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医途漫漫》 作者:凌城雪   文案一:   别人家的系统软萌,可爱,贱;林溯家的系统,高冷,掉线,坑!   刚刚穿越武侠世界,林溯的花间游就被吞,离经技能也不能使。系统说了——【认真学医,不给开挂。】   好吧好吧,认真学医,拯救世界。   可是,等林溯从深山老林出来,却发现这个武侠世界的大佬们和她了解的好像不太一样……   石娘娘被灭门,习得至高武功的秘籍到底从何而来?神教副教主到底还自不自宫?孤傲高洁的妙僧竟要还俗?丐帮帮主义子做了什么使西夏公主非君不嫁?剑仙你到底反是不反?还有,剑神大大为何一见林溯就狂放冷气?   最后——“系统你到底何时给我开挂!”   文案二:   林溯是个有想法的妹子,她立志要做万花谷第一食人花,并且刷到大师兄“活人不医”的称号。   可是,她刚刚配完双心法,系统就带她穿越了。   她家的系统和别家的不一样,不萌,高冷,还爱掉线。   穿越的第一天就把她的花间游吞了,并且冻了奶人技能。   还好有点儿良心给她个新手大礼包。但她等打开一看……   “。。。。。。”   为啥除了里面画风不一样的医书,剩下的武林秘籍她一个也不能学?   PS:女主是个万花,没玩儿过剑三的小可爱也能看懂。   内容标签:武侠 打脸 系统 爽文   主角:林溯 ┃ 配角:陆小凤,楚留香,花满楼,林仙儿,东方不败, ┃ 其它:陆小鸡和楚臭虫传奇,史上最快的飞刀,到底要不要自宫的教主大人,灵鹫宫的合法萝莉 作品简评: 别人家的系统软萌,可爱,贱;林溯家的系统,高冷,掉线,坑!刚刚穿越武侠世界,她的花间游就被吞,离经技能也不能使。好吧好吧,认真学医,拯救世界。可是,等林溯从深山老林出来,却发现这个武侠世界的大佬们和她了解的好像不太一样…… 本文风格轻松愉快,设定新颖。以女主学医救人为主线展开,情节跌宕曲折,女主慢慢从一个穿越者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万花医者。其中,各路正反派的设定也是十分巧妙,贴合剧情又不突兀,营造出另一番恩怨情仇的武侠世界。 第1章 东方的子孙   今日,江南的小镇来了个新面孔。   是个姑娘。   最惹眼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手。明明是白昼,她的手中却提了一盏精美的宫灯。鎏金的手柄在顶端系上一根金线,另一端吊着灯身。与手柄同色的鎏金骨架一分为八,包裹住用不知什么质地的紫色灯罩。远远看去,这姑娘更像是提了一朵花而不是一盏灯。   此灯灯罩的布料极为特殊,不透日光,却能隐约见着灯罩内部的光亮。里头的“灯芯”随着她的步伐明明灭灭,时不时还能看出里面冒出一丝幽光。   她身上着的是纯白的广袖流仙裙。顶级的绸缎为料,上好的做工缝制。尽管身上没有任何彩色配饰,那一身白衣也有它独到的风流。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便是她的背后背了只小猫非小猫小狗非小狗形状的布偶。说实话,这布偶造型虽奇特,但不免有些…失真。而且破坏了整体气氛。   转而去看姑娘正面,果真是个美人。   一双水润的杏眸,左眼角下有颗泪痣,并不显眼,但确实存在着。小巧挺立的琼鼻下是一双淡而薄的唇瓣。那颜色有些失真,就像是山上的山桃花,色彩淡淡的,几近于白色的粉。   江湖上的美人很多,这姑娘这般的却是少见。她的容貌如她周身散出的气息一般,没有丝毫侵略感,甚至她只需微微一笑,便会让人觉得沐浴春风。   可是,如此美人美景,却总会有煞风景的人出现。   江湖上,一些狗血剧情每天都在重复。   例如——恶霸调戏美人儿。   这姑娘在小镇里头是副生面孔,独自一人行走,看上去又柔柔弱弱的。不免招来一些流氓恶霸上前。   这不,已经有五个人结伴过来强制搭讪了。   为首的那人一身白色长衫,自诩风流。殊不知好好的成衣穿在他身上更像是丧服。剩下的那四人红紫黄绿一人一身,好像一盆蔬菜乱炖。   “嗳——”白衣男人率先跳出来拦住她的去向,自认为迷人极了实则油腻到家的笑了起来,“姑娘好生面生,可是初到此地?”   明显是被人不怀好意的拦住,那姑娘却笑了出来。她的笑容也像她的人一样,轻轻的,柔柔的,软软的,好似天边的云朵,没有任何侵略感,又好似阳春的习习微风,扑面而来,柔和而又温暖,一直舒服到了心里去。   多么温柔的姑娘啊,柔柔的仿佛水做的一般。   可是,姑娘,你别说话,千万别说话!   “确实如此。”天呐,她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同于她的容貌那般温柔如水,反而是那种豆蔻少女才有的声音,娇娇软软,甜糯糯。听在耳朵里,甜进了心里头。   姑娘的声音也好听,但接下来的话却是不怎么好听了。   “给你们三秒时间消失。滚。”明明是威胁,声音却又甜又软,语气也像是在娇嗔一样,一点儿威胁力都没有。之后那个“滚”字一点儿凶气也无,反而软软乎乎,勾的人心痒痒。或许,这五个人都沉溺在了她的容貌上,声音中,根本没注意她再开口说得内容是什么。   “既然姑娘头一次来江南,那我等可得好好尽尽地主之谊。”一人说着,其他四人随声附和。那身着黄衣的男子又干又瘦,眼下发青,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他最先忍耐不住暴露可原型,极为猥琐地搓搓双手,笑的淫邪。   “顺便让哥哥也开心开心,哈哈哈哈!”   周围的百姓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虽然面露可惜,却没一个人上前阻拦。   “哎——又是他们,这个月已经是第三个了。”   “就是!可惜了个好姑娘。”摇头叹息。   “我看不一定,”一旁眼亮的人有了不同的看法,“你看那姑娘穿的衣裳,那外衫我只在扬州城里最大的布庄里头见过。只一外衫,就要上千两银子!”   “这次这五个杂碎,恐怕是踢到铁板咯。”   果不其然,正如那人所说的。   白红紫黄绿五个人,刚默契的上前准备把人拽走顺便同时毛手毛脚的占便宜,在距离她一步之遥,便被人拦住。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身着短打的汉子,像他们准备围那姑娘那样把他们团团围住,然后捂嘴拖进了暗巷。   这群汉子里面为首的人虎背熊腰,留着一下巴的碎胡子的大汉,瓮声瓮气地朝那提灯的姑娘拱手:“林姑娘,受惊了。”   被称为林姑娘的少女抖了抖她的灯笼,回以一笑:“无碍。你们……先生呢?”   “先生已经到了,这边请。”大汉侧身,恭敬的为其引路。   “哦,对了。”像是想起什么,刚走了几步的林姑娘停下脚步,转头对他轻声嘱咐道:“刚才的那五个,教训一下就好,别弄死了。”   “是。”   简单明了的回答,让林姑娘满意的点点头,笑容满面。却又瞬间收了笑意。   她把灯笼往上提了提,葱白如玉的指尖戳戳上面的灯罩,轻声嘟囔着。   “只可惜你马上就不是我的了。”   这精美绝伦的宫灯,只有刚刚冒出来的一群大汉知晓,灯罩里头的是灯芯还是别的什么。   这姑娘刚从昆仑山顶下来,取雪莲为饵,在寒池里钓的宝贝。   不过这宝贝不能见光,遂才被林姑娘塞进了灯里充作灯芯。   “刚好最近缺人试药,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儿来。”她走在前面,突然冷不丁来了句。   这般的反复无常?   哎……女人,你的名字叫善变。   而位置落后半步的大汉听到这话,竟然顶着炎炎夏日打了个冷颤。   ——果然,兄弟们说的没错。宁愿得罪教主和副教主,也不要得罪林溯姑娘。   得罪前者,最严重无非就是个死而已。可是落在后者手里,她不会让你死,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要误会,这并不是因为这姑娘心狠手辣。   林溯姑娘是个医者,她从不制毒,却一直都在研制解毒的方子。如果说制毒如登山,那么解毒就如登天。是药三分毒,没有中毒的人喝了解毒的药,怎么可能安然无恙?药理,解毒这方面,大多数都将就以毒攻毒的。   上一个落在林溯姑娘手里的是教中被抓回来的叛徒。因为有些情报还未拷问出来,不能任其自生自灭。他半死不活地被送过去,一个月后,整个人恢复完好,见到他们刑堂来接人,就像看到了救星。当场就抱着刑堂副堂主的大腿,泪流满面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交代完后,那叛徒都没用他们动手,就自己咬舌自尽了。恰逢林溯姑娘在一旁,愣是把将死之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那天大汉也在场,他回想起那一心求死却被林姑娘轻易救回来的叛徒脸上的生无可恋,他就冷汗直冒。   也是自那天起,教中开始传言千万不要得罪林溯姑娘!不然,她会叫你求死不得!   求死而不得,对于最大不过杀人头点地的教众来说,太过可怖。   大汉擦擦额上冒出的冷汗,看向身前的白色身影,眼底畏大过敬。   无形之间,他与前面林溯姑娘的距离,从半步拉开成了一步。   ——林姑娘医者仁心,救死扶伤,你感动吗?:)   ——不,不敢动……不敢动! 第2章 六味地黄丸   “东方,你的子孙后代有着落啦!”   娇娇软软地声音伴着它的主人如同归巢的燕儿,欢快雀跃地涌进院子。   院中长身而立,静候已久的主人如玉的面容瞬间一黑。   “闭嘴!”   “哦……”   林溯收声,声音弱了不小。听上去委屈巴巴的。   一见林大姑娘这般,东方十分头疼地伸手揉揉眉心。   如果人生可以回溯,他绝对会选择在遇到林溯的第一天就掐死她!   回忆翻涌,时光倒流。   东方第一次见到林溯时,是因为教中的探子上报,附近的镇子里来了一位神医。   镇中居民把那位神医奉为神明,吹捧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后来他义兄童百熊在前往中原时被人识破身份,身受重伤。右臂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险些断掉。最终失血过多,昏迷倒地。   巧合般地,重伤的童百熊遇到了进山采药的“神医”林溯。发现林中有位性命垂危的伤患,医者仁心的林姑娘并没有多想,就地取材简单的包扎为其止血后,唤来了镇中的居民,齐力把童百熊搬运回了她在镇中的临时医馆。   童百熊右臂的刀伤伤了经脉,失血过多,体内的内伤更是拖走了他半条命。可以说,童百熊是咬着牙凭借超人的意志和自身不弱的内力作为支撑逃回神教所属范围内的。   据童百熊自述,他当时的状态,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阎王殿。可到了林姑娘手里,愣是硬生生地把他的命从阎王那里给抢了回来。   只三个月,除了右臂还被林姑娘叮嘱不得用力过猛外,其于内伤外伤,全部治愈。也不知是不是童百熊的错觉,他仿佛觉得自己早年留下的暗伤也好了三成。   如此医术,委实令人心动。   东方负手沉吟片刻,便决定“拜访”那位神医,一探虚实。   林溯第一次见东方,是在深夜。   已近亥时,月上中天。身着大红色华贵长袍的男人踏月而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   说实话,如果不是早早知晓这是个纯武侠世界,林溯会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撞了鬼。   还是个生的极为好看的艳鬼。   “艳鬼”见此间主人许久没有动静,便直接找上门来。推门而进后,瞥了眼内室,遂坐在外厅的小茶桌旁自顾自地坐下,为其斟了盏茶。   “旧闻神医大名,在下深夜前来,实属冒犯。还望神医不要怪罪才好。”如果说,他刚才站在院中说这话还有点可信度,那么他此时并不真诚反而傲然的语气就很让人想打他了。   林溯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她也就想想。   ——主要是打不过。   人家都已经不请自来,破门而入了,若是她再不起来,他跑进来掀被子可怎么办!林溯深感这个男人做得出来这种事。   认命地从被窝爬起,林溯套了件外衫,披头散发地走出卧室。   东方听见脚步,满意地一勾唇角,手中一直把玩的茶杯终于往嘴边送了送。   杯口还未沾唇畔,林溯姑娘人未至声先到,娇娇软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此茶性寒。虽说有消暑降火之效,但并不适合待客。阁下还是不饮的好。”   东方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狭长的桃花眼一眯,意味深长地垂眸瞥了眼茶杯中碧绿的茶汤。   这茶闻上去像是铁观音,茶香浓郁,还带了股不属于茶叶的甜香。或许是在冲茶时还加了些别的什么。   只不过几个呼吸间,这个男人的思绪不是翻转了几圈。   东方没喝,但手中的茶杯也没放下。他抬眸打量林溯,同时,林溯也在打量他。   一身红衣的青年在茶桌旁随意而作,一手撑着茶桌,一手把玩茶杯。他生了一双桃花眼,比常见的略为狭长,眼角晕着天生的桃色微微上挑。他朝她看来,眼底含着的月光仿佛都朝她涌来,如梦似幻。   ——妖孽啊……   林溯心里连连摇头。   怪不得史上男生女相,容貌俊美的兰陵王行军作战要常年带面具了。否则真容一露,谁还有心思打仗?都来膜拜盛世美颜吧!   林溯不知道兰陵王是美到了什么地步。但她眼前的这人,生的真是极好。五官俊美到精致地地步,红衣的艳色被他一身傲气压住,自成一翻别样的气质。   只可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美人美则美矣,眉目间原本应有的英气却消减了不少。英气弱化,这张生的天怒人怨妖孽般地脸未免有些阴柔了。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林溯转眼想到这一转变的原因,忍不住心中又是一叹。   ——造孽啊!   东方可不知林溯这般思绪万千,他眼中林姑娘的印象只有一个。那就是——弱。   林姑娘一身白衣,三千青丝在脑后随意地披散着。巴掌大的小脸儿白嫩光滑,一双眼眸含着一汪春水,温暖清澈。模样生的确实出水芙蓉,天生丽质。却难免给人柔弱之感。再观她气息并不绵长,脚步不够轻盈,手中一层薄茧也无只一身药香……东方只归纳出这一点。   不过,弱一点才更好掌控不是吗?   虽然得出结论,但东方也并没有表露一丝轻视之意。   “在下深夜前来,一是来向姑娘道谢,二来,则是……”   “看病?”林溯接上他的话。   东方没有否认。他的主要目的确实是这个。   “听闻姑娘不仅可消除病痛,亦懂医治内伤?”   “确实如此。”林溯点点头,在东方对面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童百熊遭十多个武功路数不同的人手围攻所至的内伤,她三个月就给调养好,现在虽然不能说是名传江湖,但日月神教肯定早已上下皆知。   现如今江湖上的大夫,一种是专门给人看(疾)病的,另一种是专门给人治(重)伤的。不过大多数的大夫都因为把精力放在了医学上,不懂武功,所以跑江湖的大夫很少。可以自保且医术高明的就更少了。   林溯看上去虽然看上去柔弱无力,但东方可不相信她真的手无缚鸡之力。懂医理的,一般也通毒经。医术越高明,越不好得罪。   心思百转千回,东方想了又想,挽挽袖子,把左手放轻松,似是轻松写意地递了过去。而他藏在袖中的右手,则是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一击毙命。   “劳烦姑娘。”都不问人家是否乐意。真是又傲气又霸道的人。   林溯意外地看了东方一眼。她还以为需要等到再扯一会儿才会让她诊脉呢,没想到居然这么痛快。   林溯也没犹豫,伸出右手,中间三只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其脉门之上。她敏锐的察觉到指尖触碰到皮肤的那一瞬间,某人皮下瞬间紧绷的肌肉。但她如同恍若未觉,依然默不作声地认真诊脉。   而后,林溯像是发现了什么奇特又少见的病症一样,古怪地看了东方一眼。   “如何?”   “……”斟酌了一翻,林溯才把语言组织好,“阁下自进门,我便观阁下面带寒气。”   这话,让东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未喝的茶水。   “阁下可觉得今日后腰隐痛?时常乏力?”   东方认真想了想,“不曾。”   他乃习武之人,并且内功身后。这样的病症也只有待他年入古稀,才可能找的上他。   “那……可曾觉得脾肾透支?”   “并无。”东方明眼看出林溯的犹豫,遂道:“姑娘想知道什么,但问无妨。”   “……”   ——不,我怕死。   其实,林溯原本想问的是——你的小兄弟还健在否?但她怕东方巨巨听了才不管她是不是大夫,直接起身一巴掌糊死自己。   东方直视林溯,狭长的桃花眼眼神平和带着询问,仿佛就像个认真等待大夫结论出病症的求医者。   但偏偏,林溯在这双眼的注视下压力神大。   “自古以来,万物都将就阴阳调和。昼夜交替,冷暖变更。世间男女男为阳,女为阴,此乃大阴阳,而男女各自体内又成另一方阴阳,此乃小阴阳。阴阳相交相容,二者不可却一。若强逆之,阴阳颠倒。龙非龙,凤非凤。”   “……”   “……”长篇大论了好久后,林溯才觉得铺垫地差不多了,言语十分委婉地来了一句:“阁下体内阴阳失衡,阴邪之气已侵入肺腑,伤及了肾脏。最好尽快灭其根源,再以药物辅助调养。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会断了传承。”   东方这次终于听明白了,脸黑的不行。狭长的桃花眼眸光微冷,看的她胆战心惊。   “……”   林大夫医录:今晚来的病人身有隐疾,肾亏阳虚。但是我只想给他开一瓶并不对症的六味地黄丸。 第3章 葵花与东方   林溯一直是个很有想法的妹子。   自剑三重启,有了全息版后。她就立志要做万花谷第一食人花,顺便把大师兄“活人不医”的称号抢过来。   当天她站在大师兄面前指天发誓的画面,现在想想……大师兄当时的眼神,就像是在关爱小傻子!   林溯没想到剑三重启后,不仅全息给人惊喜,连NPC都专门设计了一组完整的数据。   整个游戏世界太过逼真,以至于她沉溺其中。家属楼煤气管道爆炸,她躺在游戏仓里毫无痛苦地死去。游戏仓里的林溯被火焰吞噬,烧成了焦炭,连人形都辨别不出。   因为游戏,林溯死了,却也因为游戏,她还活着。   林溯在大师兄身边蹲了三天,呆了三天。在第一千八百六十四次尝试着退出游戏无果后,她接受了自己出了意外的事实。   她在万花窝了一段日子。然后,她遇到了一个系统,理所当然地穿越了。   不同于别家的系统,林溯的系统十分高冷。一言不合地先给她扔下三样东西和一个新手大礼包。   【太素九针经脉图X1,太素九针人偶图X1,医经(可进阶)X1,新手大礼包X1。】   然后,它又二话不说地吞了林溯的花间游,又永久冷却了她的离经易道,只空留了一身内力给她就跑了。   【祝宿主顺利达成目标,早日回家。】   回家?回哪儿?烧成碳的渣渣连诈尸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目标……什么目标呢?   ——成为一个“活人不医”的食人花。   活人不医,医术与名望,   而食人花,则是武力了。   这对一个万花来说,看似不难,但对于一个花间游被吞,离经易道也等同于被吞了的万花——林溯来说,她还需要走很长一段路。   在成为食人花之前,先选择老实地做一个纯奶吧。   林溯花了一个月消化系统给的相当于新秘籍的存在——“医经”。   这是系统给林溯唯一的金手指。所幸她之前在万花窝着的日子不是白过的。领悟后,用太素九针经脉图和太素九针人偶图轻松地升到了高阶。理论上去了,下面就是实战了。   她最先找了个深山老林熟悉药性,在里面泡了整整一年,期间时不时地用药草帮助受伤的大小动物们。它们是她的第一批病人。   而后,她出了深山,来到江湖游历,一转眼又是一年。   最后,系统上线来看一眼,见她进度迟缓,难得稍稍放下高冷,建议林溯开启辅助模式。   辅助模式,其实就是系统根据林溯的一身属性结合这方世界背景与各种因素计算得来的结果。可以帮助林溯选择一条医术,名望与武功共同进展的捷径。   林溯想了想觉得挺合适,让她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般闲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是,一分钟后,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第一个病人,竟然是——【“医治”好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那个传说中那个东方不败?!   然而,等林溯花费半年时间来到关外,并且成功搭上东方巨巨的脉搏后。   现在的她只想给已经修炼了《葵花宝典》的东方巨巨开一瓶并不对症的六味地黄丸。   ……   “……可有医治之法?”   林溯乱七八糟的思绪被眼前的人拉回。林溯直接反应就是摇头,不过见某人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她只好硬生生地制住摇头的动作,改为极为为难地皱眉。   “我本以为阁下是染了寒气。不过,并非如此。”林溯抬眸看向东方,如水的眼眸清澈而真挚,“阁下若非天生如此,便是后天所练的内功心法与自身属性相冲。”   “阁下的功法属性极阴,而男儿本就为阳。两者相冲,这是必然。这点,我想阁下是知道的。”   其实她也知道。解决方式也很简单。要么废了这身功夫,要么按照那本秘籍的第一页去做——欲学此功,挥刀自宫。   割JJ还是废武功?   所以……东方巨巨你怎么看?   “……”东方敛眸沉思。   他一向自认是个果断狠绝的人,也没有什么让他儿女情长的意中人。自己现居一教副教主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甚至有更近一步的念头。娶妻生子什么的,只会成为自己的弱点。   那本被称为绝世武功的《葵花宝典》,东方当然看到了第一页所注的八个血字——“欲学此功,必先自宫。”   不管是现在的东方,还是未来的枭雄东方不败,都是骄傲到骨子里的人。不会仅凭这几个字就打消他修炼《葵花宝典》的念头。当然,他同样也不会看到它就失了脑子,对这八个字深信不疑,直接把自己变成太监。   东方只不过冷笑一声“故弄玄虚”,便修炼起了葵花宝典。自那日起一月后,内力猛增,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直到第三个月,在处理事物时,对任我行的指手画脚杀心猛增,恨不得当下除之时,东方才觉得自己有些不对。   细细一品,他还是他,不过他的性子却开始从冷静隐忍慢慢地转为暴虐易怒。又两月后,他一日晨起,见自己的小兄弟不如以前的精神奕奕反而萎靡不振时,转念一想,才陡然一惊。   男人早晨起床,小兄弟精神十足,这是正常现象。一日两日不是,也属正常。可细细一算日子,他已有两月没有动静了。   ——自己上一次动欲是什么时候?   东方自问自答,好像是半年前?   他心中带着惊诧,一路赶去中原,进了中原里虽不是最美却是最能勾起男人欲’火的花魁的闺阁。可惜花魁虽妖娆勾人,却挑不起自己半分欲望。   东方惊诧莫名而来,杀气冲冲而走。   自那后,东方的脸整整黑了半月有余。虽然自己没有什么传宗接代的想法,但他却也没想过就这么断子绝孙!   东方毅然停止修炼葵花宝典,可一日不修炼,自身修为便开始减退,减退程度逐渐递增。   无奈,现今正是多秋之时,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但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浑身经脉明明完好无损,运行内力却十分阻塞。长此以往,先不说经脉会有问题,走火入魔才是难题!   东方本想找平一指,却担心走漏消息给任我行。遂远遁中原。他看了不少名医,得出的结论一致。想要恢复,就必须废了这身武功。   那怎么行?!   如今任我行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他若失了武功,岂不任人宰割?   就在东方快要放弃医治,决然选择不走寻(自)常(宫)路时,林溯出现了。   不管是巧合还是天意,东方都觉自己应走这一趟,算是给他最后一个犹豫的时间。   东方眸色深深,里面暗含着林溯看不懂的复杂之意。   “那么姑娘的医治方法……”   “当断则断,”林溯柔柔笑开,如如三月春风,可后面的话只让人觉得那是冬日寒风,刺骨的疼,“废了这股内力,重修。”   ——果然如此……   出乎意料的,东方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缓和地闭上了双目,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一般。   他的手指灵活一翻,再次睁眼看她。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平静,却让林溯从尾骨窜出一抹凉意,直奔后心。   “当然啦,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林溯话锋一转,顺便给自己倒杯茶压压惊。   东方微微侧头,手指中夹杂的一抹银光随着他微不可查的小动作再度隐去。   也不知,林溯是否知道,她的直觉救了自己一条小命。   “我刚刚发现,你的体内除了那阴邪的内力之外,还有寒毒作祟。”   “寒毒?”   “怎么,你竟不知吗?这股寒毒与你的内力相辅相成,互相增益。但时日长了毒性便显露出来,它会阻塞你的经脉,腐蚀你的丹田。”   “若不清除它,不管你是选择继续修炼还是废掉内力,它都会宛如跗骨之蛆,牢牢地种在你体内,影响你。”   “所以,”林溯朝他笑笑,不同于之前,她这回带着讨好和跃跃欲试,“我们先解毒吧。”   “……”   “在下东方明。”沉默半晌,他突然这么来了一句。   “林溯。溯洄从之,道阻且长的溯。”   “日后,劳烦林姑娘费心。”东方双手抱拳为礼。   “东方先生严重了。医治病人,这是身为医者,应当做的。”虽这么说。但林溯垂眸俯身,只回了半礼。 第4章 新手大礼包   东方体内的寒毒,严格来说不是毒。   那是个活物——蛊。   这是林溯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多来第一次遇到蛊。一头扎进了关于记录各种蛊术的医术三个月后,自动点满的医术良好地消化了这些普通人终其一生都在钻研的东西。   在顶着东方巨巨饱含深意的眼神下,林溯给了他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   东方体内的蛊是冰蚕蛊。顾名思义,乃是以药物喂养冰蚕而得蛊。   冰蚕蛊培养起来很费力气,先不说时间精力,单单是所用药物,就价值千金。所以它是个很珍惜又金贵的蛊。   但冰蚕蛊并不是毒,反而拥有它的可以百毒不侵。它的效用对人来说,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偏偏,总有冰蚕蛊的东方修炼了至阴的葵花宝典。本就体内阴阳失衡的情况下,又有冰蚕蛊从中发挥“作用”,现在经脉不通只是小事,日后全身血脉也被寒气所侵,成了个植物人才是大事。   这症状和现代的病症有两分相似,患者们有一个称呼,叫“渐冻人”。   “冰蚕蛊……”东方垂眸,狭长的桃花眼被长而浓密的睫毛打上一片阴影。   蛊术这个东西,东方是知道它的厉害之处的。所以处处防范。而能在他身上下蛊并且成功的,在教中也只有一人了。那就是任我行的女儿——任盈盈。   五年前,蛊术有所成的任盈盈捧着冰蚕蛊献宝似的在教中大庆的时候拿出来。她的本意应是给她父亲,而后却被任我行转赠给了东方。   众目睽睽之下,东方不好拒绝,他料想任我行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做手脚。当时便让任盈盈当场引进了自己体内。   后来,这冰蚕蛊确实也发挥了用处。不管是普通的毒药和见血封喉的剧毒都被它一一化解。那时候死里逃生的他庆幸过,也真诚地感激过。   可现在,东方却忍不住去想,是否五年前任我行就拿到了葵花宝典并且联合自己的女儿开始算计自己了?   这个答案……   心思百转千回,最后,东方的嘴角挑起一抹薄凉的弧度。   答案如何,现今已经不重要了。   他和任我行,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   深夜三更,已熟睡入梦的林溯被系统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惊醒。   【叮——恭喜同志触发新手大礼包解锁条件,是否现在开启?】   林溯一听,如水的杏眸亮如星辰。   “当然开啊!”   林溯是对这个新手大礼包满怀期待的。身为一个万花,连自己的笔(武器)都没有,她还怎么做一只食人花?   以东方巨巨的身价,这大礼包怎么也得给个小橙武吧?   然而,新手大礼包给的东西超出了林溯的预期。   虽然没有得到趁手武器,很失望,但下一秒林溯又燃起了热情。   瞧瞧新手大礼包开出了什么——武林秘籍!×N!   林溯才大致翻了翻,就被那些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九阳神功……一系列的绝学晃花了了眼。   “居然还有逍遥派的?!”林溯终于忍不住惊呼一声。   那她学了后岂不是能横着走了?   被人追杀?没关系!凌波微步,我跑!   打不过?没关系!北冥神功,我吸!   怕活不长?没关系!八荒六合唯我独尊,我萝莉……咳,最后的,还是算了。   林溯对于将来要走上食人花道路的自己信心大涨。却不料系统一盆冷水扣在脑袋上,浇了个透心儿凉。   【这位同志,请不要忘了你是一只万花。】机质感的声音,一本正经的说出这话,意外的有些萌。   “当然,一入万花,终生万花。”   【所以,同志你不能修炼除万花外的内功心法。如果你修炼,必须废掉剑三系统给你自带的修为。】满级的账号堆出来修为,相当于一个甲子的内力。不,甚至更甚。   “啊?那这……”   原本林溯眼里万分可爱爱不释手的秘籍瞬间就成了在包裹里头占地方的鸡肋。   “那这本呢?”林溯把一堆秘籍扔进随身包裹,独留一本秘籍朝系统扬了扬。   那是——《独孤九剑》!   独孤九剑是剑招不是心法,最重要的是——不管是不是出自独孤大大之手,但光顶着独孤大大的名头就已经能证明他的NB之处了!   破剑式,破刀式,破索式……不管你用什么,总有一式能破了你。   看似简单,招招致命,简直帅到没朋友!   【不行。】   “为什么?”一双好看的黛眉微不可查的皱了皱。只是一瞬。   林溯想了许多问题,但没想到系统却给出一个这样的回答:【你看得懂?】   “……”   ——好吧,你赢了。   她确实看不懂。   【同志如果想学除万花以外的招(技)式(能),可以自行拜师领悟。】   “不了,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了。”连人家的内功心法都不能练,她还拜个鬼哦!   这些秘籍对林溯来说,   修炼这些武功秘籍,也是有限制的。   就像是学生们做英语阅读理解。   悟性好的人相当于学霸,入眼的英文自动翻译成中文;天赋极高的人就像是学神,他们看到的不是一篇英文,而是大写加粗的正确选项A或B;剩下的普通人,只能在其中懂得只言片语,半蒙半猜,结果随缘。   而这对林溯来说,她就是那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学渣!只知道这篇文章是由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排列组成。   武林秘籍林溯不是没看,但是看完后却让她怀疑自己的阅读能力。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为啥组成一句话后却宛如天书?   不是说她不懂文言文,而是把这文绉绉的语言理解成修炼,真心是一窍不通。根本找不到任何门路。   有那么一刻,林溯十分羡慕穿越小说里身负绝世武功的那些女主。同样都是现代人穿越过来,为啥她手里的秘籍多的宛如大白菜,却只能看不能“吃”呢!   林溯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摆满一床的秘籍重新收回包裹。   “算了,还是想想怎么给东方解毒吧。”   修炼秘籍成为绝世食人花什么的,不可能的,总感觉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系统给了秘籍却不让修炼,好气!   气完后,林大夫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5章 嫁衣神功   为了方便医治,东方以门客之礼请林溯上了黑木崖。当然,这只是拿救治童百熊当由头的。   也不知道东方在教中做了什么,林溯的住所直接被安排到了东方的后院儿。她觉得后院里头一些服侍她的下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探究,好奇,钦佩……等等,那个钦佩是什么鬼?   不过,现在他们还有一件事要解决。   “你确定还要练这本……断子绝孙功?”   东方嘴角一抽,不过林溯说的也没差。挥刀自宫,可不就断子绝孙了吗。   “你的老对头任我行自己拿了吸星大法,间接地把葵花宝典送到你手里,你就这么如他的愿?”   “……”   东方沉下脸来,袖中的手却已紧握成拳。   自然是不愿的!可又有什么办法?他在教中的威望越来越高,任我行已经从戒备转化成了对他杀心已起。   他若在这关键时期废了武功,只能沦为鱼肉,任其刀剐!   他不想坐以待毙,与其等死,还不如拼上一拼。赢了,教中万人之上;输了,不过一条性命而已。   “恰巧,我这有本秘籍,也不知道副教主大人您老看不看得上眼。”林溯从袖中取出一本秘籍,红色封面,右上角写着简单的四个字——“嫁衣神功”   东方莫名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接了过来。但只翻阅了三页,纤长的手指竟然微微颤抖起来,好似他指间的不是薄薄的书页,而是千斤之重的重物。东方强制让自己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猛的把书合上,控制自己不再去看。   不过一瞬,他再睁开眼,眼中的激动已经平和下去。   如此定力,也怪不得他能把任我行拉下位,成了日月神教的教主,日后风华万千,举世无双的东方不败。   “你要什么?”他望向她,眸色深深。   她要啥?当然是求东方巨巨你配合治疗,力保你的“身心健康”。   不过东方这人疑心也不少,她还是拿点酬劳也好。   “疑心是病,得治!”林溯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要了“交换物”。   “要不……咱俩换换?”她指的是那本葵花宝典。   东方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个要求。一个太监才能修炼的武功,她要来做什么?   “这本秘籍……”   他还未说完,她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便接了话。   “这武功怎么说也算是难得,哪天我收个小太监,让他练着玩儿玩儿。就当资助弱势群体了。”世界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太监。后者可不算是弱势群体嘛。   “……”东方被她的想法噎了噎。   见他不说话,林溯还以为他在犹豫。   “专门克制任老头的功法你不要,难不成你还真要当太监?”林溯一脸纳闷儿的看着他。   这葵花宝典对他的吸引力咋就这么大!   东方不败and葵花宝典,真的是命中注定的一段虐缘。等他碰上了杨莲亭或者别的版本里头的令狐冲,更是虐上加虐!   一想到日后眼前的模样妖孽性子却高傲又霸道的男人变得gay里gay气,擦脂抹粉,扭扭捏捏的假女人或是成功蜕变成妖娆御姐却为了令狐冲那小子跟任盈盈还有各类女人争风吃醋最后黯然神伤的样子,林溯就觉得蛋疼。哦,她没有蛋。但她真的不想这男人日后也没有。   如此直白的话,傻子也听懂了。东方的脸黑了黑,但没同她计较。因为,她前半句的话,更惹他重视。   “什么意思?”   林溯舒了口气,还好,这人没让她失望。   “任老头练的是吸星大法,自以为神勇无敌,见人便吸取其内力以强大自身,却不知吸星大法却是这类心法中最低级的。”   林溯见他来了兴趣,她努力安利自己的嫁衣神功,把吸星大法贬的一文不值。   “前朝有个太监修炼的便是吸星大法,他不仅吸人的内力,还特意选在特定的日子里吸特殊筋脉男女的精气,以练此功。”   “不过他太倒霉,碰见了修炼这本秘籍的人。他不仅吸不动他的内力,反而几十年的童子功都为那年纪轻轻的少年做了嫁衣裳。”   “你是说……”东方眼神一亮。若他修练此功,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就是个笑话!   “你以为它为什么叫做嫁衣神功?”她嗤笑一声。   “因为等你功法大成后,所有与你对战的人,都为你做了‘嫁衣’。包括任我行!”   说完,她觉着这话有点儿歧义,瞥了一眼某人一身好似比新娘的嫁衣还红上几分的长衫,补充了一句:“当然,此嫁衣非彼嫁衣。”   “你要是想,等把他们制服后,让他们给你绣几件也不是不可。”反正这人的衣服跟喜服没太大差别,甚至比喜服还要华丽不少。将来败在东方手下的人肯定性命不保。倒不如饶其一名,留着做衣服,也算物尽其用。   她甚至脑补了一段,武功被废的任我行努力瞪着老花眼,捏着绣花针的滑稽模样。   不过……   “嫁衣就算了,还是做喜服吧。”好不容易劝说他放弃了葵花宝典,怎么可能还让他沾女服?   除王怜花之外的一切女装大佬她一概都不接受!   “……林溯。”   “咋了?”   东方:“闭嘴。”   “……哦。”   委屈巴巴。   林大夫:为了让病人配合治疗,自己还搭上了一本《嫁衣神功》。总觉得以后手里的秘籍一本也留不住。 第6章 英雄救美了   虽然最后被怼了,但好歹东方终于放下了与《葵花宝典》相爱相杀,虐恋情深。   东方巨巨的“小兄弟”完好无损,怎么也算是保障了东方的“身心健康”。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给东方除了身上的冰蚕蛊了。   林溯对蛊术涉猎不深,对其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好在系统终于难得不高冷了一次,给林溯提了个醒儿。   昆仑山顶有一寒池,池中有一物。此物不仅可以消除冰蚕蛊,以药辅之还能助长内力。   “好东西呀……”林溯叹道。   得了这个消息,林溯给东方留书一封,便跑去了昆仑山。   处理完事物后回来的东方,阅完林溯的信后,黑着脸一掌下去把身旁的黄梨木桌拍成了碎片。   林溯是个大夫,只身一人前去昆仑。若不是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了解了她的性子,东方更相信她这是跑路了。   虽气林溯一声不吭的就跑了,但气过之后,东方还是派了一队人前去寻她。此地前往昆仑,遥遥万里,以千里良驹赶路,也要半月时日。   先不说昆仑山上猛兽众多,危机四伏。就只这一路所经之地,一个不小心,便能送了性命。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而人,从来都比洪水猛兽更危险。   林大夫也有那个自知之明,虽然她自认确实没有人家小说里写的那绝顶聪明的智商,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她是大夫没错,却也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就算医术不精,她体内一甲子有余的内力也不是摆着看的。   而且,虽然她学不会“大礼包”里头的秘籍,但是她还有轻功呀!   剑三版万花大轻功,自带绑定,追杀逃命必带品,你值得拥有。   林大夫不会骑马,还在她有剑三系统自带的小毛驴。她一边赶路一边研究地图,走近路翻山越岭时用轻功,觉得累了就选一条附近的官道召唤出自己的小毛驴。   才五日。林溯便从黑木崖一路到了山西。途经太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空间里塞的“干粮”已经见底。林溯虽然不重口腹之欲,但也不是委屈自己自己动手打猎的人。毕竟她在刚穿来的那几年在山里都是靠着包裹里头原本存的食品度过的。   算算日子,绰绰有余。于是,林溯便赶着小毛驴进了城。   进城后,林溯也没挑捡什么。直接进了离城门口最近的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丢给一锭碎银让小二把她的宝贝小毛驴好好照顾后,她选了间上房,又吩咐人准备了热水。   为了不暴露自己所带的空间包裹,林溯是随身带着一个轻便的包袱的,而且,她连衣服样式都是买的同款。神针山庄所出的衣服,别说裁剪,连下摆所绣的流云都不带多一针,栩栩如生。   洗去风尘,重换一身衣物后,林溯下了楼,点了一桌菜。反正她不差钱,没必要委屈自己。   四菜一汤,外加一壶店家所送的女儿红。   白送的女儿红能是什么上好的酒?林溯瞥了一眼装酒的白瓷酒壶,没什么兴趣。拿起筷子偿了口菜。味道还不错。   四菜上齐,最后给林溯端汤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林溯微微侧目。不怪她好奇心重,只是这酒楼里都是跑腿儿的小二,何时又来了个姑娘?   小姑娘一身麻布衣裳,袖口内处还缝有补丁。她上菜时一直低着头,额前厚厚的刘海儿挡住了大半的脸蛋儿,头顶竖着简单发髻的头发也因营养不良而发黄。一看就是穷苦出身,看这打扮也不像是店家的女儿。   小姑娘似是感觉到了林溯的目光,头更低了,好似要把脸埋进身子里。迅速端汤,为林溯摆上空碗和汤匙便转身走掉了。全程连个脸也未露,更别提说话。   见此,林溯也没在意,安心吃着她的。   不过,林溯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   这酒楼不大不小,离城门又进。遂以,客人不少,并且都是跑江湖,走镖之类的人居多。   与林溯隔了一桌的四个大汉显然就是走镖的。在她下来之前,桌上的菜这几人便已经吃了大半,现在正在喝酒消一消身上的疲态。他们邻桌做了三人,看打扮似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桌上的菜只动了几口,酒倒是一壶一壶的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门来喝酒的。   不过,这城门口儿的酒楼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几个人喝酒不去城中的酒馆儿酒楼,来这里做什么。   不用多想,那三人自己便给了答案。   三人之中的一个手拿画着美人图的扇子一直不停摇晃的蓝衣男子,见了刚刚给林溯上汤的小姑娘眼睛刷的冒出光亮。   他就好像饿狼盯住了猎物,眼冒青光。“唰”地合起扇子,就迅速离开座位,截住了要往后厨赶的小姑娘。   “哎——又见着了小妹妹?”蓝衣男子拦住小姑娘,一脸笑容,不过不用细看就知道他不是单纯的叙旧而且不怀好意。   小姑娘一见这人,像是受惊的兔子,猛的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与蓝衣男子同桌的,一红一绿的两人也转了过来。他们脸上同样带着笑,但那恶意却比那个蓝衣男子明显多了。   “掌柜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们来时问你,你可是说小妹妹今日没来酒楼呀。”   “我们来了这么久,点了这么多菜,也没见小妹妹过来上菜。还信以为真了,哪成想是你这老货耍我们!”   掌柜的见此也不算账了,连忙走出柜台,陪笑道:“这丫头家里还有老父要照顾,今日只是来领份银子抓药的,刚刚只是顺手帮个忙。李公子,赵公子,刘公子,你们多担待些。”   这三个李,赵,刘,掌柜的称他们公子,真是抬举他们。这三人不过是家里有些小钱,整天闲逛无所事事的混混。仗着有些拳脚功夫,没少欺负小老百姓。   不过,他们也只能欺负欺负小老百姓了。大的酒楼达官贵人众多,要么就是不缺钱功夫也不差的江湖侠客,他们得罪不起,所以只能在小酒楼小茶馆儿逞逞威风。   酒楼这小姑娘是他们前几天发现的,见姑娘容貌不错便上了心。掌柜的也是见他们三人有了不轨图谋,遂一直让小姑娘躲在后厨帮忙。平日里也只有类似林溯这样的女客来,才会让她出来上菜。今日仅有的两个小二一个被林溯差遣着干活去了还没忙完,另一个小二也忙的脚不沾地,见小姑娘在后厨,便让她帮忙走一趟菜。谁料,刚好被这还赖着没走的混货给盯上了。   “好说好说。”小姑娘前头拦着她的蓝衣李公子,双眼进盯着小姑娘,一刻也没离开,“我们再点几壶好酒,你让小妹妹陪我们喝完便是。”   “这……”掌柜面露难色。   “怎么?”绿衣的赵公子脸色一变,一拍桌子,“李兄好意不与你为难,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不成?”   这猛的一拍桌子,动静儿虽然不大,但也引来几桌的侧目。林溯加菜的筷子也是微不可察的一顿。   ——啧,有些烦。   “赵兄,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红衣的刘公子直接走过来,一把拽过小姑娘,不顾她的连连摇头,仰仗着自己的力气大,愣是把小姑娘往他们那桌拖。   “赵公子,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的父亲还等着我抓药呢!”   闻言,赵公子愣了下神,倒是那刘公子又道:“急什么?等你陪本公子喝完酒,本公子亲自请大夫去给你父亲治病,保证药到病除哈哈哈。”   这强行逼迫良家少女陪酒的做法,是个自诩正义善良的人都看不过去。怎奈何这里的食客虽自认善良,但大多都有“自知之明”,好几桌认识三人的本地人匆匆结账走人,不忍再看。   与三人邻桌的那四位其中一个年纪尚轻的的一脸愤慨,忍不住摸了身侧的刀,却被年长的镖师按住,对他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出手。   他们是外地人,这趟的红货价值不菲,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哎……”   大堂中响起一声幽叹。   随即,一道白影闪过。只听“啪”的一声,瓷器碎地的声音。那拽着小姑娘的刘公子头部被酒壶击中,直接昏死了过去。   “谁!”   “哪个不知道好歹的敢……”   剩下的两个一脸凶气寻人,却只又听“嗖”地一声破空之声,两根筷子飞来,一只擦着赵公子的脸没入身后的柱子,另一只进了刘公子的头顶的发冠。   那个姓赵的还好说,姓刘的这个眼睛向上翻着盯着头顶的筷子,只觉得两股战战,啪地跪了下来。   “找人陪酒就去青楼,别在这儿吵吵嚷嚷地影响我用膳。”   “滚。”   不咸不淡的一道女声,明明音色悦耳声音柔和,听在那两人耳里成了催命符,连躺在地上的同伴都不管了,直接连滚带爬的跑走。   还是差了些准头。   林溯在心底评价着。   她这些日子除了钻研蛊术也没闲着,得了空东方便教了她暗器的使用方法。她内力深厚,力道是够的,不过因为修炼尚浅,准头还差了些。那酒壶扔的倒是准,不过因为酒是满的,在抓到手里时,壶里的白酒顺着壶嘴溢出来不少。   饭吃到一半,筷子扔了不说,手上还染了酒气。   林溯甩甩手,秀美无害的脸蛋儿面无表情。   得救的小姑娘理好衣服,凑过来递了个素白的帕子给她。小心翼翼地。   “多谢恩公。”   林溯接过帕子擦擦手,摇头道:“无事。不过是嫌几个蚂蚱聒噪。”   小姑娘抬头,林溯不经意地一撇后眨眨眼,明眸中闪过了然之色。   怪不得刚刚的三人为难这姑娘。   虽然这小姑娘一身粗布,没有任何打扮,身子也瘦小。但架不住她生的好看。   虽然小姑娘瘦,但却不是面黄肌瘦,巴掌大的小脸儿,肌肤是透着柔弱的苍白之色,厚厚的齐刘海也掩盖不住那双眸子的灵气。才豆蔻之龄,便已出落成这副模样,可见以后得容貌如何。   林溯不由得后悔,刚刚怎么没上去打一顿那三人?虽然这姑娘好看,但这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他们也下得去手?   ——禽兽! 第7章 最后一株雪莲   因救下了小姑娘,掌柜的也是过来道谢一番。   “林家丫头也是命苦的,她年幼的时候娘就去了,留下与老父相依为命。怎奈何老林近年又得了重病,卧床不起。哎……都是苦命的人啊。”   后来掌柜的也因为见这丫头可怜,把她手进酒馆儿干些杂活,每月发她一份月钱。   林溯垂眸听着,最后瞥了一眼小姑娘,只见小姑娘垂着头,一双不大的小手握的紧紧的,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一早,林溯先是出了酒楼在街上逛了逛,买了些清水点心准备在路上用。回来时她从后院翻进去,看了看她的小毛驴。   因为给了银子,小毛驴被伺候的很好,甚至还给它洗了个澡。   ——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林溯摇摇头,不准备绕远,直接从后院回酒楼。