免路途太过颠簸而害李思微动了胎气。之后季桃花和杨荣正回家过端午节的时候先绕路送季兴邦到西甲村,之后再去杨家。   李思微现在怀孕还未满三个月,正是身体娇气的时候。季兴杰知道他们夫妻二人的这一胎来之不易,曾经皱眉问过李思微:“娘子,从县城去西甲村的土路太难走了,未免你路上动了胎气,要不这次端午节你就不要和我一同回季家了吧?   虽然柳条妹妹成婚是大事,但是你早已经准备了厚礼,到时候我也会回家,和大家一说他们肯定都能理解的,你就不要奔波劳累了吧。”   李思微心中微动,考虑了一番之后,再次去了回春堂医馆找刘大夫把脉,问一问大夫自己的身体情况如何,是否可以坐牛车。   刘大夫把脉之后说李思微腹中胎儿脉象强健,若只是坐牛车下乡不会有什么妨害,只不过为了安全把稳,最好将去的时间和来的时间分开,避免多天劳累。同时在路途上的时候也可以尽量的走得慢一些,花上比之前两倍的时间也无所谓,主要是求稳。   有了刘大夫的回答之后,李思微笑着拒绝了季兴杰的提议,决定端午节还是要一同去季家参加季柳条的婚礼。   她觉得季家柳条妹妹是二房唯一的女儿,她成婚对于季家二房和他们季家大房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情,现在自己的身体很好,路上如果赵叔赶车慢些的话不会有什么妨害,还是一定要去参加柳条妹妹的婚礼,否则会被别人记恨一辈子的。   虽然现在自家夫君觉得以怀孕为大,自己为了孩子着想不去参加柳条妹妹的婚礼也没有什么大事,但是时间过得久了之后,季家的所有亲戚们都只会记得她这个做大堂嫂的李思微竟然连柳条妹妹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都未到场参加,少有人会记得原因是什么了。   若是日后她与丈夫季兴杰一直和和美美的倒是没有什么大事,但若是日后夫妻两个稍微有点儿什么摩擦,她若是需要请季家那边的族老、族人说什么话,他们对她的印象会不会不好,会不会拿这个事情来说事?   她不敢赌,她读过史书,非常明白“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的道理,知道历史上多少厉害的大人物都是倒在根本没有在乎过的小节上的,所以她做事情追求周密,务必不能给自己日后留下坑。   对于他这么坚持,季兴杰也劝不住,但是他知道妻子这么拼着受累也定要参加柳条妹妹的婚礼,一是因为将他放在心上,与季家人有感情,二来也是给自己这个做丈夫的面子,免得自己一个人去参加柳条的婚礼没脸。   所以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却加快了出发当日考教学生的进度,提前了午饭的时间和出发的时间,务必让赵叔在路上慢些再慢些,确保自己的娘子路上不出事。   同时他还与李思微说好了,等她到季家之后什么事都不用沾手,就在屋里休息三天,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再一同坐牛车返回便好。   李思微对丈夫关心自己的举动自然是十分受用了,笑着应下了所有的事情,同时也在季兴邦离开之前拉住他的手说道:“兴邦,这次回去大堂兄和大堂嫂不能等你了,劳烦你和桃花妹妹一家坐车回去。   不过你放心,你给柳条妹妹的贺礼我全都准备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带,空身和桃花妹妹他们坐车回家就行了。”   季兴邦:......   可是他之前就已经让桃花姐帮着购买了礼物了,现在大堂嫂又帮准备了一份,听口气还是已经买好了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好拒绝,怕拂了大堂嫂的好意。   于是他只能笑着谢过大堂嫂,然后赶快去桃花姐家,真希望桃花姐还没有帮忙买礼物。   可惜的是桃花姐做事情也很靠谱的,她也早就帮着买好礼物了,季兴邦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将这件事咽下去,掏钱给了桃花姐,谢过她帮买礼物。   桃花姐没有收他的钱,不止如此,还将他拉进屋里将东西全部指给他看:“这些礼物是给你柳条姐的贺礼,这些是给你爹娘的礼物,这些是给爷爷奶奶的礼物,这些是给......”   季兴邦有些头大地记下了所有的礼物,出门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女子们准备这些人情往来的东西着实不易,一点儿也不比念书轻松。   上辈子柳条姐也是今年出嫁的,可是那个时候自己还未考中童生,不算是一个单独的“丁”,家人们也不把自己算作一个独立的个体,不用考虑这些人情往来的事情,只是自己攒钱私下买了一份贺礼送给了柳条姐,与这辈子的事情完全不一样。   想到这里,季兴邦无比的想念自家媳妇儿时晗雪,若是她在着就好了,有她在身边自己从未因为这些贺礼的事情烦恼过半分,可惜的是自己与她机缘还未到,自己现在就连想去时家见她都不可能。   为了避免自己做事孟浪影响了二人的缘分,季兴邦只能将所有的思念和不甘藏在心中,咬牙硬撑,与桃花姐出门到牙行买人去了。   牙人知晓桃花姐想买的人是能做活的,还想买一个小书童,于是他介绍给了桃花姐好些人。   牙人说道:“大户人家喜欢买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和小伙子,所以这些人的价格是最贵的。这些做事麻利,但是缺点是需要养很久,不能立马开始做活。   若是想要买过去就能直接做活的大姑娘大伙子,好处是力气大能立马用得上,坏处是性子已经成型了,得主家人好好挑选一番才能行。   还有一种就是将一家子人一同买过去,这样他们能安心留下来,坏处就是可能老的老小的小,有些能干活的,有些却是拖累,得养着。”   季桃花和季兴邦都点了点头明白了,杨荣正就是充当一个车夫和陪客的角色,在一旁看着不说话,也没有他说话的份。其实季兴邦也只是过来帮签契约而已,做主的最终还是季桃花。   季桃花心中转了好几个弯弯绕绕,还是觉得买那些十一二岁的孩子最贵又不能立马用,最不合算了。大姑娘大伙子能立即用得上,可是她怕有风险,不愿意买大姑娘在家里住着,免得丈夫起什么不好的心思或者着了人家的道,买大伙子又怕丈夫不愿意或者邻居家有嘴话说,她可是受够了“人言可畏”的苦了。   最后她咬牙之后决定还是要买一家子,这样价钱不算太贵,也少一些嘴话和风险。   千挑万选之后,季桃花挑了一户四口的人家。这家人是一男一女两夫妻和两个小孩,一个男孩十二岁,一个女孩八岁。他们一家都是家中受了灾,成了流民,为了活命自卖自身。   这四人里面身价银子最贵的就是那个十二岁的小男孩,虽然黑瘦但是看着身体很结实,还认识几个字,好些人家买书童、小厮都想选他,但是他们一家人一定要全部卖身在一处,才留到现在。   成年男子身材高大,面相老实,也有一把力气,算是身价银子排在第二位的。   只是那个成年女子身子看着有些弱,不像是个能做活的人,若不是搭配着出售一定卖不出去。还有那个八岁的小女孩看着虽然身体康健,但是年纪太小了,也没有多少人问身价银子。   季桃花看好这一家,主要原因就是那个十二岁的男孩子看着是个精干的人,还识文断字,若是给季兴邦做书童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况且这一家人在这种时候都不愿意分开,感觉是很有良心的人,互相之间有个牵挂,也不容易做出什么背主的事情。   这个年头虽然有卖身契管着人家,但是人心隔肚皮,也不能完全把稳,看人还是得看品性。   不过那个成年女子的身体弱是个减分项,若是她还要吃药调理身子什么的就不能买这家人了,谁家也养不起药罐子啊!   季桃花问了这个女子的事情,牙行笑着打包票说:“杨夫人放心,我们牙行卖出去的人之前都是先让回春堂的大夫把脉过的,没有什么疾病。若是卖出去三个月之内查出有什么大病,杨夫人大可以带人来砸了我家招牌!   再说了,我们与季府是相熟了,季夫人多次来我们这里买人,您也是季夫人介绍过来的,是季举人嫡亲的妹妹,我们也不敢坑你啊!”   季桃花闻言才放心了,然后点了点头让季兴邦与牙行的人签了契约,付了二十两银子将这一家人买回去了。   因为时间比较赶,所以她只来得及匆匆给这家四口人安排住在了自家新收拾出来的一个房间里,让他们赶紧休息。他们一家是姓周的,具体姓名还没细问,只知道男子叫周达。   第二天一大早,季桃花和杨荣正给周达讲了如何布置铺面的事情,还告诉他去哪儿都不用去,在家等着人送来定做好的桌子凳子,将铺面打扫好等着他们回家就行了,他们主家要回乡三天。   周达点头应了,保证一定把事情做好,季桃花和杨荣正、季兴邦他们便走了。他们也不怕这家人拿东西跑了,花了那么多钱买人,家当都空了,也没有什么可偷的。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送上! 第33章 柳条成亲   季桃花和季兴邦他们一行人出发得不算太早, 可是路上没有怎么耽搁时间,所以回到季家的时间比昨日里季兴邦他们还要早些。   到家之后,季桃花先是指使着杨荣正帮季兴邦将好些东西都搬下了车, 之后将部分自己准备的孝敬爹娘的礼物交给自家爹娘, 又和杨荣正二人赶着驴车回杨家去了。   她们夫妻二人早与公公婆婆说好了, 端午节先回家住一晚上, 第二天就和公公婆婆一起带着给柳条添妆的礼物到季家参加季柳条的婚礼,之后桃花在季家住两天,杨荣正先带父母回家,等到回魏县县城的时候杨荣正再赶着驴车来接季桃花、季兴邦。   季桃花和杨荣正走后, 季兴邦看着堆放在门口的那些礼物,赶紧分门别类笑眯眯地送出去,从爷爷到大伯、二伯、父母,人人都有份,只不过给柳条姐准备的那些添妆礼确是被他搬回了自己屋里。   一来明天等人来观礼的时候再送柳条姐和自己家都更有面子, 二来大堂嫂那边还帮自己准备好了一份呢, 得合起来才能送。   众人得了礼物都笑眯眯地夸赞季兴邦懂事了,季兴邦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个大男人其实没有那么心细, 只是粗糙地想着自己攒下了几两银子要拿给爹娘存着, 让她们二人过上好日子, 确是万万想不到给每个人都带上些礼物的。   所以他说了这些都是桃花姐帮他提醒他的,众人嘴上不说,心中确是觉得桃花这个闺女做事情地道,又重情义, 是个好的。怪不得人家能到魏县县城里面去开店赚钱呢, 你看看人家这股子灵巧劲儿!   特别是季家二伯和二伯娘, 看了看自家老实得一整天都不说几句话的闺女儿柳条,再想想即将入赘的那个百宝也是个话不多的,恐怕这辈子就是在地里刨食的命了。想来想去,季家这三房里大房和三房都有盼头,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红火,就是他们这二房冷冷清清的。   于是他们二老都更盼着柳条的肚子能争气,最好赶紧给他们生个好孙孙,日后供他念书考科举,也进城去住!   回了自家屋内关上门之后,季兴邦一家三口终于能说会子体己话了。   季兴邦将自己积攒的五两银子掏出来拿给娘亲,让她贴补家用。其实季兴邦的字写得虽然不算太好,但是胜在写得端正快速,抄书是一把好手,最近这些日子也赚了不少银子。但是他花了十几两给柳条买陪嫁的首饰,所以现下里就给不了自己娘亲太多银子,只剩五两了。   可是他娘万万不肯收,还拿出二两银子贴补季兴邦,让他在外面少抄书赚钱,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用顾忌家中。   季母说道:“兴邦,你在外面别委屈了自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若是亏了日后十几年都不补回来!   你大堂兄念书那一阵也不怎么干活、抄书贴补家用,念书可费银子呢,我和你爹都知道的。”   季兴邦笑着说道:“娘,我现在吃饭就在食堂里,便宜得很。想打牙祭就去大堂兄家和桃花姐家里,他们都可心疼我了,拼命给我吃好东西,还给我带上好些吃的回县学,我的银子都用不上呢!   而且抄书我也不是胡乱抄,都是抄些我考试用得上的书,一本留给自己看,多抄的又可以加深记忆又可以卖钱,一举两得,完全不妨碍我念书呢。”   他爹是个朴实人,不会像他娘那样说好些道理,只是蹦出一句:“爹娘给你你就拿着,忒多话!”   季兴邦没有办法,只得将手里的银子又收了回来,还多放上了爹娘辛苦攒上的二两银子。   之后他娘问道:“你给柳条准备的礼物是怎么回事?我已经给你备了一份了,可是昨天你大堂嫂回家来给了我好些东西,说是你托她置办的给柳条的添妆,今日里桃花竟然又拿来了一份,这不就三份了嘛!”   季兴邦愕然,原来竟然不是两份而是三份吗?于是他挠头说了之前到李家做客不知道要准备礼物的事情,可能当时大堂嫂和桃花姐就看出了他是个粗心的,不知道人情世故,所以就都分头帮他置办了一份礼物,哪不知家中母亲早就已经帮他准备好了一份了。   季母闻言失笑,说道:“是了,是了,我家兴邦还小呢,都只知道学习,那里知道什么人情世故?也不用知道!乡下的这些亲戚往来娘自然会帮你打点好,日后都不用劳烦你大堂嫂和桃花姐,告诉她们娘都会帮你置办呢。   只是她们能帮你置办这些也是为你着想,心里一定要领她们的情,日后若是能帮她们一定要尽全力去帮。虽然东西有三份,但是娘给你整理成一个大份,把同样的东西都放在一处,全都送给柳条,咱家可不能留东西占人便宜。   李家那边的礼物忘了得补上,正好回去刚过了端午节,那李家的小子也要去州府念书了,可以带点儿家里的特产给李家作为礼物,当个亲戚走走,这些不用拿很多值钱的,娘给你准备些粽子和山货,主要是心意。   但是一定送些那李家小子用得上的读书人的文具给他,这个你不用省钱,娘给你的二两银子你尽管用来置办!   日后在城里若是有什么人情往来可以问问你大堂兄,若是银子不够就写信来,爹娘想办法给你捎点儿钱过去!......”   季兴邦就这么笑眯眯地听着自家娘亲给自己絮絮叨叨的说好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觉得心中很温暖、很踏实。   说了好些话之后,就是大家热热闹闹的一同吃晚饭。现在大房这边大堂嫂有了喜讯,二房这边柳条姐有了归宿,三房这边季兴邦有了功名,每一房日子都过得不错,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李思微更高兴的是虽然男女还是分了两桌吃饭,但是女人这边的席面明显比上一次丰盛了,端上来的不再是上次回来那种边角料做的菜,看着还挺体面的。   散席之后季兴邦就悄悄找到了季柳条,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布包拿给季柳条,笑嘻嘻地对她说道:“柳条姐,明日里送你的好些东西都是娘亲、大堂嫂、桃花姐他们帮我备下的礼物,主要是全面子、走过场,都是他们长辈对你的心意,我是白的了个好名声而已。   这个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自己给你置办的礼物,你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季柳条打开之后惊喜不已,里面竟然是一整套的银首饰!一对分量挺重的银手镯,一对银耳环,还有一个银项圈,一根银簪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必然很值钱!   季柳条作为一个花季少女,自然是非常喜欢这样漂亮的首饰的,她长这么大最多只戴过包银的首饰,哪里见过这般扎实的纯银首饰!   其他家的新嫁娘一般是出嫁,所以能戴上男方送来聘礼中的纯银首饰,很是让人艳羡。可是她作为招赘的人家,嫁的百宝是个没钱的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子,哪里有钱给她买什么首饰?   所以她本来预备戴着明天出嫁的首饰是大嫂送的一对金耳环,爹娘准备的一根银簪子,还有桃花姐送的一个银镯子。这些东西虽然不成套,但是在她看来也是及其体面的了,心中非常的高兴。   没有想到小堂弟季兴邦竟然这么大方,送了她一整套的银首饰。   她忍不住问道:“兴邦,这些银子重的很,得有十两吧?你太破费了,我不能要。你留着日后送给你娘子吧。”   季柳条知道三叔家的情况也不怎么好,不愿意收这么重的礼。   季兴邦笑着将这些首饰都推到季柳条手中,骗她到:“柳条姐,我有个同窗家中是开银楼的,我们关系好,我拿银子去让他帮我打首饰,他没有收我手工费。你别看这些首饰这么重,其实不值什么钱。   你没见上面只不过是粗略的打了形状,都没有什么复杂的雕花、镂丝吗?你若是不收就是嫌弃我给你准备的首饰不好,我可伤心了。”   季柳条为了表示她真的不是嫌弃这些首饰不好看,只能收了小堂弟给自己的首饰,心中却是暖暖的。虽然她即将走上未知的婚姻生活,可是家中的人给了她好些底气,也让一向性格柔顺的她有了更多的勇气来面对未知。   到了第二天,天还不亮喜娘就上门来帮新娘子梳妆打扮了,等到看到新娘子家人准备的首饰之后更是开了眼,最后给季柳条戴上了她爹娘准备的银簪子、大哥大嫂给的金耳环、大姑子给的银镯子、小堂弟给的银项圈。   那个喜娘日后都在十里八乡里不断说季家疼闺女,当初季桃花成亲就是她给梳妆的,戴上了她大哥大嫂给的金簪子,是武乡里头一份戴金子出嫁的闺女。如今她堂妹季柳条出嫁,身上的那些金银首饰加起来怕是要把她压垮了!   你说季家才有多少钱啊?十里八乡谁家不是把儿子看得跟命根子似得,却把闺女看得像野草那么贱?家里有了钱都拼命地留给儿子,女儿随便就打发出去了。有些心善的将女儿收的彩礼多陪嫁一些给她带去人家,有些狠心人还做得出那些一分钱彩礼不陪嫁的事情呢!   相比之下季家就太出挑了,怪不得人家日子能过得好呢?人家本就心善!   若是这些话被李思微听到的话怕是会让她大吃一惊,因为她从小生在李家,受到优待,已经觉得季家很看不起女子了,完全想不到这样的季家已经是十里八乡疼女儿的头一份人家了。   因是招的赘婿,所以是季柳条穿着红喜服留在季家,等着花轿从百宝从村口接到季家来和她一起拜堂。而且这样以来季柳条也算是半个男丁了,可以做二房的主了,拜堂的时候就没有盖着红盖头,与百宝正儿八经拜见了父母之后,还入了祠堂拜祭。   这番做派可是惊掉了一众围观相亲们的眼球,他们之前也听闻有些人家招赘婿,可是都没有见过季家这般的做法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季柳条的这些权益都是季兴邦和季兴杰二人去和族老谈了之后争取来的,否则季家二房招了赘婿之后恐怕还是难以在乡间立足。   这样一来,好些没有出嫁的闺女们羡慕季柳条可以招赘,可以做半个男丁,甚至可以进祠堂祭拜,这些可都是她们完全没有想象过的好事啊!   好些人家原先只有一个独女或者是生了好几个女儿一直没能生下儿子,他们以前觉得只有一条路就是过继亲戚的儿子或者是没人养的男婴养老,女儿都只能嫁出去,可是季家二房的做法确是给他们踩出了一条新路子!   是啊,过继的孩子又不是自己生的,隔着肚皮呢,人家日后到底是孝敬亲生爹娘还是孝敬你都两说呢,这世上的白眼狼还少吗?   可是让亲生女儿招赘婿就不一样了啊,生下来的外孙子是自己的血脉,还能跟自己姓,不会断了香火。女儿也能算半个男丁入祠堂祭拜,能有一些话语权。总归是自己亲生的,难不成还比不上过继的?   女孩儿们都觉得季柳条这样招赘挺好的,日后不用嫁到夫家收磋磨,能在自己家里当家做主,还能入祠堂祭拜。即便是半个男丁,也比以前命入草芥好啊!   作者有话说:   三更完毕,谢谢大家支持。 第34章 日后打算   季柳条成亲的第二天就是端午节了。   季兴邦早上早早就习惯性地醒来了, 然后认命地拿起书本念了一会儿,背了一会儿书,才觉得心中舒坦, 没有负罪感。之后才开心地打开自己的房门去找柳条姐和桃花姐他们玩儿。   他走到家中堂屋里的时候, 见到爷爷、大伯、二伯等长辈们都在, 柳条姐和新进门的姐夫百宝也在那儿给大家行礼敬茶, 便也过去凑了个热闹,得了柳条姐和百宝姐夫的见面礼。   之后大人们在屋里聊天吃茶,或者在厨房帮忙做粽子、蒸大蒜、鸡蛋等。季兴杰继续在屋子里念书,李思微因为养胎也做了甩手掌柜不用到后厨去帮忙, 在屋里躺着做些轻省的针线活,算是给腹中孩儿做些衣物。   季兴邦则是和季柳条、季桃花、百宝四人拢在家中院子的石桌处聊天喝茶吃点心。   季兴邦是男子,向来是不用做活的,只用好好念书就行。他今日里早间已经念过一会子书了,现在不想像季兴杰那般继续念书, 撺掇着桃花、柳条、百宝几个一块儿聊天吃茶玩耍呢。难得他回来一次, 其余三人也和他在一处玩。   季柳条是新娘子,今日里不用进厨房动手帮忙, 季桃花算是已经嫁出去的姑奶奶回门, 是娇客, 想动手帮忙没有人拦着, 今日不想动手也没有人催促她去厨房。虽然是赘婿但也是男子,照例也是不用下厨的,百宝也算是能与他们一同玩耍没有什么事情沾手。   季兴邦看着面含春色的季柳条,看着说话时候她与百宝二人会偷看对方互相给一个眼神, 然后又两人脸红红地把头偏到另一边去, 十分的黏黏糊糊。   季兴邦心中很是高兴, 上一世里柳条姐嫁给李家那个病秧子之后整个人都是没有什么精气神的,每次见她都是在角落里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一点儿都没有活人身上鲜活的气息和鲜亮的颜色,完全就像一截没有生气的木头。   可是现在的她是多么有生机多么的开心啊,季兴邦觉得自己当日那般用力地帮她争到了一个招赘婿的名额真是一件大好事。现在看来柳条姐和百宝之间恐怕早已互生情愫了,否则也不会好得如此的蜜里调油。   季桃花也看到了自家二堂妹与妹夫的眉眼官司,心中也是欣喜的。她与季兴邦二人互相对了一下眼神,二人心照不宣地为这对小夫妻开心。   季桃花现在生意起来了,每日里虽然只是摆了一个小吃食摊子,但是赚的钱并不少,还买了人来帮忙,底气很足,也想着帮一帮柳条和百宝。   于是她对柳条和百宝说道:“柳条,妹夫,我和你们姐夫现下在魏县县城里的摊子算是立住了。我们有一个很受欢迎的品类就是疙瘩汤,需要大量的鸡蛋。   你们不知道县城里的鸡蛋可贵了,一文钱才能买一个,我记得之前他们到乡下收鸡蛋是五个鸡蛋才给一文钱。这一进一出之间,赚得可是不少。   我想着柳条妹妹你和妹夫若是有空闲的时间,要不就帮着我收一收左邻右舍的鸡蛋,你们可以自己确定收购的价格,我都按照一文钱两个和你们收,你们帮我看好是好蛋就行。也不用你们帮我拉到县城去,我每隔几日就让你姐夫拉着驴车到乡下来拉,你们夫妻二人在家待着就能把钱给挣了。”   季柳条和百宝互视了一眼,然后季柳条说道:“桃花姐,我知道你想要帮我和百宝。但是收鸡蛋这个事情很简单,我可以帮你在村里宣传一下,你定一个价格,即便是一文钱五个也好,都是乡里乡亲,大家肯定愿意卖给你。   杨姐夫过来的时候直接换好钱,一边付钱一边收鸡蛋就可以了,我和百宝可以帮忙,但是在中间赚差价就算了,哪儿好意思赚你们的钱。”   季桃花劝了他们两个好久,告诉她们夫妇二人收鸡蛋只是第一步,日后还可以像桃花和杨荣正以前做的那样,收些山货去卖了攒钱,一步一步把事情做起来,但是柳条和百宝都不松口。   季柳条一方面是胆小,一方面是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她说道:“桃花姐,我和百宝性子都独,不敢和人说话的那种,完全没有你和姐夫那么机灵聪明,还会和人打交道。   莫说日后再做什么收山货的买卖,便只是帮你和姐夫收鸡蛋我都担心做不好呢。你也知道村上好些婆姨不讲理得很。到时候我收鸡蛋她们拿坏的来怎么办?给我鸡蛋数不够怎么办?鸡蛋坏了怎么办?   我最怕这些麻烦事情了,与她们分说不清楚。若是杨姐夫来收,我可以帮着数蛋,看蛋的好坏然后告诉杨姐夫,让他和人家谈就好了。”   季桃花闻言有些恨铁不成钢,季兴邦倒是觉得既然柳条姐是那种内秀的人,是稳重的性子,就没有必要逼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于是季兴邦对季柳条说道:“柳条姐,我记得你的针线活做得很好,经常帮县城里的铺子做秀活,也赚不少的银子呢。   你有没有想过嫁人之后好好保养一下手,精研一下绣花技术,然后买些好料子、好针线制作成屏风、大摆件之类的绣品,卖出去挣钱?那样应该比经常收鸡蛋、山货这类和很多人打交道的事情适合你。”   季柳条闻言有些心动,但是她将自己有些粗糙的手伸出来说道:“我的手一点儿都不嫩,虽然技术还行,但只能绣些粗布或者棉布的料子,太好的丝绸我都不敢上手摸,怕损了料子。   兴邦,你说我这样的日后还能钻研绣技吗?”   季兴邦笑着说道:“那自然!柳条姐,你的手也不算很粗糙,况且你现在年岁还小,好好擦点儿油保养一番应该能成。只不过我是男子,对保养手这些不懂,你可以具体问问桃花姐或者是大嫂。”   季桃花连忙摆手说道:“可别问我,我的手笔你还粗呢!最适合问大嫂了,她手嫩!”   季柳条同意了,季桃花也松了口气,她也不是非要让柳条夫妇二人去收鸡蛋、收山货挣钱,她只是最怕这两个人没有上进心,对日后没有什么规划和成算,将日子越过越差。   现在知道了症结所在就安心多了——季柳条并不是没有上进心,一心在家里躲着,她还是有想法想提升的,只不过她性子不适合做生意,更想好好绣花之类的罢了。   于是季桃花也出主意说道:“柳条妹妹,现在你们家里人口不多,就二叔、二婶还有你们小夫妻两个,家里洗衣做饭打扫的活路不多。你们好好和二叔二婶谈一谈,将你的想法与他们分说清楚,最好就是好好保养手,不要再做家务了,一心绣花挣钱,过些年月也能挣下一番家业银子。   而百宝妹夫呢,我早就知道种田是把好手了,日后可以和二叔一同好好种地。爷爷名下那儿不是还有几十亩的好水田吗?以前家中人丁不旺,都是三个房头自己家种自己家的田地,爷爷那些田地都租出去给别人家种,每年只收租子。   但是现在百宝来了,完全可以把那些地收回来,平日里好好照料,需要插秧和收割的时候雇佣些村上的人做短工,也就能成事儿了。”   她这么一说,季柳条和百宝互视了一眼,都很心动。农村里的人对于做其他的事情总是有些恐惧,但是对于百宝来说虽然他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是有把子力气,又知道怎么侍弄田地,若是能将那些水田拿来种,他自然是有信心种得比别人好。   可是季柳条犹豫,她说道:“可是那些田是爷爷的,是公中的,拿来给我们二房种是不是不好?其他人怕是不能同意吧,爷爷那一关也不好过。”   季桃花无所谓地说道:“那有什么难的?田地反正是要租出去的,租给谁不是租?大不了爷爷想要多少钱租给别人,降价一些租给你和百宝不就行了。都是自家人,哪儿用算得那么清楚?”   百宝却接话说:“不用降价,爷爷租给外人多少钱,我也出一样的钱就行!我有信心能种好那些地。”   季桃花和季兴邦闻言都是心中一喜,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这个百宝也是个有志气的人,便也不再劝着他们做其他的事情,而是回家和季兴杰也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让他这个举人大堂哥和爷爷以及大房、二房、三房的长辈说这些事情,简直是事半功倍。   果不其然,长辈们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些所有的提议。爷爷也同意将这些地租给百宝来种,当然不能收和外人一般的租子,给他降了一成,但是要现在租田的人家收了田里的作物才能开始耕种。   柳条也终于在婚后能争取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李思微很热心地答应帮她去打听那些绣娘们保护手的方子或者是擦的是什么油,说是日后帮她买,也没有收她的定钱。只是李思微心中是打定了主意要送给她的。   二婶现下还年轻,对于家中的家务活包圆了也没有什么辛苦的,以前非要柳条姐也一同做活主要是怕柳条在家不做活传出去名声不好不容易说亲,现下有了柳条保养手这么一个借口自然就硬气了,也敢对外说柳条不干活不是因为她懒了。   百宝为了让自家妻子能专心保养手,这几日里只要没有什么事,也帮着丈母娘做些打扫院子、浇菜喂鸡等活路,拦都拦不住,倒是让季柳条欢喜不已、受用不已。   季兴邦在家这几天帮季柳条画了好些花样子,让她可以照着绣花,还和季兴杰求了好些字,让柳条也尝试着刺绣那些有字的佛经之类的作品。   季兴邦可是知道前世里后来一些官家太太们流行到庙里供奉那些刺绣得好的佛经,价钱贵不说,比其他繁复的花样子绣起来轻松多了。   再说了,大堂兄的字写得非常好,非常有风骨,制作成绣品之后不仅桃花姐可以卖个好价钱,还能帮大堂兄扬名。柳条姐还可以边绣佛经边试着学一些字,简直是一举数得。   季柳条一家人心中都是暖暖的,觉得自己家也是受其他几房重视的,这不——出主意的、出钱出力的都不少,都帮着自家将日子过得更好呢!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重装开业   时光匆匆, 转眼就到了端午假期的最后一日了,第二天季兴杰、季兴邦二人就得到县学去教书、上学,季桃花也准备将店铺重新开门营业了。   季兴杰因为担心自己妻子李思微的身体没有休息好, 在临行前特意问了她, 是想要和自己一块儿回县城家中, 还是在西甲村季家多休息几日再回去。   李思微一来觉得自己的身体能受得住, 二来觉得若是没有了季兴杰在身边撑腰,她一个人留在季家老宅里会很不自在,于是也决定跟着季兴杰一同回县城家中了。   于是他们二人出发很早,太阳升起后不久便吃过了早饭, 然后赵叔就驾着牛车将季兴杰、李思微二人拉走了。   从魏县县城来西甲村的路上因为车上拉的礼物多,很重,所以牛车不算太颠簸。可是回去的时候车便空了,李思微怕自己不舒服,便悄悄和季兴杰说了几句, 然后由季兴杰出面将他们置办了放在老宅里的棉被抱了三条铺在车篷里, 让李思微躺得舒服些,路上少受些罪。   平日里季兴邦多是跟着季兴杰一家做牛车上下县城和西甲村的, 这是这回一来季兴杰他们的牛车会走的非常慢, 二来季兴杰也打算和季桃花去看看新买的人合不合用, 她的店铺是否需要帮忙, 于是和季桃花一同等着杨荣正从邻村驾着驴车过来接他们两个。   早饭后他们几个也没有闲着,季桃花更是行动能力很强的人,早就在端午那天想到收鸡蛋这回事的时候就往左邻右舍放出风去,说今日早饭后午饭前要收了, 因此早饭后好些人家都拿着篮子放好自家攒了好久的鸡蛋, 送来给季桃花。   隔壁的刘婶子问道:“桃花, 你收鸡蛋是个什么价啊?若是比县城里以前来收鸡蛋的人价钱低,我可是不卖的!”   季桃花一点儿都不怵她,直接对她说道:“刘婶子,我也是只是小本生意,要不了多少鸡蛋。这不是回家了一趟听说相亲们攒的鸡蛋不好卖,好久了都没有人来收,就想着做好事帮帮大家吗?   我想着,人家来收一文钱五个鸡蛋,我也收一文钱五个鸡蛋,就按人家的规矩来。只不过以前人家是要挑选的,大个的鸡蛋才收,小个的不收,我这里就当做好事无论鸡蛋大小,只要没有坏,我都收的。   若是婶子觉得不合适也没有关系,可以再等着别人来收鸡蛋,我这儿反正也要不了多少鸡蛋不是?”   季桃花在村里生活了十多年才嫁到后村杨家去的,对西甲村的这些老邻居、老乡们的性子清楚得很。她自己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了,不会平白听了刘婶子几句话就无端的提价收鸡蛋,最多照顾一下大家把小个的鸡蛋也收了。   反正她卖疙瘩汤的时候是加一个鸡蛋,大小也无所谓,都能卖得出去。但若是她提价成了一文钱四个,要不就逼着其他来收鸡蛋的人涨价,成了别人的公敌。若是对方怕她扰乱市场再提价成一文钱收三个鸡蛋,日后她无论是收鸡蛋还是买鸡蛋成本也都要增加了,她自己也不愿意。   果然,听了她的话之后刘婶子也不敢多嘴,赶紧将自己的一篮子鸡蛋拿去给季柳条和百宝二人看,季兴邦则是拿了好几个新编出来的竹篮子,底部放好稻草,接过季柳条和百宝二人筛选出来的没有坏的鸡蛋小心地放好,也顺便计数。   等到数完之后,季兴邦直接给出多少鸡蛋应该付多少钱,季桃花再付钱。几人分工明确,不多时便收了好几篮子鸡蛋。   正收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杨荣正赶着驴车到了,看见自家媳妇儿几人在忙着收鸡蛋,也赶紧加入进去,先把收好的一篮一篮的鸡蛋放到驴车里,看着快要放不下的时候就和季桃花说一声,季桃花便不再收鸡蛋了。   季桃花对还没有得卖鸡蛋的相亲们解释了几句,要和季兴邦回城了。这个时候卖了鸡蛋的人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没能把鸡蛋卖出去的人确是着急万分,不住地询问季桃花日后还会不会回西甲村来收鸡蛋。   季桃花也不敢给大家一个准信,说她小本生意,得等她把这一波鸡蛋卖光了之后才考虑再收鸡蛋。今日收了这么多鸡蛋,下回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收呢,让相亲们不用等她。   其他没有能卖鸡蛋的相亲们都是有些沮丧——像季桃花这般不论鸡蛋的大小,见好就收,都给一文钱五个的人太少了,下次他们去卖鸡蛋恐怕有好些小的鸡蛋是卖不掉的呢,若是她能经常来收鸡蛋就好了。   回县城的路上,季桃花和自家丈夫说了她发现乡下鸡蛋便宜,便顺道收着些鸡蛋去城里卖的事情,又和杨荣正商议道:“当家的,我们西甲村离城还是太远了,到时候要不你到魏县近郊的村子里去收收鸡蛋试试看,若是划算的话我们也可以在近郊收鸡蛋。”   可是杨荣正却说道:“不妥。之前我因为要大量买鸡蛋,除了去现在那家买之外,也到魏县县城的近郊几个村子去问过,他们那些村子因为离城太近了,鸡蛋的价格是极贵的,少了一文钱两个买不到。   而且那些村子欺负我们是外来人,生面孔,拿来的鸡蛋不然就是小,不然就是坏的蛋,不收还不行。我只在那个村里匆匆收了一百个鸡蛋就赶紧跑了,生怕呆久了更难出来,简直土匪似得,下次都不敢再去收了,还不如到县城的那户卖鸡蛋的人家手中稳定的买一文钱一个的鸡蛋划算。   在那家买鸡蛋他们可以直接送到铺子来,就少了路上鸡蛋的损耗。我们买的时候再挑一遍,那些坏的鸡蛋、小的鸡蛋不想要就给他们退回去,按照实际数的鸡蛋算钱,也算不错。   等这次我们回了铺子之后算算有多少鸡蛋损坏了,回西甲村收鸡蛋划不划算,若是划算的话日后我再来就是了,一去路上只是半天,收完鸡蛋之后我还能住在季家老宅,第二天再把鸡蛋拉回去就是了,或者是回杨家村收鸡蛋也不错,只不过是路程稍微远一些。”   季桃花闻言点了点头,她和丈夫杨荣正都是精打细算的人,虽然他丈夫不太说话,没有她这么咋咋呼呼的,但确是那种心里有成算的人,不然以前也做不了买卖山货的生意。她们夫妻二人齐力经营自己的小店,一边想着降低成本,一边想着多开发些赚钱的项目,一定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不多时,她们三人便到了家中。周达、周达家的、还有两个孩子都赶紧过来帮主家搬货。季桃花一边指使他们把鸡蛋到储物的房间之中放好,一边看了看新布置的铺面,被精心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比她预想的效果还要好,她心中对于新买的这家人很是满意。   之前只匆匆问了男子的姓名叫周达,现下回来有空了,大家在一处好好聊了聊,知道了他娘子叫做刘倩儿,平日里大家都只叫她周刘氏,或者周达家的。儿子叫周平安,女儿叫周雯雯。   季桃花一听这几个名字,就觉得这家人以前定然是过得不算太差,要么就是读过书,要么就是花钱请村里秀才取的名字,听起来都还挺不错的。起码比自己和妹妹的桃花、柳条,还有村里一水的狗蛋、百宝之类的名字好听多了。   之后季家三人看了周达一家四口住的房间,有一张大床,可以睡两个成年人,还铺了一个大地铺,中间也没有拉帘子。之前几天都是刘倩儿的带着两个孩子睡床,周达睡在地铺上的。   虽然说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但是一来中间隔着刘倩儿,二来周平安和周雯雯也是亲生的兄妹,挤一小段时间是没有什么妨碍的,只是天长日久下去定然不是办法,还得靠主家来解决。   季桃花说道:“待会儿我带你们去木匠处再买两张小床回来给孩子们分开睡吧,地上太凉了,现下五月份还稍好一些,等到冬日里定然是受不住的,还是得给你们睡床。”   季兴邦直接说道:“桃花姐,这个房子太小了,再加两张小床也放不下了,不如把给我准备的那个房间腾出来也给他们一家人住吧。”   季桃花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自会安排,你急什么?难不成你日后不来住了?桃花姐这儿再怎么困难也少不了你的住处,你就放宽心吧!”   周达听闻主家愿意给两个孩子买床睡,心中是十分感激的,他赶紧说道:“主母您真是好人,还想着给我们买床,一心为我们着想。若是屋子不够,可以把床先放在杂物间里,每日晚上我们把店铺收拾好之后,我又把床抬出来放到铺面里睡。”   季桃花说道:“这天长日久的,你们这么搬进搬出的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吧,反正周平安买来就是给兴邦做书童的,兴邦那间屋子也还空着不少地儿,就把周平安的床放在兴邦的屋子里,等兴邦回来的时候也好伺候。   周达和刘倩儿你们二人就睡现在这张大床,我再买个帘子把这间屋子隔成一大间一小间,在小间里给周雯雯放一张床,这样你们就都能住下了,也不用把床铺每日搬出搬进这么麻烦!”   众人纷纷点头,对这个提议很是满意,然后季桃花就安排杨荣正带着周达去木匠家买床铺,而她就带着刘倩儿做一些开铺子的准备工作,教她如何做疙瘩汤,如何包混沌。   刘倩儿虽然看着身体不强健,做不得什么重活,但却是个手巧的,在厨艺上也很有天分,她按照季桃花教的步骤做出来的疙瘩汤味道一点儿都不输给季桃花。只不过她可能节省惯了,舍不得像季桃花那样放那么多馄饨馅或者是料,混沌煮得没有季桃花好吃,但馄饨包得是蛮好看的。   于是季桃花决定了,日后她去买肉和菜来,二人一同准备好馄饨的馅料,然后她剁馅、准备调料、把混沌馅放好。然后准备一个小勺,给刘倩儿定好数量,每个馄饨至少包这么一小勺的馅,味道就和她包的差不多了。   这样等明日里开起铺子来,她就可以准备两个煮锅。就可以让刘倩儿专门负责煮疙瘩汤和包混沌,她负责煮混沌和收钱,周达和两个孩子负责端馄饨、洗碗和收拾桌子、扫地,她的丈夫杨荣正就可以负责给客人介绍山货,或者赶着驴车去别处收卖山货了。   季兴邦看着季桃花将自己一家还有买来的一家人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心中很是欢喜。   他也带着自己名义上的书童周平安到了他住的屋子里,考教了一下他学问,发现他应该是开过蒙,会念《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也算是有些基础的。   于是他拿出了一些自己在瓦肆那儿便宜买来的笔墨纸砚送给了周平安一些,勉励他努力念书。还对他说自己去县学之后会给他抄基本蒙学,等到下个休沐日的时候带过来给周平安看。   周平安被季兴邦的举动感动得差点儿落泪,紧紧抱着那些文具舍不得松手。他在和父母妹妹一同进牙行的时候就绝了读书的念想,没有想到现在竟然还能继续识字、学习,觉得老天爷对他真是不薄。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惊觉危机   第二天一早,住在季桃花家里的所有人就都起来了。   杨荣正和季桃花夫妇二人是忙着去买新鲜的肉回来剁肉、做混沌馅。周达早早起来将整个铺面清洗一遍,准备开店的事宜。刘倩儿则将锅里的水烧开, 将面准备好, 给主家和自家一家人先准备一些吃食, 大家一同早早吃过了早点之后便准备开始卖馄饨和疙瘩汤等吃食了。   便是周雯雯这个才八岁的小女孩也并未睡懒觉, 而是乖觉地跟着自家爹娘早早起来了,她现下不能做什么就在一旁自个儿蹲在墙边戳蚂蚁玩,等着待会儿铺子开了之后和爹爹一同收拾客人吃完的碗和擦桌子扫地。   在这种环境下,周平安又是个心思重的, 怎么能再睡得住呢?他自然也是早早就起来了,为了不吵醒和他住在一个屋子的季兴邦还特意轻手轻脚的,出门之后就去帮忙准备开店的事宜了。   等到他们所有人都吃了早点、开店的事宜也准备得差不多之后,季桃花特意煮了一大碗馄饨,让周平安给季兴邦端过去吃。   周平安愣了一下, 问道:“不知道季少爷现在醒了没有, 若是没有醒来我要不要叫他起来吃了这碗馄饨,还是再把馄饨端回来。”第一次伺候他的主人, 他的心中充满了忐忑,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才问季桃花问得这么细。   季桃花微微一笑, 说道:“兴邦现下定然是起来了的!你不知道,他念书可用工了,每天一大早必然起来念一会子书呢。现在这碗馄饨端过去给他正好,他吃了之后正好可以去县学上课去, 要不就得迟到了, 被夫子骂了。”   周平安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大碗的馄饨端过去给季兴邦吃。季兴邦一点儿都没有拿主人家的架子, 笑眯眯地接过馄饨吃了,还谢过周平安。   吃完之后季兴邦对周平安说道:“平安,现在你既然是我的书童,就可以去县学那边领取一个木牌,是不是可以进出县学到我的宿舍去给我送些东西,也可以拿些东西。你现在跟我一同去县学里认认路,领一下牌子,等到晚上吃完晚饭后来我宿舍找我,我给你抄几本书你拿回家来先学着。”   周平安心中非常的感激,也因为季兴邦平易的态度减少了很多对他的惧怕,郑重谢过了他,还说道:“季少爷,平安一定好好的读书,不辜负你的栽培。只是若我每日都直接用那些笔墨纸砚来写字太过于浪费了,可否请求您跟主家说一声,给我一点儿时间出门去找点儿木头做个沙盘,我可以每天用树枝在沙盘上练字,练熟之后再写在纸上,这样便不会太过于花费了。”   季兴邦点了点头,他也曾有过这样用沙盘练字的时期,作为农家出来的学子,如何省钱学习已经融入了自己的骨子里,成为了一种本能了,所以现在他并不会因为周平安的说法不悦,反而更加的看重他。   不过用沙盘练字总归还是不太合适的,他自己走过好些弯路,现在对于周平安做学问就可以指点他一二了:“平安,用沙盘练字不是很好的主意,练不出运笔,写不好字,时间花费了很多,成效却不大,等到日后还要重新练字,不划算。   我教你一个方法,你找一个平整的木板,然后用我给你的毛笔蘸一些水在上面写字。虽然把字写在木板上和写在纸上还是有差别,但是差别并没有那么大,还是很能连运笔和练出笔锋,字的间架结构等等的,比用沙盘练字省时省力多了,靡费也不算太多,最多更费一些毛笔罢了。   你放心,这种笔都是我到瓦肆那边的文具铺子里面去买的,不算很贵,你好好学好好练就行了。”   季兴邦知道自己这么拼命考科举的终点就是要做官,而做官就一定得找到一些能真心交付的、靠谱的人来帮忙,还有谁能比从小培养一个在身边的书童更好的呢?   所以他对于周平安的定位现在是书童,日后是帮手,是助力,是左膀右臂,所以还是很愿意用心来教他的,若是周平安日后能成长起来成了大器,自己也会省力不少。若是周平安日后品性上有什么问题不堪大用,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只要按照前世里的轨迹再去找一找他那几个左膀右臂就行了。   周平安谢过了季兴邦,然后跟着季兴邦一同去了县学,领了木牌,去季兴邦的宿舍看了看。   和季兴邦住在同一个宿舍里的闵宏达见到周平安非常的惊讶,问道:“兴邦,怎么才几日不见,你就有书童了!”   季兴邦笑着说道:“闵兄,我的家庭条件你也是知根知底的,我哪儿有钱能买得起书童啊?还不是我桃花姐心疼我,特意将她买的那一家人中年岁较小的小子拨给我做书童。   其实更多也是占个名义而已,平安主要还是跟他爹娘妹妹一同住在桃花姐家帮着开店,偶尔过来给我送个东西,传个话而已。   不过我看平安以前念过书,所以准备给他抄点儿启蒙的书再把书读书识字抓起来,日后也能有个好出路。”   闵宏达点了点头,之后二人也没有说什么,匆匆拿着自己的文具等物品赶着去上早课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四个好朋友又聚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讲了讲各自的经历。因为闵宏达住在了曾阳夏家中,所以他们二人这四天假期的轨迹基本都是一样的。而端午节那日县令大人组织了一场盛大的龙舟赛,他们二人也约了时穆宁去看热闹。   让季兴邦咋舌的是——时穆宁竟然也带着自己的妹妹时晗雪去看龙舟赛了!   倒不是说这件事本身有什么,大景朝的风气此时还是比较开放的,对于男女之防虽然也有,但是也不至于太过于严重,他们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们一块儿出门去游玩是经常有的事情,只要是通家只好就没有什么问题。   季兴邦扼腕叹息的是他竟然没有一同去看龙舟赛,否则的话不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媳妇儿了吗?   但是细细打听了之后才恍然,当时时穆宁的姨娘也去了,基本上时晗雪一直是跟着姨娘在一处的,他们只是和姨娘还有时晗雪打了一声招呼,照了一个面就分开了,各自观看龙舟赛和玩耍去了。   可是季兴邦还是有些恍惚和遗憾——即便不能说上几句话也没有关系,好歹能见上一面打个招呼啊!   不过这次端午节是柳条姐的婚礼,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即便是早就知道这次不回乡能在龙舟赛上见到时晗雪一面,他也依然会选择回乡参加柳条姐的婚礼的。   同时他也有些警惕地看着曾阳夏、闵宏达,一边暗暗嫉妒他竟然能与时晗雪打照面,一边又徒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上辈子的时候时家为何选了自己做女婿,让自己可以娶了时晗雪这么好的一个女子,抱得美人归呢?   是不是因为当时自己和时穆宁处得最好,又受邀去过时家,被岳丈大人看中的关系呢?   可是现在这一世一切都变了,曾兄虽然年岁比他们几个长几岁,可是时人在男女婚配上也不是很在乎这么几岁,自己一心想要改变曾兄的命运,等到时晗雪能说亲的那个时候,他的家境定然还是好的,人也应当并没有从县学退学,还是一个青年才俊,很有竞争力的!   若是单单比家世的话,自己家中只是农户,父母并无余财,不能给时晗雪富裕的物质生活,单单比拼家世银子是比不过曾兄的。   再看看闵兄,他年长自己一岁,与时穆宁同岁,早自己一年进入县学,念书还这么刻苦,成绩还这么好。若是单单比拼成绩的话,自己与闵兄可能尚在伯仲之间,难以极大的优势胜出,也存在着变数。   难不成今世里自己和时晗雪的婚事竟然还存在着变数吗?   之前的季兴邦心中并未意识到这些变数的存在,在他的脑海之中想当然地已经把时晗雪看做了自己的媳妇儿了,因为前世里那一辈子的相处已经让时晗雪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成为了他这一生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他已经完全习惯了有时晗雪的生活,完全不能忍受没有时晗雪日子!若是这辈子娶不到时晗雪怎么办?——不,不,不,不可能,他也拒绝去想这件事!   季兴邦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老天爷!你可别这么玩我!难不成我做了这么多努力,给了身边的人带来了这么多好的改变,让他们变得比以前幸福了,可是你竟然要在这个重要的地方玩儿我吗?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还是得努力帮助曾兄避免他父亲早忘、家道中落的命运,不能昧着良心装傻看着他退学。也不可能阻止闵宏达和时穆宁的交往,不能拦着时穆宁将闵宏达这个好友介绍给自己的家人认识。   他唯一能够做的恐怕也只有更加努力的念书,让自己更加的优秀一些,在有曾阳夏、闵宏达或者是其他竞争者参与的情况下仍然能够脱颖而出,成为时晗雪的丈夫,依然抱得美人归。   将这些不好的情绪甩出了脑海之中后,季兴邦对三位同窗说他中午准备不午休了,抓紧时间抄一抄蒙学的几本书,准备晚上拿给他那新买的书童周平安看一看,认一认字。   然后他回到了自己宿舍之中,尽量轻手轻脚地拿出了收藏得很好的一本《三字经》出来抄写,尽量不吵到同宿舍的闵宏达午休。   这本《三字经》也是当初季兴杰自己抄了之后给他启蒙认字用的,季兴邦一直都很珍惜,多年来一直爱护有加,没有任何的破损。   其实现在他已经不再看这本《三字经》了,上面的一字一句都已经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没有必要再看了。况且科举考试也不会考《三字经》这么浅显的内容,他便是将这本书不抄录直接转赠给周平安,对于他本人来说也并不会有任何的妨害。   可是他还是非常的爱惜这本书,珍惜自家大堂兄在上面所写的每一笔每一画,珍惜大堂兄为自己这个小堂弟的付出,一点儿都舍不得将这本蒙学用书送给别人。   所以他不惜花费自己的时间,将这本《三字经》好好地用清晰的馆阁体再认真的抄录了一遍放好,等到晚上的时候可以拿给周平安。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振聋发聩   晚上吃过晚饭之后, 季兴邦将中午抄好现在已经晾干的《三字经》书页收好,认真地将其订正成一本书册,准备晚上等周平安来的时候拿给他。   之后他再将纸铺好, 准备抄录《百家姓》《千家诗》《幼学琼林》《声律启蒙》等四本书。他觉得这四本书应该能让周平安学个一年半载, 那之后就可以教他学《论语》了。   他的同窗闵宏达也十分认真地在自己看书、做题, 两个人互不打扰、互为动力, 宿舍里面的气氛十分的和谐上进。   不多时,周平安便到了他们宿舍门口,恭敬地敲了敲门然后候在门口,等到季兴邦出言让他进屋才小心翼翼地进屋了。   季兴邦笑着将自己今日才抄好订好的《三字经》交给周平安, 勉励了他几句,让他回去好好练练字、念念书。让他明日晚上吃完饭之后再来拿他到时候抄好装订好的其余四本书。   同时季兴邦对周平安说道:“平安,我以前为了省灯油、蜡烛的钱,也为了保护眼睛免得变成黄昏眼看不清字,并未在夜间花多少时间学习、识字。   可是现在学习的任务一天天的更加紧迫了, 我觉得光是靠早睡早起不能满足学习的需要了, 夜晚是时间还是要用起来,所以想买一些好的灯油和蜡烛来用。这儿有二两银子, 你拿回去, 明日里帮我问问桃花姐和杨姐夫, 让他们带你去瓦肆里面挑一些好的灯油和蜡烛买了, 你也记下价钱和店铺的位置,日后我的这些用品没有了,你便帮我跑腿置办一番吧。”   周平安点了点头,说道:“少爷放心, 平安一定帮您把这件事办得妥妥的。日后平安一定在每日晚饭后到您这儿来问一番您有没有什么需要, 定然帮您办妥帖。若是其他时候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差使平安去的办的, 也尽管让人带信到馄饨铺子里,我很快就能过来的。”   季兴邦点了点头,周平安想得这么妥当,办事这么妥帖,让季兴邦心中很满意,于是他也想要多帮帮周平安。   便对他说道:“也好,若是有事我再通知你。只是你这般日日过来只为了问一句话太浪费了。这样吧。日后你每日用纸笔写一张大字,傍晚来县学找我的时候带给我看看,我帮你看一看你练字的情况给你讲解一番,有好的字给你圈出来日后照着练习。每次休沐的时候我都尽量去桃花姐那儿找你,花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给你讲解一下学问,你将每旬遇到的问题积攒下来,到时候一块儿问我就是。”   周平安闻言兴奋异常,赶忙答应了,拿着季兴邦送给他的那本《三字经》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县学。   等到周平安离开之后,闵宏达也鼓起勇气和季兴邦说了一件事:“兴邦,你脑子比较灵活,法子比较多,能不能帮我想想我家中的人能不能做点儿什么事儿,将日子也过得更加的红火起来?”   闵宏达与季兴邦一个宿舍,关系也很近,他自然知道了季兴邦是个热心肠,帮着他桃花姐想了开馄饨铺这个主意,帮柳条姐想了绣花这个营生,一心帮助他的亲戚朋友们。   原本他很羡慕,觉得季兴邦这么做很好,只是遗憾于自己没有季兴邦这么聪明的头脑,无法像季兴邦这般帮助家里的人,所以只能更加埋头苦读,想要凭借自己的科举考试成绩来改变家中的处境。   可是现在看季兴邦对于一个新买来的书童周平安都这么关系和帮助,他便忍不住开口向季兴邦求助,问问他能不能有什么方法可以帮自家人过得好一些。   虽然与闵宏达相处得很好另外两个人曾阳夏和时穆宁家庭环境更好一些,但是闵宏达也没有向那两个人开口求助,因为他觉得若是他说了这般的话他二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能自己出,他们二人的家境与自家的家境离得太远了,无法给自己出什么靠谱的主意,最多就是给自己一些银钱,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自己的家境,而且好似向他们二人乞讨一般,日后朋友便做不成了。   可是他愿意对季兴邦张这个口,想要向季兴邦讨一个主意,就是因为知道季兴邦是那种聪明人,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从他对家人的帮助上看就知道,他多是给家人出主意,给他们介绍一个靠谱的营生,之后让他的家人自己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   他若是能帮一下自己,说不准自己家中也会有更好的出路呢?   季兴邦闻言之后有些吃惊,毕竟前世里他与闵宏达不熟悉,只是知道他农家出身,并不知道他家具体情况。而这一世里虽然他们相处得很好,自己也常给朋友们说一些家中趣事,可是闵宏达却一般对自己的家庭、家庭三缄其口,他们也不好问。   如今闵宏达既然这般正式向自己说出来了,于是季兴邦就好好问了问他家中的人口、擅长做的事情以及个人的品性、性格之类的问题,也不敢向他打包票一定能改善他的家庭收入。   季兴邦对闵宏达说道:“闵兄,虽然我给桃花姐出了好些主意,现下看着她是越过越好了,可我也是不敢打包票的。你看我就深知我父母的性格都很老实,若是做生意或者做别的都是做不来的,他们也不喜欢,从来就没有给他们乱出过什么主意,还是让他们二老在家安心种地过日子,我自己多努力一些日后贴补他们。   还有桃花姐之前也建议过柳条姐和我二堂姐夫做一些收鸡蛋、收山货的事情,可是他们二人的性格都做不来这些与人打交道的事情,最后还是定了让我柳条姐保养手专攻绣花,百宝哥租地种地,可见要做什么与个人性子关系很大。”   闵宏达了然地点了点头,对他说道:“季兄,你所说的这些我自然都知晓,也自然不敢强迫你打包票之类的。我知道你若是根据我的描述给我家人指一条路,那就已经是对我家人莫大的帮助了,至于之后他们做得成做不成都是他们的能力,也是他们的命,定然不会怪到你头上。   对于你的指点,我们全家都只有感激的份,不敢有其他。”   季兴邦闻言之后松了口气,然后便细细问起了闵宏达的家庭情况和家中人口、各自的性情等等。   原来闵宏达所在的村子离魏县县城不远,唤作闵家村,村中人多姓闵,八百年前都是一家,沾亲带故的。   闵宏达的爹爹是家中独苗,家中并无其他兄弟可以支撑,日子过得不算很好。后来他娶了妻子,生下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老大闵宏泰念了两年蒙学之后,因为资质不算太好就没有再念书了,一直跟着他们在家做农活,二儿子闵宏达因为念书很有天分,便继续念书。三丫头闵秀儿现在年纪尚小,只有八岁,也是在家帮忙。   他们闵家有五亩水田,闵宏达的爹爹和娘亲、大哥三人一同种地,全家混个温饱之类的不成问题,但是想要供人念书确是难上加难,闵宏达至今还能继续念书完全是占了村里的好族规。   族老们家中比较富裕,很有威望,也很照顾他们这些族人。他们不但会管那些作恶的人,对他们动用家法,让整个村子的风气都很好,无人敢作恶。还会出钱资助他们这般有能力继续念书的孩子,减轻家中的负担。   闵宏达的大哥念书成绩不好,没能得到族中资助,两年后家中就供不起他念书了,只得又回家务农。但是对于闵宏达这样有天赋的孩子来说,族中一直出钱资助他念书,直到现在。日后应该还会资助他一两年,让他有机会尝试考一考秀才能否考上,若是考不上的话可能也要离开县学去找个谋生的差使,不能再一直吸族中的血了。   季兴邦闻言之后才明白闵宏达为何一直这么有学习的动力,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他自己包括其他同学念书多是家中条件还行,家人供着上学的,若是一次府试上考不上秀才也不是绝境,好好和家人说说也许还有下一次参考的机会。   但闵宏达用的是族中接济的银子念书的,他若是考不好让族中失望了,族中自然要把银子投给其他年纪更小天赋更好的人,他这辈子恐怕就与科举无缘了,只能去找个账房之类的工作或者回乡去,所以他比其他所有人都更有紧迫感,更加用功的念书。   再继续问了闵宏达他家人的性格之后,季兴邦试探性地说道:“闵兄,以你家中现在的情况来看,你爹娘定然还是继续种地比较好一些的,你大哥能识字,人也比较靠谱,倒是可以腾出手来做一些事情。   你可以在回家的时候与你大哥好好谈一谈,问问他想不想做点儿什么,之后再给他一些建议。最简单自然是在附近收一些山货然后拿到魏县城里来卖,走我桃花姐和杨姐夫走的这条路子。   明日里我们可以晚饭后一同去桃花姐家坐坐,听听她和杨姐夫的经验,也让他们帮想想主意。当然做这个事情首先要有一部分收山货的本钱,也要有好眼光,否则花了银子收来东西卖不出去,自然是要赔本的。   或者你大哥现在年纪也不算太大,还识字,愿不愿意到一些其他地方学学木工手艺、做账之类的,先做几年学徒,之后学到了本事再出来独当一面都挺好的,也要听听他的意见。”   闵宏达点了点头,郑重地写过了季兴邦。   没有想到季兴邦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你妹妹现在才八岁,听你说她又很聪慧,你倒是可以让她念书识字,好好教教她,日后说不得能让她过得更好。   你也看到了我是怎么教周平安的,无非是给他抄几本书,给他买些便宜的笔墨纸砚而已,花费不了太多,你现在完全有这个能力。你家离城也不远,每个休沐日里我们上午去我大堂兄家那边学习、交作业,下午你完全可以回家一趟,教教你妹妹,也考教她一番。   若是她能有周平安这般好学,一年半载下来也就能识得好些字了。这样日后你还可以抄写好些佛经给她,让她像我柳条姐一般绣佛经之类的,比在家中蹉跎岁月好多了,也能挣更多的钱,更好说亲事。”   闵宏达闻言一震,他从未想过要教自己的小妹妹念书识字,因为在他们的观念中,乡下的女子都是不用念书识字的,一来是没有这个多余的钱财,而来是女子念书识字以后也没有多大用处。   可是他心中明白自家小妹的聪慧,若是她能有机会念书识字的话,不一定会比季兴邦的书童周平安差!   季兴邦都能教他的书童识字,他为什么不能花费一些心血教自己的妹妹识字?城里这么多念书识字的女子,远的不说,就说他听闻过的季兴邦的大堂嫂和时穆宁的妹妹,她们都是满腹文采的女子,说明女子也完全是可以念书识字的,乡下的女子只是没有一个机会而已。   若是自家妹妹能有机会念书识字,自己再努力点儿在科举之中考出好成绩,成了秀才、举人,自家妹妹日后能说亲的人家就会好很多。再不济也能像季兴邦建议的那样,妹妹日后可以绣一些佛经来卖,不比在地里刨食强吗? 第38章 闵家选择   闵宏达等同窗近日里忽然发现, 季兴邦在学习上的努力程度在近期竟然上了一个台阶。以前他虽然也努力,但比较偏向曾阳夏和时穆宁的风格,能偷闲就偷闲一下, 还是很注意休息的。   可是近日里他学习起来就好似不要命了一般, 简直和以前的闵宏达一般刻苦了, 好似全身心都投入进了学习之中, 很少再玩耍或者是做其他事情了。   尤其改变大的就是在夜里——以前他很爱惜眼睛,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为了省一些灯油钱或者是蜡烛钱的。   可是现在他竟然长期坚持让周平安给他买灯油和蜡烛,坚持晚上看书学习两个时辰左右。   和他同宿舍的闵宏达本来就是一个学霸、就是一个卷王, 如今看见季兴邦如此刻苦用功,如何还能一个人安然入睡?自然是要赶紧起来跟着季兴邦一起卷的!   为了节省灯油,闵宏达便和季兴邦商议每晚二人一同用灯油和蜡烛,花的钱也两个人平分,这样还能省点儿银子。   季兴邦欣然同意了。老实说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念书, 而闵宏达安然入睡了的话, 他也怕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困了,就会看不进书、做不进题了。可是只要闵宏达打了鸡血般和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认真努力的学习, 再想到可能他也在时家择婿的名单上, 季兴邦就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困了, 还能再学一个时辰!   就这样, 曾阳夏和时穆宁二人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两个朋友在学习上都不断地卷了起来,他们拍马也不能及。不过在和家人抱怨了一番同窗的用功,而家人竟然给他们二人也送来了好些灯油和蜡烛之后,他们也只能无奈接受了家人暗示的意思——来啊, 一起卷吧, 看谁卷得过谁。   季兴邦已经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带着闵宏达去问了自家桃花姐和姐夫一些关于收山货的事情, 桃花姐和杨荣正也不是小气人,算是传授了一些经验给闵宏达。   因为季桃花摊子上的疙瘩汤特别好卖,他们家的鸡蛋吃紧,季桃花和杨荣正还特意向闵宏达说了若是他的哥哥闵宏泰愿意收鸡蛋来卖给他们,他们也可以接受他的鸡蛋,至于价钱可以好好谈谈。若是他真的想要走收卖山货这条路,也可以过来跟着杨荣正一段时间,他可以带着闵宏泰走一走教教他。   闵宏达对于季桃花夫妇二人的倾力相助感激不已,郑重地谢过了他们,然后他又到城里几家布庄、食馆、酒楼等问了问学徒的待遇等等,才回家与大哥商谈这件事。   闵宏达的大哥闵宏泰本身是个不愿意念书的,他觉得自己脑子不开窍,读书学字都很慢,不愿意去费那个脑子,还不如直接去种地来得快活。否则的话他既然能有机会念两年的书,亲弟弟也一直在念书,借了他的书过来抄一抄自己学一学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周平安在那样的环境下都不愿意放弃学习,是因为他真的想要好好学。而闵宏泰没有那么热爱,所以就不愿意去学,其实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那么简单而已。   这次闵宏达回家之后和爹娘大哥说了说他的决定之后,他的大哥闵宏泰对于和杨荣正学做山货生意这一点十分心动。其他几个做学徒的事情倒是都没有想过。   闵宏泰回家务农这些年,才觉得自己虽然很累但是并没有比别人做得好很多,偏他还觉得自己比其他人聪明,不该这样庸碌无为地蹉跎在田间。最近他也时常想着要出去做点儿什么事儿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不能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不过他吃不了念书识字的苦,自然也受不了和别人做学徒的苦,他觉得学东西太伤脑子了,他一点儿都不喜欢。他本来的想法是去城里进点儿小东西,回来做个走街串巷的小货郎,慢慢等到生意做大之后再买个铺面做其他的营生。   为了起家,他近年来也攒了不少银子,他并不像像其他人一样只是攒钱去个媳妇儿过日子,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他想要把这笔钱用在起家做生意上,没准儿他也能在这方面开窍,挣来一个好的前程呢?   于是他对闵宏达竟然为他铺路这件事很感激,马上整理好了自己准备明日里早早和弟弟一同走进城里,送弟弟去县学,也让弟弟帮介绍去和“杨季氏山货铺”的老板学收山货。   闵家父母对于自家这个年纪不大但是却已经中了童生的儿子做的决定还是很信服的,在大儿子出门去学收山货这件事上没有反对,在闵宏达提出要教小女儿念书识字这个问题上自然也就没有了反对的立场。   反正闵宏达已经将启蒙的书都抄写回来装订好送给小丫头了,小丫头也一脸雀跃地学,他们为什么要反对呢?反正家中还放着以前两个儿子识字用的沙盘和木板,用得有些秃噜的毛笔,让小女儿用一下也不费几个钱。   就这样,四个同窗们明显都比之前过得辛苦了,只是四人现在再忙再累也还是坚持做完季兴杰布置的题目。   季兴邦还要每日帮周平安圈字,也坚持每旬休沐日的时候去给周平安讲题。   闵宏达也坚持每个休沐日都不行回家一趟,给自己的妹妹讲讲题,看看她练的字,以及在家里给她撑撑腰,免得父母阳奉阴违,又抓小妹干活儿去,一点儿学习的时间都不给她。   就这样时光匆匆流去,转眼间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前。   季兴邦近日里有些念不进书了,他心中总是压着一个大石头,曾伯父应该是这个冬日到下个春日之间没的,具体什么时候他不清楚,只是知道他遇上了船难。而现在已经中秋了,他越来越有紧迫感,生怕自己对曾伯父的提醒太晚了,不能避免他的结局。   本来他还想等待一个时机,等他再帮人算准一单之后巩固了自己“神算子”的名号,然后再和曾阳夏说的。但是因为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再做出这种“机缘”,因此他不得不将自己计划提前了。   他为了这天偷偷做了一些准备,在全城各处逛的时候找好些和曾家熟悉的人聊天打听曾家的事情,在和曾阳夏交往的时候也故作不经意打探他们家的事情,想为自己说服对方增加一些把握。   然后他决定不再等了,中秋节前他特意挑了一天曾阳夏的父亲会到得月楼盘账的日子,邀请他的几位同窗到得月楼吃一次螃蟹宴,借口大家一起畅快一番,联络一下感情。   曾阳夏的父亲到了酒楼之后得知自己的儿子和朋友在得月楼里一同吃饭,还是照例过来见了见这几个和儿子相熟的小辈,与他们几个寒暄一番,再送了一坛字不太上头又很应节气的菊花酒,与儿子和他的同学几个举杯对饮几番,应个节气,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本来他家财大气粗,在儿子带人过来吃酒的时候时常是想要说免单的。可是经过了几番儿子的劝阻,知道他若是次次这般做反而会伤了儿子同窗的自尊心,便也不再强求。   不过他做人惯是八面玲珑的,便是不免单也一定会给这些学子们一个很好的折扣,不让他们靡费太多,还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一下与他们联络一番感情,端的是与儿子的同窗们很熟悉了。   季兴邦也是抓住了这一点,在终于又见到了曾阳夏的父亲之后,脸上假装神色变幻莫测,又唉声叹气,准备要开始做神棍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神棍风采   季兴邦现在的模样很怪, 偷偷看着曾阳夏欲言又止,然后在曾阳夏转过来看他的时候又故作心虚地转过头不看他,有些夸张地约着其他人碰杯, 明显就是心中有事——还是有关曾阳夏的事——但是却不能说出口。   可把曾阳夏弄得全身发毛。他小声问季兴邦道:“兴邦,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季兴邦脸色一僵, 然后干笑几声, 故意笑得很大声但是完全没有过心,还嘴硬说道:“我哪儿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可是他说话的时候眼珠乱转,脑门儿上的汗都下来了,一看就是心虚到不行的样子。   这下子时穆宁和闵宏达二人也都看出来不对了, 席间的气氛一时就僵住了,其他三人都放下了酒杯,只有季兴邦还“故作镇定”,笑着约大家喝酒。   曾阳夏面色严肃,问道:“兴邦, 我可是一直拿你当朋友的, 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和我说便是,你不会撒谎, 我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你今日没有对我说真话!”   闵宏达不出声, 一边看看曾阳夏的黑脸, 一边看看季兴邦冒汗的脸,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简直想要把自己缩小再缩小,他这样的社恐人士最怕看到这种朋友间起矛盾的场面了,恨不得立即遁走。   时穆宁却在中间做了一个和事佬, 笑着一边拍了拍曾阳夏的肩膀, 一边拍了拍季兴邦的肩膀, 在中间说道:“曾兄、季兄,我们四人同窗这么久,互相都是很了解的,大家因为脾气性格相投才成了好友,如今多大点儿事呢?   兴邦,我也看出来你有话藏着了,可是我知道你藏着这话绝不是坏心,是不是?”   季兴邦心中一送,觉得时穆宁简直是自己的绝佳助攻,赶忙点了点头,说道:“时兄,我却是没有坏心,我心中虽然有话没有说,但是我觉得不说才是对的。可是不说给你们,我自己又莫名心虚,所以才会这般,还请曾兄原谅则个。”   曾阳夏赶忙问道:“兴邦,你藏着的话是什么?为什么不说才对?有话为啥不能直说,我们是什么交情?”   季兴邦郁闷地摇了摇头,说道:“就是咱们交情好,我才不敢随便乱说,怕你嫌弃我乌鸦嘴。”   他把情况先点明出来了,他要说的不是好事,让曾阳夏先有个心理准备。同时若是他直接说了,曾阳夏恐怕会直接恼怒到拂袖而去,也不一定会相信,只有曾阳夏一直求着他说,他不情不愿地说了出来,曾阳夏才会更相信些。   曾阳夏闻言一阵沉默,时穆宁和闵宏达互视一眼,也沉默不已。他们三人之前都听说过季兴邦的“神棍”名头,现在稍微一连想便明白了季兴邦的顾虑,他怕是看出来曾阳夏会有什么祸事了,但是这种事情确是不好说的,尤其是在临近中秋佳节的这种日子里说确实是晦气,他们也不能劝着季兴邦说出来。   四人沉默了一阵之后,季兴邦端起杯子赶紧笑着约大家再喝酒,时穆宁和闵宏达二人赶紧跟上炒热气氛,于是四人便再吃菜喝酒推杯换盏,只不过酒席上的气氛已经大不如前,虽然大家还是脸上带笑声音很大,但心中都是没滋没味的,这个酒席也就匆匆散了。   季兴邦觉得达到了目的,去结账的时候见到曾伯父在盘账,有些慌张地匆匆打了个招呼就逃走了,完全是按照原价付的钱,一点儿都没有接受曾家的折扣,让曾阳夏的父亲感到十分的可疑。   稍后,他便见到自己儿子黑着一个脸和其余三个同窗一起下楼了,他们三个脸色都有些不对劲。曾阳夏父亲一皱眉头,赶紧去问自家儿子出什么事儿了。   刚才去敬酒的时候这四个小孩儿还处得挺好的,这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怎么就闹翻了?自己儿子难得在县学那样的地方交到几个朋友,还是得问清楚是个怎么回事,尤其不能让儿子受欺负了!   曾阳夏本来不想和父亲说这些事儿,因为他有些不相信季兴邦的“神棍”算命能力,也有些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便有些抗拒和逃避。   可是他父亲听闻之后确是眉头一皱,赶紧追问了季兴邦这人之前两次算命的情况。曾阳夏便将他算准了季举人娘子怀孕和李思齐回乡的情况说了,心中有点儿想相信,又有点儿不信。   可是没有想到曾阳夏的父亲却赶紧起身拉着曾阳夏说道:“我而糊涂啊!一般来说都是福祸天注定,可是人们为什么还要去求神拜佛,烧香磕头?这不都是求着能够趋吉避凶吗?   原本自己命中带煞一点儿都不用怕,只要能求了高人避过去不就行了吗?你现在遇到了这样一个能看出你有祸事的人是大好事儿啊,咱们得赶紧去问问他到底是什么祸事,也好避开。   对于趋吉避凶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们行商的人做的都是冒险的事情,一般都求稳、求个万全,凡是能肯缓一缓,也不能快半步的!”   曾阳夏有些傻眼,说道:“可是我也不知道季兄现在吃完酒席之后会去哪儿啊!今日里是最后一天上课,明天开始放五日中秋假期。他有可能回县学宿舍,有可能去县学门口他大堂姐家,也有可能去季举人家。咱们现在去哪儿寻他呢?”   曾阳夏的父亲比较老辣,说道:“他刚离开不久,我们先驾车往县学方向去,到时候问问他是否在县学或者他大堂姐家,两处都不再那就必然是去季举人家了,我们再调转马头往季举人家去。”   曾阳夏点了点头,父子二人刚出门不远便在回县学的路上遇到了结伴而行的季兴邦与闵宏达,他们赶紧叫停了车,二人下车之后与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一阵寒暄。   曾阳夏的父亲笑眯眯地下车之后对季兴邦做了一个揖,然后恭敬地说道:“季先生莫怪,犬子今日实在是不识好歹,还望季先生不计前嫌,给犬子一些点拨,也好让我们曾家能够趋吉避凶。曾某今日便舍了这张老脸求一求季先生,还望不吝赐教,若是拯救我曾家于水火,老夫必定有厚报!”   季兴邦赶紧回礼,说道:“曾伯父严重了,兴邦并未认真学过周易,之前推算也只是自己摸索出的答案,侥幸对了两次。可是这一次事关重大,兴邦不敢肯定自己的推断必然是对的,怕说了不中听的话污了曾伯父和曾兄的耳朵,在这中秋佳节里给两位添堵,这便是我的不是了。”   曾阳夏的父亲赶紧表态到:“还请季先生不吝赐教,不论准与不准,老夫和犬子都只会感激季先生的好意,绝不敢有半点儿怨言,心中也不会对季先生有半点儿芥蒂,还望季先生指点。”   季兴邦闻言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抬眼看了曾阳夏一眼,之后曾阳夏便说了和他父亲一般的话,那就是若是算不准也绝不会怪季兴邦说话不中听等等。   季兴邦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说道:“曾伯父、曾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回县学宿舍里,我再好好用铜钱算上一卦之后好好与你们二人分说,如何?”   曾家父子二人自然点头,于是他们四人便一同上了马车到了县学。马车在县学外面等着,四人进门到了闵宏达和季兴邦二人住的宿舍之内。   闵宏达和季兴邦二人点上了油灯和蜡烛,将宿舍照得很亮,之后季兴邦装模作样地拿出铜钱来再打了一卦。   他凝神看了很久,眉头一直紧皱,良久才叹了口气,坐下对曾阳夏和他的父亲说道:“曾伯父,我之前在您进屋给我们敬酒的时候发现您的印堂发黑,显然是必将有大祸将至的样子。之后我再细看了曾兄的眉心,也有一些黑气,便觉得你们曾家的这个大祸必然不小,根子在曾伯父您这儿,可是竟然会延绵到曾兄处,可见是影响阖家的大祸。”   曾家夫子闻言大惊,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他们本来以为祸事只是在曾阳夏身上,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祸事,竟然父子二人都有影响的么?可是他们二人也不敢插嘴,只能静静听着季兴邦说。   在一旁纵观全程的闵宏达几乎都要听傻了,竟然是这样天大的祸事么?   季兴邦观察着他们父子二人的神色,感觉他们二人还是比较相信的,于是便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刚刚我又认真算了一卦,发现曾伯父遇到的这个大祸应当是在从现在起到明年春日,与外出有关,与水路有关,若是想要避开这个大祸,最好不要出远门,更不要靠近水边。   而曾兄的祸事是因为曾伯父的祸事而起的,实乃曾伯父出了祸事之后影响曾兄日后生活,若是曾伯父能避开祸事,曾兄自然也无碍了。”   曾氏父子二人有些心不在焉地谢过了季兴邦然后离开了。   季兴邦在他们二人走后松了口气,关上门准备最后一招——假装吐血!   他将去药店买来的那种掺了药的假血偷偷藏在袖口,假装胸口痛捂着胸口冲到墙边,让闵宏达大惊失色,赶忙来扶他,他却偷偷擦了假血在嘴边,假装吐了一大血学出来。   季兴邦坐在地上假装疑惑地问道:“奇了怪了,我身体好好的,怎会无端端便心口疼,吐出一口血来?奇哉怪哉。”   闵宏达也一时不知道原因,搀扶季兴邦擦了脸躺下了,立时就要去请大夫。季兴邦拒绝了,说现在大半夜了不方便,他也没有觉得怎么着,还是明日再去回春堂看看吧。   闵宏达答应了,夜里睡得不好,十分的警醒,就担心季兴邦这儿有什么不舒服的,还时不时去摇一摇季兴邦,好知道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简直让季兴邦也睡不成了!   季兴邦一边无奈一边心中摸摸感激闵宏达对自己的同窗情谊。他选择这个方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曾伯父那个老狐狸见惯了各色的人,他用这种雕虫小技是骗不到人家的,还会让人家起疑。他便只能用这种小花招骗一骗老实人闵宏达了。   若不是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让曾伯父彻底打消出行尤其是水路出行的念头,他也不至于出这种骗人的招数。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越闹越大   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 闵宏达就匆匆叫醒了季兴邦,约着季兴邦去回春堂医馆。   季兴邦有些赧然,对他说道:“闵兄, 我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 要不不用去医馆了吧。”   可是没有想到闵宏达却在这个事情上认了死理, 说道:“季兄, 吐血可是个大事情,虽然你现在自己觉得挺好,可是可能还有哪儿没好呢,还是到回春堂去让大夫把把脉之后才能好一些。   你可别大意, 我们村子里前些年有个叔伯就是吐了血,可是又觉得身体没有什么疼痛就没当回事,结果不几日便死了。   呸呸呸,我不是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总之今日里一定得带你到医馆里去看看才能放心。”   季兴邦:......   那还能怎么办呢?当初就是觉得闵宏达老实才选的要如此骗他, 让他在曾阳夏等人面前提一句自己昨夜吐血的事情, 既然利用了人家,那现在自己挖的坑也要自己跳, 再怎么不想去医馆也只能去一趟。   于是他们二人走到了县学门口的馄饨铺, 闵宏达一点儿不客气地将季兴邦昨夜吐血了的事情告诉了季桃花和她男人, 二人匆匆让季兴邦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便赶着驴车送他去回春堂了,便是连铺子也忙不及打理,只是匆匆交给周达一家人。   好在今日里县学已经放假了,来吃东西的人不算太多, 他们一家也能应付。   一路上季桃花和闵宏达都在照顾季兴邦, 非得让他躺在驴车篷子里面休息, 免得受累。季桃花也细细问了昨日里的情况,闵宏达便将他们四人吃螃蟹、喝菊花酒之后又由曾氏父子二人送去县学宿舍的情况讲了。   只是因为觉得季兴邦替曾氏父子二人算命是个私事,算出来的东西还不算好,于是便将算命一节隐去并未告诉季桃花。   季桃花就在哪儿急得不行,说道:“兴邦一直好好的,咋就至于吐血了呢?怕不是吃什么东西冲到了!我知道那螃蟹和柿子是相冲的,不能同时吃,昨日里也不知道又吃了些什么不知道的东西冲到了。”   季兴邦:......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头就是一个悔。早知道如今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还让桃花姐一家人也惊动了,他怕是也不会选择吐血这一招了,怕是昨日夜里好好地和曾家父子说一场就行了,也不用做戏做这么真。   这不是他怕曾家那边不够相信,想下一剂猛药么?哪儿知道猛药下过了,现在却是让自己下不来台了。   到了回春堂之后找了刘大夫好好把脉了一番,刘大夫疑惑地说道:“小公子这脉象看着没问题啊!”   季兴邦终于有了个笑模样,说道:“桃花姐,闵兄,你们听听,大夫都说我没有什么事情了,可以让我走了吧?我就说了,我活蹦乱跳的,能有啥事儿!”   闵宏达松了口气,现在这个结果却是他最想看到的,他就怕自己同窗季兴邦有了什么病,可不能耽误了。   季挑花却是拉住季兴邦不肯放他走,说道:“大夫,劳烦您老人家再帮我这弟弟好好把把脉,他昨儿夜里可是真真的吐血了!这人都吐血了,还能有个好?   还望老神仙您帮好好把把脉,看看他身上是否有什么不足,可不敢耽误了病情。”   那个刘大夫无奈地说道:“我的姑奶奶!我知道您是季举人家的妹子,您和您嫂子不是也常来咱们回春堂把脉吃药调理身子么?那就该对我们回春堂的大夫有信心啊。   我适才都已经好好帮您兄弟把过脉了,没病就是没病,我也不能给他编出一个病来啊!若是别人家这么闹,那就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就是想咋回春堂的牌子,早就打撵出去了!”   季兴邦在那儿就看着一向精明的桃花姐和刘大夫在医馆里你一句我一句的扯皮,脸上真是羞得燥红,不知道说什么好。   结果不多时,竟然听到了大堂兄亲自来劝解的声音,季兴邦抬头一看,竟然发现大堂兄季兴杰也到医馆了!   他双眼瞪得大大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完了!完了!都惊动大堂兄了,这事儿可不知道还能如何了结了。   季兴杰到了之后,刘大夫虽然摇了摇头,可还是看着季兴杰的面子勉强再帮季兴邦双手探了探脉象。   季桃花就这么眼神不错地盯着季兴邦和刘大夫看着,季兴杰则是将闵宏达拉到一边详细问了昨日夜里的情况。   闵宏达将他之前的说辞又说了一边,隐去了季兴邦帮曾氏父子二人算命一事,季兴杰听完之后还是没有头绪,只是皱眉。   刘大夫把完脉之后还是说季兴邦人好好的,身上一点儿病也没有,壮得跟小牛犊似得,一点儿药都不用吃。   季兴杰郑重谢过了刘大夫,带着众人离开了回春堂,嘱咐自己姐姐季桃花和姐夫杨荣正先将闵宏达这个热心的同窗送回县学或者直接送回家,然后就赶紧回自己家去和妻子李思微说一声季兴邦没有事情了,免得她在家里担惊受怕。   原来季桃花知道季兴邦吐血的这个消息之后就慌了神,赶紧遣了周平安去自家大哥家中报信,让他赶紧到回春堂来。周平安只是个半大小子,行事不周密,也不知道季举人家娘子怀孕了,是双身子,有事情需要瞒着,他就大咧咧地将季兴邦昨夜吐血,现在被送去回春堂的消息这么说了出来,一点儿没瞒着。   李思微这个当家主母可不就知道这件事了吗?他们夫妇二人都是一惊,季兴杰赶紧让赵叔套车往回春堂走,李思微也想一同去,可是季兴杰哪儿赶让她这个双身子的人一同去受惊吓,只说去了之后就会赶紧遣人来报信。   现在回春堂的刘大夫说季兴邦没事儿,他心中也有了定计,自然就让人赶紧回去给妻子报信了,免得妻子在家担惊受怕的。   可是季桃花说什么也不愿意先走,非得问他之后要带季兴邦去哪儿,干什么。   季兴杰只能无奈地悄悄说道,他准备驾车带着季兴邦去另外一个出名的医馆看看,换个大夫说不定就能看出来呢,只是这些话在回春堂店前确是不好高声张扬的。   季桃花闻言觉得自己哥哥这个主意靠谱,于是和季兴杰一同郑重谢过了闵宏达,再安排自己男人驾车赶紧送闵宏达回去,然后再赶紧去大哥家和大嫂报信,她自己则要跟着季兴杰继续去找大夫。   闵宏达对自己弟弟的照顾让他们铭记于心,现在已经有自己兄妹二人来接手弟弟,没得还拉着人家闵宏达四处跑的道理。中秋佳节临近,自然是要让人家心无负累的赶紧回家的。   之后季兴杰无奈,便让赵叔赶车,他、季兴邦、季桃花三人坐着牛车再往城中另一个医馆过去。   季兴邦觉得自己坐在牛车的车篷里面瑟瑟发抖,这事情现在是像雪球般越滚越大了,不止惊动了桃花姐和姐夫,惊动了大堂兄,便是连大堂嫂也惊动了。大堂嫂现下还怀着孩子呢,若是有个什么好歹......   季兴邦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不能再往下想,往深里想了。   季兴杰在牛车里看着自己弟弟这个心虚害怕的样子,便问道:“兴邦,昨日的事情你和闵宏达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隐瞒?”   季兴邦一愣,觉得现在事情才往自己所想的方向走了!可是他哪儿能自己说出来呢,还是咬死了干笑着说道:“能有什么隐瞒呢?没有,没有!”   季兴杰心中有些疑惑和怀疑,却也没有再问,只是等到了第二个医馆之后,大夫还没有把脉就直接说道:“大夫,我这小弟昨日夜里吐血了,也不知道病得重不重,还望您老救人一命!”在把脉前他就先给大夫知道了部分病情,也好引起大夫的重视。   大夫果然重视不已,皱眉帮季兴杰把脉,但是左查右探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疑惑地说道:“这位公子,您的弟弟身体好好的,并没有哪儿不足,不至于就吐血啊!便是真吐了血,相比对身体也是无碍的,现在身体好着呢。”   季桃花闻言总算是放下心来了,双手合十谢过了漫天神佛,季兴杰便笑着让她先坐牛车回去照顾她馄饨铺子的生意,他自己则要和季兴邦在城里溜达溜达,也算是散散心。   季桃花没有什么二话就答应了,她那边铺子里确实也离不得人,就赶紧坐牛车走了。   可是季兴杰却在这边变了脸,带着季兴邦往曾家的方向走了。季兴邦抬眼一看,原来季兴杰选的这个医馆也是有讲究的,就在曾家旁边不远处。   他心中觉得这件事儿阴差阳错下若是有了季兴杰这个举人大堂哥的背书,怕是更稳当了,面上确是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低头不语地跟了上去。   曾家这边父子二人一晚上没能睡个安稳觉,任是谁听了这样的消息也睡不着啊!他们父子二人倒是想把季兴邦当成是骗子呢,可是季兴邦一来不图他们家的财,二来也和他们家没有什么仇怨,有何故如此骗他们呢?   正犹豫着要不要信呢,天就亮了,他们浑浑噩噩的吃过早饭就听说门口季举人带着弟弟来串门了!   虽然曾家父子二人对于他们二人这么早来串门惊讶不已,但还是赶紧开门迎客,对季举人可是怠慢不得呢。   季兴杰也是个性子直的人,直接就在客厅让曾家父子二人屏退了下人,然后说道:“曾兄,不瞒你说,今日上门我是来想个清楚的,昨日里除了吃酒可还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曾兄就和曾贤侄一同将我堂弟还有闵贤侄送回县学去了?   不瞒您说,闵贤侄告诉我昨儿夜里我弟弟吐血了,可把他吓坏了。今天一大早我和妹妹就带着兴邦去看了回春堂和益民堂两处医馆的大夫,可是医馆的大夫却都说兴邦身体并无大碍。   闵贤侄和我弟弟兴邦的品性你们也是清楚了,他们二人并不是那种说谎的孩子,可是任凭我怎么问他们二人都是咬紧牙关不说昨儿夜里出了什么事,所以我不得不来登门叨扰曾兄。   他们小年轻不知事儿,不知道那些是重要的事情哪些是小事,说得不全面,还望曾兄不吝赐教,也让我对兴邦为何吐血这个事情心中有个底。”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守口如瓶   “吐血!”曾氏父子二人双双瞪圆了眼睛,先是异口同声惊呼了一次,之后再互视一眼, 父子二人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之后二人心中便升起了浓浓的歉意, 季兴邦之前身子好好的, 现在身子也是好好的, 为何偏偏昨儿夜里吐血了呢?那必然是与帮他们父子二人算的那一卦有关的啊!   都说老天爷给人命中注定了寿数和福气,轻易不得泄露,前朝有那算命先生算得太准了,之后便有些不好, 莫不是五弊三缺的,殃及自身。要不怎么老话都要说:“天机不可泄露”呢?   现在人家季兴邦为了他们曾氏父子二人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而闵宏达和季兴邦二人竟然还如此义气,并未将昨日里帮自己父子二人算卦的情况告诉旁人。   而再反观他们父子二人呢?确是还在这里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季兴邦昨夜的话,实在是该死, 实在是不知好歹啊!   曾阳夏有些眼泪汪汪地看着季兴邦, 差点儿就给他跪下了。他站起来对季兴杰拱手说道:“季先生,兴邦昨夜吐血必然是因为我父子儿子, 是我们父子二人害了他啊!昨儿夜里......”   可是曾阳夏的话还未说话, 他的父亲却也站起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硬生生将他按到座椅上坐下。然后自己拱手对季兴杰解释了昨夜事情的前因后果, 便是季兴邦帮他们父子二人算卦的实际情况也一样不缺的告诉了季举人。   虽然季兴邦是因为和自己儿子有深厚的交情才帮忙算的这一卦,但是毕竟更多的是涉及自身,曾老爷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儿子将自己的事情扛在肩上呢?必然是他这个老爹出来认错出来解释。   最后曾老爷对季兴杰说道:“季举人,季贤侄的身子损伤实在是为救我父子二人而起, 我父子二人愿赠他千金作为赔偿, 还望季举人恕罪!”   季兴邦一听就急了, 现在这事情可真是越来越脱离他之前的计划,跑偏得没边儿了!   他本来就是想着昨儿夜里在曾伯父这个老人精走了之后再假装吐血,让闵宏达这个老实人看到,然后等到中秋节过后县学再次开学的时候趁着四人在一起,询问一下自己之前吐血的事情好了没有,自己再回答一个好了。   然后曾兄和时穆宁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吐血便不断追问,自己假意不愿意说,便借闵宏达这个实诚人的口说出那日自己帮曾氏父子二人算卦之后就吐血了,而现在也没事了。   因为时间点离得近,而坊间也一直有“天机不可泄露”,或者是算卦太多损伤自身的说法,同窗们必然会往这边想,这边提,而自己那时就要咬死自己那一夜吐血与算这一卦没有任何的关系。   越是这样,曾兄必然会越认为是有关系,还关系大了!等他回家再和自己爹说一说,曾伯父便是之前有些不相信自己算的那一卦,到那时也不得不信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可惜的是这个计策从一开始就跑偏了,谁知闵兄不但是个好骗的老实人,还是一个热心肠,非得看着自己去医馆看了没事儿才放心,还将自己吐血的事情惊动了桃花姐和姐夫,又引来了大堂兄,惹得大堂嫂也担惊受怕的,自己这个心中真是万分的纠结,万分的后悔。   现如今更是偏得没边儿了,大堂兄竟然亲自带自己到曾家对质这件事。自己本来想着让他们稍微说一说确定一下自己昨儿夜里吐血的事情,大堂兄来说总比闵兄来说更有说服力,曾伯父定然会信了自己昨夜的劝解,这辈子就不会再遇到那一个劫难了。   可是现在怎地说道什么赠金一千两的事情了?若是自己收了金子那可成什么人了?   于是季兴邦赶紧站起来对曾老爷作揖,口中称到:“曾伯父,兴邦学艺不精,昨夜那个卦象也是随意占卜的,并未有什么师承,也不知道准不准,可不敢收您的谢礼。   再说了,人吃五谷杂粮,哪儿能没个病痛,我昨儿夜里虽然吐了一口血,但是现在查探了之后身体并无大碍,实在是因为大堂兄对我太过于关照了,所以来问一问曾伯父事情始末,也是关心我。   我实在不觉得我昨儿夜里吐血是与那一卦有关。曾伯父就当做一个笑谈,若是愿意就听着避一避,若是觉得不准也没有什么,那赠金的事情确是万万不要再提!”   季兴杰闻言点了点头,对曾氏父子二人说道:“曾老爷,曾贤侄,季某今日来也只不过是担心昨夜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才来求教一番而已,现在知道没有什么便放心了。   兴邦说得对,他一个黄口小儿,又不是什么半仙儿,哪儿能因为给你们父子二人算了一卦就吐血了,必然是因为身体原因而吐血的,赠金的事情日后不必再提。况且兴邦再过一年多久快要参加府试了,我可是要加大他念书学习的力度和强度,再不会让他看《易经》那等书了。   若是他日后考上举人想要再多钻研那一经,我也不想管他,可是这几年他确是不会看也不会再帮人出手算卦了。   还望曾老爷、曾贤侄也帮着兴邦守住了这个事情,免得他年少轻狂帮人算命的往事被人知道,对他名声不利!”   曾氏父子无有不应,于是季兴杰便客客气气带着季兴邦离开了曾家,慢慢溜达回自己家了。   季兴邦闻言就知道自己大堂兄和曾老爷一般,完全已经将自己昨儿夜间的吐血与算卦联系在一起了,他应和自己说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便是不希望曾家父子赠金给自己,不让自己受他们这么重的答谢。第二层便是想让他们保守住这个秘密,日后不要再提自己会算卦的事情,免得再害得自己吐血。   对于季兴杰的想法,季兴邦是一万个支持的,他本来也不会算卦,也担心自己算得准的名声传扬出去之后好些人找自己算卦,到时候若是算不准可又怎么办呢?   譬如算生孩子这一遭,他可以知道大堂嫂的情况,桃花姐的情况,可是对于柳条姐的情况就完全两眼一抹黑了,毕竟上辈子柳条姐也没有嫁给百宝哥,他怎么能知道他们二人成婚后能生几个孩子?是男是女?   现下大堂兄既然帮自己向曾伯父开了口,他们又答应了,日后只要自己不作死,应该不会有人算命找到自己头上的,也可以松口气了。   二人回到家之后,便立马见到了挺着大肚子翘首以盼的大堂嫂。大堂兄季兴杰见状也不再顾忌自己的形象,小跑上前几步扶住李思微,问道:“娘子,不是让你歇着吗?怎么还在这儿站着等消息?姐夫没有过来报信吗?”   李思微却没有管他,推开他的手走到季兴邦身前,好好看了看他,伸手摸摸他肩膀胳膊,说道:“兴邦,你真没事儿?怎地还吐血了?”一点儿都没有把自家丈夫的话放在心上,满心只是担心季兴邦出事儿。   季兴邦吐了口气出来,心中的愧疚无以复加,是啊,即便杨姐夫已经来报过信儿了,可是没有见到自己,大堂嫂又怎么能真的放得下心歇着呢,到底还是让她担心了啊。   于是季兴邦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大唐嫂放心,我真没事儿了!”   之后季兴杰叹了口气,过去扶着自己妻子,叫上季兴邦一同去了自家书房商谈。   屏退了所有下人之后,季兴杰将今日的事情说了出来,一点儿没瞒着李思微,季兴邦听着大堂兄那些话觉得就像是在受刑一般,头都抬不起来。   最后,季兴杰说道:“现下也不敢肯定兴邦吐血与那算卦是不是百分之百有关,但便是有一丝可能,我们也不能冒险。兴邦,日后你可再不能出手帮别人算卦了,还是你自己的身体、寿数要紧。   曾氏父子二人那边我已经交待好了,如今他们受了兴邦的恩,我家还还并收金银等物件,若他们是仗义的必然会将这件事守口如瓶。夫人,我知道你和岳母大人都夸过兴邦算卦很准,劳烦你再受累告知一下岳母大人守口如瓶。   还有小舅子思齐也知晓这件事,稍后我会亲自修书一封告诉他这些事情,他是知道轻重的,日后必然不会再提。   如此,兴邦日后或许便不会再吐血了。”   李思微闻言连忙点头,说道:“相公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也一定会管好我娘和弟弟。今日正好要回家去送中秋节礼,我今日里便会和我娘分说清楚。”   季兴邦有些犹豫地挠头说道:“大堂兄,大堂姐,多谢你们二人对于我的照顾,兴邦必然会铭记于心,不敢忘记。之前我也帮桃花姐算过一卦,我待会儿也回去和她说说。”   季兴杰和李思微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季兴杰说道:“也是,当时说的时候桃花好似听到过这件事,她问你求了一卦也不稀罕。”他们夫妇二人并未问季桃花算了些什么,只是说回家之后要与季家的人也说一说这些,让大家日后不再提季兴邦算卦这件事了。   季兴邦闻言总算松了口气,现下好似所有的事情都上了正轨了,他也可以从“神棍”这个身份里面解脱出来。他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家过一个中秋节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生辰宴席   中秋节的假期过后, 四个同窗好友又聚到一起边吃边聊。虽然季兴杰与曾氏父子二人已经说过让他们对算卦这件事保密了,但是他们忘记防备之前回家的闵宏达了。   而闵宏达也没有刻意隐瞒时穆宁这件事的意思,所以就直接问了季兴邦之前吐血之后身体是否修养好了, 倒是把时穆宁惹得一愣一愣的, 赶紧追问具体情况。   碍于四人的交情, 再加上季兴邦本来就更看重时穆宁这个未来大舅哥, 所以几人也毫无保留地将这件事的始末告诉了时穆宁,惹得时穆宁惊讶不已,眼睛珠子都差点儿瞪出来,口中也是不断发出惊呼。   讲完八卦和所有的事情之后, 大家对他自然又是一番吩咐:“你可千万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时穆宁也拍着自己的胸脯应了。   吃完饭之后,季兴邦心中有些堵,他忽然想到:谁都说这件事不能再传了,到自己为止了,可是一般而言流言不都是这般才会越传越玄乎的么?自己是不是前路堪忧啊, 之前想的彻底摆脱神棍身份的想法到底能不能成还是一个大问号啊!   算了,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果不其然, 后来在时穆宁休沐日回家之后便赶紧屁颠屁颠地把这个奇闻告诉了自家妹子时晗雪——自家妹子能是其他人么?告诉她可不算违背誓言!   于是这件事的知情人又扩大到了时晗雪。   可想而知其他人对于“保守秘密”这件事所做的承诺有多么虚无, 这件事又被传得沸沸扬扬被多少人知道了。   时晗雪这个与季兴邦生活圈子离得很远的人有些不太相信这个“故事”, 因此也只是以为是奇闻稍微了解了一下, 并未放在自己心上,也并未向其他人传递这个八卦。可并不是所有知情人都与她一般,这个消息还是慢慢传出去了。   因此在之后的几个月内,好多人都会神神秘秘地找到曾氏父子、季兴邦、季兴杰等人印证传闻中“故事”是否属实, 季兴邦是否真的会算卦。   幸好这几个当事人在别人来问的时候都是很沉得住气的, 一点儿都没有露怯, 反而哈哈大笑问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流言传出,季兴邦不过十几岁的黄口小儿,连秀才都还没有中呢,连《周易》这本经书都还没有开始学呢,哪儿就能算得这么准了!   其实大家本就不能接受季兴邦是“神算”这般离奇的事情,听说了这个故事之后自己首先就持怀疑态度。而曾氏父子、季兴邦等“当事人”的现身说法又更加坚定了他们的判断,于是不少亲自问过他们的人再听到流言的时候反而帮他们辟谣了。   “嗨,这都是瞎传的!我可是认识那得月楼的东家曾老爷,我亲自问过他,他说是没影的事儿!”   “这是假的,是流言!你别不相信,我可是在县学念书的,那季兴邦就是我同窗,他今年才刚刚十三岁,十四岁都还没有满呢,也未考中秀才功名,还未开始学《周易》这本经书呢,哪儿就能算命了?没你说得这么神!”   “季兴邦确实是季兴杰举人的小堂弟,可是人家季举人是神童,又不代表他堂弟也是!季兴邦现下连秀才还没考中呢,我也问过季举人,他都否认这件事了,一定是谣传!”   “嗨,都编得没边儿了!若是传言季举人帮人算命还能信那么一点点,可是他那十几岁的小堂弟会有那样的本事?我可不信!怕是那个最贱的人编流言,没记住季举人的大名,换错成他堂弟季兴邦了。啧啧,听着都假!”   于是,这几个月间,季兴邦便看着流言渐渐传播扩散开去,自己暗暗着急。然后不断在学校之中遇到前来求证的人,自己都打哈哈敷衍过去,到了后来就有很多人自发帮自己“辟谣”,让这件事飞快地过去了,没有引起更大的混乱。   季兴邦终于能松了口气了,更让他开心的是曾阳夏的父亲因为信了他的推断,此番秋末去外地拉货就没有亲自参与,他准备半年时间都不离开魏县以避祸。同时他还告诫自家的商队一定要避开水路,尽量走陆路。   季兴邦喜滋滋地想到:既然今秋曾伯父并未出门,那么他必然就不会遇到上辈子那件祸事了,曾兄也能好好地继续他的科举大业,说不得日后还能有一番作为呢。   而曾伯父也是一个爱护活计的实诚人,他自己不走水路也没有让手下的伙计走水路,也是暗合了季兴邦的怜悯之心。否则船难之后便是他能侥幸活下来,其余伙计却是又无辜枉死,也是不美的。   就这样一晃眼之间,便来到了冬月(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日,也是季兴邦的十四岁生日,他从现在起满十四了,又大了一岁,是大人了。   在他生日这一天,他的爹娘特意拜托乡亲给他捎来了一套新衣服、新鞋袜,算作给他庆生。而李思微和季挑花二人也张罗着给他做一桌饭菜庆生。   本来李思微自己作为大堂嫂是要挑这个头的,但是因为她预产期临近,季兴邦怕她太过操劳影响腹中的胎儿,便怎么也不同意让她操办宴席,反而提出他自己花钱请大家到馆子里面去吃一顿。   至于吃酒席的地点也不敢再放在得月楼了。自从有了上次的事情,季兴邦上得月楼请客曾家父子是如论如何也不肯收钱的,他自然也好意思再去,只得想着定一下新开业的如家酒楼的饭食,稍微请亲朋好友热闹一下便罢。   只是他这个提议却遭到了季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反对——兴邦过个生日哪儿还能让他自个儿掏钱?   于是季桃花便跳出来揽了这个事儿,说由她来置办酒席。到时候她当天就不做生意了,和刘倩儿一同到市场去买些鸡鸭鱼肉和小菜,回家之后好好地做酒席,然后请了季兴邦夫妇、李老爷夫妇,还有季兴邦的几个处得好的同窗过来大家一同吃饭喝酒,给季兴邦庆生。   正好那日也不是休沐日,晚上学生们吃过饭之后还要回县学里面去睡觉的,而她家离县学挺近的,即便吃饭到晚间学生们也抬抬脚就到了,一点儿也不耽误事儿,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   于是大家稍微思考过后就都同意了这个方案,当然李思微自然会派了会煮饭的仆妇带着好些上好的食材去季桃花家帮衬着,虽然置办宴席的地点是在季桃花家,但绝不会只让季桃花一个人独立承担的。   季兴邦心中一动,他和季桃花商议道:“桃花姐,我想着我的同窗处得好的也就时穆宁、曾阳夏和闵宏达三人,不若我这次生日下帖请了他们家的长辈还有同辈一同过来行吗?他们都是人口简单的人家,应该也多不了几个人!”   关键是若能请得到这三人的妹妹来赴宴,他就可以趁机看一眼时晗雪了啊!   季桃花不太懂这些人情往来的事情,于是也不敢不懂装懂,赶紧抬脚上门问了李思微。   李思微思虑了一下对季桃花说道:“桃花,曾阳夏的父母、闵宏达的父母和兄妹请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时穆宁家父母俱未在魏县,是姨娘当家,一般也不出来与其他人家交际,我们也不方便下帖子给人家姨娘,这不是打正室夫人的脸吗?   可若是单单请人家小姐来赴宴的话也说不过去,因为我们家兴邦没有姐妹,我和桃花你也没有女儿,不好下帖子。   若是这一次只邀请曾阳夏、闵宏达的家人,可以略过了时穆宁的家人,恐怕更是不美,更是给他们几个同窗平添矛盾,还不如谁家的亲人都暂且不请。   不若你和兴邦说一说,让他打消了这个主意,今次生日里便办得简陋些,若是想要请吃酒,想四户人家处成通家之好,便等到快过年时时穆宁父亲、嫡母回家之后再请。”   季桃花闻言赶紧应了,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李思微说道:“幸而嫂子很懂这些人情往来该如何处理,若是只我一人凭着傻大胆就去做这些事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我这就去告诉兴邦这些事情,他一个男娃肯定想得不够周全,必然不会对你的说法有异议的。待我好好准备你们喜欢吃的菜,到时候热热闹闹给兴邦庆个生!”   季兴邦闻言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遗憾自己与时晗雪再次错过了。   到了他十四岁生日那一天,他穿上了爹娘捎来的一整套新衣,与他的堂兄堂姐家人、三个最好的同窗一同吃吃喝喝过得非常开心。   因为日子特殊,季兴杰也没有硬是板着脸拘着他们不让他们几个孩子喝酒,还是让他们稍微喝了一些度数不算太高的就助助兴,让他们几个小年轻都乐疯了。   季兴邦一边吃着桃花姐精心制作出来的菜肴,一边与自己大堂兄、堂姐夫、同窗一起畅饮,真觉得活得太值了!   当然了,若是此番席间能再加上时晗雪便是十全十美了,人生若是能十全十美自然是极好的,但若不能,像现在这般大部分事情都合自己的心意也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快了,再撑几个月便会到了上辈子自己与时晗雪定亲的时候了,到定亲以后自己虽还不能时时与她见面,确是也能名正言顺的送她东西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绍楠出生   冬月过了之后便是腊月了, 季兴邦对腊月有很深的感情,除了要过腊八节、要喝腊八粥,以及准备过年之外, 最重要的是因为时晗雪的生日是腊月十七, 每年他和时晗雪都要好好地庆祝一番生日的。   前世里几十年的深刻印象下来, 季兴邦却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腊月十七这个日子的。虽然现在的他和时晗雪还不认识, 但是也不妨碍他开始准备礼物。   现在的他还是一个穷学生,除了认真抄书之外并无其他的收入。他的大堂兄季兴杰不准他为了银子接太多的抄书活计,也不准他抄一些对他的功课没有意义的书,怕他分心去赚银子影响了学业。但是也没有办法总拦着, 一般都只让他抄与学业有关的比较精深的书籍,或者是好的诗集之类的。   大堂兄大堂嫂、桃花姐和姐夫时不时都往他这儿塞银子,想要贴补他的生活。可是季兴邦已经是半大小子了,也不好意思收他们的银子,因此每次都会拒绝。   如此一来, 大堂兄一家只得早早到书院帮他交了束脩钱和食宿的银子, 还时不时送给他一些笔墨纸砚使用。为了怕他不收,每次都是买瓦肆那家书铺的东西, 好用却不值几个钱, 便是季兴邦自己去买也是买这样的笔墨纸砚, 让他开不了口拒绝。   而桃花姐则是时不时让他来吃些吃食, 给他做些衣服鞋袜贴补他,方方面面都给他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这些好意他没有办法拒绝,若是拒绝就有些不近人情了。于是他生活是无忧的,衣食住行和学习都不用自己掏银子, 在念书方面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收到的父母给的银子和自己抄书赚来的银子都被很好地攒了起来, 可以用于和同窗们交际玩耍,也可以用于给亲人们准备礼物。   这不,想要给时晗雪准备礼物的他现在手中还是有些银子的。   因为与时晗雪相处了很久,季兴邦知道时晗雪虽然大户人家出身,但是骨子里还是更喜欢实惠的东西,不太喜欢那些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   现在以他的身家可以买些漂亮的绢花、手绢等等小玩意儿,也能买一些比较便宜的银首饰,但是季兴邦果断舍弃了那些小女孩玩的玩意儿,选择了更加保值的银首饰。   季兴邦在休沐日的时候抽空到了魏县的一个银楼去逛逛,现在的他囊中羞涩,想要送太贵重的东西给时晗雪是不现实的,只能到银楼去看一看碰碰运气。那些金子的、翡翠的、镶嵌珠宝的首饰买不起,银子做的首饰买起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他也打听过了银价,也看了看首饰的工费。那些需要工匠花很多精力去制作的银器虽然比那些粗苯的银器要贵,但是也算是值得,因为时晗雪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她是不可能像柳条姐或者桃花姐那样在手上戴一个没有什么花纹的大素银镯头的。   她可以戴银器,但是需得精致一些,也不能就只把成堆的银子往身上堆。   于是季兴邦在一个银质的蝴蝶簪子和一个凤纹银镯上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买了更加适合年轻小姑娘戴的蝴蝶簪子。   之后他用余钱给即将出生的小堂侄买了一个长命锁,便将自身一年来积攒的所有银子都花干净了。   腊月八号的时候县衙里就放假了,县令大人封了自己的官印,县衙和县学内的众大人们也可以放下手中的公事,开心地回家过个年了。他们可以一直到正月十五才回来,中间的假期时间超过一个月。   莫看着一个多月的假期虽然对于家近的大人们来说算是比较久,但是对于那些家远的大人们来说却也是时间不够的。这个年月路途艰难,若是离家千里,回家就得在路上耽搁十天八个月的,等到正月十五之前再匆匆地赶回来,能在家的时间也没有几天。   县学的教谕们和县令大人都放假了,县学的学生们自然也都放假回家了。而在县学念书的人一般都是在本县城或者附近乡下的学子,便是那些最边远的学子,回家满打满算也用不了三天,他们可算是能好好放松地过个年了。   因为知晓自家小堂侄就要出生了,季兴邦在腊月八日放假后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住到了大堂兄季兴杰家,准备帮着做些事情,也等着过小堂侄的洗三。   可惜的是他好像毫无用武之地,因为临近大堂嫂李思微的预产期,李夫人早就带着精心挑选过的产婆和奶娘过来季兴杰家住着了,季家上上下下一切都有她来打点,半点儿都不用季兴邦来帮什么忙,季兴邦好似除了帮着他们家吃点米肉蔬菜之外,没有更多的贡献。   不过季兴杰也是一个家中事情完全丢开不管的甩手掌柜。虽然县学放假了,可是他这个教谕却没有放松自己,每日还是早起读书学习,一点儿也没有松懈。   季兴邦在他家中住的这段时间他是不可能放过的,依然让季兴邦跟着他在书房里面闭门苦读。他一点儿都没有觉得自己和季兴邦二人帮不上家中什么忙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他只觉得认真读书准备科举考试是他和季兴邦二人唯一需要做的正经事,家中的一切杂务都是自己妻子和丈母娘的事情,有她们招呼就够了。   于是季兴邦本来已经和他的三个同窗放假了,也不用到季兴杰这边做题复习,可惜他自己羊入虎口又住到了季兴杰眼皮底下,不跟着念书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季兴邦现在心态比起以前来说转变了很多,对于刻苦念书没有那么抗拒了,想要凭借自己的出色科举水平获得未来岳父时大人的欢心,还将时晗雪嫁给自己。   腊月十日的时候,小堂侄季绍楠出生了,全家人都非常的欢喜,季兴邦更是非常的高兴,他将准备好的那个银质长命锁在季绍楠洗三的时候送出去了,自己也赶紧包袱款款的回家准备过年了,再继续借住大堂兄家的话,他这个假期都没得玩、没得闲了。   可惜的是随后到了腊月十七时晗雪生辰的时候,季兴邦精心准备的那个银质蝴蝶簪子确是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送出去,只能默默待在西甲庄老家自己屋中书桌的抽屉里吃灰,让季兴邦时不时看一看怀念一番,畅想一番,别无他用。   因为心中绷着一根弦,所以这一世的季兴邦没有像上一世一般整个假期都玩得厉害,能不看书就不看书,虽然他忍受不了像大堂兄季兴杰那般从早到晚都看书,就好似屁股长在板凳上一般。但是让他每日早起念书练字一会儿,等吃过早饭再去玩也不是一件不可以忍受的事情了。   临近过年,大家都忙着走亲戚,忙着准备过年的吃食等等,一整年就这个时候最有盼头。   季兴邦虽然已经十四了,也中了童生,但是他毕竟是在西甲村长大的,有好些总角之交。他们一开始也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畏惧季兴邦童生的这个身份,觉得季兴邦现在传了长衫,就和他们不再是一路人了,有些不好意思和季兴邦一块儿玩。   可是季兴邦却是很怀念童年时候这种天真无邪的玩闹,喜欢和他们一起疯跑疯玩,于是也在吃过早饭之后换了短打的装扮,主动去找以前的伙伴们一同玩耍了。村上的孩子们怎么可能拒绝这样的季兴邦,自然是没几天就和他玩熟了,说说笑笑非常开心,一直玩到过完年初八的时候。   魏县的童生试是每年都有两场的,今年的童生试第一场就放在正月初六,有四五个和季兴邦一起疯玩的玩伴们也是在学堂念过书了,准备今年去考一下童生,于是在这一日里向季兴邦请教学问,明天初九他们就准备和家人一同去魏县县学租房或者住客栈了,免得再过几天客栈太挤住不进去。   季兴邦前世里就是在这一年的童生试之中连中两场考上童生的,因此对试题记得非常的清楚。他也不敢太过于漏题漏得明显,免得被人说出去当成妖孽或者当成科举弊案来处理,伤了自己。但是还是在更大的范围之内给了他的朋友们一些指点,给他们指了一些老生常谈的常考题目。至于那些比较偏的考题是万万不敢多言的。   这样一来即便有人问,他也能说那些重要的文章每年都要必要出几道题考一考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也为难不到他身上。   他的同伴们得了他的指点第二天就和家人套上车纷纷往魏县县城去了,季兴邦也撺掇着自己的爹娘跟自己去魏县县城里面逛逛,也走走亲戚,到季兴杰大堂兄家住几天,到桃花姐家住几天。   其实他的真实想法是想要在正月十五元宵节前与时穆宁见见面,最好能有机会去他家上门拜见一下,让他父亲时大人更早地看见自己这个青年俊才,好起了将女儿说给自己的心思。   现下他的竞争对手貌似是曾阳夏、闵宏达几人,可是再等半个月两次童生试过后,又不知道要增加多少了。   自然是越早动手锁定自家媳妇儿越好了!   当然,他离开家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带上他花了大价钱买的那个蝴蝶簪子,只想着若是有机会就赶紧送出去给时晗雪,让她高兴高兴。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笑容僵硬   时穆宁的父亲时征道腊月的时候便回来魏县了, 只不过他是孤身一人从自己所上任的地方回来的,并未带他的嫡妻和嫡出子女一同过来,他的嫡出子女从他上任的地方远赴京城去过年了。   时征道本身出自乡绅时家, 算是魏县里最有底蕴的人家之一了, 他们时家在魏县根深叶茂, 出了好些官员, 便是在京城都有好些亲戚呢。   时征道的父亲更是科举上的佼佼者,年轻的时候就凭借着科举晋身,还在京城娶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算是强强联合, 现下在京城里做京官享福呢。只不过他的女人多,儿女也多,时征道这个母亲不受宠的小庶子就很不被他看在眼里。再加上时征道本身在科举上不是很厉害,中了举人之后就再无存进,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中进士之后便放弃了, 随便给他举荐了个官位, 做官去了。   时征道所娶的妻子广思斯与他身份相仿,也是京城大户人家广家的庶出小姐, 二人见识过大户人家的富贵, 可惜在家中都不算得志, 虽然外人艳羡他们穿金戴银还能当官, 但是比起家中嫡出的哥嫂、兄妹,他们又总是自卑到尘埃里的。   时征道和广思斯二人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是他的嫡长子,女儿是他的嫡长女, 他都还是比较看重的。可惜他本人和广思斯感情不算太好, 很宠爱时穆宁和时晗雪的生母方姨娘, 对庶出的时穆宁和时晗雪也很是看中。   以前在京城念书考科举那几年,他都是亲自教导自己儿女学业、功课的,不论嫡庶都在一个地方学习。其中学得最好最得他欢心的正是他这个最小的庶女时晗雪。其次便是嫡子和嫡女,庶子时穆宁的天赋和努力程度都很一般。   后来他通过父亲的关系谋求了一个正七品县令的职位,想要带着妻妾儿女们一同去赴任,但是却被广思斯永计阻拦了。   因为时征道一直在魏县养老的嫡祖母时老夫人膝下空虚,想要个孙子或者孙女到她的身边养着,时征道的父亲舍不得嫡出儿子骨肉分离,不忍他的嫡孙被送到魏县这个小地方去受苦,便将主意打到了时征道这个庶子头上,让他出儿女送去魏县侍奉时老夫人。   时征道自然也舍不得将自己的儿女从京城那么好的地方送到魏县那样一个小地方去蹉跎,但是又被孝道这座大山压得不得不同意,正在两难之间。   于是这个时候广思斯便蹦出来了,她半是说服半是利用自己广家的势力作为威胁,让时征道将他最喜欢的小妾方姨娘和庶出子女时穆宁、时晗雪送到千里之外的魏县里去生活着,侍奉他们的祖母,远离京城时家,免得他们在京城得了公公婆婆的欢心;也远离时征道任职的地方,免得他日日夸赞那双庶出儿女,让自家子女受了委屈。   时征道还是想在仕途上发展一下的,他自然得牢牢抓住这边广思斯递过来的橄榄枝,于是便含泪将自己的小妾和庶出的一双儿女送到了魏县在自己祖母面前成长,一晃就是七八年过去了,他渐渐升到了从四品的官位上,祖母老人家的身体也败坏不堪,几乎不良于行了。他的一双儿女也渐渐长大,到了快要说亲的时候了。   这次过年也是与往常一样的,他在腊月间从任上离开之后便直接奔赴魏县侍奉祖母,同时也算是与他心爱的小妾以及一双庶出子女团聚几天,而他嫡妻广思斯则带着他嫡出的一双儿女回京城给他的父亲母亲尽孝,同时也帮他疏通一下关系,以期在这一次考核之中得个上等,平调一个更好的地方做官,或者是再高升一级。   如果是在做官三年期限之内,他便舒服地过完年直接到任上。可若是遇到考核的那一年,他便会在过完年没几天后便匆匆收拾行李上京,谋划一个新的位置,或者期待自己能够高升。   时穆宁和时晗雪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每年过年的时候才能与爹爹相处几天,因此在见面的时候也都不惹时征道生气,与他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   时征道考教了自家儿子一番之后,发觉他的功课比起去年过年来说变化很大,用“突飞猛进”都无法表现他的进步,几乎是“脱胎换骨”一般。原本他还觉得自家儿子明年的府试难以考中秀才,恐怕还得再等三年再说,可是现在看下来明年或许可以勉励一战?   于是他好奇地问了原因,是不是最近魏县县学这边请了什么有名的先生过来教书,怎会教得如此之好。   时穆宁一点儿也不藏私,将他交了个好朋友季兴邦,然后季兴邦的大堂兄季兴杰既是举人,又是县学教谕,在教季兴邦的同时也教一教他们三个学问的事情对自己的父亲说了一番。   时征道心中非常感谢季兴杰,同时也问了时穆宁是否送过拜师礼,时穆宁和方姨娘向他解释道之前已经送过好些拜师的礼物了,只是因为方姨娘的身份无法出门去交际,无法去拜访季家。而时老夫人不良于行,甚至难以与人交流,轻易不会离开房间,更是无法为他们做主。   初五之前一般都是自家人互相串门拜年,外人很少登门的,初六到初八又是童生试的第一场的考试和批改试卷的时候,季兴杰作为县学的教谕非常的忙,时征道也不好打扰。   于是时征道便让自己的夫人准备了好些拜师礼和拜年礼,在大年初九那天才带着自己的儿子到季兴杰府上拜访,也算是见见这个让自家儿子在学业上脱胎换骨的名师。   而大年初九的时候,季兴邦这个“先知者”便早早待在自家大堂兄家“守株待兔”了。他的心中也是忐忑万分,不知道这一世的婚事是否还会像第一世一般发展。待他真的像前世一般在大年初九的时候在大堂兄家等到了登门拜访的时征道,心中是松了一口的。   季兴邦暗暗握拳,前世里自己和大舅子时穆宁就是好得形影不离的,自家大堂哥也确实在学问上指导了时穆宁很多,这便有了自家岳父时征道在大年初九这天带着时穆宁上门拜访这一遭。   这一天,时征道像前世一般与季兴杰聊得很投机,不多时便引为知己,觉得季兴杰这个人有大才,比自己学问还扎实,假以时日怕是能考中个进士。他对季兴邦的父亲这个淳朴的老农也挺有好感的,也不抬着官架子,笑眯眯地问了好些田间地头的事情,一同唠嗑,看起来一点儿不怠慢。   时征道更是对季兴邦这个俊俏的少年眼前一亮,随即考教了一番季兴邦的学问,却发现他的年纪比自家儿子时穆宁小,学问却比自家儿子还要扎实,日后又是一个妥妥的科举好苗子,顿时起了爱才之心。   一天下来真是宾主尽欢,走的时候时征道还开口邀请季举人和季兴邦及其父亲明天到自家去做客。   这天晚上季兴邦兴奋地整夜难眠,他知道明日赴宴是个重要的日子,岳父大人定然要让自己媳妇儿时晗雪在席间挑夫婿,到时候自己和她的婚事便成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季兴邦还骚包地特意好好穿了一套新衣,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力争成为一个翩翩少年郎,让自家媳妇儿从屏风后面一眼就要看中的那种!   可是等到他跟着父亲、大堂兄来到时家的时候却觉得差点儿炸裂了——怎地除了自己、父亲和大堂兄之外,来赴宴的人还有曾伯父和曾阳夏,闵宏达和父亲,以及他哥闵宏泰。   前世里初十这一天明明只有自己、父亲以及大堂兄三个人来时家赴宴的!   一瞬间,季兴邦的心都揪紧了——这辈子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出了这么多的变数。曾阳夏虽然年长但是家境更好,闵宏达学习与自己不相伯仲还比自己刻苦淳朴,自己真的能在这场比试之中脱颖而出吗?   若是自己没有被挑中,自己该怎么办?   真是晴天霹雳啊!重生回来这么久的时间之中,季兴邦都一直将时晗雪看做是自己的媳妇儿一般,从来都没有想过时晗雪会嫁给别人。   他之前为了别人的幸福各种不断地改变别人的命运,使得现在与前世完全就不一样了。以前他总是为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做得对,做得妙,救了这个救了那个,心中美滋滋的。   可是现在他却只想抽自己——看吧,你把自己的生活轨迹都作成什么样了?要是好媳妇儿真被作没了可怎么办?   在这样的担忧和惊恐下,季兴邦觉得自己和人打招呼的时候脸都是僵硬的。   时穆宁拍着他的肩膀,搂着曾阳夏说道:“我父难得回来一次,我早就想请你们一同到我家吃饭了,这次便你们三个与我相处得最好的同窗过来赴宴。   也不是故意不邀请你们府上的女眷的。我嫡母不在家中主持中馈,我姨娘不方便待客,便只邀请男宾了。”   季兴邦抽搐着嘴角说着无妨无妨,可是心中却悄悄吐槽道:“其他时候我都愿意与其他两个同窗好友形影不离一同玩耍,可是今日里我却觉得若是你不邀请那两家,单单邀请我一家人过来赴宴就好了,我今日可一丁点儿都不想见到他们两个!” 第45章 步入正轨   古人们常说“无酒不成席”,确实如此。   像今日这般的饭局之中, 几个身份不一样的男子坐在一桌, 本来气氛很僵硬, 大家脸上虽然挂着笑容, 但多半是假笑,心中都还是有些忐忑的;嘴上虽然说得热闹,但是却没有走心,只是尬聊而已。   但是几杯酒下肚之后, 气氛一下子就上来了!大家慢慢都放松了自己,脸色红了,胆子大了,嘴里的话也多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几个男子在饭桌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虽然他们身份不一样, 有官员、教谕、农夫、商人,但是因为几个孩子相交莫逆, 他们本身也都是随和的人, 再加上几杯酒下肚, 所以相处起来非常的愉快, 酒桌上一片称兄道弟之声。   因为是过年,所以他们也没有拘着几个孩子,上了些不太上头的果酒也给孩子们喝了起来。他们四个人难得喝一次酒,开心地喝了起来, 便是心事重重全身紧张到僵硬的季兴邦也暂时忘却了烦恼, 与同窗们喝了起来, 说笑着。   方姨娘和时晗雪趁着招呼下人上菜的间隙,悄悄地躲在屏风后面观察了一下席间众人的姿态,也听了听几人的谈吐,待得将几人的情况都摸得差不多了,才离开了饭厅。   回到后院之后,方姨娘有些忐忑地对时晗雪说道:“雪儿,你爹爹之前和我说过,若是能在魏县挑选到喜欢的夫婿,他可以帮你把亲事定下来。不过今年他要去一趟京城,若是你有意,也可以和他一同进京去,让你嫡母给你说一门在京城里的亲事。   我寻思着这京城里的亲事和魏县里的亲事可是两码子事儿,这个选择对你来说很重要,日后说不准就是两种人生了。   雪儿,魏县太小了,与你适婚的男子不多,县学里的学子有好些算是不错的。人与人之间相处也要看缘分的,你哥哥在县学里面念书这么久也只遇到这三个投契的同窗,你爹爹刚刚也偷偷和我说他觉得这三个小伙子都不错。   你观你哥哥那三个处得好的同窗里面,有没有心仪的人?若是有一定不要瞒着我,我赶紧和你爹爹说说,帮你把亲事定下来。   你爹爹难得来一趟,你现在已经过了十四岁的生日,今年底就要及笄了。而你年底及笄的时候,你爹爹不一定能赶得回来。   所以若是你定了想要嫁在魏县的话,最好便是现在就把你的亲事定下来,等到年底及笄之后便可以商议出嫁的日子。到时候不管是立即出嫁还是缓几年再出嫁都可以,关键是得先定下来。”   时晗雪没有吭气,思索片刻之后她才抬头看了方姨娘一眼,问道:“姨娘,你觉得我选哪种好呢?”   方姨娘有些颤抖地抓住时晗雪的手,说道:“以姨娘的私心来说,自然是希望你能够嫁在魏县的。   你爹爹这些天考教了你哥哥的学问,告诉我你哥哥的成绩不算很好,若是留在魏县一直考试,他明年很有可能会考中秀才,三年后也有可能考中举人。若是能这样好好地发展,那么等他考中举人过后我们就可以举家搬迁去京城之中,让他以本省举人的身份安心在京城等待考试。   若是现在就搬去京城里居住的话,一来那边能耐的人更多,竞争更大,你哥他不一定能考得中秀才、举人。二来我们三人都已经到魏县服侍老夫人八年多了,现在老夫人身体不好,随时可能归山,若是到时候我们反而不在她跟前侍奉着,这孝道的名声也没有了,这么些年也白辛苦了。   我听你爹爹的话,里里外外不过是不希望我们娘仨儿跟着去京城罢了,我也不知道这些话是出自他的本意还是出自你嫡母的意思,总之便是我和你哥哥跟着去了京城没好果子吃,要将我们二人留在魏县。   你若是选择了嫁在魏县,自然就是在我和你哥哥的眼皮底下,若是还选择了嫁给他的同窗好友,日后两家来往也极为方便,你那夫君便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儿上,也不敢为难了你。你若是有什么苦楚可以告诉你哥,他定然能帮你撑腰。   可是若你选择了嫁去京城,一来不知道你那狠心的嫡母能不能给你说上一门好亲事。我只怕她是内里藏奸的人,给你说那种表面风光但是内里却烂透的人家,让你爹爹那种大老粗说不出她的不好来,却让你这个小姑娘日日在那黄连苦水里泡着。   二来你若是真的嫁人了,我和你哥哥都鞭长莫及,你爹和嫡母也都去外地做官上任了,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日后日子过得艰难。   但是雪儿,姨娘知道你念书很厉害,为人也很聪明,甚至比你那不着调的哥哥天赋更好,若是你想要好好经营的话,定然能经营好一段婚事,将男人拿捏在你手心里。今年若是你跟着你爹爹到京城去,说不得也能在你嫡母面前得了好,让她给你说上一门上好的亲事,日后成为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当家奶奶。   所以娘不敢帮你做主,全屏你自己挑选。若是你想要进京去拼闯一番,娘亲就去帮你收拾行李。若是你想要在魏县里嫁人,那么就告诉我你看上了谁,娘亲一定帮你办好定亲的事情。”   时晗雪犹豫了一番,拉着方姨娘的手对他说道:“姨娘,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好的。其实作为女子天生就被拘在后宅之内,能发挥的机会太少了。我不敢托大,不敢将我的一辈子送进京城去在我嫡母手中搏一搏,做一场豪赌。   我情愿选择现在这一条看上去就很平坦的路,嫁在魏县之中,嫁给哥哥的至交好友。   诚然,我若是到了京城可能会高嫁,嫁入那些勋贵或者大官家中。但是以我爹这个小小的从四品官儿的身份,以我这个庶女的身份,能嫁的人也不会算太好。大部分不过是家中庶子或者是没有继承权的嫡次子或者嫡幼子罢了。   这样的人除了一家子麻烦之外,又有什么好的呢?若是人成器一些,说不得还能因为科举晋身,让我也当当官夫人。可是这样家中出来的人,能用心念书并在科举上有所建树的只怕是万中无一,我何不选择魏县里那种有潜力的读书人呢?   起码在魏县这个小地方,我虽然是庶出的女子,但是因为爹爹从四品官儿这个身份,别人也不会看不起我,挑剔我的出身。”   方姨娘闻言松了口气,脸上也透出喜色来。她自然是知道自家女儿是个有主意的,自己不能在婚事上强逼她,否则怕是会起反作用。现在听闻自家女儿和自己所想一致,没有选择那条充满危险的通天之路,而是选择了那条稳稳的平顺幸福的道路,她怎能不欣喜。   她赶紧说道:“乖囡囡,你看今日这三个人如何?那个曾阳夏虽然年长你几岁,但是这样的人才更会疼人!他长得一表人才,家中也富裕,若是你嫁了他日后穿金戴银是不愁的,不管他日后科举上能不能考中日子都是不愁的,一辈子都不用过苦日子,我觉得挺不错的。   季兴邦长得更是跟个仙童似得,看得人移不开眼睛!听你爹说他的学问也是极好的,总之是比你大哥厉害很多。只不过他乃是农家子出生,家中不算富裕,还是家中的独苗,父母肯定管得严一些,日后也得你们小夫妻二人全权管着两个老人。   他虽然在科举上有很多天赋灵性,但是这样的人也最怕打击,若是一次考不中不说得就颓废得放弃科举,自暴自弃了。日后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考中,你跟着他现在眼见得就得过几年苦日子,说不准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翻身。虽然他的大堂兄已经考中了举人,算是县学里的教谕,但是毕竟是两家人,你们二人成婚之后也不能扒着人家吸血不是?   再看那闵宏达,长得老老实实的,可是这样也自有好处,日后也不会招蜂引蝶。听你哥说念书他也是非常的认真,你爹考教了一番他的学问,与季兴邦差不多,只是没有季兴邦那么有天赋灵性,但是在科举上,他这样能吃大苦头的人其实说不准反而能走得更远,便是几次考不中,只要你一心供他考科举,他不容易像其他有天分的人那般大起大落、心态失衡,说不得哪一次就考中了呢?   不过他家里条件比季兴邦家还困难,你若是嫁过去定然得花嫁妆贴补他家里人。好在他还有一个大哥在前面撑着,现下听说做点小本生意过得还不错,日后能帮着照顾老人,你们小两口便能松快很多。   说来说去,为娘是觉得他们三人个个都好,看着心中欢喜;也觉得他们个个都不好,总有不足,担心我家小乖嫁过去受委屈,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选!”   时晗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方姨娘说道:“姨娘,其实我早就看好了,我就喜欢那季兴邦,觉得他长得最好看,最合我心意!我若是要在魏县里挑一个人嫁,自然是想要嫁给他的!”   方姨娘嗔怪地拍了一下时晗雪,抱怨到:“傻闺女,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挑丈夫哪儿能光看脸!”   时晗雪说道:“姨娘你说得可不对,毕竟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便是他条件再好我不喜欢又如何?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得艰难。   挑一个我看得顺眼的、喜欢的,起码现在就欢欢喜喜啊,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我毕竟是活在当下的。”   正在外面吃饭喝酒谋求好好表现的季兴邦不知道自己和时晗雪的亲事已经在时家的后院里面被方姨娘和时晗雪二人三言两语便定下来了。   他以为自己所走的路线是要靠天赋和努力考科举来征服自家未来岳父、未来大舅子,让自家媳妇儿看到他在科举上的巨大潜力,才能美梦达成。   完全没有想到最后他在几个同窗之间脱颖而出却完全是占了自己颜值的便宜,他媳妇儿时晗雪就喜欢好看的少年!   在他心中,媳妇儿时晗雪是那个与他相濡以沫一生的灵魂伴侣。可是在此时的时晗雪心中,他是那个风度翩翩足风流的陌上少年。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家长里短   那次到时家赴宴过后, 季兴邦便心中非常的忐忑不安。   以上一世的轨迹来说,只不过过了短短三天时家那边就来了消息,问一问季家这边季兴邦有没有定亲, 是否愿意与他家待字闺中的庶女时晗雪结亲。   这三天里季兴邦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偏偏他赴宴的时候还没有见过时晗雪, 也不好唐突地告诉自家大堂兄这件事, 无法让他们帮自己去提亲求娶人家,实在是将他憋得慌!   幸而老天眷顾,虽然这辈子与上辈子好些事情都不同了,已经有了不同的轨迹, 但是时晗雪与他还是很有夫妻缘分的,时征道三天之后依然来了季兴杰家拜访,悄悄问了这件事。   季兴杰对季兴邦的婚事自然是知之甚祥的,闻言之后觉得这么亲事很靠谱,于是立马就找来了季兴邦的父母, 问了他们的意见之后, 便遣了媒婆往时家提亲去了。   季家这边的媒婆刚刚上门,时家那边就很快同意了, 之后双方都很有默契的加快定亲的节奏。其他家要走小半年的三书六礼等程序这两家人不过十来天就都走完了, 两个孩子就算是定了亲了。   虽然有些时候定亲这种事情女方要矜持一些, 慢慢走着各种程序, 让男方家体会出娶妻的不易,更加珍惜女方。但是时家却实在没有那个闲工夫,实在是因为时间不等人,时征道还要赶着上京城去为自己谋一个好的官职, 而他若是离开的话就没有人能出面帮时晗雪办这些定亲事宜了, 所以只能不断地加快定亲的进程。   季兴邦的母亲因为是农妇, 对于官宦人家这边娶妻定亲的流程不算很熟悉,于是求教于堂侄媳妇儿李思微。李思微刚刚出了月子不久,对这件事也很上心,态度很好地帮着季兴邦的娘出谋划策,教她如何做。   李思微甚至还请了自家母亲过来帮着张罗那些定亲的事宜,让季兴邦和时晗雪的这场定亲走的程序虽然快,但是一点儿都不寒颤,让四周的人从方方面面都挑不出什么不是来,也让季兴邦的母亲感激不已。   李思齐此时也从青山书院回到魏县过年了,全程也参与了这场订婚宴。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娘总要唠叨一遍:“兴邦年纪比思齐你还小呢,结果现在都定亲了,可是我家思齐还没有着落呢......”   每次都把李思齐说得躲着走,那几天怕她娘亲怕得不行。   李思齐现在并未遇到心仪的女子,一点儿都不急着定亲、成亲。他在心中是有大抱负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年纪也不大,还没满二十呢,不若等着明年乡试之后看看能不能中举再说。若是他能中举,能说亲事的人家一定会比现在更上一层楼呢。   若是不能中举......嗨,不是三年后还能再考一次么?   你看那与季兴邦、时穆宁、闵宏达三人交好的曾阳夏,现在都二十了,也还没有说亲呢,人家都能等到二十几,自己怎么不能等?兴邦小小年纪就定亲了,真真可怜!   真是“汝之蜜糖,吾之□□”,李思齐在这边一点儿都不想定亲、成亲,殊不知季兴邦那边早就想娶媳妇了,季家与时家这样的快速定亲却让季兴邦觉得喜滋滋的,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像他一般急迫的想要将自家媳妇儿娶回家了。   定亲礼成那天,双方家人亲戚们一同聚在时家吃饭,时征道也安排时穆宁带着季兴邦与自家闺女时晗雪见了一面,略略说说话。   时穆宁与季兴邦相熟,平时里相处得很好,能聊到一块儿去。他与时晗雪年龄相差不大,平日里交流也很多,因此有他在场,季兴邦和时晗雪的初次见面聊得很是尽兴,完全没有一点点尴尬的感觉。   时穆宁喜滋滋地觉得这一次成功的会面完全都是他的功劳,他仿佛看到了未来妹夫和妹妹二人和谐幸福的夫妻生活了。   他恐怕万万想不到,季兴邦在心中还在吐槽,若是能单独和时晗雪说些话,不要让他这个碍眼的大舅兄在旁边就更好了。   季兴邦在见面时还通过时穆宁将他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银质蝴蝶簪子送了出去,当做给时晗雪的见面礼。   时晗雪收到礼物很是开心。倒不是说这个簪子本身多么值钱、多么难得、多么合她的心意。她欢喜的是他的未婚夫季兴邦愿意花心思和金钱来讨她的欢心,说明季兴邦很看重她,很看中她们二人的婚事,日后想要与她好好的过日子。   季兴邦看着时晗雪喜欢自己送出的礼物,觉得自己的眼光真是天上地下无人能及,日后一定要多努力赚钱给时晗雪买些礼物,让她更加的开心。他还美滋滋地想着日后就可以通过大舅兄时穆宁给时晗雪带些书信和礼物了,也算能与时晗雪联系上了。   虽然未婚夫妻也不能日日相见,但是总能有别的途径以慰相思,而不用像之前那般苦恼不已了。   大景朝的风气不算特别保守,季兴邦和时晗雪二人既然定亲成为了未婚夫妻,与其他人自然是不相同的,见面、说话甚至通信、传递物品都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一定要在亲人们的监督下,比如旁边要有父母、姨娘、哥哥姐姐等人,传递物品也要正式经过亲人,不能私相授受。   这样经过别人一道手的交流虽然限制很多,但是比起之前毫无联系途径相比确是好得多了,季兴邦已经谢天谢地了。   时征道在定亲礼成的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家仆和行礼匆匆赶赴京城里去了,季桃花也在第二场童生试成绩出来之前被诊断出了怀孕的消息,一切事情都有条不紊地像前世那般发展着。   只不过与前世里还是很不同的。上辈子的时候,季兴邦第一次见未婚妻的时候还傻不愣登的,只以为让爹娘准备定亲的礼物就行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准备一份礼物送给时晗雪,算作是他自己的心意。   当时的他见到时晗雪之后,因为太过紧张也不记得和她说了些什么。他对于容貌过人的时晗雪自然是喜欢的,但是并没能太过于了解时晗雪的性格脾气,对于她的喜欢浮于表面,并没有现在这般浓厚、深刻。   再加上他上辈子面皮薄,不好意思时常给时晗雪写信,便是想要写信也不知道该提笔写些什么东西,所以他们二人虽然定亲了,但是对对方的认识却不深,还是成婚之后才慢慢处出来深厚的感情的。   可是这辈子不同了,季兴邦现在对于时晗雪的感情不同,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一旬都会交给时穆宁一封厚厚的信,让他递给时晗雪。   时穆宁作为兄长,作为“监督者”,自然是要拆开信看看里面写了什么的,不能让一些不适合闺阁女子的文字落入自家妹妹的眼中。   然而他一打开信看了之后便惊呆了,里面全篇写的都是季兴邦家的人,以及他们家中芝麻绿豆般的琐事。   什么他爷爷生了三个儿子啊,现在这三房都有些什么人,家里有几亩地,大堂兄娶了谁,大堂嫂什么性格,桃花姐开店......   时穆宁忍不住吐槽道:“兴邦,你这是干啥?没看出来你这么唠叨啊!你把你家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写给我妹妹干啥?有什么用?”   季兴邦心中吐槽:怎么没用?晗雪现在还未嫁入我家门之中,对我家一切人和事都不清楚,肯定心中发慌,说不得就要细细打听我家人的情况的。我现在这般事无巨细地告诉她,可是省了她好些精力呢,还能让她心中更加安稳,如何能说没用?   只是季兴邦知道时穆宁现在还未成婚,完全考虑不到这些,不知道以女子的角度看问题,自己怎么和他解释也是白搭。于是他也不想过多的解释,只不过说道:“我的大舅哥,我也想写些别的啊,可是这不是怕出幺蛾子,说话没分寸么?   现在我写些家长里短的话起码安全啊,任谁看到了也不会挑理,不会说我不该写信给晗雪,你说是不是?”   时穆宁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转个背将这封厚厚的信交给了时晗雪,顺便将季兴邦嘲笑了一番。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时晗雪竟然对季兴邦的这封唠唠叨叨裹脚布一般长的信非常喜欢,还让他日后不要嘲笑季兴邦,让季兴邦多写些信给自己才好呢,不管是多么无聊的内容都行。   时穆宁完全不能理解这两个未婚夫妻的脑回路,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做他们二人之间的“鸿雁”,帮他们二人“传书”。   第二次休沐的时候,季兴邦又拿来了厚厚的一封书信,时穆宁看得眼冒金星,忍不住问道:“兴邦,你家这些破事儿上次不是都写过了么?怎么这一旬还有?”   季兴邦回答得振振有词:“上次没有好好写桃花姐和百宝哥的情况,而且上次写信的时候桃花姐还没有传来怀孕的消息呢!”   时穆宁无语,只能继续传递书信,没有想到第三次休沐的时候季兴邦还能写出一大封信来!时穆宁简直想不拆开看里面的内容了,可是为了妹妹着想他还是忍着不适认真地把季兴邦的信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有气无力的,也不想再质问季兴邦了,反正他总有道理,总有话说!   他只要把信转交自家妹子就行了,他不想管这两个黏黏糊糊的人了!   就这样,每旬一次的休沐日之中,四个人还是早早到季兴杰处交作业,听点评,然后做学问,一晃眼一早上就过完了,生活都没有什么改变。   只不过到了下午就完全不一样了。闵宏达已经定下来每旬回家教妹妹念书识字,所以他是最先脱离的。季兴邦和时晗雪定亲之后二人总是想要一块出来游玩、见面,而时穆宁这个哥哥又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因此到了下午他们三个常常凑在一块儿去瓦肆、书店、郊外、寺庙中等等各处游玩。   这样一来,可怜的曾阳夏便被大家落下了,孤孤单单地每个去处,于是他只能要么在家中更加努力地看书,要么跟着老爹到得月楼去转转,准备明年考秀才不成便回家继承家业去了,成绩倒是有了显著的提升。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救人一命   日子这么一天天慢慢的滑过,穿成旬,连成月。渐渐的, 便到了清明节前。这个节日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 因为这天需要祭祖。   季兴邦和时晗雪定亲之后, 时晗雪便也算是半个季家人了, 虽然还不能到季家去参与清明祭祖这个活动,但是也需要准备一些礼物提前送到季家,算作她未来儿媳妇儿的心意。   时晗雪做事情向来妥帖,自然是能把礼物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季兴邦到时候只要带着礼物回家参加活动就行了,完全不用再费其他的心思,很是松了口气。   而他自然也需要参加时家这边关于清明的活动,赠送一些礼物。他讨了个巧,在信里细细问了需要准备些什么, 然后拿着时晗雪给他的回信单子“按图索骥”去购买物品, 到时候送到时家去,也妥妥当当的什么事情也没有。   季兴邦擦了擦汗, 觉得定亲之后的另一个好处已经显现出来了——他再也不用为了任何人情往来而担忧了, 他现在也是有媳妇儿疼, 有媳妇儿管的人了, 哼!   于是端午节的时候,他细细问媳妇儿应该怎么做,怎么走礼,住在大堂兄家过节好还是住在桃花姐家过节好, 还是回西甲庄老家过节好, 分别要送每一家人什么礼物......   林林总总、事无巨细, 他总是和时晗雪,也总是听时晗雪的意见。他这般的全然信任让时晗雪心中觉得挺开心,虽然要花一些心思,但是这样被夫君全然信任完全依赖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时穆宁被迫看着他们二人不断通信,有些好奇地问自己的妹妹道:“雪儿,你都不认识季兴邦家中的那些亲戚,对他们也都不熟悉,如何就敢这般给季兴邦支招,让他去走礼?”   时晗雪轻笑了一声,说道:“之前他不是已经在信中将他们家的亲戚全都认真介绍过了吗?我对他家那些个亲戚虽然未曾蒙面,但是却也算不得陌生,他们每个人的脾气性格、喜好,还有与季兴邦他们三房之间的关系都已经摸得清清楚楚了。   说句实话,季兴邦也还算是有眼光,肯听我的劝,按照我说的去走礼。我敢说你们这些男子在人情世故这方面都是呆子,若是让他自己去想这些事情,自己决定该送什么礼物的话,不但比现在要费事,做的效果也不一定能像现在这般好呢!”   时穆宁愣了愣,然后摇摇头说道:“算了算了,你们开心就好!我只不过是以前总听姨娘说女孩子在出阁之前要矜持一些,怕你掺和季家的事情太深,日后讨不了好才略微劝一劝你的。既然你自己已经打定了主意了,那么我就不再你面前说一些讨嫌的话了。”   时晗雪笑着说道:“多谢哥哥对我关心,方姨娘说的话也不能算错,我可以说在大多数情况下对于大多数女子来说都是对的,只不过我不是一般女子,我所定亲的男子季兴邦也不是一般男子罢了。   哥哥你放心吧,我会把握好分寸的。其实你怎知季兴邦问我这些走礼的问题又不是在试探我的能力,看我日后能不能帮他主持中馈,给他相应的助力呢?   所以我此时若是一味的矜持,一味的逃避,反倒会让他寒了心,冷了对我的期望,反倒不美。”   时穆宁闻言肃然,然后说道:“还是妹妹考虑得周到,我日后如果娶妻的话,肯定也是想要娶一个能和我说得上话,能帮得上我的妻子的。”   季兴邦完全不知道时家兄妹那边的弯弯绕绕,完全不知道他们以为自己是在“试探”时晗雪,天地良心——他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能去到时晗雪这个媳妇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儿还敢放胆儿试探什么?   他就真的是图省事儿,怕麻烦啊!   端午节过后,县学开学前,季兴邦正躺在自家大堂兄家的客房中休息,明日里就得早起回学堂念书了呢。这个端午节他可是吃得肚子溜儿圆,大饱口福了——又吃到了媳妇儿亲手包的五福粽子呢!   天知道他想这个味儿可是想了多久了,一不小心就吃撑了——糯米做的吃食就是不好克化。   可是没有想到大堂兄季兴邦大半夜的将他叫到书房里面去了,还神秘兮兮的,让他心中一愣,不知道是要说些什么事情。   没等多久,才发现曾氏父子二人趁着夜色悄悄进了书房。   一进屋之后,曾氏父子二人便差点儿对季兴邦行大礼!让季兴邦给吓坏了,赶紧拉住了二人,最中忙说道:“曾伯父,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万万使不得啊!哪儿有长辈给我行大礼的,我若是受了怕不是会折寿呢!”   曾阳夏的父亲听见他这么说,还是敏感的“折寿”二字,便止住了行大礼的动作,转而给他作揖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季兴邦闻言脑袋冒金星:“哪儿来的救命之恩?”他单知道上辈子在腊月还是正月的时候曾阳夏的父亲在水上出了事情丧了命,已经利用“算卦”这个小妙招、小手段让他避开了那一个劫难。按理说曾伯父并未出门,不会遇到水难,他也就不该知道这件事啊!   曾阳夏的父亲有些后怕地说道:“季先生,之前您耗费心血帮老朽算了一卦,让老朽不要走水路,于是我上一次进货的时候并未参与,也嘱咐了我家的商队此番进货不要走水路,还是走陆路把稳一些。   前些日子商队回来了,他们告诉我,虽然他们走陆路花费的时间比走水路慢了一倍,但是胜在安全!因为我们魏县到京城有一条运河,走水路坐船舒服还速度快,所以一般商队都是跟着漕船走水路的。   可是这一次我偏偏让他们走陆路,他们嘴上应了,心中却还是有埋怨,不断说这件事,便是今次从京城回魏县的路上也在抱怨呢。   可是没有想到被其他人听到了,便告诉他们这是东家有福,他们走了大运了!若是他们上了之前说的那几艘漕船,恐怕就遇到水难尸骨无存了!   他们这才后怕,打听了起来,才知道若不是我坚持让他们走水路,他们现下都做了水鬼,回不了魏县了。他们回来之后就夸赞我洪福齐天,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老朽哪儿有这个本事,都是多亏了季先生的提醒!”   曾阳夏的父亲以前还是会亲切地喊季兴邦“兴邦”的,现下却是尊敬地称他“季先生”了。   他从怀中掏出好些银票,看着面额都挺大的,硬要塞给季兴邦,对他说道:“老朽身无长物,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季先生的救命之恩,只能用银票这等俗物来感谢季先生了,还望季先生不要推辞。   哎,老朽心中倒是想要帮季先生扬名,只是之前已经答应了季举人日后不再提这件事,不泄露季先生会算卦的事情,所以不能在人前说些夸赞季先生的话,真真是遗憾!   季先生在周易的研究方面真的是有大才的!小小年纪便这般有灵性,若是假以时日定然不凡!”   季兴邦闻言赶紧推拒了银票,可是曾阳夏的父亲一直要给,场面一时间有些胶着。还是季兴杰这个举人老爷发了话之后,曾阳夏的父亲才将银票收好了。   季兴杰出言敲打了曾阳夏和他的父亲一番,说道:“曾先生,曾贤侄,之前我就已经说了我们的条件,那就是不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免得对兴邦本身有妨害。若是你们二人真的对兴邦的救命之恩有感激之情,还望严守这个规定。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我已经对所有的人都下了封口令。只是前段时间我还是隐约听到了些流言,还有人竟然不着调地来找我亲自核实这件事,被我挡了。若是两位想要报答兴邦,最好的办法不是送银票,而是守口如瓶!”   曾氏父子闻言之后面色一正,都郑重地应下了。之前虽然他们也怀疑过季兴邦的吐血与算卦是否有关联,但是因为没有证实,所以对这件事的关注度不够。之前也答应了季兴杰不再说这件事,但是难免会因为不够重视在几个至交好友面前透露了一星半点儿,露了行迹。   可是这次他们猛然惊觉季兴邦真是救了他们一命之后,满身都是冷汗,对季兴邦因为这件事吐血一事不再存疑了,此时应下来自然是郑重万分的,对后半截事情绝口不提,任谁也不知道季兴邦曾经“算”得这么准,救了曾氏父子二人一命。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邵楠抓周   送别了曾氏父子二人之后, 季兴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堂弟,非常惊叹于他的天赋,可是又担心他过于泄露天机损伤自己的身体, 斟酌了一会儿才对他说道:   “兴邦, 我知道你于《周易》一经上颇有灵性, 但是有些时候‘天妒英才’, 除了考虑一些自己的天赋和能力之外,还得综合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和生活。   我建议你在现在年幼时暂且不要研读《五经》,尤其不要碰《周易》,反正在考中举人之前研读《四书》就可以了, 也不考《五经》。   即便你日后考中了举人,可以选一经精研,我也建议你不要选择《周易》,若是你选择了这一经的话,世人都知道你有些预测的能力, 便是别人不知道你之前帮人算的这几卦, 也免不了有人会找你算卦,让你进退维谷, 伤及自身。   若是你另选一经来精研的话, 就不会存在这个问题了。只不过考进士是十分难的, 若是你换了天赋不够强的一经来精研的话, 可能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大堂兄在这里劝你也是为你好,不是故意让你走一条难走的路,或者是故意阻拦你的科举仕途,还望你知晓。”   季兴邦郑重地谢过了季兴杰, 对他说道:“大堂兄放心, 日后若是我能中举, 必然不会选择《易经》,我大概率会选择与大堂兄一般精研《春秋》一经吧,一来有大堂兄这个引路人教我,我也能有个探讨的地方,二来我对于学史还是很有兴趣的,应该也不算很难。   至于科举考试,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自然是会努力考的,争取考上秀才、举人,进士,但若是没有那个天赋,那么与妻子过上平静的生活也是极好的,大堂兄你不必怕我年少轻狂,拼命透支自己的天赋,伤及自己的身体和性命。”   季兴杰闻言松了口气,这些话他之前也隐约和季兴邦提出过,但是因为并不知道他算卦那么准,当时也却是没有那准了他吐血是不是算卦的原因,所以说得没有那么透,也没有那么重。   此时听了曾家父子二人的话之后,对季兴邦在《周易》和算卦上的天赋又有了重新的认识,所以再次嘱咐、敲打季兴邦一番,免得他少不知事伤了自己,幸好他还是很成熟、很能取舍、很听人劝的。   而且自己这番劝解说不得会影响他日后的科举大业,需要牺牲一些,也不知道他日后会如何考虑,会不会继续坚持。   季兴杰准备好好将自己精研的《春秋》一经的心得传授给季兴邦,只要他能够凭借《春秋》晋身考中进士,自然就不会再去碰《周易》了。   