她才又几步,却没想到遇见了个人。   是昨天她“出手相助”的小姑娘。   这姑娘正蹲在墙角,手里一捧锅底灰,小手沾了沾,然后……毫不犹豫地往脸上抹。   林溯:“……”   “咳。”   一声干咳,小姑娘扭身转过来,见到的是昨日救她的姐姐。   她还是一身白衣,温婉柔和,就像春日和煦的阳光,只单单站在那里,就给人如沐浴春风的温暖舒爽。   小姑娘仔细打量了林溯的样貌,一双明眸如一汪春水,力挺秀气的琼鼻下是小巧的淡色薄唇。她看的很仔细,甚至还发现了林溯眼角下的颜色极浅的泪痣。   小姑娘见的人不多,但也知道眼前的这幅容貌上乘,再加上此人温雅亲和却又内敛一身清贵。   ——想必江湖上也是有名的大人物吧。小姑娘这般想着,随即黯然地垂下眸子。   见到手里的黑灰,小姑娘像是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猛的把包着锅底灰的草纸藏在身后,沾上黑色的小手也缩进袖子,不再露出。   她做的小心翼翼,甚至带着卑微。   林溯见此,一双好看的细眉轻皱,走上前去。   “抬起头来。”她道。   小姑娘闻言,先是一颤。随即似是心中纠结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地缓慢的抬起头。   她还是昨日的那副模样。厚厚的刘海遮了快有半张脸,一双水眸比昨日黯淡了些许。不过与上次见到的未施粉黛的苍白小脸儿不同,今日抹上了几把厚厚的黑灰,遮住了虽苍白却光滑柔嫩的肌肤。   现在小姑娘这样子,与昨日天差地别。如果说昨天见到的是穷苦人家的美人胚子,那么今日便是刚从煤窑出来的小黑球。   ——这姑娘……对自己的脸未免也太狠了点。   林溯本以为抹两下便可以了,谁承想这姑娘一狠心抹的这么厚,完全像是换了张脸。   “你这是何苦?”林溯撩了下裙摆,蹲下身和小姑娘平视。   “脸蛋儿是父母生的,容貌是老天给的。”   “你的底子很好。将来只会越长越美。”林溯望着那虽然黝黑粗糙五官却依旧出色的脸蛋儿,“现在你用锅底灰把脸涂了,等以后,越来越出色,是不是还要在上面划上几道?”   “……”   小姑娘没说话,却把头垂的更低了。   “……”   两人沉默相对。   半晌,林溯像是认输一般叹了口气。   她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精致的盒子,递给小姑娘。   “拿着吧。”   小姑娘接过,却发现这雕着牡丹花的盒子里面装的是胭脂。   ——这算什么?   小姑娘猛的瞪大眼,抬头看她。   林溯站起身,半垂着眸子俯视她。   “女人,生来就握有一把利器——那就是她的眼泪。”   “除眼泪外,最关键的便是她的容貌。”   “中原花楼里的花魁,只需一笑便有人为她一掷千金。江湖上的美人,只要她想,不用她做什么就有无数追求者为她前仆后继。宫里的贵人们,更是凭着一幅花容月貌争夺盛宠。”   林溯俯身挑起她的下巴,杏眼微眯。以似感叹又似蛊惑的口吻,轻生道:“你生的这般好颜色,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为何还要遮掩?”   ——只需养好它,装扮它,把它化作最有用的利器。让人沉迷,让人趋之若鹜,让人心甘情愿……被利用。   林溯起身,扫了一眼后院。也不知小姑娘能不能懂她话中的未尽之意,便岔开了话题。   “听说你,一直在做些杂务?”   “……”小姑娘无言地点点头。藏在刘海后的眸子眨也未眨,也不知懂了没有。   林溯看了她一眼,想到掌柜昨日所说这姑娘家中还有个病卧在床的老父。随后道:“你随我来。”   说完,也不等小姑娘跟上,她便迈开步子,进了酒楼。   林溯上楼从房间内的屏风上拿下昨日换下来的衣衫,转眼想了想,心念一动,又从包裹中拿出一身同样的。   两件白裙搭在纤细的手臂上,林溯转身开门。果然,小姑娘已经从房外等了。   她把手中轻薄的衣衫递给小姑娘,对她道:“这是我换下来的衣衫,你拿去洗好晒干,明日付你工钱。”   也不管人家姑娘同不同意,林溯便把衣服往她怀里一放,侧身闪过,足尖一点,纤细的白影从二楼的窗户穿过又出了酒楼。   “……”   翌日,小姑娘拿着认真洗好的衣裳前来。却不曾想,掌柜的说林溯已经走了。   说完掌柜的拿出林溯留给小姑娘的二十两纹银,拍拍她的头,叹道:“林姑娘是个好人啊。”   小姑娘盯着手里捧着的两身白裙和二十两雪花纹银,沉默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溯隔日一大早就赶着她的小毛驴上路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昆仑山上的寒池里用来给东方“解毒”的小东西,还需要天山的雪莲为饵才能钓到。   此番一想,她觉得还是早早赶路为好。遂交代了掌柜并且付了二十两“工钱”后,便出发了。   走了一段官路,林溯拐进了山林,展开大轻功加快路程。   紧赶慢赶了三日,她终于到了天上脚下。   在天山脚下的小镇里的客栈休息了一晚后,清了一身疲态的林溯开启轻功便上了山。   天山雪莲喜寒,一般都生长在人迹鲜至的雪峰上。   来到山顶,看到白茫茫的一片。林溯十分应景儿的从包裹里拿出一件白貂披风系上。   天上雪莲可遇不可求,林溯到了雪山,走了整整一日,才凭借本身自带的金手指——对药物灵敏到变态的嗅觉,寻到了雪莲的踪迹。   这严寒的雪峰,除了雪莲外林溯想不到还有什么这般似花香的清香气。她随着淡淡的清香寻过来,果然见到一朵将开未开的雪莲花……和一个一身红衣的小萝莉。   见到还有意外收获,林溯嘴角一抽。   小萝莉一身红衣,娇小的身子盘坐在雪中,似是在打坐。转眼看她的容貌,即使她现在闭着眼,林溯也知道她生的也是极好。巴掌大的鹅蛋脸儿肌肤吹弹可破,秀气的小鼻子下是古典的樱桃小口。这小嘴儿红润极了,在这严冬一般的环境里,一点变苍白的趋势也无。   最醒目的是她额心的三瓣似桃花又似梅花的花瓣,以莲花的形状完美的点缀,更为其本就娇艳的脸蛋儿填了一抹艳色。   林溯丹田一松,解了提气。脚下的白雪被她踩出了印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本就寂静寒冷的地方已经足够。   红衣萝莉不为所动,依旧闭目打坐。连眼珠都未动。   见此,林溯叹了口气。   此处雪莲已经有主,看来她要废些功夫再寻一株了。   林溯这般,也是无法,千万别说这姑娘是个三好学生,纯善之人,懂得“先来后到”什么的。   一个看上去十三四的萝莉,出现在天山山顶已经够蹊跷了。更别说她还在这里打坐,气息绵长,丝毫不见寒冷。要知道这萝莉身上穿的红衣可是和林溯身上一样的薄衫。虽然林溯也因为内力深厚,并不畏寒,但她还装模作样的裹了一件披风呢。可你再看看人家,就这么光明正大,理所当然。   ——惹不起,惹不起……   林溯心中萌生退意,转身准备走人。   可是她刚迈出两步,身后的红衣萝莉便眉头紧皱,随即额头冒出青筋,“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鲜热的血液浸进雪里,不到片刻便失了热气,与冰雪融为一体。只是那抹红色在一片雪白中极为惹眼。   林溯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身一看,红衣小萝莉已经不再打坐,而是一手撑着雪地,一手捂着心口喘着粗气。   可能是这几年做大夫染了职业病,林溯一见如此,心绪瞬间回转了几番。而后,她决定冲上前去,抓住红衣萝莉的手腕便开始诊脉。   皱眉认真诊脉的林溯,仿佛并没有看到,红衣萝莉在林溯接近她并且抓住她手腕时,眸中闪过的狠厉之色。若是她此刻能运起内力,估计早在林溯接近她的那一瞬,便毫不留情地一掌拍过去。   抹了脉象,林溯从中得知了小萝莉吐血的原因。内力紊乱,并且因逆转伤了经脉,只是吐了口血,没走火入魔可谓大幸。   得出结论,林溯不禁纳罕。   怎么最近碰上的人,一个两个的都是练功出了问题?   “别强行运气,”林溯见小萝莉又要打坐,不禁皱眉,一脸的不赞同,“内力倒转已经伤了经脉,再来一次伤势会更重。”   这话刚说,林溯便否定了自己的话。不运气调息不行呀!这萝莉体内的内力已经开始乱窜了!   无奈之下,林溯只好探出内力,开始为她理气。   林溯体内的内力,出自万花功法,最为柔和,再适合不过。   “我暂时用内力帮你调息,”林溯一掌轻贴在萝莉后心,另一手也没闲着,始终没离开萝莉手腕处的脉门。   盘坐在红衣萝莉斜后方专心救治的林溯,并没有看到自己所救之人,瞥过来的那意味深长的余光。   整整一刻钟后,林溯才收回自己的内力。见红衣萝莉气息已稳,她松了口气。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这红衣萝莉也不知道修炼的什么功法,内功深厚不说,内力还霸道强劲。这深厚的内力就像一团火,随时都有可能焚烧了主人。   林溯瞥了一眼在她们运功调息时悄然开放的雪莲。怪不得这个红衣萝莉守着这株雪莲,想来也是为了突发状况,以备不时之需。   “你先运功调息,我采了这株雪莲给你制药,压制体内过多的阳气。”   说做便做,林溯放下背后的包裹,取出采药的工具。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整根挖出,而是只剪了茎上的花朵。   随后,林溯又把手伸进包袱实际打开包裹空间里取出药杵和一瓶丹药,开始制药。   这丹药是林溯想着等去昆仑钓来了宝贝,试一试效用的。丹药药性极寒不过药效还算温和,现在碾碎了合以雪莲制药压下红衣萝莉体内如烈火一般的内功正好。   价值连城的雪莲到了林溯手里,好似寻常的药材,摘了花瓣,取了莲心,放进一颗丹药便开始倒药。   “你来这天山,是为了寻雪莲。”这话虽是问,语气却十分确定。   红衣萝莉一双明眸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溯的动作,扯了抹似是不屑又似是……不知什么意味的冷笑。   “小丫头,整个天山的雪莲已经被姥姥我用尽,这是最后一株。你……舍得?”   林溯闻言,扯着莲瓣的指尖一顿,随后垂下眸子继续手中的动作。   “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救死扶伤,这是我的职责。需要雪莲的是我的朋友,但眼前你更需要。更何况,这雪莲本就是你一直在守的。”   说完,林溯取了一捧雪,洗了个手。随即把捣碎的雪莲和丹药的混合物倒在手心,一边搓揉,一边用内力慢慢烘着,不浪费一滴雪莲的药汁,全部收进了新制成的丹药中。   最后,林溯把手心的丹药送进红衣萝莉面前,抬眸与她对视。如水的眸子平和又坚定。   “吃了它。”   “……” 第8章 吃鸡?算了吧   丹药就在眼前,红衣萝莉伸手捻起,放在嘴边轻嗅了下,似是在辨别里面的药物。   随即,红衣萝莉给了林溯一个赞赏的眼神。当然,如果“谅你也不敢放毒”,“算你识相”这样的含义也算“赞赏”的话。   红衣萝莉服了丹药,开始打坐调息。林溯自觉的守在一旁为她护法。   林溯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西斜。到了晚间,这白皑皑的雪峰会更冷。虽然两人都不畏寒,但林溯还是起身准备去拾些干柴。毕竟,她为了找雪莲,这一整天只吃了两块点心。   包裹里的点心经这一个白天,不用想已经成了冰冻的。包裹里虽有,但这拿出来也未免太异常,还是打只野鸡来填肚子吧。   林溯看了眼身边的红衣萝莉,改了心思。   ——嗯,两只。   林溯掏出一个瓷瓶,里面是她自己配的驱除蛇虫鼠蚁和猛兽不喜欢的味道的药粉。在红衣萝莉身边撒了一圈后,她便足尖一点,下了雪峰。   衣襟掠风的声响微微响起,片刻之后一抹纤细的身形便从雪峰消失不见。   红衣萝莉闻声一抬眼皮,瞥了眼平整的雪面,嗤笑了一声:“小丫头片子轻功还不错。怪不得敢上天山。”   踏雪无痕,何止不错。说登峰造极也不为过。   不过,林大夫也就这点拿的出手了。除去这身轻功,就算内力深厚,碰见了江湖上经验丰富的二流高手也打不过。   花间游被吞的悲惨,何止悲惨二字了得。这是林溯心里永远的痛,每每想起都恨系统恨得牙痒痒。   【你很聪明】被记恨的十分高冷的系统大人难得主动开口。   正拾柴的林溯动作不减,勾唇一笑。“过奖。”   系统是真的觉得林溯很聪明。   在刚发现雪莲时,见到雪莲那边有人在守,没有贸然出手,而是仔细观摩了对方,发现其深不可测后便不动声色离去这是其一。   对方练功出现状况,她也没有趁机去取雪莲而是前去救治,这是其二。   按林溯说的。她治病救人,救死扶伤。这是职责。   本就是嘛。她一个大夫,是给人治病的,又不是结仇的。谁知道她抢了雪莲,之后会不会被整个江湖追杀。毕竟那个红衣萝莉看上去就不好惹。   其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系统觉得林溯聪明的地方。【你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当然。”林溯点头。   她最开始是不知道的,但后来一听那红衣萝莉自称“姥姥”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看上去只十三四却内力十分深厚的神秘小少女,红衣,自称“姥姥”。再加上这是天山……不用细想,她必定是天龙八部里那“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的——天山童姥!   这可是逍遥派三大巨头之一,三巨头里江湖上最有影响力的灵鹫宫宫主——天山童姥!   林溯相信,她抢了这株雪莲,前脚下天山,后脚灵鹫宫的人就会追杀过来。与其为了雪莲被追杀,她还不如上前结个善缘。   在童姥说“只剩最后一株”时林溯的动作顿了顿,让她停下动作的那一瞬不是“最后”一株,而是“姥姥”二字。所以她后来毫不犹豫地继续制药,也是为了看在童姥大人可能会好心饶她的份儿上。   至于东方那边……她不是在扯莲瓣的时候“无意”掉落了几瓣吗?想来也够用了。   林溯本是想偷偷的把莲瓣藏进空间包裹里几片,但她不知道这类年龄都成传说的大佬感知力有多强,遂她为了保险起见,便“无心”掉落了几片。   不过……林溯细眉一皱,有些疑惑。天山童姥在原著中说,身形样貌宛如女童。刚刚她所见的童姥,说是看上去十三四,可若说是及笄也有人信的。   十五的少女也算是女童吗?林溯想了想自己目前这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那她这算啥?豆蔻?   吐槽的想法一闪而过,拾完柴的林溯开始去找野鸡。   林中野鸡不少,尤其是这天山,野鸡更是被养的又肥又美。但是……林溯一只也没捉到!   “咻!”   “咻!”   “咻!”   “咕咕,咕咕哒!”   不知道是第多少发石子破空而去,再一次的完美落空。野鸡惊叫出老母鸡的咕咕哒,起身飞走,留下几根鸡毛。   林溯沉下脸,盯着拍着翅膀飞远的野鸡仿佛在盯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算了。她还是找条小溪抓两条鱼吧。   准头不足也只能吓唬吓唬普通人的林大夫再一次怀疑自己的武学天赋,放弃了抓野鸡的想法。   林大夫:大吉大利今晚吃……吃鱼吧。QAQ 第9章 鬼话连篇林大夫   约摸半个时辰,夜色已临。林大夫才慢吞吞的拎着两条处理好的鱼和一轮干柴再次上了雪峰。   雪峰上童姥大人依旧如老僧入定一般盘坐着。观她的气色,似是好上不少。林溯点了点头,开始点火,烤鱼。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鱼烤熟,童姥大人也睁了眼。那双眼眸在夜里也依旧醒目,眼底的威严傲气哪怕不刻意显露也是十足。   见人从入定中醒来,林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狗腿地上前递了挑烤鱼给童姥大人。   这烤鱼她用了原本空间包裹里的调味料,不说美味,怎么也算是滋味十足,比淡而无味的烤鱼好的多。   童姥大人深深地看了林溯一眼,很给面子的接过来,咬了一口。   林溯撕着鱼肉吃了半条,觉得腹中不再空落落地后,便把鱼在一旁不再吃了。   不是林大夫挑食,是实在不喜欢吃鱼。她从小讨厌鱼腥味,现在依旧如此。   林溯用雪洗了个手,当着童姥大人的面捡起雪面上“无意”掉落的莲瓣。   童姥见此只是冷哼一声,也没追究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过……   “雪莲用药,要配上莲心才好。你只这两三瓣能做什么?”   童姥主动开口,林溯受宠若惊。老实交代了她上天山的来意。   “这不是用药的。”   “我的朋友练功出了岔子,需要昆仑雪峰上寒池里的一味药引解冰蚕蛊。”   “冰蚕蛊?”童姥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不禁面带怒意,“小丫头片子满嘴谎话!”   “冰蚕蛊能解百毒,练功出了岔子你除了他的冰蚕蛊能有何用?撒谎都不过脑子,是以为姥姥我不通医理吗?”   “不是的。”林溯赶紧解释,恐怕这位一言不合就动手,她可打不过。   “我那位朋友,修炼的内功心法至寒至阴,还有些邪门儿。现在他体内的冰蚕蛊与他的内力相辅相成,可过不了多久,这便会害了他。毕竟是男儿身,体内阴阳失衡,不免……”   林溯话未尽,不过童姥自己懂了她的意思。   童姥像是听了个有趣的笑话,哈哈一笑:“一个男娃娃,修至阴的内功心法。就算没有这冰蚕蛊这个岔子,功法所成后也是会个娘娘腔。”   ——何止娘娘腔,直接由内而外的变了性!   林溯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一句。   童姥所修内功心法,至刚至阳,但也没说成了个男人婆。果然还是那《葵花宝典》的锅。   似是见到有人和自己一样修了不符合一身属性的内功心法,却如此“悲催”。童姥笑完后心中有些微妙。   “你取雪莲,是为了昆仑寒池里的火蛇?”   “是。”   “那你不用去了。”童姥直接道。   “为何?”   “此去昆仑跑断了你的腿儿也要足足两天两夜,那火蛇只食新鲜的雪莲。你这几片花瓣,三日内便失了新鲜气儿,等你到了,它也不稀罕了。”   “……”有空间包裹的林溯默默地不说话,心中觉得还是赶得上的。   见林溯不语。童姥以为这丫头受到了打击。便一副十分嫌麻烦的样子道:“昆仑有什么好!他们有的东西姥姥我这里也有!他们没有的,姥姥还有!”   “您是说……”林溯眼眸一亮。虽然不知道空间包裹保存的莲花瓣那火蛇稀不稀罕,但不用再赶路也是好的。   见林溯一副期待的小模样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童姥一哼,留下一句“明日再说”便打坐去了。   至于林溯……林溯也不好说什么。   第二日。林溯自觉地又拎了两条鱼献给童姥当早餐。童姥也只用了半条,便继续打坐。提也不提火蛇的事。   直到下午,童姥实在受不了某人一直放在自身挪也不挪的视线,嘴角一抽终于睁了眼。   “麻烦死了!”童姥十分嫌弃,不过还是口嫌体正直地站起身,“随我来。”   说完。火红的身形便已掠出数米远。林溯一见,赶紧跟上。   天山是有天池的,古称“瑶池”。这点林溯知道。后世还被列为世界自然遗产。   不过,她没想到。天山最顶处的北面,竟还有一片寒池。   寒池不大,只有四五十平方米,不过看这深不见底的样子……想来很深。   一见寒池,林溯便迫不及待地取出存有雪莲花瓣的玉盒。从包袱的一角,分出一根气,运气一抽,抽出两米多长的丝线。   丝线的一头穿过莲瓣正中,系了个死结。   然后,林溯两指夹着这轻飘飘的莲瓣犯了愁。   东方只教了他怎么运气,把东西扔出去。她勉强学了个七七八八。那日在太原,只是暴露了自己的准头不够。   但现在……   林溯只能算是暗器的初学者,若是扔个筷子石子儿这类有些重量的东西还好说。但是这轻飘飘的莲瓣要怎么扔进水池?   她还没有传说中的大佬们那种飞花摘叶的手段。   林溯转头幽幽地望了眼童姥,却发现人家早已打坐入定。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多试几次,总会成功的。   林溯这样地安慰自己,还是“飞”莲瓣。   一次,两次,三次……N次后,林溯甩着发酸的手指头再一次怀疑自己的武学天赋。   童姥也是看不过去了,她在林溯甩出莲瓣的第十次便睁了眼眸。那是林溯最好的一次成绩,莲瓣飞出了两米,却恰巧一阵冷风袭来,毫无“立场”的莲瓣倒飞回来,糊了林溯个一脸懵逼。   “小丫头,你暗器扔成这个样子,教你功夫的师父没打折你的腿?”   林溯自动忽略了教她如何发力的“东方师父”,回道:“说来惭愧,晚辈没有师父,这些都是晚辈自己悟出来的。”   昨晚之后,林溯已经开始自称晚辈了。   “自己悟?”童姥才不信她的鬼话,冷漠脸,“鬼话连篇,你那身深厚的内力,也是自己悟的?”   “……”   ——这是送分题还是送命题? 第10章 拜师的林大夫   林溯摇头解释。“晚辈年少时万幸得了唐时药王孙思邈的医经,前几年在山林采药时,在崖边发现了医经中从未提到过的药材。”   “那药材模样与野草并无两样,只是中央结出两颗鲜红色如樱桃般的果实。”   “果实圆润饱满,香甜诱人。我当时年少无知,以为是什么果子,便因嘴馋塞进了嘴里。谁知果子味道确实甜美,药力也猛。食用后全身发热,疼痛难忍,最后昏了过去。醒来后,便发现体内莫名多了这股内力,甚是骇人。”   “哼,你的运道倒是不错。”   林溯这话说的漏洞百出,但药材却是真的能寻到处出。童姥心高气傲,林溯这几日表现的极为恭谦,小心翼翼。她自认林溯没那个胆子欺瞒自己,而林溯武功看上去确实没个章法。遂童姥已经根据她的形容对号入座了。   ——朱果。   百年开花,百年结果,色为红。五千年开花,五千年结果,色为紫。服用后可凭空增添一甲子的功力。   逍遥派医经里提过这天材地宝,她少时也亲眼见过。遂没觉得这东西有多独一无二,只觉得林溯运道好。   童姥又观林溯这“扔”花瓣的手法生疏,再联想她一路遂她来这里时,所施展的轻功虽然漂亮,细看却毫无章法。确实不像有学过什么的样子。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童姥眼珠一转,对她招手。“你过来。”   “???”   林溯莫名,却也依言上前。   童姥伸手先是搭在她的后颈处,随后又掠过周身几处奇穴。眼睛越来越亮。   “天赋不错,只可惜没人教导。天赋再佳,日后也没什么气候。”   何止是天赋不错?林溯现在的马甲乃剑三出品,还是修炼到满级的大号。说是骨骼惊奇,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也不为过。   摸骨之后,童姥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愈加强烈。   这样的好料子,她那个老不死的师父在这儿估计也不免心动。   林溯前来雪山,因雪莲遇见了童姥,后又在她出岔子时出手相助。   回想一番,童姥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眷顾,送进她面前的徒弟。   ——不收白不收!   况且,灵鹫宫一些琐事,她早就撒手懒得管。收个徒弟,让她接手也不错。   童姥又看了看林溯的脸蛋儿。容貌虽说只是上乘,但加上这身淡雅的气质也是能入眼。   不用怀疑,逍遥派所有人都是颜控。   天赋奇佳,脸蛋儿也说的过去,还颇通医术。童姥心下一定,端起了架子,大佬气势十足。   “你若拜我为师,姥姥我不仅教你飞花摘叶的本事,还能指点你的武功,赐你一本延年益寿的内心功法。”   “噗通”双膝跪地。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童姥:“……”   ——这也忒干脆了点儿。   ……   事实证明,林溯被无数次自我怀疑的武学天赋还是极好的。   童姥只是口头指点了她两句,林溯尝试了两次,便已领会其中要领。   “丹田提气,内力运与手,集中在两指间。内力附着其上,扔!”   “咻!”   只见林溯指尖银光一闪,夹在双指中的银针便破空而去,飞出好几米,钉在了童姥所指的远处那块碎石上。   童姥眼眸一眯,没说什么夸奖,指出不足之处。“力道还差了些。要勤加练习。”   “是,师父。”林溯对自己的成绩已经很满意了。   她用来练手的是自己最不缺的随身携带的银针。只是一个时辰便有了效果。   选择用银针,是童姥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暗器后的考量。   林溯学不了空间里头的秘籍,一身内力没处使。刚好她是个大夫,身上从来不缺金针银针。她所掷出的暗器,不要求见血封喉,打中人就可以了。   林溯也这么觉得。她是个大夫,经脉图倒背如流,她只需要学会如何把银针当做暗器使用就可以了。   现在小试一番,颇见成效。林溯很是兴奋。终于算是有点拿的出手的武功了。暗器讲的就是出其不意,她一个大夫,想来别人也不会太防备。用这一招防身最合适不过。   兴奋劲儿过后,林溯想起了抛之脑后的火蛇。   双指夹住莲瓣,林溯站在寒池边,看起轻松写意地一甩,花瓣便飞出三米外的水面上。其实觉得这距离不太满意,她又拽回莲瓣,甩下冰冷程度惊人的池水,林溯又一次把莲瓣掷了出去。   这次莲瓣飞了五米远。林溯目测了下,这个距离刚刚好。莲瓣既贴近深水又离岸边不远。相信只要火蛇出现,她便能瞬间抓住它。   但是,令人无语的是。林溯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连火蛇的影儿都没见着。   “……”   “师父……”林溯蹭到童姥身侧,委屈巴巴。   童姥眼皮一抬,神色不耐。但还是道:“怎了?”   林溯指指那寒池上的莲瓣,小嘴儿微撅,小女儿态尽显。   显然。林溯这般模样很是对童姥的胃口。这是在童姥教林溯如何发力时她琢磨出来的,每次一这样,童姥的武器便添了一次耐心。   不过,这次可不受用了。   童姥瞥了一眼寒池,随后给了林溯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   “这小东西离了寒池一受日光便会自焚,怎会为了一口吃食送了性命。”   “那怎么办?”林溯眨巴眨巴眼。医术上也没提这个。   还能怎么办?   童姥给她一个字——   “等。”   “……哦。”委屈巴巴。   ——别人家的师父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家的师父不仅狂炫吊炸天,还傲娇没耐心。哭唧唧。 第11章 林大夫下山   静等入夜。   带月近中天时,寒池终于有了动静。   月下漆黑一闪的寒池,亮起一道红光,随着它接近水面,红光愈来愈亮。   林溯屏息凝神地弓起身子,随时准备起身去抓火蛇。   火蛇。说是蛇。其实身量也就和鲤鱼差不多长,十几厘米的样子。   终于,这磨人的小东西终于贴近了水面,一口含住水面上漂浮的雪莲花瓣。   林溯瞬间收线,足尖一点,闪身去抓。却不承想有人比她更快。童姥猛的睁眼,黑白分明的大眼闪过一道厉光,伸手对准寒池,寒池里因林溯的动静吐出雪莲就往深处游的小火蛇像是受到了吸力一般,一下子就飞到了她的手里。   “师父真厉害!”林溯见此,足尖轻点水面,飞回了童姥身边。   童姥回给了她一个“那还用说”的眼神,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寒玉瓶。她掐着小火蛇的七寸,小火蛇口中的獠牙对准瓶口,滴了几滴毒液。   火蛇不愧是奇物,牙齿中的毒液都带着火红的光亮,似是岩浆一般。   “火蛇的毒液与其本体一样,见不得日光。你要把它封进不透亮的物中才得以保存。”   童姥把玉瓶封好,扔给林溯,一脚把她踹过去,把一脸懵逼的林溯赶下山。   “拿了快滚。”   “……”   童姥目送新收的徒弟下山,直到夜色里那抹白色的身形消失,她才转身面向寒池。   童姥身后早红光大胜,转眼一看寒池中不知何时浮起了一个巨大的红色蛇头。这蛇头宛如一间屋子那般大小,一双蛇瞳便有一人高。实属骇人。   童姥倒是面色如常,她把手中的小火蛇放入水中,伸出手来,大蛇随着她的动作游过来,把头俯在她的手下。   童姥满意地拍了拍它的头,道:“不过是取几滴牙里的毒液。”   “若不是怕你吓到我新收的徒儿,何苦还要抓你的子孙后代来取。”   大蛇闻言吐了吐印子,像是在回应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抗议童姥的偏心,不过态度依旧乖巧。   “童童,你没事吧!”一道白影飞速略过寒池,来到童姥身边,把人拥进怀里,神色焦急地查看是否有伤。   “我刚才感应到了火儿有异动。你怎么样?”   来者是个男人,一身白衣,芝兰玉树,宛如谪仙。不过这位“上仙”显然已经动了凡心,见怀里的合法萝莉没什么伤势后,放下了忧心,随即又伸手去探她的脉门。   童姥打下他的手。“我没事。只是新收了个徒弟,来带她取所需的东西。”   “你收了徒弟?”男人俊美的面上闪过惊喜,“在哪儿?怎么没让我见见徒儿?”   见此,童姥冷漠脸回道:“收完我才发现她修不了我们逍遥派的内功心法,一脚把她踹下山了。”   “呃……”   “……没事,哪天再见也是一样的。”男子明显噎了一下,便开始日常双标,“若是你不满意,我们就再换一个徒弟。”   男子理所当然的说着。完全不觉着翘走林溯刚抱上的大腿有什么不对。   火蛇:“嘶~”   ——骗人!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闭嘴!”   这一声不满,也不知道是对人还是对蛇。或许,两者都有?   永远不要猜女人的心思,因为你永远也猜不着她在想什么。 第12章 林大夫有点飘   虽然刚抱上大佬的大腿,刚拜了师就被一脚踹下山,但林溯这次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林溯拿出一盏宫灯,在宫灯里塞了捧雪后便把装有火蛇毒液的寒玉瓶放了进去。   等她回去,东方的事情就算完美解决了。   林溯这次从天上上下来就没在走官路,而是一直在丛林中用大轻功走走停停的赶路。顺便沿途以细小的柳枝代替银针,练就一下她的暗器本领。   也不知是体质问题还是怎样,林溯这一路走来都相安无事。直到经过山西时……   【任务二:“医治”林仙儿。】   高冷的系统君上线,脑海里突然响起冰冷冷的一句话。本在半空飞的又仙又美的林大夫猛然一顿,就像是猛的被雷劈中的小鸟,先是一僵,随后直线掉落。   ——雾草!   林溯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手脚慌乱了一下后终于又重新提气,足尖在一截树枝上轻轻一点,借到了力,才开始稳稳落地。   “系统,在人家专心施展轻功时,冷不丁冒出来说句话,会出人命的。”林大夫严肃脸。   【同志,每个合格的大夫都具备强大的心理素质。】   ——所以说,你是说我胆小咯?   林大夫呵呵一声,按住心底想要拔出四十米大刀砍系统的小人儿。   我是个大夫,医者仁心,不和不是人的东西计较!:)   不过……   林溯垂眸。   上一次的任务【“医治”东方不败】,她就花了半年多时间布局接近任务目标。可是这个林仙儿……林溯犯了难。   东方不败谁都知道他是日月神教的,而且稍微了解武侠的都知道日月神教的黑木崖。所以林溯找起来一点都不满。但是林仙儿……她出场时是哪里?电视剧有交代吗?   只看过电视剧版本的林溯只大概知道这妹子前期在李寻欢送出去的祖宅作天作地。   林溯正发愁,回神过来突然感觉头顶一暗。   怎么回事?阴天了?   林溯转眸看了眼左侧天空上火辣辣的白日,嘴角一抽,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抬头一看——果然!!!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掉下来个人。   “……艹!”林大夫实在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紧接着丹田发力,小腿发力,当即纵身高跃,一转一折,在半空中伸下手来,抓住那人的后颈,见是个娇小的姑娘,便横抱在怀里。足尖轻点高处的几块凸出的岩石借力后,轻轻巧巧的落在地面。   林溯弯腰把人放下。紧闭双眼等待死亡的姑娘,脚一踏地,不禁睁眼,茫然若失。   她先看了眼脚下,确实是实实在在的脚踏实地,随即抬头,本迷茫惊疑的眸子见到林溯时,猛然迸发出亮光。   “恩公!”   这一声儿带着惊喜激动,不过被娇娇软软的嗓音喊出来……林大夫不禁抖了个激灵。   “……是你?”林溯顿了一瞬,认出了这姑娘。是前几日在酒楼她随手为其解围的小姑娘。   时隔多说也就五日,小姑娘已不是当初灰扑扑的形象。   小姑娘素颜朝天,灰色的衣衫已经换成了纯白的麻布衣裳,头顶还系了一条白布。这明显是亲人去世,一身孝服的打扮。可是令人诧异的是,这纯白的孝衣外,套着的确实颜色娇艳如火的大红衣袍。细看上面的绣样——鸳鸯戏水、龙凤呈祥,好么——竟是嫁衣!   这姑娘是红事儿白事儿都赶一起了?   林溯把视线从这姑娘身上移开,仰头望了眼那姑娘刚刚掉落的方向。   原来此处是崖底,上方是面悬崖。林溯眯着眼望了望似是处在云层里的崖顶,联想到刚刚自己救人的举动嘴角一抽。   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她居然接住了?谁给她的自信?   哇哦~好棒棒哦……啊呸!   怕是牛顿知道了,棺材板儿都得从地里飞出来吧?:)   林大夫揉了揉抽筋的嘴角,再转眼去望这姑娘,满眼的……一言难尽。   ——是姑娘你太轻在崖顶被风闪了腰,还是我自信爆棚有点飘? 第13章 仙儿要嫁人   被一双眼泪朦胧欲语还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任谁也不忍怜惜这双眼眸的主人。   林大夫也败下阵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吧……怎么回事?”   “唔……”姑娘哽咽着,交代了林溯走后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因为林溯留下了二十两的“洗衣费”,林小姑娘有钱为父亲老林头轻个大夫好好诊治一番,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谁知,大夫收了出诊费,进了一贫如洗的林家,刚看到林老头连脉都没诊,便脸色大变,马不停蹄的抱起药箱撒腿儿就跑,生怕后面有恶鬼追似的。   原地惊异的林小姑娘反应过来,面带恼意地喊上隔壁的邻居把人拽了回来。要个交代。   可谁知,这一交代,便宛如判了林老头死刑。   大夫说林老头得的是麻风病,没得治不说,还传染。   这可要命咯!!   本来帮忙的邻居也如林中受惊的鸟儿,随大夫一起四散逃走。   林小姑娘心如死灰,无力地瘫坐在地,病重的林老头也听见了自己都病症,更是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这本就是个噩耗。但比这个噩耗更可怕的事情也接踵而来。   林小姑娘的叔父和婶婶出现了。他们虽说是林老头的亲堂弟,但因为林家穷困,一直当做没有这个穷亲戚,从来不走动。可是今日却是反了常,跑来慰问林小姑娘。   林小姑娘心生感动,把人送走。隔了一日,林小姑娘出门为父亲抓药那么一大会儿功夫,回家便见家中挂了白花,摆上了灵堂。   叔父婶婶在灵堂前抹眼泪,见她回来,连声安慰她“节哀顺变”。   “啪”药包掉在地上,林小姑娘怔怔地望着灵堂的那口棺材,只觉着这摇摇欲坠的天,终于塌了。   林叔父和林婶婶张罗着人,把林老头下葬。林小姑娘感谢地话还没想好,林婶婶便在当晚满面笑容地说为她说了门好亲事,第三日出嫁。   ——这怎么可能?!   林小姑娘又惊又怒。谁家父亲过世,女儿在自己父亲没出头七就出嫁的?   在这个年代,长者辞世,小辈都要守孝三年的!   想也不用想,林小姑娘铁定是不同意的,林婶婶却直接冷了脸,拍出一张单子。从林老头去世,所办的灵堂,买的棺材,下葬,墓地,请的人工钱,加起来足足有一千多两。   一千多两白银,放在普通人家都是比巨款,更何况是连为父亲治病都没钱的林小姑娘。   见叔婶撕破脸皮,林小姑娘才看清他们的丑陋嘴脸。   林老头已死,林叔父和林婶婶就是她的长辈,“父母之约,媒妁之言”一句话砸下来,宛若千斤重。而林婶婶掏出一张印有林老头手印的卖身契,直接成了压垮林小姑娘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是说……”林溯眯起眼眸,“如果你不嫁,你那个所谓的婶婶就把卖身契交给那个姓赵的,把你卖进他家做丫鬟?”   “嗯。”林小姑娘泣不成声地点点头。   “呵~”林大夫冷笑一声,温和无害的面容此时带了三分冷意。   这个世界真的是随时随地都在挑战她的世界观。   林大夫一手伸进袖中,接着宽大的袖袍做掩护掏出一个信号弹。   用火折子点燃,对准空中放出个形状与无常烟花大致相同颜色也别异样的烟花。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第14章 “威严”的林大夫   林大夫放的“烟花”,是东方给他的日月神教的信号弹。她从天山往回赶时,其实在林中就无意发现过日月神教留下的暗号。不过她嫌他们耽误她的脚程,又不能毫无顾忌地练功(暗器),所以就直接无视了。   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林大夫拉着林小姑娘在树荫下静待了约摸一刻钟,二十多名衣着各异的教众便施展轻功赶到。   为首的大汉领人上前一拜。“林姑娘。”   林小姑娘似是没见过这般场面,往林溯身后躲了躲。林溯也没在意,扫视了一眼这二十多人,啧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为首的劲装大汉和他的手下在林溯啧了一声后,七八尺的身板儿齐齐一颤。   暗中抹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汗,大汉身子躬的更第态度更恭敬了。   “在下与手下的人收到林姑娘的讯号便迅速赶来,因这山林茂密,又有处思过崖在,废了些功夫才寻到这来。劳林姑娘多等了。”   堂堂一米九多近两米的魁梧大汉,对一年龄少女态度如此恭敬。若是让人见了,定是大呼“怪哉”。要知道,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的亲闺女任盈盈,都没这待遇。   也不是这大汉怂,但他实在是怕呀!   教中捕风捉影的言传这是未来的副教主夫人什么的这先放下不论,仅林大夫当初在教中“医病救人”立下的威严就够可怕了。   短短一个月,全日月神教尤其是东方这边的直系,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死——那不可怕,遇到林大夫这样的,你想死也死不了那才叫绝望!   大汉都没问林溯是不是已经独自取到了此行的目标物品,在他看来,林大夫已经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其实说白了还是不敢问)。再加上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林小姑娘,一看就是有别的事情嘛。   大汉心思转了又转,小心翼翼地询问这位祖宗的意思:“不知林姑娘……”   林溯往身侧迈了一步,把身后的林小姑娘露出来。她给众人指指紧张忐忑的林小姑娘,“去打听一下她家的事情。”   “呃……”大汉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又带着恭敬的脸色僵住,然后快速反应过来,盯着林小姑娘猛瞅。后者像是受惊的小兔,又蹭到了林溯身后。   大汉见状,眼巴巴地瞅着林溯,尤其委屈。   大佬,您这让我们查个人,连脸都不让瞅长啥样,谁知道她是谁哇!   ——呀,忘了。   林大夫也是恍然一悟,一拍脑门儿。“小可爱你叫什么?”   她只在住宿的那家酒楼的掌柜那里听过一耳朵,这姑娘好像姓林。   “林,林仙儿……”声音喏喏,如蚊振翅。   “哦,林仙儿……”林溯点点头,随后猛然反应过来,升调都不禁拔高了三度,“林仙儿!?”   感觉到后面的姑娘猛然一颤,林大夫玉手握拳不尴不尬地干咳一声。   “咳,听见了吗?林仙儿。”   “她家之前有个病重的老夫,前几日染疾辞世了。而她那叔父和婶婶现在却逼她嫁人。”   ——所以呢?   大汉迷茫的眨眨眼。查啥?杀人放火,还是打家劫舍?   把那个叔父婶婶的给……剁了?   林大夫眼眸一眯,温和无害的面容顿时莫名多了几分危险诡谲。   大汉只觉得背后一凉,顶着炎炎烈日打了个冷颤。   ——上次林姑娘眯眼睛,可是教里曾对她出言不逊后来查出是叛徒的那小子,差一口气就归西的时候送到她手里,一个月后“活蹦乱跳”地哭着出来什么都交代了。   想到那叛徒哭着交代完一切求速死,抢了刀子往自己肚子里捅却又被林大夫轻松写意地救回来的生无可恋的绝望眼神……大汉心头一跳,正色抱拳领命。   “林姑娘放心!”   扔下一句话大汉赶紧转身,大步离开了林大夫所散发的气场中心,对着手低下的人大声道:“都听见林姑娘说的了吧?给老子去查!”   “去查那位小林姑娘的叔父一家,事无巨细,通通汇报给我!老子要连那货近几日穿的什么底裤,睡得几房小妾,用的什么姿势都查的一清二楚!明白了吗?!”   “是!”   众人领命,分分隐入林中消失不见。   林小……哦,不。林仙儿被大汉的话惹的羞红了脸,头埋的更低,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隐在林溯身后。   林大夫也是嘴角一抽。   ——话说我要不要回去和东方巨巨提一提,集中训练一下情报方面……底裤颜色和“姿势”什么的……就不必了吧?   东方:……这锅我不背。:) 第15章 悦来客栈   可能每个武侠世界都有个名字响亮的客栈——悦来客栈。   按照平日里林大夫的画风,她进了城,应是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到二楼开一间雅间,点上一桌招牌菜,一壶上好的白酒。   林溯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瞟了眼跟在身后的惴惴不安的林仙儿,改了这个念头,让大汉在前带路,去了日月神教在城里的一处据点。   “悦来客栈?”林大夫抬眸望了一眼客栈门上的牌匾,嘴角一抽。   “林姑娘,有什么不妥吗?”虽是疑惑林溯的态度,却问的小心翼翼。   “……无事。”   这个梗,除了她这个穿过来的现代人,没人能懂。   悦来客栈,名字是烂大街的名字,客栈也是普普通通,宛如真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   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客栈虽是普普通通,可里面的人却是藏龙卧虎。   看似容貌不起眼的小儿,气息绵长,步履轻盈。若是因跑堂这份活计练出的腿脚倒也情有可原,可再观在柜台的老掌柜。老掌柜头发花白,看上去已有五六十岁,正低着头瞅着账本。   似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他把头埋的很低。待大汉引着林溯两人走进来,他抬头往这边望了望。   黝黑的脸上长满老年斑和褶子,配上一头花白的头发尽显老态。可林溯却注意到了那老人望过来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林溯眼眸一转,迎上对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后者一怔,随机朝她颔首。   收回视线,林大夫抿唇一笑。刚刚她对上的那双眼睛,哪里像是个老人?   人活得年纪大了,眼瞳和眼白也会随着岁月改变颜色。刚刚的那双眼,不仅不浑浊,反而黑白分明。   终于知道为何这日月神教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蹦哒不入中原了,这样的伪装技术,也就糊弄一下刚入江湖的愣头青。但凡有点眼力的,都会发现这客栈的违和之处。恐怕教里头的精英,都被拿来搏权了吧?   林溯转念又想了想这客栈在城中坐落的位置,心中明悟。   怕是也有自知之明,所以才开到这么不起眼的街道上吗?   林大夫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瞥见林仙儿眼底淡淡的青色,写了个方子差人去了趟药铺。   冒着热气的安神汤被小二熬好送过来,林仙儿双手揪了揪衣襟,明眸望了望一旁的林大夫,在收到后者安抚的眼神后,端过碗一饮而尽。   “早些睡。”林大夫温婉一笑,体贴地带上门,退出林仙儿的房间。   进了隔壁的上房,林大夫拿出火折子点燃屋内的蜡烛。小小的烛光照亮房间,映出林大夫那双漆黑的眸子。   “怎么样?”林大夫坐在屋内设下的茶桌旁,在除她外并无一人的客房内。   话音一落,屏风后的阴影下闪出一人。   “林姑娘……”   ……   日月神教的教众动作很快,在离了思过崖崖底,他们就快速进城不着痕迹的打探。   林仙儿与她的父亲虽只是城中不起眼的普通人,但因老父去世,没过七日女儿就要出嫁这一事,太过荒唐,未免成了城里人小范围的谈资。   城里“知情人”的口中得来的消息,与林仙儿说的差不多。林老头得了麻风病,染病去世,叔父婶婶为攀富贵,做主把林仙儿嫁给城西的家中小有家产的赵公子。   至于剩下的,都是在指责林仙儿的叔父一家怎么黑心卖侄女或是暗自揣测林仙儿是早在林老头没过世时就勾搭上了赵家小子,她的叔父婶婶让她嫁人只是借口。   从头听到尾,林大夫一直半垂着眸子,沉默不语。   最后,蒙着面的教众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摊开,双手递给林溯。   ——是林仙儿口中的立有林老头大名和手印的字据。   以两百两白银买进赵府。哦,居然还挺讲究,写了年份。   二十年?   这个数字惹来林大夫的轻笑,似嘲似讽。   二百两银子,买进赵府二十年?这和死契有何分别。   林溯最后扫了一眼纸上手印旁的名字。   ——林富?   名字倒像是个多金的,只可惜过的一贫如洗。   林大夫折上薄薄的纸张,眼眸一抬。   “人呢?”   “已经在大堂了。”   “呵。”轻笑一声,林溯起身迈向门外。   ——倒是想见识一下,这对所谓的“叔父”“婶婶”。 第16章 林大夫要挖坟   出了房门,林大夫倚在二楼的围栏上,垂眸俯视大堂中央的一对夫妇。   这对夫妇皮肤黝黑,双手粗糙。看上去所过的日子并不是十分富裕。正好林溯身后的黑衣教众正在给她科普这对夫妇的情况。   据说这二人家中开了个面摊,生意不好但也不坏。虽比不上富贵人家但是相对于林仙儿来说已经很是不错。起码吃食上不会忧心,更不会连大夫的出诊金都掏不起。   林溯换了个姿势,微微俯下上身,双臂撑在围栏上,右手托腮,仔细打量二人。   这对夫妇容貌普通,皮肤黝黑,从体态到身形气度,没有一丝杰出的地方,见林溯的视线扫来,眼神飘忽闪躲,神色怯懦不安。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个城中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可是这二人身上着的却是一身裁剪整齐,出自成衣店的衣裳,外面披着的小褂,所用的更是富贵人家才穿戴的起的缎子。虽比不上林溯身上所用的千分之一,但却也不是一个普通小面摊的老板能用的起的。   那小褂,顶的上他们连续卖上三个月的面了。   况且,身旁的人也向林溯汇报,这对夫妻平日里也是不舍的花钱的主儿。现在倒是好衣裳穿着,打扮着人模人样的。   啧,瞅瞅那林婶婶头顶插着的金钗,再瞅瞅林叔父手上亮瞎人眼的大金戒指。这是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飞来了一笔横财吗?   林大夫细眉一皱。   ——得了笔小钱就恨不得马上就告诉别人自己成了暴发户。这般的沉不住气的市井小民的心态,真的是做出堂哥刚过世便卖侄女的人吗?   或许,他们有做事的胆子,却没那个脑子。   本以为能见着什么“人物”的林大夫顿时没了兴趣,略带失望地收回视线。   本欲转身回房,但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林溯脚步一顿,借着宽大的衣袖掩饰,从空间包裹中掏出那份林仙儿的“卖身契”。   墨色的杏眸再次在纸张角落里的“林富”二字上顿了顿,桃色的唇瓣弯起了个清浅的弧度。   这两人不值得她废什么精力,但也还算有点价值。   林大夫心念一转,缓缓迈着步子悠哉悠哉地下了楼。她的步子很轻,踩在楼梯的木板上没有任何声响,仿佛连上面的细尘也没“惊动”。   但她的每一步,都像是重重地踩在林氏夫妇的身上。   林大夫身上的白裙林家婶婶是识得的,她没嫁进林家前是个小裁缝的女儿。所以在林仙儿家中看到这两身白裙时,她就知道价值不菲。抱去了成衣店一问,那老板竟报价三百两雪花纹银收她手里的白裙。   林家婶婶也不傻,一见这是稀罕物,直接去了城里最大的当铺。两身衣裳,典当了整整两千两银子!!!   自以为赚大发的林家婶婶并不知道,林大夫所穿的衣服岂止两千两?单单一连外衫就价值千两,更别提里面出自天下最好的一批绣娘之手,用细细的顶级蚕丝绣出来的如雪花般的暗纹的襦裙。   两身衣服,换了两千两。林氏婶婶狂喜过后,不自觉地涌上来一股后怕。   她后来打听过了,这两身衣服是林家小丫头(林仙儿)在酒楼里所遇的贵人之物。还听说那贵人的手段神乎其神,隔了好几米远,便能用筷子把大堂的梁柱戳出个一指深的大洞。   