殊不知季兴邦这边答应他的要求却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甚至还松了一口气呢!   季兴邦他哪儿懂什么《周易》啊?对于《周易》的研究有天赋都是吹出来的,都是为了给自己说那番话打基础而已,都是幌子,现下放弃《周易》一点儿也不心疼!   因为实际上他并不会算卦,他自己也担心算多了露馅,所以也不存在年少轻狂出去吹嘘卖弄的行为,他比季兴杰、曾阳夏等人都更希望将这件事情瞒住,日后不要再有人来找他算卦才是最好的呢!   再说了,前世里他便是跟着季兴杰的道路一直精研《春秋》一经的,现在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或者换一条路走。   这件后续的事情只是放在了书房四个人的心中,出了这间书房之后因为事关重大,他们都心中警醒没有再和其他你提及。   慢慢的就过了中秋,再到了冬月二十五日,季兴邦满十五岁了,下个月季邵楠要满周岁,时晗雪也要满十五岁了。   季兴邦这个生日过得并不怎么热闹,一来因为不是整生日他们也没有想过要大办,男子二十岁才及冠呢。二来也因为明年春天童生试考完后不久便要开始考府试了,能不能考中秀才就看这一遭了,他也是心中有些紧张,没有什么大办生日的念头。   在季兴邦生日这一天,他随意走到季桃花家,吃了她亲手做的一碗加了鸡蛋的面也算是应了节气了。季兴邦的父母没有过来,也没有让人给他带点什么礼物来,对于农家人来说过生日没有什么讲头,吃碗面再加个鸡蛋已经顶天了。   但是时晗雪这边却是给他亲手做了一身新衣裳作为礼物遣人送了过来给他,让他收到之后心中暖暖的。之后他又接二连三收到了桃花姐的一套衣服一双鞋、袜,收到了大堂嫂的两身衣服......感觉衣服多到穿不完了呢。   季邵楠的生日则不同,这是他满一岁的生日,非常的重要,季兴杰那边是大办了一场的。在那一天里,季兴杰都一反之前刻苦苦读的形象,乐呵呵地抱着自家儿子迎客一整天,一眼书都没有看。   季兴邦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热闹,他精心准备了一对小银手镯作为礼物送给了季邵楠,然后在这一天到季兴杰家中做客,看季邵楠抓周。   季邵楠可能之前看季兴杰写字看多了,抓周的时候抓了一支毛笔在那里乐呵呵地笑个不停,众人见状赶紧纷纷上前夸赞季邵楠日后定然也是一个很好的读书苗子,让季兴杰一家三口乐得不行。   其实对于这一场事情来说,季兴邦只是个凑热闹的,季兴杰所起的作用也微乎其微,除了抱着儿子不撒手之外,其他都是甩手掌柜。家中忙里忙外的主要就是李思微。   幸而现在李思微已经给季邵楠断奶了,她的身体也十分的康健,这才能撑了下来。李思微的母亲在满岁宴这天也是早早就到场的,想着帮衬女儿一些什么的,只是李思微十分的能干,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只用和老姐妹们、亲戚们唠唠嗑就行了,清闲得很。   李夫人对于李思微的成长一边是心疼,一边是欣慰。当然她对于季邵楠这个外孙是十分看重的,送了足金的锁作为礼物。她的儿子李思齐因为在府城那边念书没能赶回来,她却是也不会忘记帮他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送给季邵楠,帮他表达心意。   过了季邵楠的周岁生日,便到了时晗雪的十五岁生日了。对于女子来说,满十五岁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这一日是女孩子的及笄礼,过了这一天就代表她可以嫁人了。   好些女子十五岁之前就会定亲,但是一定会等到十五岁及笄之后才会出嫁。   时家这边人丁单薄,时晗雪的母亲方姨娘因为身份的原因也不好下帖子帮她请客办理及笄的事宜,幸而她现在已经定亲了,算是有了季家这门正经的亲戚。   在时晗雪及笄礼之前,季兴邦就到大堂兄家郑重地请求大堂嫂李思微帮着时晗雪筹备她的及笄礼。因为他记得上辈子的时候他什么也不懂,这个及笄礼他只是按照习俗送了礼物去就罢了,没有管更多的事情。   因为那个时候他并未拜托大堂嫂和桃花姐等人做什么,她们也没有更多的想法和准备,只是带着礼物去赴宴,结果回家来之后向季兴邦说了几句时晗雪的可怜,说她别看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及笄礼办得竟然还不如一般的平头百姓热闹呢。   当时季兴邦没有多心疼,可是等到他和时晗雪感情甚笃之后,他越想这件事便越觉得不对味儿,恨不得扇那个时候的自己几个巴掌,也常恨不得自己能够回到过去帮她再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及笄礼,让她更开心一些、更有面子一些,也更能有个美好的回忆。   现在幸而老天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他不再犹豫,也不再顾忌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对于女子之间的交往以及及笄礼的举办一窍不通,所以舔着脸求了他觉得最厉害的大堂嫂李思微,想着大堂嫂只要应下了,一定能把这场及笄礼办得漂漂亮亮的。   李思微在季兴邦一开始来和自己说的时候,本来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头去做这件事的,毕竟她是季家的人,而时晗雪也没有嫁到季家,她这个大堂嫂过去大包大揽有些不太合适。   只是看着季兴邦那皱在一起的小脸,再听着季兴邦说的那些“长嫂如母”,说时晗雪孤身在这里的可怜之处,李思微就心软了,咬牙答应了这件事,让季兴邦放心,她一定把时晗雪的及笄礼办得漂漂亮亮的。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知情识趣   李思微即便想要帮助季兴邦好好地操办时晗雪的及笄礼,但是因为她并不是时家人,也不是季兴邦嫡亲的嫂子, 只不过是大堂嫂, 始终隔了房隔了一层。   为了将事情做得更加稳妥, 李思微亲自到时家去走了一趟, 虽然时晗雪的姨娘不是正经长辈,难以出面帮她好好的操办及笄礼,但那毕竟是她的亲娘,李思微要做事情之前总要先知会她一声, 以表示尊重。   李思微在心中还打了鼓,若是她到时家之后提起帮忙操办及笄礼的这个事情,时晗雪的姨娘和时晗雪反对自己插手怎么办?   自己那个时候是从善如流地将这个大麻烦丢开手,到时候在季兴邦那边也有了个交待。还是要耐心地说服时晗雪和她姨娘,苦口婆心地告诉她们自己这般插手是为了时晗雪好, 是受了季兴邦的央求才来帮忙的?   幸而到了李思微去时府拜访那一天, 时晗雪和方姨娘欢欢喜喜地将她接了过去花厅聊天。在聊到不久之后时晗雪的及笄礼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幺蛾子。   时晗雪非常知情识趣, 李思微才稍微将话题引向及笄礼, 时晗雪就“闻弦歌而知雅意”, 赶紧说道:“大堂嫂, 之前我在和兴邦写信的时候说起过我及笄礼的事情,当时没有想很多,只是略略提了提,抱怨了几句我亲人大多不在这一边, 到时候不会很热闹。   可是兴邦对这件事很上心, 特意告诉我他去求了您这个经验丰富的长辈帮我办及笄礼, 让我多听您的,您一定能将这个及笄礼办得妥妥帖帖的。   晗雪在这儿多谢大堂嫂的热心帮助,有您能来帮我,我这次心里就有底了。先谢过大堂嫂和兴邦你们的好意,晗雪心中真是感激万分!”   李思微听闻时晗雪说了这番话之后,心中的忐忑就都放下了,而且也热乎乎的,无比的熨帖。心中觉得怪不得自家小堂弟这么疼媳妇儿呢,这时晗雪确实会说话会做人!   不过她还是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方姨娘,想听听方姨娘的看法。   方姨娘也是一脸的笑意,说道:“季夫人,我只是时家的一个姨娘而已,平日里也做不得主,也没有举办过什么宴席,以往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只是一门心思伺候老夫人,教养儿女,从来不与人应酬的,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些人情往来的事情。   只是这次事情特殊,晗雪十五岁的及笄礼在腊月十七,而老爷和太太有事情要先回京城,在正日子这天里来不了,恐怕得等到年后才能到魏县来。   可是其他的事情都能等他们回来补过,这女子的及笄礼确是大事,万万不能等的,更别提等到年后去了,我在这儿可愁死了呢!幸好兴邦是个好孩子,能请了你这个菩萨来帮我们晗雪,我们晗雪可真是有福气呀!”   李思微闻言之后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所有包袱,笑着说道:“晗雪、方姨娘,你们两个客气了。既然晗雪和兴邦定了亲,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求不求的,什么帮不帮的,都不用提。   这次晗雪的及笄礼,只要你们能相信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晗雪办得漂漂亮亮的!咱们不敢和京城里那些豪门闺秀的及笄礼比,但是放眼魏县,一定是顶尖的及笄礼!”   时晗雪和方姨娘听见李思微这么说,也都放心了,互视一眼,笑得很开心。   方姨娘性格温柔如水,于人情往来上确实一窍不通,对于争宠也不甚擅长,不知道该怎么争。否则她也不可能被嫡妻打发到魏县这个小县城里面来守着,一年才能见一次丈夫,每次也相聚不了几天。   若不是她真的很被时征道放在心上,若不是她的一对儿女真的很争气,很得时征道喜欢,恐怕她这一年一次与时征道相聚的机会都不一定能有,时征道每年都不一定愿意风尘仆仆地赶回魏县与她相聚几天。   因此方姨娘对于时晗雪的及笄礼真的是束手无策的,身份只是一层表面的原因,更深层的原因是她没有那个能力。   而时晗雪虽然为人冰雪聪明,也知道人情世故,在魏县里有些闺阁朋友,但是她属于晚辈,天生有着劣势,若是她自己操办自己的及笄礼,恐怕也只能以自己的名义邀请一些平辈的闺阁朋友们来参加一下、凑趣儿一下,完全无法下帖子给长辈们,这个及笄礼注定是不会太过于热闹的。   上辈子的及笄礼就是她自己出面下花帖请了平辈的朋友和季家这边的亲戚朋友的,就是季兴邦印象中那番冷冷清清的模样。   这一世有了李思微这个在魏县还算有身份的举人娘子来出头帮着她们二人置办及笄礼,整个时家都在李思微的指挥下运转了起来,将花园子收拾好,到时候要请个戏班子来唱戏热闹一番,还要多摆几桌给客人歇脚......   时老夫人是时征道的祖母,是时晗雪的曾祖母,她身体不好,整日里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面或坐、或躺,轻易不会出门,也轻易不见外客。院子里常年熬着药给她吃,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   她不想孩子们过了病气,便免了时穆宁、时晗雪这两个小辈们的晨昏定醒,也不是很想见方姨娘这个姨娘,所以一年到头也不会允许她们三人过来自己的院子里请安几次的。   只是每年时征道过来魏县侍疾的时候,她才会让人放他这个庶孙过来照顾几天,也略微说说话,听听京城那边自己儿子儿媳的情况,听听其他孙子孙女一年的情况。但是她精力不济,好些时候都是躺在床上略微说几句话就迷糊睡着了,下一次再说也不知道上一次说了些什么。   总之清醒的时候比较少,糊涂的时候比较多。   这几天里她听见院子外面热热闹闹的像是要办什么事情,时家的大院里面从来都没有那么热闹过,于是时老夫人有些好奇,叫来了自己贴身伺候的刘嬷嬷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闹啊?”   刘嬷嬷不敢瞒她,赶紧回答说道:“老夫人,是二小姐晗雪马上就要及笄了,亲家季家的娘子来帮着置办她的及笄礼呢!   这及笄礼是大事儿,她们预备帮二小姐好好办一办,所以外面才会那么大动静。等到事情过完了就清净了!”   时老夫人哑然,问道:“及笄礼,晗雪竟然已经快满十五岁了么?这世间过得可真快啊!她来的时候才那么小小的一点儿。”   刘嬷嬷回答说:“嗨,谁说不是呢,小孩子们都长得快呢!”   时老夫人笑着说道:“及笄礼是大事,你去将她还有穆宁、方姨娘都叫过来,那亲家季家的娘子若是还在的话也一并请来把。”   刘嬷嬷低头称是,自去将老夫人说的几个人都请了过来。   时晗雪和方姨娘二人闻言均是一愣,她们两个基本上一年也难以见时老夫人一次,她们也知道时老夫人不算太喜欢她们,伺候了这么多年也并没有很深刻的感情,互相远着些各不打扰便罢了。   可是现下也不知道老夫人召唤是福是祸,尤其其中还连带着季家娘子,若是老夫人犯了混得罪了人家就不好了。   可是再怎么忐忑,她们也不能不去见老夫人,只是问了问李思微那边愿不愿意见。时晗雪笑着说道:“大堂嫂,老夫人身体不好,性子也不是软和的,她等闲不见晚辈们,若是您家中有事,这次不便的话,下次再拜见老夫人也是一样的。”   她这番话算是提点得很明显了,李思微若是不愿意见时老夫人,台阶都给她准备好了。   李思微也知道时晗雪的用心,她笑着拉住时晗雪的手拍了拍说道:“晗雪,你放心,我心中有数呢!老夫人这次召见我作为晚辈自当去拜见一番,老人若是糊涂了我也定不会计较的,你千万别多心!”   她这番话便是向时晗雪说明了她会给时晗雪这个面子好好去拜见时老夫人,便是老夫人为难也不会将仇记在时晗雪和方姨娘的头上。   时晗雪闻言眼中一热,眼泪都差点儿留了下来,她觉得李思微握住自己的手是如此的温暖,让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觉得有人可以依靠。   她将头转过去一边微微扬起,强忍住泪水,待泪意减退之后便笑着请李思微和她一同去时老夫人的院子里面拜见老夫人。   时晗雪等三人恭敬地给时老夫人磕头请安,时晗雪向老夫人解释了自家哥哥因为住在县学念书不能前来,又向她介绍了来帮忙办自己及笄礼的李思微,重点介绍了她是季兴邦大堂兄季兴杰的娘子,而季兴杰是个举人。   时老夫人这辈子最喜欢科举上有出息的后辈了,因此对李思微这个举人娘子态度很好,很是和颜悦色地说了几句话。还心情很好地让刘嬷嬷打开了自己的箱笼,给时晗雪送了厚重的及笄礼,给时穆宁补了一些礼物,甚至给李思微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后辈重重的见面礼。   时晗雪甚少收到曾祖母赐给的礼物,此番收礼之后愣了愣才郑重谢过了。李思微收了礼物之后也很开心,倒不是贪图那些礼物,而是忽然发现时老夫人的身体并不像她之前想的那般败坏,还是能和人交流一刻钟以上的时间的。   于是李思微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问道:“时老夫人见谅,这些天里思微在时家上上下下的指挥着,想把晗雪的及笄礼办得好看些。其他的事情都好解决,就是有一条难以决断——那便是以谁的名义给各家的夫人小姐们下帖子。   若是以晗雪的名义下帖子,恐怕只能请那些平辈的小姐们,对于那些长辈们不算尊重。而若是以我的名义下,又有些显得越俎代庖,对时家的名声不好。所以思微斗胆想借用一下老夫人的名号,以您老人家的名义邀请各位夫人小姐们过来赴宴,如何?”   时老夫人笑眯眯地答应了,说道:“那有什么?思微你尽管用我的名号去下帖子。到时候我一定打扮一番出去见一见各家娘子,给晗雪撑撑面子!   你们放心吧,老婆子我身子是不好,但也没有败坏到那个地步呢!”   李思微、时晗雪、方姨娘等人闻言之后都是喜不自胜,这样一来时晗雪的及笄礼就再也没有什么障碍了,到时候必然能热热闹闹的!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晗雪及笄   其实时晗雪及笄礼的帖子属于及笄礼之中很重要的一环, 李思微和时晗雪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因为还要斟酌一番邀请的人等,暂时还没有发出去。   当然, 已经准备好的帖子大多是以李思微和时晗雪的名义发出去的, 分别邀请每一家相熟的夫人和小姐们。   现在得了时老妇人的首肯, 李思微和时晗雪赶紧连夜将帖子都挑出来, 将部分帖子换了时老妇人的名义重新写过,第二天就赶紧送过去给众位。时晗雪的及笄礼已经迫在眉睫了,再不下帖子不给别人几天准备的时间便是有些不够尊重人了。   这些帖子发出去过后,时晗雪和李思微不久便陆续收到了各家夫人和小姐的回帖, 这一次有着时老夫人和李思微撑腰,所有收到帖子的人家均回帖说会按时参与时晗雪的及笄礼,同时所来的人基本上都是正室夫人带着数个嫡女庶女,没有哪一家是让女孩儿独子来参加聚会的。   李思微和时晗雪收到回帖后心中都是一定,立即按照人数制定计划。李思微主要考虑各家夫人的关系一番, 县里这家和那家的亲厚关系, 将她们两家放在一桌,若是这两家不对付, 便将两家远离, 免得及笄礼的时候两家人出了什么摩擦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不好看。   对于这些夫人后宅的关系, 李思微这个举人娘子是门清的, 坐起来很有条理,一点儿都不为难,简直信手拈来,如鱼得水般, 可把时晗雪镇住了, 用崇拜的星星眼看着李思微, 撒娇央求着想要和她学一学。   李思微对时晗雪的倾慕也很受用,她只有一个弟弟,家中没有时晗雪这般可爱的小妹妹,自家弟弟心粗,且只爱读书考科举,于后宅一道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李思微也从未体会过如此做人长辈指点一个学生的感觉,尤其是这个学生还冰雪聪明,天赋又高,她就指点得更加起劲了。   夫人这边商量定了之后便是安排各家的小姐们了,这里便是时晗雪展露特长的时候了。她对于魏县的各家小姐们如数家珍,不仅记得她们的家门、家庭情况、嫡出还是庶出,与谁交好,甚至连她们的喜好都清清楚楚,也让李思微感叹了一番。   她忍不住说道:“晗雪,你是个聪慧的,以前只是没有人带着你,你没有施展的空间才显不出你的好来。你看看,之前没有人指点,你都能把所了解的人看得那么透彻,日后有人指点更是不可限量的。   我虽然不才,只能在魏县充个大头,但是也能教你一些东西,给你个机会练练手。日后我家中办什么宴席都叫上你来给我帮忙,让你学着管家,说不得日后还是我需要和你学为人处世呢!”   时晗雪闻言立即羞红了脸,说道:“大堂嫂怎么如此谬赞晗雪,晗雪需要和你学的东西可多了,哪儿能教你呢?”   李思微毫不介意地说道:“嗨,人这回事可说不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你看着我是举人娘子,在魏县还算体面,也能应付得来,看似风光。   可是日后若是我家老爷考上进士去做官了,我这个商户出身的人却是不懂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对他的帮助有限,也不知道如何处理那些官场上的人际关系。   可是你本来就是官宦人家出身,你爹爹一直在外做官,与你定然说了不少事情,你耳濡目染之下定然于官场懂得多,再不济你还可以修书一封问问你爹爹如何处理,这人脉在哪儿我们是拍马也比不上的。   再者说,你大堂兄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虽然在念书上很有天赋,但是我总觉得他不是很适合做官。而兴邦就很不一样,他不但念书念得好,还很关心别人,脑子灵活,日后他若是做官的话说不得会比他大唐兄更加顺趟,走得更远,到时候你们遇到的更多,见识更广,更要晗雪你和兴邦多教教我和你大堂兄了!”   李思微说话的时候很诚恳,她是真的觉得命运无常,愿意在这个时候给时晗雪、季兴邦真心帮助,只希望日后若是有什么变故二人能念她个好,也没有多少利益关切在里面,没有多少居心。因为她此时顺风顺水,日子过得很好,那些日后的变故也只是嘴上猜测一番罢了,并未深想。   时晗雪连忙称不敢,连声应下了,说了李思微对她和季兴邦的好她一定会铭记五内,日后定然报答。二人说过这些话便也没有再多深刻的记在心头,还是专心准备及笄礼的事情,二人你说一句,我添补一句,倒是将整个及笄礼安排得极为妥当。   时家修了个大院子,园子里面有假山有戏台,围绕着假山和戏台的三面都修建了大大小小十余个花厅,从花厅里都能看到戏台上的表演,听声音更是不在话下,唯一的区别就是角度不同,正面的观看角度自然是最佳的。时晗雪的及笄礼主要就在这个大园子里面举办。   到了时晗雪及笄礼那一天,李思微这个大堂嫂站在二门口做了迎宾的主家,等到县里各位夫人、小姐走到二门之后与她们热情的寒暄几句,然后让小丫鬟们将夫人和小姐迎接到早已经分派好人员的花厅之中,夫人和小姐们去的是不同的花厅,这样才能玩得尽兴些。   这些夫人们到了花厅之后,李思微的母亲李夫人或者季兴邦的大堂姐季桃花也会到场与她们寒暄几句,照看一下是否有什么需要的。只是这些夫人们到了花厅之中一看都是熟人,不禁也为时家和季家的细心赞叹,并没有什么不满的,纷纷让李夫人和季桃花去忙不提。   季桃花和季柳条二人作为季兴邦的堂姐自然不会缺席这场宴会,她们二人也早早收到了李思微的信提前过来帮忙。   季桃花因为怀孕,李思微不敢让双身子的她做一些重活,所以让自己母亲帮着她一同在花厅里迎宾,两个人能互相有个帮衬,谁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不用像她一般要一直站在二门口上迎宾到所有宾客都进门这么久。   而季柳条她性子有些软绵,不善长与人打交道,而方姨娘则因为身份的原因不好到前面待客,于是李思微便安排她们两个盯着后厨和丫鬟小厮们上瓜果、点心和菜。   季柳条心细,若是后厨上有什么不对一定都能发现,而李思微也和她说好了,她是季家的姑奶奶,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训斥时家的丫鬟小厮婆子,若是她不敢或者不愿意也可以告诉方姨娘,让她出手管,总之让她们二人配合管好后厨这一片天地。   而时晗雪则是待在少女们都聚集的那个花厅待客,引着自己的小伙伴们玩耍,她自己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主办、参加这么热闹的宴席,也是满心满眼的好奇和紧张。李思微还心疼她,除了让她照顾小伙伴和小伙伴们玩之外,并未给她安排什么其他的活儿,就是想让她开心地玩一整天。   时老夫人虽然说要出来见客,但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好,李思微和时晗雪并不敢让她出自己园子太久,而是待到客人都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由时晗雪亲自扶着她的手将她请到了正对戏台的那个花厅之中。   时老夫人先是坐在主花厅那儿受了各位夫人和小姐们的礼,也都给了各位小姐们见面礼。之后在众位夫人小姐的见证下,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支镶嵌了鸽子蛋大红宝石的簪子给时晗雪带上,算是应了她的“及笄”,之后时晗雪拿了戏折子给她看,她乐呵呵地点了一出很热闹的大戏“大闹天宫”。   这次时晗雪的及笄礼,时家邀请的是魏县最有名的六福戏班过来唱一整天的戏,这老夫人点的第一出戏“大闹天宫”也是他们戏班最擅长的一出戏,小猴子们跳出来气氛欢乐又喜气,就没有人不爱看的。   时老夫人也坐着看了一会儿乐呵了几声,之后还是李思微担心她精力不济赶紧示意刘嬷嬷劝了劝她,刘嬷嬷才将她劝走了。   时老夫人从出自己的院子到帮时晗雪簪钗,到点了戏看了戏的时间被李思微和时晗雪设计得环环相扣,总的大约一刻钟左右,没有让时老夫人太过于劳累。   在之后,李思微、李夫人、季桃花和时晗雪分别长袖善舞,照顾着前来做客的夫人和小姐们。季柳条和方姨娘在后厨兢兢业业地管理、招呼着丫鬟小厮们上水果点心,之后招呼大家吃饭。最后还让大家喝一盏好茶慢慢消食、看戏,让宾客们都觉得很开心,对时家和季家的评价都很高。   待到将宾客全部送出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李思微让下人们再摆了一桌饭菜瓜果,让自己的娘、季桃花、季柳条、方姨娘、时晗雪都坐下来一起吃喝一番。   方姨娘刚开始的时候还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敢上桌和大家一起做,可是李思微走过去拉住她劝到:“方姨娘,你是晗雪的生身母亲,也是今天的大功臣,怎么就不能坐了?我们这不是什么宴席,只不过是几个劳累了一整天的妇人闲坐填点肚子吃点儿茶,怎么就不行了?”   方姨娘看着其他几个人也都真诚地看着她,并未对她姨娘的身份流露出不屑来,也心中发热,有些别扭地坐下了。   李思微笑着说道:“今日里大家吃饭的时候都不得尽兴,眼睛里总是盯着客人,想要把她们招呼好了,却委屈了自己的肚子,咱们现在松快了,放开吃,这么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说着她自己拿起筷子吃饭,也用公筷给坐在她身边的母亲和季桃花夹菜,众人确实都饿了,便都从善如流地再吃了些饭菜,才算是将一整天的累缓过劲儿来。   之后李思微给桌上除了季桃花之外的人都倒了些女子喝的果酒,众人举杯敬了时晗雪这个小寿星一杯,也不忘记给她一碗季家传统的加了鸡蛋的面。   时晗雪和方姨娘举杯敬了来帮忙的众人几杯,大家在席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一不小心便开心过头吃醉了酒。   时家这边可是宽得很,之前李思微来她们家帮忙便有时候小住在客院之中,客院都是收拾好的,于是她们几个也不趁着夜离开了,而是休息在时家,第二天再开心地聚过一番之后在中午时分才各自离开的。   时晗雪对自己这个盛大的及笄礼非常的满意,对季家的这些真诚又热情的亲戚也十分感激,她欢喜地把这些事情都写出来,准备让哥哥下次休沐赶紧把信给季兴邦带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得很早,哈哈哈 第51章 劝解赴京   季兴邦在时晗雪及笄礼那一天就心慌得不行, 下了学之后便一直在县学门口季桃花家里守着,想要第一时间知道时晗雪及笄礼的情况,想知道这一世时晗雪是否如愿地有了一个盛大的及笄礼。   可是无奈他在季桃花家中等了好久, 吃过了晚饭, 再吃过了夜宵, 竟然桃花姐还没有回来!惹得他在教周平安的时候都频频走神, 好些时候不知所云。   周平安本来就是用偷来的时间向季兴邦学习,此时见师父心不在焉也不敢反抗,不敢说什么,只能闷头听着。最后还是季兴邦自己发现了自己的状态不佳, 不适合教徒,否则会误认子弟,于是停止了授课,让周平安自己练字,他再一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好不容易在晚上的时候等来了消息, 结果却不是桃花姐回来了, 而是时家遣了一个小厮来报信,说季桃花等人今日里在时家玩得太开心了, 现下时间也太晚了, 便不再赶夜路回家, 而是一同在时家住下, 明日再回家。   其实季桃花并未喝酒,只是大家都喝醉了不想回家,要在时家这儿一同休息一夜,她也不好做那个不合群的人。   于是季兴邦便眼巴巴地等来了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 今天晚上想问桃花姐是不成了。可是随后他眼睛一亮, 这不是正好有个时家的小厮么?   于是他抓住那个小厮就问个不停, 让那个小厮将今日里时晗雪及笄礼的事□□无巨细都告诉他。那个小厮既然能被派来传话,也是个机灵聪明、能说清楚事情的人。   于是他绘声绘色地将今日里时晗雪及笄礼的盛况描述了一番,让季兴邦闻言很是欣慰,这一世里他的宝贝媳妇儿有了一个那么好的及笄礼,真好!   于是他很大方地给了那个小厮一些赏钱,然后开心地指点了周平安一些学问,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时穆宁便悄悄递给他一封信,还埋怨道:“哎,真是女生外向啊!我妹妹及笄礼这么大的事情,我只能送礼不能参加,已经很难受了。   更让我难受的是我家的小厮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是我亲妹妹写的关于她及笄礼的事情,可是收信人却不是我,而是你这个小子。   哼!以前觉得和你处得挺好的,看你小子哪儿哪儿都挺顺眼的,可是现在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目可憎,有些气你抢走了我妹妹的关注呢!”   “竟然有晗雪的信!”季兴邦一喜,以前他和时晗雪传信都是很有规律的,每一旬休沐的时候通过回家的时穆宁带信来,从未有过这般让家中小厮带信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可能是媳妇儿对这个及笄礼很满意,有很多话要和自己说,所以才忍不住遣了小厮送信吧。   季兴邦心中自然是欣喜不已的,只是脸上却不敢在时穆宁面前透露出太多的喜色,而是假装正色对他说道:“时兄,这你可就想错了。你想啊,晗雪写给你的信是单独给你的,我又不能看。可是她写给我所有的信件都要过你的眼,她当然是给我写了,这样我们两个人就都能看到了啊,难不成一件事还要写两次吗?累不累啊!   所以这封信名义上是写给我的,实质上就是写给我们两个人的啊,她必然是将想和你说的话一并写进去了,你也都看到了啊!”   时穆宁闻言觉得也对,于是便没有那么大的怨气了,将信递给了季兴邦,季兴邦看到信之后如获至宝,赶紧读了起来,像是想把这一字一句都印刻在心中似的。   时家的小厮只说了一些表面的情况,比如请了多少客人,宴席上有多热闹,戏班演了什么新戏,姨娘小姐她们有多开心等等。   而时晗雪的信中所写的便从里到外都层层说透了,她写了得知季兴邦请大堂嫂李思微过来帮忙时她和方姨娘的开心,写了她们的大肆准备惊动了曾祖母时老夫人,而时老夫人竟也给了她体面,让她和大堂嫂能以时老夫人的名义请客,时老夫人还作为了她及笄礼的簪客,所请的夫人小姐们也大都过来捧场了,时晗雪全天都非常的开心,完全没有耗费心力,全靠大堂嫂李思微、大堂姐季桃花、二堂姐季柳条她们的帮忙。   看完信之后季兴邦真是送了一大口气,因为他完全能看得出来时晗雪从这封信之中传递出来的各种情感,能够看得出来她流露于纸面上的喜悦之情,季兴邦笑着将这封信捂在胸口,真是觉得自己的重生实在是太值得了!   接下来便是热闹的过年,季兴邦自然是跟着大堂兄季兴杰一家坐牛车去西甲村季家团圆。今年桃花姐因为有身孕,且月份还很浅,几乎是才刚查出有孕,所以她和杨荣正二人便不打算大张旗鼓地做驴车回村过年了,而是决定由杨荣正赶着驴车回家将老人接到城里来过年。   反正他们买的周家人做活还是很厉害的,两个老人进城过年之后也是不用做什么活的,也带他们二人开开眼界。   闽弘达也被他的哥哥闵宏泰驾着驴车接走了。原来他大哥闵宏泰在做生意上确实是把好手,在跟着杨荣正跑了几天之后基本就知道该如何做了。而他为人也比杨荣正机灵,他去收山货的时候不是光做山货的生意,也会从城中进一些绢花或者是小玩意儿,在当地高价卖给那些卖山货的人。   杨荣正看了几次之后觉得闵宏泰这个人是个有能力有手段的,日后必成大器。况且他的弟弟闽弘达眼见着也是个科举的好苗子,还是自家小堂弟的好友,也乐得对闵宏泰释放善意,于是他在闵宏泰送了谢礼谢过他,日后准备单干的时候,大方地借了一笔钱给闵宏泰去买一辆驴车。   闵宏泰的本钱不多,原本他是准备靠着自己的脚挑着担子去县城附近的村里卖绢花、小玩意儿等货物,回程的时候收了山货再去县城里卖,这般慢慢的积累资本,一年或者两年之后再攒钱买驴车。   他可是体会出杨荣正这般有驴车的好处了,不但能跑更远的村子,还能拉更多的货物,人也不用那么辛苦。可是一辆带车棚的驴车可是不便宜,他也不敢奢想家中能拿出这么些钱来给自己置办。   他是真心把杨荣正当成师傅的,可是他也有自知之明,根本不好意思向杨荣正提什么借钱买驴车的事情,只是和杨荣正说他准备挑担子去做买卖的事情,还郑重给了杨荣正包了好些谢师礼。   没有想到杨荣正竟然主动提出要借钱给他买驴车这件事,刚开始他惊讶过后第一反应便是拒绝,他怎么敢借这么多银子呢?   可是后来他见杨荣正表情诚恳、心思很正,也是诚心帮他,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便咬牙借了那些银子买了一辆驴车做起了生意。只不过他与杨荣正商议好了收货和卖货的路线和村寨,只要是杨荣正走的村子他绝不去,专挑那种杨荣正不愿意跑的地方,免得伤了杨荣正的生意。   闵宏泰这段时日来通过自己的努力,不但将生意做大,在过年前将和杨荣正借的买驴车的钱还了,还能贴补自家弟弟闽弘达一些读书的银子,还能给自家妹妹买了她喜欢的衣服、收拾和笔墨纸砚,给老人也带了好些布料,很是让家中的人高兴。   等到闽弘达腊月县学放假那天,还春风得意地驾着驴车去县学将自家弟弟闽弘达接回了家,让弟弟也能省省脚力,不用再辛苦地走回家去了。   大家喜气洋洋地过了一个年之后,季兴邦便找了个时间和季兴杰、李思微聊起了天。他说道:“大堂兄,大堂嫂,今年是大比之年,正月十五过后县里就要开始进行两场童生试了,三月份在府学之中便要进行府试,确定出秀才的名次,而六月在省城进行乡试,确定举人的名字,九月份就是在京城进行会试,确定贡士的名次了。   这一次大堂兄要去京城参加考试,我建议你们提早动身。九月算着时间还早,但是从魏县去京城怎么也得两三个月,去晚了京城那边租宅子或者住客栈都是极为不方便的,为了更好的考试,大堂兄不若出了正月就可以准备进京赶考的事情了!”   季兴杰闻言说道:“兴邦,你的府试也是我们季家的一件大事,我原本计划是等三月你考完之后便离开,这样也能有半年的时间呢,足够了。”   季兴邦叹了口气,上辈子也是这样的,大堂兄一心忧心自己的成绩,三月后才出门,到了京城都六月底了,在京城极不方便,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好似就是因此遇到了那张家的小姐,受了人家的帮助,才有了后来的一段孽缘。   大堂兄后来虽然是考上了,但是又有了好些幺蛾子,毁了他和大堂嫂一辈子。   季兴邦想着要想个方法好好劝一劝他们,最好的把一切都改变了不让他们二人再受这一遭罪。而且听大堂兄的口气,是他想要像前世般一个人只身赴京,大堂嫂是不跟着去的,与自己的目的也不一致。   可是看着大堂嫂照顾着的才将将满一岁的季邵楠,季兴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好像很难啊!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初见成效   季兴邦思索了一会儿, 决定先听听自家大堂兄的计划,然后再提出自己的观点说服他。   在季兴杰的心中,科举考试自然是一件人生大事, 他对这件事谋划了很久, 也想了很多, 只是因为觉得现在时间还比较早, 便没有和季兴邦详细说一说。现在刚刚过年,也差不多是和季兴邦说的时候了,所以当季兴邦这么问了之后,季兴杰就细细对他说了起来。   “兴邦, 你可不要小看科举考试。有很多人会读书,平时成绩也很好,可是到了科举考试之中就会出各种各样的状况,导致最后名落孙山。我们是农家子,比起其他人来更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和财力去浪费, 所以在科考之前更是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你之前考的两场童生试就是在我们魏县本地考的, 出题的是我很熟悉的县令大人,他的文风喜好我都知道, 也细细辅导了你, 考试的地点就是在你熟悉的魏县县学, 你一点儿也不用紧张, 所以你能在童生试第一场和第二场之中考得第一名,得了我们魏县的‘案首’,一方面是你自己念书念得好,另一方面也少不了我给你的这些信息。   而府试却大不一样, 不仅考试的地点换成了府城, 你一点儿都不熟悉, 出题的人也换了。你不知道,出题的人不是本府府君,而是本省的学政大人!而这个学政大人每个省都是三年一换,到时候定会来一个新学政,你完全不熟悉他的文风和喜好,非常的危险。   所以我准备等我们从西甲庄回魏县之后便带你一起去李家多与我那小舅子李思齐交流一番,等到时候和他一同去府城待上几天,也找机会见一见他的老师青山先生,若是能从青山先生那里得知一些新任学政的文风和喜好,你考中秀才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加了。   而等到你考完或者是进了考场之后,我也可以和我的小舅子李思齐一同从府城出发去省城,我也在省城帮他租个院子,带他认识一下省城的贡院,教授他一些乡试应考的心得,便独自一人继续往北进京去了。   等我进京的时候时间也不会太晚,大约六、七月左右,而会试的时间是在九月,已经到得够早的了,你完全不用为我担心。”   季兴邦叹了口气,深深觉得此时的大堂兄对自己和李思齐真是太好了,他为了增加自己和李思齐的考中概率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他对自己和李思齐的帮助自己真的十分感激,铭记于心,但是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这么往下发展。   他忍不住说道:“大堂兄,多谢你对我的关照,我相信大堂嫂心中也一定很感谢你对思齐哥的关照的。只是你不用为我们付出那么多,还是多为自己着想一些吧。   当年你一个人去赴考,没有人告诉你经验,没有人带着你熟悉环境,你都一个人苦熬硬撑着过来了,考中了举人。现在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帮了思齐哥这么多,路都已经铺好了,我们走得已经比你之前要顺畅得多了。   每次府试之前都会换一个新学政,对我们这样没有门路的寒门学子无疑是一件好事。学政大人们为了树立自己公平的形象,一般也不会透露出太多他的文风和喜好的,他又是从京城里出来的官员,大家都不熟悉,短时间内我们小小的府城之中也没有多少人有能力去打听清楚这些情况,对于我们这些童生来说反倒是一件很平等的事情,到时候各凭本事呗!   思齐哥那里你也不用担心,他之前说过青山先生曾经带他们到省城游学过,李家也有很多有经验的管家和小厮,到时候一定能把他照顾得好好的。   倒是大堂兄你,要远赴从来没有去过的京城,对那里更是两眼一抹黑,还是早些出发早些动身得好,也免得出了什么纰漏抱憾终身。   同时我觉得大堂嫂还是跟着大堂兄你一同早去京城为好,因为这些年来我时常去你们家中,我发现大堂兄你只是一门心思地闭门苦读而已,我们的日常起居都是靠大堂嫂一人辛苦照料的,没有她跟着一同去京城,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季兴杰闻言很欣慰,他愿意为自家小堂弟和小舅子付出是一回事,收到他们二人的感激,又被小堂弟反而关心又是另一回事,有了小堂弟这几句话,他就觉得这么些年来对他没有白疼,对他付出的心血也没有白费。   他思索了一下,也觉得季兴邦有些情况说得对,他老是觉得兴邦和思齐年纪还小,需要照顾,让他们少走弯路,可是毕竟自己已经以过来人的身份和他们说了好些情况和禁忌,他们还能有个方向可走,比自己千里赴京,两眼一抹黑的情况要好多了。   到时候确实可以让他们独立去参加考试,而自己提早进京,也免得遇到什么幺蛾子,影响了这一届会试,让自己抱憾终身。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和季兴邦说了,季兴邦闻言之后满脸喜色,觉得很开心,大堂兄提早进京早做准备,日后定然和上辈子是不一样的了!   不过季兴杰还是觉得让自家娘子跟着自己一同赴京有些小题大做了,他说道:“兴邦,你也别太小瞧我!虽然我这些年闭门苦读看似不管家事,可这也是和你大堂嫂成婚之后才这样的,有人管得好好的我自然就不管了。   可是你别忘了之前的考试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准备东西自己一个人去考试的,都好好的呢,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了,此去京城千里迢迢,你大堂嫂刚刚生了绍楠,怎能离开孩子?她也不方便和我去。到时候我带着家中有经验的老仆和小厮书童同去,行了吧?”   季兴邦不由得大急,季家和李家在京城都没有任何的人脉,大堂兄带了那么些身份不够的仆人等到出了事又不能上衙门告状,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求助,除了眼睁睁看着主家,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赶忙说道:“那可不行!他们再怎么也是下人,身份不够,真出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办法帮你啊!”   季兴杰疑问到:“能出什么事儿?我好好地去考科举,只要把衣食住行伺候好了,去考试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他们能帮上什么忙?”   季兴邦赶紧挑明了,说道:“京城是不是有好些小姐喜欢榜下捉婿?大堂兄你这么年轻若是就考中了进士,万一被人家捉去做女婿了怎么办呢?”   季兴邦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一旁的李思微心中“咯噔”一下,极为胆寒,可是转头看自家夫君却发现季兴杰全然不信,反而哈哈大笑,说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潘安?再说了,那些榜下捉婿都是噱头,两家人早就商量好了而已,谁会轻易捉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农家子回去?万一人家已经娶了妻子怎么办呢?不是白白毁了自家闺女的名节么?”   季兴邦无奈地说道:“这有什么不可能,万一就是遇到那些不地道的人家呢?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大堂兄你觉得人家疼女儿不会看着自家女儿被毁了名节,万一人家就用这一点来拿捏你,逼着你娶人家女儿,不然就寻死觅活呢?”   季兴杰闻言沉默了,可是他的表情还是很不相信的,只是说道:“兴邦,你的意思我了解了,不如这样吧,年后我们二人和李思齐一同去府城,我只耽误一两天,看你安心住下来就离开直接去京城准备会试,提前半年去定然能万无一失了!   你大堂嫂就留在家中照顾绍楠,等你在府城考完府试就赶紧回魏县,也多帮我照看你大堂嫂和绍楠一些。”   季兴邦还想再劝,可是季兴杰已经没有时间再聊,也觉得没有必要再聊,准备离开了。   季兴邦有些慌了,转头就去说服李思微,冲到自己的大堂嫂李思微面前,继续劝说到:“大堂嫂,你可还记得之前我们去菩提寺求的那个签?当时求了之后我以我浅薄的知识帮你解了签,觉得签文说得不准,你马上就怀了绍楠,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   可是现在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心慌,就是担心大堂兄此去京城赴考会有什么波折,所以一直劝解你们二人一同赴京。绍楠虽然还小,但是已经断奶了,李老夫人现在年纪也不算很大,精力也很好,若是帮着照看绍楠一年半载的我想着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可是若大堂兄此番进京考试之后真被人家榜下捉婿了,真有了你们二人之间的波折,后悔就晚了啊!”   李思微闻言脑海中“轰”的一阵轰鸣,她几乎快要站不住了!她忍不住想起了当时自己求到的那一只签文,叫做“李靖归山”,就是说想要求的两件事不可兼得,自己为此一只有些难以释怀,难不成竟然要在此处应验么?   李思微有些崩溃地拉住季兴邦,问道:“兴邦,虽然我知道你大堂兄不准你再帮别人算卦了,说有损你的身体,你今天也没有说这些是卦象显示的东西,但是你其实偷偷帮他算过此行赴京的吉凶了,是吗?”   季兴邦一愣,这么久没有用“算卦”这个能力他都有些忘了这件事了,此时见大堂嫂提起,他忍不住还是点了点头。   李思微眼中的泪几乎就要流下来了,季兴邦赶紧对她说道:“大堂嫂,你别急,能避过这些祸事的!之前我帮曾伯父算的那一卦都躲过去了!”   李思微一愣,赶忙问了起来,季兴邦才想起当时这件事的后续只有大堂兄、他、曾氏父子四人知晓,大堂嫂并不知道这场祸事已经避过的事情,于是他只能破了戒,看着面色沉沉的季兴杰,却也坚持将后续曾氏父子来说过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季兴杰闻言气得拍了桌子,质问到:“兴邦,你之前为了曾氏父子算的那一卦都让你吐血了!少年吐血难道是什么吉兆不成?我之前不是已经禁止你再算卦了么?你怎么还是不听?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事情?再吐血了吗?”   季兴邦想起之前那几次求医的尴尬经历,赶紧摇头,说道:“大堂兄,你去京城赴考这么重要,我当时只不过是担心就随意起了一挂,哪知道就会卜出这样的事情来呢,你现在和大堂嫂知道了可能会有‘榜下捉婿’这场祸事,便听我的带着大堂嫂一同去京城,好歹避一避吧。”   季兴杰和李思微二人面面相觑,心中滋味不同,却是都准备听季兴邦的话好好考虑如何避祸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超出想象   季兴杰和李思微因为将季兴邦的这番话放在心上, 他们觉得心中有事情,在季家老家后面再多住几天也没有什么意思,便心急如焚地提前回了魏县, 算是女婿回去给老丈人家拜年了, 也一点儿不突兀。   季兴邦则因为还未和时晗雪成亲, 所以并不需要去时家拜见, 便没有和季兴杰一家人一同提前回魏县,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多陪了自家父母几天。   他心中很清楚,随着年纪的增长,随着他学习的进步, 他日后陪伴自家父母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像现在这般能一口气在家陪父母个把月的时间更是日后难以奢望了,便更加的珍惜。   季兴杰和李思微二人在回城的牛车上气氛沉闷,除了牙牙学语的季绍楠时不时发出一些声音之外,夫妻二人并无其他的交谈。   等到回家之后, 季兴杰还是像之前每一次那般走进书房把门一关, 准备“两耳不听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可是这一次他的心却乱得很, 抬着书本发呆了半晌, 却看不进去半个字。   季兴杰只能叹了口气, 认命般地放下书本,推开书房的门,往后院走去。他终于发现,之前的所有时间内他在这个家中之所以能够认真的念书, 是因为他知道李思微会是他的后盾, 会帮他安排好一切, 他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只是现在兴邦那一番话出来之后,他虽然在这些天内对妻子李思微保证了一万次,可是貌似自己的妻子李思微并不信任自己的保证,还是觉得自己会在今年考中进士之后被人“榜下捉婿”,辜负了她,所以心中与自己有了隔阂。   季兴杰以前总以为自己的人生只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那就是不断地念书科举,最后出人头地,给季家光宗耀祖。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没有那么重要,都是可有可无的。   所以他不断地念书,在日常生活中也多是做甩手掌柜,对于自家小堂弟的照顾也多在念书和科举之上,其余的衣食住行他都未操心过半分。也包括这么多年来自家父母、亲人之间的人情往来自己也没有操心过半分,这都是自家妻子李思微帮他做好的。   他自己的妻子李思微默默在他身边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他之前竟然没有感觉到她对自己来说竟然是这么的重要,这真是太奇怪,太不可思议了!   而现在他终于知道,在李思微心中与他有了隔阂,与他之间的气氛很凝重之后,他竟然都没有办法再静下心来念书了,他之前的所有认知都因此被抛诸脑后。   或许他之前的想法真的错了,是他之前都太笃定李思微一直会支持他的所有决定,一直会给他帮助,他才过于轻视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了。   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季兴杰发现李思微拿着绣花的绷子盯着看,貌似想要刺绣,可是却双眼无神,久久都没有刺下去一针。   季兴杰的心从未有这么痛过,他轻唤了一声:“思微。”然后走到了李思微旁边。李思微见是他,并未像之前那般露出笑容,而是有些木然地放下绣绷,问道:“夫君,这个世间你不是应该都是呆在书房里念书吗?怎地过来这儿了?可是书房那边下人没有伺候好,或者是差什么了?”   季兴杰叹了口起做过去李思微的身边,握住她的手。他一直是个古板守礼的人,从来觉得自己和妻子李思微之间的“相敬如宾”是很好的,并未和她说过很多知心话。所以他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之前做得太不好了,才让自己的妻子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便是自己再三赌咒发誓都不再信任自己。   季兴杰将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对李思微说了,当李思微听到他因为夫妻二人赌气甚至看不进去一眼书的时候忍不住落泪了,终于正眼看了季兴杰。季兴杰继续将自己这么多年中想要说的话全都毫无保留地一口气说话,最后对李思微说道:“思微,若是你实在不放心,还有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那就是今年我不进京去参加会试了,我再等三年去参加下一届的会试。   即便我命中会与哪个京城的女子有一段孽缘,那个女子也不会白白在京城等我三年。”   李思微大惊,她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个可能性,她完全没有想过季兴杰竟然愿意为了她放弃今年的会试!   可是她做了这么久的举人娘子,也知道科举一途的轻重,她忍不住说道:“可是夫君,每一届的考官都是不同的,不同的考官喜好不同,这一届若是能考中,并不代表你下一届也必然能的中,说不得就蹉跎一辈子了呢!”   季兴杰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考官便是有所偏向,但考生的真实实力就在那里摆着,倒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差别,我认为顶多是名次前后顺序变化一下而已,到不至于影响一个人中与不中。   再说了,我还年轻,有好几个三年可以等,我就不信永远等不到一个赏识我的考官!”   李思微沉默了,她之前因为季兴杰有可能会被人家“榜下捉婿”从而背弃自己,自然是很生季兴杰的气,可是季兴杰竟然愿意为了自己放弃今年的会试,她便相信他此时的真心。   她却也对季兴杰有着真心,不愿意看着季兴杰因为这个莫须有的可能便错过了有可能是一辈子的功名,便叹了口气对季兴杰说道:“夫君,我相信你此时的真心,相信你此时是真的把我和绍楠放在心上,甚至愿意为了我们放弃一辈子的追求的功名。   可是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么蹉跎下去,我想过了,我要带着绍楠和你一同去京城赶考,若是能将那个孽缘化解,那么我们夫妻二人还能好好地过一辈子。若是日后真的因为什么事情我们夫妻缘分尽了,我也不怨你,只怪命运无常,我们夫妻两还是好聚好散。”   季兴杰听着自家妻子的一番话,既暖心又心中大恸。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情愿自己高中后与她“夫妻缘尽”,都不愿意自己陪在她身边庸碌一生。可是他也悲痛与自己以前做得太差了,始终不能让妻子全然相信自己。   只是现在妻子既然已经解开心结,那么一同进京也是一个好主意,兴邦之前也是这么建议的,他自会在日后用自己的言行让妻子再重拾信心的。只是他不明白:“思微,为什么要带着绍楠一同进京?”   李思微心中发紧,想了想之后她说道:“绍楠已经满了周岁了,现下身体也好,我想着我们现在也不赶时间,从水路慢慢进京也不受多少罪,带着他也没有多少妨碍。   你不知道,我这个当娘的人是有多离不了他。与其每日都思虑伤身,不如将他带着一直在身边好好照顾。”   季兴杰点头同意了,也并未多想。李思微松了口气,亲自送着季兴杰到了书房,二人还商谈了一小会儿,看着季兴杰终于能放宽心来看书了,李思微才离开了。   李思微马上带着季绍楠回了李家和自己的父母商议这件事,告诉他们自己一家三口即将远行的事情。   其实刚才有些话李思微没有完全说出来,她心中害怕的是佛祖那句“难两全”的批语,她便想着一定要带着儿子绍楠在身边,到时候若是对绍楠身体有什么妨害,她说不得便会赶紧舍弃了丈夫这边,与他赶紧和离抽身,好保下自己的儿子。   李思微与自家父母说话的时候自然是毫无保留的,只是未免影响自家弟弟近在眼前的乡试单单瞒了他一个人。她将自己从季兴邦那边听到的情况对自家父母说了一番,将季兴杰与她的对话说了,还说了她心中真实的打算,然后打算拜别父母,等到出了正月十五便与弟弟李思齐一同去府城,再一路进京。   李老爷和李夫人听闻李思微的情况心中都有些沉重,这一去京城很担心女儿和外孙。   于是李老爷思考了良久之后说道:“思微,你们二人都是年轻人,经验不算很老道。况且此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虽然聪慧,但囿于后宅,有能帮得了多少忙?   这样吧,我此番与你们几人一同赴京,路上有个照应不说,到了京城之后也能给你们更多的帮助。   去京城租房子一来很贵,二来便是左邻右舍知道你和绍楠是兴杰的妻儿也没用,官府的人一来,难有几个人胆子大敢帮你们出头的。可是若到京城之中买了房子就不同了,兴杰与你夫妻二人便是在京城落了户,到时候我带着房契去京兆尹衙门告状,白纸黑字的你是举人季兴杰的妻子,便是公主都不能抢了我的女婿去!   皇帝还要脸面呢,那些权贵们便是再横行霸道,也不敢做出这种千夫所指的事情来!   况且我到时候还能再盘个铺面开个李氏绸缎庄的分店,将生意在京城做起来,也免得我们空耗在那里坐吃山空。我们李家的绸缎庄一直都是从江南进的时兴的料子,在魏县里自然是独一份,便是拉到京城之中也不算过时。   我若是能将生意开下去,你在京城里也算是有了个可靠的娘家,能挺直了腰杆,日后便是你们夫妻二人之间真的有个什么变数,也能不吃太多的亏,全需全尾的和离回家再做打算,不至于受苦受委屈。”   李思微闻言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爹爹,她知道自家爹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算太好,对生意扩张已经没有很大的野心了,只是盘算着养老,最近好像出了好些货准备置办些房子田地养老呢。   她说道:“爹爹,京城里的房子和铺子肯定不便宜,女儿不能让你把全副身家都投进去,这是女儿不孝啊!”   李老爷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说道:“这有什么?我原本格局小了,只是在府城买了座宅子,给你弟弟放学的时候去住一住,想着多在魏县买一些田地,想着日后我们若是老了便在家养老。   我这个老糊涂便是连买省城的房子都没有怎么想过,更没有想过布局京城。思微,你对于兴邦的提醒也不要太忧虑。我们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一句话‘富贵险中求’!兴邦说的那些虽然是危机,何尝又不是机遇啊?   你只见到了兴邦说的女婿考中进士之后会被人家‘榜下捉婿’影响了你们夫妻情分,我看到的确是今年会试女婿能考中进士!你想想,考中进士是什么概念,女婿这么年轻的进士又代表着什么?为什么有官家小姐想要抢他,那是因为他前途无量啊!   若是我们李家提前到京城去做好了一切准备,不止能防住那些什么‘榜下捉婿’的小花招,还能依靠着女婿这颗大树将李氏绸缎庄开到京城,让李家日后有着更好的发展!   思微,人这辈子只要活着,只要还喘气,就不可能不遇到风险,你想要风平浪静只能是妄想。所以你不用忧虑,该怎么过怎么过,也别与女婿置气,小两口好好的,日日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强!”   李思微闻言松了口气,是啊,喝口水都还有可能被呛死呢,人生在世做什么没有风险?她是商人的女儿,从小见惯了自家爹爹做生意,也带了李老爷那种“富贵险中求”的大胆,便真的将这件事放下了,而是好好地和李老爷讨论起了赴京这件事。   李夫人不愿意了:“你们父女两个没良心的!怎地不想着带上我?好么,你们老的小的全都进京了,就留我一个糟老婆子在魏县里干等着,是想要我的命啊!”   李老爷哈哈大笑,说道:“这不是怕夫人你不愿意旅途劳累么?只要你愿意,自然要带你一块儿去的,不然我去京城那么久,怎么能习惯得了啊!”   李夫人瞪了他一眼,却也放下心来,欢欢喜喜地和他们说起了此番赴京要带些什么东西,家中的仆役和店里的伙计都不能带少了,这么多人一块儿去的话干脆自己包一条船吧,也免得与其他人挤了。   造成的结果就是——李思齐下午念了书走出书房之后发现,全家除了自己之外都要搬到京城去常住了!   李思齐: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于是等到季兴邦晚了几天回到魏县去大堂兄家拜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竟然有这么多人要一起出门,他和李思齐先跟着大部队一同到府城,稍微修整几天之后李思齐和他们一同去到省城,而再之后大堂兄全家和李家老爷老夫人就要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人和好些东西进京了。   听说这次进京李家不止要在京城买房子,还要盘下铺面,将李氏绸缎庄开到京城去!   季兴邦愣愣地看着自家大堂兄和李思齐,完全不敢想想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的!   季兴杰苦笑了一声,他也不知道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一步,但是无论如何,现在妻子李思微愿意给他笑脸,心中不再与他有着隔阂,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再说了,有着岳父岳母一同赴京,他心中也是更加安定一些的,最起码到了京城之后妻子和绍楠也不至于因为人生地不熟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阖家团圆   今年在过年之后, 时政道也风尘仆仆的赶到了魏县。   时政道在过年前并未赶来,而是在京城陪着嫡妻广思斯和一双嫡出的子女时穆瑾、时暄妍过了个“团圆年”,照他的说法便是年年都不与嫡妻嫡女们一同过年守岁, 也不太像样。   其实真实的原因则是去年年后时政道回京之后, 通过广思斯娘家的关系, 不仅在三年吏部岁考之中得了一个“优”的评价, 还被派到了一个北方比较富裕的州府做正四品的府君,算是既升了官职,又得了实惠,因此就得对广家示好, 对广思斯示好。   时政道也知道几年腊月是时晗雪的及笄礼,本来他也想要提前一些去魏县的,可是在广思斯提出好几年没有和他一同守岁之后,他沉默了半晌,还是点头同意了广思斯的要求, 决定今年和她一同在京城守岁, 年后才启程去魏县。   季兴邦得知时政道年三十前不回家这个消息之后为时晗雪、时穆宁和方姨娘鞠了一把同情泪,觉得他们三人今年这个大年三十定然过得冷冷清清, 可是他也毫无办法, 有心无力, 因为他也得回西甲村季家老宅过年, 万万不可能陪着时晗雪他们过年的。   年后,时政道带着他的嫡长子时穆瑾一同启程往魏县来了,而他的嫡妻却带着嫡出的女儿时暄妍留在京城,给时暄妍找了个极好的教养嬷嬷学规矩, 日后也不会跟着时政道一同去他治下的州府了, 准备着明年春天的选秀。   一来是因为大景朝有规定, 正四品的官员们所有的女儿都要进宫选秀,落选之后方能自行婚配。去年时政道才堪堪摸上了正四品官职的尾巴,所以他的女儿若是已经定亲了,那么就免选,比如时晗雪。若是没有定亲就可以参加选秀,这其实是有一段时间的操作空间的。   若是广思斯不想自己的女儿时暄妍进宫,那么她可以在时政道还未正式任命正四品官职的那几个月里飞快地给时暄妍定一门亲事,毕竟时暄妍比时晗雪大一岁,早就已经及笄,可以定亲了,而京中很多不想女儿选秀的人家都是这么操作的,她若是此时给女儿定下人家也是正常操作,并不会吃挂落。   二来是因为广思斯和她生出来的嫡长女一门心思想要选秀进宫拼一个出身。甚至广思斯年前年后那么卖力地给自己的夫君运作升正四品官的位置,不惜动用自己的嫁妆了舍了自己的脸面,都是为了让夫君能赶快升任一个正四品的官职,让自己的女儿时暄妍有一个可以选秀的机会。   现在她求仁得仁,时政道如愿以偿地做了正四品的府君,她的女儿时暄妍有机会参加选秀,她自然一切以照顾女儿选秀为主,带着女儿留下京城广家学习各种规矩、礼仪等等,务必将时暄妍的“德言容功”都培养好了,争取明年选秀的时候能攀上一门高枝。   时家取名只是男子有字派排行,时政道这一辈排行是政,时穆宁这一辈排行是穆,对于女子取名是没有排行的。广思斯在生下自己的女儿之后就心很大地给她取了个暄妍的名字,意为“众芳摇落独暄妍”,希望她的女儿出类拔萃,比其他任何女子都过得好的意思。   也算是她将自己一辈子因为庶女出身所受的气,所蕴含有的希望都投射到了时暄妍的身上。现在时终于暄妍有了选秀的机会,年纪现在是刚满了十六,明年选秀的时候也刚满十七,虽然有些偏大,但也算不得很大,还是很有机会选中的。   而时政道的嫡长子时穆瑾则是不得不跟着自己的父亲到魏县来,因为今年是大比之年,他现在是秀才的身份,户籍又在魏县,只能回到这边的省城里准备参加今年的乡试,和李思齐一般竞争举人的名额。   都已经要回省城了,怎么能不回魏县老家拜见一下时老夫人这个曾祖母呢?所以他只能跟着时政道回魏县了。   时征道和时穆瑾到了魏县后不久,时穆宁便写信告知了自己的好友季兴邦这件事,吐槽了一下他和兄长时穆瑾没有什么话好讲的,顺便再帮自己的妹妹时晗雪给季兴邦传递了信件。   季兴邦回到魏县城里之后,先去季兴杰家听到了那个让他瞠目结舌的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一些礼物到了时家去拜见自己的未来岳父了。   他带的礼物多是家中父母给他准备的一些土仪,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胜在心意,都是季兴邦父母细心准备、细细挑选出来的好东西,他们老两口自己都舍不得吃,也舍不得在过年拿出来招待亲朋好友,一心给自家儿子留着让他年后拜访岳家时候带上呢。   季兴邦拜见了未来岳父大人和自己的大舅哥时穆瑾,时征道对季兴邦这个自己挑选的二女婿是十分满意的,笑眯眯地收了土仪,考教了一番季兴邦他的学问进度,然后留他在时家吃饭。   时穆瑾对于自己这个庶出二妹妹定下的夫婿季兴邦只是稍微给了点儿面子打了声招呼,心中却是极为看不起这个农家子出身的二妹夫的。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父亲给二妹妹挑了一门好亲事,二妹妹这般官宦女儿家庶出女儿的身份,看着风光,实际却会被人左右挑剔,很是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   父亲挑了季兴邦这般身份比自家低的人做女婿,日后二妹妹不会被人作践、磋磨,小日子应该会过得不错,应该会很舒心的。   季兴邦日后若是有什么不好的,父亲自然会给二妹妹做主,便是日后父亲故去了,自己这个嫡亲的哥哥也不至于干看着人家欺负二妹妹,该帮他出头的时候还是会做的。   时穆瑾一直跟在自己母亲身边,知道母亲想要将自己亲妹妹时暄妍送进宫里选秀的计划,极其不同意。他深深觉得自家如花般放妹妹若是放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怕是会慢慢枯萎的。   便是日后能有一小段时间的风光,恐怕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哀怨得更多一些。   只是母亲心意已决,妹妹又一心被母亲描绘的那些荣华富贵迷了眼,她们二人现在谁也不听劝,父亲仿佛也放任她们去搏一搏,自己这个哥哥便也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了。   时家并没有季家老宅那些严苛的规矩,中午摆饭的时候时征道便没有让分桌,而是时家父子三人、季兴邦四个男子和方姨娘、时晗雪两个女子六人坐了同一桌。   按道理来说方姨娘这个妾是没有资格上桌的,季兴邦与时晗雪这样的未婚夫妻也需要有些避讳的,可是这不过是家宴,在坐的六个人自己默默的不挑礼,也就没有人指出来,大家心情愉快地一桌吃饭,一块儿聊天,才有些家的样子嘛。   因为最近在眼前的是时穆宁和季兴邦二人的府试,时征道便问了问二人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府城。   季兴邦便回了他一个与季兴杰和李家众人约定好的时间,正月十六,倒是让时征道有些惊讶他出行这么早,也从他口中得知了季兴杰和李家众人会赴京的事情。当然,大家全部一起赴京的原因是要隐去的,那些话没有必要让其他人知晓,哪怕时征道是自己未来岳父。   时征道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对季兴杰尽早赴京的决定是支持的,他突发奇想,对大家说道:“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今年是大比之年,你们几个人都花空了心思应付科举,一定非常耗费精力,考完正好修整个一年半载的,也算作是游学。   宁哥儿和兴邦是最早在府城里考府试的,你们二人现在已经定了要和曾阳夏、闵宏达这两个同窗一起借宿在府城李家的房子里,不如你们考完试也不要急着回魏县,继续在府城游历几个月,待到六月我让人接着方姨娘和晗雪一同到府城与你们汇合。   你们在府城汇合后大约七月底八月能到省城,可以再与瑾哥儿,还有李家那个李思齐汇合,到时候瑾哥儿和李思齐的乡试也考完了,你们一同在省城游玩几天,也等着成绩出来,听了成绩之后再赴京,到了京城正好的冬天,然后就在京城等着大家再一起过个团圆年,真是极好的!”   时穆瑾点头同意了自己爹爹的意见,反正他在省城考完乡试就要回京城自己的书院里面继续念书的,到时候是一个人回去和一群人回去影响不算大,听父亲安排就可以了。   时穆宁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了,他从小在京城那个繁华地长大,总觉得那里什么都好,现在憋屈在魏县七八年了,可是憋坏了,听说能回京过一次年自然是高兴万分,给季兴邦和时晗雪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京城好吃好玩的地方,恨不得立即就带着二人去吃、去玩了。   季兴邦有些愣神,前世里可是没有这一出事情,他和时晗雪在成亲之前都没有一同进京过,不过他心中对这个提议是很心动的,虽然嘱咐了大堂兄大堂嫂好些事情,但是不知道这一世会变化成什么样子,若是自己能在京城他们旁边参详一番,怕是也挺好的。   再悄悄看着面色红润欣喜的时晗雪和方姨娘,她们相比也是极为欢喜的。一来二人离京这么久,也想去京城见识一番;二来女子本来就囿于后宅,难得有这样可以游历的机会,自然是很难得的。   于是季兴邦也笑着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回去与大堂兄好好商谈一番,他应当会同意的。”   时征道笑着说道:“别怕,我过两天亲自去拜会季兄,一定把他说服,你们几个小猴儿就好好考试,等着考完之后开心地去游历吧!”   时征道肯选季兴邦做自己的二女婿,有部分原因也是在于他看好季兴杰这个亲戚日后的发展前途,这次远道而来魏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拉进二人感情的机会,定然回去会一会友的。况且季兴杰还是自己次子时穆宁的恩师,自己不去拜访也不合适。   况且自家在京城经营已久,对于京城的地头那是很熟悉的,也能在季举人一家初到京城的时候给他们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让他们方便一些,日后自己也好和他们增加走动。   等到明年过年的时候,正好自己也会带着家人回京,那个时候季兴杰会试的成绩应该已经出来了,若是考中贡士等着明春的殿试,那么自己自然可以恭喜他一番,与他在京城观雪赏梅好不快活。若是他会试失败没能考中也没有关系,自己也可以安慰他一番畅饮一夜,以酒消愁。   季兴杰现在这么年轻,便是这科不中也最好留在京城游学三年,京城消息比较多,大儒比较多,能交流的人也多,可比这个小小的魏县资源雄厚多了。以季兴杰的才华来说,时征道以为他即便这科不中,下科也是必中的。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时征道在离开前果然拜访了季兴杰,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他听之后取得了他的同意,然后二人介绍了李思齐和时穆瑾二人认识,让孩子们先熟悉熟悉,也方便孩子们日后好结伴。   这个年头虽然也是河清海晏的,但是出门在外多个人照应也是极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府试开始   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六那一天, 季兴邦带上自家爹娘还有桃花姐给自己置办的衣服、考篮,还有大堂兄季兴杰带自己去衙门里开出来的户籍贴、在县学里和其他学子一起的“联名具结贴”等等考试必备的文书,与季兴杰和李家人一同坐船去了府城。   临别的时候季桃花夫妇二人、时晗雪等人都到码头去送别, 周平安这个书童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跟着季兴邦坐船去府城照顾他。季兴邦站在船头向大家挥手告别, 心中却是一点儿都不怵的。   无他, 只因为其他童生人人都在愁苦没有见过新任的学政大人,不知道他喜欢的文风是什么,不知道他会出什么四书题,心中忐忑不已。但是季兴邦前一世里面参加了这一届的科举, 对考题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也对前世里第一名的答题情况记忆犹新,知道学政大人喜欢什么样的文风,他心中一点儿都不慌。   再加上自己前世里这么多年的读书积累,这一世里面认真的学习, 季兴邦对于自己能考中秀才这件事是毫不怀疑的, 所以他走得信心百倍,只是有些离愁别绪而已。   但是想到等考完之后时晗雪等人便也要赴府城, 他这一世可以和时晗雪在婚前就一同结伴游历半个大景朝一同赴京, 心中也是很激动的。   到了府城之后, 一行人都住到了李家在府城之中置办的宅院内。这个房子是李老爷因为李思齐到府城求学之后专门购买的宅院, 位置在离青山书院比较近的地方,置办的宅院地盘也比较大,比起他们李家在魏县的宅子也丝毫不差。   在府城住下的这几天里,李夫人和李思微张罗着仆从将宅子收拾了一番, 预留出了日后闽弘达、曾阳夏来考试时候住的屋子, 在吩咐仆从将女眷现在住的屋子在她们离开之后好好打扫一番, 考完试后方姨娘和时晗雪二人来时候可以让她们居住。   李思微留下了可靠的仆从,让他根据季兴杰的描述给季兴邦、时穆宁、曾阳夏、闽弘达四人准备考试之后需要用的考篮,以及在考试之中吃的不放油的饼子。总之是事无巨细、照顾周详。   而季兴杰则带领着季兴邦到府学那边去转了转,因为季兴杰有着魏县县学教谕的身份,以及他是一个举人,所以他们不止在府学门外看了看,还一同进里面参观了一番。季兴杰给季兴邦细细讲了他当年是在何处考试,考试时如何等等。   虽然季兴邦自己早就经历过一遭,早就知晓了这些事情,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他对季兴杰的这番照顾十分的感恩,也再次“故地重游”看了看府学之中的考棚,心中更加的对这次考试有底气了。   而李思齐则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收拾一番自己的东西,准备去省城赴考的事宜。   季兴杰等众人在府城停留了三天之后便一同启程去省城了,季兴邦和书童周平安二人则留在李家府城的宅院之中居住,继续复习备考,静待三月的府试。   李家留了好些仆从打理照看宅院,季兴杰和周平安二人基本上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日子,他们二人还是很自律的,此时虽然对热闹的府城有些向往,但也知道考试临近不是游玩的好时机,压制着自己玩乐的心思,在李家宅着看书,轻易都不会出门。   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季兴邦收到了季兴杰从省城寄来的信,告知了他李思齐在省城租住宅院的地址,告知他事情一切都顺利,所有人都平安,他们将于三日后启程远赴京城,到了京城落脚之后会将地址再写信寄到府城李家的宅院处,季兴邦接到信后便可知晓。   季兴邦收到信之后放下了心,只是因为季兴杰等人现在肯定已经赴京,他没有办法给他回信,准备收到他下一封信知道季兴杰新地址之后再给他回信,说不定到时候自己府试的成绩也已经出来了。   二月上旬,时政道出发去他任职的州府去了,而时穆宁和时穆瑾兄弟二人结伴来到了府城,均住在李家府城的宅院内。季兴邦将李思齐在省城居住宅院的地址认真誊抄一遍交给了时穆瑾,之后没几天时穆瑾便一个人带着仆从去省城了。   季兴邦和时穆宁二人继续住在李家,一同念书一同讨论,没几天,曾阳夏和闽弘达二人也到了,四个人聚在一块儿同吃同住同学习,也是非常开心的。   季兴邦不敢将新任学政大人的考题说破,但是也想要在复习的时候提点一下众位好朋友,于是他便将之前收集的季兴杰给他们出过的四书题全部拿出来翻了一遍,找那些内容和今次考题有些重合或者是知识点有沾边的拿出来,四个人再次复习一下做一遍题,加深印象。   秀才试除了考帖经、墨义、四书题之外,还要加考一题作诗题,这个就没有办法复习了。不过今次的作诗题很简单很大众,是以“春”为题,季兴邦他们之前也都练习过无数次,他觉得大家都不会有问题,也就将这个“大众题目”混在“梅”“雪”“菊”等大众题目之中与大家再想一想,并未特别提示。   大景朝在府试考试之中更看重考生在答四书题的时候是否能很好地理解圣人言,懂经义,是否能结合时政提出一些好的政策,有点儿类似乡试考试之中的“策论”题,但是没有那么严格。   若说乡试的策论题是大作文、八股文的话,那么府试之中的四书题就有些像是小作文。考官可以看到考生的思路和文笔,需要考生具有功底,但是要求没有那么高。   作诗题一般占比分值不算高,只要能押韵、格式正确即可,做得很好自然是个加分项,但是只要韵脚、格式等都对了,便是诗作本身平平无奇也不会影响大家考中秀才。   四个同窗聚集到一处后,只一同出去逛了一天,便是季兴邦这个曾经到过府学的人带着他们走了一遍从李家到府学的路,给他们认了认府学的们,大家知道到时候到哪里排队考试而已,四个人回去的时候随意逛了逛,吃了些府城里特色小吃,便不再去别的地方,回李宅继续苦读了。   三月初一府试开始那一天,天还黑乎乎的四个人就起来了,都穿了好几层单衣,拿着自己的考篮坐上李家的马车。李家的下人将他们送到里府学还有两条街的地方便有些进不去了,他们四个人便下车步行到了府学门口。   他们发现早有魏县的衙役抬着很大的“魏县考生”的牌子站在府学门口的广场上,也有一些到得更早的考生已经排在哪儿了,大部分都是他们在县学的同窗,但也有一些考试多年没有考上,已经被剥夺了县学学习资格的老考生在队伍之中。   他们四个人便走过去也在队伍之中站好,与前后的同窗们打了招呼便都安静下来,这样肃穆的气氛之中谁也不敢说笑打闹,生怕出了幺蛾子。   魏县属于长治府下辖的十二县之一,这十二个县的衙役们都早早抬着属于自己县的牌子在广场候着,考生们也来得很迅速,广场上很快就占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这种时候没有人胆敢迟到的,毕竟是关乎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等到考生进场的时辰快到的时候,各县的县令们都出现站在队伍的最开头,穿着官府候着。不久之后学政大人和府君大人便一同出来站在府学门口。   学政大人宣布了此次考试的纪律,同时勉励了一番在场的诸位考生,希望各位考生能考得一个好成绩,众人齐声应诺。   之后府君大人又公布了一番此次考试参考资格情况,由各个府君轮流出列讲述一番本县此次参考童生几人,身家清白已经由县令大人审查过,均符合考试的资格。魏县这边此次参考的人数是五十人,算是长治府中的科考大县了。   等到各位县令说完之后,府君和学政大人便进入了考场,而衙役们则分成了四个口搜查考生们是否夹带,考篮内是否藏匿有小抄等,童生们经过检查便会得到一个考棚号牌的签子,拿着签子就可以去参加考试了。   季兴邦等四人虽然是前后进行搜身进门的,但是因为签字故意要将相熟的几个人分开,所以他们几个人的考棚离得很远。季兴邦拿到的是“寒字十六号考棚”。等他到了考棚之后看了看左右和对面,没有几个认识的人。   进了考棚之后,季兴邦已经很有经验了,先将抹布拿出来清洁了一番考棚和考试用的木板,免得让试卷脏了造成“捻卷”,自己的试卷就作废了。   之后他将自己的笔墨都准备好放在木板上,闭目养神一会儿,等待发卷。   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衙役们敲了几声锣之后便将答卷发给各位考生,这个答卷由三部分组成,第一张纸是签贴,由考上将自己的姓名、籍贯、三代父祖是否身家清白的情况填写在内,然后从盖章处撕去自己留存,等到成绩出来要凭有着一半名字和印章情况的签贴到府学报到,证实自己就是答卷人。   第二张纸便是空白的答卷,留着稍后答题。第三章纸的单独的草稿纸,到时候考生可以在上面草拟答案,但是也能带出考场,最后也要上交的。   准备就绪之后,众考生都等着衙役举牌子过来让大家抄第一道考题。季兴邦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一世的考题与上一世是否是相同的。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考中秀才   季兴邦在看清楚了第一道四书题之后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是和前世的一样!这道题自己曾经在大堂兄季兴杰的指导下刷过一百遍, 便是想要忘记都忘不掉。   之后他端正地把这个题目抄在自己的稿纸上,然后草拟答案,不一会儿便写出了一篇曾经得到过季兴杰称赞的答案。   他稍作休息, 拿起了之前衙役们发放来的帖经和墨义的常规考题, 稍微想了想, 便按照顺序将这份考记忆力的考卷答完放在一边, 等待墨迹彻底晾干。   他长舒了一口气,拿起自己写的那第一题四书题的答案再看了一遍,稍微修改了一两个字。   这个时候轮到衙役们敲锣带着第二道四书题路过了,季兴邦赶紧抄写了题目, 之后还是熟悉地打草稿,全部写完之后先把草稿放好,自己拿出了李家仆役准备好的饼子活着水艰难地吃了一些,只是勉强饱腹即可,万万不敢吃多。   因为在府试考场之中是允许考生去茅房拉屎的, 否则关考生一整天也不人道啊!只不过凡是申请去拉屎的人都会被巡逻的考官在自己的答卷上盖一个戳, 上面写着“移席”,就是指考生在考试的时候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名字叫的很文雅, 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移席”就是代表去拉屎了, 被考生们戏称为“屎戳子”, 视为大大的不吉, 因为被盖上这个戳子的人好些难以考中秀才。   于是考生们在考试的时候多是减少吃喝,想小解可以在考棚的尿桶之中解决,尽量减少去拉屎的概率。反□□试只考一天而已,一天不拉屎又死不了!   吃过午饭之后, 季兴邦净了净手, 然后用一个干布子将手彻底擦干, 才认真地开始将自己的两个四书题的答案誊写在答题纸上,誊写的时候全神贯注,避免写错字而被减少卷面分,导致不中。   在他抄完一题开始休息的时候,才有衙役们敲锣拿着催促考生誊写答案的牌子四处巡逻。季兴杰又松了口气,说明他这一次答题的速度很快,至少比其他考生提前了誊抄一题四书题答案的时间。   之后他又凝神聚气开始誊写第二题四书题的答案,将答案写好之后小心地放置起来等待墨水干透。   不多时,衙役们又举着此次考试诗的题目敲着锣路过了,季兴邦一看果然是“春”,便开心地将自己准备了许久的诗作写在稿纸上,再细心地誊抄在答卷上。   至此,他已经做完了此次考试全部的题目,只是他知道现在的时间还太早,便是交了卷也不可能被放出府学大门去的,照样要在府学的门口夹道内等着,那个夹道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还没有现在的考棚里舒服呢。   他一直等到下午第一次鸣炮放了第一波交卷的一百个考生出门之后,才慢悠悠地掏出李家给他准备好的饼再把下午的面份吃了,免得自己体力不支,才洗干净手认真收拾好东西,告诉考官自己交卷了。   考官看着他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之后,将他的一张帖经墨义试卷、一张四书题和诗题的答卷收好放在一处,才带着他到了考棚尽头的小门处,让他把自己“寒字十六号”的签字放入竹筒内,离开考棚到了县学大门处等着。   季兴邦到的时候县学的大门又聚集了好些等待放出去的人了,一炷香时间之后便聚齐了一百个考生,将他们第二波放了出去了。   季兴邦出来的时候很快就到了李家仆役驾驶的马车边,见到了一脸欣喜等在旁边的周平安。   等了一小会儿之后,季兴邦发现曾阳夏也和他是第二波出来的,于是二人带着周平安结伴先回了李家吃饭、休息,让车夫再跑一趟去府学门口接时穆宁和闵宏达二人。   府学考试只分三次放人,第一波的人走得太赶,第二波的人走得胸有成竹,到了第三波就是时间到了不管你答没答完都要交卷的黄昏那一拨了,现在这个点离黄昏还有很久,车夫完全来得及帮他们送去李家再过来接人一趟。   曾阳夏在车上笑眯眯地对季兴邦说道这次府试的题目真的很简单,他们之前全都已经复习过了,还是季兴杰这个举人厉害,给他们练习的题目这么准!   季兴邦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声,完全没有提醒曾阳夏这一年来季兴杰给他们练的题目没有一百道也有八十道,若不是他在这几天之内挑了这些题目来给四人复习,四人恐怕也不会记忆犹新。   他只觉得现在这样特别好,他能够“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回到李家之后,热情的婶子早就给他们二人端上来了大补的人参鸡汤,热乎乎的汤水一下肚,才让他们二人恢复了一些元气,活过来了些。之后二人略吃了些饭菜,在席间稍微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房倒头便睡了。   等到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季兴邦打开门走出去吃早点的时候发现其他三人都已经聚在一起了。   闵宏达说道:“兴邦,还是你学问最扎实,心中也最平静,睡到这日上三竿才起来!听说你和阳夏第二波就出考场了,不像我和穆宁一般等到黄昏才交卷出来。”   时穆宁赶紧撇清自己,说道:“宏达,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只比兴邦他们晚了一点点,差一点儿就赶到第二波了,是迫不得已才被关到和第三波一起放出来的。”   闵宏达笑着说道:“是了是了,只有我是我们四个之中答题最慢的,一直等到快要黄昏衙役们敲锣了才交的试卷,差点儿都要被巡考的考官们盖上‘不完’的戳子了。”   季兴邦有些好奇地问道:“宏达,我们三个都觉得考题很熟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答题都很快的,怎么你这么慢呢?”   闵宏达笑着说道:“前面的题目我都答得很快的,可是最后那一题诗的题目不是我的弱项嘛,我一直觉得在诗作之上不如你们,没有你们诗有灵性,就想着多花一些时间琢磨诗句,争取考个好成绩。   哪不知一琢磨就忘了时间,最后才匆匆选了一首誊抄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中最好的一首,哎,可愁死我了!”   对他们四个县学的童生来说,时穆宁和曾阳夏这两个家中富贵的人从小又更多的时间接触别人,家人的文化水平也很高,平日里家宴或者是出去游玩的时候都讲究一个诗会、文会、行酒令什么的,日常接触诗的机会很多,自然水平会比一般的农家子更高一些。   对于闵宏达和前世的季兴邦这样的农家子来说,他们与家人聚会便是吃喝聊天,哪儿会有人与他们对诗、行酒令什么的啊!他们学诗是死背那些韵脚以及对称的方式,硬生生“编”出来的诗句,所以难免有些生硬和匠气,不太有灵性,不算上好的诗作。   这一世的季兴邦不怕做诗是因为他有着上辈子的经历,他在做官以及致仕之后,不知道参加了多少场文会,游玩了多少地方,做了多少诗,所以他便没有闵宏达这么怕作诗,也早就准备好了高水平的诗作。   众人闻言之后纷纷安慰闵宏达,这个对他说道:“宏达,别怕,府试之中最不要紧的题目就是诗题!”   那个对他说道:“宏达,现在考完试了,我们四个可以好好玩上几天,四处踏青、喝酒、文会,让你一天做十几首诗,将你作诗的速度提到飞快,哈哈哈!”   众人笑闹了一番之后,便出去玩了。难得来一趟府城,他们四人准备结伴游玩几天,一来长长见识,二来也可以顺便等一等府试的成绩公布,好得知自己有没有考中秀才。   十天之后,他们在李家等到了结伴二来的方姨娘和时晗雪。三月十五日的时候,他们便得知了本次府试的成绩,四个人竟然都榜上有名!   其中季兴邦夺了府试的案首,闵宏达的成绩也很好,是第三名。时穆宁和曾阳夏的成绩也不错,一个得了十八名,一个得了二十二名,都挺不错的。   本届府试长治府作为一个大府取了前五十名作秀才,这个录取比例其实也不算太高。因为长治府可是下辖了十二个县的,有些小的府只有三、五个县也能取前三十名作为秀才,录取的比例要比长治府高多了。   这次来应试的魏县学子之中,季兴邦自然是考得最好的,但是时穆宁和曾阳夏考得也挺不错的,他们分别在魏县考生之中考了第六和第七,总共魏县考中了九个人,算是长治府里顶尖的县了,一般而言一个县只考中四、五个人而已,魏县几乎比其他县考得翻倍得好。   季兴邦有些害羞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要是没有自己这个重活一世的人,他们四人本也不是这一科考中的秀才,减去他们四个之后,魏县中秀才的人是五个,这样才是正常的规律。   考完之后时穆宁、季兴邦便要按照原计划带着方姨娘和时晗雪去省城和李思齐、时穆瑾等人汇合,然后等待他们考完乡试之后一同进京了。   曾阳夏也想跟着一块儿去府城见见世面,只有闵宏达在那里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的盘缠不多了,想要回魏县了。   这个时候曾阳夏突发奇想说道:“现在才三月十五日,今科的乡试六月初一才考试考呢,我们几人现在就往省城去的话完全来得及参加乡试啊!”   他有这个想法也不能算作是奇怪,主要是因为他总得想个理由和他爹说一下,才好去省城一趟呀,还有比参加乡试更好的理由么?   原来四人并未想到这一点,可是经过曾阳夏提点之后均是心中一动。   时穆宁说道:“行啊!反正乡试只有两个结论,要么考中,要么落榜,也不会像会试、殿试一般还分什么进士、同进士的,出身不同。   我们何不去参加考试一次,若是得中固然好,若是不中就当做是一次练习呗,又不会掉一块肉!这可是极为难得的经验,三年才一次呢!”   季兴邦也很心动,他前世也参加过乡试的,于是便说道:“其实之前我大堂兄也给过我好些他参加乡试时候的资料,我也略微练习过,若是我们几个从现在开始好好做题,倒是也没有机会到时候一战!”   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闵宏达也心动了,他抛弃了对银钱的顾虑,先和曾阳夏借了些银子做盘缠,大不了之后先和大哥借一些还了,决不能错过这个乡试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太学名额   既然大家一致决定要参加今年的乡试, 那么便不能立马启程了,需要停留在府城之中办理一些得中秀才之后的手续,以及办理一些今年参加乡试所必须的手续, 拿到准予参加今年乡试的文书。   好在朝廷将府试、乡试、会试都放在同一年, 还将月份隔开, 就是为了方便今科得中秀才、举人的学子立即可以进行下一类的考试, 不至于再耽搁三年。   等到四人结伴去衙门办这些手续的时候才发现,今科得中秀才的人十之七八都选择了去办手续继续参加今年的乡试,不参加的人简直少之又少。看来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乡试么, 最多是不中而已,多考一次又没有什么妨碍?   衙门的小吏们对于这一套手续的办理是极为熟练的,也不敢怵这些新科秀才的锚头吃拿卡要什么的,若是这些人今科就考中成了举人呢?所以他们在办理手续的时候都是笑脸相迎,态度很好, 动作很快的, 倒是给季兴邦他们四人省了不少的麻烦。   办好手续回到李家之后,却发现收到了两张府君大人和学政大人联名送来的帖子!   原来每次府试考完之后, 府君大人和学政大人便会一同举办宴会, 邀请今科前十名的学子们参加宴会。因为是仿朝廷殿试之后的“鹿鸣宴”, 所以被时人称之为“小鹿鸣宴”, 也算是给新考上的秀才们一个荣誉。   季兴邦一愣,这在前世里面是没有的事情,他前世的时候下一届才中了秀才,且名次也没有排在前十名, 倒是记不得前世的闽弘达考了几名有没有参加过这个“小鹿鸣宴”, 但是今世这个同窗闽弘达定然也是没有参加过这个“小鹿鸣宴”的。   不过前世没有遇到过的事情这一世遇到的还少吗?更别说这还是好事!于是他们二人便换上新的衣裳兴致勃勃博地去参加这个宴会了。   临行前季兴邦还特意没话找话去让时晗雪帮看了看他装扮是否齐整, 因为后世里每次他出门的衣裳配饰都是时晗雪搭配决定的,他担心自己搭配的衣裳饰品不合时晗雪的心意,特意先问问。   时晗雪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衣诀飘飘的英俊少年,忍不住脸色一红,只觉得这个少年不仅长得深得自己的心,就连衣裳配饰也深得自己的心意,便是让自己为他搭配也就是这般,更是觉得自己与他心心相印,心中有些隐秘的甜蜜。   却不知季兴邦得到了时晗雪的首肯之后也是心中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来已经学到了媳妇儿搭配的精髓了,随即也咧嘴开心地笑了起来,谁不喜欢被媳妇儿夸奖,谁不喜欢被媳妇儿喜欢呢?   看着他们二人在此处磨磨唧唧、卿卿我我,时穆宁咳嗽了一声打断,他和曾阳夏虽然也考中了秀才,但是因为不在前十名,没有受邀参加这个宴会,便有些看季兴邦不顺眼。此时看着季兴邦和自己妹妹眉来眼去,不知为何看他更加的不顺眼,于是才出声打断。   他笑眯眯地看着季兴邦,说道:“兴邦,今夜你和宏达有幸参加府君大人和学政大人的宴席,我们在李宅却也不寂寞,我们也叫了一大桌子菜准备好吃好喝地整上一些,阳夏的父亲听闻我们考中了,不但同意他和我们一同赴省府参加乡试,还托人运来了好些鹿肉和河鲜,我们今夜边吃、边烤、边喝酒作诗,不比你们那边差呢!”   他说完之后得意洋洋,果然看到了季兴邦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季兴邦叹了口气,对于他来说,去参加这个“小鹿鸣宴”不止是荣光,还是推脱不掉的压力,若是不去岂不是不给府君大人和学政大人面子吗?因此他再怎么向往今夜李宅里的聚会,也不能推了那边的宴席来参加。   时晗雪过来府城的这些天里,便时常换了男装,同他们几人一起在府城里逛。他们一起看过了府城出名的景点,吃过了府城的名小吃,也逛过了府城的夜市,自然是十分开心的。   但是他们几个少年才刚刚考完府试,在等待成绩的期间是怎么也不敢在外喝酒的,担心喝酒之后遇到了什么事情一时上头,惹出是非来,成了那种“行为不端”的考生,被府君大人记了一笔落榜了。   这不,便是考试名次和成绩出来了,时穆宁和曾阳夏想要畅快一番也只敢叫了一桌席面在家里,自己喝酒吃肉,绝不敢在外面这么放肆,担心惹祸。   所以季兴邦便还未能与时晗雪一同喝酒、论诗再加烤肉呢!怎能不羡慕。   时晗雪看见季兴邦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便笑着说道:“季公子不必忧心,我看曾伯父送来的好酒好菜可是不少呢,你和闵公子去那边赴宴回来也还尽有的,待你们二人回来,我们四人便可以一起继续宴席,继续喝酒吃肉了,岂不快哉?”   季兴邦闻言果然眼睛一亮——还是媳妇儿疼我!   时穆宁却在一旁算酸倒了牙,直呼女生外向,然后一推季兴邦,让他快些和闵宏达一同出门赴宴去,他好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   季兴邦和闵宏达坐着李家的马车到了府衙后宅府君居住的地方去赴宴,车上季兴邦就和闵宏达说了之后四人小聚的这场宴席,闵宏达果然也十分意动,想着早些回去。   季兴邦便教他:“宏达,到了宴席开始之后,我们二人先结伴去敬府君大人和学政大人酒,那杯酒一定得爽快地干了,免得大人们生气,觉得我们二人不尊敬他们。但是与其他人的酒则可以少喝点儿,多说点儿话躲过去,免得被人灌醉了在宴席之中露出丑态来,让二位大人厌恶了我们。   还可以躲在一旁装醉,就说自己不胜酒力,咱们留着身体待会儿回李宅之后再与穆宁和阳夏两位知己畅饮,岂不快哉?”   闵宏达兴奋地点了点头,他作为农家子出身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赴宴的经历,这场府君和学政二位大人的宴席便是如同要了他的命一般,他也心中紧张害怕得很,觉得是折磨,非常想早些回去与好友们庆祝。   他还有些担忧地说道:“兴邦,可是我不会躲酒,也不怎么会装不胜酒力,怎么办?”   季兴邦无奈地说道:“那不怕,你就全程跟着我,我教你怎么说,怎么躲酒,你若是不会跟着我笑一笑便是!”   闵宏达闻言点了点头,钦佩地说道:“兴邦,你每日这么苦读,也未参加过什么宴会,怎会懂这么多?”   季兴邦:......   失策了!这个谎话可怎么圆才好?对了,遇事就全推到大堂兄身上去,反正他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在闵宏达、时穆宁、曾阳夏心中就和神人差不多!   遇事季兴邦说道:“这是我和大堂兄学的,你不知道他作为天之骄子,回到家乡之后所有叔伯兄弟就追着他敬酒,他若是不掌握这些技能,早就喝伤了身体了!”   闵宏达点了点头,果然对季兴杰又增加了一分敬重,觉得他什么都会!   季兴邦也擦了擦汗,只觉得糊弄过去就好。其实他这些技能都是日后在官场上练就出来的,需要面对与自己身份平等或者是身份比自己高的人的绝招啊!像大堂兄回乡之时,大家都怵他举人的身份,他一说不喝了谁敢再来劝啊?不过都是托词而已。   只有对着过来敬酒的那些你不能或者不敢拒绝,亦或者不好拒绝的人,才需要这般的花招,否则的话直接说一句我不想喝了,又有多难?   到了府君大人的后衙之后,他们发现自己到得不早也不算晚,在花厅拜见了府君、学政二位大人之后,大家聚在一起说了些闲话,不多时人就都到齐了,这样的宴席也没有人敢迟到。之后便分了宾主落座。   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之前根本不知道二位大人的姓名、身份和来历,在此次赴宴之后经过介绍,才知道了长治府的府君大人唤作郎鸣辰,貌似老家在南边,来历一概不知,也没有相熟的人给他们什么小道消息。知道了省学政大人唤作滕英辉,是从京城来的,以前在礼部作一个从四品的郎中,此番外放山北省算是高升了正四品的省学政,官位与府君大人平级,也与时穆宁的父亲时政道平级。   不过省学政主管的是一省的学习、科举情况,新上任之后最重要的事情是巡视山北全省十府,与各地府君一同主持十二府的府试。因此他从上个月到这个月马不停蹄地跑了山北十府,累得不行,却也要特意选几个地方与府君大人一同举办小鹿鸣宴,以示对这一府的看重。   今年他选的两府分别是长治府和省府二处,其他把府的小鹿鸣宴便只有府君大人一人主持了,他挑选长治府的目的也很明确,是因为这一府今年的考卷答得太好了,尤其是前三名!   他觉得季兴邦、谢彦博、闵宏达这三人都是有大才华的,若是分散在其他府考区的话,他会给这三个人都点了案首,只可惜撞在了一起,必然要分个高下,真是让人可惜啊!   滕英辉自然知道谢彦博出身京城谢家,而季兴邦、闵宏达二人只是农家子,犹豫过一番要点谁为案首的问题。最终他还是凭着本心点了全都最优的季兴邦做了案首,让诗作逊色于其余二人的闵宏达做了第三名,而谢彦博则是第二名。   滕英辉觉得自己一来与京城谢家并未结党,不必卖谢家这个人情,况且若是点了谢彦博做案首,试卷一放出去张贴反而会给别人攻歼自己的口实,对于他这种清流来说实属不值,二来也是觉得季兴邦此子虽然是一个农家子,但是竟然如此出色,日后成就必然不会小,也不必与他交恶。   之后滕英辉还与府君大人商议,准备将今年山北省的太学名额多倾斜给长治府一些,若是谢彦博成绩不错,也可以推荐他去太学念书,也算是两边讨好了。   当然,这些私底下的筹谋季兴邦和闵宏达这两个没有任何消息来源的人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也以为谈话时府君和学政二位大人对自己二人的关注是因为他们考试的名次好而已。   府君、学政二位大人均坐主位,然后季兴邦因为是第一名,就坐在府君大人右手边,紧挨着他,第三名闽弘达又坐在季兴邦右手边,单号的学子依次往下。   学政大人左手边则是考了第二名、第四名的人,依次往下,第十名的人坐在最下首,离二位大人最远。   席间大家先吃东西,赏了些歌舞和几出席,之后便开始推杯换盏了。   府君、学政二位大人问了问大家今年是否继续赴省城参加乡试的情况,前十名的人全都参考。之后二位大人非常开心的夸赞了几位一番。   然后他们承诺,若是今科得中举人,则会被学政大人推荐赴京到太学里面去做学生,三年后直接可以在京城参加会试。若是今科不得中也没有关系,学政大人也可以推荐大家在省府的省学之中进行学习,方便大家三年之后直接在府城参加乡试。   此言一出,大家均是意动,满心欢喜地谢过了府君大人和学政大人。   此事不是惯例,每省确实是有一定的名额可以被推荐上太学,每府也有一定的名额可以被推荐上省学,但是分到的名额肯定是不一样的,像今日这般的说法定然是府君大人和学政大人动用了自己的权力,对新考上的这十个长治府的秀才施恩,大家也都很感恩。   能去省学或者太学见识一番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啊,别说是季兴邦、闵宏达这般的农家子眼红,便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也很珍惜这样的机会的!   因为官宦人家或者有钱人家的孩子若是想要去京城念书,能走关系进入的那个学校叫做国子监,虽然也在京城,但是名声远远比不上太学,太学那可是全国最高的学府啊,听说有时候都能听到皇帝来讲课呢!   所以在京城的官宦人家和有钱人家都以子弟能考进太学念书为荣,以到国子监念书为耻。而农家子若是能得到省学政的推荐进了太学念书,更是觉得自己磕头碰到天了!   之后大家真心实意地敬了府君大人和学政大人几杯酒,然后便开始各自敬酒拉关系了。   季兴邦作为府试案首,来对他敬酒的人自然不少,他幸而年纪很小,脸看起来也很实诚,所以开始来者不拒地勇猛喝了几小杯,杯杯见底之后,被人称赞豪爽,也把闵宏达吓了够呛——不是说要装不胜酒力的么?怎么地现在不按照之前说的做了?   幸好不多时,季兴邦便装作第一次喝酒不知道自己酒量深浅,醉了起来,大家便以为他真的勇莽、喝醉了,不再灌他。闵宏达在心底赞叹季兴邦表演得好,赶紧也是有样学样地装醉了。就这样,其他人没有为难他们两人,还夸他们二人喝酒豪爽。   可惜的是他们两人的这种小花招如何能瞒得过阅人无数的府君郎鸣辰和学政滕英辉。学政滕英辉乃是一直做学问的人,不喜喝酒、应酬,也常有像他们二人这般躲酒的时候,因此心知肚明之后只是抿嘴一笑,也未说破。   不过府君郎鸣辰却皱起了眉头,觉得季兴邦和闵宏达这两个人偷奸耍滑、不堪大用,不愧是农家子出身。只不过他在今天这样的宴席之中是要给二人卖个好的,也不至于当面戳穿他们让他们下不来台,反而有了对头。俗话说得好:“宁欺老不死,不欺少年穷!”这些少年人里面谁知道日后会有什么大造化呢?   只是府君郎鸣辰看着坐在另一边芝兰玉树般的谢彦博,心中涌起了一股浓浓的可惜之情。这谢彦博可是京城户部尚书之孙,江南某府谢府君之子,这次回原籍参加考试的时候与自己打了招呼,就是想要得案首的,却没有想到只得了第二名,自己的事情没有办好啊!   不过取府试案首权力是在一省学政滕英辉这边,虽然这个事情虽然没有办好,但是锅并不在自己身上,因此府君郎鸣辰倒也不是多讨厌考中案首的季兴邦,相反还是十分敬佩季兴邦这样能以实力碾压世家子的农家子,只是没有想到二人竟然也会偷奸耍滑,一点儿也不像一般农人那么实诚。   幸而这个谢彦博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在府衙里见过了季兴邦这个案首的试卷之后,也输得心服口服,同时准备今年继续到府城去考这一届的乡试。   府君郎鸣辰还吓了一跳,因为谢彦博原来说的是三年之后再去省城考乡试的!   谢彦博当时对他一笑,说道:“当时是想要取了案首之后再积蓄一番底蕴,争取乡试考中解元,日后再取会元、状元,争一个六元及第的好名声,日后若是做官也有些资本。只是现在案首已空,就没有必要再等了,早些考中举人也是好的。”   府君郎鸣辰再劝:“县试案首虽然没有了,但是谢公子也可积淀三年再取解元、会元、状元,三元及第也是极好的啊!”   谢彦博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案首都难获取,何谈解元,三年之后若是还不能得中解元呢?况且我看那季兴邦如此有才气却也不贪恋于解元这些虚名,今科报名乡试,我这个才学不如他的人如何敢再耽搁三年?还不如早早去考,考中之后省学政滕英辉大人承诺一个太学的名额,能推荐我入太学念书,也算是个不错的出身。   若是我在京城之中参加府试或者乡试,怕是更加泯然众人,别说是难以考中解元,怕是太学也难中,说不得要去国子监念书了。”   府君郎鸣辰看他受了打击之后心意消沉,但是他既然主意已定,便不好再相劝,只是心中为他可惜不已。   当然这些季兴邦和闵宏达都是不知道的,他们二人按照计划从府君大人和学政大人的宴席中出来之后,依然装着不胜酒力摇摇晃晃地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的时候季兴邦猛然惊醒,忽然想起了今科府试第二名的那个谢彦博是谁——他不是本朝唯一一个考中六元的人吗?只不过他考中六元是在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可是他现在竟然被自己夺了案首,还提前了时间去考乡试,不知道还会不会得中山北省的解元。   可是略一思索之后便罢了,反正他身份什么的比谢彦博低多了,此番也是靠着势力赢的谢彦博,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听说这个谢彦博出身很好,此番竟然被自己压了成了第二名,说明府君和学政大人还是挺清明正直的啊!因此心中对他们二人多了不少好感,日后倒是可以多亲近他们二人一番。   这次他去参加乡试本是无意之举,是受了曾阳夏提点之后才有的临时想法,但是既然学政大人承诺了考中便能有太学的名额,那么这次应考便不能再随随便便,而是一定要全力以赴了!   这般想着,不多时便到了李宅,他们四人与时晗雪一同自然欢欢喜喜地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同时季兴邦和闵宏达也把学政大人的承诺说了出来,一听说季兴邦和闵宏达有可能被推荐去京城的太学念书,时穆宁和曾阳夏二人真是不得不眼红了。   季兴邦笑着对他们说道:“穆宁、阳夏,学政大人这话虽然是对着考试前十的人说的,但若是你们人加倍努力,在乡试之中不但考中还名次靠前,难道滕大人会不给你们二人机会吗?   我看那个省学政滕大人是个极为公正的人,点了我这个无名小卒做案首,也没有点那个京城的世家子谢彦博做案首,我们四个人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全力以赴在今科乡试之中考得好成绩!等到三年之后滕大人离开了我们山北省,可就没有那么容易被推荐入京城太学了!”   据季兴邦上一世的印象,和他当年一同考中举人的名次靠前的好些人也都没有被推荐进京城太学念书,当年他们省的学政大人推荐进太学念书的可都是些有家底的人,听说空着车来山北省上任,拉着慢慢的三车东西回的京城呢!   时穆宁、曾阳夏二人闻言对视一眼,觉得季兴邦说得很对,也燃气了熊熊战意,誓要在此次科举考试之中考出好成绩来!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教学相长   四个新考中秀才的学子和时晗雪、方姨娘二人在拿到各种文书之后丝毫没有耽误, 赶紧带上他们的书童和仆役们都上了赶赴省城的船,路上大约花了十日左右便来到了省城。   等他们到省城码头的时候,李家的仆役早就在码头处等着接他们了, 他们便不用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在省城之中到处找李思齐租住的这个房子, 而是可以好好地把货物放上车, 让女眷跟着车先往李思齐租住的宅子之中去, 而男子则再雇佣了一辆牛车慢慢跟上去。   没有办法,原来只是说季兴邦、时穆宁并时晗雪、方姨娘四人会来省城,没有料到事情在后期起了变化,便是曾阳夏和闵宏达二人也跟来了, 而且他们在府试成绩出来之后来得急,并未能提早稍信来给李思齐早做准备,所以便有些准备不足,原来的马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和行李了。   幸而省城这边码头什么都有,候着的空车也多, 他们随意租了一辆跟着前面的车便可以了。   到了李思齐租住的那个房子之后, 李思齐和早已住在那里的时穆瑾自然开心地来迎接他们一群人了。这个院子不算特别大,起码没有李家在府城之中置办的那个宅子大, 房间也没有那么多, 但也足够了。   李思齐原本只让下人准备了四个空房间给四个主子, 季兴邦、时穆宁二人一人一间, 方姨娘和时晗雪一人一间。但是因为现在房间不够住,变成了季兴邦、闵宏达共住一间,时穆宁、曾阳夏共住一间,与他们在县学时候的宿舍相仿, 他们四人住得十分舒服愉快, 没有任何不满的。   至于仆从们的房间也多是挤一挤放一张床或者是加几个地铺了事, 虽然比起之前计划的情况来说有些拥挤,但也困难不到哪儿去。   关键是现在这个时候省城各大客栈,各个商会的会馆,各个平民百姓家中空闲的屋子几乎都租出去给了进省城赴考的秀才和他们的仆役、书童之流了,难以再在外面找到合适的屋子了。   有些来得晚的人便是客栈的通铺、柴房也能睡得,李家这边租住的房子之中的环境比上不足但是比下有余了。   李思齐和时穆瑾二人虽然需要闭门苦读准备乡试,但是也不吝啬于抽一天的时间来略备薄酒欢迎几人的到来。在推杯换盏过后,二人便得知了这四个新考中的秀才也想要参加此次乡试的事情。   李思齐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虽然他心中不认为四个小孩子今科能考中,但是他上一届考中秀才之后也选择到府试参加一次乡试练练手,自然熟知大家的想法,觉得大家的想法很对——人都已经来到省城了,又得到了秀才的身份,为什么不搏一搏呢?   虽然说考中的几率很小,但是也不是没有啊,万一有人幸运考中了呢?   但是时穆瑾对此却是嗤笑一声,觉得自己的庶弟和他的同窗都是异想天开之人,他这个在京城有名私塾念书的人尚且不敢托大,在考中秀才的同年参加乡试,而是又积淀了三年才来应考,这四个毛头小子只不过出身小小的魏县县学,怎么敢如此放肆?   只不过他现在也是借住在李家租住的房子里,算不得主人,与其他四人也不甚相熟,便没有口出恶言酸语讽刺这四个人,留了些口德。只不过他的心中却是一种等着看笑话的心态。   到了第二日的时候,李思齐很热心地带着四个新科秀才拿着文书到省学那边去办理报考的事宜,时穆瑾却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的庶弟还在其中,推脱自己还需要闭门苦读,并未“浪费时间”跟着他们同去。   李思齐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也知道这个京城来客时穆瑾架子大得很,等闲看不起他们这种出身小县城的人,平日里都是各自在屋里念书,和自己交流一句都舍不得,生怕自己占了他的便宜的,也见怪不怪了。   时穆宁对自己这个嫡长兄的性子也是了解得很,知道他看不起自己这个庶出的弟弟,也看不起自己这群商户、农家子出身的同窗,一点儿也不奇怪时穆瑾的选择,甚至还松了口气——毕竟眼不见心不烦,若是真的时常同出同进,说不得还会有好些口舌之争,现在这样远着一些挺好的,自己五人也免得扫兴。   就这样,李思齐这个早到省城的人带着其他四人成功报名交了帖子,拿到了准予考试的帖子,又痛快地在省城逛了一天、吃了一天、玩了一天,之后他们四个人便开始一同复习了。   不同于时穆瑾喜欢将自己的知识藏着掖着不与这些小县城中的秀才一同分享,时时刻刻防备着这些潜在的“对手”在此次考试之中超过自己,这五个人非常的喜欢交流,总是觉得互相交流心得才能更加进步。   他们四人还有一个特点,便是特别信任季兴杰,都曾在不同时期做过季兴杰的弟子,算是有着“同门之谊”,他们的答题路数也基本上和季兴杰一脉相承,互相之间交流起来十分的顺畅,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更加幸运的是,李思齐因为是季兴杰的弟子和小舅子,也留存了好些季兴杰这三年来给他整理的考乡试真题演练和复习资料。这些资料他全都带来省城进行复习,而季兴邦则有着前世的经历,也曾经做过今年乡试的“真题训练”,很是了解考官需要考察的知识点是些什么。   于是,季兴邦在季兴杰提供的这些浩如烟海的题库之中精准地抽取出与今年的乡试最为贴近的十余份真题,让大家认真按照格式做题,也让李思齐给大家讲讲他的答题思路,教教大家怎么写策论文。   若是说起考府试和考乡试的最大不同,那便是增加了一题策论文的题目,需要大家写一篇大作文似的八股文了。   李思齐一点都不藏私,也不嫌弃时间临近考试浪费时间,好好地给四人讲解了一番他心目之中的八股文应当如何做,策论文应当如何写。同时将季兴杰的教育以及他恩师青山先生所教授的知识也合盘拖出,认真教其他四人。   季兴邦也不藏私,将他记得的季兴杰写的“范文”也默写出来让小伙伴们一同观摩,一同学习。想到前世里做题一百遍的经历他也是满嘴的苦涩,他也不想这么几十年之后还对这些题目和范文记忆犹新,但就是无法忘记啊!   就这样,四个新科秀才的策论文水平进步极快,便是李思齐也啧啧称奇。   季兴邦等四人感念李思齐在靠前还耗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帮助他们,对李思齐很是感激,谢了他不知道多少回。但是李思齐并不居功,他还笑着对四人说道:   “其实姐夫常常告诉我说‘教学相长’,他对某些知识点的学习原本理解不算很深刻透彻,还是做了我的西席之后不断地教我,要想着如何将这个知识点对我讲明白,以老师的角度来不断思考问题,才能更加深刻的理解这些知识点,才能有更大的进步。   所以姐夫才一直没有辞了给我做西席这个职位闭门苦读,而是一边教我一边考府试,中了举人之后也谋了县学教谕的职位日日教县学里的学生,而并未像某些举人一般热衷于文会、交友或者是闭门苦读。   他也对我说过,让我在青山书院学习的时候不要吝啬于和同窗们探讨问题,有机会还可以给周边的村子里的蒙童或者童生们免费讲讲课,这样对我的学习有好处,我也一直听姐夫的话呢。   对外人犹可以如此,更何况是对你们四个人?我与你们四人这些日子以来探讨学问不但不是浪费时间,还是给我机会更加深刻地理解这些知识,更加精进我自己的学问,你们也帮了我,所以无需一直对我道谢。”   听他这么说了之后,季兴邦等四人的心中才好受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般有着沉重的心理负担,觉得自己四人耽误了李思齐的复习时间,但是心中总是还有些犹疑不定,觉得李思齐说的不完全是真话。   关键是住在隔壁的時穆瑾一天到晚闭门苦读,也不和大家交流,一点儿时间都不愿意“浪费”。不知道乡试过后李思齐和時穆瑾二人谁会考得更加好。   若是李思齐考得更好倒还罢了,他们也能安慰自己是“教学相长”了,他们四个人并未拖了李思齐的后腿。但若是時穆瑾的成绩更好,他们四人怕是心中会有些疙瘩,难以排解的。   李思齐也知道大家的心理负担,时不时笑着开解大家,自嘲道他只不过是小县城的商户人家出身,求学也一直在县学或者是府城之中,从未见过京城里的大世面。可是時穆瑾却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少爷出身,也一直在京城念很好的私塾,便是成绩比不过人家也是正常的。   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比谁差,可是真的没有和時穆瑾交流过,完全不知道他的水平,李思齐也怕自己真的考得比人家差,伤了四个小朋友的心。   就这样,时间慢慢临近,转眼便到了六月初一,乡试开始了,同住一起的六个人穿着单衣带着考篮和帖子坐着李家的马车一同到省学那边去赴考了。   参加这样的考试,没有人会不紧张,便是時穆瑾、李思齐这两个已经准备了三年的人也不能免俗,得失心很重。   反观今年刚刚考中秀才的四个少年,却是觉得是来参与一下的,心理负担还没有他们二人重。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乡试开始   季兴邦他们与李思齐五个人都是属于长治府的秀才, 此次在广场上排队是跟着长治府君郞明辰。至于牛气冲天的时穆瑾,因为他的原籍在长治府,所以他也排在郞明辰的后面, 与其他五人在一处。   入考场的这些顺序乡试与府试几乎是一致的, 不同的是排队领头的人从县令大人变成了府君大人, 在门口鼓励大家的换成了京城来的主考官和省巡抚、省学政两位副主考官而已。   同时主考官也不再是山北省的学政大人滕英辉, 他只是副主考而已,同时一省的政务主管巡抚大人也同样是副主考,他们负责组织考场、人手,一同协助主考官的工作。   可以说, 每一省之中巡抚大人和省学政大人干了所有的脏活累活,但是却没有出题目的权力,这个权力是主考官的。   而主考官都是从京城之中千里迢迢派来的人,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各省舞弊,一定要给皇上给朝廷遴选出最优秀的人才来。   一开始主考官是礼部初拟之后由皇上亲自选定的人, 而且在各省乡试之前都是处于保密状态, 除了皇上之外谁也不知道哪几人会做今年的考官,谁又会被分配做哪一个省的考官。只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必须曾经考中进士, 且在翰林院内历练过的官员才有资格做一省乡试的主考官。   皇上会在大考之年根据各省离京的顺序确定主考官, 比如说西南、西北、辽东那些边境省份的考官是最早确定的, 这些主考官拿到圣旨之后会立即马不停蹄地启程,奔赴该省份。   而内陆的省份和东南沿海的省份是第二梯队,大约在第一波主考官确定十日之后,会公布第二梯队省份的主考官, 让他们马上启程。   最后一波便是南北直隶省和京城片区的主考官了, 这些考官一确定之后立马出行或者立马住到京城贡院之中进行封闭, 不再接触其他人,准备出考卷考题。   这样的设置是为了让全国各省市不论离京城的远近,都能在同一时间开始乡试,一点儿都不耽误。   就这样,季兴邦他们山北省的主考官在第二波的时候被皇上确定,然后快马加鞭感到山北省城,与省巡抚大人和省学政大人约莫只有一两天的时间交接,之后便是闭关准备考题,而巡抚大人和省学政大人则组织人手进行考试。   这个世间是相当的紧,便是山北省内再大的世家,也难以在这么短短时间内摸清这个主考官的生平,了解他的文风、爱好之类的,也难以有时间和机会拉拢他,最大限度地保障了贫寒学习能有机会再乡试之中出头。   而时穆瑾则因为在京城私塾求学的缘故,听过好些京官的八卦,了解他们的长相,知道他们的出身情况、生平情况、文辞情况等等,比其他小地方的学子更占优势。   而这也是好些世家的人想要拼命将自家的孩子塞到京城太学或者其他私塾念书的缘故,这种对考官的了解主要都是做在平时里的,临时抱佛脚是没有什么用的。   可是今年在广场上的时候,时穆瑾看着这个主考官确是皱起了眉头,他在京城这么多年,私塾里面的教学也免不了要让他们认这些热门主考官的样子、文集和喜欢的文风等等,热门的那些考官他都认过,可是从未见过这个考官的图样!   这个考官是谁?周成明?没听过,实在是太冷门了吧!   而一般在这种时候也不可能给大家介绍一番主考官的生平等等,只有一个名字而已,只知道主考官周成明是从礼部出来的,之前是一个声明不显的小小郎中,今年才升任的礼部侍郎,按道理说怎么都不可能让他做主考官的,可就是这么爆冷了!   时穆瑾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心中有些紧张,他在京城的时候真是没有听说过半点儿这个周大人的名号,对他脾气性格一点儿都不了解,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喜欢华丽的文风还是喜欢简洁明快的文风,到时候怎么答题?   与时穆瑾这边心中没底不同,季兴邦在听闻了周成明的名字之后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前世里面这一届的山北省考官就是周成明,这一世和前一世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么以来,他们五个人之前复习的题目,答题的文风等等全都没有什么问题,或许可以期待一个“五人全中”的高光时刻?   不过季兴邦摇了摇头,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甩出了脑海,这样的几率太小了,他可不能托大,待会儿进到考场之后一定得好好地答题,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大意失荆州了。   拿到号牌之后,季兴邦发现他是被分到地字第二十六号房间,这个房间中不溜丢的,距离茅房挺远的,不是那种“臭号”,还是挺省心的,于是他将东西放好好好准备答题,照例拿了抹布出来好好擦拭一番答题的木板。   其他李思齐等四人与他差不多,分配到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考棚,都赶紧准备了起来。   乡试与府试最大的不同便是乡试要考三天,这三天都不能离开考场,除了考察考生们的学问水平之外,对考生的身体情况、心理情况甚至还有运气都是极大的考验。   比如说京城来客时穆瑾,他就满脸无语地看着自己旁边的公共厕所,简直差点儿掩面而泣了——他为何这么倒霉?几百人的考场之中,臭号就那么两三个,这个几率真的是非常的小的啊,为何其中竟然会有他呢?   不说别的,就说住在同一个宅子里一同赴考的六人吧,只有他一个人被分配到了臭号里面,天理何在?   时穆瑾简直想要仰天长啸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了?这次考试为何竟然会这么倒霉!   可是没有等他长啸当哭,隔壁离茅房最近、最臭的那个考棚里面的考生竟然哭将起来,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他不住地嚎叫到:“苍天呐!为何这么薄待我!上一届考试就分给我一个臭号,害得我没有考上举人,为何今年还是一个臭号!我不服!我不服!”   时穆瑾:......   看起来跟这位仁兄这么一比较,自己好像也不是最倒霉的人!   可是这个考生的嚎叫引来了巡考的考官,他怒气冲冲地训斥了那个哭嚎的考生一顿,说他简直不可理、斯文扫地!自古以来考棚的分配都是靠运气的,抽中公厕附近的考棚也没有什么倒霉的,“臭号”之类的叫法都是考生自发地评价,其实他们山北省贡院内的公厕打扫得可干净了,一点儿都不臭!   你在考场里面当着考官的面批评考棚臭,这不是当面打脸吗?考官不骂你就怪了?若是那种狠心的考官光是凭着这一点就能让衙役们将你扔出去!   不过这个考官之前也听闻了他的哭诉,知道他两届都被分到臭号,觉得他着实倒霉,虽然现在公厕干净没味,可是三天下来也够他受的,于是一时心软没有直接让衙役们将他扔出去,而是对他训斥道:“还不快起来考试?若是再咆哮考场,我就让衙役将你扔出去!”   那个考生闻言顿时觉得捡回了一命,也不敢再在考场之中闹出什么动静,而是赶紧布置自己的考棚,准备考试。   一旁的时穆瑾等分配到公厕附近考棚的考生们也被考官“杀鸡儆猴”般警告了一番,自然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赶紧准备答题了。   乡试考试之中不再有“帖经”“墨义”这种背诵默写的简单题型了,第一天考的便是三道四书题,考生可以从早上开始答题,一直答到太阳落山,然后在黄昏时候交卷。   虽然考生可以在考场之中待上三天,但是考题是不一样的,每天都有每天的考题,天黑之前都得要交卷的。   这三道四书题并没有那种怪题,比如说从这里拿了上一句,从那里拿了下一句的截搭题等等,说明这个主考官周成明是一个很中正平和的人,不是那种脑子僵化或者是刁钻古怪的老学究。   大部分的考生在收到这三题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觉得下笔如有神,觉得自己今年怕是能得中了。   其实他们高兴得太早了!那种截搭题虽然怪,但是只要你博闻强记却能比那些记性不好的人有着更多的优势,无论你答得是好是坏,只要你答中了就一定会比那些答不中的人分高。   可是对于这种中正平和的题目来说,人人都学过,人人都会。如果你答得和其他人一样,那么又如何能得到高分,如何能与其他人拉开差距呢?   这样的题目其实更加的考验一个人的才学水平,真正是要那种想法有新意或者学得更深刻,道理领悟得更透彻的人才能答好的呢!   同时对一句话的理解各有不同,历史上有那么多厉害的学者可能都有不同的见地,你如何知道考官崇尚哪一家的学派,欣赏什么样的学说呢?在这种时刻好些人都不敢冒险乱答,很容易不出挑,肯定往自己最擅长的方面去答题。   这样一来,主考官不就可以轻易地筛选出来哪一个学生与自己的理念相合,是自己人,值得提拔一把,哪一个学生是那种“歪门邪道”的学生,是必须受到打压的呢?   幸好这些问题对于季兴邦和他的五个小伙伴们来说是不存在的,季兴邦知道周成明考官喜欢的答题风格,他们五人一直演练的都往这个风格走呢!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乡试结束   第二天的考题是一道策论题和一道作诗题, 一大早的时候衙役们便将题目公开,大家抄写题目,自己分配时间, 酝酿答案。   一般而言, 策论题是需要占考生大部分时间的题目, 作诗题只不过是顺带的题目, 还是与昨天一样,天黑前交卷。   这一次的策论题论的是治理水患的题目,也不算出格,可以说十个备考的考生里面起码十个都做过这样的策论题, 答案可能会有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每个人都有话可以说,但是能不能说道考官心坎上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季兴邦叹了口气,想起了当时自己备考乡试的时候,大堂兄季兴杰给自己做过此次乡试的题目作为“备考真题”, 当时将前三名的考卷都给自己看了, 从中分析了一番当年的主考官周成明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答题思路,治理水患的思路。   周成明是礼部出身, 自己也曾经备考过, 研究过水利问题, 他是一个很务实的人, 他反感那种空谈,不喜欢空洞的文章。虽然他并未在工部任职过,但是他的家人有工部出身的人,传给过他一部《治水经》, 使得他对治水很有心得研究, 不是那种纸上谈兵的人。   他喜欢实干家, 喜欢有数学基础和工部治水基础的学子,他挑选的三篇文章虽然是不同的人写出来的,但是可以总结出那几人的特质,便是一看就知道是行家,放出去就能修筑堤坝、实际去治水的人!   季兴邦想起了大堂兄让自己答题一百遍的那个场景,当时自己为了答这一题先是将当年前三名的考卷吃透了,再找了好些治水的书籍、修筑堤坝的书籍、甚至是数学书籍认真研究,才写出了让大堂兄极为满意的文章。   即便是在练习的时候,季兴邦也是按照这个思路写的,并未深刻地思考过,需要练习的题目太多了,其他三个小伙伴们对于策论文也就是八股文的格式还不熟悉,还需要好好教他们。   可是真的在考场上思考这个题目,以及打草稿的时候,季兴邦犹豫了,真的要按照前世的那个思路答题吗?上辈子大堂兄让自己刷题一百遍的时候,他已经考中进士了,水平确实很高,可是那个时候的他才初入官场,他所治理的县市也没有很多水患。   不过经过上辈子之后,季兴邦心中更有所悟,他觉得治理水患不光是要这些实干的东西真的去修筑堤坝、去治水,还要防范大灾之后的大疫,还要给流民一个出路,还要解决之后的流民归家以及分配田地的问题等等。   同时为了不再有水患,上游的各省、县都要积极种树,免得泥沙俱下,使得下游成为人间地狱。   可是这样的思路是他季兴邦上辈子的所思所得,并不完全是大堂兄季兴杰的经验,按照这样的思路答题的话,风险会不会太大了?会不会不合主考官周成明的思路?   于是季兴邦用了很久的时间来思考,他到底是要走一条容易的路,按照大堂兄教的那些来答题,求稳中一个举人,还是赌一把,将自己前世里的所思所学所悟全都答上去,赌一把?   赌赢了,有可能中解元,得周成明的喜欢,很是风光。赌输了,就是一个落榜,甚至有可能李思齐、闵宏达等人按照之前复习的那样平稳的答题,他们四个都中了,就自己一个人不中!   该怎么选?到底是应该求稳,还是应该冒险?   最后季兴邦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依然选择了冒险将自己的所思所想答出来,因为他也想试试看自己是否能在某一个阶段超越某一个阶段的大堂兄,自己前一世那些感悟是否能带来一些好的改变。   若是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输了也没有什么,他也输得起。今年才考中秀才呢,有几个人能连中秀才和举人?今年若是冒险不中的话,下一届的考题自己也是熟知的,大不了下一届的时候再求稳好了,现在的自己还不满十六岁,完全有的是时间!   想清楚之后季兴邦便开始挥笔答题,因为落笔所写的都是他自己有所感悟的东西,所以写得十分顺畅不说,还十分的言之有物,让他自己看了之后非常满意。甚至全部写完也才刚刚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比其他人快了一大截。   在吃中午饭的时候,季兴邦紧盯着那个诗题,非常简单,就是写一下国泰民安的拍马屁诗篇。他在吃饼的时候一边啃一边想,等到中午的饼啃完之后,他所写的诗题的腹稿也出来了。   于是在吃完东西净过手之后,季兴邦将自己拟好的诗写在稿纸上,然后花上一百二十分的心思认真将自己的策论文答案和诗作誊写在答卷上,中午过后晾干了试卷便交卷了。   之后他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准备补个觉。   没有办法,昨天夜里实在是没有怎么睡觉,好些人打呼噜,吵得很。还有些人不断申请上厕所,让衙役走来走去看着他们点灯又熄灯之类的,他一晚上就没有怎么睡着过。   当然,他昨天夜里没有睡着也有可能是太紧张了。   总之,今天好好的答完题交完卷之后真是可以好好补一个觉,毕竟明天可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完全不能掉以轻心。   整个考场之中像季兴邦这般下午睡觉的人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便是有也是昨天下午好些人对四书题比较了解所以答题较快的人,为了节省自己的精力,让自己在今天能更加有精神答策论题才提前睡觉的。   策论题可以说是这三天乡试之中最重要的一道题,今天也可以说是今天乡试考试最重要的一场考试,鲜少有人像季兴邦一般这么早交卷,然后补觉的。   他周边考场的人看见他竟然早早交卷睡觉了,无不对他鄙视不已,只觉得他是那种来混混的人,完全是来凑数的,一点儿都没有把心思放在考科举这件事上。   等到夜里呼噜声四起的时候,季兴邦被吵醒了,可是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担忧的,因为他补觉了之后精力好了很多,慢悠悠地摸黑吃了李家厨娘给准备的完全不带油腥的饼子,喝了些水,继续睡着了。   这次睡觉的时候他心中什么负担都没有,完全不着急现在睡不着明天会发挥不好,只是想着他已经在下午补足了觉,便是下半夜完全没有睡觉也不会影响明天他的最后一场考试。   没有想到放下了心理负担之后,他反而睡得更加的好,迷迷糊糊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衙役来让大家抄题目的时候,让他真是精神无比的饱满。   第三天的考试就分类了,《五经》之中每个秀才会选择治不同的经书,分别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一般而言,治《诗经》和《春秋》二经的考生最多,《礼记》《尚书》的次之,治《周易》的最少。   但是在乡试的时候为了平衡治不同经文的考生,主考官会在《五经》上均各出一道考题,让治不同经书的学生们选择不同的题目来答。   自然也会偶尔有哪些投机取巧的学子,其中两部经文都学一些,待到考试的时候看一看哪一经的题目比较简单就答哪一经的题目。   更有甚者,像时穆瑾这般的京城考生,他们会有考官的资料,知晓那一个主考官在念书时候已经在翰林院的时候主要钻研哪一经,对哪一经的学子更加喜爱,在考试的时候便选择那一经来答题,好讨得主考官的欢心。   这样答题是必然会让考官在心中有所偏重的,比如一个考官一辈子都在钻研《诗经》,对《诗经》是真爱,那么他在阅卷的时候看着答其他题目的学子心中首先就有些不喜,对于选了《诗经》题目的学生天生就有些亲近,在策论文二人都差不多的情况下,极有可能选择治《诗经》的学生录用为举人!   但是对于季兴邦、季兴杰他们这些农家子或者小县城出身的人来说,他们的学习资料很少,精力也很少,完全没有机会和精力对于《五经》一样学一些,选定了《春秋》之后,只能沿着一条路走到黑,考试的时候选择题目也只能选择《春秋》这一经的题目。   考官若是喜欢这一经还好,若是不喜欢这一经他们也只能受着,没有办法,谁让他们只学过这一经呢!   季兴邦不知道前世里周明成更喜欢哪一经的学生,也不知道他点的状元那一年是治的哪一经,但是他别无选择,只能答《春秋》这一经的题目,前世里面大堂兄也只关注过《春秋》这一经的考题。   有些时候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点儿都不能自己控制的。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交卷之后,大家都一身疲惫地离开了考场。   季兴邦虽然提前知晓了考题,但是因为自己在答策论的时候冒险了,还有不知道周成明是否喜欢《春秋》这一经有些拿不准自己考不考得中,有些沮丧。   闵宏达、曾阳夏、时穆宁四人因为自己复习的时间不够,觉得八股文练习不够、积累不够,对《春秋》的研习时间太短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考得好不好,有些提不起精神。   李思齐因为自己选择了《诗经》,没有像其他人一般选择答《春秋》而有些不确定,心中忐忑不安。   时穆瑾因为自己被分到了臭号,发挥得不好也是蔫蔫的。   因此回程的马车上甚是安静,大家围坐车内安静如鸡,回到李思齐租住的屋子里面也是各自休息去了。   时晗雪因为担忧自己哥哥和未婚夫的考试情况,亲自敲门送了人参鸡汤去给他们补身子,也问了问他们考试的情况,听见他们不便多提之后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很是知情识趣。   不过为了让自己的哥哥和未婚夫不要那么沮丧,她想要让他们散散心,担心他们二人没有心情,便假托自己想要在省城逛逛长长见识,约二人明日一同出门,倒是都得到了他们二人的应允。   于是时晗雪松了口气,今日就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日,也让负面情绪有个出口,明日里玩过就会好了。   同时她也很会为人处世,安排了自己的丫鬟们将熬出来的人参鸡汤送到了同住一院的其他四个秀才的房中,做事情面面俱到,一点儿差错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乡试成绩   第二天, 季兴邦等六人休息的差不多了,便相约结伴去省城逛一逛。   虽然时穆瑾与他们几个复习的时候不在一块儿,但是现在是乡试过后的放松时间, 不约他一块出门去逛有点不太合适。   时穆瑾虽然不想浪费时间和别人一同复习, 但现在考完了一起去逛一逛也无所谓, 他毕竟是时穆瑾、时晗雪的嫡兄, 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面上的情谊总是要顾及的。   于是最后的结果便是他们六个考生都决意出门。   当然出门的时候时晗雪这个倡议者自然也是不能少的,不过为了方便她扮了男装。   七个俊俏的小少年们在李思齐租的房屋前集合,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他们七个都是读书人, 去逛的地方自然少不了省城的书画铺子。首选的逛街地点自然就是书画铺子聚集到书画一条街,那条街的位置就坐落在省周边。   那是一条非常繁华的街道,因为全省各个府、县的学子此时都集聚省城,准备应考,其中不乏身家丰厚的人。   甚至有不少从京城而来回原籍参加考试的这种人, 例如时穆瑾。   因此这些书画铺子里面的笔、墨、纸、砚卖得都不便宜, 那个标价很让人炸舌,即便是京城来客时穆瑾也只是看了看标价, 看了看东西而已, 没有提出要买任何东西, 更不用说这些小城市里来的人了。   其实对于其中家资丰厚、商户出身的李思齐、曾阳夏来说, 他们是能买得起的,可是他们的情商比较高,不想在这种时候出风头,让大家对他们起隔阂。   因此, 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他们二人也只是悄悄记着, 准备下次自己单独过来买或者是约着熟人的时候过来买, 避开时穆瑾这样不太熟悉的人,也免得让季兴邦、闵宏达这样的农家子心里不舒服。   这些书画铺子里面除了卖一些昂贵的笔、墨、纸、砚之外,还有很多名家的书画字帖。   这些名贵书画字帖有的是老板花了大价钱从京城的大书法家、大画家手中买来的。有些是他们镇店之宝——前朝历史名人传下来的名贵字画!   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天价了,基本上只是用来招揽客人以及抬高自家店铺的名气地位的,鲜少有人能够有钱购买的。   那些书画,对于七个人来说只是看看就过去的东西,但是有几份名家的字帖让这七个学子简直爱不释手,很想要出手买下,可惜没有那么多的钱,所以只能放弃。   当然他们放弃的理由各不相同,但是对于一些好的馆阁体字帖确是势在必得,因为这是科举考试的立身之本。   时穆瑾是觉得这个写字的大家就在京城,他之后可以带着银子到京城那个大家家中求一副字帖,自然会比这个店铺里面买的便宜一些,还能求自己喜欢的字,更为划算。   对于曾阳夏和李思齐来说,他们对看中的字体准备折回来再结伴去购买,对于念书的人来说,练好馆阁体可是非常重要的,他们二人现在身上又有足够的银两,为什么不买。   甚至他们二人还私下沟通了一番,买不同大家的馆阁体字帖,回来之后交换分享,也能借给其他几个同窗好友观摩一番。   对于季兴邦来说,他直接向大堂兄季兴杰要一些字帖就行了!   因为论起馆阁体,没有哪个大家的字比自己大堂兄季兴杰的要更加经济实惠又好用的了。前世里大堂兄也是个馆阁体书法大家呢!   不过季兴邦在心中感叹道:“自己大堂兄季兴杰日后虽然也是一个大书法家,可惜因为他的官位一直不是很高,名声也有些坏了,所以虽然成名,大家喜欢他的字,但是一边却又鄙视他的人品,导致他的字帖价钱卖得不算很高,很多人只是偷偷的收藏,耻于和自己说曾经收藏了季兴杰的字。”   不知道大堂兄季兴杰现在在京城里怎么样了,真希望他不要再遇到上辈子那样的为难事情,这辈子好好和大堂嫂把日子过明白了。   正好现在他们在省城考了乡试,等过段时间乡试的成绩出来之后就可以奔赴京城了。   张家那些人便是再“榜下捉婿”也得等到九月会试考完之后、成绩出来之后才会行动,他们那个时候早就到京城里了。   到时候,季兴邦自己在京城里,李思齐这个大堂兄的小舅子也在京城,而且他们两个至少都有秀才的身份,都能去京兆尹衙门敲一敲登闻鼓,总算可以放下心来,大堂兄、大堂嫂夫妇不会出现那种最坏的情况了。   当然,季兴邦可是打定了主意──不管大堂兄被“榜下捉婿”之后心中是否愿意娶那张家的女儿做平妻,或者纳她为妾,他都要约着李思齐一同去敲响登闻鼓的。   到时候一定让大堂娶平妻或者是纳妾的想法中途夭折,一定逼着大堂兄做个圣人,让他和大堂嫂好好的过日子,也顺便挽救一下他的名声和他的仕途。   离开书画铺子之后,季兴邦倒是很想带时晗雪去看一看省城之中的布料庄和成衣铺、胭脂铺之类的地方,也用自己攒下来的银子给未婚妻时晗雪买些东西,博美人一笑。   其他人也无可无不可。季兴邦和时晗雪想去就去逛逛呗,反正二人已经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他们也知道时晗雪其实是个女孩子,完全是无碍的。   只是一同逛街的时穆瑾却皱着眉头说道:“虽然二妹其实是女子,可以逛那些地方,但现在二妹毕竟是穿了男装。我们七个人一起去逛那样的铺子,给人的观感不是很好,说不得会影响名声,还是等日后二妹和方姨娘换了女装之后再结伴去逛吧。”   听到时穆瑾这个嫡兄这么一说后,时晗雪立即笑着点头答应了。   同时她还拉住了想要出言反驳的季兴邦和时穆宁,她不愿意自己的未婚夫和亲哥哥因为这件小事情和嫡兄产生矛盾,也不想坏了今日几个人逛街的心情。   今天逛街对她来说本就可有可无,因为在这几个人去应考的时候,她和方姨娘已经出门逛了省城很多次,买了好些东西了。   还不是昨天见到这几个人这么累,心情这么差她才提议出来逛街散心的,逛街只是手段,目的还是散心。   若是大家为了这件事情与时穆瑾吵架,惹得大家都心情不好,岂不是得不偿失?   于是一场风波在时晗雪的刻意化解下,并未形成狂风大雨,而是消解于无形之中。   众人转头去了省城有名的小吃一条街,从街头吃到了街尾,便是像时穆瑾这般矜持的京城来客,都忍不住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了好些便宜又好吃的吃食,众人玩得非常的开心。   傍晚,他们捧着撑到不行的肚子回了李家的宅子当中。   他们决定了,明天一定要分开逛街!   李思齐和曾阳夏二人犹犹豫豫地和大家说他们准备明天结伴逛街。   季兴邦、时穆宁、时晗雪三人结成了逛街的同盟,并决定让时晗雪换上女装,他们三人可以光明正大地逛成衣、胭脂、首饰铺子。   当然,他们也毫无诚意、假惺惺地要约了时穆瑾与他们一同逛街,不出所料被时穆瑾拒绝了,他们便如完成任务般,也不再相邀了。   闵宏达想要到省城的瓦肆一般的地方去逛一逛,淘一淘有没有什么便宜的东西,便决定只身一人前往。   毕竟让同窗看到自己与小贩一文两文的讲价,买便宜的东西、地摊货也是件挺难为情的事情,一个人去挑还更自在些。   他也不能不去,还想着在省城看看什么小玩意儿流行,多给自家大哥闵宏泰进点儿时兴的货物呢!   剩下的人中没有一个人再约时穆瑾出去一同逛街,面子情一次就够了,哪能天天顾及他的面子,要照顾他?   时穆瑾也不屑与这些小县城来的人交往,因此之后的几天里,他也基本上是独自去街上逛。   反正闵宏达也是一个人到街上去乱逛的,不与他们结伴自己一个人去逛好像也没有什么丢人的?   就这样,所有人逛吃逛吃的幸福时光,或者是心中等成绩的忐忑时光仿佛一眨眼就过完了,十天过后,乡试的成绩便开始公布了。   他们惊讶的发现季兴邦的名字在乡试第一名,竟然成了乡试的解元!   李思齐的成绩也非常的好,考中了乡试第七名,在这样多的秀才之中考到前十名,也是一件相当不得了的事情了。   闵宏达和时穆宁二人在乡试之中也榜上有名,其中闵宏达得了二十一名,时穆宁得了二十九名,都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京城来客时穆瑾却只得了第三十四名,虽然考中了,名次也算不错,但是他竟然比自己小三岁,晚中秀才三年的庶弟考的成绩还差,实在是让他非常的不能接受。   最让人意外的,要数曾阳夏了,他竟然考中了最后一名,也就是第五十名,险之又险地中了乡试的尾巴,也竟然有了一个举人的身份。   不得不说真的是非常的幸运了!   这个成绩出来之后,别说说是他们自己,便是日日与他们住在一同的时晗雪和方姨娘也是大吃一惊,为他们这么好的成绩乍舌不已,高兴不已。   时晗雪心中更是痛快不已——她倒是要看嫡出那一房现在还敢不敢看不起她们这一房!   他们六个为何都能考中呢?这就不得不说一下这一届的主考官周成明了。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清廉公正   这一届山北省的主考官周成明虽然出身官宦人家, 但是他们家也是祖辈靠着自己的努力读书出来的,后来也并未与高门大户联姻,还是寒门出身的学子。   他本身并没有家族的支持, 以前能考中进士、进入翰林院全屏自己的才学。   他家中的人好些都努力念书考科举, 能考中的要么就做了基层的小官吏, 要么就在清水衙门里苦熬着, 基本上分不到什么肥缺里面。   他本人从翰林院出来之后,也并未被分去热门又有实权的吏部、户部等衙门,而是去了人人都不待见,也没有多少油水的礼部。   这一次科举考试之中, 他声名不显、才学也不显,别说好些人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点他成为一省的主考官,便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因此,他到了山北省之后,除了与山北省巡抚大人和省学政大人见面吃了一顿饭交接工作外, 便直接“闭关”出题了, 谁也没有见,更未接受当地大族的宴请等等, 对考生的名字一个都不熟悉, 一个名字也未听说过。   周成明自己心中很清楚, 他此身并未有任何的依仗, 他现在成为这个主考官是他这辈子官宦生涯之中一个极大的机会,若是他能够好好工作、不负皇恩的话,日后才能有更大的机会被皇上看中,有着往上走的空间。   若是他眼皮子浅, 被山北省的一些金银迷住了眼睛的话, 必然会办砸了差事, 使得皇上对他不满意,那么他这辈子的仕途也就到头了,不可能再有其他入皇上眼的机会了。   因此,对于作为山北省主考官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有可能是他一生中唯一一个入皇上眼的机会,周成明的脑子很清醒,他知道他需要选出来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该怎么阅卷,谁也不可能阻挡他。   因此他才出了那样看似简单,谁都能答几句的题目,这样的题目才能真正使得考生分层次,不会出现那种题目很偏,然后有着随机性,若是那个考生正好没有看过那几句,便是腹中有大才华也会答偏。   在正式阅卷排名的时候,他一个人自然看不了那么成百上千份的试卷,必然有一些小官吏和师爷们帮着过一遍卷纸,最后才拿到他那里去评定。   周成明不像其他考官一般只看前十名的试卷,只给前十名的人分成绩,而是他将所有前五十名准备取中的策论部分试卷全都看了一遍,将自己觉得不满意的罢黜了几份,然后再补上了几份。   可以说,中与不中完全是看策论文那一个题目,一篇试卷,其余的排名情况才看其他的试卷。   曾阳夏的试卷以及他的名字本来是不在考官们取中的前五十名之内的,是在周成明看了之后罢黜了几个人后以策论提拔上来的,可以说是非常的幸运了。   剩下的人便是要综合排名了,周成明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给前五十名一一排名,几乎没有动之前考官们的排名,曾阳夏等几人后期被补上名次排在最后几个,他也并未出言去查他们的试卷,点头同意了这个排名。   但是前十名的成绩周成明一定要特别关注一下的,尤其是第一名点谁做解元这个可是个重中之重的问题。   周成明一点儿都不顾及这些秀才的出身、年龄,或者是在山北省本身的排名情况,他只有一个标准,那便是——这次科举考试的成绩!   他综合了考生每一科的试卷,然后点了他心目中的最佳作为解元,等到拆开名字一看,发现是一个长治府的考生名唤季兴邦。   周成明问在场的考官们:“各位大人可知这季兴邦是何人?品性如何?可堪大任?”若是这个季兴邦名声有碍或者是有劣迹,那么可能不适宜点为解元,但是他的成绩那么好,怎么也不会跌出前十名开外的。   其他省学老在的官员、教谕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未听说过这个长治府的季兴邦是个什么人。   没有想到刚刚上任,来山北省没几个月的省学政大人滕英辉喜滋滋地跳出来了,他说道:“不瞒周大人,这个季兴邦乃是长治府魏县县学里求学的学子,年十五,有大才!   他乃是今年春才考上的秀才,并且得了长治府的府试案首,还是小三元呢!当日我去山北省各处巡查,组织府试,就发现长治府今年考生素质特别优秀,还特意参加长治府的小鹿鸣宴,见了他们长治府的前十名学子一面呢。   当日里我勉励这几位学子今年便下场好好参加乡试,若是能考中举人,那么我会给他们一个太学的举荐名额。   可是没有想到这季兴邦竟然考得如此之好,竟然排在第一名,若是能的中解元的话,假以时日,本朝说不得也能有那种连中六元的吉祥事情出现呢!”   这个季兴邦是新上任的省学政滕英辉今年才取中的长治府案首,品格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若是有问题岂不是滕英辉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同时他还将自己许诺若是季兴邦本次考中举人,会给季兴邦一个太学名额的事情说了出来,也说明他这个省学政不是尸位素餐的,已经为本省发掘人才了,与周成明这个主考官大人英雄所见略同啊!   周成明闻言之后放了心,待听得季兴邦只不过是农家子出身便更加的放心了,毫不犹豫地点了他作为解元。   之后周成明再问了滕英辉长治府前十名的学子考中的还有哪些,于是又把年少有为的闵宏达认出来了。   滕英辉喜滋滋地说道:“这个闵宏达也是农家子出身,今年刚中的秀才,没有想到乡试也能得到二十一名这样的成绩,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下官此次定然会推荐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去京城的太学学习,希望二人三年后在京城的会试之中也能有好成绩,给我山北省的考生挣脸!”   周成明欣慰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并未出言赞同,也未出言评价滕英辉的话,毕竟选谁去京城的太学念书是省学政的职责,他不能越权,但是私心里他还是很高兴滕英辉如此做的,觉得滕英辉实在是一个慧眼识人才的人。   考完试之后,周成明这个京城来的主考官也不会在山北省久待,无需收卖各位考生的人心,因此他在公布了成绩之后也未参加巡抚大人、省学政大人举办的宴席,而是匆匆回京了,以示清白。   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目的就是让皇上看到他周成明的清廉和公正,此时何苦又去参加一个宴席,让自己粘上一身泥呢?他与这些考中的考生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交集才是最好的。   季兴邦等几人见到了成绩之后兴奋异常,自然赶紧写了信给自己的家人报喜,还有给远在京城的大堂兄、大堂嫂等人也报喜一番。   李思齐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的家人现在全都在京城了,他只用给京城的人写信便行了。   曾阳夏的爹爹在他考中了秀才之后就已经准备给他说上一门亲事了,毕竟他的年纪已经二十了,算是偏大了,之前因为自家商户出身想要攀个高枝才迟迟没有说亲,如今秀才的身份已经很可以了。   但是还未相看中人之后,忽然传来了自家儿子已经考中举人的消息,直把他高兴地不行,以前相看的那些人家全都不算数了,他也自己急匆匆的赶到省城来见见自家儿子,说不得能在省城给他说上一门好亲事呢?   虽然儿子考中的是最后一名,但那也是举人老爷啊,与秀才之间隔了鸿沟,他们曾家日后要有人做官拉!   而时穆瑾、时穆宁二人自然也要给远在京城和北地赴任的家人写信报喜。时穆宁喜滋滋地将自己排名靠前的事情写信告诉了爹爹,信中很是得以的夸赞了一下自己,虽然自己迟了嫡兄三年才参加科举,但是成绩比他高,那就一点儿都不耽误!   妹夫季兴邦考中解元的事情自然也要大书特书,还夸赞父亲英明,早早给妹妹定亲了,若是现在季兴邦考中解元之后再说亲的话,自家妹子就不一定能争得过府城那些人家的闺女了!   可是在给京城嫡母的信中,时穆宁就收敛多了,只草草说了几句自己的排名和自己妹夫季兴邦考中解元的事情,一点儿不敢露出得意的语气,也并未对嫡兄的名次加以评价,反正嫡兄会自己说一番的。   时穆瑾自己在写信的时候自然是咬牙切齿,将自己分在“臭号”是事情大书特书,说了自己还能考中有多么的不易,若是能分到一个正常的考房,中前十名完全不在话下。   他心中非常嫉妒季兴邦这个臭小子考中了解元,但是在写信的时候也不敢妄称自己若是没有分到臭号便一定能中解元,只不过他对李思齐这个小子挺看不顺眼的,觉得自己若是没有分到臭号,考赢李思齐完全不在话下,所以他才那么坚信自己能进前十名!   但是他再怎么坚信也没有用,考完成绩出来之后,省巡抚大人和省学政大人所办的宴席之中,只邀请考了前十名的考生,外加一个被省学政滕英辉大人看中了的闵宏达共十一人而已。   此时的大家还不知道省学政滕英辉准备推荐入太学的会是哪几人,但是今科考中举人之后没有被宴请的人定然是没有机会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畅想未来   时穆宁此时还是有些失落的, 他觉得自己年纪和考试成绩比闵宏达差不了多少,但是因为府试没有进前十,没有能参加之前的小鹿鸣宴, 现在更是考了二十九名, 也无缘乡试之后的宴席。   之前小鹿鸣宴之后就听闻了季兴邦和闵宏达这两个考中前十名的人若是今科得中举人, 便有可能会得了省学政大人的推荐, 日后到京城太学去念书,这可是无上的荣光啊!   时穆宁和曾阳夏当初便心热得很,他们二人也下了狠心来好好念书,想着在乡试的时候好好表现, 说不得也能入了省学政滕英辉大人的眼,多得了一个两个太学的名额呢?   成绩出来之后,曾阳夏这个最后一名的成绩让他只有欢喜而无不甘,非常喜悦自己的成绩竟然能在同年考中了举人,也知道自己这个成绩是万万不可能被省学政大人推荐入京念太学的。   但是时穆宁却觉得自己考得还是挺好的, 与解元季兴邦自然是没得比, 但是之前府试的时候只比闵宏达差一点儿,现在乡试也只比闵宏达差一点儿, 甚至还比自家三年前中秀才的嫡兄考得要好, 是不是也有可能会被省学政滕英辉大人推荐进入京城的太学念书呢?   可是希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 他这一次并未在受邀之列, 而季兴邦和闵宏达都被滕英辉邀请赴宴了,京城里太学的名额他也估计是没戏了,还是挺有失落感的。   可是送走了季兴邦和闵宏达去参加宴会之后,时穆宁看到了比自己更加不如意的时穆瑾, 心中想了想, 觉得自己这个嫡兄现在年岁比自己要大, 成绩排名也比自己差,自己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瞬间心中便好受了很多。   时穆宁、曾阳夏二人虽然没有能被邀请赴宴,但是他们二人调整过心态之后便约着时晗雪一同去逛夜市玩耍去了,人总不能把自己憋死不是?   他们自然也约过了同样失意的时穆瑾,但是时穆瑾自从这次考试成绩还不如时穆宁之后便不愿意再与这个庶弟一起玩了,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于是时穆宁和时晗雪也乐得不用应酬他,三人欢欢喜喜地玩儿去了。   时穆宁有些感叹地说道:“哎,日后兴邦和宏达估计都要到京城去念太学了,定然是会长期待在京城里的,而我们两个人运气好点儿能入山北省学念书,运气差一点儿怕是只能回长治府学念书,日后与他们见面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曾阳夏也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说道:“兴邦这次考得这么好,去更大的平台念书也是能想到的。我最可惜的是老实季举人这次九月进京去参加会试定然是必中的,日后他便要么入留在京城做官,要么外放做官,再也不会回魏县县学做一个小教谕了,我二人日后也没有办法再向他请教学问了。   这样一来的话,我们二人本来资质就没有他们好,现在更是连个好点儿的师傅也没了,日后和他们的差距岂不是越来越大呢?”   时晗雪笑了一声,对二位兄长说道:“哥,曾兄,你们二人着相了,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留在京城呢?京城又不是只有太学一所学校,不能进太学也不代表不能去京城内念书啊!”   时穆宁和曾阳夏二人的眼睛均是一亮,时穆宁满脸欢喜地瞪着她问道:“妹妹,你又什么好主意?”   时晗雪笑着说道:“远的不说,便说那最近的。我们那嫡兄时穆瑾难道不是在京城念书的吗?他念的也不是太学,甚至不是国子监,只不过是一个有名的私塾而已。   什么是私塾?便是私人办学的地方,只要是有名的大儒都可以办,京城里的私塾难不成会少吗?若是你们二人真的想要找个私塾念书,难道竟然会念不上吗?   好些人选择在自己的省份内念官学,除了顾及官学的身份外,多是为了官学念书时候发放的那些补贴,让自己生活不再窘迫而已,但是哥哥和曾兄你们二人都不是缺钱的人,在京城念书经济上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么,还有什么因素能影响你们在京城念书呢?”   曾阳夏拍手笑道:“妙啊,时家小妹真是冰雪聪明,‘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不在乎省学或者府学发放的那几个钱,我家也能在京城买得起房上得起私塾,我留在京城里念书完全没有问题,只要等到时候和我爹说清楚他同意就行了啊!   等我到了京城之后,便是暂时念书的私塾里面先生差些也没有什么,能有个考会试的身份就行了,我完全可以趁着休沐的时间去请教季举人、兴邦、宏达还有穆宁你啊!到时候完全不耽误什么,说不得三年后还能沾你们几个人的光也跟着考上进士呢!   我的要求不高,一甲二甲的进士不敢想,三甲同进士还是可以畅想一下的啊,哈哈哈!”   时穆宁也脑海中嗡的一声回过神来,说道:“不错不错,我这就给爹爹写信去,别的不说,现在我和嫡兄一同考中了乡试,其他京城的私塾进不去,嫡兄现在正在念书的那个私塾想要进去确是没有什么阻碍的。   同时我这么年轻就中了举人,貌似也能符合国子监的报名条件的,说不得和爹爹说一声之后还能有机会入国子监念书呢!   国子监里虽然念书的学生之中权贵比较多,刻苦努力的人少,整体成绩比不得太学,但是不代表国子监里面的老师不行啊!那些在国子监任教的都是全景朝有名的大儒们,我若是能有机会进入其中念书,完全可以多去请教他们,只要肯努力,收获定然不亚于太学的学生啊!”   时晗雪和曾阳夏都点了点头,觉得时穆宁可以赶紧写信给自己的爹说一说这个事情,若是他能入国子监留在京城里念书也是蛮好的。   时晗雪笑着说道:“到时候你们几个人的资源就多了,可以互相交流互换的。你们看,兴邦和闵兄是去太学,能有太学那边的资源;我哥若是能成功进入国子监,便有了国子监的消息,曾兄若是找了有名的私塾,那个私塾自然也会有些压箱底的东西,能在京城开得下去私塾,还能比较有名的必然也不是一般的人。   你们几人还可以问季家大堂兄,得到他那边的建议和资料,岂不是四处开花,到处都能得到资源,比你们几人窝在同一个地方得到的可是多太多了!”   时晗雪自然知道时人更把太学的学生放在一个最让人尊敬的地位,不算很尊重国子监的学生,对于京城普通私塾的学生更是没有什么尊重。   但是她不愿意看见季兴邦和自己哥哥等四人这么好的同窗日后因为念书的学校不同有了些许隔阂,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开解自家哥哥和曾兄,希望他们二人不要心中有了芥蒂,日后还和兴邦和闵兄是最好的朋友。   真希望他们四人的同窗之谊永远都这么好,永远都不要有改变或者是变质。   时晗雪的情商确实很高,她在安慰人方面也确实很有一套。在听了她的安慰和畅想之后,时穆宁和曾阳夏对于不能去太学念书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太上心的感觉了,反而被时晗雪描绘的那个能从多处获得资料和消息的未来吸引住,不住地畅想之后的美好生活。   时穆宁已经琢磨着怎么写信给自己爹爹才能有更大的把握进国子监,曾阳夏也决定让爹爹暂时打消在省城给自己找一门婚事的想法,赶紧跟着一同去京城去,一同打听一番京城里哪个私塾最好,消息最多,把自己送进去念书。   至于自己的婚事,便是留在京城也可以慢慢找嘛!而且自己这么二十出头的举人,家资丰厚,若是眼光不是太高的话,在京城也不是没有找到婚配人家的可能性啊!   这边里时晗雪三人说说笑笑玩得非常开心,那边厢季兴邦和闵宏达在宴席上也比之前从容了很多,尤其是闵宏达,毕竟之前参加过一次小鹿鸣宴了,现在这个宴会上他也不是主角,应酬的压力要小很多。   李思齐年纪上比他们大一些,师从青山书院的青山先生,也跟着先生有过好些应酬的经历,此时倒是也不举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   季兴邦这个新出炉的解元就很难躲了,之前他以十五岁之龄中了秀才确是不错,但也不算太了不起,大家敬了几杯酒见他醉了也就放弃了。   可是现在他却是十五岁的一省解元啊!整个大景朝能有几个十五岁的一省解元?他这般的人才日后中会试、殿试定然不在话下。   他之前已经是小三元了,现在也中了□□的第一步解元,若是日后再走的顺利一些,连中六元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的牛人是怎么都要巴结上的啊!   于是季兴邦就被人围着敬酒聊天,若不是他之前经验丰富,早不知道被别人灌醉几回了!   不过成就也是斐然的,他不仅知道了今年山北省推荐进京城太学的名额有五个,推荐的人之中他认识的就有三个,分别是他、闵宏达,还有一个以前长治府的第二名谢彦博,他此次成绩考得很好,考中了乡试第十名,被推荐也是应有之义。   其他二人他便没有听过了,遗憾的是李思齐、时穆宁、曾阳夏等他的好友都不在其中。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蝴蝶翅膀   季兴邦、闵宏达、李思齐三人回到租住的宅院之中时, 时穆宁、曾阳夏、时晗雪三人也从外面游玩回家了。   他们六人心中都有些兴奋,让仆从们烧起炭火烤了好东西一边喝酒一边烤肉聊天,好不快活。   这样的聚会比起之前省巡抚大人和省学政大人的宴会可快乐多了, 虽然没有宴会之中那些昂贵又稀奇的吃食以及美酒, 但是不用逼着自己去应酬, 可以与友人们畅饮乃是人生一大乐事。   他们自然也想要去约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穆瑾, 毕竟这种活动不叫一下他也太不礼貌了。但是这个时候时穆瑾的屋子已经熄灯了,他们便以为时穆瑾已经睡觉了,没有再敲门打扰他的清净。   很快,一块儿烤肉、喝酒、聊天的几人说到了此番山北省推荐去京城里年太学的几个名额。   季兴邦说道:“这次山北省学政大人有五个名额可以推荐进京城太学念书, 我只记得我认识的三个人,便是我、宏达,还有一个谢彦博。”   时穆宁惊讶地问道:“思齐兄这次考试成绩很好呀,在第七名呢,年纪也不是很大, 不到二十岁, 一般而言山北省这样竞争不太大的省份之中二十岁以下的举人是很有可能会被推荐进太学做太学生的啊!”   季兴邦点了点头,深深赞同时穆宁的话。老实说他这次觉得李思齐应当会有一个京城太学名额的, 听闻五个人里面没有他, 季兴邦也很吃惊。   当初他大堂兄考中举人的时候是二十一岁, 年龄上超过了一些。同时季家也没有什么背景, 没有钱财去贿赂一下省里的官员们,因此大堂兄季兴杰与京城太学是无缘的。   李思齐却笑着说道:“哎呀,不用这么遗憾。你们也知道我在长治府中不是入了青山书院吗?你们可别小看青山先生,他之前曾经中过一甲探花郎的, 还在京城做过好多年的官, 学问和人品兼优, 同时对京城之中的事情非常的了解。   更难得的是他对我很是看重,有意愿收我做他的入室弟子。这次便是滕大人想要推荐我入京城太学念书,我也要想一想是否要拒绝的。   毕竟到京城太学做一个普通学生,怕是远远不如留在长治府做青山先生的入室弟子的。”   其他人闻言均是一愣,不知道李思齐说的是真话还是安慰他们的话。他们都知道李思齐这个人非常的温柔,常常会说一些很豁达的话给大家听,不希望加重大家的心理负担,也不希望大家替他担忧。   季兴邦更是紧紧皱眉,他当年只是听说季兴邦在乡试考中举人之后便出了事故死去了,至于他乡试考了多少名、是否被推荐入京城太学、是否会作为青山先生的入室弟子这些详细的情况是一概不知的。   盖因为省城离魏县县城太远了,消息传得慢,当时李思齐出事情的时间约莫在七八月,消息传到魏县已经是九月之后了,随后大堂兄被榜下捉婿的消息便传来了,大家之后都一直在为那件事伤精费神,李思齐的事情李家并未多说其中细节,季兴邦作为季家人也不方便打听,往李家人伤口上撒盐,所以他知道得也不是特别的清楚。   他也一直在犹豫,不知道李思齐的这番祸事会应在什么地方,如何能帮他避祸。   时穆宁闻言之后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道:“思齐兄这样挺好的,之前我和阳夏也在商议念书的事情,想要资料共享!   若是思齐兄并未进太学而是留在青山书院做青山先生的入室弟子的话,我们就能多得到一些其他地方的资料,我们这些人三年后考中会试的可能性便更高了啊!”   说着便把他准备写信给爹爹让他帮自己谋一个国子监的学位,让曾阳夏去京城找个有名的私塾念书的事情说了出来,以及时晗雪描绘的大家资料共享、共赢的思路,大家闻言都更开心了。   只有季兴邦皱眉,他从李思齐的话语之中听出来青山先生有意收他做徒弟是考乡试之前的事情的,他前世的殒命是否会应在这件事上呢?是否应该劝他改变一下今世的人生轨迹——比如说到京城去找个学堂念书?   于是季兴邦说道:“思齐兄,我却是很不看好你在长治府青山书院念书的。虽然青山先生有大才,也有名声,做他的入室弟子应当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但若是你留在长治府,便不易与我们几个人交流资料了。   从长治府到省城起码十天的路程,从省城到京城也要月余的时间,我们之间便是用书信交流,一来一去也会耽误两三个月,什么黄花菜都凉了,还如何交流?   我们四人若是同时入了京城念书,不管是在太学、国子监还是一般的私塾,十日休沐的时候总是能凑到一处说说话、交流一番的,甚至运气好的话还能听听我大堂兄的教导,与远在天边的你甚是不一样。   思齐兄,不若你先不要答应做青山先生的弟子,此番先和我们一同进京去考察一番,最后再决定是否要回青山书院好吗?   晗雪之前有句话说得对,京城的书院不止太学,想要在京城念书的话肯定会有很多机会的。”   李思齐闻言一愣,再一想之后觉得季兴邦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他确是不必这么早就下决心选择哪一边,毕竟京城那边的情况是什么样的还一点儿都不清楚的,他完全可以先进京之后再走一步算一步。   于是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季兴邦的提议。季兴邦此时才兴高采烈了起来,他知道李思齐前世里定然是没有想过这一遭的,现在李思齐的命运起码比起前世偏离了一些,不知道会不会远离那个让他殒命的意外,但是起码是好现象。   时穆宁再次问道:“兴邦,宏达,那个谢彦博的底细我之前在长治府找人打听过,我嫡兄也听过他的名号,说他乃是京城谢家子,也是与我堂兄一般回原籍应考的考生,他的成绩和家世都不错,被推荐进太学我是心服口服。   可是另外两个名额是被谁占了呢?你们二人可记得名字?”   季兴邦摇了摇头,说道:“我只听说了一遍那二人的名字,好像不是我们这一届一同府试的考生,怕是三年以前就中了秀才了,以前和他们也没有过交集,现在我早就不记得他们二人的名字了。”   闵宏达说道:“我也不记得那二人的名字了。”   李思齐叹了口气说道:“我记得,他们两个人一个叫做邹林正、一个叫做黄驰平,都是三年前与我一同考中秀才的人,现在在我们山北省学念书。这一次他们二人的名次均未能进入前十名,考得不如我和谢彦博。   大概是在十几名吧,应当是比宏达的名次要强上一些的,具体名次我记不清楚了。”   其他人闻言大为惊讶。曾阳夏直接说道:“那样他们二人有什么优势呢?成绩不如思齐兄你这么好,年纪不如兴邦和宏达这么小,怎么也没有思齐你有资格啊!”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称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没有想到说到此处的时候时穆瑾的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时穆瑾走了出来为他们解惑,说到:“各位同年,他们二人能被推荐入京城太学,一定是因为他们是山北省学的优等生。   每年各省推荐入太学的学生名额都有五个,至少有两个要留给省学的学生,一般就是考得最优的两个人,否则省学如何能够吸引有能力有才华的考生就读?这二人我虽未听闻过名声,但他们既然是省学出生,定然是本届省学学生之中考的名次最好的二人。   其余的三名省学政大人有自主决定权,一般情况下不收钱他是不会给名额的,但是也不会给太差的人名额,因为这些学生进入太学之后是要进行岁考的,岁考不合格的学生会被太学退回,这样的话不仅伤了学政大人的面子,也会影响他的政绩。   他最好的选择一般就是谢彦博那般既有成绩又有背景和钱财,能够巴结一下他的人。季兄这般中了解元的惊世之才我想着不会缺了太学这个名额,但是闵兄这般名次没有排在前十名的农家子竟然也得了太学的一个名额却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时穆瑾本来觉得自己伤了面子,虽然未睡着但是熄了灯在床上躺着不想见人,也不想加入他们的喝酒聊天之列。   可是他躺在床上听闻了时穆宁和时晗雪说的那番资源共享的话之后,才发现自己真是太笨了!这五个人为什么能考得这么好?就是因为他们之前好好地交换好了资料一同复习啊!   自己若是当时不要这么傲慢,也能和他们五人一同复习,这一次考试也未必能考得这么差!虽然在给爹爹和母亲的信中将所有“失败”的原因都归结为臭号,但是时穆瑾自己心中还是有数的。   所以在听到众人议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走出来,也和大家交换一下他所知道的情况,想要融入这些人之中,也为之后从他们那里得到学习资料打下基础。   毕竟这五个人里面起码季兴邦、闵宏达二人能入京城的太学念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众人闻言之后一想,确实觉得闵宏达这个太学的名额有些危险。虽然之前长治府的小鹿鸣宴上滕英辉曾经说过若是他们十人考中举人会推荐他们入京城太学念书,但是闵宏达只考了二十一名,又没有任何背景,滕英辉便是此时反口不认他也没有办法。   闵宏达有些后怕地说道:“时兄说得是,之前我听闻自己得了太学的名额,只觉得是自己努力考中了举人的缘故,现在才知道这个太学的名额有多么不稳固,稍有不慎便会失去了。   哎,从此也能看出滕大人真真是我的伯乐和贵人,若是没有他清正廉明地帮我这一把,我这样一个小县城出身的农家子如何敢妄想到京城太学去念书?   便是现在我还觉得是一场梦呢,挺不真实的!”   时穆瑾这番走出来之后大家并未嘲笑他,而是默默给他倒好了酒,递过去一些吃食,不回避他一同聊了起来。   貌似今日从门内出来的这个时穆瑾与之前的已经判若两人了,神情之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优越感和高高在上的感觉,看起来很真诚的。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私下宴请   第二日, 曾阳夏的父亲已经到达了省城,与他们六个年轻人见面之后狠狠夸赞了大家一番,并且给大家每人都送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这些礼物比较风雅, 均是一些比较昂贵的文房四宝或者是古董摆件等, 但是季兴邦他们几个人见到礼物之后有些犹豫, 不知道该不该收。   时穆宁、李思齐这样家庭条件比较好的人收了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也有能力回礼。但尤其是对于季兴邦和闵宏达这两个农家子来说,一来他们用不上这样昂贵的东西,收了有负担,二来他们也还不起这么贵的人情, 他们该怎么办呢?   大家和曾阳夏是这么好的朋友,别人收了的话你不收,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因为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的犹豫,导致了时穆宁、李思齐二人也不好收礼。与曾阳夏更加不熟悉的时穆瑾更加不好收礼了。   曾阳夏不想朋友们为难,就悄悄将自己老爹拉到一边, 制止了他的行为, 说道:“爹爹,我们几个都是至交好友,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 您送礼的心自然是好的, 但是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收礼物的人有负担,我们几人日后反倒不好相处了。   你还是把这些礼物换一换,弄些便宜的东西,既表示了您的心意, 也免得我们难做, 不是很好么?礼轻情意重嘛!”   曾阳夏的父亲说道:“阳夏, 你不知道你们几个年轻的举人有多么有前途吗?你们只是现在不习惯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等到日后一般二般的礼物恐怕入不了你们几个的眼了!”   曾阳夏无奈回答道:“那就等大家习惯了贵重礼物的时候再送!现在还是送些普通的礼物罢了。”   曾阳夏的父亲恨铁不成钢:“就是要做这第一人啊!日后送贵重礼物的人多了,他们哪儿还记得你?   你们六个里面只有你的成绩最差,日后恐怕不能去京城念书。现在你们几个倒是至交好友、莫逆之交,可是时间长了之后长久不联系,他们哪儿还记得你啊?   为父如今帮你多送点礼物,还是贵重的礼物,是想帮你加深一点儿在他们心中的印象,日后他们也能记得你!”   曾阳夏笑着说道:“爹爹,这个事情你倒是说错了!我们之前已经商议过了,我可不想留在省学、州学念书,我要跟着他们去京城找个私塾念书,日后好和他们交流学习资料,也能经常见面,感情不会淡的。   你也不用担心这些有的无的,不用想着送重礼帮我,我日后也会好好念书,一定不让你丢人!”   曾阳夏的父亲闻言一愣,觉得这个主意太好了,于是说道:“这样就太好了!我们曾家也可以效仿李家在京城买房,把户籍落在京城,这样你还可以以京兆尹考生的身份参加之后的会试,说不得竞争会比以山北省考生的身份应考小一些呢!”   曾阳夏说道:“再说吧,我们还是先去京城看看情况再说。私塾可以先找一个好的,房子和户籍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曾阳夏的父亲点了点头,既然现在儿子不会与其他人断了联系,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坚持己见,看着自家儿子在与朋友相处和对前途的把握上有自己的主意,成长了、成熟了,他心中比赚到银子还高兴呢。   曾阳夏的父亲心中很清楚,自己再赚下金山银山,也不如将儿子培养成才的好。金山银山有可能会被不肖子孙败光,但是儿子自己有能力,那么家族就不会败落,日后曾家会蒸蒸日上,说不得很快就能改换门庭成为官宦人家了!   于是曾阳夏的父亲笑眯眯地收回了自己准备那些珍贵的礼物,换了些平实但是很实用的礼物,送给其他六个人表示心意,季兴邦他们终于笑眯眯地收了。   之后曾父带着大家去省城最大、最贵的酒楼“富贵楼”好好吃了一顿饭以示庆祝,与他们这些学子也略喝了些酒,大家吃得宾主尽欢。   之后季兴邦、闵宏达以及其他几人也分别到省城的瓦肆或者书铺买了些礼物送给曾阳夏和曾父,算是回礼。   即便是时穆瑾这个之前与他们不太熟悉的人也送了回礼,非常积极地想要融入他们这个小团体里面。   同一日,省学政大人滕英辉又下帖子给了季兴邦、闵宏达二人,让他们三日后休沐的时候到自己家中赴晚宴,单独邀请他们二人,并与他们交待一番去京城赴太学念书的事宜。   季兴邦和闵宏达自然正式回帖称会去赴宴,并且商议要给滕英辉大人买点儿礼物,在赴宴的时候给他送过去。   而他们之前预计出发的去京城的时间又要推迟了,其他人对此一点儿意见也没有。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算是六人之中成绩最好的了,现在宴请他们的又是山北省的学政滕英辉大人,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因为推迟一两天出发而生气。   赴宴之前,季兴邦等人就从曾父那里听到了他打听来的消息,省学政滕英辉大人在曾父来的那天宴请了山北省学推荐上太学的两个学生邹林正、黄驰平,因为学政大人督导省学工作便是本职工作,所以可以在工作日进行。   休沐日的中午滕英辉下了帖子宴请了谢彦博,估计是要单独宴请他,下午才邀约了季兴邦和闵宏达。   大家纷纷感叹学政大人的心思细腻,宴请考生的时候还会根据他们的不同身份分开宴请,而不是像之前那般笼统摆一个宴席。   曾父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这位滕大人选了你们五个人作为太学的学生,也算是给你们施恩了。我认为他肯定是想要你们感激他,所以私下里和你们交流一番,认下这个人情。   可能是因为邹林正、黄驰平关系比较好,与兴邦和宏达相仿,否则他定然不会两个一同宴请,定然会与你们五个人分别单独见面、宴请、会谈,否则怎么能拉近关系呢?   只不过是五次宴请而已,但若是你们记了他这个人情,日后可说不得百倍千倍的受益呢!有些时候官场的规则与我们商场上的规则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大家一愣,之后却越回味越觉得曾父说得对,确实很有道理。   但是无论滕英辉带着什么目的,凡是论迹不论心,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还是非常感谢他的。   到了赴宴的那天,季兴邦和闵宏达带上自己精心挑选但是并不十分贵重的礼物到了滕府府拜会滕英辉。   滕英辉果然在书房里和颜悦色地和他们交流了好些在京城之中念书、考试的经验,说了些太学里面的教谕的事迹,让他们不至于去了京城太学报道之后两眼一抹黑,或者是直接着了别人的道,出了纰漏影响日后会试。   季兴邦和闵宏达是他选定的潜力股,若是倒台了他便投资失败了,他是不希望看到这样结局的。   同时他还分别交给了二人自己的亲笔信,这是他为两位学子写的推荐信。若是二人只带了官样文书去报道,那么太学那边定然公事公办不会太在意,但是加上这封他私人的推荐信就很不一样了,他交好的朋友定然会更加悉心照顾二人。   最后,滕英辉皱眉问道:“你们是不是与那乡试第七名的李思齐相熟?他家是怎么出身来历,明明只是一个商户人家,怎么会与京城的刘家扯上关系?”   “京城刘家?”季兴邦和闵宏达惊讶地面面相觑,没听李思齐说过啊!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头脑风暴   滕英辉闻言皱眉, 问道:“那京城刘家为了这一届科考李思齐的成绩找到我,让我帮他牵线认识主考官周大人,与李思齐必然关系匪浅, 不可能是泛泛之交!   我听闻你们几人相交莫逆, 但是怎么连这么大的事情他都对你们几人闭口不谈, 是不是此人心思过重, 不与你们交心?”   季兴邦闻言立即起身拱手对滕英辉解释道:“滕大人此言差矣,李思齐与我不仅是朋友,更是亲戚,他唯一的亲姐乃是我大堂嫂。   我大堂兄乃是举人, 现在长治府魏县县学内做教谕,他们二人真真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对我有大恩,我在魏县求学的几年都是住在他们家中。   我对李家熟悉得很, 知道他们家绝对与京城刘家不相熟, 没有什么关系。   目前我大堂兄与李家众人均上京在京城准备我大堂兄在京城的会试问题,以及李家生意搬迁到京城的问题, 完全没有心思关心李思齐的乡试问题。   而且大家也相信李思齐的学习水平, 觉得他年纪也不算很大, 今科中了很好, 不中却也没有关系,万万不会为了今次科举求那不熟悉的京城刘家!”   滕英辉闻言皱眉,可是随后却又说道:“是了,我之前虽然没有牵线让刘家人接触认识周大人, 但是听说周大人嫉恶如仇, 此次乡试科考并未卖任何人的面子。   李思齐既然能在这样的考试之中获得第七名的成绩, 想来定然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刘家既然不是友,那么很可能是敌人。   以前是我着相了,总以为来找我说情认识周大人便是想要在乡试之中获得好成绩。现在反过来想也是一样的,若是仇人便是请求周大人让他落榜吧。   兴邦,既然你与那李思齐既是朋友,又是亲戚,便提醒他小心一些京城刘家吧。”   季兴邦点头称是,也郑重谢过了滕英辉大人的提示。   从滕府回到租住的房屋之后,季兴邦、闵宏达便将滕英辉说的有关京城刘家的事情告诉了李思齐。   李思齐百思不得其解,说道:“我哪儿认识过什么京城刘家?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有得罪过他们!   滕英辉大人是不是记错了?人家不是为了我去找的他吧?”   季兴邦皱眉摇了摇头,说道:“不太可能,滕英辉大人不但记得你的名字,甚至还记得你乡试考了第七名,那个人一定是你!”   时穆宁发散思维过来说道:“不是思齐得罪或者交好的京城刘家,难不成是远在京城的季先生或者是李家伯父得罪或者交好了京城刘家,然后让京城的刘家人影响此番思齐在山北省的乡试科考?”   时穆宁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其他听的人纷纷点头。   大家都觉得这种猜测是很有可能的,现在在京城有条件认识京城刘家的人就是现在去京城的那几个人,不管是得罪或者交好京城刘家,应该都与在京城的几个人有关。   便是李思齐也觉得这件事可能与在京城的人有关系,准备日后去京城之后问问姐夫和爹爹。   但是季兴邦却一直皱眉不肯点头,他觉得这件事情不一定与在京城的他们有关,主要是因为他比其他人多掌握一个信息:上辈子李思齐考完试之后便出了“意外”死了!   这件事情透露着很多蹊跷,要不是因为李思齐死在七八月份,而大堂兄会试考中贡士是在九月份之后,中间隔了一段时间,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当时京城张家的人对李思齐下的手,目的就是为了斩断大堂嫂李思微的臂膀,让他家张家的女儿日后能过得更好一些。   而前世里李思齐死了,大堂兄他们也没有人与京城刘家有过联系,自己前世里也从不知道京城刘家这回事,不太可能是目前在京城的这些人和京城刘家有了恩怨。   当然,上辈子里季兴杰是一个人进京赴考的,这辈子却去了这么多人,事情已经改变了,说不定小蝴蝶的翅膀扇了扇,也难说时穆宁这个猜测对不对。   这个京城刘家季兴邦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他直觉刘家的人还是为了李思齐来的,与季兴邦等人无关,并且是敌非友。   于是季兴邦问起了李思齐他在长治府青山书院求学的时候,有没有认识或者得罪过姓刘的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京城来客,极有可能是个姓刘的人。   李思齐闻言之后沉默了,说道:“我还真有一个与我相处的不好的同窗,换做刘振乾。这个刘振乾已经考上了举人,时常鄙视我这个秀才身份的人,还觉得青山先生喜欢我更胜过喜欢他,时常找机会就给我使绊子,我们两个互相看不顺眼对方很久了。   不过这个刘振乾已经考上了举人,在这次乡试之中与我并不存在竞争的关系,而且也从未听说过他是京城来的,与京城刘家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托人影响我的乡试成绩呢?”   时穆瑾这个从京城来的人对这样的斗争比较有经验,闻言觉得极有可能应在这个刘振乾身上,于是他直接问李思齐:“李兄,你和这刘振乾之间存在什么竞争的关系吗?”   李思齐闻言一愣,然后说道:“难不成是为了青山先生入室弟子的名额吗?   青山先生有意收一名入室弟子,但是并没有要求这名弟子考中举人或者是有其他的功名,青山先生只要求合眼缘而已。   但是青山先生在临行之前,曾经找我悄悄的谈过一番话,问我是否愿意留在青山书院,他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才,也比较合他眼缘,有可能会收我做入室弟子,但要求我需要在此次乡试当中考中举人才行。   我当时非常高兴,和青山先生说此次我必然会在乡试中考中举人,然后去正式向他拜师学艺!只不过这件事情是挺秘密的,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时穆瑾摇了摇头说道:“这世界上并不存在不透风的墙,也不存在什么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那刘振乾说不得从别的渠道知道了这件事情,想影响你科举成绩,若是能让你考不中举人,那么他就有可能做了青山先生的入室弟子了。”   李思齐摇了摇头说道:“我便是这一科不中刘振乾也未必有机会!青山先生是闲云野鹤般的人,他不注重弟子的功名。   他收弟子更重要的是合眼缘而不是是否中举,否则的话刘振乾也没有必要以举人的身份和我们这群秀才竞争。   我走的时候,青山先生还让我在考试之中放松心态,今年若是考中挺好的,要是考不中也可以继续到青山书院念书,他会留着这个入室弟子的名额给我,等待我三年之后下一次科考,或者遇到下一个好的苗子。   说句实话,青山先生虽然挺看重我的,但我也不是他唯一一个考察了想要选成入室弟子的人,这样的苗子现在在学校里就有好几个呢!”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迷惑。   闵宏达此时出言说道:“那我们学滕大人的推断方法,反过想怎么样?或许我们不知道,但是刘振乾知道青山先生就是愿意收思齐作入室弟子。   或许刘振乾就是想走走关系,让思齐兄你的成绩非常的好,若你达到了入京城念太学的水平,然后影响滕大人给你一个京城太学的名额,你若是去了太学念书,青山先生这个入世弟子的名号岂不就空下来,那刘振乾也有机会了。”   曾阳夏闻言立即说道:“这不可能!宏达你把别人想得太好了些了。   之前听思齐的意思,那刘振乾本身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怎么还会让思齐去得到一个京城太学的名额。有这样的名额,他不会自己争吗?   能去太学的举人,也不一定非要今科考中啊,他虽然是三年前考中的举人,也不影响他获得这个名额。”   曾阳夏眼看着自己父亲在生意场上与人尔虞我诈,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坑害,对人性恶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一点儿都不同意闵宏达这样的猜测。敌人怎么可能这么好?为了把你推开不是害你,而是要给你一个天大的好处?   曾父闻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对自己儿子的分析很是认可,他再说到:“其实还有一个可能性,那便是青山先生已经对思齐贤侄十分的欣赏,想要收他做入室弟子,但是又怕得罪京城刘家的人,因为刘振乾是个举人,在功名上压了思齐贤侄一头。   所以青山先生才悄悄的和思齐贤侄说了这件事情,生怕思齐贤侄考得很好之后不再回青山书院念书,而是去了太学,先争取一下思齐这个学生,等到思齐贤侄与那刘振乾二人都是举人的身份,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思齐贤侄,也不怕得罪刘振乾和京城了。   甚至青山先生也有可能知道京城刘家的做派,生怕他们有什么招数暗害思齐贤侄,也放出了其他的假消息,让刘振乾和京城刘家拿不准他到底想要收哪个人作为入室弟子。   当然,也有可能青山先生现在确实是还没有那定主意选谁做入室弟子,大家都有机会,他确实在考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嘛!这个世上的事情不是每一个都能分得清真假、对错的。”   众人闻言之后纷纷点头,觉得曾伯父这个分析好似最有道理。   季兴邦心中对京城刘家有所怀疑,但是上辈子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暗害了李思齐,李思齐上辈子的死到底是真的意外还是京城刘家动的手现在已经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题了,不过为了李思齐好,现在自然是要劝他小心。   季兴邦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早些出发赴京,到京城见过了大堂兄和李伯父他们,看看情况再做打算吧。”   季兴邦并没有把京城刘家可能会因为争夺青山先生入室弟子名额而暗害李思齐性命的事情说出来,也没有劝李思齐放弃青山先生入室弟子这个名额。   他觉得,李思齐无论是选择在京城念书,或者是做青山先生的入室弟子都应当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做出的决定,而不是受了外力的逼迫所做的不得已的选择。   若是那样的话,他会替李思齐觉得憋屈的。   就这样,大家分析来分析去之后,除了暗暗在心中记了对京城刘家一笔,将他们的危险程度提升了一个等级之外,并不能再做什么额外的事情。   之后好些人便把这个事情放下了,觉得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众人欢欢喜喜的收拾行李,一同上京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京城准备   季兴杰收到季兴邦的信之后一阵惊喜难以言说, 赶紧将信拿给自己的妻子李思微看了一眼,对她说道:“娘子,乡试成绩出来了, 兴邦、思齐他们几个都考中了, 而且考得太好了!兴邦竟然考中了解元, 思齐也考中了第七名。   在乡试之中能考中前十名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若不是今年厉害的考生太多,以思齐这般年纪说不得还有机会争一争山北省的太学生名额呢。   兴邦以及与他处得很好经常来家中上课的那个闵宏达二人甚至还得了省学政滕英辉大人的推荐,可以来京城念太学。   他们几人都已经启程赴京了,也不单纯是在京城白白耗费时间等着我会试成绩出来, 而是可以到太学报道,继续学业,一点儿都不耽误事情。   我现在觉得岳父岳母到京城买房的想法实在是太英明了,这次考试若我能得中,那么自然是听从朝廷的安排留京或者去外地任职。若是有幸能中二甲进士的话, 自然是要拼一拼、考一考翰林院的庶吉士的。   即便是我会试并未考中进士, 若是能留在京城念书复习也是一个挺好的选择,这样的话兴邦留在京城, 我们也留在京城, 大家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看来我可以不必等待会试成绩出来就可以辞去魏县县学教谕的职位了。”   季兴邦中举了李思微自然是很高兴, 但她更高兴的是自己的兄弟李思齐考中了乡试第七名, 名次很好不说,关键中了举人之后就有了做官的可能,自己家中说不得也要改换门庭,从商户人家变成官宦人家了。   只有自己的娘家越来越好, 自己在夫家的地位也才会越来越稳固。   遗憾的是李思齐并没有像季兴邦和闵宏达那般是天纵英才、年纪又小, 得了滕英辉大人的看重, 直接被推荐入了太学念书。   但是到京城这么久的时间之后,李思薇也知道了京城这边的书院很多,她很想劝劝自己的弟弟李思齐留在京城念书。   这样的话一来全家人都在京城也好有个照应,二来季兴邦和闵宏达这两个在太学念书的人与自家是极为相熟的,太学那边有什么学业上的消息都能第一时间告诉思齐,思齐也约莫等于半个太学生了,岂不是极为便利?   于是李思微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和季兴杰说了,季兴杰笑着说道:“来了京城之后确实眼界开阔了很多,知道了好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京城里除了太学之外的学校确实不少,也有很好的,但是青山先生的名声竟然也不弱。我们长治府那样的小地方能有青山先生去开一个青山书院,日后定然也会成为一个让学子们趋之若鹜的地灵人杰的地方的,这个你不用担心。   至于思齐在哪里学习这个问题,思齐已经是大人了,现在又中举了,他自己的生活和学业都该让他自己好好选择,我们还是不要太逼迫他,好好地听从他自己的选择便是了。”   季兴杰对于自家小舅子李思齐还是很尊重的,他也知道人生路只能自己选择自己走,所以他并未答应李思微帮忙劝说李思齐留在京城。   李思微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等季兴邦、李思齐他们几人来京城之后又再说,根据信上的日期,他们应当是快要到京城了,一切都得好好准备起来了。   对于时穆宁、时穆瑾、曾阳夏三人考中举人的事情季兴杰夫妇自然也是十分开心的。   时家兄妹几人以及方姨娘进京之后自然是住在京城时家这边的,他们也是地主,季兴杰夫妇不用操心他们的问题。   季兴邦、李思齐、闵宏达三人上京之后自然是住在李家新买的宅子之中的,这个他们也好准备,多收拾三间客卧出来就行了,随行的书童什么的也好安排,李家的京城的房子不算小,既然能住得下那么多店里的伙计,再加上几个仆从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曾阳夏父子二人写来的信中却说道想要请李家老爷帮他们看一看京城这边有没有什么可以购买的宅子,他们二人仿佛是想要搬到京城常住的,这个就有点儿麻烦了。   话说季兴杰、李思微以及李家父母他们一起上京之后,发现京城这边城北人比较富贵,住的都是皇亲国戚及勋贵等人;南边比较贫穷,住的都是平民百姓、贩夫走卒;东边住的是读书人家,基本上从科举晋身后做官的人以及小些的京官们都在住东边;西边是坊市,以及来京城做生意的胡人、以及其他商人们喜欢将铺子和家宅置在西边。   因此此时大景朝京城有着北贵南贱、东官西商的说法。   这样的居住格局是很影响房价的。北边的房子自然是最贵的,而且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得到!南边和西边比较便宜,但是相比起来环境稍微差一些。无论是进京做官的人还是进京求学的人则一般都喜欢选择东城来居住。   因为要买房的是李老爷,他本身的第一感觉自然是想要在西城买房,将他的“李氏绸缎庄”开起来再做打算的。   出钱的人是李老爷,所以季兴杰虽然有些希望房子能够买在东城,但是他作为一个女婿也绝不能开口,甚至不能建议,免得李老爷心里面有什么想法。   季兴杰虽然不说,但是李老爷作为好岳父在买房的时候自然也会考虑女婿的需求的。   他刚到京城的时候问了一圈房价,一大家子人先在最便宜的南城租了一间院子居住,然后再慢慢的琢磨找一个什么地方的房子和铺子买比较合算。   就这样,季兴邦住在南城租住的宅院里每天努力看书,时不时坐上马车或者步行到东城某些书院、茶馆去探一探、找一找,是否有与他一般今科会试准备来应考的举子,大家也可以一起聊聊天,互通一下信息,交友一番。   李思微和她的母亲李夫人就负责在南城宅院附近买买菜,回家管管家、做做饭,操持家务。李老爷则将整个西城和东城几乎都逛了一遍,把京城有名的牙行手里的房子几乎都看了一遍。   其实李老爷本身也是很纠结的,若是为了对女婿好一点,自然是将宅子买在东城比较合适,那里不论季兴杰念书或者是考试都比较方便。   但是一来东城那边的宅子比较贵,二来在那边开的铺面都是卖些文房四宝、书画、古董的,与他这个做惯了绸缎庄生意的人格格不入。他若是在那里买房之后,说不得还要重新再在西城再买一间铺子,两边跑着,非常的不方便。   三来手中留下一些流动资金还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的。买一座宅子再买一个铺子就是两份钱了,他虽然在魏县是一个挺有实力的商人,但是来到京城之后也有些不够看了。若是一时间砸下重金买了这两处家宅和铺子,那么他手中的钱怕有周转不灵的可能,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大忌了。   综合考虑之后,他看中了西城的一个带铺面的宅子。这个铺子在西城的地段还算不错,地盘很大,前面是三间连在一起的大铺面,后面就是一个大宅子。   宅子当中,有地方作为货仓使用,还有一个宽敞的院子可以暂时堆放货物。院中还有一口井,可以打水自用。   唯一的缺点便是之前的主人为了方便做生意,将菜园和花园都改造得没了,将那些地方平整土地之后盖成了房子,便成了现在的仓库和可以住伙计的小房子。   这个家中现在一点儿可以种菜、种花的地方都没有了,宅子里也只种了一棵象征多子多福的石榴树,再没有其他一点绿色。   这样的宅子对于官宦人家来说完全没有风雅的感觉,住着可能还会有些丢人,但是对于李家这样的商户人家来说却是再实用不过的了,李老爷很喜欢这处宅子。   之后他回家找来了自己的夫人、女儿女婿一同去看了,大家都觉得都挺不错的,价钱也合适,于是李老爷就将这个宅子买了下来,将“李氏绸缎庄”也开了起来,大家便从城南租住的那个房子,搬到“李氏绸缎庄”后宅的位置去住了。   所以现在即便是再多来几个朋友也能在李家住得下,但是李老爷不知道曾老爷到底是想要在西城买房子还是在东城买房子,所以他不太好推荐。   好在他之前看的那些房子好些都没有能卖出去呢,倒也不急于一时,他准备先安置曾家父子二人在自家住一段时间,然后给曾老爷指指路,让曾老爷自己决定想要买什么地方的房子。   就这样,在预计季兴邦等众人即将入京的前几天,李家便不断派伙计或者仆役们在城门口等候着他们的车队,只等到他们一进城就带着他们直奔“李氏绸缎庄”。   码头那边他们是不会派人去守候的。虽然按道理来说从南边进京的人走水路的比较多,比较平稳而且坐船的花费也低。   但是自从曾老爷前次被水路的船难事故吓了一回之后便再也不想坐船了,他总觉得自己与水路犯冲,所以他们一行人是从山北省城走陆路进京的。   大家都很尊重曾老爷,再加上路上的花销曾老爷付了多一半,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一行人安心地沿着陆路进京,一路上也算是十分惬意的。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神来一笔   人早有言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一众学子们在路途之中也不忘记体察民情, 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因为路途中有着丰富出行经验的曾老爷坐镇,所以他们各方面的体验都非常的好,不但跟着曾老爷路过了好些不同的镇、府、城, 还可以听曾老爷说一说这个地方特产是什么、特色是什么。   甚至每到一个地方曾老爷都不小气地请大家吃一吃当地特色的美食。对于曾老爷来说, 这点小钱就算是结交这么多举人朋友的投资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 接受这么一小点儿美食也不算什么原则性的大事情, 但是大家还是没有将曾老爷当成是可以薅羊毛的冤大头,而是将曾家当成是朋友,接受了曾家的好意之后也会回些小礼物或者抢着付下一顿的钱,不会让曾老爷一个人将这些钱全都包圆了。   正所谓朋友之间有来有往, “吃人三餐也还人一席”嘛。   曾老爷虽然愿意花钱结交这些举子们,但是收到回馈之后他更加的开心。他从商多年,见多了那些不把商人当朋友,只顾着薅羊毛的官员,去哪里吃席、喝花酒都会叫上几个商户“朋友”们去付钱, 看似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其实人家从心里是看不起你的。   可是现下儿子这些同窗们并不是这般的想法,之前就不肯接受他赠送的太过贵重的礼物, 现在更是有来有往有回礼, 可见他们是真的把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当成是朋友来结交, 而不是只想着薅羊毛, 曾老爷真是老怀大慰,觉得自家儿子这番是真的值了!   方姨娘作为一个妾室,加上她是从京城一路到魏县去的,不太愿意抛头露面, 也没有什么新鲜的没有去过的地方想去, 便从来都是在客栈之中休息、养神, 不太愿意出门去逛街。   而时晗雪正是天真好奇的年纪里,此行的人当中又有着她的亲哥哥和嫡兄,也不存在什么危险,因此她都跟着大家一同出行。   当然,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时晗雪每次出行的时候都是换了男装的,打扮成一个唇红齿白的学子挤在一众学子身边,与大家同游同乐,真是开心无比。   季兴邦前世里与时晗雪有过无数次的旅行,一同走过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的风景,但是对于这一世的他和时晗雪来说,从山北省城进京这段路程却是他们二人第一次一同长途旅行。   虽然同行的还有其他很多人,但是也不影响这对小儿女对这次旅行满怀憧憬,同时在路途当中一同游玩。二人之间也很有默契,偶尔在出游的时候避开其他人进行目光对视然而莞尔一笑,都能让两个人心中比蜜糖还甜。   虽然季兴邦手头上并没有太多的钱,但他还是主意观察时晗雪的兴趣爱好,他将时晗雪喜欢的小玩意买了好些送给她作为礼物,虽然没有花太多的钱,但是很好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时晗雪虽然有钱,甚至她的钱还会比季兴邦的多,但是她并未花大价钱购买一些昂贵的东西送给季兴邦,生怕自己送的礼物贵重过季兴邦送给自己的礼物,伤了季兴邦的面子,反而让他不喜。   而季兴邦花钱本就不算多,送些价钱低于季兴邦价钱的礼物又太过于廉价了,一点儿都不好意思送出手。   于是时晗雪也在方姨娘的指点下亲手缝制了一些荷包、书包、鞋袜等等实用的东西送给季兴邦,算是有来有往,也不辜负了季兴邦对她的情谊。   他们两个小儿女之间的情愫和暗流涌动如何能瞒得过同行的众人?只不过他们二人早已定亲,有着未婚夫妻的正式名分,同行的又不是拘泥礼教的老学究,因此对他们二人的你来我往都是装作没看到,一点儿都没有制止或者是说一些煞风景、扫兴的话语。   就这样一日日地往京城行进,经过一个多月的行走之后大家终于到了京城了。   李老爷早就派人在城门口候着大家了,一见众人便欢天喜地地打了招呼,然后指点着众人到了城西“李氏绸缎庄”后面李家的居住地了,之后便听从李老爷的安排。   而时穆瑾、时穆宁、时晗雪、方姨娘并时家仆役等则与众人别过,径自往京城时家那边去了。虽然其他人是久别京城,但对于时穆瑾来说他离开京城才三五个月,熟门熟路的,一点儿都不用人带路。   通过这一路上的交流,以及季兴邦、闵宏达、时穆宁三人考试成绩比自己好的事实打击,时穆瑾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傲气,对季兴邦、闵宏达、时穆宁等人都是平等相待的,甚至与时穆宁这个庶弟也加深了感情,多了几分都是时家人,要“同气连枝”的想法。   在去时家的路上,他自然也好言好语地向时穆宁介绍京城的风物,并表示日后会带时穆宁认识一些他自己在京城这边的朋友,态度十分的恳切。   时家便是住在东城的,左邻右舍都是读书人家或者做官的人家,院子占地面积挺大,而且宅内有花园、池塘、流觞曲水,算得上是十分的风雅的。比起李家那新买的宅子可以强多了。   回到家之后,他也知道家中的仆役惯是会看人下菜碟的,一进家门就严厉地吩咐了门子好生安置方姨娘和时穆宁、时晗雪兄妹。   甚至为了怕自己的母亲拎不清,在衣食住行这种小事情上给他们下马威,还亲自跟着去看了一眼安置他们的院子,亲自训斥了一番拨来照顾他们的丫鬟小厮,才匆匆回到正院去见自己的母亲。   同时时穆瑾笑着让方姨娘、时穆宁、时晗雪等人先好生安置、梳洗打扮休息一番,不用急着去正院和自己母亲请安,等到晚上家宴的时候再一并见过便可以,极大地减轻了魏县来的三个人的心理负担。   等到时穆瑾人来到正院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通过仆役们的嘴传到了广思斯的耳中,她一边心疼自家儿子出去一趟很辛苦,还可怜地被分到臭号,考试成绩还不如时穆宁那个庶子。一边却也暗恨自家这个儿子与自己不是一条心,竟然拦着自己给魏县来的几个人一个下马威!   时穆瑾就知道自己的母亲会有这样一遭质问,于是不敢直接带方姨娘以及时穆宁、时晗雪三人立时来拜见母亲,虽然明面上是给他们三人一个休息的时间,但是实际上何尝也不是留给自己一点说服母亲的时间呢?   时穆瑾说道:“娘亲,我知道你最在乎的人就是我和妹妹暄妍,但是现在方姨娘那两个庶出的孩子成器了,你是愿意对他们好一点儿,让他们日后做我们的臂膀,大家守望相助一起过得好呢,还是准备要给我和妹妹二人树敌,让我们时家日后内斗不休,大家都不得安宁?”   广思斯闻言一愣,心中有些不服气,嘴上很硬地说道:“瑾儿,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虽然这一次那时穆宁考试的名次比你好了那么一点点,但是我不信他的才华就比你厉害,你这次只不过是运气不好被分到了臭号,若是只凭真才实学我儿你定然比他厉害得多!   时穆宁那黄口小儿这次只不过是侥幸考得好而已,何须惧他?我想着他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我儿不必如此慌张!”   时穆瑾叹了口气说道:“母亲,不止是时穆宁起来了,你不知道爹爹给晗雪说的那个季兴邦也是个不得了的人呢!去年说亲的时候他才只不过是个童生而已,还是农家子出身,我们谁也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当时甚至还巴不得晗雪说了亲免了选秀的名额,免得日后成了大气候。   可是哪不知那季兴邦才华横溢、运到也很好,不但在今年的府试和乡试之中连中秀才和举人,甚至还是府试案首、乡试的解元,并被山北省学政滕英辉大人推荐到了京城太学念书!   现在人家晗雪的夫婿摇身一变,可是成为了一个太学生了!   娘亲,你想想,京城的太学生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们在京城婚嫁市场上是个什么样的行情?便是配大家嫡女都有可能,日后前途可是不可限量的,我们若是现在再不拉拢一番晗雪,日后她哪里会和娘家贴心,我们又如何能与那季兴邦有联系?”   “什么?解元!”广思斯闻言惊讶得立马站了起来。她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因为出身书香世家,当然知道一省解元的分量。她之前便有意打压庶女,不想让她出头,哪不知天公不作美,配给她的那个小小农家童生竟然变成了一省解元,这也太让她惊讶了!   时穆瑾一噎,是啊,他当时写信回家说乡试成绩的时候还并未和时穆宁、季兴邦等人相交甚笃,心中还隐隐有些嫉妒,所以并未多着笔墨写自己这个庶妹的未婚夫考中解元的事情,恐怕自己娘亲现在也是第一次听闻,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能怪她。   广思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信她的命这么好!随便找个未婚夫也能找到解元!而我的乖女儿暄妍此番选秀落选不能进宫,日后在京城随便找一个人嫁还不如这个季兴邦呢!”   恨完之后她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不如将亲事换一换,让我们暄妍和那季兴邦定亲如何?这样的话岂不是什么都不耽误。庶妹夫这层关系哪儿有亲妹夫好?瑾儿你说行不行?”   时穆瑾被自家娘亲这神来一笔弄得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打消念头   时穆瑾对他娘广思斯说道:“娘亲, 你这个主意太吓人了,日后最好不必再提,千万不能在爹爹和正房大伯父他们面前提。   我们时家久居京城, 也算是官宦人家了, 虽然咱们是庶出的隔房小辈, 但总归是时家人。若是娘你真的做出这般事情来, 莫说是父亲容不下你,便是正房大伯那边也容不下我们家的人了。   我们家在京城背靠的大树不就是正房大伯家吗?爹爹不过是一个外放的正四品官而已,这样的官在京城多得是,若不是有着大伯他们时不时的照料, 我们也不一定能居住在京城里,可千万不能坏了时家的名声。   若是惹恼了正房大伯家,对我们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呢!”   广思斯撇了撇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只不过当时你爹给时晗雪定了那么一个小小的秀才做夫婿,我不好意思和你大伯娘说, 只是隐约和她说过时晗雪定亲了, 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人。   你当我傻啊!若时晗雪定亲的是京城的人家,定亲时候也邀请你大伯父大伯娘来吃过酒席, 我便是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出这样的主意, 这不是当时时晗雪他们定亲的时候远在魏县, 与京城十万八千里么?   现在我觉得很有换亲的操作空间的, 而且速度一定要快,不能等时晗雪他们拜见正房那边将亲事说出去之后再说,先把她们几人稳住在后院,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成了这件事再告诉他们, 量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时穆瑾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娘亲, 她以前在自己的心中总是聪明睿智的, 难不成是因为这次妹妹选秀没有选上给她打击太大了,所以她才昏招频出吗?   时穆瑾说道:“娘亲,晗雪和方姨娘难道没有嘴吗?若是你硬抢了人家的好女婿,你以为她们不会和你拼命,或者找正房大伯、大伯娘他们做主吗?   再说了,他们还有一个见证人是穆宁,现在穆宁已经中举了,不是那种其他人家中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他真要豁出去为了妹妹去敲了登闻鼓状告嫡母夺人婚事,你想想会是多大的丑闻?   到时候不但伤了你和妹妹时媗妍,怕是连我这个举人和爹爹的官身都保不住,你可别闹幺蛾子了!”   广思斯闻言之后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还逞强说道:“我儿,你怕什么?我定然能做得滴水不漏,便是她们去皇帝面前状告我也拿不出证据!”   时穆瑾有些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母亲魔怔了,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将妹妹时媗妍请来劝一劝母亲,就听闻妹妹的声音已经到了。   “娘,你别再想这些歪主意了,我不愿意抢晗雪的未婚夫!”时媗妍一边说着一边进门,抱怨到:“你们两个人商议这些机密事情也不会派个丫鬟小厮什么的守着,我在门外就听见你们在这儿吵了。   要不是我机灵,赶紧让人清空了院子里面的小厮丫鬟,你们说的这些话恐怕不出三天就传到方姨娘、晗雪妹妹和穆宁二哥耳朵里去了。”   广思斯闻言气极,一点儿也不反思自己之前没有做好,反而被女儿之前那句“不愿意抢时晗雪的未婚夫”的话气死了,走过去揪住时媗妍的耳朵训斥道:“什么不愿意抢?现在还轮得到你不愿意吗?   选秀你没有选上,现在还能有什么好婚事?”   时媗妍对付自己母亲早有一手,没有等到她真的过来揪住自己耳朵就逃了,说道:“还有今科会试考中贡士、进士的举子啊!   为什么皇上要先选秀、再进行会试,就是告诉我们京城的这些闺秀们,你们落选了之后不要再惦记皇家的人了,赶紧找个顺眼的读书人赶快嫁了吧!   说不得今年就有那种没有成亲的进士呢?说不得我就得了好姻缘呢?晗雪妹妹的夫婿再有才华,再是解元,听哥哥的意思今年也是不准备参加会试的,等到时候我嫁了个进士,岂不是又比她厉害了?”   广思斯气极,说道:“京城未嫁的闺秀你知道有多少吗?今科中进士之后没有成婚的人又能有多少?到时候僧多粥少,那些权贵的人家可以‘榜下捉婿’找到好女婿,成就好姻缘,我们这种时家的庶出隔房的人能有什么能力去榜下捉婿?   人家新科进士能看上我们家这样的?你倒是能抢得过人家一品、二品大臣家的女儿、孙女吗?”   时媗妍继续抬杠:“进士看不上我,难不成解元就能看得上我了?那季兴邦之前说亲的时候只不过是个秀才,身份与晗雪妹子相当。   若是他是个有情有义的,这么些日子里定然与晗雪妹妹相处出了不少的感情,如何能够接受我?若他是个无情无义想要攀高枝的人,踢了晗雪妹妹这样好人品的姑娘,自然要找个一品、二品大臣的女儿或者孙女,又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小小的四品官的女儿?   总之母亲你的想法在哪儿都说不通!”   广思斯闻言之后龇牙咧嘴,怒骂自己的女儿是“不孝女、不成器!”   时穆瑾闻言之后却是点了点头,说道:“母亲,妹妹说得很对。那季兴邦与晗雪妹子的感情确是很好,我们在山北省城住的那段时间里面,晗雪妹子常常扮了男装与我们一道出门去玩,一路进京的时候也能看出来他们两个小儿女已经互生情愫了,你若真要这么横插一杠子,不说别人,季兴邦头一个就不会答应!”   时晗雪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这样,大哥说得准错不了。再说了,当时选秀之前,我们家可以以晗雪妹子已经定亲这个理由给她报的免选,未免我们作假,当时的太监还和父亲那边要了晗雪妹妹和季兴邦的订婚书去呢。   若是我们现在想要还人,不说人家答不答应,首先皇上那里就要治我们一个欺君之罪呢!   娘,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啊,你怕不怕?”   广思斯闻言之后颓然地坐下,放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她不可置信地说道:“当时选秀的时候那太监真的和你爹要了晗雪妹妹和季兴邦的订婚书?”   时穆瑾不知道这件事,有些狐疑地看着妹妹,但是看见妹妹对他挤眉弄眼,便心领神会了,赶紧就着妹妹的话头说道:“对对对!娘,这个事情爹爹告诉过我的,你不相信大可以写信给爹爹,问他一问嘛!”   他爹时征道在离京很远的地方任职,信件一来一回起码得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到时候时晗雪和季兴邦的婚事定然早就在京城传开了,他们也定然会去正房那边拜见过大伯父、大伯母他们了,爹爹怎么回信都不重要了。   妹妹的这一招定然是“缓兵之计”,但是用这“欺君之罪”的大帽子先把娘亲这边吓住也是一件好事,免得她真的胆大妄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广思斯闻言便崩溃地大哭了起来:“作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   生下来我就是个庶女,天生低人一等,嫡姐有的我都没有,她能嫁到京城勋贵人家,我只能在其他庶子里面挑!   好不容易挑了你爹,还算成器,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做到了正四品的官职,生下了你们两个嫡子嫡女,可是天可怜见,他的心思都在方姨娘那狐狸精身上,一点儿都不稀罕我,我苦啊!   好不容易才让方姨娘那个狐狸精带着她生下的儿子女儿远远去了魏县,让你爹他们一年最多见一回,可是谁知道那个狐狸精生的儿女竟然这么成器!   现在她儿子考乡试比我儿子成绩好,女儿说的婚事也比我女儿好,我还有什么活头啊!我不活了!”   时穆瑾和时媗妍对视一眼,心中均有些觉得对不起母亲,若是自己当时考试/选秀时多努力一把,比时穆宁/时晗雪强一些,娘亲心中开心,是不是就不会总想这些歪门邪道的招数,就会过得开心一些了。   时穆瑾赶紧过去安慰她娘,说道:“娘,你放心,我这一次定然‘头悬梁、锥刺股’,好好的念书,等三年后会试的时候一定考个好成绩,不给你丢人。”但是考试时候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也不敢向自己的娘亲保证一定会考得比时穆宁要好。   时媗妍也对广思斯说道:“娘,你放心,我也会努力的,宫里不是出了通告,说明年春天殿试完成之后,宫中要招收一批女官进宫吗?我准备到时候好好的去考一考,若是能考中女官进宫之后,我也能青云直上了。   娘,你日后便不用考虑和我的婚事问题,我也不会给你丢人了!”   广思斯闻言纠结了一番,说道:“女官听着是好听,只是在那深宫之中怕是难捱的,日后总也要出宫嫁人的,到时候更是难以找好人家。”   没有想到时媗妍确是一点儿都无所谓地说道:“娘,你怕什么?选秀若是中了,进宫伺候皇上做后宫女子难道就不难了吗?那样的话皇后和各宫嫔妃都会打压,日子过得才叫难呢!   做女官多好,只受皇后娘娘统领,也是官身,在宫中等闲不会有人敢欺负。至于出宫嫁人的事情也是可有可无的,在宫中养老的尚宫们也不少呢。”   广思斯闻言之后便没有了言语,情绪也平复了很多,不再提那些不靠谱的提议。   时穆瑾和时媗妍兄妹二人均是松了口气离开了广思斯的房间。可是在离开院子以后,时穆瑾就皱眉问自己的妹妹道:“媗妍,你和哥哥说实话,是不是你早就想要要去考女官了?当时选秀的时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自己不愿意选上故意出了错,还是真的没有选上?”   时媗妍此时便撇了撇嘴对时穆瑾说道:“哥哥,现在选秀已经结束了,结果便是我已经落选了,至于是如何落选的,重要吗?   对了大哥,之前你们考乡试是不是有好些复习资料?给我些呗,我好看看,说不定女官考试的时候用得上呢。”   时穆瑾叹了口气说道:“媗妍,你要不要想想好好找个人家嫁了,去考女官蹉跎在深宫中也不是个事儿啊!”   时媗妍郁闷地说道:“大哥,你说得真好笑,去选秀难不成就不是在深宫之中蹉跎了吗?之前你不阻止我选秀,现在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逃离掌控   时穆瑾被时暄妍说的话噎了一下, 随后叹了口气,说道:“暄妍,我刚刚回来, 你不是说想要听听我在路上的见闻吗?来我院子里吧, 我有好些事情想要和你说、和你讲呢!”   时暄妍闻言眼前一亮, 然后拉着时穆瑾的手说道:“好啊好啊, 我好羡慕时晗雪啊!便是她当年离京的时候还小,路上的见闻怕是差不多忘光了,可是现在听你说她竟然能够女扮男装和你们一同游历进京,这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大哥, 你快给我好好说说,你这次去应考的所有事情我都想要知道,你看到的风景遇到的事情我也想要知道!”   作为一个常年被养在深闺的女子,时暄妍唯一一个了解外界的途径就是她的嫡兄时穆瑾,他们兄妹二人都是同父同母、从小一起长大, 二人之间的情分也非比寻常, 时穆瑾也乐于与妹妹分享这些,他总觉得妹妹是个很睿智的人, 不像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普通妇人, 而是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于是在时穆瑾的院子里, 他们兄妹二人谈天说地, 将时穆瑾路途之中的见闻全都聊了一遍,还不尽兴。   时穆瑾遗憾地说道:“当时我真是太过于傲气了,一点儿都不稀罕季兴邦、李思齐他们几个人的复习资料,也自视甚高, 觉得自己在京城有名的私塾念了三年的书, 定然会比出身小县城的他们掌握的资料更多, 考试成绩更好,于是没有参加他们的复习,现在想起来却是悔之晚矣!   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去向穆宁和那季兴邦开口,将他们的复习资料能要多少便要多少过来,为你铺路。既然你下定决定要去考女官,我这个做哥哥的只能这么支持你了!”   时暄妍闻言松了口气,很感谢自己哥哥对自己选择的支持,便对时穆瑾笑道:“多谢哥哥!哎,其实母亲的那种挫败感我很清楚也很了解,很能感同身受啊!”   时穆瑾闻言之后奇怪地问道:“妹妹,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总觉得母亲是个见识不够广的后宅妇人,有些时候说的话、做的事情我们两个都看不上,还常常帮她描补一番,否则我们时家的名声恐怕可能有碍。   可是你生下来就是嫡女,身份很正,且从小念了这么多的书,知书达理,比母亲明事理多了。再说你若是真的说亲的话,也不一定会像母亲这般找到父亲这个心思更放在姨娘身上的人,那些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京城之中不也很多,你小小年纪如何来的愁思?如何能对母亲感同身受呢?   时暄妍凄然一笑,然后对时穆瑾说道:“哥哥,你是嫡子,从小得到了母亲和父亲两方面的宠爱,一直都把你捧在手心里,自然体会不到我这样的苦楚。   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和二哥、四妹小时候一同念书发生的事情吗?你和二哥的学业自然是很重要的,你们二人得到了父亲和老师的全部目光,学习的进度都是紧着你们来,我和晗雪四妹只不过是顺带的。   但是我们两个天生就比你们二人聪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虽然是顺带着学,可是成绩不亚于你们,又引起了父亲和母亲的注意。   但是当时母亲和方姨娘是如何做的呢?你知道么?母亲找我过去严厉的训斥我,让我不要抢了你的风头,不能在学业上压过你去,作为女子一定要藏拙,否则就会收拾我,要不然我之后怎么会忽然就沉寂了,泯然众人了呢?   可是方姨娘并未管晗雪妹妹的发展,一点儿都没有限制她显露自己的聪明才智,最后得了父亲的钦佩和爱重,对她也很好,这个时候母亲也后悔了,又要逼着我和晗雪妹妹比,让我在学业上压过她一头。   我不知道当我不藏拙全力以赴的学习之后能否比得过晗雪妹子,但是我也不想和她比,不想过得怎么苦!若不是之后母亲将方姨娘、二哥、四妹打发到了魏县去,我的日子过得恐怕会像泡在苦水里一般呢!   我是什么?我是个人啊!不是母亲手中搓圆捏扁的工具!那个时候虽然我还很小,但是我已经知道了既然我有这样一个母亲,若是不想方设法的自己逃离,那么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这次选秀我确实是认真参加了的,并没有像你之前猜测的那般故意落选。我知道我若是随便嫁了一个普通人家,这辈子都会继续受到母亲的辖制,被她逼着纳妾、生孩子或者做一些对时家或者对广家好的事情,那样的人生只要是略微一想就会让我窒息。   可是天不遂人愿,我终究是没有那个福气进宫。是的,好些人畏宫墙内的生活如虎狼,但我却觉得能入宫定然是我的福气,起码这辈子生死有命,都不会再如此地受母亲的辖制了。   现在我也很感谢晗雪妹子找了山北省解元这么一个好夫婿,让母亲眼红嫉妒得想要吐血,才不得不答应了我年后开春时候想要去考女官的想法。   我常常后怕,若是晗雪妹子所定亲的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举人的身份,没有一省解元的光环,没有让母亲嫉妒如斯,她若是觉得随便在京城找个读书人,找个勋贵人家的庶子就能压过晗雪妹子一头,随随便便就帮我定个亲打发了出去,才是毁了我的一生呢!”   时穆瑾闻言叹了口气,说道:“怪不得妹妹你小时候学习挺灵光的,比我要聪明懂事,可是后来在学业上总是不如我,我还以为是因为女子本弱,初学还好,学到那些艰深的学问之后便比不上男子了,看来是我太孤陋寡闻了,也太对不起你了,竟然让你受了这么些苦。   这么些年,你怎么不和哥哥说你受的这些苦呢?我也能劝一劝母亲,对你不要这么严厉。”   时暄妍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哥哥你不用自责,也不用这么说,母亲的性情这么多年下来我们二人难道还不清楚么?她难道是能听人劝的人呢?远的不说,就说刚才那件事,我若不是搬出‘欺君之罪’的大帽子出来,你觉得谁能劝得住她?”   时穆瑾失笑,确实如此啊!可是他又好奇地问道:“妹妹,父亲到底有没有将四妹和季兴邦的订婚书交给宫内的太监?”   时暄妍摇了摇头,说道:“交与不交有区别吗?哥哥你别当天家是可以随意欺瞒的摆设。四妹晗雪和季兴邦的订婚书既然是真实存在的事情,那么我们便是再努力地去抹除痕迹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若是天家不和我们较真自然一切都能过去,但是万一有一天时家败落了,这些就是时家的催命符了!   哥哥,我不愿意靠这总下三滥的手段去抢婚事,况且抢来的婚事也不一定是好婚事,听你说了这么些四妹晗雪和季兴邦的过往,他们二人早已定情,哪里又插得下另外一个人?我若是真抢来不过又像母亲这般独守空房,说不得还不一定能有儿女傍身,一辈子孤苦,何必呢?”   时穆瑾不理解:“妹妹,你不想一辈子孤苦就要找个良人啊!我帮你留意我的同学好不好?其中有好些家世清白且现在已经考上举人的人,未必会比季兴邦差的。”   时暄妍摇了摇头,问道:“他们是解元吗?不是解元的话便是人品再好,你觉得母亲会同意这门亲事吗?再说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只想进宫摆脱母亲,不愿意嫁给普通人家。”   时暄妍想要进宫还有一层意思,那便是女官若是做得好可以选择在宫中养老,而不必一定要出宫嫁人。她这辈子看够了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夫妻算计,看够了父亲明明把方姨娘视为“真爱”,却可以在前途面前答应母亲的请求,将方姨娘等人抛却在魏县数年的“无情”。   她也看够了明明看起来是个优秀青年的哥哥,却也视女子不如男子为真理,之前她一直在学业上藏拙,哥哥这么多年来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还是故意没有察觉到,想要在父亲面前卖个好?她不敢深想,也不愿意深想。   而且哥哥虽然还没有定亲、没有成亲、没有通房,可是通过和他聊天可以听得出来他现在“守身”只是为了能说上一门更好的亲事,免得人家看着不好看。可是等到新媳妇儿进门之后,也会像父亲那般找个“解语花”的,他并不觉得父亲有了母亲、方姨娘和一众通房有什么不对。   便是自己最亲的父、兄都是如此的想法,如此的可怕,时暄妍简直不敢想象天下其他的男子又如何?   现在父亲能够如此宠爱她,如此看重她一边是因为她是女儿,因为她聪慧得讨父亲欢心,因为她愿意上进去选秀,为父亲挣一个有可能成为皇亲国戚的可能性,可是自己选秀已经落选了啊。   现在哥哥愿意宠爱自己,与自己分享见闻,送自己礼物,对自己好。一来是因为自己是妹妹,二来也是因为嫂子还没有进门,哥哥还把自己当成自己人,可自己若一直留在家中不嫁人,或者嫁了一个不成器的丈夫呢?   只要让时暄妍一想到她嫁去其他人家之后的日子她就会做噩梦?那种日子她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母亲这么要强的人被逼迫成了这个样子,她日后又会是什么鬼样子呢?   所以她现在只是一心想要进宫去,力争做终老深宫的女官,求个温饱和栖身之处而已。若是她不幸年纪轻轻便陨落在深宫之中,那也是她技不如人或者是命不好,起码曾经努力过,这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时穆瑾叹了口气,本能地觉得自己的妹子想法有些不对头,但现在他再怎么劝说自己的妹妹也是徒劳,便心生一计对时暄妍说道:“妹妹,现在四妹晗雪进京了,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你也多与她走动走多,女子之间更能多交心一些。”   时暄妍叹息说道:“我与她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本就没有什么情分,现在贴过去也不知人家看不看得上。”   时穆瑾劝慰道:“交情都是处出来的,你都没有去示好又怎么知道日后的事情呢?别的不说,晗雪妹子这么聪明,你便是向她多请教一番考女官怎么考也是好事啊,说不得明年你有所受益,考上了女官呢?”   时暄妍闻言心思一动,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七窍玲珑   时穆瑾毕竟旅途一路劳累, 回家之后还先是和自己的母亲广思斯一通安抚,又是和妹妹时暄妍一顿谈天,现在精力不济, 打起了哈欠。   时暄妍心疼自家哥哥的身体, 让他赶紧抓紧时间睡一觉休息一番, 同时向他承诺西苑那边方姨娘、时晗雪和时穆宁三人她自然会替母亲尽一尽地主之谊, 照顾周全,让时穆瑾不用担忧。   时穆瑾知道自家妹子做事情一向都很周全,甚至对于人情往来这方面比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要强,几乎能与状态正常时候的母亲相比, 更是远胜过现在这般魔怔的母亲许多,便也放心地去休息了。   同时他一路上看着时穆宁这个哥哥给自家妹子时晗雪买了这么多礼物,那未来妹婿季兴邦对时晗雪也是礼物不断,心中有感而发,也买了好些礼物送给自家母亲和妹妹。只不过刚才在母亲的院子里只顾着说话了没能把东西给母亲, 现在正好将礼物一并送出。   时暄妍看见哥哥沿途给自己购买的这么多礼物心中很是开心, 欢欢喜喜地接过礼物让小丫鬟们放回自己的屋子里,同时带着哥哥送给母亲广思斯的礼物再回了广思斯的院子一趟。   一来是要把哥哥时穆瑾送给母亲的礼物转达, 让母亲的心情更加平复一些。二来她现在虽然协助母亲管家, 有部分的管家权, 但是家中丫鬟婆子、管事小厮们自然还是以母亲马首是瞻, 自己要去照看西苑那些人自然得先在母亲这处过了明路,得了母亲的首肯,要不然在时家是做不成什么事情的。   广思斯哭过一场发泄过一场之后心情舒缓了不少,可还是心中抑郁不已, 躺在榻上休息。听闻女儿去而复返之后虽然疑惑, 但还是见了自家女儿。   时暄妍笑眯眯地先将自家大哥给母亲一路购买的礼物奉上, 夸赞了一番大哥的孝心,再表达了一番自家兄妹二人对母亲的孺慕之情,将广思斯哄得开开心心的。   之后时暄妍才装作发愁地说道:“母亲,大哥还嘱咐我一定要提醒你多照顾一番西苑那三个亲人,咱们都是时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日后若是遇到什么祸事,总是要一致对外才是一个家族的兴旺发达之相。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这些。大伯和大伯娘他们是嫡出,是正房的人。可是这些年来他们对我们庶出的这一房怎么样?好吧?不但没有各种打压,在爹爹当官这件事上还多有帮助,平日里也与我们有来有往。   现在他们是比我们风光,但若是真有他们落败咱们家起来的那一天,你说咱们家敢不帮他们一把或者他们的后辈一把吗?那还不得被街坊领居和满京城的人用吐沫芯子给淹死?”   广思斯之前是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一时魔怔了才显得过于没脑子,现在恢复过来一些之后也能明白时暄妍所说的这些道理,否则她也不可能一路与时政道做了夫妻,在丈夫仕途上好好推一手了。   只不过道理虽然是那个道理,但是她心中厌恶方姨娘和她那两个嫡出的儿女,脸色很难看,便是面上情都懒得费心去做,心中并不认为他们三个人会有飞黄腾达起来反而需要自己去巴结的一天。   时暄妍摸清了自己母亲的脾性,此时见她表情就知道她心中所想了,便顺水推舟地说道:“我也与哥哥说了,母亲平日里照顾我们兄妹二人,还要操心爹爹的仕途,操心一大家子的吃用,最近有些精力不济。照顾西苑三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近来也学着母亲管家,完全能照顾得过来。   哥哥听了以后很放心,母亲你也放心吧。我这个嫡出的女儿去照看他们西苑来的三人也不算失礼的,等到傍晚吃饭的时候我再带着他们三人来向您行礼,大家热热闹闹吃一顿接风洗尘的饭。日后便免了她们日日请安,我们和西苑三人井水不犯河水,不让他们到您眼前招人烦,您看怎么样?”   广思斯闻言自然是满意的,她笑着拉着自家女儿的手说道:“我的儿,你果然是最懂母亲的心的!这件事交给你我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这样吧,好歹是一家人,今天晚饭时候我便见见他们随意应付一下,我自会和他们三人说我身体不适,之后也别让他们来我面前碍眼。你照看他们三人也不容易,我把对牌给你,需要什么就直接让人开了库房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时暄妍点了点头,拿过对牌,谢过了母亲之后才带着丫鬟婆子她们一同去了西苑那边见方姨娘、时晗雪和时穆宁。这次他们三人进京之后少说也得待到过年与爹爹团聚之后才会回魏县,现在才八月份,少说也要在家中住上五个月,可不能怠慢了。   况且时暄妍心中还存了心思,想要慢慢说服母亲、爹爹、大哥,将方姨娘等三人一直留在京城居住,别让他们三人再回魏县了,这样才能让时家利益最大化。   只不过现在母亲对他们三人这么反感,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候,等过年之后父亲回来,或者等自己开春之后真的考上了女官再说,也能更有分量些。   时暄妍自然不会空手二来,她带着一串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带着好些东西来到了西苑。   方姨娘他们三人行李物品比时穆瑾这个单身汉多,现在都还在指挥丫鬟们收拾东西、置办屋子,还没能躺下休息呢。见得时暄妍过来之后三人无不惊讶不已,多年不见,时暄妍样貌变化很大,他们三人已经不怎么记得时暄妍了。   时暄妍笑着对方姨娘行了晚辈礼,虽然她是嫡女,若是较真起来也不一定需要向方姨娘行李,但是行这样晚辈礼以示尊重也是极为合适的,一下子便得了时穆宁和时晗雪的好感。   之后时暄妍再对比他年长的时穆宁行了礼,时晗雪便笑眯眯地也对她行了礼,亲切地唤她“三姐姐”。时暄妍拉着时晗雪的手将她好一顿夸,心中也有些感慨。自家这个四妹与自己相比恐怕只败在不是嫡出这一点上。其他的文采才华不必说,便是样貌也比自己好上很多。   当然了,自己的生身母亲广思斯也不过是中人之姿,自己的样貌再怎么保养打理也算不得十分出色。但方姨娘当时能让爹爹心仪这么久,让爹爹每年不愿万里也要跑回魏县那个小地方去与她一同守岁过年,自然是容色过人的。他们的女儿时晗雪自然也是容貌惊人,完全不输现在风头大盛的什么“京城第一美女”“京城第一才女”之类的人。   只不过当时选秀的时候她基本上都是跪着低眉垂眼地回话,不敢抬头看看宫里的娘娘们长什么样子,不知道时晗雪的样貌比起宫中的娘娘来说又如何。   当初她若是能有时晗雪这般的样貌,是不是在选秀的时候也不一定会落选了?   脑海中的想法倏忽而去,而现实之中的时间却只过了那么一瞬,时暄妍很快便将这些想法丢下,与方姨娘三人一边寒暄,一边让带来的丫鬟婆子们将从库房之中拿出来的东西展示一番,对他们示好。   时暄妍笑着说道:“母亲听闻你们回家了,心中十分高兴。她本想亲自过来与你们说说话,只可惜身子骨不好,便让我做个跑腿的,赶紧来帮帮你们,免得你们回家了却样样不顺手。   这西苑以前便是你们住惯的,但是之后你们去了魏县侍奉曾祖母,母亲怕东西放坏了,便都收了起来。现下我已将库房里你们原本的摆件和用惯的东西都拿来了,还加了好多这些年里我娘她精心给你们存着的好东西。   我们早就收到家书知道你们要来,家中已经给方姨娘、还有晗雪妹妹和穆宁哥哥做好了今年时兴的好些首饰、玉佩,这当然是不够的,现在一并送过来只是先应应急,之后我们可以多去逛街,看中什么喜欢的再细细购买、添置。   只有一样是没有办法提前预备下的,那便是给三位做新衣裳!我已经从库房里找了好些时兴的料子来,请方姨娘、穆宁哥哥,晗雪妹妹选一些自己喜欢的料子来,赶紧让裁缝将衣服置办起来。”   看着她笑盈盈的模样,再加上她送来的这么多好东西,方姨娘三人回京之后的一些恐惧和忐忑才慢慢放下了,开始与她说笑着,也收了这些礼物,不再担忧他们三人回京住得不适应。   方姨娘他们三人也不是不知礼的,赶紧将他们三人在路途之中给广思斯和时晗雪准备的礼物送上,时晗雪也笑着收了,一家人才算是真的和乐融融。   时暄妍说了好些话之后,待看着婆子们将三人的身量记好了才离开,让三人好好休息一番,晚饭的时候大家再团聚。   同时她还亲切地拉着时晗雪的手,告诉她自己住在东苑那边住在暖春阁之中,让她常来找自己玩。还抱歉地对时穆宁说道:“穆宁哥哥,是暄妍之前想岔了,没有考虑到以前因为你还小,所以一直在西苑与方姨娘、晗雪妹妹一同居住,现在竟然也这么安排了。   但是现在您年岁大了,应当是搬到前院去与哥哥作伴,住在他旁边的那个院子之中。只不过因为暄妍考虑不周,那个院子一时半会儿打扫不出来,还得委屈您在西苑住上几天再搬过去。”   众人都很满意时暄妍的安排,并未说什么,之后的家宴上广思斯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方姨娘三人很好地融入进了京城时家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各自考虑   话说季兴邦他们一行人到了李家在京城的宅子之后, 都被李夫人和李思微二人安顿得好好的,住起来很舒服,即便是跟着他们来的书童、丫鬟小厮等都觉得心满意足。   因为需要居住的人比较多, 李思齐这个本来的李家人自然居住在他自己的院子之中, 而曾阳夏、曾老爷二人便暂时与他居住在一个小院之中。   季兴杰、李思微夫妇二人居住另外一个小院子, 季兴邦和闵宏达则在这个小院子内占了一间屋子, 二人共住一段时间。李老爷和季兴杰等人也承诺了,之后等他们二人到京城太学报到做了太学生后,还欢迎他们休沐时间回来继续居住,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都笑着应了。   晚上的时候, 大家聚在一块儿吃了一顿团圆饭,可比时家那顿面和心不和的团圆饭热闹多了,也真诚多了。   季兴杰看着自己教出来的这么多个孩子现在都中了举人,甚至自己的小堂弟季兴邦还中了解元,心中十分开心, 直喊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改往日那严肃谨慎的模样,竟然放开怀抱喝了好些酒, 甚至都喝醉了。其他人也喝得很开心, 几乎醉倒了一片。   季兴邦难得清醒, 他现在年岁还小, 大家也没有怎么灌他酒。他只是看着今日的盛况有些感慨,难得见到大堂兄这样开心得喝醉酒了,这样的醉酒不甚伤身。回想起前世里的大堂兄,难得有这般能够开心得喝醉的时候, 多数时候都是眉头紧皱的, 看着都帮他累。   现在才刚进入八月份, 会试是在九月一日,季兴邦自然是希望大堂兄能够考得好成绩的,甚至还想要偷偷摸摸地将前世里知道的这一科的考题稍微不着痕迹地透露一些给大堂兄,希望他能够考得好成绩。   当然,这辈子李家甚至来京城买了宅子,大堂兄也并未租住在前世那个地方,目前为止与张家都没有什么交集,也希望他之后能避开那些前世那些不好的命运。   第二天醒来之后,季兴邦先是打听了一下昨日里酒醉了的大堂兄是否醒过来了,难得地听说了大堂兄竟然还未醒来看书,忍不住感叹了一番大堂兄现下终于有了些活人的烟火气了,若是他今日再早早起来看书,真要吓死人了。   之后季兴邦便约了昨日并未喝醉的闵宏达一同出门去逛逛,主要是要到太学去办理一些手续。李思齐和曾阳夏二人都酩酊大醉了,根本不用考虑约他们一同去。   李家这边心细如发的李思微自然安排了马车和小厮带着季兴邦、闵宏达、周平安一同去京城太学,闵宏达一直都没有书童,都是他只身一人的。季兴邦觉得这也无所谓,因为听说京城的太学学风也是很好的,禁止带书童、仆役入内伺候人,大家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他和闵宏达共用一个书童周平安传递一番消息已经是足够的了。   到了京城太学之后,刚开始门房看着两个人的衣服不甚华美,知道他们二人是从山北省魏县来的学子,那是一个眼高于顶,说起话来语气呛人,甚至想要颐指气使的。甚至见季兴邦和闵宏达并未主动孝敬他,还有些不高兴,不愿意直接带着他们去找夫子报到,有点儿想为难他们的意思。   等到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都拿出了滕英辉大人私下里写的推荐信之后,脸色立即就变得不一样了。皇帝都还有几门穷亲戚呢,这二人谁知道与那滕大人是什么关系,说不得就是亲戚呢?要不然滕大人如何会帮他们亲自写推荐信?   虽然每个省每年能有几个名额推荐进入太学,但并不是每个被推荐入太学的学生都能得到省学政大人的亲笔推荐信的。能得这种信的人要么是亲戚、门生故旧,要么就是及有才华,连省学政大人这般的大官都得要示好的人,他一个小小的门房有什么资格得罪?   这个门房带着笑脸将二人送到京城太学里冯习远教谕的办公室之后,将二人引荐给了冯教谕,笑着说了这二人有山北省学政滕英辉大人的亲笔推荐信之后才退下了。   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认真拜见了冯习远,冯教谕一看二人这么年轻先是有些惊讶,待看了滕英辉的推荐信之后真是爱才若渴,笑眯眯地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对二人说道:“你们二人年纪如此轻就能有如此学问、如此见识,甚好、甚好。   季兴邦你小小年纪就得了府试小三元,还有乡试的案首,前途远大,今年不要贸然下场考会试,先在太学里磨砺三年再参考比较好。因为会试成绩若是落榜倒还是罢了,不影响三年之后的考试,最怕就是高不成低不就得了个三甲同进士,那样你这一身才学就可惜了。   闵宏达你也不要气馁,以你的年纪、出身以及求学经历,能连中府试和乡试极为了不起,进步空间特别大。等到在太学磨砺三年之后说不得就能凤翔于天,也不一定一辈子都会比季兴邦考得差。说不得三年之后是你得了那会试的会元,或者是殿试的状元呢?   你们二人既然如此熟稔,在太学里还是同住一间屋子做同窗吧。现在好好学习,日后为官也在可以在官场之上好好照应,像你们这样既是同乡又是同年的学子可不多见。   我在京城太学里面虽然只是个教谕,但是资格老得很,升不上去也不是我学问上的原因,而是一些其他的因素,你们不用管,也不用怕牵连到你们。我与滕英辉是同年,还一同考中了翰林院的庶吉士,很是相熟,你们二人在太学之中遇到什么不平的事情尽管来找我。   我冯习远虽然职位不高,但是我照看的人也没有人轻易敢惹,你们放心学习吧,其他一切都不用担心。”   季兴邦、闵宏达二人听了冯习远的话之后深受教育,郑重地谢过了他,然后问了问什么时候来念书的事情。   冯习远说道:“一般太学生报到的时间很长,从乡试成绩出来的六月底到九月底都是报到的时间,这是因为全国有好多省份,要留给大家乡试后回家团聚的时间,留给偏远省份的学子路途的时间,也要保障先到京城报到的学子能有地方居住。   但是正式开学的时间定在九月底,那个时候正好京城的会试已经结束,考不上贡士的各省考生们便会离京一大波,到时候京城的住房也不紧张,太学里面的夫子、教谕、祭酒等人也不用忙会试的事情,能有时间和精力好好教书了。   你们二人算是到得比较早的,但是再快也比不上那些京城本地的考生们,宿舍他们已经分好了一部分,你们可以在空置的宿舍里面挑一挑,之后便可以选择来太学居住自学念书,或者是先住在自己家中,九月底太学开学之后再入住。”   二人谢过了冯习远教谕之后,冯教谕让他的书童带着二人去挑了一间宿舍,季兴邦和闵宏达挑选了一间距离其他人比较远、采光好、比较幽静的宿舍之后,便一同商议怎样在京城里居住的问题了。   季兴邦说道:“我自然是想要回李家居住的,那里我大堂兄、大堂嫂都在,李思齐也是熟悉的人,住着也比较自在。再说我大堂兄这次考会试也算是个难得的经验,我虽然不能去参考,但是看看他怎么准备也是极好的。   宏达你不如也与我一同住在李家,等到九月底太学正式开学之后再来这边住吧。现在来报到的学生太少,这一片都几乎没有什么人住,也挺不安全的。”   闵宏达很是犹豫,一边担忧自己吃住都在李家,是不是太过于麻烦人家了,一边又很想学一学季兴杰的备考经验,真是两难。   至于季兴邦说的住的人少不安全的话闵宏达是完全没有考虑的,他觉得在天子脚下自己一个太学生住在太学里若是还能发生什么不测的话,这大景朝也差不多要完蛋了!他是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的。   闵宏达也有想过要不要住在太学,吃饭自己去学校食堂,每天挑选一个时间去李家拜访,这样既能学到季兴杰的备考经验,能与其他人交流学习心得,还不占用李家的地方和伙食,算是一个比较完美的解决方案。   只是太学在东城,而李家住在西城,相隔太远了,他实在没有钱财每天坐车,也没有精力每天走这么远的路,这个想法不太切合实际。   既然一时没有定论,他们二人便先乘坐着马车回了李家,却发现曾阳夏和曾老爷似乎也才从外面匆匆回来,二人脸上都带着喜色,他们曾家的宅子和铺子竟然都已经定好了!   原来曾老爷捡了李老爷的便宜,在想好了要在东城买房之后,便直接去了几户李老爷曾经考察过觉得不错的宅子里面看了,今日里就直接拍板定下了其中的一套买了下来,生怕迟则生变。   这套宅子就在京城贡院附近,离京城太学也算不得太远,占地面积还不小,算是黄金位置,价钱自然也很可观。李老爷当初眼馋这个宅子许久,最后还是因为银钱不趁手没有买,曾老爷没有银钱上的顾虑,自然一见心喜之后便飞快地下手买了。   他作为京城南来北往的商人,自然也知道好些京城的消息,知道这样的宅子是可遇不可求的,他是运气好碰到了,换个时候花更多的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正好他儿子考中了举人,够资格在东城买这样的宅子,他还等什么?价钱贵又不是这个宅子的缺点,一分价钱一分货啊!   而东城里也是一个开酒楼的好地方,他的酒楼在魏县算是最高档的,但是拿到京城来也就那么回事。况且京城这样的大地方鱼龙混杂,他背后没有人脉是如何也不敢在北城那般权贵出入的地方办大酒楼的,怕钱还没有赚到,就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东城这边的定位就挺不错的,他的酒楼在东城里只能算是一般,但也绝不可能算是差的,他可以做做那些应考举子以及常住京城小官员们的生意,这样的生意没有太大的风险,又是长久的生意,与自己在京城的宅子相聚也不算太远,挺好的。   他做吃食生意的不像李老爷做绸缎生意那般需要现金流来囤货,只把家宅买好、酒楼置办好装修好便行了,那些每日里的食材花不了太多的钱,每日卖出去之后回本也很快,便是把家底掏出去也不怕,魏县那边的酒楼也能源源不断给自己供应银子,所以他财大气粗地买了一个宅子和一个酒楼,出手比李老爷大方多了。   况且曾老爷还想着,现在距离会试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说不得会有那些进京晚的举子没有地方住,到时候他可以把家里的院子便宜点儿租给来应考的举子,不求赚钱,只求个人脉,万一哪天那个穷举人便考中了进士做了大官呢?   曾老爷不求因为这点儿小小的情分扒着人家不放,只求日后万一自己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什么人,撞在了人家手上,这些大官能够看在以前的这点儿小情份上不出手对付自家就够了。   是的,曾老爷的乞求很简单,不求这些做官的能够给自己任何帮助,只要不来祸害自己就行了。这年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可不是开玩笑的。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焕然一新   曾家在东城买房之后, 很快便将房子装修一番搬出去住了,酒楼那边的装修要慢一些,还有厨子、小厮等众人需要招聘, 所以曾老爷还在头大, 还未正式开始营业。   住宅那边动作更快一些是因为曾老爷当时买的房子便很好, 需要修葺的东西不算多, 加上他又急着搬走,不想太过于麻烦李家,所以速度便更快。酒楼这边就需要慢慢琢磨了,人也是一个需要慢慢找慢慢筛选的过程, 所以曾老爷不着急,可以慢慢打磨。   反正现在他家离新的酒楼比较近,他可以常常去盯着。不过他已经写信到魏县去派人将家眷往京城这边接了,至少三年来他的儿子曾阳夏都会留在京城里念书,将妻子接来京城团圆也是他必定的想法。   只不过给曾阳夏找的好的私塾还没有着落, 实在是因为京城这边会试还未考完, 每个私塾不知道能否空出一些名额来招收新学生,太学和国子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走, 曾老爷也筹谋着自己虽然没有权势, 能不能用银子给儿子某一个国子监的学位呢。   只是虽然曾老爷这边没有确定的事情很多, 曾阳夏就读的私塾也没有确定, 他却也没有荒废了学业,还是每日中午吃过晚饭之后乘马车到李家来与季兴邦、闵宏达一同学习,那个时候季兴杰也基本上完成了上午的学习,吃过午饭刚好休息够了醒来, 会抽空查看一番他们的学业情况, 又布置一番新的作业, 不会花费太多时间,也给自己换换脑子。   季兴杰这番作为让季兴邦等人感激不已,他再怎么说不浪费他的时间,再表示换换脑子,实质上还是浪费了他备考的时间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牺牲这样的时间教别人的。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时穆瑾,在乡试之前他便是连时穆宁这个同父异母的庶出弟弟都懒得“浪费时间”去教导呢。   不过季兴杰的作为也得了隐形的好处,那便是季兴邦在众人讨论时政或者学问的时候,将前世里自己记得的考题都以“沾边”的形式抛出来,大家认真思考过、讨论过这些问题,季兴杰甚至敏锐地察觉这些问题极有可能是考点,也自己动手写过这些方面的文章,算是有收获。   但是这些事情都是季兴邦偷偷做的,无法诉诸于口,季兴杰本人也是不知道有这些好处的,因此季兴邦虽然觉得自己在报答季兴杰,但还是钦佩和感叹大堂兄季兴杰的好人品,也铭记他对自己的恩情。   甚至这样一来还顺带帮闵宏达解决了一个问题,就是来李府学习的交通问题!   当时闵宏达其实是不太想长住李府,还在李府吃喝花费众多的,只不过苦于京城太学与李府之间在不同的城区,相隔甚远,他没有办法每日穿行,才不得不多在李府住了几天。   到了后来曾阳夏搬走之时,因为说明了要每日坐马车来回,所以闵宏达便动了心思去太学吃住,然后让曾阳夏顺路过来接自己一番的心思,与曾阳夏商量了一番之后曾阳夏果然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他便也搬去了京城太学居住,在太学食堂吃饭,极为省钱。   对于闵宏达来说,虽然还要欠季兴杰的人情,要欠曾阳夏的人情,但是他还是能省一点儿是一点,能少欠一点是一点罢了。   对于季兴邦来说,他现在烦恼的事情除了不知不觉地将可能的考题告知季兴杰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如何以一个合适的身份和借口能够再与时晗雪见面和相处了。   若说是刚刚重生那会儿一直不能见时晗雪便罢了,虽然急着见她,但总不能见却也习惯了。可是从省城居住在一个大院子之中再到一路进京的这么多见闻和相处,他似乎又回到了前世里与时晗雪形影不离的那段时间,习惯了有时晗雪在身边的日子。   此时猛然回了京城之后竟然发现不能再得见时晗雪了,竟然心中怅然若失,比出处重生回来之后那段时间相思更甚,真是煎熬他的心!   于是大家刚在京城李家这边修整好之后,季兴邦便私下里求了自己的大堂嫂李思微,让她给自己出个主意,该如何处理与京城时家的关系,在处理各种关系这种问题上,季兴邦觉得永远可以相信大堂嫂的判断。   季兴邦也不瞒着李思微,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说了时家比较错综复杂的关系,说了时家老爷时政道现在外放为官的事情,季兴邦问道:“大堂嫂,你认为我这个时家庶女的未婚夫到了京城之后,在岳父不在家的情况下,是否可以下帖子去拜访晗雪的嫡母,是否于礼相合?是否可行?”   李思微笑眯眯地说道:“去拜见自然是不错的,只不过你一个人去拜见自然不好,总得有个长辈带着你去才行呢。况且听你说这时家的嫡夫人是个难缠的人,对晗雪她这个庶女也看不上得很,我还是先下个帖子送点儿礼物上门,之后等她回帖之后再带你上门吧。   毕竟她若只是撕了帖子再把我们送的礼物扔出门来还不怎么样,若是我们一开始就登门去,被人啐上一口当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赶出来,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只不过你大堂兄科考在即,我现在也难以分心来帮你精挑细选准备礼物,等待你大堂兄会试结束之后再下帖子如何?”   李思微说的其实一半是真心话,另一半却也是想缓一缓这件事,不想太早与京城时家的人接触。她能力很强,便是准备季兴杰科举的事情之余,也不至于就准备不了这些许的礼物了。   只是她总是有些心虚,因她本身只是商户出身,自知自己的身份在京城拿不出手,现在这个举人娘子的身份若是到了时晗雪嫡母面前也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不会得到人家的尊重,便想将这件事情缓一缓。   李思微想的是:若是自己夫君能得中贡士,且名次还好的话,那么明年一个进士就是板上订钉的事情了,自己在与时晗雪嫡母相见的时候也能更加的从容,至少不至于受辱。   季兴邦连连点头,谢过了自家大堂嫂,他自己虽然心急如焚,但是大堂嫂的考虑自然有她的道理,他也不至于催促大堂嫂。反而他觉得大堂嫂这般义不容辞地应下了这件事,还帮他置办礼物,他很感激。   可是李家这边、季兴邦这边没有动静,不代表时家那边没有动静。   先是京城时家那边以时穆宁嫡母的名义送了好些礼物过来给季兴杰,算是谢过他悉心教导时穆宁。现在季兴杰虽然准备应考今年的会试,但是因为考试毕竟还没有进行,不知道他能不能考得起,而现在也与时穆宁、时穆瑾一般只是个举人而已,便没有说什么让时穆瑾拜师的话。   季兴杰这边收到礼物之后很惊讶,李思微也被这些礼物逼迫了一番,不得不准备回礼,预备要与京城时家走动起来。   她和时穆宁、季兴邦也是相熟的,不讲什么男女之防,直接在某天时穆宁来求学的时候约了季兴邦、时穆宁二人一同说一说时家嫡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说极为难缠么?怎么又如此客气,还送了礼物过来?   时穆宁笑着将他以及方姨娘、时晗雪在时家的经历、见闻都说了,然后说道:“我看着我大哥和三妹人还是很好的,对我们三人也很真诚,在家中待我们极好。   嫡母也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虽然她可能有些不太待见我们,但见面的时候都还是克制而礼貌的,并未表露出对我们几人的不喜,只是称病免了我们三人每日的请安,平日里不大见我们,我们的衣食住行全都是三妹出头置办的。   这送给季先生的礼物虽然打着嫡母的名义,但是我怀疑都是我三妹的主意和做派,嫡母怕是没有这般周全,也没有这个心思。”   李思微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不管怎么说,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时家都是明白人,那么我们也不能再揣着明白当糊涂了,回礼是必然的,到时候我再带着兴邦一同上门去登门拜访。   若是你那嫡母和嫡兄、嫡妹也认我们季家这个师徒之谊,认这门亲戚,我们日后同在京城,年节时候定然要互送礼物走动起来了。”   季兴邦和时穆宁都点头称是,其中季兴邦甚至喜不自胜,脸上看上去便是兴奋不已的模样。   时穆宁看着季兴邦这个样子心中又稍微好受了一些,因为他在时家之中看惯了自家妹妹不见季兴邦之后的愁眉相思之苦,心中很是不忿,如今看到季兴邦也惦记着自己的妹妹,拼命的想要找机会和自己妹妹见面,心中才舒服一些。   就这样,对于季兴邦和李思微来说,最迫在眉睫的事情除了季兴杰的会试之外,还加上了这一遭第一次登时家门的事情。   为了不输人不输阵仗,李思微为了这次登门做了很多准备,礼物单子拟了又拟,还让自家铺子里的老裁缝亲自来给季兴邦和自己量体裁衣,且吩咐他要用上最近京城时兴的、好的布料,看起来一定要光鲜亮丽,千万不能被时家人嘲笑土气!   再一想到自家丈夫若是今科会试考中之后家中就会改变门庭,日后需要出门应酬,便大手笔地给自家丈夫、爹、娘、弟弟都准备了新衣服。   全家人齐齐焕然一新,李思齐打趣自家姐姐道:“姐姐这阵仗看起来不像是去上门拜访人家,倒像是大将军要去出征打仗呢!”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时家赴宴   李思微虽然收了时家的礼物, 也准备了新做的“战袍”,但还是有些担忧。她先回了些礼物,再规规矩矩地下了帖子, 告知时家嫡夫人广思斯, 她小堂弟季兴邦与时家庶女时晗雪有婚约, 两家算是姻亲, 现在季兴邦到了京城,她这个大堂嫂准备于三日之后带着季兴邦到时家去拜访。   时家很快回帖了,称他们很欢迎二人三日后到访。李思微收到回帖之后松了口气。   这个帖子一下,时家嫡母广思斯到时候若是不愿与她交际, 那么便也可以称病不见,或者只打个照面便指使自家儿女来招呼自己和季兴邦,听闻时穆瑾和时暄妍两兄妹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李思微便也没有怵到时家上门这件事了。   到了拜访时家的那一天,李思微带着季兴邦二人穿上新衣、坐着马车、载着很看得过去的见面礼到了时家。一进门便得到了时穆宁的欢迎, 他们二人心中也更加安定了。   不多时, 时穆宁说笑着引二人到了广思斯所在的正院里面,广思斯、时穆瑾、时暄妍、时晗雪四人正在那里等候着, 李思微、季兴邦二人按照晚辈给长辈广思斯行礼, 广思斯还是给了他们二人一个笑脸。   之后广思斯随意与季兴邦问答了几句, 便让时穆瑾、时穆宁兄弟带着季兴邦去前院书房谈天说地或者玩耍, 不再留在后院女眷这边了。   而广思斯本人便与李思微闲聊了几句,试探一下李思微的深浅。本来广思斯在听闻李思微只不过是个商户女之后,心中盘算着今日见一面之后便称身体虚弱回去休息,让自家女儿时暄妍和庶女时晗雪代为待客, 到吃饭的时候再出来露一面, 便也不算失礼了。   但是在她与李思微闲聊过一番之后, 发现李思微气度不凡,一点儿没有自己想象之中商户人家那种俗气的审美,文采非凡,一看就是念过书的。也没有其他人家要巴结自己那种难看的、有求于人的嘴脸,一看就让人生厌。   虽然李思微并不会像有些夫人一样只挑着吹捧人的话说,但是她言之有物,脑筋清醒,反倒让广思斯觉得高看了李思微一眼。再联想起李思微的丈夫今年准备考会试,而他所教出来的四个弟子今年全都考中了举人,甚至还有一个人得了解元,那么季兴邦这个师傅定然也是很厉害的。   等到今年会试过后这个季兴杰若是考中了进士,算得上是鱼跃龙门了,待他日后授了官,这李思微定然也就成了官太太。   大景朝重科举,便是连民间百姓均知本朝的官员“非进士不如翰林,非翰林不如内阁”,中了进士之后再入仕途,与未曾中过进士的人相比肯定要顺畅很多,好走很多。   自家丈夫时政道没有考中进士,虽然他现在已经混到正四品官员,看似比季兴杰官大且风光,但是他日后的前途还不一定能比得过中了进士的季兴杰。   人人都知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而广思斯自然也清楚拉关系最好的时间是在别人微末之时。所以她愿意给李思微示好,拉进一下两家的关系,以及她与李思微的关系,免得季兴杰考中进士之后太过于火热,她到时候再向季兴杰示好便错失良机了。   现在京城里的人没有关系都还拼命找关系想要巴结上那些新科进士呢,她这现成的有一门亲事,虽说是庶女的亲戚,也是需要好好经营的。   李思微于是感觉到了广思斯对自己的热情和和善,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广思斯这个时家的嫡母不似传言一般的不知进退难以相处,虽然她有点儿捧高踩低,例如高看自己一眼,欺辱她的庶出子女,但她总是个有脑子头脑清醒的人。   与这样的人相处可能比与一个愚蠢、冲动的人相处要好一些,起码她会审时度势,在自己丈夫季兴杰和小堂弟季兴邦,甚至是时家庶子时穆宁在科举上有前途,起来之后,她便也会换了张脸皮,善待时晗雪和方姨娘了。   想到此,李思微更是松了口气,她自是知道时家嫡母广思斯这般捧高踩低的人人品不行,不能深交,但是在面上总要与她交好一些,日后作为亲戚走动的。   说句实话,从小见惯了自己父亲在做生意的时候对所有人笑脸相迎,回家却又抱怨谁谁谁又踩了自己一脚、拖欠了自己货款,带着货跑了等等恩怨,李思微早就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但是表面上却还是要和和气气,这样才能和气生财。   日后便是丈夫季兴杰做了官也是一样的,他自可以在前面官衙里做自己的事情,自己则在后院通过与各位夫人结交帮他稳固关系。若是那个官员是自己丈夫的得力手下或者上司,自己便是再不喜欢那家的夫人,人前交往的时候总要对人露出笑脸,打点好两家的关系的。   就这样广思斯一直与李思微聊天,还是李思微见时晗雪眼神顾盼生辉,知晓她不愿意坐在这边陪着自己和嫡母浪费时间,想要与季兴邦见一见,便笑着说道:“时夫人,晗雪和暄妍两个小孩子与我们在这儿坐着也是无趣,不如让她们到前院去与哥哥们一块儿玩吧。”   广思斯笑着看了看两个女孩,心中知道李思微是想要让季兴邦有机会和时晗雪多说些话,多相处一会儿,自家儿子说季兴邦对时晗雪情根深种确是实事,也乐得给李思微卖个好,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让时暄妍带着时晗雪去了前院找男孩子们玩儿去了。   时晗雪自是兴高采烈地去找季兴邦了,时暄妍也是很开心能够见一见这个新考上的解元郎,二人便不管广思斯和李思微二人,径自到了前院去。   到了书房之后,时暄妍和时晗雪与众人见了礼,之后几个相熟的人便畅谈了起来,时晗雪和季兴邦虽然只是十多天不见,但是他们却觉得自己已经尝遍了相思之苦。   时暄妍也是个极有眼色的人,她心中知道时晗雪与季兴邦很久没有见了,自然有一肚子话想要说,自己一开始的时候若是去插嘴根本就是自讨没趣,因此她拉着自家嫡兄和庶兄说了一会子话,讨教了一番科举上的学问,根本不不去打扰时晗雪和季兴邦的相聚、相谈。   等到二人说得差不多了之后,时暄妍才找了个机会笑着与季兴邦打了招呼,介绍了一下自己是时晗雪的嫡姐,且正在准备明年春天宫中的女官考试,希望季兴邦这个一省解元给他一些帮助,教教她。   一来表明了她与时晗雪有亲的关系,让季兴邦不看僧面看佛面帮助她一番。二来也明说了自己想要考女官、进宫的想法,不论时晗雪、时穆宁有没有听说过母亲曾经想要“换亲”的想法,也对她没有芥蒂。   季兴邦闻言愣住了,这嫡姐时暄妍的轨迹仿佛和上辈子也不一样了。   上辈子的时候嫡姐时暄妍也是在选秀的时候落选了,但是她并未在明年三月底参加宫中的女官考试,而是在会试之后便定亲了。听说时家本来想要给她定一个寒门的进士,可是哪不知今年考中进士的人里面年轻人不多,未婚的更是不多,寒门未婚进士太抢手了,暄妍并未能抢到。   最后她却是被自己母亲广思斯定下来嫁给京城周家的嫡幼子周海山。那周家是武将出身,刚开始是跟着开国君主打天下的,很得圣宠,被封了国公。在一众“公、候、伯、子、男”的爵位之中位列第一,算是大景朝的老牌勋贵人家了。   可是之后无仗可打,周国公的儿子虽然也是武将,也从军打仗且守边过几年,但也只是平平常常,未有什么大功绩,便未能保住自家国公府的牌匾,在周国公死后降了一等,袭了候位,算是周侯爷。   他的儿子也是从军,在周侯爷死后又降了一等,袭了伯位,算是周伯爵,京城人士多唤他作周伯爷。这周海山便是这位周伯爷的嫡幼子,他不像他嫡出的大哥那般有可能袭爵位,日后连个子爵的身份都不会有,但是他还是很出息的,不再走武道,而是换了文道,今年已经考中了举人。   周海山这般既有家底,算是勋贵人家,又自己有才华能考中举人的小辈在京城也算是凤毛麟角的,在京城也算是很抢手的女婿,当时时暄妍嫁给他既与时家有关,也与时暄妍个人品貌很好有关,被时家嫡母视为很长脸的事情,在家中聚会的时候多次炫耀,季兴邦也见过那周海山几面。   不知道时暄妍与那周海山实际相处如何,见面的时候看着二人还是很恩爱的,也生了好几个子女,在京城算是让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了。   可是现在时暄妍竟然一心想要考女官,难不成她不愿意嫁人了么,为什么会和上辈子不一样呢?   季兴邦想到就直接问了,时暄妍也大方地说了她愿意进宫中终老的想法,季兴邦沉吟一会儿之后,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他是听说过明年春天女官考试这件事的,还听说过女官考试的考题与今年会试、殿试的题目差不多,好些女子因为与家中参考的父兄研习过这些题目考分很高,算是走了捷径。   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诉时暄妍考题方向,助她考中女官呢?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尊重选择   季兴邦虽然活了两世, 但不是那种会绕弯子的人。况且他一生只与时晗雪这个妻子相处甚密,家中妾氏、通房一概皆无,家中又两个堂姐与时媗妍这种大家闺秀想法定然相距甚远, 与时媗妍这类女孩子相处没有什么经验, 直觉自己便是想多久也猜不透时媗妍的心事。   于是他便趁着今日时晗雪和其他人都都在, 毫不避讳地问时媗妍道:“时姑娘, 你是晗雪的三姐,我便也跟着晗雪叫你三姐吧。   与不与你谈论科举或者是之后明年春天的女官考试都只是小事,重要的是你真的想好了日后的路了吗?你真的愿意选择进宫做女官吗?你要知道,大景朝中大部分的女子都是选择嫁为人妇的。   而你家世、人品都很不错, 若是选择走成婚这条路,很有可能会觅得一个好夫婿,有几个孩子,有体面的生活。而你现在真的想好了要放弃这一切,真的要选择进宫去做女官吗?”   季兴邦不能直接说出前世里时媗妍和周海山的事情, 只能如此隐晦的提示。但是他觉得, 以时媗妍的家世,以及她自己的品貌才华, 即便这一世里她嫁给的不是周海山而是其他人, 也完全有可能会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很好的。   时媗妍闻言之后一愣, 没有想到季兴邦会直接和她说这种交浅言深的话, 在她说了自己想要考女官进宫之后,只有至亲的母亲和嫡兄和她说过劝解的话,想要阻止她进宫,让她有一个正常人的幸福生活。   其余的人几遍是方姨娘、庶兄时穆宁、庶妹时晗雪都没有说过反对或者劝解的话, 听说她需要帮忙就帮她找资料, 并未劝她放弃考女官进宫这个想法。   当然, 其中可以说是庶出的一房去了魏县太久,与她之间有了隔阂,不知道她的真实性情,在她做了决定之后便不愿意再讨嫌劝解她,这世上肯“交浅言深”的人没有几个。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季兴邦这个解元妹夫的“交浅言深”才更让时媗妍觉得难得。她也正色回复季兴邦道:“四妹夫,你说的我都清楚,若是明年三月底的女官考试落选了,我应该也会选择定一门亲事,做个按部就班嫁人的小娘子,过着普通却幸福的生活。   只是我还是想试一试,拼尽全力去试一试是否会有一种不一样的生活。说句实话,我并不认为我的聪慧和才华逊色于男子,不信你可以问问晗雪,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姐妹二人常常在一块儿念书,她知道我的真实水平。   可是身为女子,不能像你们男子一般有能参加科举的机会,这辈子没有办法建功立业,基本上就是囿于后宅,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无数的小事情会将我们的青春、热情磨灭,最后泯然众人,名号也不一定有人记得。   我还是想要建功立业,安知我当了女官之后会不会改变朝局,会不会影响民生,会不会青史留名?”   面对着季兴邦,时媗妍自然不会提那些摆脱自己母亲的控制这些话,但是说出来的也确实是她的肺腑之言。   众人闻言为之一震,他们都不知道时媗妍心中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志向。其中被震撼得最多的一个人自然是日日与她一同念书的时晗雪。   时晗雪之前因为自己已经定亲了,从未想过要考女官之事,虽然自己有才华,但却只想着相夫教子和丈夫季兴邦日后一起做一些事情。   可是如今听了时媗妍的话,她才惊觉女子竟然还能有另外一条路——考女官。这条路会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做不好有可能老死深宫、无人知晓,但是若是做得好了,便可以呼风唤雨、青史留名。   在那一瞬间,时晗雪自己竟然也有那么一丝丝心动。   季兴邦则是在听闻了时媗妍的话之后点了点头,既然确定时媗妍不是一时冲动想要去考女官,知道了她是真心想要走这条路,那么便帮她一把吧。   于是季兴邦对她说道:“三姐,今年是本朝近年来第一次考女官,我不知道会考些什么,只是我近日里总跟着大堂兄复习会试,猜测会试的题目会考......   我想着给你们女官出题的考官也不一定会知晓要考什么,说不得他也会参考会试、殿试的题目,出点儿类似的、沾边的,但是总体而言会简单一点的题目。   毕竟会试、殿试是我们大景朝的盛事,况且这些题目要么就是皇上自己出的,要么就是资深的大臣们出的,起码大方向是不会错的。”   时媗妍闻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她觉得季兴邦既然能考中解元,定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但学问好,猜题以及猜测考官的心思这两方面定然也是出类拔萃的,因此她将季兴邦的判断牢记在心,准备好好朝这个方向复习,之后再打听一下今年会试、殿试的考题和优秀的答卷。   众人玩闹了一会儿之后便摆饭了,席间因为都是一家人就没有将男女宾分成两桌,而是共坐一桌开心地一同吃喝。   之后时晗雪一直将季兴邦等人送到二门口,李思微借口先去找仆从们套马车,避了过去,给时晗雪和季兴邦二人一个说些悄悄话的机会。   时晗雪忽而对季兴邦说道:“兴邦,听闻三姐那番话,我忽然也好想去考女官,去建一番功业,你觉得如何?”   季兴邦有些愣神,毕竟上辈子时晗雪从未在他面前说过这些话。他说道:“晗雪,我在科举上也算是有所成就,不提还得几年才能考上进士,即便以现在举人的身份,运作一下也不是没有机会做官的。   我们二人夫妻一体,日后若是外放主政一番的话,我这个县令大人自然负责教化民众,你这个县令夫人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需要交游广阔、体恤子民。   我们所做的功业自然也是一起的啊。”   季兴邦自己知道他和时晗雪会夫妻恩爱一辈子,他觉得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功业都是他们二人的,他们夫妻是一体的,完全不分彼此。   时晗雪摇了摇头,说道:“不一样的,若是你科举有成,日后为官又有了政绩,史书只会记载魏县季氏兴邦乃大景朝之能臣,而我若是有幸,则有可能被记上一笔‘邦之妻时氏其人’如何,甚至可能连个名字、姓氏都不会有,在史书上完全不会有我的一笔,不一样的。”   还有些话时晗雪在心中有疑虑却并未说出口——若是日后季兴邦官运亨通之后纳妾呢?休妻呢?   季兴邦有的和自己有的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季兴邦虽然不知道时晗雪想的是什么,但是他也隐隐有些猜到,现在的时晗雪还不是前世里那个和他相濡以沫了一生的时晗雪,这个年轻的时晗雪对于他的人品,对于他们二人的夫妻感情都没有自己那么确定,所以如此不安。   季兴邦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不是阻止她,而是尽可能的尊重她,他相信时晗雪这个聪慧的女子一定会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起码是让她自己的人生不后悔的选择。   于是季兴邦笑着说道:“晗雪,既然这样的话,不如你明年三月底也去参加女官的考试,之后再做上几年女官,反正我也得再在京城太学求学三年才有可能去考会试,这些年我都留在京城,你便是在宫中做女官,也有休沐的时候,我们到时候还可以见面。   等到三年后我若是考中进士,说不得还能考得中翰林院的庶吉士,要继续在京城里念书三年,这样一来就是六年的时间了。   这么长的时间内我都会一直留在京城,若是强留着你在后宅里面无所事事,岂不是浪费你的才华,若是你愿意去考女官去做事情,我自然不会阻止你。   皇家既然肯给女子去考女官,又准定了亲的女官日后可以回家嫁人,你自然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只不过一入宫门深似海,大家都怕变数而已。”   时晗雪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兴邦,问答:“兴邦,你竟然真的愿意让我去考女官么?”   季兴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晗雪,我尊重你。你日后将是我的妻子,是与我一体的人呢,是与我平等的人。你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任何事情,我可以给你建议,但是我不会阻止你,我不愿意像其他男子一般折断女子的羽翼,让她一生囿于后院之中。   晗雪,我向你承诺,若是你选择了进宫考女官,做女官,我一定等你出宫成婚,绝不负你。但你若是不愿进宫考女官、进宫去做女官,也不用担心你的才华无法施展。我无论去哪里上任都一定会带着你、信重你,日后的所有成就都是我们二人的。”   时晗雪闻言之后心中非常的感动,她还并未想好要不要去考女官,要不要进宫去做女官,但是季兴邦这种尊重她选择的态度让她非常的开心。   她可以在深思熟虑之后自己选择去参加考试或者不参加考试,而绝不愿意被别人逼迫着不能去参加考试。   短暂的交流过后,李思微便过来了,季兴邦上了车离开了时家。   李思微在马车上终于松弛下来了紧绷的神经,叹气道:“哎,太累了、太累了,和这时家主母说这么一会子话简直比干一整天活儿还累呢!   日后这门亲戚虽然要走动,但还是多送礼、少上门吧,真是累死了!”   季兴邦悄悄地笑了,点了点头。 第76章 榜下捉婿   在季兴杰、季兴邦、李思齐等人按部就班的学习过程之中, 时间渐渐流过,转眼便到了九月会试的时候了。   在会试之前,李思微便已经帮自己的丈夫季兴杰准备好了全套的备考物品, 在九月初一当日里, 李家赶车的下人、季兴邦、李思齐等三人一同将季兴杰送到了京城贡院门口, 一直看着他顺利地经过搜身提着考篮进入了贡院考场之后, 三人又才回了李家。   会试一般都是在秋天,常被大景朝的人称为“秋闱”,也算是最难、考试时间最长的一场考试了。整个考试一共需要考五天,时间比府试、乡试要长, 甚至也比明年春天的殿试也要长。   明年春天的殿试只考一场,是考一题皇上亲自出题的策论,最终目的是让所有的考生都能够称为“天子门生”,让皇上挑选出来他最喜欢的几个学生排在前面,其他的人名次不会有什么很大的改变, 基本上考会试的时候你是第几名, 到了殿试的时候排名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甚至殿试还有一个特点——不会让已经通过会试的贡生考不上,再不济都会给你一个三甲同进士作为“安慰奖”, 只要过了会试成为了“贡生”, 那么在殿试之后便不可能空手而归。   所以可想而知这会试有多么重要, 这会试的排名又有多么重要。甚至很多时候, 一届的“会元”才会是大家公认的那一年学问最厉害的考生,即便在翰林院之中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名声,而“状元”则是在民间名气比较大,普通百姓会认为他是文曲星下凡。   而实际上么, 若是那种连中会元和状元的人, 或者是会试在前十名之中的人, 会得到别人高看一眼,但若是状元是那种会试排名在十名开外的人,便是进了翰林院也常常会被人嗤之以鼻,说他是靠着裙带关系上来的。   所以大景朝的皇帝们为了江山社稷和自己的名誉着想,一般情况下点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三人都是从会试、殿试的前十名里面挑选,而不会太跳脱,选拔一个不能服众的状元,免得损了天家的威严。   季兴杰去参加会试的这五天里,季兴邦、李思齐等人都没有心思念书,闵宏达、曾阳夏、时穆宁等人也乖乖待在太学宿舍或者是自己家中等待消息。   便是李老爷、李夫人以及李思微等人都紧张不已,整个李家的气氛都很凝重,为季兴杰的会试而担忧。只有不满两岁的季邵楠仍然天真无邪地在慢慢练习走路、在学说话,不时问一问自己“爸爸”去哪儿了,他怎么一直见不到他。   从季邵楠出生之后便日日跟在季兴杰身边,即便是他们阖家搬到京城来也是如此。虽然季兴杰每日里陪季邵楠的时间不算很多,但至少是日日能见面的,因此这几日不见便让季邵楠这个小儿很想他的父亲。   季兴邦和李思齐既然无心念书,便多陪陪季邵楠玩耍,也算是帮帮李思微,让她轻松一些。   第五天的时候,依旧是季兴邦、李思齐带着李家车夫一同早早的去贡院门口等着考生们从贡院之中出来。虽然他们知道季兴杰不一定会这么早出来,说不得要等到下午或者是傍晚才会见到他,但是他们却也不敢赌,还是早早到场等候,生怕错过了他。   中午的时候三人也是轮流去路边随意吃了些饭食,总有一人眼睛不错地盯着贡院门口。季兴邦背着的水囊里带着李思微早早就给季兴杰准备好的吊气的参汤,中午季兴邦吃饭的时候还让店家帮加热了一番,免得参汤放冷了太过于影响效果。   前面出来了两三拨人都没有季兴杰,一直等到晌午过后的时候,他们才看见季兴杰有些踉跄地夹杂在众考生之中走出了贡院。   李家的车夫立即去赶车,而季兴杰、李思齐二人则不顾烈日赶紧跑到季兴杰两边将他架起,扶到李家的马车上坐好。   季兴邦赶紧打开水囊给季兴杰喝了几口参汤,李思齐则拿着稍微沾水的丝巾帮他擦了擦身体,让他舒服一些,等到看着他稍微缓过来了些,便让他舒服地躺在马车上,一句话也不问他,赶紧让车夫拉着马车回了李家。   回答李家之后,季兴杰躺了一路已经有些力气了,他看见一头撞在他脚边抱住他的季邵楠,还将他抱起来举了举,逗了逗小孩儿开心。   可是却被李思微嫌弃了,说道:“夫君,你才从贡院出来,也不闻闻你自己身上什么味儿?将邵楠都熏臭了,赶快洗澡去!”   可是季邵楠几日不见自己的父亲,几乎想要粘在自家父亲身上,怎么也拉不开,李思微无奈,季兴杰却笑眯眯地带着儿子一同去洗了澡。   等到晚饭的时候,大家聚在一块儿一同吃饭,季兴杰却按捺不住向大家说了说此番考会试的题目,感觉到好些题目大家都曾经想到过、思考过、研究过,所以看着季兴杰亮晶晶的眼神,任谁都可以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好,料想这一次考试他的成绩肯定不会差。   季兴邦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又有了一些野望,上辈子大堂兄是考上的二甲的进士,这辈子若是真的考试成绩很好,是否会有可能问鼎一甲呢?   不过那些都太遥远了,还是要先等着会试的成绩出来再说,起码要等待十五天才能知道成绩。   而京城的太学那边也已经有很多学生入住了,季兴邦这边见大堂兄已经考完试,正在等成绩,应该不会有什么了,便也和闵宏达一同住在了京城太学的宿舍里面,想着等到会试成绩放榜的那一天再去李家守着,避免有什么问题出现。   尤其要防备“榜下捉婿”!   季兴邦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家大堂兄到时候不要自己去看榜,派个李家的小厮去看榜之后回家来报信就行了,千万不要离开家!希望他能够以此避祸。   做好了这一切准备之后,季兴邦便在京城太学和同学们相处,心中也做了一下万一有事情敲登闻鼓的准备。若是自己真的去敲登闻鼓,那么自己太学生的身份也算是一个保护伞。   虽然秀才以上的人去敲登闻鼓就不会被打板子,但是京兆尹大人的重视程度还不一定会够,便是普通举人去敲登闻鼓估计人家也不会太理会。但太学生却不一样。   太学是国家的最高学府,太学生几乎是日后当朝中流砥柱官员的代表,甚至好些太学生在念书的时候就与好些朝中大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些朝中大员想要做什么事一般都会让太学生瞧一瞧登闻鼓,之后便会牵扯出来一连串朝中的人事变动、改革等等。   所以太学生敲登闻鼓是一件大事,便是京兆尹也不能等闲视之,而是要上达天听报告皇上的。安知这个太学生敲鼓鸣冤的这件小事日后不会牵扯出朝中的一场大风暴呢?   只不过季兴邦希望京城的张家不要再做前世那般嚣张的事情,因为他们张家在京城也只不过算是老牌的勋贵人家,现在在朝中并不算太过于有实权,前世里是想要改换门庭才动手抢个有出息的读书人女婿。   希望张家人都很识趣,今世里看到大堂兄季兴杰岳父、岳母、妻子、儿子都在京城,家也安在京城,还在京城落脚这么久,左邻右舍的人都很熟悉他,不要再想着抢大堂兄到张家去做女婿了。   十五日之后放榜之前,季兴邦和闵宏达都蹭了曾阳夏家的马车到了曾家新开的酒楼“状元楼”里二楼的雅间里等着,早早派人到贡院门口等着放榜的消息,而他们等了不久之后便见到了李家的马车,季兴杰、李思齐等人也到贡院门口等放榜了。   季兴邦有些担忧,赶紧下楼拉住自家大堂兄,着急地质问道:“大堂兄,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在李家等着,我们帮你打听消息,也让李家的仆役帮你打听消息么?”   季兴杰笑着说道:“兴邦,你别担忧,你看我不是站在外围等着么?你放心,我已经派了李家的小厮挤进去看,我自己是不敢往里挤的,不会被人踩踏的。”   会试成绩近在眼前,季兴杰怎还能按捺得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他肯定第一时间想要知道自己是否考中啊!   季兴邦有些担忧,但是也不好明说“我不是担忧大堂兄你被人踩踏,我是担忧你被人榜下捉婿去了!”   李思齐也说道:“兴邦,姐夫说得对,这种时刻你让他怎么能平心静气地在家中等候成绩嘛!便是我都在家中待不住了!   正好曾家的酒楼便在这里,等到成绩出来了之后我们正好就在酒楼包一桌席面庆祝一番,不醉不归!”   曾阳夏此时也凑过来说道:“就是就是!我想着季先生此番必中的,到时候算是我和爹爹送的席面的席面和好酒!”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等成绩,只有季兴邦有些担忧、眉头紧皱。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陪着大堂兄和众伙伴们在贡院门口等着成绩。   不一会儿,挤到里面看榜的李家小厮、曾家伙计等都冲出来向他们喊道:“中了、中了!季先生此番考中了会试第十名!是贡士啦!”   众人闻言心中均是一喜,便是一向以严肃面容示人的季兴杰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可是还没有等众人将季兴杰拥进“状元楼”喝酒,忽然来了一群家丁将季兴杰整个抬起就走,嘴中还喊着:“兵部员外郎张家榜下捉婿啦!”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并非急智   季兴邦、李思齐等人一见这个阵仗自然是立马阻拦, 曾阳夏背靠自家开的酒楼“状元楼”,也很机警,转眼间便转回酒楼内叫人, 一瞬间便从酒楼之中涌出了好多小厮想要阻拦这些家丁。   但是这些家丁虽然穿着家丁的服装, 但是哥哥孔武有力, 不像普通的家丁, 更像是经历过千军万马的军士们,状元楼的仆役、小厮们便是涌出来也拦不住这群人。   季兴邦本来看着状元楼内的小厮均出来帮忙,心中一喜,可是瞬间便见到小厮被压制在下风, 再照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大堂兄还是会被抢走的,于是他心生一计,高喊了起来:   “救命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贼人假做‘绑架捉婿’掳人,想要谋害新科贡士性命啦!”   “救命啦!救命啦!京城的父老们, 救季贡士啦!”   京城人惯爱瞧热闹的, 还爱管闲事,这也是皇帝的清平之治惯得他们。他们敢骂贪官, 敢敲登闻鼓, 也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之前他们看见张家的家丁将一个新科贡士举起来就走, 本就生疑, 不过听闻家丁们喊着“兵部员外郎张家榜下捉婿啦!”以为是早就已经约定好的“榜下捉婿”的一出戏,便心领神会的笑笑,没有阻拦。   问什么是一出戏呢?因为每年都有人家和应考的举子先商议好、说好的婚事,但是非要等到这个举子考中了贡士之后才在贡院门口来一出“榜下捉婿”, 算是讨个好彩头, 其实婚事都是商议好的。   他们住在贡院附近的百姓没每三年都会在会试放榜的时候看几处“榜下捉婿”的戏码, 今日这个也已经是榜前的第三个戏码了,一点儿都不稀奇。   可是忽然之间就有仆役、小厮从状元楼里出来阻拦着张家“榜下捉婿”,还有一个身穿太学衣服的学生喊着“救命”,这个事情可就大了,于是状元楼的小厮们没有把人拦住,但是京城百姓们却是把张家的家丁拦住了,纷纷质问他们,想要一个说法。   张家家丁虽然身高体壮,虽然比状元楼的小厮、仆役们力气要大多了,可是真的陷入了百姓的人潮之中却也动弹不得,也心生惧怕。   这个时候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出来对拦在前面的百姓们说道:“各位父老,误会了、误会了!我们乃是东城张伯爷家的管家和家丁,我们抢亲乃是奉了张伯爷的嫡子正四品兵部员外郎张长栋大人的命令,为他的嫡出女儿‘榜下捉婿’。   我们可不是什么强人,有腰牌为证!   我们抢的这位季贡士乃是山北省魏县人,如今中了今科会试第十名,早就与我们张家商议好了亲事,才来的这一出‘榜下捉婿’,大家都是京城人士,这种戏码都不知道看来多少次了,还望放行!”   这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将伯爵张家的腰牌一拿出来还是挺能唬人的,百姓们的气势眼见得便弱了许多。   季兴邦却不容他诡辩,冲过去说道:“你这贼子还敢胡说,我大堂兄在魏县已经成婚,有妻有子,现在他的妻子孩儿都住在西城,你要有胆我们现在就到京兆尹衙门去对质去!”   那个管事却笑眯眯地说道:“季小郎君,我知道你,你乃是季贡士的小堂弟吧?以前只听说你在山北省考中了举人,却不知你的成绩这么好,竟然能穿着一身太学学子的衣服,想来是进了太学了吧。   这种事情你不懂,这件事你大堂兄季贡士是愿意的,要不然我们张家也不会劳师动众的‘榜下捉婿’了!”   季兴邦一愣神,这是什么歪理?旁边的百姓却仿佛懂了,反倒用一种“心知肚明”的口气来劝诫季兴邦:   “小郎君,你还小不懂,这也是年轻贡士们的正常操作了,你那原来的嫂子日后恐怕只能成为平妻或者是被休弃了!”   “小郎君,你那堂兄定然是早就和张家说好了,只瞒了你一个人呢,你别拦了,免得阻挡了你堂兄的荣华富贵、日后你堂兄怪你呢!”   “小郎君,你还小不懂,哎,世风日下啊!”   “就是就是,所以闺女嫁人不要嫁穷举人,他穷的时候你跟着他受穷,若是他哪一天考中进士飞黄腾达了还有可能会被高官家看上‘榜下捉婿’了去,要么成了平妻,要么被休妻,哎,可怜啊!”   “老伯,你有听说过那种将以前的正室妻子贬为妾氏的人家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啦!京城可是天子脚下,有些问题民不举官不究,也不是什么大事,言官们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那种‘以妾为妻’或者是‘贬妻为妾’可是大罪,官老爷们没有人敢碰,怕被弹劾呢!”   李思齐闻言十分气愤,他指着那个官家的鼻子骂道:“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我姐夫不是那等攀龙附凤之人,他与我姐姐感情甚笃,还有幼子在堂,我们日日在一起相处,他绝对没有与你张家商议好!   快让人将我姐夫放下来,刚才我看见你们对他用药了,现在他都叫不出声来,定是晕过去了!”   曾阳夏、时穆宁等人也纷纷阻拦,要求张家人将季兴杰放下,让季兴杰醒来自己说明情况。   那个管事却打了个哈哈,说道:“各位郎君,你们确是不懂了,我们怎么可能用药呢?季贡士这是自己装晕呢?他若不是晕过去被我们张家抢了去,日后如何入朝为官?   各位小郎君都是季贡士的至交好友,不如一起跟我们回张家去吃酒席吧!”   说着,他向两边的几个人使了眼色,那些穿着家丁衣服的人便佯装过去拉扯季兴邦、李思齐、曾阳夏等人,状元楼的小厮、仆役们忙着与那些人拉扯救人,京城的其他百姓也不再一心阻拦张家的众家丁,一时间竟然让他们扛着季兴杰跑远了!   那些拦路的家丁眼见得自己的计策见效,季兴杰已经被其他人抬走了,便也不再纠缠季兴邦等人,“哄”地一下子散入人群之中后不见了,找都难找。   这忽然发生的一幕事情让季兴邦等众人措手不及,愣了愣神,李思齐着急地转圈,说道:“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家去告诉姐姐和我爹!这张家人也太嚣张了,竟然能做出这等无耻之事!”   季兴邦说道:“来不及了,李家在西城,我们现在在东城。听闻那张家是伯爵府,应当是住在北城的,等到你跑到西城再去告状,说不得大堂兄已经被人送入洞房,生米煮成熟饭了!   思齐,你是李家人,我是季家人,我们两个都是苦主。   为今之计只能是你我二人赶紧到京城正中皇城门外京兆尹衙门前去敲登闻鼓!我和你均有功名在身,敲登闻鼓不会受罚,甚至我现在是太学生,说不得这件事还能上达天听,京兆尹不会太过于敷衍了事。   李家的车夫则赶紧回去西城李家报信,然后让李老爷将他准备好的房契、户籍等带来,再带上大堂嫂、绍楠二人一同坐车到京兆尹衙门去。   宏达,劳烦你现在回太学那边去,与相熟的太学生们说一说这件事,若是群情激奋则你可以带着他们到京兆尹衙门登闻鼓处一同观察此事的后续,也算是声援我和思齐二人。   穆宁、阳夏,你们二人请带着多一些的仆役、小厮打听一下张家在哪儿,不论张家放不放人都一定堵在张家门口对他们口诛笔伐,凝聚看热闹的众人不要散去,不要给张家办婚礼的时间和机会。   时大哥,劳烦你和回时家去问一问时夫人,是否与京城张伯爷家,亦或者是那个兵部员外郎张长栋家眷相熟,或者是有共同的熟人,请出言帮劝一劝,拖一拖时间,一定不要让他们婚礼办成!”   众人刚刚都被突然发生的事情惊到了,正在群龙无首之时,此时季兴邦跳出来将各种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他们心中的慌乱瞬间便减少了,心中觉得季兴邦很厉害,他安排的方案很可行,于是并未争论赶紧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了。   一路上大家心中都对季兴邦高看了一眼,觉得他真是厉害,不仅读书厉害还有急智,在这么快的时间之内就想好了一切应对之法!   他们不知道的是季兴邦担忧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刚刚这些规划并不是他临时想出来的,而是他在这么久的时间内反复思量、不断推演出来的能将目前全部力量都动用起来的最优解了。   他本意是想让季兴杰在家中等消息,想要避过这一难,但是刚才听张家管事叫得出季兴杰的名字,说得出自己和大堂兄的关系,连自己的功名情况都了如指掌,就知道这张家盯着大堂兄不是一天两天了。   本以为自己和思齐现在都考中了举人,自己甚至还是山北省的解元,李家也在京城买了宅子落了户籍,张家应当不敢动手了,可是没有想到他们还是毫无顾忌地动手了,一点儿都不将这些变量放在眼里。   难不成,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努力都打水漂了么?   可是转眼看了看坐在马车上的李思齐,发现他比自己惊慌很多,是啊,若是大堂兄真被人榜下捉婿,大堂兄固然会受影响,但是被影响更多的确是大堂嫂啊,思齐现在比自己更害怕,自己万万不能颓废,要给他更多勇气!   转瞬间,季兴邦便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今日都要豁出去放手一搏!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击鼓鸣冤   季兴邦、李思齐二人所乘坐的马车到达了京兆尹衙门之后, 他们二人二话不说便直奔衙门外的登闻鼓而去。   却不知那登闻鼓旁边早有一个身强体壮的衙役在守卫者,看着他们二人直奔过去吓了一跳,尤其看着季兴邦一身的太学学子服饰心中更是着急, 赶紧过来阻拦道:“两位小郎君, 不止为何到京兆尹衙门来?快快快, 请进衙门里面去与大人商议, 大人必定好好处理你们的事情,绝不使二位含冤受屈。”   他一边笑脸相迎说着为二人着想的话,另一边却不着痕迹地挡着二人行进的路线,不让二人靠近那登闻鼓。   这个衙役唤作韩穗志, 乃是京兆尹衙门中的一个衙役,今日轮到他值守登闻鼓,主要目的就是拦着告状的人不让鼓响。   他们这些衙役是惯会看人下菜碟的,若是那穷苦的百姓则先是呵斥一番杀杀威风,之后再申明一下京兆尹衙门前登闻鼓敲响的政策, 秀才以下的身份敲鼓是要被仗责的!这样一来平民百姓多被他们吓唬住乖乖进衙门递状纸, 不敢敲响登闻鼓了。   但若是来人是那种一看就有功名在身的人,尤其是极为“危险”的太学生, 那么他们就要赶紧劝慰一番, 让他们消消气, 再连哄带骗地把他们送进后衙见大人, 让大人解决这些烦人的人!   不管怎么样,总之就是登闻鼓不能响!   今日乃是会试放榜的日子,韩穗志轮到今日值守便有些垂头丧气,觉得定然会有大事发生, 哪年这种时候不出些幺蛾子啊?读书人才是最难以管教的一群人呢!   果不其然, 人来了吧!定然是那落榜的举子, 只是奇怪竟然还有一个是穿着太学生服装的,模样看着也很小。但是这年头粘上太学生的都不是什么小事,韩穗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会是牵扯到什么科举弊案里面去了吧?   总之就是赶紧得把这两个人送到后面京兆尹大人那里去,免得出了大事自己担待不起!   看他怎么和颜悦色,李思齐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不知道是要跟着这个衙役直接去找京兆尹大人,还是要继续去敲登闻鼓。   见到李思齐面露犹豫之色,韩穗志觉得有门,眼睛一亮就继续介绍了起来:“我家大人最是公正廉明,素有贤名,小郎君们稍微一打听定然就能听说我家大人的名声。还请跟随小人往里面走,有什么冤屈都可向我家大人诉说!”   季兴邦却知道这些大人惯会一个“拖”字诀,若是跟着这个衙役去了后面,还不知道得被晾上多久才能见到那京兆尹大人呢,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现在时间宝贵,他一点儿都拖不起,所以一点儿都不为所动,直奔登闻鼓处就敲了起来。   那个韩穗志眼见得穿着太学服装的小郎君直接无视自己过去敲响了登闻鼓,也只能叹了口气赶紧去报信去了。   李思齐见那衙役走了之后便也打消了直接去见那京兆尹大人的想法,跟着季兴邦也敲了几下登闻鼓。他虽然年纪比季兴邦大,但是此时却似乎隐隐已经以季兴邦为主,并未出言问季兴邦为何这么做。   季兴邦却直接悄悄地向李思齐解释道:“思齐,兵贵神速,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与那京兆尹大人闲聊拉关系,或者被他晾在衙门里,我们现在就是要敲响登闻鼓逼他出来立即处理这件事,免得大堂兄遭了张家人的算计!   思齐兄,你一定要相信大堂兄,之前我们都看了是那张家忽然来掳人的,大堂兄也不知怎地被他们弄得晕了过去,他绝不是那种私底下和张家商议好要辜负大堂嫂的忘恩负义之人!”   李思齐闻言之后才明白季兴邦的思虑,点了点头表示他对此并无意见,他拍着季兴邦的肩膀说道:“兴邦,你放心,这件事我全程亲眼所见,我也相信姐夫的人品,全是张家欺人太甚,绝不是姐夫的错,我一定不会与姐夫因此有芥蒂的,你放心。   只是听闻那张家很了解姐夫和你的情况,绝不是今日里才临时起意榜下掳人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了大堂兄的身份信息和你的情况,为何会盯上大堂兄?”   季兴邦皱眉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我们几人到了京城之后整日都聚在一起念书、聊天,大堂兄也几乎足不出户,再联想到那张家人并不知道我入太学念书之事,他们掌握的消息应当比较早,是我众人进京之前的事情。   不知道大堂兄是如何入了那张家的眼的,我进京之后曾经仔细问过大堂兄的交友情况和在京城的过往情况,确定他没有遇到任何女子或者与女子有关系的,在这一点上大堂兄不会骗我。”   李思齐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当时我还奇怪你为什么问这么细呢,让姐夫都有些尴尬了,你解释说免得姐夫不小心招惹到了桃花,被大户人家的小姐‘榜下捉婿’了,我还笑着说你异想天开呢。   不过姐夫到是挺相信你的,听闻你的顾虑之后甚至仔细地回想了一番他到京城的各种经历,仔细与你复盘了一番他所遇到的人,我当时都惊到了,只觉得你和姐夫都太过于谨慎了,姐夫早就已经成婚了,还怎么被人‘榜下捉婿’?   结果现在事实证明天真的那个人是我,你和姐夫的思虑是对的。   甚至姐夫都不如你谨慎,当日我记得你对姐夫说过好多次不要去听放榜的成绩,结果我和姐夫还是去了,若是当时听你的留在家中等消息多好,就不会有今日这一遭事情了!”   季兴邦摇了摇头,说道:“思齐,不是这样的,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张家是有备而来,大堂兄在榜下他们‘榜下捉婿’,大堂兄在李家也不可能躲得过这一遭的。”   此事其实也怪他自己,是他自己觉得李家和自己今世里情况都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做出了完全的准备,也问了大堂兄并未遇到张氏女,才轻信“榜下捉婿”这个波折已经躲了过去,没有多做防备,也没有向大堂兄申明厉害,只是随口嘱咐他最好留在家中听候消息,见他来贡院门前也没有太过于紧张,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正在二人谈话的短短时间之内,京兆尹大人便穿着官府脸色不豫地走到登闻鼓面前,质问道:“是谁竟然敲响京兆尹衙门前的登闻鼓,尔等不知这登闻鼓是遇到关系大景朝存亡的事情才能被敲响的吗?   丁点小事就来敲鼓,惊扰圣听,这可是欺君之罪,你们可知晓!”   此时京城的京兆尹大人唤作裴成乐,乃是两榜进士出身,自认为自己是个精明、清廉且干练的能吏。在他的管理下整个京城都井然有序,这登闻鼓也已经两年多都没有被人敲响过了。   此时既是会试放榜之日,也是登闻鼓再次被敲响之时,他的心中十分的生气,觉得敲鼓的二人不识抬举,甚至还以为二人是不是后面有朝中大臣撑腰,想要在这次会试上面泼脏水,心中不喜之情溢于言表。   季兴邦和李思齐已经有了举人的身份,见官可以不跪,因此他们二人只是对裴成乐行了一个拱手礼。   季兴邦不顾裴成乐的冷脸,对他说道:“大人见谅,学生有急事来求大人做主,所以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敲响登闻鼓。   我乃山北省魏县学子季兴邦,今岁考中了山北省乡试第一名,得了省学政滕英辉大人的青眼,推荐我入京城太学念书,才到太学报到念书不久。   之前我一直住在我堂兄举人季兴杰家中,与他一同复习、备考,也增加自己应考经验。我那堂兄季兴杰今日放榜后喜中会试第十名的成绩,可是我们还顾不得高兴、顾不得庆祝,我那大堂兄季兴杰贡士便被京城兵部员外郎张长栋派家丁掳走了。   可是我堂兄季兴杰早已娶了妻子,其妻李氏温柔贤惠,勤俭持家,还为他生了一子,现在儿子已经年近两岁。旁边这位李思齐便是我大堂嫂的亲弟弟,他今年也考中了山北省的举人,乡试第七名,也是一个可造之材,李家与季家此番均是苦主,故我与思齐兄二人一并到京兆尹衙门前敲鼓,还望大人赶紧派人去张家抢人,救我大堂兄于水火之中啊!”   裴成乐原本以为会是什么科举弊案,此时闻言却只是一桩“榜下捉婿”的小案子,顿时觉得有些恼怒,质问道:“‘榜下捉婿’本只是我朝风俗而已,做个样子,两家事先早已约定好婚事,哪里会有人做出你说这种强取豪夺之事?   这种小案子你们自去张家要人即可,何须到我京兆尹衙门来敲登闻鼓?简直胡闹!”   正在此时正好李家老爷、李思微抱着季邵楠也来了,聚在京兆尹衙门之前,李思微一言不发便抱着稚儿跪在裴成乐面前求他做主,李老爷一边跪下一边将他早就准备好的房契、女儿、女婿的户籍、婚书等全都恭敬地递给了站在一旁的衙役,拿给裴成乐看。   裴成乐不得已看了看这些户籍、婚书之后,知晓这个季兴杰真的已经成婚了,便吩咐左右到:“你们去北城张家问一问,让张长栋大人到京兆尹衙门过来回话,就说有人敲了登闻鼓告他!”   虽然京兆尹官员职位不算很高,但也是正四品,比起同为正四品的张长栋权力大得多。况且京兆尹大人有权限可以直接唤人过来接受询问,皇亲国戚都能唤,他也不怵张长栋,便如此吩咐一番。   听了裴成乐的这番话之后,季兴邦和李思齐二人均松了口气,二人之间相视而笑,觉得这次定然能救出大堂兄来了。   裴成乐却对他们二人还是不满意,说道:“这种小案子我一般是不接的,现在接只因为你们二人击鼓鸣冤,你们二人都是举人的身份,还是多关注一些国家大事,不要总是着眼于小处,一点点事情都来浪费京兆尹的资源和时间。”   季兴邦却对裴成乐的观点不敢苟同,他正色对裴成乐说道:“裴大人,我们来自山北,非京城人士,不知道京城这边天子脚下‘榜下捉婿’有些什么规矩,只知道我们季家和李家被人欺上门来,我大堂兄一个堂堂贡士都不能对自己的婚事做主,光天化日之家就被人扛着走了。   这样的大景朝谈何‘天日昭昭’?一个贡士尚且被人逼到如此地步,升斗小民要如何存活于世?”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态度转变   裴成乐听闻了季兴邦的话之后心中却是一惊, 他心中惊讶季兴邦竟然将这样一件小事上升到这样的地步,同时心中也对张家的跋扈有了更深的认识,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从中看到了一个机会!   是啊, 京城早有“约定俗成”的规矩, 好些高门大户的人家惯是会在会试成绩放榜的时候“榜下捉婿”的, 这样的“榜下捉婿”都是两家人之前有了默契的, 商定好的。   这些考中进士的读书人多是没有成婚的,那么两家皆大欢喜。但也有一些早已成婚的,确是借着“榜下捉婿”无法拒绝的名头娶了平妻,或者是将乡下的发妻休妻的也有。   因为这般的做法是那个读书人自己愿意的, 所以无论是他选择娶平妻,还是选择休妻,都会安抚好自己的妻子一方的人,他自家的族人也站在他那一边,因此不会在京城闹出什么大事情来。   不过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京城的百姓们也都知道有些读书人是会这么做的, 所以对那些运用科举晋身的贫寒学子观感不好,甚至觉得考中进士的读书人大多人品低劣, 为大景朝的科举取士带来了很负面的影响。   皇上其实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 因为他提拔一些贫寒的学子最重要的就是看中他们的身份, 觉得他们与高门大户和现在已经在朝为官的人都毫无牵扯, 背后没有其他任何的势力,是可以成为皇帝心腹的人,不愿意这些人被高门大户“捉婿”了去。   可是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阻止的,若是那个学子愿意被捉去, 皇上硬要阻止, 反而会不美, 还不如就静观其变。   裴成乐既然能成为京兆尹,管理整个京城的治安,他自己自然是皇上的心腹。同时他也是贫寒学子,通过科举苦读做官的,属于大器晚成,考上进士已经三十多岁,没有人来“捉婿”的人,背后没有其他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自然是知道皇上想要革除这种“榜下捉婿”的积弊,想要留下一些年轻有为的学子,不让他们被高官拉拢走的,现在岂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么?   