能穿得起这么贵的衣裳,又有那般恐怖的手段……不论是“贵人”还是“江湖人”,都一定背景很是深厚,得罪不起。   林家婶婶是纠结的。她一边害怕那个所谓的贵人回来,又自我安慰着那般高贵的人物那次出现只是巧合,不会再出现。就算听说了,也不会把他们这些小人物放在心上。   这般自欺欺人着的林家婶婶,把到手的两千两捏的死死的。毕竟让她去用这白花花的银子再把那两身白裙换回来,她是做不到的。   可能也觉得这两千两拿着烫手,林家婶婶只三天就把这两千两花了一多半。从两人的衣着用度,到吃食住行,水平通通提高了不少。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反正林仙儿马上就要嫁人了。但谁能承想,这位就这么忽然又出现了!   不但出现,还深夜把他们撸来。看看这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虽然这白衣姑娘与他们画风不一,但不用想,这位也是不好相与的!   不过,“不好相与”的林大夫,依旧保持着温和的态度。   “深夜把两位请来,还望海涵。”林溯坐在长凳上,这般客气的说着。但她也没提让缩在地上的二人起来。   林家叔父好似早就被这样的阵仗吓懵了,一直再翻白眼。仿佛只要林溯声音再重上几分,就能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一样。   林家婶婶倒是比他强一些,但也是瑟瑟发抖,林溯说话,她也不敢应声,甚至头也不敢抬。   “其实本人‘请’二位来,实在是心有困惑,奈何寻不到答案。”   “还请,二位为我解惑。”   林大夫言语一直客客气气的,语气也轻柔温润。林氏夫妇心里的紧张惶恐稍稍消减,开始有精力想问题了。   ——看样子也不是为林仙儿出头来找麻烦的?那……   林氏夫妇怯怯抬头,入眼的是一张秀美清丽的脸蛋儿,正挂着温婉和善的笑容。提起的心刚刚因这无害的容貌与温和的笑意放下些许,可林大夫的下一句话却差点儿让他们刚放下的心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林富此人,现在在哪儿?”   “!!!”   “姑,姑娘在说什么?小民听不懂……”林家婶婶强制自己镇定下来,眼神闪烁。   她暗中掐了一把自家丈夫,后者也从疼痛中找回一点理智。“我家大哥……几日前染了麻风去了,现在,现在早已入土了。”   “哦?”林溯勾唇一笑,把薄薄的纸张拍在桌上,声响儿不大,两人却是齐齐一颤。   林溯把视线落在落款处的人名上,随后拿起对两人展开。“那,这楔,也算是他临终前的遗嘱了?”   “是……是的!”林家叔父聊聊点头,“大哥临终前托付我们给侄女儿找个好出路!”   “呵~”林大夫轻生一笑,如水一般地杏眸闪过一道利光。“林富倒是写的一手好字。”   “我,我大哥是个秀才。”虽然穷酸的很。   “‘临终’前下笔还这么苍劲有力,不见一丝凌乱潦草,也非常人所能。”   “临终”二字,林大夫把字音咬的很重。温和的笑意改为冰冷的嘲讽。   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把自己的名字写的这般工整?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书法大家,死前也要保持逼格,认真“签名”不成?   两人齐齐一僵,不懂林溯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倒是林家婶婶最先明白过来,骇然抬头,见林溯清亮的眼眸中神色犀利,像是突然失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   林溯见此,也没再问什么。   白玉一般地手指带着浅浅的药香,林大夫对侯在一旁的黑子教众打了个手势,吩咐道:“拉下去好生‘招待’着,顺便点几个人随我出去一趟。”   “是!”黑衣教众抱拳后给大堂的人施了个暗语,后者会意,捂上林氏夫妇的嘴把就把人拖进了后院,一点多余的声响都没发出。看这熟稔的动作,显然平时没少干。   把拽进后院后,林溯身后跟着五个人,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锄头,一头雾水。   “林姑娘,我们这是去……?”   “挖坟。”   林大夫简单粗暴的回了这两个字。 第17章 人心最可怖   林大夫要挖坟,被“有幸”选中的五人嘴角一抽,却也没好说什么。林溯在日月神教刷出的威(凶)望(名)太狠,尤其是东方手下的直系,更是深有体会。   ——得罪什么人都不要得罪大夫,尤其是林大夫!   挖坟就挖坟呗,别说已近深夜,就是三更半夜百鬼夜行他们也得挖!   不就是挖坟,堂堂七尺的热血汉子还怕这个?   于是,林大夫一身白衣在前,步法轻盈,后面的五个黑子汉子与夜色融为一体,扛着锄头镐把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后面跟着。   现在已一更半,古人的作息一般都很规律,除去青楼这类24小时营业的地方,普通民宿早已熄灯入睡。   也幸好街道无人,打更地也刚过了这片儿。不然,若是被看到了,还以为见了白衣女鬼,带着几把锄头飞呢。   林溯选了一条最近的直行路线,施展轻功飞到半空,时不时地落在房顶,足尖轻点,再次飞起,向城门掠去。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正常地从城门走已不可能,遂一白五黑六人一一施展轻功,登上城墙,再缓缓地落地。   城墙很高,但对于会武功的江湖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随行的五人有二人率先翻墙而过,谨慎地扫了眼不远处城门没有发现他们这边的异动后,确定守门的人只是普通士卒,便放下心来,给城中的几人发暗号。   其中一人的手还没碰到城墙,更别提敲出细响儿。林大夫便从城内从容一跃,中间连借力也无,便越过城墙,轻盈落地。   此番动作不过两息,林溯从起身飞跃到落地,一丝响动也没发出。衣袂飘飘,轻松写意,落地时连脚底的尘土都没激起一分,更别提落下足印。   黑衣人:“……”   ——说好的林大夫专心钻研医术其余不敢兴趣呢?这高深莫测的轻功是哪儿练出来的?   果然小半辈子都在习武练武却依旧比不上人家的他们还是乖乖挖坟吧。   林大夫:“……←_←”   ——这俩看着她却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是怎么个回事?   ……   林富所葬之处离城内不远,就在距离城门西南方向二理处。   几人往西南方向掠去,不一会儿便看到了一座孤坟。   可能是因刚入土没几天,这座坟墓看上去很整洁。墓前立了个碑,上面刻着“吾兄林富之墓”。得,看来这夫妇做的还挺齐全。   林溯瞥了眼墓碑,朝几人招招手,后者会意,朝墓碑拜了拜后,开始动手刨坟。   五个人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把土包铲平,随即再挖,棺材显露。   几人对视一眼,把棺材板儿翘开。   林富入土已有三日,现在又是盛夏,按理说尸体早该生出异味。可是这开棺后,除了棺材内所放的香料,一点异味也无。   五人对视一眼,最后齐齐看向林大夫。   只见林大夫,瞥了一眼尸体,银色的月光下,尸体的面容狰狞,嘴唇青紫。   林溯细眉轻皱,“下葬了多久?”   “已有三日。”   三日?   林溯瞥了眼尸体脖子和面上的皮肤,除了同样呈现青紫色外,只找到了几处淡淡的尸斑。   最后,林溯挪开眼,不再关注尸体,反而是把视线放在了被扔在一旁的棺盖上面。   棺盖是翻着的,仔细一看,上面大小不一的抓痕清晰可见,深处的抓痕除了血迹外,两片指甲也钉在木头里。   “这……”其余五人皆是一惊。   林大夫冷哼一声,吩咐他们重新合上棺材,修整坟墓。   入土三天,尸体没有尸斑,嘴唇和皮肤呈青紫色,明显是缺氧而死,而且死亡在十八个时辰之内。再看那棺材板上带有血迹的抓痕……   林大夫眼眸微眯,银色的月辉给她的眸子镀上了一层冷光。   ——竟是活埋?   好毒的手段!   林溯半眯着眸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五人的其中一人道:“去查最近牢里有没有失踪的死囚。”   “是。”虽然不明白林溯是何用意,还是领命。   “等等。”林溯眼眸一转,改了想法,“去城外的乞丐窝问问,他们近几日有没有人失踪。”   之前她记得酒馆掌柜说过,那对林仙儿图谋不轨的三人只是家中小有资产。衙门里的死囚……他们应该没那个能量,更没那个胆量。   “……是。”   “顺便,去查查林富此人现今身在何处。”   “是……啊?”五人齐齐懵逼,随后一言难尽地扭头瞅了一眼刚埋好的坟。   ——林姑娘唉……咱们不是刚“拜访”完林富吗?   对此,林大夫神色冷漠地斜眝几人一眼。   ——江湖中各种阴谋诡计不断,你们几个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第18章 林家啊林家   翌日,林溯先送林仙儿回了家。   林家位于巷尾一处最小的院落。林家大门前,林仙儿抿唇,推开斑驳的木门。   院子确实很小,除去两间青砖瓦房占了一半,小院儿里只放了一方石桌,配有……嗯,好吧,只有一个石凳。   环视一周后,林大夫面色不改。既没有嫌弃这破旧的小院子,也没有因林仙儿所住的环境而面露怜悯。   林仙儿不准痕迹地瞄了一眼林溯,见后者没有什么嫌恶的表情后莫名松了口气。   “你去收拾东西,我在这里等你。”善解人意的林大夫轻生对其说道。   “嗯。”林仙儿点点头,走进屋里。   其实林仙儿没什么好收拾的,她的衣物除去几身贴身的外,其他只有三身衣服。分别是两件普通衣衫和一件棉衣。这棉衣,还是今年林富换下来的旧衣改小的。得这身衣服前,林仙儿过冬时都是把自己仅有的两身衣服套上,再从城外割些野草回来,糅好后塞进衣服夹层。就这么度过冬天。   林仙儿盯着这三身破旧地看不出原貌的衣服出神。似是在回想自己这么些年的穷苦日子。现在她身上是林婶婶给她新做的一身纯白孝服。林家婶婶对他们家一像小气,这身孝服用的也不是什么好料子,但是却是林仙儿穿过的最好的一身衣裳。   哦,也不对。她最外面还披着一层艳红的嫁衣呢。   林仙儿抬起过于纤细的右臂,伸出左手抚摸嫁衣袖袍上绣着的一对鸳鸯。   这是她这些年穿过最值钱的衣裳,却也是她从未想过要穿的衣裳……   林仙儿看着嫁衣怔神,院中的林溯也没催促。她瞥了眼石桌旁唯一的一个石凳。虽然这套石质桌凳看上去已经很多年了,上面不少痕迹。不过石凳的上方还是很圆润光滑的,显然是时常有人坐的。   林大夫走上前去,一撩袖袍,暗劲拂过,石凳石桌上的灰尘尽去。   刚要坐下,林溯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到了门口处的小角落里。   那是两包药材,用细细的麻绳捆着,显然还未用过。   也许是职业使然,见不得糟蹋药材,林溯几步走过去,弯身拾起了这两包药材,随手扔在了石桌上,才在一旁坐下。   许是等人等的无聊,林溯给自己找了些事做。她拿起药包闻了闻,就当锻炼自己的基本功。   作为一个大夫,林溯对药材的味道很敏锐,只需一闻,她便能辨别出药包里的药材。   桔梗,远志,前胡,天南星少许……林大夫在心中一一过着里面的药名。   嗯……都是止咳化痰且性温的药材。哦,还有少量的白芥子。这药材和天南星一样,都不宜多用。量多会腹泻、腹痛,所以只掺了丁点儿。不仔细注意,还真忽略了。   林大夫对自己发现很满意,嘴角微微上扬。但下一瞬不知又发现了什么,将将扬起的笑意凝住。   林溯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两包药材,再次抓到鼻尖下嗅了嗅。   这里面不仅有天南星和白芥子,还有藜芦!!!   林溯拆开药包,最上面的药材她一一辨别了下,没发现藜芦。可是她的鼻子却不会骗人。   放下这包,林溯又拆开第二包。药包里的药材依旧没有藜芦。可是,她却从中发现了一包小小的,也就平安符大小的三角包。   林溯细眉一皱,纤纤玉指夹起那一小包。这小包很平整,里面装的应是药粉。   林溯稍稍拆开小小的纸包,见露出些许粉末便从白玉般的指尖点了点。食指拇指磨蹭了下,林溯又放入鼻下闻了闻。   果然是藜芦无疑!   藜芦可治中风痰涌,又能杀虫。可是都需要磨成这般细腻的程度。   ——除非……   林溯盯着指尖沾染的药粉,眸色深深。   最后,林溯瞥了一眼开启的屋门。这一眼,意味深长。   ——林家啊……林家…… 第19章 藜芦此物   藜芦,味辛、性寒、有毒。可治中风痰涌,杀虫等。   藜芦,可通过皮肤吸收入体内,其毒性作用与乌头相似。   首先毒性运用于舌、口腔及人体其他部位有针刺感及麻木感,继而上腹部及胸骨后有烧灼感。若中毒严重者,脉弱而不规则,呼吸慢而浅,浑身震颤及抽搐、流涎,与中风症状相似,最后会因虚脱、呼吸麻痹或心力衰竭而死。   天南星,白芥子同样有类似的毒性,天南星的根茎毒性更大。   林溯一边慢慢包着药材,似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果然在密集的药材堆里看到了两节小小的很不起眼的却与其他干枯的药材相比还带着绿意的天南星根茎。   林大夫悠悠一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一声轻唤拉回了她的思绪。   “林姐姐。”收拾完的林仙儿换下纯白的孝衣和火红的嫁衣,一身素色的麻布衣裳,现在门前唤了她一声。   小姑娘身影小小,又瘦骨嶙峋的,可她的眼睛却像清水洗过那般,在阳光下给人晶莹剔透的感觉。   敛起思绪,林溯对其轻轻一笑。   “都收拾完了?”她站起身,借着身形的阻挡,把重新包好的两包药材隐晦地扔在石桌与石凳之间的死角处。至于药包里不该出现的藜芦粉末和两节天南星的根茎,则被她不动声色地收进袖子里,借由宽大的袖袍格挡,扔进了空间包裹。   “嗯。”林仙儿对她点点头,展颜一笑。笑里含着失落,悲伤,迷惘,但更多的是轻松。   似是也被这笑容感染了,林溯嘴边的笑意多了些许。“那走吧。”   话音将落,一声高喝便由大门口儿喊来。“不许走!”   林仙儿是正面大门的,看到来人后脸色煞白,紧紧攥着衣袖。   如水的杏眸眼底一凉,林溯转身看向门口。   哦。这人她貌似见过。不就是前几日在城门口酒楼里遇见的调戏林仙儿其中之一的那人吗?姓什么来着?张王李赵刘?忘记了。   不管这人姓什么,他算是全部发挥除了恶霸形象,带着十来个身穿灰色短打身形魁梧的打手过来堵门口。   “林姑娘,林仙儿!我的好未婚妻,明日我们就要成亲了,你现在包袱款款的是要去哪儿啊?”   “!!!”林仙儿闻言低下头,背脊也弯着,似是彻底要消除自己的存在感一样。   “成亲?”林溯冷笑一声,“成哪门子的亲?”   林溯一出声,赵家小子这才发现林溯是那日酒楼的人。   “你!”赵公子先是往后缩了一步,又想起自己今日带足了人手,又往前迈了一大步。   “我,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我赵进可不是好惹的!”   “哦?”林溯挑起一抹冷笑,“我近日闲的发慌,还就想管管你说的‘闲事’。”   没给赵进再放狠话的机会,林溯轻轻一摆手,数名暗色劲装的人从暗处前身出来,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赵进带来的打手便被制服。   见打手们都到底不起,赵进也是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刚刚那些人动手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沿着他脆弱的脖子发起攻击的。虽然他未损分毫,但这样的经历和众人的杀气也足够这个草包软了腿。   ——啧,真是无用。   “赵进?可真是白瞎了这个名字。”   林溯摇摇头,侧身抓住林仙儿的手臂,过于纤细的小臂给她一种仿佛自己稍稍用力就会断掉碎掉的错觉。   她拉着林仙儿走出院门,在经过赵进时,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   有的人霸道蛮横,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不过是徒有其表。 第20章 林仙儿弑父   那个强娶林仙儿的赵进,林溯没有过多关注。   以至于,一个汉子跑来问她:“林姑娘,那赵家要不要……”后面的话隐去,只无声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没有必要。”林大夫摆弄手里的药材,眼眸抬也为抬。   她刚才拉着林仙儿出林家时,不经意地摸了下林仙儿的脉门。这孩子体虚不说,身子更亏损地可怕。现在她正挑拣着手头的药材,给她做瓶丹药。至于为什么不熬成汤药?   林大夫很任性地表示:汤药味儿苦不说,还见效慢。   “收拾一顿,好生‘告诫’一番就可以了。”林溯吩咐着,又随意地问了句,“林富此人可有消息?”   “……还无。”汉子诡异地沉默了下,给出答案。说实话,找个“已死”的人,根本没头绪啊!   “啧。”林溯啧了一声,似是不满。汉子连忙补救般地来了一句:“不过,我们查到了那日出诊给林富看病的大夫。您看……?”   请示的话还未说完,林溯手中的动作一顿。不过还没等她说什么,一个身段姣好的黑衣女人闪了进来。   这是东方手底下为数不多又武功上乘的女性,之前有次出任务时重伤,被林溯医治过,之后得了东方的属意便一直跟在林溯身边。这次林溯只身一人前往天山,东方派人来寻,她便是领头人。得到山西城里据点传来的消息,已经领人到了天山脚下的她连夜带人往回赶。   “紫莹?”林溯抬眸看向来人。从林家回来后,她便给了紫莹一个小任务,让她带着林仙儿去置办几身衣裳,首饰。毕竟那身洗的褪色看不出原貌的麻布衣裳看在林溯眼里实在是有些扎疼。   可现在紫莹突然独自一人出现,又直接出现在自己房中……紫莹这姑娘向来有分寸,此时的这般举动给了林溯不好的预感。   “可是出了什么事?”   “姑娘,林姑娘被官府的捕快带走了。有人告她弑父。”也就是因为是官府的人,紫莹才不好出手,回来询问林溯的意思。   “啪咔”林溯我在手中的白玉药瓶应声而碎。她面无表情地抬头,只说了一个字:“谁?”   “一个姓刘的。”   ——刘?!   林溯眯起眼眸,回忆一下她在城门酒楼里遇到林仙儿时,那调戏她的三人,好像就有一个姓刘的。   林溯本想让人把人截回来,可转念一想,打消了这个念头。江湖事江湖了,现在已经沾上了官府,那他们冒然出手反而不好。   既然如此……   林溯把手伸入袖中,借由宽大的袖袍从空间包裹里掏出一件物什。   是枚令牌。铁色的令牌被林溯握在手中把玩,不大不小,其貌不扬。令牌的一面印着一个“令”字。在林溯的把玩间,翻过另一面,上面的三个字顿时让房里除林溯外的一男一女瞪大了眼。   ——“神侯府”?!   这二人深知这三个字后面所代表的重量,不由得深深看向林溯一眼。   林大夫依旧一身白衣,气质温婉柔和,面容清丽秀美。可看在二人眼里却是愈加地深不可测。   神侯府可不是民间办案组织而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御用安全机构,甚至跟六扇门都是平起平坐。其中的四大名捕,冷血、追命、铁手、无情更是江湖里的一流高手。   ——只是没想到,林姑娘还有这层关系!   二人震惊于林溯的关系网,后者倒是不甚在意。这枚令牌只不过是她出了深山老林那会儿,在路边见着了个浑身是血,重伤倒地的人。本着医者原则(实际是为了试试自己的医术)的林大夫,把人拖进了一处干燥的山洞,为其缝了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并且成功止血后。林大夫给伤口上撒了层自己配的金疮药,又费劲地往那人嘴里塞了一颗补气血的药丸。   一翻折腾下来,已是深夜。林大夫靠着山壁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等她第二日再醒来。她的“伤患”已经不见,徒留一地的血迹和一枚明显是故意留下的令牌。   可能是那人有重要任务在身,恢复了意识后就走了。哦,跟人一同消失的,还有林溯那瓶金疮药。   醒来的林溯当时一阵后怕。这幸好是救了个白道人物,不然她这般毫不设防地睡着,估计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至于救命之恩没有得到本人的道谢什么的林大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拿起令牌随手扔进空间包裹就继续赶路了。   时至今日,这令牌早已被林溯忘在脑后,直到今日涉及官府才想起来,没想到还派上了用场。   林溯本以为,虽然有了这神侯府的令牌,但不免还要开堂审讯一翻。但令林溯没想到的是,这府尹王大人见到令牌,在辨明其令牌真伪后,直接把“原告”“被告”挪进了后院儿,私下审理。   随后这王大人便恭敬地把林溯请到后院儿,一副全凭她做主的架势。   林溯一脸懵逼,不明所以。神侯府的特权这么大?   紫莹见林溯面露疑惑,稍稍在她耳边解释了一句。神侯府直接听命于皇帝,在办案时有第一审理权。王大人虽在这山西城里是个最大的官儿,可涉及神侯府,他还是不够分量的。   毕竟,在当官的眼里,神侯府出来的崽子咳!……捕头们,都是怀里揣着圣谕手里持着尚方宝剑掌管生杀大权的阎王。王大人自认得罪不起。谁知道人家会不会因为自己开堂审理后不高兴,把他也给办了?那可没处说理去!   虽然王大人没听说神侯府还有个女捕快,但牌子是真的,还是和神侯府最出名的四个煞神一个等级的玄铁令。哪怕林溯看上去温和如水般,王大人也不敢怠慢。   “林姑娘,请。”王大人把林溯请到了后院儿,随即事不关己一般往旁边儿一站,把主权全部交给林溯。   林溯纳罕地瞅了王大人一眼,后者陪了个干笑。然后带着自己的师爷坐在了衙役们搬来的凳子上,把主位让给林溯。   王大人的态度很明显。   ——我就瞅瞅,绝不多话,更不插手。您随意。   “……”林溯沉默了下,看了看迷茫惶恐,不知所措的林仙儿,又瞥了一眼那个本胸有成竹却被现在发生的一系列情况搞得莫名心虚的“原告”。   “王大人,这是山西。您做主审理便好。仙儿与我有旧,我理应避嫌。”   林溯表明这是私事,没有朝廷的属意。但虽是这么说,林溯也透露了,林仙儿是她这边的人,并且关系匪浅。   能做到山西府尹的王大人,不可能没有脑子。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林溯的意思。见林溯坐在主位,却一言不发的态度后,他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端起官架子,问被衙役围住的二人。   “你二人前来,所谓何事?”   林仙儿没说话,她看了眼王大人,又转眸去望林溯。得到后者安抚的眼神后,便松了口气。   ——林姐姐会救她的!   莫名地,林溯在林仙儿心中,已经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那刘姓公子却没发现林溯和林仙儿的眼神交流,虽然没有开堂公开审理,不过这更和他心意。毕竟,他只是来告林仙儿“弑父”的。   “大人,草民刘德,装告林氏林仙儿弑父!”刘德噗通一跪,看上去十分正义言辞地高声道。   “……”王大人听了嘴角一抽,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林溯,见后者毫无所动后,咳了咳。   “弑父罪名可不是小罪,你可有证据?”   “当然!”刘德胜券在握地笑笑,“草民有人证!” 第21章 身为医者   “草堂的坐诊大夫赵大夫亲口告诉我,林仙儿在他那里抓了有毒的藜芦粉,说是驱虫,可第二日林仙儿的父亲林富便死了。大人不觉得太过巧合吗?”   “巧合……”个鬼!   林溯见此,先是抬眸看了眼紫莹,见后者点头后,便微微一笑,出声问王大人:“王大人,不传人证吗?”   ——啊?还传人证?   见林溯态度模糊,王大人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看上去沉思暗中却腹诽不停。   ——这姓刘的小子是诚心害我哇!   “传人证!”   刘德似是早有准备,那赵大夫今日也没坐药堂,早早地被刘德拉来做人证。   “赵聪。刘德说林仙儿三日前去你那抓药,开了一包藜芦粉可是事实?”   “回大人,确实如此。”赵聪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留着长长的花白胡子,身上背着个药箱,看上去就几分悬壶济世的味道。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却是要人命的。   “林仙儿不仅从我那儿开了包藜芦粉,她在我抓药时,特意朝我要了两截天南星的根茎!”   “你胡说!”林仙儿身子颤抖,直指赵聪。刚刚刘德告她弑父时,神情都没这般激动。   “什么天南星的根茎,我都不知是何物!”   “胡不胡说,由大人定夺。”赵聪一梗脖子两眼一闭。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惹得人想揍他。   林溯倒是笑了,开口道:“想来你们是不知,林仙儿开了药还未归家,林富便已去世了。”   “至于你们说的那药,我记得一直扔在地上,还没人动过。”当然,除了她。   “这……这……”赵聪没了主意,看向刘德。后者眼神闪烁了一番,又道:“那也不能证明林仙儿没有弑父之心!”   “既然药材没动,大人命人去林家搜一搜,拿来一看便知。”   说完,刘德看了眼赵聪,后者微微点头。   刘德见此,心有成竹。他当然知道林富在林仙儿还没回家时就死了,死的太不是时候。可是他们本就是来栽赃的,没求过林仙儿的命,只是败了她的名声,让她嫁不进赵家而已。   但两人根本不知,今日,赵家已经不再敢有娶林仙儿的念头。   见两人如此,好似真有那回事儿一般,王大人不禁看了眼林溯,用眼神请示。后者颔首。   得了示意,王大人大手一挥,找来几个衙役去林家找药。几个衙役的脚程很快,不一会儿便领着两包药回来了。   那拎药的衙役刚进后院儿,赵聪便眼睛一亮,指着那两包药连连道:“是它,就是它!”   ——你家蹦出来个小哪吒?   林溯调整了下坐姿,背靠椅子,裙下纤长的双腿交叠,一副悠然自在的样子惹来不少关注。毕竟林溯是个容貌上乘的美人儿,相比紫莹的美艳,她这温和恬淡的模样,再加上身上自带的独属于万花医者的风度。一举一动都好似一幅幅山水画,颜色看似清浅,可意境幽远。   本就好颜色的刘德不由得痴了。愣愣地盯着林溯。那日他们只觉得林溯出手凶狠,凶神恶煞般的惹不起。但今日得见林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哪怕瞧着二郎腿,在他眼里都是美人独特的风情。   林溯感觉到了这股视线,不过她不予理会。她身后的紫莹倒是沉下脸来,准备等事情结束后去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刘德的眼睛里所含的心思让紫莹恶心,恨不得把那双眼珠子挖下来!   这些心思转换只在短短一瞬之间发生,此时王大人身旁的师爷已经下去接过药包,打开,并且一一辨别。   师爷是懂得一些医术的,虽不高明,但辨别药材却绰绰有余。   他把两包药材全部拆开,仔细查验后,并没有发现刘德和赵聪两人所说的天南星根茎与藜芦粉。   师爷朝王大人摇了摇头,后者松了口气。没有就好哇!不然物证属实,他还得费心思怎么给林仙儿“洗清罪名”。   “刘德,赵聪!我看你二人是太闲了!竟敢诬告!你们是没把本官放在眼里,还是没把当朝律法放在眼里?!”   “这,这怎么可能!?”二人傻了眼,刘德也从美色中回神,猛的去看赵聪。   赵聪则更是惊诧。“不可能!”   赵聪明明记得自己为了这事,在给林仙儿开完药后,亲手把天南星根茎与藜芦粉放进底下的药材里,仔细包好的!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天南星的根茎都是他前几日亲自上山去采的。这两样药材,怎么会凭空消失?!   “肯定是有人掉包了!这不是我家开的药!”   “事已至此,还敢狡辩!”王大人一脸怒容,一拍扶手,威严十足,“诬告不成,还不醒悟,罪加一等!”   “没想到我山西还有你二人这般刁民,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二人又惊又怕。五十大板?那可是去了半条命!他们还想再反驳什么,可是已经被衙役按住,堵了嘴巴。   “慢着。”林溯一抬手,转眸看向王大人,“王大人。既然这案子已经结了,可否容我问句话?”   “当然。您问。”王大人陪以笑脸。   林溯对其颔首示意,扫过两人。最后把视线放在赵聪身上。   “听闻你前几日出诊林家时,说林富染了麻风病?”林大夫微笑,也没示意衙役送开赵聪的嘴巴,自顾自地道。   “我倒是好奇,只见了一面连屋门都未踏的大夫,医术是高明到了何种地步,只一眼就能断得人染了麻风?”   “更巧的是,人没两日便去世了。”   “我心有疑惑,遂带人去验了尸。”说着,明眼人都能看出赵聪身子一抖,眼睛瞪大。林富得没得麻风,他最清楚不过。   林仙儿也是抬眸,一双如水的眸子里神色复杂。   ——艾玛!这姑娘是去挖坟了?   王大人和师爷也是侧目,而后默契地对视一眼。   ——果然像他们神侯府的作风。真重口味儿。   林溯好似没察觉到众人变换的神色,只对赵聪道:“听说林富去世时,说其人无力回天,魂归地府的也是你。”   “可我验了尸体。其人皮肤完好没有感染麻风的征兆不说,反而浑身青紫。”   “不仅如此,林富棺盖内部上有明显的抓痕和血迹,显然是假死休克被人活埋……”   “活埋”二字一出。赵聪连连摇头,呜呜地发出声响。林仙儿也是脸色刷白,茫然悲切,眼泪不止。   “你有只一眼就能断定其人得了麻风病的高超医术,难道就没看出人是假死吗?”   赵聪依旧摇头,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充满血丝,又惊又俱。   见此,林溯心火更盛。那柔和地好似三月春风的气质陡然凌冽起来。   “赵!大!夫!”林溯一字一顿地喊他,本是柔和甜美的音色此时仿佛淬了层冰,一双如水的杏眸好似也凝出了冰碴子。   “身为医者,栽赃陷害,草芥人命。你可对得起你身上背的药箱!”   最后的这一句,似是比所有的话都好使。赵聪停了挣扎,也不摇头了。他低头看了眼身侧斜背着的药箱,怔神。   赵聪突然想起自己还是个少年时,师父教他药理时所对自己的谆谆教导。   “身为医者,不求悬壶济世之能,只求自己恪守医德,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赵聪不再挣扎,仿佛失了全身力气,整个人一改刚才之态,莫名颓废起来。   无愧于心……这四个字,早在不知什么时候,便被他望之脑后,只贪得眼前之利。   悔不当初哇!   赵聪老泪纵横。却早已想不起,“当初”是何时。 第22章 水落石出   “大人,人已经走远了。”站在府衙门口儿,师爷提醒还在保持一脸笑容相送的自家大人。   “嗯,走了。”王大人,揪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点头。   两人转身回府,师爷一句欲言又止。多年的默契,王大人当然知晓师爷想说什么。   “你是想问我今日为何这般?”   后者点头。   王大人抬头望天,呵呵一笑。“不管那林姓姑娘是不是捕头,但能拿着神侯府的玄铁令牌,也是与其关系匪浅的。”   “况且,马上要又科考了,太原李家的二子已经前往京城。李家一门颇得圣上眷顾,上面也一直盯着这边。不管那姑娘是不是神侯府的人,但案子犯在了我所管辖的地段儿上,人都找上来,我就没有不管的道理。”也不能不管。   林仙儿之前是找过官府的,可因为人家林家婶婶手握林富亲笔所签的卖身契,又确实真金白银地花了钱。这事儿本就不好断,遂王大人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手底下的人把她打发走。   师爷恍然明悟,赞叹一声,“大人想的长远。”   ……   府衙里发生的事情,林溯是不知道的。她正亲自带着林仙儿买买买,美其名曰给妹子压惊。   林大夫是个不缺钱的主儿,带着林仙儿去了最好的布庄,买了几身上乘的成衣,又去了首饰店给她挑了几套首饰。   林仙儿全程一言不发,林溯说试衣裳就试衣裳,说戴首饰就戴首饰。原本明亮的眸子黯然无光,仿佛魂儿都飘走了一样。   哪怕林溯和林仙儿说了,她验的尸体可能不是她的父亲,而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她心里依然不好过。   最后,林溯带林仙儿回了客栈。见她依旧蔫儿蔫儿地,不由得出言安慰。   林溯好说歹说,林仙儿似是也听进去了。不过,林溯没想到林仙儿最后却说。   “林姐姐,其实……仙儿宁愿坟墓里埋着的是家父。”   这一句话让林溯怔住,不由得深深地看了眼林仙儿。   林仙儿没再低头垂眸,反而迎上林溯的视线。她的眼眸黑白分明,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坚定又狠绝。   她用坚决到无情的态度告诉林溯一件事情。她宁愿死的,被活埋的是自己的父亲,也不愿是一个和她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愿?   说到底是怨吧。   看来林仙儿对此事也不是一无所知的。最起码,她知道些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就在这时,紫莹在门外出声,打破了沉默又诡异地气氛。   “姑娘。”紫莹在两人回来时,被林溯派去撬刘德和赵聪的口了。二人被打了五十大板,去了半条命,刘德更是早就疼昏过去,倒是五十多的赵聪,一口气撑了过来。紫莹过去,也没费她多少功夫,赵聪就像是囚犯入刑场前翻然醒悟了一般,倒豆子似的把最近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全都招了。   赵聪姓赵,赵进也姓赵。两人从姓氏上看是有些沾亲带故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最开始,赵进找上赵聪,便是为了让他“断诊”林富得了重病。   在赵聪第一次来林家后,林富也自以为得了麻风。后来赵进又找到了林富和林氏夫妇,他找上林富,告诉他得的病虽然严重,却不是麻风。是可以治的顽疾。   其实林富得的就是富贵病,风湿加上轻微的中风,胸中一口痰化不开咳不出。多花些钱,找个针灸熟练的大夫就能治好。可关键是林家没钱。这才要命。   赵进告诉林富,他可以出钱为他治病,但条件是要林仙儿。为了显示出诚意,他甚至许诺必八抬大轿娶林仙儿过门。   赵进不知林仙儿这对父女是什么感情,但从林仙儿常年照顾林富这事儿来看,父女俩感情必定很好。为了增加筹码,赵进同时找上了林仙儿的叔父婶婶上门来当说客。   谁知,林富一听自己的病能治好,当即就卖了女儿。点头同意了。连赵进怕林仙儿不从,为了以防万一拿出的契约看也没看,就大笔一挥,写上了自己的姓名。   为了有钱治病卖女儿这名声不好听,赵进也没再想把林仙儿娶进赵家后再跟林家有什么牵扯。谁知道他日后会不会看上更感兴趣的姑娘,找个由头把林仙儿一休,娶另一个进门?这本就是一锤子的买卖。   遂以,几人想到了假死这个由头。他们从头到尾包括林富都没想过林仙儿的想法,甚至没想过她愿不愿意。不愿意?没关系!逼她愿意就是了。   几人的计划很好,眼见就要成功,却不想有人当了黄雀掺了一脚。   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环负责人——赵聪,反水了。   赵聪反水是有理由的。他与赵进沾亲带故,就在赵进谋划这几日,赵进的母亲透口风给赵聪,属意她的女儿做赵进的正室。至于赵聪的女儿,那当然也是愿意的。   虽然赵进德行不好,可是他长得不差,家里头又有钱。她一个草堂大夫的女儿嫁赵进,是高嫁。   赵聪见女儿欣喜点头,他想到了林仙儿,也想到了赵进正在谋划的事情。   若是这事儿让赵进办成了,林仙儿答应过门,那还有自己闺女什么事儿?   于是,赵聪找到了赵进的狐朋狗友刘德。   比起赵进,刘德对林仙儿的兴趣也极大。在听赵聪说赵进不声不响地就要收了林仙儿后,刘德不乐意了,大呼不够兄弟!   他们一起逛青楼,调戏良家妇女的交情去哪儿了?   ——见鬼的交情!   不愧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阴损事儿上面,赵进和刘德如出一辙。   得知赵进所谋划的事情,刘德准备将计就计。你不是要娶林仙儿吗?不是要让林富假死吗?我偏不如你的意!   刘德和赵聪卡在林富假死的当天,在林仙儿每日去取的药材里加了料。他们是要陷害林仙儿,可没说把她害进牢里。   按刘德所想的。他卡在林仙儿嫁人之前去告她弑父,赵聪去作证。那药理多了天南星和藜芦粉是跑不了的。人证物证俱在,林仙儿百口莫辩。   当然,最后肯定有人会作证林仙儿回家前林富就翘辫子的。人刘德也找好了。就是林仙儿的叔父和婶婶,他们是可以带着街坊邻居一起证明,林仙儿是在进门之前林富就已经死了的。实在不行最后开棺验尸也是可以证明林富不是中毒而死的。至于棺材里到底有没有尸体,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最后,林仙儿是没弑父。可是,不管怎样,天南星和藜芦粉只要赵聪咬死,林仙儿这个“想”弑父的“美名”也是跑不了的。   这个年代女孩子最重名声,这个弑父的名头可以彻底毁了林仙儿。以刘德和赵聪对赵家的了解,不管怎么宠赵进,他们都不会让这样的女人进门。   不进门,赵进娶不了。那就好说了!   赵聪的女儿该嫁赵家嫁赵家,刘德也能在林仙儿“丧父”又坏了名声后(强行)抱得美人归。一举两得,双赢啊!   为了女儿的幸福(?),赵聪依计行事。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不管是赵进那边,还是刘德那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他们都没想到,黄雀后面还跟着老鹰。   林富这个秀才不是白考的,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终于在这上面走了用处。林富早就知道赵进在娶了林仙儿后不会管他这个“已死”之人。而也发现了赵六二人的阴谋。所以他想出一条更阴毒的计谋。以“真”乱假,作为要挟,以后不管林仙儿怎么样,他照样可以从赵进手里得到银子。只要运作的好,顺便还能从刘德那里坑来一份。   林家的人,心早就被钱蒙住了。所以,在林富想出这条阴谋后,林叔父和林婶婶为了钱财也是积极配合。   他们先是“好心”施舍了一个乞丐,在面摊儿收摊儿之际,拽来街角常年乞讨的乞丐,以下了蒙汗药的面条迷昏后,把人运进了提前准备好的棺材。   这些事是从林氏夫妇二人嘴里撬出来的,毕竟这两人身上虽然背了一条人命,但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在被拖进后院儿的第二日就都老实交代了。   但是赵进和刘德还有赵聪都是以为棺材里没人的。毕竟他们再怎么算计,也没想到背上人命。给林仙儿开的药,虽说有毒,但并不致命。   所以刘德和赵聪在听到林溯“开棺验尸”时心里那么震惊。   他们的背景不够大,虽然钱财不缺,但也限制了他们的胆子。至于林家的三人,恐怕除了穷疯了外,天生就有这个疯狂的基因吧。   林溯已经猜到不少,不过她以为是这些人的合谋,但没想到竟然分成了三波。   林仙儿站在林溯旁边,对事情的经过从头听到尾。她没有震惊迷茫,悲切绝望的一系列情绪过程。这姑娘从头至尾都是平静地沉默着,不喜不悲。仿佛早就已经接受了这对她来说,所有人齐力算计她,毁掉她的事实。   不仅是林仙儿。   他们所有人,直接地,或者间接地,害死了一条生命。   哪怕这条生命只是一个食不果腹的乞丐,他们也没权利剥夺他“生”的权利。   “……下去吧。”林溯摆摆手,莫名地有些疲累。   自古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因为大夫不知道病人心里到底是想要什么。自古还说人心难测,因为正常人永远也想不到那些被欲望吞噬的人,他们到底能疯狂到何等地步。 第23章 “林”到病除   林仙儿的事情算是解决,林溯本想让人把这些人扔给官府,但没想到林仙儿却是做出出乎意料的决定——她不予追究。   转念想了想,林溯笑开。随她去了。   最后林溯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拿着林富所签把亲生女儿卖给林氏夫妇的卖身契,逼着二人又签了一份死契,而后当着二人的面把最初的那份“卖身契”撕掉。   至于死契上,从林氏夫妇手里“买下”林仙儿所花费的银子……   “林夫人拿着我的两身白裙去当铺,想来换了不少银子吧?”   被点名的林氏浑身颤抖,仿佛眼前的温婉清丽的白衣少女是世间再凶狠不过的恶鬼煞神。   “林夫人这般紧张做什么?不过两身衣裳而已,”林溯微笑,笑不达眼底,“林夫人四十有余还未有所出,无子无女的,也怪令人心疼的。权当是我替仙儿送二位的养(棺)老(材)钱。”   至于现在手里这份死契的所需的钱,林溯提也未提。   给钱?做梦!   林大夫没把这对夫妻扔给平一指试药绝对是她大发慈悲!   不过虽然林溯没有追究,但并不代表林家夫妇会好过。   赵进竹篮打水一场空,等她走了,以这人的德行,必定会来林家闹腾。说不定刘德也会来。两人的迁怒也是有他们受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至于赵进,刘德,赵聪三人……她会好好的吩咐下去,让这边的人时不时“关照”一下他们。   而赵进和刘德也翻了脸。   “不就是个女人,我们的年的兄弟情分,你也不顾?”刘德惊怒。   “你懂什么!”赵进抓着刘德的领子,咆哮道,“我是要娶她过门的!八抬大轿娶她为妻!”   刘德怔住。“赵兄,你……”   “我知道我不是个东西,”赵进自嘲一笑,“她就是我幼时便放在心里头的人。那日我在酒馆里认出了她。暗中查了她的近况,得知她过的并不好。”   “她那个父亲!”赵进咬牙,“她那个父亲从就小苛待她,明明自己没什么大病,却要装的起不来床,天天要仙儿出去赚钱。自己坐享其成!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一初,帮她摆脱她的父亲。谁知道那林家的人如此丧心病狂,竟然真的弄出一条人命!”   “可是……赵兄,你如此做,就算成功迎娶她,她也会恨你一生的。”   “呵,那有什么要紧?”赵进冷冷一笑,面带自嘲,“我对她好就行了。”   说着,赵进突然面色一改,懊悔地蹲下身来,面色悲切。似是要哭出来。   “ 我知道我是个浑人,不懂什么情爱,只会强取豪夺。”   “可等我懂了这些时,也已经晚了。”他的声音竟然哽咽了,“刘兄,我是真心想取她为妻的。”   不然,他又为什么去找林家夫妇提亲,又亲自去挑嫁衣?   “……”   混蛋也会爱人,可他们往往都采取最自私的方式,强取豪夺,不顾对方感受。只会把喜欢的人越推越远。   可这样的方式,真的叫爱吗?或许,他们最爱的还是自己。   而这些已经和林仙儿没什么干系了。她已经跳出这个冰冷无情的地方。   ……   出了林家,林溯把死契交到林仙儿手上便出城赶路了。   她在山西耽搁了足有三日。紫莹等人时不时地欲言又止她也不是没见到。遂自己独自上路,把林仙儿交给紫莹他们,让她随他们一路过来,也安全些。毕竟自己一人赶路这个强度,林仙儿这个身子羸弱的普通姑娘铁定适应不了,说不定还会耽搁她的行程。   这回林溯也没在路上练习暗器了,她专心赶路,马不停蹄地赶到与东方约好的江南一处小镇。   到了江南,林溯没与东方过多寒暄,二话不说地取出火蛇的毒液配药。   以火蛇毒液为药引,林溯又加了几味兴温的药材稍稍中合了下火蛇毒液里霸道的火毒。最后,调制成一桶药浴。   药浴已成,东方褪去大红色的外衫仅着一层单薄的里衣坐在木桶之中。   起初还好,只觉得木桶中的药汤热腾腾地令人舒适,经脉放松。   可一刻钟之后,原本温和的药汤终于发挥出了药劲儿。从皮肤中浸透进入体内的药力,疯狂涌入全身各处。东方只觉得浑身被千百根针同时刺入一般。疼痛难忍不说,内里与之药力相冲的内力更是翻腾不停。   ——不过。   东方只是眉头紧锁,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也紧紧地闭着。   这点痛处,于他来说,倒也不算难忍。   林大夫也知道这滋味儿不太好受,遂主动开口转移了注意力。   她一心二用,时刻关注东方的状况,另一边又用她柔和温润带着些许甜糯的声音对他慢慢道出自己在山西城内所遇到的人和事。   柔柔软软的嗓音仿佛三月的春风,给人轻松舒适之感。仿佛身上的疼痛也真的减少了几分。   东方静静地听着。最后,林溯讲完,他才睁眼,狭长的桃花眼与她对视。   他没说什么人心难测的感慨,也没讥讽几人的愚蠢。是的,在东方巨巨眼里,无论是刘德赵进还是林氏夫妇,都是愚蠢至极的存在。   只有那个不知所踪的林富,让他稍稍来了兴趣。   “那你回来之前,可找到那个林富了?”   林大夫摇头,而后又点点头。没找到,但又算是找到了。   见林溯这般,东方轻笑一声,意料之中。“可是死了?”   林溯纳罕地看了东方一眼,仿佛再说“你怎么知道?”。   “确实死了。”   林富死了,而且就死在了本就属于他的棺材里。   林溯不知道林仙儿的父亲的长相如何,却因为那卖身契上的落款而下意识地认为林富没死。林溯一直以为,林富是拿了银子躲起来。所以她在那日半夜去挖坟验尸时就进入了误区。   其实,林溯那日所验的尸体就是林富。这也是林仙儿所描绘出自己父亲的样子,紫莹又拿来林富得画像时林溯才恍然明白的。   但是她想不通林富是怎么爬进自己的棺材找死的,而原本被三人联手钉进棺材里的乞丐又去了哪儿。   直到林仙儿主动找上林溯,她才明悟。   林仙儿在林溯去世的当天夜里为父亲守灵,夜间守灵时听到了棺材里的异样。   ——里面有人在拍打棺材!   林仙儿当时先是大惊失色,而后又听到里面好似传来呼喊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可能是父亲未死。   扪心自问,林仙儿本是想无视的,可心里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她还是用工具撬来了钉子,把人放了出来。棺材里不是林富,林仙儿松了口气,可整颗心却也沉了下去。   棺材被活埋而死的确实是林富,没人知道那乞丐是怎么做到的。但林富确确实实,真真正正的死掉了。   本就是已“死”的人,死掉了也是理所应当。   没有再过多说什么,林溯紧紧盯着东方的身上,白玉般地手掌贴在他的胸前,独属于万花的深厚内力从掌心涌出,以内力引导药力,逼迫蛰伏在东方体内的冰蚕现身。   ——找到了!   林溯眼眸闪过一道精光,一掌输送内力,令一手也没闲着。在冰蚕被迫按着林溯的心意被逼到东方的胸口时,林溯右手指尖早已准备好的薄如蝉翼的刀片划开衣服,在东方露出的白皙的胸口上飞快一划,小指甲大小的冰蓝色小虫瞬间跳出。林溯眼眸一凛,翻手掏出一个玉瓶把小虫收进去。   这一系列的举动不过在眨眼之间,东方只觉得林溯的手速比之前往天山前快了不少。   胸口传来些痒意,东方垂眸,见林大夫正在伤口处涂抹清凉的药膏。   白玉般地指尖微凉,触碰肌肤时所发出的痒意还带着些莫名的酥麻。这异样的感觉夺取了东方身上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就连药力所带来的痛楚都可以忽略不计。   不自觉的,东方滚动了下喉咙。   “小伤而已,你大可不必……”声音不同以往的清亮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暗哑。   “小伤?”林溯打断东方的话,抬眸与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对视,她的一双墨眸黑白分明,清澈明亮,没有一丝旖旎暧昧。有的,只是身为医者的清冷理智。   “这样的小伤,”林溯点了点东方胸口上浅浅的一道红印,“若不现在处理好,足够东方副教主你失血过多而死。”   东方胸口上的伤口看上去并不深,薄如蝉翼的刀片只在上面留下一道红线一般细小的伤口。可是林溯却知道自己用了几分力道,所致的伤口有多深。   伤口确实没有到致命或重伤的底部,但是林溯刚刚割开了东方胸口处的两处血管。若是平时,不用管它,按住任其愈合便好。可是现在情况不同。   东方所泡的药浴,药劲很猛,属性至阳。他现在全身的血液都在跟着药力飞速流动,就像是高速公路上一辆辆飞速行驶的汽车。林溯在他胸口破了个口子,如同开了一条新的道路。快速流转的血液在循环中会分出一股血液涌去伤口处,破损的血管根本不会愈合,反而随着一次次的血液循环涌出鲜血,直到东方体内的血液不再能支撑循环为止。   “……”被林大夫怼了一句,东方自觉理亏,沉默不语。   林溯伸出指尖,探入内力,见里面的血管已经愈合后,又取出些药膏,往外层的伤口轻轻一涂。细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愈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恢复如初。   最后,林溯起身,又往木桶中撒了几味药材。原本颜色开始变浅的药汤转眼变为深红。   “药汤里所含的药力,足够除去你内力所含的阴寒之气。运行周天,把药力融合。”林溯告知其方法。   当然,至于消除修炼《葵花宝典》所带来的负面buff后,还剩多少内力还是个未知数。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本来林大夫是计划着让东方废掉内力重修来着。不过东方现在所处的局势并不允许,所以林溯才相处一个这么折中的法子。   代价便是,承受常人所不能忍之痛。不过东方也不在那个“常人”之列。既然病人都愿意尝试这个方法,林溯这个当大夫的当然尽心尽力的为其“治病”。   “药浴必须泡足七日。”林溯嘱咐着,“你选择这个地方,想来也是足够安全。”她也不必再守着他七天了。   “你,要走?”东方听出来了林溯的意思。抬眼看她。   “嗯。”林溯平淡点头,开始收拾所剩的药材与药瓶。这可都是宝贝,能省则省。   “为何?”为何如此突然。   为什么呢?   林大夫收拾好物品后,背上药箱,提着自己带来的灯笼,转身对东方一笑。   “我收了个徒弟。”   “……”   林大夫医录:火蛇毒液用好了不仅可以驱阴除寒,还有意想不到的功效(壮阳)。果然是至阳的宝贝,省了我一株百年的何首乌。 第24章 定居江南   “我收了个徒弟。”   收林仙儿为徒这件事,并不是林溯一时起意。   系统这条“治愈”林仙儿的任务,可是给林溯挖了个大坑。   林溯回忆起后世自己看到的关于林仙儿的只言片语和一水儿的骂声,不禁嘴角一抽。   林仙儿,这妹子美则美已,却是一黑到底怎么洗都洗不白的存在啊!   林溯都打算好了,就算不把这妹子放在眼皮底下时刻看着,也要派人密切关注着以防黑化。   让林溯起了收徒的念想,是在林仙儿主动向她坦白守灵那晚自己的所见所为。   林富“死”前,毫无理由的往死里坑了林仙儿一把。原著里一言不合就黑化并且黑化的没有下限的林仙儿居然在林富签下林仙儿的“卖身契”后还能去拿工具把棺材上定着的钉子一个一个地费力撬开……说实话,林溯自问若是自己有一个这样从小便没怎么管过自己的父亲,死前又坑了自己一把,她是做不到撑着羸弱的小身板儿一个一个的去起钉子的。   而让林溯最后拍板下定决心的,是想起了林仙儿在对她说明那晚发生之前,所对自己说的“宁愿死的是家父”。   林溯很庆幸林富真的如林仙儿“所愿”真的死了。不然他活着再往出一蹦哒,林仙儿被刺激的黑化可怎么整?   没见这已经开始有黑化的苗头了吗。   几日之间,林仙儿失去所有。林溯觉得,预防林仙儿黑化的最好办法,便是给她一个羁绊。于是,她决定收林仙儿为徒。   徒弟已经收了,定是要随时带在身边。林仙儿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练起武功一时半会儿也见不了什么成效。更何况,林仙儿这些年身体亏损的厉害。不管以后要学什么,修养补身体才是第一位。东方那里时局很是混乱,说不定哪天就和任我行你死我活了。不安全。   林溯想,她应该找出落脚的地方,一边教徒弟,一边修习下暗器。至于医术,她在给东方除去冰蚕蛊后,那个平时总掉线的高冷系统就已经把已经从中阶晋级到了高阶。已经是和林溯本身绑定的,但新多出的不少知识,她也要寻个静处消化一段时日。   毕竟,系统从来不给林溯开无敌挂。脑子里虽然多了不少高明的医术和药方,但她不理解消化,那些就只是空谈。   除了最开始穿越时给了她不能修炼的“秘籍大礼包”和自带的一身内力外,系统从来不给她免费的金手指。太素九针经脉图、太素九针人偶图和自动绑定的医经,都要靠她自己去慢慢升级。   不过好在这个万花门派的马甲自带金手指,对于医术方面,学习技能简直点满,修习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   不过……到底要去哪里寻个落脚处呢?   林溯离了东方所在的小镇。最后也没出江南。毕竟江南的景色和人都颇为养眼,她确实没舍得离开这风景秀丽,人杰地灵的地方。   若说江南,人人便要提西湖了。遂林溯选定的落脚点也是在杭州府。   林溯本想在西湖畔买一处宅院,可一去询问后,短短片刻,林大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太贵!买不起!QAQ   连不在意金钱,吃穿用度皆为上上品的林大夫都买不起,可见西湖畔的宅子是多么的寸土寸金。   还想着买一处古风庄园的林溯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太多。   林溯翻翻自己空间包裹里所剩的金银,只剩一万两黄金和二十万银子。包裹里的金银都是游戏里攒出来的,系统也没克扣。不过自她出了深山老林后,花钱如流水,不可谓不败家。现在若还想像之前一样穿几千两一身的衣裙,吃最好的饭菜,喝最好的酒楼,这拢共加起来的家产,可能坚持不了几年。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个徒弟要养。   “话说我是不是应该回去找东方要诊金?”林大夫歪头想着,随后摇了摇头。   算了吧。她怕病人不仅不给钱,反而还把自己给扣那儿了。东方体内取出来的冰蚕蛊还在她空间包裹扔着呢,权当酬劳吧。   为了长久的富裕生活和即将到来的徒弟弟,“败家子”林大夫最后在离西湖不远处的东街盘了一处两层楼的商铺。   这商铺正好是药铺,药铺老板是个北方人,似是家中二老不愿大老远的迁居江南,药铺老板也不舍父母一把年纪赶路。遂准备带着妻儿回老家。铺子要往出卖的消息挂了两天。家中琐事和琐碎杂物都处理好了,也没见人上门来问。药铺老板急着赶路,若不是今日碰见了林溯,他都准备去花家把铺子盘出去了。   “花家?”林溯眨眼,“老板所说的可是江南首富花家?”   “可不!正是江南花家。”药铺老板哈哈一笑,带着北方特有的另一种豪迈爽利,“要不是林姑娘你今日来了,老头子我都要厚着脸皮去花家去卖铺子了。”   林溯笑笑,没再说话。   这商铺很合林溯的意。一楼是药铺,二楼是药铺老板存放的杂物和些许药材。因为搬家,二楼的杂物已经清空,只剩下了些药材堆在角落。   商铺后面还带了一个三进的院子,原本这铺子只有一进,据药铺老板说是他后来把药铺后头那家买下来打通的。也是因为这样,这药铺不好盘出去。只想开铺子做生意的,只想要铺子,没那个闲钱买院子,买院子的只想买院子,那两层的药铺对他们来说根本无用,还贵的要死。   王老板见林溯也是个不差钱的,为了能把铺子成功的卖出去,他还把进药的渠道和价钱通通告知了林溯,生怕他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林溯倒是对这个不太感兴趣。“老板之前可有请伙计?”   相比于药铺以后的进账多少,她更在意有没有劳动力。她和仙儿两个女生,总不能在进药材时自己动手吧?   林仙儿身子羸弱,林溯铁定是不让她上手的。至于林溯自己……她才懒得动!   “伙计?有的有的!”药铺老板连连点头。这药铺他在杭州城开了不只一家。只不过那家早就盘出去,改成了水粉铺子,只有这现在的这铺子未能出手。   药铺老板另一间铺子不仅有伙计,还有账房先生。他则守着这间铺子,每个月去对账收银子就好。   ——还有账房先生?   林溯更满意了!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为人如何?”这才是最主要的。   “账房老李跟着我十三年啦,为人我最清楚不过。他本是个秀才,落举后家中清贫便没再读书,来我这里管账,每个月的账本都是一条条列好,再清楚不过。”   这个年头管账的账房先生都是很有威望的。他们不管家中或富裕或清贫,大多数都不会贪墨东家的银子。因为,做这一行,讲究的就是信用二字。   见林溯是寻个甩手掌柜的意思,药铺老板又试探着问了问她需不需要坐堂大夫。   毕竟林溯看上去只是一个年龄少女,老板也没想到她身上怀有医术,并且十分高明。   哪怕江湖里医术超绝的人里面除了白胡子老爷爷外,也有青年。但绝对没有林溯这样,看起来只有二八年龄的少女这般存在。   能让药铺老板主动开口问的,林溯眨眨眼,随即笑了。“自是需要的。”   这一句话似是打开了药铺老板的话匣子。开始说他另一间的坐堂大夫其人如何如何。   药铺老板所说的大夫,姓赵。也是巧了,山西城里的那个也姓赵。   如果说山西城的那个赵大夫是被利益蒙了眼,失了医德不配当大夫。那么杭州城里的赵大夫则是医德医风,皆为上佳。   赵大夫其名赵裕隆。年轻时是个军医,后来退了部队回了江南,便一直行医。遇到了穷苦人家,他便不收诊金,抓不起药他便自己或者带着病人的家眷上山去采。   遇到非要给诊金的,赵大夫也是不取分文,直接让人上山取得一株药材当做报酬。   后来赵大夫到了他的药铺坐诊,遇到了城边村落来的病人,来了看病却买不起药材的还自搭银子让伙计给抓药。出诊也是不收出诊费。   “赵大夫是个好人啊。”药铺老板连连感慨,“这般的菩萨心肠,也就东街街头小楼里的花七公子能与之相比了。”   “是个好大夫。”林溯点头附和。她没说是“好人”,而是好大夫。   “只是,赵大夫一生未娶,没儿没女孤家寡人。花七公子也是幼时因病盲目。哎……老天不开眼啊!好人往往都没好报。”   药铺老板还在感慨着,但林溯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她家高冷的系统大人突然上线发任务了。   【叮——触发任务:医治花七公子——花满楼的眼睛。】   林溯:“……”喵喵喵?   林大夫:继东方巨巨,林仙儿后,本大夫终于接到了一个正常的医治任务。不过……这花七公子谁?莫名耳熟。 第25章 林大夫日常   花七公子,江南首富花如令的第七子——花满楼。   自少因病失明,但对人生依然充满感激,对人充满爱。   用后世一句形容他便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鲜花满楼,完美到近乎于神一般的男人。   不过,完美不完美什么的,林溯现在完全不感兴趣。   她虽然也想见识一下“花神”是何等风姿,但眼前根本抽不出空隙来。   一是她盘下来的药铺要开张,二来嘛……   林大夫觉得还是先把医经理解消化了并且把暗器练一练,再去接触。毕竟,那位的好基友可是十分爱惹麻烦的人物。她可不想为了治个眼睛,把小命儿都搭进去。   原先的药铺老板很是任意,他把自己之前另一家的账房先生与两个踏实的伙计都为林溯招了过来,并且请来了赵大夫,在药铺坐诊。至于林溯,当个甩手掌柜就好。   药铺的账目房屋地契等等到手后,花了大几万两银子。待药铺老板拖家带口地北上前,林溯又包了六百六十两的银票送给他。药铺老板本想推辞,却耐不住林溯的劝。   “这是我一片心意。您前前后后为我打点一番,我本就应上门酬谢。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大数目。六百六十两,六六大顺,愿您一路一帆风顺。”   盛情难却,药铺老板只好收下。他的夫人本就对林溯颇有好感,此时十分热情道:“日后来了山西,来找哥哥嫂子,定好酒好菜招待。”   林溯点头笑应,在城门口目送这一家人跟着商队上了官道。   商队缓缓消失在视野中,林溯收回视线,转身回了药铺。   站在药铺门口,林溯抬眼望了望药铺新挂上的牌匾。牌匾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大字——德济堂。   德济,取以德济世之意。   赵大夫本来对换了东家,药铺改名没甚兴趣。不过在牌匾挂上时,这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确实捋着胡须点点头。再看向林溯时,眼里多了几分温和。   取这个名字,林溯实在是在山西时被林仙儿的事刺激到了。一想到那赵聪的所作所为,她空间背包仅剩的武器——雪凤冰王笛就蠢蠢欲动。   怎奈何——没!有!心!法!   “哎……”林大夫长长的叹了口气,指尖银光一闪。   刹那间,细如牛毛的银针飞出,“咻”地一声飞过,穿透院中银杏树的两片落叶,最后整根没入不远处的墙面。   没了花间,离经也同等于没有。自觉已经是一只废了的花花的林大夫,只好练下暗器以得安慰。   安定下来,林大夫的日子过得并不悠闲。药堂后头的院子,林大夫直接搬进了主屋。屋子里上一个主人的物品已经清光,林大夫置办了一套起居用品后,把主屋左侧的厢房也收拾出来,置成一间闺阁给自己即将到来的徒弟弟。   三进的房院。离药铺最近的也是最外面的院子,被原来的药铺老板改成了小花园,中央立了个假山,两边的厢房倒是没动,看里面的格局,应该是给客人住的。至于中间的院子左面是厨房,右边儿是给下人住的地方。至于原先的主屋,则改成了外厅。   整个大院儿给林溯一人住,加上即将到来的林仙儿,才两个人。委实收拾不过来。   林溯本来是想请一家子过来,管家,厨娘,什么的都齐了。但转念一想又不现实,遂只好打听牙子的地方,去买人。   林溯对面卖烧饼的大婶很是热心,亲自带她去了牙行。到了牙行,刚巧赶上一批官奴。   林溯从中挑出某个倒霉的官老爷原先的管家,便先领回了药铺。   官奴是贱籍,连税也不用交。林溯这个主人手握他们的生杀大权,遂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她从这些人里挑出来的这个管家,算是牙行里头眼睛最清亮,还不算麻木的人了。   更巧的是,这管家姓林。   林溯观察了两日,还算满意。遂扔给他五百两银子,让他自己去买下人。又单给了他五百两让他把妻女也赎了回来。至于剩下的,留着当做院子里的日常花销。   反正林溯是个爱享受的,自己也不差钱,多两张嘴,还是养得起的。   林管家得了这意外的五百两倒是感恩戴德,噗通一声跪下了,老泪纵横地给林溯磕头。   林溯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头一次见这般阵仗。要知道,她刚从深山老林出来时,给村落里的人治病不收钱,那些村民最多也就是跪下喊菩萨。后来因为不适应这样的“菩萨”待遇,林大夫都是治完病就跑,一点儿也不过多停留。   今日林管家噗通一声跪下,连磕响头。说实话林溯是懵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把人扶了起来。   林管家确实是发自肺腑地感激林溯,起来时,额头已经破皮,艳红的鲜血都流到了鼻梁。   “……”林大夫嘴角一抽,扔给自家新上任的管家一瓶药膏便把人打发出去,让赵大夫为他清理伤口了。   抹完泪的管家依言去找赵大夫清理伤口。   赵大夫刚刚给病人开完药方,一回头便瞅见一与他差不多的小老头儿双眼通红,满面鲜血的无声地站在自己身侧。   ——卧槽!哪里来的恶鬼?!   “!!!”赵大夫被吓地一个激灵,差点儿跳起来打他。   许是从军队退下来多年身手不如年轻时敏捷,赵大夫蹭地站起身时,还没来得及伸手糊出一巴掌就认出了来人是谁。   这不是东家新请来的管家嘛?怎么成了这般鬼模样?!   赵大夫是认得林管家的,他之前在城西的一家官老爷府上当管家。两人有过交集,又因挺对脾气,所以私底下也有来往。不然,刚被林溯买回来两天,这满脸是血的模样还能一眼就被赵大夫认出。   “老林?你……你这是咋啦?”   ——挨揍了?不能哇!东家是女娃娃不说,性格也是温润亲和的。   林管家再次撩起袖子抹抹眼睛,朝赵大夫说了前因后果。而后拿出林溯给他的药瓶,让赵大夫给他处理伤口。   赵大夫叹了句“东家人善”。坐下帮林管家擦清了血迹后,他见伤口不深,便直接给他上药了。   打开扁扁的药瓶儿,淡淡的药香涌出。赵大夫的动作一顿,把药瓶儿递到面前闻了闻,而后瞪大眼睛。   “咋了?”林管家不解。   赵大夫瞅瞅药瓶里雪白的药膏,又瞅瞅林管家仅仅是破皮的额头。老脸一黑,冷哼一声。   “价值千金的药膏,给你这么个老货用……哼,暴殄天物!”   虽然这么说,但赵大夫伸出手指,沾上点药膏,涂抹上了林管家的额头。而后,他把药瓶封上,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这可是好几味珍贵药材作为主药调制的药膏,治伤有奇效,甚至不会留疤。这么好的东西为了给自己的管家治个破皮儿?   ——东家你是多有钱!   “哎?!你咋自己收起来了?这是小姐给我的!”   “就破了个皮儿,涂上药膏一晚上就好了。”   “给你?”赵大夫哼哼两声儿,“就这一瓶药膏,买一百个你都绰绰有余了!”   “赶紧走!把你的妻女赎回来去。别打这瓶药膏的主意。”   林管家被这瓶药膏的价值惊到了。虽然赵大夫脾气臭,但他从不信口开河,尤其是医药方面更是一板一眼。   “这么贵?!”林管家瞪大眼睛,“那你快给我,我去还给小姐。”   “去去去,还什么还!”赵大夫打掉林管家伸过来的手,“东家让你找我来治伤,定是想着把这药膏交到我手里。”   “可是这药膏……”   “药膏?”林管家还没说完,赵大夫便臭着脸打断了他得话。“搁你那里是药膏,放在我这里就是德济堂的镇堂之宝。”   “赶紧的,别磨蹭了!”赵大夫开始撵人了,“我这还有病人,你也赶紧去办事儿去!快去!”   林管家:“……那等我回来再来拿回给小姐。”   “给什么给?赶紧走!”   到最后,这药膏林管家也没要回来。他跟林溯说了这事儿,林溯也是笑笑任他去了。   “既然制药,本意就是给伤患用的。赵大夫自有分寸。”   林溯都这么说了,林管家只好应了,下去忙活。   这次林管家除了自己的妻女外,还带回来三男三女。其中三个女的都是他原来府上最激灵且不偷奸耍滑的丫鬟,至于厨娘……林管家的媳妇就是原来府上的厨娘,他的闺女也从小在厨房帮忙,也会不少的菜品。   最后,剩下的那三男,有一个也是原本府上看家护院的,另外两个林管家选的都是膀大腰圆看上去就孔武有力的,一看就是凶悍能打不好惹的类型。   林管家想的很周全,男丁别的细活会不会另说,但一定得能护得住院子。毕竟他家小姐孤身一人,生的又那么好看,万一哪个不长眼的登徒子撞上来怎么办?   林溯见到这三人时,也是懂了林管家的想法。告诉他大可不必。   ——虽然本大夫的技能点都加在了医术上,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林管家这时表示,他其实还想买两条猛犬放在院子里来着。   林溯:“……”   养猛犬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林大夫的嘴角又是一抽,却是没说什么。摆摆手让林管家带人下去自己安排了。   林溯再次一头埋进医学的海洋里,不过她刚翻起医经,林管家便又回来了。   “小姐。您这院子里只一颗银杏树,可否填些花草?”   “你看着来。”林溯头也未抬。   林管家应了声“是”。又请示道:“东街头花七公子的花楼里养的花草最好,老奴过去问问。不知小姐喜欢什么种类的花草?”   “什么都行,味道清香些便好……等等!”林溯抬起头来,叫住林管家。   “你说的花楼……那个花满……花七公子,他卖花?”   “自是卖的。城里不少的爱花人士,都是从那花楼里求得。”   ……厉害了!   林溯起身,招招手让林管家去忙别的。   “你去采办院里的杂物。至于买花……”林大夫理了理并没有褶皱的衣袖,“我亲自去。”   ——原来花神还卖花?公子您可真够接地气的。 第26章 林大夫买花   说是买花,其实林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买花顺便,主要是为了提前去观察一下“病号”的眼睛到底失明到了何种程度。   林溯的德济堂与花满楼的小楼在一条街上。德济堂在东街中段,而小楼也在东街头。也就八百余步的距离。   出了门,林溯对向她打招呼地一一含笑回应。不长不短的一段路,竟走了一刻钟。   一路往前走着,林溯忽然缓了缓脚步,鼻翼微动。浓郁的花香被微风带到面前,占据了所有嗅觉。   很香。   这味道不禁让人……   “阿嘁!”林大夫打了个喷嚏。   ——确实很(狠)香啊。   林溯掏出一方帕子,纤纤玉手拿着它捂在鼻前。一双杏眸水雾朦胧的,看上去似乎有些委屈似的,抬头去望三米开外的小楼。   她今天不会因为“买花”,就把嗅觉交代这儿了吧?   ——来都来了,难道还要无功而返吗?   林大夫捂着手帕深吸口气,随后把帕子收进袖子。端起身子,走到小楼前。   来到小楼门前,花香更为浓郁。传闻花满楼的小楼是不锁门的,实事也是如此。林溯现在门前轻飘飘的一撇,就能看到大片的姹紫嫣红。   林溯停驻在门前,久久未曾踏上小楼前的一截台阶。她需要适应一下环境。   也幸好花满楼的小楼时常有人过来观赏,不然林溯现在这里久久不动,恐怕会引来异样的目光。   半晌,林溯终于觉得花香味儿没那么浓了。她刚准备抬脚迈上台阶,里面便在她有所动作之前,传来一道男声。   “姑娘,夏日日头毒辣,若不嫌弃,不妨进来饮杯凉茶。”   这道声音甚是悦耳,就像是清贵公子腰间环佩撞击的叮当混合着山谷清泉流动的声响。温润又清澈。仿佛夏日所带来的炎热,都被这声音拂去了不少。   闻言,林溯微微一笑。抬步进了小楼。   而刚刚那道声音的主人,则着了一身杏色衣衫,坐在小楼一楼的大厅中央。“见”林溯进来,他手上的动作也刚好完成。把手上新倒的凉茶放在自己对面位置的桌面上,朝林溯道了声:“请。”   林溯依言上前坐在花满楼对面,无声地打量他。   花满楼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或许许多人在见他之前都会想想许多与他相符的形容,但见到本人。之前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想不起来了,只得感叹一句:花满楼,大抵就是这般模样吧?   他的五官单看并不是最漂亮的,但放在一起,却是意外的顺眼,甚至是俊美。   他的肌肤是江南水乡独有的白皙柔润,给他本就俊美如玉的长相更添了一分温和。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品茶,嘴角含笑。温和亲善中自带着名门仕子的清贵之气。   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林溯觉得,温润如玉这四个字,花满楼把它诠释的很完美。至于常被人形容温润如玉的自己?   大抵是前者是真,后者是假吧。   因为,玉的光芒是凛于内而非形于外的。花满楼的温润亲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至于林溯,她明白,自己连不露锋芒,不事张扬,宠辱不惊,雍容自若,这一表层境界也只勉强做到了一半而已。   林溯打量着花满楼,后者神态自若,嘴角清浅的笑意未减,任其打量。   早在林溯站在门前时,花满楼就发现了她。毕竟,满楼的花香突然掺进来一丝淡淡的药香,以花满楼灵敏的鼻子,不想发现都难。   至于为何断定林溯是“姑娘”而不是“公子”……那是他得独门秘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林溯似是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猛的回神。   “素来听闻花公子小楼的花为杭州之最。我新置了一处宅院,怎奈院中空空,毫无生机,遂来公子这里求几株花草。”   林溯打破沉默。自认说的不错,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是果茶,酸甜适中,还加了冰块解暑。嗯,好茶。   一听林溯这么说,花满楼也是放下了茶杯,“望”过来,对她笑道:“不知姑娘喜欢什么花?”   “嗯……”林溯沉吟着,扫了眼小楼中的花花草草,嘴角微不可查地一抽。   说实话,除了特征明显的菊花外,这些花她一个也不认识。   沉吟半晌,林溯咳了一声。“咳,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不知,公子这里可有芍药?”   “芍药?”花满楼明显是愣了下,随即因近处淡淡的药香联想到了林溯的身份,笑意加深。   “芍药不仅颜色艳丽,花香怡人,还可入药。有祛瘀镇痛之效。”   “确实是适合你。”   林大夫颔首。内心却是啧了一声。她的职业好像已经暴露了。遂道:“草本所记:‘芍药犹绰约也,美好貌’。”   ——芍药就不是花了吗?不能因为人家是药材就否定是花啊。   “想来栽在院中,不仅赏心悦目,还可入药,一举两得。”   花满楼手中折扇搭在另一手的手心处,点头笑应:“确实如此。”   然而林溯哪里知道,芍药又称“将离草”,男女交往,以芍药相赠,则为结情之约或惜别之情。而文人墨客又把芍药叫做“婪尾春”,意为春天最后的一杯美酒。   反正,不管是文人墨客还是寻常老百姓,都不会把芍药叫成“芍药”。除非……嗯,她是个大夫。   所以花满楼才会在林溯说芍药时愣了一下。从这二字便可得知林溯不是爱侍弄花草的人,但她问芍药又好似没什么不对。毕竟,嗯……谁让人家是个大夫。   “不过,现已盛夏,离……嗯,芍药花期已过。姑娘若想看到满园春‘色,只能等来年了。”   “无妨。”林溯笑笑,“公子都说它颜色艳丽,花香怡人。如此‘娇容’,别说明年,等上三年五载也是值得。”   花满楼摇头失笑:“只是可惜,姑娘院中这半年空闲。倒不如先移栽些应季的花草?”   说着他把林溯引到后院,每经过一簇花丛,他便为她介绍一种。   “茉莉,清热解毒,可治外伤。还可入茶。”   “芙蓉,花、叶、根均可入药,凉血止血、清热解毒。”   林溯也是点头,附和着:“还可治毒蛇咬伤,烧伤,烫伤。”   而后,经过牡丹时,花满楼驻足的时间多了不少。“牡丹……”   林大夫嘴角一抽,赶紧打住话头。“店中丹皮还有不少。”   主要是太贵。而且制成药材又是需要琐碎的工序,不符合性价比。   花满楼点点头,表示明白。本想继续往前走,林溯却在一颗树下停了下来。   而后,这位温润如玉的清雅贵公子微微一笑,朝林溯道:“姑娘不愧是大夫,好眼光。”   “玉兰,摘其花朵佩带于身,溢香避秽,放于室内,枕香安眠。只可惜……”花满楼面带遗憾,“花期已过,又不好栽培。”   见他满面遗憾之色,林大夫突然一僵,深深地看了眼这位花七公子。   ——等等! 她不是来观察“病人”,顺便买朵花的吗?   这突如其来要买保险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花满楼:“……”   ——为何这姑娘看我时,这视线给人的感觉像是在看……奸商?   林大夫:花七公子不愧是姓花。 第27章 林大夫救人   奸商?   那倒不至于。   说实在的,林溯也算是错怪了花满楼。   花满楼除了样貌品质上佳,心思也是灵敏通透的。   在楼里的几句短短的对话,花满楼就能得知林溯不是对花草上心的人,了解也不多。但是能从她口中听到“芍药犹绰约也”,遂也知道她不是一点不懂的人。   花满楼这个人,对世界,对人,对万物都抱有善意。所以他向林溯一一介绍花草并不是来自“保险员”的热情推销,而是……怎么说呢?   像是把自己所爱并且十分有趣的事情安利给别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带你入坑?   emm……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才怪!)   花满楼知道林溯对花草所知不多,遂给她介绍的芙蓉,茉莉,玉兰等等都是可以入药并且林溯也知道的花草。不可谓不用心。   倒是我们的林大夫,被花七公子这般热情惊着,曲解了人家的满腔……安利之情(?)。   若是换了旁人,被这般误会,恐怕会有些恼羞成怒,啐她一句。不过,花满楼是谁?花七公子胸怀若谷,对此事也只是,轻摇折扇,失笑不语。   ——这位姑娘,有些可爱。   看看,人家还觉得可爱呢。   不过,花神大人,您先把那宛如慈父般对小辈的纵容收一收。   知道误会了人家,林大夫也是尴尬,温润如水又有些神秘莫测的医者气(逼)质(格)险些没端住。   不过,林大夫是谁?   连东方巨巨都能怼的姑娘,不仅胆子大,还脸皮厚。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迷之尴尬。林大夫干咳了一声,打破沉默。   还没等说些什么,小楼外的呼喊就帮她化解了此时的尴尬。   “花公子,花公子!您在吗?救命啊!!!”   一半老妇人拖着一名女童在门外哭喊。花满楼闻声觉得不妙,大步流星地往小楼赶去。林溯也是吐了口气,随后跟了上去。   毕竟,都喊救命了,人命关天。   一见花满楼出来,妇人面带喜色,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声音嘶哑道:“花公子,求您快救救我家幺妹儿吧!”   “李大娘,”花满楼显然是认识这妇人的,出言安抚,“您先别急。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都怪我家那口子!他和他兄弟上山砍柴时抓了两条蛇回来,剁了脑袋炖蛇羹。可谁知得罪了蛇大仙,剁下的蛇头半刻钟了竟死而复活,家幺妹儿贪玩儿,结果被那回魂的蛇头报复,被咬了手!”   林溯从后院儿一进小楼便听到李大娘说的前因后果,不禁摇头。   哪里是什么“蛇大仙”,只不过是神经反射而已。蛇本就属于爬行动物,被宰杀后在一定时间内中枢神经仍能单独维持各器官的动作功能,因此被砍下的蛇头一经碰触还会条件反射弹起,毒液会通过毒牙喷射到被咬物体体内引起中毒。   而且,死掉的蛇的杀伤力比活蛇更甚。因为已经死掉,所以蛇咬人后牙齿注入毒液变成了不可控量。   不过。这蛇咬人了,为何这妇人不去她的药堂,却来找花满楼?   林溯上下扫了一眼妇人。而后,她的视线在这妇人双手上的老茧顿了顿。   林大夫垂眸,瞥了一眼后院儿。是了,看花满楼刚才那行云流水一般说出每种话用药的功效,便能得知,这人也是会医术的。并且,还不用掏银子。   思绪翻转不过一瞬,林大夫转念便把视线放在了女童手上。   李大娘家的幺妹儿被咬的是右手,原本小小的嫩手又红又肿,手背高高地鼓起,虎口处蛇口留下的两点牙洞还在往出冒血。   林溯眼眸一凛,暗叫不好。   人命观天的事情,林大夫也顾不得前头给女童诊脉的是花满楼了。她一把拉开花满楼,自己伸出白玉般的指尖搭在女童脉门,左手拾起女童红肿的右手观察伤势。   花满楼被林大夫一把扒拉开,别说花满楼本人,李大娘也有些懵。   但林大夫很快便把他们短时间停顿的思绪拉了回来。   “被咬多久了?”林大夫面色沉着而又严肃,平日里软软糯糯的声线也变得冷清。在她身侧的花满楼明显感觉到,这位姑娘周身的气势猛然一变。理智,冷静,令人不禁信服。   或许,后世有个形容词能形容林大夫——专业。   不管是疑难杂症,还是疗伤解毒,她林溯是专业的。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了。”   “半盏茶?”林溯眨眼换算了下,古人一盏茶的时间是一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这么说,这孩子已经被咬了七八分钟了?   这个时间让林大夫皱起一双细眉,又问:“可知道是什么蛇?”   “五,五步蛇。”李大娘说出这蛇时,面容悲切,甚至有些颓废。   林溯猛的抬眸,不可置信地看了李大娘一眼,而后对花满楼道:“五步蛇毒性极强,现在开药方再煎药服用已经来不及了。不知公子可有种植半枝莲?”   “你是说韩信子?有的!”花满楼连应。   “劳烦公子取一株半枝莲,洗净捣烂绞汁。”林大夫快速说出应急计划,“李大娘,您现在立即去东街中段的德济堂找伙计送一瓶黄酒过来。若是问起,便说是一位姓林的姑娘让你来拿的。”   “救人如救火,还请您快些。”林溯抬眸看了眼李大娘,催促道。   “哦,哦。”李大娘终于缓过神来,脚步飞快地往德济堂奔去。   这时,花满楼已经取好一株半枝莲洗净,用不知哪里拿出来的白玉杵臼,正捣着。   两人都在忙,林溯也没闲着,取出随身的银针,一一刺入女童身上几处大穴。太素九针静脉图与人偶图林溯再熟悉不过,就像印在了灵魂里。哪怕隔着衣服,林溯手下的银针依旧不差分毫地刺入脉穴之中。   这孩子已经意识模糊,想来刚刚被咬时要么是没当回事,要么就是太过着急,牵着孩子跑过来,刺激了血液流通,半路昏了过去。   可不管怎么样,毒素委实蔓延地有些过快。   林溯以银针封穴,护住心脉与内腑。而后又以自己的特殊内力,探入女童体内,为其逼出毒血。   许是母爱激发了潜力,李大娘的脚程飞快,德济堂的伙计这一句都是被李大娘拽着过来的。   “东,东家?”伙计气喘吁吁,有些惊疑。东家不是来这里买花吗?怎的要黄酒作甚?   林溯也没空跟他解释。逼出毒血后林溯又施针封了女童手上的血脉,使伤口处不再流血不止。接而接过花满楼捣好的半枝莲,又拿过伙计手中的黄酒,调少许温服,取出药渣敷在了伤口处。   这一番忙活下来,女童的脸色已是好上不少。李大娘虽然不通医术,但也知道自家女儿命保住了。   更何况,在林溯收针后,花满楼也搭了脉。朝林溯微笑:“姑娘医术精湛,花某自愧不如。”   这一句话,可算让李大娘的心彻底放在了肚子里。而后朝林溯连连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大娘你快起来,”林溯收起刚刚的一身清冷,又是原先温和如水给人沐浴春风之感的林姑娘,“治病救人,乃是我们身为医者应做的本分。”   说着,林溯看了眼女童,又道:“大体的蛇毒已经逼出,体内还有些许余毒。五步蛇毒性猛烈,不可小觑,我开个方子,再服用几日吧。”   “好,好,好。”   见识到了林溯的本事,李大娘哪有不应的道理?连连称好。   见此林溯微微一笑,转眸对花满楼说:“花公子,可否借笔墨一用?”   “稍等。”花满楼微微欠身,上了二楼的书房去给她取笔墨。   笔墨取来,林溯提笔写下方子。   半边莲、白茅根、生地各一两,黄岑、黄连、黄柏、丹皮、全蝎、川贝各三钱,青木香、生大黄各七钱,许长卿后下五钱,夏枯草四钱,蜈蚣三钱。   林溯见孩子的手部红肿,明显是火毒偏重,遂又填了栀子、知母各一钱。   写完后,林溯把药方给了伙计,让他带李大娘去取药。   可谁知,两人回来时,李大娘手里只有几两观音草。   林溯:“……”   ——什么鬼!   花满楼倒是懂了,去后院又取了好几株新鲜的半枝莲,赠与李大娘。后者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和药回家了。   “怎么回事?!”林溯拧眉,问向伙计。   她药方上的药材一个都没有,半枝莲还是花满楼送的。   “东家,我带着李大娘回了药堂。可是抓药时李大娘说,自己没那么多药钱。赵大夫得知了前因后果后,把您的方子扣在柜台,只取了几钱李大娘买的起的观音草。”   “……”林溯默了一瞬。确实,早前就看出这李大娘生活拮据,但她也没想到连药钱都付不起。   “是我忘了,应嘱咐你告诉账房先生,免了药钱的。”林溯叹气。   花满楼闻言,倒是一笑。手中折扇轻摇。“姑娘医者仁心。但李大娘家中有六个孩子,她性格要强,你今日免去她几两银子的药钱,来日她必定会省吃俭用,誓要还上的。”   “对对对,”伙计在一旁连连点头,“赵大夫也嘱咐小的给你带句话,他说——‘一家有一家的过法儿,也药方也是’。”   “……赵大夫说的对。”沉默几瞬,林溯不得不反省一下。   她向来不缺金银,衣食住行也从不亏待自己。刚出深山时,所遇见伤患,不是不差钱就是因为她刚出深山包裹里带了不少药材,所以从未想过药钱的事。   她刚刚所开的药方,里面有好几味药虽说不贵,但在一些人家眼里,也是一月甚至好几个月的开销了。   也是因为这样,李大娘明知五步蛇蛇毒毒性猛烈,却依旧来找花满楼而不是去她的德济堂的原因吧?   林溯垂眸。   这医道一事上,她还有的学啊。   林大夫医录:观音草,半枝莲各十两,以水煎服。虽药效慢了些许,但亦可清蛇毒。 第28章 林大夫种花   蛇毒一事落幕,林溯回神,想到自己在小楼里有些反客为主,朝花满楼微微欠身,略带抱歉地说道:“本是想过来选株花草,却没想到遇上这事。”   “我这人遇到伤患便有些强势,还望花公子莫要见怪。”   “姑娘医者仁心,医术更是精湛。若是今日姑娘不在,只在下一人,恐怕不会这么快就除去那孩子身上的蛇毒。”花满楼回以一笑。胸怀若谷的花七公子不仅没有介意,反而庆幸今日林溯的出现。   林溯闻言,唇角上扬:“过奖。”   这个话题算是结束了,而后两人又闲聊几句。最终话题又回转到了花上。   “不知姑娘可选好了?”   “嗯,”林溯点头,对自己最初的选择坚定不移,“还是芍药吧。”   说完,林大夫瞥了眼后院处的花团锦簇,幽幽叹气:“花虽美矣,又能入药。可是我却是个俗人,没有那份文人情怀,亦没有精力侍弄。”   她接下来会很忙的,继续钻研医经,练暗器,还有即将到来的徒弟弟。以后还要治病救人,继续钻研医经,哪有功夫养花养草。就算是药材也没工夫。   花满楼闻言,倒是笑了,摇摇头不认可林溯的说法:“我的一位朋友说,兴趣爱好都是需要培养的。姑娘不亲自体验一番,怎么会体会到其中妙处呢?”   “……或许。”林大夫兴致缺缺。她虽然是个女的,但真心不爱花。当然,若是别人养她欣赏行,但换了自己养……没那个精力和耐心。   “这样吧。”花满楼手中折扇一合,“姑娘若不嫌弃,在下愿帮姑娘照料院中花草。”   “……”林大夫沉默了。   ——又来了!这被推销的既视感。现在是抛出售后服务了吗?   “这怎么好意思,还是不劳烦花公子了。”   “哪里劳烦?”花满楼面上笑意更甚,“明日我让花平找人,把各种既美观又能入药的花卉送到府上。”   “这……”   ——这算强买强卖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花满楼!   林大夫心底叹了口气。“那好吧。还要劳烦花公子列出个单子来,以便结账。”   “结账就不必了。”花满楼对林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重新坐在茶桌旁。他准确无误地拿起茶壶,新翻一个茶杯,倒了七分满,放到桌面上,推到林溯面前。   “这些花都送给姑娘。”   ——这是不要钱?   林大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花公子,这……”   “姑娘不必推辞。权当交个朋友。”花满楼“看”向林溯,七分真诚,三分打趣,“送给朋友礼物,可有收钱的道理?”   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总不能矫情着说高攀了或者还要给银子。   林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也打趣道:“若花公子一直‘以花会友’,估计不出半年,花公子这小楼里的花就要被送个干净了。”   花满楼听出了林溯话里的揶揄之意,但笑不语。而后,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朝林溯致意。   “在下花满楼。”   林溯也是同样举杯,“林溯。”   “哦?可是素骨凝冰,柔葱蘸雪的素?”这一句话就能看出花满楼所读诗书之多。那么多带素的诗句,偏生挑了句最合适的。   不过,他倒是猜错了。   林大夫摇摇头,放下茶杯,眸色深远。“不是。是‘溯洄从之,道阻且长’的溯。”   花满楼颔首,没有去深究这个字的意思。只是道:“原是出自诗经。”   ……   林溯没在小楼呆多久,一盏茶后,她便告辞。   “叨扰了。”   “朋友之间,哪里会叨扰?倒是希望你常来,我的小楼也会多一些人气。”   谁不知道花满楼的小楼从不锁门,哪里会缺人气?   不过,林溯还是点头,回他一声:“好。”   为了近距离观察花满楼的眼睛,她也会常来的。   回了院子。林溯嘱咐迎上来的林管家,告诉他近一两日小楼会送花过来,让他提前收拾一下园子里和她院中的空地。   至于林溯自己,则是一头扎进后院儿。这几日关于眼疾方面的医学知识林溯已经提前消化完了。医经上头没有多少提及眼疾的,尤其是像花满楼这个情况的。   “我记得,天龙八部里头,可是能换人眼的?”   遂林溯千里迢迢地给自己的师父——童姥大人传信。   “吾师亲启,一别多日,师父身体可已康健……”吧啦吧啦,林溯连连写了三页纸。除了问候自家师父大人让她注意身体外,主要目的嘛……还是舔着脸要逍遥派医书。   把信交给林管家,让他找隔壁的走镖的大哥特意托镖,只为送一趟信。   没办法,天山距离江南旅途遥远不说,她师父手底下的灵鹫宫众人也不是好惹的。托一趟镖,总比交给信使来的安全。   办完这件事后,林大夫也没闲着。花满楼小楼里的花卉到了。一些普通花草,林溯让林管家带着丫鬟伙计们栽在了花园里头,至于能入药的,林溯则是亲自刨土,挖坑,种植,浇水。   花满楼也过来帮忙了,有些移植方面需要特别注意的花朵,则是他亲自来。   幸而花满楼送过来的都是花期还在的几种花卉,并且每种都只有三到五株。不然,林大夫估计忙到第二天晚上也忙不完。   见两人忙完,林管家上前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水盆和手巾。   这般还不够。林溯擦擦手后又让人去烧两大锅热水。   “辛苦了。我让人去烧水了。客房有新置办的浴桶,稍后我让丫鬟去唤花平,回你的百花楼给你取身衣服。你便在这里洗漱一翻吧。我已经在春风楼定了桌,待完事后还请我们的花七公子赏个脸,移步春风楼。”   花满楼本是想回去梳洗的,但见林溯把事情安排的这么妥当,也不好推辞。只好答应了。   至于林溯后面的俏皮话,花满楼只是笑笑,到了声:“好。”   这一日接触下来,花满楼发现,这平日里不看病行医的林大夫,性子与他一位朋友有些相像。   爽朗洒脱,幽默风趣。不过,这份女孩子家独有的细心却是他那个朋友不能比的。   林溯回屋洗漱去了,花满楼和取了衣服的花平也被膀大腰圆的护院引到了客房。客房里头浴桶里的水已经放好,花平上前试了试水温,引着褪去衣衫的花满楼进了浴桶。   花满楼幼时失明,虽然长大后练就了炉火纯青地听声辩位之术,感官灵敏,仿若不盲之人。但沐浴时,却也要人从旁伺候的。这人便是花平。   “少爷,你说,这林姑娘也真是细心。准备好了热水不说,还让丫鬟跟着我回了趟小楼,拿一身衣物。处处着想到了。”花平拿着手巾,一边给花满楼搓背一边道。   花满楼坐在浴桶中闭着双眸,见花平这么说,笑了笑。“林姑娘性格温和亲善,又是女孩子家,当然细心。”   “可这也太细心了啊!”花平音调提高不少,发觉后又马上降下来,在自家少爷耳边悄声道:“您这第一次来,就准备好了一切,甚至把您沐浴的水和浴桶都准备好了。”   “少爷,你说,这林姑娘是不是……有些太热情好客了?”   其实,花平更想说的是——少爷,咱们第一次来人家这里,就在主人家里洗澡,有些不太好吧?   花满楼自小心思通透,花平不说,他也大致猜透了他的心思。   “……花平。”他叫住了还在嘀咕的花平。   “啊?怎么了少爷?”   “收声。”   “奥。”花平闭上嘴,专心给花满楼搓背。但没搓两下,又道:“哎?少爷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可是水太热了?要不要我填些水?”   “不用。”花满楼快速答道,而后又拿过花平手里的手巾,把人打发出去,“你出去吧。”   “哎???可是,少爷,这背我还没搓完呢。”   “剩下的我自己来。出去吧。”   “奥。”   听到关门的声音,我们的花七公子舒了口气。水面上露出的一半胸膛和修长的脖子白皙如玉,只是再往上,水雾腾腾,模糊了面容,不过两侧的耳朵倒是鲜红欲滴,尤为瞩目。   ‘这花平,今日怎么这么多话?’   花七公子顶着一对儿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充血的耳朵,心底叹了一句。   ——不过……第一次上门,就在人家家里沐浴更衣,这委实……委实有些……   不知不觉地,那对儿耳朵更红了。甚至有向其他地方延伸的趋势。   “花平,进来,填些凉水。”   ——这水温有点热。   林大夫语录:养花真的是门技术活儿。得跟花七打好关系。PS:不然怎么拜托他“售后服务”? 第29章 林大夫醉酒   林溯本在杭州城最大的酒楼——春风楼里定了桌,宴请花满楼,以表达谢意。   但是,让林溯想不通的是,这花七公子之前答应地好好的,洗完澡就变了主意。   “在下想起来,小楼还有写花草未处理好,改日再约吧。”说完,花满楼便匆匆忙忙地带着花平离开,徒留林大夫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林溯:“……”   ——男人的心思你别猜。   林管家恰巧忙完,进了院子,目睹了这一切。   “小姐,这……”   林大夫郁闷了一瞬,摆摆手,嘱咐林管家道:“吩咐伙计跑一趟春风楼,取消二楼的雅间,大堂的那桌再填把椅子,我和你们一起吃。”   “是。”   林溯本在春风楼定了两桌,一桌雅间,一桌大堂。除了请花满楼吃饭外,院子里和药堂里的人她也没落下。不过现在既然人家有事,二楼的雅间也没必要留,还是在大堂跟大家伙儿一起吃吧。   日近黄昏,林溯叫上院子里的三男三女,林管家一家三口,还有药堂的坐堂大夫赵大夫,账房先生和两个小伙计一起去了春风楼。   因为有十多口人,遂林溯多给了五十两银子,让春风楼的小二把四张桌子拼在一起,这才坐下十四个人。   林溯在吃食上从未委屈过自己,遂她点菜的时候,也从不考虑价钱如何。   “小二,把你们店今日挂出来的招牌菜全都上一份,再来三坛清风醉。顺便上一些下酒的小菜。”   清风醉,味道清冽,入口清香,却也韵味十足。这是清风楼的招牌,整个杭州城独一份儿。   “好嘞——”小二拉着长音儿,去报菜了。   清风楼不愧是城里最大的酒楼,只一盏茶的功夫,就开始陆续地上热菜了。   林溯招呼着大家动筷,不必拘束。   这桌上除林溯外,总共十三个人。因为林溯带头,三个丫鬟和林管家的妻女也是喝了酒。不过不多,只一两盅。其他人都是用的大上几号的酒杯。   众人皆以林溯为主,你一杯我一杯地敬酒。   酒过三巡,气氛终于热闹起来。   林管家像是被酒劲儿触动了,开始连连朝林溯敬酒,说着感谢地话。中途还不忘拉着妻女,一家三口一起朝林溯敬酒,以表感激之情。   林管家开了头,三个护院也开始纷纷效仿,而后连药堂账房先生和伙计也加入进来。倒是赵大夫很是理智,小老头一板一眼地坐在那里,敬过林溯一杯后,就在那里一人浅酌,绝不和他们掺和。   三坛酒没多久便快见底了,这时林管家的妻女和丫鬟们已经吃好,回去了。林管家的妻子走时还想着,这些人肯定会喝上不少,遂回去准备醒酒汤了。   林大夫见酒已经没了,本想叫小二再上几坛,谁知恰巧花平出现在清风楼,手里拎着两坛子酒,放在桌上。   “小的是来替公子给姑娘送酒的。公子说,今日有事爽约,万分抱歉,遂让小的送来两坛公子亲自酿的百花酿作为赔礼。”   闻言,林溯唇角一勾。“赔礼到不至于。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花平点头,表示回去一定转告。走之前,他又像是刚想起来一样,又道:“公子说,这百花酿虽然味道偏浅,但后劲儿十足。姑娘还是少喝些为妙。”   “无妨。”林溯笑笑,挥挥手让他回去了。然后她开了一坛百花酿,重新加入“战局”。   到底是花满楼亲口认证的“后劲儿十足”,一坛子百花酿,众人瓜分下肚,再加上之前的三坛清风醉的酒劲儿开始发挥,大家纷纷觉得头脑有些飘忽。   最先倒下的毫无意外是林管家,他趴在桌上,还在念叨着自己的感激涕零。他身边儿的赵大夫一脸嫌弃地斜眼瞅他,那模样简直是在表达——没眼看。   两个小伙计年纪不大,还是十八九的少年人,酒量尚浅,现也已开始晃晃悠悠,开始分不清东南西北。账房先生倒是好些,不过眼神也已经开始飘忽。   三个护院倒是酒量不错,眼睛还很清亮。   林溯见大家喝的都差不多,便让三个护卫把人依次送回家,自己则去结账。   结账后,林溯去了趟酒楼的茅厕。等出来时,酒桌已经无人,只剩一坛子未开封的百花酿在桌上孤零零地放着。   林溯提起酒坛,出了酒楼。   此时月已中天,恰巧又是十五,遂月光很足。林溯在街道上慢悠悠地走着,夜间的凉风时不时地拂面而来,每一次都带走一□□上的酒气。   走到东街,眼见药堂就在眼前,林溯却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天。   暗色的夜幕繁星点点,一轮明月也是又圆又亮。这样的夜空,除了星星看上去更清晰明亮些,其他的与后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垂下眸子,林溯足尖一点,一跃而起,落在药铺的房顶。   她在房顶坐下,素手一翻,手中出现一个白玉杯子,打开百花酿,倒满。就这么在月色下自饮自酌了起来。   银色的月辉洒向大地,给万物渡上一层冷色。青色的房顶上一名白衣少女在月下独酌,遥遥望去,这白色的身影似乎透着难以言说的孤寂。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啊……”   寂静的夜里,响起一声似是叹息一般的轻语。   ……   第二日,林大夫是被丫鬟叫醒的。   “小姐,小姐……”   “……嗯?”林大夫缓缓睁眼,醉酒后的眩晕之感让她皱起了好看的细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这是宿醉了?   林大夫自问。   ——等等!   “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小姐您忘了?”丫鬟把外衫拿过来给林溯披上,“您昨晚喝多了,是花公子送您回来的。”   林溯:“……你说谁?!”   “东街头小楼的花七公子啊。”丫鬟如实回道。“花公子说见您回来经过小楼时,独自一人,有些放心不下。遂就出门送您回来了。”   “……”   ——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儿。   不过不是在路上,而是她喝那坛百花酿喝到一半后,扭头看到了一抹浅色的衣角,抬头往上看去,那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顶,站在那里,好似颇为无奈地“看”着自己。   “林姑娘,夜色已深,还是早些休息吧。”他劝道。   后来她是回的什么呢?   林溯面色一僵。   后来她好像是不仅没听劝,反而拉着花满楼,把剩下的那半坛子酒给分了。   后来越喝越困,自己就直接趴在房顶睡着了。   “春桃,我是怎么被送回来的?”   叫做春桃的丫鬟一听,也同林溯一样反应有些大。她好似是怕隔墙有耳一样,看了眼房里只有她二人,又转身到外厅去把门关上后,才凑到林溯身边,悄声道:“昨夜,您喝昏了,是花公子把小姐您抱回来的。”   “啥?!”林大夫差点吓地从床上蹦起来。   ——抱,抱回来?   “小姐您小声些!”   春桃的声音极低,仿佛大一点就会被除林溯之外的人听见似的。   “不过小姐您放心,昨夜院子里的人都睡了,只有我喝了半杯,在里院的外厅里守着小姐回来。”   “花公子也嘱咐过春桃了,春桃不会说出去的。”   林溯:“……”   ——我们又没有什么,为什么不让说?   还有,春桃你那一脸“小姐你不用说,我都懂,放心”的表情是怎么个意思!!! 第30章 林仙儿到来   因为醉酒的原因, 林溯起床后有些头晕目眩。   林大夫本想吃过早饭再回去躺一会儿。谁知她刚喝了碗白粥,还没来得及给自己调配醒酒药, 便被人叫住。   林管家从外院进来, 朝林溯躬身道:“小姐, 前面来了客人, 说是……是您的徒弟。”   林管家说话有些迟疑。也不怪他这样。毕竟,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与一个美艳妖娆却一看就不像好惹的女子带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少女。   ——这怎么看,都更像是拐卖吧?   “哦?”林溯把碗放下,“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我去看看。”   到了中院的大厅,林溯还没进门,紫莹就发现了她。抱拳道:“姑娘。”   林溯颔首,朝她微笑:“一路辛苦了。”   “这是我等应做的。”紫莹也是回了个笑容,本就如花的面容更加娇艳了。   这时, 林仙儿也凑过来, 到林溯身边, 小小的叫了一声——“师父。”   “嗯。”林大夫笑容加深,伸手揉了揉自家小徒弟的头顶。   “姑娘。”紫莹身后的大汉开口,重新把林溯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紫莹他们本来的路线是直接去东方所在的扬州, 但因为林溯选择在杭州定居,所以他们便依东方的意思, 先把人给林溯护送过来。   “姑娘来杭州定居,不知我们(副)教主,不……我们先生的‘病情’如何了?”大汉本想问自家(副)教主咋样了, 话说道一半被紫莹暗中推了一下,后面的半句又咽了回去。   闻言,林溯勾唇一笑。“你们先生的身体已经无恙。不出一月便会大好。”   “那便好,那便好。”不仅是大汉,他身侧的同伴也松了口气。倒是紫莹,美目一翻,呵斥道:“姑娘的医术出神入化,有她出手,先生自然药到病除。”   说完,紫莹又瞪了大汉一眼。   ——竟然质疑林姑娘的医术!这也就是仗着她不在教中,否则有你受的。   “啊,”大汉也反应过来,求生欲望十分强烈,“姑娘您别误会,我只是担心先生的身体,绝对没有怀疑您的医术的意思。”   他又想到了那叛教之徒生无可恋的眼神。   “我知道。”林溯失笑。看来她在日月神教的名声还挺“好”。看这吓得。好像她一言不合就会给他下毒似的。   好吧,虽然没想下毒,但林大夫也不否认刚才想让这汉子试试自己研究的新药的念头。   “劳烦你们特意走一趟,我去吩咐丫鬟去春风楼定桌酒菜,给三位接风洗尘。”   说着林溯又拿出瓶丹药,递给大汉。“我观你面色有些疲惫,这是补元气的,可服用一颗。一时辰后,保证生龙活虎。”   ——这十全大补丸刚给赵大夫看过,据说药效太补,普通人服用过后恐怕会虚不受补。也不知道武林人士吃下去会是什么样子。嗯,反正她是没事儿。   大汉受宠若惊,连连摇头。“不,不,不,不劳姑娘费心了。”   紫莹虽然训斥了大汉,不过还是比较有同事爱的。她朝林溯再度抱拳,开始告辞。   “姑娘,人我们已经安全护送到了。身上还有任务,就不过多打扰了。”   “这样啊……”林大夫颇为遗憾地收回手中的白玉药瓶,“那还劳烦替我向你家先生道谢。”   “告辞。”   “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这四个字一出,被林大夫“特别关照”的大汉如蒙大赦,先一步溜走。这架势,好像是后面有鬼追似的。   紫莹三人离开,林仙儿随林溯站在门前,望着三人离去。   “师父,不出去送送他们吗?”   “不必。”林大夫一点也不怀疑,如果她特意出门相送,这三人恐怕直接运起轻功飞走。   林溯把玩着手里头的药瓶,轻笑一声:“反应倒是快。可惜了……”   林仙儿以为林溯在可惜药没派上用场,遂劝道:“师父,那位哥哥一路上好吃好喝,看上去也是孔武有力。想来只是路途遥远有些疲态,身体并无大碍的。”   ——何况,若真如师父所说,药效那般神奇。他不接,反而还省了呢!   “……”   林大夫没好意思说她是想用大汉试试这药到底“补”到了何种程度。毕竟自己吃了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感觉瞬间满血复活。   这药本就是林溯配来为林仙儿调解身体的。毕竟这孩子身体亏损太大,能平安活到现在没病没灾已经是很不容易。但继续这样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她才配了这药,怎奈何药效太好了些,一般人受不住。   林溯也没和林仙儿过多解释,最后只是点点头,把药收进了袖中,借着衣袖的遮掩扔进了空间包裹。   “你跟我来。”林溯带林仙儿进了两人所住的里院。打开东厢房的门。   东厢房林溯早就让人收拾了一番,原本的客房变成了独属于林仙儿的闺阁。   “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所以就让管家按着他以前主人家的小姐的房间装饰的。若有哪处不喜欢,找管家就是了。”   “不,这样已经很好了。”   林仙儿关顾一圈儿,一双水眸泪光闪闪。若是以前,这般雅致的闺房她想都不敢想。可自她遇见了林溯后,新的衣服,从没带过的金银首饰,一切一切,她都拥有了。   林仙儿走到梳妆台,伸手抚摸上面精雕细琢的雕花,不经意地垂眸时看到了已经塞的满满的珠宝首饰。其中金钗就有五只,还有一些红红绿绿的整套首饰。   林溯走了过来,拿起一只金步摇,插’入林仙儿发间。“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遂看着不错的都给你买来了。等下你自己收拾一下,喜欢的留着,不喜欢的就收起来,留着以后做嫁妆。”   林仙儿眨眨眼,一行清泪流下,被她低头擦掉了。“师父,您不必如此破费的。之前在山西给仙儿买的,就已经够用了。”   说着,林仙儿从中取出一只玉质的芙蓉钗。玉钗通体红色,色泽明艳,毫无杂色,水头也很足。   这只芙蓉钗很美,但美丽的外观背后是并不美丽的价钱。林仙儿之前在赵进母亲头顶见的玉钗,不论色泽还是水头都比不上这只的十分之一。但这样的玉簪在这一大盒首饰盒里,所占的价格比重根本不值一提。可见这一盒子金玉珠宝,花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师父。这些太贵重了。仙儿不能要。”说完,林仙儿像是被手里的玉簪烫到一般,放回盒子里,把这一盒子首饰养林溯面前一推。   “都是给你买的,你不收,那就放着生尘吧。”这盒子里的首饰,有一部分是之前的药铺老板的夫人的,她许是觉得路上带着些贵重首饰不安全不说万一路上磕碰了下也会心疼。所以她便放低些价格转给林溯了。   另一部分是林管家置办屋子时,随口问了句要不要给那位未到的小姐的首饰盒里填些首饰。林溯那会儿正一头埋进医书里无法自拔。让他自己拿主意。   但林管家觉着这事儿还得林溯决定,起码给个态度。“那,买什么样儿的首饰?”   林管家从林溯让他精心装扮东厢房就可以看出,自家小姐恐怕对即将到来的东厢房主人很是上心。所以细问了一句。   “什么样儿的啊……”林溯终于从医书里头分出些心思,抬头想了想,“我也不知她的喜好。”   林溯平日不喜带什么首饰,头上的玉簪也是原本包裹里有的。对这些女孩子家喜欢的胭脂水粉呀、首饰呀都没啥研究。   “照着受妙龄少女喜爱的的款式买。至于质地嘛……买最好的。”   那日和林管家的对话在脑中一闪而过,林大夫笑笑,朝林仙儿道:“你若是不喜欢,就把这些封进柜子让管家带你重新去买。”   “师父,仙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些……太贵重了。”她配不上。   林仙儿抿唇。   “贵重?”林溯点点头,“确实。”   “这可都是管家特意从城里好几处首饰店交了押金取回样品一一给我过目后,所定制的最好的。”   “但那又如何?”林大夫负手而立,面上的笑容不同以往地温和亲善而是变的有几分霸道。   “我林溯的徒弟,当然都是得最好的。”她说的那般理所当然。仿佛本就理应如此一般。   “……”   林仙儿抬眸望着林溯,眼神一如跳崖那日被林溯所救那般炙’热,那般全神贯注。仿佛眼中的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化为灰色,只有这抹白色的身影周身笼罩着淡淡的白光,照亮了她的全世界。   ——十多年的清苦,不幸,或许不是上苍的不公。而且因为,自己所有的幸运都用来遇见眼前的这个人。   林仙儿想。   ——不幸?不。   我林仙儿,何其有幸,才能遇见她。 第31章 仙儿入师门   因为林大夫起的比平日晚, 林仙儿和紫莹等人是卡着她的饭点儿到的。   丫鬟也不知道林溯那桌早饭还吃不吃。毕竟她在林仙儿来之前,丫鬟们只看到自家小姐喝了一碗汤多米少的稀粥。   于是, 春桃见林溯与林仙儿出了东厢房, 便迎了上去, 道:“小姐, 早膳有些凉了,是否要奴婢端去厨房热热?”   林溯这才想起早饭的事儿,不过她因为中途离开,本就不怎么好的食欲彻底消减。   “仙儿,你可用过早饭了?”林溯回头,问林仙儿。   “师父,仙儿今早在路上已经和紫莹姑娘他们吃过了。”林仙儿回道。   现在已经巳时,早饭什么的……确实有些晚了。   “嗯。”林溯点点头,接而对春桃挥挥手, “撤下去吧。”   “这……”春桃本想还说什么, 见林溯态度坚定, 只好应声,“是。”   厨房在中间的院子,春桃等人撤下早饭时, 刚好遇到林管家引着花满楼走进来。   “小姐用过膳了?”林管家问春桃。   春桃叹了口气,向林管家展示几乎未动过的白粥和小菜, 还有一个未少的小笼包。   “用是用过了,可小姐只喝了一碗稀粥。那里头的米粒数都数的过来。”   林管家摆摆手,面色也有些忧心。“行了, 端下去吧。小姐些许是因为昨日的酒影响了食欲,告诉厨房,中午的餐食,做的清淡一些。”   “是。”   春桃等人退下了,林管家转身对花满楼道了声歉意,继续为其引路。   “无妨。”花满楼笑了笑。   “林姑娘今早起来,可是有些不适?”花满楼的脚步放慢了些。   “还不是因为昨晚的酒。”林管家叹了口气,有些怪罪自己,“都怪小老儿,昨日失态,拉着众人连连向小姐敬酒。小姐也从未推辞过,一杯杯地应了。可哪怕酒量再好,喝了那么多,也是对身子有影响的。”   “而且今早听丫鬟说,小姐昨晚回来并没有喝下醒酒汤,而是直接睡下了。”   “哎……”林管家又是长叹口气, “花公子,昨晚您要是在就好了。有您在,些许还能劝劝小姐。”毕竟跟花公子单座一桌,两人也不会喝那么多。   然而,在林大夫月下独饮一坛百花酿,劝也没有用的花七公子:“……或许。”   “那林姑娘今早起来可曾喝醒酒汤?”   “小姐说那汤味道不和口味,说等早饭过后自己配药。”   花满楼一合折扇,脚步顿了顿,吩咐身后跟着的花平一句,后者眨巴眨巴眼睛,有些纳罕。   “去吧。”   “是。”花平无奈,只好点头,转身走了。   主仆二人的互动林管家看在眼里,却也没过多问什么。   林管家把人引到了里院的外厅,丫鬟端上一杯凉茶。   “公子稍等片刻,我去告知小姐。”   “劳烦。”   林管家退下,去找林溯。   此时林大夫正纠结教林仙儿什么。   林溯虽然现在看上去只是一间药堂的东家,但是她以后得走的路子势必与江湖割分不开。作为她唯一的徒弟,想来以后也会备受瞩目。   不求自家徒弟青出于蓝,但起码也得有几分自保的能力。   说起自保,林溯最先想到的就是武功。可是她不会教呀!她自己的这身内力都是马甲自带的。   林大夫有些发愁,待为其摸骨后,林大夫更愁了!   “……仙儿,你今年多大?”林大夫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宿醉,导致现在头脑还不清醒。   “回师父,再有半年,仙儿便十六了。”   “十六?!”原来她挺清醒的啊。   可是……   林溯上下打量自己娇娇软软,瘦瘦小小的徒弟弟,怎么看,都只是像刚过豆蔻之龄的小姑娘吧?   林大夫只觉得脑仁儿有点儿疼,手臂拄着桌子,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自己过了学武的最佳年纪,现在练起来比旁人辛苦百倍不说,所得成效也会大打折扣。”况且,林仙儿现在的小身板儿,也没那个条件练武。   “你可有其他什么想学的?”   林仙儿闻言,说出早就想好的答案:“仙儿想跟着师父学医。”   这话一出,林大夫登时神色一变。正起身,一扫刚才的懒散之态。   “你可想好了?”一双杏眸,眸色深深。   “仙儿早想好了。”林仙儿态度亦是坚决。   “我收你为徒,却并未让你入师门。原因你可知晓?”林溯起身,负手而立。   “入我师门,需在祖师爷面前发誓。为医者当有大慈恻隐,济世苍生之心,圣人所言“天下大同”之德。你可能做到?”   “若是有损德行,以所学医术像那山西的赵聪一般,我定会依照师训,取你性命!”林大夫眼中闪过凌厉地冷光,“如此,你可还愿跟我学医?”   林溯并不是危言耸听。从她当时对赵聪的态度就能看出,她对学医却忘了医德,用医术作恶的人有多厌恶。   虽然她自己也会用人试药,但从来都是有分寸,且问心无愧。   林仙儿见此,双膝跪地,十分坚决地表达自己的决心。   “仙儿定当随师父悬壶济世,不忘初心。”   林溯垂眸,凝视跪在面前的林仙儿。半晌,她见林仙儿眼神不见闪躲,神色依旧坚定后,才开口道:“你随我来。”   林溯带林仙儿走进院中,恰逢林管家迎上来。   “小姐,花公子来了。在外厅等您。”   “他来做什么?”林大夫黛眉一皱,看了眼林仙儿,觉得有些不是时候。   “花公子说,答应过小姐照看院中花草,遂今日便来看看,移植过来的花卉是否有异样。”   “……”这算什么理由?   “我现在还有事,你让他稍等片刻。”林溯说完,又叫住林管家,“等等,你引他进来吧。刚好做个见证。”   虽然不明白见证什么,但林管家还是应了声“是”。去请人了。   见林管家依言去了,林溯便把林仙儿带进了西厢房。   西厢房本是原药铺老板改成的书房,平日里在此处对账。林溯住进来后也未怎么改动,只是叫人把书房里头的卧房清空,摆了供桌。   这是林溯还没入住就开辟出来的一间房。里面供奉的不是仙不是佛而是药王孙思邈的画像和,呃……她大师兄的……牌位(……←_←)。   药王孙思邈不论在医学还是历史上都地位崇高,遂有画像流传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家大师兄……   其实林溯也不想这样的,但她不会画画,所绘出的人物,连大师兄的神姿万分之一都没有。遂只好作罢,亲手刻了一尊牌位放在这里。   林溯依次给两人上香,这时花满楼和林管家也进了西厢房。他们没出声,只是静静地旁观。   “师父,师兄在上,今日弟子林溯收其弟子——林仙儿,入我万花。”   林溯示意林仙儿跪下,后者依言跪好。   “我乃万花门派,药圣一脉杏林弟子,师承药王孙思邈。入我师门,不需要太多的繁文缛节,随我起誓便好。”   “是。”林仙儿应声。   “随我念——”林溯神色肃穆庄重,“我为医者……”   “我为医者……”   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花满楼侧立一旁,不禁为这番誓词所动容。   他恰巧知道这番誓词的出处——《大医精诚》。   花满楼心中跟随林溯二人默念,最后在结尾处暗暗加了一句——“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起誓过后,林溯示意林仙儿起身上香。她则是对着画像和牌位保证,一定会把林仙儿教导成一名合格的弟子。   林溯的马甲是剑三得来的,她刚死时,在剑三世界呆了半年多,药草的基础和太素九针的基本针法也是在大师兄和师父孙思邈那里学的,不然她就算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短短几年就消化并且掌握了系统给的医经和太素九针。在林溯心中,这二人早已不是她玩儿游戏时,闲时观摩的NPC,而是活生生的存在。   对着画像和牌位许诺的林大夫,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正有人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花满楼在自己长大懂事后头一次有些可惜自己双目失明。   刚刚音色甜软却掷地有声地念出如此誓言的姑娘,想必必定是十分耀眼夺目,让人移不开眼吧。   林仙儿上完香,林溯与三人一同出了西厢房。林溯先是让林管家带着林仙儿从前头铺子和院子走一圈儿,熟悉下院子格局,顺便让人认认脸。两人则是来了花满楼刚才所坐的外厅。   “少爷,给。”花平跑了过来,把手里的药瓶递给花满楼。花满楼接过,转而递向林溯。   “这是……”林溯此时心绪大半还在缅怀那段如梦如幻的万花时光,见花满楼递给自己一个药瓶有些纳闷。   “百杯丸。”花满楼笑笑,十分善解人意,“我听管家说你今早食欲不振,也未配药,便让花平跑了一趟,去小楼里取来。”   “虽说隔了一晚再服用见效甚微,但大抵还能解些酒后问题。”   花满楼一番好意,林溯自是谢过。她也没矫情,直接取下瓶口的红布,道出一颗放入口中。   丹药入口,有些酸涩。咽下后,林溯后知后觉地去找水,而花满楼则是适时地递上一杯凉茶。   杯里的凉茶一饮而尽,林溯放下杯子后,倒是想起了昨晚的事,虽然心里头怪怪的,还有些觉得莫名丢脸的羞耻,但还是道谢。   “昨晚……多谢花公子送我回来。”   “这前后不过片刻的功夫,你已经向我谢两次了。”花满楼摇头失笑,接下来的语气却也很是真诚,“哪需过多客套,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闻言,林溯也是轻笑一声,起床时心底的异样顿时消散,一身轻松。   “是的,朋友。”   林溯暗中念着,日后定要向晋江反馈,如果还有像她一样的“同志”,一朝穿来这里,必定要让系统建议自家宿主来找花满楼交个朋友,才不需此行。 第32章 林大夫炸毛   时光荏苒, 自林仙儿到来拜入师门后,转眼已是第二年夏。   林仙儿学医, 上手很快, 林溯默下的当时师父孙思邈和大师兄裴元所教的基础药理, 林仙儿也是很有天赋, 短短半年多便融会贯通。至于太素九针,林溯还没教,只是教了她人体经脉和穴位。毕竟太素九针需以内力才能施展,而林仙儿,别说内力,她这一年花费了林溯不少精力,才把她过于亏损的身体调养好大半。   近几日,林溯见林仙儿所学差不多了,便让她去德济堂跟着赵大夫, 多看, 多问, 多学。毕竟,药理医理学的再好,没有实践, 也是纸上谈兵。   等林仙儿过了这个阶段,林溯再教她其它的。   至于林溯自己?   空闲下来的林大夫, 没事儿给师父写信卖卖萌,请教一下武学知识,她也给东方递过去几封, 确保他专心隐忍,还在蛰伏没有搞事后,剩下的信就是纯粹闲来无聊开启嘴炮,一封信里寥寥两张信纸,得有一张半是明里暗里怼东方的,剩下半张则是苦口婆心地劝他好好练功,千万不要一言不合就黑化。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你都有挥刀自宫的绝心了,还等不了这一会儿半会儿吗?   东方:……   每次我们的东方巨巨收到林大夫的信件后,都是黑着脸放杀气,然后又咬牙切齿地回信。搞得新来的手下,还以为这来信之人和他们(副)教主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倒是紫莹,每次来给东方递信时颇为糟心。她恨不得跑去杭州找人咆哮一番。   ——林姑娘!写信除了托人办事这类公事外,都是交流感情的。咱能不能别总是卡仇恨值了!我这个递信的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你就不怕哪天(副)教主大人仇恨值爆表,怒发冲冠,跑去江南一掌劈死你!?   然而,我们的林大夫一点坑人的自觉都没有,依旧走在怼东方巨巨的道路上,对此乐此不疲。   这不,林大夫又写好一封信,阅过后把信纸折入信封,以蜡封好。   林溯提笔在信封上写下“东方亲启”四个大字后,自我欣赏了一会儿。   看来这一年里她不仅文采越来越好,连一手毛笔字也练就出了自己的风格。   这其中东方巨巨居功甚伟。   “下回得写信感谢一番。”林大夫沉声道,神情十分真挚。   不过……林大夫。您的“感谢”估计东方大大并不想要,甚至想一掌拍死你。   “叩叩叩——”书房外想起了敲门声。   “进。”   “主子。”林管家推门而进。   自林仙儿到来的第二日,林管家便让院里的人改了口。他们称林溯为主子,至于“小姐”则是称林仙儿。   毕竟林仙儿是林溯所收的徒弟,林溯的辈分自然而然就比林仙儿长了一辈儿。林管家觉得都叫“小姐”有些不妥,便改了称呼。   “你来的正好,把写封信寄去定州。”   林管家接过信,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转而交给林溯。   “嗯?哪来的?”林溯扫了一眼信封上陌生的笔迹,不禁疑惑。除了东方和师父,谁还会给她来信?   林溯瞥了眼上面的印泥,也是有些陌生。遂摆手让林管家送信后自己又做回了书桌前阅信。   拆开信封,林溯先是瞥了一眼最后的署名,有些受宠若惊。   ——“天禽老人?”   这天禽老人林溯与其有些交集。不过更多的是跟他的儿子。   那时林溯还在深山老林窝着,恰逢这天禽老人九十大寿。作为天禽老人七十岁才所得的独子——霍天青。独自一人入了秦岭,去寻株百年灵芝为父亲延寿。   霍天青也是艺高人胆大,从秦岭外围一路进了内围也是毫发无损。他的运气挺好,刚入内围就寻到了一株灵芝,看其形状大小,竟是一株万金难求的千年灵芝。   霍天青喜不自胜,前去采摘,却不曾想,这般千年的天灵地宝怎么会没有异兽相守?   那是一条五彩斑斓,头上顶着两个大包的模样怪异的巨蟒。巨蟒体型十分庞大,足有三十余米长,一人环抱那般粗细。   霍天青所活二十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又惊又骇,摘了灵芝就跑。   他也是胆子过人,换了旁人,别说摘灵芝,见到这般大的猛蛇就算不吓得昏厥也会惊骇无比,一时大脑空白。他居然在惊骇过后,还有心去取灵芝,不可谓不胆大。   见自己苦苦守了百年的灵芝被抢,巨蟒大怒,摇摆着身子冲了上去。所过之处,草木皆倒,一片狼藉。   霍天青凭借身体灵活,施展轻功在林间跳跃,躲避巨蟒的攻击。但是还是被巨蟒追上。   巨蟒张开血盆大口,誓要一口吞下他似的。霍天青心底一惊,头皮发麻,用力一拳打在巨蟒身上,险险避开。不过还是被巨蟒的獠牙在肩膀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世人皆知,巨蟒大多无毒。但这一条却不是。见咬到了霍天青,它也不追了,瞪着大大的眼睛瞅着他。霍天青不明白这巨蟒为何不再发起攻击了,他戒备着后退,但刚走两步。就觉得全身麻痹,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巨蟒见此尾巴尖儿愉快地拍拍地面,还状似得意洋洋地摇摇大脑袋。   它不管霍天青惊惧的眼神,爬上前来,去搜灵芝。   浑身上下最细也最灵活的尾巴像是知道灵芝在哪儿一般,准确无误地从霍天青怀中一挑,灵芝便被巨蟒的尾巴卷走。   巨蟒把灵芝放在鼻子前,也不知是用眼观摩还是在用鼻嗅探。反正是得到了它不想要的结果,勃然大怒地把灵芝一扔,完全不见刚才的宝贝模样。   霍天青以为灵芝已有千年,实则不是。这灵芝已有九百余年,只差几天便满千年。如今灵芝被霍天青提前抢了不说,摘取的方式也是粗鲁极了,不得章法,导致药力大减。一株近千年的灵芝,就这么废了。巨蟒怎能不怒?   “嘶!!!”巨蟒又气又急地嘶吼一声。这株灵芝是它苦苦守了百年,待满千年后蜕皮所用的。巨蟒除了头顶的两个大包,它的身下也在前后鼓了四个大包,其中上段的两个大包更甚,似乎有什么要破出一般。   巨蟒已经在这秦岭深山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这次蜕皮,借用灵芝千年的药力,定会生出两只前爪,化莽为蛟。   ——可是!这一切都让这个碍眼的人类雄性给毁了!   巨蟒气红了眼,转头再看霍天青,真是碍眼极了,把他吞了都不解心头之恨。   这般想着,它也这么做了。不过在巨蟒即将把人一口吞下之际,被人叫住了。   “小花。”是道女声,声音甜甜糯糯的。也因为这声音,巨蟒硬生生地停住了。张着大嘴僵在那里的画面恐怖褪去不少,反而有些滑稽。   “嘶~”巨蟒收回嘴,缓缓爬到声音的主人——一位白衣小少女身边。尾巴指指地上的灵芝,又指指霍天青,是不是地发出“嘶嘶”地声音,好似在告状。   霍天青蛇口脱险,庆幸过后,又十分惊诧。这深山老林人迹罕至,怎么会出现一名白衣少女,而且,这巨蟒还听她的话!?   白衣少女,无疑就是我们的林大夫,不过她要比现在的容貌稚嫩些许,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左右。   林溯摸了摸巨蟒的大头,好似听懂了巨蟒的意思,出言安抚:“好啦。虽然生气,但也不能杀生不是吗?你天生灵智,这百年化蛇为蟒已是不易,眼见就要化蛟,难道就此破戒?那你之后化龙的雷劫要怎么办?”   “难道想被雷火烤的熟熟的?”   “嘶——!”巨蟒摆摆身子,示意不想,但它也不甘心,尾巴指指地上的灵芝,又朝林溯“嘶嘶”两声,把头俯低,瞪着大眼睛瞅着林溯,莫名有些委屈巴巴。   “好啦……不过就是一株千年灵芝,我替他赔给你就是了。”林溯无奈道。不过千年灵芝啊,人参啊……她空间包裹里有的是。都是以前搓药攒的,因为包裹够大,所以见什么药她都采了扔进去。   得到林溯许诺,巨蟒不追究了,尾巴卷起灵芝,一口吞了下去。   ——哼,赔给它一株千年灵芝这株灵芝也不给那个抢它宝贝的坏雄性!   林溯:“……”   得!今天这人可算是把小花得罪了个彻底。   “好了,别气了,快去把人家的毒解了。再耽误片刻,你就要背上一条命债了。以后得雷劫还想不想过了?”   “嘶!”   ——别忘了我的灵芝!   “知道。做了这么长时间邻居,我什么时候赖过账?平日里你带来的草药,我也不是制成了丹药,一颗未扣,全都进了你的肚子。”   小花“嘶”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爬到霍天青身前,支起大脑袋,一人一蟒大眼瞪小眼半天,小花终于酝酿出来了“解药”。   “噗!”   像是人吐口水似的,小花一口淡青色的“口水”吐在霍天青脸上。那淡青色的液体显然不是凡物,落在脸上迅速被皮肤吸收。霍天青只觉得自己脸上一湿,又快速干掉。然后感觉自己的身体又恢复了掌控。   小花吐出来的“口水”可不是口水,而是它自身的胆汁。也是唯一能解它蛇毒的东西。被它咬的人,除非是它自愿或者杀莽取胆。但这世上能击杀小花的人恐怕寥寥无几,遂后者几乎不可能。   林溯满意地拍拍小花的大脑袋,从包裹里取出灵芝给它喂进嘴里。   “这两株灵芝足够你成功蜕皮了。趁着还未入冬,提前去闭关吧。”   “嘶~”小花的大脑袋蹭蹭林溯,似是不舍地道别了一声儿,缓缓爬进了丛林深处。   霍天青此时已经能坐起来,他朝林溯双手抱拳,诚挚道谢:“多谢姑娘相救。在下霍天青。”   “相救谈不上。”林溯神色淡淡地,俯下身为他查看肩膀上的伤势。“你也是运气好,碰上了小花。小花天生灵智,以草药为食,从不杀生。她(它)算是这片林子里最好说话的。”   “幸而你盯上的是株灵芝而不是隔壁的那颗千年人参。否则那隔壁的大老虎有你好看。”   霍天青:“……”原来除了蟒蛇,还有大老虎吗?   “在下取灵芝只是为了献给家中父亲。不瞒姑娘,家父已经九十高龄,我来取灵芝便是看上其延年益寿的作用。”   “怎奈我太高估自己,”霍天青自嘲一笑,“不量力进了秦岭,差点命丧于此。”   “今日姑娘的救命之恩,天青记在心里。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天青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嗯。”林大夫只是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倒是十分迅速,已经处理好了霍天青肩膀上的伤口。   林溯起身,把手里的药瓶扔给霍天青。“这是我闲来无事配的金疮药。小花和隔壁大白(那只大老虎)打架后,我便用这给他们处理伤口,三日便好。不知道人用了什么效果。你连用几日,十日之内怎么说也痊愈了。”   “……多谢……姑娘。”霍天青此时有些一言难尽。   原来从没给人用过吗?不怕闹出人命吗林大夫!?   “为父亲勇闯深林,孝心可嘉。”林大夫显然是对自己的医术十分有信心,又扔给了霍天青一个药瓶儿。   不同于林溯刚开始拿出的,装有金疮药的白瓷药瓶,这药瓶是白玉质地,型号也更小。   “这是以百年灵芝为主所制成的丹药,人服用后可延寿三十年。”鉴于刚才霍天青那一脸便秘地表示,林大夫没有说,这东西是平日里投喂森林中心各种猛兽大佬的零嘴儿。   “这!”霍天青不疑有他。一个随便就能拿出一株千年灵芝喂蛇(蟒)的人,也不屑于拿假药骗他。   “多谢姑娘!以后我霍天青的这条命就是姑娘的,姑娘所说……”   霍天青刚起个话头儿,便被林溯止住。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本是遮天蔽日的树木被刚才的一人一蟒折腾的东倒西歪,倒是终于能见了天日。   “现在已晚,这林子中央范围还算安全。你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便早些离开吧。切勿在夜色降临后动身,你肩膀受伤,带着血气。中央外围的家伙们可不想里面的这么好说话。”   被小花捻了一路,差点儿命丧蛇腹的霍天青:“……”   ——其实……我也没觉着这里面的大佬有多好说话。   后来,霍天青便拿着丹药在第二日清晨出了密林。他本想去向林溯道别,但奈何没找到人。他也不敢多有,生怕扰了林中各路大佬的清梦,再次惹来杀身之祸。   霍天青回了家,把丹药献给自家父亲做贺礼。后者倒是没管丹药,见自家儿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一颗老心放进了肚子里。   林溯当时并不知道,她当日随手救下的霍天青是天禽门掌门——天禽老人的儿子。   天禽老人,江湖辈份极高,精才艳绝,威镇八荒。他年七十岁才得一子,对唯一的儿子宝贝的不行,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至于霍天青去秦岭为他寻灵芝,欣慰感动之余却叮嘱他再也不许做出此等危险之事。   而后霍天青又把林中的遭遇说了一遍,天禽老人对小花和霍天青未能有“幸”见到的“大白”并不意外,倒是对生活在密林中央似是还十分如鱼得水的林溯大感稀奇。又听到霍天青说林溯救了自己一命,天禽老人更是对这个神秘少女大有好感。   他吩咐门人派人手密切注意秦岭外围的动静,如有霍天青所描绘的白衣少女,便迅速上报。   半年后,林溯出了林子。接到了系统“治愈”东方的任务。她刚出秦岭,天禽老人便亲带着霍天青来道谢,并且名言今后林溯若是入江湖,天禽门上下奉其为上宾。   对于来自武林大佬的感谢,林大夫宠辱不惊。至于天禽老人询问她是否有何需要,定倾力而为时,林溯只是要了东方所在的日月神教的具体地址当做报酬。   回忆完毕,林溯拿着信更纳闷儿了。   “这老人家,给我写信做什么?”当初她不知道天禽老人这四个字在武林中到底代表着什么,遂宠辱不惊。现在倒是也没过多的受宠若惊,只是惊讶这位大佬是有什么事情,特意写信过来。   至于为什么能准确无误地送信上门,林溯也没有多想。毕竟人家一个门派呢,查她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夫的住址,虽然看似大海捞针,但还是很好查的。   林溯翻阅了信上的内容。前段是大部分文绉绉的客套,林溯直接跳过。接下来天禽老人来信大致的意思就是说,自己的儿子霍天青现在不听话了,有些叛逆。离家出走,去了山西首富阎铁珊那里当起了总管。儿子叛逆,天禽老人也是点头说好好好,只要不伤性命,儿子高兴就好。   不过!!!   天禽老人话锋一转。向林溯说明,今日来暗中有人针对阎铁珊,图谋不小。霍天青在那里恐有性命之忧,但天禽老人也不能把儿子直接绑回来,一是江湖面子不好看,二来则是会伤了父子情分。   遂天禽老人想到了林溯。霍天青去阎铁珊那里当总管,起因就是因为阎铁珊曾经救过霍天青一命。那时候霍天青初离门派独自闯荡,江湖经验不足,险些丢了命,被阎铁珊搭救。后来这几年霍天青便一直跟在阎铁珊身边,后者对他也是十分信任,把总管的位置给了他。   现在阎铁珊即将有难,霍天青不可能袖手旁观。天禽老人了解自家儿子的性子,遂给林溯来信,让在霍天青眼里与阎铁珊同等地位(救命恩人)甚至更甚的林溯出言劝劝他。   看到这里,林溯翻了个白眼。   ——这算什么?儿子迟来的叛逆,老父费心费力,找人规劝?   然而,信纸上最后的一段,却让林溯神色一变,秀美清丽的脸面无表情地沉了下来。   信上说,江湖百晓生在游江南时,巧遇她的徒弟林仙儿,惊为天人。后来更新的江湖美人榜,林仙儿艳压群芳,名列江湖第一美人!   来了古代后一直修身养性的林大夫看到这里,此时再也忍不住爆了一句后世的粗口:   “我——他——妈——!!!”   与这三字一同的,是被林大夫因为情绪激动而外露的内功而化为碎片的檀木书桌。   林溯此刻只觉得自己的杀心大起。   江湖百晓生?很好。:)   你怕不是想死!!! 第33章 林大夫剧透   天禽老人来信, 给林溯带来两件事。麻烦事。   其一,她的徒弟林仙儿荣登江湖美人榜首位, 会惹来不少江湖里好奇之人的侧目。   其二, 霍天青。   霍天青的事情可大可小, 但天禽老人都亲笔写信拜托了, 她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况且,林仙儿这个事儿上,既然人家好意告知了,她就得承了这个情。毕竟,以后说不定还得有事需要人家出手相助。   刚阅完的信件时的暴躁平复下来,林溯运起内力把几张信纸震个粉碎。   “主子,我听春桃说书房里头……”林管家冲进来,便见林大夫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脚边一地的断木和碎纸, 还有打翻的砚台, 里面的墨汁染了一地污渍。   “主子, 您没事吧?”   林溯抬眸,瞬间恢复常态。   “无事,只是拍了只蚊子, 不经意地运起了内力,用力过猛。”林溯随口找了个理由, “你叫’春桃她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出去一趟。”   没再过多说些什么,林溯迈步走出书房, 徒留林管家僵在原地。   ——原来自家主子除了医术外,还是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   林溯出了院子,便直接朝南走去。直奔东街头花满楼的百花楼。   天禽老人所说的事情,让林溯想起一件事。   早在半年前,林溯就掌握了换眼之术,她也和花满楼提过这事。   可惜花满楼不同意换眼。   也是,这样善良而温柔的人,怎么会同意挖去别人的双眼换取光明?哪怕林溯提议可以找个快要上刑场的死囚,他的态度也是依旧。   无法,林溯只得另找法子。   林溯不知道花满楼到底是因为什么双目失明,因为之冒昧前提出换眼之术,她也不好意思问花满楼眼睛的事。   无奈之下,林溯只好求助系统。软磨硬泡,卖萌打滚,甚至威逼利诱都用上了。系统可能也是被林溯逼得烦了,终于松口。   但是,林溯没有想到,她家高冷的系统大人没有直接告诉她原因,而是扔给她一本后世古龙大大的原著,让她自己找。并且只有三天时间。   林溯望着三寸厚的武侠巨作欲哭无泪,仿佛回到了被文字支配的前生。   限时三天,林溯从字里行间找病因,却什么也没寻得。倒是把花满楼的相关看了个清楚。   原著里对花满楼的着墨不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金鹏王朝》。   半年来林溯忘得也差不多了,大致就记住了这是一个叫做上官飞燕的女人,把陆小凤等男人们耍的团团转。后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上官飞燕被一个糟老头子给耍了,并且还把命丢了。但是以霍天青为首的男配即使知道她是骗子也深情不悔,这让林溯当时嘴角抽搐了许久。   花满楼是除东方外,林溯的第二个朋友。同东方的损友般的相处模式不同,她和花满楼是以正常交友模式相处的。   所以,不管有没有天禽老人所托。只涉及花满楼一人,这件事,她林溯也管定了!   至于怎么管?   林大夫现在还没想好。她这会儿来花满楼这里,不为别的,是来蹭酒的。   一年多的相处,二人已经相熟。林溯进了小楼,也没去找花满楼在不在,直径进了后院儿,那把锄头去玉兰树下刨坑。   几个锄头下去,林溯便觉察到了泥土下的硬物,遂放轻了力道,慢慢地把土里的东西取出。   这是一坛子两斤装的酒,里面盛的便是花满楼亲手所酿的百花酿。看林大夫这么轻车熟路地找到酒,想来这事儿在这一年里也没少干。   等林溯提酒进了小楼,花满楼已经在楼里等了,与他一同出现的,是桌上摆着的精致的下酒菜。   “见”林溯拎酒进来,花满楼无奈摇头。   “我这儿院子里的酒,这半年来恐怕都要被你挖空了。”   “那你可冤枉我了。”林溯把酒坛递给花平,后者拿去清洗上面的污泥。而林溯则是接过花满楼手上早已准备好的透过水的手巾,把手上的泥土擦净。   “你院子里的酒,我只挖百花酿,你栀子树下埋的竹叶青我可一坛都没动过,上次挖出来,我还不是老老实实地放回去了?”   “你呀……”花满楼摇头失笑,“在酒这一字上,真和我的那个朋友极为相像。”   “我们哪里像?”林溯知道花满楼指的是谁,不过可能是江湖上四条眉毛的陆大侠太忙,这一年里她都没遇见过。   “他喝竹叶青,我喝百花酿。最多是一样的爱喝酒。”说着,林溯接过花平端上来的酒壶,给两人依次满上。   “或许……”花满楼端起酒杯,掩住嘴边揶揄的笑意,“都是一样厚着脸皮,天天都要来我这里蹭酒。”   “好啊花满楼,你都会拐着弯儿骂人了。”林溯啧啧摇头,“是哪个混货教你的?你可得离他远点儿,别学坏了。”   一旁的花平闻言撇嘴。   ——哪个“混货”?那混货不正又拉着我家公子喝酒呢吗?   花满楼放下酒杯,笑笑:“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溯眨巴眨巴眼,而后痛心疾首,“花七公子,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林大夫。我们刚相识时,我也以为你是个身怀医术的千金闺秀。”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我是大家小姐的错觉?”林大夫优雅地一翻白眼,举杯,昂头,一饮而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一壶酒见底,林大夫才终于动筷去加菜。   这动作就像是发出的一个讯号,花满楼“见”此,微笑道:“消气了?”   林大夫嚼嚼口中的菜,咽下后回道:“算是吧。”   消气是不可能的,不过倒是暂时平静下来了。   林溯一进门时,花满楼就察觉到了她憋着的烦躁之意。遂开口逗她,转移注意力。   林溯后来也是反应过来,但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发觉花满楼这么做的原因后,林溯的理智回笼,心火渐熄,暴躁的情绪暂时平稳下来。   杯中酒一饮而尽,林溯之前和花满楼调笑生动的神色不见,沉下脸,道:“有人给我来了封信,告知了一个令我十分恼火的消息。”   “怎么了?”花满楼见林溯的态度一变,自己也是郑重起来。   “仙儿,就是我家那小徒弟。被百晓生排进了江湖美人榜。”   “那你的徒弟想必生的很美。”花满楼赞道。   “可仙儿不是江湖中人。”林溯这一年多来,一直刻意地让林仙儿与那些武林人士保持距离。   “除了这个,还有一条消息。跟你有关。”   “哦?什么事?”花满楼扬眉。   “天禽老人给我来信,他的儿子霍天青在山西阎铁珊那里当总管。近日刚认识了一名叫做上官飞燕的姑娘……”   虽惊讶于林溯还认识那名威名赫赫的江湖老前辈,但惊讶也是一瞬。   “眼见儿子红鸾星动,身为父亲当然高兴。去让门人打听是哪家的姑娘。可谁知隔日天禽门查了那位上官姑娘的来路后……天禽老人坚决不同意二人在一起。”   “为何?那位上官姑娘是天禽老人昔日仇敌之女?”   一本正经的林大夫嘴角一抽,“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给我讲的画本子都是如此。”   “这次不一样!”林大夫手指一敲桌面,强调一句。   “才子佳人相遇,本应是美好的事。但天禽门查出那位上官姑娘在之前已经分别和隐匿江湖多时的‘刺面郎君’柳余恨、‘断肠剑客’萧秋雨先后邂逅了两次。据说,已经许下终身。”   “这……”花满楼握紧折扇,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天禽老人在江湖上的威望太高,消息不可能造假。林溯虽然平日里喜爱开玩笑,但也不是信口胡诌的人。   林溯确实没有信口胡诌,就是因为天禽老人查到上官飞燕底细不明时,让人往深了查了查,没想到把上官飞燕的老情人给翻出来了。天禽老人哪能让这人做他儿媳?   天禽老人大怒,而后又觉得上官飞燕出现,图谋不小。顺着蛛丝马迹查探后,才知晓有人暗中谋划对付阎铁珊,霍天青只是前菜而已。   天禽老人无奈,只好趁自家儿子没动情前给林溯写信,让她出言劝上两句。   “上官飞燕背后的势力很复杂,除了霍天青,她身后的人还盯上了你的朋友。近日你也小心些。没准儿他们会用对付霍天青同样的套路对付你。”   花满楼是个对所有人都抱有温柔善意的人,哪怕林溯这么说,他依旧会把那位上官姑娘往好了想:“会不会是因为那姑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林溯冷笑一声,这可是喜欢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自认天底下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自己的上官飞燕啊!   “有朝一日,她的飞燕针会告诉你她到底有没有苦衷的。”   “总觉得你十分不喜爱这位上官姑娘。”花满楼一语道破关键之处。   “我讨厌她。”林大夫老实承认,“而且,听说这姑娘心狠手辣,善工于心计不说,嫉妒心还很强。这次我徒弟艳压她上了江湖美人榜的第一名,我怕她会过来找麻烦。”   ……林大夫,你这是强行扣锅。   “毕竟仙儿与其他美人相比,没有显赫的家世不说,还身子柔弱,不会武功。恐怕我一个人护不住她。”   “那你准备怎么做?”花满楼皱眉,眉宇间尽是担忧。   “所以——霍天青的这件事,我会管。”林溯转头,面对窗外的人来人往神色淡淡地道。   ——所有碍事的人,她也不会留手。   真当我万花弟子是好欺负的?   说完,林溯的脸上重新爬上微笑。可是,没人注意到,那双杏眸此时好似墨染的古井,仿佛会淹没所有一般,波澜不惊,不兴起伏。   察觉到林溯的状态仿佛有些不对,花满楼不着痕迹地拉着她转移话题。   两人又开始恢复最开始的闲聊模式。不过后来发展到,林大夫一人再聊,花满楼负责“闲”。   “我早就想问了,你养这么多花,不会招蜜蜂吗?”   “再有,这么香的小阁楼,你常年住在这里,居然鼻子还那么灵?”   “七童,你今年都二十三了,家里没催婚?”   花满楼:“……林溯。”   “怎么了?”某人毫无自觉。   “无事,喝酒吧。”   “奥。”举杯,一饮而尽。   ——总觉得这类似的情况在哪里经历过。   被林大夫怼到大明湖畔的东方巨巨:那么委婉有什么用?直接让她闭嘴!   林大夫:本大夫要剧透,谁都别拦着!!! 第34章 林大夫动怒   因为那个糟心的百晓生, 林大夫对霍天青这事儿很是上心。   从花满楼的小楼回来后,林溯想了想, 把宠物空间里的白鸽“咕咕”召了出来。这是一次剑三活动时, 月冲三百软妹币以上才给的宠物, 现在已经绝版了。   咕咕不同于普通的白鸽, 它是可以自己定位手信人的。只要……   “系统,给个坐标呗?”   【……】高冷的系统君持续掉线中。   “亲爱的系统大人,给个坐标嘛~”林溯掐着嗓子,又嗲又谄媚。   【……】依旧没回应。   ——你这就过分了啊!   林大夫沉下脸,随即眼珠一转,好像又想到了主意。   “系统,上一次你那本原著忽悠我的事情,我不但没有记仇反而兢兢业业地修习医术。现在我只需要一个坐标,你都不给。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痛心疾首后, 林大夫十分礼貌性地、公式化地扬起一个微笑。   “系统同志, 如果你再不回我, 我就去投诉你总是故意掉线,忽略宿主,消极怠工。”   也不知道是不是投诉这话好使了。高冷的系统君终于上线了。   【林溯同志, 请不要拿投诉威胁系统。我们的宗旨是,认真学医, 不给开挂。】   “我花钱充值所得的信鸽,现在却不能送信。你们这是欺骗消费者。我还不能投诉了?”   【那是剑三系统君的事,我是晋江系统。】系统君撇清关系。   “他不是你的好基友吗?”林大夫看上去十分惊讶, “难不成,你俩闹分手了?”   【……不要胡说!】他们感情好的很!   “这个锅你都不替他背,还说是好基友?”林大夫哼了一声,“呵,系统。”   【……】   “我正常投诉,你没权利阻拦。对了,我顺便再给剑三系统君发条消息,说明一下……”林溯还没说完,她就听到了“叮”地一声。   【叮——信鸽“咕咕”自定识别送信地点技能已开启。】   “早这样不就好了?”威逼利诱成功的林大夫顺顺白鸽咕咕的羽毛,得意洋洋。   “看来你和剑三的系统君的感情确实很好呀。”   【呵,女人。】吃瘪的系统君冷冷的丢下一句,便不再理会林溯,下线了。   林溯也没在意系统的嘲讽,成功怼到系统的成就感使得她笑容满面,一双好看的杏眸都弯成了小月牙儿。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林大夫写了封信,卷成小卷儿,塞进咕咕腿上的信筒里。   “咕咕啊,你可是本大夫千辛万苦从系统君那里争取过来的金手指。可别让主人失望,飞的快点,回来给你加餐!”   “咕咕~”咕咕叫了一声,拍拍翅膀,从窗户中飞入蓝天。   望着飞远的信鸽,林溯面上的表情慢慢淡去。   她写封信给霍天青,一是试探,二也是试探。前者是看看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在霍天青那里的影响力,后者则是看上官飞燕和他发展到了哪一步。若是霍天青已经被上官飞燕所谓的“爱情”俘虏,变得和柳余恨他们一样,那么她就在最后保下霍天青的命,扔给天禽老人回家教育就好。   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   “这上官飞燕此次倒是会挑人,天禽门的少主人,哼哼……”   ——多好的“势”,让她握在手里,只为那些俗气的金银珠宝暴殄天物,岂不可惜?   “倒不如……”林大夫勾唇一笑,眸色深深,仿若墨染的古井,幽深漆黑,波澜不惊。   倒不如让她借势,解决仙儿江湖美人榜的问题。   此时林溯只想到了借势,却不知,搅入这滩浑水后对别人来说是危险,对她来说却是危险和契机并存。若是加以利用,必会凭借此事名声大噪,一飞冲天!   ……   一飞冲天什么的,那都是后话。此时我们的林大夫正暗中托人去寻百晓生的踪迹。本来东方也写信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虽然林溯两人天天互怼,但在正事上还是统一战线的。   林溯想了想,后来还是谢绝了东方。他和任我行现在本来就势同水火,加之日月神教在中原武林的名声不是很好,遂与其分出一部分人手帮她找人,还不如直接去怼任我行。   东方在看到林溯的回信后,冷哼一声。这是林溯头一次没有怼他,一本正经的回信,可是东方巨巨的怒气值比往日多了N倍。   直到看到林溯最后的一句话,他的怒意才消减不少——“好生修炼,我等教主‘日出东方,唯我不败’,邀我为神教第一客卿那天。”   这是林溯还在东方那里住时,两人的谈笑。没想到今日被林溯提了起来。   “哼。目光短浅。”   东方大大又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在说林大夫怎么目光短浅了。   不管怎样,林大夫一句话是成功地让东方巨巨消气了。看来林大夫能活到现在也是有原因的,她不仅会怼人,还知道怎么顺毛儿。   此事暂且不提,因为林大夫这里又出了状况。   一日,平日里辰时才起的林大夫,不到卯时便早早地坐在院中堵人。   “吱——呀——”东厢房的门打开,又被人轻轻的关上。林仙儿刚走出两步,便停住,惊诧一声:“师父!您怎么……”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背对着林仙儿的林溯回身。她一身白裙,一头墨色的青丝披散着,上面还带着未消的晨露。   秀美清丽的面容毫无表情,林溯上下打量了自家的徒弟一番,轻“呵”了一声:“这么早就起来精心打扮,这是要去哪儿啊?”   “师父……”林仙儿轻咬下唇,眼神闪躲,“我是去药堂,今日前头……”   林溯悠悠起身,负手而立,“赵大夫说,你已有十日没在德济堂坐诊了。”