难得张家这样一个勋贵武将出身的人家不懂规矩,竟然不谈好就直接强抢走人。更难得遇到季兴杰这般一个不愿意被“捉婿”,竟然愿意守着发妻的人。   更妙的是季家人和李家人中都有有功名的人,竟然联合起来敲了登闻鼓,将事情闹大了。   裴成乐原来很讨厌这两个敲登闻鼓的人,觉得他们败坏了自己的政绩。但是如今看到机会之后确是反而觉得他们敲得好敲得妙!   若是没有他们来敲登闻鼓这一遭,事情怎么会闹大?现在事情闹大之后若是自己再查明季兴杰真是被强捉走了,那么京城百姓是不是便人人知晓,被“榜下捉婿”的年轻学子之中也有不愿意的,去“捉婿”的那些人没安好心,欺人太甚!   这样一来,看那些高门大户人家还有什么脸面去“榜下捉婿”?若是看中这个人才怎么不慢慢议亲?你们这样强抢了人去就是在欺负人,连考中贡士的人都被如此对待,我们普通百姓如何活啊!   裴成乐立即露出了一个笑脸,对着给他提供思路的季兴邦作了一个揖,说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季举人,我这便点齐人马到那张家去要人,你们是否要跟我一起去?”   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弊。裴成乐在发现机会之后便决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也不介意向季兴邦服软。   李思齐、李思微等人不知道裴成乐心中转了这么多弯子,听闻裴成乐在听了季兴邦一番话之后态度大变,甚至要亲自带着他们去张家,心中都是激动不已,脸上露出喜色,都喊裴成乐“青天大老爷”!   季兴邦闻言心中一惊,确是知道裴成乐这个老狐狸最是狡猾,不是那种听得进别人劝的“青天大老爷”。但是不管他心中怎么想的,现在既然愿意带着大家去张家解决这个事情,必然是大家利益一致,便也赶紧答应了。   于是裴成乐带着开封府的官员、衙役们浩浩荡荡地往北城张家那边出发了,季兴邦、李思齐、李老爷、李思微、季绍楠等人自然也坐在马车上跟着开封府的队伍一同出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张家这边虽然是拿着张伯爵的腰牌去抢人的,但是张长栋虽然是张伯爵的嫡子,可是他文不成武不就,不得张伯爵的欢心。张伯爵为了防止他百年以后张家出纷争,已经早早就将张长栋分出来另成一府了。   季兴邦其实是被抢到了张长栋家中。   张长栋当年凭着祖荫得到了去国子监念书的机会,之后一直没有考中会试,便在二十岁那一年凭借着国子监生的身份得了朝廷赐的兵部正七品的岗位,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年,才混到了兵部正四品员外郎,日后要想升迁几乎是无望了。   只不过他毕竟是张伯爵的嫡子,虽然分家出来单住了,毕竟也是张伯爵的亲骨肉,而现在张伯爵仍然春秋鼎盛,自然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欺负到他头上,多少顾忌着他老子张伯爵的面子。   可是张长栋自己知道,他们家一定要出一个有能力的人,不然等到老爷子死了之后,他们家就会没落了。哥哥和老子能是一样的么?况且哥哥袭爵要降一等,到时候就是子爵了。   张长栋有两个儿子一女儿,他自然知道现在太平年间,武将已经没有前途了,科举才是晋身的正途,于是逼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念书。只不过老大张广威不开窍,只能去了国子监念书,日后靠国子监生的身份在六部谋个小职位,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比自己还不如,自己好歹还有个伯爵的爹呢!   可是老二张广文确是在念书上有些天赋,所以他舍不得将二儿子送到国子监去念书,怕那些纨绔子弟带坏了自己的儿子,想要谋求让他进太学念书。   可是太学不是那么好进的,张广文念书虽然比张广威厉害很多,但也远没有到那种能进太学的地步,张长栋便在贡院附近找了家有名的私塾让张广文在那里念书。   张广文也没有让他失望,年纪不过二十五,便已经考中了举人,今年会试也参加了,可惜榜上无名,便是连三甲同进士都没有考中,准备备考三年再战一届。   说起季兴杰这次的遭遇,还真与这个张广文有关。   季兴杰到了京城之后举目无亲,想要打听一些与会试主考官或者是今年考题有关的事情,自然没有什么途径,只能自己跑到贡院附近的茶馆、书铺之中碰碰运气,便在茶馆认识了不少今年准备应考的举子,张广文便是其中一个。   张广文看季兴杰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学问扎实,心中便起了结交之心,与季兴杰相交之后更觉得他人品很好,便有了想要帮自己待字闺中最小的妹妹说亲的念头。   他最小的这个妹妹张语棠是父母的老来女,比他小九岁,年芳十六。他觉得自家妹妹品貌、才华都有,全家都疼爱有加。今年妹妹参加了选秀,可惜没有选上,他便一直帮妹妹关注年轻的举子,想要给妹妹找个好人家,便与张语棠说了这季兴杰的事情。   可是张语棠心高气傲,觉得举人遍地都是,她若是要嫁便只嫁进士,非要等到今年会试成绩出了之后再嫁人。   张长栋、张广文、张广威等人便找了好几个他们觉得年轻有为且很有可能考中贡士的人都细细调查了一番家世,发现他们都是二十多岁,都已经成婚了,有些有孩子,有些没有孩子。   于是他们将这些人的家世筛选了一番,将那种家世好、有后台或者是岳父家中有权有势的人筛选了出去,最后定下了五个人选,只等着会试过后放榜看这五个人谁考中谁不中,若是有两个人考中便选成绩更靠前的那一个“榜下捉婿”抢回家。   他们知晓季兴杰有妻有子,但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觉得季兴杰本身是泥腿子,季家中一个当官的都没有,不足为惧。李家也只不过是商户人家,没有人撑腰,具体是在魏县做生意还是京城做生意他们也不在乎,像只蚂蚁一般随意就能碾死了。   今日放榜之后,他们预先调查的五个人里面只有季兴杰考中了,名次竟然还在第十名,他们便立即按照计划用药迷晕了季兴杰抢了人便走,直接扒光了衣服换上大红色的喜服扔在张语棠的床上,只等到明日早上和张语棠在一个被窝里面一起醒来,那么事情就定下来了。   张广文很了解季兴杰的性格,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季兴杰不可能不要自己的妹妹,因为这样就是逼着自己的妹妹去死!到侍候季兴杰心一软,事情就成了。   再说了,自己妹妹品貌这么好,比起一个魏县的村妇自然是好很多的,日后在派人去威胁那村妇一下,让她自请下堂,这件事便完美了,日后妹妹和妹夫也能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了。   张家这边摆了好些桌子准备大宴宾客,可是小厮却来和张长栋回报:“老爷,来了一群人堵在我们家门口,敲锣打鼓地指责我们张家‘强抢贡士’,还说那个季贡士早有妻有子,张家欺人太甚。   好些宾客都被堵在门口进不来,好些百姓都围在门口看热闹呢!”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张氏对策   听闻小厮的话之后, 张氏父子三人均是一愣,不知道在这京城之中竟然还有人会来为季兴杰出头,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找到了张家。   张长栋一皱眉, 便让人找去捉季兴杰的管事, 让他到门外看看情况再出声来回报。   张广威平素便看自己念书成绩更好的二弟不甚顺眼, 现在遇到这遭事情所想的第一件事情也是狠踩自己的二弟一把, 便出声问道:“门口堵门的是谁?这个季兴杰不是二弟介绍的人选,说是都调查清楚了家中没有什么背景么?怎地现在我们这边婚礼还没有办完就有人来堵门了?”   张广文知道自己哥哥那点儿小心思,只是现在情况不明他也不想回话,便也出门去门口看了看。   那个管事的男子远远观察了一眼来堵门闹事的人, 之后心中暗道糟糕,赶紧去跪在张长栋面前请罪了:“回禀老爷,在门口堵门的是与季贡士相熟的人,应当也是几个举人。   当时在贡院门口榜下捉婿的时候,季贡士那堂弟季兴杰吼了一嗓子, 让百姓们将我们团团围住、脱身不得, 小人不得以报了老爷的名号,还给他们看了腰牌。这些人其中一个在贡院门口开了个酒楼唤作“状元楼”, 那些敲锣打鼓的人里面好一部分都是店里的伙计。   他们几个人看起来声势浩大, 但是其实也就是两个举人带着一群伙计罢了。小人斗胆向老爷请示, 是否立即派人将他们驱散!”   张长栋正要答应, 忽然张广文回来说道:“父亲,不可!”然后急急忙忙向自己的父亲禀告:“父亲,堵门的举人里面其中一个是时家刚到京城的庶子时穆宁,他的嫡兄时穆瑾与我曾经有几面之缘, 听闻这兄弟二人均是今年考中举人的, 不是那等背后一点儿靠山没有的人家。   我之前并不知道季家或者李家与时家有旧, 我看今日事不可为,要不我们就放了季兴杰,向他们赔罪,赶紧了解了这件事吧。”   张广文作为读书人,还是很爱惜名声的。他们这些京城子弟若是随意欺负一番外地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一般不会伤及自己的羽毛。   但是若是事情闹大了,这件事终归是自家做得不地道,不可能掰开了揉碎了拿来在光天化日底下讲的,所以张广文见事不可为首先想的便是撇清自己,免得因此影响了自己的前程。   张广威却不同意,说道:“这可不行!妹妹已经十六了,她的婚事迫在眉睫,之前我们已经考察过好多人了,这个季兴杰就是最适当的人选。   况且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人已经抢来了,仇也结下了。若是能硬撑到底让那季兴杰成了妹婿,那么一切尚有可以挽回的余地,若是现在草草放人,那么我们家就更是不占理、不占人,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了!   况且那时穆瑾的名号我也听过,他父亲也只不过是时家一个庶子而已,若是他堂兄时穆慷带人来堵门我还有些顾忌,那个什么时穆宁不过是庶子的庶子而已,怕他做甚!”   张长栋听了两个儿子的话之后觉得自己更加偏向大儿子的话,正要出言让管事带着家中状仆去驱散人群,忽然听闻自己的妻子带着女儿来了。   张长栋对自己的嫡妻很是尊重,他这个嫡妻张柳氏也是一个厉害的人,虽然张长栋也有很多妾室通房丫鬟,可是没有一个能生下孩子或者是让孩子平安长大的,张家能立住的孩子就只有张柳氏生的这两子一女。   张柳氏此番带着女儿张语棠来并不是因为听到前院的喧嚣,而是因为后院时家嫡母广思斯以及她的堂妯娌时秦氏的拜访。   张柳氏过来皱眉对张长栋说道:“老爷,你们之前怎么调查的人?那季兴杰竟然和时家是姻亲!他有个小堂弟,定下了时家庶子时政道的庶女,去岁便已经结亲了,时家庶女也是因此才免选的。   现在季家和时家有了这一层关系,那季兴杰考中了贡士第十名,他小堂弟更加不得了,竟然考了山北省的解元,两兄弟都是说不准日后能飞黄腾达的人,咱们家之前的做法怕是欠妥当了。   那时广氏占着嫡母的名分、姻亲的名分,将事情捅到了她堂妯娌时秦氏的面前,如今两个人都来对我兴师问罪,让我们家放人呢!我和女儿借口不知情躲了过来。   那时秦氏娘家很厉害,夫家也厉害。他夫君时政枚时大人目前虽然只不过是个正三品,但是在户部任职,极有实权,时秦氏也是能入宫面见皇后娘娘的诰命夫人,我们现在可怎么办?”   张长栋与张广威父子二人闻言相视一眼,均觉得这个事情现在棘手了,于是便都将满腔的怒火往张广文身上发。   张长栋也质问他道:“你当初是如何查探季兴杰此人的?怎会出了如此多的纰漏?现在你妹妹还有我们全家都要被你害死了!”   之前张长栋很喜欢张广文这个念书厉害的儿子,等闲不会轻易骂他,现在这话对于张广文来说已经是很重了。   张广文很焦急地对自己的爹辩解道:“爹!当时我和季兴杰相识、打探了他家的情况之后,便和你说过,他告诉我他的小堂弟和小舅子都考中了举人,不日便会进京,之后他家人进京团聚便不再来酒楼、茶楼,我们便未再联系了。   我只不过是个读书人,没有人手能去查探其他的事情,当日是和你说过这些事情的,也提醒你派人去查探一下这些人在山北省的考试情况和其他情况,是你说两个小举人而已,不必在意的!我又没有什么人手,如何能去查探?   我如何能得知他小堂弟季兴邦竟然考中了山北省解元,入了太学,还和时家攀了亲。   按照我的计划那自然是万无一失的,若是那季兴杰在某人家租住,便找理由让人将他撵了出去,再找机会假装不知让他借住在张家贡院附近的房子那边,给他施恩。再将那季兴杰约到寺庙里面去赏景,碰巧遇到妹妹被无赖子骚扰,‘英雄救美’,再见过妹妹容貌、了解妹妹的才情,让妹妹知道对他的仰慕之情。   这样一来岂不是多管齐下,他哪里还能跑得了?   可是现在呢?季兴杰在京城是住在自己岳丈家中的,施恩给他成了妄想。约他到寺庙那边去赏景他也从来没有答应过,到现在连妹妹的容貌都没有见过呢。如今又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看事不可为,我们还是赶紧放弃吧!”   张广文将话说道这个份上,张长栋和张柳氏二人互视一眼,心中均有了些放弃的思量,现在看来这个季兴杰并不是什么良配,说不定现在放弃及时止损,还能将此事遮掩过去,为女儿另寻一门好亲事的。   可是没有想到正在此时他们最小的女儿张语棠却坚定地出言反对,说道:“不行,我不愿意放弃这门亲事!”   众人惊讶地看着她,张语棠却一点儿也不怵。她是张家最小的女儿,是张柳氏的老来女,从小受尽家中人的万般宠爱,从来都是她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她的人生之中从来都没有“放弃”这两个字眼。   她说道:“爹爹、娘亲,我知道你们二人疼我,为我好。可是女儿只愿意嫁给权贵人家或者是日后有可能做权贵的人家!之前进宫选秀没有选上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以前都对那些勋贵子弟一个都看不上,觉得自己能进宫,现在我即便进不了宫,也绝不会转头嫁给那些曾经让我鄙夷的人。   而丈夫日后若是要做高官,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能考中进士。你们之前不是找了五个人么?在考试前你们不是都将他们五个人的学问形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还夸口说他们今科必能考中进士。可是能?仅有季兴杰一人得中贡士而已。   由此可见举人想要考进士难度不亚于鲤鱼跃龙门,我可没有时间陪一个普通人熬几十年等他考进士,自然是要嫁给季兴杰这般已经考中贡士,离进士只差临门一脚的人了!   你们的顾虑我都知道,现在的麻烦不过是季兴杰那魏县的发妻李氏无论如何也休弃不掉了,那又如何?我自然会去季兴杰面前求他娶我做平妻。我一个官家女子都肯与那村妇李氏平起平坐,只做一个平妻而已,他们有什么不答应的?   再说了,二哥不是说那季兴杰最重礼教,心有软,我在他面前哭诉一番,再加上我的容貌、才学、家世,谅他也不会不答应!”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惊,男子们都在思索利弊,张柳氏却笑着说道:“语棠,好样的!虽然平妻名声不好听,但是你们成婚之后只要找理由将季兴杰的前面那个妻子李氏想法子留在魏县侍奉季家双亲,你跟着他在外做官,到时候不论他是留在京城还是外放做官,你与那李氏都不用见面的。   到时候你不说他不说,别人谁能知道你只不过是他的平妻之一?还不是只认你这个妻子?到时候他挣来的荣华富贵还不是只有你这个妻子跟他一起享受,挺好的!”   张氏父子三人闻言之后均松了一口气,张广文更是放心了。现在大家都各退一步了,他自己的名声能保住,还能有一个前途远大的妹婿,自然让人欣喜。   张语棠则辞别众人穿着大红嫁衣,将脸上精致的妆容卸了,装得有些梨花带雨地往关着季兴杰的房间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恢复常态   季兴杰隐隐觉得有些头痛, 耳边还听见一个女子“嘤嘤”的哭泣声,心中有些奇怪,自己的妻子李思微为人爽朗, 不是这般矫揉造作哭泣的女子。   忽然, 他想到了自己在贡院门前听闻会试考中第十名的喜悦, 之后便被人举了起来, 头脑发昏,不再记得之后的事情了。   “榜下捉婿”!   季兴杰一惊,立马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喜床上, 映入眼帘的全都是红色的东西,便是自己身上也不知道被谁换了一身新郎的服饰。   他惊得赶紧站起来下床,想要赶紧找自己的衣物,此时发现了一个年芳二八的妙龄少女穿着新娘的服饰,正跪在床前哭泣着。   季兴杰心中骇然, 连忙退了几步, 跌坐在床上,一脸惊恐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可警告你们, 我可是新科贡士, 你们这般绑人是犯法的, 我的家人一定会来救我的!”   张语棠闻言一愣, 没有想到季兴杰第一眼看到她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竟然露出如此害怕的表情,她难道还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她赶紧唱念做打俱全地向季兴杰哭诉了一番她的家世,她的无奈, 她父兄说季兴杰是个好人让她嫁了, 可是现在拜堂都已经拜了, 却有时家夫人来告知他们说季兴杰早有妻子,她希望季兴杰能够答应娶她做平妻,留她一条生路。   她哭诉的时候非常有水平,梨花带雨的,端是训练良久的,哭得很好看,绝不是那种伤心欲绝般涕泪横流,看得扎眼那种。她有自信自己的身世、容貌、才学一亮出来,只不过是求个平妻而已,季兴杰是不可能不答应的。   可是季兴杰却皱眉不相信这个“张家小姐”的话。   季兴杰问道:“这位姑娘,事关清誉,你可不要骗我!我一直被你们弄得昏迷,如何能与你拜得了堂?再说了,我们大景朝律例之中并未有什么‘平妻’的说法,那不过是商户人家糊弄人的做法罢了,一人一生只能有一个妻子。   我季兴杰已经有妻子,现在也无纳妾的打算,告辞!”   说完之后他提脚便走,一点儿都不想留在这里与张语棠浪费时间。他心中暗自后悔,当初小堂弟为了他恐怕是偷偷起了一卦,知晓他今年在京城会与一个女子有孽缘,所以他才带着妻子儿子一同赴京想要避祸。   后来老丈人、丈母娘也来了,全家开心地买了宅子置了铺面,他也很小心地不在京城里乱逛,生怕与某个女子有了什么牵扯,摆脱不掉那一场“孽缘”,可是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是没有逃脱被人“榜下捉婿”的命运,真是晦气。   他当时不该托大,就该听小堂弟的话留在李家听成绩的,不该跑到贡院门口去看成绩的,再怎么心急也不在乎那一会儿,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季兴杰这般说走就走的风格有些吓到了张语棠,她心中一惊,只觉得季兴杰不知道怎么地竟然与二哥说的不一样,与她之前想的也不一样,赶紧扑过去想要抱住季兴杰的腿不让她走。   季兴杰怎么都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在有了防备的情况下如何会被张语棠这般娇小的女子拦下,他赶紧一把将她推开之后开门往外狂奔,可是才刚出门就被好些家丁拉住了,动弹不得。   季兴杰气极,大声在那里叫骂着,现在这个时候他根本就不顾及什么贡士的身份,只觉得这些限制他自由的人十分可恶,将他这辈子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都大声骂了出来,让张语棠和张家家丁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有想到读书人也有这一面!   张语棠走过去轻轻拉住季兴杰的袖子,哭诉着质问到:“季郎,现在我们二人婚礼也办了,堂也摆了,天地也敬了,喜服也穿了,若是你不愿意让我做平妻,那就是逼我去死啊!你可忍心看到我这么一个无辜的女子失了性命么?”   张语棠当然知道他们二人还未拜堂,可是之前季兴杰昏迷不知世事,还不是她说什么就做什么?   季兴杰却不上当,之前听季兴邦说了那么多“榜下捉婿”的事情,说了那么多大景朝的律法,他在京城茶馆、酒馆之中也打听过京城这边的风俗。   像张氏女这般跟他没有真正洞房的女子,再说一门亲出嫁很容易,或者说嫁去外地就行了,外地人谁知道这些猫腻?再不济这些大户人家之中还有家庙呢,养着一些犯了错或者伤了名声的自家女眷,绝对可以衣食无愁的过一生。   季兴杰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他以为张氏女年纪小被人骗了,对她倒是不至于咒骂得有多狠。   张语棠闻言脸都绿了,季兴杰说的这些她难道不知道么?她就是想要嫁得好才相中了季兴杰,为的都是以后。若是随意嫁了外地人,或者是进了家庙做姑子她日后能过得好么?   这个季兴杰是什么铁石心肠?   张语棠现在有些慌乱了,她甚至在季兴杰面前说她不求平妻,只求做季兴杰的妾氏,让季兴杰一定不要逃婚,毁了她的清誉,让她日后难以做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季兴杰此时才明白这个张氏女不是什么被骗了,竟然连自请做妾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出来了,实在是让她气极,说道:“你让我不要毁你清誉,我一直是受害者,何时做过什么毁你清誉的事情?   我劝你不要再毁我清誉才是!我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家中有妻有子过得幸福,忽然就被你们家的人抓到这里来,我才是冤枉呢!”   这边季兴杰在那里又叫又闹,张语棠安抚不住他,脸色青了有黑,红了又绿,心情也是糟糕得很。   前院里张长栋、张柳氏他们听着声音不对,也是皱起了眉头。丫鬟小厮来报,时家夫人时秦氏和时广氏听到后院的吵闹声,忙往后院里面赶,现在被拦了。   张柳氏赶紧跟着丫鬟去灭火,可是前门管事的又来通报,说京兆尹裴成乐大人带着衙役们浩浩荡荡地来了张家,让老爷出去问话呢!   张长栋闻言脚下一软,不敢相信季家人和李家人竟然这么快就请到了京兆尹大人,这么快就上门了,现在张家的宾客们都还没有到齐,季兴杰和张语棠都还没有拜堂呢!   哆哆嗦嗦地开门迎了裴成乐进屋之后,裴成乐坐在正厅里对张长栋问话。张长栋当着季兴杰和李思齐、李思微、季绍楠这几个苦主有些说不清楚话来,结结巴巴的。   张广威此时也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只有张广文这个读书人还能够找些理由回话,说道他之前与季兴杰认识,知道他有才华,才想着榜下捉婿,并未打听清楚季兴杰已经成婚了,全都是误会,现在立即就放季兴杰走,还会赔偿季兴杰一笔银子,希望得到季兴杰和季家、李家人的谅解。   现在已经事不可为了,张广文已经放弃了强留季兴杰的念头,后院的吵闹声让他觉得妹妹也失败了,所以他的话风转得很快。   张长栋和张广威二人闻言也连连点头,都按照张广文的说法回复,称愿赔偿一大笔钱。   裴成乐不吭气,要听听季兴杰的说法。季兴杰出来的时候穿着一身喜服,让其他人吓了一跳。衙役们向裴成乐禀告他们是在后院里一个屋子前面找到的季贡士,当时他不住咒骂张家人,张家家丁却紧紧按住他不让他走。   裴成乐听完衙役禀报之后还未问话,那张广文便赶紧扑过去喊道:“季兄!季兄!是我对不起你啊,是我太爱惜你的才华了,没有调查清楚就去榜下捉婿铸成大错,我们张家愿意好好赔偿你,只希望你不要怪罪!”   季兴杰看到张广文之后心中十分生气,说道:“原来竟是张广文你做的孽!张广文,什么没有调查清楚,呸!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呢!   我来京城之后每交一个朋友、认识一个人,都会说我季兴杰已经娶妻,儿子都快满两岁了,家住西城‘李氏绸缎庄’,你竟然有脸说你不知道?无耻!   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将我迷晕了绑来,坏我名声,毁我清誉,我要告你!你不配做举人!”   季兴杰一直畏惧自己会被人“榜下捉婿”,所以他除了不乱走不认识女子之外,还会很注意地告诉所有他在京城新认识的人他有妻有子,务必要让人知晓之后不起“榜下捉婿”的心思。张广文那套说辞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   张广文没有想到季兴杰竟然反抗得如此激烈,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裴成乐又细细问了季兴杰事情的经过,季兴杰愤愤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与张广文认识的过往说了出来,还说了刚才在后院里张广文的妹妹求做平妻,不成之后竟然自请做妾的事情,一丁点儿脸面都没有给张家留。   在场的张氏父子闻言脸都气得青了,可是既然事实如此,他们也无法在裴成乐面前辩解什么。   他们父子三人此时心中只是庆幸张柳氏和张语棠两个女眷不在场,若是在场恐怕张语棠要羞愤欲死了。   裴成乐说道:“张大人,今日我将季贡士带走,但是你们张家的所作所为我必然会写成折子直接上达天听,弹劾于你,你们张家家风不正,做事不公,飞扬跋扈,日后等着皇上发落吧!”   说完之后裴成乐便带着衙役们走了,季兴杰有些恼怒自己身着的这一身喜服,可是苦于没有替换的衣服,只能先坐上马车回家再说。   马车里,季兴杰叹了口气,赶紧抱住面上依稀能看见泪痕的李思微和季绍楠,说道:“思微,我回来了,没有被人捉走,我这一生只有你一个妻子,你一定放心!”   李思微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倒是季绍楠懵懵懂懂地跟着母亲跑了一圈、哭了一场,此时见到母亲哭泣又再哭了起来。   听到季绍楠哭了之后,李思微倒是止住了泪水,赶紧又开始哄儿子,等到回到李家的时候,一家三口已经和乐融融了。   其他来帮忙的人也跟着看了一场热闹,此时除了状元楼的小厮们被打发走之外,其他人聚在李家为季兴杰庆祝考中贡士,大家都默契地不提今日里这一遭晦气的“榜下捉婿”,希望不要影响季兴杰复习明年春天殿试的心情。   季兴邦心中觉得京兆尹裴成乐大人所说的些奏折弹劾张家怕是不会作数的,那张长栋怎么也是个伯爵的儿子,此番季兴杰虽然被抢,但是并未铸成大错,怕是也不会有什么惩罚,这件“榜下捉婿”的事情就算是结束了,他们季家人、李家人算是吃了亏却也无处伸冤了。   季兴杰在席间与朋友们喝了不少的酒,心中确是第一次发了狠要好好地考殿试,日后功成名就报复张家一番。   他自诩是个读书人、正人君子,一直以来都孝顺父母、友爱兄弟、教妻教子,完全按照书本之中的礼教来做的。可是到了今日才发觉那些权贵人家竟然如此飞扬跋扈,不将他这个贡士当人,对待那些升斗小民的性命岂不更是如同草芥?   季兴杰觉得自己若是想不再被人鱼肉,只有不断地变强,现在他只有一条科举之路可以走,便要走得比别人更加努力些。   聚会过后,季家、李家众人都回复了往常平静的日子,该上学的上学、该复习的复习,但是他们心中都知道,经过这一遭,他们众人的心态还是都有了些变化。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决意参考   季兴邦第二日一早便和留宿在李家的闵宏达一同坐上了李家特意准备好的马车前往京城太学念书。他们因为时间比较紧所以直奔学馆。   早上在上课的时候, 季兴邦便发现全班的同学都用好奇的目光偷偷看他,甚至还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完全都没有心思上课, 惹得老教谕气得拍了好几次桌子, 罚了好几个学生才将学子们躁动的心都安抚住了。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 季兴邦和闵宏达才出学馆门口便被好几个同学团团围住了。   这几个同学都是与闵宏达、季兴邦日常玩得好的几个人, 出身都不算好,不是农家子就是商户子弟,反正是各个省以成绩选拔上来的人,不是这些京城权贵或者官宦子弟。   为首的一个唤作熊喜来, 年纪比他们大两岁,是辽东省的学子,为人很重义气,且身体强壮高大,惯是会为他们出头的人。   熊喜来焦急地问道:“季贤弟, 昨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听闻闵贤弟说你大堂兄被京城张家强抢了, 你去京兆尹衙门敲登闻鼓了,便都跟着去瞧, 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可是刚去到就见到你们驾着马车跟着京兆尹大人和衙役们骑马去了张家, 我们又一路跟随, 可是脚力始终比不上马力, 等我们去到张家的时候你们都在乘马车回家了,闵兄还见到了一个姓曾的朋友跟着他一同乘车去找你了,我们只得又步行回太学,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什么都不知道呢!”   其他十余名同学也是如此, 纷纷七嘴八舌地问他情况, 很是担忧。   季兴邦对同学们的帮助十分感激,于是拱手、鞠躬郑重地谢过了各位同学,并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中午午休时间较短,我们先各自吃饭休息,等到下午我请大家到贡院附近的‘状元楼’吃一顿席面,到时候再给大家介绍几个朋友,给大家好好说一说昨日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也请大家稍安勿躁,若是再像早上一般惹了教谕生气,惹得大家被罚,就都是兴邦之过了!”   大家闻言之后纷纷点头散去,只等着下午吃饭的时候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季兴邦则在饭后回到自己的宿舍写了一封信和几个帖子,都是准备交给周平安的,让他将邀请大家吃饭的帖子分别送给大堂兄、李思齐、时穆宁、时穆瑾、曾阳夏等人,同时还转交给曾阳夏一封信。   写完之后季兴邦便出了太学,到附近一家书铺之中找到了在那里抄书赚钱的周平安,让他帮忙送信。   周平安还是像之前那般好学,他每日都不惜脚力从西城李家走到东城太学这边来,然后在太学边的这家价钱平实的书铺之中抄书,一边学习一边又能赚点儿钱花,更重要的是候着季兴邦有没有什么吩咐,若是又吩咐就可以随时出太学的门口到这里找到他。   每日下午季兴邦吃过晚饭之后也会到这间书铺找他,与他一同帮老板抄书赚钱,一边给他讲解一下学问,回答一些他的问题,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之后二人分离,季兴邦继续回太学念书、学习,周平安则步行回李家。   今日也是一样的,季兴邦很容易就找到了周平安,嘱咐完周平安该做的之后,他拿出了坐马车的零钱交给了周平安,让他坐马车送信,免得走路太多伤了脚,之后便走了。周平安此人很有上进心,做事也滴水不漏很让人放心。   果然,下午放学之后,季兴邦与闵宏达、熊喜来等十余名太学同窗来到状元楼的时候,少东家曾阳夏已经笑眯眯地在门口等着迎客了,说道:“兴邦,季先生、穆宁他们两拨人都到了,在二楼雅间等着大家呢,各位跟我一同往楼上请。”   季兴邦谢过了曾阳夏,因为曾家与他相熟,肯给他一个优惠价,他才敢在京城宴请这么多朋友、同窗,若是换了一个其他的酒楼,他可就不敢这么托大了。   上到楼上之后发现这个雅间挺大的,能放得下两张分别坐十人的大圆桌,他们便分两桌坐下,因为没有坐满,所以一点儿都不显得拥挤,一点儿都不影响大家摆开阵势吃饭。   季兴邦向同窗们引见了自己的大堂兄季兴杰,也就是昨日被“榜下捉婿”的苦主,姻亲李思齐、时穆宁、时穆瑾等人,还有自己的好朋友状元楼少东家曾阳夏,也同时说明了他们贡士、举人的身份。   能进太学的人自然有傲气,等闲的人是不愿意这节下交的,可是季兴邦介绍的这几个人至少都是举人的身份,且年纪都不大,有一个更是今年考中第十名的贡士,他们便一扫身上的傲气,与几人都热情的打了招呼,介绍了自己。   其他人对太学生一般也都高看一眼的,与他们相识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尊重的话,再说季兴邦的朋友、亲戚们都是及其有涵养的人,所以双方认识之后便十分融洽,互相聊了起来。   其间少不了的自然是昨日那桩轰轰烈烈的事件,苦主季兴杰因为恼恨张家飞扬跋扈地欺负人,所以并未给张家或者张氏女留脸面,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对这些太学生们和盘托出,并且说到他已经与今天早上正式写了状纸到京兆尹衙门交给裴大人了,正在等候消息。   太学学子们纷纷拍案而起,大骂张家,为季兴杰鸣不平。还有人气不过要去敲登闻鼓告御状的。   可是季兴杰和季兴邦却把其他人劝下了,说道季兴邦和李思齐昨日已经去敲过登闻鼓了,裴大人也答应上奏朝廷、上奏皇上此事了,大家要相信朝廷和皇上可以公正处理此事,不用再去闹了。   众人闻言才不再叫嚣,只不过还是借着酒劲拍着季兴邦、季兴杰的肩膀,说若是这件事朝廷处理不公,需要他们帮忙一同去击鼓鸣冤的话,他们都不会推脱的!   季兴邦和季兴杰郑重谢过他们,心中都是很暖的。虽然大景朝权贵压人,但是也有这帮热血热心肠的太学生愿意帮他们呐喊、伸冤,血仍未冷啊!   几日过后的休沐日,季兴邦忍不住还是让大堂嫂带着自己去拜访了一下时家,李思微也不推辞。   当日季兴杰被“榜下捉婿”之后,时家嫡夫人广思斯不但自己去救人,还请了很有分量的时家主家秦夫人也去帮忙,这个大恩她是没齿难忘。   之后第二天她便带着重礼去郑重拜谢了广思斯,还在广思斯的引荐下也去时家主家那边郑重拜谢过了时秦氏,说了好些话,送了礼物,也算是被认可了亲戚关系,日后走动了起来。   所以今日里季兴邦相见时晗雪,她也就笑呵呵地准备见面礼带着他去时家了,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或者不舒服。即便广思斯以前对时晗雪母子三人再如何,现在既然她认了季家这门亲戚,还有恩于她李思微,李思微日后便会一直敬着她。   季兴邦好不容易见到时晗雪之后,自然是一番互诉衷肠的喜悦,然后二人一同猜测了一番朝廷对张家的处置。   季兴邦说道:“晗雪,大堂兄的折子上是请求朝廷褫夺张广文举人身份的,还要严惩张家。现在事情闹得这么沸沸扬扬,你说有可能吗?”   时晗雪皱眉说道:“我觉得不太可能。你们男子在前朝,不知道后院的消息。前几日我听媗妍姐告诉我了一个消息,说是张家将张语棠说给了一个外放广州做将军的武官做填房,不日便要下嫁呢。   媗妍姐说张语棠这个人她见过,出身、品貌、才华都不错,还是今年选秀的热门人选呢,之前京城人士都觉得是必然入宫做娘娘的,不知道为什么却是落选了。   当时她求你大堂兄说是做平妻、做妾恐怕是脑子糊涂了的话,说出去都没有其他人肯相信呢,都说她愿意下嫁一个进士都是低嫁了,再没有同意做平妻或者是妾氏这般作践自己的,定然都是他父兄做了糊涂事,她本身就是被牵连的无辜人。   现在与她说亲的那个广州将军三十多岁,还是个粗鄙的武将,外嫁之后多少年等闲都不能回京城,很是凄惨可怜,好些京城的女子都觉得这已经是她替家人受到了惩罚了,她的家人必定无碍了呢。   还听说那张伯爷为了抱住自家少有的能考中举人的孙子张广文,亲自到皇上面前负荆请罪,已经得到了皇上的谅解,张家这边张广文的举人身份恐怕也不会被褫夺了。”   季兴邦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真是欺人太甚!这版一来,张家几乎算得上是毫发无伤,日后还都过得好好的,难不成我们家都这般吃了哑巴亏不成?”   时晗雪说道:“也不是,这件事不几日便传遍了京城,所有权贵、清流、武官家中都知晓了这件事,若是说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我却是不相信的。   我之前也与媗妍姐姐讨论过这件事,她还说她也问过她母亲,这件事恐怕是皇家在背后支持宣传的。这样一来张家的名声坏了,张语棠远嫁之后离开京城,她的夫家再厉害也是鞭长莫及,帮不了张家了。她哥哥张广文那个举人的身份虽然还保留着,但是日后却断了中进士的可能,算是断了通天的仕途,对京城的人家都是一种震慑。   日后在京城恐怕没有人家胆敢再榜下捉婿了。”   季兴邦叹了口气,说道:“也只能这般了,日后想要向张家讨回什么,也只有等我和大堂兄立起来之后了。”   时晗雪点了点头,然后有些犹豫地思索了一下,最后再对季兴邦说道:“兴邦,我还是决定要和媗妍姐一同参加明年三月底的女官考试,若是能考中的话,我会做至少三年的女官,之后再看情况出宫与你成婚。”   季兴邦一愣,问道:“晗雪,你想好了吗?一进宫门深似海,有可能会遇到危险的,不一定会想之前我们想象的那般顺遂。”   时晗雪却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兴邦,我想清楚了。活在世间就没有不凶险的。便是像大堂兄那般惊才绝艳的贡士都能遇到被人当街强抢这般的荒唐事,我们若是自己没有能力,遇到事情又怎能护住自己?   进宫可能会有危险,但是定然更能学会很多东西。我不要做个懵懂的睁眼瞎,我要做能护住自己、护住家人的能人!”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守望相助   听闻时晗雪的话之后, 季兴邦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晗雪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现在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备考, 其他的一切事情都不用担心。   你与我已经定亲了, 婚贴也早已到官府里面去备案了。我觉得已经定了亲的女子与其他女子之间便没有太大的冲突, 你若是考上了之后应当也会是别人的眼中钉,可能会顺遂一些。   要是真遇上什么人、什么事要拆散我们,大不了我就再去敲一次登闻鼓吧,到时候还可以拉着一大群太学的学生和我一起去敲, 太学的学生还是有一些影响力的。”   时晗雪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些天和暄妍姐一同复习,跟着她一同去其他小姐妹家中赴宴,也了解了好些本次女官考试的消息。这次选女官是皇后娘娘直接定下来的,皇上也是同意的, 明面上的理由是要多选拔一些有才华、有能力的官家女子, 实际上是帝后二人觉得宦官现在权力太大了,想要培养一些女官与他们夺权, 制衡一下宦官们。   所以他们这次公开招考女官是想要选一些家世比较好、受过很好的教育, 真正能力强的人。革除之前女官都从底层宫女之中选拔起来的弊端, 还会给新任的女官相应的待遇和尊重, 否则挑选不出来能够与宦官抗衡的女官。   同时这些女官都是在年纪到了之后可以选择出宫嫁人的,皇后娘娘还亲自传出过风声说可以给适龄的女官赐很好的婚事,不要求女官在宫中终老,而且也保证所赐婚事都会是好婚事。同时女官嫁人之后女官的品级可以直接转为诰命夫人的品级, 日后直接可以入宫朝见皇后娘娘, 也算是能给当官或者权贵的夫家有所帮助, 婚事应当无碍的。   我的能力和才学我是很相信的,只不过我的家世身份毕竟差了些,到时候不一定会有暄妍姐姐那般有竞争力。也只是先去参考一番,兴邦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能不能考中还不一定呢。”   季兴邦点了点头,他知道前世里这个制度是成功了的,大景朝因此多了好些女官,这些女官在宫中、朝中行走,颇有些权力,比起太监来说还是权势弱一些。   后来她们有些出宫嫁人了,有些终老宫中,或者是年岁渐长之后出宫立了女户,收养了儿子、女儿,过得也不错。   不过,季兴邦也知道宫中定然会有危险,因为他也曾听说过谁家的女儿考入宫中做女官之后殒命宫中了,只不过前世里他对这些消息不关心不知道详细的信息而已。   季兴邦说道:“我们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反正你既然想要去考那就好好复习好好考试,能不能考得上再说。对了,报名是如何报?需要经过你嫡母的同意吗?”   时晗雪点了点头,说道:“我还没有和她说,我想着先和你商量一下,先听听你的意见,等你同意了再去找她商量。”   季兴邦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一同去问你嫡母吧。有我和大堂嫂在着,你也好说话,我们也好帮你撑腰,否则你若是连报名都没有办法,考试更是无从谈起。”   时晗雪点了点头,她这段时日来与嫡母相处较多,也知道她嫡母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有了季兴邦的同意和劝说之后,确实在嫡母那边更容易通过。   于是季兴邦、时晗雪二人一同在饭前去拜见了广思斯,当时李思微在场。听完了时晗雪的话之后,广思斯习惯性想要发怒,却有些顾忌地看了一眼在旁边的季兴邦和李思微。既然时晗雪当着季兴杰的面说这些话,自然是季兴邦同意了的。   于是广思斯忍了忍,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让小丫鬟们叫来了时穆瑾、时穆宁、时暄妍三人,全家人济济一堂之后才再次将时晗雪刚才提出的她也想参加女官考试的话说了一番。   众人闻言之后面色不一,应对也不一。   李思微之前已经听过了这个消息,她看了看一旁面色沉稳的季兴邦,知道季兴邦是时晗雪的未婚夫,且季兴邦虽然年岁较小,但是考虑事情比较周到,便没有打算发表什么意见。   时穆宁是坚决反对自己的亲妹妹参考的,他总觉得进宫不是一件好事,那里权贵云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冒犯了什么贵人,吃了挂落。他希望自己的妹妹一生平顺,无病无灾、顺顺利利地嫁给季兴邦,过一辈子幸福的后宅女子生活。   时穆瑾沉吟了一番,他心中自然也是不愿意自己的庶妹进宫去考女官的。一来是觉得她已经定了一门好亲事,没有必要再做多余的事情,再起波折。二来则是觉得自家妹妹的文采没有时晗雪好,现在妹妹已经没有了好亲事作为后盾,若是日后再被时晗雪压着考不上女官,岂不是两头都没有讨好,妹妹心里会很伤心很失望的吧。   虽然时晗雪也是他妹妹,但一来是庶出的,二来远离京城到魏县去了那么多年,与他没有多年来相处的情分,他心中自然是更加偏向时暄妍一些的。   但是自己若是直接说不同意时暄妍去参加女官考试似乎又有些狭隘了,会不会被季兴邦和时晗雪觉得自己和他们作对,心中不喜自己,让两方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更加脆弱,日后更难修复?所以他沉默着不吭声。   广思斯听闻时穆宁出言激烈的反对时晗雪去参加女官考试,心中是很开心的,因为她也是反对的,时穆宁说出了她的心声!   广思斯心中吐槽:时晗雪你这个小丫头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家暄妍若是能有你现在这么一门好亲事,我怎么可能会让她去考女官,让她去进宫搏命?现在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还想要去考女官,真是吃多了撑的!有本事你把你这门好亲事让给我乖女儿,你自己进宫搏命去啊!   出乎其他人的意料之外,时暄妍却很支持时晗雪去参加女官考试,她说道:“之前我和晗雪妹妹去了很多人家赴宴,也打听了一些宫中女官考试的情况,以及日后女官的情况,目前看来做女官还是很有前途的,况且朝廷并不制止已经定亲的女子进宫做女官,甚至还说皇后娘娘会给到年龄愿意出宫嫁人的女官指婚,想来晗雪妹妹做几年女官也是无碍的。   况且深宫之中大家勾心斗角的,难得有一个能够真心信得过的人。若是我和晗雪妹妹都考中了女官,初入宫两眼一抹黑时起码还有彼此可以帮衬、可以依靠,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远的不说,便入今次季贡士与季妹夫的经历一般,若是其中一人被人捉走了,还能有另一人去帮他击鼓鸣冤,救他一救。”   时媗妍这个理由说出来之后,广思斯、时穆瑾、时穆宁三人都沉默了,他们互视一眼,虽然内心想的不一样,虽然更加在乎的人不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若是真在皇宫那种地方能有个信得过的帮手,确实是一件幸事。   广思斯叹了口气,嘴上还是没有松口,心中确是已经软了下来,同意了一半了,她说道:“这件事兹事体大,我一介妇道人家难以做出决定,还是写信给你爹爹,让他决定吧。”   广思斯将决定权推给了时征道,这样一来日后时晗雪进宫不管是福是货,她这个嫡母也没有沾过手,其他人也不能来怪罪她。时晗雪的命运还是让她亲爹来决定比较妥当。   之后大家分别给远在另外一省做官的时征道写信,诉说自己的想法,一个月之后时征道回信了,称同意时晗雪和时媗妍一同报名参加明年三月底的女官考试,日后能不能考中女官就看她们自己的才学和运气了。   时征道的回信可以说是一锤定音,让所有的纷争都止住了,两个女孩子现在可以一同认真努力地复习准备女官考试了。   男孩子们也因为会试成绩尘埃落定,而找到了自己心仪的书院。   时穆瑾和时穆宁二人因为已经考中了举人,且有大伯父时政枚这个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写了推荐信,都顺利地进入了国子监念书了。   本来他们还想要到国子监念书之后好好报复一下张家那个张广文,可惜才进国子监便听闻张广文已经离开国子监不再念书,谋了一个实缺外放去了,更加让人意外的是他谋了一个武官是职位,估计是觉得他在文官这边名声臭了,张家也是武道出身,所以便走了另外一条路线。   曾阳夏则是得了时穆瑾的推荐,入了之前他就读的那个京城很好的私塾念书,那个私塾里面念书的基本上也都是京城小官的儿子,身份比起曾阳夏这个商户要强一些,但也不到碾压的地步,曾阳夏在那里念书还是很开心的,也能交到一些朋友。   至于李思齐,他则没有选择进入书院念书,而是留在李家跟着自己的姐夫季兴杰一同念书,同时也帮助姐夫跑腿做一些准备之类的,准备等到季兴杰安稳的殿试之后再寻找一个京城的书院就读。   这次的事情让他很是警醒,已经放弃了一个人远离家人回长治府青山书院念书的年头,写信给青山先生说过了这件事,无论日后进入哪个书院念书,总之都会留在京城和家人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亲人团聚   今年以来魏县西甲村的季家可是出大风头了, 先是季家三房的独子季兴邦考中了举人不说,还得了整个山北省乡试的头名,被人唤作解元公, 这可是之前季兴杰都没有过的待遇呢!   好些人听闻县令老爷、府君老爷都来拜会季家, 给季家报喜, 也忙不及地赶紧去季家看热闹, 想着自己家是不是也能巴结上季家,在季家人面前卖个好。   有不少人家都说莫不是那季兴邦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比季兴杰竟然还厉害,还考得好, 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时间还没过多久呢,当初季兴邦考中解元时候的盛况还历历在目,在人们口中流传呢,忽然又听闻了季兴杰考过了会试,中了贡士的消息。大景朝可是不罢黜贡士的, 中了贡士那就铁板钉钉在明年可以成为进士老爷了, 那可就真的成了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了啊!   一时之间百姓们哗然,他们可不知道一甲二甲进士与三甲同进士老爷之间有什么区别, 他们只知道进士就已经是科举能够达到的最大的官儿了, 季兴杰真的跳出农门成了大景朝的官老爷了!   一时之间季家顿时变得热热闹闹的, 老一辈的人不用说, 从爷爷季朝忠到季家三房的男男女女都能挺直了身子做人,尤其是季爷爷,在村里已经成了说话很有分量的乡老的,便是村长、里长遇到事情都会与他商议呢。他凭着一人之力供出了两个文曲星, 就是有能耐呢!   季家的小一辈们也因此受惠不少。季桃花、杨荣正二人在魏县县学对面开的那个吃食铺子火爆得不行, 好些人都想去那里沾沾季兴杰、季兴邦两位“文曲星”老爷的才气, 让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在乡下老老实实种地的季柳条和百宝也过得很好、很滋润,完全没有任何人敢来欺负他们。他们一出门见到的都是笑脸,听到的都是吉祥话,没有人不识趣地过来刺他们赘婿、无子之类的,仿佛一夜之间他们所住的村子就从人间变成了仙境,里面遇到的所有的人都是好人,再也没有恶人了。   他们都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虽然季兴杰、季兴邦都写信回来让他们今年进京去过年,全家人在京城团聚,但是季家人围坐在一块儿商量过后还是放弃了。   现在季家人虽然出头了,但是季家并没有能力在京城置办宅院,季兴杰住的也是李家的房子。虽然李家不说什么,但是季爷爷拉不下这个脸来到李家的房子里面去过年,便决定只是托人捎带些东西进京送给季兴杰、季兴邦以及姻亲李家、时家,进京长见识要等到日后季兴杰、季兴邦在京城站稳脚跟,自己赚钱置地买屋之后再做打算。   季爷爷既然这般定了,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听着老人的安排了。   其实托人送东西进京也不容易,那些土特产的东西不值多少钱,更多的是给季兴杰、季兴邦等人一个念想,若是雇了镖局送东西,说不定花费的路费还更比东西值钱呢。季爷爷听了杨荣正和百宝打听来的价格之后撮了搓牙花子,倒吸一口凉气,真是舍不得花这个钱啊!   幸好曾家在魏县的这个酒楼还再继续营业,并未像李家一般直接关了铺子进京,所以曾家还有伙计会偶尔往返魏县和京城。于是杨荣正和百宝二人又提出他们驾车跟着那个伙计一同进京去送货,这样一来路上有个照应不说,也能便宜很多,东西不值钱便不用担心在路上丢了或者是遇到歹人。   季爷爷想了很久之后点头同意了,让杨荣正千万好好带着百宝,一路上以安全为主,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来。杨荣正自然是点了头,还拍了胸脯对季爷爷说道路上的花销他都包了,不用季爷爷和百宝妹夫出一文钱,季爷爷笑得更开心了。   因为闵宏达也留在京城太学念书,而杨荣正与闵宏达的兄长闵宏泰有些联络,便在出发往京里走之前也问了问闵宏泰,结果一拍即合,闵宏泰也带了好些家中的特产赶了自己的车准备跟着杨荣宗、百宝一同进京去。一来可以见见自己的弟弟,三个人路上结伴能有个照应。二来也去京城涨涨见识,看看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可以卖到魏县里面来,或者做一些别的什么赚钱的生意。   现在的杨荣正和闵宏泰可不再像之前那般赶着牛车、驴车了,他们二人都有钱买起了马,能赶上马车进京了呢。   就在季家、闵家这边商量着进京去的同时,时政道也收到了家人给自己的信。在他看到自己的女儿时暄妍和时晗雪都想在明年三月底考女官的时候,先是一皱眉头。但是在后来看了看广思斯、时晗雪、时暄妍、时穆瑾、时穆宁、季兴邦等人各自不同的说辞之后,他也了解了一些明年朝廷的女官考试制度,心中有些些底。   只不过他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定,便先回信说此时暂时搁置,两个女儿可以自行看书复习着,具体明年春天给不给两个女儿女儿报名等他年底回家到京城里打听一番消息之后再具体决定。他现在人在外地,毕竟消息没有京里灵通,且夫人广思斯、女儿时暄妍等毕竟是后宅妇人,所得的消息也与前朝男子们知晓的不一样,还是等他回去之后深思熟虑再做决定。   时间慢慢地划过,转眼间便到了腊月,时政道从任职的地方回京来了,远在魏县的杨荣正、百宝、闵宏泰三人也千里迢迢赶着马车进京了,众人在京城里汇聚,准备要好好地过个年了。   杨荣宗、百宝是李家的正经姻亲,来了之后自然跟着曾家的伙计直奔京城的李家,将送来的特产等物卸载在李家,人也在李家住下了。   可是闵宏泰却是一路上就和曾家的伙计打听清楚了,知道了京城的很多信息。他知晓曾家在东城的房子很大,分成不同的小隔间对外出租,且那里离弟弟念书的太学也是极近的,都在东城,便打听了一下租金,发觉自己能够承受之后,在曾家按照别人的一样规矩租了一小间屋子居住,将货物也放在了自己租住的房子内。   有亲人能不远万里地来一趟,还带来这么些好东西,季兴邦、闵宏达等人自然十分开心,期间众人各自欢聚喝酒、吃菜自是不用多提,李思微也很麻利地收拾了好些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作为礼物送给了时广氏、时秦氏、曾家等人,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嘛。   那些收到礼物的人家心中很开心,也按着规矩回礼了。同时高看了季家一眼,这家人虽然农门出身,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全家人同心同德,还知道守礼,是兴家之兆啊。   杨荣正和百宝一路上见识了很多,在京城也游玩了好多天。他们二人在见识过了京城的繁华之后,便有些想家了。   他们二人都是成了婚有妻子的人,杨荣正现在还多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正是年纪小黏他的时候,他们二人可都是归心似箭地想要赶着回去,觉得最好在正月初一之前赶回魏县去,最迟也不超过正月十五,还算能和家人过个囫囵的年。   可是闵宏达却不一样,他没有成婚,没有小家的拖累。家中父母年纪尚轻,身体也好,不但能做活赚钱还能照顾好幼妹,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现在他都不在家中常住,住在魏县县城里和住在京城里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他还是想在京城多住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适合他的营生。   况且闵宏泰在见过自己的弟弟闽弘达之后,了解了他在太学的生活。虽然太学这边住不收钱,吃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一点点银子,闽弘达能够靠着自己抄书挣来钱,但是同学之间总要有些交际。之前闽弘达都是因为囊中羞涩,完全没有办法请客吃饭,好些时候也不方便去蹭饭,觉得会脸红,不利于他在太学结交朋友。   于是闵宏泰决定留在京城多赚些钱贴补一下自己的弟弟,让他在太学过得不要那么拮据,至少能像季兴邦一般,能自己抄书赚来生活费,也能得到部分季兴杰、李家等人的贴补银子,过得还算不错。   同时闵宏泰因为有着闵宏达这么一个在太学念书的弟弟,也不算是京城里最底层的升斗小民了。在京城里太学生的身份可是很好用的,远的不说,便说近的,季兴邦这个太学生不是才敲了登闻鼓救下了自己大堂兄,狠狠打击了权贵张家么?   闵宏泰完全可以做一些小生意,赚点儿钱。因为他不想离自己的弟弟太远,所以依旧租住在东城曾家,想将生意也落在东城这边,不过具体还没有想好该做什么,正各种都尝试一些呢。   转眼间便到了年底了,家家户户忙着送年礼,季兴邦也准备要登门拜访自己远道而来的准岳父大人时政道了。他松了口气,之前时政道回来之前他非得大堂嫂带着才能去时家拜访,否则于理不合。   但是时政道回来之后,他由大堂兄带着去了时家一次,之后便可以请教学问的理由多次拜访时家,也算是件好事,以慰相思之苦。同时临近年关,太学也放假了,季兴邦美滋滋地,准备多向自己的准岳父时政道大人“请教”几次学问。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被逼发誓   时政道自己也是从少年时代过来的, 如何不知道季兴邦总往自己家里跑,名为“请教学问”,实则是想要见见自家女儿晗雪。   但是俗话说得好:“不聋不哑不做阿翁。”他对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每次季兴邦到家里面来之后他自己在书房里面招待他一盏茶的时间, 略略问问他学问上的事情, 也和他说一说自己在外做官的事情, 让他涨涨见识。   之后便端茶送客, 让他直接到前院书房里面去找自己的子女们径自去玩、联络感情去了。   未来女婿这么喜欢自家女儿,这么粘着自家女儿,甚至还找各种理由天天往自己家里面跑,他这个阿翁也很开心的呢。   只不过小儿女容易冲动, 为了怕他们二人独自相处时间过多,做出什么不端庄的冲动事情来,时政道每次都将孩子们见面的地点放在前院的书房内,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都一同聚在那里念书,季兴邦到了之后就与他们四个人待在一处。   时政道也偷偷和自己两个儿子说了, 季兴邦若是到家里来, 可以容忍他和时晗雪二人在众人视线范围内的角落里说一些避着外人的私语,但是万不能让他们二人离开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内久了, 两个儿子现在年龄也大了, 也知晓一些人事了, 因此对他的安排都没有什么异议, 执行得很好。   罢了,就这么吧,随他们两个小儿女想要私下说什么悄悄话,只要行事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不会出了什么大差错来, 他也就不管了。   同时, 有着季兴邦的到来,两个儿子可以学到一些太学那边教授的知识,再将国子监这边的课本以及先生教授的知识和季兴邦两相对照,让孩子们互相都能有所进益,也挺好的。更不用提在这期间两个女儿也能在学问上受益不少了。   时政道每天早上见了季兴邦之后,便开始出门去走关系、探听消息了。他作为一个很有上进心的人,自然对自己两个女儿是否要报名宫中女官考试这件事非常的上心,拼命地想要将其中的内幕打听清楚。一来可以遂了女儿们的愿,二来也可以看看女儿们做了女官之后是否可以提携家族。   经过打探之后,时政道发现之前夫人广思斯和女儿时暄妍打听来的消息是对的,皇家这次确实需要大力招一批有家世有才学的女官来充实前朝,还会赋予女官一定的权力,并不是之前那种大多从平民之家中召了去伺候人的宫女。同时这些女官在后宫和前朝行走,具有官身,等闲也不会有人敢招惹的。   这些女官们需要从家世教好的官员之家中选择,需要是正四品官员的女儿或者儿媳才有资格报名,两个女儿正好到了报名的那条线,都有资格。同时皇家只限制女官的年龄下线,就是十五岁及笄,并未限制报名的女官年龄上线,也就是说即便有些女眷现在已经育有子女,或者孀居在家,无论她们现在年龄有多大,只要她们愿意报名参加女官考试,都可以去报名。   明春的女官招考不限女子是否定亲、是否成亲、是否生儿育女,只是有要求,若是考试的时候女官怀孕了,需要生下孩子之后再入宫做女官,同时女官一任三年,在三年任期内可以定亲和成亲,但是不得怀孕生子。三年任期结束之后可以选择出宫嫁人,已有的女官品级便可以直接转化成夫人的诰命品级,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宫中做女官。   时政道就知道有好几家京城的大官家中养着一些丈夫已经逝世、又没有子女傍身,或者女儿已经出嫁孀居在家的夫人们,她们之中也有不少已经放出消息来会报名参加女官考试呢。   于是时政道便敏锐地发现女官说不准会是大景朝日后的一股新的势力,现在早早参考优势很大!遂动了让两个女儿都报名去试一试的心思,不论哪一个女儿能考中做女官都是极好的,当然两个若是都能考上自然也就更好了。   现下他的两个女儿都刚满十六岁,若是只任一届女官三年之后也才都十九岁,嫁人生子也不算晚。大女儿时暄妍现在还未定亲,若是考中了女官之后再慢慢帮她寻摸一门好亲事先定下,约定好三年之后她十九岁的时候出阁,也不算多晚,京城里好些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会在定亲后将女儿留到十八岁才出门子呢。   唯一疑虑的只是已经定了亲的小女儿时晗雪,需要季兴邦再等她三年出宫嫁人。不过看着季兴邦现在对晗雪这个黏糊劲儿,让他等晗雪三年他定然也会是愿意的。更何况季兴邦现在得到了京城太学这边念书的名额,至少接下来这三年里都会留在京城太学念书,这样两个小儿女在休沐的日子还能再见一见以慰相思之苦,貌似也不是不能等吧。   想到这一出之后,他便回家直接叫来时暄妍、时晗雪二女,说了他的上述打算。时晗雪自然是欣然同意了,还表示她自己会去说服季兴邦,让他等自己三年再成婚不是问题。时政道却要求明日里季兴邦来的时候要对着自己起誓、当面做保证之后自己才能放心。   时暄妍则在闻言之后皱眉苦思了良久,才说道:“父亲,若是我考不中女官,那么你和母亲给我说亲我没有意见。但是若我能够考中进宫做了女官,要不要说亲,什么时候说亲你和母亲就得先问过我,我同意之后才能进行,否则我是不会在三年之后选择归家家人,而是会继续选择留在宫中的。”   时政道有些惊讶,问道:“三年之后你已经十九了,出宫嫁人虽然有些晚但也还可以,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么。但是若你再留在宫中一届,到了二十二岁,想要说亲可就晚了,那个时候少年俊杰早就都成婚了,留给你的只能是些歪瓜裂枣的男人或者是鳏夫,难不成你愿意嫁那些人么?”   时暄妍有些无奈地说道:“怎么可能?但是女子入宫做女官不就是给女子们提供了另外一个选择么?我可以选择不嫁,一辈子在宫中做女官啊!又不是不可以?否则那些在家中养老的夫人们为何年龄大了还要和我们争相考试去做女官,不就是作为女官能更好地养老,比她们在家里苦熬着强么?”   时政道还是不能理解:“可是她们那些人是已经嫁人、生子了,只是因为种种境遇导致现在不如意而已,可是暄妍你现在从未曾嫁过人,如何能在宫中养老。”   时暄妍也瞒自己的父亲,直接说道:“既然知道了那是一条错误的路,曲折的路,何苦还要走呢?我为什么还要嫁到别人家中去受苦几年才进宫做女官养老,一直在宫中做女官到老,无波无折不受人作践、磋磨不是挺好的么?”   时政道有些不满,还待再训斥自己这个大女儿,时晗雪赶紧拉住时政道的袖子和稀泥,说道:“爹爹,现在我和姐姐都还没有报名参加考试,也没有考中做女官呢,为那么久远之后的事情起争执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慢慢再说呗。   大姐姐只是觉得若是嫁个不好的男子还不如不嫁,这没有什么错啊,到时候爹爹和娘亲给姐姐说一个天上地下都找不着的好女婿,让姐姐一眼就相中了,愿意出宫嫁人,这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也不用在这里置气啊!”   说完之后她俏皮地给时暄妍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若是到时候父母找不到那个合适的让你出宫嫁人的男子,也不是你的错,是父母没有找到嘛!   时暄妍也是个机灵的女子,见状赶紧上前对自己的父亲说了几句软话,将这个事情搪塞过去了。现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父亲同意自己报名参加女官考试,自己还要更加努力地复习参考,若是考不中一些就都是妄想了。   自从得知了好些内宅夫人都会参考之后,时暄妍和时晗雪感觉考试的压力更大了,她们或许在学问上会更加精进一些,但是在人情练达方面却是与那些在内宅里练就十多年的夫人们没得比的,存在很明显的劣势。   不过那些夫人们有娘家有夫家,且已经成婚了许久,性子都已经定了,阵营也已经定了,不一定有她们这些白纸一般的少女有可塑性,能培养成心腹,相信皇上和皇后娘娘在挑选女官的时候也会综合平衡一下的吧。   就这样,时政道暂时放过了时暄妍,不再和她谈论这个话题,但是第二日里,他却在与季兴邦见面的时候和季兴邦说了这个事情,得到了季兴邦肯定性的回答还不满意,非要季兴邦在自己面前发誓,若是时晗雪有幸考中女官进宫三年了,在时晗雪进宫期间不能纳妾,不能有庶出的孩子,不能悔婚,一定要等时晗雪从宫中出来之后和她完婚。   季兴邦闻言之后很能理解自己准岳父的担心,他不是那种冲动起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毛头小伙子了,莫说是三年,便是更久他也能等得了晗雪。他不止能保证没有庶出子女的出世,还能保证自己的身子冰清玉洁,不碰其他女子。   所以他毫无负担地发了誓,让时政道和时晗雪都很满意。时政道于是便松口答应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可以报名参加女官考试,同时让广思斯操作将名往上报了。这下子时家人终于可以开心地过个年,只等待来年春日的考试了。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殿试开始   过年时候自然是和乐融融的, 李家、曾家都各自在京城团聚,过上了一个很好的团圆年,季兴邦、闵宏达、闵宏泰三人也跟着一同在李家过了个团圆年, 否则大年夜的形单影只太孤单了。这个年岁里, 先生和学生之间的关系是很亲密的, 季兴杰既然做了闵宏达的先生, 他们兄弟也就是一家人了,不同于那些普通的朋友,来一同过年也是应有之意。   过年走礼的时候李家这边都是李思微和李夫人做的主,曾家那边也有曾夫人忙出忙进, 只有闵家兄弟二人这边没有一个女眷可以帮衬,闵宏达又对这些人情世故不甚了解,完全是闵宏泰这个哥哥一手操办的。幸而他们闵家在京城认识到人本来就不算很多,到也不算是很复杂的事情。   其他人都在过年的期间乐呵呵地,只有季兴杰因为担忧自己今年三月初的殿试经常忧心忡忡。之前的他虽然将科举作为晋身之阶, 但是心情还算豁达, 并没有那么刻意追求,虽然表情严肃, 但是心理压力不算很大。   但是经过了这一次被“榜下捉婿”事件的折辱之后, 他对于权力有了更多的认识, 想要考得更好、日后升得更高, 得到更多的权力,所以心情就比之前焦急多了。为了不让妻子和小堂弟等家人担心,季兴杰并未表现出来他的焦虑,过年时候该拜年拜年, 该喝酒喝酒, 该笑还是在笑。   他人其实也能感觉到他的焦虑, 但是大家心照不宣地看破不说破。毕竟殿试这种考试就是鱼跃龙门的最后一跳,日后是否能乘风化龙都看这一遭了,是个人都会焦虑不安的。他们不知道“捉婿”那件事给季兴杰带来的影响还遗留至今,只以为他仅是为殿试而烦恼罢了。   转眼间便到了三月一日殿试的时候,季兴杰穿着新发放的统一的贡士服装跟着其他人一同站在宫门外等候听宣。   他们这些新晋的贡士在参加殿试之前还是想要被搜身检查的,只不过来搜身的都是御前侍卫,不再是之前的小衙役们,搜身时对他们也均礼遇有加,不再会有折辱的行为,因为他们这些人今日殿试之后至少都会是三甲同进士,日后都是要当大官的,万一记仇以后给你穿小鞋怎么办呢?   季兴杰会试考了第十名,此番也排在第十位,跟着一众贡士一同鱼贯进入金銮殿内。   皇上看着一溜穿着贡士服装的人进入正殿,前九位的人之中都垂垂老矣,或者已经人到中年,长了长须、有些发福等等,猛然看到第十名的季兴杰忽然眼前一亮,这个季兴杰只有二十几岁,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   其实人都是需要靠对比的,在季兴邦等少年人在场的情况下,谁也不会记得起夸赞季兴杰一句“俊朗”,觉得他的长相只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最多也就是中上一些,远远比不得潘安、宋玉等英俊的少年郎。   但是现在与他相比的要不就是垂垂老矣的老者,要不就是中年长须或者发福的人,他这番姿态自然就让皇上眼前一亮,称得上是“俊朗”了。当然,在季兴杰之后也有很多容貌英俊的少年们,但是他们的排名太靠后,皇上没有时间一一细看他们的面容,还是对季兴杰这个年轻人印象比较深。   众人按照次序入座之后,桌上已经放了笔墨纸砚等物品了,太监们大声宣读了皇上出的题目,然后便是大家专心写策论了。殿试很简单——一篇策论定乾坤。考生们需要在天黑掌灯之前将策论写完上交,然后交给主考官等人批阅。   主考官会挑选出其中最好最优秀的十人,带着他们的试卷向皇上汇报,皇上根据他们的策论情况和身份情况最终确定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二甲传胪以及前几人的名次。   当然还有一种例外,那便是在殿试的时候答题飞快,提前交卷,若是皇上那个时候还在考场,通常会自己阅卷一番,若是能写得戳中了皇上的心意,让皇上对你这个人印象很深刻,那么便是主考官没有将你的名次定到前十名,皇上也有可能根据记忆将你的试卷提到前面来看一看、比一比,给你一个前十名的名次。   这种事情历史上并不是没有过,所以殿试时候好些名次排在后面的年轻人便追求起了另外一招,那便是——快!快些写完交给皇上。不过那也算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毕竟潦草做出来的文章质量大部分时候都是难以和精雕细琢的文章想媲美的。   所以对于季兴邦他们这样会试成绩排在前面的人来说,认真写完这篇策略,在写的时候字斟句酌写出一篇好文章来才是正途,他们已经领先在前了,没有必要再出险招去搏一搏。   皇上今年殿试出的题目是论民生,题目起得很大。且并未像之前几届一般让大家具体说一说水利问题如何治理,说一说圈地乱国问题如何治理,说一说人口隐匿问题如何治理等,他只是空泛地起了一个名字,让大家可以发散思维写任何东西。   其实有些时候越大的题目越不好写,相反那些小一点儿、有很多限定的题目才好写。若是些如何治理水患,考生便可以博古通今细写一通,思路不会跑偏。但是这么大的题目一下来,你要怎么写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策论文章是有字数限制的,你不可能写得无限的长,所以那种劝农桑、兴水利、圈地乱国等问题一样写一点是可以的,但是那必将使得你的文章虽然“大而全”,但是每一个点却又都没有写深、没有写透,反而不美。   因此像季兴杰这般写策论很有经验、心得的老手都明白必须要选择切中其中一点,加以展开,最后写深、写透才能得到皇上的赏识,才能出最终的效果。   但是要如何选取这个点呢?不同的人自然会根据自己的想法、经历选择不同的点,到时候哪一个点踩在皇上和主考官们的心头好上可就不知道了,在选题这个方面上或许就会有不少人被淘汰了,可知这个题目的难度。   季兴杰不管别人如何冥思苦想,他自己看到题目的一瞬间想到的就是权贵对平民百姓的欺压,想到了自己当时遭遇的侮辱,心中火起。他觉得,若是权贵一直能这样凌驾于国家律令之上,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但欺压底层民众的话,升斗小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安全感的。   毕竟赚得再多又如何?还不是会被人抢走充公?考得再好又如何?娶了妻子都还会被人“榜下捉婿”,天理何在?天理昭昭!   他还写到,皇上作为天下之主,并不是只与士大夫同治天下,还是天下升斗小民们的天子,需要照顾到百姓。古语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又云:“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   若是皇上和权贵们都视升斗小民为草芥,那么大景朝也就无从谈什么民生,灭亡也只在顷刻之间尔!   季兴杰一边想一边写,他在写策论的时候投入了自己的真情实感,越写越顺畅,也越写越投入,不多时便将一整篇策论写完了。写的时候心无旁骛,完全不知道皇上站在他的书案旁边盯着看了他的策论许久。   对了,殿试还有一个考点便是考大家的心理素质。如果考生是个冷静的人,那么在面对皇上这个监考官的时候就能正常发挥自己的水平,写出好文章来。但若是考生心理素质不行的话,便会在皇上监考的时候手抖脚抖,要么写不出字,要么发挥失常写出来的文章不知所云,甚至还有人因为皇上在边上看了太久差点儿吓尿了!   但是汗流浃背、面红耳赤、无法下笔是大部分人的通病。   皇上看惯了那些人的丑态,竟然觉得季兴杰这个写文章很淡定的人挺难得的。他却是不知道季兴杰当时全情投入,物我两忘,根本就不知道他这个皇帝在旁边看了许久,只知道想要将自己心中的愤懑有一个出口涌出呢。   皇上看了季兴杰那几句话之后心中剧震、热血沸腾,他知道这个学子了解他想要变革的决心,想要打压那些权贵的决心,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同盟者。   于是他淡定地看了看季兴杰的名字,之后再绕到其他地方去了。   一心整理自己文稿的季兴杰没有反应过来皇上在他身后看了这么久,一腔热血平复之后又再看起了自己的稿子,深感自己写的策论尺度太大了,将这些权贵之害提升到了亡国的地步,是不是有些太过了,是不是需要对自己的文章进行一番修改、润色,让它的棱角不要那么分明,戾气不要那么重呢?   皇上走到一旁问了问自己的心腹太监赵德志:“这个季兴杰是什么人?怎么名字有些耳熟呢?”   赵德志作为最会揣摩皇上心意的人,自然从皇上对季兴杰的不同寻常关注之中发现了什么,先一步向小太监打听清楚了季兴杰的情况,此时便胸有成竹地笑眯眯对皇上回答道:“回皇上,这个季兴杰就是前些日子里那个被‘榜下捉婿’了的贡士呢。   此事当时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他有一个在太学念书的小堂弟去京兆尹衙门前敲了登闻鼓鸣冤,后来京兆尹裴大人也给您写了封奏折,您还狠狠训斥了张家人呢!”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得中一甲   皇上闻言之后一怔, 想起了这件事。当时裴成乐在折子里和他说了这件事之后,他心中是震怒的,在宫中狠狠的怒斥了几句张家无法无天。   当时的想法是要将这件事情闹大, 狠狠借此申斥一下张家, 让张家龟缩起来, 让全京城的勋贵们都警醒些, 日后再不要有这种榜下强抢夫婿的事情发生了。同时他也知道好些出身贫寒的读书人虽然已经有了发妻,但是还在心中盼望着被人“捉婿”了去,好改换门庭、改换发妻。   当时他对这个有骨气又不想要领取的贡士很有好感,想要召见一下, 也想要召见一下贡士在太学念书的堂弟。   可惜张伯爵反应太快了。   皇上这边刚骂完人,都还没有让太监到张家去宣旨,张伯爷就拖着病弱的身躯光着身子来宫中“负荆请罪”了。   在初初听闻张伯爷“负荆请罪”的时候,皇上是皱眉不屑的,觉得他就是在做戏而已, 但是真当那个老头子血淋淋地光着身子背着荆条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皇上却也不得不考虑一些他的情面了。   毕竟当初这个江山是张伯爷的先祖和自家的先祖一同打下来的。大景朝建立之前张家跟着戎马一生,建国后又爽快地交出了兵权, 一点儿都不贪恋权位, 不在先皇清洗的范围之内, 张家的后代也老老实实的降等袭爵, 一直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甚至好些武将世家至今都冥顽不灵,总是培养后备弓马功夫,希望后备能从军,在对外战争之中立下军功, 再现自己家族之前的辉煌, 被皇上很不喜。皇上就很喜欢张伯爷的识趣, 让张家的后人好些都弃武从文,已经渐渐有了成效,甚至有一个孙儿还考中了举人。   皇上需要张家这样“识趣”的勋贵过得很好、很滋润,起码要比那些不听话的勋贵们活得好,活成一个京城之中的标杆,这样才能让其他人跟着像张家一般听话,一般能够揣摩上意,乖乖地弃武从文。   于是他在当时狠狠口头训斥了张伯爷一番,但是也召来了太医给他治伤。再加上张家主动提出将张语棠远嫁,日后不回京,再将张长栋、张广文、张广威父子三人都外放出京,不再留在京城扎皇上的眼,让皇上能够下得来台阶,也让其他勋贵们对此有个恐惧。   皇上便与他二人之间“心知肚明”地谈成了这笔交易,将此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让张家暂时蛰伏,吃个教训,但是又不伤其根本,依然享受“听话勋贵”的福利。   想到此节,皇上脸上一红,当时他让张家给这个受委屈的贡士高额的赔偿,可是后来听闻这个贡士和他的家人并没有收张家一分钱,端的是绝不原谅张家的意思。后来他也想过要赏赐一些东西给这个贡士和他的家人,可是好像没有适合的理由,结果年底事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皇上心中夹杂着对季兴杰的欣赏和对他的一丢丢愧疚,对他印象更加深刻了。   之后有好几个名次排在后面的年轻贡士们提前写完策论交了卷,皇上在龙椅上随意翻看了一番,都没有太让他眼前一亮的文章,没有对那几个年轻贡士太过于赏识。再后来,皇上便离开了金銮殿到其他地方处理公事去了,留下主考官、太监、御前侍卫们一同盯着剩下的贡士们答题,避免作弊。   季兴杰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在意,他也不在意有多少人在他前面交卷。他只是认真地检查了他所写的策论,纠正了几个文法错误,以及几个错别字,或者是转化了几个不适当的用法,便认认真真将自己的策论誊写到试卷上,按部就班地交了卷。   季兴杰交卷的时候皇上已经离开了,他只是在交卷的时候奇怪收卷的太监对他态度特别好,笑脸相迎的,觉得皇上眼前的人果然不一样,却没有多想,之后就离开了金銮殿。   等他一出宫门,就见到李家的马车在宫门口等着了,季兴邦和李思齐二人以及车夫三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季兴杰笑着上了车,一路上吃了些瓜果、糕饼垫了垫肚子,和季兴邦、李思齐二人说了说今日里在金銮殿的一些见闻,以及见到皇上之后心中的喜悦之情,让季兴邦、李思齐二人甚至羡慕。   当二人问道考试情况的时候,季兴杰将自己所做的文章背诵了一遍给二人听,之后便叹了口气说道:“今年的策论出乎大家的预料,是‘论民生’,题目相当大,不好写。我选取的点很特别、刁钻。我觉得这篇文章不是那种四平八稳可以让我稳中二甲进士的文章,而是爱着越爱,恨者极恨的那种极短的文章。   像我这般剑走偏锋其实不算很好的,要么就搏一搏得个前几名,甚至连一甲都可以妄想一下,要么名次就会被掉到三十名开外,成为一个尴尬的‘同进士’,丧失掉之前贡士第十名的大好基础,很险啊!”   李思齐感叹道:“姐夫,你的想法变化很大啊。之前你教我的时候一直都在说科举应试的文章还是要求稳为主,不要太剑走偏锋,宁愿磨平一些棱角,得到大多数考官的喜爱,争取能考中,不争取考得名次有多好。但是这一次却是你自己选择了在殿试之中剑走偏锋,我是真真没有想到的。”   季兴邦笑着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举得大堂兄这般写文章挺对的。在会试之前,虽然主考官有不同的喜好,但是参与批卷的考官众多,写文章当然是更加求稳的。但是殿试不同,考官已经定了,就是皇上一人而已。   我从皇上这些年的做法以及他和皇后娘娘二人还要选拔女官这件事情上看得出来今上还是一个有心改革的明主,大堂兄这番文章肯定说道了他的心坎里去,我看大堂兄今科殿试的成绩不但不会比会试的时候差,说不得还要前进好几名,名列一甲呢!”   季兴杰听闻小堂弟如此说心中很开心,一来是因为小堂弟这个新出炉的“解元”对自己文章的认可,二来则是因为小堂弟在易经上那几分神鬼莫测的天分,让他觉得小堂弟说得就是天命所归,他真的有可能成为一甲进士跨马游街。   作为读书人,有哪一个没有幻想过考中状元或者榜眼、探花跨马游街,受众人敬仰,在琼林宴上大放光彩呢?   转眼间便会到了李家,此时的季兴杰已经因为季兴邦的一番话一扫之前的不确定和忐忑,变得自信而开心了。李思微等人看见他这个样子也觉得他考得挺好,此番殿试定然稳了,也很开心。   季兴邦猜得不错的,虽然主考官们想法不一样,但是因为季兴杰这篇策论写得很好,他们也不敢藏着掖着,还是将他定在了第十名,最后拿着他的文章和另外十人的一起给皇上看,定下最终的名次。   皇上很看重季兴杰的文章,同时又有着对他本人的欣赏和一些愧疚,因为补偿心理,便说道:“这位季兴杰贡士所写的文章非常好,放在第十名有些屈才了,朕想要将他的名次往前面提一提,不知众爱卿是何意啊?”   皇上这句话问出来之后,大家都知道了皇上的心思,于是便有那机灵的考官跳出来说道:“季贡士仪表堂堂,文采也很好,定个探花郎正是合适。况且之后还有那跨马游街,也好让百姓们看看我大景朝年轻英俊的探花郎,而不是那等垂垂老矣的探花郎。”   其他人纷纷点了头,主考官文春生叹了口气,觉得季兴杰的才华确实只能排在第十名,比之前的那些浸淫四书五经几十载的人还是差了些底蕴,但是探花郎又确实是个需要考虑形象的名次,生怕自己若是不同意这个季兴杰做探花郎,惹怒了皇上,皇上最后下不来台硬要推着季兴杰做状元,那就更让其他人意难平了。   于是文春生也在当场向皇上表明了态度,同意让季兴杰做探花郎。   皇上思考了一番,觉得将季兴杰从第十名这个名词之上将其推到第三名探花郎已经很不错了,对得起他对季兴杰的赏识,也对得起他对季兴杰的愧疚了。于是他笑着点了点头,用朱笔点了状元、榜眼、探花,其他几人依次往下排。   殿试的名次宣布的那一天,季兴杰等一众贡士还是早早就等候在皇宫门前等着召见,众人身上还是穿着之前那种统一的贡士服装。   不多时,皇上和百官到了金銮殿外,由太监高声唱名了一甲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字,考中的三人依次来到皇上面前跪听旨意,再由太监们给换上了新制的状元、榜眼、探花服饰。   之后太监念了第四名传胪的名字,稍后的名次便都由第四名传胪大声念出来,定下来今年殿试的一甲三人,二甲三十人,三甲三十余人。   之后,皇上勉励了一番大家,一甲的三人便由太监引领着到京城宫门前骑马,从宫门开始一直骑马经过正街走到钟鼓楼那边,各自在御花园之中选择一朵花簪花,之后再在那里参加琼林宴。   其他人便都跟着太监、御前侍卫们坐车前往琼林宴的地点,没有跨马游街的福气了。   为了更方便地看到状元郎、榜眼、探花郎跨马游街,今日正街两边的铺子全都被人出了高额的价钱租下,不少女子准备了好些花,准备给他们掷呢!   李家、季家以及曾家众人也一同出钱租了一个雅间准备着,不多时看见三人过来之后,眼尖的小厮叫到:“快看!快看,季老爷穿着探花郎的服饰呢,他考中了探花郎啦!” 第88章 惊人消息   李思微定睛一看, 发现自己的丈夫果然穿着探花郎的服饰骑在马上,看起来俊美不凡。   一向很淡定沉稳的她也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出来,不止是开心、兴奋, 还有那种将愁情烦绪一扫而空的放松。   都说“夫荣妻贵, 母凭子贵”, 李思微自然知道她这一辈子就维系在季兴杰身上, 维系在他们二人的孩子季绍楠身上。   当初在菩提寺里面求了那支签之后,她就一直担忧自己像“李靖归山”一般“难两全”。好不容易得了儿子,夫君却又遭遇劫难,差点被人“榜下捉婿”了去。   自己的弟弟李思齐和小堂弟季兴邦好不容易去敲了登闻鼓, 抢回了自己的夫君,可是李思微却在心中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生怕自己抢回季兴杰的举动会影响季兴杰的运势,影响他考中科举,影响他的仕途。   即便殿试出来之后季兴杰一直表现得很自信, 很开心, 但是李思微心中的焦虑和担忧却一直不得排解。   现在亲眼见到自家丈夫季兴杰考中了一甲探花郎,甚至比他在会试时候第十名的成绩还要好, 李思微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开心得甚至不顾身份的尖叫了一声。   幸好正街两边的闺秀们在今日里都可以放肆一把, 她这个尖叫声夹杂在一众闺秀们的尖叫声、喧闹声中倒也不算特别扎眼。   李思微他们这个包间自然也准备了好些花朵, 此时趁着季兴杰路过自然赶紧向他打招呼,还拼命往他哪儿扔花。   季兴杰也看见了窗边的李思微,笑着赶紧和他招手,接住了她扔出来的一朵花, 大喊道:“娘子!娘子!我考中了!考中了!”   这样一来感觉所有的视线都投到了李思微的身上。站在窗边的李思微顿时脸色一红, 不习惯这多人的注视, 但是她心中是骄傲的——这么厉害这么好的男人是她的夫君!   好些人都纷纷好奇地追问这个给探花郎掷鲜花的女子是谁?这个探花郎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可曾婚配?   怎么这个探花郎之前一路都冷着个脸,一点儿不给路两边闺秀一个好脸色的,忽然对这个女子这么热情洋溢。他口中喊的是“娘子”么?风太大了听不清啊!   因为季兴杰会试的名次第十名还是很靠前的,再加上他与张家那一处“榜下捉婿”的大戏也被京城的很多人家所熟知了,所以知道他情况的人不少,听见别人问起便会赶紧得意洋洋地将这些八卦如此这般地说上一番。   这样一来,季兴杰这个有着传奇色彩、传奇经历的探花郎更加的出名的,好些看不清他长相的闺秀们已经在心中将他想象成了一个“貌比潘安、宋玉”的俊美少年郎的形象了,要不然张家怎么会那么不要脸地去“榜下捉婿”呢?   况且薄情负义的读书人已经那么那么多了,多到俗话都是些“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戏文里唱的都是陈世美中了状元之后要杀发妻秦香莲,自己去做驸马,忽然出来这么一个坚定要和自己发妻李氏在一起的季探花,百姓心中都是很欢喜的。   这个故事里面的季李氏也被大家想象得貌美如花,而反派张家更是被牢牢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幸而几个月前张语棠就已经离京去嫁人了,也幸好张家父子三人都已经离京赴任去了,若是留到今时今日,还不知道会成为多少人口中的话柄,被多少人嘲笑道没有脸呢!   伴随着“季探花被榜下捉婿”这个传奇经历的广泛流传,张家日后的日子肯定更难过。   在御花园之中,皇上准许三位一甲进士各自折一朵自己喜欢花,由他为三人簪花。   状元公刘世贵挑选了一朵唤作“魏紫”的牡丹花,是想要选一个好兆头,不是说“满朝朱紫贵”么?他希望自己可以官运亨通、扶摇直上,日后着朱紫的朝服,成为一、二品的朝廷大员。   这个刘世贵年四十,长得一张国字脸,看着很老实,说实话与这么一朵艳丽的牡丹十分的不搭调。可是这个时候没有人笑话他的选择,也没有人觉得他这个装束不好看或者帽子上的牡丹花太大太艳丽了之类的,只是对他投过去非常羡慕的目光。   榜眼赵文成三十余岁,有些虚胖,是个白胖子。虽然今日御花园之中有很多品种的牡丹花,但是既然状元公挑选了牡丹,他便也不再去抢风头,而是挑选了一支迎春花。   现在正是早春三月,正是黄色的迎春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看起来特别鲜活、喜庆。而且他觉得迎春花的名字意头也挺好的,说明他十年寒窗无人问的漫漫时光已经过完了,日后他将迎来自己生命中的春天,希望一切都能走上正轨。   而季兴杰则没有选择在御花园里面折一枝花,而是拿出了他之前接到的李思微扔下来的一支白色的玉兰花。   一来白玉兰代表着冰清玉洁,与他追求高洁的品性十分的搭调,是一个好选择。二来这支花是李思微送给他的,对他而言意义不凡,比起御花园里面那些普通的花来寓意自然更好。   皇上也没有多问,笑着帮他们簪花。之后让太监念出了旨意,册封状元公刘世贵为翰林院从六品的修撰,榜眼赵文成和探花季兴杰均为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三人今日琼林宴过后便可去翰林院报道上班。   三人自然跪谢皇恩浩荡,其他进士们也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一甲进士与他们之间的区别就在这里,人家可以直接去做官了,可是他们都还要等待。   从明日起,翰林院会开始进行考试,招收数名“庶吉士”,二甲和三甲的进士们都可以去参加考试,名次很少,一年最多会有十人,一般都会是二甲进士考中,极少会录取三甲同进士。   考中“庶吉士”这些人还有机会留在京城翰林院里面学习三年,等到散馆考试的时候拼一把考进翰林院里面来,也算是“入翰林院”了。   其他没有考中庶吉士的二甲、三家进士们则此生就与翰林院失之交臂了。大景朝“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简而言之,他们已经失去了进入内阁,攀登大景朝权力最高峰的机会了。   虽然不一定每个入翰林院的人都能爬到那个位置,但是起码人家有机会啊!   他们只能等着参加吏部的选拔考试,然后安安稳稳去做一个官员了。当然二甲或者三甲的进士在吏部考试之后所获得的官位是不一样的,可能吏部还要考虑一些家庭或者其他的因素,但总之是人人有官做,永不落空的。   从这里来看,进士们便比举人们好得多。即便是得了“解元”的举人第一名,也不一定能守到一个缺去做官,但是即便是三甲同进士的最后一名也能有个官做,虽然这个官职位置不一定很高,有可能是某个县从七品的县丞或者是同知、通判之类的小官,但起码是实缺!   琼林宴上皇上与大家欢饮了几杯之后,便离席了。一来是因为他公务繁忙,二来也是因为他在这里进士们不自在。   今日琼林宴是所有大景朝进士们的高光时刻,所有的人都可以吃着御制美酒佳肴、互相畅聊畅饮,放浪形骸。   从大景朝立朝以来便有规矩,进士们在琼林宴这一天放浪形骸所说、所做的事情是不会论罪的,所以这些读书人也很能放得开。   只不过季兴杰因为早早见识过世间险恶,并不会像某些年轻人一般放浪形骸,虽然饮酒但是并不过度,有些酒意但是并未喝醉。当然这种场合不装醉是走不了的,幸好他酒量很好,喝了很多之后才装醉,倒也不算引人注目,别人只会觉得他喝醉之后不吵不闹酒品比较好。   等到季兴杰回到家之后,众人都心疼他喝了好些酒没有再打扰他。李思微心疼他给他煮了一碗鸡丝面养胃,没有想到正看到了醒来的季兴杰,季兴杰告知她自己是装醉的,不过确实没有吃饱,将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之后季兴杰拉着李思微的手说了好些话,还给她看了一眼自己帽子上的簪花,让李思微感动不已,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亏!   季兴邦第二日好好地恭喜了一番季兴杰才离开李家回了太学,却忽然听闻了一个消息——皇上不日便会到太学来讲学,顺便考教一下太学生们的学问,与大家会有一番交流和问答!   这个消息让所有的太学生们都沸腾了起来了!   虽然皇上确实可以到太学来讲学,与太学生们交流,但这并不是常事,有时候几年都不会遇到一次,这次他们这些太学生能遇上一次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若是能在与皇上对答的时候入了皇上的眼,日后还不就是青云直上了?虽然一般人都是通过科举晋身之后才能做官的,但是他们这些太学生本身已经是进士了,也有可能入了皇上的眼直接被赐官的!   就算有野心想要在三年后考中一个进士再入朝为官,现在先给皇上留下一个好印象也是很必要的,因为最后一关殿试就是皇上点的一甲二甲三甲啊!   所以大家都行动了起来,各方面积极准备,想要在皇上来的时候好好表现一番,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自然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御前奏对   一转眼之间, 便到了皇上来太学讲学的日子。   那一天的太学所有其他的课都停了,所有的学子、教师们都没有在宿舍或者办公室待着,而是全都簇拥到了太学最大的学馆那边。   因为太学里面的所有师生都是经过层层审核才能进入太学的, 家底都被查了个底朝天, 大家也不担心这些人之中会混有刺客, 所以对皇上的安全保卫并没有他参加一般民间活动那么严密。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因此大家离皇上还有有一定的距离的。   太学这个最大的学馆有一个屋顶,四面的空旷的,学馆外面还有一个广场。   皇上的仪仗自然是放在学馆的最中间的,皇上就坐在那里特制的蒲团上给大家讲课。   其余学生则按照入太学的时间顺序、考试排名顺序排位, 离皇上近的那些基本上都是入学两三年的,而且成绩很好的学生。   像季兴邦和闵宏达这种初入太学且因为太学还没有进行过新一届的排名考试,所以才名不显的人就排在后面了,几乎已经被挤出了学馆的范围,坐在露天的广场上了。   幸而他们所在的这个方向这个点能被学馆的阴影投射不用晒太阳, 否则几个时辰下来怕是有不少人会在春日的暖阳里面中暑呢。   自然有比他们在更外围的人, 那便是太学里面的祭酒、教谕们了。毕竟皇上主要是来讲课给学生听的,他们这群人全都挤到前面去占了学生的位置是很不合适的, 但是不来又觉得太可惜了, 于是便都索性排在了学生们的后面, 坐在广场里的学馆阴影处。   即便是离得近在内圈的那些学生也至少离皇上有二十步以上的距离, 能看得清皇上的脸和衣服上的花纹。   像季兴邦、闵宏达这样离得远的那些学生就只能看见皇上的一个大概轮廓和衣服的颜色了。   幸而学馆当初的设计就是要将主讲人的声音扩大的,因此在整个设计建造的过程之中就放入了几个精巧的类似回音壁或者是“扩音器”之类的东西。   当天虽然人多,虽然广场很空旷,但是因为大家都肃穆地在专心听皇上的讲课, 所以声音能够听得很清晰。   当今皇上现在四十多岁, 刚刚登基没有几年, 还没有完全将整个朝局都掌控住,没有能将权力全都玩弄于自己的鼓掌之中,所以他还是很励精图治的,一直在提拔新人,在寻求自己的政治盟友。   大家也都觉得出生在这个权力更迭、交替的时代是大家的机会,若是有那种有权有势的人倒下,那么自然需要其他人来填补这个权力真空和权力空白,所以人人机会都很大。   在听皇上讲学的时候大家都凝神聚气,专心不已,因为他们都知道从皇上的讲学之中可以看到皇上自己的政治主张,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人。   能有这样深入了解皇上想法的机会可是非常难得的,起码听过这一场讲学的人就比没有听过的人知道皇上的想法,日后在殿试上可以把文章写得更加合皇上的口味,说不准就进了一级呢?   皇上认真地讲学了一个时辰之后,问了几个问题,挑了前排的几个他看得很顺眼的学生答了题。   这些学生在答题的时候自然会先将自己的名字说一说,然后将自己最好的水平发挥出来,觉得心中很满意——自己今日在皇上面前露脸了,甚至还在皇上面前报了自己的名字,日后皇上定然会对自己很有印象的,考试的时候定然也能很占优势!   可是还没有等他们得以完,便听到皇上向身边的太监耳语几句,接着太监便笑着出来大声宣布今日的讲学已经完成了,大家可以自行散去学习。   然后又见那个太监走到太学祭酒那里去,招了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学子到皇上那边去了。   天哪,难道竟然有谁能有那个福气能到皇上面前去御前奏对吗?   整个太学的人都沸沸腾腾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在打听那个幸运的学生是谁。   那个人自然就是季兴邦,此时他被祭酒匆匆忙忙地叫过来也很疑惑,然后便震惊地听到太监传圣旨说让他去觐见皇上,可是让季兴邦吃了一惊。   说起来,他虽然多活了一世,上一世也考过科举、做过官,但是都是大朝会或者是某某大典上远远地见皇上一面,这样能一对一亲自觐见皇上的机会还真不多!   而且等他有资格能单独面见皇上的时候已经是多年后,那个时候的皇上已经收拢了权柄,想法自然会与现在这个年轻很多的皇上有所差别,因此他还是心中提着一口气,很紧张的。   皇上是在太学一个供他休息的屋子里面单独面见的季兴邦,待季兴邦跪地请安之后皇上赐座还赐了茶喝,听着声音也很喜悦,季兴邦心中便松了口气。   随后季兴邦听着皇上在远处笑了一声,打趣到:“之前见到季探花时觉得他面容英俊,十分适合做大景朝的探花,一点儿也不辱没。可是现在见到季小郎君才知道什么是俊俏,你的容貌可是胜过季探花不少呢!”   季兴邦听得皇上还能开玩笑,语气也很好,料得今日的觐见不是什么坏事,便也自谦了几句,夸赞了大堂兄一番,与皇上拉了好些加长。   他心中算是有些谱气了,皇上今日召见自己怕是与大堂兄考中探花郎关系匪浅,看来大堂兄这个新科探花郎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不轻,这真是件好事。   上辈子的时候大堂兄本身学业水平和考试名次没有今世高,同时他因为沾上了“抛妻弃子”的名声,被皇上所不喜,一辈子郁郁不得志,哪像这辈子这般简在帝心?   季兴邦心中很为大堂兄的这些变化而感到高兴,他上辈子就觉得以大堂兄的能力和水平,应该能有所发展的,现在这一世里大堂兄进入朝堂的开局很好,希望他日后在官途上也可以一路顺趟,取得比上辈子更高的成就,能够更好地实现他自己的理想。   皇上除了闲话家常之外也出了几个简单的考题问了季兴邦,试一试他的学业水平。在听到季兴邦的回答之后频频点头,觉得季兴邦这个人虽然年龄小,但是学问很扎实,思路也很清晰,是个可造之材。   他这个山北省解元确实有些水平,一点儿也不比之前他见过的京畿、直隶等地方的解元差。甚至若不是因为他想要缓一缓再参加会试和殿试,得一个更高的成绩,即便以他现在的水平来参加今年的会试和殿试,也不会是那种榜上无名之辈。   之后他便开口对季兴邦问道:“季小郎君,你是否已经婚配啊?”作为一个长辈,在见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小辈的时候,第一个想的便是他的婚事,为他配上一个合适的妻子。   季兴邦赶紧说道:“我已经定亲了,未婚妻是外放的正四品府君时征道的女儿,家中行四。”   皇上闻言心中便有所计较了,接着问道:“我记得这个时征道家中有两个女儿,一个嫡女一个庶女,二人都报名参加了今年三月底的女官考试,不知道和你定亲的是哪一位啊?”   因为京城之中好多人对于他这个新皇的政策还处在观望的状态,所以报名参加今年女官考试的人家不算多,要不然时征道这样的一个正四品官员的情况也不会入了皇上的心。   时征道这个人膝下只有二女,却让二女都一同报名参加了女官考试,让人啧啧称奇,太监赵德志在皇上面前说过那么一两句,皇上听了之后却上心了。这般鼎力支持他政策的人定然能培养成日后的肱骨之臣啊!   他以前虽然疑惑却也没有细问时征道这两个女儿的情况,还以为这二女都没有定亲所以才都报名拼一个前程的,难不成其实有一个已经定亲了,定下的还是季兴邦这么好的小郎君么?   季兴邦赶紧说明了自家未婚妻是那个庶出行四的女儿,也说了他们二人之前在魏县便相识、定亲的情况。说了时晗雪想要以女子之身做事的愿望,说了自己对时晗雪支持,也说了他们二人三年之后再成亲的那个约定。   皇上闻言之后大为感叹,他问道:“季小郎君,好多人视进宫为畏途,总觉得‘一入宫门深似海’,好些有见识的女子都不敢入宫做女官。好些有见识的男人也不愿意自家女眷入宫做女官,你当时就不怕未婚妻进宫之后有何遭遇,你们二人的婚事有什么变化么?”   季兴邦笑着说道:“人生在世什么做没有风险?难不成便都不做了么?我未婚妻既然有这个想法,自然要支持她,难不成要她抱憾终身么?   我相信进宫之后她作为一个女官,自有身份和体面,不会遇到什么凹糟事。再说了,即便躲不开遇上了,大不了我再敲一次登闻鼓,豁出去自己这条性命救她便是。”   对于季兴邦来说,他一点儿都不留恋什么官位和仕途,什么都不怕。上辈子他虽然一直没有做太大的官,但也算是沉浮官场数十载,什么都见识过了。他知道皇上若是想要将女官这个制度改革下去收到成效,那么就要尽力保护这第一届的女官,让她们成为一个标杆,成为人人艳羡的对象。   皇上闻言果然没有恼怒,反而笑眯眯地对他说了一句:“真不愧是敢敲登闻鼓救兄长的季解元,一身好胆!你放心,你未婚妻若是真考中了女官,朕保她平安出宫与你成婚!” 第90章 女官开考   季兴邦闻言大喜, 赶紧叩谢隆恩。   皇上却哈哈大笑,免了他的谢礼,说道:“我只是说‘如果’你未婚妻时四娘能够考上女官话, 保她能平安出宫与你成婚。若是那时四娘在三月底的考试之中发挥得不好, 没有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没有考中女官, 那么刚才这个话自然也不作数了。   时四娘都不用入宫了,可以随时与你成婚,我也就没有什么承诺的必要了。”   季兴邦点头,这个他自然是知道的, 晗雪能不能考上女官是靠她自己的实力和水平,不可能求皇上走后门让晗雪考中女官,他季兴邦在皇上面前也没有那么多的情分,那么大的脸。   但若是真的考中了在宫中行走做女官,皇上对她有印象照看些和完全没有印象就是两回事了。有了皇上这句话, 日后晗雪真若做了女官, 定然会平安许多,这对于他来说是个极大的安慰。   季兴邦这边在与皇上聊得投机, 那边他的同学们确是已经把他所有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 不住地在分析皇上怎么会挑中季兴邦这个幸运儿去御前奏对的。   大家先是猜测他是不是家中很有背景, 约莫是京官出身或者岳家有实权之类的。但是与他同宿舍的闵宏达很快就被人找了出来, 闵宏达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说了季兴邦就是农家子出身而已。   闵宏达自己觉得季兴邦被召见肯定是因为他是山北省的解元,毕竟以他十六岁之龄考中一省解元在整个大景朝也是不多见的,皇上喜爱少年英才也是正常的。   但是这种说法无法说服好些眼红他的人, 觉得他们明明是其他省的解元, 与季兴邦年龄相差也不算很大, 肯定不是因为才学被召见的!   远的不说,就说今日下午,皇上问问题的时候坐在前排的好些人认真地回答了,也得到了皇上的点头肯定,大家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啊!凭什么召见的不是这些答题答得好的人,确是召见了一个排在后面连答题机会都没有的人?   若说皇上召见这个季兴邦是因为才学,他们定然是不服气的。   熊喜来等几个之前是知道季兴邦去敲登闻鼓的事情的,也知道他那个被榜下捉婿的堂兄季兴杰后来是考中了探花郎的,于是将信将疑地将这个事情说了出来。   众人闻言顿时觉得肯定与这件事有关。   只不过有些人说皇上定然是从这件事之中看出了季兴邦非常有勇气,又孝悌,能够为自己的堂兄冒险去敲登闻鼓,值得嘉奖。   可是有些人却眼红嘴酸地说道,皇上定然是今年太喜欢那个季兴杰季探花了,得知他的小堂弟在太学念书,才“不看僧面看佛面”地招了季兴邦这个人去看一看,本质上还是沾了他大堂兄的光,与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不多时季兴邦回来了,众人簇拥在他宿舍那儿问了他好久,为何皇上会召见他,他便笑着说了是因为今年他大堂兄考中了探花的事情,那些心中酸唧唧的人满意的离去了,其他觉得他有勇气又谦虚的人也认为他定然是自谦,也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满意地走了。   等到无人的时候,季兴邦才与闵宏达悄悄分享了皇上给他这个承诺,闵宏达闻言也很为季兴邦和时晗雪高兴,这样一来他们二人的婚事便稳当多了,定然不会因为时晗雪的女官考试而出什么幺蛾子。   闵宏达还有些歉疚地说道:“兴邦,我知道你不喜将自己家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所以那个时候好些同学追问,我都没有说你去敲登闻鼓和你大堂兄被榜下捉婿的那件事。只不过后来熊喜来他们几个之前帮过忙、吃过席的人也来了,将那件事说了出来,我也阻止不了。   熊喜来那个人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他说你家的这些事情定然也是没有恶意的,只不过他觉得你很有勇气,又讲孝悌,想要帮你扬名呢!”   季兴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件事本就捂不住。若我大堂兄考试成绩一般还有可能销声匿迹了,可是现下他成了探花郎,京中怕是都传遍了他和张家的那些事情,太学里的同学们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闵宏达叹了口气说道:“以前我初入太学不知道厉害,觉得你敢去敲登闻鼓救兄非常的仗义、厉害,还想跟着你一同去敲登闻鼓呢。可是在太学的时间久了,知晓了大家都不喜欢那种去敲登闻鼓的‘刺头’,以及不喜欢卷入政治旋涡之中去之后,我就尽量少和别人说你曾经去敲过登闻鼓的这件事的。   兴邦,我怕你因为这件事被其他学生或者先生看成是一个‘刺头’,日后对你学业和各种考核、发展都不好,想要尽量帮你隐瞒。”   季兴邦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宏达,我知道你是心思细腻为了我好,但是在我看来,成为别人眼中的‘刺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这样一来被人便不太敢欺压我或者我的家人、朋友。   因为我这个‘刺头’若是遇到了不平的事情一定不会忍气吞声的,说不得就会再起敲一次登闻鼓呢,他们惹不起我!”   闵宏达有些目瞪口呆,问道:“可是这样风评不好的话,日后是不是难以做官或者难以处理一些和同僚之间的关系呢?”   季兴邦摇了摇头,他说道:“其实人生这么长,装是装不了多久的。那些与你合不来的同僚,你若是委屈自己迎合他,一年两年来或许能够与你合得来,但是十年八年之后便谁也不会联络谁了,没有意义。   人还是索性做一个真实的自己最快活,可是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交自己想交的朋友。”   闵宏达有些愣神,说道:“若是真能如此,那自然是神仙过的日子。可是人生在世,哪儿能没有一些无奈的妥协,哪儿能事事都尽如人意呢?”   二人之后并未就这个话题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各自的想法都已经摆明了,谁也不能说服谁,他们还是求同存异,不要再探讨这个问题为好。   休沐日的时候,季兴邦兴冲冲地到时家去找时晗雪。虽然时征道已经在年后离京赴任了,但是时穆瑾、时穆宁已经到国子监去念书了,季兴邦来与他们二人“讨教”学问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之后季兴邦自然是找机会单独见了时晗雪,悄悄将那日皇上见了他的事情,还有对他承诺了保证时晗雪三年后平安出宫成婚这一句话的事情说了出来,让时晗雪也心中大定。   时晗雪笑着说道:“兴邦,我将你送来的今年会试、殿试的题目都好好看了看,也看了好几篇写得好的范文,尤其是大堂兄的文章,我都已经默背在心上,很了解皇上取士的思路了。   若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夫妻一体,所出的考试题目和考试取人的方向都会差不多的话,我觉得我今次必然能考中女官的。   之前我还有些担心自己身世不算好,更是一个庶出的身份,要不要藏拙一下,考一个中不溜丢的成绩,日后若是进宫做了女官的话也不至于被人针对,日后在宫中过得凄惨。   可是今日听了你这一番话之后,我却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我一定会好好发挥自己的成绩,好好考试,不必再藏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兴邦,我很赞同你对闵兄说的那些话,人只有这一辈子,若是还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直憋屈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季兴邦笑着点了点头,他就知道时晗雪是他的灵魂伴侣,他们二人总是想到一处、做法同步,要不然上辈子也不会活成别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作为一个与时晗雪分离十多年的嫡姐,时媗妍在这几个月的时间内用自己的真诚也打动了时晗雪的心,她们二人此时已经十分交心了。   时晗雪却藏了个心眼,没有把自己的全部情况都对时媗妍说,但是将有可能影响女官考试的事情全都告诉时媗妍了,包括季兴邦给的所有题目和范文,都给时媗妍抄录了一份,一点儿都没有藏私。   时媗妍心中很感激这个庶妹,她心中觉得时晗雪现在她们都要考女官,也算是竞争对手。但是时晗雪竟然一点儿都没有藏私,将所有的复习资料都和自己共享,人品真的是没得说。   自己心中一定要记住时晗雪这个人情,日后不管能不能考上女官,都要好好地待自己这个庶妹,她不但是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更是值得成为自己一生朋友的人。   就这样,在殿试尘埃落定之后,大景朝第一届女官考试在三月八日开始了,地点也是在进行过会试的贡院里面,时间也是三天,程序完全与男子考会试一模一样。   好些娇贵的小姐们受不了那个气,在贡院逼仄的空间内要么就是嚎啕大哭后弃考,要么就是大失水准影响了发挥,所做出来的卷纸成绩可能还不如平时的一半。   但是这些困难都难不住时晗雪和时媗妍这两个性情坚毅的女子,她们二人铆足了一股劲儿要好好考试,之前也听闻考生说过好些与贡院有关的细节,此时参考一点儿都不惧,甚至还能超常发挥呢。   有很多女子也与她们二人一样,其中认真考完试的人甚至不乏一些嫁过人或者是上了年岁的夫人们,她们也都是不怕吃苦的。   男子与女子其实都一样,有人娇贵怕吃苦,有人坚毅有决心。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女官成绩   凡事预则立, 不预则废。机会对于有准备的人和没有准备的人来说是很不一样的。   对于时晗雪和时媗妍以及其他准备充分的女子来说,这一次女官考试的题目不算很难。虽然题型与今年的会试一模一样,但是每一道题都降低了不少难度, 她们回答起来很顺畅, 简直是得心应手, 下笔如有神。   毕竟她们之前是以男子科举会试题为蓝本进行的复习, 对标的也都是男子,现在难度忽然降了不少,她们也松了口气,可以在答案上好好琢磨一番, 精益求精,而不用担心自己抓瞎,回答不到要点上了。   时晗雪便极有耐心地在草稿上改了好几次自己的答案,将文章写得各种满意之后才开始誊抄在试卷上,一点儿都不心悸心慌。   可是对于那部分准备得不充分的小姑娘们来说却如同置身于地狱一般了。她们在家中被父母要求“女子无才便是德”, 只是稍微念了一点点书, 会识字,会作诗而已, 对于四书五经几乎是一窍不通的。   但是她们的父母却又那么自信, 觉得皇后娘娘挑选女官虽然要考试, 但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最后还是要靠面试考察女子品性,要靠家世挑选最终入选的女官,因此也让自家女儿报了名,报名前只让她们熟读《女四书》, 认为考题必然是《女四书》上的内容。而正经的《四书五经》是一点儿都没有接触过的, 有些甚至都没有和家中兄弟讨论过这些问题。   这些女子到了考场之后就抓瞎了, 她们之中有些人可能连题目都看不懂,如何能提笔答题呢?   因此在有些娇娇女以贡院之中“环境逼仄”的原因哇哇大哭着退考之后,有不少人都心虚地以这个理由退考了。毕竟真要承认自己不会答题退考太丢人了,相比而言娇气也算是个不错的借口了。   她们的待遇还是比男子好得多,因为人少所以大家都被分到位置很好的考棚,没有一个人临近厕所,是“臭号”的。   皇后娘娘甚至考虑到了女子上厕所不方便的问题,在离男厕很远的地方另外新修建了女厕,环境比男厕好得多,不但不臭还放了好些花在其中,也有可以给女子净手的地方,一点儿不龌龊。   她们的朝食、午食和晚食还无需自带,也不用她们自己啃干粮,而是可以坐在自己的考棚之中享用太监、宫女们端过来的饭菜、汤等等。虽然分量不大,但是种类多,还能问明白忌口的东西挑选一二。   其实贡院的考场环境虽然差,但是那也是对比她们自家来说,对比男子考生已经是天上地下的变化了,真正那么娇贵的小姐却也不如退考的那么多,更多还是为了面子。   第一天刚开始拿到考试题目之后,就有近四分之一的小姑娘们退考了,这个比例确实是很惊人的。   这个比例却远远不能代表大景朝没有机会念《四书五经》的官家女子的比例,真实的比例比这要大得多,几乎占了报名人中一半的人。   为什么那么多没有得到过学习机会的女子也不愿意退赛?   那是因为对于某些坚毅的女子来说,她们确是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她们在家中或是庶女,或是不得宠的嫡女,家庭教育对于她们来说是缺失《四书五经》的内容的,她们能读的不过是《女四书》,勉强不当个睁眼瞎罢了。   但是她们也不愿意因此而遗憾退考,还是以自己最大的努力,用自己的想法去理解答案,争取表达清楚。或许她们答题的套路不如其他人,但是她们有自己的思考,有真诚,也有努力,说不得皇后娘娘也能挑中她们呢?   她们自己觉得自己的能力和头脑都不差,只不过比别人差了个学习的机会而已,而知识这种东西是可以弥补了,相信皇后娘娘也会慧眼识人的。   挺过了第一天之后,太监、宫女们在黄昏之前将卷纸都收走了,考生们也可以松了口气,或是在自己的考棚里躺着养精蓄锐,或者是排队到女厕那边去好好解决一个生理问题,或者是冥思苦想新鲜的诗词。   虽然不知道诗词是什么时候考,但是既然会试有诗题考试,那么这次她们女官考试里自然也是会有的。   若是第一天的答案有些落后,那么之后再作诗这一题一定要好好追回来!平日里这些小姐们也少不了会组织诗会、酒会,玩个击鼓传花或者飞花令之类的文雅事,说道作诗她们都是不惧的。   到了第二天发下来试卷发现今天的考题是诗作题和策论题的时候,好些女孩子都欣喜若狂,选择了先作诗,将自己最好的水平发挥出来,之后再有些迷茫地按着自己的想法随意写了一篇策论。   她们有的人是完全不懂得八股文的套路的,也不知道什么“破题”和“起承转合”之类的规矩,只知道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在限定的数字之内让考官看到自己的思想和才学就行了,别的已经无法再苛求了。   但是对于时晗雪和时媗妍这样准备充分的人来说,她们就可以撰写出一篇不弱于男子举人、进士的一篇策论文出来了,与其他一点儿套路不懂的女子答案还是有很大差距的,非常能够凸显她们的水平。   到了第三天的自选题目作答中,皇后娘娘还是放开了一些,不止可以从《五经》之中选择题目作答,也可以从《女四书》《孝经》之类的经典之中答题,对于好些考试的女子来说都是很友好的,题目一点儿也不难。   时晗雪因为教她的季兴杰、季兴邦都是治的《春秋》,她平时也对历史很感兴趣,所以选择了《春秋》的题目来作答,其中写了一些她看待历史的观点和一些对历史人物独特的评价,她自己感觉回答得很好。   时媗妍因为欠缺了太多年的功课,这几个月来对于《四书》的学习还补得不错,但是对于《五经》的内容来说便欠缺了很多。若是皇后硬要大家从《五经》里面选题目回答,那么她也只能被迫选择《春秋》这一题目答了。   但是现在既然可以选择其他的答题,她便又沉吟了很久。《女四书》的那些题目她是不考虑的,因为她觉得京城的女子治《女四书》的太多了,她若是挑选这样的答案肯定不能在考官面前显现出自己的能力和水平来。   思来想去,她便选了自己学了十来年的《孝经》入手,这样既能让人看出她的学识水平,也不与大部分的人选题相同,有自己的独特性。   其实最难的考试确实是第一天,那个时候崩溃了的人便离开了,但凡只要坚持了下来就会发现后面的试题一天比一天简单,或者皇后娘娘在考试的时候也考虑了心态的考核吧。   终于考完打开了贡院的大门之后,时晗雪和时媗妍迎来了门口等待着的众人们,时晗雪极累,只能勉强对季兴邦露出一个笑脸,便上了自家的车架休息去了。季兴邦远远见了她一眼也安心了,不再跟着去打扰她,而是打道回府了。   时媗妍问道:“晗雪,季妹夫等了你这么久,你也不过去和他寒暄几句,就不怕他心中恼了你,觉得你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   时晗雪却笑笑说道:“放心吧媗妍姐,兴邦不是那种惯会做表面功夫的人,是真心关怀我的人,现在我这么累,他不会来打扰我,也不会恼我,看到我好好的,他放了心自然就会回去了。”   说完之后也不与时媗妍过多的解释,这是她和季兴邦二人之间的默契,三言两语和别人解释不清楚,她也累得没有力气去解释了。   时媗妍透过纱窗一看,见季兴邦果然笑着转身走了,与时晗雪说得一模一样。她心中忽而生出了几分羡慕。她之前看过的都是父亲一般的男子,何曾遇到过季兴邦这般的好男人。   她心中确是觉得,若是她也能有幸像时晗雪一般遇到那样合适的人,她也不至于抱了终身不嫁的心思。只不过这个世上总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或许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个福分遇到这般男子了,还是一辈子在宫中终老是比较适合她的路。   因为最终应考的女官本就不多,第一天退考很多人之后只剩下了四分之三,而其中好些对于《四书五经》都是一窍不通的,在第一天的卷纸之中就被刷下去了好些人,所以批阅试卷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皇后娘娘跟前放着前三十名的试卷,这三十人板上钉钉可以做女官了,只不过皇后娘娘最终还有从中排名。   当然,那要等女官的殿试之后才进行排名了。女官的殿试就不再书写试卷了,而是全部都口头应对、作答。   不过书面考试也要排出名次来,对标男子的会试,对于第一名的女官唤作“坤元”,之后的三十名上榜的女生唤作“坤士”,笔试成绩自然要大大影响之后殿试的成绩的,总不能毫无根据和理由地更改这些女子们的名次吧。   而第一届女官的“坤元”唤作时晗雪,是一个京城外放正四品官员的庶女。皇后娘娘闻言之后也没有多想,将这个名字报给了皇上通知一声,皇上却被惊住了,对皇后娘娘说道:“没有想到这个时晗雪如此有才华,竟然是这一届的‘坤元’!”   皇后娘娘眉毛一挑:“怎么回事?皇上竟然认得这个女子么?” 第92章 封官受赏   皇上见皇后的表情, 听她的语气便知道她想歪了,以为自己对这个小姑娘感兴趣。   其实他和皇后娘娘是少年夫妻,二人之前夫妻恩爱、感情甚笃。等联手登基做了帝后之后, 也利益捆绑、夫妻一体, 皇后是他很信得过的盟友。   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早已不是夫妻这么简单, 皇后也不是那种惯会拈酸吃醋的人。年近中年之后, 皇后常常会根据他的喜好选一些女子入宫充实后宫,如今对时晗雪这么问不是吃醋,不过是不满自己食言罢了。   毕竟之前皇后曾经与自己商议过,这次考试选出来的女官就是女官, 万万不可变成后妃或者配了皇子,这样一来的话女官考试就会变成第二个选秀,或者是家中有女子的人家第二条攀龙附凤的道路,失了当初选女官的初衷,而自己已经严词答应过了。   于是皇上赶紧笑着对皇后解释道:“梓潼, 你如何是这幅表情?听我给你好好解释一番。这个时晗雪乃是时家庶出的四娘, 她之前一直离京在老家魏县侍奉老人,在老家时已经定了一门亲事, 你当是谁?正是那探花郎的堂弟、有胆子到京兆尹去击鼓鸣冤的季兴邦!   之前我不是去过太学一次, 还召见了季兴邦么?当时我问过他婚事情况, 他说了他未婚妻准备考女官的事情, 我还答应他若是他未婚妻有幸考中女官,便保她三年后能平安出宫与季兴杰成婚,考不上便不作数了。   没有想到这个时晗雪考得这么好,不但铁板钉钉考上了, 还考中了坤元这么厉害!”   “哦?”皇后听闻了皇帝的解释之后, 心中的疑虑尽去, 不再怀疑皇上对时晗雪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同时她对于时晗雪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也对她已经定亲婚事尘埃落地的情况更加满意,便追问了起来。   皇上之前因为好奇打听过季家和时家的好些事情,再加上探花郎季兴杰被“榜下捉婿”后季兴邦去敲登闻鼓的事情实在是太有戏剧性了,此时便眉飞色舞地向皇后娓娓道来,也算是与自己的爱妻分享了一番自己存了好久的八卦。   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兴致勃勃,十分的满意。   皇后听完评价道:“这样说来季家人不但自己会念书,还很有教书的天赋,一个带一个的都学得很好。从季探花到季解元再到时坤元,他们之前就常常在一处念书、分享学习心得的。”   皇上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之前我只是因为季探花考得好按照循例将他赐封在了翰林院,如今看来他其实更适合到太学或者是国子监做教谕或者祭酒啊。   不过这些读书人对翰林院都情有独钟,能入翰林院是对他们一生都很有益处的经历,我也不好在他屁股还没有坐热的时候就将他调离翰林院,这是害了他。不过倒是可以考虑三年之后给他升个职位,让他去太学或者国子监提一级。”   皇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咱们真心为官员考虑,他们自然也会真心为我们办事。皇上你这样做便很好。   只不过这三年也不必将季探花闲置在翰林院自己做研究,或者让其他人磋磨他。翰林院本来就有为皇上、皇子、皇女们讲学的任务,你完全可以召他讲学或者让他给皇子、皇女讲学。”   皇上点了点头,心中有所计较,却也不打算这么大张旗鼓,准备徐徐图之。   皇后的提议不错,但是自己有些时候对太看重的人反而不能放在明面上示好,这样会影响他的仕途,还会让他成为一个活靶子。要怎么任用还是需要细细思量得好,到时候各方面都要考虑到,可不能反而害了他过早被人针对,一着不慎落入别人的圈套,导致仕途夭折。   皇后娘娘与皇上这一番八卦之后,心中对于有勇气的时晗雪和有肚量的季兴邦小夫妻二人心中好感更甚,在殿试的时候便流露了出来,所有人在皇后娘娘宣布前便都知道时晗雪就是本届的女状元无疑了。   时晗雪这个“坤元”也不负众望,在殿试的时候表现得非常好。不但容貌、礼仪各方面无可挑剔,在才学和回话上也非常的让皇后娘娘惊艳、让同期考试女官的小姑娘们非常的心折。   她们不禁都十分怀疑,时晗雪这个庶女是如何能表现得这么好的?若说是因为时家家教好也不像啊,毕竟时晗雪这个庶女的表现甚至是比时媗妍这个嫡女都好,没有哪家人会这么教养女儿的!   皇后娘娘因为熟知季家和时家的八卦,倒是明白这背后的原因。京城之中重男轻女的风气更重,好些人家都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只让女儿读《女四书》,研习琴棋书画等小道,确是没有哪家肯给女子与男子一般上学机会的。   这个时晗雪生活的地方远离京城,本身又得宠,才能得以与哥哥一起念书,有了这么好的积淀。甚至因为她本身的聪慧,若是让她下场与男子一同参加乡试,说不得也能像她兄长那边正儿八经得中举人的,本身积淀比其他女子好了太多。   她那个姐姐时媗妍也很不错,虽然与她嫡庶不同,但是落落大方,姐妹情深,眼中不见一点儿嫉妒之情,对于这个年龄的小姑娘来说很难得,虽然笔试考试的成绩在第十几名,但是皇后娘娘将她往前提了好几名,最后定的第十名。   其实第十名这个名次还是有些委屈时媗妍了,毕竟以她的才学气度便是给她一个女探花都使得的。笔试成绩答得不算太好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缺点,那是因为她没有太多机会和男子一样念书,皇后娘娘相信以她的心气和聪慧,这些知识性的东西不多时日便可以补足的。   只不过时家已经出了一个女状元,若是再占了一个女探花,怕是要引了众怒了。况且其他的女子出身比她好,书面笔试成绩也比她好,若是贸然将她成绩往前提到探花这么靠前的位置,却只有皇后娘娘的喜爱而已,不仅不能服众,更是会害了她。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做事情也不能随心所欲啊!   因为对挑选出来的最终这三十名“坤士”都还是很满意,皇后娘娘为免纷争没有动前三名的成绩,因此殿试成绩的前三名也是“一甲”与之前笔试是一样的,时晗雪被点了女状元,赐了从六品女官的官职,算是与男子殿试齐平。   榜眼是一位三十余岁的美貌夫人,唤作周珍娘,她本身是书香门第出身,嫁予京城勋贵赵家的嫡幼子为媳,可惜成婚三年膝下无子便丧夫,之后便一直在赵家守寡,又无子傍身,只能终日苦读解闷。   她曾经也想改嫁,勋贵赵家是武将出身,不限制她改嫁。但她更怕娘家周家那吃人的礼法。若是她留在赵家守寡还能得到赵家庇佑和周家的满意,但若是出了赵家改嫁说不准会被极端的父兄拉去浸猪笼,所以她只能不断蹉跎年华。   现在有了女官考试这个途径,倒也不枉她的聪慧才学和这么多年的苦读,对人生的体悟,终于得中榜眼。皇后娘娘觉得她只是落后在无名师指点,若是有机会学习上限很高。   况且皇后娘娘更喜欢她的这一层身份,她算是与夫家、娘家都不亲的那种人,完全可以被皇后娘娘收为己用,而不用担心会有什么牵绊。算起来她这样的人比起时晗雪那般的人要好用,还能用得更久。   探花是正二品户部尚书孙成刚之孙女孙映雪,还是那种嫡亲的很得宠的孙女。虽然她年幼天真,在答题上不够沉稳,但是因为她幼年时期极其得孙成刚的宠爱,准她与男子一般念书,一直在京城之中颇有才名。   说句实话,皇后娘娘原本以为本届的女状元会是孙映雪,完全没有聊到会半途杀出时晗雪和周珍娘这两匹黑马来。   这种受宠的小姑娘,考试成绩又好,家世还好,容貌也不错,皇后娘娘以前见多了,对这类人心中不是很喜欢,对她们就两个标签:一个“不听话,不守宫规”,第二个“爱惹事、麻烦精”!   所以选秀的时候皇后娘娘都很不喜欢选择这样的小姑娘充实后宫,这些小姑娘还在身后嘀咕她不愿意选身份贵重女子进宫是为了稳固皇后位置,免得这类人受宠之后生下皇子,娘家还有人支持,影响她皇后的位置,心胸狭隘!   是啊,她这个皇后就是心胸狭隘怎么了?当然要选那些能掌控且听自己话的人进宫了,难不成还要选个竞争对手进宫来给自己添堵吗?多听几句抱怨又不会死,要真的一时意气经不住念叨选了这样的女子进宫才是取死之道呢!   皇后娘娘对之前选秀的时候上蹿下跳不得她欢心的孙映雪不算喜欢,总觉得她存了小心思,判断等她做了女官之后可能不会太好用,日后也很有可能惹麻烦,但是作为皇后,她可以在选秀的时候因为个人喜好让人落选,却不可能在女官考试之中昧了人家用真才实学考来的成绩。   女榜眼和探花二人均被赐了正七品女官的官职,与男子殿试齐平。   但是之后的女官却没有一个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让她们去考,也没有时间让她们慢慢成长了,她们都被直接赐官了。   第四名至第十名被赐了从七品女官的职位,第十一名至第三十名则被赐了正八品女官的职位。   当然,虽然品级一致,但是分配的地方不一样,权力相差很大,日后的仕途进益相差也很大,在分配地方的时候皇后娘娘自然可着自己的心意来了。   她首先点了皇上答应过不染指还要保护的时晗雪到自己身边,可以让她与自己朝夕相伴学习一些东西,日后拉拢季家和时家有前途的男子们,给皇上和其他人传旨,在后宫和前朝行走。   她很喜欢的榜眼周珍娘也选在身边留用,她是可能一辈子留在宫中得用的人,要细心培养成心腹。   探花孙映雪就扔到御书房去整理书籍,基本上算是个清贵又没有权力的职位,但是因为那里可能有机会遇上皇上或者皇子,她应该也能待得住。   其他的女官们则都放到六宫尚宫们收下任职,□□几番。其中时媗妍被她悄悄关照过尚宫好好培养,日后可能要好好任用的。   女官考试成绩尘埃落定,时家成为最大赢家,一下子二女都一同考中,其中甚至出了一个女状元,抢去了之前孙映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依依惜别   女状元、榜眼、探花的成绩出来之后, 也有皇后娘娘为她们簪花的环节。但是因为她们毕竟是女子,便不好像男子一般跨马游街,那样显得不是很庄重。   于是皇后娘娘为了彰显皇家给这三人的优容相待, 让人置办了三辆敞开的华丽马车让三人坐着, 沿着男子们游街的那条京城正街上行进。   大景朝也有男女大防, 虽然不算太重, 但毕竟有。皇后娘娘考虑到三位女子的容貌若是被太多人看清不知日后会不会有所影响,便有些疑虑地让三辆马车均放下薄薄的一层纱帘。这样一来外面的人可以看见三位女状元、榜眼、探花的身形、服饰和头饰等,却看不清她们的面容。   游街的这一天也很热闹,路两边和楼上两边的百姓们无论男女也都很激动, 像之前看男状元、榜眼、探花游街一般纷纷将鲜花和香囊往车上抛,使得三位姑娘的车上堆满了各种鲜花,名副其实成为了“花车”。   大家也都在纷纷打听这三位姑娘的情况,孙映雪素有才名,很多人知道, 可是她竟然只得了第三。因此得了状元和榜眼的时晗雪和周珍娘的才学便十分让人震惊。不过京城的闺秀圈内都没有什么新鲜事, 之前时晗雪也跟着时暄妍参加了好多次京城闺秀们的赏花会,她的容貌和已经定亲的事情被人熟知, 闺秀们也不会对她起什么敌意。   只可惜那些今日见面之后对时晗雪惊为天人的京城纨绔或者是才子们, 想要稍微一打听时晗雪的情况, 便会知道她已经定亲了, 未婚夫还是那个之前“击鼓救兄”的太学生季兴邦,这可是个狠人,大家不敢招惹,起码明面上便都歇了心思, 私底下如何想的就不知道了。   到了御花园之后, 众人发现皇上、皇后娘娘以及其余考中的女进士们都已经等待在那里了。   后面的程序照例是三人自寻鲜花采摘。时晗雪想了想曾经听大堂兄说过之前中状元的男子刘世贵选了唤作“魏紫”的牡丹花, 她作为女状元也选取牡丹花应当是比较适当的,便避过刘世贵的选择,挑了一朵唤作“姚黄”的牡丹花,很是蓉蓉华贵。   时晗雪之前簪花从未簪过牡丹这样的名品,但是这朵花在她头上却是显得这么的合适,没有衬得她“人比花娇”,反而衬得她“雍容大气”,显得沉稳了很多。皇上、皇后二人看后心中更是频频点头,觉得这个女状元虽然年纪有些小,出身也不算高,但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端得是一番好气象!   周珍娘出人意料地选取了一朵小小的苔花,但是大家都知道那首名诗“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注1),知道她这是个好选择。一方面彰显了自己的谦卑,说自己“苔花如米小”,姿态放得很低。另一方面却说明了自己的志向“也学牡丹开”,让人不敢小觑,感觉她这个选择并不比牡丹差。   探花孙映雪则选择了一朵兰花,这个选择却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了。一般来说兰花的品性是“幽静”,人都说“空谷幽兰”。曾有名诗称赞它“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注2)难不成这个女探花不想介入权力之争吗?   亦或者是她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对她的不满,将她扔到了御书房的举动是一种敲打,她便用这种姿态来“自证清白”,以退为进?   众人均为说什么,自然是纷纷祝贺了她们一番。因为今日赴宴的都是女子,皇后娘娘怕大家酒后失态,便都让太监、宫女上了度数很低的果子酒,皇上也很赏脸地敬了大家一杯酒,说了好些勉励、夸赞的话,之后便离席了。   皇上来参加这个“女子琼林宴”是给皇后娘娘面子,是给女官们面子,告诉大家这些女官的身份一点儿都不低。但是在这种都是女子的场合,皇上觉得他还是早些离开为妙,免得到时候被有心人利用出了什么事故,便毁了这出好宴席了。   皇后娘娘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因此对于皇上的早早离席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笑着恭送皇上离开之后,反倒与其他剩余的女子们喝了好些酒,说了好些话,甚至都感觉自己回到了之前闺阁时代,与闺蜜们酒后放浪形骸,十分之开心愉快。   为免女官们夜晚出事,皇后娘娘安排所有女官今夜住在宫中,待明日酒醒之后才送回家中休息十日,十日后带着自己的行李物品进宫走马上任。   她们这第一届的作为也成为了往后几届的惯例,之后的女官考试和女官花车游街、女官琼林宴便都照此办理了。   第二日等到时晗雪、时暄妍从宫中回到时家的时候,就发现季兴邦、李思微、李思齐、闵宏达、曾阳夏等平日交好的亲戚、朋友们都在家中等候了。   广思斯也是满脸的笑容,拉住时家的两个女儿不断地拍手说好。虽然她对于时晗雪考得比时暄妍好还是有些微微的酸涩,但时晗雪这个女状元确实是给她长脸了,庶女能考中女状元自然是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功劳!为此,时家大房的时秦氏都对她高看了一眼呢!   况且时晗雪现在算是起来了,日后一飞冲天之势已经不可挡,自家女儿日后在宫中还要受她照应,她无论如何也要对时晗雪亲亲热热、嘘寒问暖,让她暖心暖肺,若是能在宫中多照看自己女儿一些,就比什么都好了。   照广思斯的想法,今天只不过是家人小聚,从明日起自然是要摆上三天的流水席庆贺自家两个女儿考上女官的。因为这是喜事和时家的荣耀,大家都纷纷祝贺,然后表示到时候一定来赴宴,然后纷纷回家准备礼物不提。   季兴邦有了与时晗雪单独说几句话的机会,自然是笑得比蜜还甜,真心地祝贺了自家未婚妻夺得了女状元。上辈子晗雪跟着她到很多地方做过官,给他出过很多主意,造福一方。可惜当时的政绩几乎都只能算是他一个人的,晗雪后来被御赐诰命夫人的身份也是因为自己做官的成绩,这一世就不一样了。   这一世的晗雪比上一世更加光彩夺目,更加能绽放出她与众不同的风采,季兴邦觉得很高兴。看着时晗雪真心的笑容,他真是觉得不枉此生。   时晗雪对于自己中女状元这件事半是真心的欢喜,半是有些疑虑,就半真半假地与季兴邦打趣说道:“兴邦,以前你是一省解元,比我才名高,压我一头。可是现在我已经成为大景朝的女状元了,你是不是压力很大,觉得不如我了?日后若是你没能考上状元压我一头,是不是会不开心?反倒恼了我?”   季兴邦笑着说道:“怎么可能?我若是那种心胸狭窄的男子,怎会容你去参加女官考试?既然支持你应考,自然希望你考得越好了。你考中女状元,我也脸上有光啊,起码日后我就可以在街上横着走,谁的妻子也比不上我,我妻子时晗雪现在是大景朝独一无二的女状元呢!”   他那眉飞色舞为妻子考取女状元而开心的样子极大地取悦了时晗雪,惹得她噗嗤一笑。   因为科举考试的难度很大,季兴邦无论如何也不敢打保票他能考中会元、状元,其实真的考不上的可能性更大。季兴邦不希望时晗雪考中女状元之后还要担忧那些有的没的,他很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时晗雪的开心完全没有了负担。   但是在自己的内心中,季兴邦却是下了苦读的决心,想着自己要加倍努力的学习,往状元那个方向去努力考试,若是考中状元自然更好,能与时晗雪成为一段佳话,才子才女凑成一双。但即便最终没能考中状元,也不能太差,起码要中了二甲进士才能成为配得上时晗雪这个女状元的夫君。   若是三年后只考中三甲同进士或者落榜的话,他怎么能配得上如此美好的妻子晗雪?   但是这些话现在都万万不能说出来,是真男人就要独自扛起所有的压力,不能将这些压力化作脾气传递给女子,反而影响了时晗雪此时考中女状元的美丽心情。   果然,他这些话说出来之后时晗雪的脸色好多了,笑容也越发真心了起来,二人一起说了一些离愁别绪,再商议了一番日后时晗雪进宫可能遇上的事情,如何处理,如何联络,如何见面等等,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他们都来不及把所有想说的话说完。   时晗雪进宫之后传递消息就会变得很难,因为宫中是禁止夹带、传递字纸之类的物品的,幸而休沐日是凑在一块儿的,他们二人便可以每十日逢休沐日的时候到时家或者李家见一面,说说话,每月最多可以见三面,可以说对于相恋的男女而言是很煎熬的。   只是他们二人都是那种心性很坚定的人,能够克制住这些小儿女的情思,为了更大、更远的目标忍受暂时的分离,不断地提升自己,最后才能不断的进步。因此接受了这样的见面频率。   但是他们还是十分的不舍,因着十日之后时晗雪便要进宫居住了,季兴邦因为不舍央求大堂兄帮自己写了个“因病请假十日”的假条交到了太学那边,自己则陪着时晗雪在京城好好游玩了十日,最后依依不舍地将时晗雪送进宫门,才最后长叹了一声进了太学继续念书去了。   作者有话说:   注1:该诗引用自[清]袁枚所做的诗《苔》。 第94章 武力压制   季兴邦回到太学之后, 本以为自己会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可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平静却被打破了。   与他相熟的闵宏达、熊喜来等人知晓他和时晗雪定亲的事情,也知道时晗雪考中了女状元, 纷纷过来恭喜他。   可是有一些同学对他就不那么友好了。那些人大多是比他早一年或者两年进入太学的学生, 觉得自己的成绩很好, 本该有御前奏对的机会, 却被季兴邦抢了去,如今闻言季兴邦的未婚妻考中了女状元,心中就各种扭曲了。   他们做出了一些很让人恶心的事情,有些不停地在季兴邦面前出现, 嘲笑他配不上未婚妻“女状元”的身份,日后变成了一个要吃妻子软饭的男人,不断嘲笑他搞他的心态。   还有的人恶毒地说时晗雪这么年轻、这么有才学,还考中了女状元入了宫,日后必然会找个更厉害的夫君, 把他蹬了。   或者在他面前不断说时晗雪的坏话, 说宫中有皇上还有那么多皇子、侍卫,同时做女官还会遇到好些前朝的官员, 等他的未婚妻从宫中出来之后, 定然不再冰清玉洁, 而是“不干净”了, 他就是个绿帽王!   被人说坏话也是可以预见的,谁能没有几个敌人呢?人生在世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这一点季兴邦完全是知晓的。若那些太学生只是说他自己,他也就不管了, 可是那些人对时晗雪不敬, 他就忍不了了。   季兴邦对这些同学说时晗雪坏话的做法第一次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只是揪住这些同学一起去找教谕、祭酒,指控他们乱说,完全没有太学生应有的气度。   可是这些学生们太无耻了,大部分都是等季兴邦将他抓到教谕处的时候矢口否认自己说过季兴邦和时晗雪的坏话,说是季兴邦太敏感了。反正说话这种东西虚无缥缈的,教谕又查证不了,便只能不了了之了。   季兴邦气得拳头都硬了,他知道这些人是一定不能姑息的,否则这些人会觉得他好欺负,将这种事情越演越烈,最终伤害到时晗雪的名声。   于是他决定不再依靠说理解决这件事,也不再依靠学校的教谕,他准备靠自己的拳头解决。   不是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么,说明遇到这种再多的道理都讲不出,都要和你诡辩的人,直接用拳头伺候他就行了!   于是季兴邦对这样的贱人自然的拳脚相迎,这些人被打之后都是一愣——怎么这个季兴邦不按照牌理出牌啊,我只是动嘴怎么他就动手了呢?   在没有防备以及身子单薄体弱的情况下,好几个率先说坏话的人都被季兴邦打了,二人一身是伤的到了教谕面前,季兴邦承认自己打人了,但是却梗着脖子说因为这个人嘴巴不干净侮辱自己未婚妻在先,他忍不了才动手的。   那个人自然说他没有说。可是说坏话这种事情,季兴邦之前很难证实他们说了,让教谕责罚他们,现在他们自己也很难证实他们没有说啊!没有说季兴邦无缘无故打你们做什么呢?   于是教谕往往各自打五十大板,双方都受罚了事。   季兴邦觉得完全无所谓,可是对方便觉得有些吃亏了——被打了一顿不算,还被教谕罚了一顿,岂不是很惨?   于是他们那些体弱的人便放弃了这种膈应季兴邦的方法,先保住自己身体再说。可是自然也有那么几个仗着自己的身体强壮仍旧故意在季兴邦面前说坏话的人,他们甚至想要在季兴邦动手的时候重重的还手,顺便将季兴邦揍一顿出气呢。   遇上这样的人,季兴邦也不退缩。俗话说打架的时候“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季兴邦在遇到这些人的时候自然二话不说开始动手,对方反击之后季兴邦也会挨打,可是他被打也不管不顾要与对方撕打,一副拼命的架势,让对方明明高大强壮的越打越心虚。   而且季兴邦在学校里也不是独行的,以前他打人的时候闵宏达、熊喜来等人只是在旁边用嘴叫叫“兴邦!不要打了,要把别人打坏了,快住手!”可是实际上他们在行动上却没有一丝动作,完全是看热闹的状态。   但是遇到季兴邦被打就不同了,与他相熟的四五个人立即上去将人“隔开”,期间“不小心”打到被人几下也是难免的,不一会要么就是人被架走待到教谕面前受罚,要么发展成两伙人的大乱斗等,全部一起跟着受罚。   季兴邦用他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了太学的同学们他是一个怎样的“刺头”,大家都被他这种不容一点儿欺负,一往直前不要命的姿态惊呆了,再联想起他是个敢去京兆尹衙门敲登闻鼓的狠人,好些人退缩了,不敢在他面前说他和时晗雪的坏话,只敢将坏话转到背后说。   对于这样的人,季兴邦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人家没有当面说你不好处理。可他还是冥思苦想了一个“损招”,多发展了一些“眼线”将那些在太学讲他和时晗雪坏话的人说出来,然后他再约闵宏达、熊喜来等人悄悄去套那个人麻袋打一顿。   你在人后说我不让我听见,我也在人后打你不让你看见,很公平么,是不是?   这样一来大家都对季兴邦“服气”了,再也不敢随意招惹这个“刺头”了,虽然还是有很多人看不惯他,见到他就用鼻子吹起,嗤笑几声,但是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都不敢再讲他和时晗雪的坏坏了。   季兴邦对这样看不惯自己的人没有什么作为,他也不是那么不讲理霸道的人,你看不惯我可以,只要不说我和时晗雪的坏话我就当你是普通同窗,不与你相处就完了,也不怎么你。   于是在一个多月过后,季兴邦在太学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时晗雪在入宫之后因为要熟悉宫规,第一次休沐时候没有机会出宫,等到出宫休沐见到季兴邦已经是两人离别二十天之后了。   那个时候季兴邦正是用武力解决一切的时候,身上和脸上都难免带了一些伤。   时晗雪和他见面的时候自然看见了,有些心疼地问他原因。季兴邦没有过多的隐瞒,笑着说了说同窗嫉妒他,到处说他坏话,他拉了同窗去教谕那边说理,可是教谕却没有办法处理,于是他只能自己处理的事情。   但是他却贴心地将同窗们说时晗雪坏话的事情隐瞒了下来,没有让时晗雪听了伤心,也没有在时晗雪面前表功。   时晗雪不知真像,只以为季兴邦是被人嫉妒、针对了,不断地安慰他俗话说得好“不遭人妒是庸才”,让他不要将过多的心思放在与人置气上,还是要多以功课为主。   季兴邦自然笑着答应了,然后任凭时晗雪给自己擦药。之后过了十天再见面的时候,季兴邦推脱身上脸上的是旧伤未愈,时晗雪也被糊弄了过去。   从时晗雪第三次出宫开始,她再也没有在季兴邦脸上、身上看到过伤痕,说明季兴邦的麻烦和矛盾已经被他解决了,时晗雪自然是高兴异常。   可惜的是时晗雪自己进宫之后也是一地鸡毛,她所遭受的麻烦也不像季兴邦这般可以用武力短期内解决,而是需要她不断地提高警惕与人斗争。   时晗雪自嘲地对季兴邦说道:“兴邦,若不是进宫,我都不知道人竟然能有这么多的心眼子。   我自认为已经是个很小心的人了,可是好几次还是差点儿着了别人的道。若不是皇后娘娘恩宠,让周姑姑看顾我些、教着我些,我说不得已经被罚过了。   日后我能不能为百姓办事情不好说,但是官场的倾轧我起码是见识到了。”   时晗雪说话的声音有些沮丧,还藏着些她自己可能都察觉不到的落寞与灰心丧气。   季兴邦笑着肯定时晗雪,夸她冰雪聪明,一定能够在各种斗争中化险为夷的,毕竟上辈子成长起来之后的时晗雪是那么厉害,今世的她也有那种潜力,欠缺的只是时间和自信而已。   时晗雪得了季兴邦的鼓励之后又充满勇气地回宫里了。   可是另外一头,季兴邦却在回李家的时候从李思齐的信中得知了一个消息——他之前有一个青山书院相处得很好的同窗唤作毛英仁的,在前不久遇到了船难淹死了。   季兴邦闻言之后浑身一震,这个毛英仁他前世里是知晓的,这个人是李思齐的好朋友,上辈子李思齐出事死了之后他还来家中吊唁过,因为哭得特别上心季兴邦对他记忆犹新。   后来毛英仁考中了举人后补了一个小官,却也对李思齐的父母很是关心,过不几年就会送些礼物和来探望一趟,季兴邦可以肯定的是前世里这个毛英仁并未出事死去!   可是若说有什么阴谋,却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起来,因为前一世里李思齐死亡的时间是会试过后的七八月份,那个时候会试都还没有开始考呢。可是这一世的毛英仁出事确是在今年三月殿试过后,只不过山北那边的消息传入京比较慢,他们在五月份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可是,都是船难淹死的,也太过于巧合了些吧?   季兴邦忽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对李思齐问道:“思齐兄,你留在京城之后是不是考虑了很久才觉得不做青山先生的学生的?你是什么时候给青山先生写的信?”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嫉恶如仇   李思齐想了想之后说道:“我在姐夫考中会试之后曾经给青山先生写了一封信, 告诉他我欲留在京城几个月陪姐夫复习,我家中的人也希望我能留在京城念书。   但是当时我还没有想好,所以没有明确告诉先生我不会回长治府了。后来我收到了青山先生的回信, 他让我留在京城好好想想, 若是进不了太学或者是国子监, 只读一般的私塾的话, 倒还不如回去长治府的青山书院跟着他学习,他可以收我做入室弟子。   青山先生还对我说可以让我不要着急做决定,等到姐夫殿试之后再答复他便是。于是我认真的考虑几个月,等到姐夫考中了探花郎, 被封了翰林院的官之后,我就写信给先生说了这个消息,还告诉先生我已经决定在京城的私塾念书,平日里可以和我姐夫请教学问,他也回信表示理解, 还和我说他会另选入室弟子, 让我日后若是有疑问还是可以写信问他。”   回答完之后李思齐问道:“兴邦,怎么了, 你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季兴邦问道:“思齐,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谈起过你有个不太喜欢的姓刘的同窗, 唤作什么来着?当时他是不是好似想要影响你的乡试成绩来着, 你说过他和你之间有竞争关系,你们都在竞争青山先生的入室弟子的名额?   现在你退出了这个竞争,那么谁有可能成为青山先生的弟子呢?你那同窗毛英仁的死与此有是不是有关呢?”   李思齐闻言之后脸色一白,说道:“兴邦, 你说那个人唤作刘振乾, 之后经过我多方打听, 他确是和京城刘家有关系,当时不知道他考中举人之后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做错了什么事,既没能进太学也没能进国子监,还离开了京城。   当时他去了长治府之后确实是想要拜青山先生为师的,但是青山先生看中的几个好苗子里面却都没有他。   说起来,毛英仁确实也是另外一个青山先生看好的苗子,我回信给青山先生明确表示要留在京城念书之后,青山先生确实有可能会选择他作为入室弟子,但也有可能不会选择他。   现在我听闻青山先生确实是已经选了刘振乾作为自己的入室弟子,可是这之间有关系么?   兴邦,难不成你觉得毛兄之死与那刘振乾有关?与此次青山先生收徒有关?”   季兴邦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同时我还觉得思齐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人,若是此番没有将他所作所为查出来,日后你在官场上或者其他地方遇到他一定要小心,免得被他害了。”   李思齐闻言之后一脸震惊,忍不住喃喃说道:“竟然会有人为了做人家弟子这么小的一件事便动手杀人么?真是太过分了吧?   刘振乾便是品性没有多好,但是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吧。”   季兴邦叹了口气,光从他刚才的话来分析,这个刘振乾确实是有些嫌疑,但是还不足以得出他就是杀人凶手的结论。但若是加上上辈子的那些事情和恩怨,季兴邦真的觉得八九不离十,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   上辈子青山先生欲收李思齐做入室弟子,死的是李思齐。这辈子青山先生欲收毛英仁做入室弟子,死的就是他?   至于为何上辈子青山先生在李思齐死了之后直接跳过毛英仁选了刘振乾作为入室弟子,季兴邦猜测可能是因为李思齐在京城待了这么久的蝴蝶翅膀的原因,或许这一世里毛英仁有了更多的机会让青山先生赏识他,才导致了这一世的悲剧发生。   李思齐闻言之后立马站了起来,说道:“不行!青山先生那么高洁的一个人,他身边不能被这么一个阴险狠辣的小人占据,我一定要告诉他这件事,让他有所防备,也好好查一查毛兄遇害这件事!”   季兴邦有些焦急地拉住李思齐的手,对他说道:“思齐,我提醒你这件事是让你日后小心刘振乾,免得被他所害,不是让你去挑事,告诉青山先生的。   现在我们手上什么证据也没有,如何取信于先生?况且现在刘振乾已经成了青山先生的入室弟子,与他关系亲密,都说‘疏不间亲’,我们说了青山先生也不会相信的啊!”   李思齐却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他眼里完全容不得沙子,立刻说道:“不行,我不能坐视这件事就这么结束,在知道毛兄可能是受人所害之后,我一定要去长治府一趟,去查一查这件事,告诉青山先生这件事。   若是这辈子就这样将这件事、这个疑虑埋在心里,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毛兄,如何对得起先生?我李思齐枉为人啊!”   季兴邦叹了口气,看着李思齐这个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样子有些头疼,他有些后悔自己告诉李思齐这件事了。可是明知道李思齐认识这么一个危险的人,他也不可能做事不管不提醒他啊!   这么一想,季兴邦忽然很能明白李思齐的想法了。他和李思齐关系好,所以不能坐视李思齐身边有这样一个危险源,一定会提醒李思齐。但是对于与他不熟悉的毛英仁、青山先生,心中就没有什么赶紧,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不敢与他们说些什么。   对于李思齐来说也是一样的,或者他和毛英仁与青山先生的感情就像自己和他的感情一般,不能坐视他们有危险,也不能容忍自己漠视他的死亡而不做什么。   想通了一些之后,季兴邦带着李思齐到了大堂兄季兴杰的书房,对大堂兄和李老爷都说了这件事,还说了李思齐一定要回长治府给毛英仁奔丧,以及帮他查清死亡真相,还要提醒青山先生的事情来。   李老爷的想法与季兴邦当初是一模一样的,都很不希望李思齐回去趟这一趟浑水。可是季兴杰却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对李思齐说道:“思齐,姐夫理解你,若是你不回去长治府一趟,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的话,你这辈子都不会过得踏实的,我支持你回去。”   李思齐正露出兴奋不已的神□□谢他,可是不妨却听到了季兴杰之后的话:“兴邦的疑虑也有道理,这个刘振乾若是这么胆大包天敢对毛英仁下手的话,你一个人孤身回去太危险了,别到最后没有替毛英仁找出凶手来,还把自己的小命陪了进去,那就真真是得不偿失了。我们还得好好研究一番如何去,有哪几个人去的问题。”   李思齐闻言之后露出了沮丧的表情,他觉得自己的姐夫和爹爹也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虽说嘴上答应了让他回去,可是这么一“研究”一番,这么一拖,也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去呢,肯定只不过是个缓兵之计而已。   李思齐已经在心中想着要如何向书院的先生告假,如何从娘亲和姐姐那儿骗点儿路费自己偷偷回去了。   没有聊到季兴杰继续说道:“我考中之后还未回乡探亲过,没有正式向父母禀报过。其实翰林院里面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忙的,我的顶头上司也还算器重我,我想以家中父母身体抱恙为由请一次假回乡探亲,他那边应该不会太过于为难。   到时候我可以带着思齐你到长治府去给毛英仁奔丧,也看望一下青山先生,对他做个提醒,顺便查一查哪儿的事情。有我在,刘家应该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思齐下手了吧?”   季兴邦和李思齐都愣住了,有大堂兄这么沉稳的人跟着去,确实会感觉安全很多。李思齐是高兴不已,季兴邦则是担心不已,担心两个人都折在长治府。   他赶紧说道:“大堂兄,你帮我也跟太学请个假吧,我和你们一同回乡探亲去!”   季兴杰却皱眉拒绝了,自己小舅子李思齐的事情自己去帮忙是义无反顾的,但是季兴邦是季家另外一根好苗子,若是自己折在长治府,有他在季家就倒不了。可是若他们两兄弟就折在了那儿,就太对不起季家了,所以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李老爷这个时候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是小辈,是年轻人,都不经事。想得都挺美,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现在你们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那我也只能舍了这把老骨头跟着你们走一趟了。你们二人都是顶梁柱,可是万万出不得事情的。”   听闻李老爷这句话,季兴邦不知道怎么的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觉得事情有些把稳了。他也不再和季兴杰争论要不要去的事情了,能安心留在京城等消息了。   他最后再补充了一句:“你们若是有什么发现又无法处理的话不要硬来,大不了留得性命跑回京城来,我们再一同去敲登闻鼓去!”   大家都是纷纷点头,答应了性命为大的事情。   季家这边准备回乡一趟,自然会通知到各方面相熟的老乡,若是有想要传口信或者是交东西的就可以帮忙捎带了。   没有想到闵宏泰这边知道了消息之后确是找上了他们,说他也想要跟着一同回魏县去一趟,给他父母和妹妹带些银子,帮他们都好好安置一番,担心他们几个人在家里即便收到了自己给的银子也舍不得用,日子还是苦哈哈的。   季家和李家的人自然应允,他们不久后就出发离京了,季兴邦从那时起心中就一直提心吊胆。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宠妾灭妻   季兴邦在季兴杰等人离京之后便有些神不思蜀, 就连上课的时候都甚至走神过,与他之前的学习态度截然不同,要知道, 他之前可是一个不管谁来挑拨都可以继续努力念书的学霸人设。   闵宏达心中知道季兴邦是忧心季兴杰和李思齐的离京, 因为闵宏泰也会一同离京, 所以离京前他们是约了闵宏达、闵宏泰兄弟二人说明了刘振乾那件事, 说明了有可能会遇到的威胁,再让闵家兄弟选择要不要与他们几人同行的。   闵宏泰虽然是个生意人,但也是像李老爷那般有底线有立场的儒商,听闻他们可能会遭遇威胁之后, 不仅没有怕事地躲开,还拍了胸脯保证到时候可以一起帮忙,多个人也能多些照应。   所以闵宏达不好劝季兴邦什么,只是毕竟这件事与闵家关系不算大,他虽然也有对自己兄长的担心, 却不如季兴邦这么焦虑, 对于他自己的学业虽然也有些影响,但是影响有限。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情景竟然引起了山北省另外一个太学生谢彦博的注意, 甚至主动来找季兴邦恳谈一番。   说起来谢彦博长居京城, 只不过因为祖籍在山北省长治府, 所以当时才回了长治府参加府试, 被季兴邦压了一头没有得案首,后来与季兴邦一同参加乡试,也没有考中解元,被季兴邦拔了头筹, 他自己倒是也考了第五名, 算是个很好的成绩了。   当时山北省的学政滕英辉大人就推荐了五个他看好的苗子入京城太学念书, 其中便有季兴邦、谢彦博、闵宏达三人。   到了京城太学念书之后,虽然谢彦博也有宿舍,但是因为他家在京城,同时就在离太学不远的东城某处,每日里他便都不住在学校里,而是选择回家居住,走读上下学,与学校里住校的学生们不太成一派,多与那些走读的官宦人家子弟们相处。   之前与季兴邦起冲突的多为上两届进入太学学习的住校生们,与谢彦博他们这群走读的太学生关系不算太大,但是谢彦博与季兴邦二人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他曾经听闻季兴邦被欺辱之事,但是因为季兴邦成绩还是一样的考得好,便没有关注。   可是这一次季兴邦自己神不思蜀还上课走神,一直将季兴邦视作对手的谢彦博却坐不住了,赶紧来到了季兴邦的宿舍,皱眉问了他最近为何不认真学习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不需要帮忙。   最后还皱眉说季兴邦天赋很好,万万不能浪费天赋。他自己虽然不服季兴邦,但是却想要在三年后考场上赢得堂堂正正,而不希望季兴邦像现在这般颓废,那样的话最后他即便是赢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季兴邦闻言之后一愣,对谢彦博这番说辞十分惊讶,之前他一直知道谢彦博视他为对手,不太想与他一同交往,时常远着他,他也不怎么与谢彦博接触。但是完全没有想到谢彦博竟然这么正直,这么关心他,发现他思想开小差之后不仅没有幸灾乐祸,反而如此正式地提醒他,让他专心学业,即便要赢也要赢得堂堂正正。   季兴邦心中很感动,对谢彦博的感观立刻更上了一层楼,不仅正式地作揖谢过了他,表示了他会好好念书,多放心思在念书这件事上,还向谢彦博讨教了一番,主要是打听京城刘家的事情,想要知道刘振乾是个什么人。   谢彦博久居京城,自然知道几年前刘振乾的事情。他听闻这个人的名字之后便有些皱眉,说道:“这个刘振乾乃是京城刘家的嫡幼子,但是他这个嫡子确是带了水分,不是正经的嫡出,与我们这些嫡出的人玩不到一块儿去的,大家都不是很喜欢他。   他父亲原是户部的侍郎,算是挺有实权了,年纪也不小了,前头有个妻子,生了两个嫡子,都是很厉害的人,现在都已经出仕了,外放做官。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纳了一个小妾,听说还是从青楼那种肮脏地方出来的人,妖妖娆娆的迷惑他父亲的心智。   后来他父亲为了那个小妾‘宠妾灭妻’,硬生生磋磨死了原配夫人,惹得京城御史纷纷上奏,让他降了官职、调离了户部,到了鸿胪寺那种冷衙门做官去了,还惹得他之前的两个嫡子与他离了心割袍断义,不认父亲。   可是他照样给了那个小妾一个良家的身份,还娶为继妻,也算是京城里的一朵奇葩了。刘振乾就是他这位‘继妻’所出的‘嫡子’了。   因着身份有碍,从小我们便听了好些刘家的这些凹糟事情,因此都不怎么愿意和刘振乾玩,京城稍微有点儿名气的私塾他也进不了,只能请了夫子在家念书,或者他父亲亲自教一些,哪不知他才学上有天分,竟然这般也考中了举人。   只不过京城这边确是没有他的立足之地,虽然他中了举人,但是太学和国子监都不收他,他没有容身之处,只能离京了。只听说他离京之前发誓要拜一个名师学成归来让我们都刮目相看,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你是如何认识刘振乾的?”   季兴邦闻言之后愣神,这种京城之中人尽皆知的事情,青山先生曾在京城待了这么久定然也是知道的吧。之前一直不怎么搭理刘振乾,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后来刘振乾跟在青山先生身边这么久,肯定做了很多事,吃了很多苦,才能打败这么多竞争者,让青山先生收他为入室弟子,这个人确实是有大毅力,也很有出手害人的嫌疑啊。   远的不说,单单是他母亲那种逼死嫡妻的手段就不简单,他家学渊源、耳濡目染之间会不会习惯性地就想起了这种做法,然后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若说他一点儿不知情,季兴邦是不相信的,他对季兴杰等人长治府一行又有了些新的担忧。刘振乾在青山先生那里做了那么多,表现得那么好,仅仅是一个怀疑而已,青山先生会因此去查这个他看好的入室弟子吗?   季兴邦谢过了谢彦博对他的坦诚相告,略略说了一些他通过殷亲李思齐听说过刘振乾的事情,别的没有影子的事情没有多嘴。   可是之后还未等他将这封关于刘振乾身份的信件送出京城,他就在与时晗雪的再一次见面中收到了另外一层的冲击。   时晗雪在宫中做了几个月的女官之后,立了一个大功,被皇后娘娘赏赐了五百两纹银,她拿出钱来给季兴邦,让他找时间在京城挑一个喜欢的宅子,虽然是写时晗雪自己的名字,日后也算作是她的嫁妆,但是他们小夫妻两可以一起住过去,自然要季兴邦好好挑选。   季兴邦闻言劝了时晗雪几句,从皇后给了这么大笔的赏赐,就可以看出时晗雪立的这个“大功”有多么危险,他虽然希望时晗雪混得好,但是却也不希望她面临危险。   时晗雪笑了笑对他说道:“兴邦,具体的事情我不好和你说,因为收了皇后娘娘的封口费,自然要嘴紧。不过有些时候我也是没有选择的,既然做了女官,还留在皇后娘娘身边,自然就戳了别人的眼,不给皇后娘娘立功就要成为别人脚下践踏的亡魂了,总得选一边站的。   只不过你放心,后宫虽然与前朝也有一些关联,但是皇后娘娘无论如何都是正统,日后若是你做官我也出宫了,若是需要重新站队我便离皇后娘娘远些罢了。”   季兴邦闻言也不再多问,现在皇上才人到中年,膝下好多个皇子,便是皇后娘娘肚子里所处的嫡子都有三个,说到日后站队的事情确实是太早了。   况且他也知道日后继位的那个皇子就是皇后娘娘嫡出的太子殿下,现下时晗雪站队皇后娘娘那边也不是什么坏事,只叮嘱了她一番便不再多言。   季兴邦转瞬之间便要面临买房的事情了,买的还是未婚妻的房子,心中有些好笑。看来他和他堂兄季兴杰一般都是吃软饭的命,住的都是妻子家的宅子,区别只不过一个是岳父大人买的,一个是妻子用自己的钱买的。   前世里季兴邦科举没有现在考得好,时晗雪也没有考中女官,她们二人没有什么钱,结婚的时候虽然有时征道这个宠女儿的亲爹帮衬,有方姨娘拿出了自己的体己银子贴补,有季兴邦的父母拿出了全部的积蓄,也只够在魏县买一所不算很大的小房子。   以上一世他们二人结婚时家中的水平,便是在长治府或者是山北省城那般的地方买一所房子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提在京城买房这种事情了,上辈子的他们便是做梦都不敢想。   后来虽然他们夫妻二人相互扶持,经历了很多之后终于有了些积蓄,也终于有能力在京城立足,但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未婚妻有所差遣,季兴邦自然无有不从,赶紧问了李老爷、曾老爷以及各个他们光顾过的牙行,四处去看房子。别说,有了其他的事情忙之后心情就没有那么焦虑了,时间也过得特别快,房子都还没有最后确定,就迎来了季兴杰他们几人返京的消息。   季兴邦笑着去码头接了人,可是左看右看都没有看见李思齐与他们一同回京,他忽然间便是脸色一白——李思齐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恶有恶报   季兴邦忍不住问道:“思齐呢?怎么不见他和你们一同回来?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季兴杰一见季兴邦的脸色这么煞白, 便心知他定然是想歪了,于是赶忙解释道:“不是的,兴邦, 你不要担心, 思齐只不过是因为担忧青山先生身体受不住, 才决定多留在长治府的青山书院陪他几天, 并未出什么事。”   季兴邦闻言脸上终于才有了些血色,他赶紧问了季兴杰和李老爷在长治府发生了什么事。   季兴杰闻言唏嘘了一声,说到:“可怜了毛英仁,一条性命就此葬送。也可怜了青山先生, 有了如此品行不端的弟子,无论如何一顶‘识人不清,用人不当’的帽子算是摘不下了,从此之后真是一世清名毁于一旦啊!”   接着,他在路上将此行遇到的事情向季兴邦娓娓道来。   原来, 季兴杰、李老爷、李思齐三人到了长治府之后先去毛英仁家中奔丧, 细细问了他的死因,想要查清他当时为何会坐船, 还发生船难送了命。   他的家人非常悲切地说到毛英仁是为了在放假期间回家才去乘船的, 没有想到在乘船的过程之中遇到了水匪劫道, 才枉送了性命。   可是李思齐非常疑惑地问道:“青山书院自是有放假的期限, 毛英仁坐船的时间不年不节的,当时究竟是为什么要回家,难不成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当时毛家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看来毛家是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值得毛英仁当日跑那么一趟的。   毛英仁的妻子强忍着悲痛还对李思齐说道:“李举人, 当日我也曾好奇我夫君为何会选择坐船, 因为我们家离长治府不算太远,又没有码头,坐船比较绕路,反倒是坐马车快些。一般情况下夫君都会坐马车回家的。   在当时我也有过猜想,夫君遇难是否另有隐情,是否与其他事情有关,是否他得罪了别人或者是挡了别人的路。   可是当日里船难的时候死了好些人,那些死者与我夫君素不相识,后来府君大人也捉住了某些水匪,证实他们当日确是临时起意才谋财害命的,并无预谋,我也就死了这份心。   如今听了李举人这些问题,是否怀疑我夫君的死另有隐情?”   季兴杰和李思齐均愣住,有些惊讶于毛英仁妻子的敏锐。只是现在毫无证据,他们也没有办法还毛英仁一个公道,只能将这个问题搪塞了过去,免得毛英仁的妻子本来已经接受了毛英仁的死,反倒被他们勾得不甘心,日子过得更苦了。   听闻消息之后毛英仁的妻子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之后他们送了厚厚的奠仪,还考教了一番毛英仁留下的五岁幼子的学问水平,夸赞了这个小孩子一番,勉励他日后好好念书苦读,若有难处可以写信到京城给他们。   毛英仁的妻子在丈夫死后唯一的信念和依靠就是这个五岁的幼子的,此时听闻李思齐和季兴杰顾念毛英仁的旧时情谊十分开心,认真记下了他们在京城的地址,承诺等孩子长大些一定让他去京城拜访,也算是给孩子留个后路。   之后他们便去青山书院看了青山先生。   青山先生见到李思齐等人来了之后很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改他之前那严肃的模样,让众人大吃一惊,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李思齐。   李思齐看见青山先生的时候确是差点儿就哭出来了,原来青山先生原来是壮实的男子,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清瘦的男子,仿佛一小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似的,真是清减了不少。   之后几人犹豫了一番,还是由李思齐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了毛英仁当时为何会挑那个时段乘船走?   青山先生叹了口气说道,当日毛英仁听闻他父亲病重,急匆匆地请了假回家探亲,没有想到却遇到了船难,让他的家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青山先生也去送了奠仪,童子称见到毛英仁的父亲身体并无大碍,便暗自感叹时也命也。   李思齐和季兴杰当时确是相视一愣,随后向青山先生说了他们在毛家的所见所闻,说了他们的怀疑,说了之前收到的季兴邦的信中所写的刘家在京城的情况,以及他们几人对刘振乾的怀疑。   青山先生闻言怒而拍案,然后下了决心让人去详查此案,必要将此事查个谁落石出。   刘振乾虽然形式周密,但是有一点他是绕不过的,那就是毛英仁离开青山书院是一定要向青山先生请假的,他能骗尽天下人,但是却骗不过青山先生。   在青山先生的强压下,仵作有些害怕地跪地求饶,说了他当时查出来毛英仁死的时候身上并没有致命的刀伤,所有刀伤都是死后才砍出来的,里面没有血液渗出;还有他的死是被人扼住喉咙窒息而死,并不是溺水身亡,因为他的口鼻之中完全没有水中泥沙,证实他入水的时候已经死亡了。   只是当时他这个结论说出来之后与水匪们的供述不一致,府君大人为了能够结案,虽然发觉有疑点和矛盾,但是却放任了,让他改了验尸结论,草草结案了。   那些水匪们也承认是听到有人通风报信去那艘船上抢人银钱,但是后来却发现船上的根本就没有线索之中带着那么多银钱的人。他们抢钱杀人惯是手熟的,当日并未太注意杀了几个人,没杀几个人,那些人身上的刀伤到底是生前砍的还是死后砍的,整个过程都是稀里糊涂的。   因为水匪们糊里糊涂的,说不清楚整件事,虽然查出来毛英仁的死因存疑,但是因为不能将这件事与刘振乾和刘家联系起来,所以并未能定罪,众人只得气呼呼地从衙门里回来。   青山先生被气得狠了,他心中已经认定了刘振乾是杀人凶手,因为他知晓毛英仁是个非常淳朴不会惹事的小伙子,唯一的错处怕就是被自己挑选为入室弟子,拦了刘振乾的路,才遭人杀害。   有了这样的心结,青山先生就怎么看刘振乾怎么不顺眼,非要将他逐出师门才甘心。那刘振乾在外人面前唱念俱全,跪地求饶,硬生生表演了一遭什么叫做“无辜”,惹得好些人都觉得青山先生不近人情,胡乱怀疑他的入室弟子。   青山先生有苦说不出,但是他却十分的倔强,宁愿损了自己的名声都要将无条件将刘振乾逐出师门,到时候他自己即便一世英名尽毁,刘振乾这个被师傅无论如何都要逐出门墙的学生也好不了多少,端得是两败俱伤。   没有想到刘振乾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竟然下了狠心,在青山先生的日常饮用食水之中下毒,想要将青山先生毒死或者是毒得神志不清,到时候他离开青山书院也算是师出有名,不会损伤自己的名声。   幸而青山先生命大,没有被毒死,但是死了一个伺候他的童子,他的身体也因为少量毒素的影响变得败坏。后来终于查出来这件事是刘振乾下手的,将他送到衙门去以杀人的罪名下狱了。   到了狱中之后他虽然赖无可赖只得承认了对青山先生下毒动手的事实,但是辩解只是因为青山先生无故怀疑他并且要将他逐出门墙,才一时想不通激愤杀人,与那种有预谋的故意杀人不一样,没有那么严重。   同时他咬死没有暗害毛英仁,即便被府君大人用了刑逼供也都没有承认。府君大人前案已经判了,认定杀死毛英仁举人的凶手是那些水匪,此时虽然碍于青山先生等人状告的情面对刘振乾讯问,但是用了一次刑之后刘振乾没有承认他也便罢了,不再追根究底,只是将刘振乾以激愤杀人罪判了一个剥夺举人身份,流放三千里,留了他一条性命。   这是府君大人心中最好的结局了,否则若是查出来之前的毛英仁案是个冤案,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么?现在这样正好!   青山先生众人们知道事不可为,便也不再追根究底,现在刘振乾虽然性命无碍,但是这辈子都算是完蛋了,也勉强算是帮毛英仁报仇了。   为了避免毛英仁的遗孀和儿子日后满腹怨怼,因此他们没有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得太清楚,也没有公之于众,于是平民百姓们所知的八卦便是——青山先生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收了一个入室弟子刘振乾之后发疯似得要把人家逐出门墙,结果人家小年轻一时气愤想不通就给他下毒了,犯下了大错,被剥夺了举人身份还流放三千里,真是可怜啊,无妄之灾啊!   青山先生听闻这种说法的时候真是百口莫辩,差点儿一口献血就从口中喷出!可惜的是他无法解释无法辩解,只能默默接受这样的臭名,一时之间老了很多。   李思齐见到青山先生这么颓废,心有不忍,便留在青山先生跟前侍奉他,季兴杰、李老爷、闵宏达众人回魏县老家见季家的人和闵家的人。   之后季兴杰和李老爷安顿了季家一番,季家现在在西甲庄声名远播,季朝忠老爷子很有面子和地位,大房、二房、三房的人在家乡住得都挺开心的,一点儿都没有想要离开的想法,再加上季兴杰虽然被授官了,但还没有能力在京城置办房产,他们更是连去京城投奔亲戚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只说季兴杰能回乡看他们一眼他们就知足了。   闵宏泰那边却有些麻烦,好似他的父母和妹妹在他与闵宏达二人都离开魏县之后日子过得不算太好,他还需要多留下来待几天,再加上青山先生那边身体也不是一两天能修养好的,没有那么大的起色,所以季兴杰和李老爷二人先回京城,该上班的上班,该做生意的做生意。   而闵宏泰和李思齐则留在后面慢慢回京,等到将那边的事情全部都安排妥当之后再说。   季兴邦闻言终于将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了。那刘振乾的险恶面目已经被揭开,人已经被流放三千里了,日后恐怕掀不起什么浪了,李思齐这一世里算是安全了,他也算是放心了。   于是他安心地在京城一边上学一边看房三个月,心中有些几处满意的选择,只等下次时晗雪休沐的时候再带她去看看就能定下来了。   他惊讶的是竟然见到了一同来京城的闵宏泰以及闵家父母、妹子,还有桃花姐、杨姐夫、小侄女一家人! 第98章 桃花进京   季兴邦惊喜地问季桃花道:“桃花姐, 你们怎么到京城来了?好久没有看到你们了,可想死我了!”   季桃花爽朗地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季兴邦的头, 对他说道:“兴邦, 你和大堂兄现在可出息了, 一个是探花郎, 一个是解元郎!   你不知道啊,我们开在魏县县学门口的那个山货铺子都卖疯了,好些人闻名过来那儿吃上一碗馄炖,就是为了沾一沾你们兄弟两个的文气呢!”   季兴邦乐呵呵地打趣她, 说道:“那感情好啊,当时我在你那儿白吃了那么多碗馄,现在可都还清了啊!”   季桃花白了他一眼,说道:“ 你这个狭促鬼!说什么呢?一家人哪儿能说这种话?   我现下来京城就是听闵兄弟说京城里这边吃食的生意还是挺好做的,便带着你姐夫和小侄女过来碰碰运气, 若是我们也能如闵兄弟一般在京城里站稳脚跟, 日后便也留在京城这边讨生活。   我们还是让周家夫妇两照看着我们的山货铺子,没有将那边关了, 若是京城这边生存不易, 我们一家人就当来京城走走亲戚、涨涨见识, 再回魏县那边去谋生便是了。”   季兴邦闻言十分开心, 说道:“真的?桃花姐你们准备常留京城了。太好了,日后我们便可以做伴了。   你放心,以你这么好的手艺,在京城里开个铺子谋生定然不是什么难事, 说不得还能赚的比在魏县那边多呢!”   同时季兴邦想到了他是家中独子, 日后若是请了父母过来京城这边生活, 万一自己和时晗雪事情忙,父母还可以找一找大堂嫂所在的李家或者说桃花姐帮衬着,挺好的。   看来他也要更努力一些,为了能有能力将父母接到身边就近照顾。   于是他赶紧向桃花姐介绍了京城这边的风土人情,惯常的吃食等等,给季桃花夫妇二人做参考。   季桃花听得频频点头,虽然她在来京城之前就已经和闵宏泰详细地问过了这些事情,但是多听一听总是没有坏处的。   闵宏泰带了自己父母和妹子来之后在码头与大家别过,之后便往他在城东太学旁边租的那个房子里面去了,没有多逗留,有关他们一家的事情还是季桃花等人告诉大家的。   原来闵家在魏县亲族势力不算很强,虽然闵宏达考中了举人,但是他毕竟只身一人去了京城太学念书,老大闵宏泰也不在身边,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闵家父母都是老实种地的人,难免被人欺负。   再加上闵宏泰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了,父母急着给他说亲,以现在的他来说魏县家里的小姑娘他有些看不上,京城这边的又没有长辈做主,很是尴尬。   日后闵宏达一天天长大,说亲、成亲的事情也要提上议程,像他这般有举人身份的人,在说亲的时候肯定比闵宏泰简单很多,但是也需要父母高堂做主才好走各种的程序。   他们的小妹年纪日长,若是长期不在两个兄长身边,也不利于说亲。因此最后闵宏泰一咬牙便将父母和妹妹一同接到京城里面来,一家人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总比之前要强一些。   大家听了之后心中纷纷若有所思,李思微问了问季桃花:“桃花,爷爷是如何想的?爹和娘是如何想的?现下兴杰和兴邦二人都在京城了,魏县老家那边没有顶门立户的男子,是否也要将他们接到京城里来居住。”   季桃花闻言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季兴杰见状解释道:“娘子,之前我回乡的时候见过爷爷、爹娘以及二叔、三叔他们另外两房的人,当时我就问过他们这个问题了,他们都觉得在西甲庄生活得很好,不愿意到京城来,这个问题日后再说吧。”   李思微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自然知道你当初问过老人这件事了,可是当时和现在的情况能一样么?当时桃花妹妹和杨妹夫还在魏县那儿能就近照顾着老人,可是现在你们两兄妹都过来了,自然要再问一问老人的。”   季兴杰咳嗽了两声,他知道自家人的意思,在他还住在李家,没有独立买房之前他们是不可能到京城里面来投奔自己的,但是这种话只能在季家内部说一说,是万万不能告诉李思微的,免得她多心,觉得季家人将她当作外人。   兄妹二人有些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一番,避开了这件事,季桃花赶紧让自己丈夫将路过长治府多时候李思齐交给他们的那封信拿给李家人看。   到了此时,季兴邦才发现他刚刚见到亲人太过于开心了,竟然没有注意李思齐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赴京。   季兴杰看了信之后一边交给妻子一边感叹着对季兴邦说道:“思齐说他还是放不下青山先生,觉得先生太可怜了,准备放弃回京在私塾之中念书,转而拜入青山先生门下,作为他的入室弟子,日后不但好好和他学习学问,还要好好地侍奉他至少三年,等三年后再进京赴考。   思齐觉得他这么做不能就近照顾父母和姐姐,有些不孝,所以写信给我和她姐姐,让我们二人不要见怪,这些年里多照顾一下李家二老,同时也帮他和岳父大人解释一番,让他不要生气。”   季兴邦闻言不禁唏嘘,李思齐果然是个心思柔软很会照顾别人的人,他作出这样的选择虽然在意料之外,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之后几人从码头接了人回了李家,李老爷和李夫人看了信之后也是说不出什么埋怨李思齐的话来,毕竟这一次青山先生真的有些太惨了,希望李思齐这几年的陪伴和照料能让他走出心理的阴影,身体也慢慢好起来吧。   之后季桃花一家三口先是在李家暂住,他们两家是正经的姻亲关系,与闵家那样还不一样,所以闵宏泰当日非得出去租房子住,但是季桃花他们却可以多叨扰几天也没有关系。   不过季桃花也知道若是她们常住京城的话,不可能常住李家的,便也在积极地逛市场找房子,找可以谋生的地段开店。   经过了这几年,杨荣正已经知道他们家赚钱的营生不是他做山货生意,而是妻子做吃食的好手艺,因此来了京城之后她们也并未想其他的营生,还是准备做已经熟练的这门吃食铺子的生意。   季兴邦在时晗雪休沐的时候带着她看了几处自己看好的房屋。因为他们人口简单,日后能想见的居住人选便是他、时晗雪二人,过上几年最多再家自己小孩和季家三房的老人,再不会有别人了。   时家这边在京城是自己有跟脚的,时征道、广思斯、方姨娘等人是不可能和他们居住在一起的。   爷爷季朝忠更看重大房和大堂兄,之前便多次说过要么不分家,若是分家的话他说会和大房一块儿住的。   所以季兴邦考虑的宅子多是东城这边地段比较好、环境比较清幽,但是面积相对较小一些的宅子。   这样一来日后时晗学进宫里去做女官是极方便的,而他自己不管是念书、做官、亦或者进翰林院做庶吉士都是极好的,也是极方便的,算是对二人很有利的。   时晗雪对季兴邦挑选的几个宅子都很满意,最后再三取舍之下挑选了其中面积最大的一个,因为她私心里还是觉得若是日后他们小夫妻二人发达了,后院和房屋可以再自行改造,但是土地的面积日后确是难以再扩大了。   季兴邦对于时晗雪的选择自然是支持的,带着她到牙行由牙人带着去衙门里落了户,自然只写了时晗雪一个人的名字。   季桃花她们这一家亲近的亲戚们过来京城里,再加上时晗雪感念之前在魏县时季桃花等人对她的照顾,此时她自然要抓紧这个难得的休沐时间好好招待她们一下,便定了曾家的状元楼一桌席面,好好请他们大吃一顿。   在听闻了季桃花等人最近在找宅子以及铺子之后,她便笑着说道:“桃花姐,我刚刚买了一所东城的房子,那个房子虽然不带铺面,但是离贡院和太学都是极近的,你若是想要去那两处摆摊,可以直接住在那边,也不用给我什么房租,就当是抵了我请你们帮我看顾家宅的费用了。   否则我还要担忧我时常在宫中,兴邦也时常住在太学,我要如何请人打扫看顾宅子才能使得宅子不破败下去呢。”   时晗雪在与人交往方面很有一手,她自然是知道白给桃花姐一家人住房子她们是不会答应了,所以换了种说法,让她们一家人帮忙看顾宅子,两相费用抵销,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季桃花犹豫了一会儿,想到了她们带来的银钱不算太趁手,难以购买一个带铺面的宅子。再想到宅子若是没有人住、没有人气,确实很快就会破败下去,时晗雪也不算虚言,便还是咬牙答应了这件事。   但是她在心中是很记着时晗雪对她的好的,知道这么说都是顾全了她的面子,其实买几个下人看顾宅子比借给她们住要便宜得多。   只是亲人之间不就是这般么?你帮帮我,日后我有能力了也多帮帮你,不能算得这么清楚,但是也不能多占人便宜,等到时晗雪和季兴邦成亲的时候自己家应该也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了,到时候一定要包一个厚厚的红包送给他们小夫妻二人!   就这样,一顿饭吃饭之后宾主尽欢,季桃花她们搬进新宅子之后又变成了太学门口的馄炖流动小摊贩,从零开始继续努力奋斗。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柳条进京   季桃花和杨荣正开在太学门口的馄饨摊子生意很好。因为她们用料十足加上口味很好, 虽然价钱要得不算便宜,但是对于已经在太学里面念书的学子来说,也不缺那一点点打牙祭的钱。   对于在太学念书的学子来说, 他们都已经有了举人的身份, 免费住在太学, 吃也几乎是象征性的收一点点钱而已, 平日里他们只要不算太懒,随便一个人手上都不可能没有那一点点吃东西的趁手银子。   当然,季桃花的馄饨铺子生意好也不完全是因为她做馄饨手艺好的原因。   若说以前季桃花她们开在魏县县学门口的馄饨摊子是因为靠了季兴邦的推荐和后来季兴杰、季兴邦兄弟二人的名气才生意那么好,那么现在在太学门口也是一样的。   不过名气主要来自于季兴杰这个今科探花郎, 至于季兴邦这个山北省解元的身份在太学里自然就泯然众人矣了,来太学里面念书的各省解元、亚元什么的可不要太多!   今科探花郎亲妹子的馄饨铺是不是应该去好好尝一尝?季探花是不是就是因为经常吃这种吃食特别聪明,或者说运气特别好呢?若是自己也去吃一碗,说不得就能沾上一点儿文气或者说沾上一点儿运气呢?   季桃花和自己的夫君杨荣正靠着这个小馄饨摊子赚得盆满钵满,不过半年时间就凑够了银钱, 连同她们过去几年的积蓄一起在太学附近买了一小间带铺面的房子。   这个房子铺面比较气派、敞亮, 可是住人的地方比较逼仄,位置又位于官员、学子们更加集中的东城内, 很是买不起价格。   但是却正好完美地符合了季桃花一家人的需求, 无论是价格、位置还是地段都很合适, 他们便买下了宅子搬了过去。   因为要扩大经营, 她们夫妻二人自然是不够用了,于是写信到了山北省魏县,让周氏夫妇带着女儿一同过来京城投奔她们。   这样一来她们可以用熟手做馄饨,免了再重新招募人手都麻烦, 用着身契在她们手中又知根知底的人自然更加的放心。而来周平安在京城做季兴邦的书童, 已经与父母妹妹分离很久了, 此番他们进京之后也可以一家团聚,都是好事情。   而时晗雪的那所新房子则是由季兴邦买了仆役居住在里面照看、洒扫。同时也让他信任的书童周平安搬出李家、搬到时晗雪的宅子里面长住,免去了周平安西城、东城之间的奔波之苦。   季桃花自己在京城这边过得很好,便想着帮一把自己的堂妹季柳条一家人。于是她写信给留在魏县的季柳条,用了当初时晗雪忽悠她的说辞:   说是她留在魏县的宅子舍不得卖,长久没有人居住的话又怕房子很快便会腐朽,请季柳条和百宝夫妇二人进魏县县城住在她家宅之中,也能为房子增加一些“人气”,帮她找看房屋。   季柳条和百宝都是实诚人,看到季桃花写信让他们帮忙便老老实实地进城住在了那个宅子里,帮起了忙。   馄饨铺子自然是不开了,因为他们两个也不会包馄饨,季柳条还是继续保养她的手,进行她的刺绣大业。现在她慢慢识字增加、绣工变好之后,绣品生意也好了很多。好些有钱人家会花重金让她绣佛经。   会绣花样子的秀娘在魏县之中不少,但是能将字绣得好的秀娘季柳条确是独一份的,很有核心竞争力。   而她的丈夫百宝呢,因为离家太远只能将他们之前买的粮田先雇人种,而他原先只不过是在魏县季桃花宅子里做些家务,免得季桃花伤了手,帮她买布、买线、送绣品、收银子等打打杂,夫妻二人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只不过毕竟之前杨荣正“杨氏山货铺”等牌子和名声在那里放着,虽然馄饨摊子停了,还是有好些人习惯性地到那里去卖山货、收山货。   百宝就是农家出身,对这些山货的好坏和价格也是门清的,便趁着这股东风不知不觉地将山货生意做了起来,一时间夫妻二人简直银子哗哗地往家里进,眼界也比之前在村中生活时开阔了好些。   此时他们二人才反应过来季桃花和杨荣正对他们二人的提携和帮忙之意,正经写了信到京城去给季桃花,谢过她们夫妇二人,还说日后要交租金给她们二人。   现在的季柳条与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起码识字了,那封给季桃花的信便是她自己所写的呢!   正好此时又临近过年了,季柳条和百宝小两口口袋中有了银子,心中不慌,给老家的长辈们置办了过年的物品之后便起了进京城里面去看一眼的心思。   正好百宝之前也与杨荣正一同去过京城李家,算是熟门熟路的。他便带着娇妻驾驶马车带着一车年货进京去给季兴杰、季桃花、季兴邦等人拜年了。   到了京城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一年来堂兄、堂姐、堂弟的变化很大。   季兴杰有着俸禄银子和一些京官能得到的补贴,再加上妻子的嫁妆银子和老丈人的贴补,也自己在京城的东城买了一小所房子独立出来居住,他对季柳条和百宝的到来十分开心,希望二人传信回去西甲庄,让老人们开春后可以过来京城这边住了,他有能力照看家人们了。   季桃花和杨荣正二人靠着季兴杰探花郎的名声和她们自己的手艺在东城已经站稳了脚跟,将馄饨铺子经营得风生水起,手中的银钱恐怕比季兴杰这个小小的京官还多呢,当然地位上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同时因为季兴杰的关系,她们还能将女儿送进了京城的女学之中去念书,小侄女儿很喜欢上学,嘴里总是说着要像小堂婶时晗雪一般日后做女官呢!   季兴邦和他的未婚妻时晗雪也在京城有了住处,是个很清幽不已的宅子,让季柳条、百宝二人十分的羡慕。   时晗雪这个女官做得很好。去年她与季兴杰一同封的官,当时她说从六品,季兴杰是正七品,二人相差了一级。   可是现在时晗雪已经升到了正六品,而季兴杰却还在正七品上原地踏步,她已经比季兴杰高两级了!   这样一来日后不管季兴邦能不能考上进士,他们家的日子都不会过得差了,一点儿悬念都没有。   可是季柳条和百宝夫妻二人心中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亦或者是他们比较胆怯,没有季桃花和杨荣正那般的魄力,不敢动将家搬到京城来过活的念头,总觉得自家若是搬到京城之后怕是无法生活,现在在魏县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他们两个很知足了。   季桃花等人知晓他们夫妇二人的性子,也没有逼着他们硬要他们上京,只是嘱咐他们在家乡多照顾一下老人们,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及时递信进京来。   之后季桃花还做主将自己在魏县的宅子以一个很公道实惠的价格卖给了季柳条和百宝夫妇二人,让他们二人感激不已。   就这样,季柳条和百宝将一车礼物留在了京城各处,带着她们夫妻二人与季桃花夫妻签订的契约文书回了魏县,回程的时候还带了一大车京城亲戚们给西甲庄老人们带回去的礼物。   小夫妻二人在西甲庄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季朝忠乐呵呵地将小夫妻两人叫来一遍又一遍的听他们二人的京城见闻。每次听的时候他们老季家院子里和四周围墙周围都围满了人,大家都想要多听一听京城的事情。   京城那可牛气了,可是天子脚下呢!这辈子若是自己也能去一趟京城那该多好啊!   其实爷爷季朝忠也是如此想的,他吃了一辈子苦可不就是是盼着自己能成为一个体面人,能到京城去涨涨见识,看看自己那探花郎大乖孙的新宅子如何,看看京城到底有多繁华,是个什么模样。   以前舍不得去京城是因为季兴杰还没有买房子,季爷爷去了没有底气住下,现在可不一样了。再加上自己现在身体还很硬朗,能够承受旅途之苦,若是现下去一趟定然是很好的,若是再等几年自己身体败坏了,能不能熬得过路上的苦还是一个大问题呢!   于是季爷爷和百宝商议起了开春过后便和三房家人一同进京见识的事情,百宝本来也答应得好好的了,可是谁知道后来大夫诊出来了柳条怀孕了。   百宝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可开心得很,在他心中柳条自然是最重要的,原先答应的带季爷爷等人去京城的事情也黄了,他情愿出钱给季爷爷等人雇佣一个镖局护送他们去京城,也不愿意将刚刚怀孕的柳条一个人扔在魏县受苦。   季爷爷无奈地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进京的念头,想着等到时候柳条生了孩子再说,柳条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之后又要坐月子,又要奶孩子,所以全家人一直一直不能完成京城之行。   不经意间,时间便到了下一届会试开考的日子了,季家三房夫妇与季爷爷商议,此番季兴邦考试之后无论成绩如何都要与时晗雪成亲了,他们作为双亲要去京城给两个孩子置办婚礼,无论如何都得上京的。   季爷爷这个时候才下定决定带着全家人一同去京城一趟,一来是见识一番大景朝的京城到底如何,二来也是为乖孙季兴邦好好办一个婚礼。他们老季家已经出了一个探花郎了,说不准这一次还能再出一个进士呢? 第100章 会试成绩   季兴邦为了这一场会试准备了三年。   这三年来, 他觉得日子过得很开心。自己的未婚妻在宫里做女官,发展得很好,还买了一个宅子。   二人每隔十日在休沐的时候基本上都能见一面, 交流一些彼此的生活和心得。   大堂兄在翰林院待得很舒服, 自己若是有事可以找大堂兄大堂嫂, 亦或是更方便地找一找近在咫尺开店的桃花姐和杨姐夫。   家中有柳条姐和百宝姐夫帮忙照料, 爷爷季朝忠和父母、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等身体都很硬朗,所有的事情都井井有条,自己只用好好在太学里面努力念书就可以了。   虽然在太学里面还有一些同学在抱怨念书太辛苦了,但是季兴邦作为曾经活过一世的人却从未抱怨过, 他知道这样一门心思只读书,完全不用操心生活上的各种经济学问有多么难得。   若是日后做官了、结婚了、生子了,烦恼的事情就多了去了,到了那个时候的压力就会非常大。再反观现在念书时候遇到的困难就觉得都不是什么让人不能接受的困难了。   三年时间已过,季兴邦和时晗雪已经到来十九岁的年纪了, 这个时候季兴邦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压力“蹭蹭蹭”地久上来了。   今年的会试自己一定要考出一个好成绩来, 最好能考中一甲,但若是事不可为的话也尽量不要掉出二甲开外, 若是只中了一个三甲的话恐怕有些对不住未婚妻时晗雪, 会伤了他的面子。   其实还有可能考不中的, 连三甲也很难啊!   就这样, 他心中对于这场会试是越来越惧怕,越来越对自己的期望值低的。   时间越靠近季兴邦久觉得自己越焦虑,有时候恨不得赶紧去参加考试,不论考得上或者考不上,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于是, 在终于迎来了会试这一天, 季兴邦反而觉得他的心情平静了,只要去参加考试就行了,他已经受不了这种等待的折磨了。   进入考场之后,季兴邦先是闭上眼睛在心中求了一番满天神佛,之后才长舒了一口睁开眼睛看一看今年第一科的考题。   待他看到和上一世一般熟悉的考题之后,才在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年的考试比较稳当了,这个问题自己已经研究了许久,再不济也能考上个三甲,不至于会落榜。   心中有了一点点信心之后,季兴邦赶紧抓紧时间在纸上打草稿,之后认真答题。好不容易才在贡院里面熬过了难熬的几天,季兴邦在交卷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生命都要被透支了。   真希望自己可以一次就考中,无论是考中一甲、二甲还是三甲都好,再也不想遭受这种折磨了。   虽然做太学生的时候觉得日子好过,无忧无虑,但是科举考试真的还是挺伤人的,若是一直考不中,一直这么折腾的话,几年下来恐怕人也废了,还是赶快考中进士做官的好!   一出贡院门口他就见到了焦急等在那儿的桃花姐夫妇和大堂兄夫妇,因为今日不是休沐日所以时晗雪在宫内不能来接他。   他笑着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便上了季兴杰家的车,到了离贡院更近的季兴杰家中休养。   而他那一同参加考试的同学时穆瑾、时穆宁、李思齐、曾阳夏等人分别被李家、时家和曾家接走了。李思微和季兴杰的小家虽然离贡院更近,但李思齐父母在堂,他自然是要跟着李老爷先回西城的李家了。   便是以前家境最差的闵宏达家现在也在京城租房住着呢,父母、兄长、妹妹都很关心他,一同来接他呢。   虽然他们闵家人在京城里租的房子离东城贡院挺近的,可是因为他们心疼闵宏达,也没有省那一点点租车的钱,还是租了一辆马车在那儿等着接闵宏达呢。   季兴杰作为大堂兄自然是更加关系季兴邦的,因此他带着季兴邦回自己的家中休息,想与季兴邦交流一番,听听他的说法,也评估一下他能不能考得上。   至于另外一个考生,也是他的小舅子李思齐既然回了李家,那就只能等明日回家之后再去看一看了,紧着自己家人要紧。   而李思微则是看着自己兄弟跟着李家的仆从一同上了马车回李家,她心中有千万句话想要和弟弟说一说,可是却只能随意说了一句让他好好休息明日再去看他。而她作为季家的女主人,需要回家安置亲朋好友们。   季兴邦来了,可不是多了他一个人的事儿。季桃花和杨荣正二人在今日里也关了铺子在贡院门外一同等季兴邦的,此时更是驾着马车送着众人一同去季兴杰家,李思微这个女主人至少要好好做顿饭招待他们,还要准备好可以居住的房间以备他们几人居住。   毕竟季兴邦考完试之后身体难以短时间恢复,可是需要在家中多住几日的。   再加上老家西甲庄那边来信了,爷爷以及季家大房、二房、三房的众人,并柳条、百宝夫妇一同浩浩荡荡地进京里面来了,她可是需要好好想想要如何安置这么多人。   当时说的是季兴邦考完试不久就会到,毕竟还要留在京城里和时家商议婚事呢。   当晚李思微就给季兴邦喝了人参鸡汤补了补中气,让他不至于伤了元气。之后季桃花、李思微、杨荣正等人与他略略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离开了,将更多的交流时间留给季兴邦和季兴杰二人。   毕竟季兴杰是专业的,三年前的会试之中他考了第十名,殿试之中他考了第三名被点为探花郎,在季家之中没有谁比他更加专业了。   季兴邦待精气神回复之后,拿出纸笔来将考试的试题和自己的答案一一默写出来给季兴杰看。   季兴杰进入翰林院以后也在认真努力的学习、研究,甚至因为没有了科举这更弦绷着,他学习的效果比之前更好,他觉得自己比起三年前来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以前他一直以为科举的尽头是殿试,考中状元或者探花之后就可以躺在光荣薄上吃老本一辈子了。可是自从他进了翰林院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个探花郎只不过新手,比起那些在翰林院待了很久的大人们来说差了很多。   怪不得翰林院要招收庶吉士,还要让大家努力学习三年,确实不一样。他虽然不用做三年的庶吉士,已经被直接授官了,但是他还是以很谦虚的心态把自己当做庶吉士,跟着那些很有学问的老大人们一同学习,所以这三年来季兴杰感觉自己在学业上提升了很多。   他在看了季兴邦的答案之后频频点头,说道:“兴邦,你放心。便是以我这样的水平也能看得出来,你这些答案是必然会中的,甚至我还断言会在十名之前。   按道理来说你现在的学业水平比起我当时答题的水平高了很多,但是我却不敢断言你考试的成绩会不会比我当年好。因为会试毕竟是一个需要排名的名次,若是今年你的对手太强,那么名次可能会有变动。   哎,到了你们这个阶段,考的就不仅仅是知识,还有运气了。我不在太学不知道你那些同学们的水平,不知道你能排几名。亦或者不知道其他省会不会在今年出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啊!”   季兴邦笑着点了点头,对季兴杰说道:“确实如此,我也只能做到‘尽人事,听天命’了。不过听了大堂兄你的点评之后我心中又多了一些信心,看来这一届我考中二甲的可能性很大。   那便好、那便好,我可是不想再读三年,再回太学那里去做三年的学生了。”   季兴杰一笑,说道:“怎么才这么几年就学不动了?你要知道,考中进士并不是学问的尽头,而只不过是开始而已,等到进了翰林院之后你才知道什么是学海无涯呢。”   季兴邦叹息到:“我不是累了懒得学新知识了,其实念书的日子挺好也挺不错的。我只是不想再考试了。”   季兴杰笑着说道:“你还要参加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场考试——殿试呢。现在开始你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几天,等着会试放榜。等你媳妇儿回家之后多问问你媳妇儿现在皇上更喜欢什么,更关注些什么,说不得以你的聪明才智能猜到殿试上皇上会出什么考题呢。”   季兴邦一笑,他可不敢告诉大堂兄他最近这些时候一直是知道考题的,甚至也知道若是没有变动今年殿试皇上会出什么题目的。   没有过几天,会试的成绩出来了。一放榜之后大家便知道了今科会元是一个唤作“季兴邦”的太学生。   咦?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啊,大家是不是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对了,三年前的那个英俊的探花郎不是唤作“季兴杰”么?当日里张家为了抢他到贡院门口去榜下捉婿,还是被他当太学生的小堂弟敲了登闻鼓才就下来的呢!   当日里谁都不知道、也不关注季探花那个小堂弟姓甚名谁,但是现在一想来,名字这么像不会就是他吧?   有亲戚在太学里面的人就会给他们科普一番——没错,就是这个季兴邦!   于是三年前的那桩奇闻异事再次被大家翻出来说一说,还会打趣一番这个季兴邦不会也被人看中“榜下捉婿”了去吧?   这个时候又有消息传出来了,季兴邦的未婚妻时晗雪可是大景朝第一个女状元呢,谁敢和他抢?   吃瓜群众们一下子坐不住了——嘿!合着这一家子学霸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是否祥瑞   坤宁宫中, 一个唤作周水根小太监匆匆前来给时晗雪报喜,他是皇上心腹太监赵德志的干儿子之一,平日里常常负责从皇上的乾元殿到坤宁宫中传旨, 与坤宁宫中的众女官以及宫女相熟, 也因为时晗雪很得皇上、皇后娘娘的看重在她面前讨个巧。   周水根笑得见牙不见眼, 对着时晗雪又是拱手又是作揖, 说道:“恭喜时大人,贺喜时大人,刚刚从前朝那边传来消息,您的未婚夫婿季兴邦季举人中了今科的会元呢!”   “会元?”时晗雪闻言惊喜不已, 便是满脸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心中不住地为季兴邦感到高兴。   她知道自己中了女状元之后,季兴邦在太学里学习的时候也顶着不小的压力,她从心中也期盼季兴邦能考得好一些,起码能够考中二甲进士以上的成绩, 与她并驾齐驱或者相差不太大。   若是季兴邦落榜的话, 还能三年之后想着再考一次,在改变人生的命运。怕只怕他只考了三甲同进士, 这样一来日后他们小夫妻两人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不复现在的默契和情感, 心中有结。   幸亏天可怜见, 不忍他们小夫妻两受苦, 不忍她这个女官日后不幸。也幸亏她选的这个夫君很好,顶住了巨大的压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考中了会元。   这个会元的分量很重,在选中之前是“糊名”的, 基本上算是朝中大员做的考官们合力推举出来的人选, 在士林之中的名声说不定比之后皇上按照喜好点的一甲状元还要有分量呢!   这样一来, 季兴邦就已经成名了,已经被大景朝的文人士林所接受了,无论他殿试考了第几名,基本上是不会落出二甲开外的。他这个“会元”的身份只要一坐实,日后便有了名声和根基,官场的路也会好走得多。   时晗雪开心地谢了谢周水根特意前来给她通报这个喜讯,拿出装了银子的香囊来郑重谢过他,周水根便欢欢喜喜地道谢。   此时站在她身旁的时媗妍却也是走过来,笑着恭喜了时晗雪一番,说道:“恭喜妹妹,如今妹夫考中了会元,殿试的成绩指日可待!现下他解元、会元都得了,若是能再中一个状元,岂不是连中三元?那可是戏文里面才敢唱的喜事呢!”   时晗雪笑着说道:“多谢姐姐,姐姐一心为我和兴邦着想才有此念,我和兴邦却有些不敢那么想,他中了会元已经是很不易了,哪儿还敢奢望中状元?   不过兴邦除了是解元和会元之外,之前在童生试和府试之中都是案首,算是中了‘小三元’,若是今次能得中状元,便是‘连中六元’了,连戏文都不敢这么些的,呵呵。”   时晗雪打趣了一句,心中确是觉得希望不大。现下季兴邦中了会元,她心中松了口气,眉心也不用再蹙了,可以欢喜地和皇后娘娘禀报准备立功成婚的事情了。   “连中六元?”时媗妍和周水根二人都惊讶不已地跟着说了出来这个疑问句。   时媗妍听完之后也与时晗雪一般随意说完就过了,自己再出了一份赏钱给周水根,多谢他来报信。   虽然时媗妍现在是在尚食局,但是时晗雪近期便会离宫成婚,她的位置就会空出来,皇后娘娘近期经常召自己到坤宁宫来回话,怕是有可能会选择自己补晗雪留下来的空位,这个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周水根自己自然也要打点好。   可是小太监周水根听了之后确是心中一惊。他跟在干爹赵德志旁边,一直在乾元殿里面伺候着皇上,其实心中也知晓皇上最是喜欢祥瑞的。   这么一个历朝历代都难得的“连中六元”岂不是一个大大的祥瑞么?等回宫之后一定要好好向干爹禀告一番,在皇上面前吹个风、讨个巧!看来今日里过来报这次信算是来对了!   周水根笑着拿着时媗妍的赏银并未推辞,他自然也听说了这时媗妍有可能会调到坤宁宫里的事情,宫中多是互相倾轧的“假姐妹”,像时家姐妹般真心守望相助的人真是凤毛麟角,因此他们这些人也都高看两位时女官一些,愿意与她们这般人品贵重的人示好、交往。   他笑着回道:“请恕周某眼拙,没有见到另一位尚食局的时大人也在呢,水根在这儿见过时大人!多谢时大人赏赐!”   之后他便匆匆离开了坤宁宫,想要把这个消息赶紧告诉自己的干爹赵德志,也算能在干爹面前立个功。   没有了周水根,时晗雪、时媗妍两姐妹们交接完了皇后娘娘安排的正经事,又说了一会子家长里短的话。   三年来,时晗雪升官的速度在宫中也算是凤毛麟角的,从一进宫就敕封了从六品的女官,后来不断升迁,现在已经是从五品了。而时媗妍则一直在六宫之中尚食局熬着,从入宫时册封的正七品现在只堪堪熬到了从六品,将将比得上三年前刚入宫时的时晗雪。   但是人在这皇宫之中行走却也不完全看品级的,还要看所处的位置和实权。时晗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亲近人,身份自然不一般,所有的人都不敢惹她,算是地位超然。但是时媗妍所在的尚食局管着整个皇宫的吃喝饮食,权力很大,尚食局的尚宫不但护短,还是皇后的心腹,等闲的人也不敢招惹她这个尚食局的从六品女官。   姐妹俩更是在这皇宫里互相帮衬、守望相助,让宫中人人都羡慕不已,觉得这般才是亲姐妹该有的样子,便是皇后娘娘都为她们两的姐妹情深感叹过几回,更加看重她们二人的人品了。   这不,时晗雪眼见得三年期满要出宫嫁人了,皇后娘娘身边少了她这么个得用的人自然是要尽快补上的,近日里来便常常宣召尚食局的时媗妍来坤宁宫对答、做事,大家都看在眼中,觉得这时媗妍不多时定然也是要飞黄腾达了,更加不敢招惹她们了。   时晗雪问道:“姐姐,你真的决定了要回禀皇后娘娘再留在宫中三年吗?之前爹爹和娘亲不是寻了京城的官媒来家中,休沐日你回家的时候也给你相看了画像之类的,都是很不错的年轻人,若是你点头答应的话,都是好婚事。   再不济也可以相看一下今科贡士们,听说孙映雪家中人都要给她挑个夫婿出宫成婚了。今年殿试之后还会再招录一批新的女官进宫,选择再留在宫中三年的女官人数不算很多。”   时媗妍笑着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有个“渣爹”,自己从小到大看母亲的凄苦看得够够的了,自然不像时晗雪这样被“渣爹”捧在手心的妹妹一般对男子的感情有诸多幻想。   爹爹之前难道不是年轻俊杰吗?可是和娘亲成婚之后给娘亲带来了些什么呢?无非是无尽的痛苦罢了,现在娘亲除了哥哥、自己和名分之外,还有些什么呢?现在这些青年俊彦听起来都还挺不错的,但是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安能知道他们不是另外一个“渣男”?   毕竟女子的容貌鼎盛就只不过是那么几年而已,等到年过三十、四十之后男子们还不都是抱着娇媚的妾氏亲亲我我去了,留给正室夫人的不过是“尊重”二字而已。   既然如此,那她在宫中做女官多好?她难不成稀罕那些男子一句轻飘飘的“尊重”不成?有着皇上和皇后娘娘御赐的女官品级,让所有人都不得不真心实意地对她“尊重”起来,岂不是更美?   从她入宫前想到就是在皇宫中养老,终老一生,现在也并未有任何的改变。她时媗妍不信任何的男女私情,只信自己拼闯出来握紧在手中的权势。   她笑着对时晗雪说道:“晗雪,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你是了解我的,我心意已决,今日里你就不必再劝我了。   至于我日后的出路,你也不必担忧。之前我曾与周珍娘周女官商议过继续留宫三年的事情。她和我一样是打定主意一辈子留在宫中的,听闻皇后娘娘已经有了设想,准备到皇上面前谏言,允许我们这样年满二十又有品级的女子在宫外自里女户。   这样一来我们日后便可以在宫外置办家宅、仆役,想要收养子女也可以。到年老之后即便从宫中病、退,在宫内没有立足之地,也能有一个家,有家人给我们养老,一点儿都不用担心老无所依。   我们这些女官也算是正经的朝廷命官,身上是带着品级的,与宫中那些太监、宫女们的待遇自然不可能同日而语,而是要效仿前朝男子官员们的待遇呢!   不过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皇后娘娘和周女官便没有张扬,我也是信你才告诉你一嘴,你知晓便好,千万别外传。”   时晗雪闻言确是非常的惊喜,她之前再问一次时媗妍,不过也是因为大景朝养老不已,怕时媗妍现在在宫中做女官很开心,可是老无所依。现下听了时媗妍有着全盘的计划,连自己的养老都想好了,皇后娘娘也在为女官们各种考虑,所以她自然能够放心出宫去嫁人了。   她赶紧抓紧这个姐妹相聚的难得时间细细向时媗妍说了她这些年摸的一些皇后娘娘的爱好、脾性,以及宫中各个女官、太监们的性格脾气等等。这种事情不好打探也不能打探,都是靠自己的悟性才知道的,现在时晗雪无私地告知时媗妍,对时媗妍日后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可以让她少走好多弯路,她在心中很是感激。   没过几日便是休沐日了,可是因为这次休沐日之后没有几天便是殿试,之后还会连着女官的考试,皇上、皇后娘娘为了避免考题泄露或者是宫中出宫的众人们被人设计陷害担上一些“夹带”或者“舞弊”的帽子,干脆禁了两次休沐日的女官、太监、宫女等人出宫,将整个皇宫在这二十日之内都围得像个铁桶一般。   再说那周水根,回去之后像说笑话一般将时晗雪、时媗妍对季兴邦“连中三元”还是“连中六元”的争论说了一遍,多的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给个眼神让自己的干爹赵德志自己领会。   赵德志这个人精自然也不简单,周水根这个小太监都能很容易get到的点,他这个太监总管怎么可能get不到,便找个机会状似无意地将这些事情说了出去,皇上果然感兴趣,多问了几句季兴邦的过往,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君臣都是点到为止。   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季兴邦迎来了他的殿试,这辈子第一次走入了皇宫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得中状元   和季兴邦一同参加殿试的考生还有闵宏达、时穆宁、时穆瑾、李思齐、曾阳夏等五人。对于他们六人此次能够齐刷刷地一同参加殿试, 他们也是很惊讶的。   季兴邦和闵宏达一直在太学进行学习,师资和同学的水平都是最好的,尤其季兴杰还不藏私, 对于经常跟着小堂弟一同来家中聆听的其他学生从不拒绝, 一同讲授知识, 使得二人进步巨大, 即便在太学的月考、岁考中都能保持拔尖的水平,这二人能够考中贡士是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的,并不稀奇。   虽然季兴邦考中会元让大家惊讶了一下,但是细想之后却又觉得岁在意料之外, 却也是在情理之中,他本身成绩就那么好,中个会元也不稀奇。闵宏达虽然没有考中会元的前十名,但是他十五名的排名也算是比较靠前的了,一个二甲进士应当还是比较稳当的。   时穆宁、时穆瑾兄弟二人虽然一直在国子监念书, 但是那个地方只是学生不太行, 老师还是很行的。他们二人端正了学习态度,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态度来念书, 一下子就在国子监之中拔尖了起来。   此次会试二人也考中了贡士, 排名在三十余名, 属于进一步就有可能二甲, 但是退一步却会是三甲的境地,算是比较危险,因此这次的殿试对于他们来说还是蛮重要的,他们二人也都憋着一口气好好复习了许久, 希望能在此番殿试之中好好发挥, 努力往前挣一个二甲进士出来。   说到李思齐, 其实大家都有些为他惋惜的。他的同窗毛英仁死后,他与季兴杰一同到长治府青山书院那边查清了事实,心中已经料定了毛英仁的死定然是刘振乾下的黑手,但是无奈没有证据、证人,只能让毛英仁以谋害师傅青山先生的罪名被流放了三千里。   同时青山先生还因为这件事被刘振乾毁了名声,毁了身体,一时之间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他想要收到一个很好的入室弟子也很难了。心底柔软的李思齐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放弃去京城,转而留在青山书院做了青山先生的入室弟子,跟着他学习三年。   这三年来,虽然季兴邦、季兴杰等人也经常写信与他笔谈,说一说各自遇到的事情以及京城这边的最新学术动态,但是毕竟隔得太远了,“纸短情长、书不尽意”,他们之间的交流还是太少了。   虽然每年的春节李思齐都到京城来过,那几天也被季兴邦、季兴杰等人弄成了集中培训他的时间,让他差不多不得休息赶紧补课。成效是有的,李思齐也学得很好,此次会试他考了前二十名,一个二甲进士是稳当的。   可是私下里季兴邦和季兴杰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总是为李思齐觉得惋惜了,他们总觉得以李思齐的聪明才智、悟性以及刻苦努力的程度来说,若是他能留在京城和大家一同学习这三年,此番会试名次定然还能往前提好些,起码前十名是怎么也不会掉出去了。   只是这毕竟是李思齐的选择,他们为了避免李思齐闻言之后上心或者是后悔,从不在他面前谈论这件事,还不住地互相安慰。   例如季兴邦说:“思齐兄考中了前十与前二十基本上是差不多的,都至少能考中一个正经的二甲进士,算不得考得差了,这天下间多少人想盼都盼不来呢。”   季兴杰就说:“是啊,是啊,考中进士的名次前后一些只影响一时的心情,可是人生的道路选择之中若是走错一步,可是要后悔一生的。思齐选了他自己想走的路走,现在看来也对他的前途没有什么影响,这个选择不亏,一点儿也不亏。”   可是他们心中都很清楚,前十名和前二十名虽然都是进士,但是在士林众人心中的地位不一样,是否有可能争一甲的概率也不一样。   想当年,季兴杰本人就是会试得了第十名,在殿试的时候有幸被皇上点了探花郎,一生便有了个转折,比其他普通二甲进士至少多出了三年做官的时间和资历。李思齐如此年轻,又有如此的品貌,若是能考中前十名,焉知不能像季兴邦这般有机会改变命运,冲一冲一甲?   他们只能在心中想着,说不得殿试的时候李思齐能够超常发挥,也会有机会的,但是其实大家心中都知晓这种希望真的微乎其微了,李思齐恐怕就与一甲无缘了。   至于曾阳夏,他乃是一个吊车尾的贡士,考中了第九十名,差一点儿就名落孙山了。只不过他却对这个名次很欢喜、很开心,简直是兴奋异常啊!   因为殿试是不会罢黜学子的,他至少会得一个三甲同进士,这就代表着他一定能做官了!   对于曾阳夏来说,他的成绩一直在众位朋友之中是吊车尾的存在,也不像其他人可以进太学、国子监等好的学府念书,只能通过时家的关系进了京城之中一个有名的私塾里念书,如今这个成绩已经是他预想之中的最好成绩了,他对此感恩戴德、满意不已。   他甚至在考中了贡士之后就丢开了书本不再看,也不再与其他朋友一同辛苦准备殿试的内容了。对于他这个吊车尾来说,殿试只要不功不过地应付过去就行了,他只要一拿到三甲同进士的敕封就赶紧到吏部去报名参考,补一个实缺。   像其他二甲进士还有三甲进士会拼搏努力一把去考的翰林院庶吉士他日后也是打定了主意碰都不会去碰的。一来是他考上的机会微乎其微,不过是去浪费时间和精力而已。二来也是他目标明确,不愿意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庶吉士错过吏部选官的考试和机会。   就这样,心思各异的六个人来到了大景朝的金銮殿改造的殿试考场之中,向皇上三呼万岁下跪磕头之后,便开始看着自己面前的试卷准备认真答题了。   皇上之前便对季兴邦有了些了解,此时殿试的时候看见他形容俊美,答题思路清晰、下笔如游龙,必然是个胸有成竹之辈,心中又多了些欢喜。便在心中将预定给他一个“状元”,欲要成全他“连中六元”的美誉,也为大景朝制造出一个“祥瑞”来。   再看了看其他的考生,好些答得也不算差,人才也都挺好的,只不过总感觉他们比起季兴邦来说略有不如。   考试过后,皇上便等着主考官带着前十名的试卷来给自己批阅,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要如何说服这些主考官了,相信大家都是读书人,也不会不愿意成人之美,况且季兴邦本身条件就这么好。   可是在皇上听完主考官的汇报之后却罕见的沉默了,因为主考官们选出来的一甲第一名也是季兴邦。   突然就觉得自己准备了好久的话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口了怎么破?   皇上于是只能清清嗓子,然后点了点头,在季兴邦名字上划了个圈,将他点为今科状元。皇上此时仿佛成了一个工具人一般,一点儿自己做主的成绩感也没有好不好?   其他主考官们见皇上同意点季兴邦为状元之后也是松了口气,主考官笑着向皇上禀报了季兴邦曾经中了解元、会元的事,如今再中了状元,便算是“连中三元”了,乃是大景朝大大的祥瑞。   皇上此时终于可以哈哈大笑了,他得以地说出了季兴邦还连中了“小三元”的事情,更正到:“季兴邦不止是连中三元,而是连中六元,不仅是我们大景朝的头一份,便是前朝也没有这样的‘祥瑞’事件出现呢,我大景朝人才兴旺,未来可期啊!”   直到说出了这句话,皇上才觉得心中抑郁之气一扫而空,整个人精神抖擞了!   状元没有改,后面的那些名次皇上也懒得改了,趁着心情好索性一次同意了考官们的排序。这样一来今科的名次便出来了,状元乃是太学学子季兴邦,榜眼是江南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学子唤作周宝正,出自江南有名的书院,探花郎也出自太学,是谢彦博。   二甲三十人里面,李思齐保住了他二十名的位置,保住了他二甲进士的待遇。   但是时穆宁和时穆瑾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的名次还是在三十余名,没有能往前冲一冲,恰巧都差了那么几个名次进二甲,算是中了三甲的头几名。   但是这样也没有什么用啊,三甲都是同进士,他们这些排名三十几的与曾阳夏那个排名九十几的也差不多,反正都是同进士,倒是让他们兄弟二人遭受了一些打击。   不过很快他们二人便又重振旗鼓了,准备冲击一下去考一考翰林院的庶吉士,反正二甲、三甲的进士都可以去参加考试,说不得就考中了呢?只要进了翰林院,日后自然就与普通的三甲同进士不一样了。   不管大家考得如何,都挡不住目前大家欢喜的心情。季兴邦他们三个一甲进士自然也有了跨马游街和在御花园之中挑选鲜花簪花的待遇,而其他人也能欢欢喜喜地参加琼林宴了。   此次季兴邦挑选了牡丹“姚黄”来做簪花,他笑着说道:“此花是三年前我未婚妻考中女状元时挑选的花,今日我有幸得中状元,便也同挑此花,也算是‘妇唱夫随’,一家圆满了。”   他的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不知道被多少人嫉妒不已。   皇后娘娘听闻此番话之后很是开心,向众人说了时晗雪目前已经是从五品的女官,今年决定出宫嫁人,所以她的从五品女官会转化成从五品的诰命夫人品级。   皇后娘娘打趣到:“季状元,你虽然中了状元,但是也只会被敕封一个从六品的官位,比起你妻子时氏从五品的诰命夫人品级可是略有不如,日后你在家中可是要尊重她,否则我可不饶你!”   她这番话虽然用打趣的语气说道,但是其中也能感受得出她为时晗雪撑腰做主的意思,季兴邦自然是恭敬地回了话,便是没有皇后娘娘的话他也会好好待时晗雪。但是皇后娘娘能在这样的场合帮时晗雪说这样一句话,说明她还是真心喜欢时晗雪,真心帮她的,季兴邦心中也对皇后娘娘充满了感激。   皇上和皇后让钦天监帮季兴邦也时晗雪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成婚,并且给时晗雪这个女官“添妆”,为她成婚做主,准他们夫妇二人婚后第二日进宫拜见帝后二人谢恩,就当他们二人是女官的“娘家人”。   同时也宣布了日后所有的女官说亲出嫁的时候都有这样帝后帮助添妆和第二日进宫拜谢帝后的规矩,摆明了要做女官日后的“娘家人”。一时间让大家对女官的地位和重要性又有了更多的认识。   在场的好些未婚的寒门新科进士们也动了心思——今年可是好些女官外放的大年,外放出宫的嫁人的女官可不少,自己家中并没有什么底蕴,若是娶个高门大户家的女子,日后免不得成为类似“赘婿”的尴尬身份,还要小心翼翼伺候媳妇儿,一点儿大丈夫气概也无,日子憋屈不已。   若是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温柔是温柔了,但是却对自己的仕途毫无益处,却也不甘心这辈子就配这么一个妻室。   可若是能娶一个女官做自己的妻子,不管她的家世高低,起码她本人的素质和能力水平是很厉害的,自己日后做官她能做个好帮手、贤内助。还能帮着自己搭上皇上和皇后这条线,让自己被皇上、皇后记住,这可是一条通天的大道啊!   因此不少人动了心思,琼林宴之后京城的媒婆们都忙了起来。莫说是那些确定要出宫的女官家中门槛被踏破了,便是时媗妍这般已经在皇后娘娘面前报了要再在宫中三年的女官家中都被踏破门槛。   那些媒婆们一点儿都不死心,非要想着说服时家让时媗妍出宫嫁人,让广思斯心动不已,又托人传了好几次话问时媗妍的意思,说现在来提请的人条件太好了,都是京城有出息的权贵子弟或者是今科进士呢,让她再考虑一番出宫嫁人的事情!   时媗妍烦不甚烦,甚至一连着好几次休沐日都不敢回家,等到这波说亲大热潮冷却了之后再说吧。可是把广思斯吓了一跳,不敢再催逼她嫁人了。   就这样,时晗雪和季兴邦的婚事准备得妥妥帖帖,二人马上就要成亲了。 第103章 二人成婚   这可是他们二人期盼了多年的大婚啊!真是准备得非常的隆重, 一点儿都不敷衍。从房子到各种装饰,一应俱全,都是好东西。   关于成婚房子的问题, 还有一遭波折呢。   本来季家人已经带来了家族中现有的全部积蓄, 想要在京城给季兴邦买一间小一点的房子作为婚房, 也为季家存个脸面。   至于二房夫妻两这辈子攒了的钱自然都是给季兴邦的, 不会让他们小两口还,而大房、二房和季爷爷的钱则一部分算作是他们给的新婚礼金,不用小辈们还,另外一部分则算作是接济的借款, 需要季兴邦小两口日后偿还的。   可惜京城这边的房价挺贵的,季家人即便是举全家之力凑出来的钱也难以买到季兴邦心仪地段的心仪房屋,他不是很想用全家的血汗钱去再买一座自己不喜欢也并不算太好的房子,日后怎么保值变现呢?   况且时晗雪自己也已经用赏赐的银子买了一套作为嫁妆的房子,季兴邦本来不想拿这个钱去买房置产, 让他和时晗雪年纪轻轻就背上好些债务和人情, 影响日后生活,但是季家众人都还是觉得成婚男方家应该出钱出房, 总住在女方家的房子之中伤季家的脸面, 因此事情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季兴邦懒得去看房子, 只说了一句要专心复习准备会试、殿试, 其余的都丢开手不管了。而季家三房他的父母二人则对京城不太熟悉,又是农户,不像李老爷、曾老爷一般本就是做惯了生意的老爷,可以熟门熟路地寻了牙行的人买房子, 便是经牙人介绍看房也总怕被骗。   最后三房的二老只能求助季家目前最有能力的人季兴杰了。   季兴杰和李思微夫妇二人其实还是很赞同季兴邦的想法的, 他和时晗雪小两口日后久居京城, 已经有了一套不错的宅子,住着就是了。身上留点儿傍身的银子日后做点儿什么都方便,做官之后不光是会收到俸禄银子,还会有不菲的人情往来的花销,日子过得不是那么容易的。   现在三房的叔叔和婶子上下嘴皮子一磕碰就逼着人家小夫妻两在京城里再靠着借贷买一套并不是很急需的房子,日后还要不断地还债,拉低小夫妻两的生活水平,人家自然不会乐意的。自己当年没有钱的时候也是一直住在岳家的,等到有能力了才买房出来自立,也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现在他们只能以缓兵之计拖住三叔和三婶,再由李思微带他们在京城多逛逛了解一下京城的房屋价格和物价水平,让他们死了这条心,还不如多花些钱置办一些结婚的金银首饰或者其他行头给小两口,也好给小两口不仅能现在涨涨面子,日后有个急难的时候金子也好变现。   经过季兴杰、李思微夫妇二人的轮番劝说和让他们了解了京城真实的房价和京官们的消费水平之后,他们二人因为囊中羞涩对于买房这件事算是偃旗息鼓了,转而给小两口准备置办结婚的东西。   因为将之前预备买房的东西也都置办成东西,所以他们置办结婚物品的规格就比之前想的要隆重许多。季家三房夫妇俩虽然没有能给儿子买到房子觉得很难过,但是他们也觉得多买些金子傍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二老终究心中还有遗憾,自己的宝贝儿子成婚,却没有住到季家的房子里,而是住在女方的嫁妆房子里,他们丢人啊!   劝解季家三房二老的季兴杰和季兴邦二人在不同意二老的想法的同时,却没有考虑到魏县的风俗和别人的嘴。   确实,当初季兴杰借居过李家几年。但那是他婚后准备科举考试的那几年。当年他和李思微在魏县成婚的时候,季家大房的人也是掏尽了家资给他了一套房子,当初也是八抬大轿把李思微抬进季家置办的房子里的啊!   婚后其他他们不反对季兴邦住在时晗雪的宅子里,哪怕一时不方便像季兴杰这样住在岳家几年也不算什么,只是结婚的时候没有一套父母给准备的房子,这是丢他们两个人的脸啊,二老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就想在儿子成婚的时候风光这么一回,可是目前看来京城的房价太贵他们是做不到了,难免会心中遗憾。   但是在季兴邦考中状元之后,这件事却是迎来了一个转机。皇上和皇后娘娘对季兴邦和时晗雪这对小夫妻知之甚深,而且皇后娘娘当日都给了时晗雪好些赏赐,让她能出宫置办一座宅子风光大嫁,皇上日后想要重用季兴邦,怎能让他寒了心,让他觉得自己不如媳妇,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他觉得皇上不如皇后对他好。   要不然时晗雪在他身便日日枕头风吹着,他到底更偏向自己,做自己的纯臣,还是被皇后那边拉走了,更加亲近皇后和太子?   帝后之间现在表面看起来是一团和气,在面对一些其他人的时候也是一致对外,但是其中却也有丝丝微妙之处,并不是完全利益一致的。   于是,皇上下旨从自己的内库里拨了一笔银子给季兴邦置办产业。赵德志看着季兴邦这么得皇上的欢心,想着他日后很有可能飞黄腾达、位极人臣,对于这件事也是办得极为漂亮的。   赵德志让自己的干儿子之一出宫找了相熟的牙行,打着皇上御赐的名义用市场最低价给季兴邦置办了一座东城里翰林院旁边很不错的宅子,之后对季兴邦宣旨,带着他和季家的人一同去看宅子。   这个宅子面积不算很大,只有两进,不算惹眼。外人听起来也只不过是皇上给农门出身的新科状元郎赏赐了一座小两进的宅子,体恤他在京城成婚没有落脚之处,既宣扬了皇上的仁德,又不至于让季兴邦遭人嫉妒。   京城里有能力买小两进宅子的人多了去了,虽然东城的小两进比西城南城值钱,也不值当什么,没有什么人眼红。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个小两进的宅子确是个有内里乾坤的,这里的上一户主人家是江南的大商家,当时买了这个小两进的宅子是看中了它的风水好,花了巨资改造这个小两进宅子,将内里装修得非常之美,甚至不逊江南。   可是他不住了之后这个小两进便难以出手了,便是时晗雪这般官宦人家娘子出身的人在置产的时候也更愿意选择地大一些的宅子,这个宅子的面积有些小,价格却这么贵,一下就劝退了好些人。   至于那些大富大贵买得起的人又会嫌弃这个地方面积小,不够体面,所以这个房子很难卖。   赵德志当时和这个牙人做生意,用御赐的名义压价是一方面,这个房子难卖也是一方面的因素,两个因素相加,就让季兴邦得了一座他之前从来都不敢想象的华美宅子,里面家具、花园、假山、流水一应俱全,是他上辈子都舍不得花钱置办的样子呢!   众人都被皇上的大手笔赏赐惊呆了,真诚地跪谢天恩,赵德志将事情做得很好之后自然也在皇上面前好好表功一番,将季家人的真诚感谢如此这般的形容一番,让皇上也很是满意。   于是,困扰季家三房的最大问题——房子,就在皇上的帮助下被解决了,季兴邦的父母脸上绽放开了之前他们从未见到过的笑容,二人欢欢喜喜地投入到布置房子和婚事的大业之中来。   他们原本置办的东西全部都能用得上,只是减少了一些置办金银首饰的银钱,转而置办了些床单被褥、买了一家三口季兴邦挑过的老实人作为洒扫和做饭的仆役等,之后他们便搬入这个宅子住起来,只等着办婚礼了。   到了季兴邦和时晗雪二人正式大婚的那一天,季家雇了八抬大轿,租了一匹神俊的白马让季兴邦换上喜服骑上,一同吹着欢快的迎亲曲目从季家到时家去接新娘子。   季兴邦穿上红色的喜服,骑着白马的样子简直丰神俊朗,好看得不似凡人而是神仙下凡,将一路上观望的夫人、小娘子们迷得神魂颠倒,纷纷对即将成亲的时家小娘子羡慕不已。   不知道多少女子因为这一瞥,因为这一丝对时家小娘子的艳羡而选择努力念书,日后考中女官出宫嫁给俊美的少年郎呢!   因为两家都在东城,因此不多时迎亲的队伍便都到了时家,这时候“伴郎天团”就出现了,乃是有两个二甲进士闵宏达、李思齐,一个三甲进士曾阳夏,还有一些季兴邦以前在太学里的同学们凑成的。   乌泱泱一帮进士们将时家的门堵了,一人一首催妆诗,将在门里出难题的时穆宁、时穆瑾兄弟二人难住了,绞尽脑汁的出题也没有抵挡多久,妹妹便被迎亲的人催出来了。   因为时穆瑾和时穆宁都是时晗雪的兄长,而时穆瑾是嫡兄,按世俗的道理来说他更有背妹妹出嫁的资格。   但是这么些年的相处下来,时穆瑾深感庶出这一双弟妹的品性都很好,他们之间也相处出了真正的兄弟、兄妹情谊,因此他更考虑人情多一些。他知晓时穆宁与时晗雪相依为命,感情很深,今日这种大日子里若是自己抢了他背妹妹送亲的权利,日后他定然是抱憾终身的。   于是时穆瑾并未用世俗的规矩来压迫时穆宁,而是给了他一个眼神,让时穆宁得以悲喜交加地将自己的宝贝妹妹背在背上,送出家中,让她上了季家的花轿。   之后季家人又吹吹打打地抬着花轿往季家走,时家的亲眷们也跟上到时家那边去观礼、吃酒。时征道因为皇上的特许从任上回京几日参加自己女儿的婚礼,他的嫡妻广思斯自然是跟他一起去时家,坐在主位上让小两口拜的。   按理说方姨娘今日是没有那个资格去季家观礼的,但是经过这么多年,广思斯对她也不想那么刻薄,便准了她到时家去观礼。但是也只能远远看一看,不能出现在正堂,吃席也不能坐正席。   总之原则就是你去看一眼你的女儿出嫁是可以的,但是决不能出现在我面前碍了我的眼,危及我正室的名分。   季兴邦笑容满面地看着时晗雪手拿着红绸被喜娘扶住,一步一步跟着自己走进了季家的门,他心中欢喜不已——这么多年了,终于能和媳妇儿团聚了,可真是不容易啊!   日后真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再和娘子夫妻分离了,这种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太苦了!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单身汉的生活呢?他觉得被娘子照顾的生活才是神仙日子啊!   现在他终于可以摆脱单身汉的行列,又成为那个可以被娘子每天照顾,每天和娘子在一起,想什么时候聊天都可以和娘子聊天的快活人了,真是给座金山都不换呢!   时晗雪此时确是心中忐忑,并不像季兴邦这般笃定婚后的生活都是幸福。她总在不断地担忧——婚前季兴邦对我确实是不错,感情也很深,但是婚后他会不会变呢?   日后如果他见了更大的世面,预见了更多的人,会不会觉得我没有之前那么好了,开始嫌弃我了?或者是觉得我的身份低微不能给他助力,后悔娶了我?   亦或者是我和他成婚十年之后,为他生儿育女了,可是容色不再,他看上了更好看的小姑娘,将人家接进府里做了妾室或者通房了怎么办?   对于婚姻,或者女子比男子更加怕踏入涉足,因为男子一成婚之后得到的都是好处,对自己的整个人生都是在做“加法”的,而女子则总是在付出,婚姻对于自己的人生总是在不断地做“减法”的。   所以世俗害怕女子反抗,害怕女子逃离这个樊笼,总是对于女子有更苛刻的规矩,都是在逼迫着女子嫁人、付出的。   时晗雪婚前涌起的这些焦虑让她想到了时媗妍,她此时细细地想一遍婚姻,想一遍婚后的生活,才知道时媗妍当时为什么选择不踏入婚姻的樊笼。   正在想她呢,她就到了,是作为皇后娘娘和皇帝的使臣出现的。   皇上和皇后娘娘都给了时晗雪添妆,这些东西自然要派得力的人来送,并且宣旨勉励一番曾经的女官现在的从五品诰命夫人时晗雪。   而女官本身就具有宣旨的职责,皇后娘娘开恩特意派了时媗妍出宫宣旨,并嘱咐时媗妍可以晚一些吃了席面才回宫,在宫门落锁之前即可,也让她们一家人能团聚一番。   对于时征道和广思斯来说,时媗妍的到来自然是巨大的惊喜,尤其是广思斯!因为她之前一直逼着时媗妍相看男子,时媗妍都好几次休沐没有出宫来看她了,她下定决心日后不再说这些事,只要能每隔十日见一次女儿便好啊!   时媗妍正经地完成了她作为女官的职责,对时晗雪和众人宣旨,让大家看到了帝后二人给的添妆,对时晗雪女官的身份有了更多的羡慕和敬畏,之后时媗妍便坐在正堂看着二人行礼,之后时晗雪被送入洞房。   新娘子在拜堂过后先和新郎行了合卺礼,被季兴邦挑了盖头下来,让观礼的众人都是一阵惊艳。   之后季兴邦便出去敬酒应酬了,而时晗雪这个新娘子则留在新房之中与夫家、娘家的小姑子、妯娌们在一块儿闲聊一番等待新郎归来。   时媗妍虽然是女官,此时也和一般的小娘子一般坐在新房之中与大家一同吹牛聊天,笑得很开心。   季桃花、季柳条等人好奇地问二人在宫中的种种生活,便是李思微这个一向稳得住的人也忍不住向二人问了好些皇宫的事情和女官的问题。   二人也会挑拣一些能对外说的打趣一阵,让她们对神秘的皇宫有了不少理解,也知晓了做一个女官需要做什么事,之后会有什么好处。   她们现在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听闻了这些话之后真是心动得很。季桃花更是下了狠心要让她的女儿和儿子一般好好念书。   现在时代不同了,不是只有男子才能有好好念书考中科举光宗耀祖一条路,女子也照样可以好好念书去考女状元,若是有能力就可以做女官。做了女官之后若是相成婚皇上皇后娘娘自会赐下好婚事,不想成婚也可以在宫中养老或者出宫立女户,自己□□教养,完全不用担忧呢!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婚事着落   季兴邦和时晗雪的婚事办得很顺利, 时媗妍在宫门落锁之前赶紧回到了宫中,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还未就寝,着人宣召了时媗妍去回话。   时媗妍因为喝了几口酒, 此时怕在娘娘面前失仪, 赶紧让小宫女给她拿来一壶浓浓的茶水猛灌几口, 虽然还是遮掩不了全部的酒味, 但是好歹味道轻了一些,若是离得不近的话应该不会熏到娘娘。   时媗妍之后便到了皇后娘娘面前回话,将今日里的见闻都说给皇后娘娘听了,说的时候她的脸上是带笑的、声音的轻快的, 看得出来她很为时晗雪如此隆重又热闹的婚礼高兴,为时晗雪成亲开心。   皇后娘娘心中自然是开心的,时晗雪是她的心腹爱将。现在虽然离开了皇宫,但是她相信只要她继续给时晗雪足够的体面,日后时晗雪便是出宫了还会是她的人, 会是她的眼耳口舌身手。   现在时晗雪的夫君做了状元郎进了翰林院, 与之前一届考中的探花郎季兴杰有亲戚关系,她自身的两个兄长也都考中了三甲同进士, 名次挺不错的, 听说正在努力备考庶吉士, 说不得时晗雪日后会给她笼络住足够多的青年才俊呢。   现在时晗雪被夫家和娘家看重, 能得到丈夫的喜爱,说明她过得很好、地位稳固,日后定然也能做主,更能帮自己做事, 皇后娘娘焉有不开心的道理?   只是她听完了时媗妍的话之后心中一动, 确是问道:“媗妍, 现在我将你从尚食局调入坤宁宫中帮我做事,可有什么不习惯的?今日见到晗雪如此隆重的婚礼,你心中是否羡慕?是否想要改变主意像其他人一般出宫嫁人?”   时媗妍却一点儿都不动心,正经地谢过了皇后娘娘这么真心为她考虑,可是她心意已决,决定目前不出宫嫁人,至少再在皇宫之中工作三年,再次向皇后娘娘表明忠心。   她对着时晗雪这个姐妹可以好好地说一说自己的真实想法,可以说一说她对男子的不信任何厌恶,但是这种话确是万万不能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出来的,若是天下的女子都要将丈夫牢牢掌握在掌心之中不许纳妾才算是幸福,那么有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皇上算什么,贤惠帮着皇上选妃的皇后娘娘又算是什么呢?   皇后娘娘闻言不露神色,应了一声让时媗妍回去休息了,心中她确是松了一口气的,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作为皇后,她也希望她能够笼络住时媗妍、周珍娘这般能够安心待在宫中多年的人做自己的心腹,否则总是三年就换一拨用得顺手的人,她也吃不消啊。   时媗妍不知道她在季家婚礼上的这一露面,她的风姿便惹得好几个来做客的新科进士或者是太学生们心仪不已,有好几个家境和成绩都不错,纷纷到时家这边来探一探广思斯的口风。   广思斯已经月余没有能见到女儿的面,也是知晓女儿此番定然是铁了心要至少留在宫中三年了,于是对于这些递过来的橄榄枝也只能忍痛割爱,告诉他们时媗妍至少还要在宫中做三年的女官,等得了的可以再等三年,等不了的便不用再等了。   这些新科进士们或者是家境好的太学生们在京城的婚嫁市场上都是香馍馍,哪儿能为了时媗妍等三年这么久?于是这些狂蜂浪蝶们都各自散去,广思斯也松了口气,自始至终没有将这件事再与时媗妍提。   她可不敢把时媗妍再惹毛了,现在母女两人关系才恢复了一点点,时媗妍答应日后还是每十日休沐时候有空就会回家看看,她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在考中进士之后,季兴邦的小伙伴们欢喜地帮他庆祝婚礼的同时,自己的婚事也都有了着落。   闵宏达被太学祭酒蔡钟鸣看中了,问了闵宏达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女婿,希望他日后能对自己的独女好,还能在学业上继承自己的衣钵。基本上他选婿也就是选学生了。   闵宏达很敬佩这位太学祭酒蔡钟鸣大人的学识和人品,认为他教养出来的女儿家风这么好,一定很不错,便同意了这门亲事。回家和父母、兄弟、妹妹商议的时候,他们起先还担心蔡大人家门第比较高,会不会看不上他们这门穷亲戚。   闵宏达则解释了一下蔡钟鸣先生家是翰林清贵出身,这种清流人家最是不会看不起普通大众的,大家才放了心,很喜欢这门亲事。在会试之后殿试之前婚事就定下来了,只不过正式成婚要等到明年年底,毕竟礼数很多,完全走完需要很多时间,而朝中清流又是最讲究礼仪的人家,一步都不能少,一步都不能错。   李思齐之前在长治府的时候,虽然李家也给他相看了一些姑娘,但是人家看李家是商户人家,李思齐也只是一个举人,还在名不见经传的什么“青山书院”就读,眼见得是不太有什么前途的样子,所以他在婚姻市场上挺不吃香的。   能看得上的人家李家看不上,李家看得上的姑娘又看不上李思齐,于是就这么一直耽搁下来了。李家二老记得不行,尤其李老夫人,简直嘴巴上都要长燎泡了。   她有些幽怨地说道:“之前他刚去长治府的时候我还庆幸他的老师青山先生家中并没有女儿,要不然的话日后他是不是还要负责娶了人家女儿,一辈子和那青山先生都绑定在一起。   可是现如今我倒是盼着那青山先生有个女儿呢,我就能给我儿子说上媳妇儿,能盼着抱孙子了。”   李思微赶紧安慰自己家娘亲,说道:“娘亲,你不用担心,弟弟人才这么优秀,等到三年以后会试的时候他一飞冲天、一鸣惊人,我们就能给她好好的说一门亲事了,你不用担心。”   李老夫人却不太乐观:“进士哪儿是这么好考的?我儿又去了长治府那个青山书院里面念书,三年之后若是考中还罢了,若是考不中是不是又要等三年?人生有几个三年?我儿若是几次不中,难不成就一直不成婚不成?”   这样一来李思微便也不好劝慰李老夫人了,因为进士确实是很难考的,她也不敢打包票李思齐一定能考得中。   幸而现在天可怜见,李思齐考中了进士,还是个正经的二甲进士,现在说亲就很容易了,以前看不上他的人家现在也隐隐透露出了可以再谈一谈亲事的意思了。   李老夫人和李老爷认真问了李思齐日后的意思,确定了他想要一个能够相互扶持、相互帮助的妻子之后,便想要给他娉一个出宫的女官作为妻子。   之后再托李思微问了问时晗雪这一届出宫的女官们人才、品性、家世各种情况,让她推荐一个人选。   时晗雪想了想之后,推荐了两个人选,她们二人都是在宫中老实本分的人,样貌不算出众,但是才学人品过得去的,家世上也各有优劣。   一个是京城富商之女,与李家一样都是做生意的,只不过生意做得比李家大些。但是同为商户,两家的身份其实是差不多的,也算得上是一句门当户对,二人日后成亲以后可能会有很多共同语言,亲戚也都是与自己同层次的人,可能比较好相处一些。   另一个是京城清流小官之女,他父亲只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京官,之前考上的是三甲同进士,又没有什么家世,走了狗屎运才能在京城留下,但是升迁基本无望了,这辈子怕是都穿不了朱紫色的官袍,家中日子一直过得苦巴巴的。   不过他对男女没有什么门户之见,还是认真用心地教育自己的子女,让女儿也与男子一同念书,才使得他的女儿人才出众考中了女官。时晗雪觉得,能够允许让自己女儿念书的人家,即便是重视规矩的清流人家,应当也是比较开明不难相处的。   况且现在李家不缺钱,缺的是文化,缺的是做官的背景或者是人脉,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就让李家自己选吧。   李家拿了这两个推荐人选之后觉得都挺好的,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怎么选,后来还是把皮球踢到了李思齐这边,李思齐想了想之后说道:“还是问一问这位商户家的小姐是否愿意下嫁我们家吧,我们去提亲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呢。我可是听说女官是非常厉害的,近来找她们提亲的人家差不多踏破门槛呢,我们家这般的不一定会被人家看上。”   李思齐在长治府青山书院求学这么长时间,从之前的志得意满到后来青山先生声名尽毁之后的冷眼之中看尽了人情冷暖,他深知了理解和信任的重要性,也深知了不同背景的人有时候观念真的会是天差地别。   他自己是商户出身,虽然从小就不以为耻,但是谁知道其他人心中会不会嫌弃呢?夫妻之间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他可不愿意对着一个随时鄙视自己的女子,还是娶个同样家境出身的女子要省心一些。   现在的李思齐觉得自己背着“青山先生学生”这么一个污名,日后在仕途上的发展恐怕有限,便没有那么重的往上爬的心思,更多的还是思考日后的夫妻相处问题。   李老夫人拿着拜帖请了媒婆去那户曾文达曾老爷家求娶他家出宫在家待嫁的女官闺女,曾老爷本来看不上李思齐这样的商户出身的进士,想让自己的女儿改换门庭嫁入权贵家中,让曾家日后也能借个势。   但是曾家姑娘既然能进宫做女官,现在还能出宫好好地待嫁,自然也是有手段的,她让人将所有来提亲的人都打听了一遍,知晓了李思齐这个人的才华、俊美和仗义,对这样的男子心仪不已。   她心中是有些怀疑那个刘振乾必然是做了什么恶事才会被青山先生如此针对的,青山先生这么被毁了名声有些可疑,但是不管真相如何,都不关李思齐的事。李思齐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拜青山先生为师,在青山先生跟前侍奉这么几年,真是难得的有情有义,她很喜欢。   于是曾玉芝便自己做主应下了这门亲事,曾文达曾老爷也只能答应了。就这样,曾、李两家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二人的婚事,到季兴邦、时晗雪成亲的时候二人的亲事已定。那天李思齐作为季兴邦的伴郎之一,曾玉芝作为时晗雪的伴娘之一也偷偷见了对方一面,双方是又羞涩又满意,只等着之后两人办婚宴了。   时家兄弟二人的婚事就比较简单了,都有广思斯这个嫡母时常观察着、把控着,倒是不如其他几人的婚事那么着急。广思斯早就相看好了人选,早早就相看了起来,看的都是门当户对的女子。   她也早就和女方家透露过了意思,女方家有些心动,但是对她信誓旦旦保证自家两个儿子都能考中进士有些疑惑,便犹豫了一下,说要等到会试之后再定亲。   后来时穆瑾、时穆宁二人果然争气考中了会试,名次三十几名,有可能二甲也有可能三甲,可是这样也无所谓了,对于他们这样已经有了一些底蕴的家庭来说,只要考中进士有个敲门砖进入官场就行,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广思斯给自己嫡子时穆瑾说的亲事自然要更好一些,是京城实权官员人家的嫡女,也算是两家强强联合。给时穆宁说的亲事要稍微差一些,但也算很可以的,是实权官员人家的庶女,但是人品才华很好,样貌也很好,与时穆宁也算是相配。   至于曾阳夏的婚事则不再在讨论范围之内了,因为他年纪比其他人要大一截,早早就在中举人之后便在京城说了亲事了,三年后的今天季兴邦和时晗雪刚刚成亲,可是他孩子都已经有两个了!   只不过他还是不知羞,非要挤进伴郎团里面和其他没有成亲的男孩子们一同去耍热闹罢了。   只不过京城这些婚事当中,也有一遭婚事让季兴邦觉得诧异不已,便是之前考中女官探花位置的孙映雪,说亲给了周家那位考中了进士的周海山,而季兴邦记得这个周海山是上辈子时媗妍的夫君,也算是自己的姐夫。   震惊过后他却也只能叹了口气,这辈子好些事情都有了变化,他要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能总是用上辈子的老眼光看所有事情了。   现下就要遇到一遭糟心的事情呢——他就要上班去了,他两辈子都没有去过翰林院呢! 第105章 官升一级   季兴邦其实不喜欢翰林院, 他觉得自己在外地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大人都算是在实实际际做事情,但是在翰林院里都是在玩文字游戏,没有什么作为。   只不过在翰林院又是一个进士进入官场之后的必经之地, 只有在这里混出了名堂来日后才会有前途, 所以他不得不入翰林院待上几年, 还不能和别人抱怨, 否则别人只会觉得他在嘚瑟,而不会觉得他是真的在抱怨。   比如中了二甲的闵宏达、李思齐以及中了三甲靠前位置的时穆瑾、时穆宁四人都在复习功课准备考翰林院的庶吉士,他们想进翰林院而不得呢。   还有一个人也不得不离开翰林院了,那便是——季兴杰。   因为大景朝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那就是近亲的人不能同时入翰林院或者同时入内阁。其中一个需要进入这两个地方,那么另外的人便要避开这样的地方。   像季兴邦和季兴杰这般都只是六七品的小官而已,只要季兴杰离开翰林院避开季兴邦就行了。而若是那种内阁大员入阁的话,他的儿子、兄弟、父亲、叔父等等一家人甚至要避到京外去。   因为要避讳季兴邦进入翰林院,皇上将季兴杰升了一级成了正六品的官员, 然后放到了国子监去了。因为皇上觉得季兴杰真是一个教书育人的人才, 他曾经教过的几个弟子都很成器,人品不错学问不错。   而且他一点儿都不迂腐, 有点儿“有教无类”的味道, 无论是官家子弟、农家子或者是商家子都能教育得很好, 还能让他的弟子们互相之间联系紧密、感情很好, 皇上心中很是赞赏。   他最早是想要把季兴杰这么一个人才放到大景朝最重要的太学里面去的,但是因为太学是大景朝最高、最好的一个学府,所以盯着太学的人太多了,季兴杰这般没有任何背景的人, 甚至在学术上也没有太大名气的人去了太学也是被压制的料, 掀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皇上想了又想, 便将季兴杰放到了大家都不是很看好的国子监之中。其实皇上对国子监这些纨绔子弟也是很头疼的,希望能派一个有能力有水平的人去将他们那些野马拉回正轨来,不要说成材,起码要做个人吧!   为了担心季兴杰心中不舒服,皇上特意给他升了一级调过去,而不是平调过去。要知道季兴杰之前在翰林院三年也只荣升了一级到了从六品而已,现在去了国子监做正六品的官员他怎么也不亏了。   季兴杰对于离开翰林院心中是有些遗憾的,因为他还挺喜欢翰林院的氛围的,虽然里面有汲汲营营想要巴结宫中贵人升官的人,但是也有不少像他一般只想做学问的书呆子,他在里面学到了很多知识,交到了不少朋友。   但是对于官升一级到国子监去任职他也是满怀憧憬的,谁不喜欢升官呢?谁不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人肯定呢?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工作岗位而已,况且又不是没有教过学生,便是学生有可能会跳脱一些,季兴杰也是不惧的。   于是季兴杰带着他的小堂弟季兴邦到翰林院去上班,顺便也是自己去收拾东西,与同僚们作别。   在引着季兴邦拜见了翰林院大学士之后,季兴杰介绍季兴邦认识了自己这三年来在翰林院相处下来的几个至交好友,也让他们在工作上多看顾一些季兴邦,大家都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之后季兴杰便拿着他收拾好的东西去了国子监报道,同僚们有些羡慕他官升一级,有些遗憾他去到国子监之后将会遇到好些问题学生会很辛苦,不过这也算是是正常的调动,倒是没有人很眼红他。   季兴邦作为新科状元来报道,大学士自然给他几分面子,没有为难他。因为翰林院大学士深知——新科状元一点儿也不稀奇,可是被皇上亲自赐了宅子,新婚第二天还能进宫拜见皇上皇后的新科状元季兴邦可是独一份的。   翰林院么,不就是随时看着书候着,看皇上什么时候需要伺候笔墨就上去露一下脸。皇上心情好那一天就是人人都想抢着去皇上面前露脸,可是皇上心情不好那一天就大家都恨不得缩到地洞里面去那种。   季兴邦本就更加喜欢务实,不算太喜欢念书,所以翰林院的生活让他在了几个月就觉得索然无味,想要寻求一个外放的职位。   于是季兴邦在家中与自己的妻子时晗雪商量这件事,看看怎么才能谋一个外放的位置。   时晗雪皱眉说道:“夫君,翰林院是新科进士们人人都很想去的地方,大家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你在翰林院的年限不够恐怕会影响你日后升迁的。”   季兴邦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现在活得很痛苦啊,每天都闲的快要长毛了,一点儿正事干不了,心中很焦急的,还不如像曾阳夏那般去参加吏部的考核,做个县令大人呢,起码能管着自己治下的一亩三分地。起码可以做一做一个县的青天大老爷啊。”   时晗雪失笑到:“曾兄谋了一个辽东小县的缺,好些人说那是苦寒之地,不愿意去,曾兄家中这么多银钱还谋了那么偏远的一个小地方,好些人笑话他呢。”   季兴邦感叹道:“别说是苦寒的辽东了,现在便是给我一个西南瘴气之地的偏远县令我也愿意去!”反正前世又不是没有去过,去了之后会发觉那些地方只是听起来比较可怕,其实也还好,更好的是可以自己做想做的事情,不会有现在浪费时间的感觉。   时晗雪皱眉,既然季兴邦已经说出了这番话来,就说明他真的不适合翰林院的工作,于是她说道:“那我明日申请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对她说一说你的想法,问问皇后娘娘有没有什么高招吧。   前些日子我听闻两件事,一件事是皇上同意魏王殿下出宫建府了,还会像给太子挑洗马等人一般给他挑选一个班底带出宫去建府,若是你想要跟着魏王,我可以帮你谋求一个职位,毕竟魏王是皇后娘娘亲生是四皇子,他很孝顺皇后娘娘的。   第二件事便是皇后娘娘亲生的九皇子宁王到了启蒙的时候了,目前正在给他挑选一个教书的师傅,想让他开蒙,之后好好成长。你是状元之才,若是想要谋这个职位想来皇后娘娘也会应允的。好处就是你可以保留翰林院官员的身份直接去教九皇子。   只不过魏王殿下现在比较有实权,现在隐隐有和太子分庭抗礼之势,而宁王太小了,日后估计和大宝无缘,就是一个享乐的皇子,若是跟了他你一辈子就算是闲散人员了,难以进入权力中枢。   嗯,要不你还是不要在这些皇子身上下注,好好在翰林院工作几年,还是算是皇上的人吧。”   季兴邦心中知晓四皇子魏王殿下与太子殿下虽然是一母同胞,可是日后和太子争起皇位来可一点儿都没有手软,二人斗得天昏地暗、两败俱伤,还是皇后娘娘更看重太子殿下帮了他一把,太子殿下才稳固住了位置登基了。   所以魏王这条船一看就是快要漏水的,万万不能上。而九皇子宁王这条船还是很不错的。   皇上和皇后虽然夫妻恩爱,但是膝下还是有十余个皇子,最后立住了的有七个,其中太子、四皇子魏王、九皇子宁王是皇后娘娘亲生的骨肉。   日后皇上先驾崩了之后太子登基,皇后娘娘升了太后娘娘,都很有实权的,九皇子宁王虽然是个闲散王爷,但是日子还算过得很不错的,跟着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日后若是让他出宫基本上是不可能像现在魏王这般在京城里建府,和太子分庭抗礼的,而是会让他离京就封。以九皇子的受宠程度,他的封地定然不会太差,到时候若是一直跟着九皇子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季兴邦说道:“娘子,我一点儿都不看好魏王,我觉得皇上让魏王出宫建府,和太子分庭抗礼是一招臭棋,是乱家之始,现在皇上正值壮年还不太明显,日后弊端定然会渐渐显现,可千万不能上魏王这条船。   反观宁王我觉得挺好的,日后一个富贵王爷的位置跑不了的,我愿意去教他,这样一来能教书育人有个正经事做,还不用离开翰林院,用翰林院官员的身份去做这件事,不是正好么?”   时晗雪也觉得这样很好,九皇子还很小,等他长大还有好几年。到时候若是他成器季兴邦可以一直跟着他,他便是不成器季兴邦也还是翰林院的官员,几年后谋个外放的实缺也不错。   总之就是要让季兴邦稳住心神不要想逃走,稳稳当当在翰林院好好地待上这么几年。   于是第二日时晗雪正装进宫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她与皇后娘娘说了一阵成婚之后的趣事,便直接向皇后娘娘说了来意,她的夫君季兴邦希望能够成为九皇子宁王的师傅,以翰林院官员的身份教授九皇子学业,请皇后娘娘成全。   皇后娘娘听了这件事之后很是欢喜,九皇子宁王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虽然不像太子那般是她最喜欢、最看中的儿子,但也深得她的欢心。她自然希望儿子能有一个好师傅。   翰林院其他的老先生年纪都太大了,她很担心九皇子宁王不能与他们好好相处,反而淘气惹怒了他们,要不就受了责罚,要不就被老先生在皇上面前告状,使得皇上对九皇子印象不好,这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现在季兴邦这个年轻有为的状元郎不在翰林院里面争着皇上的青睐和恩宠,反而不怕麻烦愿意做九皇子的师傅,真是让她欣喜异常,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呢?   于是这么一桩两边都很喜欢的“交易”便达成了,皇后娘娘亲自去和皇上要人,皇上虽然有些舍不得季兴邦这个状元郎去教自家稚儿启蒙,但是自家孩子毕竟也还是很重要的,既然皇后娘娘亲自开了这个口,他有些遗憾也只能答应了。   为了平复季兴邦的心,不让他觉得离开了权力的中心,失去了圣上的恩宠,皇上在下旨让他去教授九皇子的时候还同时给他官升一级了,现在他已经是正六品的官位,与季兴杰比肩了。   季兴邦接到圣旨的时候真是兴奋异常,这也太合算、太好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师徒情深   季兴邦准备了好些讲义拿着书到宁王所居住的坤宁宫偏殿给他上课, 才刚刚七岁的宁王目前是皇上最小的儿子,他的其他哥哥有些也并未成年,并未出宫建府, 但是因为已经年纪比较大了, 被启蒙过了, 所以一同在御书房跟着另外的先生学习, 并不与他们在一处。   也就是说季兴邦其实面对的只有小小稚儿——宁王——这么一个学生。   对于其他的人来说,给人做启蒙先生可能有些跌份,便是升了官位也不愿意来做。因此季兴邦愿意给宁王做启蒙的老师皇后娘娘才会这么的惊喜。   但是对于季兴邦来说,教书育人是正经事, 山辈子他在科举一途上没有这么顺利,当时为了家计生存也做过人家的西席,况且自己的大堂兄季兴杰以前也给人做过西席,也是给小孩子开蒙,一点儿都不丢人。   反而这很重要, 季兴邦觉得自己和李思齐为什么现在行得端坐得正?与之前小时候季兴杰的言传身教还是很有关系的。   师者, 除了传道受业解惑,更重要的是言传身教将自己的人品、为人处世的道理传下来感染一代一代的学生, 让学生们成才或者成人, 日后做个“诚实生活、不犯他人”的正义良善的人士。   季兴邦从心底里很喜欢和敬佩自己的大堂兄季兴杰, 所以他对自己翰林院的职务、身份这么厌恶,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入翰林院导致了季兴杰的不得不离开,他知道季兴杰很喜欢翰林院这份工作,所以有些自我厌弃。   近来他与季兴杰交往的时候,从季兴杰口中听到他很享受在国子监教书的生活, 觉得那些学生们虽然有些是纨绔, 有些淘气, 但是他还是认真在教授他们知识,与他们相处得也不错,表示很喜欢国子监这个职位。   季兴邦松了口气,对自己的厌弃没有那么深了,但是他心中总是存着在翰林院少待一些时间,尽快把位置给季兴杰让出来的想法。   每日在翰林院的点卯和与同僚之间的应酬加深了他的焦虑,反而现在做了九皇子宁王的启蒙师傅之后,季兴邦兴奋不已地将自己的热情倾注在宁王这个学生身上,想要像之前大堂兄教授自己一般好好教导宁王。   宁王殿下虽然只有七岁,但是在宫里长大的没有谁不是人精。虽然他现在因为年纪小,展露出来的多是懵懂和天真的一面,但是那也只是他的人设而已,他知道自己的父皇母后对他这么小儿子没有过多的期待,不希望自己这个小儿子有太多的上进心和太多的野心,免得造成朝纲不稳,所以自己也一直装乖装傻,往富贵闲人那个方向走。   在七岁启蒙之前,宁王其实偷偷谋划过影响自己的父皇和母后,给自己挑选一个好师傅,最好是家世好有名望的师傅,这样一来自己日后便是出宫建府也可以有个可以依靠的势力,说不得长大后能有机会和兄长们分庭抗礼。   可是没有想到父皇母后的动作太快了,且不听他这个七岁小儿的想法,给自己指定了季兴杰这么一个新科状元做启蒙的恩师,让他老大不高兴了好久。   季兴邦自己的学识确是不错,能考上新科状元的人能差么?可是不符合自己的预期啊!这个季兴邦乃是农家子出身,家中唯一有个做官的亲戚还是他大堂兄,只不过是一个正六品的小官而已,与他自己一般都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   况且他的妻族也不太行,时家在京城还算不错,但他娶的是时家庶出的女儿,曾在宫中做过女官得了皇后娘娘的宠爱,但是又什么用?宁王殿下自己就是皇后娘娘的儿子,更得皇后娘娘的宠爱,资源重合了啊,完全没有新资源的加入,没有任何意义的!   况且季兴邦乃是太学出身,天然就是皇上的学生,并没有什么师承之类的,便是师傅、师兄之类的人也没有几个,整个人简直一穷二白,除了知识在身别的啥也没有了,父皇母后怎么给自己选了这么一个师傅?   他们两人是打定了主意想要把自己养废吗?就真的这么一点儿资源都不给自己?想当初太子哥哥和魏王四哥启蒙的时候是什么光景?给他们开蒙的要么是朝中大员,要么是勋贵世家出身,可是到了自己这儿就只剩下季兴邦这么孤身一个人了,这是看不起谁呢?   九皇子带着一肚子的不满开始了他的启蒙生涯,可是作为皇子,还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皇子,他并不敢对自己的启蒙师傅季兴邦不恭敬。毕竟他现在年纪幼小,还居住在皇后娘娘的偏殿之中,若是季兴邦去向母后告状他不乖,可是很毁他在母后心中的形象的。   季兴邦自然也看出了小王爷脸上的不高兴和不耐烦,但是他也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小孩子想要玩耍不愿意坐下来学习,对学习生厌,而不知道是不喜欢他这个老师。   季兴邦耐心地教导宁王,将一些枯燥的知识用他自己想象的有趣的事情贯穿起来讲,不知不觉就在其中让宁王把字、词、为人处世的道理等等都记住了,让宁王进步非常快。   宁王也不是傻子,他之前对季兴邦的不满主要集中在嫌弃他没有资源上,可是接触了季兴邦之后,他才发现季兴邦是真心想要教好自己这个学生的,那一腔热血倾注在教学之中,让谁都无法轻视。   宁王在宫中见惯了阿谀奉承、尔虞我诈,反而觉得季兴邦如此的真心实意很难得,他觉得这辈子能遇到季兴邦这样一个真心来教他的老师非常难得,于是也慢慢的改变了心态,对季兴邦真心实意的喜欢了起来,对学习也更加的上心了起来。   小孩子便是再聪明也是小孩子,与大人还是不相同的。你用真心对他,他能感受得到,还会回馈给你他的真心实意,这是最难得的。   季兴邦在这边与九皇子教学相长,师徒情谊不断飙升,季兴杰在国子监那边的教学成果也很斐然,今年好几个国子监的学生去参加京畿地区的童生试了,竟然大部分通过了,实在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比以前通过的比例高了五成还不止。   这个成绩一出来之后,好些京城的勋贵们再次反向审视自家的纨绔儿子,发现他还不是那么不可救药,貌似还可以挽救一下的,于是纷纷出手了。   有些给季兴杰这个孩子们口中的“名师”多送一些礼物,搞好一些关系,想让这个老师日后多看顾一下自家不孝子,让他的成绩更上一层楼。   有些则觉得自家儿子天赋异禀,不能继续留在国子监这个地方耽误天分,得转到太学里面去!所以纷纷走关系甚至想将自家考中童生的孩子运作去太学。   还真有一两个运作成功了的,但是更多的是做了无用功,灰溜溜地回了国子监继续走第一条路,一时间季兴杰这个名字在京城很是有名,基本上已经与“名师”“化腐朽为神奇”等等划上了等号。   而皇上在时不时考察了一番九皇子的学习进度之后,对季兴邦也是满意得紧,他觉得季家兄弟二人都是有学习天分的人,不但自己成绩好,还很会教学生,实在是放对了地方了。   龙颜大悦的皇上给季兴杰升了一级官,他现在有了从五品的官职,又比他的小堂弟季兴邦高出一级了。   季氏兄弟二人都很开心。季兴邦看着自己的大堂兄季兴杰这么喜欢国子监这个岗位,这么喜欢教导这些学生,也教导学生得这么出色,他也就不像之前那般急着想要离开翰林院,想要把位置腾出来给自己的大堂兄了。   季兴邦、季兴杰这边在工作上完全理顺了,甚至有些如鱼得水,日子过得很开心,但是时晗雪却觉得有些不太开心了。   她现在的品级没有变,还是从五品的诰命夫人,还能和做女官时候一样每个月领取一笔俸禄,生活不愁。   时晗雪却还是很有危机感,以及感到无聊。虽然比季兴邦现在的官位要高,但是季兴邦这么一天天的在做实事,总有一天会赶超她的职位的。而她若是这么一天天在家里耗着,也是显得无聊无所事事,一点儿社会贡献也没有,她觉得日子过得有些憋屈。   她曾经尝试着和李思微等人聊天,但是李思微等人却觉得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怀孕生下孩子,为季家做好传宗接代的事情,等到有了孩子之后她的时间全都被孩子占用了,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整天胡思乱想了。   时晗雪于是找了找之前与她一同做过女官的女子聊天诉说,这些出宫之后的女官不管嫁人了或者是选择自立女户不嫁人,想法与她是一样的,都想要出来做点儿事情,不想这么在后宅里继续蹉跎人生了。   做过女官的她们已经习惯了每日都有事情做,不太习惯那种在后宅与人聊聊天、赏赏花、喝喝茶、唱唱戏的悠闲日子了。不过那些自立女户的人可以给自己做主,嫁了人的却还要问一问自己丈夫的意见。   时晗雪将自己的想法与季兴邦一说,季兴邦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之前他想要去做县令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时他和时晗雪一同到县里的时候,他做官管前朝的事情,他妻子时晗雪就联合官夫人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夫妻一同将事情做好。   现在他被困在翰林院里了,不能给妻子带来身份上的助力,自然更不能扯妻子的后腿了。他自然要举双手赞成妻子去做事情了。   时晗雪对自己丈夫的倾力支持很满意,但是她们几个女官汇集到一起之后才发现,嫁人的女官之中并不是所有的女官家人都会支持她出来做事,时晗雪一边觉得自己嫁给不限制自己出来做事情的季兴邦是一件幸运的事。   另一方面,所有的女官们都觉得,立女户不嫁人也很香啊!   那些嫁了人之后现在又被家人限制的女官纷纷后悔不已,有些时候她们真的怀疑自己当时怎么会头铁了去选择嫁给这么一个男人,立女户不香吗?   男人是什么?我自己有俸禄银子不靠男子生活,却还要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还要被你管着受你限制,我的脑子当初真是被门挤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灵毓女学   时晗雪她们几个女官商议之后觉得如果想要改变女子的地位, 首先便是要提升她们的受教育水平,因此她们准备办女学,若是女子能懂得知识, 进可考女官, 退也能在后宅教导孩子, 不至于做个睁眼瞎, 还是能多明白一些道理的。   但是在如何办女学的问题上,大家有了分歧。   有些家中有钱的女子便提议到:“我们应该自己出钱办免费的女学,让贫民的女子能有念书识字的机会。家中富裕的人家不是没有钱给女儿读书,而是不愿意。   既然如此, 若是我们的免费女学也招收这般的学生,岂不是给他们‘薅羊毛’的机会?反而让有钱人家占了我们的便宜。”   但是也有生活窘迫的女官们提出不同的意见:“办免费的女学可是个无底洞,我们现在虽然有些俸禄,但是俸禄毕竟不算很多,便是全拿出来投入进去也是杯水车薪。   只有我们这么点儿人, 这么点儿钱, 能做出点儿什么事情来?”   于是两方的人争吵不休,还有人提议让时晗雪这个皇后娘娘的心腹女官进宫去找皇后娘娘说一说, 让娘娘从自己的内库中拨一笔钱出来给大家做事情。   时晗雪皱眉否了这个意见, 她说道:“现在朝中的时局也不是铁板一块, 皇后娘娘有娘家人要照看, 有女官的俸禄要发放,有三个皇子要养育,手中也不是很宽裕,我们这些曾经的女官现在不能为娘娘分忧也便罢了, 哪里还能再给娘娘添堵?   我想着我们若是开口去求皇后娘娘拨钱, 还不如都闷着头各自回家去, 不要再说什么从家中出来做事的话了,已然失去了我们几个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初衷了。”   时晗雪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众女官们纷纷都是一怔,继而沉默了,再也没有人提到宫中找皇后娘娘帮忙的话了。   时晗雪很满意,大家事先做好这个“自力更生”的准备很好,况且女官们出宫之后也还是需要一个人领头整合大家的力量,她并不想带领着一盘散沙。   她自己虽然之前在宫中品级是最高的,但是现在既然大家已经出宫了,她便不想再按照之前的品级来压人,而是想要以理服人,说服大家真心实意地听她的话,愿意一起出来做事情。   时晗雪继续说道:“关于收钱与不收钱的问题,我是这么考虑的。我们还是需要收学费,同时发放给在女学里教书的女夫子,让女夫子们过上体面的生活,有着丰厚的收入,这样才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念书。   我的丈夫是治《春秋》一经的,他对史比较熟悉,曾经和我说过一个故事,那就是孔子的弟子子贡是鲁国人,当时鲁国有一个政策,那便是如果有人从其他诸侯国将鲁国人赎回鲁国,便可以到官府去领取一笔赏金。子贡有一次赎人之后没有领取赏金,被孔子批评了,说鲁国以后便没有人再会去赎人了。而子路在鲁国救了一个溺水的人,别人送他一头牛,而他收下了,孔子便称赞道日后鲁国必然有很多人会拯救溺水的人。(注1)   所以我觉得,我们若是想要让其他人家有动力送女孩子去念书,我们自己就要成为她们羡慕的榜样,我们要能过得很好,要能赚很多钱,这样的话他们才会有动力送女孩子去念书,才有念想。   否则的话,若是我们自己过得穷困潦倒,即便我们再省吃俭用倒贴钱去找女童来念书,人家也会说‘你看,念书做了女官之后有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过成那个样子,有什么意思?’这样还会有什么人愿意将女儿送去念书?”   众人闻言之后点了点头,她们觉得确实如此,之前那个故事她们也学过或者听说过,当时还有些好奇为何会如此,可是连想到如今的话便很能够理解了。她们这第一批的女官一定要给世人做出一个榜样来,一定要过得很好,否则的话日后大景朝还会有什么人家愿意送女孩子去学习、去考女官呢?   方针定下来之后她们便开始具体的去分工了,她们准备在京城租赁一个比较好的宅子作为女学的地址,然后招收一些愿意念书的女学生进行教学,束脩会收得很贵。   但是她们教学的内容会很丰富,除了教授一些文化知识之外,还会教授一些宫廷的礼仪以及进宫的注意事项。   有另外的课程是因为好些达官贵人家虽然愿意让女孩子去念书,但是只想送女儿进宫去选妃,而不想让女儿去做女官。她们拓展了这些宫廷礼仪和进宫事项教学之后,就能够招收到这一部分的女学生,赚到这一部分家长的钱。   想来想去这个女学还是需要时晗雪作为山长,众人都很服气她,她便也不谦让,准备将这个女学办起来,还可以将她之前购买的贡院边的宅子拿出来作为女学的校舍,不过也不是白白提供,而是要收女学的租金的,自己不能亏了,其他为女学付出的人也不能亏了。   只有多方得利,这个女学日后才能办得好,才能一直办得下去,亦或者有更多的人效仿,提升女子的识字水平和资质。   当然,时晗雪现在还需要照顾家庭,并没有空时时刻刻住在女学之中管理一些杂务,于是她们几个人经过了面试,招收了几个很有才学水平但是之前没有考中女官,目前生活得比较穷困潦倒的女子在女学之中作为工作人员,她们可以住在女学里提供一些日常的服务。   这些基础的准备工作做好之后,时晗雪不忘了和自己的夫君季兴邦商议一番,听听他的意见。   上辈子在官场上混了很久的季兴邦一听时晗雪她们的这个计划就叫好,觉得她做得真得很对,确实只有她们这第一批的女官都活得很好,甚至到了人人艳羡的地步,其他的人才会更加踊跃地去考女官,才会更有动力送女儿去进行学习。   只不过他也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的风险点。他对时晗雪说道:“晗雪,你们办这个女学始终是用了你们女官的身份,还会教授一些宫廷礼仪之类的知识,一定要在开办之前向皇后娘娘禀报一番,让她知晓这件事,否则日后若是有人再她面前说坏话,说你们利用娘娘自己赚钱,会降低你们在皇后娘娘心中的印象。   第二点,你们这个女学之中必须要赚钱,必须要给所有参与的女官发工钱,让大家都有利可图,这样才能够长久。但是也不能只顾着赚钱,而一毛不拔,还是需要挑选一部分家境困难而又有资质的女孩子进行资助,在不影响总体盈利的基础上有一些贡献,否则也很容易成为人家攻讦你们的把柄的。”   时晗雪闻言之后点了点头,自己的夫君季兴邦没有否定自己的主意,还很支持自己的事业,时晗雪很开心,而对于丈夫出主意帮自己查缺补漏的事情时晗雪也很感激,她不是那种自高自大听不进他人意见的人,她觉得季兴邦的提议很好她便一定会接受。   时晗雪说道:“夫君,你放心吧。我明日便进宫去与皇后娘娘禀报这个女学的事情。对了,正好我们的女学还未取名字,最好能让皇后娘娘给我们这个女学取个名、提个字,日后便没有人敢用这个点来攻讦我们了。   至于你说的有限的资助几个天赋好的女学生的事情我也可以答应,我认为虽然现在我们还没有能力去做这件事,但是可以先向皇后娘娘禀报这个计划。   等到明年我们算一算女学的盈利,从中拿出一部分钱来挑选优秀的女童进行资助,为了避免在人选上产生混乱和不满,还是要举办相应的考试,免除一部分人的学费。”   季兴邦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你们不止是要说给皇后娘娘听,还要白纸黑字落在纸面上对外宣传,最好设置一下可以报名女童的身份,比如家中若是有人做官,或者家中的房子、铺面达到多少间就不能考试,而考试定在明年什么时候,具体考什么科目,录取几名女童,岁数在几岁至几岁之间。   这样一来有两个好处,一来便是有人攻讦你们赚取暴利,你们白纸黑字拿出来,皇后娘娘这个证人和听过宣传的证人拿出来,人家无法再奈何你们。二来也让那些有入学意愿的贫家女童们早做准备,为明年的考试从现在就开始努力一番,到明年的时候也不至于来报名的女童太少,资质太差,让你们又更烦闷。”   时晗雪笑着点了点头,赶紧去准备明日进宫的诰命服饰。第二天,她笑眯眯地从皇宫之中回来,同时还带来了皇后娘娘亲自题字并用了私章的“灵毓女学”的大字,她兴冲冲地让下人送去将这幅字先装裱起来日后挂到女学堂中,再联系牌匾店用这几个字雕刻了一个大牌匾出来,不日便可以开业了。   开业前,她也与几位相熟的女官商议好了她们明年赚钱之后招收女童的标准,写成白纸黑字准备开业的时候在女学外张贴、宣传,让大家都能知晓这件事。   因为不知道她们现在办的这个女学能赚到多少钱,她们还是保守了一些,准备先宣传明年招收二十个女童的名额,这个数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   之后便是各种宣传了,想来她们这些宫中的女官出来办学,还是会有一定市场的吧?   作者有话说:   注1:该典故出自《吕氏春秋》,作者在此引用。 第108章 惠心女学   灵毓女学很快便热热闹闹地开张了。时晗雪这个曾经做过从五品女官, 现在又是从五品诰命夫人的人作为山长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京中不少人家都愿意将自家女儿送来灵毓女学试一试。   第一波来报名的按理应该是自家的亲戚,也就是季家人和李家人、时家人等等了。   可惜季家和李家都没有合适孩子能送过来念书的。季桃花本来就很羡慕时晗雪她们几个能够好好学习考上女官, 也希望自己大女儿能够道学堂来念书, 不过她家大姐毕竟太小了, 现在岁数才四岁左右, 不到最低入学年龄七岁,所以无法到女学来念书。   而季柳条的孩子更是才刚一、两岁,也不是现在入学的年龄。李家这边更是,李思齐才刚和曾玉芝成亲, 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呢,更是不可能会有人来念书。   当然,时家那边是大家族,适龄的孩子怎么都有几个,旁□□些就不说了, 时家嫡支的大伯母时秦氏是很欣赏时晗雪, 便将自家的适龄庶女送了一个过来。她们嫡支这边都已经有所表示了,其他的旁支家自然也不甘示弱。尤其是时征道这边通过念书简直可以说是改变了自己家儿女们的命运了, 其他人同为时家子, 又怎么会不眼红?   于是, 新开的灵毓女学中最先确定的便是时家的几个女孩子。其余女官也都在京城之中沾亲带故的, 谁家都有一两门亲戚,所以先报名的就是这些亲戚家的女孩子们。   为了将灵毓女学办得高端一些,收取的费用是不便宜的,即便是有亲戚关系的人家生活有些困难, 也需要女官们自己掏钱帮助亲戚家的孩子们将学费补足, 不能开那种随意降低学费或者是免除学费的先例, 否则日后这个女学就没法办了。   愿意一同筹办女学的人都是时晗雪相熟的人,都赞同她之前设定的理念——在自己作为一个很好的例子,过上很好的生活后再谋求拯救世间的受苦女子。所以她们没有拒绝这样的高额学费,也没有拒绝之后时晗雪支付的丰厚的薪酬。   灵毓女学一开班的时候招收的这些七岁的女子因为年纪太小,所以都是走读的,每日早晨她的家人们将她送到灵毓女学来念书,上午学一些文字和诗作的启蒙,下午学一些琴、棋、画亦或者女红,每个人每样都要学,因为这些都是基础,都需要具备,时晗雪这个山长也承诺等到日后她们长大了之后可以选择专攻某一项。   这些女子学了几个月之后成果斐然,各方面都长足进步,在京城的交友圈内很是震撼了一众夫人和小姐们。   那些将女儿送入灵毓女学的夫人们不无得意地说道:“京城其他的女学或者是有名的女夫子,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然而人无完人,怎么可能样样精通呢?   可是这灵毓女学便很不一样,有多位女官作为老师,这些女官们有的擅长文字、有的擅长棋艺、有的擅长刺绣等等,更难得的是她们全都擅长规矩。   我家的女儿送到灵毓女学后就全都学齐全了,根本不用再找关系花钱请宫中到嬷嬷再来专门学规矩。这灵毓女学虽然收费看起来很贵,但是更学到的东西相比就便宜了,相当于是女学的钱和嬷嬷的钱合二为一了,一点儿都不贵!”   这样一来好些家中有待嫁或者待参选的秀女们的家庭便都动心了,她们现在已经花了一份钱请了女师傅来,但若是要参选,势必还要从宫中请来教养嬷嬷,再给女儿学规矩,确实是花了两份钱。   关键钱还是小事,最难的是宫中的教养嬷嬷难得啊!每年好的教养嬷嬷都被大权贵、大世家抢去了,她们现在再找的人都很一般,说不得水平并不如那些女官。   而且之前还出过一些事情,那便是有些教养嬷嬷心黑的,专门以在教授规矩的时候折磨小姐们为乐,大家不知道宫中规矩,看了女儿吃苦也不知道该不该劝阻,很是让人焦心。可是若是去灵毓女学念书就没有这个障碍了,人家都是品行信得过的女官,定然不会单单针对某一个女子的。   于是好些人家便都将自己十三岁以上快要临近下一届秀女选拔的女儿送到灵毓女学,时晗雪敏锐地看到了这个很赚钱的点,于是决定专门招收这一类的女子成为一个班,除了需要交和女童班一样的束脩之外,还需要交一笔住宿费、吃食费、衣服费用等等,这些女孩子需要居住在灵毓女学,每一旬才能回家一次。   时晗雪这样的做法先是有些惊到和她一起合作的女官了,但是时晗雪解释说道:“这些女子们瞄准的都是即将到来的选秀,而选秀我虽然没有实际经历过,却也见识过,或者听说过。远的不说,我姐姐便参加过选秀。   我当时常常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知道那些秀女们除了要参加初选之外,还要在宫中居住三个月,而这仨个月里就是考察她们的品行的。我们若是可以先将孩子们的性子扭过来,她们能被选中的几率不就大大增加了,毕竟离开家人进行集体生活是需要很长时间来适应的。   至于服装之类的也是应有之义,你们记得么?入宫之后所有娘家的身份便会减弱,秀女们在宫中生活的时候都穿着统一的服饰,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也是需要自力更生的,我们没有必要省这一笔钱。统一服装还可以抹平大家的身份,让大家更好地相处,不好么?”   有女官提出来收费这么贵,若是那些人家打了退堂鼓,招不到学生怎么办?   时晗雪则淡定地说道:“招不到就招不到,明年再招,或者下次再招即可。但是万万不能掉价,坏了我们女学的名声和格调。   同时我们女学现在开待选秀女班能够承受的学生最大数量就是二十个,招人也以此为限,超过就不招收了,免得降低了学习的品质。”   她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其他女官们心中都是不相信的,她们觉得没有人家会出这么大一笔钱来给女儿来女学学这些,莫说说二十个学生,便是五个学生恐怕都招不到!   女官们还是低估了待选秀人家的决心,京城里正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们实在是太多了!她们这些人家虽然不一定会给女儿好的学习条件,但是大部分都做着女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于是很多人抬着银子来灵毓女学报名,时晗雪预备的二十个名额不一会儿便满员了,她便回绝了那些朝后来报名的人。   与她一起经营女学的的女官们有些觉得放着这么多银子不要太吃亏了,反正去隔壁或者其他地方租一间房子也用不了这么多的钱。但是时晗雪还是坚持她自己稳打稳扎的办学理念。很多和她理念相和的女官们还是接受了她的这个决定,但是其他眼红的人确是坐不住了。   孙映雪嫁人之后也想要做一些事情,但是她与时晗雪没有什么多深的交情,所以在听闻时晗雪办女学的时候还是动过一丝心思。只不过后来听说她招收的都是一些七岁左右启蒙的女生,她觉得自己没有耐心去教小孩子,所以便歇了心思。   而选秀之前时晗雪办班这个事情传到她的耳朵里之后,她瞬间便心动了。她与时暄妍都是又参加过选秀,又参加过女官考试的人,岂不是比时晗雪这个对于选秀只能“纸上谈兵”的山长强多了?京城里面这么多人想着要送钱,时晗雪不收她可以收啊!   于是孙映雪便也拉着她的一些女官朋友或者是闺蜜们开办了一个女学,换做惠心女学,意为此女学里面的人都“蕙质兰心”,与“钟灵毓秀”一般都是形容女子的好词语。只不过孙映雪没有时晗雪那般受皇后娘娘喜爱,不可能像时晗雪一般得到娘娘的赐名和亲笔题词,但是孙映雪觉得这也没有什么。   至于宫中的女官们,则与你交好的有三千,与我交好的有八百,孙映雪在宫中三年,她家爷爷还是实权官员,也有不少女官与她交好,有些甚至是还未出宫,现在还在宫中任职的女官。   孙映雪她们几人租了一个更大的房屋,收了更贵的价钱,虽然没有皇后娘娘背书,但是私下里联络了好些目前还在宫中行走的女官,收了五十个秀女作为学生,收了好些银子,赚得盆满钵满。   这样一来,孙映雪的女学甚至有点在京城之中隐隐“后来居上”的派头,与人在宣传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把时晗雪的钟   灵毓女学拉踩一番。   与时晗雪一同的女官们很看不惯孙映雪的嘴脸,觉得时晗雪这一次放弃了这么多学生,把市场空出来之后真是便宜了孙映雪了。   时晗雪却笑着摇摇头说道:“女学想要办得长久,就一定要稳扎稳打,否则就会面临波折。孙映雪这么张扬其实是取祸之道。”   有个机灵的女官说道:“我知道了,孙映雪这么做便是断了那些从宫中退役的宫女嬷嬷们的财路,将这些钱全都攥在手心里了。那些嬷嬷定然不会愿意的,到时候肯定会反扑她们的。”   时晗雪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其中的一个点,孙映雪也很有可能会因此吃亏,但是她认为孙映雪在这件事里面做得最错的却是联络了现在还在宫中任职的女官们!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顺势而为   灵毓女学和惠心女学的竞争很快便展现在明面上了。因为其中涉及到很多的经济利益, 所以下场的不止是时家和孙家。   孙映雪的丈夫周海山所在的周家也下场说一些灵毓女学不好的话,总之就是各种拉踩灵毓女学,将灵毓女学比喻成一个“小作坊”, 而惠心女学才是正宗的宫中女官出来开的正式的女学馆。   同时通过私下传播惠心女学现在还有宫内的关系, 等到女学的学员日后进宫选秀的时候还能提供帮助。   这样的小道消息还是有些伤害灵毓女学的名声的, 尤其是灵毓女学收紧了招收女学生的名额, 只招收了二十个人,其他没能进入女学学习的人便总有种“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也和别人说惠心女学的好话,贬低灵毓女学。   刚开始的时候时晗雪的大伯母时秦氏还曾经将时晗雪招到自己家中问了问她情况, 看看她是否需要帮助,比如是否需要让时家老爷相熟的言官参孙映雪一本。   但是时晗雪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知道孙映雪派人散步了好些我们女学的谣言,拉踩我们女学,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我们两家都是开办女学的, 却又是一体的, 贸然让言官下场,我怕到时候反倒伤了我们毓秀女学自身。   大伯母您品性高洁, 认识的夫人小姐们也很多, 若是能帮我们灵毓女学说一句公道话, 让大家私下里不再传小道消息倒也罢了, 不必将我们和惠心女学的争斗摆到明面上。”   时秦氏闻言点了点头,她之前是想为堂侄女出头,可是听了时晗雪的分析之后却觉得她眼光、格局都不同凡响,还能忍耐, 不亏是见过世面当过女官的人, 对她高看了一眼。   她笑着说道:“晗雪你放心, 那些太太小姐们是一时之间被人用花言巧语蒙蔽了而已,才会跟着那起子小人一同说一些贬低灵毓女学的话。   别的不说,我只要在别人面前将皇后娘娘赐名和赐字的事情拿出来说一说,别的即便什么都不提,她们也自会闭嘴,不敢再乱传什么的。   只是这样就太委屈你了,没能伤了孙映雪她们那个惠心女学的筋骨。”   时晗雪笑着说道:“多谢大伯娘关心和这么一心帮我。我也想让孙映雪自尝苦果,但是现在却不是一个好时机。   我知道孙映雪现下办女学是符合皇后娘娘的发展规划和期待的,无论我怎么应对,皇后娘娘最后总要保她,说不得还让她得以了,反倒是伤了我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君臣之谊,一点儿都不美。   可是我什么也不做,皇后娘娘却也不会看着她张狂,还是会给她一些敲打和教训,让她长长记性,日后做事情也不再这么张扬夸张,这样一来反倒更能维护我和皇后娘娘之前的情谊,让她觉得我还是和她站在同一边的,没有在心中和我产生嫌隙。”   时秦氏闻言大为赞叹,之后便不再劝慰时晗雪,她知道时晗雪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即便没有她的干涉和帮助也能把这件事化解得很好。   只不过时秦氏还是说到做到,联系了好些官家的夫人、小姐们到自己家的园子里面赏花,举办的花会,在花会上当做趣事一般讲一讲皇后娘娘给“灵毓女学”赐名和赐字的事情,各家的夫人、小姐们都是人精,从那之后便不再会跟着孙家、周家拉踩灵毓女学了。   那惠心女学便是再厉害,没有了皇后娘娘的背书在京城之中便隐隐比灵毓女学低了一头,这是孙映雪无论如何拍马也比不上的。   一计不成之后孙映雪还在绞尽脑汁想要出一点儿花招和灵毓女学比试比试,却没有想到忽然之间就被言官掺了一本。   她倒是一点儿也没有怀疑是时晗雪那边的人掺的她,因为那个言官对于她们惠心女学和时晗雪的灵毓女学是无差别打击——一同参了。   那个言官先写了分天地、分阴阳的事情,说了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然后说孙映雪、时晗雪这些退役的女官出宫之后不好好的在家相夫教子,而是出来利用“女学”的名号大肆敛财的情况。   他大概做了一下调查,说了说孙映雪和时晗雪二人收取的高额学费问题,对比了一下京城之中还有好些嗷嗷待哺的婴儿、贫苦百姓,她们二人做的事情简直荒唐,希望皇上和皇后娘娘立即制止她们这样的敛财行为。   这个言官的套路不算很深,季兴邦经过了那么多年的官场争斗,早就让时晗雪做足了准备。于是时晗雪以从五品诰命夫人的身份申请上金銮殿自辩,被皇上和皇后娘娘恩准了。   在金銮殿上,时晗雪穿着这诰命的华服,一身为官的浩然正气,然后拿出了好多之前她与其他女官们设立女学的计划,以及在女学开业时候就张榜公布的日后要资助贫困女学的文书来在大殿之中自辩。   时晗雪所拿出来的东西都是之前就有的,一看就与草草伪造出来的东西不一样。而她们当时的行径也让很多人知晓,有了无数人证可以验证她们说的话。   远的不说,近处便有一个皇后娘娘能够帮她背书呢!于是皇后娘娘笑着说了她到宫中阐述想要为民做点儿事情的想法,也说了现在没有银钱积蓄,想要等到一年后女学有了盈利再量力而为,暂定资助二十个女童,若是盈利更丰厚还可以增加。   这样一来,言官在她面前也只能无言以对,只能梗着脖子说言官有权“风闻上奏”,听到坊间传说不需要合适就可以掺一本,时晗雪能自辩是她自己的本事。   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可能处罚这个言官,毕竟大景朝当初设立言官的目的就是要广开言路,若是将言路堵死了,那么离亡国也不远了。虽然有时候言官会被人当成手中的刀刺向政敌,但是那也是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时晗雪与那个言官自然也就一笑泯恩仇了。   可是孙映雪便傻眼了,她当初开办女学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时晗雪说的、做的那些预防措施她是一样也没有做,此时被弹劾之后只能憋屈着上了一封请罪折子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还将她召进宫中申斥了一帆。   但是出宫的时候孙映雪确是雀跃的。   之前在宫中的三年之中,皇后娘娘因为一直记恨她曾经想要勾引皇上,对她不放心,没有重用过她,可是现在她已经嫁为人妇也出宫了,她女官的身份反而让皇后娘娘放了心,也准备用她。   此番皇后娘娘虽然召她进宫训斥了一番,说她作为一个之前的女官居然不体会民生,利用女学大肆敛财,实在是可恶,罚了她一笔银子,让她挺心疼的,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可是在孙映雪难过的时候,皇后娘娘却又话锋一转,夸赞了她成立女学教授女子知识的做法,只是让她日后聪明些,不要做得那么明显,也敲打了她一番让她不要手那么长伸到宫里来。甚至皇后娘娘还给她亲自题了“惠心女学”的字,让她现在不比灵毓女学差多少了,算是意外之喜。   后来她还叫来了三个现役的与孙映雪有联络的女官,将那三个女官外放出宫,给她们立女户或者赐婚,剥夺了她们日后再在宫廷之中行走的身份,还让她们三人日后分别奔赴江南、直隶以及中原大省湖省开办女学,继续为皇后娘娘效力。   皇后娘娘语重心长地点醒她们,开办女学有功,但是窥伺宫闱就是不可饶恕的了,现在念她们多年的感情没有处罚她们,让她们日后引以为戒。   孙映雪自然是开开心心地拿着皇后娘娘御赐的字离开了皇宫,虽然出了笔银子,但是不但没有伤筋动骨还得了皇后娘娘的背书,她觉得是赚了。   可是那三个被打撵出宫的三个女官确是心情低落到谷底了,纷纷暗恨自己着了孙映雪的道,毁了前程不说,日后还被打发出了京城,真是太亏了。   而经过这件事之后,虽然外表上看起来灵毓女学和惠心女学都有了皇后娘娘的题字,但是谁更沉稳、更得皇后娘娘的心在明眼人眼中确是很明显了。   一时之间灵毓女学稳稳压了惠心女学一头,好多人家都将自己刚满七岁的闺女送到灵毓女学来启蒙了。   而宫中的宫女、女官也都紧了紧皮子和心神,再不敢将宫闱的任何消息透露出去,一时间宫中风气好转,俨然被皇后娘娘管得像个铁桶一般。   在这样的氛围下,转眼间便到了又一次选秀的时节,从灵毓女学之中和惠心女学之中学成的女子们,以及在世家之中自己培养的女子们便鱼贯进了宫中参加选秀的环节,静待结果的出现。   而此时的时晗雪一边对于今年的选秀成绩忐忑不已,想看看自己的教学成果如何,自己的灵毓女学日后在京城之中能否立得住。   她在焦急的等待中渐渐觉得头晕想吐,吃东西也有时候难以下咽。   季兴邦看见她的这些症状确是心中一喜,赶紧派人请了大夫来给时晗雪把脉。大夫看过之后果然如他所料——时晗雪怀孕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啊!季兴邦忽然笑得合不拢嘴了,她和时晗雪就要有孩子了!   时晗雪闻言也是开心不已,谁能不为这么一个小生命的降临而感到欣喜呢?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欢欣鼓舞   季兴邦看着时晗雪的肚子, 既开心又有些忐忑和犹豫。那是因为他比别人都知道得多,知道他和时晗雪上辈子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在推迟会时晗雪的婚事三年的时候,季兴邦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因为他担心这辈子他和时晗雪婚期的改变也同时会改变他们二人之间的子女缘分, 这辈子剩下的孩子再不是上辈子的儿女了。   而他上辈子的一双儿女都挺乖巧懂事的, 他很喜欢, 这辈子也期盼不要有什么改变。   同时他心中也存了一丝念想,上辈子的时候虽然他和时晗雪成婚比较早,但是生孩子却也是在成婚三年之后的,这辈子虽然改变了婚期, 但若是能尽快怀孕的话,说不得还能得到上辈子那一双儿女呢?   远的不说,便说近的吧,桃花姐和杨姐夫这辈子的命有了些许的改变,她们夫妻二人不但提早进了魏县开店, 现在更是将店铺开到了京城来, 但是她们二人的子女还是前世的那几个,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论。反观柳条姐姐, 因为嫁了和上辈子不同的丈夫, 命运自然是不一样了, 自然不像上辈子刚成婚就成了寡妇, 现在有夫君有儿女过得很好。便是大堂兄和大堂嫂二人,因为改变了之前被“榜下捉婿”的命运,现在也多了子女,不再像上辈子一般二人膝下只有一个独子。   再加上大堂兄并未纳妾, 所以他上一世那些庶子庶女自然也是没有了的。   因此季兴邦心中的小人一直在打架, 一边告诉自己——上一世晗雪也是这个时候怀孕的, 到了明年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自己和晗雪的命运轨迹虽然有一点点的改变,但是因为二人还是做了夫妻,孩子应该也还是前世的那两个,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但是另一边他却又不住地自责,觉得自己在命运告诉时晗雪的情况下,选择了让她去做女官,没有完全按照前一世的轨迹走,二人玩了三年成婚,现在时晗雪虽然也怀孕了,但是所生下来的孩子很有可能不是前世的那一个。甚至之后的孩子也不是前世的女儿。   这样一来他只能牢牢闭上自己的嘴巴,将前世的儿女全都仅仅牢记在心中,一点儿口风都不能透露出来给时晗雪知道,免得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让时晗雪瞎想。   季兴邦这番的愁思被他人精一般的小弟子宁王看出来了,因为二人现在已经很熟悉了,有什么事情都会直接沟通,宁王便直接问了:“季先生,你最近几天为什么这么神不思蜀的?还在为了之前有言官参你妻子的事情心烦么?   若是这样的话你放心,母后还是很器重你妻子的,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她不好的话,之前我也在母后面前帮你的妻子说过好话,母亲还教导我即便心中觉得你的妻子没事,也不能厌恶了言官呢。我知道她是相信你妻子的,只是碍于言官的制度才让你妻子上殿自辩罢了。”   季兴邦笑着拍了拍宁王的肩膀,说道:“不错啊,宁王长大了,成熟了,会自己思考了!你放心,我心烦的不是那件事,那件事我的妻子处理得很好。而且言官么,本来就要说些话的,否则岂不是尸位素餐,我也不怨他们。   我现在心神不宁是因为我的妻子怀孕了,不久之后我可能就要做父亲了。毕竟是头一次做父亲,我还是很忐忑的,生怕做不好。”   因为和宁王的关系比较好,季兴邦不可能什么都瞒着他,要和他说一些自己真正烦恼的来源是妻子怀孕这件事,但是某些隐秘便是连自己的枕边人时晗雪都不能告诉,季兴邦自然更不会告诉宁王了。   宁王听闻季兴邦的话之后兴奋异常,他其实很喜欢小孩子的,只不过他父亲的庶子庶女们除外。当他很小的时候也想要和小伙伴们玩耍,但是一旦他接触那些庶子庶女,母后就会很小心翼翼地制止,将他与那些庶弟庶妹们分开,虽然嘴上不说那些还在地母妃如何如何,但是表现出来就是大家不是真正亲人的样子,久而久之他也就熄了心思。   但是在母后生下的三个孩子里面,他真的是最小的一个啊!每次都只有他被哥哥们“欺负”和逗弄的份,就没有他照顾或者小小地“欺负”一下更小的孩子的份,实在是很心痒啊。   于是宁王难得地露出小儿状,拉住季兴邦的袖子问他:“季先生,等到你的孩子出生之后,我能不能去看看他/她,和他/她玩儿?”   季兴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若是寒舍能迎得殿下大驾光临的话,真真是蓬荜生辉,季某人开心还来不及呢!”   于是宁王开心了,他安抚季兴邦道:“季先生您不必忧心,虽然你是第一次做父亲,但是我觉得你学问和人品都很好,日后一定能做个好父亲的。”   季兴邦笑眯眯地拱手回了一句:“多谢宁王殿下,承蒙您吉言,希望臣真的能做个好父亲。”   晚上的时候宁王照例还是与皇后娘娘一同吃饭,他笑着和皇后娘娘说了这个好消息,并表示到时候他要好好送给这个小朋友一件洗三的礼物,去宫外看望这个小朋友。   皇后娘娘闻言一怔,也是喜上眉梢,因为她也是希望她器重的时晗雪等女官能有一个好前程和好生活的。时晗雪办女学深得她意,之后做事情也很有分寸,她心中还是最喜欢时晗雪。   但是之后有了孙映雪跟着一起办女学那件事,让时晗雪吃亏了,可是她为了扶持女学不得不提拔奖励一番她不是很喜欢的孙映雪,希望大景朝能够女学遍地开花,可是终究是委屈了时晗雪。   之前她还愁着要用一个什么借口给时晗雪一些赏赐,抚平她的怨念,可不能让真心跟着她的人受了委屈。现在听闻了时晗雪怀孕的这个消息,岂不是瞌睡碰到了枕头吗?   于是皇后娘娘很喜悦地开了自己的内库,将好的衣料、珠宝找了一些赏赐给时晗雪。为了避免有人从中作梗,利用吃食陷害皇后娘娘和时晗雪的关系,因此皇后娘娘的赏赐之中从来没有吃食、香料、药材之类的东西。   不独是对时晗雪如此,对后宫之中所有怀有身孕的嫔妃皇后娘娘都是如此操作的,因此这么多年来她在宫中一直都很稳,从未行差踏错过。   时晗雪和季兴邦在接到谕旨,收到皇后娘娘赏赐的时候自然是很开心,更开心的是来宣旨的女官就是时暄妍,她们姐妹二人还能聚在一起说些私房话,也算是两场谷子一场打了。   时暄妍一开始自然是好好恭贺了时晗雪一番,为她生活上的顺利而感到开心。之后她还偷偷向时晗雪透露了一些宫中的事情,那些与孙映雪有联络的女官或者宫女都被申斥了一番,其中收了很多钱的三个人被皇后娘娘直接派出京城去开女学,算是惩罚,但是也给她们留了体面,让她们不至于有怨言。   时暄妍对时晗雪说道:“晗雪,因为我的身份敏感,为了避嫌我就向皇后娘娘申请了此次不参加选秀的工作。但是皇后娘娘很信任我,说我是她跟前得力的女官,选秀是大事,她很缺人,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让我避嫌。   皇后娘娘既然如此看重我,我自然也要予以相应的回报,因此此次选秀的时候我自然是会对所有的秀女一视同仁,不可能会对你们灵毓女学出来的秀女更好一些,要请你见谅。”   时晗雪笑着说道:“姐姐,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么做是对的,这才是长远之计。而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靠关系帮那些秀女们走后门,我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情,教好她们便是。我教她们的内容里面有自己立身要正,不要走歪门邪道,我自己又怎么可能做个坏的榜样呢?   姐姐,请你一定严格管理秀女,不要让任何人舞弊,这样做不仅是对你自己好,对皇后娘娘好,更是对那些品行正直不走关系的秀女要好,她们起码有了一个堂堂正正的选秀机会,而不是会被人恶意陷害。”   时暄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晗雪,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日后我铁面无私你会恼了我呢!我人在宫中,进出不算太过于自由,等到孩子出生后洗三的时候我不一定能来参加,先把这个我精心挑选的金锁头交给你,算是给我未出世的外甥或者外甥女的礼物,希望他/她可以健康平安。”   时晗雪郑重地收下了礼物,写过了时暄妍,二人再说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之后,时暄妍便回宫去了。   之后时晗雪正常地进行教学活动以及看医生,她的身体很好,每次让大夫把脉都说她身体很好,也不用吃保胎药之类的东西,毕竟“是药三分毒”么。   其他的女官也为时晗雪开心,在教学过程之中帮她分担了很多,让她觉得很暖心。在家里的时候,季兴邦也包办了很多家里的事情,尽量让她保持心情愉快,让她过得乐呵呵的。   只有一件事她有些忐忑,那便是因为她怀孕,季兴邦已经给公公婆婆寄了信,日后他们二人肯定要进京照顾她和孩子几年,日后若是要日日和公公婆婆相处,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时晗雪的肚子越来越大,而新一届秀女的选拔初选结果也出来了。 第111章 选秀结果   本届秀女除了给皇上充实后宫之外, 还需要给魏王殿下选出正妃和两名侧妃来,因此竞争相当激烈,初选时候留下来的人也比往常要多。   以前每三年充实秀女多时候, 最多留上十余人进入初选, 在宫中住三个月观察品行, 等待终选的时候一般不会超过五个进宫, 有些时候皇上还会免除那一届的秀女,算是给皇后娘娘示好,也或者是给人一个节俭的印象。   但是这一次却破天荒地留下了三十余个秀女,虽然不知道三个月后能有多少秀女能被留在宫中伺候皇帝, 又有多少秀女被送到魏王府里去,但是对于这些初选通过的女子来说却都已经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了。   初选通过之后即便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但是你的优秀也已经经过了皇家的认证了,日后在京城之中说亲都要方便些,能说上更好的人家呢!   灵毓女学和惠心女学的学生之中此次进入初选的名额都是5人, 但是要知道灵毓女学的学生总共可是只有20人啊, 其入选的比例之高简直令人发指。懂行的夫人小姐们悄悄在私下里传了一通,最后的效果就是来灵毓女学报名的七岁女童更多了。   好些人家知道灵毓女学不愿意在选秀前这样敏感的节点大肆招收女学生, 那么就“曲线救国”, 将自家或者亲戚家的女童从小就送到灵毓女学开蒙便是, 这样长期耳濡目染下来说不得效果比起那种临时抱佛脚的班级效果要好得多呢!   对于这一类的学生, 时晗雪是来者不拒的。她认为“凡事论迹不论心”,只要是女童的家长愿意从小让她学习各种文化知识就是一件好事,而不管日后这个家长是想让女子进宫还是想让她做女官都好。只要这个女童在成长的过程之中受到了一些好的教育,那么日后不管她走什么路都能有自己的想法, 都能够走得更加坚定、顺遂些。   抑或者说, 便是她的学习成绩很好, 好得让家长日后改变了主意答应会给她参加女官考试的机会,也要有现在年复一年的刻苦学习打底啊!否则日后即便她的家长改变了想法,被人作通了工作,这个女子腹内如草一般空空,也是不能考上任何职位的。   听闻时晗雪对这一类启蒙女童来者不拒,甚至愿意租赁更大的院子扩充灵毓女学的规模,跟着她一起做事情的几个女官都非常高兴,她们兴致勃勃地在周边租赁房子、修整院子、聘请一些女教谕和洒扫的婆子们,倒是狠狠花出去一大笔钱。   但是因为灵毓女学在京城之中的名声太好了,所以来报名的女童们简直是络绎不绝,学费也源源不断地往灵毓女学流动,让她们很开心地体会了一把什么是“千金散去还复来”。   时晗雪也一点儿都不吝啬,没有将收来的学费全都落入自己的腰包,而是根据几个女官们的作用大小、积极程度做了一些分配,她们算是和自己一同干事创业的人,不是那些雇佣来的人,是应该有分红银子的。   只不过对于那些雇佣来的女教谕和洒扫的丫环婆子们就还是按照之前约定好的佣金发银子,并未随意提升。