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仙儿才早早起来,看前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是吗?”林溯哼笑一声,杏眸中闪过一道厉光,“德济堂辰时才开门,你卯时就起来,如此费心,别是为了和那群‘英雄豪杰’约好去游湖吧!”   “!!!”林仙儿一惊,看向林溯,眼眸微微瞪大。   ——她都知道了?!   确实,林溯知道了。昨天才知晓的。   林溯这几日都在忙着找那糟心的滚蛋玩意儿百晓生,前几日得了消息说那人出现在扬州茶馆,她便去寻人了,没想到扑了个空。昨夜林溯才回来,便听林管家反应道,林仙儿最近这些天长时间不在家,也不在医馆,近十日更是天天都寻不着踪影。后来听说,有人在瘦西湖畔看到过她,正在和一群江湖人士同游。   林溯听后,细思了片刻就明白了林仙儿在做什么。遂今早,早早地起床,在院中堵人。   观林溯现在的样子,明显是动气了。林仙儿本以为林溯会出言呵斥,不许她再外出,却没想到,林溯只是冷着脸问:“是谁告诉你的?”   “嗯……啊?”林仙儿茫然。   林溯袖袍一挥,重新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是谁告诉你,江湖榜的事?”   “是那群天天粘着你的所谓的‘豪杰侠士’?”   “……”林仙儿低头不语,开始揪袖口。   “哼,可笑!”林溯见此,冷笑一声,“所以你便刻意与他们拉近关系,寻求庇护?”   “此事我没告知你,是我的错处。但你跟那群连二流高手都打不过的歪瓜裂枣在一起就能安全了?”   “我听说那个为首的,叫什么鹤的昨日还当众向你表达心意。今日你过去是要怎么样?答应他?让他上我这来提亲?还是互赠信物,私定终身?”   “仙儿绝无此意!”林仙儿直接跪地,惶恐道。   “哦。”林溯敷衍地点点头,“那便是耍些小聪明,牺牲美色,换来保护。现在是同游,那以后怎么办?”   “逛街?喝酒?一亲芳泽,然后以身相许?!!!”林溯越说语气越重,“你心思通透,自小就会察言观色,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我……”林仙儿哑口。她反驳不出。因为她决定和那群人出游后,就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最坏的结果,她可以接受。只要不给师父添麻烦,她什么都可以接受。   “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昨日已经在客栈定了房,并且在怡红院妓女那里买了熏香?”   “你就想这么糊里糊涂地把自己交代出去?嗯?”   林溯挑起林仙儿如花似玉的脸蛋儿。这一年来,林仙儿最近被林溯养的很好,原本苍白甚至瘦的凸显颧骨的脸蛋儿丰盈起来。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一双水眸漾着秋波,惹的人一眼旺进去便要醉了。小巧立挺的琼鼻下原本没有血色的小嘴儿仿佛待君采撷的玫瑰,红润的诱人。   不得不说,林仙儿的美貌,是得了上天眷顾的。她被林溯好吃好喝的养着,又以医术相传,培养其心性。虽然医术没学到几分,不过整日与病人打交道,整个人透出的气质都是柔和温润的。不愧是林溯带出来的徒弟,气质都跟她有七分相像。   可她偏偏长了这般太过于美丽的脸蛋儿,可仙可妖。气质稍稍清冷一分,便成了云端上的神仙妃子,高不可攀。但她若想诱人,只要缓缓一笑,递个眼波过去,便成了魅惑的妖姬,一个眼神就让男人酥软了骨头。   “如此美貌,”林溯似是叹息一般的赞叹着,“就算没有那百晓生,假以时日,武林倾城榜上也必有你的名字。”   倾城榜,那是武林盟收集各方消息整理的榜单,比那个江湖百晓生靠谱多了。   “我和你说过,女人最好用的武器便是眼泪和容貌。你这般得天独厚的脸蛋儿,有什么需求或是麻烦,只需要稍稍忧心的一皱眉,便能让一大批男人为你前仆后继地解决。”   “只需一个做一个表情就能解决的事情,你为何还要用身体?!”   “可是,福也是它,祸也是它。”林仙不禁儿回想林溯出现之前的日子,“虽然因这副容貌得到不少便利,但更多的还是麻烦。”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不管是暗中那些对她打着下流心思的,还是明面上帮助自己心里却觊觎自己的身子的。她都知道。   男人那种或明目张胆或努力掩饰的眼神,她再清楚不过。   “仙儿不想倾城榜榜上有名,也不稀罕什么江湖第一美人称谓。仙儿只求伴在师父身侧,潜心学医,跟随师父一起悬壶济世。”她一双水眸眼泪汪汪,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被她用葱白的玉指拭去。眼见又要溢出眼眶的泪水也被她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师父不喜欢她掉眼泪。她记得的。   见她这幅模样,林溯忍不住长叹口气。   自己劳心劳力地为她东奔西走,没想到她倒是自己开始“自食其力”了。   ——我这个师父当的,就那么让徒弟没安全感吗?   美人落泪,不管是谁都会忍不住怜惜的,她也一样。   “起来。”林溯又叹口气,到底还是心软了。她扶起林仙儿,素手伸入修中,接着袖袍遮掩,随手从空间包裹里头拿出一条帕子给她擦擦眼泪。   不过……跟她耍小心眼儿转移话题可不是什么好举动。   原本还好,她这般动作反而惹得林仙儿心底一酸,刚收回去的泪水决堤一般流下。   “……你怎么又哭了?!”林溯无奈极了,她甚至都想哭了。该生气的是她好不好!   所以说,她真的不喜欢人哭,尤其是女人!明明是哄的好好的,却不知道为啥哭的更凶了。   “仙儿……仙儿,呜……”林仙儿哭的抽抽噎噎地,说话都不利索。   “……”林溯把手帕塞进林仙儿手里头,让她自己擦。   林仙儿低头抹泪,不经意间瞥到了手中的帕子。这手帕的料子并不是什么林溯平时用的顶好的绫罗绸缎,而是普通甚至穷苦百姓人家才用的粗麻布。但胜在干净。   手帕的料子粗糙,窝在手里就像是拿着一股麻绳,擦在脸上,娇嫩的肌肤都被磨红。但她连个不适的皱眉都不曾有,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展开帕子。   果然,她在帕子的右下角看到了一朵黄色的小花。   这花是蒲公英。夏季绽开一季后,花朵变为轻飘飘的绒毛,微风一吹便被带走大半,不由自主的飘零。   这是她的帕子,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这朵蒲公英,总有一天会不由自主的像个浮萍一样,飘零在这世上。所以她在这帕子上绣了这朵花。   后来,她在酒楼里被人调戏,师父出手救了她。却沾了一手酒气。她送了这帕子给她擦手,她便回了一盒胭脂给自己。没想到这帕子她还留着。   林仙儿不禁想到了自她跟在林溯身边时所见的。林溯不差钱,甚至说很有钱,并且很懂享受。衣食住行,无一不是顶好的。身上的衣服更深,除了花家与薛家店里顶级的绫罗绸缎或是真丝纱衣,其他富人家觉得上品的料子,她根本不屑看上一眼!   可偏偏,这粗糙的要命的手帕……   林仙儿回想了下林溯刚才的动作。她是从怀里掏出来的。   ——她还留着,贴身留着!   “师父!”难得的,仙儿姑娘不顾什么形象的,像是小孩子那般,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一样,嘴角往下,上前猛的抱住林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喂!”猝不及防被抱住的林溯惊了下,挣了挣,没挣开。刚想势力把人推开,却又想到林仙儿根本不会武功。   ——这傻丫头抱的那么紧,自己一用力把她的双臂震脱臼了怎么办?   无奈之下,她只好——“你能不能别哭了?!”   感觉到被浸湿的肩膀,林溯抬眼望天,一脸的生无可恋。   下次她再见到女人掉眼泪,绝对马上扔个手帕,展开轻功就跑,绝对!   ……   约摸得有小半个时辰,仙儿姑娘总算平复了下来。坐在院子里等,睁着一双通红的兔子眼,见林溯换好衣服出来,她马上起身上前,却被林溯制止了。   “你别动!”林溯简直像是如临大敌,她指指林仙儿身后的藤椅,“你就坐那儿!”   “……”一见林溯这样,林仙儿回想刚才,也有些羞意,乖乖地回去坐好,眼巴巴的看着她。在林溯面前,她一向听话可人。   “行了,哭也哭了。”林溯整整衣衫外襟,“我们继续说正事。”   刚才说的那事儿,可不算过去了。   林仙儿一听林溯这么一说,也知晓刚才自己转移重点被她发现了。羞愧的低下头。   林仙儿说不想自己上倾城榜,说的真诚却也违心。真诚是,她确实不想上倾城榜;违心也是,若是可以,谁不愿上倾城榜,名扬天下,被全江湖甚至是全世界赞叹憧憬?   虚荣心,人皆有之。可大可小。   林溯是知道林仙儿的,虽然这妹子没像原著那样黑透了心肝,及时被自己掰向了另一个方向。她不敢保证这就是正途,但却比前者好上千倍万倍。   某种意义上说,林仙儿被拯救了,被林溯及时发现并且强制洗白了。虽是这样,但早年的遭遇与不幸深深影响着她,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这样不可避免的导致林仙儿还是有些恶劣的性子的。   就比如,城里的几个二世祖捧星捧月地讨好她,她是面上恍若未觉,心底却是轻蔑不屑的。因为她知道他们要得是什么。   可是,当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纯良小子们,看到林仙儿,傻乎乎的红了脸不敢看她却又笨拙的和她打招呼时,她又是满心欢喜的。   她喜欢被瞩目,被憧憬着。那些打着不堪念头的人她享受着他们的讨好,时不时施舍个笑脸。但那些单纯喜欢她,或是赞叹她容貌的,却是让她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林仙儿喜欢这种感觉。   在她以前生活的巷子里,街坊邻居们,男人们肆无忌惮的打量她,女人们对她指指点点,暗中骂她小贱种,小狐狸精。他们家的孩子们更是听母亲的话,合起伙来欺负她。   她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被男人觊觎着,被女人和她的孩子排挤欺负着。   直到跟了师父,林仙儿才知道,原来人也是有善意的。   街上卖灶糖的大爷和蔼,她刚来的时候见自己不爱笑,会拿灶糖塞给她吃,说着什么女娃儿不爱笑,多半是师父不给她糖吃,不高兴了。   饼子铺的婶子性子虽泼辣,但对她却好极了。在师父给她诊脉后,直握着她的手说,“闺女儿生的这么俊儿,她师父你了别让人给欺负了去。若是受了委屈,我可是第一个不干的。”   说完,她还念叨着回去要跟口中的“那群臭小子”说说。   那时,林溯满脸笑意地点头,示意她道谢。   当时林仙儿懂,只是乖巧的施了一礼。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看似普通的饼子铺婶子,她的丈夫,竟是丐帮的八袋长老!自那天后,林仙儿明显察觉到,平日里总是找借口上门问诊的二世祖们都无形的规矩了许多。   还有隔壁家的大哥,是镇子上镖局的二把手,为人憨厚正直,嫂子也是开朗大方,时不时做了什么好吃的或者大哥从外地带回来的特产,都会给她们拿一份过来。   林仙儿从开始的不适应、受宠若惊到现在的如鱼得水。   自师父以死契买下她,带她来到这里后,她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活着。她觉得自己爱死了这种生活。   现在的林仙儿,她是对生活抱有热情和期待的。   喜欢被人喜欢,被人憧憬,被人善意以待,有什么错呢?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被世界温柔以待,林仙儿当然也不例外。   当然,对她抱有别样心思的,她也有手段应对。就比如前阵子隔壁城镇的一个帮派的公子,特意称病上门问诊,对她毛手毛脚的。她直接用随身带着的药放倒了那人,后来还给他下药半年不能人道。   如果不是怕给林溯惹麻烦,林仙儿都想直接断了他的子孙根,哪里会这么轻易的饶过他。   这个想法若是让男人知道了,肯定会觉得下面一凉,大呼恶毒。但在林溯眼里,就是一家徒儿可爱的小恶劣了。   毕竟,她带的人是将来要行走江湖独当一面的林仙儿,而不是什么绝世白莲花。   见林溯不说话,林仙儿有些不安:“师父……”   林溯伸出葱白的手指,示意她禁声。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林溯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随后语重心长的问她:“仙儿,你是不是对你师父我的实力有些误解?”   “啊?”林仙儿没想到林溯会这么问,一时间肚子里打好的腹稿都歇了菜。   “两个月前,隔壁镇的那个叫什么黄沙门的小子你还记得?”   “记得。”林仙儿点头。她把人药倒,师父回来了她也没说。没想到第三天那人找上门来,师父得知前因后果后大怒,拎着那人的衣领子翻身上马,一人之力挑了整个黄沙门。   自那天后,便没有黄沙门这个小帮派了。当然,听说烧饼铺的婶子也在背后出力不少,当天就是她把那人撵回去的。晚上还揪着自家丐帮长老的丈夫,骂他办事儿不牢靠,让人都欺负上门了。后来丐帮长老捂着耳朵,让人帮忙清理了后续事项。   “既然你记得,”林溯挑眉,扬了扬手里的灯,“那你也应该知道,不管是那不入流的黄沙门,还是江湖上别的什么一流门派。”   “惹了你,尽管往死里折腾。若是打不过,就来找我,为师一针戳死他!”   林大夫现在的暗器手段,可是经花满楼认证过的。绝对已经登堂入室,炉火纯青。   “……”虽然知道自家师父不是空说大话的性格,但林仙儿还是忍不住忧心。   “可是……师父,偌大的武林高手如云,人才辈出。双拳难敌四手啊!”   她上了百晓生的美人榜,江湖上肯定有人会对突然出现的自己好奇。就像林溯提及的那些人一样。可好奇心不仅会害死猫,还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而且,林仙儿跟随林溯这一年多来,一直被林溯勒令不与江湖中人过多打交道。遂给了林仙儿一种林溯不喜欢江湖人,想与江湖武林撇清关系的错觉。   一听林仙儿这么说,林溯不高兴了。   ——果然,自家徒弟弟对自己的实力有很深的误解。很深!   林溯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她站起身,理了理袖子,随意的吩咐了一句:“今晚收拾下行囊,明日跟我出趟门儿。”   “……去哪儿?”林仙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觉得她永远也跟不上自家师父的节奏。   “带你入江湖,去开开眼界。”   林溯负手而立,站在院中,昂首望向无边无际的苍穹。   “顺便也让你了解一下,你师父我真正的实力!”   林仙儿:“……”   ——师父您就是想让我知道您如何如何厉害顺便也开开眼界吧。   林溯:……   哎……自己收的徒弟,再糟心也要养着。不然还能咋滴? 第35章 林大夫开怼   林大夫说带林仙儿闯荡江湖, 她交代好德济堂和院中的事物后,两人选在黄昏时刻出门。   林仙儿对闯荡江湖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 林大夫带她出门只走了八百余步, 转而进了花满楼的小楼。   林仙儿:“……”   从东街中走到东街街头就算入江湖了吗?   ——师父我读的都是医书, 你别唬我啊师父。   林大夫见自家徒弟一脸上当受骗的表情,啧啧摇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你本就身在江湖,还不自知而已。”   “再者,你不知花满楼也算是大半个江湖中人吗?”虽然花满楼平日里是个宅男,但毕竟他有个爱惹麻烦,一直都处于江湖风暴中心的朋友陆小凤啊。   况且……   林溯垂眸,想起一件事。她在扬州时收到天禽门传音,上官飞燕已经动身南下。算算日子,也该到了江南。说不定, 已经来了。   果然, 林溯刚进小楼就听见一段对话。   此时窗外夜色渐浓, 屋里已经暗了下来。一道女声叹了口气:“这时辰走的真快,又一天了。”   “嗯。”林溯听见花满楼应了一声。   “现在天都快黑了,你怎么还不点灯?”   花满楼闻言, 像是一愣,随即笑道:“抱歉, 我忘了有客人在这里。”   那道女声听上去很疑惑:“难道有客人你才点灯?”   “嗯。” 花满楼又应了一声。   然后,女声又问:“你自己晚上从来不点灯的?”   “我用不着点灯。” 理所当然。   “为什么?” 疑惑不解。   这两人一问一答的内容林大夫听的牙酸,实在忍不住开了口:“这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姑娘, 我见你模样生的应是挺聪敏的,眼中也不失灵光。怎么会问出这么毫无意义的问题?”   林溯的话虽然听上去挺客气的,但细细品味下来,这话能翻译成另一个意思——看上去长的挺聪明的,但别是个傻子吧?   两人闻声转头。花满楼倒是毫不意外,“看”向林溯的方向,笑道:“你来了。”   “嗯。”林大夫淡淡应声。   至于那问花满楼话被打断的姑娘,也就是上官飞燕,听完林溯的话后面容扭曲了一瞬,不过因为楼中没点灯,离自己最近的花满楼又是个瞎子,所以她不担心刚刚被人看到狰狞的一面。   然而,上官飞燕殊不知林溯的夜视能力十分好,把她的瞬间变脸尽收眼底。   上官飞燕好像没听懂林溯话里的讽刺一样,调整好表情,好奇地朝林溯道:“这位姐姐,你是谁呀?也是公子的客人吗?”   这问话问的天真自然,但过滤一翻,也是耐人寻味。   不过和她一样是个“客人”而已,在主人家面前说出刚才那番话,不觉得很失态吗?   林大夫恍若未觉,淡淡一笑。“客人?算不上吧。至少我每次来他这里,我们的花七公子从未舍得点过灯。”   ——所以,“客人”只有你自己一人而已。   上官飞燕:“……”   不给上官飞燕插话的机会,林溯侧开一步,让出身后的林仙儿。   “仙儿,跟人打个招呼。”   “花公子。”林仙儿朝花满楼优雅地施了个礼礼。哪怕因为黑暗看不清面容,但看她的举手投足和因为欠身稍许勾勒出的身段,便能得知,这绝对是个美人。   “仙儿姑娘。”花满楼含笑回应。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好似全然忘记了刚才自己要点灯的打算。   几句对话,林溯便占据了小楼的主场地位。上官飞燕只觉得,三人之中的熟稔十分碍眼,仿佛只有自己被排开在外。   于是她重新开口抢夺注意力。“哇!这个姑娘的声音真好听,想必长的也很好看吧?姐姐,她是你的丫鬟吗?”   林溯与花满楼平辈相交,而林溯又是自己的师父,所以她作为晚辈施个礼挑不出什么错处。上官飞燕虽然不知道这层关系,但也能看出林仙儿不是丫鬟身份,可她就偏生这么问了。   林大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隐在夜色中的墨眸染上几分冰冷。   “仙儿是我的徒弟。”   “再者,这位姑娘。”林大夫停顿了下,仿佛是上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眼上官飞燕,“第一,我没有妹妹。”   “第二,姑娘你看上去已有十七八了。但我现在这具身体的年纪,满打满算才十六而已。所以,担不起你一句姐姐。”   林溯的剑三马甲是只花萝,身影与模样是她小时候十岁左右的样子。后来死后,这马甲就像是因为自己的灵魂寄存,被赋予了生机一般,开始生长发育。她加上剑三世界和这里,也就生活了不到六年。所以她并没有说谎。   “我是林溯。”林大夫说出她的姓名,示意上官飞燕不要姐姐妹妹的乱叫,“恰巧是个大夫。”   “姑娘如此年纪眼神就这般不好使,要不要我给你看看?放心,我的医术还是不错的。”   林溯这话说的让人反驳不了,毕竟现在夜色还不浓,小楼里虽然暗了点,但离近了还是看的清的。不管是视力好的人,尤其是身怀武功的人,眼力不会这般差。   上官飞燕看不清林溯身后的林仙儿情有可原,但林大夫上前站在花满楼身侧,只和上官飞燕有两步的距离,她能看不见?   再者,林大夫这甜甜糯糯的带着些许萝莉音的音色也摆在这里。姑娘你不仅眼神不好,耳朵也聋了吗?   “你!”上官飞燕气急,而后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花满楼,又收敛气怒气,摆摆双手,“不用了。还是不劳烦林姑娘了。”   “哦。”林溯也没在意,或者她根本没听上官飞燕说的是什么,只敷衍地应了一声。然后继续无视这个人。   林大夫在花满楼身侧的椅子上坐下,问他:“黄昏已过,暮色见浓。你一个单身男人把人家姑娘留在小楼中,孤男寡女的,难道是春心已动?”   闻言,花满楼苦笑一声。“当然不是。”   上官飞燕也善解人意的解释道:“不是的,林姑娘你误会了。我是刚刚被人追杀,逃进小楼的。公子他刚刚救了我。”   “哦。”林溯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继续忽视上官飞燕,转而问花满楼:“那要不要我带这位姑娘去城中的客栈?毕竟,人家还是个姑娘,留在你这里过夜有损清誉。你说呢?”   ——我说?我能说什么?   花满楼继续苦笑,是顺着林大夫的意思道:“是极。”   林大夫这明显是要想怼人。他还能拦着不成?再者此事毕竟是他自觉理亏。   上官飞燕倒是继续做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没有关系的林姑娘,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   “江湖儿女?”林溯侧眸看上官飞燕,给她指指花满楼,“他只是个富商的儿子,算不得什么江湖儿女。”   “再者,”林大夫幽幽道了一句,“我们的花公子还未有婚约呢。”   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我们花七公子还要清誉呢!   花满楼:“……咳。”   上官飞燕:“……”   林大夫一句话,两人都沉默了。倒是一旁从未出声的林仙儿,不禁暗道了一句——师父的口(嘴)才(炮)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盲目崇拜了下自家师父后,林仙儿转眼,同情的看了看那上官飞燕。   ——像人家一样安静地做一个美人不好吗? 第36章 林大夫与鸡   最后, 因为林大夫的嘴炮,上官飞燕被林大夫怼的捂着仿佛遭受暴击的小心脏离开了花满楼的小楼。   把人送出小楼, 花满楼回身, 仿佛这才想起点灯, 摸出火折子, 朝油灯走去。   林溯见此,上前一把夺过他的火折子,自己去点油灯了。   花满楼小楼内摆放的家具都极为讲究,从不挪动位置。哪怕偏了一厘一毫也不行。可那盏油灯之前被上官飞燕移动过,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林溯在花满楼这里蹭了这么多次酒,这油灯的位置还是清楚的,遂便夺过火折子,自己点了灯。   听到了灯芯燃烧的声音,花满楼侧耳听分辨了下位置, 遂缓缓笑开。   知道了林溯此番用意, 花满楼倒也没道谢。朋友之间, 是不需要这些表面客套的。   这种暖意,记在心里便好。   点完灯,室内亮起小范围的光晕, 照轻三人的面孔。若单论容貌,三人之中最出众的恐怕就是林仙儿了。她生的确实太美, 稍稍妩媚一点便是绝世妖姬,清冷一份又是云端的仙子。此时入夜,一点灯火带来的光晕给她的增添了三分朦胧。   古人说“城头看雪;灯前看花”, 可这灯前的美人,让小楼的百花都失了颜色。   林溯突然想起百晓生。这人见到自家徒弟,惊为天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林大夫重新入座,不同于刚才像是千金闺秀的坐姿,现在她直接翘起了二郎腿,脚尖还一下一下的晃动着。   “仙儿,还不谢过花公子。”   谢什么?   林仙儿也是心思灵敏的,秒懂自家师父的意思。“仙儿多谢公子体谅。”   最开始花满楼是要点灯的,可是林大夫刚才让林仙儿朝花满楼问好时,后者便暂时打消了这个想法。   虽然花满楼感觉上官飞燕不像是林溯所形容的那般,但相比一个刚认识的小姑娘,他更相信林溯不会信口开河。毕竟,他认识的林大夫,虽然有时候有些不正经甚至离经叛道,但她从来不屑说假话污蔑别人。   于是,在林溯明示跟着她一起来的是林仙儿后,花满楼便“忘掉”了点灯的念头。让林仙儿的脸隐在黑暗中不被上官飞燕看到,这无疑对林仙儿是一种保护。   林大夫可是跟花满楼亲口说,上官飞燕嫉妒心很强,而她的小徒儿又娇娇柔柔不会武功,会被找麻烦的!   而且,林溯又特意点了一下。虽然目盲,却生了玲珑心思的花满楼怎么会不明白呢?   不管林溯说的是不是玩笑话,相较于又些功夫的上官飞燕,花满楼更偏向于更弱势的林仙儿。   所以,对于林仙儿的道谢,花满楼只是轻摇折扇,道了句:“仙儿姑娘不必多礼。我想,换了旁人,也会这么做的。”   “是哦,”林大夫点点头,“前提是,得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呵,男人。”林溯突然莫名嗤笑一声。她最近好像很爱开这类嘲讽。   “……”被林大夫的地图炮波及的花满楼手中的折扇一停,转头“看”她,不懂她为何来了火气。   林大夫见花满楼转头面向自己,眨眨眼睛,仿佛刚才厌世一般的嘲讽不是她似的。她瞅瞅花满楼,又瞅瞅他手里停下的扇子。   “你不热了?”从刚才开始,花满楼手里的扇子就没停过。   “……何以见得?”   “你刚才不是一直扇风吗?”林大夫纳罕地瞅了一眼花满楼。   林仙儿敢对天发誓,在自家师父说出这句话后,她亲眼看到花七公子面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林仙儿幽幽地看了眼林溯。刚刚花七公子折扇轻摇的样子,俊雅风流,为何到了她家师父眼里就成了“热”?   ——师父,你这样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林溯倒是恍若未觉两人的转变。在她眼里,杭州的夏夜确实很热啊。虽然她一身深厚内力寒暑不侵不觉得,但江南不下雨的夏夜很热,这是常识啊。   见两人沉默,林大夫后知后觉地又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对吗?”   林仙儿:“……”   ——师父,你别说话了。   “啪!”花七公子一合折扇,回了林溯刚才的问题:“心静自然凉。”   ——虽然此刻的心一点也不“静”。   ……   林溯没在小楼待多久,便离开了。她今晚过来便是向花满楼打个招呼辞行的,顺便再提醒他一句“麻烦”找上门了。好巧不巧,她带林仙儿过来时,正巧碰见了上官飞燕。遂也不用多说了,正式告辞。   林溯要走,两个姑娘赶夜路花满楼自是放心不下。   “现在虽说时辰不算太晚,但走夜路终究有些不便。何不明日再启程?”   “放心吧,我已经在城门口的客栈定了两间上房,明日一早开了城门,我们就出城。”她买的两匹马还在客栈的马厩呢。   “是我多虑了,”花满楼低头一笑,“一路顺风。”   “借你吉言。”林大夫哈哈一笑,哥俩好的拍拍花满楼的肩膀,带着林仙儿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花满楼侧耳倾听脚步越走越远,遂摸摸肩膀,摇摇头回了小楼。   此时夜幕刚临,杭州又是繁华,遂街道两边都亮着烛火,照亮了街道。   林溯和林仙儿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地扫向两旁还未收的小摊儿。   两人走过一条街,林仙儿心里憋着的话终于问了出来。   “师父,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嗯,不然呢?”   “可花公子那里……”林仙儿的话未尽,但她想林溯已经明白了。   方才的那位上官姑娘,可不是表面那般天真无邪的。   闻言,林大夫哼了一声儿。“我之前已经出言提醒过他,他还不是依旧放麻烦进门了?”   “这个麻烦他已经招惹了,甩不掉。”   自上官飞燕自报姓名,花满楼又留下她那刻起,就已经晚了。   “既然如此,师父为何还要支走上官姑娘?”   林溯停下脚步,见自家徒弟一双美目闪着疑惑,理直气壮地来了句:“看她不顺眼,不行吗?”   林仙儿:“……”   “其实让他长长记性也不错。”林溯继续前行,说完这句话又叹了口气,“哎……不过他这老好人的性子可能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也是,若是改了,他也不是花满楼了。   “……”   ——所以,师父,你特意走一趟百花楼是图个啥啊?   ……   翌日清晨,林溯和林仙儿二人便骑马上路了。   因为林仙儿不会武功,身子比较柔弱,所以赶路的进程放慢了不少。与其说是赶路,倒不如说是林大夫带着自家徒弟出来游山玩水了。   两人走走停停了五日,才刚出杭州地界。   第六日,林大夫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上官飞燕背后的势力找上了陆小凤,而她本人也在林溯她们出城的那日离开江南了。   沉吟片刻,林溯把信一收,改了北上的目标,拉着林仙儿走水路去扬州了。   坐到船上,林仙儿不解。“师父,我们不是要去山西么?”   “不急,顺道去扬州带你开阔下眼界。”   “哦。”   特意转道去扬州,只是为了给她长见识,师父也是煞费苦心了。   ……   提起江南,最先想到的,除了杭州便是扬州了。   而林溯此行的目的地,便是扬州城里的青云客栈。   青云客栈位于扬州城城南的繁华地段。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但是天上绵雨不停。若是平日,客栈肯定内早就住满了人,大堂内也会挤进不少人躲雨。可今夜不知为何,这间客栈静悄悄的,寂静的有些吓人。   青云客栈内,陆小凤悠然地躺在床上,边上的三个男人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一旁,不动也不说话。简直静的有些诡异。   房内四人就这么以一种诡异的气氛僵持着,直到变故突生——原本看守陆小凤的三个男人像是突然中了药,两眼一闭,接二连三地毫无知觉地倒在地上。   这一突发场景,是陆小凤没有预料到的。他心中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显。   转过头,陆小凤看到了两位身穿白衣的姑娘出现在房内。不用多想,二人正是林溯和林仙儿。   林大夫用像是在观摩珍稀动物的眼神打量了他许久,最后把目光停在陆小凤嘴边的两撇胡子上。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闻言一笑,道:“正是在下,不知姑娘……”   “没事,带徒弟过来围观一下。涨涨经验”林大夫打断他的话。   “看见了吗?”林溯指指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陆小凤,“两条眉毛,两条像眉毛的胡子。陆小凤。”   林仙儿乖巧点头。“仙儿知晓,就是江湖上与楚香帅齐名的大侠,‘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指的就是陆大侠的绝技,高绝的轻功和灵犀一指。”   “不错。”林溯满意的点点头,觉得最近路上给自家徒弟弟江湖知识科普的不错。   两人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完全无视陆小凤。陆小凤不由得苦笑一声:“姑娘来此,放倒了人后,就打算带着徒弟袖手旁观?”   谁知,林溯一听。便转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来了一句:“不然呢?”   陆小凤:“……”   ——不然你走吧!   林仙儿:“……”   ——师父的眼神怎么那么像她上个月看城西王员外家傻儿子的眼神?   陆小凤被噎的没话说。但毕竟是两个女子,还是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像来怜香惜玉的陆小凤开始劝两人走。   “既然这样,那姑娘还是早些带徒儿离开吧。否则此间主人回来了,可就没那么好走了。”哪怕在床上动弹不得,陆小凤也能看出来林溯身边的林仙儿是个没有一点儿武功底子的普通人。   “正主没来我就走,那岂不是白来一趟?”林溯挑眉,随后还不忘安抚林仙儿,“仙儿,放心。一会儿打起来,师父父带你飞高高,绝对不会出差错。”   毕竟是好几万两银子买的双人轻功,她可是第一批体验的玩家。后来在剑三世界也是每天都在万花谷带各种小师妹飞高高,技术娴熟的不得了。   林仙儿倒是没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不过一想到来客栈之前她师父带自己飞时的动作(公主抱),瞬间羞红了脸,声音极轻地“嗯”了一声儿。   那般动作,惹得人心里莫名小鹿乱撞。哪怕师父是个女子,也忍不住心脏砰砰直跳。   林仙儿哪里知道,那动作可是一直位于后世十大撩人动作榜首!不管是小说电影电视剧,只要是讲谈恋爱的,管你是什么霸道总裁傲娇校草冰冷学霸,娇弱白花温柔软妹娇俏萝莉,全部都是流水的男林溯,铁打的公主抱!   哪怕没有壁咚,门咚,床咚各种咚,也要有公主抱,各种借口的公主抱!   林仙儿的轻轻应声,林溯以为她在心忧,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倒是情场各种撩的陆小凤,一耳朵就从那声儿“嗯”中听出了满满的羞意。   不禁觉得,这对年纪看着跟姐妹似的师徒,当师父的脾气古怪,武功不知深浅,当徒弟的倒是温柔,就是太爱害羞了。   陆小凤不禁猜测,这不会是哪个门派刚下山的弟子,把人家的大家闺秀拐出来当徒弟了吧?   陆小凤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徘徊,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林仙儿对别人的视线是最为敏感的,她不禁抬头看了眼陆小凤。后者被发现后,也没觉得尴尬,先是被林仙儿的容貌惊艳到,随后微微一笑。   陆小凤是个浪子,他的嘴角上扬时,总给人一种轻浮之感。但他的双眼是清亮的,只有对林仙儿容貌的惊艳和欣赏。   见此,林仙儿也微微颔首回礼。把刚才滚落在手心的药丸收了回去。丝毫不觉着自己刚刚想下药的心思有什么不对。   就在此时,床边的三人已经恢复神智,从地上跳起。其中那个手拿短剑的斯文男子反应最快,见当中出现了两个不该出现的白衣女子,跳起来举剑便朝离他最近的林溯刺去。   林溯把身后的林仙儿向后推了些许,自己则在原地不避不闪。与此同时,她素手一番,三枚银针在手。   只见林溯手中银光一闪,三枚银针便呈“品”字状朝发起攻击的三人的大穴飞射而去。林溯的银针速度太快,三人都未曾有反应的时间,便被银针点了穴道。至于那率先发起攻击的斯文男子,他收里的剑尖早在银针到来之前便被一双手指夹住,进退不得。   剑尖刚才只离林溯不到半米,她收起蓄势待发的掌力,朝手指的主人——陆小凤一笑,带着江湖儿女的爽朗洒脱。   “谢了。改日请你喝酒。”   喝酒。这可是陆小凤人生一大爱好。闻言他也是哈哈一笑,应了声“好”。   “不过,按常理来说,救命之恩不应该是以身相许吗?”笑声刚落,陆小凤的浪子性子又出来作(作)祟(死)了。   这话一出,林仙儿娇容一沉,抬步就要上前。林大夫伸手拦住她。刚刚迷翻三人的药就是林溯为了让林仙儿试手,那了她配的药所下。可是这三人不到半刻就醒了。现在对上比三人武功还高的陆小凤,岂不是自讨没趣。   再说,这事儿哪能让徒弟来?   “那陆大侠想我怎么以身相许?”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   林大夫扬了扬手里的银针,似笑非笑地看向陆小凤,“嗯?”   陆小凤:“……哈哈哈,玩笑话玩笑话,别当真。”   瞬间秒怂。   ——惹不起惹不起……   林大夫哼了一声,收起银针。   尽管作,让你死算我输。:) 第37章 挟恩图报林大夫   制服了三人后, 又怼了陆小凤。林大夫见窗外的雨势停了下来,便准备离开。   这时, 乐声从门外蓦然响起阻拦了林大夫的脚步, 紧接着门被打开, 浓郁的花香涌了进来, 伴随着的,还有一位踏花而来的美人。陆小凤打量了下这位美人,眼中划过惊艳。   这位美人在陆小凤的目光中停下,静静地现在那里,一双美目含着忧伤,凝望着陆小凤。而后……毫无预兆的跪了下来!   “啊!”明明前一刻还沉迷于美色的陆小凤突然清醒,像是见了鬼似的惊叫一声儿,运气轻功就跑了。这好好的房顶都被撞个大窟窿出来,可见他有多唯恐避之不及。   至于林大夫……   “啊——嘁!”   被这浓郁花香折腾的连连打喷嚏, 林大夫有些不爽, 却见那位美人开始望过来, 眸色忧伤,惹人怜爱。   “!!!”林大夫只觉得头皮发麻,都了个激灵, 手里本来威胁陆小凤的银针,条件反射一般地下意识的掷了出去, 刺入这位美人的穴道,让她和房里的那三个男人一样,动弹不得。   “真是抱歉, 这位姑娘。”林大夫礼貌一笑,仿佛是在和萍水相逢的人说客套话,但若是那美人没被刺进银针就好了,“我急着赶路,帮不了你什么忙。”   “有事帮忙记得找捕快,六扇门现在归入神侯府管辖了,效率还不错。”   “穴道三个时辰后便会自动解开,不过千万不要用内力冲破穴道呦。不然,你就得像他们一样了。”   林溯指指那三个被她点了穴道的男人,这三个人面色涨红,狰狞,双目紧闭,仿佛若不是因为被点了穴道身子僵硬,早就昏迷倒地了。   林大夫俯身拍拍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美人脸蛋儿,微笑道:“再见,姑娘。”   林溯直起身,垂眸瞥了一眼神情变换的女子,嘴角挑起一道似嘲似讽的笑意。   “仙儿,走了。”   “是,师父。”林仙儿乖巧地应声,现在她的身侧。   林溯把背后背着的包裹解开,拿出里面的白色披风给她系上。随后她微微俯身,左臂环住林仙儿背脊,右臂从委中穴(膝盖后)抄起她的一双玉腿,毫不费力地把人横抱在怀中。   “你是不是该多吃点儿饭了?”林大夫掂了掂怀里的人儿,只觉着自家徒弟轻盈极了,念叨了一句。接而,足尖轻点,便抱着林仙儿从陆小凤方才破开的屋顶一跃而出。   林溯抱着林仙儿,在夜幕笼罩的扬州城中穿梭,时不时降些高度,足尖在房顶下轻轻一点借力后,便又飞地高高的。不到一刻,林溯抱着人飞出了扬州城。而她面色如常,气息平稳,丝毫不见疲态。   林仙儿见林溯直接飞出城,不禁从她怀里抬头:“师父,我们去哪儿?”   此时已经深夜,骤雨初歇,官道上定是泥泞不堪。与其赶路,还不如先找家客栈歇歇脚,明日再启程。   林溯在城外树林的一棵树尖上停下,辨别了方位后,对林仙儿道:“你先闭目养神,最好睡上一觉。乖。我会飞的稳一些。”   “……嗯。”林仙儿轻轻点头,依言合上水眸。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林仙儿,林大夫只觉得自家徒弟弟乖巧极了。遂足尖一点,运起大轻功,飞入高空。   若是一直有人跟着林溯,便会惊骇地发现,此时林溯竟然不再下落借力,而是像话本中的仙人一半,凌空飞跃!   ——剑三大轻功,你值得拥有。   足足飞了了半个时辰,林溯才觉得体内的内力不足以支撑她凌空借力,便轻飘飘地落下,恢复了之前的轻功模式。   翌日。   林仙儿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带自己醒来,已经躺在与扬州城比邻的小镇中的一家客栈的床上。而林溯,则是在客房的软塌上,打坐调息。   “师父。”   林溯闻声,停了体内的内力运转,缓缓睁眼。   “醒了?”她从软塌上跳下来,“梳洗一番去楼下吃个早点,我雇了一辆马车,吃完便走。”   二人去大堂吃早点,其中不少目光朝二人扫来,而大多数视线,都落在林仙儿身上。   林仙儿皱了皱眉,待吃过早点后,向小二打听了镇上的布庄。   上马车前,林仙儿去了一趟布庄。再出来时,面上多了一面白纱,遮住了如花似玉的容颜。只露出一双含烟带雾的眼眸。   见此,林溯只是暗中摇头,没告诉自家徒儿,“犹抱琵琶半遮面”这句话此时非常适合她。   两人从江南到山西,足足走了半月有余。这一路上难得的相安无事。   进了山西城,两人下了马车。林溯在给车夫结账时,朝他道了一句:“回去替我多谢你家掌门。”   车夫闻言,伸手接银子的动作顿了顿。   这车夫是天禽门的人。在出江南时,原本的车夫便被掉了包,由他易容顶上。他本来以为隐藏的很好,谁知她早就发现了。   林溯确实早就发现了。但她没说。毕竟这一路上相安无事都要多亏这个车夫和暗中隐匿的天禽门人。   他们能这么做,无非是得了天禽老人的属意。毕竟林溯在路上就收到消息,陆小凤已经接了这桩麻烦事,来山西向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讨债来了。   估计天禽老人是等不起了,派人“护送”林溯二人,暗中替她们解决了一路上的麻烦。从江南到山西这一路上,光是清劫匪,就不下三位数。   没再与这“车夫”再过多说些什么,只道了一句“辛苦一路护送”后,林溯便带着林仙儿进了酒楼。   两人皆是白衣,又是妙龄少女,生的容貌也是上乘。林仙儿的脸蛋儿更是极品,虽由一层白纱遮面,但投过来的目光依旧不在少数。   小二此时迎了上来,恭敬地问了个好儿后,道:“可是林姑娘?”   林溯颔首。   “二楼请,我家总管已经在雅阁里等了。”小二恭敬的把两人请到二楼。   林溯和林仙儿进了二楼的雅阁,里面确实已经有人在等了。   这是个打扮贵气的男人,模样生的也是英俊讨喜。似是世家养出的翩翩贵公子。可此时我们这位贵公子正端正地坐在酒桌旁,桌上的菜一口未动,显然是在等什么重要人物。看那放在双膝上紧握成拳的双手,嗯,还挺紧张。   见林溯走进来,他立即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林溯,好似在辨认什么一般。   林大夫倒是神色如常,先拉开椅子让林仙儿坐下,随即自己也悠然入座。   顶着某人全神贯注的视线,林大夫执起酒壶给自己到了杯酒。待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她才抬眸看向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的男人。   林大夫放下酒杯,朝他微微一笑,道:“听说你为了一报救命之恩,便卖身给人家当总管,一当就是几年?”   林大夫略带玩味地秀眉一挑,“那我这个把你从蛇口下救出的救命恩人,你打算怎么报恩呢?”   “我在江南听一个人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觉得怎么样?”说着,林大夫身子后仰,倚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翘起二郎腿,十分社会地模样。   “嗯?”   这一声“嗯?”带着些许鼻音,意味深长。   林仙儿:“……”   ——我就静静地做一名美人,不说话。   对方:“……”   ——今天的风挺大。   林大夫: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让你叛逆,吓不死你小子。 第38章 林大夫救命   今日, 珠光宝气阁的主人在水阁大摆宴席。   水阁四面荷塘环绕,此时正值六月, 荷塘里挤满了碧绿的菏叶和繁星点点的浅色花朵。   微风袭来, 带着荷花的清香拂起水阁中挂着的轻纱, 最后萦绕在客人的鼻尖久久挥之不去。若是在夜里, 水阁中点起烛光,想必更填一份意境。   林溯也收到了霍天青亲自送上的帖子,说阎铁珊在珠光宝气阁大宴宾客。   宴客?   林大夫秀眉一扬。   宴是好宴,就恐怕来者不善。   ——可不是嘛!   阎铁珊这个主人坐在主坐,这桌一共六个位置。他的左边是一名儒生打扮,白衫长袖的年轻男子。清瘦凌峻,温文中略带凌冽之气。不同于别人的红木雕漆的椅子,他身下所坐的是十分别致的两侧带着轮子的座椅。他的双脚也搭在椅子下方的脚踏上。双腿也是隐没在长衫下。看他这般,应当是腿脚不便, 用身下的“轮椅”代步。   再往上看, 这男子面上确实带着病态地苍白之色, 模样生的清秀俊雅,可偏偏神色冷峻。一双薄唇绷地紧紧的,薄如剑身。   而这位模样俊美气质冷峻的男子便是朝廷御赐“天下四大名捕”之首——无情。   无情的身旁, 坐着的是温雅如玉,气质也与他截然相反, 温和亲善的花七公子花满楼。花满楼的左边则又是另一种类型的男子。   这男子背后披着醒目的大红披风,英俊潇洒,独有一份风流。只是总是他时不时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嘴边, 好像那里少了什么东西一样,每次手指摸上去传来的光滑触感,都让他神色有些怪异。看上去又郁闷有心疼,复杂极了。   这大红披风的男子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四条眉毛”陆小凤无疑了。只不过也不知道来之前遭遇了什么,他另外的两条“眉毛”,已经不翼而飞。   一桌六个座位,阎铁珊,无情,花满楼,陆小凤已经占去了四个。剩下的两个还在空着。   就在阎铁珊第十三次看向霍天青时,这两位迟来的客人,终于到了。   林溯帖子上的身份是天禽门客卿。虽然只是客卿,但只“天禽门”三个字,就让人足够重视。   一听下人通报二人进了门,早就有点儿坐不住的阎铁珊立马起身去迎:“贵客上门,俺去相迎,勿怪勿怪~”   阎铁珊这么一出门,陆小凤把到了嘴边儿的质问咽了回去。他不禁扭头问霍天青:“你说这又是哪一位,竟要阎老板亲自去接?”   陆小凤得到的消息,今日那剩下的两位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英,以及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神龙”马行空。怎么突然变成了天禽门的客卿?   霍天青站在阎铁珊的座位后方,神色淡淡,目不斜视:“在下不过一个总管,哪里会知道老板的事?”   陆小凤又是被噎了一下,还没等再说什么,阎铁珊已经把二人迎进了水阁。阎铁珊如此恭敬地去迎,像是去投奔救命恩人似的态度迎来了两位白衣少女。   一个山西巨贾,江湖上也是颇有地位的珠光宝气阁大老板放下身段去迎两个年轻少女?   这样的违和感使得众人都不禁不解皱眉。只有陆小凤看清来人后,歪了身子,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去。   ——怎么会是她?!   陆小凤如此失态,身旁的花满楼自是感受到了。不禁揶揄一句:“你这般惊吓,可是见到鬼了?”   “……也差不多吧。”陆小凤嘟囔着回了一句。   他陆小凤活了这么多年,只怕两种事物。一是鬼;二是麻烦。   因林溯当晚突兀出现,却又分不清是敌是友。陆小凤有一种预感,如果这姑娘此番前来也是为了他现在正办的事。那她绝对绝对地是一个变故。而这变故对陆小凤来说又是一个大的麻烦。   六人的小桌,规模确实不大,但毕竟这里是珠光宝气阁,小小的一桌也能吃的宾主尽欢。   可如今桌上的局面,气氛十分僵持,大有一言不合就剑拔弩张之势。哪怕林溯与林仙儿这两位女子入桌,都没能从中调解中几分轻松。   主人阎铁珊额头上闹着冷汗,身侧的客人无情面无表情,目光冰冷,陆小凤也是没动筷子,只对阎铁珊道出一句又一句意味深长,暗藏锋机的话。   至于林溯则是一手举着酒杯悠哉悠哉地喝着酒,另一手伸到桌下拍拍林仙儿的腿,安抚她的不安。而花满楼则是静静地坐在陆小凤身旁,当个安静的美男子。   陆小凤和阎铁珊你一句我一句,除了他们俩其他四人都没插话。   直到阎铁珊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无情,后者才用他那清冷地声线淡淡开口:“阎老板,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我刚才说的那桩生意,你可想好了?”   “呃……这个……”阎铁珊没想到无情张口就是这句,眼珠快速转了转,赔笑道:“这桩生意太大,得仔细考虑才是。还请盛捕头移驾,俺们去书房详谈。”   无情不置可否。他身后的小童收到了他的示意,双手搭在了轮椅后的扶手上。   阎铁珊也是起身,对几人哈哈一笑,告罪道:“俺和盛捕头有事相商,先离席了。今日是俺招待不周。待忙完这几日,俺定好酒好菜地陪几位吃好喝好。”   林溯眼眸抬也未抬,给自家徒弟弟夹了一块儿牛肉后,才道:“阎老板有事便去忙吧。我等自便就好。”   林溯表明的这个态度,让阎铁珊连道“好好好”。只是,她一人也只能代表自己和林仙儿,陆小凤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他走。   “谈生意也要把旧帐算清不是?阎老板!”陆小凤嘿嘿一笑,把人拦住。   为了帮丹凤公主上门讨债,他连西门吹雪都请来了,还牺牲了自己的胡子。今日若是轻易地放阎铁珊跑了,岂不是白跑一趟?   “那个……”许是因为身子肥胖,又是炎炎夏日,阎铁珊那着帕子抹了一把脑门的汗。   见陆小凤不放人,无情冷冷的扫过来一眼。“陆大侠,有些事还是不要过多插手为好。麻烦惹在身上,恐怕旧账还没算清,倒是把自己折在了麻烦里。”   被人威胁,陆小凤神色如常,他甚至还有闲心暗中推了下一直一言不发安静做个美男子的花满楼。   ——你就不说一句?   花满楼笑笑,即使看不见,多年来的默契也也知道陆小凤这是什么意思。笑道:“我应该说什么?”   