只是若是感觉她们人手太紧则会增加雇佣的人手,免得坏了灵毓女学的风气。   这些收到大笔分红银子的女官们个个意气风发,纷纷改善自己的生活。好几个人也想到了在京城买房置产的想法,到时候还可以将房子租给再扩充一次的灵毓女学,从女学那边再拿一笔租金银子,岂不是更好?   于是灵毓女学周边的房屋都被她们瞧遍了,大片地买了起来。一时之间这些创办女学的女官们有钱这件事就被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人人艳羡不已。   在灵毓女学工作的婆子们年纪大了倒是没有什么提升的念头了,可是那些女教谕和小丫鬟们可是羡慕死了,有那胆子大的人便去问了问时晗雪,她们有没有机会提升自己,做到女学之中那些女官们那一步。   时晗雪笑着对具有良民身份的女教谕说她们可以刻苦努力学习,等到下一届女官考试的时候去参考,若是能考中的话,在宫中做一届女官之后便可以出宫到灵毓女学工作,就可以按照努力程度得到分红,或者有其他的方式多得一些钱,总之比现在做教谕们赚得多。   好些女教谕们都心动了,一边好好的照看那些启蒙的女童,一边也在教室里旁听那些女官们给女童讲课的内容,自己刻苦努力的学习,希望日后能考中女官,也像现在这些女官一般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对于那些被卖身为奴的小丫鬟们,时晗雪则是说若是她们能够好好学习,等到第一批女童十五岁参加灵毓女学的结业考试的时候一同参考,若是能合格,那么时晗雪就会将她们的卖身契还给她们,让她们有机会在灵毓女学之中做个良民身份的女教谕,日后若是再想往上考,自然也可以去参加宫中的女官考试,算是给了她们一条能够改变命运的途径。   一时之间那些小丫鬟们也积极起来,除了做好自己的洒扫工作或者是整理诗书、文房四宝这些学生们的辅助工作之外,还经常在教室外面听女官们讲课,想要抓住那有可能是“万分之一”的机会。   灵毓女学里的女教谕、丫环们如此一心向学,使得女学生们也都有了好些危机感,她们纷纷觉得自己比起女教谕和小丫鬟们来说条件要好得很多,若是到时候学习成绩还不如她们的话岂不是丢人?于是女学生们便学习得更加认真里。   这样的风气带回家中之后,好些夫人、小姐们都对灵毓女学高看了一眼,竟然能让自己家年纪这么小的孩子这么热爱学习,灵毓女学确实有一套!   但是灵毓女学的人员毕竟有限,她们一个女学也不可能吃得尽全京城等待启蒙的女童们,所以好些人虽然想进去,但是却还是进不去。   一时间,好些有知识的女子也看到了这个商机,纷纷开办了一些小型的女学,再结合之前灵毓女学发布的公告,会在明年招收至少二十个不收学费的女童入学,好些人看中了这个条件去忽悠那些平民百姓。   她们在拉生源的时候说道:“那灵毓女学现在这么红火,招收免学费的女生定然不可能什么样的女子都收,还是要招收一些有基础的女学生。你家闺女先在我们这种小一些的女学打下基础,日后若是你家女儿能够去参加灵毓女学的招生考试并考中,那就学费全免,可以一直念书到十五岁了!   现在花的这些都是小钱,若是你家女儿又机会进入灵毓女学免费学习,才算是跳进了福窝里,日后有可能走上一条通天大道呢!”   有好些百姓闻言还是挺心动的,这些女学的先生们收钱也不会太贵,他们都有种让自家女儿搏一搏的心态,便咬牙出了这小笔银子。   虽然农家子弟之中男童念书日后回报更大,但是十余年下来的学费可是天文数字,好些人家都举全家之力才能供一个最厉害的念书。   但是女孩子就不一样,可以让所有的女儿都去念一两年的书,到时候她若是能考中灵毓女学的免费生自然就不用花费自家银子了,若是考不中再停了她的学业让她去嫁人便是,花费算起来没有那么大。   因此京城周边的女子入学率一下子就上来了,不管是有钱人家还是平民百姓人家的好些女童欢欢喜喜地开始念书了。   于是孙映雪的惠心女学那边也不示弱,大肆招收了一波七岁的启蒙女童,也赚了一大笔银子。   孙映雪的方法就是大肆宣传自己的女学入选的人数与灵毓女学是一样的,倒也欺骗了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好些人家愿意花大价钱将女儿送进广招弟子的惠心女学,便是想要让女儿日后有个搏一搏的机会。   好些人是因为动作慢了没能将孩子送入灵毓女学,只能将孩子送进了惠心女学,因为在京城之中被皇后娘娘亲自题字的女学只有这两家,他们自己觉得那些小的女学配不上他们自己家的身份。   皇后娘娘在宫中也时时刻刻关注这些事情,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心中很是高兴,觉得时晗雪真是自己的一员大将也是一员福将,竟然能用一个小小的女学做这么大的事情,恐怕在她自己开办女学之初都不敢想的罢。   念及此,皇后娘娘在最后终选秀女的时候对灵毓女学出来的学生们就特别开恩,点了两个灵毓女学的学生入选。她们两人都是正四品官员的女儿,一个被封为正七品的美人充实皇帝的后宫,一个被封为魏王殿下的侧妃入了魏王府。   对于孙映雪的惠心女学的表现,皇后娘娘也还算满意,但是对于那些惠心女学出来的秀女却觉得心眼子太多了,生怕放到魏王府里面之后新成婚的魏王妃压不住她们,便选了一个还算可以的从三品官员的女儿充实皇上的后宫,册封了正七品的美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不出什么幺蛾子。   其余的还选了三个三、四品官员之女充实皇上的后宫,凑足五个,除了正三品官员的那个女儿封为正六品的贵人,其余都是册封了正七品的美人。   魏王妃皇后娘娘可以认真挑选了一番,选了一个正二品大员的嫡女做正妃,这样的身份便是做太子妃也不差什么的。而另一个侧妃的身份则是正三品的官员女儿,算是与皇后比较亲近的一系。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两难选择   选秀完了之后灵毓女学和惠心女学都进入了一段平稳发展的时期。   过了一段时间, 翰林院的庶吉士考试成绩也出来了,闵宏达与李思齐二人考中了翰林院的庶吉士,两人能在翰林院之中以庶吉士的身份再学习三年, 等到三年学成之后参加散馆考试, 应该都能得到一个挺不错的职位, 便是留京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可是原本很有希望的时穆宁、时穆瑾这两个三甲名次靠前的兄弟都落榜了, 倒是让他们二人很是伤怀了一番。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翰林院大学士比较歧视三甲同进士,录取的庶吉士全都是二甲的进士,一个三甲同进士都没有,按理说往届都不可能这般的。   但是木已成舟, 他们兄弟二人也只能接受现实,凭着自己的才学和家中的关系去谋求官职了。   时穆瑾有着父亲时征道这边的关系和母亲广思斯这边的关系,谋了一个正七品的工部员外郎的官职,虽然留在了最不受人重视,最受气的工部, 但也勉强可以算是京官了, 自然有了京官的排面,对于一个三甲同进士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位置了。   而时穆宁这边就没有广家那边的助力了, 时征道即便求了自己的大堂兄, 时家嫡□□边出了力, 也只是帮他谋求了一个正七品的县令, 与早早离京的曾阳夏其实官位是一样的。   只不过因为时家出了力,时穆宁谋取的是泉州那边一个很富裕的县的县令,虽然官职都是正七品,但是比曾阳夏所在的那个犄角旮旯的县好多了, 算是一个油水比较充足的大县, 况且他朝中有人, 日后升职可能也会比曾阳夏顺利。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带着新婚的妻子远赴泉州去做官了。他走的时候季兴邦与时晗雪去码头送别了,时穆宁非常担忧自己不能看着小外甥出生,早早送了好些洗三礼,还对时晗雪千叮咛万嘱咐,对季兴邦板起脸来说教一番,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的妹妹,万万不可怠慢了他,要不然时穆宁可不会饶他!   再怎么不舍,拿到了离京的圣旨之后他们也只能分别了。时穆宁的离京让时晗雪情绪低落了一段时间,她那段时间还经常去时府看望方姨娘,担忧她心绪不好。   而这段时间以来魏王侧妃的频繁往来倒是让时晗雪愁绪排解了不少。因为新选上的魏王侧妃是灵毓女学出身,婚后就难免与时晗雪多有些来往。魏王侧妃本也是妙人,又是时晗雪教导出来的,难免比旁人亲近些。   季兴邦看到这个情况之后有些皱眉,担心自己和时晗雪的做法会被人划归为“魏王党”,要知道日后魏王和太子争位子可是没有赢的,若是被盖上了魏王党的戳子,那么日后太子登基自己夫妻二人难免会被新皇清算,影响儿孙仕途。   而且现在皇上正值壮年,春秋鼎盛,况且他还是宁王的老师,他也不想成为什么“太子党”,那不是背弃了宁王了吗?实在不是他自己喜欢的处事风格,所以左思右想之下觉得他们夫妻二人还是做皇上和皇后的“纯臣”,不要掺和进“储位之争”当中。   他有些忧虑地将自己的全部考虑都如实告知时晗雪,不会过多地担心她会不会想多或者是不满,他知道时晗雪是一个很有自己的想法又很聪明的女生,在处理人际关系这一块的问题上甚至比他自己要好得多。   季兴邦说道:“晗雪,我们两个人现在的路线还是作为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纯臣比较好,最好不要掺和进储位之争里面,但是现在新的魏王侧妃和你的关系比较好,来往比较多,我担心我们会被太子那边当成是‘魏王党’,这样就不太好了。”   时晗雪闻言一怔,出宫之后她就降低了一些敏感度,觉得自己已经远离宫廷和官场了,没有太考虑这些关系,一心扑在自己的灵毓女学上。   之前与新任魏王侧妃联系较多确实是因为她是灵毓女学出身,自己对她有着天然的好感,可是现在转过头去想一想,才发现这个新任的魏王侧妃之前与自己的关系也不见得那么好,这般打得火热,现在她的这种热络确实有些可疑。   于是时晗雪动脑子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便送些礼物给太子妃娘娘,去拜见她一番,与她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罢,也能借她的口向太子殿下那边表明立场。   只是我现在犹豫的是,夫君我们二人是要向太子妃娘娘表明我们不是魏王党就行,还是要表明我们是宁王党,日后会好好跟着宁王?”   季兴邦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个问题啊,按理说自己现在是宁王殿下的师傅,虽然宁王殿下很小,可是天然就会被人归结成“宁王党”,只是日后继位的可是太子,日后的“魏王党”没有什么好下场,那么“宁王党”难道就会有好下场了么?   便是日后宁王做了富贵贤王,下场会很好,可是他的那些党羽臣子却不会得到他的那种优待,日后怕是会被新皇边缘化,难以得到什么位高权重的职位,只能被边缘化了。   最好的办法是不是对太子那边表示一下自己和妻子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纯臣”,日后不管皇上和皇后娘娘挑选谁做新皇继位,都会遵从圣意的?   这样一来太子已经是储君,占了大义名分,季兴邦这样的“纯臣”其实已经是隐隐向他表明立场了,貌似更加安全些?   只不过宁王殿下那边也不是什么人都没有的,虽然宁王年纪小,但是教了这么久的学生,季兴邦对自己学生的性格、智力和心性也算是很有了解的,这个宁王日后也不是易与之辈,自己现在与他师徒关系这么好,但是转个背却向太子那边表明是“纯臣”,会遵从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意志,这样对于宁王来说是否就是属于“背叛”了。   说句实话,季兴邦这辈子是第一次带学生,面对的又是宁王殿下这么一个性格、智力和心性都上好的天才学生,其实他作为老师是很得意的。再加上他自己的真诚付出和宁王现在年纪比较小的缘故,他现在与宁王殿下之间的信任度其实是很高的,二人之间教学相长,相处得很和谐。   他一点儿都不想破坏这样默契的关系啊,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因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让宁王对自己灰心,觉得自己背叛了他。   所以季兴邦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算了,夫人你还是不要去拜见太子妃了吧,怎么和她说都不合适,讨好了太子那边又会得罪了魏王和宁王那边,我们还是不要多事了吧。”   时晗雪问不出自己丈夫的真实心意,便知道他现在心中也很是纠结,于是再出了一个主意,说道:“这样吧,这一段时间我就说胎像不稳,在家中闭门谢客,若是魏王侧妃再来也拒绝她的拜访,这样多来几次,她心中也就清楚了。   其实我与魏王侧妃来往太多确是不够谨慎,除了夫君你想到的会影响你在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储位之争中的立场之外,还会影响到魏王正妃与侧妃在后院的争斗,我确实不应该太过深入的介入。   等到日后我生产了之后,太子妃殿下、魏王妃殿下和魏王侧妃若是都送了礼物,那么我就按照规矩给太子妃最多、最贵重的回礼,魏王妃次之,与我之前交好的魏王侧妃再次之,一切都按照规矩来。   我这么一作,大家应该就都清楚我们的立场了。都是明白人,有些事情其实都是看破不说破的。   尤其现在宁王还年幼,并未立府、并未封妃,也不存在与宁王那边比较的问题,我这边就还可以糊弄几年。”   季兴邦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最好了,只是我太无能了,还要连累夫人你闭门谢客,实在是该打。”   时晗雪笑道:“这也没有什么,我本来就觉得怀孕时间多了之后身子重,早就已经准备好好休息几个月安心养胎,灵毓女学好些事情我都已经安排下去了,我便是不去一年半载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我闭门谢客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与我本来的计划就相合,不算委屈。   倒是夫君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你到底是要压太子这边还是要压宁王那边。现在宁王殿下还年幼,但是十年之后宁王长大出宫建府之后,这两个人可不会让你继续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和稀泥了。   皇上始终有老的一天,皇子总有长大的一天,你日后总得要选一个的!”   季兴邦明白时晗雪说得在理,可是他真的无法选择,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算了,离宁王殿下长大成人起码还有十年时间,到时候又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我就这么得过且过吧,日后的事情等到日后再说。”   时晗雪笑了笑,也没有逼迫自己的夫君赶快下决定,只是闭门谢客专心养胎了。   季兴邦也很乖,平日里只会去宁王那边讲学,下班之后要么就回家陪媳妇儿,要么就找大堂兄、李思齐、桃花姐、时穆瑾这些亲戚走动、玩耍,要么就与闵宏达、熊喜来等一直以来相处得很好的同窗来往,便是书信都只会给魏县父母、亲人、时穆宁、曾阳夏几人写,完全不与太子党与魏王党羽们混在一起。   正在此时,季兴邦的父母二人在百宝的护送下带着一大车土特产来到了京城。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钱是胆气   季兴邦的父母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心中自然是对他疼惜万分,有求必应。   虽然他们结婚的年纪比一般同龄人要晚一些,但季兴邦毕竟是他们第一个孩子, 再加上季兴邦结婚也不算太晚,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两人都只是四十多岁, 还正是身强体壮能做事的时候, 一点都不显老。   二人在收到季兴邦写来的信之后,得知了他们的儿子媳妇时晗雪怀了小孩,都非常的开心。   儿子季兴邦既然在信中说道想让他们到京城来帮忙,他们二人自然便要赶紧到京城来帮忙了。   其实他们两个何尝不想和自己的独生儿子季兴邦长期待在一块儿呢?只是之前他们羞于自己只是大字不识的农民, 也没有什么赚钱谋生的手段,京城里物价那么贵,不好意思在京城拖累儿子和儿子媳妇罢了。   现在听得季兴邦来信说需要他们帮忙,他们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收拾东西,立马就要往京城赶了, 谁不想自己能做个有用的人, 对孩子有帮助,而不是拖孩子的后腿呢?   虽然在季兴邦考中状元和成婚的那一次季家三房夫妇俩和纪家大部队曾经一同到过京城一次。   但是夫妻二人对于到京城去还是心存恐惧的, 万万不敢独自上路。于是他们便只能求到了现在小辈当中最有出息的百宝家, 请百宝这个厉害的男丁带他们进京一趟。   季柳条和百宝夫妻二人都是心肠很好的人。一方面他们有感于之前季兴邦给他们的帮助, 另一方面他们也想着打好和季兴邦、季兴杰的关系, 日后若是能让自家孩子进京去念书,投奔亲戚一下,他们二人也能帮一下便好了,于是对于三房老两口的求助很积极的回应了。   季家三房的夫妻二人想要给百宝一些钱作为路费和车费, 但是百宝坚决不收。   甚至百宝还特意将自己收的好些山货放在车中, 准备送给季兴邦和季兴杰作为一些小礼物。   季柳条也将自己刺绣的一些佛经, 还有绣得活灵活现的“百子千孙帐”分别送给时晗雪和李思微,希望能给她们两家一些好兆头。   季家三房老两口这下可觉得更拘谨了,感觉占人家便宜占大了,他们夫妻二人浑身上下手脚都没有地方放了。   半夜的时候夫妻二人商议了很久,最后决定用攒来的银子打两个厚重的银锁,送给柳条和百宝的两个孩子。   否则他们夫妻二人亏心得很呢。   除了百宝准备的山货之外,三房夫妻二人自然也准备了好些自己的东西,一是他们自己辛苦收来、弄干净、晒干的山货,二是他们用细棉布给时晗雪以及未出生的宝宝所做的衣服。三是给季兴杰家以及给他的两个孩子的礼物。   当初季兴邦念书的时候,季兴杰帮了特别多的忙,现在自家儿子小日子慢慢起来了,却也万万不能忘本,不能忘记季兴杰给自家曾经带来的帮助。   他们夫妻二人也商议过了。作为农夫农妇,他们不知道京城的贵人们外面穿些什么,但是内里穿的衣服总要舒适才好,所以便都做些细棉布的舒适衣服。能让儿子儿媳以及未出世的孙子或者孙女切切实实派上用场,也免得买一些不合时宜的料子,白费了做衣服的功夫,人家也不稀罕穿。   从魏县去京城的一路上,百宝对二老照顾得非常好,一路上简直可以说是体贴万分。   三房老两口也非常识趣,一路上的食宿开销他们都真心实意的和百宝抢着付钱,每次都能抢得过百宝。这些钱花出去之后也让他们二人心中稍安,觉得没那么亏心了。   就这样断断续续过了一个多月,他们三人才艰难的来到了京城,一路上的旅途劳苦就不用说了,只是三人都非常的开心。   这段时间正好是季兴邦和时晗雪二人决定要闭门谢客的时间,因此他们小夫妻二人都很有时间和精力的坐着马车到京城门口来接远到而来的亲人。   三房老两口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对他们的到来这么隆重,心中自然是欢喜不已的。   但是季兴邦的母亲心疼儿媳妇大着肚子、身子重,便小声对季兴邦埋怨道:“媳妇儿大着肚子,你怎么一点不会疼惜人,还让人家累着来接我们?”   季兴邦笑着悄悄回娘亲到:“没事的,娘,晗雪最近都一直闭门谢客,在家中闷得久了。   这次我们一起来接你们是她自己主动提的,是她孝顺你们,我可没强逼她一定要来。   她还和我说她坐车不累,也正好她也能坐坐马车在路上看看风景,散散心,免得日日闷在家中更难受。我才答应了她呢。”   话虽然是他们娘俩在这悄声说,但其实大家离得这么近,季家老爹、百宝和时晗雪自然也能听得到,他们都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听兴邦这么说了之后,老两口才没有再埋怨季兴邦,而是开心的拉着时晗雪嘘寒问暖。   季兴邦与时晗雪对二老自然是孝顺恭敬有加,对百宝这个姐夫更是千恩万谢,一时间便其乐融融。   之后季兴邦让二老和百宝上了自家的大马车,嘱咐小厮将百宝的车拉回家里,将自家的山货下在库房当中放好,送给季兴杰和季桃花家的也赶紧送过去。   自己则赶着马车带领一家人去了曾加开的状元楼,带父母和姐夫好好吃一顿,也算是接风洗尘。   本来他还想邀请季兴杰一家和季桃花一家的,但是可惜因为今日不是休沐日,他们两家很忙,都没有时间来,只能等下次的时候大家再聚一次。   按照纪季家三房夫妇这么节省的作风,一般情况下是不太喜欢到外面吃东西的,主要还是因为贵。   不过季兴邦悄悄对二老说今日是为你们二老和姐夫接风洗尘的大日子,总得置办一大桌的饭菜的。   若是到外面酒楼吃,只是花费银子而已,媳妇儿时晗雪一点儿也不会劳心劳力。   但若是要选择在自己家里大吃一顿的话,简直就是给时晗雪增加工作量,让她费心又费力。   闻言之后季兴邦的父母心疼自家媳妇,才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要省钱不去酒楼吃饭的事情。   他们夫妇二人倒是可以随便吃一吃对付一下,但是百宝这么千里迢迢将他们送过来,季兴邦好好请人家吃一顿大餐也是礼数,这可是万万不能省的。   到了曾家所开的状元楼,掌柜的已经换了一个人,却也是季兴邦熟识的人。   因为曾老爷曾夫人现在觉得最重要的事情是管好自己的儿子曾阳夏做官的问题,以及儿媳妇所生孩子的教育问题,其他的开酒楼、赚钱之类的都不再是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事了。   所以他们夫妻二人收拾收拾,包袱款款地跟着曾阳夏以及儿媳妇、孙子孙女等人到曾阳夏所在的小县去做县令了。   魏县那边的得月楼早交给熟识的掌柜了,这边京城的状元楼后来也交给了他们信得过的另一个管家作为掌柜。   老掌柜与季兴邦也熟识的,此时见了季兴邦带了季家亲戚一起来吃饭,不仅笑脸相迎,同时给他们了一个非常实惠的折扣。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曾家是想免季兴邦吃饭的单子的,但是季兴邦不同意免单这种处理方式。   现在这种打折的处理方式是季兴邦和曾老爷最后商定的。   一来曾老爷给了折扣,体现了曾家和自己家的情分,也为自己省了些银子,算是合则两利。二来这个折扣不算特别的夸张,曾老爷打了这个折扣之后还有不少赚头,就不显得季兴邦太过于不顾及曾家的死活,占着两家的情分白吃白拿、死皮赖脸。   因着季兴邦这般的做法,之后闵宏达、熊喜来等与曾阳夏交好的人在状元楼也能拿到这样的折扣。   这样一来既可以使得曾家能保持与这些士子或者是小官员们的情分,也不至于让自己的酒楼亏本。甚至还扩大了客源,使得这些小官家庭和亲友们在请客的时候只想着来状元楼,不会想着去其他地方,算是两边都得了好处。   季兴邦因为担心自家父母百宝姐夫不太吃得惯京城这边的口味,因此在点菜的时候特意嘱咐状元楼的店小二,其中有些大菜的味道多往魏县那边做,厨子有几个都是魏县那边来的,这个要求做到很容易做到,店家自然欣然同意。   季兴邦与自家父母和姐夫都是熟识的,互相之间能说的话自然很多。难得的是时晗雪这个儿媳妇儿全程也都能插得进去话,与大家聊得很开心。一顿饭吃下来,所有人都其乐融融,然后一同回家去了。   晚上的时候,大家在自然聚在客厅之中聊一聊离愁别绪,聊一聊分开这段时间里大家各自的生活。   当大家听到季兴邦已经升到了从六品的位置时都十分的开心,夸他厉害。在听到时晗雪开办了女学,不仅学校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还赚了好些钱的时候,更是惊得下巴都掉在地上了。   季兴邦的爹娘忍不住说出声来:“乖乖,没想到女娃子也能做出这么成器的事情呢。”   季兴邦和时晗雪二人都笑着说这不算什么,现在好些女孩子都应该要念书,日后可以不仅可以参加考试,可以做女官,若是父兄的官位到了正四品之上,还能够参加选秀,说不得就会被选中宫中做娘娘了。   季兴邦的父母二人听得自家的儿媳妇时晗雪这么会赚钱,所开书院的收入比自家儿子的收入可是高多了。在京城这种物价很高,什么都要费银子的地方,若是只靠自家儿子那点微薄的收入,不要说没有钱买房,没有钱生活,怕是养孩子还得让家里再帮衬些。   可是是现在自家的儿子媳妇这么成器,能赚这么多钱,他们顿时便在时晗雪面前熄灭了任何摆谱的想法,对这个很能赚钱的儿子媳妇很是尊敬,一点都没有拿长辈的款。   要不怎么说钱是人的胆呢?   得知三房的二老来了之后,季兴杰和季桃花也很是开心,在休沐日的时候带领妻子、小舅子、丈夫一同请三叔三婶还有百宝妹夫吃了好几顿饭。   时晗雪身子重,不方便四处行走,季桃花夫妇二人每日开店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李思微便拿出东道主的气魄来带着三房老两口和百宝在京城好些景点游玩了一番,让他们玩的够够的。   之后便是准备要分离的时候了,百宝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里面很长时间,他还得回家去照顾妻儿呢。于是不久之后百宝便带着众人给的一大车礼物,独自驾车回乡了。   季兴邦的父母二人则安心的留在京城里,慢慢的和时晗雪学习着怎么管家,怎么应付人情往来,希望能在儿媳妇怀孕以及分娩坐月子的这段时间内给她一些帮助,让她不用费那么多的心神,可以专心的带孩子。   因为季兴邦时晗雪二人在京城所需要应酬也不是很多,季家父母二人学起来也还是挺容易上手的。   再说了,时晗雪这个老师在家中天天呆着,老两口做什么拿不准的时候转个背去问一问儿媳妇就行了,也是挺方便的。   这样一来时晗雪便很开心地待产,有困难的时候能有人真心帮忙真的挺好的。   转眼间,时晗雪肚子越来越大,马上就到了她即将分娩的时候了。 第114章 孩子降生   时晗雪在屋里生孩子, 季兴邦则在屋外很紧张的踱步。季家三房老两口也是紧张的不行,哀求满天神佛,希望让自家媳妇和孙孙母子平安。   在时晗雪刚刚发动准备生产的时候, 季兴邦便着小厮到不远处的时家去报信了。   时家那边这些年来与时晗雪处出了很深厚的感情。听到消息之后, 她的嫡母广思斯带着她的嫡兄时穆瑾, 嫡亲的大嫂以及不太出门的方姨娘, 都匆匆赶到季家,在门外一同等候着时晗雪生产。   虽然之前的准备很充分,他们已经早早请了稳婆。现在时晗雪一发动稳婆就在屋里帮着了,甚至季兴邦又着小厮赶紧到城里去请了一个妇科圣手大夫在门口候着, 万一稳婆那边有什么事就赶紧冲过去为时晗雪把脉。   但即便是这样充足的准备,也不能将季兴邦的焦虑降低一丝一毫,女子生孩子确实不亚于过一次鬼门关,准备得再充分季兴邦都因为担忧妻子而焦虑不已。   方姨娘为自己的女儿担忧不已,揪紧了帕子。时穆瑾夫妇二人刚成亲没多久, 也没见过这个架势, 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广思斯本来不太紧张,但是看到大家这么紧张也忍不住提心吊胆的起来。   不过她还算比较镇定, 知道在这个时候绝不能加重大家的焦虑, 她这个有经验的长辈到这的目的就是稳稳坐镇, 让大家不至于慌了手脚, 反倒做事不周密。   于是广思斯对他们说到:“你们这些小年轻,没有见过妇人生子的架势,像我们这般生过孩子的妇人就知道了,这都是平常事, 没什么稀罕的, 一定要镇定。免得到时候忙中出错, 里面没有什么事,外面倒是急晕好几个,那可怎么好?到时候请来的大夫究竟是紧着救里面的人还是紧着救外面的人?这不添乱吗?”   广思思一番话下来,门口的众人倒是显得镇定了很多。尤其是方姨娘给自己不断的做心理建设:绝不能晕倒,绝不能晕倒!不能添乱,不能添乱!   这种大家都很慌乱的时候,广思斯犹如一根定海神针,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季兴邦心中对她很是感激。   在这个时候季兴邦很庆幸自己的妻子时晗雪在上辈子和这辈子生孩子的时候年纪都不算很小,身量已经长成,不至于太危险。   时晗雪在房子里生孩子也生得比较艰难。虽然她之前很听大夫的话。在吃食上注意,不让胎儿长得太大,也经常运动,使得自己的身体比较好,不至于在生孩子的时候脱力。但毕竟是作为女子第一次生孩子,没有不艰难的。   幸而她是一个很好的学生,稳婆教她怎么用力、怎么吸气、呼气,怎么节省力气,她都很好的听着。   季家现在也算资材颇丰,她没有力气的时候家里也有人参汤可以给她增加力气,补充体力。   因而时晗雪生孩子的时候只是艰难,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危险,大夫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也没有用武之地。   一个时辰之后,时晗雪在稳婆的帮助下艰难的生下了一个男孩。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大汗淋漓,几乎要晕过去了。   稳婆见她生了之后,赶紧用被水煮过的剪刀剪断脐带,然后笑眯眯的将哭闹不已的小孩抬到她脸前对她说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生下了一位小公子。”   时晗雪虚弱的笑了笑,一旁的丫鬟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参汤再给她喂了几口进去,提提神。让她不至于脱力晕过去。   之后那稳婆便用季家二老自己用细棉布细细做出来,又浆洗过好多次的细棉布襁褓,将刚出生的婴儿包了起来,抱到外面给季兴邦这个父亲和孩子的众位亲戚们看。   季兴邦作为父亲自然是第一个接过孩子的人,他带着紧张的心情看了一眼儿子的面容——这孩子的样子与他之前的大儿子长得一模一样,定是前世的孩子没跑了!   他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可能还是喜悦更多一些吧。   只不过旁边还有好多亲戚虎视眈眈,等着抱孩子呢,新生下来的小孩在季兴邦手里没能多停留一会儿,就被其他人抱走逗弄。   大家都夸这个孩子长得漂亮,像季兴邦和时晗雪,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俊秀法呢,这个容貌长大后可要抢了不少女孩子们的芳心了。   季兴邦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他这个大儿子长得更像母亲时晗雪非常的俊美,但是这小子本身不喜欢这个样子,反而喜欢高高大大的样子,还总是抱怨父母将他生得这么温柔,一点二也不符合他本人的气质。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的他长得红红的像一只没长开的小猴子,要不是季兴邦知道他日后能长开变白,变成之后那个俊小子,不知道再要多嫌弃他长得这幅丑样子呢。   其他亲戚却在这夸他各种长得好,完全是闭着眼睛无脑夸,现在哪能看出来这孩子长得好呢?   季兴邦在确定了儿子就是之前自己的儿子之后,便不再耽搁,赶紧带着大夫进产房给时晗雪把脉。   他即将带着大夫进产房之前,被稳婆拦了一下,那稳婆按照民间习俗对他说道:“官人,产房污秽,您最好还是不要进去,恐怕对您自身有妨碍,还是让大夫自己进去给产妇把脉便好了。”   季兴邦一点不为这种世俗的观念所改变,他十分忧心时晗雪的状况,笑着对稳婆说道:“多谢您的提醒,但我们是百无禁忌的人家,没关系的。   我想看看我妻子现在恢复的好不好,这对我没什么妨碍的,便是真有妨碍,我也不怕。”   时晗雪在屋里听见了这番话,心中觉得暖暖的。   没多久,时晗雪便看到她的夫君季兴邦掀开帘子带着丈夫走过进屋来了。   因为丈夫是男子,所以时晗雪床上的纱帘是放下来的,只露出一只手给大夫把脉了一番。   大夫诊脉一番之后说只是力竭了,并没有对身体有其他的损害,好好休养便可,随后说了几个食补的方子他们自己找来吃,并没有开药。   这个他们相熟的大夫还是原来那个理念——“是药三分毒”,于是他能不开药便不开药。   只不过叮嘱了他们生孩子之后半年内最好不要同房,一年内最好不要再生第二个小孩,否则会对女方有所妨碍。   季兴邦和时晗雪听说时晗雪孙子没有问题之后都很高兴,对于大夫的嘱咐也都细细的答应了,记在心中一切以时晗雪身体为先。   之后大夫便拿了诊金以及他们的答谢银子离开了。   季兴邦自己掀开床上的纱帘,终于看到了妻子时晗雪的面容。   时晗雪看起来容色疲倦,但是两只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极有精神,心情极为喜悦。   季兴邦笑着拉过她的手,用手轻轻的擦了擦她的脸颊,对她说道:“娘子,你辛苦了。”   时晗雪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怕辛苦,看到孩儿我便觉得这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季兴邦笑了笑,对她说道:“娘子,你现在太累了,好好休息,不用管孩子的事情。   等你一觉醒来再好好看看他吧,然后你天天要带他,说不得就会烦了他呢,哈哈哈。”   之后时晗雪也没有在说话,任由季兴邦牵着他的手慢慢入睡,进入了梦乡。   季兴邦在看到他睡着之后,悄悄的放下了床帘。丫鬟小心伺候夫人,然后出门去自家亲戚见面去。   今日里亲戚们来帮了这么多的忙,自然要答谢一番。   季兴邦家里的厨子好好做了一桌菜答谢今日来的人,主要是时家嫡母广思斯。   今日里她的坐镇可帮了大忙了,将慌乱的的季家老两口和方姨娘劝服,镇定了下来,没有出乱子,算得上是大功臣了。   季兴邦好好的敬了她几杯酒。广思斯也笑脸和这个庶女婿说了些话,两家人算是其乐融融。   同时,季兴邦也知道广思斯是一个注重礼数的人,在吃席的时候注意没有摆放方姨娘的席位与他们同桌吃饭,而是单独给方姨娘列了一席在后院,与不便出门的时晗雪一同吃席。   这样一来,算是既给了广思斯面子,也给了时晗雪与方姨娘二人母女单独相处,说几句贴心话的机会。   广思斯在一片恭贺声之中,心情也十分复杂。   她多么希望她自己所出的女儿时暄妍也能有好好的嫁人生子、幸福生活的一天,可惜女儿选择了在宫中做女官,一辈子不嫁人,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自己时不时安慰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罢了。   生下孩子的同时,季兴邦也派了小厮到季兴杰、季桃花家中去报喜讯,告诉他们时晗雪今日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三日后请大家来参加孩子的洗三礼。   两家人听到消息都非常的开心和喜悦,一来是将洗三的东西置办好,准备到时候来赴宴。二来则是李思微、季兴杰、季桃花、杨荣正四人当天下午就赶紧跑到季兴邦家中看望时晗雪和孩子。   李思微和季桃花还抱怨了一番怎的发动的时候不告诉她们二人一声,她们也能过来帮个忙。   季兴邦之前想的是孩子出生前不打扰她们,孩子出生后再去报喜,可是现在这样生分的话他也说不出口。只能作揖团团向李思微、季桃花赔罪。   她们二人也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更多的还是欢欢喜喜的去看孩子以及关心时晗雪去了。   新生命的降生总是让人感到喜悦。 第115章 满百日了   转眼间便到了第三日, 季兴邦和时晗雪儿子的洗三礼。   今日来了好些他们宴请的宾客。同时还来了一个大家意想不到的主宾,便是宁王殿下。   同时皇后娘娘竟然也派了她身前伺候的女官时暄妍送来了洗三礼,算是整个京城的独一份了。   皇上没有什么表示, 也不敢有什么表示, 免得被人家说嘴。   这么多朝廷大员也不是每家洗三礼都会进宫报个信, 或皇上都会送礼的。   皇上既然过不来便不能做得如此偏心明显, 顾此失彼。否则有违他明君的人设。   也有一些皇亲国戚,勋贵或者三品以上大员的孩子,他也可能会有这样的洗三礼上的赏赐。   季兴邦在他心里觉得还尚可,但是官位太低, 达不到让皇上在这种日子赏赐的程度。   不过皇后娘娘那边便没有什么顾忌了。时晗雪他之前身边第一得用的女官。也是出宫之时官位最高的女官。   现在她怎么赏赐时晗雪怎么优待时晗雪都不为过,还能让旁人知道皇后娘娘有多关心女官们的生活,正是施恩的大好时机。   顺便还能让现在眼前的得意人时暄妍假公济私,出宫去看一看时晗雪,也算是对时暄妍的一种优待。   七岁的宁王出宫之后像个小大人一般识礼数。遇到其他官员向他行礼的时候也并未慌张, 而是很自然大方地让那位大人免礼。并且会与人寒暄一番, 十分的沉稳。   虽然大家明面上不说,但是心底都在默默觉得季兴邦真挺厉害的。不但能将年纪又小的宁王教得这么落落大方, 同时还能让这个学生这么真心喜欢他, 连家中孩子的洗三礼这样不算很大的喜事也来亲自来参加, 而不只是简单送一点礼物表示心意了事。   宁王殿下这个主宾有优待, 他亲自到后宅亲眼见了小孩。逗弄了一番,虽然孩子一直没醒来,还在乖乖的睡觉,但是宁王殿下也十分的欢喜。   他很喜欢这个刚出生的小弟弟, 将自己一块挺不错的玉佩送给了他。季兴邦收礼的时候有些诚惶诚恐, 看了一眼玉佩没有违制的东西, 平民百姓也能用,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准备日后给孩子戴,否则恐怕要把这个东西供起来才放心。   正式吃席的时候,小小的宁王殿下坐在主桌主宾位上,与大家一同吃了一小会儿饭,意思一下便被太监带回宫了。   对于宫中这些小主子吃食控制的非常严格,怕他们在外面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因此只是仪式上的。   宁王殿下这位主宾离开了之后,季兴邦家中客人们吃喜的氛围才又起来了。   此时便有奶娘抱着小孩此时到宴客的大厅内,这让大家看一眼。同时有个丫鬟捧着一个小桶,大家便把洗三礼在看孩子的时候纷纷都扔进这个小桶里。   这个时候大家也没有什么攀比的,扔的都是些寻常的东西,太值钱的东西不会在这个时候抢风头,可能早就悄悄私底下送过去了。   洗三的时候因为时晗雪在坐月子,蓬头垢面的不好见客人,所以一直在后面没有见客。   之后时晗雪在坐月子也非常的小心,生怕留下什么月子病。   季老夫人对这个比较有经验,从老家早早带了晒干的一大堆洗澡草。这些药草专门就是给坐月子的女子熏了用的,避免日后产生月子病,身体不好。   洗三那日过后,季老夫人带着丫鬟们用大铁锅煮了一大锅洗澡草的水。然后费心费力的端在一个洗澡的大木桶里。将木桶放到时晗雪住的房间里。   将她的脚、手、脖子都泡在桶里。用厚厚的床围搭了一个棚子,不让蒸汽漏出去。让这些洗澡草的蒸气能够熏到她的眼睛、头、耳朵等所有的地方。   时晗雪在里面被闷的不行,但是她也知道婆婆这都是为她好。   方姨娘常常和她说生哥哥的时候因为没有人教,不知道要用洗洗澡草熏身子,所以落下了一些月子病   等方姨娘第二胎生时晗雪的时候找了更好的伺候婆子,好好的用洗澡草熏了之后,才将那些月子病的病根除掉。   当然这种事情各地的风俗不太一致。方姨娘的家乡以及时家的老家魏县都有这种坐月子时用洗澡草熏身子的风俗,但是京城却没有。   因此广思斯这个当家主母自己不用洗澡草熏,也没有给方姨娘用洗澡草熏,倒不是说广思斯故意想把方姨娘的身子搞坏,实在是因为她不信这个。   她的母亲从小在京城,就没有听说过用洗澡草熏身子这种事情,她的嫡婆婆不是正经婆婆,也懒得在这种事情上说她。丈夫的生母又是一个姨娘,不能算是他们正经的长辈,也没有权力管到他们,因此在生前三个小孩的时候都错过了。   之后方以娘生二胎也就是时晗雪的时候,用洗澡草熏了身体,以前落下的月子病好了很多,广思斯觉得有些后悔没有用这些土法子受这些罪,也让身子有些病根子落下了。   可惜她没能再怀上第三个孩子,没机会再在月子里熏一次。   后来广思斯也买来魏县老家这种洗澡草熏过好几次,不过效果都没有其他人坐月子的时候熏来的好。   她的的月子病确实有所缓解,但天阴下雨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疼,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落了病根。   因为方姨娘经常的唠叨,所以时晗雪对这件事情印象很深。因此虽然难受,但也体谅婆婆的一片好心,认真的在里面被熏着,希望日后能恢复得更好一些。   在坐月子的时候可是像坐牢一样。时晗雪基本上都不下床,也不出月子房,避免被风吹到。   吃的东西都是红糖煮鸡蛋或者是炖鸡、炖猪蹄之类补身子又下奶的东西。   绝对不能吃冷的东西,免得冰到牙齿,日后牙齿吃什么都是酥酥的。   时晗雪实在想吃水果了,便让丫鬟们将梨子啊、桃子呀等等水果切片蒸熟了之后吃。   白天的时候,时晗雪都是自己带孩子,自己奶孩子。   晚上的时候,为了让她能够好好休息,一般都是让奶娘将孩子抱到小间去睡,免得吵到她。   时晗雪的奶水还算比较充足,孩子大部分还是吃她的,少部分晚间哭闹的时候才会吃奶娘的。   就这样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变得可爱起来,时晗雪也终于做完了月子能出屋子了。   坐完月子那一天,她用洗澡水再认真的洗一次身子,将身上污秽都洗擦干净,换上漂亮的衣服,终于走出了坐月子的屋子。   季兴邦也松了口气,他这个月里不能与时晗雪和孩子一同居住,一直是在书房之中居住。现在时晗雪坐完了月子,他终于可以回来与妻子儿子团聚了。   时晗雪与季兴邦之间感情很好,所以也没有说什么要给他纳妾纳通房之类的话来试探他,直接不提这些事情。季兴邦也乖乖的住在书房里,对其他女人完全没有什么兴趣。   甚至家中若是有丫鬟趁着这个机会送汤之类到书房勾搭季兴邦,季兴邦还会立即告诉自己的妻子时晗雪,让她赶紧把这样的丫鬟发落了,自己家中容不得这样的人。   时晗雪对季兴邦这一个月来的表现甚是满意。   出了月子之后时间便过得快多了,也过得舒服多了,不多时便到了,孩子满百日的时候。季兴邦和时晗雪热热闹闹给孩子办了一个百日宴。   洗三礼之后的百日宴要办得更加盛大一些,但是因为宁王殿下之前出宫了一次,这次就没有能出宫,不过他依然送了礼物。   季兴邦却不敢收,向宁王殿下解释了一下风俗,说百日宴是主家答谢客人的洗三时候送的宴席,礼物早在洗三的时候就已经送了,这次不兴送礼,宁王殿下闻言才罢了心思。   只不过宁王殿下因为不能参加百日宴十分的遗憾,季兴邦为了安抚他还送了他一些民间的小礼物逗他开心。他可不敢送吃食什么的,怕惹了忌讳或者被人利用伤了宁王殿下。   便是他送进宫的小玩意也在太监总管那边过了明路,算是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知晓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其他宫中就没什么动静了,季兴邦也不好意思邀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来参加自家的百日宴。   倒是时晗雪收罗了些好东西,敬献给皇后娘娘,还送了百日宴经常送人的红鸡蛋给娘娘,算是回礼。   回一般亲戚的礼都是季家三房老两口拟定之后随便报给时晗雪便过了的。   但是给皇后娘娘的回礼却是时晗雪亲自拟定亲自收罗的东西,每一样东西都精心准备,重视异常。   季家的百日宴办得热热闹闹的,季家在京城的亲朋好友们都请过了,只不过他们毕竟在京城立足时间短,根基不深,即便所有的人都来了,也不超过十桌。   魏县老家那边只是给了喜信过去。其他老家的亲朋好友们都没有因为这件事远赴京城过来吃席。   对于乡下人来说,结婚是人生大事,但生孩子就不是了。谁家不得生好几个?   等到日后他们再见小孩给个比较厚重的见面礼。或者是季兴邦他们带着孩子回魏县西甲村老家的时候再办一次宴席,大家随礼也便是了。   百日宴过后,季兴邦自然是继续上班,继续他正常的生活。   时晗雪却觉得自己在家中休养的时间够了,可以到灵毓女学去看一看,可以继续开始自己工作了。   女学的先生们对时晗雪孩子百日宴刚过就来学堂非常的惊讶。赶紧好好的将女学正常运转的事情告诉她,让她少担忧一些。   时晗雪最近一段时间来大家的作为非常欣赏,同时也顾及自己的身体减少工作时间。   一切都井然有序的继续运转着。   作者有话说: 第116章 带带孩子   季兴邦和时晗雪的孩子有了个大名换做季昀霆, 老人觉得贱名好养活,便给他取了个小名叫狗蛋。   有了孩子之后季兴邦和时晗雪确实会比之前辛苦很多,尤其是时晗雪。   第一, 孩子肚子饿的时间不规律, 白天黑夜也不分, 时晗雪要随时奶孩子。   麻烦这都是小事, 更有甚者,她涨奶的时候塞给季昀霆吃可是他偏偏淘气不吃,让时晗雪难受得很,只能将多余的挤掉。   就这都还是季兴邦强烈要求的。因为前世里便有这么一遭。当时时晗雪生孩子的时候他还没有功成名就, 家中没有请奶娘,只接了老人过来帮衬。   季兴邦小时候吃口比季昀霆要好很多,季兴邦的娘又只生了季兴邦一个孩子,便不懂女子积奶的危害。   季老夫人只是朴素地觉得奶水挤掉太可惜了,便让时晗雪若是孩子喝不完就忍忍, 等着孩子下次饿了给他吃。   大家都不懂, 时晗雪便按照季老夫人教的做了。   结果她隔日便发了热,且涨得红肿, 疼痛欲死。直到请了有经验的奶娘后才知道这是积奶惹的大祸。   那个奶娘用推拿的手法将积结的奶块全部揉散, 全部挤出, 将时晗雪疼得嚎啕大哭, 受了大罪了。然后奶娘指导时晗雪怎样的手法将积奶挤尽,时晗雪方才好些。   可是她的发热还是请了大夫来,开了好些清热解毒的药方来吃,才终于恢复了, 整个人被这次折腾瘦了一大圈, 奶水还不足, 后期季家不得已还是请了奶娘。   季兴邦每每想到这件事便很痛恨前世那个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知识傻不愣登的自己。   因此前世时晗雪生第二胎以及这一世时,季兴邦都早早请了好的稳婆、奶娘候着,自己也细细关心时晗雪,让她及时将奶水挤干尽,没有再受罪。   前世里季老夫人因为第一次出了错主要,在时晗雪生二胎的时候便鹌鹑似的不敢吭气。   这一世里她原先也准备让时晗雪忍一忍,可是有经验的奶娘和季兴邦都不同意,一致坚决要求时晗雪将奶挤尽,她底气不足便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第二便是要眼不错地看着孩子,有时候孩子会睡倒觉,白天睡觉夜里清醒。   虽然家中有着丫鬟婆子,请了奶娘,季兴邦想让时晗雪好好休息。可是娘心忧儿,怎么能安睡。   特别是时晗雪领孩子时间比较多,有时候孩子半夜醒来哭着闹着不要奶娘只要娘,她也没有办法,只能醒来哄孩子。   每当这个时候季兴邦就觉得自己家季昀霆真是个祸害,真想狠狠把他打一顿。   幸而后来季兴邦白天和时晗雪抢着领孩子时间多了,季昀霆这个小魔头对季兴邦这个爹也很粘了,有时候夜里季兴邦就自己起来哄孩子,让时晗雪能睡一个整觉。   时晗雪第二天精神好,季兴邦却又变得哈欠连天了。   只有他和宁王两个人的时候,宁王好奇地悄悄问他:“季先生,您怎么了?怎么看着你这么困,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季兴邦苦笑:“什么没睡醒?我感觉自己昨夜就没怎么睡!”   然后他便将自己家孩子晚上哭闹找娘,他看着妻子太辛苦了就起来哄孩子的事情说了。   宁王完全没有想到小孩子竟然会有这么吵闹,于是便在与皇后一同吃饭的时候,好奇的问道:“娘,我小的时候也季昀霆一般吵闹吗?您当时辛不辛苦啊?父皇有像季先生一般帮忙吗?”   皇后闻言百感交集,摸着自己小儿子的头,只觉得儿子家儿子长大了。   她笑着说了一些宁王小时候的趣事,也说了了一些自己的辛苦,却只字不提宁王的父皇。   当时只担心宁王吵闹太过,惹了皇上生气,便是宁王吵闹的时候自己都心惊胆颤,想要将宁王抱得离皇上远一点,免得触怒龙颜。   皇上哪有像季兴邦这般心疼孩子的时候。不过这些话不适合说给宁王听,甚至都不适合说出口,万一人多口杂入了皇上的耳呢?岂不是让皇上以为她和宁王对皇上产生了一些怨怼,实乃取祸之道。   不过皇后还是赞叹地对宁王说道:“你的季先生是个好人,做他的妻子很幸福,日后你要好好学他,对你的王妃好一些,这样才能夫妻一心其利断金。”   说完之后,皇后娘娘怕留下什么话柄,便再补充了一句:“就像父皇和母后一样”。   宁王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时晗雪心疼丈夫白天上班,晚上还要领孩子,主动提出晚上还是她来带孩子。   反正她近期去灵毓女学也是不按时,有时间就去看一眼,没有时间就不去,灵活得很。   季兴邦不答应,他知道灵毓女学是时晗雪的心血,她还是希望时晗雪能把自己的梦想实现,将事业做好的。   他作为一个男子不该把家庭琐事和孩子全部甩手扔给时晗雪,他做不出那种自己轻装上阵,却把所有包袱都给时晗雪一个人背上的龌龊事。   所以他拉着时晗雪的手笑着对她说道:“娘子,养孩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是长年累月的。   灵毓女学是你的心血,若是你生孩子坐月子这段短暂的时间顾及不到,将事情暂时托付给别人也不是不行。   但是现在儿子已经五个月了,若你还是这般长年累月地不出现,即便出现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长此以往之后那些跟着你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你对灵毓女学的控制力会不会减弱?灵毓女学会不会遇到什么急事应对不当从而使你的心血毁于一旦?   我确实在乎我的官位我的事业,但是我同时也在乎你的事业你的感受。   不要说什么晚上都由你来带孩子,让我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第二胎好上班的话,实在心疼我的话就一人哄一天,这样我们俩个都能安排好生活和工作,是不是很好?”   时晗雪闻言感动不已经为自己有这么一个不光用嘴,还用行动支持自己的丈夫自豪不已。   于是,时晗雪白天去灵毓女学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长。   她既解决女学里面的各种矛盾,也给大家上课。   为了兼顾,她带上孩子、奶娘和家中丫鬟一同去女学。孩子白天哭闹要吃奶她便回避到里间,孩子乖就让奶娘带着他在女学里玩。   好些女学的学生对时山长生下的这个大胖小子很稀奇,下课时间就凑过去嘻嘻哈哈地看。   但是她们也都是很有分寸的,知道小孩子很娇嫩,所以一般只是看看解解眼馋,没有人上手戳孩子或者摸孩子一下的。   就这样,季昀霆一天天的慢慢长大,经过了“三翻、六坐、八爬”,在女学里爬了个够,又在满周岁的时候摇摇晃晃学会了走路,平日里在家和在灵毓女学里都跑得很开心。   有了时晗雪这个例子,其他嫁人的女官们、女先生们生孩子的时候就好好回家坐月子几个月,等到孩子满百日或者是半岁的时候就带着孩子和奶娘一起“复工”了。   一时间,灵毓女学里多了好几个女官们和女先生们的孩子。   时晗雪为了怕孩子多了之后影响其他正常的学生上课,便在灵毓女学专门开辟了一个小地方让所有的孩子们都在那儿玩耍,还专门雇了一个女先生教授孩子们些许知识,也算是灵毓女学里的员工福利了。   皇后娘娘因为听到宁王那些话,便十分关注季兴邦是否像其他男子一般,想知道他会不会长期帮妻子一同领孩子。   心中还存有一些疑虑——或者他只是偶尔帮衬时晗雪一两天?   于是皇后娘娘便让自己宫里的宫女、小太监,以及向宁王侧面时时打听他家的情况。   偶尔也会让时暄妍出宫宣旨的时候问一问时晗雪情况,与时晗雪聊一聊天,听一听她的近况,也看看季兴邦是否能坚持下来。   结果却发现季兴邦不是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他帮妻子领孩子就真的好好领着,二人晚上带孩子也分配得非常好,时晗雪在灵毓女学的工作开展得井井有条,一点儿也没被家庭和孩子拖累。   时暄妍向皇后娘娘汇报了这些工作之后,心中其实也还是羡慕自己的妹妹时晗雪嫁了这样一个好丈夫的。   她心中不禁想着,若是自己能嫁季兴邦这般的丈夫那就好了,那样自己便不用放弃事业,还能顾及家庭。   可是随便想一想之后便将这个不切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因为季兴邦这般肯为妻子着想、为妻子事业多带一点孩子的男子实在是万里挑一,不容易找。   本来他还想着季家是否是家学渊源,可是悄悄打听了季兴邦在国子监做官的大堂兄季兴杰之后就知道不是的。   就连季兴杰也与其他男子没有什么区别,家中的一切事情和孩子都是妻子李思微在管的,他只是一心扑在工作上。   时暄妍不愿意把自己的婚姻和前途未来放在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上。   皇后娘娘闻言之后感叹了一声时晗雪有福气,心中对季兴邦的好感又提升了一层,觉得他这样的人能做一个好丈夫,自然也能做一个好官。   只是这样的情况对其他男子其实没有什么影响的。没有男子关心季兴邦和时晗雪夫妻之间如何相处。   时光匆匆,转眼两年过去了,又到了新的会试、殿试科举考试,女官考试的大年,也到了翰林院庶吉士散馆考试的日子,李思齐和闵宏达能否留在翰林院就看这一次考试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外放离京   首先迎来的是李思齐和闵宏达在翰林院的散馆考试。   一般情况下, 翰林院都是先让庶吉士考完了散馆考试之后,把该留下来的新人定好了,该放出去的人外放了, 才能给新来的人誊好位置。   之后, 新人便可以作为劳动力, 帮着一同准备今年科举的会试、殿试事宜。   虽然主考官是皇上临时定的, 但是一场考试前前后后总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很多人跑腿,翰林院新来的人大多就是干这些的。   当然,为了避免一家独大或者是避免翰林院出什么幺蛾子,独揽会试、殿试的大权, 所以国子监、太学和礼部的新人也会派一部分过来一同参加这个国之大典——科举考试的筹备。   当然,国子监和太学因为有很多学生会参加考试,所以他们派来的人很少,需要避嫌。且派来的大部分都是不教书或者与学生牵扯很少的才刚刚分过去的人,还没有什么背景牵扯。   等待新一届的会试、殿试过后, 再举行新的翰林院庶吉士考试。到时候空出来的位置又会被填满, 再过三年又是一个轮回。   言归正传,先讲讲翰林院的庶吉士散馆考试。时间定在正月十六, 刚刚过完年收假的时候。   这个考试只是翰林院的人在一起出题, 但是难度一点都不比会试、殿试这种国家大考要小, 毕竟学生的资质资质在那摆着呢。   李思齐、闵宏达二人在翰林院做庶吉士的学习水平不相伯仲, 都名列前茅,但是此次散馆考试他们二人还是比较紧张的。   因为听说翰林院批卷子没有会试和殿试那么公平公正,还是会考虑庶吉士们的出生和背后的家庭背景,存在一定程度的暗箱操作。   他们二人担心自己一个农家子出生, 一个商户子出生, 被人在背景上打败而不是败在学问上, 如果是那样的话便太可惜了。   带着这样的忐忑,他们二人参加了翰林院的散馆考试。意外的是二人竟然都考中了,留在了翰林院。这实在是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其实他们想错了,皇上除了需要依仗已有的勋贵和权臣的力量,人家也需要建立自己的班底。   而他们一个是农家子出身,背后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牵扯,正好能被皇上收服。   一个虽然是商户子出身,但是有着季兴杰这样一个老老实实做官的人做姐夫,也算是身家清白,皇上也很喜欢。   翰林院大学士在揣摩圣意上也是很有一手的,也是人精系列,不可能将皇上看中的这些人无缘无故的黑掉。否则惹了皇上,让皇上不高兴的话,他到翰林院大学士也便做到头了。   二人开开心心地在考试后进了翰林院,季兴邦也迎来了他的机会。   季兴杰与李思齐也算是有亲戚关系的,虽然亲戚关系比较浅,但也需要避嫌,不能两个人一同留在翰林院。   况且皇上和皇后娘娘虽然喜欢季兴邦,但也不想让他做宁王的老师太长的时间,免得他对宁王来说太重要,对宁王的影响太过于重大。   现在他为宁王做了三年老师,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宁王也是个敏而好学的孩子,因此也到时候给宁王换一个老师,给季兴邦换一个职位了。   否则的话皇上和皇后娘娘随时听见小太监来报——宁王殿下又偷偷出宫到季兴邦家与他的儿子季昀霆去玩了,真够糟心的。   况且宁王也一天天长大了,现在刚刚十岁,可能还没有什么结党营私的念头,但是季兴邦继续在他身边放个六七年,一直长到他十四五岁出宫建府的时候,季兴邦不想做宁王党也会被钉死了成为宁王党了。   这样一来对宁王和季兴邦都不好,对太子殿下也不好。   现在太子和魏王两个人在储位相争上已经斗红了眼。若是日后再加上一个宁王,大景朝可撑不住了。   对于此事,宁王自然是十分抗拒的,但是季兴邦却十分的开心。他等着离京出去做主官的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   季兴邦打心眼里想要离开翰林院去开始新生活,不想要再做这些务虚的事情,想做一些务实的事情。   三年前季兴邦刚给宁王做老师的皇上给他升了一个正六品的位置,他便一直在这个正六品的官职上做到如今。   皇上感念季兴邦教导宁王殿下有功,准备并给他升一个从五品之后外放出做官几年。   将他的位置挪出翰林院且官升一级是帝后二人的共识。但是对于他需要放到哪里去又产生了分歧。   皇上是知道季兴邦的心思的,便想顺着让他外放到其他地方做官,好能实现他自己的想法。   皇上知道只有这样浑身锐气的年轻人才能推动改革,那些官油子都是得过且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不像季兴邦这种小年轻容易出成绩,容易实现自己的想法。   可是皇后娘娘却不怎么愿意。   皇后娘娘觉得对于好苗子来说,外放的时机有三个,要么是正七品,可以外放去做一个县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算是主个主官。   要么是正四品的时候外放去做一个府君,也是正经的主官。   最后便是升到一定位置的时候放出去做一省巡抚,为天子巡守一方,这样的话呢,就能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同样也能实现皇上的目的。   但是现在一来季兴邦的官职撑死了只是从五品,比县令要高一些,比起府君又够不着,去了之后只能在府里当属官,要受府君掣肘,没什么大用处。   更何况他若是离京的话,他的妻子时晗雪也必然要跟着一块走。   到时候皇上人才这么多,少了一个没什么要紧的,但是皇后娘娘的女官得用的却不算很多,少了时晗雪这么一个宫外的臂膀,一个扎扎实实做事情的人,还是会很受掣肘的。   于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在不能达成一致时便决定听听季兴邦和时晗雪的意见。   皇上自然不可能千里迢迢去问一个臣子的意见。   但是皇后娘娘在后宫召见女官便容易得多,于是她便下旨宣了时晗雪进宫,问她一些事情。   时晗雪听了皇后娘娘和皇帝之间的分歧之后,称她会回去与她的丈夫季兴邦好好商议一番再来回禀他们二人的决定和原因。   并且时晗雪很感激皇后娘娘和皇上尊重他们夫妻二人的意见,还愿意听取他们的想法。   小夫妻俩去商量的时候。季兴邦对于可以外放这件事十分的激动。但是他也很考虑时晗雪日后的发展。   时晗雪笑着对他说道:“夫君,现在京城里的灵毓女学已经发展得差不多了。   其实如果你能外放的话,我倒真想和你一起去其他地方再开一个新的灵毓女学。   这样若是我们夫妻二人日后走的地方越来越多,我的灵毓女学也能开遍整个大景朝,这才是我真正的理想呢。   毕竟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我们景朝只有京城的女子能读女学是不够的,我希望不管远近所有地方的女子都能读书。”   季兴邦闻言兴奋得紧紧握住时晗雪的手,觉得自己人生理想的实现和时晗雪人生理想的实现可以相辅相成,一同进步,实在是太好了。   夫妻二人商议好之后,时晗雪便进宫向皇后娘娘复命,告知了皇后娘娘他们小夫妻二人的计划和理想。   皇后娘娘听完之后叹了口气,便顺了皇上的意,放了季兴邦出京去做官。   其实季兴邦的岳父时征道一直被外放,是很想回京的,若是他知晓自己女儿女婿竟然做了这般选择,还不知道要怎么扼腕叹息呢。   这世上的事总是这样的,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赴科举。   皇上和皇后娘娘这个层次,只是决定把季兴邦外放而已,至于具体给他一个什么职位,就要看吏部那有什么空缺了了,不一定会让他满意,也不可能再会听取他的意见了。   虽然季兴邦在皇上心中挂了号,但是他也不是那么重要,不是想挑什么位置就能去什么位置,便是皇子也没有那么大的特权。   就这样,季兴邦一边继续教着宁王,一边收拾行李等待下一个人来接替他的位置。   盼望着,盼望着,新一届的会试和殿试成绩出来了,新考中的进士中除了太学生的比例和之前相当外,国子监的学生中进士的比例竟然上升了好些。   而且这些学生都有一个特点——他们都是季兴杰的得意门生。   这下子季兴杰可是一炮打响了,他那这个名师的帽子是不可能再掉下来了。   他以前教出了自己的小堂弟季兴邦这个新科状元,教出了李思齐和闵宏达两个庶吉士以及其他的进士。   到了国子监之后,对着这资质那么差的纨绔子弟,还能教出几个进士来。   乖乖,这可是顶尖的教书人才啊,该到太学去教最顶尖的人才才好呢。   因此殿试过后民间都在传说状元、榜眼、探花是谁,关注这一些,但是太学的祭酒却已经开始到皇上面前去抢人了。   国子监那边的学生家长可不是好惹的,他们可不愿意放走季兴杰这么一个好老师,因此也在皇上面前抢人。   一时间季兴杰这个名字甚嚣尘上,成为京中最热门的一个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季兴邦这个上一届的状元离开了翰林院,收拾包袱和他的妻子一同到了山北省一个府中做属官便显得很低调,又没有人关注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潜力无穷   季家二老在京城里住着浑身不自在, 此时听闻儿子和儿媳妇儿要带着孙子出京,自然是要紧紧跟着去,怕被落下的。   季兴邦和时晗雪很怕这种送来送去分别的场面, 所以在收到离京的圣旨之后约着季兴杰、桃花姐、李思齐、闵宏达等在京中的亲朋好友吃了顿饭, 知会了大家这个他们将要离京消息。   只当众人问到他们具体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时候, 季兴邦和时晗雪便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的, 让众人摸不透他们具体要什么时候走。   果然他们离京的时候,因为女官考试还没开始,大家都没有料到他们两夫妻会走这么早。   人们总以为时晗雪会等着女官考试的成绩出来之后再出京,因此并没有宁王、季兴杰、李思齐等众人长亭十里送别, 泪洒当场的那种催泪场面,让小夫妻俩松了口气。   可是季兴邦和时晗雪刚刚收拾包袱出京城,便在出入京城的城门口那里见到了皇后娘娘的女官时暄妍。   时暄妍现时在已经升到之前时晗雪从五品女官的位置,现在他们三人都是从五品的官员了。   只不过其中季兴邦这男子最有实权,时暄妍这个在宫里和宫外行走的从五品女官次之。   时晗雪这个转为从五品诰命夫人的现在只有荣誉和俸禄, 没有任何的实权了。   时晗雪好奇的问时暄妍道:“姐姐, 你和皇后娘娘怎么知道今日里我和夫君出京?我们离京可是悄悄的,谁都没告诉呢。   就是因为我们夫妻二人害怕这种送别分离的场面。”   同时, 时晗雪还在心中感叹, 皇后娘娘真是耳聪目明, 消息太灵通了, 这种小事情竟然都知道。   时暄妍开心的拉着时晗雪的手说道:“哎呀,晗雪,太好了!今日没想到竟然遇到你,也能顺便给你送别。   其实今日里皇后娘娘根本就不知道你和季兴邦出京, 她派我来, 最主要的目的是迎接之前外放的两位女官的。   你还记得吗?之前有两位女官因为与孙映雪的惠心女学牵扯颇多, 被皇后娘娘罚了出京去开大景女学去了,没想到她们两个竟然做出了成绩,如今却是风风光光的带着女弟子进京赴考了。   若是这一届她们两个教出来的女弟子成绩考得好的话,说不得还能升官,加官进爵呢。”   时晗雪从记忆中翻出了那两个女官的名字,一个换做秦亦然,一个换做周子琰,走的时候是哭哭啼啼狼狈不已的,如今竟然也能风风光光的回来么?   季兴邦对于孙映雪和这两个女官都有印象,他对欺负自己妻子的人都很有警惕心。   季兴邦想了想之后便皱眉问时暄妍道:“姐姐,我记得当初这两个女官出京的时候已经被皇后娘娘许配人家了,如今怎么她们的女官身份还是没有改成诰命的身份,仍然是以女官的身份带着这些女子进京赴考呢?   难不成嫁了人的女官,还能保留女官的身份吗?”   时暄妍笑着解释道:“妹夫,这个你有所不知,当时皇后娘娘只是给她们两个赐婚,然后把她们两个发落到京城之外的地方去创办了大景女学,并未剥夺她们的官身。   这两个女官也是两个能人。她们两个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挑选了没有功名,没有官身的良家男子嫁了。   她们上书请示皇后娘娘,大景朝的诰命夫人制度是册封官夫人的,她们二人的丈夫没有官身,将二人改封诰命夫人于礼不和。不如仍然保留她们女官的身份更好。   皇后娘娘听了她们的上书之后,觉得有道理,与皇上商议之后,便保留了她们女官的身份,同时在地方根据她们的女官品级给了她们相应的俸禄银子,给她们相应的值得尊敬的身份,同时皇后娘娘对她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她们好好的把大景女学给开好。   秦亦然和周子琰二人都是人精,她们靠着女官的身份和开办大景女学的权利,在地方上混得如鱼得水。同时将当地的大景女学也办得特别好。   皇后娘娘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非常开心。这不,刚刚接到她们准备带着两地的女生进京赴考的消息,便让我在城门处等着迎接她们两伙人,直接带进宫里去拜见皇后娘娘,算是真的特别重视了。”   时晗雪一愣,她们第一届女官出宫嫁人的时候,大部分都还是想要嫁一些门当户对的男子,这些男子基本上身上都有官位或者是有爵位,所以第一批女官全部都用官位转成诰命夫人的位置了。   她们当时心中更多的想法还是遵循古礼,嫁人后相夫教子,一点儿也没有想到还能有秦亦然、周子琰二人现在这般的操作。   但是仔细想一想,诰命夫人的权力确实比女官要小得多了。   秦亦然、周子琰这两个女子在外做官,嫁了两个没有功名、没有关系的良家男子。   导致这些男子在家中底气不足,只能在家听她们的话。   这样一来,她们便可以在外面去做事业,好好的开办女学。想生孩子就生孩子,不生孩子也没事情,自己的事情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更不用为了家庭牺牲自己的事业,日子过得很是随心所欲,想想就觉得很香啊。   时晗雪都能想到好多第一届的女官肯定都在扼腕叹息——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想到这条路呢?   现在正好女官考试前后又有一波前面的女官会被放出来。时晗雪觉得这些女官当中效仿秦亦然、周子琰,嫁给没有功名没有爵位的平民男子的数量一定会大大增加。   同时继续留在宫里或者留在京城里做女官也不再是一个最优的选择,大家肯定想要外放去其他地方去创办大景女学,吃香喝辣去。   整个大景朝有多少地方、多少个县呀?而现在出来的女官才有几个呢?完全不够分的。大家可以挑一些自己喜欢的地方先去占了。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说不得女官还会有更大的发展,现在能做的只是创办大景女学,之后说不定会有更大的造化了。   季兴邦心中便是一惊——前世里可没有这么一遭啊。   只是他想了想,前世的时候自己的妻子时晗雪没有考女官,做女官。之后也没有创办灵毓女学的想法。   当时的女状元记不得是谁了,但是孙映雪没有嫁给周海山,也没有开办惠心女学,更不会和留在宫中的秦亦然、周子琰这两个原本打定主意不嫁人的女官有联系,连累她们二人离开了皇宫。   果然人的创造力是无穷的。秦亦然、周子琰这两个人为了不消解自己女官的权力,不继续被男子奴役想出来的这个办法实在太有杀伤力了,也太让女官们觉得向往了。   季兴邦是男子自然知道男子在一个家庭当中占优势地位的时候是有多么的舒服了,他是愿意让时晗雪与他平等相处的,克是又有几个男子能做到像他这样对待妻子呢?   他也完全可以想到,这两个女官在自己家中能够当家作主会过得有多么舒服,有多少女子艳羡这样能够当家做主的舒服生活。   皇后娘娘若是把这两个例子宣传出去,天底下女子哪有不想参加女官考试的,不想做女官的?   这样一来,大景朝的女学肯定马上就会遍地开花了。   不知道京城那边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但天翻地覆肯定是少不了的。   季兴邦和时晗雪二人果然没有料错,秦亦然、周子琰两位女官带着她们两地大景女学应考的女弟子进京之后引起了轩然大波。   她们这种做法让京城有知识的女子全部都沸腾起来了。   京城里面最好的婚嫁对象已经不是那些新科进士或者优秀的勋贵子弟了。反而是那些没有功名、没有背景只有一个良家身份的男子。   只要他们愿意做女官的丈夫,在家中遵守夫道,便有好些女官想要嫁给他。   对于那些良家男子来说,没有功名、没有背景、没有关系,能做的事情就太少了,需要辛苦去讨生活,才能勉强户口,日子过得很不富足。   若是娶了一个女官成婚,他只要听话即可,就可以舒服地在家中躺着吃,有什么不愿意的?   平民百姓家最不缺的就是儿子,好些家有四五个、七八个呢。田地却只有少少的几亩,还要愁给儿子娶不起媳妇,分不上田,盖不起房子,养不活孩子。   现在竟然有这么漂亮、这么厉害,还有官身的女子愿意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别说是娶媳妇儿了,便是将儿子送出去倒插门也是愿意的啊!   真有人这样做了之后,引起了一个倒插门的风潮,第二批出宫的女官当中不少和男子谈妥倒插门,成婚后家中自己做主,孩子也和自己姓,简直太美了。   那些有知识有文化的女孩中,就没有一个不羡慕的。   京城之中报名女官考试的人数忽然之间暴涨了好几倍,规模差点要赶上男子的会试科举考试了。   幸好女子们考试使用的就是会试和殿试同样的一套程序和考场,倒不用担心考棚不够。   今年的女官考试让皇后娘娘心中十分欣慰,她的笑容都灿烂了很多,觉得自己可以选的女子多了起来。同时大景女学马上就要在全国各地都开花,自己的雄心壮志磅礴而出,可以大展拳脚好好做事情了。   皇上却觉得现在这个体量的女官已经足以帮助他和太监那边夺权了。女官考试今年这么火热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甚至皱眉,心中隐隐有些隐忧——皇后现在把女子的地位抬得这么多,京城里多了这么多插门的家庭,日后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第119章 不逐潮流   京中有了这股女官嫁给平民男子以及倒插门的风潮之后, 广思斯又心动了。   若说是几年以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巴望着自家宝贝闺女时暄妍嫁给一个既没有功名又没有爵位的平民男子, 她竟自然会嗤之以鼻, 说不定还会啐那个人一口老痰, 狠狠的把人给骂走。   但是时至今日形势不由人啊, 在看着女儿真的在宫中孤老终身和嫁给一个平民男子之间,广思斯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希望女儿嫁掉,哪怕是嫁给一个绣花枕头般的平民男子, 养着他也罢。   于是在下一次时暄妍休沐出宫回家的时候,广思斯便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对时暄妍说了。   同时还告诉自己的女儿时暄妍,自己挑了好些身家清白的男儿给她选,有容貌英俊的、有长得忠厚老实的,有会花言巧语体贴人的, 总之各式各样什么都有。   而且这些人家都是愿意倒插门的。已经说好了日后成婚时暄妍可以带着男子自己开府另居, 所聘的男子也一直在家打理家事,不会出门去工作赚钱, 生下的孩子也跟时家姓, 与他之前的家庭断除关系, 完完全全的倒插门。   广思斯还希望自己的女儿时暄妍早点做出选择, 免得好的男子被其他女官家先聘了去,毕竟现在最紧俏的就是个人素质好、长得好的平民男子了。   此时的广思斯才发现,若是抛开了身份、背景和功名挑男子的话,可选择的余地更大了, 挑出来的男子也显然更加细心体贴、更合心意了。   广思斯觉得——哪个女子不希望嫁给这样一朵解语花似的男人啊?尤其是自家女儿时暄妍这样的女强人。   时暄妍回到家听到自己母亲的打算之后, 简直哭笑不得。   她只能正色对母亲说道:“娘, 我现在完全没有成婚的打算,我之前打定的主意要一辈子留在宫中,现在主意也没有变。”   广思斯震惊不已,对自己的女儿说道:“暄妍呀,之前我知道你是不想嫁给一个丈夫来管着你,你想要实现自己的事业和抱负,不愿意成婚,拖累了自己。   可是现在,秦亦然、周子琰两个女官开了个好头,京城里也起了风潮,若是你能趁着这股风潮嫁给一个平民男子,这样一来既能解决你的烦恼,又能过得舒服,岂不是挺好的?”   时暄妍摇了摇头,对她的母亲广思斯说道:“娘亲,你只看到了现在这股风潮的好处,却没有看到它的弊端。   我真正所求的一直都是能有一个从政的机会,可以做女官实现自己抱负,日后能立女户自立的机会。   这个机会我只要乖乖一直留在宫中,留在皇后娘娘的身边便可以做到。而且我的心性够坚定,日后也可以夷然不惧别人的流言蜚语。   而那些现在根据风潮改嫁了平民男子的女官,其实并没有想清楚她们想要的是什么。   她们只图现在痛快,现在选择嫁给一个平民男子,日后可以外放做官,还可以当家做主,其实只不过是一种逃避而已。   她们解不脱世俗礼教需要让女子结婚的束缚,又不想在这个束缚当中被男子左右,所以有了现在这个风潮。   但是我觉得这样的做法只有一两个没有什么,也不会引起男子的注意,可真要多了的话却是已经动摇了男尊女卑的根基,这种逆时代的风潮是不会长久的。   男子们不会容忍女子如此在家里做大,以后这波人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呢。   我不愿意去冒这个险,我情愿稳稳当当的留在皇后娘娘身边做女官,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等我年老之后收养个女孩子出宫养老,自立门户。   其实从内心里我觉得嫁人不是一桩交易,我更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说得来的丈夫。能够像晗雪和妹夫这样,理想也在一处,两个人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这样才有成家的必要,才能使得家变得更好。   否则的话,我嫁或者聘娶一个空有皮囊却无法和我交流的男子回家,放在自己的枕边又不能信任他不能交流,还得忍受和他住在一处,忍受为他生儿育女的苦,却说不得人家心里藏着什么坏,何苦呢?   结婚生子不是一句话、一拍脑门的事,娘亲你养育了我和哥哥两个孩子,我也看着晗雪养她的儿子这两年,你们多少辛苦只能往肚里咽,我是看在眼里的。   现在想要图方便的女官,日后说不得会被这股风潮所反噬呢。所以我很坚定,绝不跟风,娘你日后也不用再用这个来劝我了。”   广思斯叹了一口气便作罢了。时暄妍现在翅膀硬了,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广思斯一点儿都不敢为难她,否则时暄妍只要在休沐的时候不回家,她就完全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时暄妍说通了自己的母亲之后,在回宫复命时便将这作为一个趣事在皇后娘娘面前过了明路。   同时向皇后娘娘表明忠心,她已经拒绝了自己母亲让她嫁人的提议,她还是一辈子忠心于皇后娘娘,愿意在宫里帮助皇后娘娘。   时暄妍从来不敢小看皇后娘娘的能量,她不认为自己母亲广思斯为自己相看男子的这些行动能瞒得过皇后娘娘的眼睛,所以她必须在皇后娘娘面前表忠心,说明自己没有离宫的意思。   否则的话,一茬一茬的女官进宫来,她能不能保住皇后娘娘御前得宠女官的位置就是一个很莫测的事情了。   皇后娘娘闻言笑了笑,没有把这当回事一般打趣了她几句话,便放她去休息了。   可是在时暄妍离开了之后,皇后娘娘却是松了口气。   之前她看好的好几个苗子本来是决定好了要留在宫中一辈子做她的臂膀,帮她做事情的。可是现在却忽然改了主意,想要出宫去嫁给一个平民男子了。   真正坚定留在她身边、目前又能派上大用场的,也只是第一届的榜眼周珍娘这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人,以及时暄妍这个坚定的不嫁人的女子了。   皇后娘娘叹了一口气,若是时暄妍走了,她说不得要调周珍娘过来了。未成婚的女官还是有很多的不确定因素。   在与皇后娘娘奏对的时候,时暄妍心里面知道追逐这波风潮有可能会酿成大祸,可她却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多嘴,因为时暄妍知道皇后娘娘很喜欢这股风潮,并且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泼她的冷水,只能自己心中默默做好自己的事情。   一转眼,在任女官的去留便定得差不多了,外放成亲了一批女官,留在宫中继续工作一批女官。   女官考试也临近尾声,马上又有新的女官会补充进来,皇后娘娘照例挑了三十个女官考中,点了女状元、榜眼、探花。并将得用的女官全部留在宫中细心□□。   在这个女官嫁平民子弟的风潮过后,皇后娘娘想要多留一些已经进入过婚姻之后对婚姻失望,绝对不想再踏入婚姻的女官,比如说周珍娘这样的,她觉得这样的女官日后不会改变主意又出宫嫁人去。   所以今年的状元点的是王珊娘。她出身很好,不过因为是庶女的关系嫁得不算太好。   在婚姻当中丈夫对她也不算很好,生了一个女儿之后,丈夫又死了。一个人带着女儿艰难度日她,一点儿再嫁的心思都没有。   其实她的学问在前十之中并不算特别好的那一个,若是在第一届或者是第二届点女状元的时候,皇后娘娘还是会考虑点一个未嫁的女子,不会选择点她,大概率是像周珍娘一般把她点为榜眼。   但是经历了这股风潮之后,皇后娘娘觉得还是王珊娘这样有经历的女子更好,便点了她做女状元。   这又引起一片哗然——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竟然被点为女状元了!   京城之中好多男子就有些看不过眼。但是他们和女官本身就是两个系统。人家皇后娘娘的决定不容置喙,她也不管那些无聊的声音。   女榜眼和探花里面,榜眼挑的是一个京城有实权大官的女儿,也算是一种平衡,日后这个女子不仅可以平衡前朝和后宫,还可以平衡她的家世,为皇后带来一定的便利。   而探花便是灵毓女学出来的一个学生,她本身家世不算很好,容貌不算拔尖,但确实是灵毓女学当中学问最拔尖的人。   她的成绩在前十名绝没有问题点,但选她作为榜眼也确实是皇后娘娘对灵毓女学的优待。   本来在秦亦然和周子琰开了官方的大景女学之后,灵毓女学和惠心女学这样私人办的女学在京城的风声有些低落,听说皇后娘娘准备在京城也办一个官方的大景女学,所以好些人都在观望。   可是这样一个灵毓女学的探花点出来之后,就说明皇后娘娘还是很认可时晗雪所开的灵毓女学。这样一来,灵毓女学的招生便不受影响。   大家觉得灵毓女学和惠心女学这样经过皇后娘娘赐名、赐字、盖过戳的女学和官办的大景女学应当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就这样,远在山北省的时晗雪趁着榜眼是自己灵毓女学学生的这个东风,在当地办女学也顺顺当当的。   大景朝第一个灵毓女学的分院便这么被她办起来了。   说起来,她的丈夫季兴邦的工作是劝课农桑,与学问这些无关。在山北省这个临汾府里面进展也不算特别顺利。   倒是时晗雪这个灵毓女学分院办得比季兴邦的工作进行得要顺利一些。   季兴邦帮他的妻子准备灵毓女学分院开办的事宜,投入了很多精力,他还笑眯眯的对自己的妻子说:“娘子,等到你的灵毓女学赚了钱,可否投资一部分农用工具,让我可以分给大家先做个表率。   否则的话,农民可没有那么容易相信我。我劝课农桑的事情没有效果啦。” 第120章 艰难开局   时晗雪笑着对季兴邦说到:“夫君, 你能帮我筹备灵毓女学的建立,我自然非常开心。   可是你这样让我资助的说法我却不太赞同。你作为临汾府的农事官,自然需要在府君大人那里找到资金, 或者是在官府其他人那里找到资金。   而不能指望着我这个升斗小民给你出钱。   这么多大景朝的政府官员都是恨不得中饱私囊, 拿国家的银子肥了自己私人的家庭, 私人的库房。   哪有人会像你这样拿自己家的钱往外贴的。”   季兴邦苦笑了一声对自己的妻子说道:“娘子, 这不是因为临汾的府君大人不相信我革新治下农具的计划吗?甚至还有些反对,一点儿钱都不拨付给我。   我其实是想用一小点儿钱先自己制作出一批改良的农具出来,到时候免费给百姓试用,提高一下农作物的产量, 改变一下府君大人的想法。   若是我能把这些工具推广开了,农民和府君大人都看到了优点,这样一来的话不就能用官府的钱继续推广了吗?   让你资助的当然只是前期的一小部分钱而已。”   没办法,在一个有钱的老婆面前季兴邦就是这么没底气,季兴邦外放以后太想做出自己的成绩了, 所以在府君大人不是很支持他的情况下只能求助于他的妻子时晗雪。   山北省临汾府的府君也是一个两榜进士出身的人, 可惜他当时只考着了二甲进士,并没有考中庶吉士, 是不能留在翰林院的, 也断绝了进内阁的仕途之路。   俗话说:“文无第一, 武无第二”, 他对自己的文化水平非常的有自信,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比季兴邦这样的一甲进士,翰林院出身的人差差。   他对季兴邦这样年纪轻轻又考取了状元,能在翰林院里历练三年的人是又嫉妒又恨。   他现在这个正四品府君的位置是他二十年来进入官场之后磨爬滚打才得来的。   可是季兴邦现在才二十多岁, 就已经是从五品的府君下面辅佐的农事官了, 这个升迁的速度比起他当年来说, 简直是像做了火箭一般的快。   府君大人心中如何能不记恨呢?   于是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便是一句话——“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季兴邦想做什么他反对什么,很有一种与季兴邦斗气的感觉。   他手底下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如今看到地方主官府君大人对季兴邦这个新来的农事官这么抵触,自然也没有人敢跟季兴邦走得很近。   同时他们虽然觉得季兴邦年纪轻轻就当了从五品的官员,很是厉害。但是同时又对他有些不屑——若他真得皇帝看中,简在帝心,想必是会留在翰林院,留在京城朝廷中枢的,而不是会被这样外放出来做一个小官。   他们觉得外放的季兴邦应该是在京城之中得罪了某个权贵,日后高升的可能性也不算很大了,所以他们也不用巴结季兴邦,便都与府君大人一个鼻孔出气。   在这样四面楚歌、群敌环饲的情况下,季兴邦想要做出一点成绩简直是难上加难。   若是他是一个正七品的县令,还可以作为一个主官,去一个县里的富户那里募集点捐款,利用富户的钱,推动那个县的农具改进,对于农业生产做出点成绩来。   可是现在他的官位不上不下的,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   他这个从五品的官位既不是府君大人那样一个府的一把手,又不是县令大人那样一个县的一把手。   所以若是他到一个县里去跟富户们筹集银子的话,反倒不如一个正七品的县令有面子。   有的时候你能撬动多少力量,并不与你官位品级有关,而是与你手中的权力大小有关。   季兴邦想要打破这个桎梏就得另谋手段。其他地方的路都断了,他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媳妇儿时晗雪身上。   时晗雪趁着女官考试中灵毓女学有人考中了女探花为契机,在临汾府开了一个占地很大的灵毓女学。   来报名到女学里念书的人络绎不绝,上门应聘做女先生的女子也是供踏破了门槛。   一时间,时晗雪马上就打入了临汾府夫人们的上层圈子,成为了让大家瞩目的所在。   这可是季兴邦在临汾府中所拍马都不能及的。   因此他只能对自己的妻子时晗雪好言相劝,希望她能出钱帮帮自己。   时晗雪自然也知道自己丈夫的困境,只是她也很纠结,很犹豫自己该不该拿出银子来帮助丈夫。   灵毓女学收了这么多高昂的学费,自然是不差那么一点点资助农具的钱。   只是时晗雪害怕这个口子万一一开了后,那个难缠的府君大人便会以这个为理由,不给自己的丈夫季兴邦任何的帮助,一到用钱的地方就让他来找自己拿,不断从灵毓女学之中吸血。   时晗雪是来陕北省临汾府开办灵毓女学的,她需要用这些赚来的银子资助更多的女童,让更多的女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而不是作为临汾府的冤大头,为了丈夫事业顺利而被这个讨厌的府君大人掏空了钱财的。   季兴邦闻言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的妻子时晗雪开办灵毓女学不是她一个人的意思,她还有好多的合作伙伴在京中。   每年分红的时候,自己的妻子时晗雪虽然都是拿最大的一份分红银子,但是她并不曾贪图过其他合伙人的分红银子,都按时分给别人。   正是因为如此,她们的灵毓女学才能齐心协力,在京城开的如此之好,才能名声如此之大。   自己的要求或者真的强人所难了。灵毓女学不是妻子一个人的,收来的银子也不是妻子时晗雪一个人就可以做主借给或者资助给自己花的。   妻子时晗雪若是要动用灵毓女学的银子,需要写信到京城与她的合伙人们都商议一番,这一来二去的时间和精力也会花费很多。   季兴邦觉得他还是另找其他的路子算了,实在不行再求时晗雪,将二人私产变卖一些筹银子算了。   正巧这个时候,宁王给他写了一封信,问他现在的生活和工作情况如何,并且向他吐槽现在教自己的这个夫子非常的迂腐,讲课一点也不生动有趣,他现在的日子度日如年,一点也没有季兴邦在的时候幸福,他非常希望季兴邦能够回京继续做他的老师,继续教他文化知识。   季兴邦也叹了口气给宁王回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回信,他将自己在山北省临汾府的遭遇都告诉了宁王。   一开始季兴邦的想法是希望宁王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能够在与皇上或者皇后交流的时候,把自己的困境透露一二给上面。   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能够给自己拨一点银子,或者是给府君敲打一下,解决自己现在这个难题那就好了。   同时他也给自己的朋友时穆瑾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时穆瑾现在六部里的工部任职。就是管理这些农具的,若是能从工部里批下一笔银子来拨到山北省临汾府给自己改进农具的话,自己也就能大有作为了。   毕竟前世里自己当了那么久的一方主官,是很知道这几十年来农具的进化是怎么样的,是很知道怎样改进才能让农民在农事活动当中提高生产力,提升农作物的效率和产量。   这在季兴邦看来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和时穆瑾完全可以合作一把。   同时他也给自己有钱的好朋友曾阳夏写了一封信。曾阳夏现在在辽东做县令,再过两年就要到评定级别的时候了。若是他两年之后被评了一个优,可是很有可能升迁的,再不济也会被调到一个更好的地方作正七品的县令。   季兴邦希望自己能和好朋友曾阳夏一同改进农具。最好是曾阳夏出钱,自己出技术,这样有了功劳可以算作自己和他两个人的,对他们两个人升官也是蛮有好处的。   其他的想法季兴邦也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结果没有想到反而是宁王殿下不动声色的就解决了他这个大问题。   宁王殿下并没有在皇上皇后面前说这件事情。因为他觉得这样的事情告诉父皇和母后,会影响自己的师傅季兴邦在父皇母后二人心中的印象,让父皇和母后觉得自己的师傅不算很有能力。   这些钱对于宁王来说并不算很多,宁王虽然年纪小小,但是因为受宠,得了皇后和皇上不少的赏赐,是个很有钱的人。   他自己随信附来了一千两纹银让季兴邦改造农具。   他在信中也明说了,如果季兴邦能够成功的话,这是造福大景朝的事情,如果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的这些银子来的容易,就算打了水漂也不影响自己的生活。   季兴邦收到这笔银子之后,心中非常的感动。他越来越觉得宁王殿下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重情义的人。他甚至为自己以前想要搭上太子的船而犹豫要不要成为宁王党而感到有些羞愧。   这些年来,宁王作为他的学生真的是真心实意对他的,他日后应该也要对宁王殿下多一些真心实意。   罢了罢了,日后便是太子殿下继位,宁王也能做一个富贵王爷,终老一生。自己大不了就跟着宁王做一个闲散的官员,带着妻子时晗雪走遍天下,开遍她的灵毓女学也蛮好的。   反正听说现在京中有一股风潮,那便是厉害的女官通常都找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做丈夫,这样的话可以让自己的丈夫跟着一起出去外地做官。   自己日后如果在仕途上没有起色的话,干脆就断了仕途,一心辅佐时晗雪开她的书院算了。   反正前世里一直都是妻子时寒雪辅助自己,让自己做官的。现在自己好些官位好些东西都体会过了,这一世大不了就反过来嘛。   不过话虽如此,收到宁王殿下一千两纹银的季兴邦还是立即找来工匠,很努力的改进了农具。并且找了一个庄子,推行自己的新农具。   钱果然是具有超能力的。钱来以后之前季兴邦觉得很难解决的问题,现在都迎刃而解了。   农民们自己会算。有农事官免费给自己提供农具,自己用一用新农具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反正先用一段时间嘛,若是好就继续用,要是不好种上几天之后又悄悄换回自己以前趁手的农具不就行了。   没有人是傻的,即便是憨厚老实的农夫也是有狡猾的一面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作茧自缚   季兴邦首先选择改进的两样农具, 便是曲辕犁和自动水车。   曲辕犁是从直辕犁改造而成的,这样比较省力,而且极大的提升了生产力。   以前农民们用直辕犁劳作的话需要力气很大的水牛才能够拉得动, 还需要一个精壮的男子来拉牛。   但是改成曲辕犁之后, 力气小一点的黄牛、马等等都可以拉得动曲辕犁, 种田除了精壮男子之外, 女子和半大的孩子都能扶得住曲辕犁,对于生产力是一个巨大的飞跃。   这种曲辕犁一出来之后,农民们便不用等着村子里仅有的几头牛种自家的地,而是可以选择用黄牛、马等其他力气没有那么大的小牲畜犁地, 不会误了农时。   曲辕犁让大家不止无需等待,更是省力很多。   家中田亩多的人家,除了精壮的男子能犁地之外,强壮的女子和半大的孩子也能跟着犁地,一时间效率增加了很多, 试点的农庄土地不几天就全都种好了, 引起百姓们议论纷纷。   他们觉得这个曲辕犁太好了,现在农事官季兴邦免费给他们试用实在是太好了, 太幸运了。   甚至其他没有被试点的村子竟然愿意出钱让工匠打造一样的曲辕犁, 只要季兴邦将图纸给他们就可以。   第二个便是自动水车。水车一直都有, 但现在的这些水车都是人力的, 需要人用脚蹬,不仅效率太慢,还费人力。   但是将水车变成自动的之后,直接将水车放进河流里, 河水冲刷流动产生的力量将水直接就往上运送出来到水槽之中, 水槽中的水又直接流到田里, 节省了不知多少人力呢。   那个自动水车一做出来之后,庄里的人纷纷惊叹异常,有人甚至把它当做是神器。   还有人说:“这岂不就是千百年前鲁班发明又失传了的木牛流马吗?可是竟然能不靠人力自己动起来呢,实在是太稀奇了。”   就这样,季兴邦试验的两个农具都得到了非常大的成功。这个成功从试点的庄子快速地传扬到其他的地方去了,引得好些百姓都争先恐后地过来围观。   他们纷纷都羡慕这个村子的好福气,自己也纷纷问季兴邦这个农具什么时候可以推广,什么时候他们村子也可以作为试点,用上这么好的农具。   季兴邦自己自然不能决定农具的推广,况且他也没有那么多钱,于是他用了“甩锅大法”对百姓们说,需要等府君大人同意之后才能推广,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农事官,毫无实权,大家催他还不如去催府君大人呢。   一些有钱的村子已经不愿意再等待官府的试点了,觉得府君大人动作太慢。他们决定自己筹钱出来向季兴邦购买图纸,让自己庄子里的工匠学会后自行去制造。   季兴邦笑着让大家慢慢等等,然后立刻请人去向府君大人汇报,希望府君大人能到这个庄子来考察一番,希望府君大人多批一些银子来给大家推广新农具。   但是府君大人对这些都视而不见。依然没有给季兴邦拨银子。这下子,所有的百姓可都见到府君大人的所作所为了,与季兴邦一起同同仇敌忾。   很快,季兴邦花宁王那一千两银子已经见底了。而推广的庄子只有那么三五个。季兴邦觉得现在已经民心可用,也不用再给府君大人面子了。   他一方面派人带着工匠和曲辕犁、自动水车的图纸到京城去,与他的熟人工部的小官时穆瑾联络。   另一方面他还让时穆瑾在京城郊区的皇庄里制作出曲辕犁和自动水车。   同时他也给宁王殿下写了信,将曲辕犁和自动水车的巨大效果告诉了宁王殿下。   也告诉了宁王殿下京郊的皇庄里时穆瑾做这两样东西的情况,希望宁王殿下能够邀请皇后或者皇帝陛下到庄子去看一看这两样新式农具。   在山北省临汾府的推广,季兴邦因为付不起那么多的钱,所以只能接受有钱村庄的预定,让他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过为了避嫌,季兴邦并不过手银子,而是让那些村庄自己请工匠,自己出材料和工匠的食宿费用,让他们跟着试点庄子里的工匠用图纸自行制作曲辕犁和自动水车。   等到两样新农具做好之后,他们又带着自己的工匠和新农具回到自己的庄子去,日后他们想要教别人怎么做曲辕犁和自动水车都可以。   季兴邦直接把这两样图纸授权给所有人都可以自行制作。   到了这个地步,山北省临汾市见风使舵的官员们已经发现季兴邦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也不像之前所想的一样,是被赶出京城的。   他现在还能与宁王殿下通信,还能得到宁王殿下资助的一千两白银。   而宁王殿下是谁?他可是皇后娘娘的小儿子。   都说“爹娘心疼老儿子,爷奶心疼大孙子。”   宁王殿下作为皇后娘娘最小的儿子,现在年纪还这么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失宠的。   季兴邦和宁王殿下关系这么好,即便得罪了一两个权贵,也肯定是能被宁王殿下摆平的。   于是这些见风使舵的人便也和季兴邦相处了起来。   其中也不乏很有眼力的人,看到了季兴邦这个农事官制作出来的曲辕犁和自动水出来之后,自然是惊叹不已,同时也将季兴邦放在了一个很重要很尊敬的位置。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会读书能读书的人有很多,可是真能改进农具或者制作出新农具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他们觉得季兴邦真不愧是农家子出身的读书人,除了自己念书考科举之外,还时时刻刻不忘改进农具。   不是他这种有知识又懂生产的人来对农具进行改革,农民们千年如一日使用相同的工具,这样的话生产力永远都不会进步。   他们从曲辕犁和自动水车解放生产力产生的巨大效果当中看出了季兴邦的巨大价值。   因此他们一边让自己名下农庄里的庄头出钱请工匠来这边向季兴邦学习新式农具的制作方法。   一边也向季兴邦要了好些图纸,纷纷寄回自己的老家。   这个年头在外地做官的人,谁没有几个家人,谁没有几个庄子呢?这种好东西谁也不嫌多啊。   就这样,与季兴邦交好的人以星火燎原之势,很快就将新式的农具传到大景朝的各个地方了。   而京郊皇庄的曲辕犁以及自动水车很快便装好了。   宁王也没有埋没了时穆瑾的功劳,直接向皇上和皇后坦白了他资助记兴邦一千两文银研究出两样新式农具,目前已经由工部的时穆瑾在京郊皇庄里装下为由头,请皇上皇后亲自去看。   皇上和皇后作为一国天子和一国之母,他们每年春耕的时候都要亲自下地劝课农桑,因此对农作物和工具还是有着很深刻的认识的,并不是那些“何不食肉糜”的糊涂权贵。   他们二人在京郊皇庄见到曲辕犁和自动水车这两种东西之后,大为惊叹。   甚至皇上还亲自上手扶着曲辕犁,赶着一头性格温顺的小黄牛犁了好久的地,宁王殿下也上手试了一段,可把旁边的太监和大内侍卫们吓得够呛。   幸好皇后娘娘没有起意自己也去动手试一试,要不然他们今天心跳可是太快了。   皇上狠狠的夸了宁王、时穆瑾以及季兴邦。然后着工部尚书前来观看。   之后将季兴邦拿来的曲辕犁和自动水车图纸交给工部尚书,让他从朝廷的邸报下发给所有的县令、府君,一省巡抚。   让他们在自己治下认真推行这几种农具,同时也在上面点名夸赞了宁王、季兴邦和时穆瑾三个人。   山北省临汾府的府君自然也在之后看到了这份邸报。   等到他看到上面宁王出了一千两纹银资助这件事,被皇上点名表扬了一番之后,简直后悔得直拍大腿根。   临汾府的府库里也不是拿不出来这么区区一千两纹银。可他当时就是想卡一卡季兴邦,让他做不成事情。   季兴邦当时研究出来这两种东西的时候,他还没有太重视,也压着不让季兴邦推广,不想让他立功。   殊不知那季兴邦竟然有通天的本事,立马就将这件事捅到皇上和皇后那儿去了。   现在他不仅压不住季兴邦,抢不了季兴邦的功劳,甚至还没有搭上这班车。道理说他作为临汾府的主官,属下的农事官发明了新农具,他这个主官也很有功劳的。   可是现在全白瞎了。   府君这个时候有些后悔了,自己前些时候和季兴邦赌什么气呢?季兴邦是自己的下属,自己只要不为难他也不需要多支持,只要正常的做就少不了自己的功劳。   可是现在呢?自己一点功劳都没有,说不定还会在皇帝面前挂上一个庸官的号,实在是太亏了。   自己这到底是挡了季兴邦的路还是挡了自己的路,真是说不清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刮地三尺   府君大人纵横官场二十余年, 之所以能混到这个正四品的位置,与他牢记“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有很大的关系。   他在看到邸报知道事不可为,知道之前季兴邦的功劳他没有办法去抢之后, 立即改变了思路。   这个“识时务”的府君觉得第一波功劳既然已经赶不上了, 那一定要在现在好好的做, 将临汾府做成一个推广新农具的先进的典型, 让皇上好好的开心一下,说不得还会被好好地表扬一下,日后功劳不就来了?   他决定多拨一些银子给季兴邦,让他来改良新农具以及推广新农具, 将这件皇上现在非常在意的事情上好好做一做。   若是季兴邦能将临汾府所属的所有县城里农具全部都改良一番,让临汾府的这件事比别的府做得快、做得好,也是实实在在的成绩啊。   若是能出一个这样的成绩,季兴邦是临汾府的农事官自然少不了要被奖励,可是自己这个临汾府的府君也是很有功劳的, 谁也无法把这个功劳给抹去。   甚至说不得这个功劳比季兴邦这个农事官辛辛苦苦绕府一圈, 每天宵衣旰食的辛苦的功劳还要大呢。   要不怎么说做主官占便宜呢?治下所有人的功劳主官自然都有份——那都是主观领导有方,所以治下属官才能有这么好的功劳啊。   若是一把手不支持, 你下面的这些属官能做出个什么鸟毛来?   当然, 像季兴邦一般点子硬、后台来路大的属官真是凤毛麟角, 不能以常人的角度去揣度。   换个其他人, 早被府君捏死了,起码是被边缘化了,多少年都不可能做什么实事,更不可能被升迁。   季兴邦对于府君大人忽然在自己面前改变了嘴脸有些震惊。这些日子以来, 他已经见过不少见风使舵同事的嘴脸, 但是没想到府君这么大的官员也能拉下脸来对自己示好。   果然还是自己年轻脸皮不够厚, 若是自己的话,被自己这么打压的人翻身了,恐怕没有府君大人这种心胸,还能扬起笑脸这般继续继续拉拢人家。   不对,这脸皮厚和年轻年老也没有什么关系,自己前世里也做过好几十年的官员了,按理说算心理年龄的话也有□□十岁了。   可是现在还是拉不下脸来,可见这种脸皮厚薄的事情与人天生下来的性格有关。   季兴邦然外放临汾府,自然是想为百姓做一点实事的,因此府君大人这样笑脸相迎,他便也就着台阶下台,没有给府君什么脸色看。   二人在明面上自然是冰释前嫌了。见面时候也能笑脸相迎,说些场面话,花花轿子抬人嘛。   府君大人对季兴邦这个农事官也变得非常看重,一改之前抠门的嘴脸,从临汾府府库之中拨了两千两纹银给农事官季兴邦,让他多招募一些工匠,给临汾府治下的十个县尽快全部换上新式的农具,不要耽误春耕。   同时他也给治下十个县的县令下达了公文,让他们按照朝廷邸报之中皇上已经公布的要求赶紧行动。   同时他说了自己已经从府库之中拨了两千两纹银给临汾府的农事官季兴邦,让他做了工具之后尽量平均分给底下十个县的人。   但是这些工具对于十个县的农村体量来说自然是不够的,最多可能只能得到一半。   于是府君让十个县的县令从自己的县中自筹一半的经费,然后每人拿着银子到府城这边来向季兴邦购买新农具。   府君大人下了死命令,各县县令一定要在今年春耕之前将两种农具在临汾府全府十个县市之中推广下去。   春耕之后他要绕府一周,将十个县全部走一遍进行检查,到时若是哪个县令还没有做好的话,到年底他将会给他一个“劣”的考评。   虽然府君大人不像吏部那样有着底下官员调整升迁的生杀大权,但他作为县令大人的直系主官,吏部定然会非常慎重的考虑府君大人的建议的。   府君大人给了“劣”的定义之后,吏部那边最多也只会给一个“中”而已,更大的可能性是跟着府君大人直接给一个“劣”,完全没有可能为其拂了府君大人的意思,直接给这个县令一个“优”的考评。   除非这个县令关系能通天,否则到考评之年得到这样一个“劣”的考评后不可能调到更好的县去,有可能继续在这个县内干下去,或者是被调整到一个更差的地方去,总之结局并不会那么美妙。   事关大家日后的仕途,十个县令大人自然对府君大人的这个要求非常的看重。对推广新式农具这件事情非常的看重。   没过多久,十个县令大人们便带着人、带着银子纷纷齐聚府城,拜会季兴邦这个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农事官。   按照以前的规矩,县令大人带来的银子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要孝敬府君大人的,而具体办事情这个农事官季兴邦自然也少不了一份银子,否则的话人家自然会根据手中推广新农具这个权利卡着你。   若是钱给的不到位,季兴邦等到春耕过了之后才拨给你农具和工匠,让你在府君大人那儿得了一个劣的评价,你心里怪他怨他,明面上却还没办法处理他他。   人家可以解释的理由多了去了呢——比如说府里县太多了,其他县更紧急更需要农具之类的。   人家又不是不给所有的县城,也不是不给你这个县城,只是往后推一下给你新式农具和给工匠的时间,暗搓搓的把你排在最后一个,你有什么办法?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总得有个顺序吧,总得有人在最后呀。   你没给过人家钱,人家自然就把你放在最后一个了,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你就算说破天也没有办法让他被处理,被撸官啊。   人要想找理由的话,总能找出千百个理由来推脱的。   到时候人家身上推得一干二净,一点事情都没有,留着你被府君大人打了一个“劣”的考核,再被吏部弄了一个“劣”的考核,分到一个更差的县里去,一辈子不得翻身,这个苦果只能你自己尝。   因此为了不品尝苦果,这些县令大人都学聪明了,很会打点上上下下的关系。   他们在给了夫君大人一笔不匪的银子之后,到季兴邦家中去拜会的时候也带了很多银子。   可是这些县令大人们完全没有想到,季兴邦这个新来的农事官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与他们之前遇到的所有官员都不一样,这个人竟然是不收好处银子的。   刚开始季兴邦第一次拒绝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季兴邦不过是假清高,摆个样子而已,须要人三催四请地送银子才愿意收,于是脸上笑笑的先将银子带走了,但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还要再来一两趟,一定要把这些银子送掉才算放心。   他们的属下都知道县令大人去给季兴邦送银子了,却不知道这些银子还没送出去,又带回来了。   于是他们就按照已经送了银子的那种底气去季兴邦这个农事官处,领了本县新推广的县里的农具以及申请的带回县里的工匠。   季兴邦一点都没有卡任何人,按照规定将所有县的农具资料按比例拨付,工匠也按比例分配。   至于各县需要自筹银子制作的部分,他也没有收取任何的钱,没有指定让各个县的属官们到哪个店里去买材料,把县里的属官们和和气气的送走了。   等到县令大人一觉醒来,属官们已经候着笑眯眯的来向他汇报:“大人您办事真是敞亮,那新来的农事官季兴邦也是个讲规矩的,收了钱就好好办事,现在咱们县的农具和工匠都已经领来了,即刻可以启程回县里了。”   县令大人听完之后可傻眼了,一个头两个大,对属官说道:“可是昨夜我送钱给季大人失败了,季大人没收我的钱。”   属官这个时候却傻了眼:“那可怎么办?东西都领来了。一般情况下没给钱人家不给领东西的吧?”   县令大人左思右想之后觉得——不行,还是得把钱给季兴邦补上。   于是县令大人和属官带着银子第二次跑了季兴邦的家,还想给他送钱。   可这一次他们也被恭恭敬敬的请出来了,人家真是不收银子。   县令大人皱眉向其他县的人一打听,才发现来府城的十个县令都是一般的结果,季兴邦并没有厚此薄彼,说不收钱便是十个县令的钱都没有收。   于是他们带着满腔的疑惑和整整齐齐的农具,以及工匠回自己的县里去了。   路上,县令大人们和属官们商量,难不成这世上竟真的有那些不爱银子的人?   他们对季兴邦这个府城的农事官有了更多的兴趣,便着人到处去打探打探,想了解这个人的事情。   同时县令大人们也松了口气,府城那边送的银子少了,他在县里搜刮百姓的银子也就可以少一点了。   难道是每一个县令们自己想要刮地三尺剥削老百姓的吗?还不是因为上面银子要的急,他自己没办法变银子出来,便只得薅老百姓的羊毛。   现在上面少了一笔孝敬的银子,他们自然也免得去做恶人了。   季兴邦若是能知道这样的情况,心中定然是高兴的。   他不愿意收那些银子,让老百姓过得更苦了。因为从来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县令大人送出的银子自然都是从百姓那里去拿来的。 第123章 瑕不掩瑜   在府君大人的强力推进下, 以及季兴邦不吃拿卡要的配合下,临汾府治下十个县的县令大人们推广新式农具的速度非常的快。   他们真的做到了在春耕之前将两种新式农具完全在自己治下的县城之内推广。   同时这些县里面还没有花费太多的银子,起码没有因为这两种新式农具征收了额外的费用。   各县推广农具的费用一半是府君大人给的, 另一半则是他们向县里的富户们化缘要来的。   这些富户同时也是县城中田地最多的人, 早就从各方面打听到了临汾府里有这两种新式农具, 自然也希望自家的地种得快、种得好。对出钱拿这些新式农具还是很有动力的。   本来县令大人们算着还需要一笔给农事官的孝敬银子, 只能摊派到治下百姓们的头上去了。   只是接新班的农事官季兴邦一文钱都没有收,所以各位县令就没有把这笔银子摊牌下去。   临汾府下十个县的百姓们相当于不费钱财就得了两种新农具,极大的改善了他们的春耕效率,使得他们工作得非常的轻松, 犁地和浇水的效果还比往年更好,就没有一个人不交口称赞的。   大家都对县令大人、府君大人以及新来的农事官季兴邦季大人十分的佩服。   于是临汾府的府君大人沈章留得意扬扬地将自己治下十个县城的春耕推广情况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折子递交给了皇上,为自己表功,为自己府衙中的农事官季兴邦表功,也为自己治下的十个县令大人表功。   皇上收到折子以后是不太相信的。   他让人将两种心事农具的制造方法在邸报上刊登并发下去之后, 好多比山北省临汾府更有钱的江南各府、县已经根据图纸制造这些农具了, 但是推广的也没有山北省临汾府这么快的。   山北省临汾府为何能在这件事上做到一骑绝尘的呢?   看这个府君沈章留的做法,前前后后他自己也就是从府衙里拨出了两千两纹银而已, 竟然便把这个事情做了下来, 皇上看了以后心里直觉不相信——这真的可能吗?会有这么容易吗?   再联想到以前接到密报, 季兴邦在研究两种新式农具的时候山北省临汾府的府君沈章留各种打压他, 还半点款项都不愿意拨付给季兴邦,逼得季兴邦只能求助于宁王殿下,最后闹到了自己和皇后面前。   皇上觉得这个府君沈章留大人恐怕是在吹牛。   于是他派出了一个自己很信得过的监察御史偷偷到山北省临汾府走一圈。   让他一定实地走一走,看看两种新式农具推广的怎么样, 看看这个府君沈章留是不是在说大话?   同时因为皇上很信任季兴邦, 也让这个监察御史悄悄到季兴邦家去问一问他这个府君沈章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监察御史领命到了山北省临汾府的时候, 是带着挑剔的神情去的。   作为一个经常遇事首要的任务就是挑毛病的监察御史,一路上他路过山北省临汾府的时候挑了很多毛病出来。   他当然已经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于是他在四处问百姓这个府君沈章留能力怎么样的时候,也问临汾的百姓们这个府君是不是个贪官?会不会收人的银子?   让监察御史惊讶的是,所有临汾府内的百姓们虽然都一致表示沈章留府君是个贪官,经常收银子,但大家也都是真心感激此次府君大人的大力推广新式农具的。   甚至有些百姓还说到:“贪官也没事啊,只要认真为百姓做实事就好了。”他们根本不介意沈章留府君是个贪官。   而且在这一次推广你新式农具上面,府君大人和各县的县令大人真的都没有扯后腿的人,大家认真的做事情,与沈章留府君奏折里面写的基本一致。   这样一来,监察御史大人便有些惊讶了。这个府君沈章留大人平时可能有些贪财好色收取银钱的坏毛病,但是在做正事的时候竟然这么靠谱,也算是个能吏啊。   他对皇上说了十个县令都已经将两种新式农具在治下的县里推行好了,一点都没有耽误春耕,就真的是这样。   于是监察御史先将初步的折子快马加鞭送到京城给皇上一份,自己继续到府城里去对沈章留进行深入的考察。   之前他都一直在临汾府外围的各个县市进行考察,给皇上的一个初步的定论折子发出去之后,他才进入了府城,悄悄的找到了临汾府的农事官季兴邦。   他问了问季兴邦这个府君大人的情况。   季兴邦与这个府君大人没有什么交情。自然不会为他藏着掖着,为这样一个人在皇上面前说谎肯定是非常不值得的事情。   于是季兴邦将自己刚来临汾府的时候被府君沈章留大人打压,不拨银子给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还讲自己走了宁王的路子,以及走了时穆瑾工部的路子,将这两样新式的农具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在邸报当中下发,才有了两个新式农具的出路。   这些事情虽然皇上已经命人暗中调查了一份,但是监察御史大人却是并不知道的,此时听季兴邦说了之后,监察御史大人也认真将此事记录下来,准备稍后报给皇上。   但是季兴邦也没有故意抹黑这个府君大人,他客观地向监察御史大人说道:“府君大人看了邸报之后态度马上大变,竭力推行临汾府这两样新农具的使用。   不但从府库里拨了两千两银子给我造新农具和招募工匠制作水车,同时也让底下十个县令分别带着钱和人来府城学新农具的制作。”   同时季兴邦也没有藏着掖着,将县令大人们先送钱才拿东西的这种惯例告诉了监察御史大人,同时声明了自己并未收银子。   之后在府君沈章留大人用考核劣等的威胁之下,以及季兴邦的全力推动之下,山北省临汾府的两种新式农具推广喜人。   竟然真的实现了在春耕之前完全推广开来的设想,一点都没有耽误整个临汾府百姓的春耕这件事。   府君大人上折子给皇上这件事,季兴邦也知道。甚至当时府君大人还将折子的草稿给季兴邦看过,二人琢磨了用词一番。   府君大人当时也是想卖个好给季兴邦,告诉他自己并未贪慕他的功劳,在折子上将季兴邦的功劳也写出来了。   监察御史大人闻言之后点了点头,对这个府君大人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在他看来,这个山北省临汾府的府君沈章留并不像那种非常公正廉洁的人。不然之前季兴邦刚来的时候也不会被他用各种官场手段打压。   但是这个人胜在识时务,能够看得清风头,他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便是将皇上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皇上的邸报下发之后,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动作。但是没有一个人像他动作这么快,动作这么及时,动作做得这么好。   要说山北省也不算特别富庶之地,虽然比辽东或者是西南蛮夷之地要稍好那么一点,但是比起江南来说,府衙里的财政状况也不算特别好,也不算是能拿得出非常多钱的府衙。   但就是在这样的府衙之中,沈章留大人却举全府之力,积极的去推广两种新农具。更是以皇上的命令为先,认真贯彻执行皇上的命令,这一点却就十分难得了。   作为皇上,有些时候对于官员的贪污腐败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不能让所有的官员都变成圣人。   但是这些官员贪了之后要为百姓做好事,不能让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同时皇上从上面发下来的要求需要他们认真的做,认真去贯彻执行。   沈章留纵容有千般万般的不是,他的人品也不算特别好,还是有些贪污或者是打压别的官员的这种不正当的行为,算是一个人品不好的官员。   但是他既然能这般将皇上说的话放在心上,将皇上邸报里的要求做在实处,那他就是一个很有优点的官人。   “媚上”的下属从来都不会让上司讨厌的。   监察御史问完季兴邦这些之后,也没有偏听偏信,而是再去找了其他的人打探,或者去茶楼里听一听,大家对府君大人、对临汾府各位官员的评价等等。   一段时间之后,监察御史却发现竟然有从辽东、江南来的人不远万里来到山北省临汾府学新农具的应用。   原来这些人都是季兴邦的同窗,他们之前到了外地去做县令,那个从辽东来的县令是曾阳夏,而那个江南的县令则是时穆宁。   其实曾阳夏是很想和季兴邦一同研究这两种新式农具的,他也不吝惜这些钱财。   只可惜的是辽东离山北省太远了,当时季兴邦同时给他和宁王殿下写了信,但是宁王殿下给的银子让他已经把东西研究出来,朝廷这边都已经下发邸报了,而曾阳夏那边直接看到了朝廷的邸报,也没有了给他投钱赚取功劳的机会。   但是曾阳夏夫子二人也算是骨子里都带着生意人的本性,他们觉得这些新农具非常的好,便不远万里派人到山北省临汾府这里来取经。   虽然朝廷的邸报上公布了季兴邦的水车制作图纸,以及曲辕犁的制作图纸,但是工匠们看图纸再研究需要一段时间,甚至还有可能会做错。   但若是将工匠直接领来山北省临汾府这里找季兴邦和工人学,那就绝对不会错了。   于是曾阳夏父子合计了一下之后,由曾老爷拉了一只商队,拿了好些钱财带着好些工匠到临汾府找季兴邦。   相信以曾阳夏和季兴邦的关系,季兴邦绝对不会拒绝帮助他们的。   同样已经做了县令的时穆宁也是这么想的,他在江南那边虽然县衙里银子多,但是他能做主的地方却非常少,好些富户都是有关系的人,做官致仕回乡的大户人家太多了,一个小小的县令在那边什么也不是。   收到朝廷的邸报和季兴邦寄来给他的图纸以后,时穆宁就已经在江南那边学着制作和推广新式农具了,但总有一些觉得不太成熟的地方,所以他也派了人不远万里到山北省取经。   两支队伍来的时间差不多,季兴邦自然好好的招待了这两支队伍,认真的将自己制作和推广新式农具的各种经验完全交给他们,一点都不藏私。   甚至山北省临汾府的工匠们、手巧的农户们在做完了自己家里的两样新式农具之后,忽然发现了一个生财之道。   现在临汾府中所制作的两样新式农具虽然已经饱和了,但是外地并没有饱和呀!   他们完全可以多制作一些农具,拿给商队去外地贩卖,这样可能挣不少的钱呢。   远的不说,就拿近的来说吧,现在辽东和江南等着两只商队,正一边让工匠学着制作两种新式农具,一边买现成的呢,那可是来者不拒,见了就收。   想一想大景朝有多少府多少县?这两个县以外自然还会有其他的商队过来买新式农具啊!   那还等什么?大家赶紧动手做新式农具呗。人家这两个商队走了,其他的商队又会来的,春耕之后正是农闲,这是做新农具的好时节呀。   于是这个农闲时节,临汾府的百姓们只要有点手艺的都赚了个盆满钵满,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觉得日子真的好,太有盼头了。   监察御史也将这些看在眼里,将这所有的事情全都写到了折子里。同时他也很注意保密工作,在回京之前也没让临汾府的府君沈章留大人知道他跑过这一趟。   回京之后,监察御史立即向皇上汇报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皇上听了监察御史的汇报之后,对临汾府这个唤做沈章留的府君大人倒是有了点兴趣。   他觉得这个府君大人性格之中虽然有部分瑕疵,但是瑕不掩瑜,还是个能干的官吏,日后还是可以重用一下的。   若是他所有地方都只放心性公正廉洁的人,那么全国这么多地方他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因此皇上觉得别人只要贪的不过分,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像沈章留这般是个干练能做事的能吏便好,最主要是能实现皇上的意图。   监察御史大人在汇报过后长叹了口气,离开皇宫之后忍不住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临汾府的府君沈章留日后恐怕会有个不错的前途,但这样心性贪婪的人如果身居高位的话,恐怕不是大景朝之福。   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千金买马   确定了临汾府的府君沈章留的奏折里面说的没有问题, 确实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之后,皇上将他作为一个典型在邸报当中点了出来,让全大景朝的官员们都向沈章留学习, 努力推广两样新农具。   收到这份邸报的时候, 沈章留乐的见牙不见眼, 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现在连皇上都知道他沈章留的名号,等到考核的时候一定能得到一个优等,日后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有的时候精神上的表扬很能刺激人的进步,而金钱的增长也真的很能刺激生产力的发展。   山北省临汾府的农民们以及工匠们在农闲的时候做了很多很多的曲辕犁以及自动水车。   不但将自己家里赚得盆满钵满。也很好的提高了自己的手艺水平。   甚至有一个工匠方云乐在季兴邦发明的曲辕犁和自动水车的基础上, 感召下,发明出了一个新农具——三脚耧车。   现在大景朝当然也有耧车但只有一脚耧车。这种一脚耧车前面需有一个牲畜拉着耧车,中间的车厢里放着种子,种子从那一只脚的耧管之中落下来,一次可以播种一排种子。   当然, 播种这些种子的前提是地已经被曲辕犁深耕好了。   这个灵巧的工匠方云乐突发奇想, 把原有的耧车做成脚的,这样一来不仅一次可以播种三排种子, 耧车底的耧脚还能把翻出来的土盖住其他排耕种的种子, 省了一道工序。   用这个三脚耧车播种可以做到一边播种, 一边覆土, 生产效率提升了不止三倍,简直十倍有余。   这个临汾府的工匠方云乐是个非常淳朴的人。他感激临汾府的农事官季兴邦之前改造农具,造福众人,于是便带着他改良好的这个三脚耧车到了临汾府城找到了季兴邦, 把他制造出来的三角搂车献给了季兴邦。   淳朴的工匠方云乐一点都没有要向季兴邦要报酬的想法, 他也完全没有什么金钱的概念, 只是想将这个东西献出来给季兴邦,给府君大人,给朝廷。   希望自己也能像季兴邦一样造福大众。   季兴邦看到这个三脚耧车之后非常的开心,对方云乐很是以礼相待。   但是他并不准备贪墨方云乐的发明创造,也不准备让方云乐无功而返,而是想将方云乐树立成为一个改造农具献给朝廷的典型,让他获得非常大的成功。   只有这样,百姓和工匠们才有更大的发明改造新农具的热情,大景朝的农业才会更加发展得好,更加欣欣向荣。   季兴邦当初考科举时候治的就是《春秋》一经。之前时晗雪在议定发展女学长远规划的时候,时晗雪都能想到子贡赎人的这个典故,季兴邦在此时自然更不会忘记。   季兴邦首先是带着方云乐以及他制作出来的三脚耧车去找府君沈章留大人。   虽然府君沈章留大人是个贪财、见钱眼开的人,但是季兴邦也不否认府君大人很有眼光。   于是季兴邦将他的计划以及子贡赎人的那个典故都细细给沈章留大人掰扯开,说清楚了。   并且建议,现在朝廷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方云乐一大笔钱作为奖金,或者是给他一个官身,提升他的阶级作为奖励,激励他日后不断继续发明创造。   并且还要将这件事情传扬开去,有他这么一个榜样在前,才能更激起平民百姓以及工匠们的创造热情。   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千金买马骨”的效果,只有这样以后大景朝的发展才能更加欣欣向荣。   若是此刻方云乐献上的这个三脚耧车悄无声息的就被朝廷拿来用,而他本人并没有实际获益,那么将会大大打击大家发明创造的积极性。   长此以往,日后大景朝恐怕就没有什么先进的农具再产出了。   沈章留大人听完之后皱眉,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然后看了方云乐一眼。   方云乐却觉得府君大人的这一眼极具威胁性,把他吓得“扑通”一声立即就跪倒在地上。   他匍匐着身躯瑟瑟发抖地对府军沈章留大人说道:“府君大人,我是自愿献这个三脚耧车的,我没有想过要什么奖金,也没有想过要要什么官位,冤枉啊,大人。”   方云乐也是以前被府君大人的名声吓得狠了,此刻只想赶紧撇清关系,平安的回家,生怕被府君大人一怒之下便关了大牢。   季兴邦见到方云乐这么担忧,不希望方云乐因为自己这么担惊受怕,赶紧站起来帮他求情,同时也一脸期待地看着沈章留大人,希望这次府军沈章留大人能够支持自己的想法。   沈章留想了想之前邸报当中皇上对自己的夸奖,觉得季兴邦对自己来说是一个福将。所以若是这一次自己能够按他说的这样做,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能把功劳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一点都不放过。   不必像上次那般季兴邦发明两样新农具的功劳一点都没有能染指,只得了一些推广新农具的功劳而已。   况且这个季兴邦背后也有人,若是自己这边不答应他,背地里他再暗戳戳地上个折子和宁王殿下说一说,又被皇上觉得是个好主意,从皇上那里赐下奖励或者官位下来给这个方云乐,那自己可是又被打脸了。   刚刚被皇帝表扬了一遍,可千万不要再被扣上一个“庸官”的帽子了。   于是府君沈章留大人笑眯眯地走到跪地的方云乐面前,拉着他的手将他扶起来。   还笑着对他说道:“方云乐方师傅是吧?你不要这么害怕我。我是临汾府君大人,又不是老虎,不能吃了你,何必这么害怕呢?动不动就跪地。   坐下喝茶,咱们慢慢聊聊啊。   我觉得季兴邦季大人的提议很好,但是呢,还不够全面。我觉得奖励银子要给你,官位也要给你,两样都不能少了!   这样吧,由我做主,从府库里拨一百两银子奖励给你,然后再奖励给你一个从九品的官职。   这个官职当然只是名义上的,不过却也有用。虽然你不能在朝廷领俸禄银子,但是日后你的孩子们就不入降级工籍,而是属于官员的后代,入士籍了。”   千百年来大景朝的户籍等级都是“士农工商”这四个分明的等级的。   这个工匠方云乐一下子就从工这个等级跳入到了士这个等级,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改善,让他喜不自胜,比赚得了一百两银子更加开心。   当然一百两银子也算很多了,他辛辛苦苦赚个十年也不一定能攒起来那么多钱。   方云乐傻乐之后发现季兴邦在一旁与他面面相觑,被这个馅饼给砸的傻了眼。   季兴邦本来以为两样赏赐奖励之中他能帮方云乐求到一样就不错了,哪不知府君沈章留大人此时竟然这么痛快,两样都给了。   季兴邦自然想不到了。   赏赐的银子肯定是从府库里出,不可能是府君沈章留大人拿自己私人的银子。而官位呢?也只不过是一个名声罢了,好些乡绅富豪用银子都能买一个官职呢,沈章留大人也有权给出去。   这两种东西本质上都是朝廷的东西,一点都不会损害沈章留大人自己,对于沈大人来说都是无本的生意,所以他一点都不会心疼,不会舍不得的。   就这样,临汾府大肆办了一个奖励会,当着很多老百姓以及工匠、官员们的面对发明创造的方云乐奖励了一百两纹银,以及一个从九品的官位,让大家吃惊不已。   百姓和工匠们也纷纷以方云乐为榜样——他都能做到,自己难道会做不到吗?   大家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农民,或者都是传承了几辈子的手艺人,谁又比谁差了?就不信回去以后我想不出新东西来!   就这样,临汾府的百姓和工匠们迸发出来了从未有过的热情,纷纷对农具进行改良,一时之间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临汾府府军沈章留大人乐得脸上都要笑开花了。   同时沈章留大人自然也不会闲着,他将三脚耧车的图纸、三脚耧车的样品以及对方云乐进行奖励这件事写入了奏折之中报给皇上。   这可都是自己的功绩啊,一点都不能放过。   皇上看到新改良的三脚耧车之后非常的开心,觉得自己之前看人果然很有眼光,没有看错这个沈章留这个人。   沈章留果然是个能吏,若是这些新式农具今年都能推广开去,大景朝日后便不会再有人挨饿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5章 连升三品   让沈章留有些愤愤不平的是, 皇上只是在邸报中夸赞了他,但是却实实在在给季兴邦提升了一级官位,让他从从五品升到了正五品。   只不过季兴邦的职务还是在临汾府, 从农事官变成了一府的通判, 仍然在府衙之中为沈章留做事。   方云乐给人的示范效应除了体现在提升了广大老百姓以及工匠们的发明创造积极性之外还体现在临汾府入学率的提升上。   这个入学率的提升, 不光是男子的入学率, 还有女子的入学率。   诚然,对于普通的农家来说,很可能集家中的全力都只能供一个男子去念书。   这样做也带来很多好处,这个男子若是能够考上秀才或者举人等等, 能够反哺家中,让家中一下子从农门改换门庭变成士族,投入和回报相比收获巨大。   所以很多人家在制作了新式的农具、有钱了之后,就将自家的男孩子送到学堂去念书了。   即便自家的男孩子没有能在科举上有所进益,等他识字会算之后到城里去做账房先生以及打工也是挺好的, 总不会比在地里刨食还要差。   其他府的人家是万万想不到家中有钱之后让女子也去学堂启蒙的, 但是临汾府的人家就不一样。   季兴邦的妻子时晗雪在临汾府城之中开了灵毓女学的分学堂。这段时间以来,季兴邦在制造农具上尽心竭力, 时晗雪在开办女学上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虽然灵毓女学收取的学费很贵, 但因为这个女学代表了大景朝女学的最高水平。同时, 时晗雪承诺在过年时候回京, 可以带着成绩好的女学生到京城的灵毓女学去京城女学的学生进行交流。   因此时晗雪在府城之中打开局面很快。所有的夫人们即便是勒紧裤腰带,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与京城那些贵人的女儿扯上关系,说不得就入了哪家贵人的眼呢?   在临汾府这种小地方,能与千里之外的京城扯上关系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她们便是砸锅卖铁也要将女儿送到灵毓女学去上学。   就这样, 临汾府城的权贵人家的女子去念灵毓女学成为了一种风潮, 谁家的女儿若是没能入学,便会受到旁人的取笑。这样一来,灵毓女学的招生自然不愁。   时晗雪在京城的灵域女学里,每年有二十个名额是给家庭环境很差,交不起学费,但是成绩极好的女孩子准备的,需要进行入学考试才能争取到这个名额。   她在临汾府办女学分院的时候,自然也引入了同样的制度。   若是家境贫寒的女子能够通过灵毓女学的入学考试,之后五六年的学费都被灵毓女学包圆了,自己家不用再出一分钱。   这样一来,百姓们心中便存着期待,总觉得自家女儿冰雪聪明,一定能抢到那为数不多的名额的。   因此,整个临汾府的百姓们在有钱之后将女儿们送到学堂去启蒙一两年的人家变得多了起来。   女孩子们日子过得比男孩子们更苦,更加没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因此临汾府的这些女孩子若是能有一两年的念书机会,都会非常珍惜。   她们也想着——若是自己能考上灵毓女学,便能改头换面,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说不得日后还能去京城参加女官考试,成为时晗雪那般厉害的女官呢。   因此时晗雪在临汾府办灵毓女学的分院,效果十分好,比皇后娘娘外派去各个县办大景女学的那些女官都要做得好得多。   只不过这个时候皇后娘娘觉得人手不够用,只要有能派出去做女官的人就行了,不太在意大家办学的成绩,也没有给大家下达什么硬性的指标和任务,也就没有人太将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讲。   不过皇后娘娘耳聪目明,对这些事情自然是心中有数的,又因为皇后娘娘经常与皇上以及宁王殿下交流,因此她对时晗雪夫妇都非常的看重,觉得这对夫妻真是人精子,做事情都能做成,真是太有能力了。   就这样晃晃悠悠又过了两年,转眼间便到了吏部五年一次对官员进行考核的时间。   在这一次考评之中,山北省临汾府正四品的府君沈章留,因为做事情特别好,被皇上连升两级,直接进了京城中枢工部之中——成为了正三品的工部侍郎。   说起他的功绩来,可是不得了。很多人便是眼红也比不了。   沈章留不但很好的推广了皇上在邸报中要求大家推广的曲辕犁和自动水车两种农具,还鼓励农民和工匠发明创造,进献了工匠和农民发明的三脚耧车等多种农具,使得整个大景朝的农业科技往前推进了很远。   现在整个大景朝的农耕效率提升了很多,农民们不但在深耕土地的时候有曲辕犁的帮助,在灌溉田地的时候有自动水车的帮助,在播种的时候也有三脚耧车的帮助,让百姓们减轻了很多种地的负担,农闲闲的时间增加。   百姓们有了时间之后,就可以到附近的荒地去开荒,搞更多的农田出来种植,亦或者是将其他的副业搞了起来,使得自己家中的收入增多,日子也好过很多。   有了钱的百姓们自然又会将自己的子女送到学堂去启蒙,因此临汾府科举的考试成绩变得很好,沈章留府君大人教化百姓的功绩又凸显出来了,整个临汾府的考核成绩自然就变得很好。   于是,好些人便骂骂咧咧的看着沈章留这个官声很不好的贪官跨过了那一层天堑一般的桎梏,到京城中枢之一的工部去做侍郎了,日后简直前途不可限量。   呸,真是走了狗屎运。   相比较而言,临汾府的正五品通判季兴邦职位上升了两级,变成了正四品的府君,仍然在临汾府做主官就显得不太显眼了。   只有沈章留在心中愤愤不平,因为这些功绩季兴邦之前已经被皇上升了一级了,只是不为人熟知而已。   众人都眼红自己连升两级得了利,哪不知季兴邦才是那个悄悄连升三品的人。   不过沈章留想想正四品和正三品之间隔了一层天堑。有些人一辈子最多也是正四品的府君混到头,一辈子都不能进京城中枢去。   而自己现在跳了两级到京城工部去做侍郎去了,确实值得人眼红。   于是沈章留便美滋滋的到京城赴任去了,离开的时候还与季兴邦好好的告别了一番。   季兴邦两年之内连升了三品回京之后,发现他的大堂兄季兴杰升迁的速度也不慢。   季兴杰虽然不像他连升三品一般那么离谱,但也升了两品。如今也已经被人从国子监挖到太学去做官了,几乎成了大景朝科举学子眼中最厉害的名师,相当有威望。   二人现在的官职又平级了,都是正四品。   对于其他的时穆瑾、时穆宁、和曾阳夏等人来说,升职就变得很慢了。   曾阳夏和时穆宁因为在治下推广农具有功劳被评定了优等,皇上给他们都升了一级,到其他地方做官去了。   闵宏达和李思齐在翰林院里苦熬了几年,也被升了一级。   而时穆瑾在工部则没有太多的功绩,还是在原来的品级上原地踏步。   与他们几个辛辛苦苦却没有能升级或者快速升级的人相比,季兴邦这样外放几年就连升三品的人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完全不可置信。   好些本来觉得他外放是一部臭棋的人,现在也觉得他眼光好,做出了实事还升了官,一举两得。 第126章 新官上任   这几年的时间里, 季兴邦和时晗雪也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女儿季昀舒。   这个孩子来的时间以及长相也与季兴邦前世的女儿季昀舒一模一样,所以他也是松了口气。   如今自己和夫人时晗雪也算是儿女双全了,况且季兴邦还不用纠结前世的孩子和自己这一世的孩子是否一样的问题, 心情非常的愉快。   给孩子取名的时候, 其实大景朝目前还是很有重男轻女的风气的, 一般来说儿子按照统一的字派进行排行。   有的人家将字派放在中间那个字, 有些人家将字派放在末尾那个。例如季兴杰、季兴邦二人就是“兴”字派,字派放在中间。   而女子一般是不能参与字派排行的,给女儿字派的人家极少。   亦或者男子按一个字派排行,女子按照另一个字派排行。总之就是要区分出男生和女生的区别。   但是对于季兴邦来说, 儿子和女儿都是他的心头宝,他对两个都一样的喜爱,因此他很大胆的给了女儿和儿子一样的字派排行。   当时季昀舒这个名字送到魏县西甲村老家的时候,还曾经引起过族老的不满,想让他给女儿改个不含有字派的名字。   但是季兴邦在这一点上很强硬, 坚决不改女儿的名字。这些族老们被他的官位所震慑, 也只好随了他的意。   只不过私底下在说他坏话的人可不少。族老们还拉季兴杰出来与他一同比较。   他们说,大堂兄季兴杰的官位也与季兴邦季兴邦一般大, 但是季兴杰就从不会像季兴邦这般离经叛道、不遵守规矩, 非要弄得和其他人不一样。   季兴杰的女儿也是另起的名字, 并未参与男子的排行啊!人人都能遵守, 怎的季兴邦要特殊?   季兴邦虽然很敬重自己的大堂兄季兴杰,但他不可能事事都跟大堂兄季兴杰保持一致,在名字的这个问题上,他非常的坚决。   到后来族老屈服之后, 反而是他的大堂嫂李思微心中有些不愤, 想将女儿的名字改一改参与排行。   季兴杰一愣, 安慰自己的妻子李思微道:“下一辈季家的男子字派本来是‘昀’字辈,也就是季昀霆和季昀舒的昀字。   可是我们夫妇二人当年取名字的时候就比较随性,给儿子取名叫季绍楠,并未参与老家那边的排行,所以女儿不参与排行也无所谓啊。   字派排行这种东西,重视的人重视,不重视的人也不重视。”   李思微听了自己的丈夫季兴杰的解释,想了想自己家男孩女孩都不参与排行,这才心气顺了。   否则这的话,以她的性格说不定真要给女儿改名字呢。   季兴邦这个府君因为很赞同提升女子的社会地位,所以在任上当主官的时候便出台了好些政策向女子倾斜。   比如在教化民众,推行知识方面,季兴邦一边提升男子学堂的比例,教化比较有钱的民众自发在村子里给男孩子建启蒙的学堂。   同时提高给官学例如县学、府学的补贴,增加官学之中的男生入学率,让贫家的更多男学生能有机会念书。   另一边他也同夫人时晗雪一起走访各县,拜访乡村、县城、府城之中的富户、乡绅们,对他们进行游说,希望他们可以出钱出力在本乡、本家族内部先开办女子启蒙的学堂。   若是他们有余力的话,再将这种女学的招生范围扩大到社会面上,比如为了回馈本乡的乡邻以及本宗族亲戚的女孩,将招生范围扩大到乡亲们的女儿以及各种拐角亲戚家愿意送来念书的女孩子。   至于开办女学收不收费,收多少费,季兴邦就不管了。他不可能让大家所有人都做冤大头,办一个女学只出钱不收钱的,那样的学校维持不了盈利,是长久不了的。   他在临汾府的时候可以用府君的身份强制推行三五年,但他不希望自己一走,这个事情便荒废了,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希望他的这项制度能够长长久久的实施下去,便是三五十年之后,甚至百年之后,临汾府的女子们也能有可靠的学校可以启蒙,然后再到他的妻子时晗雪的灵毓女学去进一步深造,或者是到皇后娘娘让女官开到本地的大景女学去深造,日后能有机会考女官。   他们夫妻二人游说大家的时候都会以灵毓女学来举例子,时晗雪在办灵毓女学的时候也是收钱的,这样才能维持学校的运转。盈利之后再招收一些资质好,但家境贫寒的免费生源作为回馈社会的方式。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俗话又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君”。因此这一次季兴邦初任府君之后的一轮游说成效显著。   所有的乡绅和富户们都提心吊胆的,摸不透季兴邦这个新府君的脾气。只能按照他的要求认真去做。   虽然说以前他也在临汾府当过农事官和当过通判,但是当时他不是主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有可能会将自己的真实性格隐藏起来。可是现在他在主官的位置上了,就不知道性格会变成什么样了。   万一自己现在不按他的要求做,被他抓了典型,成了被烧的那“三把火”其中一个,可就全家完蛋了。   虽然看不透他要建立这么多男子启蒙学校和女子启蒙学校有什么心思?要从中以什么方式牟利?   但是大家只能一边先把学堂建起来、运转起来,再一边私下里偷偷讨论——或许日后季兴邦府君会在临汾府之中针对所有的蒙学收一笔单独的税费以充盈府库。   或者是更狠一点,要求这些所有启蒙的学堂以什么方式私下送银子给他,或者是送到他的夫人时晗雪开办的灵毓女学之中?   这些私下里的议论,自然也到了季兴邦的耳中,属下想要“媚上”,自然会找到各种各样的方式,其中给上司打小报告,做上司的耳报神便是其中很便捷的一种,他听到后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奖励那个耳报神,也没有处罚说他坏话的人。   季兴邦总觉得清者自清,他不想与这个学堂的事情牟利,只想将这件事情做好,造福百姓。   但是别人总会以自己的角度揣摩他人,别人都有私心,便会以为他也有私心,要用此来敛财。   现在他便是对别人磨破嘴皮,别人也不会相信他,只有他自己行得端,做得正,天长日久下来,大家便会相信他。   除了那些富户和乡绅瑟瑟发抖之外,季兴邦属下的官员们也是瑟瑟发抖的。   因为季兴邦刚刚上任的时候便将自己临汾府治下的十个县令邀约到府衙后宅吃顿饭。   那十个县令们以为这次也是按照以前的老规矩,便准备了很厚重的礼物,里面不乏金银珠宝、银票之类的值钱东西。   他们很默契的准备在饭后献给府君大人。待府君季兴邦收了这些礼物之后,便你好我好大家好,上下两级官员形成默契,日后继续搜刮临汾府以及治下十个县的地皮,盘剥百姓,继续过自己的好日子。   但是没料到,季兴邦在吃饭的时候就先说了自己执政的想法。   他先摆明他自己在临汾府治下是不会贪银子的,同时也要求治下十个县令也不能贪污受贿。   若是有人举报线索让他发现之后,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向京城监察御史举报,让这个贪污的县令丢官甚至丢命。   这几句话下来,将县令大人们当头棒喝,吓得瑟瑟发抖——这么多年来这些县令大人们谁没贪过银子啊?他们瞬间觉得这个季兴邦大人是不是要血洗府衙了?   季兴邦见大家被吓得差不多了,便话风一转,也说道他知道人无完人,他知道先前的府君跟他不是一种风格,所以往事既往不咎,只从今日起开始起算。但若被他查出来,从今日之后还有人贪污和收受贿赂,便不会容情。   他极具威胁的对大家说道,他的大堂兄季兴杰便是在太学里做官的,他可是知道太学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学生等着出仕呢。   大景朝虽然有很多个县,但是所有的县令都是实职,都有人盯着位置。若是他治下的这十个县令大人愿意把这些位置让出来,自然有成千上万的人等着来赴任呢。   因为可以当县令的不只是进士,举人也是可以谋一个正七品县令的职位的。而大景朝等着授实职的举人何止成千上万。   他这话一说出来,十个县令们立马瑟瑟发抖了。他们凭空脑补出了季兴邦有十多个举人亲戚等着他们腾位置的画面。   季兴邦在打一棍子之后也给他们一个甜枣,告诉他们——自己只是禁止贪污县衙的公款和禁止他们收受贿赂。若是他们的家人和亲友正正当当的做生意,不管赚了多少银子,他也是不管的。   当然,这个做生意也是要有限制的,只能是真正去做正当的生意,完全按照市场规律去盈利或者亏损,千万不能利用自己的官位去打压其他的竞争者。   若是大家都正正当当的、以市场为规律去做生意,应当是能赚到些钱的。因为他们不用像那些可怜的商户一般,需要去贿赂各个衙门,省了不少内耗的银子呢。   十个县令大人们开完会之后,都两股战战的拿着自己的礼盒走了,谁都没能把礼物留下。   有一个县令大人吐槽道——季大人之前不是这种性格啊?太迷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生财之道   其中一个姓周的县令一拍大腿说道:“哎呀, 刘兄,我们以前都小瞧季大人了。   以前我们只是平日看着他不收银子,与我们也和气, 便把他当成与我们一般的人。   殊不知在之前府君沈章留治下的时候, 我们这样收银子的人是主流, 他那样不收银子的人才是例外。   按道理来说, 特立独行的人一定会受到群体的排挤的。但是他竟然给我们一种他与我们和光同尘的感觉,与我们的关系倒也挺好。   虽然他不收银子,但我们却没有觉得他是异类,排挤他, 打压他,反而觉得他不收银子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省了一件麻烦事,还与他更为亲近了。   而他竟然也藏得够深,竟然从来没有在府君沈章留面前表露过他对于贪污受贿这件事情的愤慨, 并未当着府君大人的面说过什么过激的言论, 或者在别人面前揭露府君大人的贪污贿赂这件事情,让府君大人不喜或者受到处罚, 与府君大人产生什么矛盾?   其实以他的性格来说, 只能说他当时伪装的太好了, 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现在以前的府君沈章留大人荣升到朝廷中枢去做官了, 季大人做了咱们临汾府的主官。   现在便立刻将他性格之中的本来面目展露出来,雷厉风行的在上任第一天就请我们吃一顿饭,说了这些重话。   以前你们对着那个笑眯眯的又很好沟通的农事官季兴邦,可能想象得出来他会是今日这个黑面阎王?   他之前能隐藏的这么深, 面对府君大人和我们各种贪污受贿完全没有一丝怨言表露出来, 是不是太可怕了?   所以我觉得他今日说的这些自然都是真话, 这个季兴邦真是个狠人,日后说不得爬的比以前的府君沈章留大人还高呢。咱们最好还是按照他说的做,免得被他给‘杀鸡儆猴’立了威就惨了。”   提问的朱县令好奇的问道:“不会吧,沈章留大人虽然收了很多银钱,但我知道这些银钱他并不是自己全拿了的。   就好像我们几个人收了好多钱,并不是全部落入我们自己腰包,一样都是要孝敬上面的。   沈章留大人现在升到京城中枢里面去了,自然是用银子开的道,可这新府君季兴邦没有用银子开道,那日后怎么升得上去呢?”   其他县令摇了摇头,全都表示不解。   一旁的赵县令冥思苦想之后继续说道:“我倒是赞同周兄所说的话,新府君季兴邦不简单,城府也很深。朱兄说的用银子开道那都是小道,说明咱们以前的府君沈章留大人以前在京城在中枢没人。   但你们看那季兴邦府君是什么来历?他可是做过宁王三年的老师呢,与宁王殿下有很深的师生情,之前他发明新农具还是宁王殿下先给他凑了一笔银子。   而宁王殿下又是什么人?那是直接能通天,在皇上和皇后面前都能说得上话的人。   季府君有了宁王这一层关系,日后何愁没有仕途可升迁?何必要像沈章留大人一般送银子给上峰。”   大家闻言纷纷点头,觉得赵县令说得对,季兴邦这个人的后台深不可测,不能以常理琢磨。   王县令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对大家说道:“你们可别忘了,季府君的夫人时晗雪乃是灵毓女学的山长。你们家里面难道没有女儿去上学的吗?难道不知道灵毓女学对一个女学生的收费有多么贵吗?   你们难道觉得季府君家里缺银子吗?绝对不可能!光是一个灵毓女学就让他们两口子赚得盆满钵满了。   他让我们不要贪污受贿,他自己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不是因为他不爱银子,而是因为他不缺银子,也看不上咱们临汾府库以及我们几个穷县令的贿赂。”   其他县令们的眼睛纷纷瞪圆了。他们有些孩子还小,有些家人在老家并未跟着一起赴任,只是让妾室在身边伺候,儿女在老家和夫人生活,没能让女儿到府城的灵毓女学里去念书,倒是真不清楚收费情况。   此时听王县令这么说了以后,便详细打听了一番灵毓女学的学费银子。   王县令有些肉疼地给大家报了一个数字,大家听完这个数额之后,纷纷猛的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立即同意了王县令的观点,觉得季府君既然有这样一个赚钱的金母鸡,真是看不上其他任何的小钱。   其他县令都摩拳擦掌起来,朱县令最积极地说道:“这么看来开女学真是一个生财之道啊,不如我们也在县里办起女学来。”   其他县令摇头,周县令说道:“大家的县城里有几个富户?况且咱们十个县离府城也不算太远,人家有钱的人家早就将孩子送到府城灵毓女学念书去了,哪儿还轮得到你来发财?”   王县令却嘿嘿一笑,对大家说道:“咱们临汾府城有了一个灵毓女学,但是咱们老家那边都还没有啊。   若是咱们能和府君大人以及时夫人商量清楚了,借用灵毓女学这个牌子,将女学开到咱们家旁边,开到老家的府城之中,你们觉得能赚多少银子?”   王县令这番话一听就是深思熟虑的,想来以及思考了很久了。   众人闻言纷纷眼前一亮,觉得这真是一个生财之道。   于是他们都不再纠结面前这些小钱,也决定不再贪污受贿,而是想要走一走府君大人以及时夫人的关系,希望能将灵毓女学开到自己老家,和府君大人一同发财。   他们在商议的时候,一开初心里面是有些疑惑的,这般一个能下金蛋的母鸡,府君大人和他的夫人能分享出来给大家吗?   可是最有见识的王县令却笑着宽大家的心,对大家说道:“你们知道咱们大景朝有多少府、多少县吗?皇后娘娘每年进行女官考试,招收这么多女官,又每年外放这么多女官,现在才铺开多少地方?   占了大景朝十分之一的府县没有?   你们觉得咱们府君大人和他的夫人是有三头六臂吗?咱们大景城这么大的地方,他们难道一个一个走得完吗?   借牌子给我们这个事情肯定是能成的,日后他们定然也会走出这一步的。最多就是他们怕我们在其中银子贪的太多了,或者是找来的老师教不好,把控一下咱们开的分校的品质罢了。”   其他县令闻言纷纷点头,觉得王县令说得很对,这么做还是挺有搞头的,于是他们第二天再次相约去拜访季兴邦和他的夫人时晗雪,并将众人这个在自己家乡府城开办灵毓女学分院的打算说了出来。   季兴邦闻言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几个县令所想的生财之道竟然会和女学挂钩。   但无论如何,能多开办一些女学是好事。季兴邦直觉不能放过这些人,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虽然他们现在只是想赚钱,但凡事论迹不论心,若是能因此推动灵毓女学在大景朝的发展也是极好的。   只是灵毓女学毕竟是妻子时晗雪的产业和心血。季兴邦不能代替她做主,擅自答应各位县令大人。   于是季兴邦让大家在府城稍事休息几日,等他和时晗雪商议好之后和大家谈这件事。   季兴邦与时晗雪二人听完这个消息之后,在家中商议了很久。最后他们二人为了把控灵毓女学品质,决定情愿缩小步伐,也不愿意坏了名声。   做出的方案主要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若是哪个地方想要挂灵毓女学的牌子,成为灵毓女学分院的,那里的山长必须是时晗雪选定的女官或者是她熟知的人。   这个山长会在京城或者是临汾府或者其他地方招募一批自己的班底,然后带到那个县、那个府去开办灵毓女学的分院。   分院开办之后,县令大人以及其他投钱一同开办灵毓女学的人需要实际付出每年的维护学校的银子,并提供学校的场地和校舍,同时也占有一定比例的股份,每年可以从学费里面分红。   但是县令的家人以及其他当地府县的富户和乡绅们,只有出银子和拿银子的权利,完全没有干涉女学办学和招生的权利。   也就是说新开的灵毓女学里面招哪个女学生,不招哪个女学生,给哪些女学生免费等等各种全都由分院的山长,也就是时晗雪自己指定的人决定。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时晗雪的权力大出资少,县令大人们出资多权力少。   这并不是季兴邦和时晗雪两口子太过于贪婪,而是因为若不能牢牢把握住权力,就会使得灵毓女学这块牌子烂掉,伤了时晗雪自己的根基。   等到季兴邦和时晗雪将他们的意见说出来的时候,十个县令刚开始非常的不满。   他们自然知道灵毓女学就是一个能下金蛋的母鸡。但他们原来的想法是借鸡生蛋,将灵毓女学这块牌子借过来,他们就可以不断的从中敛财收钱了。   可是按现在这个规矩定下来之后,所有的山长都是时晗雪自己选定的,他们岂不变成为他人做嫁衣了?   日后女学里面的所有事情他们这些出钱的人都不能染指,相当于全都把控在时晗雪的手中,岂不是太憋屈了,出这么多银子有什么意思呢?   现下大景朝有那么多女学,好似也不是非要灵毓女学这块牌子啊。   季兴邦也不想强迫自己治下的这些县令,他的本意只是让他们不要贪污受贿,并不想把灵毓女学推广这件事强加在他们身上。   于是季兴邦对他们说道:“大景朝自然不止灵毓女学这块牌子。”   更是给他们推荐了现在比较好的大景女学是皇后娘娘办的官学。女官也有正式的编制,直接受皇后娘娘指挥,算是官员。   不过县令们也可以在家乡与她们合作嘛!比如自己成立一个私立的女学,套上一个与大景女学有关系的外皮,时不时送学生到这京城或者别处的女学去交流,也算有联系了。   同时他也不藏私的告诉了大家,京城之中还有一家皇后娘娘也赐过牌匾的女学,叫做惠心女学,也很有名。   如果县令大人们想要借鸡生蛋的话,也可以考虑一下惠心女学。   不过季兴邦也实话实说,她的妻子时晗雪和这个惠心女学的山长孙映雪太对付,不过十个县令大人若是在自己的家乡开办惠心女学的话,与时晗雪也不会有太多的交流,应当不会有很大的冲突。   这样一翻话说来之后十个县令都傻了眼了。他们被季兴邦这样坚决的态度吓到了。   思考良久之后,十个县令们分别选择了四种想法。   三个家中比较有钱的人家,只是想要借用一个有名女学的牌匾,便真的按照季兴邦所说的,到京城去尝试着联系了一下惠心女学。   那惠心女学的风格与灵毓女学太不一样了,他们给了一笔价值不菲的银子之后,和惠心女学就将分院的牌匾和名号授权给他们,让他们成了惠心女学在那个府的分院。   于是他们三家兴冲冲的带着惠心女学理的牌匾回家了。   有三家人家有些官府的关系。,打探了一下,自己家中的府城里面已经有女官在坐镇,而且已经创办了大景女学,只不过招生的人数和水平不能与临汾府现在的这个灵毓女学相比先,也吃不尽所有府城的女学生。   于是他们看好这个女学的市场,在府城内开办了自己取名的私立女学,只不过与大景女学联谊,得到了当地女官的认可,让她时不时派人到那个私立女学当中去讲一讲课,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课时费。   于是他们开办的这个私立女学就成了府城之中第二个正式的女学。好些家中有钱,但是没有身份或者是成绩不太好,没能考上大景女学的女学生都被塞到这个地方来了。   收费再贵都有人络绎不绝的去,一点不愁没有生源,银子滚滚而来。   还有三个人觉得办女学的这趟水很深,他们便索性放弃了这个想法,觉得想要再观望一番。   只有王县令因为将女儿送到灵毓女学去念过书,深深的觉得这个灵毓女学和其他女学是不一样的,跟着时晗雪一起到家乡去开灵毓女学的分院,肯定错不了。   时晗雪现在提出来的要求虽然多,看起来好似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他们怎么不反过来想想呢?   时晗雪提出了这么多要求,这说明她对灵毓女学有感情,想要做得特别好。   与那种随便收一点银子就将自己惠心女学的牌匾授出去的女学相比,谁高谁低,当下立判。   王县令觉得其他现在退出的县令们,都是鼠目寸光的短视之人。他与这些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接受了季兴邦和时晗雪的意见,写信给老家的人,找了很好的场地,找了一些出资的人,建了个很大很气派的灵毓女学的校舍。   然后他再恭敬地让时晗雪选择女官或者是亲近的朋友带人去那个地方办学。   话说他老家在的地方还是文风鼎盛的江南一个府。那里学院不少,不过以前更多的是男生的学院,女学甚少,基本没有,王县令所在那个府的府城之中,甚至都没有大景女学。   这并不是代表江南那边不注重女子的教育,而是因为江南那边富户、乡绅很多,文风鼎盛,好些人家请了女夫子,在家中给女儿很好的私人教育。   时晗雪非常看重这件事情,立即行动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8章 筹备分院   时晗雪给自己信得过的在京城开办灵毓女学的女官朋友们写信, 问问她们的意愿,有谁想要带着人到江南到王县令的老家荆南府去开办灵毓女学的分校。   信写过去京城之后,在京城的女官们商议一番, 很快便给时晗雪回信了。她们其中有一名唤作殷思晴的女官老家就在南方, 但是不在江南, 更不在荆南府。不过她从小就习惯了南方的气候, 也很喜欢,自己在京城这边发展之后虽然赚了很多钱,有了好些社会地位,但是总感觉有些美中不足。   这个女官很年轻, 但是在京城的灵毓女学之中资助了好几个贫家女孩收做弟子,又收了几名年纪幼小的女孤儿做养女,不缺人。她已经立了女户,是打定了主意想要一辈子不成亲的那种,也不缺坚毅的心性。   她在时晗雪在临汾府开了第一个灵毓女学的分院之后便动了心思, 也想要找个地方开办灵毓女学的分院, 扩大灵毓女学的影响力。当然,地点最好是在南方, 以满足她对于气候和饮食等的要求。   此时时晗雪的信写过来之后, 殷思晴便觉得真是瞌睡碰到了枕头, 太好了!她也正想要带着她的女徒弟们和养女们换个地方开灵毓女学的分院呢。王县令所在的荆南府环境很不错, 她也曾听说过,现在有着王县令族人的帮助,她对于开办荆南府灵毓女学分校的信心更加足了。   时晗雪收到信之后松了口气,她心目中的第一人选自然是之前与她相熟的京城女官们, 但若是这些人不愿意离开京城安逸的环境去其他地方打拼, 她也不会勉强她们, 而是会另行去物色人选。当然那样的话她可能就会对山长的情况不太了解,不太信任,会加大监管力度。   现在既然殷思晴主动愿意去,她不仅省了好些事情,也更加放心了一些,毕竟殷思晴是与她一同在宫中相处过三年的女官,彼此之间知根知底,对她的性格和人品都是很有了解的。   只不过即便这样时晗雪也不会放她一个人独大,而是会再派遣几个自己熟悉的人监督,或者是对跟着殷思晴一同去荆南府女学的人做做工作,让她不时给自己提供一些荆南府灵毓女学的情况,类似于朝廷的监察制度。   于是时晗雪一边写信让殷思晴在京城之中再招收一些懂知识的女子做教谕,避免殷思晴带走的全都是她的女徒弟或者干女儿,全是与她过从甚密、一心只想着她的人。不过明面上的理由自然不是这个,而是让殷思晴多带点儿京城这么的女教谕去,免得到时候女教谕们都是到江南当地去招聘,将殷思晴这个山长架空了。   同时时晗雪也在临汾府招收一些她认识了很久、考察了很久的女子作为教谕,跟着殷思晴一同去江南开办荆南府灵毓女学分校,作为她的眼睛监察各项事务,同时也不让殷思晴招收的京城女教谕人数太多、势力太大,到时候抱团一起欺骗她。   同时她还写信告诉殷思晴,让殷思晴到了江南省荆南府之后一定要招收一定数量的当地女子做女教谕,方便开展工作,同时,与京城这边的女教谕、临汾府这边的女教谕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到时候殷思晴比较好管理整个学校。   时晗雪也对殷思晴说道,她可以遍访江南省一些有名的才女,让她们有空可以到荆南府灵毓女学讲几天的课,作为客座教谕,给她们一些补助等等,尽快打开局面,扩大江南省荆南府灵毓女学的名气。   殷思晴在收到信之后认真做了,她知道灵毓女学是时晗雪的毕生心血,也是她们这么股东们的毕生心血,她也想将荆南府分校办得好,于是采纳了时晗雪的建议,用她的经验在京城招收了一批女教谕。   之后殷思晴带着这些女教谕、女徒弟、干女儿等等一同坐船到了山北省临汾府找时晗雪,一方面是一同带走她在临汾府招收的女教谕们,另一方面也与时晗雪认真面谈一番办学的情况。   二人在临汾府衙住下之后促膝长谈好多天,将灵毓女学到江南省荆南府打开局面的事情想了又想,谈了又谈,还畅想了一下如果荆南府灵毓女学分校发展得好之后,殷思晴可以根据具体的情况招募适合的人在江南府的范围内开新的灵毓女学的分校。   二人谈到此处的时候都非常激动,仿佛觉得顷刻之间整个天下就会开办起了她们一同创建的“灵毓女学”,全天下的女孩子们都能有书可以读,都可以有出路,实在是太美好了,比起之前她们生活的那个年代实在是充满了希望和冲劲了。   心神激荡之中,两个女孩子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目光之中闪耀着惊人的亮光。   激动过后,殷思晴叹了口气,对时晗雪说道:“可惜的是现在皇后娘娘给了女官们一条新的出路,那便是出宫之后可以选一个没有人已经在位的地方去开办大景女学,去做女官办学,教育女子。   有这么一条舒服的路可以走,好些三年期满出宫之后的女官们都走了这条路,极少有女官再愿意与我们一同经营灵毓女学,都被皇后娘娘的大景女学挖走了。”   时晗雪笑着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皇后娘娘有权力可以给女官们继续披着官身去做这件事,有朝廷拨款支持,她们还能有女官的身份地位和风头,选那边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是我们都在皇宫待过很多年,知道那种女官制度最好的一点就是可以保护你不受其他人的欺辱和侵害,能保证你的温饱无忧。   但是也存在很多缺点,比如限制太多,若是你真的想要做一点儿什么事情的话,会遇到种种的掣肘,种种的限制,难以大展拳脚。甚至你做了很多、取得了很大的成就,荣光也都是属于体制的,属于大景女学的,属于皇后娘娘的,与其他做得一般的人差别不大,你能服气吗?   远的不说,就说说得到的银子吧。我们按照女官品级得到的俸禄才有几个钱?够干什么用的?想要在京城那种好地段买上房子怕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可是我们在灵毓女学里面一起做事情就没有那些缺点和毛病了,我们可以自行决定银子如何使用,决定分多少银子,每个人都赚得盆满钵满的,在京城买了好些好地段的房子,做起了富太太,别人提起来谁不羡慕我们?   所以真正有能力的人是不会惧怕挑战的,应该还是会愿意与我们一同来开办灵毓女学的。再说了,咱们一起创业的女官姐妹们就有八个,现在我在山北省打开局面,你去江南省开拓市场,除了留下一个留守京城,日后其他五个我们还可以做做她们的工作,让她们放出去统领一个省的灵毓女学创办事宜,就占了大景朝八个省了,算是很不错了。”   殷思晴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们都是有着一同的理想和信念才聚集到一处的人。比如你写信回来说了这件事之后,我们所有的人一同商议了都觉得你和季兴邦大人的思路很对,我们灵毓女学一定要走精品路线,将每一个分校都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决不能烂了牌子、烂了名声。”   说道此处的时候她往旁边怒了努嘴,不屑地说道:“我们旁边的惠心女学就目光短浅得很,听说她们收银子给牌子,已经因此赚了好些钱了,孙映雪还拿这些事情说出来觉得是她的功绩,在那里沾沾自喜,却不知道这些牌子现在被她便宜卖了出去,日后想要买回来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时晗雪并未评价孙映雪的惠心女学,她们二人确实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因为二人都是办女学的,事实上都在提升女子的地位,增加女子念书的机会,因此时晗雪也希望她们办得好,只能说两边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而已。   时晗雪好好地招待了殷思晴和一同来的女子们几天,带她们到临汾府的古迹去探访了一番,郊野去游玩了一番,也到女子蒙学去看了看,让她多方位、全角度地感受了一下临汾府的情况。   殷思晴和好些京城来客是第一次到山北省临汾府,对这儿的古迹、景观都十分新鲜,大家游玩得十分地尽兴。同时因为时晗雪让此番在临汾府招收的女教谕们做向导,向京城来客介绍各种风土人情,京城的人和临汾府的人很快便混熟了,渐渐地拧成了一股绳,不至于大家都很陌生地去到江南省荆南府,不像一个团队的样子。   殷思晴对于季兴邦治下的临汾府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说道:“时姐姐,你嫁的夫君真有能力。我看临汾府里百姓们生活得都富足、安逸、幸福,这可都是季大人的功劳啊!   若不是因为这里地处北方,气候环境不是我喜欢的,我都要爱上这里不想离开了!等我走之后我一定写信给京城里的姐妹们,给她们好好说说临汾府的情况。   时姐姐你到时候肯定要跟着季大人到处去赴任或者是回京去坐镇的,到时候可以派一个开拓不足但是守成有余的姐妹们过来经营临汾府的灵毓女学分院,这样一来就皆大欢喜了!”   时晗雪闻言一笑,觉得殷思晴说得这个主意真的很好,于是便说道:“对啊,姐妹们好些都是有能力的,只不过是怕人生地不熟难以去开拓。但是临汾府的灵毓女学分院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已经被我经营得很成熟了。   你好好写信去馋馋她们,我也写信去劝劝她们,让她们推举一个代表过来临汾府这边和我学一学怎么管理,怎么做山长,我也待她熟悉一下临汾府的本地夫人们、官员们,日后便是我和季兴邦调走到其他地方去任职了,她也能在这里继续把灵毓女学的分校好好地经营下去。”   之后殷思晴带着她的所有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临汾府,满怀憧憬地到江南省荆南府去创办灵毓女学的分校了。   时晗雪送走了她们之后心中半是担忧、半是激动,静待着她们的好消息。   江南省荆南府那边的学校创办的消息还未传过来,倒是时晗雪很快迎来了几位京城来客,那就是准备过来和她学校管理学校以及日后接任临汾府灵毓女学山长的左红林。 第129章 奔赴西南   时晗雪对于左红林的到来非常开心, 左红林是一个有些羞涩但是更加内秀一点的女官,当时她与时晗雪一样,是还算不错的官宦人家中的庶女, 能有机会念书, 所以非常的珍惜。时晗雪与她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 所以她们在宫中一直都守望相助。   出宫之后, 左红林顶住压力没有同意家中给她说亲,而是坚决地立了女户。   但是她的家人并不像其他人家的家人一样能想得通,或者是平民百姓之家惧怕女官的身份不敢去骚扰她们。左红林所在的左家之中生养她的姨娘已经早早去了,但是她的父亲和嫡母健在, 身份也高于她这个小小的女官。   所以她在京城之中虽然有银钱、有房产、有女户的身份傍身,还是免不了要和家人打交道,家人们还是没有放弃说服她成亲的想法,觉得她的这种立女户的做法十分的离经叛道,影响家族内其他女儿嫁人的姻缘情况。不仅十分的打扰她的生活, 还让她觉得压力非常大。   之前殷思晴去江南省荆南府创办灵毓女学分院的事情就让她很是心动了, 可是她属于人际交往比较弱的那种人,守成有余开拓不足, 心动了一小会儿之后便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偃旗息鼓了。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时晗雪和殷思晴都写信来说过临汾府的情况, 那边的女学已经被时晗雪奠定好了根基了,若是现在去那边的话时晗雪还在,能手把手带着她经营几年的临汾府灵毓女学分院,还能带着她认识一下当地的夫人们和官员们, 联络一下人脉, 应该不会太难。   左红林收到信之后疯狂心动, 被嫡母再一次催婚之后便果断地带着几个女徒弟离开了京城到临汾府去投奔时晗雪了。   左红林不像殷思晴一般收了好几个干女儿,她天生很怕和人建立起很亲密的关系,她只是收了几个女徒弟而已。   此番左红林众人来到临汾府之后,她与时晗雪长谈了一些家中琐事,也长谈了一番办学理念和日后想要临汾府灵毓女学分院达到的成就,二人都还是很清醒及合拍,谋划上简直一拍即合。   时晗雪很放心地让左红林在临汾府里跟着她,左红林也在临汾府灵毓女学旁边购买置办了一个长久的房产供她和女徒弟们长期居住,日常开始了到临汾府灵毓女学上班的日子。她在京城也有很丰富的帮助时晗雪管理京城灵毓女学的经验,此时做起事情来自然是得心应手的。   临汾府灵毓女学原来只有时晗雪一个正式有女官身份的人坐镇,除了她之外都是招募来的没有功名的女教谕,之前时晗雪很忙很累,是想要培养几个人来做管理层,但是并未给任何人许诺等她走了之后会让谁做山长,定然是要找其他身份足够的人来的,所以这些原本临汾府灵毓女学里的女教谕们对于继任山长这件事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对于左红林这个可能来继任山长的人也没有任何的恶意。   相反,她们心中也知道季兴邦府君大人将临汾府管理得这么好,人这么年轻,好似京中还有关系,日后肯定是会高升离开临汾府这个小地方的,她们这些人日后天长日久的还是需要和左红林这个继任的山长打交道的,所以她们不仅对左红林释放善意,对她十分友好,甚至还隐隐有些巴结她,希望她日后不要给大家小鞋穿。   左红林属于那种耳聪目明能管理人的人,她曾经在宫中行走三年,不知道与多少妃子、女官、宫女们打过交道。之后又在京城灵毓女学之中管理女教谕和女学生们,虽然她自认为不擅长交际,但那也多是不喜而已,在管理上是没有问题的。   时晗雪在有左红林帮助之后就放轻松了好些,更多地放手给左红林去管理和做事情,给她独当一面的机会。   就这样,临汾府之中一切的事情都按照预计的轨迹运行着,无论是季兴邦的府君还是时晗雪的山长都做得很顺利,两个孩子也健康地成长,老人们的身体也很好,他们一家人在临汾府度过了平静安稳又幸福的几年时光。   几年过后又是一次吏部的考核,季兴邦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又被升官了。这次他依然是被外,但是外放的地点却让他们想不到,竟然是外放到了被京城人士看做不毛之地的西南省!   季兴邦当时和时晗雪是在京城接的圣旨,他们二人接到圣旨之后都非常的疑惑,这次给他升了从三品的省布政使大人,统管一省学政、经济事务等等,权力和地位极大,只比一省巡抚地位差一些,没有当地的军权,也算是那个省的二把手,有些做得好的甚至可以和巡抚大人分庭抗礼。   时晗雪也算是“夫荣妻贵”,被升成了从三品的诰命夫人。   但是他所外放的又是鸟不拉屎的西南省,是一般人认为是有瘴气和蛮夷们生存的不毛之地,所以真不知道这个任命到底是好还是坏。   让季兴邦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任命之后,皇上竟然还亲自召见了他一次。自从他外放临汾府做农事官之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得到这种面见天颜的机会了,倒是很让他诚惶诚恐的。   皇上在召见季兴邦的时候,勉励了他几句,讲了几件他执政临汾府之时所做的事情,让季兴邦知道皇上还是在关注他,对他的能力也很满意。   同时皇上也对他说了实话,皇上觉得季兴邦这个人不贪婪、对皇上忠心,又有能力,是个做封疆大吏的料,完全可以代替天子巡守一方,做一省的巡抚。   只不过现在季兴邦年纪太轻了,若是轻易放出去巡守一方做个巡抚的话恐怕难以服众,也不希望他因为升迁太快而犯了众怒,成为大家都嫉妒的存在,日后不利于他长期开展工作。   同时因为季兴邦年纪很轻、身体也很好,完全不惧挑战,所以皇上想要将他放到一个不是那么容易去的地方,对身体的条件要求很高,大概也就是西南省、辽东省、西北省那种大景朝的边境,与异族有交流或者是自然环境比较恶劣的省份去锻炼,毕竟那样的地方年纪太大、身体太差的大臣也去不了,干不下来那些工作。   因此皇上想要他在西南省这个不起眼的省份先蛰伏、学习管理的知识,同时皇上也放话现在的西南省巡抚周大荣是他的心腹,年事已高,再过两三年便会召他进京任个闲职,到时候便会就地提拔季兴邦做西南省的巡抚大人,替皇上经营整个西南省。   至于西北和辽东省等其他几个边境省份,因为现在的封疆大吏还正值壮年或者身体很好,短期之内不用变动,季兴邦若是去那些地方的话需要等候和蹉跎的年份很久,因此皇上还是考虑将他放在西南省。   季兴邦听了皇上的肺腑之言之后赶紧跪地叩谢隆恩,对皇上的赏识他非常的感恩。同时他的心中也勇气一股豪情。   上辈子的他一辈子只能混到一个正四品的位置,从来没有过现在这般能任正三品的机会。况且这辈子他现在的年纪还很轻,听着皇上给他描绘的那个蓝图,觉得他还很有可能可以再往上升一级,爬到正三品一省巡抚的位置,在西南省实现他的个人抱负。   回家之后,季兴邦将他与皇上之间的谈话对自己的妻子时晗雪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激动地抱住自己的妻子,说道:“没有想到我能有机会去经营一个省,若是真的如此,我想将自己在临汾府做府君时候的经验推广到整个西南省,让西南省全省的百姓们都过上幸福和富足的生活。   晗雪,到时候你的女学也可以很好地在西南省推开,你可以再物色一个山长的预备人选跟着我们一同去西南省的省府,这次我们可以将灵毓女学西南省分校直接开在西南省的省城了!”   时晗雪自己也为自己丈夫在政治前途上取得的成就而感到高兴,与丈夫一同欢喜地庆祝了一番,给丈夫做了几个他爱吃的小菜,烫了一壶小酒,夫妻两个赏月喝酒着实风雅了一回。   可是几日过后,时晗雪一边让信得过的家人、婆子收拾衣服,一边也对冷静下来一些的季兴邦劝导到:“夫君,这次我们去西南省是去做布政使的,在朝廷给我们的圣旨上,您是一个从三品的布政使,并不是经略西南省的一省巡抚、封疆大吏。   不管皇上曾经给您过什么承诺,但是那些东西都还没有落到实处,等我们到了西南省之后,您一定要戒骄戒躁、摆正自己的位置,给周巡抚周大人足够的尊重,不能在他面前流露出半点儿我们去要去接替他的位置,将他赶走的想法。   否则的话,周大人是皇上身边的老臣,为皇上为朝廷辛勤工作了一辈子,若是到了他年老的时候您惹怒了他,他拼着老脸也要在皇上面前将您拉下马,您觉得皇上会不给他这个面子吗?   所以我们去西南省一定不能大张旗鼓,不能得意忘形,还是要谦虚谨慎、如履薄冰,这样夫君您在仕途这条路上才能够走得更好、更稳。”   季兴邦笑着点了点头,拉着时晗雪的手开心地对时晗雪说道:“夫人,这些话我都懂,之前虽然在家中那么开心,但是在外人面前我却不是那种得意忘形的人。   之前我还在哪里犹豫要怎么和你说去到西南之后要放低身段,好好与周大人的家眷处好关系,现在可好了,你直接就来劝诫我,说明你心中想得比我明白,我太开心了。   人人都说‘妻贤夫祸少’,我看一点儿都不错,我有夫人你这么一个贤妻,何愁大事不成?”   季兴邦说的确实是心里话,本来他以为自己多活了一辈子,各种想法都应该比时晗雪成熟,在性格上也比时晗雪更加沉稳,可是没有想到时晗雪的成长也很迅速,他之前确实小瞧了自己的妻子,他自己虽然有着两辈子的经验,但是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也不见得比妻子高明多少。   于是,互相吹捧的小夫妻两人便开开心心地收拾了行李,带着一双儿女和灵毓女学的一部分人员千里迢迢从京城往西南省的省城行去,准备开始她们的心生活和新挑战。   灵毓女学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也已经很好了,在大景朝铺得很开,之前一起创始灵毓女学的八个女官之中,时晗雪准备往西南省开疆拓土,一人留守京城,殷思晴在江南省,左红林在山北省,其他四人也都选了自己喜欢的省去开疆拓土。   因此时晗雪此次到西南省带的人是她新招收的人员,这个女官唤作陈婉婷,也是女官出身,乃是时暄妍推荐的人选,她在宫中就与时暄妍相处得很好,时暄妍很看重她,她出宫之后不愿意进入大景女学,想要多挣银子,便受了时暄妍的推荐找到了时晗雪。   她年轻又能吃苦,在时晗雪问她是否惧怕西南省那里是个偏远的蛮夷之地,她也表示不在乎。时晗雪很喜欢这样充满干劲的年轻人,于是便决定带着她一起同行,准备几年之后培养她做西南灵毓女学的山长。   所有人都带着向往的心情奔赴西南,开启新的生活。 第130章 初到西南   季兴邦和时晗雪等众人出京之后先乘船, 一路顺流而下到了大景朝的中原地带。   他们特意选了不经过山北省的那一条路,想要看一些新的风景,去一些新的地方。   辗转多日之后, 他们到了江南, 在这里好好玩了几天。甚至特意到荆南府去看了看殷思晴, 以及她创办的江南省荆南府灵毓女学分校。   殷思晴在江南这边混得是风生水起。这边本来就有很深厚的人文底蕴, 学堂很多,才女也很多。   每年,江南的男子考中进士的比例非常高,但是江南的女子却大多数在家受教育之后, 再嫁在江南,生儿育女,极少有人到京城去参加女子科举考试,走女官这条路。   皇后娘娘派出的女官当中,也有人选择在江南开办大景女学分院的。但是她们无一例外都是找了一个识字, 但是没有功名的男子成婚, 女主外,男主内的这种婚姻类型。   她们将自己放在一个婚姻当中的优势地位, 将所娶的男子放在婚姻之中的劣势地位。她们的行为比较放浪形骸, 家中的丈夫会处境比较凄惨。   在江南这种地方, 女官们的行为被当地男子视为离经叛道。   虽然好些江南的女子也向往这样的生活, 想到女学去念书,但是她们的父兄等能为她们做主的家人却不愿意她们走这样的路。   因此女官们所开办的大景女学在江南其实一直都没有打开门路,来念书的大部分都是贫家的女子,富户乡绅家的女子来的相对而言还是非常少。   但是殷思晴来了之后却又不一样了。   首先, 她来这边建立学校有着王县令那边本地士族的帮助。   王县令也早早就和家人说好了灵毓女学的情况, 他们都知道创办灵毓女学的总山长时晗雪是正四品府君季兴邦的夫人。   也就是说, 时晗雪并没有走一条在他们看来比较离经叛道的路,仍然还是奉行男主外女主内,生儿育女,跟着丈夫一同在外做官的那种传统女子。   这让他们对整个灵毓女学的接受度要增长了不少。不再会觉得若是将女儿放在这样的女学之中去念书,会念坏了脑子,日后想法比较奇怪。   再一个,来接任江南省荆南府山长的殷思晴本身是一个立了女户的女子。   她走的是自立自强的道路。   在江南其实也不乏这样独立自主的女子。好些女子是家中独女,立了女户之后用心经营家中的店铺,或者招赘婿或者不婚收养儿女好好教养。   但是她们这些立女户的不会做出有些女官这种太过于放浪形骸或者磋磨男子的事情。   所以无论男女他们都并不反感自立自强,但是想法又稍微传统一点的殷思晴。   殷思晴因此也能邀请到好些江南有名的才女,偶尔到灵毓女学来进行讲学,极大的提升了江南省荆南府灵毓女学的名气。   加上之前一届女官考试当中,殷思晴选送进京参加考试的女官有五个考得了好成绩,留在宫中做了女官,就使得灵毓女学的名声在江南这边更上一层楼了。   所以,这一次当季兴邦和时晗雪等人路过江南省荆南府灵毓女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   时晗雪对于江南灵毓女学现在的发展很满意,留在那里给大家讲了一些课,与大家分享了一些她与季兴邦在各地游历的见闻,在宫中行走的见闻等等。   同时她也勉励各位女学里的学生好好念书,日后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时晗雪对大家说到:“其实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多读书其实增加了我们选择的机会。   日后无论你是想要嫁人,做一个贤妻良母;或者是想要做女官,一个人孤独终老;或者是想要做一个主外的女人,放浪形骸。都是可以的。   只不过我希望这些选择都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顺从自己心意的选择,而不是被逼无奈下的违心之选。希望你们日后过得快乐幸福。”   好些女学生不理解,她们觉得时晗雪既然走了嫁人、相夫教子、生儿育女这条路,思想应当会比较保守一些,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来一番这样的话。   时晗雪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成熟,已经不惧在小姑娘们面前说出自己年轻时候的想法,以及情史。   她笑着说道:“或许冥冥之中老天爷自有安排,每个人都自有命数吧。我在年纪很小的时候,便与现在的丈夫季兴邦定亲了。   当时他在科举上只能算刚刚入门,没有身份,是个农家子。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家族的庶女,我们二人自然是门当户对的。   之后我有了机会考女官,他没有反对,没有怕我走的更远,飞得更高,给了我更大的自由。所以我去考了女官,考中了女状元,在宫中行走了三年。   而我的夫君季兴邦也很争气,他也考中了状元,被授了官职。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没有通房、妾室,对我很好。   因此对于我的人生来说,嫁给他是让我比较幸福且能够成就我的一件事情,成婚之后我仍然可以开办灵毓女学,可以实现我自己的理想。   所以我愿意选择嫁人,愿意选择生儿育女这一条路。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愿意嫁、想要嫁、值得嫁的人。   而我的姐姐时暄妍因为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或者说她不像我一样喜欢嫁人,所以对于她的人生来说,继续在宫中行走,日后一辈子都在宫中做官,对她而言是一条让她会觉得比较幸福的路。   在她选择了留在宫中这条路之后,我没有过多的去干涉她的生活,而是支持她的选择。她有这个选择的权利,有让自己过得幸福的权利。   而对于之前你们说的一些放浪形骸的女官来说。我也并不觉得她们做错了。她们只不过是选择了一个她们喜欢的生活方式而已。   你们若是不喜欢可以不要选择她们那条路,但是她们既然选择了,你们也不必非要对她们指指点点。   你们也不用把自己始终放在一个被男子束缚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觉得她们那样做是不对的。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男子放着家中的妻子不管,在外面去青楼楚馆流连忘返,纳妾、纳通房数不胜数。世人又有几个人骂那些男子的?   可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根本性的区别吗?为何世人都只指责那些女官,不指责那些男子?”   好些女学生们听了时晗雪的讲课以及她分享的这些事情、观点之外,只觉得大开眼界,思路开阔。   她们也终于从别人的眼光之中跳出来,用自己的眼光看世界,用自己的脑子去思索问题,日后或许也会做出遵从本心的决定。   无论那个决定是什么,只要遵从一个女子的本心,让那个女子一生幸福就是好的,所有的选择都不能简单的用“好坏”,或者是否“道德”的标准来衡量。   一路跟着时晗雪南下的陈婉婷也在心中将时晗雪的话语细细思量,心中激烈的斗争着,认真的想着自己一生到底该做怎样的选择。   离开江南之后,他们便弃船登车,因为从江南到西南省没有水路了。他们一路乘车往西走,尽量选择一条能多经过灵毓女学分院的道路。   离京之后四个月,他们一行人才最终抵达了西南省的省城。   他们刚到省城,进了城门之后,周巡抚大人派的人就到了。   那个领路的仆役在门口笑眯眯的对季兴邦磕了个头,迎接新的布政使季大人。同时说明他家周巡抚周老爷已经让他在城门口等了小半个月了,估摸着季大人就是这个时间段会到达省城的。   季兴邦也对那个仆役释放了善意,给了他厚厚的一封打赏银子。然后顺从着他的指引,带着家人住进了省城的布政使衙门后宅。   第二日,周大人便差遣门子送来了赴宴的邀请函,邀请季兴邦三日后携夫人孩子一同到他家赴宴。季兴邦自然是欣然应允了。   等到赴宴那天,季兴邦、时晗雪带着两个孩子穿戴一新,去周行府家中赴宴。   自然也带来了一路上就早已准备好的给周巡抚大人的见面礼。下官拜见上官,不带点重礼说不过去呀。   在宴席上,周大人一直笑眯眯的与季兴邦各种交谈,很是亲切。季兴邦也散去浑身的傲气,非常谦逊的对待周大人。   周夫人比时晗雪大不少,但是也很有才华。她非常欣赏时晗雪这个曾经考起过女状元的人,与她有很多谈资。   同时周夫人的两个儿子已经大了,都考中了科举外放在其他地方做官,仅有的一个女儿也已经出嫁了,膝下没有任何儿女或者是孙辈在身边。   她对于时晗雪带来的玉雪可爱的男孩,女孩也非常的喜爱。甚至让后厨多添了一些孩子们喜欢吃的菜和糕点,还给两个孩子送了价值不菲的见面礼。   时晗雪在心中想着,可能是周夫人见他们夫妻二人给的见面礼比较重,所以才加厚了一些周大人和周夫人给孩子们的见面礼,算是礼尚往来,说明周家不想占自己家的便宜。   大家其乐融融,一顿饭可谓是宾主尽欢。   回到家中之后,季兴邦有些欣慰的对自己的妻子时晗雪说到:“周大人是一个热情的、好相处的人,日后我在西南省府做布政使应该不会太被他掣肘。”   周大人那边在家中也对自己的妻子说:“季兴邦不是个狂妄傲气的人,我在离开西南府之前,应该不至于会被他架空。” 第131章 理念冲突   季兴邦与周巡抚大人二人都对对方彼此心存善意,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非常的好,之后在衙门里工作交接的时候也非常的愉快。   季兴邦主要是待在他的布政使衙门里面,问清楚布政使大人所管理的是哪几个方向以及哪几个项目, 在自己所有权管辖的这一亩三分地里面好好的做事情。   他绝不会不去做任何挑战周巡抚权威的事情, 也不逼迫自己手下的官吏们进行任何的政治站队或者是政治倾轧活动。   布政使衙门里的属官们迎来了季兴邦这样一个好伺候的上官之后, 纷纷都松了一口气, 觉得自己这五年来应该会过得比较舒心。   这个上司不变着法的折腾大家,也不逞官威磋磨大家,还不会逼迫大家给他送礼,真的挺好的。   老实说西南省这个地方, 在大景朝都属于偏远不毛之地,这里面的官位都不怎么有油水,底层的官员胥吏们收入不算很丰厚。他们是送不起重礼的那种人,也没有什么往上爬的心思,只求得过且过, 混个温饱而已。   能被流放到这种地方做官的人, 一般是没有什么家族势力运作,在京城也没有什么人脉的底层人士。   他们当然也与季兴邦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不会故意要出什么幺蛾子硬要给新上任的上官季兴邦什么一个下马威, 挑战他的权威。   因此上下级官吏之间也算交接愉快, 大家能够很好的和平相处。   季兴杰这个布政使大人是农事官出身, 也知道西南省这个地方农业还可以,但是基本上没有其他重大的商业活动等等,因此他上任之后主推的就是农业生产。   他将自己做农事官以及临汾府君之后,朝廷邸报发下来发明或者改良的新式农具的图样全部收集起来, 在西南省城召集了一批工匠制作出来。   同时也从布政使衙门里拿一笔银子, 让属下的人到邻省去购买现成的这些新式农具, 免费发放给治下的农民们进行试用,帮助大家提高农业生产力,改善生活。   他这本是一片好意,但是却也很难推广,受到了一些阻力。   主要是西南省这边除了汉族之外,还有好几个不同民族的少数民族,被其他人统称为西南夷。   这些西南夷虽然都被称为西南夷,但是每一个民族之间信仰不同,生活习惯不同,服饰不同,语言文化不同,彼此之间也有制约有合作。   但是在面对汉族的时候,他们也会联合起来抵制一些税收政策,或者是各种制度、工具的推广。   因此季兴邦在西南省刚开始推广新农具的时候,并不能像以前一般能够很好的与治下的百姓们好好的交流,待见到成效之后再将这些东西迅速的推广开。   在他要求治下的府君、县令、农事官们推行这些新农具的时候,大家都是面露难色。   有些官吏甚至直截了当地跟他回报说,在汉人聚集的区域里推广这些东西还能稍微靠谱点儿,有点儿成效。但是要在西南夷聚居的区域里面推广这些新农具,简直是白日做梦。   季兴邦于是还想以之前那一招为主,先在省城周边的农庄里挑了一些比较诚恳的汉人庄子,免费给他们发放新农具。   例如给他们修建了自动水车,配备了曲辕犁以及三脚耧车等等,农业生产力的提升肉眼可见。   同时派人请其他地方的里长、庄户来实地参观,看到新农具的实际效果,这样他们才有回去自己推广的动力,而不是被官府衙门的政策逼迫着不得不动弹一下。   自己主动想要替换新农具去推广的效果,与被官府逼迫着威压着不得不改变农具的效果显然会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汉人聚居地的里长和庄户们还能听话一些。多多少少有人愿意免费到省城来看一看,学一学,回去自发的推广一下新农具,多少还是有一些效果的。   但是西南夷的那些人连叫都叫不动,根本不愿意离开自己族人聚居地到省城来,便是免费给他们包了来回的路费都不愿意来,更别提让他们看到效果之后回去推广新农具了。   因此新农具在西南一那边推广的成效是零。   于是季兴邦不得不找到了周巡抚,问他一下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法。   没有想到周巡抚给他的答案让他几乎惊掉了下巴——朝廷对西南省的大政方针是稳定就好,可以牺牲一切的经济发展。   言下之意便是说——西南夷那边不愿意改进生产力,改变新的农业工具也不用管他们,甚至对于大景朝而言,这还是一件好事。   他们穷就让他们继续穷死在那里好了,正好他们还没有钱去买铁器制造兵器,只要他们不犯上作乱,好好的仍然做大景朝的顺民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要多事。   季兴邦对此非常不解。他对周巡抚说到:“周大人,您是饱识之士,应该明白孟子说那一句著名的论断‘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以仇寇报之。(注①)’。   若是我们大景朝想要真正收服这些西南夷的心,自然要将他们与治下的汉民同等对待,同样视做我们大景朝的百姓,而不是如此这般区别对待,万般提防他们。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如此提防他们,他们难道会看不出来吗?这样的话他们又怎会真心信任我们,真心归附大景朝,把自己当做大景朝的百姓。”   周大人皱眉,他觉得季兴邦这个人其他的都好,为人也比较谦逊,就是有些年轻人的异想天开,做事情想得太天真,没有预估到事情的难度。   他对季兴邦说道:“可是现在我们治下这些西南夷的人中,便是通汉话的都没有几个,我们与他们之间的交流都很困难,只要两边不起什么误会和冲突,相安无事,就已经是大幸了,还能谈什么其他。”   季兴邦说道:“周大人,我们可以加大招收西南夷学生入学的比例,让他们从小就学习汉文化,识汉字。日后也就能比较好与他们沟通了。   同时也可以给他们画一个大饼,日后在我们的西南省科举可管控的范围之内,录取一定比例的西南夷族人作为童生、秀才和举人,并向朝廷上奏给他们做官,让他们有机会管理汉地,与汉人通婚。   同时我们还可以聘请他们那些懂汉话的族人来给我们教西南夷的语言和文字,这样的话,日后也有汉族的官员能够派到西南夷的地盘去做官。双方互相学习,互相进步。”   周巡抚闻言却是大皱其眉,他说道:“季大人,你还年轻,不知道什么是开启民智的重大作用。要不然古代的圣贤也不会留给我们这句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意思就是说,管理老百姓最好只让他们知道我们让他们做什么,而不要让他们懂得太多的知识文化,有太高深的文化水平,明白太多的道理,这样的话会不好管理。   真正好管理的是‘愚民’。   在我治下,现在汉人与西南夷相处甚好,没有任何的矛盾冲突,大家互相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我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若是贸然改变教育方式和科举方式,让他们懂了很多文化知识,有了参政的权利,会不会如同放出一头笼中的猛兽一般,使得西南夷日后更加不好管理。   我不希望西南省日后变得乱糟糟的一片,没有了如今的安稳。   所以一切政策在我在位的时候,还是如原样一般为好,我不同意做任何的改革。”   季兴邦闻言很是失望,他虽然是西南省的布政史,有督察学政的权利,但是他并没有权力确定西南省这边的科举增加西南夷族人录取比例的权利,最多只能让西南夷和汉人有同样参加考试的权利。   以西南夷族人现在的汉化水平,他们若是派人去与其他汉族人竞争童生考试,绝对一个也考不上。   不仅说也是白说,更会打击他们的学习和考试的积极性,说不定还会让他们觉得汉人的考试不公平,竟然一个西南夷人也不录用,变得仇视汉人,起到反效果。   季兴邦只能在自己能力的范围内做一些事情。   比如说他以布政使的名义让各县的县学每年至少招收三个西南夷人的学生,以官府的财政供养他们继续学习,每半年将他们送到省城来,季兴邦会亲自考教这些西南夷族人的学问。   同时,季兴邦还在省城当中寻找了一些懂汉话,来谋生的西南夷人,主要是百夷族、景东族,崩山族三族的人来做老师,教大家这三族的语言文字,他不仅自己学,他的妻子时晗雪学,他的一双儿女学,同时还免费开放给属官和省城的平民子弟、女孩儿们学。   这三夷与汉族的聚居地离得比较近,汉化程度稍微深一些,算是比较亲近汉人的三支西南夷族人。   季兴邦准备先学这三族的语言文字,争取日后能亲自与他们交流。   能交流是之后进行一切文化活动、经济活动、政治活动的基础。   周巡抚大人自然知道季兴邦布政使的这一系列操作。   不过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异想天开,都是小打小闹,不会影响他西南省稳定的大局,他也即将离开西南省回京赴任,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止季兴邦的这些活动。   作者有话说:   注①该句出自《孟子·离娄下》,本文有化用。 第132章 学新知识   现在季兴邦的大儿子季昀霆十岁, 女儿季昀舒七岁,二人都已经开蒙了。   他们二人从小跟着父母,更多的是辗转多地, 主要算是待在京城和山北省临汾府两地, 但是所去的地方偶尔也会加上山北省长治府魏县西甲村, 以及与父母游历等等。   因为一直在旅途当中, 所以他们二人基本上只是被父亲季兴邦,以及母亲时晗雪二人教导,并未正式送入蒙学之中启蒙,也未给他们正式聘请师傅。   不过季兴邦和时晗雪二人乃是夺得男女两个状元的人, 教教自己的儿女、给他们启蒙自然不在话下。   这夫妻俩还是很看重子女的教育的,日间便是再忙再累,晚上也都会陪孩子,好好教育他们。   时晗雪更是做一个好母亲,白日里去书院念书时也会将两个孩子一同带去。   孩子们一直在书院当中与其他人相处, 也算是时时沐浴在书香之中, 念书识字不愁,还比同龄的小孩懂得更多一些。   只是这次到了西南省省城之后, 因为要学其他西南夷语言的原因, 季兴邦、时晗雪这对父母带了好多其他的大人、小孩一起与他们做同学, 一起学习知识, 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体验。   在班里,他们兄妹两人好好的学习,好好地表现,想让父母知道他们兄妹俩的能耐。   不知道是因为小孩子真的是很聪明的原因,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也确实是季昀霆、季昀舒这样的小孩子学起西南夷的语言来说更快。   可能是因为季昀霆和季昀舒兄妹俩有一对百夷族小兄妹做朋友的原因, 他们学习百夷族的语言来尤其的快。   究其原因,主要是那一对请来的教百夷族语言的夫妇带着一双十多岁的儿女,因为也仰慕汉文化,便也求了季兴邦让他们的儿女们一同在学堂里和大家学习汉族的语言文字。   季兴邦对于其他民族仰慕汉文化,将要学习汉字、汉语自然是很支持的。   于是他除了支付给这对夫妇教授知识的束脩之外,也同意让他们的一双儿女做了大家的同学,一同学习汉文化的知识,以及其他两种民族的语言。   对于教授另外两种语言的西南夷老师,季兴邦也给了他们同样的待遇,让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孩子或者侄子侄女送来这里一块儿念书,学习汉文化。   但是其他两个西南夷的老师心中还有些犹豫这么做是不是好的,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孩子或者子侄带到季兴邦所开办的学堂里来。   还是更亲近汉族的百夷族夫妇俩先将他们家的两个孩子带来一同上学。   这两个百夷族的孩子男的叫做小岩,女的叫做小月。季昀霆和季昀舒很快就和这对百夷族的小兄妹们混熟了,时常在一块玩耍。   一段时日之后,景东族和崩山族的两位老师看到孩子们在这个学堂念书的效果比起在其他学堂要好,才知道季兴邦所给他们的这个待遇不是一种束缚,没有半点儿为难他们的意思,反而是一种福利时,才忙不迭的把家中的孩子也送到学堂里来。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们错过了先机,因为来得早先成了朋友,建立起了交情,那些汉人小孩们还是多和百夷族的这两个唤作小岩和小月的孩子处得更好些。   尤其是季昀霆和季昀舒这两个孩子王,也更亲近百夷族的那两个孩子。   不过他们都是很和善的,也不会排斥后来的景东族和崩山族的孩子们,大家也都还是玩在一处。   其他的汉族小孩子们也跟着他们一起玩。而在这种玩耍的过程当中,这群孩子们有时说汉语,有时说百夷语,有时说景东语,有时说崩山语。   小孩子们在玩乐的过程之中,语言能力突飞猛进,比起一同学习的大人要强一些。   甚至在口语上比季兴邦和时晗雪这对曾经考上过状元的夫妇都还要强。   在与孩子们一同学习的过程当中,季兴邦明白了两个道理。   第一便是小孩子们的语言学习能力、学习天赋更强,若是能在孩子们很幼小的时候,就用双语或者多种语言进行启蒙,那么日后长大了他们的语言方面的成就便不可限量。比成年之后再去辛苦的学另一种语言要轻松得多。   季兴邦立即花大力气和大价钱,在整个西南省铺开办了很多这种双语蒙学,只要来这个蒙学念书的孩子都是不收费用的。   而且这种蒙学不仅只招收男孩子,还招收女孩子。   这年头的百姓们还是很心疼读书的费用的,大家都不富裕。   对于汉族老百姓来说,虽然不知道让孩子们学那些西南夷的语言和文字有什么用处,但对于家贫的人来说,若是能不花钱就学到汉字,能正经日后去考科举,自然有人愿意将孩子送来。   送来的人当中不乏有些女孩子。   女孩子们虽然日后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没有必要出钱让她去念书。   但听说那个什么灵毓女学每年都招好些学费、伙食费、服装费全免的女童去念书。若是自家的女儿送到这种蒙学去免费学学,日后撞大运又考上了灵毓女学,日后可就发达了。   不用再花爹娘的银钱养她不说,还能嫁得更好,真是赚大了。   对于那些家中有些富余的银子,一心只想送儿子去参加科学考试,生怕将儿子送到这种双语蒙学去会耽误了儿子功课的人来说,这个蒙学的出现对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他们只要按照以前的生活按部就班就可以了,季兴邦也不强制他们一定要学西南夷的语言,所以与他们也没什么冲突。   当然,季兴邦大手笔的动作是瞒不过周巡抚大人的。   不过周巡抚大人看到季兴邦出手针对的都是些年幼的孩子,觉得这些孩子便是学会了汉文化起了不臣之心也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不影响他现在的政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二便是——两种民族若是想要交流,只学口语也是能够满足大家的需求的,无需很辛苦地去学对方的文字,当然,有研究目的的他们这些官员需要好好学,但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不需要。   孩子们现在其他族的字没学会几个,但是口语交流已经基本上都没有问题了,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日常也足够用。   在这个年头里,百姓们的识字率也是很低的,所有汉族的人也并不一定需要会写汉字才能够互相交流——大字不识的老农民也能与别人好好的说话呢。   所以百姓们要与其他的西南夷交流,只学口语也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季兴邦推广对方语言的难度就会大大降低。   季兴邦发明了一种很简单的“汉字注音法”。就是把西南夷各族的常用语言生硬的翻译成汉字,百姓们不用记住百夷族各族语言文字的语法,不用懂那句话为什么要这么说,只要记着那句话的发音就可以了。   就以与汉人接触最多的百夷族的语言来说。   汉语“我喜欢你”,用百夷语来说就是“高还来某”。“吃饭”就是“金好”。“祝你一切都好”就是“入里金旺”。“一、二、三、四、五”就是“冷、爽、桑、信、哈”……(注①)   然后,季兴邦总结了一两百句日常生活中需要用到的场景,比如说问好、问天气、问路、问价钱等等,集结成一本小册子,在整个西南省发行。   这样一来,只要识汉字的人拿到这本小册子,就能根据读音简单的与遇到的西南夷众人交流。   百姓们不识字也没关系,季兴邦安排人经常在傍晚饭后大家闲坐时光在衙门口专门诵读这些,凡是有兴趣的百姓可以免费去听。   这样一来,想学西南夷语的百姓们可以免费学到西南夷各族的语言,而想学汉语的西南夷各族百姓也能免费学到汉语,大家其乐融融。   尤其是在一些边境地区,本来就有一些两族互市的情况。以前两族人买个东西,交换个东西前还要比划半天,鸡同鸭讲半天,很难交流。   但是这么一来之后,双方之间的交流变得容易多了。   以前两族人只知道对方简单的字词,不太明白对方的语法,说话的时候就会有很多的矛盾冲突。   比如,百夷族语和汉语的语序是不一样的,若是他们想要热情待客,想要表达的意思可能是“来我家玩嘛!”   但是表达出来就是“来家玩我嘛!”   他们想要表达的是“我杀鸡给你吃。”真正说出口的却是“我杀你给鸡吃。”这样一来,很难不闹误会。   可是现在季兴邦将常用的句型总结了出来,大家想表达什么可以说清楚一句完整的话,就不太有以前那般的歧义了,两族之间因语言不通而产生的矛盾也减少了很多。   就这样,时间匆匆的过去,转眼便是一年。季兴邦和时晗雪学会了三种西南夷族语言的口语和文字,季昀霆、季昀舒二人虽然只学会了百夷语的文字,但却学会了八种西南夷族语言的口语。   多学了这么多知识,一家四口都很有成就感。   季兴邦和时晗雪带着一双儿女在腊月的时候从西南省省府出发,千里迢迢赴京城去与其他的家人团聚了。   今年春节的时候,季爷爷、大房二房的长辈、柳条姐和百宝姐夫也会进京,可是个大团圆的时节呢,他们也一定要回到京城,不能错过这样合家团圆的大聚会。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小辈齐聚   回到京城来相聚的季家都是一大家子了, 最大的是季爷爷,最小的是大堂兄季兴杰新得的三子季绍闻,只有五岁。   但是也只能算三代同堂, 虽然孙辈里面年纪最大的也是季兴杰家的孩子, 是大儿子季绍楠。   但是他今年也不过是十四岁, 还正是在相看人家、说亲的年纪, 季爷爷想要等着抱他的孙子,想要等着四世同堂,还得等几年呢。   不过季绍楠算是孙辈里面很出彩的一个人,他小小年纪就已经考中了秀才, 一点儿也没有给他爹这个在太学里教书的人丢脸。   此番他回乡参加科举考试,所以此次进京是跟着季爷爷、季柳条夫妇和孩子们一同进京的。   季柳条嫁给百宝之后,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唤作季昀谦,今年12岁, 老二唤作季昀垒, 今年9岁。   之前他们两人一直把两个儿子拢在身边,启蒙也是在山北省长治府魏县之中找了个蒙学给两个儿子念。   因为离得太远了, 他们一直体会不出来京城的教育与他们魏县教育的差距。   在季柳条的眼中, 自己的堂兄季兴杰、堂弟季兴邦都是在魏县念的书, 后来他们兄弟俩还不是一个高中状元, 一个高中探花,说明在魏县念书也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今年大堂兄将十四岁的儿子季绍楠送回魏县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季柳条才发觉大侄儿与自家两个儿子的差距有多大。   季绍楠轻松的先考取了魏县童生试的两次考试的案首,接着又考取了长治府的秀才考试也就是府试的案首, 中了小三元。   在日常的交流当中, 季柳条也发现自家大儿子季昀谦虽然只比季绍楠小两岁, 但是学问上比季绍楠差得多了。   若是再将他放在魏县现有的这个学堂里继续念书,怕是三五年等闲也追不上现在的季绍楠。日后想要考中科举还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呢。   因为就今年的考试成绩来说,这兄弟俩念书的这个私塾里,不仅没有一个人考中秀才,连童生都没有一个人考中。这些人还是夫子以前说的比自家两个孩子成绩好的人呢。   于是,季柳条和百宝夫妻俩人第一次深刻体会到教育资源之间的差距会让孩子们的学问差距拉得如此之大。   从来不愿意离开家乡的季柳条和百宝夫妇俩也动了送两个儿子进京城来念书的念头。   他们写信到京城给季兴杰和季桃花后,自然是受到了留在京城的两个人的热烈欢迎。   他们二人不但向季柳条打包票说把她的两个儿子放在京城里念书完全不成问题,甚至还措辞热情的邀请季柳条和百宝二人也搬到京城来生活。   这样一来,既可以让季柳条的两个儿子在京城接受更好的教育,又不用让他们和孩子们骨肉分离,岂不是一举两得。   从未离开过家乡的季柳条和百宝二人疯狂的心动,也产生了离开家乡,搬到京城去谋生的想法。   可是老人们一天天的老去,现在季家最老一辈的季爷爷还在,父辈当中季家大房和二房的老人也都留在魏县老家。   平日里这些老人们都是季柳条和百宝这两个年轻人忙里忙外的照应着,若是他们二人也搬去京城了,留在乡下的老人们可怎么办呢?   一向都很乖的季柳条和百宝夫妇二人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自然禀告了自己的父母,也去和爷爷季朝忠商量。   他们两口子原本的想法是,每年出一些银子给西甲村季家的族人亲戚,以及邻居,让他们能够帮忙照顾季家的老人,若有什么事情就赶紧写信到京城给季家的小辈们。   魏县和西贾村虽然离京城很远,但是季家的小辈们中季兴杰和季兴邦那都是官职很高的大官吃,想来周边的族人、亲戚、邻居们都不可能敢磋磨季爷爷和季家其他的老人。   可是爷爷季朝忠听了柳条和百宝的话之后,一个人想了好久。最后他拍了板,他和大房两口子、二房两口子五个老人全都跟着季柳条和百宝一同进京去生活,不离孩子们那么远,不给孩子们添那么多麻烦。   他老了,其实也挺想多享受一些天伦之乐的。之前还能有二房的季昀谦、季昀垒两个孙儿承欢膝下,没有感觉到寂寞。   可若真的按柳条他们的做法,带着孩子们全搬到京城去了,只留下他们五个老人在西甲村里孤孤单单的,恐怕要寂寞死。   老年朋友们在一块吹牛打屁再开心,也比不上逗弄孩子们开心呀。   去了京城之后,他自然和大房两口子一同与季兴杰住在一块,大孙子季兴杰现在升官了,也不至于容不下他们三个老人。   大孙媳妇李思薇也是个讲道理、不小气的妇人,他们三个老人的日子不会过得很艰难。   二房两口子和柳条可以在京城之中另行购置房产。若是他们没有足够的钱,季爷爷自己可以拿出一些棺材本来贴补他们,也可以让季兴杰、季桃花、季兴邦等人借一些银子给二房应应急。   到了京城之后,他膝下承欢的除了之前的季昀谦、季昀垒兄弟俩之外,又加上季兴杰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季桃花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以及季兴邦的一儿一女。   感觉孙子孙女多得数不胜数,那样的日子才叫舒坦呀。   虽然他有些害怕自己的性格脾气、生活习惯与整个京城都格格不入。   但是金京城那边再怎么害怕也总比留在魏县西甲村里孤孤单单的好。   就这样,五个老人、季柳条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收拾起行囊,与他们来应考的侄子季绍楠一同进京了。   季绍楠因为担心路上旅途不安全,特意花了一笔银子雇了个镖局,沿路护送他们。   百宝虽然从魏县西甲村到京城来回多次,但是此次因为带着太多的老人和孩子,也不敢托大,认了季绍楠这个托镖局护送的法子。   不过他抢着出了应该给镖局的那笔钱,不能让季绍楠这个孩子帮他们出这大笔钱。   因此,等到季兴邦和时晗雪带着老人和一儿一女回到京城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季家一大家子人。   季家三房的两口子见到父亲和其他两房人觉得特别的亲切。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跟着儿子季兴邦去各地任职,有种漂泊无依的感觉,因为老两口不敢独自居住在京城家中。   现在可好了,季爷爷和大房两口子、二房两口子都要长久地居住在京城了,他们两人便是长期居住在京城也不怵了,平日里也能有个串门说话的地方。   于是季家三房的两位老人当即便决定日后久居京城,不再沿路漂泊,不再跟着季兴邦、时晗雪一块去西南省的省城了。   季兴邦和时晗雪自然是尊重两位老人的意见。当他们两人最困难、最需要带孩子的时候,两位老人义无反顾的出来帮了他们。   现在孩子长大了,他们最小的女儿季昀舒也已经七岁了,无需老人们天天眼睛不错的看顾着了,老人们也应该要有自己的生活。   若是老人愿意跟着他们,他们自然不会排斥老人。但老人若是不愿意跟着他们沿路奔波受苦,他们也不会勉强老人。   小辈们都聚齐了之后,自然也排了排序齿,日后大家相处时唤声“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总不能出错。   下一辈里季家的男孩子一共有五个,季桃花所出的儿子则只能算成是杨家人了。   季家大哥自然是大房季兴杰所出的季绍楠,年14岁,已经考中了秀才,还是小三元。   二哥则是二房季柳条所出的季昀谦,年12岁。   老三原本应该是大房季桃花作出的二儿子杨志雄,但因为他是杨家人,不与季家的兄弟们论序齿,所以季家的老三是三房季兴邦所出的季昀霆,年十岁。   老四是二房季柳条所出的季昀磊,年九岁。   老五是大房季兴杰作出的季绍闻,年五岁。可以说男子当中最大那个和最小那个都被大房季兴杰家占了。   女子的排序则要简单得多。若是按照季家来排序齿,这一辈目前只有两个女孩。   老大是大房季兴杰的女儿季绍敏,年十一岁。   老二就是三房季兴邦的女儿季昀舒,年七岁。   季桃花所出的两个女儿都姓杨,不参加季家这边的序齿。老大唤作杨芝嫣,年13岁,是这一辈里最大的姐姐。老二杨芷澜,年8岁,比最小的女子季昀舒大一岁。   季兴邦所出的女儿季昀舒目前是季家下一辈里年龄最小的女孩子。   所有的小孩子聚在一起之后,除了排序齿之外,当然少不了要考教他们学问。   这个时候可就凸显出孩子们的差别来了。   季绍楠、杨志雄二人都是在京城跟着季兴杰这个学霸以及太学的老师念书的,时常被他拉来考教学问,底子很扎实,学问也好。   季昀霆虽然这些日子里一直跟着他的父母亲四处游历,但是因为季兴邦本身就有状元之才,对儿子的教育很是看重,所以季昀霆的学问也挺好的。   他与季绍楠、杨志雄二人之间还是有一些差别的,他胜在见多识广,脑子灵活,思路很新奇。   但是真到做题上,却没有季绍楠和杨志雄那样的四平八稳和答题技巧。   总的而言,三个孩子的成绩都挺好的。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一直留在魏县念书的季柳条的两个儿子季昀谦和季昀垒。   他们二人虽然与其他三人年岁相仿,但是知识却掉了一个台阶。   仿佛只是还在蒙童班被启蒙的学子一样,完全没有进入到可以参加科举考试的这个节奏里。   若是再不进步的话,可能很快就要被五岁的季绍闻超越了,那样的话,他们兄弟俩的脸可真没地方搁了。   经过考教之后,季柳条和百宝心中非常的难过,同时也很庆幸他们选择的这个时间还不算太晚。   大堂兄季兴杰也和他们说了,现在这个年纪将季昀谦和季昀垒兄弟俩送到京城来念书不晚,不过几年他们兄弟就能正常赶上其他人的进度了。   经过考教,四个女子的教育水平都还算比较平均。究其原因还是她们四人的父母们都对教育非常重视。   季绍敏的父亲季兴杰看到堂弟妹时晗雪学问扎实,考中女官之后的发展路线,觉得自己也应该给女儿接受良好的教育,让女儿日后增加可以选择的权利。   于是他一直对女儿季绍敏的学问很关注,让她跟着儿子一同念书。   季绍敏的学问与季绍楠,杨志雄不相伯仲,算是非常好的。   季昀舒也不用多说,她的父亲季兴邦、母亲时晗雪都是曾经一无所有,靠读书改变命运的人。   他们自然也很抓紧对她哥哥季昀霆以及对她的教育,所以她的学识水平很扎实。虽然只有七岁,但是甚至比季昀谦、季昀垒兄弟俩懂得还要多。   季桃花的两个女儿杨芝嫣和杨芷澜也因为祭季桃花非常重视教育,从小就将她们送到灵毓女学去启蒙,所以学问很扎实。   值得一说的是季绍敏和杨芝嫣、杨芷澜现在都是灵毓女学京城学院的学生,互相之间从不少了来往,很是熟鲶。   季昀舒在西南省省府念的也是灵毓女学,而且她的母亲就是灵毓女学的总山长,所以四个女孩子渊源颇深。   因为都是同一个女学的关系,她们很快便混熟了,比男孩子那边要融入得好。   作者有话说:   注:未免各位亲混淆,简单总结人物关系在此   季兴杰—1.季绍楠(男14)2.季绍敏(女,11);3.季绍闻(男,5)   季桃花—1.杨芝嫣(女,13)2.杨志雄(男,11);3.杨芷澜(女,8)   季柳条—1.季昀谦(男,12)2.季昀垒(男,9)   季兴邦—1.季昀霆(男,10)2.季昀舒(女,7) 第134章 家人分离   季兴杰在宴席之后单独见了季兴邦一面, 将他拉到自己的书房之中,与他推心置腹的说了好些话。   季兴杰对季兴邦说道:“兴邦,我知道你的学识是很好的, 也知道你的儿子昀霆在念书上很有天赋。   但是你也要为昀霆的未来考虑一番。现在他年岁比绍楠和志雄要小一些, 在答题之上略输他们一筹还不打紧。   但问题是绍楠和志雄他们两个人在京城认真的念书, 还有我这个老师从旁看顾着, 旁边的同学们也都是能力水平很高的人,那种学习的氛围很不一样。   但是我听绍楠和我说,昀霆告诉他,你们在西南省的时候, 他的同学都是一些资质不太好的人,甚至还有一些西南夷的民族,学的内容也很杂,不光是四书五经,还有西南夷的语言。   你不要觉得昀霆今年十岁, 年纪还小, 可以荒废。其实他也不小了,现在开始努力学习的话, 三年后争取一次考中童生和秀才, 再一鼓作气参加举人考试去试一试。   你觉得若是昀霆跟你在西南省城再蹉跎三年, 可有把握考中?   还不如你将妻子儿女留在京城, 让昀霆能在京城好好上学,这样比较好一些。”   季兴邦闻言一愣,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家人分离的这个方案。可是孩子念书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之前季兴邦没有太在乎这个问题,总觉得孩子还小, 他和时晗雪二人也有能力、有信心将孩子教导得非常好, 不过他们二人那般开拓眼界般的教导与季兴杰这种应试类型的教导还是不一样的。   若是对日后季昀霆参加科举来说, 自然是将他留在京城与季兴杰学习几年,科举成绩会好得多。   可是真要把妻子儿女都放在京城,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到西南省省城去赴任,岂不是有些太凄惨了?   但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拖着媳妇儿女,耽误他们的前程,又岂不是很自私很下作?   季兴邦一个人有些想不好了,便回到家和妻子时晗雪以及一双儿女一起商量这件事。   季昀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可不像季兴邦现在这么恋家,想要全家人聚在一起,他可是巴不得离开父母,自己一个人念书长大呢,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   季昀霆高兴地跳起来对自己的父母说道:“爹、娘,你们放心吧,你们两个可以带着妹妹一起回西南省省城去,把我一个人留在京城念书就行了。   反正我可以和大堂哥邵楠,表哥志雄一起念书,还有大伯父大伯母看着,我不会有事的。”   季兴邦和时晗雪对视了一眼,看着儿子这么兴奋的跳来跳去,他们俩心中却更担忧了——怎么敢将这么大的小孩子单独放在京城?若是他被坏朋友勾了去学坏了,那可怎么办?   那可是一辈子的遗憾,日后再也掰不回来了。   所以一开始季兴邦的计划里就没有只放孩子一个人在京城的想法。   时晗雪叹了口气,对季兴邦说道:“夫君,虽然西南省省府的灵毓女学才开了不到一年,但是陈婉婷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我相信再加上你的扶持,日后她定然能站稳脚跟的。   我若是不再与你一同回西南省省城,灵毓女学那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唯一疑虑的就是夫君你一个人在外面,没有办法好好的照顾自己。   但我觉得孩子的事情比天大,所以我还是带着一双儿女留在京城,让他们好好念书吧,毕竟孩子的前途更要紧。   便是像柳条姐和百宝姐夫都知道送孩子到京城来念书的重要性,举家从山北省魏县千里迢迢搬到京城来谋生,面对全新的生活和全新的挑战,我们难道还有什么道理做的不如他们吗?”   季兴邦闻言也叹了一口气。现在他基本已经和妻子时晗雪达成了共识,二人恐怕要分离几年了。   季昀舒这个时候却撅着嘴,拉着季兴邦的衣袖说道:“我才不要留在京城里不回去呢,我想和爹爹一同回西南省省城。   我喜欢学习西南夷的语言,也喜欢和那些各民族的小朋友们一起玩。他们更尊重女生,不像京城这边女孩子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干,憋屈死了。”   季昀舒的这番话是大家没有料到的。不过虽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西南省那边的民风确实要开放很多,那边对女子的限制确实也比京城这边要少很多。   在西南省里,某些西南夷中的少数民族甚至还在过母系氏族的生活,孩子们只知道自己的母亲,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族中女子地位很高,男子地位极低。   也有好几种民族里面男女地位差不多,男子可以竞选族长,女子同样也可以。他们男女互相之间非常的尊重,且是一夫一妻制的,不像汉族这边分个男主外女主内,还能纳妾纳通房什么的。   季昀舒生活在那边一段时间以后,作为一个女孩子更喜欢那边,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季兴邦和时晗雪都不愿意限制自己儿女的选择。在当时不会强逼着自己的儿子季昀霆硬要去西南省跟着他们,或者是硬要留在京城念书。此时自然也不会强迫女儿硬要留在京城。   于是这个年过完之后,季兴邦一家四口便分了两半。   季兴邦带着女儿季昀舒坐船回了西南省的省城。而时晗雪则带着儿子季昀霆留在京城念书。   时晗雪将自己的儿子季昀霆通过大堂兄季兴杰的介绍送进了一所老师和环境都非常好的私塾里面念书。   与他的堂兄季绍楠以及表兄杨志雄成了同学。   孩子们初初分离之后,对对方也不算很想念。   季昀霆为他的新学校、新同学而感到开心。季昀舒也没心没肺的跟着自己的父亲一路玩到西南省。   只有季兴邦和时晗雪这对夫妇两人时常思念对方,书信不断,以慰相思。   可是过了三四个月之后,两个孩子反应过来了,新鲜劲也过去了。   他们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那么久那么久都没有见到父亲/母亲或者哥哥/妹妹了,一时之间想对方的紧,都哭了好几场。   季兴邦和时晗雪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孩子们哭的时候安慰他们一下,然后让他们互相给对方写一写信,邮寄一些表达心意的物品。大家离得这么远,想要做别的也没办法了。   很长时间之后,孩子们才适应了这样的分别,不再时常哭闹。   季兴邦到西南省省城之后继续推行他的教化政策。   季昀霆虽然离开学堂不在这里念书了,但是季昀舒这个聪明的小女孩仍然是学堂里面的一个标杆。   她学习汉族的语言文化知识以及西南夷的语言文化知识都非常的快。   她与各族的小朋友们都混得非常熟,同时也挣脱了哥哥的桎梏,成了独一无二的孩子王。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们学习西南夷的语言成绩都很不错。   经过一年多近两年的学习之后,季兴邦基本能与好几个民族交流了。于是他不把自己布政使的身份端着架子高高在上,而是亲自到各个部族去走访,用他们的语言与他们的族长商谈。   他这样平易近人的态度,更能赢得西南夷各族人民的好感。他们都将季兴邦当成自己的朋友、兄弟,与他说了好些心里话。   同时季兴邦也推广那些好用的新式农具。西南夷各族人民在打破了之前的偏见之后,用了新农具立马就“真香”了。对季兴邦也更加的信服了。   又是一年过去了,年底的时候,季兴邦带着自己的女儿季昀舒坐船启程回京,终于可以与自己的家人团聚了。   只是这次和之前不同,周巡抚和周夫人也带着家中的仆役、家丁收拾了箱笼,浩浩荡荡的坐上了官船,准备回京复命。   周巡抚大人的任期已满,皇上招他进京,可能会另有任命,也可能会让他直接致仕荣养。   周巡抚大人走之前找季兴邦聊了聊,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心话:“季兴邦,你真不是个一般人,我本来认为你的很多想法都是异想天开,都是年轻人的一时意气,一点儿都不靠谱。   但是这两年来,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在西南省将新式农具推广的非常好,将西南夷各族的愿意学汉学的人强制的推行进县学里念书,极大的增加了各族的储备人才。   同时你学习了西南夷的各种语言,亲自与他们的族长交流,赢得了他们的信任,被他们当成朋友。   所以现在回过头来再想一想,你当时说的那些计划,对于我看来可能有些离谱,但是对于你来说却的的确确有可能实现。   可惜的是我已经垂垂老矣,任期也已经届满,现在改口支持你也来不及了。   到回京之后,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好好举荐你一番,希望皇上能让你继任这个西南省巡抚,让你代天子巡守一方。   也希望日后你能实现当初你的各种计划,让西南省的汉族和西南夷都融合成一片。   各族人民都过上好日子,让我这个不开眼的老古董见识见识你这个年轻人的能力。”   季兴邦闻言赶紧谦虚地说:“不敢、不敢。周大人,我当时那些建议确实有些轻率,有周大人您那么老成持重,思虑周全,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可笑的。   这两年来我沉下心,在西南省好好生活了,也好好的学习了其他民族的语言文字,与他们进行了更多的交流。   其实现在我的想法与当初有了很大的不同,这都要归功于周大人您的教导。   若是当初没有您把持方向,任由我胡闹的话,说不得西南省就没有现在这样稳定的大好局面了。   周大人您帮着皇上稳定西南省这么长时间,真是劳苦功高,谁也越不过您去。   不管日后继任西南省巡抚的人是谁,不管他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都是您在西南省这么多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万丈高楼平地起,若是没有周巡抚大人您的付出和辛劳,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可能实现的空中楼阁。”   周巡抚大人闻言之后也谦虚了几句,但其实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他对着季兴邦虽然承认自己的错误,但如果季兴邦真的顺着他的话风说下去,说他这里不对那里不对,他恐怕也会带着一肚子气离开。   相反,像现在这样,季兴邦高度肯定了他在西南省的作为,让他走得开开心心的。   只能说季兴邦这些年来真的成长了,很会说话。 第135章 接受自己   季兴邦带着女儿季昀舒回到京城以后, 大家一家团圆,自然非常欢喜。   可是对于家长来说自然也少不了考较功课之类的环节。   季兴邦想要知道儿子季昀霆在自己离京期间的学习状况,他有没有偷懒, 他有没有学坏等等。   虽然妻子时晗雪一直都带着儿子认真的念书, 也管教儿子。但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总担心儿子这个年纪起了什么叛逆的心思, 若是儿子明面一套, 背面一套,骗了妻子,怎么办呢?   时晗雪自然也想考教一下女儿季昀舒。她担心季兴邦在西南省省城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教女儿念书。   女儿读的那个班里面教西南夷语的重要性更胜过于教汉学, 担心女儿学习进度被落下,等日后既新班带他回京的时候,已经成了个不学无术的孩子,考不上女坤士了。   夫妻俩互相之间这么一考教之后,彼此都很满意。均觉得儿子或者女儿的学习进度优于自己原先所设想的, 可见在分离的这一年当中, 对方花了多么大的心思教育孩子。孩子们又有多么努力。   但是其中最受震撼的要数季昀霆了。   以前他就知道自己的妹妹聪明,但是妹妹一直年纪比他小, 学习进度比他慢, 懂得比他少, 所以他也不太经常把自己和妹妹相比较。   可是在兄妹俩分离的这一年当中, 两人都憋着劲认真努力的念书了,不像之前一般天天想着玩,这样一来差距就凸显出来了。   他季昀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一年的进步也有限。学习成绩还是没有追上比他年纪稍大一些的季绍楠和杨志雄。   但他当时也觉得没有什么, 反正这两个堂兄/表兄在京城学习的时间比他长, 接受大堂伯季兴杰教导的时间也比他长, 他很没有什么危机感。   他只觉得自己只要保持现在的进度慢慢追赶变好了,三年之后的考试当中说不得能够超过表兄杨志雄,但对于比他大太多的季绍楠就难以放言能超过了。   可是如今再看看妹妹的学习进度,她却觉得汗颜不已。   妹妹现在才八岁,可是她现在的汉学水平却已经达到了自己去年十岁的水平。   同时妹妹的西南夷语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远超过现在的自己。   也就是说,妹妹这一年跟着父亲远在西南省的省城念书,不但在汉学方面的进度突飞猛进,在西南夷语方面也完全没有落下。   按照妹妹现在的这个进度来说,等到明年再见面的时候,她绝对会在汉学和西南夷语两方面都碾压现在的自己,自己这个哥哥岂不是太丢脸太没用了?   同时季昀霆心中还有一些沮丧,去年父母谈全家是否分离的时候,他还没有太大的感触,只觉得自己能留在京城念书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经过了一年的骨肉分离之后,他才明白分离之痛。   他有些时候也怨自己,若是自己之前在念书一途上就非常的上心,能有妹妹现在的这个学习进度和效果,全家人竟然就不用像现在一样长期分隔两地了。   于是季昀霆便收了好些玩的心思,对于念书一途上心了很多,在家之中也多了时间挑灯夜读,沉浸下来读书。   可是他这样的做法却引得自己的妹妹季昀舒很不满意,她觉得自己难得回京城来,哥哥不应该再花这么多的时间看书,而应该随时带着自己多玩。   小姑娘季昀舒一状就告到了父母亲大人那里,季兴邦和时晗雪夫妻二人很重视这个事情。   他们二人都觉得儿子季昀霆之前在京城当中都不是那种卖了命运念书的人,为何现在会有这样的改变?自然是心中有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变化。   季兴邦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拉了自己的儿子秉烛夜谈,细细的问他想法。   季昀霆也沮丧地向季兴邦说了自己的困惑。   季兴邦闻言一愣,有些无奈地安慰自己的儿子道:“昀霆,有时候真是时也,命也。古人常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你大堂伯季兴杰当年考中了探花,我虽然在三年之后考中了状元,但是我却从来不敢自诩自己的学问胜过了他,你明白吗?   科举考试每年的对手都不一样,每年的主考官也不一样。不是同一届的人根本不能互相比较学问。   且为父当年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携了前面“五元”之势,最后能中状元还有皇上其他的一些考量在其中。   所以昀霆,你学习主要是要学到自己的文化知识到手,保证自己有高水平,保证自己有能考中进士的能力。   但是具体你是能中一甲还是二甲?甚至当年运气不好,只中了一个三甲,也都是命。   你无需这么拼命,因为名次,因为学习而错过很多很美好的东西。你可以在过年这几天好好带着妹妹游玩,和妹妹培养一下感情,之后再好好的学习。   况且你也不应当看低了你妹妹,不要觉得自己非得压了妹妹一头,才能算一个好哥哥,觉得男子理所应当压过女人。   你母亲当年考中女坤元是在我中状元的前一届,她当年的考题是你大堂伯考的那一套。我知道她答题答得很好,远超当时其他女子的水平。   虽然很多男子看不起你母亲的女坤元,觉得女子的坤元没有什么含金量,还是男子的状元更有含金量,但我却从来不这么认为。   我知道你母亲的冰雪聪明,知道她的天赋比我更好,若是我和她能够下场一同考试,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所以不要因为觉得妹妹天赋比你好,学习比你轻松就有很大的压力。你要接受这个事实。   现在有妹妹这样的天才挡在你面前是小事,日后你通过不断的科举考试还会发现很多的天才,人啊,要接受自己的平凡。”   季兴邦对儿子说的全都是自己的肺腑之言,他一直觉得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走了狗屎运。   论只真实的能力和水平,自己不一定能比得上大堂兄弟季兴杰以及妻子时晗雪。   季昀霆闻言大受震撼,在他心中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父亲季兴邦是最厉害的那个人。   他在科举当中不但考得了状元,更是千载难逢的“六元及第”,几乎已经达到了一个读书人在科举一图上能达到的顶峰。   很多人对父亲都艳羡不已,觉得父亲是绝世的天才。   可是今日里自己却听到了什么?父亲告诉自己他的真实想法,原来他竟然觉得自己获得了这么多,都只是靠运气而已,若是论真实能力不一定比得过大堂伯季兴杰和母亲时晗雪。   季昀霆完全不同意自己父亲季兴邦的这个看法,父亲若是只考中一个府试的案首,或者只考中一个解元之后,在某些考试的时候遭遇失败,那这个道理还能说得通。   父亲的科举考试的成绩一直那么稳定,每次考试都得了第一名,这难道能是运气能说得过去的吗?肯定是因为父亲真实实力的原因呀。   可是父亲在自己已经这么强的情况下,心中还深深的不把自己当成天才,而把自己当成一个平凡人,把大堂伯和母亲看得这么高,随时抱着谦虚、追赶的态度进行学习。   以前老师常常对自己说“满招损,谦受益”。自己当时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看了父亲这个活生生的例子,自己仿佛真正地明白了这句话。   是啊,自己要接受自己的平凡,不把自己放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成绩就该碾压其他的堂兄/表兄和妹妹。   而是要抱着追赶、谦虚的态度,不断的学习,才能有更大的进步。   季昀霆点头向季兴邦表示自己懂了。季兴邦觉得很欣慰,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儿子懂的和自己想表达的简直千差万别,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与他想表达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不过这次谈话后父子互相之间倒是挺和谐的,都对自己所表达的或者自己所领悟的非常满意,父慈子孝。   时晗雪这边也对女儿季昀舒的“偏科”十分的挠头。季昀舒现在懂汉学,懂西南夷语,若她是个男子,这一生便不用发愁了,只要用心考考科举,日后前程也不会差,自己再给她把把关,找个不做妖的妻子,家庭幸福也指日可待。   可她偏偏是个女子啊!   她跟随父亲季兴邦在西南省省城念书,周围交往的都是一些大大咧咧的西南夷各族女孩子,互相之间都是没有心眼的,只在一块疯玩、傻玩,完全没有勾心斗角的举动,她缺了作为女子很重要的一课。   导致了现在她与在京城的其他闺秀相交往格格不入,她不理解其他人的小心思,完全不能融入进闺秀圈里去,时晗雪心中觉得很焦急。   当年时晗雪作为家庭里的庶女,年纪小小的时候就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年纪稍大一点之后便被嫡母打发了,与姨娘哥哥一同到乡下待了许多年,她自己的心思是不少的。   可是自己的女儿季昀舒生活得很幸福,家中没有嫡庶之争,同辈堂、表姐妹们因为离得远交往不够多,也没有打压她,她没有因此心中难过。   甚至都没有同龄的小伙伴给她会心一击,让她明白什么叫女子的愁苦?这样的她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心眼呢?   不行,这个问题得与丈夫好好谈谈!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闻风而动   时晗雪找到了季兴邦, 和他说了自己的忧虑:“兴邦,女孩子和男孩子终究是不同的,咱们家昀舒现在文化水平没什么问题, 但是在与人相处方面却落下了很多, 一点心眼也没有, 日后完全无法生存。   我想着, 要不这次过年之后便让昀舒留在京城和我们在一起,夫君你独自回西南省省城,你觉得如何?   不然我怕日后咱们昀舒过于特立独行了,过得不如意。”   季兴邦闻言皱眉思虑了一番, 最后还是对时晗雪说道:“夫人,昀舒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要不然我们把她叫来问问她自己的意见吧。”   夫妇俩把女儿季昀舒叫到身边,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她的想法,想知道她过年之后是想留在京城陪母亲和哥哥呢, 还是继续随着父亲一起去西南?   季昀舒几乎没有怎么犹豫的便选择了和季兴邦一同继续去西南省省城。   之后夫妻俩没有再当着她的面讨论, 而是将她支开后夫妻俩再次讨论这件事情。   季兴邦的意思是要支持女儿的想法,继续带着季昀舒去西南省省城生活。   时晗雪一愣, 对季兴邦说道:“可是昀舒还小, 她怎么能知道如何选择对自己的人生才是有利的呢?咱们做父母的得帮她把把关呐。”   她心底还是不赞同这个想法, 觉得女儿目前的性子太过跳脱, 日后难免会吃亏,需要在自己身边好好学学,长长心眼。   季兴邦笑着摇头说道:“夫人你不用过于担心,如果你觉得咱们昀舒还小, 那不正说明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接受你的教育吗?   咱家孩子这么聪明, 先让她快活几年呗, 日后等我和她从西南回来了,你再好好教她人情世故方面的问题。   咱俩这么聪明,孩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学个一两年也足够她应付其他人了。   再说了,想在人情世故方面占优势也不光是孩子自己的事情。   若是咱们两个做父母的能做的很好,为孩子们打下一片天地,然后他们在与小伙伴们相处的时候,自然便能松快很多,不用处处巴结或者处处受制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时晗雪见说不过丈夫只能一叹。可是转念一想——丈夫这么不愿意女儿留在京城,可能也是怕他一个人在西南省觉得孤苦吧。   现在这样好歹还有女儿在身边陪着他,好歹有个亲人。可若是女儿也被自己留在京城,他一个人怕是更显得孤苦伶仃了。   丈夫说的也对,各种礼仪规范什么的都是规范大臣的儿女、小官的儿女,百姓的儿女的。   若父母能像皇上或者某个王爷那么厉害,生下来的公主郡主他们的哪个不是横着走,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自己和丈夫虽然没有办法让孩子做到像公主、郡主那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但现在丈夫的职位到了从三品,眼见的就能再深一步做一个封疆大吏。   便是丈夫日后回京也不会是个泛泛之辈,京城里的女孩子们若是想对女儿使心眼子,也得想想受不受得了自己和丈夫的怒火?   这样说来,丈夫和自己若是能发展得好了,女儿应该能够平稳度日,不会遇到太大的挫折。   那样便随她吧,反正丈夫经略西南不可能是一辈子的事情,就让她跟着丈夫在西南松快几年,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总有解决的方法的。   当初自己有了个离经叛道的想法,想要考女官,无论父亲、嫡母还是姨娘、哥哥都心存疑虑,是丈夫季兴邦一力承担下来,观点明确地支持自己,为此还不惜向父亲发了誓。   自己的丈夫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开明的男子,当初对着自己想考女官是这样的态度,现在对着女儿想要在西南省省城和她一起生活也是同样的态度。   这样也挺好的,自己也不想成为自己以前讨厌的那种反派角色,便随了他们父女两人的愿吧。   之后的生活便是按部就班。他们与季家在京城的亲戚们互相走动了一番,与时晗雪的父亲、大伯父,两个兄长走动了一番,也见见回京的朋友、同窗们,大家联络联络感情。   对于身份更高的人来说,他们有选择地送礼。   比如说他们夫妇二人向皇后娘娘敬献贵重的礼物,因为皇后娘娘算是时晗雪的保护着,时晗雪也一直把自己当做是皇后娘娘的人。   皇后娘娘收到礼物后很给时晗雪面子,亲自召见了她,与她闲话家常了一番。   自然也问了问灵毓女学现在开办的情况,给时晗雪赏赐了一些礼物回家。以此向京城各方势力宣告了皇后娘娘和时晗雪的关系仍然固若金汤。   对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他们夫妇二人只是按照规矩正常的送些礼物,没送什么太值钱的东西,算是个正常走动的面子情,没有结党的想法。   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也不屑于召见这夫妇俩人。   但是对于宁王殿下又不一样,他们之间要亲厚得多,送的礼物加厚了几倍。   今时不同往日,宁王殿下已经二十岁及冠了,去年娶了心仪的王妃,同时出宫建府了。   宁王殿下同宁王妃收到礼物之后很开心,在新建好的宁王府里召见了季兴邦和时晗雪以及他们的一双儿女,已经算是通家之好的感觉了。   他们全家人也见到了宁王殿下刚刚出生不久,还未满周岁的女儿。   当初宁王大婚、生女的时候,季兴邦远在西南,只能赠送了礼物,时晗雪倒是在京城,都是到场祝贺了。   只是那时候来庆贺的人很多,时晗雪没机会看清楚小郡主长得什么样子。   现在他们一家人可都看清楚了小郡主这个奶娃娃,见她长得玉雪可爱,对她喜欢得不得了。   正月十五的时候,皇上准了之前西南省巡抚周大荣大人的致仕折子,同意他离京回乡荣养,同时赐了他好多金银财物。   这个正三品的西南省巡抚的位置空出来之后,京城里能够得着的人纷纷闻风而动,想要获得这个位置。   虽然西南省远在大景朝的边境,算是个不毛之地,日常没人想去那里做小官。   但西南省巡抚这个位置却不一样,无数人在盯着呢。因为它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实打实正三品的位置,权力又很大,算是个封疆大吏,类似土皇帝。   放眼整个大景朝,从三品的官职不知有多少,正三品的位置却凤毛麟角。   等候者的人里面想要升到正三品的可不要太多。能有这么一个位置空出来,大家纷纷都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谁也不愿放弃。   在这个时候,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基本已经成了两虎相争之势。他们也都瞄准了这个封疆大吏的位置,想要夺过来分给跟着他们的“自己人”。   于是他们便纷纷到皇上面前吹耳边风,想要举荐自己这一系的人到西南去做西南省巡抚这个位置。   可是皇上对西南省巡抚这个位置的人选早有打算,便没有理会太子和魏王的举荐,仍旧凭着自己的心意,将自己中意的季兴邦推上了这个位置。   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此时却如同被皇上当头一棒,都重视起季兴邦这个人来。   太子殿下觉得季兴邦这个人与他的妻子都不来自己的太子府与他本人或者太子妃走动走动,心中自然是不把自己认为是太子党的,他当上了西南巡抚对自己而言是有害无益的。   魏王殿下则觉得自己的侧妃当初是灵毓女学的学生,已经向时晗雪和季兴邦伸出过橄榄枝,想将他们拉拢过来成为魏王党。   但是却被季兴邦和他的妻子时晗雪默默的拒绝了,以不多接触的这种实际行动拒绝了魏王党这个身份。   那么对于魏王殿下来说,季兴邦做这个西南省巡抚的位置,便也是有害无利的。   可是两人都觉得——幸好,他也不是对方的党羽。   这样一来,季兴邦不是就属于一个可以拉拢的中间地带呢?   再联想起季兴邦与宁王殿下的过从甚密,以及宁王现在已经及冠并出宫建府的事实,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已经长大的九弟,是否会成为一股新的势力?是否可以拉拢到自己麾下呢?还是需要对他进行打压?   以前从未出现在他们眼中的宁王一系,现在似乎值得他们好好思索一番对策。   季兴邦没过多久便收到了皇上下的圣旨,封他为正三品的西南省巡抚大人,正式成为了皇上册封的封疆大吏,替皇上经略西南。   这个圣旨出来之后,季兴邦立马成为了整个京城的红人。   要知道正三品的位置是很难抢的,一个钉子一个眼,上面没点关系的人绝对抢不到这个位置。   他们知道其他人走了好些太子殿下的关系和魏王殿下的关系,但是竟然都没能抢到这个位置,反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宁王一系人马季兴邦得了这个位置。   这是不是说明皇上对宁王殿下非常的喜爱,宁王殿下要发达起来了呢?   于是已经及冠并出宫建府的宁王殿下也正式出现在百官的视野当中,他们忽然有了另外一条路可以选择,说不得自己可以去拜拜宁王的门下,万一走通了呢?   现在的官员不是太子党就是魏王党,他们两个人手下的人马绰绰有余,自己现在投过去也没什么好处。   但宁王殿下那边可不一样,似乎除了季兴邦这个人之外,好似没有听说过其他的人了。   自己现在去烧一烧宁王这个冷灶,说不定能有奇效呢?   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经略西南   一时之间, 在京城之中的宁王成了一个百官们眼中的香饽饽。   好些官员们络绎不绝的往宁王府里面送礼物,想求宁王一见。   宁王对此非常好奇,刚开始有官员来求见的时候, 他还好奇地愿意见一面, 问问他们是否有什么事情?   等到这些官员们没有拿自己的事情来烦他, 反而表示出一些投效的心思之后, 宁王便熄了见这些官员的心思,全都挡住不见。   此时的他并不想介入进储位之争当中。在他看来,现在太子哥哥和魏王哥哥都是他的同胞兄弟,都已经羽翼丰满成了一方势力。   他一个年纪小他们很多的皇子若是现在轻易进入储位之争, 才是取死之道呢。   并不是说他真就那么淡然,对那个最高的位置没有任何想法。只不过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站在他这一边,若是贸然暴露出自己的野心反倒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灾祸。   现在太子哥哥和魏王哥哥虽然斗得凶猛,但父皇正值壮年,身体还挺好的, 日后会有什么变数也未可知。   对于他自己来说, 最好的选择自然是韬光养晦,不是有句古语说了吗:“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   他一直都很清醒, 现在的他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掺和进百官们的这摊子事情来, 静待时机。   然而, 即便宁王殿下闭门谢客,他门口的访客依然络绎不绝。   有些人觉得宁王作为一个皇子不可能没有夺位的心思,现在的拒绝可能只是要试试大家的忠心程度而已。   于是他们不厌其烦的在宁王府门口等候着,希望自己的“忠心耿耿”可以打动宁王。   这样一来, 宁王虽然想要息事宁人, 但是百官的做法却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对他都表示出了不满, 觉得这个最小的弟弟在及冠之后也想要加入争夺储位的行列来。   于是这两人在与宁见面的时候,说话常常夹枪带棒的,再尖酸刻薄的讽刺他几句也是常事。   宁王虽然想要韬光养晦,但也不代表他是个软柿子,可以任人揉捏。   面对两位哥哥这样不友好的举动,他也有他的脾气和应对方式,转眼便一状告到了无比疼宠他的皇后娘娘和皇上那里。   皇后娘娘育有三子,太子殿下、四皇子魏王、九皇子宁王都是从她腹中所出。   常言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和手背毕竟是不一样的。   对于皇后娘娘来说,自然很心疼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让她地位巩固的太子。但皇后娘娘最心疼、最宝贝的还是最小的孩子——九皇子宁王。   相比而言,四皇子魏王在她心中就没有那么重要的地位了。   皇上对太子也算是喜爱,也曾经付出过很大的心血来培养他。但是让皇上失望的是,太子殿下的才华和性格、决断力都泯然众人,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与他想象中接替他位置的储君有很大一段的差距。   但是皇上更爱能力杰出的四皇子魏王,觉得四皇子魏王最像年轻时候的他,曾经当众说出:“四皇子英果类我!”这样的话。   这番话很是伤了太子殿下的心,也让一些官员们看到了皇上的心意,觉得皇上百年之后更有可能会将大宝传给魏王殿下,便簇拥到了魏王身边。   这也是太子和魏王储位之争的最主要的源头——太子这边占了“嫡长”,天然是储位的继承人,而魏王殿下那边占了“贤”和皇上的“爱”,有人押宝在他身上,想要赚取从龙之功。   但是皇上也十分疼爱他的嫡幼子九皇子宁王,否则当时也不会让他十分看好的很有才华和前途的官员季兴邦去做九皇子的师傅了。   九皇子宁王殿下向皇上以及皇后娘娘表明了自己的无辜,说明了自己只想做个富贵闲王,不想介入储位之争的意图,希望自己的两个哥哥们不要这样为难自己。   话自然说得很委屈很艺术,也没有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明着说两个哥哥哪儿不好,但他这番“唱念坐打”下来,皇后娘娘和皇上自然是震怒不已的。   现在他们两个还活得好好的呢,他们疼宠万分的小儿子就已经被两个兄长如此逼迫,等他们两个百年之后,这嫡亲的小儿子哪里还能有活路?   再说了,现在他们两个都还春秋鼎盛,两个儿子的储位之争就已经成现在这副样子了,等到日后他们年老了,两个儿子是否也会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会不会尚未等他们两个放权便自己主动来篡权夺位,将他们俩架空变成太上皇或者皇太后?   皇上和皇后越想越生气,便将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以“不孝不悌”的理由分别训斥了一顿,还将斥责他们“不孝不悌”的文书昭告天下,让百官们都看一看,狠狠的伤了这两位殿下的面子一番。   在这个奉行“天地君亲师”的年代里,最讲究的便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便是“忠义孝悌”。   现下皇上和皇后对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这番“不孝不悌”的评价可谓是相当之严重了。   两位殿下被申饬之后,均跪在大殿前面壁思过好几个时辰,直到跪晕过去,被小太监拉回自己的府中。   之后他们在府里养伤了一段时间,上了好几份请罪的折子给皇上和皇后,才慢慢的又重新扭转了他们在皇上和皇后心目中的形象,使得皇上皇后对他们态度好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么厌恶。   经此一役,两位殿下可以说是元气大伤了。   他们从中明确的看出了九皇子宁王殿下在皇上和皇后心中的分量。觉得这位九皇子也是一个狠人。   这样的人像现在这般不出来夺位还好,若真出来和他们夺位的话,真是一个心腹大敌。   所以最好还是先不要打压他,让他有了逆反心理,有了危机感,不得不出来夺位。最好的方法应该是先安抚他,把他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面来。   两位殿下在养病的过程中想到此事就是眼前一亮——宁王殿下这么受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宠爱,若是能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里面来,自己岂不是就可以压倒对方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争先向宁王殿下示好,想要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这边来。   可是宁王殿下从来都是居中端坐,不偏不倚。   他对太子殿下这个大哥十分尊敬,可对魏王殿下这个二哥也敬重有加。   精明的他从来不做站队的事情,油滑的很。只是向二位兄长表示自己会尊重父皇和母后的决定,拥护他们最终选中的那个继位者。   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见自己拉拢不了宁王,也只得作罢。   但是他们却不敢对宁王态度不好,以免将他推到对方阵营之中去,因此对宁王殿下都还是客气有加。   连带着,他们也将收拾宁王的党羽季兴邦的这件事往后放了放,没有想着要动季兴邦。   就这样,在波云诡异的京城当中,季兴邦虽然处在暴风眼中,但却丝毫无伤。   他带着其他官员的羡慕嫉妒恨,带着皇上的圣旨,带着宁王殿下的殷殷嘱托,带着自己的女儿季昀舒悠悠的再赴江南省省城。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做为一个布政使,而是作为西南省的巡抚,西南省的最高长官去经略西南。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季兴邦新上任的这三把火烧得也很旺。他将当时周巡抚阻拦他的所有想法都付诸了实践。   首先,他要从科举制度开始改革,他写了折子上表给皇上,申请在西南省内的府试和乡试之中录取一定比例的西南夷各族学子。同时在所有的学校当中都推行双语教学,学子们不仅学习汉语,还要学习至少一种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字。   其次,便是改革官制。这些西南夷各族学子考中秀才或者举人后,也能在西南省内授官,去经略汉地,给他们做官的机会,给他们上进的机会,更是给他们与汉族民族交融的机会。同时也会委派懂得当地西南夷少数民族语言的秀才或者举人去做县令,方便互相之间的交流。   第三,便是加强女子的教育。申请朝廷派更多的女官到西南省来设立大景女学,或是其他有识的女子到西南省设立女子私塾,提升西南省女子的文化水平。希望日后西南省的女子也能有机会到京城去参加女官的考试。   季兴邦一直觉得只有开启明智,将西南夷的各族人民当成同样的大景子民来对待,长此以往才能够使大家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真正成为一家人,真正对大景朝产生归属感。   否则便是之前自己推广一个新式农具这样明显纯利国利民的好事都那么艰难,日后要推行一些其他的政策可怎么办呀?更要遇到多少严重的阻碍?   好多政策初看的时候可能没有那么多的好处,也可能这会暂时牺牲一部分人短暂的利益,但是这些政策长期推行下去必然是会利国利民的。   可若是未开启明治民智,西南夷的各族人民都不理解这些政策,不愿意接受,那么就完全没有办法推广。   所以季兴邦这个新上任的西南省巡抚最先烧的这三把火归根结底都与“教化”问题有关。   他想慢慢的吸引西南夷各族人民学汉语,学汉学,通过科举入世仕,也管理一下汉人,了解汉人的生活方式。   也慢慢的引导汉族人学西南夷的语言文字,入仕之后到其他少数民族所在的地方进行管理,更加了解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生活方式和想法等等。   大家只有互相之间有了更多的接触,有了更多的融合,才会更加理解对方,与对方真正亲如兄弟姐妹一般。   不过互相之间的接触和了解带来的也不必然是理解与亲善,也有可能会加剧双方的矛盾,引起战争或者乱象。   这其中的度很难把握,只能说具有相当大的难度。这也是前任的巡抚周大荣迟迟不敢动教育这一块,不敢像季兴邦这般“开民智”的原因。   但是季兴邦这个年轻的西南巡抚在上任后便以大无畏的姿态,轰轰烈烈的推广了他的政策,希望能实现他的抱负。   他觉得这样做虽然风险与收益并存,但肯定是对民众来说是好处多过风险的,他愿意去冒这个险,愿意去为西南省的广大百姓们去做这个事情。 第138章 顺利推进   皇上收到了新上任的西南省巡抚季兴邦上的希望调整西南夷少数民族学生考中秀才、举人比例的折子之后, 沉吟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要准奏了。   皇上看了季兴邦所写的情深意切的折子,也知道这样扩大教化可能会带来一些风险。   但是这个现在看似冒险的法子日后若真的获得了成功, 便能让西南夷各少数民族归心, 让他们真正融入大景朝, 将自己发自内心的当成是大景朝的子民。   而后者的这种诱惑对于皇上来说是非常大的。   西南省的西南夷各少数民族在大景朝建立的百余年来, 虽然形式上归属于大景朝,但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归心过。   他们有时候会有某少数几支民族发生叛乱或者与当地的官府发生冲突。有时候会不满朝廷的税收政策等等,联合起来暴力抗税或者有一些其他的过激举动,不断的出一些幺蛾子。   所以在之前的治理过程当中, 西南省巡抚们的想法大部分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比如像周大荣周巡抚那样,将维持边疆的稳定作为第一要务,只要服务好这个中心,其他的经济发展、民生建设、开启民智、教化百姓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放弃。   他们万万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想着西南省就是个雷池, 这个雷只要不要爆掉就算是很平稳很好的一件事了。   然后他们赶紧离开西南省,回京升官或者是去其他地方做官, 总之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掉, 不要烂在自己的手里。   因为秉承着这样的想法, 历届的西南省巡抚都没有太大的变革, 都是周大荣周巡抚这般庸庸碌碌的官员。   当然也有一些因为职责不当引起民愤的官员们,若他们在位时引起了西南夷某些少数民族的叛乱或者武力暴动,自然是要被皇上撤职查办,断送了前途的。   所以, 皇上在位这么长时间以来, 以及他作为王爷跟着先帝理政以来, 从来就没有见过西南省的巡抚愿意提出季兴邦这样的改革方案。   皇上心中十分欣慰,觉得季兴邦真的十分用心的在替他经略西南。他觉得季兴邦的这份真心赤子之心可用。   所以他虽然觉得有一些风险,但是也一律承担了,最终还是批准了季兴邦的奏折,让他可以放开手脚的在西南省轰轰烈烈地进行他的改革。   有了皇上的大力支持,季兴邦在西南省的改革自然推行得顺顺利利的。   在西南省做官的官员们谁都知道季兴邦做的是有利于西南一夷各族百姓的事情,有利于与民族融合的事情,不过以前没人敢这么干罢了。   现在主官季兴邦既然已经定了调子,还上奏朝廷之后得到了皇上的批准,大家还犹豫什么?当然是撸起袖子加油干了。   于是在当年西南省各府的府试考试之中,便实现了这个政策。   各府在录取秀才的时候,便保证了至少有百分之五的名额是西南夷少数民族的。   若是那一府录取总人数较少,百分之五的比例是低于一人时,便至少得录取西南夷少数民族一人。   若是某府录取人数较多,折算录取百分之五的比例后超过一人,则按照四舍五入的规则录取。   比如若是某个府今年共录取三十名秀才,西南夷少数民族的比例折算后是一点五,那么便“入”,共招两人。   若某个府今年录取秀才的人数是四十二人,按比例乘以百分之五折算后是二点一,便也“舍”了,只录取两名西南夷少数民族。   别看西南夷少数民族的录取比例只占百分之五,这个比例看似很小,有些州府甚至只录取一名西南夷少数民族的秀才。   但是放眼到整个西南省,便是季兴邦的这个政策出台之后,西南省在一年之内至少多了二三十名西南夷少数民族身份的秀才。   这一年增加的西南夷少数民族中秀才的分量甚至比大景朝立国以来到如今,西南夷少数民族考中秀才的总数还要多。   这在以往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多少年来西南夷的少数民族中也不乏有识之士学了汉学,但是他们之中能考得上秀才的真是凤毛麟角,慢慢的学习汉学的积极性就被打消了,越来越弱,都没人努力地准备考秀才了。   同时这些考中的秀才心中也有了些野望,因为季兴邦这个新任的西南省巡抚大人答应大家——在乡试录取举人的时候,也要从录取百分之五的西南夷少数民族,这个比例甚至是得到了皇上批准许可的。   所有正在学汉学的西南夷少数民族秀才们听到消息之后都沸腾了,这样一来也就是说西南夷少数民族终于要实现举人零的突破了,若是自己这个秀才加把劲,说不定大景朝第一个西南夷举人就是自己。   这可是一件能够名留青史的事情啊,自然需要认真对待,谁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可以流传千古呢?   于是无论是中秀才多年的、还是今年新考中秀才的西南夷少数民族士子们均认真的学习汉学,内卷了起来,誓要将第一个西南夷举人的身份收入囊中。   有了这些秀才公们身体力行的带动,整个西南省的西南夷各少数民族均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学习汉学的景象,让推行这个政策的季兴邦季巡抚大人心中十分的欣慰,觉得自己这个政策没有制定错,更没有推行错。   然而,这个制度的魔力还远不止如此。   西南省的少数民族众多,虽然对外统称为“西南夷”,但是对内其实细分为十多个不同的少数民族。   季兴邦只是笼统的答应给西南夷不少于百分之五的科举名额,但具体是哪一个少数民族却是没有规定的,也没有办法规定。   他不可能在每个府都拿出十多个名额来均分给每一个少数民族,那样的话汉族人又该跳出来觉得这个制度不公平了。   所以在西南夷各少数民族内部又掀起了激烈的竞争,他们互相之间竞争的就是那百分之五的名额。   他们不需要考赢其他汉族的考生,与他们在科举场上去拼死拼活。他们只要在与其他西南夷各族学子的比试之中拔得头筹,那么就能获得朝廷分给西南夷的那百分之五的名额了。   这十多个西南夷少数民族当中,汉化的程度是不一样的,学习汉语的人数以及水平也是不一样的。   总的来说,更亲近汉族的百夷族人考中的秀才的人数是最多的,几乎占了今年考中秀才人数的一半。   其次便是比较亲近汉族的崩山族和景东族了。   这三个民族加起来几乎占了百分之九十的西南夷各民族的秀才名额。   其他少数民族要么只有凤毛麟角的一个人考中秀才,就这还是那个人异军突起,烧了高香,是他自己的念书天赋很厉害,与本族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要么便是整个民族一个秀才都没有中。   这样巨大的差异深深的刺激了西南夷各少数民族的首领们。   其实各族族长们都还是比较有远见的,他们都让本族内优秀的年轻人们学习一定的汉学读写知识,以保证他们本民族与大景朝朝廷能够顺畅的交流。   但是他们并不掌握自己本族内孩子们学习汉学的水平到底如何,而当时的科举制度并不能帮他们了解孩子们的水平,做出筛选。   因为当时的科举考试太难了,各族孩子们汉学学得好学得差都比不过其他的汉人,都考不上秀才,所以学习成绩好还是差便也没有那么大的区别。   可是现在季兴邦已经明明白白的划分了百分之五的名额出来给西南夷各族,科举考试的难度便大大降低了。   于是孩子们的汉学水平便瞒不住了,学得好的人自然便都考中了秀才,一时之间风光无俩。   就比如说百夷族中那些经常运用汉学,经常与汉族交流,今年能考中秀才的学子们。   而那些学得不好的人也立马就露馅了,再也藏不住了。   各族族长们觉得自己民族的族人也不比其他的民族笨,但怎么考中秀才的比例会相差那么多呢?他们一定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对。也一定要查缺补漏,把娃娃们的汉学抓起来,不能让百夷族的人下次再如此得意。   若是长此以往的话,百夷族的人考中秀才的越来越多,考中举人的也越来越多,当官的便越来越多。   时间长了,各民族之间的力量平衡对比便会被打破,百夷族便会成为一个壮大的民族,说不定会在西南省一家独大。   这是各族族长和族人们所不能接受的,于是他们便只能学着百夷族一样,亲近汉族、多学汉学、多与汉族交流,只有这样才能让族人们在科举考试中争取获得更好的成绩,从大景朝朝廷那儿获得权利和资本。   这样一来,季兴邦其实用科举这个抓手就带动了各民族之间的交流和融合,以及各民族之间和汉族的交流与融合。   同时也让西南夷中十多个少数民族之间从之前的单纯联合起来对抗汉族的关系,变成了现在的内部之间有激烈竞争的关系。   他们从单纯的盟友关系转化成了如今至少在科举上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也有利于不断的分化他们,减少他们联合起来反抗大景朝廷的可能性。   西南省这边在男子的科举教学上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成就和突破,在女子科举和教学方面的成就也不遑多让。   因为这边本来就是一个风气比较开放、男女之间差距较小的地方。   否则季兴邦的乖女儿季昀舒也不可能这么想留在西南省生活,不愿意回京了。   季兴邦的折子上达天听之后,皇上准了他对科举制度的改革,皇后娘娘也很支持他的改革的。   于是皇后娘娘一口气派了十个刚外放的女官到西南省开办大景女学,一瞬间便让西南省的大景女学遍地开花,让各族女子都得到了上学的机会。   同时西南省灵毓女学分院的新任山长陈婉婷对季兴邦的新改革也十分的支持。   她虽然没有降低灵毓女学的学费,使得灵毓女学西南省城分院还是与全国其他地方的灵毓女学处于一个同等的水平。   但是她灵活地提升了录取免费到灵毓女学上学的女童的名额,同时将这些名额之中也像季兴邦一般留了一部分给西南夷的少数民族女童们,大大的提升了西南夷的女童就读灵毓女学的机会和可能性。   同时皇后娘娘也勉励西南省的大景女学以及灵毓女学分院好好的培养少数民族的女学生,到下一届女官考试的时候,她至少会录取一名西南夷的女子作为女官考试的女坤士。   到时候这个女坤士照例可以选择在进宫服役三年之后,选择继续留在宫中或者是外放做官,亦或者是嫁给别人。   无论这个西南夷的女子选择哪一条路,对于其他的西南夷女子来说都是让她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即便这个女子选择三年之后找个人嫁了,她所能找到的成亲对象也很有可能是京城之中的官员或者权贵,比之前困死在西南省一地的女子们来说,可以选择的范围真的是大多了。   所以目前在西南省,无论是大景女学当中亦或者是灵毓女学当中都多了好些西南夷少数民族的女学生,她们的学习热情都非常的高涨。   因为她们希望两年之后那个考中女坤士的西南夷幸运女子是自己,希望自己日后的命运能够有所改变。   有目标才有动力,而皇后娘娘在前面拴了这么大的一根胡萝卜,那些西南夷的女子们自然跑得飞快。   皇上对皇后娘娘给出一个女坤士名额这件事情默许了,但是他皱眉思前想后了很久,觉得还是不能拿男子科举当中的进士或者是贡士的名额给西南夷少数民族。   一来,毕竟皇后给出的女坤士位置虽然在全国范围内有影响力,对女子们的影响力更大,但具体来说,比起男子科举所获得的贡士和进士的影响力还是差了很多的。   所以皇后娘娘能这么做,而皇上确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如果是这么做了的话,会导致西南夷的进士与其他汉族进士的文化水平差距太大,一定会引起汉族学子们的集体反对,引起更大的矛盾,说不得便会动摇了国本。   二来,男子在科举中中了贡士和进士之后,所获得的政治权利更大,好处更多。   不久之前皇上才刚刚给了西南夷的男子们考中秀才和举人的希望,让他们大大提升了中秀才的比例,同时也提供了中举人的可能。   而作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好处也是需要一点一点往外抛的,不能将所有的好处全一次抛清楚了,这样日后便没有其他的东西能拿出来吸引西南夷各族人继续好好的念科举了。   所以皇上觉得目前一定不能放开西南夷男子中贡士和进士的比例,他需要慢慢的观察,等到三年或者六年之后,再看看西南夷学子们水平提升的情况以及当时的政局情况。   若是条件成熟,也不排除可以给西南夷的男子一些贡士或者进士名额的可能性。   有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支持,有了外放的女官们开办大景女学以及灵毓女学山长陈婉婷的支持,在配套的政策都落实了的情况下,整个西南省的改革完全按照季兴邦之前的设想有序的徐徐推进,效果非常的明显。   等到季兴邦任西南省巡抚满一年的时候,他的三个新政策全部都推行成功了,整个西南省的少数民族教化水平比一年前不知道提升了多少个台阶。   这个时候他不管想要推行其他什么政策都会比之前容易很多了。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与西南夷各族打交道的这件简单的事情来说,都方便了许多。   以前他想要找到一个懂西南夷语言又懂汉语的翻译是难之又难,自己与某个族长在交流之前还要被逼着先自学那个民族的语言文字才能行。   但是现在他想要找一个翻译却很简单了。百姓们日常的生活当中交往起来也顺畅了很多,起码在贸易等交流当中,各民族之间的语言交流已经很顺畅了,以前那种难表达问题也基本被解决了。   就这样,季兴邦带着满满的收获的喜悦和女儿季昀舒坐官船回京城去了。他准备和妻子时晗雪以及儿子季昀霆合家团圆一番。   在外打拼事业虽然很有成就感,但是一家人分隔两地还是让人觉得十分痛苦的。   然而本想在京城好好陪陪家人的季兴邦却在这个春节假期里忙个不停。   首先与季家以及时家众人的走亲戚、各种往来是免不了的,毕竟回京过年最重要的也就是处理这些事情了。   但是其他人情往来方面的应酬,在他担任了正三品的西南省巡抚之后猛然增加了好几倍。   有些他听都没有听过名字的官员们甚至都打听到他家在哪里,给他送来了礼物,希望可以求见他。   时晗雪拿不准自己丈夫季兴邦想要做什么,便将这些礼物暂时放在家中,但是并未入库,听侯季兴邦的发落。   季兴邦很头疼的将这些送礼物的人分门别类,如果是值得交往的,那便借这次机会接过对方的橄榄枝,大家建立起友好的关系来。   但若是不值得交往的,那么便坚决的退还礼物,他也不怕得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抱团赴边   季兴邦带着女儿季昀舒回到京城之后, 他的儿子季昀霆和女儿季昀舒再比赛了一次汉学的成绩。   幸运的是,这一次的成绩里面昀霆的成绩比季昀舒要好得多。成绩出来之后,季昀霆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这一年来的付出还是很有收获的, 起码把妹妹狠狠的甩出去了一大截。   但是转念却又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和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相比赢了一些而已, 有那么开心吗?   季绍楠和杨志雄二人这段时间以来在京城之中经常和季昀霆一起相处, 也对他如此在意和妹妹的比试很奇怪。   这一年来季昀霆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 已经完全超越了杨志雄,差点可以与季绍楠相并肩了。   季兴杰对此很满意,夸奖了季昀霆好几次,同时勉励季绍楠和杨志雄要好好的努力, 争取像季昀霆这般苦学。   他们都觉得季昀霆学习得这么拼命,他的对手应该会是季绍楠或者是至少比他更高层级的学子,至少应该有秀才的身份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季昀霆自己心目中的对手竟然会是小他三岁的妹妹季昀舒。   从那之后,季昀舒的天赋和学习情况也纳入了大家的视野,堂兄堂姐堂弟们发现她确实是非常的聪明, 在念书方面的天赋比所有同辈的男孩子女孩子们都强。   可惜的是, 季昀舒长期不在京城里面生活,与京城闺秀圈的女子们也不算太熟悉, 大家评比京城第一才女的时候不会把她考虑在内。   这样的事实惹得她的哥哥季昀霆以及堂兄季绍楠几人很不满, 但是却也无力改变。   即便他们知道现在所评比出来的京城第一才女的真正实力比不上季昀舒, 但是谁会听他们的话呢?   由于季兴邦将西南省治理得很好, 有好些人送礼物与他攀了些交情,建立了新联系,算是在官场上短暂的结了个盟。   但是对于他来说,关系最好的自然还是当初的那几个同窗好友。   他们既是自己的同窗, 又是科举上的同年, 情分自然不同寻常。   尤其是时穆宁, 除了上述那几层关系之外,还是他的姻亲,与他的交情更是不一般。   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几人的仕途发展都没有季兴邦这么好。   但是他们几个也常常会在一起聚会,一起说说自己做官时候遇到的难处,问问大家该怎么处理。   也分享一下自己做官以后遇到问题该如何处理的好方法等,总之就是大家交流一下做官的心得体会,一起共同进步。   在大家听到季兴邦在西南省做一省最高长官巡抚大人,并将西南省经营的如此之好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想申请调岗到西南省,到季兴邦手下去做官。   他们几个经过交流思想都挺同步的,觉得季兴邦的改革是必须的,如此改革的趋势对于大景朝的百姓来说是非常好的,他们也都很赞同。   他们也希望自己能与好友季兴邦一同经历这种改革,扎扎实实的去做一些事情,日后能给大景朝的百姓们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季兴邦现在也算是一个正三品的官员,在朝廷里也算是有了一些人脉,特别是非常重要的吏部里也有他认识的朋友。   于是他把自己的这些朋友同僚们的情况告诉了吏部的朋友,带着自己这几个同窗好友与吏部里的那些官员们一同见面认识,并吃肉喝酒加深一下感情,最后也能各自走动走动,希望能将他们调到西南省里去自己的收下去做一省府君。   正四品的府君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他们可以管理一府所有的事务,甚至包括科举考试等等,一般来说也算是个香馍馍,很难靠说情的关系进去。   除非是你能拿出足够的利益来交换,或者是给吏部的官员足够的银子。   对于季兴邦这样骨子里有些清高,不太建议愿意进行利益交换的官员来说,之前人家找你的时候你爱搭不理,现在你去找人家的时候也很难做成事情。   但是西南省正四品府君的位置除外。   整个西南省在大家眼里都算是一个不毛之地,那都是犯了错该流放的犯人该去的地方,甚少有人愿意去那里做官。   便是升官了被派到那个地方去做府军的人都要在吏部找找关系,将自己平调到另外一个地方做官,避开西南省那种蛮夷之地。   像季兴邦这样直接带人谋求西南省正四平府军位置的情况,实在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而吏部的官员们虽然没得到季兴邦的利益交换,但是收到了他们孝敬的银子。   虽然数量不多,但那种没人去的地方有人愿意去填坑也好啊,便是他们不送银子吏部的官员们都有点儿想把他们塞到那里去,更何况是收了银子呢?   这样一来钱多钱少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们也不想因此得罪季兴邦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的正三品的官员。   谁知道日后自己会不会突然落到季兴邦手下去了呢?现在行个方便抬抬手便让这些人过去吧,不用为了这种小事和季兴邦结仇。   于是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他们的想法得到了实现。   季兴邦觉得现在在西南省任职着的府君虽然对自己的政令也在执行着,但是有些却执行得不那么好,不论是执行的力度和强度都没有能达到自己所希望的水平。   季兴邦早就想趁机换上几个自己人,大家一起到西南省去做大事情,将整个西南省建设得有声有色了。   更何况现在他的几个朋友们任职的官职微小,都还没有到这个品阶。若是能走走关系,帮他们升一级官职,岂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走了这些关系之后,季兴邦还去找了找宁王殿下也好好地与他说了这些事,说了自己做官的心路历程、执政方针等等各种情况。   季兴邦知道以自己和宁王殿下的这种关系,便是想要从宁王殿下这艘船上下来也是不可能的,便只能认命,做到和宁王殿下共同进退了。   现在的季兴邦也没有觉得宁王殿下能够登上大宝,他只是觉得等到皇上百年之后,宁王王殿下会做一个富贵闲散的王爷,性命无忧。   到那个时候自己这般跟着他的人就不可能再任西南省巡抚这样一般位高权重的官职了,想再做封疆大吏就是痴人说梦了。   所以西南省的巡抚一职可能是自己人生当中官职的最高点,权力的最顶点了,所以自己一定要好好经营西南省,不惜一切代价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   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在这一生当中不留遗憾。   至于他的其他同伴们,季兴邦也问过他们的真实想法,想知道他们是准备走太子殿下的路子,还是走魏王殿下的路子。   结果他的朋友们却纷纷对他说,他们这些人都不愿意介入太子殿下和宁王殿下的党争,愿意跟季兴邦一同走宁王殿下的路子呢。   季兴邦有些纠结,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会不会带偏了自己的这些同伴。   可是他的同伴们都不是很在意,觉得现在上宁王殿下的船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要此刻他们能够跟着季兴邦一同去建设西南省就行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季兴邦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这个道理,若是他们错过了现在这种好时机,他们几个同窗畅想的一同在某一个地方好好一块经营的想法,有可能一生都不能实现了。   季兴邦在和宁王殿下的交往之中说了说自己这几个朋友愿意投效宁王殿下,想走宁王殿下路子的事情。   宁王殿下对季兴邦很信任,对季兴邦这几个朋友的性格、能力、水平也都很赏识。   在季兴邦的牵线下见了他的这些朋友,将他们都收入囊中,不像之前对其他官员一样——为了避嫌甚至连面都不愿意见一见。   对于很好的人才,宁王殿下还是乐于招揽的。   于是开春过后,时穆宁、曾阳夏、李思齐、闵宏达、时穆瑾五人全都走了吏部的关系,到西南省做正四品的府君了。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升官的。比如说闵宏达和李思齐二人,当时考中了二甲进士,所以升职稍微快一些,现在已经是正四品的官员了,他们去做西南省的一府府君也只能算是平调而已。   季兴邦他们几个好友携同家人浩浩荡荡的几乎坐满了一整艘官船,端的是声势浩大。   到了西南省之后,他们五个府君立即走马上任,认真的推行去年季兴邦制定的那些科举和教化百姓的政策。   同时他们也认真的推广季兴邦新规定的推广新式农具以及其他的利民新政策。   有着这几个与巡抚季兴邦大人关系莫逆的人当上了府君,西南省其他的府君们顿时有了很大的危机感。   他们也不得不内卷了起来,赶紧认真的好好推行巡抚大人的政策。免得之前本来有升官的希望,现在却被人抢了先。   他们当然知道巡抚季兴邦季大人对他那几个带来的新府君军同窗们十分的看好,也会对他们偏心一点。   但是整个西南省有着那么多个府,五个人完全占不完,他们其他人也还是很有出头的机会的。   而他们的书写任职经历的权力也都被拿捏在巡抚大人季兴邦的手里。官员们做事情也只能越来越内卷了。   所有的府君们一同认真地推行季兴邦的惠民政策,一同将整个西南省的民生、科举、教化等水平推到最高点。   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   这一年里,季兴邦的儿子季昀霆已经到了回乡参加科举的时候了。   季昀霆便跟着他的堂兄季绍楠以及他的表兄杨志雄,一同从京城千里迢迢的坐船回到了山北省长治府魏县老家去参加科举考试。   毕竟他们的老家都在魏县,而魏县也不算是一个科举内卷的死亡之组,他们回乡去考试还是挺有利的。   季绍楠已经考中了秀才,按道理说不用回魏县了,只用在长治府里或者山北省城里等着其他两个弟弟来复试便可。   但他是一个热心的好哥哥,与他的父亲季兴杰一样,将堂弟表弟们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一样去操心。   于是他带着两个弟弟一路从京城舟车劳顿地到了魏县,去参加第一场童生试。   不出所料,季昀霆和杨志雄两人都通过了第一场童生试。于是季绍楠在魏县继续等着二人考第二场,二人又都顺利的通过了。   第三场府视的时候,季绍楠坐船带着两个弟弟们到了长治府城参加考试。   在考前,季绍楠与两个弟弟们都说了好多注意事项,并给他们分别租了一间房子,让他们考试的时候不用分心,也不会互相影响对方。   等到送了两个弟弟进考场之后,季绍楠也在估摸着他们俩考完试的时候雇了车,在考场外等着两个弟弟。并且还特意贴心不已地熬了参汤,帮他们两个提神或者救命。   季昀霆、杨志雄这两个弟弟觉得季绍楠这个大堂兄或者大表哥做的太好了。   只要是有了他,便万事俱备、什么都不缺。   他一个人顶三个人,完全可以代替了家长.、兄长以及管家三个角色。   复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季昀霆和杨志雄二人真考上了秀才。   但可惜的是他们俩人都没考上案首,今年案首是在长治念书的另外一个学生考上了。   季昀霆在第一次科举考试中没有得到案首,心中还是有些沮丧的。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比不上自己的老爹季兴邦了,第一个案首就没有拿到,日后也完全没有连中六元的希望了。   这样算来,除了牙牙学语的小娃娃,季昀霆他们这一辈里面的所有小子们都已经参加了科举考试了。   他们这一辈人里面也只有大堂季绍楠在府试里考中了案首,还有可能重现自己父亲当日里连中六元的神话。   但是其实他是太过于苛求自己了,季昀霆在长治府的府试里面考了第五名,杨志雄得了第九名,二人都进了前十名,这个成绩不敢说特别好,但也是很好的,反正万万不能说差了。   他这么想这么谦虚,也只不过是因为他的父亲季兴邦太过于出色,让他的压力太大罢了。   季绍楠等人好好地安慰了他一番。   之后三个人一同启程赴山北省省城准备参加今年的乡试。   还是那句话——反正乡试只有中与不中这两种情况出现,不会有第三种结果。   他们考试成绩若是很差,那就大不了三年后再战好了,不会出现会试时候落入三甲同进士那样不尴不尬的状态。   那还有什么顾虑的,抛弃后顾之忧,大家一起甩开膀子上,去考试那就行了呗。   等到乡试的成绩出来以后,三个人都榜上有名,考中了举人,按理说应该是很好的成绩了。   只不过,之前考中案首的季绍楠这一次也终结了他第一名的神话,没能考中山北省的解元。   季绍楠的成绩是同辈几个兄弟里面最好的——山北省的第八名。   而季昀霆和杨志雄二人几乎是擦着榜单尾巴过线的,差点就名落孙山了,成绩很不好。   但是三人此时却都长舒了一口气,没有觉得什么遗憾的。   连中六元的季兴邦果然是智多近乎妖的存在,果然是古往今来都极少能达到的存在,他们几个人是模仿不来的。   这次考中举人之后,季绍楠考了这么好的成绩,自然是要进京接着参加会考的。   要是他会试考中贡士的话,还会继续参加殿试,走完他的科举之路。   殿但是对于季昀霆和杨志雄这两个今年刚刚考中秀才,又刚刚考中举人的人来说,他们二人觉得自己学习上的积淀还不够。   他们今年也不可能马上就进京去参加会试,而是需要好好地缓一缓,找一个学校认真地再学三年再下考场。   幸运的是,因为季兴邦现在官做得比较大,季昀霆、杨志雄他们二人虽然不能进入太学去学习,但是能够被季兴邦推荐上国子监去念书。   季昀霆和杨志雄二人对于自己能到国子监去念书是很满意又很期待的。   现在的国子监已经鸟枪换炮,不同于往日了。   自从季兴杰将国子监好好的整治了一番学风之后,国子监的成绩也一直都挺好的,成为了京城当中大家争相去的学校之一。   好多人没有举人的身份,或者是在考举人的时候成绩比较差,去不了太学。   于是他们便纷纷找各路关系,希望自己可以到国子监里面去念书。   季兴邦和季昀舒在回京的路途过程之中去山北省城看过季昀霆他们几人,等了他们几天,大家一同从山北省城回到京城去。   对于他们几个人的成绩,季兴邦都只有夸赞的,夸他们几个小小年纪就能考中,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反正就是各种好话轮番的说,轮番的鼓励,生怕他们泄了劲,心中不舒服。   只有季昀舒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直言自己的亲哥、堂哥、表哥考得不好,竟然谁都没能考中第一名,比不上自己的老爹季兴邦。   季兴邦斥责了自己的女儿,将她赶紧带走,说她年轻不懂事,让大家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让她不再惹事端。   可是季昀舒被骂了一顿之后,却一点都没有吸取经验教训。只不过是在心里想到——自己刚才瞎说什么大实话?让爹爹怎么下台?那哥心中怎么想?   有好些事情心里想想就行了,完全不能说出来。 第140章 深谋远虑   季昀霆和杨志雄到国子监去报道了不久之后, 便听到消息说会试的成绩出来了。   大家争相一同去查看了季绍楠的成绩,却有些遗憾的发现他落榜了,没有能考上贡士。   季绍楠本人自然是十分遗憾和伤心的, 因为他的父亲季兴杰和小堂叔季兴邦当年参加会试都是一次就考中了。   他们二人中了贡士之后, 还连中了进士, 并且都是一甲进士——一个是状元郎, 一个是探花郎。   本来他觉得自己的成绩虽然是追赶不上父亲和小堂叔,但也起码能中个二甲进士,结果现在竟然落榜了,连贡士没考上, 这么说便是三甲同进士也中不了。   亏得之前他们在念书的时候还很鄙视那些考中三甲的同进士的人呢,这么看来,他自己的水平岂不是比那些人都还不如,岂不是更该笑话之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   不过对于他没考上贡士这一点,他的父亲季兴杰和小堂叔季兴邦却都是松了一口气, 并未指责他, 反而觉得这样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季兴杰和季兴邦二人轮番安慰季绍楠,说道:“绍楠, 现在你的年纪还小, 没有考上贡士对你来说是一件幸事。   你现在没有考上贡士, 不用勉强自己去考殿试, 也就没有被录取中三甲同进士的风险。   这三年来,你可以找个学校好好的积淀一番,三年之后一切水到渠成了,你再去参加一次会试, 那个时候你定然能考到一个更好的成绩。   这次的失利对你的整个人生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能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能让你日后更加谦逊的对待学习,更加努力的用功,三年之后考个好成绩。   等你活到父亲和小堂叔那么大年龄、有儿有女的时候,就会知道三年的时间对于整个人生来说一点也不长。   你现在没有被定格是最好的,若是真被定格成了三甲同进士,那才是你一生都没有再奋斗、再改变的机会了。”   季绍楠被两个长辈轮番开解了之后,也转过弯来了,心情变好了很多决心,这三年里要认真努力的学习。   而且因为他的乡试成绩很好,是山北省的第八名,而他的父亲季兴杰也是在太学任职的老师,于是他也近水楼台先得月,得了一个太学的名额。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季绍楠进了太学,季昀霆和杨志雄进了国子监。   三个人还是常常一同在京城见面学习,沟通学习的资源,同时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就近问太学的优秀教谕季兴杰,教育资源那是一点儿都不缺的。   时晗雪对此心中很是欣慰,但是心中也有一些觉得不满足。   她问季兴邦道:“相公,你说我们两个那么厉害,分别考了男科的状元和女科的坤元,可是咱俩的孩子昀霆的成绩怎么就那么中不溜丢的,连大哥家的绍楠都比不上了呢?   更别说什么勇夺一甲的话了,我现在觉得他三年后只要能考中二甲进士,我就烧高香了。”   季兴邦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他觉得大儿子季昀霆的智商和学业水平可能是随了他自己,但是他有重生这根金手指,知道考试的题目,可惜儿子可没有啊。   同时他作为一个可以重生的不普通的人,运气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点太好了。   儿子季昀霆资质像他却又没有他的那么多运气和预知能力,所以现在这个成绩其实也还算不错。   要知道前世的他可也只考了个三甲同进士而已。若是儿子能凭借他自己的努力考上一个二甲进士的话,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骂儿子不上进、不争气之类的。   因为能考上二甲进士的人真的已经非常厉害了,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已经是人中之龙了。   但是有些事情、有些话季兴邦不方便对自己的妻子时晗雪说得那么明白,也解释不清楚,于是他只能笑着安慰自己的妻子道:“娘子,你别把眼光都只放在儿子昀霆身上啊。   咱们闺女昀舒的聪明劲儿可是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虽然你常说她没眼色、缺心眼,但她念书可是一等一的好。   我觉得等到三年之后,她说不定能进京来考女科的坤士。到时候她的成绩出来了,说不定能考上一甲,让你大吃一惊,同时也让你相当满足呢。”   时晗雪闻言先是一喜,她觉得自己的丈夫季兴邦说得很对,自家闺女季昀舒在学习上的聪明劲儿确实异于常人。   一方面她能在科举考试的学科方面学得非常好,另一方面也能学懂好几门西南夷少数民族的语言,与他们无障碍的交流,两边的学业都不耽误。   若是放给多年前的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么现在季昀舒这么好,丈夫季兴邦刚才所说的是对的,闺女儿下一届确实有可能考上女坤士的一甲,若是那样的话可真是太好了。   可是时晗雪却仍旧有些不够满足,她忍不住抱怨道:“都说科举分成男子的科举和女子的科举,世人皆道女子科举简单,考中之后含金量也不高。   可是谁能知道,这世间女子的出路更少,为了能够讨一条生路,现在的女子们扑在科举学业上的心思不知道有多少?   若真将这些女子考生放去和男子一同参加科举考试,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但凭什么男子考中科举就可以做官得到很大的实权,但是女子科举之后却只能进宫去做女官,权力不大,危险却很大。   三年之后或者出宫嫁人,或者去大景女学里做官,或者继续留在宫中发展,前途比男子少太多太多了。   我家乖女儿便是考中了女科的一甲、便是像我这般能考中第一名女坤元,日后又如何呢?日后的发展上限说不定还比不上考中二甲或者是三甲的儿子。   哎,这两个孩子的情况怎么不能换过来一下呢?若是那个念书出色、能考上一甲、甚至有望考状元的人是儿子昀霆该有多好,日后的前途该有多不可限量啊。”   季兴邦抱住时晗雪好好安慰了一番,问她说道:“娘子,你自己也是一个考中女坤元的人,现在也发展得挺好的,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幸福吗?为何要为女儿如此发愁?”   时晗雪非常忧虑的抱紧季兴邦,对他说道:“夫君,大景朝的女子生存环境不好,真的很不好,与男子之间差了鸿沟天堑。   我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但有时候看看周边,甚至只要看看暄妍姐姐在宫中苦熬的情况,我就觉得或者我自己只是一个特例,是天下女人中一个极为幸运的人,是不可复制的。   但是我没有把握自己的女儿日后能像我这么一样幸运,找到如夫君你这般一个好男人。   日后我这般惊才绝艳的闺女她若是被这个世道苛待,过得不幸福,那可怎么办呢?   现在外放的女官越来越多,大景朝所有的县基本上都已经被填满了,都开了大景女学。日后女官们的出路又在何方呢。   我觉得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一点都不能改变这个现状,所以我无法不焦虑。”   季兴邦叹了口气,对妻子时晗雪说道:“娘子,你放心吧,凡事都是事在人为。   在你们这届女官考试之前,女子连考科举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会有女子能想象她们还能进宫去做女官,三年后还能出宫保流诰命的身份,或者独自开立女户。   而在你们的下一届女官里,如果不是有人因为触怒了皇后娘娘,被外放去开办女学,也没有人能趟出一条女官外放开办大景女学的路子。   等到我们的女儿昀舒三年之后考证女坤士之后,说不得整个大景朝又有一番新的天地和变化,说不得那个时候的女官外放就不一定要去开办大景女学了,而是可以外放做某个地方的正七品县令,真正的有实权,可以执掌一方。”   时晗雪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季兴邦,问道:“夫君,真的可能吗?”   季兴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夫人你忘了,西南省有好多地方,好多县是西南夷的人数多于汉人的。   以前,朝廷对于派哪些人到那些县里去做地方官是很头疼的,无论派谁去都做不好,简直是个丢官的无底洞。   直到我经略了西南之后,派了一些懂西南夷语的汉人官员,或者是派了一些考中举人的西南夷少数民族的人去做县令,情况才有了很大的好转。   咱们的女儿既是汉族,又懂那么多西南夷语,虽然她是女子之身,但是朝廷防西南夷少数民族更甚,大部分朝廷中人都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很反对我派西南夷的少数民族去做县令的。   你觉得日后若是让他们选派懂西南夷语的女子去那里做官,还是选懂汉语的西南夷少数民族人去那里做官,他们会如何选呢?我觉得选我们女儿去的概率会更大一些吧。”   时晗雪狂喜的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的丈夫季兴邦的这个想法真的很靠谱。   她有些兴奋地问到:“夫君,难道你在那么多年前让儿子和女儿学西南夷语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吗?   你真是太厉害了,算无遗策呀。女儿日后的仕途发展你竟然都给想好了,我真是远远不及你。”   季兴邦笑了笑,对于妻子的夸,心中很是受用。   其实他哪里是什么思虑深远、算无遗策,当年他让儿子和女儿学习西南夷语的时候也没想那么远,只是想着技多不压身,也想着小孩学东西快,才尝试着让两个孩子也好好学一学。   可是事情渐渐发展到这一步以后,他灵机一动的想到了可以将女儿放到西南省做县令这个计划,便说出来安慰一下妻子,其实心中还没什么谱气呢。   可是这些话就没有必要对妻子明说了,必须要保持自己在妻子心中的高人形象,让妻子对自己保持崇拜,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   于是,季兴邦在这次带着女儿回西南省的时候,便有意识的培养女儿参政议政的意识,让她明白如果要做一个县令需要怎么做?日后升到府君以后需要做什么?若是能做到西南省一省巡抚又需要怎么做?   这样的耳濡目染和言传身教对于他的女儿季昀舒的帮助是巨大的,季昀舒很快就成长了起来。 第141章 两地配合   季兴邦本来的计划是让自己的女儿季昀舒三年后考中女坤士, 然后去做第一个在西南省做正七品县令的女官。   虽然自己的女儿做第一个女性主官很有可能名垂史册,但是也很可能遭遇到极大的压力。   他们觉得女儿能撑得住,便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他和时晗雪都完全没有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另外一个女子有可能赶在女儿前面, 成为第一个大景朝的女县令。   在今年的女科考试中, 西南省的灵毓女学山长陈婉婷也带着很多学习成绩很好的西南夷各少数民族女学生去京城赴考。   虽然她们的成绩比起常年学汉学的汉族女生来说略有不足,但是皇后娘娘为了体恤西南夷各少数民族,增强她们学习汉学的决心,已经给了这些女子一个女坤士的名额。   而今年考中大景朝女坤士的西南夷女子唤作方安焕, 她是百夷族族长的女儿,也是西南省灵毓女学之中汉学学得最好的人,她考中这个女坤士算是实至名归。   但是作为族长的女儿,她在西南省都是没有人敢惹的存在,也从来没有学过宫廷的礼仪。   对于如何安置她, 皇后娘娘很焦心。   她是属于那种远不得、近不得、打不得、骂不得的人。   更甚者, 若是她在宫中着了人家的道,折损了在宫里面, 说不定西南夷中百夷一族立时就会反了。   这样就不是对百夷族以及西南夷各少数民族施恩了, 而是与大家结仇。   可是, 除此之外皇后娘娘似乎也没有地方安置她。   以前的女官们都是先进宫服役三年之后再外放的, 现在若是直接将她外放出去做某个县中大景女学的女官,好像对其他所有女官都不是很公平。   若是为了一个特殊的西南夷少数民族女子破了一个例,反倒动摇了女官这个制度的根基,又如何是好呢?   时暄妍作为皇后娘娘身边很亲近的女官, 自然也很想为皇后娘娘分忧解难。   可是她自己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便在某次回家探亲的时候直接去妹妹时晗雪家中探望她, 与她商议此事,想听听妹妹有没有什么高见。   时晗雪听闻这件事立马觉得瞌睡碰到了枕头。   她惊喜地对时暄妍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方安焕本身出自西南夷,懂得汉学和百夷语,可以让她到百夷族很多的地方做一个正七品的县令。   这样一来,她便可以被算做是一个特例,她根本不用遵从其他女官的任职原则,相反,其他后来的女官反而可以遵循她的原则。   这样一来,部分考中女坤士的人不用进宫去服役三年,直接可以外放做正七品的县令,所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多学一门西南夷的语言而已,能有多难。   日后皇后娘娘说不得还能开辟出一条新的路子,给考中女坤士的女官们一个新的去处,吸引更多的才女进入女官这个队伍。”   时暄妍闻言之后眼睛一亮,她说道:“是啊,其实一说起入宫,好多人首先的想法都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对进宫服役三年心生恐惧,总觉得自己会把小命丢在宫中。   因此,有好些人家的闺女虽然满腹经纶,但是都不敢参加女科考试,就是担心非要进宫做官这件事。   但是现在,若是那方安焕真的能给大家趟出一条新路子,大家可以到西南省这边不太介意男女身份的地方去做一个正七品的县令,我相信有很多女子都会乐意去的。   到外地做县令再怎么辛苦,始终是一个朝廷命官。若是那些家庭环境好的人更是简单,多带些婆子、丫鬟、家丁、乡勇就可以了,越是地位高的官宦人家,越是能做得得心应手。   但是进宫却不一样,他们会很担心自己女儿低不下头,脾气太臭,以至于得罪了人也不自知,可是他们这些臣子的身份再高,还能高得过宫里的主子去吗?   他们在宫外完全束手无策,帮不上忙啊,什么东西都得女儿一个人自己扛,很是担心三年后女儿无法平平安安的出宫。”   时晗雪毫不避讳地对自己的嫡姐时暄妍说道:“姐姐,你说得不错。   说句实话,我的女儿昀舒西南夷语说得很好,三年之后女科考试要是她能考中的话,我会走关系让她走方安焕这条路,不让她进宫。   说句实话,以她那种没心没肺的性格,我也不放心她进宫。   同时,我还准备聘请一些懂得西南夷语的人进京以及补充到灵毓女学全国各个分院里去,明年可以涌现出一大波懂得西南夷语的女坤士。   我想着我们就是要趁热打铁,趁着这几年西南省官职位置还松快的时候将女学生们尽快放进西南省各个县里去做县令,若是几年之后位置填满了,恐怕这条路子又很难走了。   就好像做外放女官开办大景女学一般,现在各个府县好的地方都被人挑选完了,只能到那些很艰苦的地方去,或者根本没有机会外放了。   大景朝里那种少数民族聚居的县数量更是少得多,机会真的是转瞬即逝。”   时暄妍忧虑地皱起了眉头,对时晗雪问道:“晗雪妹妹,这么好的点子,你真的确定此时要放在方安焕的头上吗?   若是你和妹夫真的将这个点子留到三年以后,那么与昀舒竞争的女生要少得多,现在真的没有多少人想得起要学习西南夷语的。   但是现在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你们可以请懂西南夷语的人做老师,别人也可以请,世界上的聪明人太多了。”   时晗雪很骄傲的对自己的姐姐时暄妍说道:“姐姐你放心吧,昀舒很厉害的。   她在汉学方面不惧任何人,不怕参加女科的科举考试,在西南夷语方面她也不惧任何人,若是要加试西南夷语的话,她都可以参加好几门西南夷语的考试,不用为她担心,该担心的是她的竞争对手们。   再说了,为皇后娘娘排忧解难是姐姐你的分内之事,若是让这样一个好点子放在你面前,而我们因为有私心不去向皇后娘娘回禀,日后方安焕在宫里真出了什么问题,西南省百夷族一支真的出现什么变故,才是让我们大家后悔还来不及。   而且这世间的事,只要一做出来必然会漏了痕迹。   我们此时想到了这个好点子,却没有告诉皇后娘娘,三年后若真的将这个点再拿出来,让我家昀舒得了好处。   皇后娘娘到时候反过来想想,若是知道了我们姐妹二人在三年前便想道了这个点子却因为私心按捺着不告诉她,日后她是否会怀疑你我姐妹二人对她的忠心,然后不再信任我们两姐妹。   若真的失去了皇后娘娘的信任,对我们姐妹二人来说才真是毁灭性的打击呢。   姐姐你就先把这个点子和皇后娘娘建议一下,我觉得娘娘采纳的可能性很大。   到时候方安焕和皇后娘娘都受益,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挺好的吗?”   时暄妍闻言之后拉住自己妹妹时晗雪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之后时暄妍将这个点子告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果然赞不绝口,然后采纳了,与皇上商议之后给方安焕封了一个西南省百夷族聚集的勐卯县做正七品的女县令。   这个例子一处,各方都还是很满意的。皇上、皇后娘娘和方安焕三方都对她不用进宫做女官这个结果很满意。   一些朝中的顽固派、老学究们虽然对册封一个女子做正七品的县令嗤之以鼻,但是因为这个女子本身就是百夷族族长的女儿,在族中具有很高的权威。   而且分封给她的地方勐卯县也是百夷族自治的地方,之前从未有汉人男子去做过县令的不毛之地,一般都是象征性地让百夷族自己报一个人选来皇上直接盖印通过,大景朝廷一点儿自主权都没有。   现在将方安焕册封成了朝廷的正七品仙令,反倒显得朝廷将勐卯县城纳入了大景朝自己的治下,算是白白的扩张了领土或者权力的边界,他们这些老学究、老顽固也没脸说点其他什么的。   这可是皇上收服西南夷的功绩啊,便是日后史书上都要记上一笔的大好事,他们如何敢置喙。   时暄妍没有独吞这个点子,老老实实的向皇后娘娘说了这是她问妹妹时晗雪之后讨来的主意。皇后娘娘对时暄妍、时晗雪两姐妹都很满意。   一个积极主动的发动自己的所有能量积极地为自己排忧解难;另一个毫不藏私的将主义贡献出来,两人都很忠心。于是皇后娘娘对二人赏赐了好多礼物。   在与皇上商议此事的时候,皇后娘娘也为时暄妍和时晗雪两姐妹表功,让皇上心中对这两个有功之臣记上一笔。   帝后二人对这次事件的处理基本上是很满意的,只不过还有一个遗憾——那就是百夷族的族长并没有很多个儿女,只有方安焕这一个独女。   况且方安焕读书那么成器,在百夷族之中也很有威望,被当作是百夷族下一任的继承人,他们一族基本上不介意族长是男还是女,只要能力够强,在族中足够有威望就可以了。   若是那个百夷族的族长膝下还有众多儿女,而且他看中的下一任继承人不是念书最好的那一个,朝廷可就有乐子可以看了。   然后百夷族族长将那边的势力交给一个孩子,朝廷这边再根据读书成绩的好坏将县令之位册封给另外一个孩子,百夷族中便会引起长远的内斗,他们族中势力会慢慢衰弱,朝廷不就可以趁虚而入了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做虽然符合朝廷的利益,却并不符合时晗雪和季昀舒的利益,若百夷族继承人真的是那样一个混乱的情况,时晗雪根本不会出这样一个能让百夷族内乱的点子。   时晗雪所求的是方安焕这个女子三年后也安稳的坐在勐卯县的县令这个位置上,同时能将勐卯镇管理得很好。   在三年之后,其他女坤士连同她自己的女儿考出来之后,能有方安焕这个正面的例子在一旁激励着,也能让自己的女儿季昀舒去西南省做一个正七品的县令。   若而若是方安焕这个女县令在勐卯县站不稳脚跟,百夷族内乱不断,勐卯县不但没有发展得欣欣向荣,反而更加衰落了的话,季昀舒想要去西南省其他县做县令的美梦很有可能就会泡汤了。   因此,时晗雪和季兴邦二人都不可能坐视这种情况的出现,他们二人都会拼命帮着第一个女官方安焕坐稳她县令的位置,为自己的女儿三年后铺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季兴邦和时晗雪虽然相隔甚远,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西南省,但是也能打出很好的配合来。   朝廷的邸报将方安焕任西南省勐卯县的县令这个事情一发出来,季兴邦立即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这件事情背后少不了自己妻子时晗雪的运作。   于是他也在西南省省城大张旗鼓地迎接了方安焕这个从京城回来的新县令,给足了她面子。   同时还与勐卯县所在的那一府的府君打好了招呼,让他多给方安焕行个方便。   在日常的工作当中,有了方安焕这个能与大家良好沟通的、又懂汉学的女子作为桥梁,西南省各官员与勐卯县的沟通也变得顺畅起来。   朝廷在勐卯县推行各种政策也方便的多,一时之间,勐卯县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甚至因为有大景朝第一个女县令方安焕在勐卯县的缘故,大景朝里很多有识的女子都慕名而来这个偏远的小县城,求见方安焕,想要与她进行一番交流。   方安焕这个女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本身汉学就很深厚,同时继承成了百夷族人热情好客的天性,对来访的女子们一点都不藏私,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   这些女子们好些都爱上了勐卯县这般男女平等的气氛,想要留下来在这里办学或者经商,都得到了方安焕很好的政策倾斜。   而且这些女子生活在有方安焕这个女县令所在的地方,自己心中也觉得特别的安全。   更有甚者,在全国各地的灵毓女学分院都邀请了懂西南夷语的人做教谕之后,好些人敏锐的发现了这其中藏有的机遇。   那些对自己或者自己的女儿日后发展有想法的人,也纷纷远赴西南,打听各种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寻找懂西南夷语的人回家作为教师,培养他们的孩子西南夷语,就等着日后复制方安焕的路线呢。 第142章 孤注一掷   说到这届女官考试, 除了有西南省的百夷女子方安焕考中女坤士这件大事让人记忆深刻之外,还有一件与众人有关的事情发生。   季桃花和杨荣正的大女儿杨芝嫣也在这一届考上了女坤士,而季兴杰与李思微的二女儿季绍敏则在参加考试后落榜了。   只不过季绍敏比杨芝嫣小了两岁, 入学的时间也晚了两年, 现在参考更多的是积累经验。   反正女子们考中女坤士之后都能有机会进宫的, 日后的发展与具体考了多少名次不太挂钩, 所以考中很好,考不中落榜也没有关系,不像男子科举考试一般会分个不尴不尬的三甲同进士出来,反而阻挡日后的仕途发展。   所以孩子们大可提前一些参加考试, 多积累一次经验。女子毕竟与男子不同,如花似玉的年纪就那么短短几年,若是没有考中女官,就要早早另谋出路或者说亲事了。   杨芝嫣这个小姑娘此番能考起女坤士也不是偶然,而是众望所归。   她从出生起就被季桃花寄予厚望, 从念书起就一直勒紧裤带送她到灵毓女学来, 所有教育资源都给她最好的,在她身上投入的时间和金钱, 一点都不比他们的儿子杨志雄差。   时晗雪作为灵毓女学的山长, 自然给她们减免了好些费用, 但是女孩子们之间相处, 自然是今天一个赏花会,明天比一比自己的衣服、钗环之类的,花费也不会小。   这些费用都是省不了的,否则杨芝嫣也没有办法融入京城的闺秀圈子了。   幸而小她两岁的季绍敏在她念书两年之后也送入灵毓女学念书了, 她们姐妹两人相处得很好, 季绍敏带着她结识了不少朋友, 她也能很好的融入进京城的闺秀圈之中。   而灵毓女学之中招收来的学生本来就不止官宦人家的女孩,还有一部分学习成绩很好的农家女子,她在女学里面的校园生活倒也不怕遭人骑士。   杨芝嫣也没有辜负桃花姐他们的倾力培养,从小到大念书都很给力,学习成绩一直都很稳定,今年在女科考试当中也没有让人失望。   要知道,女官的科举考试比男子可要难多了,底下根本没有童生、秀才、举人等等这么多等级,直接只考一次。   若是能考中,就是女坤士,不能考中就啥也不是,而每三年一届的女官考试录取女坤士的比例也只是三十个人而已,而全大景朝有那么多的女生,可想而知竞争会有多激烈。   杨芝嫣能在那么多女子当中脱颖而出,考中一个女坤士,真的是非常了不起的。   尤其是与小她两岁的季绍敏对比,就更加难得了。   按道理来说两岁的差距不算太大,而季绍敏有着季兴杰那样一个在太学做官的父亲,平日里家教和耳濡目染自然是要更好的,就是说她的起点和环境比杨芝嫣要好。   可是杨芝嫣不仅能用自己的刻苦努力念书抹平了这样的差距,更能比自己这个只小她两岁的表妹更加优秀,一次便考中女坤士,殊为难得。   考中之后,因为杨芝嫣没有方安焕那般的特殊身份和关系,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捷径,只能进宫做女官了。   而杨芝嫣对于进宫也没有太害怕的情绪。   一来她们家乃是农户出身,最主要的身份还是靠老家里的田地,父母虽然在京城也买房开了一家小店,但因为生意不大,并没有把身份转成商户,还属于农户。   她所在的杨家中并没有做官的父兄,虽然母亲季家这边有很多人当官,但身份始终还是离得远一些。她从小在上学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身份比不上同班的同学们,一直谨言慎行,一直收敛自己的性格。   现在换成入宫当女官,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她生存的哲学都没有变,无需像其他娇小姐一样,收敛自己骄阳跋扈的性格,因此适应起来比较快,也不会容易惹事出幺蛾子。   反过来,如果今年考中需要立即入宫念书的人是季绍敏,大家可能会更加头疼她的性格如何在宫内生存,需要好好打磨她的性子一番了。   二来,因为时晗雪的关系,杨芝嫣曾经与时暄妍在家人聚会时等各种大大小小的场合见过面。   在她刚刚考上女坤士的时候,时晗雪为了慎重起见还书信邀请时暄妍休沐时出宫见面,并在见面的时候带着杨芝嫣郑重拜见过时暄妍,希望时暄妍能在杨芝嫣进宫做女官期间照顾好她。   时暄妍也郑重地答应了。   有了时暄妍这个在宫中浸淫十余年的“老人”照顾,只要杨芝嫣自己在宫中不去作死,想来也不会出太大的事。   在送别女儿杨芝嫣进宫的时候,季桃花和丈夫二人真是太舍不得了。   便是小儿子杨志雄也是依依不舍的,向杨芝嫣保证他一定会在国子监里面好好念书,日后考中进士、做大官,为杨芝嫣撑腰抬头。   杨芝嫣笑着拜别了父母,心中带着对未来的无限向往和憧憬。对于一个农门出生的女孩而言,能够做到今天这一步殊为不易。   在女官考试考中女坤士,对于她的整个人生来说绝不会是终点,只不过是一个崭新的起点罢了。   她看着一个一个亲人以及之前的学姐们现在发展得非常的好,取得了各种成绩,心中也是羡慕不已的,她也希望自己日后能成为那样的人。   杨荣正这个做父亲的尤其舍不得女儿。他因为女儿杨芝嫣要进宫做官这件事不止一次的埋怨过:“哎,让女孩子读书有什么好?   若是芝嫣当初没有被送去念书,现在也如同邻居家的女儿一般,说个近一些的亲事,嫁个好男人,再等他弟弟科举考出来了做官,给她撑撑腰,有什么不好?   那样的话,芝嫣人还能常伴在父母身边,我想见了就能见见。   现在可好?进宫做女官一去就是三年。三年之后出来也不知道是个啥章程,到底是要外放啊还是要找个其他工作,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个好小伙给嫁了。   感觉自己的女儿被朝廷被宫里抢走了,不是自己的女儿了。”   每次当他说这种败兴的话的时候,季桃花总会狠狠地瞪他一眼,对他说道:“说啥呢?读书识字有什么不好?   我季桃花这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机会能够读书识字,家里现在不缺钱,怎么就不能给女儿读书了?   难道女儿这一辈也得像我那一辈一样,继续做个睁眼瞎不成?   你看看我亲哥家的闺女绍敏,看看我堂弟家的闺女昀舒,哪家不好好念书?   芝嫣今年能考中女坤士是她自己厉害。你看看大哥家的绍敏比我家的杨芝嫣就小了两岁,今年也同样参加女官的考试了,可是她并没有考中女坤士。   可是人家父母一点儿没有怪她,也没有埋怨她,反而好言好语地安慰她,让她重整旗鼓等三年之后再考一次,为她铺平了道路。   你再看看你!自家女儿都考中了女坤士了,你还在这儿叨叨叨地说些风凉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是想让咱们全家没好日子过是不是?   你就是短视,舍不得那几个钱。钱能有什么好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把本事学到自己手里才是好的!   或者是惧怕改变,思想老旧。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当初硬是逼着你早早带着孩子们来京城里讨生活,两个孩子念书能这么好吗?   你看看柳条和百宝两口子,之前再怎么不甘愿搬家,后来为了孩子不还是得搬到京城里来。咱们家早早准备早早动身,一切都赶在前面,哪儿不好?   现在你别叨叨不该给芝嫣念书的事儿,日后你就会明白我做的决定都是对的,比你看得远!”   杨荣正被媳妇儿这么一吼,心中有话也只能憋着,不能再说什么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虽然挣了好些银子,但是在面对自己媳妇儿季桃花以及季家大舅子、小舅子的时候还是总会觉得不自信,觉得自己怂。   他也很希望自己的儿子杨志雄能够好好念书,在科举之中大显身手,日后做官给自己争光。   可是对于女儿杨芝嫣,他供她念书的动机就不是很强烈了,这么多年来若不是季桃花这么一直坚持着,以杨荣正本人的意思来说早就放弃了。   他每次看见妻子季桃花对女儿殷殷嘱咐,让她好好念书,他就觉得妻子是话里有话,不满意自己小时候没有机会可以念书,最后才嫁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泥腿子,若是妻子季桃花能有机会念书,定然会像女儿现在一般远走高飞,远离自己。   所以杨荣正下意识地拒绝这样的事情发生,便也下意识地不希望女儿走得远,希望她可以留在自己身边。   杨芝嫣是个早慧的女子,她对于父亲心中的想法和盘算有时候看得比母亲季桃花还要清楚。   母亲只看到了父亲心疼钱的那一面,短视的那一面,可是她却看到了父亲想要行使自己的父权权威,折断自己的羽翼让自己一辈子缩在父权之下变得“乖乖的”,这样父亲会比较快乐。   很多时候她都非常感激自己的母亲季桃花,若不是她在家中地位很高说一不二,若不是她坚定地要让自己念书,可能她已经被父亲配给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老实小伙子,过上一辈子在厨房里打转,为生计发愁的生活了,根本没有任何的时间、精力、知识能力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杨芝嫣知道自己与季绍敏不一样。季绍敏有着做官的父亲,不会怎么逼迫她,不会折断她的羽翼,反而会放她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有着疼爱她的母亲,身上还带着诰命的身份,认识了好些做官的夫人。即便季绍敏科举失败,也能说一个非常好的人家,日后一生不会过得差了。   但是自己只有考中科举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一条路而已。若是自己科举失败的话,能说亲的人家绝不会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很可能是京城周边的农户或者是商人子弟。   这样的男子大部分会像父亲一般,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认为女子读那么多年的书完全无用,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指望能与丈夫有什么思想上的交流了。   再差一点,说不定还会沦落到丈夫三妻四妾,自己日子过得非常凄苦的境地。说不定自己日后在夫家的日子还得看弟弟杨志雄科举考试考得怎么样,官做的有多大。   杨芝嫣是一个非常聪慧的女子,也非常刚强。她决不愿意自己一生落得不能依靠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要轮落到依靠他人决定自己生活命运的这种悲惨境地。   所以在她念书的时候所迸发出来的热情是惊人的,她的努力程度是季绍敏这样生活在温室中的女孩子所绝不能想象的。   正是因为心中有着这种孤注一掷的决心,她才能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学习成绩上领先自己的小表妹季绍楠,在这一女科考中女坤士,才能像如今一般坦然而又兴奋的踏入皇宫,开始她的女官之旅。   对于她来说,进宫完全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反而是一件开心的事。因为这代表着她日后可以做主自己的命运,不再受别人摆布了。   季兴邦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南省,等他收到信得到消息的时候,外甥女杨芝嫣已经入宫了。   幸好,他有个非常能干又非常心好的媳妇儿时晗雪,早早按照他的想法,将夫妻二人的贺礼送到了季桃花家,送给杨芝嫣,他知道以后只有满意,再说不出半个不字。   作者有话说: 第143章 放良文书   三年的时间还没有到, 孩子们都还没有参加新一届男子的科举和女子的科举,季兴邦去西南省任巡抚的时间却到了,便带着女儿季昀舒回京述职, 等候新的安排。   一般来说, 像季兴邦这么年轻的封疆大吏, 是可以干好几届巡抚的。   如果他一直在西南省任巡抚, 没有移动位置的话,到时候他就可以将整个西南省经营的如同个铁桶一般,完全纳入他的麾下。   等到他年老之后,身上也捞够了银子, 赚得盆满钵满,再谋求回京城入阁,这个是一个比较好的道路,也是一般人常走的路。   像周大荣周巡抚大人是因为身体比较不好,年纪又太大了, 从西南省回京之后没有办法继续入阁, 所以才致仕了。   当然也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西南省对于整个大景朝来说太偏远了,属于不毛之地, 所以西南省巡抚进京之后入六部或者入内阁的机会总体而言会比较小。   其他各省巡抚, 尤其是在大景朝富裕的省份的巡抚, 好些都可以入六部, 继而入内阁。   像季兴邦现在是坐在西南省巡抚的位置上,但如果他能够在下一届任一个江南省巡抚、或者是山北省、南直隶省、北直隶省的巡抚之类的话,虽然级别与现在一致,但因为地区比较富裕, 手中所握的权力会比现在大, 所以会被算作高升。   现在季兴邦利用几年的时间将整个西南省经营得繁荣富强了不少, 各民族的融合也推进了很多,应该算是有实绩的官员,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会高升的。   但是季兴邦觉得他现在的年纪太轻,朝廷将他调离西南省到其他更好的省份去做巡抚的可能性不算很大,更大的可能性还是留守西南省再做一届巡抚。   于是,他在带着女儿季昀舒离开西南省省城进京述职的时候做了两手准备。   首先将家当和其他的箱笼物品全都收拾好,装好,然后分成两拨。   一部分人和行李需要跟着他们一起直接到京城去述职。而另一部分人和行李则先寄存在西南省省城的灵毓女学山长陈婉婷家中,等待进京述职之后皇上最后的决定出来再做打算。   如果皇上让季兴邦留在京城做官或者是转任其他省的巡抚,他们就直接从西南省省城带着那些行李物品坐船或者是坐车到那个省去,不用再中途转道京城,省些路途。   若是到时候皇上安排季兴邦再做一界西南省巡抚,那就更好了,他们可以直接不用到其他地方去。   直接在陈婉婷家中收拾收拾,再把东西原样放回巡抚衙门里就行了。   人也免得再奔波劳顿一番。   当然,这样一来的话,仆役们便不可以去京城与家人们团聚了,所以挑选下人进京的时候,季兴邦特意让他以前的书童,现在的管家周平安挑选一些有家眷在京城的人,好让他们能与家人过个团圆年。   周平安点头应了,去将各种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然后带人跟着季兴邦和季昀舒一同进京了。   谁都不敢妄自揣测皇上的心意,担上一个“揣测上意”的罪名。   所以即便季兴邦猜测皇上很有可能让他再连任一次西南省的巡抚,却也不敢托大,不敢将仆役和家中的行礼放在西南省巡抚衙门当中,免得连任巡抚的想法落空,却在揣测上一声,落了口时被皇上不喜,说不定还会被发落受到斥责。   同时进京以后,季兴邦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将他的管家周平安放了良籍。   周平安作为季兴邦书童,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帮了他许多,季兴邦其实与他一直有很深的感情。   再加上周平安这个人很有眼力劲儿,也非常的认真上进,努力学习,抓紧一切时间向季兴邦请教问题。   在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同时,丝毫不放松文化知识的学习,在知识上进步飞快。   同时,周平安这个人进退有据,从来不会倚仗着自己与季兴邦的关系,收受好处或者是欺负别人。他又很顾着家中的父母和妹妹,人品值得信赖,很受季兴邦的信任。   其实季兴邦很早的时候就想将他放了良籍,让他也能有机会去参加科举考试,做一做官员,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可是周平安一直都没有同意。   一来是周平安对比季兴邦和他大堂兄以及太学同窗他们的文化水平,觉得自己差得很远。   若是他周平安这辈子在此时放了良籍的话,一辈子撑天了最多也就是考上个举人而已,便是三甲同进士的边都够不着。   这大景朝立国已经百余年了,举人多如牛毛,都等着授官呢。   一个举人想要走上仕途,要么有关系,要么有银子,而他这两样都不占,便是放良之后去参加科举考试,又有什么意义呢?   目前他家中根本就没有余财。他的父母还是别人家的下人,妹妹和自己也都在奴籍之中。   别说是像季兴邦一般全家人一起勒紧裤腰带供他念书,他们全家人连人都是别人的,累死累活连点银子都赚不来,更别说供他念书的事情。   二来,周平安娶了一个季府之中与他还算门当户对的丫鬟,二人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其中长子念书特别聪慧,比周平安小时候聪明多了。   所以周平安将自己所有的心血和期望都寄托在长子身上,想要牺牲自己这一辈子的科举考试机会和仕途发展机会,将自己“卖身”给季兴邦,帮他一辈子忠心干活。   周平安希望自己这样的做法和牺牲能够换来儿子的学习资源以及季兴邦这个主家对儿子仕途上的看顾,为了儿子这辈子的科举考试和仕途发展打好基础。   于是周平安自己已经死了走上仕途的心思,他只是想跟着季兴邦,把下人做到极致,最好是能攒下些银子给父母妹妹赎身,给孩子一个念书的机会,日后再考虑让孩子放良之后出去考取功名。   于是他从季兴邦身边的书童一步一步变成了他身边的管事,然后是季府的总管。   便是季兴邦经略西南省,也是带着周平安这个信赖的大总管去帮他管理整个巡抚衙门上上下下的几百号人。   周平安也没有辜负季兴邦的信任,将西南省的巡抚衙门前院、书房等等各种管理得井井有条。   更是在时晗雪不在西南省城居住的时候,尽心地辅助大小姐季昀舒,将后宅也管理得顺顺畅畅的,完全没有出过什么幺蛾子,没有让季兴邦这个主人家操过半分心思。   季兴邦在周平安一直都尽心培养他的两个儿子读书的时候,就知道周平安定然是立志要参加科举,也想让他的两个儿子放良之后参加科举的。   于是在这一次周平安的长子达到了考科举的年龄时,周平安来对他说,希望季兴邦能够给他的两个儿子放良时,一点都不惊讶。   但是让季兴邦惊讶的是周平安竟然绝口不提让自己将他放良的事情。   季兴邦疑惑地问了周平安一句:“平安,你自己的学问水平也很高,起码比你的长子、次子现在都要高好多水平,难道你不想让自己放良之后去参加科举考试,试试走另外一条路吗?”   周平安闻言之后,感激的对季兴邦做了一个长揖,他知道季兴邦这么说完全是为他着想,是顾及着二人这么多年来的情分。   但他还是没有改变他自己的意见,明确的对季兴邦表达了他愿意一辈子给季兴邦为仆,在季家服务的想法,向季兴邦表达了他的忠心。   说句实话,季兴邦完全没有想到周平安会做这样的选择。   在初初听到周平安这番话的那一瞬间,季兴邦心中是有些欣喜的。   因为他觉得周平安的学识、能力都很好,他用着也很顺手。周平安这些年来在季家做管家做得非常的好。为季兴邦完全解决了家中的后顾之忧,是他的得力帮手。   如果真要将周平安放良,季兴邦一时之间还真难以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人,可以取代他的地位。   肯定要重新物色一个总管的人选,慢慢培养很久之后才能够做到周平安现在这般的水平。   若是果真周平安甘愿一辈子在自己家做总管这个位置,便省去了季兴邦很多很多的麻烦事情,他可以不用再物色人选,不用再辛苦地培养人,直接再和用得顺手的周平安合作几十年,想想都会觉得很舒心。   可是惊喜过后再冷静下来,季兴邦还是放弃了这个急功近利、速成的想法。   为什么周平安能够远远超出其他大总管的水平?为什么周平安能将他的巡抚衙门大总管做得这么好?   那是因为周平安本身的能力和水平远远高于总管这个位置的能力水平的要求,在他放在这个位置上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季兴邦与周平安之间是有着在年少之时便建立起来的深厚情谊,他不愿意看见周平安屈才在自己家总管这个位置上屈才一辈子。   季兴邦还是想给周平安更大的空间和更大的舞台,让他能够尽情的发挥自己的能力和水平。   于是,季兴邦在书写放良文书的时候,把周平安一家人,连他、他媳妇、他的两个儿子全都写上去了。   同时,季兴邦也没有忘记当初周平安的父母以及妹妹签卖身契是签在了季桃花姐姐家。   他还郑重地向桃花姐要来了周达夫妻以及女儿的卖身契,全都一块儿放良,将他们全家人办好的良籍文书拿给周平安。   周平安刚刚收到这份全家人的放良文书的时候,是一阵惊喜。虽然他已经决定了这辈子都要给他人为奴,但是其实心中还是隐隐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自由的良民的。   只是随后便是一惊,他并没有向主家季兴邦求这么多人的放良文书,季兴邦却主动给了这些放良文书,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是不是季兴邦将他们全家人的放良文书都给了他,是说明季兴邦讨厌自己心中有放良的想法,认为自己日后不再会具有忠心,所以把他们全家人一起赶走了?   若真是那样触怒了主家季兴邦的话,他们全家人日后哪里还能有好日子过?   于是周平安一点都不敢赌,赶紧往最坏处想,跪到季兴邦的书房门外去请罪,希望记性帮不要生他们全家人的气。   季兴邦听到下人回禀周平安正跪在自己院子里时,真是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身体微恙   季兴邦赶紧让人把周平安叫进来, 对他说了自己的真心话,告诉他自己真的没有一丁点儿责怪他的意思。   季兴邦向周平安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告诉了周平安他认为周平安的未来不可限量, 希望周平安不要一直想着为两个儿子铺路, 为两个儿子牺牲, 也要为自己打算一番。   季兴邦说道:“一般人家都说‘五十少进士’。现在你的年纪才三十多, 若是想要参加科举考试的话,完全能来得及。   你不要怕人家的眼光,觉得你这么年纪大了还和小孩童一起去考童生什么的。   若是你能够连中,则今年考中童生, 明年在大考之年就能连中秀才、举人,说不得进士也可以冲一冲。   但是你的两个孩子都只不过十多岁而已,今年便是中了童生,明年他们在大考之年中最多连中秀才和举人,完完全全不可能连中进士的。   等到明年大考过后, 你有了功名, 能做的就多了。一切等明年大考过后再说吧。   我觉得平安你完全有能力主政一方,所以我千万不想要把你局限在我的家宅之中, 做一个总管而已。那样我会觉得心痛的, 白白浪费了你这一番人才平安、一身本事。”   周平安含泪谢过了季兴邦, 他对季兴邦说他一定努力复习, 认真参加科举考试,同时也带好两个孩子好好参加科举,绝不辜负了季兴邦将他们全家人放良的一番心意。   季兴邦与他二人开诚布公之后,关系也从之前的主仆改换成朋友了。   季兴邦拿出了好些自己当年的读书心得给周平安看、誊抄。同时也将近期备战科举的儿子季昀霆找来, 让他将自己近年来收集的考试资料和读书心得拿出一部分来给周平安及他两个儿子誊抄。   周平安一家更是感激不尽。   因为他们全家人刚刚被放良, 身上没有功名在身, 所以根本进不去太学、国子监等大景朝的高等学府。   他们念的私塾只是京城里面普通的私塾,那些太贵的私塾他们也没法去念。   而这些普通的私塾里面是没有季兴邦和季昀霆给他们的那么多资料的。   有了这些资料的帮助,他们父子三人考科举的路途又会更加顺利一些。   季兴邦回京之后快刀斩乱麻的摆平了周平安全家放良的事情,之后便被皇上召进宫去进行御前奏对了。   皇上问了季兴邦好些西南省建设方面的事情,执行朝廷政策的问题,季兴邦都回答得很好,让皇上很开心。   皇上甚至还饶有兴趣地问了季兴邦很多的西南省及百夷族们的风土人情,季兴邦因为对这些情况了解甚深,亲自见过与这些人交流过、喝过酒,所以讲起故事来活灵活现、风趣幽默,让皇上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让皇上对于季兴邦的工作能力非常的满意。   皇上并没有把话说明,但是隐隐当中流露出来一些让季兴邦在西南深耕一届,将整个西南省建设得更加好的想法。   季兴邦对此也是信心十足,觉得他完全有能力再次胜任西南省巡抚一职。   但是等到季兴邦出宫之后很久,都没有等到皇上的恩旨,皇上并未安排他继续做西南省的巡抚。   季兴邦就这么一直在家中等候消息,心中非常的疑惑。因为他对皇上的脾性这些年来也了解颇深,当今皇上并不是那种容易出尔反尔的人,一旦做了决定都会严格的遵照执行,不会轻易受别人的左右改变自己想法,他一直都是一个主意很坚定的人。   那么在御前奏对之后,定然是发生了一件什么大事,导致皇上没有按照之前做出的决定办事。   季兴邦和时晗雪比较心急,想要通过留在宫中的女官、时晗雪的姐姐时暄妍了解一下宫中的消息,打听一下情况。   但是没有用,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宫里一点儿风都透不出来。   季兴邦和时晗雪心中明了,竟然是出了大事。   同时,皇上这些天也以“身体微恙”为由罢免了早朝,就让大家更是议论纷纷,有各种不同的猜想。   过了几日之后,皇上终于恢复了早朝,他端坐在龙椅上,看不清他的面色。但是光听声音还是显得中气十足。   皇上提出他的身体微恙,需要休养一段时日,近日便不再每天参加早朝。   近期由太子殿下进行监国,魏王殿下和宁王殿下也得以上朝听证,辅佐太子。   早朝的时候,众官员将事情向太子殿下等人奏对,商议。若是大家意见一致,则按照规定下发圣旨。若是遇事处理时有重大分歧,则由太子殿下单独向皇上禀报。   众臣子们看到皇上还能坐在朝堂上与大家中气十足的说话,心中放心了许多。也认为皇上不过是微恙,或者是像历史上其他皇帝一样,年老之后就想享乐了,慢慢将朝政交给太子殿下或者其他殿下作为接班人。   于是他们并没有产生任何的质疑,散朝之后仍然做着自己的事情。   但是季兴邦却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坐在龙椅上那个人确实是皇上,如假包换。   但是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像皇上的声音,却根本不是皇上的声音。   二者声音之间非常的相似,一般人可能也听不出什么来,况且嘴型也一致,肯定得到了皇上本人的配合,其他人看不出来。   但季兴邦作为学过好多种语言、对声音很敏感的人,还是能听得出区别。   季兴邦心中惊疑不定:“皇上这可不是‘身体微恙’啊,皇上的身体肯定已经败坏到了一定的地步,需要向朝廷众臣或者众位皇子们遮掩了,否则皇上不会走到这一步,不会把权力如此分散出来。   况且皇上这一招也不是有意培养太子作为储君和皇位继承人的处理朝政事宜的权力。   如果这样的话,他只让太子监国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将与太子斗争的那么狠地魏王殿下以及另外一个皇子宁王殿下也搬到朝廷上来。   皇上将他们三个放在一起,竟然是想让他们三人互相牵制。不让太子一家独大。   但是考虑到这样一来有可能会使朝廷四分五裂,政令不能下达,所以给了太子一定的处置和向他汇报的权利。   遇到小事没有什么,太子能处理得来,但若遇到大事有分歧,太子也无法和无权处理,只能让他这个皇帝处理。”   季兴邦回到家之后,将这件事情以及他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妻子时晗雪,时晗雪闻言也是眉头凝重。   季兴邦叹了口气对妻子时晗雪说道:“如今宫中风云诡异,你还是近期不要和姐姐时暄妍联系了,免得我们夫妻二人被定了一个‘窥视宫闱’的罪名。”   时晗雪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只是我有些担忧姐姐在宫中是否危险。”   季兴邦略一思索,前世有没有这一折?   他从记忆当中翻找出来,貌似前世里太子也监国过两年的时间,所以他还是有些放心的,说道:“皇上既然能瞒得住别人他的病情,说明他的病情还是有能治好的可能的,而且治好的可能性比较大,夫人你也无需担心,后宫之中可能不会有太大的动荡。”   但是这一世里好些事情和上辈子已经不一样了,季兴邦也不敢太过于托大,还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同时季兴邦考虑,若是皇上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架崩了,自己以及自己一家人该如何是处?   就这样,在太子监国的时期中,朝廷下达了一道任命西南省巡抚的圣旨,但人选却不是季兴邦,而是季兴邦听说过的一个太子党的人。   季兴邦就这么被赋闲在家了一段时间,身上没有任何任命。   其他投了太子党或者是魏王党的人都在这个时期纷纷得以任命成实权岗位,混得那是一个风生水起。   他苦笑一声,当初他就预料过,自己和宁王殿下走得比较近,等到新的皇帝上位之后,可能会被遭受雪藏。   但他没有想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事情,他被雪藏得这么快。在他的眼里、心里,皇上起码还能健康地在皇位上做个二十年皇帝,他也还能掌握一二十年的实权。   只能说都是造化弄人罢了。   他等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一天受到了宁王殿下的召见。   宁王殿下打趣似的问了季兴邦,现在是否后悔和他走得近,是否后悔没有投身做太子党或者魏王党?   季兴邦从不后悔,也向宁王殿下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君子不党。”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按照季兴邦自己的处事标准,其实他将自己划分在了宁王党的这个范围。   但结党这个词毕竟不好听,宁王殿下肯定也不会承认他结了一个宁王党,那么季兴邦就不可能参与到这个宁王党之中去。   宁王殿下听了季兴邦的回答之后果然很开心,笑眯眯地对他说道:“现在大哥和四哥斗来斗去的,好些时候都分不出个胜负来,有些时候也需要拉我去做其中一方的法码,我自然也需要提出我的要求。   季先生您放心,像你这种有大才能的人是不会被朝廷弃用的,只不过外放做一省封疆大吏是很难了,那位置实权过大。   便是西南省这样的偏远地方都有人争抢着去,更别说其他的好地方了,我没办法争来这样的职位。   但是我能给你争来在京城体面的岗位,鸿胪寺卿你觉得怎么样?对于你正三品的岗位来说,这个位置算是有些小小的提升,但因为是管理与外国、外族的交往的,朝廷不算太重视,实权不是太多,算是个鸡肋。”   季兴邦笑眯眯的对宁王殿下一拱手,说道:“多谢宁王殿下,我觉得这个位置很适合我,若是我做鸿胪寺卿,也不枉费了我学了那么多异族语言,也算是专业对口吧。”   宁王殿下对此也很开心,这个位置是他和两位哥哥周旋了很久之后才得来的。就是想帮助一下铁杆支持他的夫子季兴邦,之前他害怕这个位置与一省封疆大吏实权相隔太远,季兴邦会不开心。   现在季兴邦表现得如此开心、如此感激他,他心中自然也是很熨贴的,觉得自己的劳动价值得到了别人的认可。   季兴邦回家之后和时晗雪即将任鸿胪寺卿这个事,对于西南省巡抚这一职位的失去已经成了定局。   时晗雪安慰自己的丈夫说,鸿胪寺卿也是个很好的岗位,做官悠闲一点没有什么不好。   季兴邦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女儿,现在还不到女儿考女科举的时候,若是因为我不在西南省任职,而影响了女儿的一辈子,我会觉得遗憾。”   时晗雪笑着说道:“夫君,你怕什么?现在方安焕这个第一任女县令已经上任了,你好些朋友被调到西南省去任了职务,日后不缺人帮我们照看女儿。”   季兴邦只能点点头,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没过几日,季兴邦任鸿胪寺卿的旨意果然下来了,季兴邦收拾收拾心情到新的岗位去上任了,他工作严谨,对于需要打交道的异族进行深入的了解,同时继续多学几门语言。   一时之间,他管理的鸿胪寺上下学风蔚然,大家都积极学习各种语言,非常的积极向上。   只不过在私下里,季兴邦还是很担忧的写了几封信,问自己留在西南省任职的朋友,现在西南省的情况如何,新上任一个西南巡抚之后,有没有把之前他的所作所为全部推翻?有没有毁掉他的心血?   没多久,他的朋友们便陆续回复他了。   从大家的反应上来说,这个新任的西南省巡抚邹恒之本身虽然是太子党的人员,但是脑袋还是比较清楚的。   他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如之前的巡抚季兴邦,若是他现在对西南进行大动干戈,说不定还会将西南夷各族等人逼反,毁了整个西南省的大好局面。   他只需要什么都不做,继续“萧规曹随”,继续执行之前季兴邦下的各种政策,等到后来就可以轻松收取胜利果实,那难道不香吗?   季兴邦闻言松了一口气,新任的西南巡抚脑子清醒,愿意萧规曹随,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可是知道,好些脑子不清楚的官员去到一个地方后,会乱作为。将原来大好局面毁得一干二净。   现在这个人起码不会毁了他在西南三年的心血。至于摘取胜利果实什么的都是小事情,季兴邦心中不算太在乎,只要西南省的百姓们过得好就行。   季兴邦这些事情与妻子时晗雪分享之后,夫妻二人都还是很开心。   便是跟他们一起回京的女儿季昀舒也松了一口气。她可不希望自己日后丧失做女县令的机会。   解决了思想包袱之后,季兴邦在鸿胪寺上班更加的自在了,谁不喜欢这种俸禄很高,但是工作清闲的岗位呢?   哦,当然前提是他的妻子时晗雪开办的灵毓女学已经赚到了很多钱,足够他们夫妻俩在京城过上体面的生活。   时间匆匆的过去,转眼便到了大考之年,季绍楠、季绍敏、杨志雄、季昀霆、季昀舒等小辈都要在这一年下场了,不过有些考男科,有些考女科。   而周平安和他的两个儿子也要参与考试,在之前,他们此三人都已经获得了童生的资格,今年可以考秀才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 众人科举   大考之年, 先进行的自然是秀才的考试,也就是府试。   周平安和他的两个儿子都顺顺利利的通过了府试,考上了秀才, 算是正式有了一个身份, 日后父子三人便是帮别人写个书信、状纸之类的, 或者到小地方开个启蒙学堂之类的, 也能谋生了。   他们家父子三人都松了一口气,之后便是继续进行乡试的考试。   考乡试要在一省的省城进行,周平安父子三人虽然是在山北省出生的人,但是因为他们是在京城被季兴邦放良的, 他们父子三人积攒了一些钱财,季兴邦也给他们了一些钱,所以他们在京城买了房子。   在落户的时候,他们三人便都落成了京城的户籍。   因此他们参加的是京畿地区的科考,也算是人才济济, 非常难出头的考区了。   比起他们的老家江北省, 在京畿地区考中乡试的可能性和概率都降低了很多。   但还算不得地狱之组,或者是死亡之组, 最难的考区是在江南省。   经过这一次乡试之后, 平安考中了举人, 他的两个儿子却都落榜了。   周平安回想起之前季兴杰对他们父子三人的评价, 不禁感激起来,还是季兴邦看人看得更准些。   周平安也打起精神来,参加今年的会试。他这个年纪更大,却刚刚考中的新晋举人, 与季绍楠、杨志雄、季昀霆三个已经中举三年的人同场竞技, 争夺会试的名额。   今年的会试很难, 因为主考官不是由皇上直接钦定的,是由太子殿下、魏王殿下、宁王殿下等等各方势力斗争完以后选出来的。   而这个主考官就是大家公认的,最铁面无私的礼部尚书周成明。   周成明是近些年才起来的人,他之前去山北省主持过乡试,季兴邦他们那一届举人就是他考出来的。   这个人极其的铁面无私,不讲情面。太子殿下、魏王殿下、宁王殿下斗争之后,谁也不服气谁,谁也不相信对方的人。   于是他们只好选择了这个最铁面无私的周成明做主考官,大家各凭本事,谁也别搞盘外招,谁的人能考上的多,就算谁厉害。   季兴邦此时也在京城,对于周成明这个爆冷门的考官他确是很了解。   因为当年周成明做山北省主考官,点了他做乡试第一名之后,他一直都对周成明心存感激,这些年来他便一直关注周成明的情况。   周成明若是出了诗集、文章之类的,或者是在诗会上有什么发言、有什么点评,他都会有心的记住一些,对周成明大人的性格也比较了解。   这样下来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季兴邦在家中将收集的周成明的墨宝以及诗集文章全部都拿出来,给自己的子侄们以及朋友周成明看,也对他们讲讲周成明大人的性格,算是非常宝贵的经验了。   要知道周成明大人被确定为主考官之后,他的墨宝、诗集、文章立马“洛阳纸贵”,“一字难求”。   他本人铁面无私,收到圣旨之后便闭关,不再见任何人了,完全杜绝了别人打探消息的情况。   其他人便是急得抓耳挠腮,也无法更了解他一点。   占据了这些优势之后,季绍楠、季昀霆、杨志雄、周平安大家考试的成绩都还不错,四个人都通过了会试,取得了贡士的资格,可以参加殿试了。   只不过在他们看来,他们的成绩都不算太好。   季绍楠考了第十名,与他心目中的勇争三甲距离非常远。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当年也是考了第十名,后面被点中探花的,但是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小,他大概率是今年考不上一甲了。   季昀霆成绩稍差一些,考了第十八名,若是算二甲的名额还是比较稳当,但想考中一甲也不可能了。   杨志雄考了第二十五名,基本上属于二甲的尾巴、三甲的开头之类的尴尬名次,冲一冲或许能进二甲,一不留神就掉进三甲里面了。   周平安的成绩不算好,考了四十多名,但他已经很满意了,因为殿试是不会罢黜考生的,他可以安安稳稳将一个三甲同进士的位置收入囊中,对他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三年一次的大考,尤其是殿试乃是朝廷当中的大事,所以皇上虽然身体抱恙,也仍然参加了这次庆典。   因为明面上他只是身体微恙,不能让朝臣知道他身体抱恙的事情。   当然,这些消息都没有人透露,也没有人敢透露。季兴邦是从季绍楠、季昀霆、杨志雄、周平安四人考完殿试之后回来谈论中分析出来的蛛丝马迹。   据他们说,殿试一开始的时候,皇上让太监拿了一个条子,声如洪钟地念考题。   之后皇上在龙椅上稍微坐了会儿,也没有下来巡视一番考生的答题情况,就直接走了。   只剩下太子殿下一个人留在那,监督众贡士们答题,还时不时的走到考生身边,看看贡士们的答题情况,做足了主考官的样子。   季兴邦听完之后感叹,皇上的身体看来还是没有彻底好转,甚至和之前差不多,这次连让人模仿他说话都没有   可能只是出现一下,让大家知道他还能走还能坐,没有卧病在床上。   几日过后考试成绩出来了,名次与周成明录取的贡士名次差别不大,便是前三名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可能是几方博弈的结果。   所以季绍楠还是保持了他的第十名,季昀霆也保持了第十八名,二人均进入了二甲进士的行列,算是中规中矩,没有出错。   但是杨志雄发挥的就不算太好,他没有保住自己二十五名的位置,考中了第三十四名,落入了三甲同进士之中。   周平安的名次也有所下降,降到了五十多名,但是一点不影响他的排名,仍然是三甲同进士。   四个人在男子的科举考试中均有所斩获,其他三人都很满意,只有杨志雄捶胸顿足、扼腕叹息,遗憾他自己没能保住二甲进士的位置。   但人世间就是这样,不可能所有人都得偿所愿,总会有人失意的。   况且,对于杨志雄个人而言,他觉得自己能有二甲进士的水平,落入三甲同进士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但是对于他的父母来说,他们这样农户人家出身的人能考中一个三甲同进士,已经是磕头碰到天、烧高香烧到了祖宗面前的美事,很满足了。   这一刻起,杨家也算是官宦人家了,季桃花也可以指望着自己的儿子给自己挣个诰命夫人的封号了。   之后,便是庶吉士的考试,季绍楠和季昀霆都考中了庶吉士,可以进入翰林院学习三年,之后再分配工作。   但是杨志雄和周平安便都补了缺。   因为现在正处于季兴邦蛰伏的时期,他的大堂兄季兴杰也是那种不站队的人,所以杨志雄与周平安能补的位置都不太好。   想补一个京城的官员是没有指望了,最多只能补一个外地正七品的县令。   即便这样还轮不到那些好一点的江南省、南北直隶省之类的好地方,只能选择辽东、西南或者西北那样的荒芜之地。   他们两个人一点儿都没含糊,直接选择了西南省的一个地方去做县令。   一来周平安本来就对西南省特别的熟悉,去了那里之后可以做得顺手,二来可以继续完成季兴邦的心愿,好好地经营西南省,让西南省变得美丽富饶。   对于杨志雄来说,辽东、西南、西北对于他而言都差不多,他去其他地方哪都两眼一抹黑,但是去西南的话,还能有几个熟悉的叔伯们照应一下,算是有熟人吧。   于是,二人被授官之后,便收拾行李,包袱款款的到西南省赴任去了。   然后他们写信回来,巧的是都被分在了熟悉的人做府君的地方。周平安跟着时穆宁府君,杨志雄跟着闵宏达府君,也算是万幸了。   季绍楠和季昀霆二人在考完试之后不久,便到翰林院里面去学习了。   现在,他们两个的科举考试问题解决了,年纪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说亲了。   相比起来,虽然季兴邦是鸿胪寺卿,职位要比季兴杰高一些,但是季兴杰毕竟在太学,还算有一些实权,而季兴邦的位置就完全是一个闲职了。   再加上本身季绍楠的科举成绩就比季昀霆出色,因此在相亲市场上,季昀霆的市场远远不如季绍楠。   即便如此,季兴邦和时晗雪二人也没有沮丧,他们好好的帮儿子季昀霆相看了一户翰林清贵人家的女儿,小年轻人们相亲见面后,对彼此都很满意,二人很快便共结连理,做了一对恩爱夫妻。   季兴杰和李思微给儿子季绍楠挑媳妇也是非常的细心,他们不挑那种当前大富大贵人家的女儿,因为这波人现在是党争之中闹得最凶跳的最高的,他们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万一以后太子倒了或者魏王倒了,这些跟着他们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因此季兴杰中的是同事——一个太学教谕的女儿。他和这个同事脾气相投,二人都不喜欢陷入党争,他也觉得这个同事脑筋很清楚,养出来的女儿也不差。   李思微为了儿子着想,亲自相看了女孩儿,然后孩子们成亲之后过得也挺好的。   当然这些说亲、成亲的事都是后话,目前为止这个时间点,都八字还没一撇呢。   男子科举考试之后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季绍敏和季昀舒二人参加女子科举考试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女官考试   季昀舒和季绍敏二人年纪不一样, 季绍敏比季昀舒年长一些,同时在三年前已经参加过一次女子科举的考试了,这一次考试是她第二次参加。   但是不得不说, 人与人之间的聪明才智是不一样的, 老天对每个人并不一定都是公平的。   或者老天更加偏爱季昀舒, 给了她极为聪明的头脑, 使得她在这次女子科举考试当中一举夺魁,成为了新一届的女坤元。   季昀舒考中女坤元的时候,皇后娘娘感慨地说了一句:“昀舒你可真厉害啊,不愧是晗雪的女儿, 当年你母亲就是考中了女坤元。   哈哈哈,母女两人两代女坤元,实在是我们大景朝的一桩美谈。”   是在选择点人做坤元的时候,皇后娘娘是秉着公心的,她确实觉得季昀舒在考试之中的发挥更好, 值得给她一个女坤元的封号。   而且, 季昀舒姓季,而时晗雪姓石, 皇后娘娘一时之间也没怎么把他们两个人联系起来。   还是在她确定了女坤元的人选之后, 听到有女官和宫女恭喜现在在宫中的女官时暄妍, 才惊觉原来今科女坤元季昀舒竟然是时暄妍的侄女的, 时晗雪的女儿。   直到此时,皇后娘娘才将时晗雪和季昀舒二人联系了起来。于是在正式唱名的那一天,她便高兴地提了这么一句。   但是皇后娘娘的这句话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便变了味。   尤其是今科考中第二名的熊银燕和考中第三名的杨静芦。她们二人都对自己的才学非常自信,且出生也很好, 年纪比季昀舒要大。   她们二人都是奔着夺取女坤元这个名号来的。可是竟然被季昀舒这个年纪较小的女孩拔了头筹, 她们如何能服气?   杨静芦来自文风鼎盛的江南, 她有家学渊源,不屑于开办的女子书院之中和其他女子一同读书,教导她的都是家中文化极深的各种长辈。   这些长辈们平时经常被邀请到江南省各个地方的女学去演讲,会有很多女学生来听,也包括开在江南省的各个灵毓女学。   因此杨静芦从来不把京城或者其他分院灵毓女学出来的人放在眼里。   而平常在京城的闺秀圈里,熊银燕也是当之无愧的才女,每次的闺秀聚会当中,无论是写诗还是作画都是她拔得头筹,完全没有一个能和她来竞争一番的角色。   因此她对自己自视甚高,觉得满京城的女孩子里面她最厉害,不可能有人比得上她。   再加上季昀舒本身不太愿意与人相处的属性,从小与父亲在山北省、西南省等各地生活,她也极少参与京城闺秀圈里的各种活动,所以她的才名在京城闺秀圈里不显,也没有人听过她的才女的名号。   这样两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如何能对季昀舒获得女坤元这件事情心平气和的接受呢?   但是在皇后娘娘唱名册封她们的那天里,她们二人心中虽然有不满,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若是将不开心挂在脸上,岂不是质疑皇后娘娘的决定,打皇后娘娘的脸吗?   她们俩可没胆子在众目睽睽下做出这种事情来。   季绍敏此番经过努力,终于也考中了一个女坤士,名次排在比较后面,与上一届杨芝嫣的排名差不多。   季绍敏心中挺开心的,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说亲了,考中女坤士和没考中女坤士,能找的婆家真是千差万别。   同时她心中也已经有了打算,想要外放去西南省,像方安焕一般做一个女官。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这三年来,季绍敏除了认真学习汉学知识之外,也学了一门西南夷的语言,就是方安焕所属的百夷族的语言。   等到女坤士的考试尘埃落定之后,皇后娘娘果然又开始分配大家了。   季昀舒有着时暄妍这个了解她想法的姑姑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边,自然不会糊里糊涂被皇后娘娘选进宫中服役。   时暄妍向皇后娘娘汇报了之前方安焕这个女官在西南省当县令是当得多么的好,趁势提出这一批新的女坤士中,也可以比照方安焕这个例子,进行一轮西南夷语的考试,之后选择部分人到西南省去做县令。   若是这样做的话,皇后娘娘就给大景朝的女官们开辟了一条新的做官路子。   女官们除了在宫中服役以及外放出去开办大景女学之外,还能够任一个实职的正七品县令,很有权势。   皇后娘娘闻言心中一动,觉得时暄妍提出的这个主意非常的好。况且现在皇后娘娘与皇帝陛下是一条心的。   现在皇帝陛下抱恙,好些事情都需要皇后娘娘帮他遮掩,现在这个时候跟皇上提什么要求他都不会反对的。   更何况,皇后娘娘所要的不过是将几个女子放到西南省去做正七品的县令而已,一点儿都不会影响大景朝的朝局变化,对皇上的皇权也没有任何的威胁和影响。   在皇上是否在位掌权的这一点上,目前为止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利益是一致的。   当皇帝是皇帝,坐在龙椅上的时候。皇后娘娘自然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极有实权。   但若是皇上的皇位不稳,被某个儿子夺了皇位,故去了,或者是变成了不管权的太上皇,皇后娘娘立马也会变成皇太后,到时候手上还能有多少权力可就不一定了。   至少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是全大景朝最尊贵的那个女子了,而是要与当时的皇后娘娘争权夺利,与自己的儿媳妇斗争一把,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所以她很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够继续坐稳皇位,在后宫中给自己的丈夫一些支持,夫妻俩利益一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果然,皇后娘娘与病重的皇上商议了这件事之后,皇上没有多考虑,便点头答应了这件事。   一来,已经有方安焕这个人作为先例摆在前面,证明女子在西南省当一个正七品的实权县令完全不是什么难事,也不是多值得朝臣们反对的事。   二来西南省那个地方地处偏远,完全是个不毛之地,偏偏那里还有各种少数民族聚集,对男女之防看得不算太重,便是再多女子在那里作正七品的县令,也不会引起当地的动乱,不会引起朝局的不稳。   三来这段时间以来,皇上身体真的非常不好,皇后娘娘给了他很大的支持,否则的话他恐怕难以斗得赢他已经羽翼丰满的大儿子太子殿下和四儿子魏王殿下。   若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惹得自己的妻子心生不满,从而不再支持自己,反而支持太子或者是魏王,那么自己这个皇上不光是权力堪忧,便是性命都堪忧。   要知道,不论是太子继位或者是魏王继位,他们都是妻子腹中所生的亲生孩子,妻子便是做了皇太后也不会太难受。   而自己就不一样了,若是儿子心好一些,还能让自己做一个不管事的太上皇,让自己可以平稳度过余生。   若是儿子心狠一些,为了民间的名声,悄悄让自己病逝了,然后假惺惺地掏出一份遗旨之类的来自己登基做皇上,自己可就没命了。   照这么想,就算是自己在后宫当中苟延残喘当太上皇,日子也会过得相当憋屈。   这两种结果都是皇上不想接受的,因此他不想在这种小的地方让皇后心生不满,还是想尽力争取皇后这个盟友,因此答应了皇后娘娘的要求,亲自让人拟旨之后盖上了御印。   皇后娘娘请来了圣旨之后,立马就进行了一场西南夷语的加试。凡是有想到西南省某地去做县令的女官,都可以参加这场考试。   季昀舒我盼了很久,此时瞌睡遇到了枕头,自然赶紧举手报名。   考得第二名熊银燕第三名的杨静芦二人考试的目的就是进宫,获得更多的权威,获得皇后娘娘等主子的信任。   她们对这种去偏远的西南省做县令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都没有报名。   与她们一般想的女子还有很多,多为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女子,不想到西南省去吃苦,或者是有野心进宫去搏一个前程,不想离开京城的。   相比而言,那些家庭环境一般的女子更愿意去报名。   其中从灵毓女学京城学院以及全国各个分院出来的女子们尤其多。   她们纷纷都报名参加这次西南夷语的考试,想要自立自强到西南省去做女官。   其实这也是因为灵毓女学开办了西南夷语这门课,才让她们得以顺利的报名去参加考试。   若是她们这些人没有提前学过西南夷语,她们此时便是想要参加考试也没有办法呀。   西南夷语考试结束之后,季昀舒不负众望地又拿了一个第一名。   考中第二名的熊银燕和第三名的杨静芦虽然嘴巴上对季昀舒这个西南夷语的第一名嗤之以鼻,但是心中却是对季昀舒改变了一些想法。   因为季昀舒既然能考中女坤元,汉学水平自然是不差的。虽然她们觉得季昀舒与自己的学业水平有差距,但至少也是能考中女坤士的水平,否则皇后娘娘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涠将她点为女坤士。   不过现在季昀舒的西南夷语竟然也学得这么好,还能在这么多参加考试的女子当中考中第一名,水平自然是很厉害的。   因此综合来说,季昀舒花了很大的精力学汉学和西南夷语,而她们两个只学了汉学一种内容,对西南夷语是一丁点儿都没有花心思学过的。   虽然嘴巴上不说,但心中还是有杆秤的,谁更聪明自然高下立判。   季昀舒自然是不知道这两人心中所想所思,若是知道之后,她可能会淡淡一笑,说出让两人更崩溃的一句话:“其实考试的西南夷语太简单了,总共也只考了三种而已,我在西南省可是学了二十多种,这么简单的西南夷语考试根本不能体现出我的水平来。”   就是这么一个自信又直来直往的女子,用她娘时晗雪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情商的女子。   不过,没有情商的她也不用到宫里去和别人勾心斗角去了,皇后娘娘给她册封了西南省一个县的正七品县令,她上就要走马上任去了。   让大家开心的是,季绍敏虽然在女科考试当中名次靠后,但是她的西南夷语因为学的早,成绩很靠前。综合来看,她也被皇后娘娘授予了西南省一个正七品县令的位置。   这样一来,两姐妹能结伴到西南省去做官,同时在西南省呆着的还有他们的舅舅、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叔叔伯伯们,感觉就像回家一样,一点都不用担忧的。   季兴邦和时晗雪看到这个成绩后,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一来为女儿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去做县令而开心。二来也为女儿考中女坤元,延续了他们二人的荣光而开心!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经略辽东   季昀舒和季绍敏二人在收到任命她们做西南省女县令的圣旨之后, 立马就准备启程了。   时晗雪和李思微这两个做母亲的非常不放心两个女孩子千里迢迢远赴西南,因此她们准备将手中所有的事情抓紧时间都快速了结了,然后便可以带着女儿一块去西南省了。   现在她们铭记在心中, 主要就是孩子们的婚事了。   时晗雪和李思微二人都已经相看好了儿媳妇, 也已经对女家下了聘, 一般而言按照程序走就行了。   然而, 现在事情却有了变故。时晗雪和李思微放心不下女儿,准备与她们一同到西南省去待个一年半载的,而儿子季绍楠、季昀霆年纪又老大不小了,现在结婚正合适, 待一年半载回来确实晚了。   于是她们便和女方商量了一下,想尽快将婚事办了,待了了这桩心事之后,她们便能安心和女儿一同去西南省了。   女方都是她们看上的通情达理的人家,并没有死揪着这些细节不放, 只要她们季家把所有的礼数都做到位, 并不计较时间的远近。   同样,女方的父母也有着不为人道的小心思。   自家女儿嫁过去一定是要侍奉婆母、照顾小姑子的。   现下若是自家能行个方便, 自家女儿能在婆母和小姑子心中都记个好, 日后婆媳之间、姑嫂之间也好相处。   同时, 婆母和小姑子都离开京城了, 也能够让小夫妻俩安心的相处一段时间,多培养一下感情,少受些其他人的挫磨,他们心中更是求之不得呢。   种种原因叠加下来之后, 季绍楠和季昀霆二人的婚事办得很快。季绍楠作为哥哥, 早了弟弟十天成婚。   待二人成亲完, 喝了儿媳妇敬的茶之后第三天,时晗雪、李思微、季昀舒、季绍敏四人便带着仆役和得力的人手远赴西南省了。   对于时晗雪和季昀舒二人来说,是“回”西南省,她们对这条路线熟悉得不得了,对西南省也非常的熟悉和有感情。   但是对于李思微和季绍敏来说,就都是全新的体验了,一路上的见闻让她们目不暇接、新鲜不已。   季兴邦作为鸿胪寺卿,没有办法离开京城陪着妻女,只能与儿子一同待在京城。   儿媳自然与他们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季兴邦这个公公每日里只是工作,很不管后宅的事。   遇事也与自己的儿子季昀霆在书房商议,等闲不接触儿媳妇。季昀霆夫妻俩自由度比较大,没有人管着,过得挺舒心的。   说句实话,季兴邦根本不想一个人待在京城。即便与儿子儿媳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只要时晗雪不在,他也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待在京城。   但是现在的他无计可施,只能做好自己手头上的工作,静待皇上身体大安的那一天,同时提笔给远在西南省做官的好友同僚写了许多封信,让他们能够照拂一下自己的女儿。   季昀舒曾经在西南省生活了好多年,还作为曾经的巡抚大人季兴邦女儿跟她到过西南省各地,又懂西南夷的好几种语言,当了县令之后开展工作非常的迅速。   对于季绍敏来说,她之前完全没有执政一方的经验,父亲和哥哥也总是念书,没有人有当官的经验,她也没有跟着间接学到一些其他的经验,所以最初开展起工作来还是很难的。   幸好她所在的县是西南省的少数民族聚居县,少数民族的性格比较爽直,只要她不要贪污腐败乱作为,大家对她作为女子之身做县令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季绍敏也是一个很好的学生,她有事情不决,就可以问问自己的母亲、自己的表妹、自己的表兄和其他人等等。   周围她的师傅那么多,上司也都是熟人,没有人为难她。因此,几个月之后她也渐入佳境,这个女县令当得也有模有样,有滋有味了。   整个西南省很可喜的按照季兴邦当时的预计思路飞速的发展着,虽然他人并未继续做西南省的巡抚,但是并未有其他原因阻挡西南省的冲天发展之势。   一年多过后,西南省已经成为整个大景朝之中挺好的地方了。虽然仍然不能与江南省、直隶省这些第一等的省相比,但也不再是那些偏远的辽东省、西北省等可以比肩的。   西南省已经从第三等的省,上升到第二等的省了。   季兴邦做鸿胪寺卿的成效也非常的好,又自己学会了蒙古语、朝鲜语等等,将周边几个时不时会打交道的地方人的语言都学了个便。   他与那些部族的使者们交流起来不仅毫无障碍,甚至学的程度比一些鸿学博学都更加厉害。   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二人都不得不佩服季兴邦这个状元,觉得他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于是在之后的政治斗争当中,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摒弃前嫌,决定还是将季兴邦这样一个有能力的人放出去做一省巡抚、封疆大吏。   因为他们二人在心中也十分的清楚,若是换了其他人去做那些不毛之地省份的封疆大吏,多年之后那个省份还在原地踏步,依然是不毛之地,不能给朝廷多交一文的赋税。   但若是将季兴邦这样一个能吏放到那样一个不毛之地的省份之中,那个省份便有可能会像西南省这般一飞冲天,成为大景朝的粮仓、成为大景朝的钱袋子,为朝廷增加不少钱粮。   于是他们两个达成了和解,无论他们二人在朝廷当中争位争得再厉害,日后都是想获得整个大景朝的,都希望自己统治的国家能多一些钱粮的。   现在季兴邦跟着宁王殿下两不相帮,将他外放出去也不会影响目前自己争位的情况。   于是不久之后,季兴邦便收到了一道圣旨,将他外放作辽东省巡抚,让他替朝廷去经略辽东省那个苦寒之地了。   季兴邦收到圣旨之后没有任何抱怨,叩谢天恩之后收拾行李带着自己的班底去了辽东省。   在他看来,外放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是他所盼望的。   他也不想去计较为何朝廷将他放到辽东省那样一个苦寒之地,他只觉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他可以将辽东省打造成自己心目中的模样,心中充满了干劲。   时晗雪在收到季兴邦寄来的信件时,已经在西南省生活了一年多了。   她收到信之后,心中替自己的丈夫感到欢喜,再看看女儿在西南省这边基本没有什么太多的事了,已经可以能够顺利解决工作当中遇到的所有问题了。   她非常想收拾行李,立刻奔赴辽东,与自己的丈夫一同将辽东省打造得非常的美,好像现在的西南省一般。   同时在辽东省也建立起新的灵毓女学来,将自己创办的灵毓女学打造得更加的好。   不过有一桩心事她一直没有解决——那便是自己的女儿季昀舒的婚事。   在解决这个大难题之前,她不敢离开西南省。毕竟女生的花期就那么几年,若是错过了的话,日后太难找对象了。   季昀舒却一点都不赞同时晗雪的想法,她告诉时晗雪自己若是嫁人,一定要嫁一个非常喜欢的人,绝不会盲婚哑嫁,也绝不会听人安排。   所以她劝解时晗雪赶紧到辽东省去和父亲一起施展拳脚,不要让自己的婚事成为时晗雪的一个羁绊。   时晗雪见女儿表现得非常的坚决,只能拜访了自家嫂子,让她帮忙相看着周围的年轻俊彦们,得了李思微的肯定答复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启程奔赴辽东。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徐徐图之   一百四十八章   季兴邦在妻子时晗雪还未到辽东省的时候先到了辽东省城, 此时,他的身边缺少了左膀右臂——妻子时晗雪和大管家周平安都不在身边。   可是他府中之前那些跟着周平安学做事的管事也慢慢的成长了起来,他决定先把自己的院门扎紧, 然后慢慢打听辽东省的情况。   对于辽东省, 季兴邦还是稍微有一些了解的, 毕竟之前他的好友曾阳夏曾经在辽东省某县做过好几年的县令, 对于辽东省的官场和地头蛇都有所了解,他们二人也曾深入交流过。   而曾阳夏的父亲趁着曾阳夏在辽东省任职县令的机会,也在辽东省开了几家铺子,小打小闹地经营皮货生意和人参的生意。   虽然之后他本人随着曾阳夏的调动又将曾家的生意开到了西南省, 但是辽东省这边的生意一直都还在经营着,季兴邦想要问他们掌柜什么情况也很方便的。   不过这些掌柜生意虽然做得小,但是对于辽东省的各种情况那是门儿清的,对季兴邦也是因为东家的嘱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季兴邦便知道了,整个辽东省的皮货生意和人参生意的大头和好的货源都被其他人垄断了。   这些人里面不乏当地的地头蛇和京城之中的权贵相勾结, 说不得归根结底又是太子党和魏王党之间的争夺——剑指储位。   季兴邦心中明了, 这些人暂时还不是他能动的,他想要经略辽东是两党斗争的结果, 双方是想要看到自己将当地的钱粮数量提升, 不乐意看到自己断了他们的财路。   于是季兴邦只是对这些情况进行摸底, 并没有打算擅动, 还是准备等到日后时机成熟了再动手。   而他对于整个辽东省的规划,还是在于如何才能更好地种植粮食作物、更好地提升百姓们的知识文化水平,使百姓们的小日子过得更加的富足。   为了掌握辽东省全省的情况,季兴邦的考察范围不仅仅局限在省城和省城周边, 而是深入到全省各个有特点的县城之中。   他除了见一见县令, 问一问当地的情况之外, 也绝不对县令偏听偏信,而是会深入农村看一下该县的农作物生长情况和农户们的生活情况。   明显可以看出,在县令规划的路线当中,那些农户们都是被训练好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中都非常清楚。   他们口里说的都是一些夸赞县令、夸赞大景朝官员的话,把自己现在的生活美化得很好,仿佛已经是盛世到来,没有任何烦恼了。   季兴邦放的时间很长,官场斗争经验非常丰富,如何能被这些县令和府君们的小伎俩唬弄住?   不过他刚刚到辽东省,想慢慢的摸清情况,确定哪些人是可以拉拢的官员,哪些人是需要打压的官员,因此他对于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只是笑笑,没有开口训斥其他人。   但是他也不想让这些县令、府君们觉得他是一个容易被糊弄的人,于是他带着这些县令和府君们,穿着便装走到了他们未曾规划的路线当中,亲切的问了好些老农,听了该县该府的实际情况。   没有被县令、府君大人们招呼过的老农们是很朴实的,眼见得季兴邦让一个有礼谦逊的人过来问问情况,他们也没有什么理由帮县令、府军们藏着掖着的,于是问题提了一大堆、抱怨提了一大堆、诉苦诉了一大堆。   其他跟着季兴邦巡视的县令和府君们听着这些老农的话,简直恨不得以头抢地、钻到土里去。   他们心中自然知晓之前自己的小算盘已经暴露了,季巡抚也已经知晓了之前他们带领巡抚大人去看的那些老农说的话都是假话。   难得的是巡抚大人竟然没有训斥他们,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们也面红耳赤。   这样一来,他们既知道了季巡抚大人不是好糊弄的,也知道了季巡抚扶大人的容人之量,对于季兴邦这个辽东省的新任巡抚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就在季兴邦辛勤考察辽东省各地的时候,时晗雪也万里迢迢地赶路。   她从大景朝最西南的西南省城赶赴大景朝最东北的辽东省城,几乎是穿越了整个大景朝,还走了最长的一条对角线。   等她到了辽东省省城的时候,季兴邦已经考察完毕,夫妻俩见面之后自然是欢喜不已,二人互诉衷肠。   季兴邦对时晗雪毫不藏私的说了他对辽东省各地的考察情况,时晗雪听了之后给他出了好些主意。   同时,时晗雪到了辽东省城之后也没有闲着。她立即给季兴邦所有的属官夫人们下了帖子,搞起了夫人外交。   这样做有很多的好处,一来可以通过后宅帮助季兴邦了解每个官员的动向,传递一些消息,考察一些人品,利于结盟共同做事情。   二来也可以打探一下辽东这边的女子情况,将灵毓女学的辽东省分院大张旗鼓的开起来。   因为时晗雪手握灵毓女学的资源,所以她在后宅的夫人们那里很受欢迎。   即便官场上有些男人是太子党、是魏王党,天生与宁王党季兴邦不对付,在办公事的时候不太听季兴邦的招呼。   但是所有的夫人们都对时晗雪敬重有加,完全不会有惹她生气的言论或者事情出现。   毕竟这么大把年纪了,谁还没有个女儿、侄女、亲戚之类的想要进灵毓女学去念书,日后好谋一个前程?   若是此时得罪了灵毓女学的山长时晗雪,自家女儿、侄女、亲戚怎么办?   可别说她们不在辽东就不受时晗雪的辖制,要知道这灵毓女学可是在整个大景朝遍地开花的,便是京城都有他们的学校。   女孩子便是在老家,没有跟在他们夫妇身边,离辽东省这个不毛之地这有千里之遥,只要和时晗雪这个总山长打好了关系,让孩子进当地的灵毓女学不都是她一句话的事?   有了时晗雪这一股助力,季兴邦在推广他制定的各种惠农和办学政策的时候,也极少受人阻挠。   反正季兴邦做的这些事情又没有断了太子党和魏王党的财路,没有砸了别人吃饭的碗,与他们没有那么深的矛盾,他们这些官员们为了顾及自己妻女的想法,也很少会主动为难季兴邦。   就这样,季兴邦很缓慢的将自己的惠农政策和办学政策在整个辽东省推广。   辽东省的少数民族虽然没有西南省二十多种那么多,但是也有两三种。   季兴邦对于少数民族也是利用了当初在西南省推行的那样的优惠政策,争取到了好些少数民族首领的拥护。   同时季兴邦也上奏朝廷,为辽东省的少数民族学子争取了同西南省一样的单独秀才、举人名额。   太子和魏王殿下拿到奏折之后也没有争吵,他们觉得当时父皇都开恩同意了季兴邦的这个做法了,让西南的少数民族举人们甚至在会试、殿试上都保留了名额,现在他们也没有必要压着。   凡事最怕没有先例,既然已经有珠玉在前,他们二人萧规曹随便不会有什么后患,于是二人很爽快的恩准了季兴邦的这个奏折。   当季兴邦这个新的辽东省巡抚在全省推行这个政策,使得好多少数民族的学子考中了秀才举人之后,他在少数民族之中的声望更高了。   就这样,季兴邦和时晗雪小两口缓缓的经营着辽东,经过两三年的休养生息和惠农政策,再加上大力办学,辽东省的面貌有了很大的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昀舒婚事   在季兴邦和时晗雪将辽东经营得井井有条、生机勃勃之后, 他们夫妻二人现在最大的心愿便是能让自己的女儿季昀舒嫁个好男人,有个好归宿。   可能这是所有父母都没有办法轻易说放弃的事情吧。   在女儿年幼的时候,季兴邦、时晗雪这一对算是还比较开明的父母从不限制她的发展, 还是很愿意让她学自己想要学习的东西, 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哪怕有些许离经叛道, 但是也并不会阻挡。   可是等到女儿长大了,虽然还是会同意她去做女官,不要拘泥于后宅之中,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也可以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但是却绝对要在婚姻的这个事情上抓紧,难以看着她多年来都孤孤单单一个人。   毕竟和她一同考女官考试、一同去西南做女官的堂姐季绍敏都已经成婚了,而她的哥哥季昀霆以及堂兄季邵楠不但都成婚了,甚至已经连孩子都有了!他们这对做父母的哪儿能不着急呢?   因为辽东这边已经全都理顺了, 无论是季兴邦的官场生活, 还是时晗雪在辽东所开的灵毓女学都已经在正常运转了,所以时晗雪便辞别了自己的丈夫, 千里迢迢的从辽东远赴西南, 预备找自己的女儿好好谈谈心, 听听她的想法, 也准备利用自己这么多年来经营下来的人脉和关系网为女儿多物色一些青年才俊,让她相看相看,最好能兴起一些成婚的念头。   等到时晗雪到了西南之后,看着女儿生龙活虎的样子, 看着她治下县城之中欣欣向荣的样子, 心中有些安定。看来这些年来女儿在西南这边过得很好, 很好地实现了她的理想,这个县令干得很有劲儿,生活得很开心。   可是心中也有一些担忧——女儿现在处于未婚的状态活得这么开心,那么自己现在想让女儿成婚的念头岂不是很难实现了?   她作为一个过来人总是知道的,女孩子的花期很短暂,该成婚的时候一定要成婚,这样才能找到门当户对的好男人相互扶持过一生,但是若过了这个时间段,那么女人再想要找到一个条件相当的男人就太艰难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男子不一样,二十岁想要成婚可以找个条件好的女子,三十岁四十岁想成婚也能找到一个好女子,最多只不过是家世上有区别罢了,总能跳到那些品性、长相、性格都好的。   于是晚上,时晗雪这个做母亲的还是忍不住和季昀舒唠叨了几句。   时晗雪说道:“昀舒,你来西南这边也好几年了,工作上做得风生水起的,大家都把你的能力看在眼里。可是个人生活上是不是也要好好考虑考虑?否则日后孤苦一生可怎么好呢?,   哪怕你像你堂姐绍敏一样,找个没有功名、好相处的书生做丈夫也好啊。你看看她在外面做县令,丈夫在家中还能教教孩子读书,还能给她出谋划策,相当于请了一个贴心贴肝的师爷一同谋划未来,不是蛮好的吗?   爹和娘也不是想让你成婚以后被困在后宅不能出来做事情,你完全可以找一个不影响你事业发展的丈夫来过好你的小日子,规划好你自己的生活的嘛!”   季昀舒闻言叹了口气,说道:“娘,可是我不喜欢堂姐夫那种软绵绵的,一看起来就没有什么男子气概的人,我想要嫁的人还是得有能力,说一不二,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身上一定要有能被我喜欢的地方,让我钦佩的点,要不然我嫁给他做什么?   像大堂姐那样死水一般平静的夫妻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是一个生儿育女的工具,随便找个男子都能生儿育女麻木不仁的过一生,我也想要找到一个像爹爹那样厉害的丈夫,我也希望我和丈夫的感情很好、目标一致,有像爹爹和娘亲一般美满的夫妻生活。”   时晗雪闻言之后心头一怔,觉得其实女儿说得很在理,自己确实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女儿。凭什么自己就能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合心意的丈夫,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是却偏偏要求自己的女儿要将就下嫁一个她不是很喜欢的男子,逼迫她将生活过得不如意呢?   于是时晗雪便不再开口劝季昀舒,不再天天催婚,而是好好地在当地准备住上几天,过一段时间便离开,自己女儿的事情还是让她自己做主好了。   可是让时晗雪没有想到的是,她在这边住下来以后,却有一个小伙子因为知晓她是季昀舒的母亲,总是在她面前献殷勤。   这个小伙子唤作岩相保,是这边西南夷之中一个很小的民族阿昌族的族长。他能做族长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上一任族长的儿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念书很厉害,是阿昌族里面唯一一个有功名的人,虽然他得到的功名只不过是举人,与季昀舒那个女坤元没得比,但是在当地也算是很有文化的人了。   就算这个举人是在西南省之中自己考的,还按照阿昌族的比例算了给的,水分比较大,可也代表着他是阿昌族里面念书的第一名、头一份啊!   看得出来这个唤作岩相保的小伙子对季昀舒这个在工作上打交道很多的县令很有好感,也在外人面前毫不掩饰这种好感和热情,对季昀舒展开了激烈的追求,时不时送花、送瓜果、送首饰、送布料、唱山歌等等。   在时晗雪这个女方家长到来之后,也毫不掩饰自己对季昀舒的欢喜,送各种礼物来讨好时晗雪,还各种找机会到季昀舒所居住的县衙来帮着干一些劈柴挑水的活,一点儿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而时晗雪观察了一番,自家女儿虽然有时候对这个小伙子不假辞色的,但是却也夸过几次这个小伙子壮实、有头脑、能干之类的,对他很是认可。   时晗雪心中一动,有一天晚上便拉着自己女儿季昀舒问了一句:“你觉得岩相保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季昀舒闻言脸色一红,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县长瞬间便有些羞赧了起来,可是她还是瞬间便改变了自己状态,说了好些话:“我觉得他人是不错的,但是我们两个之间身份还是有差别。他是阿昌族,我是汉族,平日里饮食、语言文化都很不一样,现在是看着好,日后相处起来想要磨合好也是不容易的。   再者说,我若是嫁了一个西南夷的少数民族,日后可怎么办呢?他属于阿昌族的族长,与其他普通的阿昌族不一样,不可能跟着我回京或者去其他地方,而我作为一个朝廷官员,日后必然不可能长年累月的留在现在这里,肯定是要走的。   现在我们二人只是短暂的相聚几年,日后若是天长日久的不得相聚,又有什么意思?”   时晗雪闻言有些沉默,是啊,女儿看起来好似是对岩相保有情,可是她肯定也考虑了很多,在心中一直在权衡利弊得失,要不然以自己女儿独立的性格,一定不会管这些世俗的障碍,真是喜欢了岩相保这个人就会大胆地选择告诉自己和季兴邦,和岩相保成婚的。   季昀舒迟迟不成婚,没有看到合适的男子是一个方面,对这个岩相保心中有些情谊肯定也在其中占了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时晗雪拉住季昀舒的手,说道:“昀舒,有些时候感情的事也不能算得这么清楚,若是你真的和这个小伙子有心,愿意在一起,那么就选择在一起吧,一辈子还长着呢。若是你们能够相互扶持,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季昀舒闻言之后一脸凝重,也没有再说什么。   几日过后,时晗雪收到了季兴邦的家书,说他已经被皇上用圣旨召回了京城,可能要换一个位置,不再留在辽东了,但是不知道京城形势如何,希望时晗雪能回京帮自己出谋划策一番。   时晗雪便想了想觉得丈夫那边的事情更加重要,有可能影响自己一家老小的日后趋势,便和季昀舒又说了一些知心话,匆匆地离开了西南,登上了去往京城的大船。   在离别的时候,岩相保也跟着季昀舒一同来送时晗雪坐船了,时晗雪看着自己女儿对岩相保的态度比之以前有些软化,不再冷若冰霜,岩相保一脸的幸福高兴的样子,时晗雪心中也是很安慰的。   看来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自己没有来西南这一趟促一促一对小儿女的感情,想来他们二人日后也会想通的,特别是自己女儿季昀舒,时晗雪觉得她慢慢想通之后也一定会做出和现在差不多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各位亲,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这次会加快速度努力写,一直写完本文,快要结局了,么么哒 第150章 升官收徒   回到了京城之后, 时晗雪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丈夫季兴邦又升官了,他提前结束了自己辽东的任期,还不到回京述职的年份却被调了回京城, 进入了吏部这样一个六部之中的核心部门, 成为了吏部尚书, 直接管理天下官员的任用。   待时晗雪来到京城的时候, 季兴邦的这个新职位都已经走马上任了,她也发现他们家也从之前的门可罗雀变成了现在的门庭若市。   但是他们夫妻俩都是低调的人,所以虽然门庭若市堵在门口,有很多人想要求见他们夫妇两人, 但是他们家的门禁可是非常的严格的,轻易不会让不太熟悉的人浑水摸鱼的进来,也不太会因为收了银子就放开一个口子在吏部的考核过程之中放水,所以过不了多久,听说了他们夫妻二人品性和行事风格的人便不再无畏地在他们门口等着求见了。   时晗雪和季兴邦终于获得了些短暂的安静。   时晗雪问自己的丈夫季兴邦, 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季兴邦笑呵呵地对她说道:“那自然是因为皇上的病情全都好了,现在他生龙活虎的, 身体好得不行, 于是便能够腾出手来收拾一部分人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之前争斗得最多、跳得最高的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两人了。那些之前投靠了他们二人, 成了‘太子党’或者‘魏王党’的人, 现在全都被皇上清算,要不就是平调到另外的清闲一些的岗位,要不就是直接让老臣们致仕,告老还乡。   总之这些日子里官场上可是变动非常, 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全都夹着尾巴做人,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生怕皇上把板子打到自己的身上了。”   时晗雪点了点头,然后便收到了皇后娘娘的传召,让她进宫一趟。   时晗雪皱紧了眉头,不知道此番进宫会是什么情况。   季兴邦根据上辈子皇后娘娘力挺太子殿下,最后将太子殿下扶上了皇位的“旧事”,心中预估皇后娘娘这次召见时晗雪,恐怕是想要做一做太子殿下的“说客”,让时晗雪向自己吹一吹“枕头风”,让自己转而支持太子殿下继位。   季兴邦心中却是不乐意的,虽然他知道上辈子继位的是太子殿下,这辈子基本上也不会有很大的改变,可是他已经与宁王殿下绑定得这么紧密,现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另投太子殿下麾下的。   于是季兴邦叹了口气对时晗雪无奈地说道:“娘子,我知道你和皇后娘娘那边一向是比较亲近的,我猜测皇后娘娘现在是想要保一保太子殿下的,但是此番皇上可是狠狠地恼了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的,我不可能再去趟这一滩浑水的,娘娘那边若是问起,你也一定不能松口啊!”   时晗雪点了点头,说道:“夫君,你放心,我省得,在皇后娘娘面前我会灵活应对,绝不会让你难做的。”   进宫之后,时晗雪一直小心翼翼地应对皇后娘娘的对话,就担心皇后娘娘说了些什么让季兴邦为难的话。   可是让时晗雪惊讶的是,皇后娘娘全程都没有提到“太子”两个字。只是叫出了自己的孙女儿,也是宁王殿下和宁王妃唯一的女儿朝霞郡主,让年仅六岁的朝霞郡主出来考教了一番。   时晗雪心中带着怀疑,但是嘴上却不停歇,考了朝霞郡主几个不算简单也不算太难的题目,了解了她的水平,也不至于让她答不上来在皇后娘娘面前丢脸。   问答完之后,朝霞郡主果然表现得很好,她的答案虽然不算太出彩,但是比较全面,对于一个六岁的女孩子来说,已经算是“殊为难得”了,所以时晗雪真心实意地夸奖了她几句,还和皇后娘娘说了“孺子可教”的评语,称朝霞郡主若是日后好好努力学习、好好教育的话,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皇后娘娘和朝霞郡主对于时晗雪的回答都很满意,朝霞郡主更是激动得满脸都红扑扑的,她笑着拉住皇后娘娘的手不住地撒娇,说道:“祖母、祖母,您看,时夫子都夸奖我了,您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啊!”   皇后娘娘笑着对她说道:“乖囡囡,这个事情你求祖母是没有用的,时夫子就在这里,你何必舍近而求远呢?”   朝霞郡主这个小二人闻言之后便恭恭敬敬地走到时晗雪面前跪下了,对她说道:“时夫子,朝霞敬仰您的才学和人品,希望日后能够跟着您一起学习,求您收我为徒吧!”   时晗雪吓了一大跳,在朝霞郡主向自己跪下的时候就赶紧起身让开了,没有让她拜实,在听闻她的话语之后也没有先回答,而是拉住她的手,说道:“朝霞郡主,这可使不得,你快起来!”   可是小小年纪的朝霞郡主主意却很正,非要时晗雪答应收她为徒才肯站起来。时晗雪不方便使劲拉拽她,一时间有些为难地看着皇后娘娘,说道:“娘娘,皇家子弟自有上书房的少傅、太傅们教导,朝霞郡主乃是千金之尊,民妇所开办的灵毓女学只不过是细微末学,如何敢承担教导郡主的责任。”   说句实话,虽然季家与宁王交好,明面上也算是一个“宁王党”的人,但是现在宁王和王妃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时晗雪如何敢让朝霞郡主进入灵毓女学学习,如何敢承担“教导郡主”的重担。   毕竟教学生这种事情,有些时候能教得好,有些时候却是无论如何都教不好的,若是日后朝霞郡主长歪了,时晗雪所经营的灵毓女学肯定立即就会被毁于一旦,说不得她和季兴邦夫妇二人还会有性命之忧,实在是不敢赌啊。   朝霞郡主年纪幼小不明白其中的差别,皇后娘娘可是人精,知晓这件事是个棘手的事情,时晗雪肯定不敢托大答应,否则当初朝霞郡主求她的时候她就直接答应了,也不会有今天这么一遭。   于是她赶紧打圆场说道:“季夫人,朝霞郡主仰慕你的才学,想要和您学习,倒也不必进入领域女学做学生。若是你能抽空到宁王府中去偶尔教导她一番,给她留下一些作业,不时点醒她一番,已经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时晗雪闻言之后心中一松,朝霞郡主若是不吵闹着非要进入灵毓女学做学生这个事情就好办了,只要能把灵毓女学从这个麻烦事里面摘出来,她便是累一些多跑几趟宁王府见见朝霞郡主又有什么呢?   于是她准备答应了,可是转念一想,当初自己的夫君可是教过宁王殿下的,现在自己又教宁王殿下的独女朝霞郡主,这个辈分的问题怎么算呢?   可是皇家似乎没有人提这一茬,也没有人在乎这一茬。也是,自己和夫君都只是教导过宁王殿下或者朝霞郡主的万万人之一,也算不得是他们的“老师”,也无需他们日后以师之礼待之,不许执弟子礼,应当没有什么妨害的。   皇后娘娘已经退了一步,朝霞郡主又这么跪在这里,时晗雪还能怎么选择?当时是赶紧答应了,把朝霞郡主拉起来,然后和开开心心的小姑娘说了好些话,觉得心里累得不行。   不多时,朝霞郡主这个小人儿便坐不住了,皇后娘娘让人领她下去玩了,自己与时晗雪再聊了些家长里短的话,也问了问时晗雪季昀舒的婚事。   季昀舒没有隐瞒皇后娘娘,将自己的烦恼与皇后娘娘说了。不过因为她担心皇后娘娘乱点鸳鸯谱,给季昀舒胡乱赐婚,于是也说了说当地那个阿昌族族长岩相保在追求自己女儿的事情。   还将其中他对自己做的一些事,献的一些殷勤挑好笑的和皇后娘娘乐呵乐呵,也说了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现在是管不了季昀舒的婚姻了,不知道她最后会不会被那个小伙子打动,也不知道她最后会挑一个什么样的人成婚。   皇后娘娘闻言之后笑得很开心,觉得那个阿昌族的小伙子这样炙热的追求真的很让人羡慕,谁不是从小女儿时期过来的呢?谁不希望遇上一个把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的丈夫呢?可是那个小族长的身份与季昀舒确实差距太大了,她也不好说什么赐婚的话,也只能静待这对小儿女往下的发展了,并未说出什么赐婚的话。   这倒是让时晗雪提起来的一口气终于松了,心上的大石头也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51章 宁王抉择   时晗雪回家之后和季兴邦说了今日在宫中的所见所闻,说到:“夫君,你真是多虑了。   皇后娘娘话里话外都是宁王殿下一家人, 或者是我们一家人, 压根儿就没有提起过“太子”这两个字!”   季兴邦惊讶地合不拢嘴, 说道:“这怎么可能,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皇后娘娘难道不是会扶持太子殿下的么?”   时晗雪笑了笑,说道:“那有什么奇怪的?皇后娘娘本来就疼宠宁王殿下这个小儿子,对他和宁王妃还有朝霞郡主都好得不得了。   再加上之前皇上病重时,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的利益都不一致, 虽然他们是亲生的母子,但是也免不了要起一些隔阂,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仗着觉得皇位快要到手了,在娘娘面前多有不尊重的言行出现,皇后娘娘心中肯定是不舒服的。   现在皇上的病全都好了, 又有能力出来治理国家了。没见皇上现在正忙着剪除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的党羽, 提拔的都是之前没有加入‘太子党’和‘魏王党’的人么?   皇后娘娘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忤逆皇上的意思,再继续死保太子殿下或者是魏王殿下?她还有一个清清白白没有轻慢过皇上的宝贝儿子宁王殿下呢!   若是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都失了圣心, 失去了在皇上面前争夺大位的资格, 那么皇后娘娘自然是要扶持宁王殿下来继承大统了, 否则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嫔妃们生的庶子来继承皇位么?   再说了, 宁王殿下也不差啊,身边还有不少夫君你这样得用的人才,也不至于竞争不过其他庶出的皇子。   我有些不明白,夫君你怎么就总觉得皇后娘娘一直会扶持太子殿下呢?”   季兴邦闻言一叹, 失笑一声, 起身对时晗雪行了一个礼, 说道:“多谢娘子教我,是为夫着相了。”   是啊,他之前的思路依然落入了上辈子的“陷阱”里面了,总是按照上辈子的思路来思考皇后娘娘的行为。但是其实这辈子好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其实,上辈子的时候没有这么完备的女官考试,女子不能外放做县令,地位没有这么高,皇后娘娘也没有那么多的权势。当时皇上身体不好的时候,皇后娘娘也不能像如今这样力保住皇上,与太子殿下有结盟,到皇上身体恢复之后也无力甩开与太子的结盟,另起炉灶,只能一直帮着太子。   她虽然对自己另一个儿子魏王的败落有些伤心,但是也不敢再扶持宁王来三家对抗,若是自己这些儿子都败落了,让一个其他嫔妃的庶子最终继位,那么她的下场自然比现在还不如。   若只是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相争,无论怎么争,到了最后总是她的亲生儿子继承皇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   便是会受一些太子和太子妃的气又怎么样呢?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日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是皇上和皇后,是真正执掌天下和后宫的人,她这个未来的太后娘娘只不过是一尊泥塑的菩萨,被人高高供起来,过得好就行了,管她受不受气呢?   可是这一辈子里面,皇后娘娘的权势变了,心态自然也变化了。她如今有权有势,在皇上身体不好的时候力挺皇上,与太子殿下、魏王殿下其实都是有利益冲突的。毕竟能做皇后,谁愿意做泥塑的太后啊!   当时太子和太子妃对她的不尊重如今也被她牢牢的记在心上,她会觉得:“你们小两口现在可是能耐了啊!都还没有能夺得皇位呢,就敢对我这个亲生母亲不尊重,日后真让你们二人坐上了皇上和皇后的宝座,我的日子还能好的了么?怕不是要我天天委屈扒拉的吃眼泪泡饭了?休想!”   现在皇上身体好了,能出来做主了,皇后娘娘身后更有人撑腰了,所以她为什么要受气?为什么要惯着之前欺负她和皇上,对皇上不尊重的太子妃夫妇、魏王夫妇呢?   她完全可以将宁王夫妇再扶持起来,完全可以让宁王殿下继承大统啊,其他那些妃子所生的庶子想要继位完全不可能,她完全不惧这种威胁,也就不用委屈自己要龟缩着继续听太子、太子妃的话。   季兴邦闻言想了想这件事对日后大局的影响,上辈子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官,进不了这样的核心层,好些事情不知道,但是依稀知道太子殿下继位之后,对于他那位魏王兄弟虽然没有赶尽杀绝,但是也圈禁了起来,魏王一系的后辈日后都是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没有什么前途。   而宁王殿下这个弟弟虽然面上被皇上“优待”,但是其实也被远离了核心层,只是听说宁王殿下带着宁王妃游历山川,都不太留在京城之中太长的时间,还听闻宁王殿下和宁王妃一生只得一女,又不愿意纳侧妃,所以宁王殿下最后竟然是绝嗣的,还是新皇让自己的其中一个儿子在宁王殿下死后“过继”到宁王一脉,承了宁王这边的爵位。   当时朝霞郡主还和那位皇子闹了好大的一场事情,最后被皇上镇压住了,但是也不敢对朝霞郡主不好,给了她好些赏赐,让她过得富足不已,只是朝霞郡主仍不知足,好像还抱怨过是新皇派人毒杀她的父母,日后还纠集起一帮人造反,搞得很轰动的,最后被新皇的人全部灭杀了。   可是季兴邦现在回过头来再想一想前世的那些事情,恐怕朝霞郡主所说的那些“谣言”也未必是假的,按照现在太子殿下这个性格,等他登基之后也保不住真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现下看来,宁王殿下等人若是蛰伏,日后未必能得到善终,现下鼓起勇气来拼搏一番,说不得还会出现一番新天地,倒是也不错的。   只不过皇家重子嗣,宁王殿下与宁王妃现下膝下只有一女,并没有儿子继承他们的衣钵,在争夺大位的时候也算是一个劣势,不知道宁王殿下会做何选择。   上辈子他与宁王妃一生只得一女,到底是不能生,还是怕新皇忌惮他们家有男嗣,故意不生孩子,也很不好说。   季兴邦不知道,在他敏思苦想的时候,宁王妃这边也在痛苦的抉择。   她先是找了好几个大夫看病,悄悄的调理自己的身体,但是却不敢找宫中的御医,生怕自己若是被御医断定了日后“不能生”,反而对宁王日后争夺大宝会起到反作用。   但是这么几个月下来,她的肚子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加上她前一个生出来的朝霞郡主已经六岁了,她在这六年之中都无所出,不得不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于是左思右想之后,对宁王殿下说道:“殿下,宁挑选几个能对你有帮助的人家吧,我准备给您纳两个侧妃,几个美人,为你开枝散叶。   若非如此,日后您膝下无子嗣,无法夺得大位。”   宁王与宁王妃夫妻共同扶持、患难与共多年,感情自然是很深厚,与一般夫妻不同。这与宁王殿下少时受季兴邦教导良多有很大的关系。   宁王一心羡慕季兴邦夫妻那般良好的感情,也羡慕这样的生活,他觉得这些东西比皇位更加珍贵。   他笑着拉住宁王妃的手,说道:“你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若是你真愿意让我身边有其他女子,这么多年来早就做了,何必等到如今?   现在你的想法我也不赞同。我们若是想要与兄长们争夺那个位置,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我们一家人日后过得更好?但若你现在给我纳侧妃、美人的话,日后什么情况不敢说,我只能说咱们家现在欢快的日子绝对会一去不返,日后咱们一家三口每日里定然会泡在苦水里的,何必呢?   那个位置能争我们就争,不能争也就算了,何必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现在的欢乐和幸福呢?   再说了,咱们膝下只是没有儿子,又不是没有子嗣。我看朝霞灵动异常,今日里还拜了季夫人为夫子,她们夫妻二人都是世间顶尖的人儿,咱们朝霞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真到了那一天,女子既然能考科举、能做县令,为何又不能做皇帝呢?”   宁王妃被宁王这番话吓了一大跳,只觉得惊世骇俗不可置信。   宁王也觉得自己说得远了,再轻声安慰道:“你放松心情,说不得就怀孕了,日日吃着那些苦药,心情郁结,更不利于怀孕吧。”   于是宁王妃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也停了那些药物,不再自寻烦恼了。不过她却更加珍惜现在与宁王之间的夫妻感情,也更加看重对朝霞郡主的教导。   于是在时晗雪登门教授朝霞郡主课程的时候,就会压力很大地发现——每次她授课的时候都会受到宁王妃的接见,甚至宁王妃会很专心地坐在一旁认真地旁听她的课程。   哪怕她说的是一些很浅显的儿童所学的内容,宁王妃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合时宜、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让她心中奇怪。   之后,宁王妃也常常与她交流,问她是如何教养女儿的,她的女儿为何会得到女坤元的称号,为何能做女县令做得这么好?也让时晗雪觉得有些尴尬。   但是她也感觉得到宁王妃的真心诚意求教,于是愿意和宁王妃做一些育儿方面的交流。   就这样,时光匆匆。 第152章 女官之福   时晗雪最近一段时间已经与宁王妃处得很熟悉了, 虽然她年纪比宁王妃长几岁,但是她们其实还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   比如说她们的丈夫都只有她们一个妻子,并无纳妾、通房丫头等烦恼, 但是也会被其他女子敌视, 称她们“善妒”。   时晗雪因为已经为季兴邦生了一个儿子, 所以压力略微小一些, 但是也还是会听到很多攻击性的语言,就更别提宁王妃这个并未能生下儿子的女人了。   同时她们两人都有一个女儿,都有好些需要培养女儿、为她发愁的地方。   时晗雪的女儿已经大了,学问精深, 甚至已经考中了女坤元。宁王妃自然觉得时晗雪的育女之道是成功了,所以想要缠着她问一些养育女儿的方法,也想将自己的女儿日后培养成这般懂得很多知识、又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的人。   可是时晗雪叹了口气,对宁王妃吐槽道,好些人都觉得女子的成功只有唯一一个标准, 那就是——嫁个好男人, 生个好儿子,所以她对女儿现在大龄未婚非常的忧愁, 怕女儿日后难以找婆家, 也怕女儿迫于压力匆匆随意地嫁了一个不合适的男子, 造成日后更多的问题和困难。   宁王妃在为时晗雪鞠了一把同情泪的同时, 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其实不管是嫁给哪个男人,女人只有立起来才能过得好。   就比如说我这个宁王妃吧,外人看着我倒是很风光,觉得宁王独宠我一个人, 没有儿子也不介意。可是又有谁能知道就连我娘多次把我叫过去敲边鼓似的说过好多次, 让我不要这么短视, 为了自家男人的前途好要给他纳侧妃、纳通房。   甚至我娘家好些表姐妹、堂姐妹都眼红得很,个个盯着我的夫君,眼睛绿得跟狼似的。   我心中不愿意,可是我娘的意思也得尊重,她毕竟是为我好的。于是我在那边和王爷略微提了提,幸好王爷也是不愿意加新人的,我才得以保住现有的生活。   但是这只是我娘那边我能挡了,万一有哪一天皇后娘娘和皇上也对我这个不能生育儿子的宁王妃生出了不满,降下旨意来要我给夫君纳侧妃或者美人的话,可就真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现在是自在了,就想着过一天这样自在幸福的日子算一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   可若是其他女子做了这宁王妃,听不了老娘的唠叨,受不得这个‘善妒’的名声,自作主张给宁王纳侧妃或者美人,自然夫妻感情就会毁于一旦,哪儿能过得如我现在这般逍遥自在?   所以人啊,吃多大的苦才能享多大的福,谁的好日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   宁王妃这些话在心中堵了很多年了,但是对于自己身旁那些家中有一众“姐妹”一起分享丈夫的夫人可说不出口这些话,她们听了之后不但不会感同身受,甚至还会觉得自己在炫耀。   但是和时晗雪说这些就不同了,她相信时晗雪能够理解的。但是宁王曾经说过的那些“日后大不了立朝霞郡主为女皇”之类的话,她却也知道事关重大,是半个字都不会对人说起的。   只不过她在心中也存了那么一点儿念想,觉得自己若是万一真的不能再生下一儿半女了,好好地培养现在膝下的朝霞郡主,说不得日后也能得了好,能顺利地坐上太后的位置。   为此,她真的觉得自家朝霞郡主选的师傅时晗雪太好了,她培养出来的女儿不但学识深厚,更重要的是懂得为官之道,能在宦海臣服之中还做得这么好,不是一般的女子。   若是自己女儿要以女子之身登基,这些现在的女官们自然就是天然的同盟者和助力,她是一定要拉拢了。对于时晗雪这个不断培养出多个女官的人才她也也极为仰慕、极尽拉拢的。   时晗雪听了宁王妃的话点了点头,她同意宁王妃的话,也满意她和朝霞郡主的治学态度,真诚待人的方式,所以交情倒是一天比一天深厚了。   前朝这边,宁王殿下也是在皇上面前越来越得到重用。几乎盖过了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的所有风头。皇上剪除了太子和魏王的羽翼之后,对他们二人几乎是闲置不用的,反而重用起了宁王,一时之间朝廷之中风向大变,宁王府这个冷灶立马就热起来了。   可惜宁王殿下心中很是拎得清,他知晓自己父亲对权力的看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目前这个阶段是绝对不会放权给任何一个王爷做大的,若是自己心态飘了起来,再搞出一个真正的“宁王党”来,那才真是取死之道。   于是宁王殿下还是稳稳当当的发展,一点儿也不飘,一点儿也不好高骛远,一点儿也不得意忘形。与他相处的还是那些他以前就很熟悉的人,比如说季兴邦之类的人。   皇上嘴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中却对宁王的表现非常的满意。觉得自己这个最小的嫡子年纪小的时候有些娇气,但是长大之后却越发沉稳,比他的两个嫡兄好,比那些庶出的兄长们更是甩出去几条街了。   不过皇上因为之前身体不好尝过丧失权力的难熬滋味,虽然现在对宁王有些看好,却也不愿意让宁王坐大,因此减少了对太子和魏王的打压,并未废除太子的身份,渐渐的也让太子和魏王出来沾沾权力做做事,避免宁王一家独大。   太子和魏王两个以前如日中天的皇子们经过了皇上这么一通收拾,都变得战战兢兢谨小慎微起来了,基本上都是夹起尾巴在做人,他们对宁王这个兄弟的脾气和嘴脸也变得好了很多。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宁王和宁王一系的季兴邦等一家人日子过得好了很多。   宁王和宁王妃因为膝下只有一女,所以他们对于皇后娘娘的女官考试非常支持,也对这些女官的出路非常的关心,想要为这些女官谋求更多的职位和政治地位,希望等到十余年后这些现在女官们都能在整个朝廷之中形成一股不小的力量,日后若是真的他们膝下无子,便是女儿朝霞郡主以女子之身做皇帝也有多一些的人帮助和支持,不至于一下子就成为天下所有男子官员的敌人。   皇后娘娘等人想不到宁王一家人想得如此的远,但是对于宁王的这些建议是很支持的。   男子官员的任用掌握在皇上手中,女官的考试和任用可是掌握在皇后娘娘的手中。这些年来,皇后娘娘吃够了手中有权力、说话硬气的好处,此时又怎么会放过这种送上门的好事儿呢?因此她与宁王一系很快就结成了同盟,一同推动女官的权益。   季兴邦这个礼部尚书因为有着一个做着女官的女儿,甚至这个女儿从小念书、考试就一直比她的哥哥出色很多,在做官一途上也比她哥哥有天赋,因此季兴邦自然是大力助推这种风潮的,希望自己那个在做女官的女儿能够有更大、更好的发展。   就这样,女官们一下子就有了更多可以选择的余地。不至于所有的女官都要千里迢迢的跑到西南省那边去做县令了,在其他的省份也空出了一些名额可以给女官们选择去做县令。   但是因为等候做官的男子太多了,这些位置的竞争还是非常激烈的。基本上每一个岗位都要经过激烈的考试来角逐。   于是季兴邦这个吏部尚书便组织了好多场考试,让有功名的女子和男子同堂竞技,谁考得更好就大公无私地把官位给谁。   若是有些男子酸酸地说季兴邦这个吏部尚书做得不好,季兴邦也不惧他们,只会甩给他们一个鄙视的眼神,谁让他们学艺不精,在考试的时候落败。   他们这些人嘴巴上说着看不起女子,可是学习上还赶不及那些女子,是不是该好好的自我反省一番?你自己那么差劲,凭什么看不起女子?   有了季兴邦这个强援的帮助,也没有人敢难为季昀舒这个能力出色的女官。因此她干满一届之后就有高升的可能性,可以离开西南省这个又穷又偏远的地方,到一个好地方去做其他的官员了。   这个消息对于季昀舒和追求她的岩相保来说,却又是喜忧参半的一个消息。二人之间的感情也需要在这一次彻底说个清楚、弄个明白了。 第153章 昀舒成婚   季昀舒想了想, 还是不可能因为一段感情而放弃她自己的仕途,她已经先收到了父母所写来的密信,得知自己很有可能高升到其他省份去做官, 她决定若是朝廷下调令给她, 她自然是会毫不犹豫地走的。   可是岩相保这个男子又是她所喜欢的男子, 若是离开之后怕是自己此生再也找不到如此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男子了, 所以她还是决定争取一下。   季昀舒找到了岩相保,告诉了他自己任期将满,可能会调走的事情。   因为西南省有很多女县令,她们任期满了之后有的会升职到其他的府县去做其他的官员, 一般还是总兜兜转转地留在西南省内,所以岩相保一时之间也没有怎么担忧的,他还以为季昀舒只不过换一个府县待待而已。   于是岩相保笑着说道:“不怕,我可以带着我的一部分族人迁过去那边生活,反正都在西南省之中, 哪个地方都差不多, 我妹妹基本上已经培养出来了,她可以带着一部分不愿意外出的人继续留在老寨子里生活呢。   虽然说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独子, 但是我妹妹是很不错的, 汉家皇帝都让女子做县令了, 我们阿昌族人也要改变之前‘重男轻女’的观念, 好些其他民族也都有女族长呢,何况我这个族长的身份也没有卸下来,只不过是带着他们换个地方生活而已。”   季昀舒却摇了摇头,说道:“岩相保, 我不瞒你。目前朝廷对于女官的任用可能会有大的变动, 这几年也许会是女官仕途发展最好、最顺利的好时候。   我不想这辈子默默无闻, 我想要做一个青史留名的女官。因此我会一直尊崇朝廷的改革方向,也会一直安心地接受朝廷的安排,朝廷安排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实话和你说,日后我不太可能继续留在西南省了,我的足迹有可能会遍布江南省、山北省、辽东省等等,还有可能会有好些年常驻京城。   若是你决意留在西南省,那么我们二人后半生绝对会是聚少离多,别说是建立一个家庭,便是维系现在这般似有若无的感情都是不可能的,若真是那样,我们便断了吧。”   说完这番话之后,季昀舒看着岩相保这番如遭雷击的表情,心中还是有些沉痛的,原来不知不觉之间,这个热情大胆、爱送礼物、还爱唱山歌给自己,帮自己抬重物、做活的少数民族强壮男子的模样已经深深地印在自己身上了。   岩相宝很舍不得离开季昀舒,但是让他彻底放弃族人这边他也很难作出这样的决定,于是他心情有些落寞地告诉季昀舒他要回家去想一想。   回到家以后,岩相宝与自己的妹妹月银铃说了自己的困惑,月银铃沉吟了很久,之后才勇敢地抬起头来对岩相宝说道:“哥,你问问你自己的内心,最想如何做?如果你想要留在西南省,留在族中,那么当断则断,不要犹豫。   虽然季县令是很好,但是我们族中喜欢你的姑娘也不少,你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成婚。   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要和季县令在一起,她又好不容易松了口,那你就赶紧跟着她去吧,去追求你们的幸福生活吧。   你放心,族中的众人只有我来照顾,我们不会成为你的拖累,不会毁了你一辈子的幸福。   而且你也可以想想,之前有几族为什么忽然间就强势起来,敢嚣张了起来?还不是因为他们族中有美貌的女子嫁了汉人的大官,或者都不是正经出嫁,只不过是给人做妾而已。   大哥你这样跟着季县令一起去走南闯北,虽然人不在我们族中,但依然可以给我们庇护。你可别忘了,季县令的父亲现在是吏部尚书,她的亲哥哥和堂哥日后也不可限量呢。”   岩相宝闻言失笑,他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跟着季昀舒走了,那么天高皇帝远,一定会很难照顾到族人。但妹妹所说的留给其他民族一个震慑也是真的。   他的族人如果受了欺负,如果吃了亏,那么就能在事后找到他撑腰。   他们阿昌族只要不灭种,只要有一个能活着喘气的人,跑到京城或者他在的任何地方告诉他这件事情,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欺负他族人的人。   这样一来,对方将要面临的会是他以及整个季家的报复。   有了这样一个后盾,对方在动手之前自然顾虑,会好好地想一想值不值得,这样一来,他的族人自然会安全很多。   岩相宝松了口气,收拾了一番自己的行李,乐颠颠地去找季昀舒了。   季昀舒昨夜也是一夜未眠,第二天看到岩相宝欢乐的来找自己的时候,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发现,貌似岩相宝在她心里的位置比她自己以前认为的要重要一些。   季昀舒将自己与岩相宝准备谈婚论嫁的事情,写了封信提前送到了京城。   于是季兴邦和时晗雪赶紧挑黄道吉日,赶紧布置新房,等到季昀舒带着岩相宝来回京述职的时候趁机赶紧给他们二人办了个婚礼,将他们二人的关系过了明路。   季兴邦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因为成了炙手可热的吏部尚书,所以他那未嫁的女儿季昀舒的婚事就落入了很多有心人的眼中。   若是季昀舒再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成婚,此番回京,他们家肯定会面临偌大的压力。   其他与同朝为官的人,不管是替自己还是替自己的子侄求婚,他拒绝起来倒是很简单。   唯一害怕的就是那些皇子们打上季云舒主意。宁王殿下那边倒是可以放心,他们本来就在一条船上,宁王殿下也不至于下作到盯上他的女儿。   但是现在已经蛰伏的太子殿下,魏王殿下,以及那些已经成年的庶出皇子们,可就不一定了。   现在季昀舒自己挑了一个西南夷的少数民族小族族长作为自己的丈夫,虽然不是最让季兴邦满意的,但相比于其他的选择来说,也不算是最差的选择。   正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季兴邦于是满心欢喜地接受了自己这个女婿。   岩相宝在跟着季昀舒回京之前还担心自己的岳父岳母会不接受自己,没有想到受到了季兴邦和时晗雪热情的款待,心中对两位老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于是他开开心心的娶到了自己心仪的妻子季昀舒,跟着自己的妻子一路上任去了。   季昀舒的婚事一定,季兴邦和时晗雪也松了口气,就这样,大家平顺地过了三年。   三年后,可能是皇上对太子殿下的耐心耗尽了,终于将太子殿下废了。   可是皇上也没有另立太子,便是呼声最高的宁王殿下也是夹着尾巴做人,一点不敢嚣张。   其他的皇子们更是战战兢兢,不敢跳出来做一些事情。   但暗流始终涌动,毕竟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位置太过于吸引人了。   季兴邦也耳观鼻鼻观心地继续老沉,完全不敢作出或者是说出任何刺激皇上敏感神经的事情。   他已经发现了,随着皇上的年纪变大身体变差,他的脾气和忍耐力也变差了,不再是之前那个有着雄心壮志和宽广心胸的皇上。   现在的皇上多疑敏感,若是一个不好便会触怒了他,惹出祸来。   最好的办法便是蛰伏。虽然皇上已经废了太子殿下,但是离另立太子、离新皇登基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154章 新任太子   皇上的身体一天天衰败了, 但是仍然不同于上一次他中风影响头脑运转、影响走路上朝。于是他仍旧拖着破败的身体处理朝政,把持着权位。   因为有着上一次因病被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两个人联合“架空”的情况,所以皇上对于自己的孩子们防备异常, 反而对当时在病床上十分支持他的结发夫妻皇后娘娘十分的信任。   之前皇上要废太子之前, 也不是忽然下的决定, 而是郑重地征求过他的老妻皇后娘娘的意见, 征得皇后娘娘的同意之后才正式废太子的。   于是,天下间最有权势的人除了皇上便是皇后娘娘,所以皇后娘娘身边也围绕着异常多的“孝子贤孙”,时常能将皇后娘娘哄得乐乐呵呵的。   皇后娘娘身体和精神都比皇上要好很多, 心中也是对各个人心中的小九九门清。于是别人再怎么在她面前争宠,也争不过她最宠爱的小儿子宁王,以及宁王妃和朝霞郡主这一家三口子。   随着宁王殿下、宁王妃年纪的增长,之前宁王妃忧心的“子嗣”这个问题终于开始成为其他人攻击宁王的靶子。   好些人家要么就是赶紧走皇后娘娘的路子,让皇后娘娘赶紧将自家的好闺女赐给宁王殿下做侧妃, 各种推销自己的女儿好生养、有福气, 定然能给宁王殿下生个儿子、留下子嗣。   皇后娘娘其实有些心动的。虽然宁王妃这个儿子媳妇做得很好,很贴心, 但是儿子媳妇儿再亲也亲不过儿子。作为一个母亲, 她自然是希望儿子能够有多一些的孩子, 能够开枝散叶。虽然宁王殿下膝下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朝霞郡主, 但那毕竟是女孩子,与一般人观念中的“子嗣”还是不一样的。   但是皇后娘娘现在已经损失了大儿子太子殿下,以及二儿子魏王,她日后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三儿子宁王身上了, 不愿意此时太过强势让儿子厌恶。   况且, 若是儿子有心纳些人进府里, 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是谁可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若是贸贸然指了个人过去,日后恐怕也会让宁王府后宅不宁。   若是宁王妃好说话,自己愿意纳一些身份低微的女子做侧妃、或者美人,那么自己也可以给她一些面子,不干涉她的选择,甚至若是她心狠一些,愿意“去母留子”也不是不行。   但是宁王妃若是不知好歹,非要善妒地把着宁王不放,甚至影响到宁王日后继承大统的话,皇后娘娘就会使出雷霆手段,直接指女子如宁王府后院,不给宁王妃留下一丁点儿的面子了。   于是她在传召宁王进宫时避开了人悄悄和他说了这件事,看看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想法。   她苦口婆心地劝解了宁王一番,说道:“我儿,之前我在皇上面前可是说了你好些好话,我看皇上心中其实也是有些想要立你作为太子的。   现在可是夺嫡的关键时刻。有好些人都说你目前膝下无子可是一个硬伤,非要你有了儿子才能让皇上立你作为太子,我知道你和王妃感情深厚,但子嗣也是关系日后你是否能夺位的大事,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纳个女子给你生孩子。   若是你有心仪的女子,直接告诉母后,无论她的身份如何,母后都能给你纳回来。宁王妃那边你若是不好说出口,我帮你去说,你完全不用担心。”   宁王叹了口气,无奈地对自己的母亲说道:“母后,这个事情宁王妃张罗过好多次,要给我纳侧妃、纳美人,是我自己不要的。   母后,宁王妃逼迫不了我,您也不要逼迫我了。我觉得日子现在过得很不错,一点儿都不想改变。”   皇后娘娘心中默认的是小儿子宁王心中是愿意充实自己的后院的,毕竟天底下哪个男子不偷腥?哪个男子不愿意自己三妻四妾?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拒绝。   于是听到了宁王的答复之后,她简直是目瞪口呆——自己小儿子的想法,怎么和其他人的想法不一样呢?   只不过皇后心中却并不都是怨气,而是五味杂陈——作为一个母亲,虽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多多的开枝散叶,但是作为一个妻子,又如何不希望遇到这样一个丈夫?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现在她已经是一个母亲了,只能坚定地站在自己的立场劝宁王,可是没有想到宁王竟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完全不在乎她的劝解,一意孤行。   皇后艰难地叹了口气,只能找宁王妃过来商量,做一个恶婆婆了,她相信宁王妃这个听话的儿子媳妇儿肯定能让自己达成所愿的。虽然这样做会坏了她们婆媳之间的情分,但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也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哪不知一向很好说话的宁王妃在这件事情上也是顽固不化得很,她慈眉善目地和宁王妃说了这件事,希望宁王妃给自己的儿子纳几个美人,她甚至话里话外都提到了,若是宁王妃自己找美人的话,可以找一些家庭情况不太好的女子,不太美丽的女子,只要能生孩子就行了。   她还在话语之中暗示,若是宁王妃想要“去母留子”她也是不管的。但又隐隐对宁王妃有所威胁,说道若是宁王妃不愿意,那么她就会降下懿旨来,给宁王殿下赐下两个身份贵重的侧妃,来与宁王妃争权夺利。   一般而言,大家族身份贵重的女子是不太愿意为侧妃的,但是宁王殿下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在太子和魏王基本上都折了的情况下,他登基是很有希望的,所以如果入了宁王府的后院做侧妃,日后是有可能入后宫为妃子或者贵妃的,那个权势可不同以往,皇后娘娘所说也不完全是威胁。   宁王妃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子,听闻皇后娘娘的一番敲敲打打的话之后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了,之前她也不是不想这么做,奈何王爷不同意,她自然是紧着自己夫君的意思。   即便是这一次,宁王也早就在与皇后娘娘长谈之后与她通了气,让她抵挡住压力,不要同意让宁王府后宅进人,宁王妃还是拎得清的,知晓自己的立身之本是丈夫宁王而不是皇后娘娘,所以她一定会与宁王殿下达成统一战线,共同进退,不可能舍本逐末去听皇后娘娘的意见,反倒在宁王面前受埋怨。   于是宁王妃只能跪下哭诉自己无法答应皇后娘娘的意见,也希望皇后娘娘不要逼迫宁王殿下纳侧妃、纳美人,给他们一家三口平静的生活。   皇后娘娘震怒!对于自己的儿子她不好发火,但是对于儿媳妇儿她可不客气了。之前对宁王妃满意也是建立在觉得她对自己小儿子夺位有助力的基础上,一旦她称为了自己对立面,成为了自己小儿子日后称帝的障碍,皇后娘娘可对她不客气。   于是整个后宫都知道宁王妃惹怒了皇后娘娘,在坤宁宫之中被罚跪。宁王殿下在宫中眼线不少,知道情况之后立即带着女儿朝霞郡主到了坤宁宫之中,一家三口人跪成一片,恳求皇后娘娘不要给宁王府赐美人,差点儿把皇后娘娘气得吐血。   最后皇后娘娘也没有办法,只能顺了自己儿子的意,毕竟儿媳妇儿跪得再久她也没有多心疼,但是自己的儿子却舍不得让他多跪一段时间,免得日后他的腿跪废了更加不可能继承大统了。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好些人给宁王妃下了好些定义——善妒、不孝等等,不住地给宁王妃泼脏水,他们甚至希望皇后娘娘和皇上因此而震怒,让宁王休了王妃更好,那样他们的女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宁王的正妃,日后稳定皇后的宝座了。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本应该是震怒的皇上竟然没有因为这件事对宁王殿下失望,更加没有惩罚宁王殿下,反而对他的表现十分赞赏,称赞他有情义,甚至力排众议将他立为太子了。   皇上的这一番操作可以说是惊掉了大家的眼球了,大家都不知道皇上为何会立这么一个“无男嗣”的宁王为太子,这难道不是一个缺点吗?怎么反而还推动了宁王殿下成为太子呢?   宁王妃也很想不通,不过也不妨碍她成为了太子妃。   册封典礼过后,新任的太子妃问自己丈夫:“殿下,难道您早就知晓了皇上的想法,知道他不会因为你无子而不立你为太子,反而会因此更加看重你吗?”   此事过后,太子妃觉得自己有些把握不住自己的丈夫,分辨不出来之前丈夫对自己的“情深义重”到底有几分是真情,有几分是在做戏给皇上看。她有时候甚至毛骨悚然地想到——她、皇后娘娘、朝霞郡主等众人是不是在无形中都成为了丈夫的工具,在丈夫被立为太子的路上推了他一把。   新出炉的太子爷闻言无奈极了,他只能摇摇头对自己的妻子说道:“之前我所说所做都是我自己内心真实所想,绝对没有半分在父皇面前演戏的因素。   我也不是算命的,不是父皇肚子里面的蛔虫,更不能猜得到父皇的想法。说句实话,我也很奇怪父亲为何会愿意立我为太子,当时我去做这件事的时候真的是认为这件事是对我夺位不利的一件事。   哪不知峰回路转,谁又能想到父皇的心思与常人所想的不一样呢?要不然大家又怎么不管随意揣摩圣上的意思呢?”   太子妃闻言松了口气,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枕边人的,只不过心中始终留了半分警惕,只等看他之后的所作所为了。   若真是为了自己母女二人好,为了他们一家三口好,那么太子殿下日后登基作皇帝和现在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若是他只想在皇上面前演戏,那么等到他日后登基为帝,上面没有了掣肘,应该就会暴露真面目了。   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丈夫的,毕竟不相信也没有办法,目前她并未能有与丈夫抗衡的实力,她只不过是丈夫的附庸而已,完全没有能与丈夫制衡的能力,只能被动接受丈夫的想法、做法。   他们夫妻二人也有着诸多的猜测,其中一个很靠谱的理由便是——他们夫妻二人猜测皇上可能觉得这件事表现出来宁王殿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样一个人便是对妻女都能做到违抗懿旨的这一步,若是日后做了太子,应当也会很好地孝顺皇上、皇后娘娘,不至于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他他们只猜中了皇上心思的一小半。皇上确实看重宁王的品质,最后愿意立他做太子,但这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因为皇上非常的谨小慎微,他甚至品行好的人在某种时候也会做坏事,品性差的人在某些时候也会做好事,因此一个人在某个时刻如何选择,与他本身的品性有一些关联,但也并不绝对。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皇上肯让宁王殿下当太子的最主要愿意还真就是因为宁王殿下无男嗣。   皇上觉得,宁王现在便是当了太子,但是因为没有儿子,位置也是不稳当的,也是无根之木、无水之源。若是太子殿下日后做得稍微不合他的心意,他完全可以提拔一些孙子起来与太子殿下打擂台,说不定还能立个太孙什么的。   这样一来宁王虽然做了太子,但是他的皇位却仍然是高枕无忧的。 第155章 皇帝巡游   新出炉的太子夫妇二人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皇后娘娘却是有所感悟。   皇上立宁王殿下为新太子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自然也让皇后娘娘惊诧不已。可是作为皇上多年的结发夫妻,她在事后推演一番, 却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她不同于宁王夫妇二人, 对皇上的了解不深、不透, 竟然会以为皇上立他做太子是看重了他“重情重义”的一方面。   皇后娘娘敏锐地察觉了皇上对废太子、魏王以及几个庶出皇子的几个皇孙不同寻常的照顾和称赞、培养。以前她只是把这个当做是皇上自己在玩弄权势, 巩固自己的地位,没有往深处想。   可是在皇上立了宁王这个有重大“缺陷”——无子的皇子做了太子之后,皇后娘娘终于想明白了皇上的深意——他可以培养出色的皇孙来制衡新任太子的权力,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坐山观虎斗、高枕无忧了。   可是这样一来, 也会养大了这些皇孙们的野心,让他们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时间越长、新太子越是迟迟生不出儿子来,他的太子位置会越发的不稳当。   皇后娘娘对自己这个小儿子是了解的,他之前那番作态绝不是在皇上面前做戏, 便是坐上了太子的位置, 他也不会找其他女人生儿子的。   换句话说,皇后娘娘反倒希望自己这个儿子能够有一些心计, 能够为了那个位置一往无前, 她也就不用像现在这么发愁了。   皇后娘娘认真分析了皇上的心态之后, 深深明白了有些时候想要得到什么不必把自己弄得样样完美, 不用身上揽了许多权力。这样的话反而会让皇上对自己有了戒心,更加抓紧他手中的权力,不愿意放权。   于是她找到皇上那里哭了一场,说道:“我这个老婆子现在说话是不管用了, 小九以前挺听我的话的, 现在为了媳妇儿也违抗我的旨意了, 皇上您不但不为我做主,反而还为小九撑腰,立了他做太子,现在我也没有什么指望了。   女官这一块儿的事情现在我也不想管了,现在我年纪大了,耳聋眼瞎的,身体也不如以前了。不如将这一块儿的事情都移交给太子妃处理吧,她们年轻人有精力。”   皇上听闻皇后这一番放权的话,自然是心中开心的,自从皇上生病之后,皇后娘娘的权势日益隆重,虽然在以前他与两位皇子的斗争之中给了他帮助,但是现在也已经隐隐成了他心中的一个隐忧了。   他之前还在想如何能在不损伤夫妻感情的情况下,慢慢地劝皇后放权,现在皇后竟然主动提出放权这件事了,他自然是愿意的。   于是他立即准了皇后娘娘的建议,将女官这一块的考核、管理全都交给了新任的太子妃来负责,而皇后娘娘则每天在宫中逛逛园子,召朝霞郡主来与她说说话、陪陪她,召几个处得来的嫔妃们打打叶子牌等等,十分的开心。   皇上每日被沉重的公务弄得很烦闷,见到皇后这般开心,便说了一嘴。   皇后打了那么久的埋伏,现在终于趁机说出了自己的劝解的话语:“皇上,那么多朝臣你,你挑几个得用的为你分忧不久行了?   你看看像我这样,什么事情都有太子妃挡在前面替我出手管了,若是她做得和我的意,我就不吭气,别人有什么怨气我就说这件事不归我管,让她们烦太子妃去。   但是若是她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合我的意,我就把她叫过来好好训斥一番,让她改得合我心意,这样一来多好,好处都我自己占了,我还每天这么开开心心的,太子妃再怎么厉害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反正她现在生不出儿子来,若是我发现她有忤逆我意思的行为,立马就可以动用皇后的权力,以“无所出”一条逼着太子殿下将她休弃了,她可不是要敬着我、怕着我吗?皇上您看我这个皇后做得顺不顺心?   我还想着我们的大好河山好些地方我都没有去过,想过段时间带着朝霞等几个人和我一块儿去四处看看呢。我也想看看江南的柔情、和风细雨以及小河、垂柳,想去看看塞北的大雪,看看磅礴的海岸。   做了皇后这么些年,虽然我是天下至为尊贵的人,但是游历的地方竟然还没有时晗雪那个娃子多,见识还没有她广,我最近脚板心可是痒得不行,很想出门去看看了。   皇上闻言顿时心中一动——他也很想去四处走走看看啊!   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身值壮年,没有考虑过生老病死的事情,也没有考虑过身后事。可是之后他突然中风,现在虽然能走能动也能思考,但是身体确实肉眼可见的一天天败坏,完全不如以前了。   他也常常在想自己还能有几年的寿命,却又担忧自己被皇子们夺权,生怕自己晚景凄凉,一直舍不得放开自己手中的权力。   现在听闻皇后娘娘的话之后,脚下也立即便痒了起来,他也想到处走走,去看看自己治下的大好河山,看看那些磅礴雄奇的风景。   况且御医也劝过他好几次,让他不要这么频繁用力地花精力处理政务,这样对他的身体健康是很不利的,总是让他要多休息,他之前都对这些意见置之不理,但是现在想来——若是他陪着皇后一同去游览大好河山,心情放松之下,说不得身体会便好,寿命也能多得几年?   皇后娘娘知道皇上现在疑心很重,于是心中即便再怎么想让皇上放权,再怎么想把皇上哄着一同出行,可是她嘴上也不提半句。   之后的十多天里,皇后娘娘兴致勃勃地指使自己得用的人收拾行李,各种准备出行的事宜,并且已经定了她们的第一站是江南省。   可是每次她与皇上笑着说的时候也从来不提邀约皇上的话,只与他说自己的心中是多么的欢喜,多么地期待出行这件事。   没过多久,在皇后娘娘出行之前,皇上那边终于有了动静,他和皇后娘娘说了他也想要一同出行的事情。   虽然这件事情很合皇后娘娘的意,但是她还是假装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劝阻:“皇上,天子是很重要的,你若是白龙鱼游,那么天下怎么办?百姓们怎么办?”   皇上这个人现在就是别别扭扭的性子,若是别人极力想要劝说他去出游,他可能疑心你要害他,可是皇后这么反对,他却更加坚定了出游的想法,他说道:“怎么不行?现在太子殿下这么孝顺、这么成器,完全可以让他监国一段时间啊!   再说了,朝臣都是我的心腹,有什么事情他们可以和太子殿下商议着决定,实在不行还可以快马送信给我拿主意的嘛,我是天子,在京城是我想在京城,又不是被关在京城了哪儿都不能去、哪儿都去不得!   之前也有皇帝南巡或者御驾亲征的记载啊,皇上也不是非得留在京城里。”   皇后娘娘还是在皱眉:“可是皇上出行很麻烦的,为了怕遇到刺客什么的,一路需要的靡费不少呢,更何况之前我准备的都是皇后出行的标准,若是皇上您也要去的话,之前的准备全白费了不说,又不知道还要多花多少时间呢?要不然我还是一个人去吧,什么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三天后就能出行。   皇上您出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准备好的事情,说不得要准备几个月呢,现在天气正好,不如我先到江南去看看风景,等我从江南回来,可能您也准备得差不多了,那样我们就可以一同去辽东或者是塞北看雪了。   我可是听时晗雪说了,那些风景都是极美的!对了,或者我们一同去西南省,西南省那边的省府号称是春城,便是冬季里也盛开鲜花,端得是一个过冬的好地方!”   皇上看见皇后娘娘这么嫌弃自己,心中很不是滋味,果断地打断了皇后的畅想,说道:“梓潼,你别担心,我一定很快做好准备的,十天之内一定安置好所有的东西,与你一同出京,等我们到了江南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耽误你看美景!”   皇后娘娘心中偷笑,面上却是一脸为难地答应了下来。   太子殿下于是第二天就被皇上赶鸭子上架地开始准备监国了。虽然他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的父皇为什么会突发奇想要自己去监国,但是他推辞不过,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于是他在皇上带着“上岗”十天之后,便看着皇上包袱款款地带着皇后娘娘出京、直奔江南那边去了。   不过皇后娘娘带上了自己心爱的朝霞郡主一同去巡游,皇上也带上了几个他看好的皇孙一同去巡游,算是给皇上一个威胁。   好在季兴邦这个吏部尚书是他的铁杆心腹,与他将朝堂上的形式掰开了揉碎了都给他讲明白了。太子殿下也渐渐摸透了好些朝臣们的脾性,顺利地处理一些政务了。   这些老臣们大多都是被皇上重新换上来的,以前的铁杆太子党或者魏王党早就被清算干净了,他们之前要么就是铁杆的保皇党,要么就是骑墙派,没有什么立场。   现下他们看见皇上已经无心朝政了,竟然让太子殿下监国,也想到了现在这个太子殿下日后很大几率是会继承大统的,所以有眼色的人都不会太过于与太子殿下敌对,让他有掣肘的感觉。   毕竟皇上日后总要老去的,太子总要成为新皇帝的,谁不怕日后他登基了再来清算一遍之前给他使绊子的人啊?   太子殿下一开始对于重大事项的把控不算很清晰,有好些事情都用八百里加急送去给皇上批示。   皇上一开始还是很有兴趣处理这些政事的,但是沿路上皇后娘娘、朝霞郡主,以及带出宫的各个皇孙们也想要争宠,便都在皇上、皇后面前表现,哄得皇上乐呵呵的,渐渐地就很少处理那些事情了。   觉得太子殿下太过于谨小慎微了,传递过来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所以他竟然还写信训斥了太子一番,说太子殿下过于小心谨慎,没有决断,将好些不应该送过来的政务也送来了,是打扰他出巡的兴致。   渐渐地,送过来的政务越来越少,皇上和皇后离开京城去江南了大半年,太子殿下也将国家治理得很好。   皇上回京之后上了几□□,忽然觉得好累、精力不济,正是厌烦的时候。皇后那边又兴致勃勃地计划去辽东出巡、看看雪了。   皇上觉得年纪大了,去寒冷的地方不好,他想和皇后一同去西南省过一个温暖的冬天,于是不久会后,皇上和皇后又溜了。   太子殿下现在已经能够很熟练地监国了,他们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他们担忧孩子们长期出去玩、学业上有所荒废,便带着时晗雪这个夫子一同去西南省出巡,沿路也能继续教孩子知识,什么都不耽误。   时晗雪也算是与季兴邦在西南省好多年,对于西南省的有名景点、风土人情、神话传说等等都有深入的了解。有了她的加入,可不止是让孩子们多了一个老师,更是让皇上和皇后娘娘多了一个好的导游,让他们二人这次巡游得更加的开心了。   好不容易从西南省过冬回到了京城,皇上还没有再上几□□,皇后娘娘又开始计划其他的巡游计划了,还计划找一些相熟的当地女官做导游,让出游更加顺畅些,惹得皇上心痒难耐,又跟着跑了。   这么两三年下来,皇上和皇后娘娘每年居住在京城的时间还不足三个月。很多时候他们去完一个地方之后都嫌弃路远不太想回到京城了,而是直接从现在所在的这个省份出发,去下一个目的地。   皇上也体会到了不用担责、不用处理政事的好处,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比以前上了一个台阶,觉得自己能多活几年。   这么些年下来,他心中也看开了一些,觉得自己这个皇儿是个好的,在监国的时候也没有犯什么错,自己无论什么时候回去,他都恭恭敬敬地把权力还给自己,一点儿都不贪恋权势。而且当了太子这么多年,也实现了他当日的诺言,没有再纳女子,一直只有太子妃一个人。   所以皇上为了玩得更加尽兴一些,终于下定决定要将皇位传给太子,他从今以后就做一个万事不管的太上皇,想到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再也不会有人快马加鞭地带着奏折四处去找他做主了,他终于可以身心都放松下来了。 第156章 大结局   新皇登基之后自然是要大赦天下的, 让全天下人都能感受到新朝廷、新皇帝的新气象,让大家都跟着一起开心一下。   同时因为太上皇和皇太后经常喜欢在各地巡游的事情,好些百姓知晓了这个情况, 会在收到冤屈之后拦着告御状, 或者对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吐了口吐沫, 诅咒到:“咱们这里怨声载道的, 等到日后太上皇和皇太后巡游到此处,定能发现端倪,定能将你这个贪官揪出来!”   于是好多官员们在做事的时候都还是有所收敛,不会觉得自己所在的这个小地方天高皇帝远就放肆起来, 太上皇和皇太后前些年的时候巡游还是挺大张旗鼓的,沿途都会有官员、女官陪着出行,作为导游,招待他们,也能控制一下那些东西是能给他们看的, 那些东西是不能给他们看的。   但是现在太上皇和皇太后卸下来身上的担子之后, 就不再是一国之主了,他们也不太像之前那样去哪里摆足了仪仗, 避免扰民和劳民伤财。   新皇登基之后, 已经出现过好几起官员们有些不端的行为被太上皇和皇太后在巡游的时候发现, 一封信写给皇上, 皇上就派钦差大臣来详细查探的事情,因此落马了好些贪官。   所以太上皇和皇太后的巡游现在不仅变得不劳民伤财,不再是国家财政的一个大负担,反而还成为了国家反腐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   毕竟谁也不知道太上皇和皇太后那天会不会心血来潮来到你治理的这个地方?他们二人现在低调得很, 行踪诡秘, 谁也不知道他们走到了何处。   有些官员为了怕被他们查出来自己贪腐的事情, 只敢私底下做做文章,明面上却是不敢让自己的官声烂大街的,这么一年年的装下来,百姓们倒是对整个朝廷,对整体的官员们有了向好的评价,各地的百姓们说起来自家县里的官老爷们不至于个个伸出大拇指,但也不至于要随时唾骂了。   季兴邦这个吏部尚书一直做得很好,在六部之中,排序基本是“吏户礼兵刑工”,吏部尚书居首,他也一直做得兢兢业业的,之前的皇上信任他,现在新登基的新皇也很信任他。没过多久,他便在之前的阁老致仕之后入阁了,达到了他这辈子做官的高峰。   一般而言,为了巩固统治,对于一家人来说为官上面是有所限制的。季兴邦入阁了,成为了权倾天下的阁老,那么他的大堂兄季兴杰、儿子季昀霆、女儿季昀舒以及其他小辈的侄儿男女就都不能再在京城里为官了,否则会引起其他人的强烈不满。   对于其他小辈而言,在外做官没有什么难的,他们的级别都很低,基本上都在各个县、各个府中做官员,分散到全国各地里去了,对他们日后的影响不大。   同时因为京城之中有着季兴邦阁老的这棵大树的拂照,他们在吏部每次的考核之时基本上都能得到比较好的档次,不说人人都能得到“优”,但是至少不会遇到上官们的为难,本来是合格的,却被故意推到劣等,对于他们这些小辈来说,算是很好的。   而且他们在外地为官的时候,他们的上峰也“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故意给他们使绊子,让他们难受,毕竟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他们也怕这个很年轻的季阁老日后报复他们啊。   只不过这一条的限制对于季兴邦的大堂兄季兴杰来说就比较致命了。季兴杰在国子监和太学教书都教得非常的好,人品也是很过硬的,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和朝臣的公认,若是没有季兴邦入阁这么一遭事情的话,他日后成为负责太学的主官,统领整个太学继续发展起码是无碍的。   但是因为要避嫌,所以他就不能继续留在太学担任重要的职位了。现在对于他来说,只有离开京城去其他地方做官这一条路了。   季兴邦也找他聊了聊天,问季兴杰想不想外放去某一个省做巡抚,或者学政也可以。毕竟他现在是内阁重臣,若是让季兴杰平调去一个比较好的岗位或者是升一级去其他重要的岗位也是可以的。   季兴杰也很心动,之前他虽然也做过其他部门的官员,但是毕竟做的时间短,一辈子基本上都是在不同的学校里面换来换去的,完全没有外放过,更不用说是做外放的实权主官了。   在这个世界上,男子都有一些“功成名就”的想法和追求,他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季兴杰思索了几天之后却亲自找季兴杰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说道:“兴杰,我年岁渐大了,现在就时常感觉自己精力没有年轻时候好了,好些时候都会觉得身体困乏,使不上劲儿。   其实我在心中很是羡慕太上皇和皇太后夫妻二人的老年生活,把一切烦恼都留给成器的儿子,老夫妻二人却什么都不用管,只用去开开心心地游山玩水就好了。我不想像其他大人一样一直在朝廷里干到七老八十的才致仕,我想快点儿跳出这些樊笼,快点儿得到自由。   现在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那我就正好借着外放‘游学’的名义,带着老妻一同边游山玩水边到各地的书院去讲学,与其他文人会会,了解一下其他的想法,碰撞一下,说不定会有些奇妙的思想火花呢?取长补短嘛。   更何况,你在京城做了阁老,虽然是风光无限,但其实也风险巨大。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若是你做了阁老,我再做了一个外放的封疆大吏,我们季家的权势滔天,皇上还会不会如之前一般信任你?信任季家?   皇上会不会改变他的想法,从而变得很忌惮你?对你日后不利?   虽然我的远行不一定能给你带来很大的帮助,但能帮你在皇上面前消除一些戒心也是好的,至少让皇上心中有一个印象——我们季家人都不是那等贪恋权位的人。   兴邦,你日后在京城也要小心。俗话说‘不聋不哑不做阿公’,在做事上不要太和皇上顶着干,不要太贪恋权势,要记得急流勇退,不要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我们二人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对于史书上的记载都是门儿清的,你说说,能有几个权臣是得以善终的?所以权势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现在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走的,但过上几年等孩子们大了,你也学我和你大堂嫂一般放下一切去游山玩水吧,人死了就是一捧黄土而已,什么都没啦!”   季兴邦闻言深受触动,他站起来对自己的大堂兄鞠了一躬,对大堂兄承诺道:“大堂兄,现在我有一些施政的想法还没有实现,还没能帮皇上控制好整个朝廷,几个侄儿侄女们在官场上也都还立足未稳。   但是我答应你,一定不会在日后被权势迷了眼睛,最多十年,我一定会从现在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向皇上请辞,然后带着晗雪去游山玩水,不枉此生。   大堂兄,到时候我若是真的忘记了现在的初心,被权势迷了眼睛,变得贪恋权位,请你一定要骂醒我、打醒我,拉我离开朝廷这个旋涡、泥潭,拉我一把,让我能得以善终。”   季兴杰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两人在此对彼此做好了承诺,然后季兴杰便带着妻子远行去了。   季兴邦趁着现在和皇上关系还好,隐瞒了一小部分“伴君如伴虎”的话等等,技巧性地向皇上说了“心里话”,汇报了季兴杰与他的谈话,并且与皇上说明了他与季兴杰的约定,十年之后一定会从阁老的位置上离开,带着妻子去游山玩水。   皇上闻言很是不舍,他说道:“季阁老,之前好些老臣都能与皇上君臣相得,历经几朝呢,怎么你却只肯陪我十年?   之前你教了我好些知识,我也想着与你一同大干一场,将整个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条,让大家知道我是个明君呢!”   季兴邦笑着说道:“皇上,我能教你的已经全都交给你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了。再说了,我也不是马上离开,这不是还有十年的期限么?这十年内一定帮你多找你个好苗子,让你可以用着顺手,到手再提拔一个入阁也就是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君臣相得十余年也算是挺不错的结局了,我就怕到时候我迟迟不走,我们师徒二人反倒相看两厌,反倒不美。   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臣莫非王臣’,小老儿到时候与老妻无论游历到哪里都是还在皇上的治下,皇上若是想找小老儿,想要小老儿的帮助,那还不是随叫随到?一点儿都不耽误事情的。”   皇上闻言也只能作罢了。   之后的十年时间里,季兴邦和皇上二人心中都牢记着这个十年之期。二人一个是内阁重臣,一个是皇上,在皇权和相权的碰撞中难免会有矛盾。   好些人都想要在皇上面前说季兴邦的坏话,离间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和信任,但是竟然从来没有人能如愿的。毕竟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的这十年之约。   他们二人对对方很克制,有时候虽然会生对方的气,觉得对方变了,但也会在心中安慰自己——只有十年而已,忍忍就过去了,十年之后我就见不到他了。   于是再怎么磕磕绊绊、再怎么又矛盾和权力的冲突,这师徒二人都保持着良好的感情,一直就这么过了十年。   十年之后,季兴邦不用他的堂兄季兴杰来骂醒,自己就向皇上郑重地提出了致仕的申请。   皇上心中虽然有不舍,但是也有一些喜悦,满意于季兴邦并未贪恋权势。   皇上其实也在忌惮这十年来权势渐渐变大的季兴邦,若是季兴邦不主动提出致仕的申请,他恐怕还会自己主动问一问季兴邦是否还记得“十年之约”。   但是季兴邦这个致仕的申请一提,皇上对他的观感立即就变得非常的好了,十分不舍地挽留了他三次,最后才挥泪准许他回乡养老。   之后,皇上还是很照顾季兴邦的儿女、侄儿侄女这些后辈们的。   可惜的是小辈们的资质各有不同,季兴邦的儿子季昀霆本来被皇上寄予厚望,想要好好提拔他一番,可惜的是他之前学问平平,做官的水平也平平,难以提升到封疆大吏的位置,一直只能做个府君大小的官员,只能管理好一府之地。   而季兴杰的儿子季绍楠和女儿季绍敏与季兴杰的情况差不多,都属于那种在做学问上很有天赋,但是做官上不算很有天赋的人。   等到季兴邦致仕离开京城之后,皇上就把季绍楠提拔到了京城太学做教谕,让他能够在京城教书育人,也算是专业对口,不屈才。   而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季兴邦和时晗雪一身的做官、为人处世的本事似乎都让季昀舒这个女儿继承了。   季昀舒在做官一途上一直官运亨通、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一路青云直上。   她虽然是个女子,但是不仅在西南省那边做县令很能干、很得人心,便是之后被调离到了江南省、山北省等等各地任职,也都做得非常的好。   她每一次吏部考核的成绩都是“忧”,无论是管理民生、管理教育还是管理诉讼,都做得非常的好,简直是多面手,就没有她不会的东西。   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人看她的笑话,还曾经不自量力地想要构陷她,或者夺取她的政治果实。可是自从她的父亲季兴邦任了吏部尚书,之后再入阁之后,她就不会再被人针对了,她的所作所为也能真实地反应给上层了。   在季兴邦致仕之后,皇上考察了季家几个小辈之后,也敏锐地发现了最有潜力、最有政治领悟力的季昀舒,再加上皇上膝下始终只有朝霞一个女儿,于是便给了朝霞公主一个任务,让她去基层跟着她的“师姐”季昀舒学习。   这些难得的相处机会让朝霞公主与季昀舒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她们二人政治理念一致,再加上都同为女子,更加团结、更加守望相助。   后来,皇上膝下一直无子,朝霞公主年纪也渐大,皇上想要给她寻个合适的驸马。   可是好些人家觉得朝霞公主日后也不过会是个普通的公主而已,儿子娶了她做了驸马,那政治前途不就全都断送了吗?   皇上对此非常不满,他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值得最好的男子,于是便力排众议要立朝霞公主为“皇太女”,日后继承他的皇位,而给“皇太女”所召的驸马,日后就是能够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或者到时候再女皇重新想个什么词来形容都行。   皇上这样的做法自然是引起了大家的一致反对,可是皇上怡然不惧。现在朝霞公主已经有了好些政治上的帮手,已经致仕的老阁老季兴邦等人也坚决站在皇上和朝霞公主这一边,那些想要反对的人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最后,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立了朝霞公主为皇太女,日后还继承了大统真的成为了女皇呢。   当然,朝霞皇太女继承大统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没有驾崩,他们也做出了前一任皇上和皇后的选择——在身体还没有太败坏的时候就把皇位传给后人,自己夫妻二人则一同去游山玩水,暗度晚年。   至此,皇后娘娘终于放了心,她终于知晓了自己丈夫对自己的真心,他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一生都没有别的女子,还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女儿朝霞。   而此时的季家也已经成为了朝廷之中不可忽视的一大家族,他们家族中不仅有季兴邦这个“前阁老”,还有季昀舒这个新女皇的心腹也成为了新一任的阁老,还是第一个“女阁老”。   这样一门两阁老的家族,难不成还不是大家族么?更不用说季家大大小小的亲戚、子侄们散落在朝廷之中各个位置上,已然成为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然而,季家还在不断地向好发展着,季昀霆的儿女和季昀舒的儿女们在念书上很成器,在朝廷的科举考试之中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虽然没有谁再考中状元,但是又两三个都考中了前十名呢。   假以时日,谁能肯定季家那边不会出现第三个阁老、第四个阁老呢?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各位亲陪我到最后,完结、撒花,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