或许他是应该说些什么,提醒一下无情此番前来定是身负皇命,可是自打林大夫进门后,花七公子就静静的在一旁,等陆小凤自讨苦吃了。   “阎老板,我是受人之托,来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我想你应该知道‘上官’这个形式,严、总、管。”最后的三个字,陆小凤放慢语速,咬字十分清楚。   阎铁珊又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只觉得自己好似在悬崖边走了一趟。他转头向霍天青吩咐道:“备好马车,陆公子和花公子要离席了。”   说着他就随着无情快步走出水阁。   但还未出门,就有一个白色身影执剑拦住了他们,他虽然没说话,但也不妨碍他表达的意思。   他没有说话,无声地站在那里。白衣如雪,执剑而立。而他身上最醒目的,则是手中那把剑,狭长的剑锋,古老的剑形。说实话这剑与江湖上其他剑客相比太过朴素。可是没人能小瞧它,因为这是一把杀人的剑!   见阎铁珊驻足不走了,他抬步上前,每一步都好似踩在阎铁珊的心脏上。阎铁珊不禁后退一步。   “哎——”林大夫下放筷子,幽声叹了口气。   林仙儿见此,也同样放下筷子,侧头问了一句:“师父,怎么了?”   “宴席刚开,主人离席也就罢了。现在看来,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花满楼亦是面露不忍。“今日,怕是又有人没了性命了。”   “??”林仙儿疑惑,而后接到林溯的眼神示意,转身去看水阁外曲折的回廊。   此时,那持剑男子已经逼近了阎铁珊。后者瞪着眼,喝了一句:“你,你是谁!?”   闻言,那男子倒是停下了。冷冷地回了四个字:“西门吹雪。”   “西,西门吹雪?!”阎铁珊吓得连连后退,倒是无情多看了他一眼,见西门吹雪感觉到自己的视线瞥过来,颔首道了一句:“久仰。”   无情只是说了这两个字,便再也不关注此事。看他的态度,似乎并不准备插手。   阎铁珊见此,像是认命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白白胖胖的脸,因为颓废,看来苍老了很多。   西门吹雪出现在这里,他手中的剑就代表着阎王帖。无情不表态,水阁里的那两位天禽门客卿也未露面。他今日必死无疑!   阎铁珊知道自己今日会命丧于此,刚才的恐惧倒是奇异般地褪去不少。他垂头叹息,已经像是一个将死之人,沧桑地道:“严立本已死,世界上活着只是阎铁珊。我自认从不欠你们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子来取我性命?”   陆小凤从水阁一跃而出,站在西门吹雪身侧,淡淡道:“就算是已死的人,欠了别人的债,也是要还的。”   西门吹雪见陆小凤这般,似是还有话要问,冷冷的哼了一声,侧过身不去看他们二人。   陆小凤见西门吹雪此番动作,松了口气。他这般便便是不再动手,随自己去问。   阎铁珊倒是被陆小凤的这一句话刺激地承认了身份,不再操着那浓重的山西口音,嗓音也变得尖细:“我几时欠过别人的债!不错,我就是严立本,金鹏王朝——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严总管,但自从金鹏王朝覆灭后,我……”   话才刚说了一半,阎铁珊背后所靠的桥栏突然闪过一丝寒光。一个黑衣女人从水中越出,举剑朝阎铁珊的后心刺去。   “谁?!”   “咻!”   “咻!”   两道暗器破空而来,两个不同方向的金镖和银针目的统一地飞向那杀人的剑刃。   “锵!”地一声,剑刃被击断。   然而依旧晚了一步。那人潜在水下离地阎铁珊太近,众人皆听见了剑刃断裂之前,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   因此,他们看向那偷袭的黑衣人。这是个女人,还是个美丽明艳的女人。她的身上还在滴着水,身上的黑衣因为水全都贴在皮肤上,裹着她姣好动人的身体。   “丹凤?!”陆小凤睁大了眼,他是真不知道上官丹凤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未来得及问,只听又是一道破空之声。   “咻!”   又是一道银光闪过,水阁里再次飞来一枚银针,这次的目标转为执剑的黑衣人。   银针打入肩膀上的一处大穴,而提剑的手像是突然没了力气。   “哐当”一声,她手中的断剑掉在地上。   众人皆为惊讶这是哪里来的暗器,什么时候江湖中又出现了一位一银针为武器的暗器高手。陆小凤倒是觉得那银针有些眼熟,转头看向水阁。   只见水阁走出一位白衣少女,容颜清丽,气质温和。她此时看上去有些无奈,对身后跟着的一名容貌极为美丽的少女叹了口气。   见众人皆望过来,白衣少女轻呵了一声。“呵。主人家宴客,作为‘客人’,几位身上的杀气未免太重了些。”   坐在水阁里未动的花满楼也走了出来。他是唯一认同这句话的。   而霍天青,早在阎铁珊中剑的下一刻,就闪身来到他身边,紧张的查看伤势。   还好。那剑因为无情的金镖和林溯的银针谢了力道,只是刺入了个剑尖。霍天青把下断刃就要上药,可是却发现阎铁珊流出的鲜血发黑,伤口处也是紫黑一片。   “有毒?!”霍天青惊呼一声,遂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抱起比他胖了两圈儿还多的阎铁珊,飞快地奔到林大夫面前。   “林姑娘,救命!”   林溯:“……”   ——你就不能等我怼完人? 第39章 林大夫解毒   身为霍天青的救命恩人, 去救同样是霍天青的救命恩人是什么感受?   林大夫表示,没什么感觉。   因为霍天青说剑上有毒, 林溯便二话不说施针护住了阎铁珊的心脉和肺腑。   而后林溯伸手探脉, 转眼扫了一眼阎铁珊的面色, 发觉已经面带几分死气。   “啧——”   ——不好办呐。   林大夫先是瞪了一眼霍天青, 然后心累地叹了口气。最后,她颇为肉疼地借着宽大的袖袍遮掩,从空间包裹里取出一个翠绿色的玉瓶儿。   玉瓶儿很小,倒出来的丹药更小。只有三五颗饭粒黏在一起那般大小。丹药通体雪白,刚从瓶中倒出就撒发出了极为浓郁的药香。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霍天青发现阎铁珊面上的死气退了些。自己闻到这药香也觉得精神一震。   霍天青目光火热地盯着林溯手里小小的丹药。只药香就这么神奇,可见其丹药……   霍天青还没激动完,只见林大夫又一脸不舍地把丹药装了回去。   霍天青:“……”   面对某人的无语,林大夫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拿错了。”   “……”   碧绿的药瓶儿被收回, 林大夫又像是变戏法儿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与刚才别无二致的碧绿药瓶儿。   唯一不同的就是, 倒出来的丹药呈淡淡的青色, 且比刚才雪白的丹药大上了一圈儿。   林溯把丹药交给霍天青,道:“一分为二,一分活水喝下, 一分碾碎涂抹在伤口处。”   说完,林大夫还极为肉疼地叮嘱:“先全部碾碎, 上药后用清水搅一搅剩下的粉末,给他灌下去。”   然后,霍天青再次:“……”   ——林大夫, 您救人的方法可真是医界的一股清(泥石)流。   其实每次林大夫救人出手都挺大方的。只是这次下的本金贵呀!买都买不着的那种。   这淡青色的丹药是小花的胆汁做药引,再以其它草药炼制而成。可以解一切除活蛊以外的剧毒。林溯总共炼了也就这么一瓶儿。加之小花又去蜕皮了,谁知道再能得胆汁得什么时候?   霍天青依言去做了。在伤口处涂上药又把剩下的药粉活水灌阎铁珊进嘴里。不到片刻,阎铁珊背后黑紫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浅了不少。   林溯时刻关注着脉象,见其恢复一些,便彻底放下心来。   而水阁那一头,我们的剑神大人正警告上官飞燕假扮的上官丹凤。   西门吹雪一脸冷意的盯着刚刚偷袭的上官丹凤,星眸中满是杀气。   “背后伤人,你不配用剑。下次我见你再用剑,便杀了你!”   上官飞燕愤愤地看向西门吹雪,“凭什么?我找他还债,难道还有错么?”   “还债?”林溯一声轻笑,不难听出其中的嘲讽,看了眼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阎铁珊,“用命还吗?”   短短四个字,一语道出关键。对呀!哪有要债的人把负债人打死的呀!那还怎么还钱?   众人不禁想到了如今阎铁珊的身家,再看向上官飞燕时,意味深长。   珠光宝气阁阎铁珊死了,还有霍天青。她把阎铁珊杀了,霍天青不要了她的命就好,怎么可能还会给钱?   ——除非……   无情把目光转移到霍天青身上。此时霍天青正半跪在林溯和阎铁珊旁边,听林溯的指示,又接过一个药瓶,这次的丹药看上去正常许多,起码大小与正常丹药无异。   倒出一颗丹药,霍天青把它放在阎铁珊口中。   林溯则是不再诊脉,瞥了眼脚下淬了一层见血封喉的毒’药的断刃,把它捏起,观摩了两眼后,用白玉般的指尖轻轻弹了弹。   “啧啧,金叶菊、黑心莲、沾了瘴毒的桃花……呦!居然还有苗疆寒碧潭中的紫藤,再加上后配的五种毒虫的毒液……呵,这么强劲的改良版五毒散……”林溯轻笑一声,这时还不忘挖苦已经稍微恢复些许意识的阎铁珊,“看来人家是生怕你死不了啊。”   “……”才刚清醒些许的阎铁珊,觉得后心一抽一抽地,更疼了。   “霍天青,你看上的姑娘的娘家人下手这么狠厉,你就不说点儿什么?”   “……我没看上谁!”   ——我没有!我不是!   可以说是求生欲望很强烈了。   林大夫也知道他没看上上官飞燕,否则也不会这么着急阎铁珊的生死,还把人抱在自己面前让让她救人。   但那又如何!?   林大夫凭本事救得人,还不能让她怼两句了?   阎铁珊此时已经性命无虞,林大夫站起身,足尖一点,纵身一跃,轻盈灵巧地落在上官丹凤身旁。   陆小凤眼神一亮。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真相赞一句“好身法”。   陆小凤的轻功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眼力当然也十分出众。林溯那刚刚不显山不露水的一跃一落,他已经从上面看出不少门道儿。   ——细细品来,这姑娘的路数与武当的梯云纵倒是有些相像。   林溯倒是没有理会陆小凤眼里的探究,她背着手,看上去饶有兴致地绕着上官丹凤走了两圈儿。   “你看什么!”上官丹凤美目一瞪。如果不是护理林溯的手段还有身旁的陆小凤几人,估计她早就飞出飞燕针,誓要了林溯的命。   闻言,林溯也停下了脚步。只是视线还没从上官丹凤身上移开,她看着上官丹凤,啧啧摇头。“苗疆寒碧潭毒物数不胜数,想要从中取得紫藤,不是医毒高明之士,就是身怀蛊毒之术的人。”   “可我看你浑身上下,并无蛊虫的痕迹,指尖也无药味……”林溯说明,那毒不是上官丹凤自己的。   “可江湖上,能在苗疆寒碧潭来去自如的没有几人……”林大夫尾音拉长,好似在心里细细细数这些人选,随后像是无果,便抬头兴致盎然地问上官丹凤,“你可能告诉我,这毒是谁给你的?”   还能是谁?中原江湖里名医甚多,喜欢像平一指除了毒还捣鼓蛊术不务这般正业的,没有几个。林溯甚至怀疑,这披着马甲的上官飞燕,把自家徒弟原著里的“相好”五毒童子给勾搭上了!   见上官丹凤只是瞪着她不理,林大夫指指她方才被自己的银针银针封住的右臂。“如果你告诉我,我就让你的手臂恢复自如。”   “哼!”回给林溯的,是上官丹凤的冷哼扭头,并用左手把银针取下。   远远观望这边的林仙儿不禁摇头,暗道了一句蠢货。   ——师父的银针,哪是那般好取的?   见此,林溯也是点点头,“很好。”   说完一句“很好”,林大夫收起对五毒散的兴趣,板起脸来,学着记忆中大师兄的样子,冷然道:“我是个大夫。虽然也会杀人,但从不喜别人在我面前杀人。还是以这般不正当的方式。”   “不管你是寻仇,还是追债。既然让我看到了,我也出手管了。遂废你一条手臂三个月。下次在让我见到你如此这般,别怪我心狠手辣,取你性命!”   “你!”上官丹凤怒视林溯,眼里的狠厉仿佛要把她吞噬一般。   林溯才不管她的反应,悠哉悠哉地走到林仙儿身侧,拉着她去教怎么辨认出断刃上的毒物了。   被林溯无视,上官丹凤眼圈一红。美人落泪时都是惹人怜爱的。可是现在没人站在她这边,哪怕是陆小凤,收到她的视线也是撇过头去,摸摸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   陆小凤都无视了,扬言再用剑就杀她的剑神大人更是一个眼神都不会给。至于无情……   无情示意身后的小童把轮椅推到阎铁珊身旁。见阎铁珊虽面色苍白,但却没了性命之忧后,淡淡道:“阎老板,我方才说的话还作数的。”   “盛捕头,那位贵人的要求,我应了,甚至……”阎铁珊看了眼冒牌的上官丹凤,心中阵阵寒意,叹气道,“当初的‘债目’,也一并上交国库!”   上官丹凤一听,急了,想也不想地说道:“阎立本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这可是我金鹏王朝的复国之财!你不奉还本公主,竟然还拱手让人!”   “复国之财?”无情面无表情,目光凉凉地瞥了一眼上官丹凤,“不知这位……公主?”   无情那疑问的语气说出“公主”比万千句讽刺都要好使。不仅上官飞燕,陆小凤也莫名觉得脸上一疼。   “……准备在我大庆的地界儿上,如何复国?”   “我……”上官丹凤也知道刚刚说错了话,但现在多说多错,不禁语塞。   林仙儿见此,又是幽幽摇头。   ——和人家一样,做个乖巧安静的美人儿不好吗?   林大夫医录:五毒散。金叶菊、黑心莲、染瘴毒的桃花、苗疆寒碧潭中的紫藤,初步炼制后,再以五种毒虫的尸灰烧制成散。其毒性发作后不会立刻身亡,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不得解药,便会全身溃烂而死。   批注语:竟然有用毒高手把其改成见血封喉的毒’药?值得一见。 第40章 套路剑神林大夫   无情是神侯府的人, 而神侯府又直接听命与圣命,现今六扇门也归为神侯府管辖。无情这个四大名捕之首, 手里握着的权力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捕头而已。   在无情面前自称公主, 还嚷嚷着复国, 林大夫都替上官飞燕此时的智商捉急。   上官丹凤(飞燕)答不出话, 无情双手手指交叉,放在小腹,抬眸冷冷地凝视她。   这位盛大人神情冷酷,狭长的凤眼里冷光慑人。上官丹凤觉得,仿佛下一刻,他轻轻一摆手,六扇门的高手们便会铺天盖地地涌出来,以谋逆的罪名把她抓进大牢,严刑拷问。   ——而自己现在, 孤立无援!   上官丹凤看了眼回廊里的人, 唯一跟她有些关系的便是陆小凤了。可事关朝廷, 刚才都没有作为的陆小凤现在更不会管。   思及此,上官丹凤面色一沉,左右扫了一眼, 缓缓后退两步。接而,运起轻功托着废掉的右臂逃走了。   而无情, 只是抬眼冷冷的瞥了一眼那逃走的黑影,毫无动作。   见此,林大夫放下断刃凑了过来。   “盛大人不追?”   “追?”无情转头看她, “盛某腿脚不便,如何追的上?”   闻言,林溯和陆小凤皆是嘴角一抽。   天底下谁不知道,四大名捕之首无情虽然双腿已废,而轻功依旧了得。且一手暗器更是使的出神入化。   刚刚上官丹凤施展轻功飞走,无情都不用起身去追,一道暗器打过去便能留下上官丹凤。既然无情没有出手,那么就是代表他有意把人放走。   此举为何?   当然是放长线钓大鱼。集齐证据,在主谋现身时一网打尽!   林大夫啧啧摇头,“你家那位,胃口倒也不小。”   无情闻言,竟是笑了。“呵,那还得多谢林姑娘提供的线索。”   朝廷轻易不管江湖之事,不过,谁让上官飞燕找上陆小凤,打的旗号是让阎铁珊等人归还旧时的复国之财呢?   至于为什么谢林溯?   还不是因为这嫌水还不够深的林大夫,坏心眼地拿着手里的玄铁令给神侯府递信。神侯诸葛正我得知此事后禀明圣上。神侯大人想的挺好,趁此事光明正大地插手江湖之事,并在江湖上造出朝廷之威势。   可是谁能想到他家皇帝,大庆的天子,画风那叫一个清奇!他对江湖上的事情不敢兴趣,但是对那所谓的“复国之财”却势在必得!   原话怎么说来着?哦。这位年轻的天子说:“神侯,此事幕后之人竟敢在我大庆的国土上扬言‘复国’,实乃罪大恶极!”   这前一句话画风还挺正常的,可后面却是——“揪出幕后黑手!一个铜版都不能留,通通上缴国库!”   诸葛正我:“……”   ——陛下,咱们朝廷虽然有权臣搞得乌烟瘴气,但真的不差钱啊!   从皇宫出来后,神侯大人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诸葛正我本想着是让冷血去调查此事,但圣命如此,他又不得不让无情从原本调查的案子里抽身,转而替换冷血。毕竟,相比性格略为耿直的冷血,心思缜密的无情更适合筹谋此事(坑钱)。   然而,作为此事□□的林大夫,对无情的感谢也是不敢居功。   “只不过是尽了身为大庆良民的本分而已。”   “……”无情无声地看了眼林溯,那眼神已经表达了他的意思——深表怀疑。   林大夫恍若未觉,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我以为来的会是冷血。”毕竟她手中的那块玄铁令的主人是他。   说着,林大夫把手伸入袖中,取出神侯府中只有无情四人才有的玄铁令牌,递给无情。   “本想着物归原主。但既然他不来,还劳请盛大人代为转交。”   无情收了令牌,表示应下此事,   “当日,多亏林姑娘出手相救。”这位盛大人好像不熟悉怎么向人道谢,说话也是依旧冷冰冰的。不过好在,那双星眸看上去确实温和了不少。   对此,林大夫毫不在意的一拂衣袖。“我是个大夫,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   “哪怕是大奸大恶之人,重伤垂死在我面前。我也会救。”林溯说完这句,在场的几人因她的这话皱眉。   只听她下一句云淡风轻又理直气壮地道:“大不了,救完再杀了便是。”   “……”无情的双眉皱的更深了。   最后,林大夫倒是笑了。“不过,所幸我手里的病人,哪怕身负罪孽,恶性难改,待伤病痊愈后,都痛改前非了。”   痛改前非?   这句话若是让紫莹等教众听到,绝对不敢苟同。   那是痛改前非?分明是痛哭流涕!   林溯的最后这句话,不管是不是真,都让几人的眉心舒展。花满楼更是扬起温和的笑意。   热爱生命的花七公子听到林大夫如此说,欣慰极了。   和无情的对话结束,林大夫转而走向还趴坐在地上的阎铁珊身侧。毕竟剑身上的毒,毒性猛烈,没她开口,霍天青也不敢妄动。至于阎铁珊本人,也是惜命的很。生怕自己稍微一动,身上护着他内腑的银针就会掉下。   林溯先是观了观阎铁珊面色,把了把脉后,俯身收针。   “现在可以送阎老板回房静养了。”林溯起身,看了眼手上收回的银针针尖已染青黑之色,不满的啧了一声,把银针随手扔在了地上。   阎铁珊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是极会察言观色的。见此,哪怕虚弱极了,也还是赶紧朝林溯道谢:“多谢林姑娘今日的救命之恩,阎某定当厚报。”   “阎老板言重了。”林溯笑笑,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   “仙儿,你随霍总管送阎老板回房,再开个方子,好让霍总管去抓药。”   “是,师父。”林仙儿颔首。   阎铁珊体内只剩余毒,交给林仙儿绰绰有余。   主人家走了,留在原地的人未免有些尴尬。别人还道好说,最尴尬的就是请西门吹雪来做帮手杀人的陆小凤了。   先有无情和林溯这一变故,后有上官丹凤偷袭阎铁珊。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就像是剧情夸张荒诞的画本子。他帮人来上门“讨债”,也成了一场闹剧。   陆小凤只觉得面上火辣(打脸),脚底生针。刚想开口告辞,逃离这个差点儿毁了自己一世英名的地方,却被无情叫住。   “陆大侠,还请移步。”   无情的话说实在的很客气了,如果他不是陆小凤,估计现在不是“移步”而是进大牢了。   随陆小凤无情一同离开的还有花满楼,他是被陆小凤硬拽过去的,美其名曰分担压力。   无情没有为难他们二人的意思,他主要是为了交换一下两方的情报。   早年金鹏王朝政权颠覆,王朝后人携带大量财宝出逃。出逃后,因为小王子无复国之心,故而这些金银珠宝一分为四。这四人分别拿了四分之一的财宝,分道扬镳。   根据神侯府调查,那三名金鹏王朝旧臣,已查出两人。阎铁珊原名阎立本,是金鹏王朝末代王的太监总管,而独孤一鹤则是当年护着小王子逃避追杀的武将——严独鹤。   然而,无情告诉陆小凤,现今已经当上峨眉掌门的独孤一鹤,却不是青衣楼的主人。   “这不可能!”陆小凤先是否定,而后在无情凉凉地瞥过来的目光里头冷静了下来。确实,六扇门和神侯府的情报网比上官丹凤所给出的线索更加有说服力。   “可是……”陆小凤颇为为难的皱眉,“西门已经下了帖子约战独孤一鹤,而他也应了。”   闻言,无情神色淡淡的收回目光,面无表情。   ——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毕竟,他的任务,只是揪出上官飞燕的幕后主使而已。   陆小凤:“……”   ……   另一头。水阁外的回廊上,只剩林溯和西门吹雪二人。   林大夫也没闲着。她顶着剑神大人周身如冰雪般的气场凑了过去。   “听闻剑神西门吹雪不仅剑术高超,医术也亦是高明?”   林溯的主动搭话,只换来西门大大的冷冷一瞥。   那眼神只给了林溯四个字——干你何事?   西门吹雪态度如此冷淡,林溯但也是没气馁。毕竟人家还给了个反应了不是?   林大夫再次把手伸进那好似百宝箱的宽大袖袍之中,掏出一本剑谱——独孤九剑·破剑式。   “我这有套剑谱,据说是一位剑术大家所著,这是其中之一,不知西门庄主可感兴趣?”   说着,林溯便对着西门吹雪打开了剑谱,一页页地翻过去。   西门吹雪本不欲理会林溯,但是“剑谱”二字让他稍稍提起兴趣。他朝林溯打开的剑谱看过去一眼,只这一眼,视线便再也挪不开。   林溯见西门吹雪眼中的冰雪消融,转而热烈去火。她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一半,合上剑谱,直接把这本连剑神都十分注重的剑谱像是扔大白菜一样,扔给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快速接过,却只握在手中。压下迫不及待观看剑谱的欲’望,他把视线从手中的剑谱转移到了林溯身上,终于开了尊口:“你要什么?”   这话和东方当初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眼前的人语气更冷了些。   哪怕手里的武功秘籍于自己无益,但林溯也不是白白送人的。既然她拿了出来,当然是有所求。   “我是个大夫,所求当然也是为了医术。”林溯微笑,“西门庄主的万梅山庄所藏医书想来不少吧?我想借阅一翻。”   花满楼的眼睛已经耽搁了一年了,她需要新的医书,新的医术,充实积累,升级医经。   闻言,西门吹雪倒是觉得林溯所言不虚。   他学剑,用剑,追其剑道。而眼前的这个人——她不学剑,不用剑,却也有自己执着的东西——医术。   两人有的是不同的道,西门吹雪心里对林溯高看了一分。   虽不是习剑之人,但他对所有一心赤诚,求得自己的道的人都另眼相看。   “万梅山庄你随时都能来。”这位白衣剑神朝她允诺。   “那还多谢西门庄主成全。”林溯微笑颔首。   “哦,对了。在此之前,还有一事相求。”林溯觉着,毕竟自己已经身在局中,何不为自己谋些利益?   “何事?”   “……” 第41章 林大夫上位   近日里, 江湖流传的不是楚留香,不是陆小凤, 也不是约战峨眉掌门人并且胜了的剑神西门吹雪。   江湖里现在议论最多的另有其人, 还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林溯。   “听说了吗?有人居然能从剑神西门吹雪的剑下把人救下!当真是跟阎王抢人啊!”   “那峨眉掌门独孤一鹤败在西门吹雪剑下, 剑已刺入心口必死无疑!可那人居然把将死之人救回!可见医术如何!”   “这般妙手回春的神医, 之前在江湖上怎会毫无名声?”   “你有所不知!那位姓林的神医,只有妙龄。想来是天赋绝佳,被隐世高人收为徒弟,现在才出来行走江湖。”   “不对不对,你说的不对!我听说林神医早在一年前就在江南开了医馆,给人治病。”   “医馆?哼!那是给普通人看病的地方。你有没有听闻林神医的称号——‘活人不医,死人不救’!怎么会屈尊降贵给普通人看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就是!救治败在剑神西门吹雪剑下的人,无异于把人已死的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听峨眉派的小弟子说,林神医是亲口说出‘活人不医, 死人不救’的标准的!”   “错, 你们说的都是言传。林神医在去峨眉之前, 还救了珠光宝气阁大老板阎铁珊一命!据说可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林神医掏出一颗丹药,只是寥寥几针, 就保住了他的性命!”   “中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可不算是活人, 也不算是死人。这本就符合‘活人不医,死人不救’这一标准!”   “胡说!林神医医者仁心,只要是求到她面前, 她都会出手相救!”   “可你怎么解释‘活人不医’这四个字?”   总之不管怎样,林溯火了,比后世上热搜还火。   江湖上人人为此事争论不休,然而事实到底如何呢?   陆小凤在二楼俯视一楼那些争辩的人摇摇头,不禁回想前几日峨眉之事。   当日。   西门吹雪前去峨眉,陆小凤花满楼等人同行。至于林溯,她把自己的美貌徒弟托付给霍天青,早就提前出发了。   几人上山后,林溯和无情已经在了,还有冷血也在。他们好像刚谈完一些事情,而独孤一鹤的面色算不上好。   见西门吹雪来了,无情淡淡开口,似是劝了一句:“独孤掌门,就算你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总也要为后辈着想一些。”   独孤一鹤闻言,环顾“三英四秀”,他的徒弟们皆是面带忧色。   自己的徒弟到底是什么水准自己知道,若是今日败了,那峨眉日后……   独孤一鹤不敢想象。   “难道,独孤前辈是信不过我?”林溯微笑,面色坦荡。   最后,这位老人双目一闭,似是妥协一般。待那双不显浑浊的眼睛再次睁开,他看了眼手中的丹药,昂首吞了下去。   除了林溯,没人知道独孤一鹤吞下的是什么丹药。无情也只是以为,那是恢复内功之用。   独孤一鹤在拜入峨眉派胡道人门下之前,在刀法上已有了极深厚的功力,后又经过三十年的苦心,竟将刀法的大开大合、刚劲猛烈,融入峨眉灵秀清奇的剑法中,终于创出七七四十九式的“刀剑双绝”。   众人皆猜测,若西门吹雪三十招内不能得手,必会死在独孤的剑下。   这也是陆小凤所忧心的。可西门吹雪和独孤一鹤已经相约决斗,这并不是一个陆小凤能阻拦的。身为朋友,陆小凤也不会阻拦西门吹雪,只会陪他赴约,由衷祝愿他平安无事,亲眼目睹他的成功。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并不知,在他们上山前,峨眉派刚遭受了一次变故。青衣楼的高手们围攻独孤一鹤,其中,大多数被他和冷血无情两人斩杀,林溯也用银针放倒了不少。   可是独孤一鹤也因此消耗了一半内力。他们的战场就在峨眉后山,尸体还未来得及处理,独孤一鹤只是换了身衣服血气将消,西门吹雪便来了。   这个时机太巧,背后算计的人也太过阴狠。独孤一鹤的徒弟们本是劝他改日再战,可孤傲的独孤一鹤怎会改口?厉声喝退了弟子。   而后,林溯适时地拿出一颗丹药来。   “独孤前辈,我这里有颗丹药,虽不能助你内力快速恢复圆满,却也可平复此时躁动的内息。”   “林溯没有看轻独孤前辈的意思,只是眼见就能亲眼目睹两大剑客决战,可其中一方却因小人作祟,不能发挥出全力,也是遗憾。”   “想来,西门吹雪若是知道了,就算赢了,也不免心生遗憾。”   林溯把丹药交到独孤一鹤手上,用与不用全凭他自己。   “若是可以,还请独孤前辈放心。在下会尽力保全落败之人的性命,让独孤前辈与西门庄主日后再次比过。”   话只到这里,林溯便住口了。因为西门吹雪他们已经来了。独孤一鹤也没把林溯最后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他和西门吹雪所练的剑道,每出一剑皆是杀招。胜负已分,定是一生一死。   丹药入口即化,独孤一鹤深深地看了眼林溯,与西门吹雪相继来到了峨眉派的练功场。   本来独孤一鹤定的地点是峨眉后山,可那满地尸体还未清理,遂改到了这里。   两位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客高手交战,林溯这个大夫看不懂。她只关心倒地的是谁。   江湖人都说,没有人能在三十招之内杀死独孤一鹤,哪怕是现在的剑神西门吹雪也一样不能!   独孤一鹤的剑法沉着雄浑,内力深厚,攻势虽凌厉,防守更严密。三十年的交手经验之丰富,确实是现在的西门吹雪所不能比拟的。   或许独孤一鹤确实可以在三十招内反杀西门吹雪,可惜他现在体内的内力至多已只剩下五成。在第二十七招时,因气力不济,露出破绽,败在西门吹雪剑下。   “嗤—”   剑刃刺入体内的声音虽轻,听在花满楼耳里却尤为刺耳。他轻叹口气,转过身去,不再关注场上。   ——胜负已定,生死…也已定。   独孤一鹤终究还是败了。   而就在独孤一鹤倒地的那一刻,五枚银针破空而去,在独孤一鹤还未落地之前便准确地扎入心脏周身的穴位,牢牢地护住心脉。   变故突生。众人皆齐齐看向突然出手的林溯。   林大夫走到西门吹雪身侧,面上的笑容颇为…欠揍。   “打完了?”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她,不说话。   “哦,”林大夫点点头,权当他默认了,“那我开始救人了。”   “……”陆小凤也是无语地嘴角一抽,纳罕地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狂放冷气却毫无动作的西门吹雪。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好说话?才不是!   画面回转至只那日两人未完的对话……   “哦,对了。在此之前,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听说西门庄主下了战帖,约战峨眉掌门独孤一鹤?”   “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求西门庄主在胜负已分后,无视我所作所为。”   西门吹雪看了林溯一眼,后者面色淡然。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   “……”   西门吹雪冷冷的盯着无视自己的冷气,神态自若地施针救人的林溯,想起那日两人的对话,只觉得自己被某人套路了。   而那没心没肺的林大夫却在收针后道:“我师门有一衡量医术水准的话,其言为‘活人不医,死人不救’。”   “今日,多谢二位成全。独孤掌门,请放心。你的性命无虞。西门庄主,下次你再出门比剑时,可以考虑带上我。”   西门吹雪:“…!!”   陆小凤的回忆在西门吹雪狂放冷气的画面结束。   他上半身前倾,凑近楼下众人议论的主角——林溯林大夫。   “林神医……”陆小凤这个称呼五分真诚三分玩味两分揶揄。毕竟,聪明人一细想都能品味出来,林溯这是踩着剑神和峨眉掌门上位的“神医”。   “我特别想知道,当日,到底你给那独孤一鹤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灵丹妙药倒是算不上。”林溯放下酒杯,伸出纤纤素手把脸侧的碎发别在耳后,淡淡一笑。   独孤一鹤决战前服用的丹药,调息内力只是表象。真正的药效是在半个时辰内,五脏六腑所受的致命伤可以以原身百倍的恢复能力快速修复伤口。   这药就跟肾上腺素差不多,不过药效却比前者还要神奇。   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激发人体潜力去治愈伤势,会减少十年至二十年的寿命。   不过对于独孤一鹤这类内力深厚的高手来说,除非已至百岁,否则不会去想寿命问题。   不管怎样,“林溯”,“林神医”,“活人不医”等等字眼已经流传江湖,林溯名声大噪。哪怕她是踩着西门吹雪独孤一鹤甚至是阎铁珊上位,也没人能否认她的医术。   毕竟,独孤一鹤确确实实是她救下且救活的。   林大夫:后世公关的营销套路数不胜数,想不到我竟然在这世界里用了一次。 第42章 瓮中捉鳖林大夫   因为林大夫的从中搅和, 霍休的阴谋再次破灭。   老头霍休咬牙切齿地盯着情报上的两个名字——林溯,恨不得把这人生吞活剐。   只可惜青衣楼已经被朝廷盯上, 不然霍休一定会派人追杀林溯以泄心头之恨。   不过现在, 霍休已经自身难保。除去朝廷, 还有好几股势力暗中出手, 默契地互不干涉,像是分蛋糕一样,把青衣楼一一瓜分。现在的青衣楼,已是大厦将倾,毫无回天之力。   而霍休恨得牙痒痒的林大夫,正在蜀中的某一酒楼与陆小凤拼酒。哦,林大夫请客。以报那日青云客栈的“救命之恩”。   酒过三巡陆小凤问林溯:“明日我要随盛捕头一起去青衣楼第一楼寻幕后主使,你去不去?”   林溯也没说去还是不去,倒满杯中酒后, 瞥了一眼陆小凤, 反问道:“事情已经尘埃落幕, 你去做什么?”   闻言,陆小凤叹了口气。面上带了少有的沧桑。“总要有个结局,就当道别。”   虽然上官飞燕还未抓到, 但是根据阎铁珊和独孤一鹤的证词,无情和陆小凤都知道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霍休。至于上官飞燕, 她在局中是不是一饰两角,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只是枚棋子而已,而六扇门也不会放过她。   闻言, 林大夫倒是笑了。毫不留情的挖苦陆小凤:“人人都说,陆小凤风流潇洒,豪迈而不拘小节。朋友遍天下。”   “不过就此时看,你还是少交些朋友的好。同样也少些麻烦。”   “这……这只是例外。”陆小凤看上去像是十分牙疼地说。   林溯举杯,杯沿触碰到淡色的下唇前,她幽幽道了一句:“日后你被算计哭的时候,可别说认识我。”   陆小凤一听,不干了。“哎,我说林大夫。你这话说的就不够朋友了啊!”   “朋友?”林溯轻笑摇头,“朋友也分很多种。”   “花满楼那样的是朋友,而你这样的……”她上下打量了下陆小凤,面上毫不掩饰地出现嫌弃之色,“顶多是损友。”   “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陆小凤夸张的指责林溯,“损友也是友。”   林溯被他的反应逗笑,在此举起的杯子遮掩住了上扬的嘴角。“你说是便是。”   “这才对。”陆小凤举杯,和林溯碰杯。   杯中酒一饮而尽后,陆小凤看了眼窗外,冷不丁开口:“说起来,花满楼现在也快到江南了吧?”   闻言,林溯垂眸。“大概。”   “你说他怎么就回去了?”陆小凤摇摇头。   “不回去,难道去找上官飞燕?”林溯放下酒杯,抬眼看陆小凤,“你们男人,总是会轻信女人。殊不知江湖上,越漂亮的女人就学会骗人。”   “回去也好……”林溯再次满酒,“好好反省一下,长个记性。”   “太过善良温柔,用会被有心之人计算利用。”   说着,酒壶里的酒倾尽,只倒出半杯。林大夫不满地啧了一声。“怎么又没了?”   “小二!再来一壶!”陆小凤十分有眼色地叫小二上酒。在小二端上酒壶后,他便拿起酒壶,给林溯满上。   “到底是多亏了你的提醒,我们的花七公子没有被骗财骗色。”陆小凤看上去还挺知足。   “我只是见不得有人如此昧着良心,算计一个纯良的好人而已。”   “可他最终也没听我的,明知那只燕子有目的而来,还依旧把人放进小楼。”   “若他当日不管,那他还是花满楼?”   闻言,林溯笑了。“那倒也是。”   “来!喝酒喝酒!”陆小凤举杯,“我可是听花满楼说,某人一年之间把他院子里的百花酿挖了个干净,一坛都未给我留。”   “某人”斜眝陆小凤一眼,“他院子里的竹叶青,我可是一坛未动。”   “哈哈哈哈哈!够朋友,够朋友!”   也就一刻钟,两人又是分了一壶酒下肚。待小二重新满上酒壶端上来后,这一男一女已经换了话题。   “我说,林溯,你明日到底随不随我们一同去?”   回答陆小凤的,是林溯淡淡一句:“看我心情。”   “这还有看心情的?!”陆小凤瞪大眼。   “那就先喝过我再说。”   “……”   ……   翌日。林溯到底还是被陆小凤拽去了。   金鹏王朝这事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月,此时已是农历七月尾。夏末初秋,清风拂过过道两旁的树林,还是翠绿的叶子沙沙作响,不知为何竟让人觉得有了三分凉意。就连随风而舞的树林,都有了阴森之感。   穿过一片寂静的林子,一栋小楼现出,这就是传说中的青衣楼?那个最神秘最危险的天下第一楼?   “这门上写了个‘推’字……”陆小凤来到门前,好奇地瞅上瞅下。好像下一刻就会伸手去推一样。   林大夫见此,嘴角一抽。看了眼毫无动作的冷血无情,上前一把抓住陆小凤后腰处的腰带,用力一提,把人拽了回来。   “哎!!林溯,你干嘛?”陆小凤捂紧腰带,生怕被拽掉了。   “救你的命。”林溯一翻白眼,收回手。   “这么重的好奇心,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   陆小凤还没反驳一句,里面响起的话打断了他。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几位,可愿来陪老头子喝上一杯水酒?”霍休的声音从楼里面传出,即使在外面听到也如响彻耳边。显然,这话是用上了内力。   闻言,林溯笑了笑。   ——这人,生怕是让人不知道他会武功吗?   此时,无情已淡淡开口。“水酒就不必了。我等前来,是想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回应无情的,是楼内传出的一声冷哼。“哼!既然几位无此雅兴,那就恕老夫不招待了。”   话音一落,霍休迅速启动大门处的机关。原本只是虚掩的门一下子合的严严实实!大门紧闭,无情带来的捕快们上去试了试,大门纹丝不动,显然是有什么机关在内使得无法推开。   ——这么办?   众人皆是苦手,林溯倒是笑出声来。   本毫不变色的无情寻声望去。“林姑娘可有什么良策?”   闻言,林大夫微微一笑。“想必盛捕头已经有了决策。”   确实。   虽然这小楼防守坚固,但也不是没有可破之法。林溯方才发笑,只不过是在笑霍休太过自信。殊不知,他已是瓮中之鳖。   无情收回视线,吩咐手底下的人就地取材,寻来不少新鲜树枝。   他仰头辨了辨风向后,让人把树枝与干柴放在风口处点燃。   不到片刻,火势已起,因为里头有新鲜树枝,虽说火势不大,但燃出不少呛鼻的白烟,顺着风向飘进小楼。   林大夫似乎还嫌不够,她上前掏出了一瓶……辣椒粉,倒在火焰中。片刻后,白烟又辣又呛,绝对能逼的人发疯。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陆小凤用大红披风捂住鼻子。这绝对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出门赶路,风餐露宿的,总要随身带点调味品不是?”林大夫耸肩,随即看向小楼,等着看好戏。   只有她知道,自己倒出的辣椒粉不是调味品。这辣椒粉可是她在江南时,从农夫手上收的朝天椒。据说是云南传过来的种子,变态魔鬼辣。因为味道太辣,卖不出去,遂一直放着。林溯倒是颇感兴趣,收了这几串辣椒,研磨成粉。   研磨的辣椒粉大多数都被林溯配成了药粉,给林仙儿防身了,而她手里的这瓶则是最后一瓶,一直在空间包裹里扔着,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这辣椒粉果然不是盖的,一刻钟后,里面的人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捂着口鼻窜了出来。冷血眼疾手快,飞速掠过,把人抓住,扔到无情面前。   霍休已经被烟呛的眼泪鼻涕横流,他抬眼救看到了陆小凤,红着眼睛悲愤地大声指责:“陆小凤,没想到你竟然成了朝廷的走狗!!!”   陆小凤:“……”   ——关我什么事。   “陆小凤也不过是受人之托来讨债罢了。你何必为难他?”无情表示淡淡地为陆小凤开脱,后者受宠若惊。   “谁的债?金鹏王朝?当年明明是小王子失了约,却有人要说我们见利忘义!先帝的期望啊~就这么白白被辜负了!”霍休一阵悲呼,看上去好不可怜。   “先帝?”无情凉凉地瞥来一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在大庆,还是要注意言辞为好。”   “霍休,你暗中谋划的事,我已知晓。谋逆为其一,杀人夺财为其二。”   说到这里,无情被他打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霍休嘴硬反驳,死不承认!   见此,无情也不过多废话。他打了个手势,让身后的人押起霍休。“就算你谋逆的罪名能开脱几分,杀人夺财也因阎铁珊等人还活着罪不至死。可青衣楼这些年却刺杀了朝廷不少大臣。这事身为青衣楼楼主,你是怎么也逃脱不掉的。”   “带去京城候审。”   “是!”   “……哎,”林溯用手肘怼了怼身旁看人走远的陆小凤,“人都走远了。”   “嗯。”陆小凤收回视线,随即恢复常态,朝林溯一笑。“走,去江南,这次换我请你喝酒!”   “不去。”   “啊?!”   “我徒弟还在山西。”   “……”   林大夫医录:这云南的辣椒确实效用不错,可配催泪散。 第43章 路遇飞刀林大夫   最终, 林溯对陆小凤扔下一句“改日再约”,足尖轻点, 飞身而跃, 运起轻功飞走。   陆小凤看着飞远的白色身影, 轻灵飘逸, 自有一套身法,不禁摇了摇头,没有追上去。   看其轻功身法,这天底下倒是少有人能追得上她,自己还是不要过多操心了,去喝酒吧。   这般想着,陆小凤辨了下方向,起身朝林溯离开的相反的方向离去。   被陆小凤拽去解决霍休已经中午,林溯一路运起轻功赶路。她时不时地在山林间轻点一下山石或树尖, 纯白的身影在其中穿梭, 轻快灵动, 好不惬意。   就这么飞了一下午,日近黄昏,林溯终于停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 似是颇为无奈地瞥了一眼左后方的大树,道了句:“出来吧。”   话音一落, 一道人影从树上落下,闪身到林溯身前。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素色的长袍, 腰间扯着一把无鞘,细薄的无名剑。   他的气质和无情有些像,但又不像,一眼看上去冷冷的,面无表情。他的模样清俊,却生了一双淡色的眼瞳。这双眼瞳说是人眼,但更像是兽瞳——一双狼的眼睛。一如他的人,孤狼一般。   他是冷血。血并不冷的冷凌弃冷四爷。   冷血站在林溯面前,抿着唇,身子也一样紧绷着。不知道为什么,这模样好像是被家长发现秘密紧张到不行的小孩子。莫名地有些萌态。   林溯被冷血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冷血那双淡色的眸子抬起,对上林溯的。“你要去山西?我亦是。”   ——所以,他俩只是同路,并不是跟。   林大夫:“……”   “行吧。”林溯点点头,“既然同路,那要不要同行?”   冷血点点头。自是好的。   因为同行,二人也闲聊了两句。   “你去山西做什么?”林溯随口问了句,后者看她一眼,抿唇不语。   “不方便吗?”林溯笑笑,“没事,我懂。”   “上官飞燕还未落网,无情师兄说,她大有可能会去找你报复。你虽医术好,又使得一手暗器。但上官飞燕还有柳余恨等同伙,防不胜防。”冷血冷不丁地开口,说出今天最长的一句话。   闻言,林大夫稀奇地看了眼冷血。“你……这是担心我的安危?”   冷血冷四爷板起脸,严肃又郑重。“世叔说,有恩必报。”   冷血每次说话,都得让人琢磨一下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林溯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知道了冷血是在指几年前救过他的事。   林溯不禁想起山洞里头浑身是血,脸也被鲜血模糊看不清面容的人,把他与眼前的人做对比。   “那日的伤深可见骨,我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谁想到你醒来就走了。可有留下什么暗伤?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说着,林溯停下脚步,示意冷血伸手,她要诊脉。后者也是十分配合,乖乖伸出左手。   “你的金疮药很好用。”冷血突然又冷不丁来了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   逐渐摸清冷血说话模式的林大夫,自动翻译成——你的医术很好,我没事了,多谢关心。   神侯府不缺资源,想来再严重的外伤这几年也调理好了。林溯这么想着,好看的细眉却逐渐紧皱。   “你怎么了?”   林溯抬眼看他,对上那双浅色的眸子。“你身上有毒,至今未解?”   虽是问句,林溯的语气却十分确定。   冷血收回手,“嗯。”   他幼时被下毒,每每情绪激动时,毒性就会发作,狂性大发。   “伸手。”   “……”冷血依言再度伸手。   林溯指尖捏着一枚银针,在冷血食指中指中一刺。而后取出寒玉药瓶,捏着他的指腹往里面滴了两滴,随后封存。   冷血乖乖的看着林溯的一番举动,银针刺破手指时,他也未闪未躲,任凭林溯动作。   这般配合的冷血,让林大夫满意极了。这可是她遇见的,最安静乖巧的病人了。   似是作为奖励一般的,林大夫收回银针和寒玉药瓶后,取出一颗丹药放在冷血手心。   “吃了。”   “……”无声地服下。中间连片刻的停顿都没有。   冷血的这副模样,惹得林大夫不禁想踮起脚摸摸他的头。实在是太乖了。   谁能想到,江湖上孤傲冷血,恶人闻风丧胆的冷四爷,会有这般模样?   而林溯哪里知道,冷血遇上女孩子,尤其是像她这样的任务之外却又对他有恩的女孩子,就像是就像大象见着了老鼠,遇到了命里的克星。这话可是他师兄——追命亲口说的。   最后,林溯想了想,又取出一瓶丹药扔给冷血。这药解毒性不强,唯一特殊的就是可以提神醒脑。算是对冷血有些用处。   “觉得快毒发时,吃上一颗。虽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但总归聊胜于无。”   冷血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丹药收进怀里。   冷血不道谢,林溯也不在意。“走吧,去山西接我徒弟去。”   说完,话音一落,两道身影前后越起。白色的身影轻盈灵活,素色的那道如离弦之箭,凌厉飞快。   两人运起轻功,中途在一处小镇的驿站买了代步的马匹。   一路上连续换了五匹马后,林溯与冷血终于到了山西境内。   此时离山西城还有五里地。这点路程对林溯和冷血来说都不算什么,两人打算好连夜入城,却不想中间出现了个小插曲。   在经过一片树林时,前方传来了打斗声。两人对视一眼,翻身下马。   今夜的夜色很好,两人的夜视能力都不差。遂刚走近战圈,就看清了战况。   这是多人围攻一人的战局。被围攻的这人不太高,但也不矮。他一身华服,面容英俊,脑后被竖起的长发带着些天生的自来卷。   此时他身上的华服已经被划破几处,染上不少血红之色。而那些围攻的人却片刻不敢大意,全力以赴地围攻这个青年。   而被围攻的这人,他手中并没有握着长剑之类的语气,而是一把短刀。刀身很轻,很短,很薄,几乎就宛如一片柳叶。每一次短刀离手,都能准确地命中敌人,带走一条人命。   这人如此特殊的武器和手法,被冷血认出。“小李探花?”   “你认识?”林溯看他。冷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反手拔出无鞘的细剑,进了战圈。   场中突然多出一人,众人怎会发现不了?   在冷血快速出剑,收割出两条性命后,黑衣人戒备起来。在发现除了二人,边儿上还有个白衣女子后,分了几个人手出来围攻。   见有人杀过来,林大夫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即足尖轻点,与那杀气腾腾的几名黑衣人拉开距离,接而素手一番,三枚银针由“品”字状飞射而出,打落了一人。   见林溯所用的是暗器,追杀她的黑衣人更加警惕,试图与她拉近距离。   然而,林大夫哪里是那么好追的?   每每黑衣人快要追上她,贴近了攻击范围,林溯都是足尖轻点,轻飘飘地向后掠去,而后再次甩出银针。   林溯足足绕场溜了一圈儿,像是放风筝一样,把黑衣人挨个儿放倒。   脱离战斗的林大夫此时心情并不轻松,反而颇为心酸。   遥想当年,她林溯也是操作犀利的食人花,现在遇敌,竟然沦落到放风筝这般猥琐流的打法……   ——天知道系统对我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垃圾系统,还我花间!   林大夫的满腔悲愤,最后发泄在了黑衣人身上。   她的身法灵活,每次停下时,都是银光一闪,三枚银针飞过,带走一人。而中针倒地的人他身侧的同伙还未来得及反应,林溯已经出现在了下一个位置。   原本十几人的围攻,由三人联手反杀。   被追杀许久的李寻欢这才某机会看清出手相助的人。   “原来是冷大人,”李寻欢抱拳,“在下李寻欢,多谢冷大人和这位姑娘出手相助。”   对此,冷血只是淡淡点头,随后去翻看尸体,查找线索了。   居然有人围攻皇上钦点的小李探花,这未免有些太过猖狂。这事,冷血是一定会上报给诸葛神侯的。   冷血这个样子,李寻欢像是早就体会过,遂不甚在意。他扫了眼四周,找了块儿干净的大石坐下。此时他的气息有些紊乱,面色也算不上好。身上还有好几处被刀剑砍伤的伤口。   林溯见此,把手伸入袖中,掏出一瓶金疮药扔了过去。   李寻欢猛的抬手一接,见是伤药,遂笑道:“多谢姑娘,不知怎么称呼?”   “林溯。”   “林溯?”李寻欢颇为惊奇,“可是‘活人不医’林神医?”   林大夫:“……”   ——我现在已经这么有名了吗? 第44章 林仙儿危矣   李寻欢, 大庆去年皇上钦点的探花。他这次是因家中大哥病重,特地跟皇帝告假, 回来省亲的。   可他却在路中遭遇截杀。山西城外的那次, 已经是第三波了。   收到消息后, 无情有些不解。看到幕后主使的人名后, 眉头皱地更深了。   “李探花虽官从佥都御史,可到底是身在督察院,与蔡京等人更是少有交集。蔡京怎会派人截杀他?”   看这一波接一波的截杀,分明是李寻欢把人得罪大发了,誓要他有去无回啊。   “咳,”神侯大人咳了一声,“你去追查金鹏王朝的事时,京内发生了一件事,算上去与他有关。”   “哦?何事?”   “前些日子, 蔡京……”诸葛正我娓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的朝堂上, 有人参了蔡京手底的直系——正二品大员户部侍郎一本。说他监守自盗, 在蜀地旱涝时,朝廷百万两银子的赈灾款,从他手里过了一番, 只剩下了一半。   这未免胃口也太大!   视金银如生命的皇帝陛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虽然新皇看上去不靠谱了些, 但还是有能力的,不然老皇帝也不会选他做继承人。然而,群臣也是在新皇上位了一年多才得知, 他们这位新皇啊,别的都好,就是对黄白之物有着迷一般的执着。平日里最爱做的就是抄家!抄,贪官的家。   要知道,自从这位画风清奇的陛下上位后,连权臣蔡京都不敢在这方面触霉头。没见他现在的灰色收入都不敢朝公款伸手,而是收收贿赂,搜刮搜刮民脂民膏吗?   不然,谁知道这位与众不同的皇帝陛下,会不会脑子一抽,才不管现在的朝堂局势,也不管蔡京会不会造反,红着眼睛去抄他的家。   这个户部侍郎自己拎不清楚犯了这等事,算是触碰到了这位年轻皇帝的逆鳞。不过他还算幸运。因为马上就有金鹏王朝的遗产进库,所以皇帝的心情颇好。五十万两白银数目确实不少,不过,跟无情所带回来的一笔财富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蔡京见今日皇帝陛下并没急吼吼地嚷嚷着抄家,遂开口求个情。毕竟户部侍郎所贪的银子,十有九成都进了他的腰包。   蔡京所说的内容无非就是,五十万两那么多银子,怎么会凭空少了一半?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要不陛下咱们派人去核实一下,发现赈灾款确实少了再定罪也不迟。   蔡京巴拉巴拉一大堆,皇帝听的昏昏欲睡。   他今天是心情好,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蔡京说完,皇帝挥挥手让他站回去。蔡京派系的另一大臣也要为其说话,却被皇帝一个不耐烦打断。   “……”   被皇帝噎回去的一肚子草稿的大臣十分尴尬。他的顶头上司蔡京也有些尴尬。至于神侯大人……他也挺尴尬。   虽说皇帝怼的是蔡京的人,神侯一派都挺乐观其成。但是,神侯大人真的有些没眼看。他们家的皇帝,除了爱钱如命,还是个颜狗啊!   你瞅瞅皇位上坐着的人,那年轻俊秀的脸上的嫌弃,就差用毛笔在上面写上“你丑,你闭嘴!”了。   皇帝环顾四周,看到了一身官服,身姿挺拔,样貌俊美的李寻欢,眼神一亮。   “李卿,你来说说。”   于是,靠着颜值得到发言权的李寻欢得到了全场的凝视。   李寻欢现在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他被皇帝钦点为探花,按理说应该是去翰林院的熬资历的,可皇帝却大手一挥,把他安在了督察院,还破例任命他为——右佥都御史。   右佥都御史,从三品。要知道状元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虽然御史只是个言官,但人家也是凭本事(口才)吃饭的。   李寻欢能考上探花,自然也不是草包。而他为人也是正义,看不上蔡京那派的所作所为。   于是,他便说:“圣上,臣以为……”   李寻欢话里表达的大致意思就是——既然有人参了户部侍郎,肯定是有凭有据。那还废话什么,革职查办,抄完家再说啊陛下!   李寻欢:……不,陛下我没说抄家!   “嗯,李爱卿说的极是。”李寻欢说的话太对皇帝的口味,遂大手一挥——抄家!   众臣:“……”   李寻欢:“……”   ——我不是,我没有。   其实这事儿不怪李寻欢,人家只是话语公正地那么一说而已。可是蔡京却把李寻欢恨上了。   这次的旱涝范围不大,遂户部只拨款一百万两白银赈灾。可是当官的都知道那点儿猫腻,这层层克扣下来,最后用到救济百姓的银子,十分之一都可能不到。   这事儿蔡京本来不想换,可谁让那户部侍郎贪的钱九成都献给了他。五十万两印着朝廷官印的现银,能从他家搜得出来才怪!   可搜不出来,依皇帝那性子肯定会让人严加拷问,让人把钱吐出来。可钱都进了蔡京的腰包,怎么吐的出来?   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可这事儿如果杀人灭口了,不是明显把事情闹大?没追回钱,皇帝肯定不会罢休的!   无奈之下,蔡京又把还没捂热和的四十多万两白银吐了出来。这还不止,因为赈灾款到最后百万两白银只剩了十万两!小皇帝才不管那是层层克扣的结果,只会盯着户部侍郎要。   没有?那就老实交代——钱去哪了!   就因为对皇帝的作风非常了解,所以蔡京又不得不咬着牙把那缺口儿给补齐了,全暗中送到了户部侍郎的库房。   四十万两吐出去不说,还倒搭了四十万两。里外里亏了八十万两!都足够再拨一次赈灾款了!   蔡京恨呀!恨户部侍郎蠢,自己贪银子还不擦干净屁股。又恨李寻欢那日多嘴,让他拜拜亏损近百万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没了不说,这些日子还得天天受着以诸葛正我为首等人明里暗里看好戏般的嘲讽。   越想越气,越气越怒。最后,怒发冲冠的蔡京摔碎了手里价值连城的把玩。   “岂有此理!派人去追杀李寻欢,本相要他有去无回!”   怼不了皇帝,怼不过诸葛小花,还治不了你一个李寻欢吗?   所以,被迁怒的李寻欢,承受了来自蔡相的怒火。若不是中途遇到了林溯和冷血,他估计这次省亲,估计就回不去了。   冷血得到无情的传信,告知李寻欢前因后果后,李寻欢也是无奈又无语。   ——他做错了什么?明明最后下达命令的是圣上!   一旁充作吃瓜路人的林大夫听清始末后,摇头啧啧称奇。   “你们的皇帝陛下,真是……与众不同,前无古人。”   可不嘛!画风如此奇葩地皇帝史上能找到几个?可偏偏他还算得上是个明君!你能找出几个政治清明却又画风如此“清奇”的明君?找的出蔡京那吐出来的八十万两银子全给你!   不再去说这个糟心的事儿,李寻欢这几日伤势已经恢复些许。三人也要分道而行了。毕竟林溯此行目的是去珠光宝气阁接林仙儿,而李寻欢则是回李园。看似都在山西,可却隔着一段路程呢,方向也不一样。   分别之际,李寻欢朝再次道谢后,又对林溯抱拳。“林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在下这次省亲是因家中大哥病重。不知,待林姑娘办完事后,可否来李园做客?”因为自己也摸不清林溯的那个“活人不医”地称号是怎个意思,所以李寻欢没有贸贸然直言请林溯为自家大哥看病。   不过,态度还是要端正的。   “李某定当——扫榻相迎!”李寻欢一脸郑重。   “嗯……”骑在马上的林大夫歪头想了想。   接到徒弟弟后,林大夫本是想着去万梅山庄的。毕竟剑神大人都亲口允诺了她万梅山庄的医术随她翻阅。   可是吧……上次西门剑神的冷气让林溯有些心虚。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坑了剑神后,还能活下来,继续在他面前蹦哒。但是她最近是不敢去万梅山庄蹦哒的。   既然不去万梅山庄,那她也就没什么要紧的事了。沉吟片刻后,林溯点头应下了。   见此,李寻欢松了口气,面上也是轻松愉悦了不少。   “那在下在李园,恭候林姑娘大驾。”   “恭候就不必了,我只是个大夫而已,有人问药,我既应下了,那么上门为其诊治也是应当的。”林溯拂拂袖子,轻描淡写地说着。   而后,她微笑着告辞。小腿一夹马腹,骑着马,与冷血一同朝珠光宝气阁的方向飞奔而去。   而朝珠光宝气阁疾驰的两人,殊不知此时的珠光宝气阁已经全面戒备,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如临大敌。   “总管。”霍天青的手下朝他禀报,“我们自己收到消息,五毒童子已经到了山西境内,不日便会……”   后面的话那人没说,霍天青已经明白了。他面色沉着,心情也尤为沉重。   “下去吧。”   “是。”   “霍公子。”本坐在椅子上的林仙儿悠悠起身,绝美的脸蛋儿上面带忧色。   “此番本就与珠光宝气阁无关,他们是冲我来的。还是放仙儿独自离去吧。”   闻言,霍天青看向这姿容绝丽的倾城美人。她如花似玉的娇容上忧色不减,但更多的是坚决,那坚决之下,是许多江湖男儿都比不上的果敢无畏…… 第45章 林大夫赶到   是夜。   暮色苍茫, 天上无星无月。   片片乌云遍布夜空,气压也因着天气低沉沉的。   浓重, 闷热。   与湿气一起沉着下来的, 是那浓郁地, 挥散不去地杀气。   今日珠围翠绕, 雕栏玉彻的珠光宝气阁格外的静。夜色的笼罩下,仿佛成了一潭幽静的死水,但分一丝波动,都会一览无余。   林仙儿一身白衣,绝美的娇容面无表情地坐在正院之中。她今晚没有像平时那般,头顶双耳带上林溯给她置办的首饰,而是学着林溯的样子,上半的青丝绾了个最简单的发髻,以一枚玉簪别起。   而她的身后, 站着一个男人。此人正是霍天青, 他此时一身青黑色长衫, 好似融入夜色一般,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霍天青紧绷的面上冷意一闪, 双目紧紧盯着前方的房顶。   ——来了!   突然,一只银钩飞出, 朝林仙儿勾来。   霍天青见此,闪身到她身前,双臂微张, “凤凰展翅”,左手成爪,就那么赤手空拳地接住了这只银钩。而他的右手也未闲着。只见霍天青腰身一拧,两指虚捏成凤啄,向银钩的主人点去。   而迎上霍天青的右手的,是一个人头大的铁球。两指虚捏的凤啄,在其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子。可见如果这招打到人身上会是什么效果。   袭击的人也是一惊,收回铁球和银钩,向后掠去,与霍天青拉开距离。   两人暂时停手,互相戒备。也是这时,林仙儿才看清来人的样子——恐怖狰狞!   这人的脸左面已被人削去了一半,伤口现在已干瘪收缩,仅剩的左眼和半只鼻子也因为伤口的缘故不复之前的模样,歪歪扭扭,十分丑陋。而他的右眼处,眼球已经被人残忍挖出,只剩下了漆黑的洞,左上方的额角,被人用刀重重地划出了个大大的“十”字。   他的一双手也被齐腕砍断了,现在右腕上装着个寒光闪闪的银钩,正是方才攻击林仙儿所用的武器。而刚刚用来抵挡霍天青攻击的,则是左腕上安着的比人头还大的铁球。   这个人,样貌狰狞丑陋,若是普通人见了,定会吓得惊叫不止,噩梦连连。可是,他之前在江湖上却有一个“玉面郎君”的称号。   林仙儿也是被这人,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冷冷地看着他。   ——师父说上官飞燕身边净是一些奇怪的人。果然一点没错。   林仙儿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院中又多出一人映照了林溯的话。   “哈哈哈,柳余恨,你这银钩铁球居然还比不过人家赤手空拳。果然之前江湖上‘玉面郎君’的称号,都是来自你那张脸吧?”   “啧啧,只可惜,现在连脸都没了。”   这如拉风箱一般的声音,委实令人难以相信,这是人能发出来的。   寻声望去,这人身影高瘦干瘪,皮如老松,又黑又皱。而他的双手却带着一双碧绿的手套。那手套泛着幽光,一见就不是什么普通之物。   “青魔手……”霍天青一惊,“你是尹哭!”   青魔手!伊哭采金铁之英,淬以百毒,锻冶七年而成的凶器。不仅锋利,还有剧毒!   霍天青心下一沉,连青魔手尹哭都来了。今日定是不能善了了。   “小子眼力不错,可惜命不好。”尹哭阴恻恻一笑,眼中杀意毫不掩饰。   霍天青没有再理会尹哭,因为还有人来了!   只见一道矮小的身影窜出,所过之处,草木枯萎,一片青黑。   “咯咯咯……”此人怪笑着,绕着林仙儿转了一圈儿,因霍天青出手阻拦,后退到尹哭身侧。此人正是霍天青最为防备的五毒童子!   此人身形宛如稚童,样貌却极其丑陋。他现在正直勾勾地盯着林仙儿,一阵怪笑。   “咯咯咯……飞燕说这里有个江湖第一美人,如果我杀了那个叫林溯的,就把美人儿送给我做丫鬟。”   “美人儿,真美!”他痴笑着,一双三角眼却闪烁着凶光,“你师父呢?快让我杀了她。”   “你敢!”林仙儿起身,伸出玉指怒喝一声。   “我怎么不敢?”那人又是怪笑一声,“我不仅要杀你师父,还要杀了你身边这个碍眼的男人。”   “放心,我不会杀你。若你表现的好,我还会把你收入房中。到时候飞燕做大,你做小。咯咯咯……”   “恶心!”林仙儿冷哼一声,朝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个男人身后的上官飞燕嗤笑,“上官飞燕,原来你勾搭上的都是这般不堪入目的货色,怪不得陆大侠和花七公子看不上你!”   林仙儿这话一出,上官飞燕像是被戳中的什么痛处,美丽的面庞瞬间扭曲。“给我杀了他们!”   此话一落,几人杀气暴涨,瞬间开始动手交战。   也是在三人动手的同时,十几名手持刀剑的高手出现,围攻上官飞燕等人。   霍天青击退了窜过来偷袭的柳余恨,扭头朝林仙儿快速道:“仙儿姑娘,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我已安排了人,他们会护送你安全出城。”   “想走?没那么容易!”五毒童子一把毒粉放倒了身边的人,快速来到林仙儿身边。霍天青本想支援,怎奈被同样冲上来的尹哭缠住,抽身不得。   “仙儿姑娘!”   眼见林仙儿就要落入魔爪之际,一道寒冽的剑光闪过,细长的剑身,竟然就那么直接削掉了五毒童子的手,其腕而断!   “啊—!!”五毒童子掐着喷血的断腕惨叫一声,却不知因此露出破绽。细剑甩出了个剑花,当即刺入五毒童子心口。一击毙命!   五毒童子死的猝不及防,游走在战圈最边缘的上官飞燕见此,暗叫不好。等她看清杀掉五毒童子的人后,更是萌生退意。   ——竟然是冷血!?不好!快退!   “想走?”一道女声冷冷地一哼,随着她的话音一同出现的,是一道银光。只见三枚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出,刺入上官飞燕肩颈三处大穴。起身而跃的上官飞燕,仿佛像是突然被雷劈中的飞鸟。整个身子猛然一僵,而后直直砸向地面。   这四人里,能让林大夫虐虐菜的,也只有上官飞燕了。   “飞燕!”柳余恨见到此状,迅速砍杀了身边的两人,闪身掠向上官飞燕。可还未等他到上官飞燕身旁,便有三人攻上来,再次被纠缠阻拦。   五毒童子已死,上官飞燕失去行动力。又因冷血加入,原本人多却落在弱势的那方迅速强大起来,反杀几人。   冷血的剑飞快,不过三十招,他便挑落了柳余恨手腕的武器,并且挑了他的脚筋,使他失去了行动力。而后,他又转身加入另一战局,与霍天青一同围攻青魔手尹哭。其他人见此,纷纷停了手。十七个人,现在只剩下五人站立。   而刚刚只出手打落上官飞燕的林大夫,正把解毒的丹药给了五人中的其中一人,让他去给中毒倒地的人一一分发一颗。而剩下的四人也未闲着,他们手里拿着林溯给的金疮药,与林仙儿一同给同伴们处理伤口。而伤势最重的,则是林溯亲自来。   这些人虽然是霍天青召集起来,但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他们师徒二人。此时,能救一个是一个。   所幸尹哭和五毒童子都是爱用毒的人。他们的毒虽然剧烈,但总归没到见血封喉的地步,有的救。而五毒童子这个大杀器,更毒的毒’药还为来得及使出,便被冷血杀死了。   而倒在柳余恨银钩和铁球下的人,除了一个胸口被刺破,差点伤及心脏的人和另一个被铁球震伤肺腑的这两个重伤患者被林溯及时施针稳住了伤势,其他的有好几个被银钩刺穿琵琶骨的只能先简单处理下伤口,等今晚的事情结束后,她再出手医治。   林溯和林仙儿这边在忙,冷血和霍天青那边却已经差不多了。哪怕尹哭的青魔手再厉害,但他本人的功力却不敌霍天青,招式也不低冷血。见自己连露败势,尹哭一咬牙,以承霍天青一掌为代价,突然转身朝同样在帮忙处理伤势的林仙儿飞去!   林仙儿只觉着有一道隐隐幽幽青光的金属手掌忽的朝着自己而来。她还未有所反应,便已经被尹哭挟持住。   刚刚霍天青的那一掌威力不可谓不大,尹哭得手后,嘴中也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但重伤总比送命的要好!   尹哭觉得自己这一掌挨的值。他的青魔手离林仙儿白皙脆弱的脖子只有一寸。只需一用力,就能取走她的性命。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师父……”   林大夫“……”   青魔手尹哭是吧?很好:) 第46章 林大夫套路   “……别过来, 否则我杀了她!”   “堂堂江湖榜兵器谱排行第九的青魔手伊哭,没想到竟然会做出以别人性命要挟的事!”霍天青冷哼。   “小子, 你懂什么!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 就知该道——没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别过来!再动半步, 我就杀了她!”尹哭大喝一声, “想来你们也不想,这娇滴滴的江湖第一美人今晚香消玉损吧?”   “……”霍天青和冷血不语,不过他们面色都很是冷凝。   “嗤!”   就在几人对峙之际。一道刀光划破黑暗,破空袭来。在尹哭宛如树皮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   青魔手伊哭只觉得脖子侧方一凉,随即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那地上系着红缨的飞刀。   “小李飞刀?”   尹哭看向飞刀方才发出的方向,却没有见到李寻欢,而是一身白衣,冷清极了的林溯。   “居然是你!”尹哭心有余悸。   ——居然是她?   确实应是她,若是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 此时他早就命丧在方才的飞刀下。可这刀, 确确实实像是李寻欢的。   不是确实像, 是确实是。这是那日林溯一时兴起捡来看看的。但却发现这刀普普通通,城里随便一家铁匠铺就能打出来的凡铁。林溯没了兴趣,就把刀随手扔进了空间包裹, 没想到今晚却派上了用场。   “先别急着高兴,”林大夫抬眸, 漆黑地眸子直盯着尹哭,“虽然这一刀没能插‘进你的脖子,但也划出了一道口子。只这一道口子, 就能要你的命!”   林溯的暗器是针,这柳叶一般的飞刀她还是头一次用。因为见过李寻欢 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她只学了三分形,而威力连李寻欢本人的十分之一都未曾达到。虽然只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不过也够了。   “你什么意思?!”尹哭的心又提了起来。   “怎么?你听不懂吗?”林溯背起双手,双眸泛着冷光,“我是个大夫,除了医术当然也会用毒的。”   说着,她把视线放在尹哭虚抓着林仙儿脖子的青魔手上,眼神一冷。“把我徒弟放了!不然你必死无疑!”   一听林溯说她用了毒,尹哭心中一慌。恰时只觉得伤口处火辣辣地疼,他运功感受了下,却毫无中毒迹象。   林溯显然也发现了尹哭的此番动作,冷笑一声。“此毒无色无味,潜在体内更察觉不到,亦无法运功逼出。一个时辰内得不到解药,毒性发作后,便会从伤口处开始迅速溃烂,接而十二个时辰之内,全身溃烂而死!”   “好一个‘活人不医’!”尹哭咬牙切齿,“怪不得有这一这么邪气的称号。真应该叫那些说你仁慈心善的人看看,他们追捧的林神医,亦是如此研制出这般歹毒毒’药的心狠手辣之人!”   闻言,林溯竟是笑了。她负手而立,理所当然地道了句:“毕竟我是个手无寸铁的大夫,不研制出点东西自保,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一身医术。”   “呸!装模作样!”被“手无寸铁”的林大夫以银针封穴而动弹不得的上官飞燕骂了一句。   ——手无寸铁?那她身上的银针算怎么回事?!   “闭嘴!”冷血一扬剑,剑尖指向上官飞燕。一双浅色眼瞳爆出慑人的冷意,让上官飞燕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废话少说,”林溯从袖中取出个白色的药瓶儿,道出一颗红色的丹药,“解药在这里,放了我徒弟,解药归你。”   尹哭吼了一声,盯着林溯,“我凭什么信你?”   林溯秀眉一扬,昂首把手中的丹药放入口中。接着,她又倒出一颗放在手心。“这是最后一颗。”   “放了我徒弟,解药给你。并且我保证,只要你不主动攻击,我们三人便不再向你出手。今日之事,他日再见到你时,也不再追究。”说完,林溯看向冷血和霍天青,收到示意后,两人冷着脸点点头。   “你们二人后退五步!”尹哭指的是霍天青和冷血,后者二人依言后退。以示诚意。   “解药拿来!”   林溯才不会轻易把药给他,“这可不成。你不放人,我怎么能给你解药?”   “这样好了,”林大夫提出个建议,“我数三声,我们一手交人一手出药。”   “哼!如果你敢耍花招!你徒弟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不会。”林溯保证。   “一,二……三!”   “三”这一声刚落,林溯便注足内力,狠狠地把手中丹药朝尹哭的肩膀的一处大穴打去。   尹哭没想到林溯的内力竟然这般深厚,他只觉得肩膀一麻,抓着林仙儿的手登时无力,而林溯也抓紧了这个时机,凭借着快如鬼魅的身法,把林仙儿从尹哭身侧带回。   这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其实,刚刚尹哭是有机会阻拦的,可是他的另一只手却下意识的接住了掉落的丹药,失了时机。   解药在手,身受毒性威胁的尹哭,毫不犹豫地就把丹药吞在了口中。而此时,冷血和霍天青已经冲了过来,却被林溯伸手拦住。   见此,尹哭怪笑一声。“你这丫头还算说话算话!不过他日再见,老子可不会留手!”   说着,尹哭运起轻功飞起,可将将跳起三五米高,还未出院墙,只见半空中干瘦的身影突然一僵,“啪叽”一声,砸在地上。   “尔敢使诈!”   摔落在地的尹哭只觉着方才在半空中,突然内力全消,砸落在地。而现在只觉得经脉疲软,四肢无力。   这一变故,除了林仙儿和林溯本人,其他人皆是没有料到。   至于林仙儿为什么也是意料之中的表情?只因林溯拿出的丹药,是当日在青云客栈放倒看着陆小凤那三人所用之药,并且这丹药还是林溯事后,浓缩十倍药效的加强版。   “使诈?”林大夫轻笑一声,“我可是遵守承诺,没有让冷捕头和霍天青,哦,还有我自己,‘再’对你出手。”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至于我说‘日后不再追究’的事……”林大夫垂眸看他,一双杏眸闪着冷光,眼瞳更是漆黑如墨。   “我从不出尔反尔,遂——今日便把账算了吧!”   林溯这话一出,众人再回想方才她的话,却发现处处都是陷阱。把咬文嚼字发挥到了极致,用文字陷阱来套路人的林大夫,也是没谁了。   “好!今日载在你手上,老子认了!”尹哭咬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在此之前,先把老子身上的毒解了!休要再拿别的药来糊弄老子!否则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比起林溯所说的全身溃烂而死这般折磨人的面目全非的死法,他更愿意痛快地挨一刀。   林溯正把玩着刚刚假意吞下实则扔进空间包裹里的丹药,一听尹哭如此说,手中的动作一顿。以一种关怀智障的眼神看向尹哭:“谁说你中毒了?”   “那么狠毒的毒’药我可没有,”林大夫一脸无辜,“我不过是在方才的刀刃上,抹上了一层辣椒油。”   所以,那伤口处才觉得火辣辣的。   尹哭:“……!!”   众人:“……←_←”   一时之间,气氛顿时变得怪异无比。   不过好在事情圆满结束,霍天青上前卸了尹哭的青魔手,点了穴道后他把和上官飞燕与柳余恨放在一起。至于五毒童子,他全身是毒,霍天青一只手带上青魔手,拽着他的腿,把尸体扔在了上官飞燕面前。   至于冷血,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林溯。那双浅色的眼瞳一直瞅着她,仿佛有话要说。   刚刚给林仙儿诊过脉,发现她并无大碍,只是浅浅地中了些青魔手上的毒素且有些受惊后,林大夫放下心来。她一回身,便见冷血还在盯着自己。   “……你看我干嘛?”   “你的辣椒……不是没了吗?”我们的冷四爷终于问出他心中的疑惑。他明明记得,那天林溯掏出那瓶用来烟熏霍休的辣椒时说的“最后一瓶”这类的话。   “是啊。”林大夫亦是点头,“所以这是我们在吃面时,朝店家买的辣椒油。”   冷血:“……”   林大夫:嗯……今天的辣椒依旧很棒棒。   ……   继怪异无比的气氛后,冷血冷四爷又从里面填了一份迷之尴尬。   而导致这一切罪魁祸首的林溯,则是拽着林仙儿,给自家徒弟弟指着反面教材上课去了。   “啧啧,能把陆小凤哄骗地团团转的上官飞燕,想不到今日却在这里折了翅膀吧?”   对于林溯的冷言奚落,上官飞燕怒而瞪视。她到底还是有几分聪明的,因为现在落入林溯手中,所以也没说什么话反驳。生怕惹怒这个喜怒不定,不按套路出牌的林大夫。谁知道她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见上官飞燕如此,林溯也不在意。她指着上官飞燕,对林仙儿道:“你瞅瞅。明明长的挺漂亮,用美色留不住陆小凤,而身体倒是能留住些,不过却是几个不上台面的歪瓜裂枣。”   “你!”柳余恨瞪向林溯,独眼爆发杀气。如果他能动,此时定会用他手上的银钩,刺穿她的琵琶骨。   “我什么?”林大夫秀眉一扬,丢出一枚银针打入柳余恨的哑穴,“闭嘴。”   而后,林溯又缓和面色,意味深长地看向林仙儿。“懂了吗?”   林溯此事暗指林仙儿在得知自己被百晓生誉为江湖第一美人时,她背着众人同那些江湖人同游的事。   林仙儿颔首。“仙儿受教。”   “嗯。”见自家徒弟弟如此乖巧,林溯话锋一转“不过,她也有你值得学习的地方。”   “???”   在林仙儿的诧异下,她指指地上的三人。   “玉——鬼面郎君柳余恨,青魔手尹哭,五毒童子……”林大夫啧啧摇头,仿佛似是不堪入目一般,“这样的货色都能下得去嘴,你行吗?”   ——啧,她确实行。前提是没遇见自己。   “……”林仙儿看了眼地上根本都没正常人模样甚是狰狞可怖的人,噎了噎。强忍住胸口翻涌而上的恶心,一脸叹服的看向上官飞燕。   “仙儿不如姑娘。”她笑的真诚极了,谦虚又佩服。当然更多的还是庆幸。   上官飞燕:“……”   ——别以为你有个厉害的师父老娘就不敢揍你了! 第47章 林大夫医病   五毒童子身死, 上官飞燕等人落网。霍天青本是想杀了几人以绝后患的,可上官飞燕牵扯金鹏王超一案, 不能这般轻易的死掉。遂冷血给六扇门传信, 压着上官飞燕, 尹哭和柳余恨前往京城。   临别之前林溯则是以银针封穴, 使上官飞燕等人使不出内力,身体与普通人无异。   冷血浅色的眼瞳盯着林溯动作,后者在上官飞燕几人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眼神下,又取出三枚银针,刺入他们的哑穴。   “好了。”林大夫直起身,满意地点点头。   她现在对人体的脉络和各处穴位辨别已经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除非有人会那般移穴的功法,否则她以银针封穴的人,没有丝毫机会逃脱。   冷血见此,朝林溯颔首。离别之际, 我们嫉恶如仇的冷四爷, 盯着林大夫半晌, 憋出了一句:“京城的点心很好,神侯府还有不少皇上御赐的琼浆玉露。”   “……啊?”林大夫愣了一瞬,歪头眨眨眼后才明白冷血的意思。可她偏生装作听不懂, 黑白分明的杏眸带着促狭,看向冷血, 一脸茫然的样子。   “……”   ——算了。走了。   “告辞。”冷四爷转身就走。   “我听说你师兄——盛捕头的医术很好?”   闻言,冷血驻足,回头看她。却不知她要说什么。   “待我研制出能压制你体内毒性的法子, 医术岂不就是远超过他了?”   “大师兄不醉于此。”无情的暗器,轻功皆是一绝。这些成功的背后,本就是长时间的汗与血磨砺出来的。遂无情没有过多时间沉浸医术。况且,他还很忙。   林溯倒是故意不听冷血的话中之意。她背起手来,微微抬手看向冷血,笑道:“所以,你也是承认我医术比你师兄好的多了?”   冷血:“……”   ——我不是,我没有。   “既然如此……”林溯面上的笑意加深,“待我上京,解决了你体内的毒,再让你师兄来我这里看看他的腿可好?”   若是此时不是冷血,而是其他三个师兄听到这话。追命肯定会说“好好好”,而铁手也会抱拳相谢说什么“我这姑娘好意,我家大师兄……”,然后如实交代无情的腿——不良于行的病因。而无情本人,也许会婉拒。   可换了我们冷四爷,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看着林大夫,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儿。   “嗯。”   “如今江湖上不怎么太平,我给你的金疮药可还随身带着?”   “嗯。”   “到了京城别忘了给我传信。”   “嗯。”   “人家都说救命之恩需以身相许,你觉得怎么样?”   “嗯……嗯?”冷血微微瞪大眼。   “哈哈哈。”林溯轻笑一声,面上满是灵动的狡黠。她觉得,这个梗可以玩儿一年!   捉弄得逞后,林溯朝冷血摆摆手。“走吧,一路顺风。”   说完,她便转身回去了。冷血看着进门的白色身影,抿抿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   冷血走后,林溯也没在珠光宝气阁待多久。上官飞燕来找林溯师徒报复的事情已经解决,为了不被波及遂安排阎铁珊去别院修养的霍天青也把人接了回来。   这一个多月,阎铁珊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的十有八’九。只是毕竟上了年纪,身体被毒素侵蚀,虚弱是少不了的。   林溯为其诊完脉后,给他开了个方子,婉拒阎铁珊的盛情挽留,提出告辞。   霍天青亲自把人送到了城外,他本是想和林溯一起走的。毕竟这不但是救命恩人,还是救了救命恩人的恩人不是?   不过现在阎铁珊身体虚弱,珠光宝气阁的事情都担在了他身上,委实走不开。   林溯也明白霍天青的心思。这人虽然孤傲的很,但是在某事上却格外的一根筋。   临走前,林大夫拍拍霍天青的肩膀,以示鼓励。“当珠光宝气阁总管很有前(钱)途,好好干!”   ——好好干!以后都是你的。   阎铁珊是个太监出身,注定无后。他救了霍天青一命,霍天青给他办事,兢兢业业一丝不苟。而阎铁珊何尝不是把他当做了亲子看待?毕竟,不是谁都能坐上珠光宝气阁总管的位置上的。   不管霍天青反应如何,林溯翻身上马,坐在林仙儿身后,持着缰绳,一夹马腹。这白衣飘飘的师徒便绝尘而去。   马背上,林仙儿转头问林溯:“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   “太原。”   太原,是李寻欢的老家。她答应了李寻欢,接上林仙儿就去李园拜访。现在事情解决,当然要去太原了。   ……   珠光宝气阁离太原不远,林溯带着林仙儿走走停停了五日,便到了太原城。在城中一家客栈休息了一晚后,第六日,林溯便与林仙儿前去赴约了。   若说太原城内,最有名的一家是谁?一定非当李园莫属。那李园不仅宅子大,园中的水景儿也是照着江南之风修建的,颇有诗意。而更让人津津乐道的,不外乎是李园大门口,当今圣上御笔写下的对联——“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了。   这李家,可以说是个书香世家了。不过可能是因为读书人身子都不怎么好,李家老父今年年初病逝,而现在未近八月,李家大郎也开始病重。   林溯在李园大门口刚让下人林溯禀报,不到片刻李寻欢便亲自迎了出来,引进大堂。   因为林溯和林仙儿都是女眷,遂林诗音也从她的小院儿里出来迎客。   林诗音今日着了一身淡淡的紫色衣裙,身子单薄,水眸明亮。不同于林仙儿的仙子面容,她的容貌是温婉清丽的。一如她的人一样,是一位恬静美好的千金闺秀。   林溯不准痕迹地收回目光,遂又把视线放在自家美徒弟身上。   ——嗯,还是自家徒弟弟更美。   若说林仙儿面容确实绝色,但林仙儿与林诗音并不是一个风格。只能说各有千秋。都是惊鸿一瞥令人难以忘怀的美人儿。可林大夫片刻之间就下了定论,也是偏心眼儿到家了。   几人没有过多寒暄,林溯率先引出此行目的,询问李寻欢病重的大哥身子好些没有,若是未曾痊愈,她可以帮忙看看。   林溯如此一说,李寻欢当然是觉得再好不过。遂引着林溯去了他大哥李千欢所居的清竹阁。   ……   李家大郎——李千欢应该长什么样?   鉴于李寻欢的那头自来卷儿,林大夫觉得,也应该是个一头浅发色自来卷儿,与李寻欢相像有几分相似的英俊男人。   可等林溯见到本人时,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李寻欢的那头褐色的自来卷儿,到他大哥那里,就像基因突变一样,成了黑长直?!   这位李家大郎一身白色长袍,外面批了一层青色的长衫。颀长清瘦,面目白净,五官清秀俊雅。当真是淡雅如竹的男子。   他的一头墨发未曾竖起,在脑后随意地披散着。脸上带着病弱之人的苍白之色,时不时地会以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咳嗽一阵。带他放下手,你会发现,他的唇不同于别的病人那般毫无血色,而是绯红之色。   这抹绯红给李千欢清雅的面容填了一份艳色。而看在林大夫眼里,这抹神来之笔的艳丽,却体现出了病因。   嘴唇过红,多半是肺出了毛病。而这般鲜红如火……   林大夫不动声色地挑眉,把诊脉的手收回。   这位李家大郎看上去淡雅如竹,浑身透着仙气儿跟个隐居竹林的仙人儿似的,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肺火?急火攻心了都快!   “林姑娘,怎么样?”李寻欢显然很忧心自家大哥身体,而他身侧的林诗音虽然未言语,但看面上亦是担忧之色。   “放心,不是什么重病。”林溯出言安抚。   ——确实不是重病,而是心病。然而心病不好医呀!   “可否让我和令兄单独说几句话?”   “当然。”李寻欢带着林诗音退出房门,而林仙儿,也因为林溯的眼神示意,颔首退下,并且体贴的关上房门。   “李大公子。”林溯开口问他,“最近一些时日,可曾觉得情绪不稳,易暴易怒?”   “不曾。”李千欢淡淡答着。那模样,可真像极了纤尘不染的高冷仙人。   这两个字两个字的回答,高冷极了,也亏林溯有耐心,不疾不徐地又问:“哦……或曾觉得心情低落,忽喜忽悲?”   “亦无。”李千欢抬起眼眸,不懂自家二弟口中江湖上人称“活人不医”的林神医此举,到底是为何意。   “那……”林溯微微抬眸,眸色渐深,“李大公子可曾因为近年来的某事并不如意,郁结于心?”   李千欢:“……”   不否认,那就是有了?   林溯微微一笑,和声道:“李大公子所得乃心病。心病需心药医治。不知李大公子,可否跟我说说其‘病因’?”   “我好对症下药。”   李千欢凝眸,望着林溯。“林大夫都说了心病乃需心药医治。知道了病因,林大夫就能对症下药了吗?”   闻言,林溯秀眉一扬。“李大公子不说,又怎么能知道我这里有没有对症的‘药’呢?”   “……”   ……   京城,神侯府。   冷血冷四爷朝神侯禀报完公事后,难得问了一个问题。   “世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该是何等许法?”   “……咳咳咳!”因为冷血这话,诸葛神侯登时被茶水呛住,“这话谁跟你说的?”   “林姑娘。”冷血老实回答。直接把林大夫卖了。   “……”诸葛神侯沉默了一瞬,才回答方才冷血的问题。“以身相许……与舍身相救差不多。”   ——差很多!   诸葛正我见冷血只是面露疑惑,并无其他神态,遂道:“你只需记住,在对方危难之时,定当全力相帮。”   “是。”   今天的神侯大人,也为了自家的崽儿不被忽悠而努力呢。 第48章 林大夫喝酒   能让李大公子李千欢这般淡雅如竹, 清冷如仙的妙人旺起肝火,郁结于心的事可不容易。   他这般的人, 旁人是影响不到的。遂原因, 只能出现在他的身边之人或是——亲人身上。   李千欢没有直言他为何会如此, 只是对林溯叙述了一件事。而林溯, 也是耐心地听着。   他们的父亲,老李探花,当年因为未中元首而遗憾。好在两个儿子也是天赋异禀。大儿子十六就一路过关斩将,到了殿试。怎奈当时在位的老皇帝也是个颜狗。这状元榜眼还未定,探花这位置就给李千欢留好了。   李千欢他还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后来新皇上位,李老探花觉着,这新皇总不能还那么坑吧?   哪知,这年轻帝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爹老皇帝还要任性, 在颜控方面已经没救儿了。   李寻欢那届殿试, 有才之士很多, 但他也是有真才实学的。最后定下的三甲,由皇上最后定夺。大臣们都是属意李寻欢当状元的,毕竟这人年轻有为文武双全, 再适合不过。   可谁知,荣登大宝后一直一本正经的新皇终于在这事儿上暴露了他的真实属性。   ——啊, 那个李寻欢长的最好看,点他为探花吧。   李寻欢:“……”   ——大哥,我终于能理解你的感受了!   自古科举考试中, 殿试第一叫状元,状元只有一名。第二是榜眼,榜眼有两名,分左右榜眼。第三才是探花,有三名。   如今大庆的科举,三甲只有三人,状元一名,榜眼一名,探花一名。   而现今大多数人认为,前两者是凭真才实学得来的。而第三等的探花,则是从第四等的进士中刷脸刷出三位探花。   李家父子三人模样都生的很俊,怎奈他们想靠才华吃饭,可皇帝偏偏更看重脸啊!   古唐有书记载:“进士杏园初宴,谓之探花宴。差少俊二人为探花使,遍游名园,若他人先折花,二使者被罚。”   而宋书又说:“凡三世俱为探花郎,亦衣冠之盛事也。”   大致意思就是,不管是古时的“探花使”还是宋时确认第三名“探花郎”称谓,导致后来殿试第三名的探花,须得长的俊。   而在如今的大庆,先皇和新皇把这一要求发挥到了极致。不管状元榜眼如何,反正这探花的容颜必定是所有及第的进士里颜值最高的。   李家这三位探花,就一个都没逃过。   林溯听完“病因”,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而后淡然起身,去琢磨“药方”了。   时隔三日,筹备已久的林大夫终于开了‘心药’——酒。   “可是……林姑娘,我大哥的身体……”李寻欢有些迟疑。   “没事。我心里有数。有我在这,你还不放心?”林溯保证道,随即让李寻欢去准备一桌酒菜,摆上三大坛子好酒。   没有什么烦心事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这等事,喝顿酒,说说话,解开心结。   如果不行,那就说明喝的还不够透。   酒桌支在了李家大郎的清竹阁的院子中,李寻欢拿的酒也很应景儿——竹叶青。   山西地界,七月末的夏夜很清爽。夜里的微风带着些许凉意拂过,成排的翠竹也随之刷刷作响。   酒过三巡,不胜酒力的林诗音已经离席,林仙儿则是一同离开去照顾林诗音。   此时桌上只剩林溯,李寻欢,李千欢三人。   喝酒,林大夫从未怕过的。李寻欢本就是好酒的人,酒量差不到哪去。而林溯没想到,李千欢的酒量也是不可小觑。   果然,李家的基因除了颜值,还有酒量吗?   推杯换盏一阵后,酒已下了两坛子。这三人的话题由南到北,由西到东,天上地下,古往今来扯了好一阵儿后,终于,把话题转到了这个让李家兄弟无奈又无语的“探花”一事上。   “山西境内,一提起李园,不是先父在朝堂之上的清正廉洁,亦不是我那江湖人给的‘小李飞刀,例无虚发’的称号,而是我李家出了三探花,却没一个状元。”李寻欢握着酒杯,颇为自嘲的摇头。   李千欢则是沉默地听着。不知是不是错觉,李寻欢这话一出,他大哥身上冷清的仙气儿更足了。   见此,林溯暗中失笑。她就说嘛,肝火那么旺的人,怎么会不易怒呢?原来这位是控制力极佳,都憋住了。   失笑归失笑,该劝的话还是要说的。   “科举殿试后,所有及第的学子皆为天子门生,而探花,世人皆知,必定是三甲中容貌最佳之人。”   林溯秀眉一扬,眼中不乏对二人的欣赏之意。“发之体肤,受之父母。李二哥与李大哥的容资过人,难不成还成了错处?”   因为林溯搭救过李寻欢所结善缘,而后她又特意上门来给人“治病”,在李寻欢的开头下,林溯和他的称呼已经从“林姑娘”,“李公子”,“李探花”转为了“林溯、林妹子”,“李二哥”。遂叫李千欢一声“李大哥”,也不算厚脸皮。   两人闻言,闷声喝酒,昂起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们能怎么说?是怪父母把他们生的这般好看?还是怪他们摊上的圣上都是颜狗?   “更何况,雷霆雨露皆是圣恩。”林溯垂眸,意有所指,“也许在那位心里,比起一个状元来说,他更喜欢自己一手造就的传说。”   闻言,李千欢默了默。林溯所说的也不无道理,那李园大门口的御赐金字——“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不就是证明吗?   “再者,”林溯话锋一转,“我听说李大哥与李二哥那次殿试,前三甲的状元都是蔡京一系。而令尊一生清正廉洁,后半生与蔡京做了二十多年的政敌?”   这事李寻欢听说了些,不过他年纪最小,等他入了朝堂,父亲已经卧病在床了。所以未曾亲眼看到自家父亲与蔡京针锋相对的场面。   李寻欢看向自家大哥,后者轻轻颔首。“确实如此。”   得到确认后,林溯笑了。   “若我说,令尊郁郁而终并不是遗憾二位公子未中状元,而是无奈自己大限将至,而蔡京等人却依旧权倾一半朝堂。”   话到这里,林溯的笑容隐去,转而带着敬佩之色地叹道:“令尊临终抱憾的,大抵是没有在生前目睹蔡京伏法。忧心大庆的江山,恐这人生了不臣之心,把大庆搅动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吧。”   这些林溯都是从林诗音话里套来的老李探花的临终之色,然后根据自己另一思路理解的。   ——父亲抱憾而终并不是因为他们二人未中状元,而是因为这一缘由?   不管是不是真,听着却实让人安慰。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让李家兄弟二人舒心不少。   半晌,一直沉默的李千欢长叹了口气。   “……家父临终前确实提过蔡京。”   说着,李千欢主动举杯,朝林溯敬酒。   “林姑娘,在下敬你一杯。”林溯亦是举杯,只听李千欢又道,“我自认饱读诗书,智慧过人。可对家父的了解,还不如姑娘。”   “身为儿子,却把父亲的宏愿误解为一件不值一提的私事。实乃大不孝!幸而今日林姑娘一番话点明,否则,百年之后,我与家父在地下相见,也无颜面对。”   “李大哥言重了。”林溯陪着李千欢把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她又接着劝道:“我听说令尊病重向今上请辞时,特意恳求圣上,放李大哥一同回山西,在一旁服侍。而那时正是蔡京与神侯相斗朝廷风起云涌之际。   想来令尊也是因为不在朝中,唯恐波及到李大哥而不能相护,遂才让李大哥一同归家,急流勇退吧。”   “而如今,今上羽翼已丰,蔡京虽然权倾朝野,却有神侯在其中牵制。像李大哥这般廉洁奉公之人,也该趁此回归朝廷,为大庆效力了。”   “毕竟,朝上多一个公正无私之人,大庆的百姓便会轻松一分。”   李千欢亦是颔首。“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我等为官之初衷,便是如此。”   “待身体好转,我便与二弟一同回京,为今上效力。”这位俊雅如竹的男子,如今清冷的仙气儿不见,浑身满是一腔热血。   见此,李寻欢朝林溯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算是……成了?   当然。   林大夫端起杯子,青色的酒杯掩住了上扬的嘴角。   这李家大郎本就是个心思通透之人,只不过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而已。   如今解开心结,以这位本身的才学和今上的颜控属性。待日后回了朝廷,必当搅起一翻风浪,成为朝堂,乃至大庆的风云人物。   清竹阁的酒,从晚间喝到了深夜十分。好在今夜天公作美,哪怕只是一轮弯月,月色也十分明亮。   银色的月辉下,三人从朝堂谈到了江湖。桌上的菜早已凉透,后来他们也不动筷了。   最后,林溯面带笑意地看着两人举杯对月,吟出一篇篇诗词歌赋。然后……一个豪迈地成“大”字形躺在地上,一个趴在桌上,手中还不忘抓着酒杯不放。   而林大夫,扫了一眼后来又拿上的三坛已经见底的竹叶青,摇了摇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而后对月举杯。   “举杯邀明月……喝倒了二人。”林大夫轻笑一声,把酒饮尽后,抬头望向夜空。   ——今晚的月色真美呀。啧,只可惜某些人的酒量不尽人意。   这一顿酒喝的,喝倒了李家两兄弟,弟弟李寻欢躺在地上,哥哥李千欢趴在桌上。好在林大夫还有点儿良心。虽然嫌弃了一下两人的酒量,但还是没把他们扔在院子里不管。   最后一杯酒下肚后,林溯起身拍拍手。她先是运起内力散了些酒气,而后内力运于手中,左手拎起李寻欢,右手抓住李千欢,揪着两人的后领子,把这哥俩拖进了房内,扔在了床上。而她自己,则是运起轻功去了李寻欢为她安排的住处,心安理得的去榻上打坐了。   因为林溯迟迟未归,林仙儿只是闭目养神,不曾入睡。听到外间的响动,她起身披上袍子出来,便见到自家师父,盘坐在软榻上闭目打坐。   “师父。”林仙儿轻唤一声,林溯睁眼,眼眸清亮,一点也不像喝了酒。不过那一身酒气,却短时间散不去的。   林仙儿被酒气熏的皱皱鼻子,问她:“师父,可要喝碗醒酒汤?”   林溯摆摆手,示意她不用麻烦。“不用,总共不过六坛子酒。均分每人二坛。这点儿酒量,你师父还是有的。”   “二坛?”林仙儿惊呼一声,美目瞪大。   ——师父,这一坛子酒可是有两斤半啊!   林仙儿想到自家师父近一年多来,飞涨的酒量,不禁有些忧心,为李家兄弟二人忧心。   “那……李家二位公子呢?”她试探性地问了句。   “啧,”果然,林仙儿一听自家师父着嫌弃的啧声,就知道二人……“他们俩酒量不行,喝昏了。一个躺在地上,一个趴在桌上,都睡过去了。”   “师父没去喊李管家把二位公子安排回房间吗?毕竟李大公子的身子……算不上好,若是着凉了……”   林溯摇摇头。“这么晚了,怎好还要他们忙活一阵?”   “我把他们两人捡起来拖进房里了。受不着凉。”   “……拖?”林仙儿的注意力全放在这个字眼了。   林仙儿瞅瞅林溯的手,又算计了她的身量,绝美的面容登时爬上了愁苦。   她家师父的那个身板儿,把人拖进去,想必真的是大半身子在地上的那种“拖”了。   李二公子豪迈,不拘小节,倒是还好。可是李大公子,一身白衣,宛如谪仙的仙姿也被拖在地上……这也太……   林仙儿看向林溯,绝美的娇容看上去很是糟心。   ——师父,你这样下去真的会嫁不出去的!   林.直女.大夫:一个能打(喝)的都没有! 第49章 林大夫与香   事实证明, 林大夫所开的“心药”确实奏效。   林大夫收回为其诊脉的手,抬眸去观李千欢的面色。苍白之色消减, 薄唇虽依旧红润, 但颜色已经不再那么鲜艳了。   心结已解, 李千欢身上清冷的仙气儿淡化不少, 取之而来的,是他真正的气质——儒雅又洒脱的君子之风。而他今日依旧白袍青衫,像极了古时的风流名士。   林溯当日就觉得李千欢此人有些魏晋名士的风采,今日一看,当真不错。   时过那晚的酒已经七天,现在时日已入了八月。林溯今日是最后一次为李千欢诊脉,肺火已经清的差不多了,林溯稍稍改下药方让他继续调理身体后,则是提出了告辞。   本来林溯是想着再从李园待一阵子, 等李千欢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再走。   可她江南的邻居——老伴儿是丐帮八袋长老的烧饼铺婶子, 让丐帮弟子送了封信过来, 说他家老伴儿中了毒。   身中此毒后,只觉得眼目刺痛,泪下如雨。全身瘫软, 动弹不得,亦使不出丝毫内劲。任凭内力再高也无法凭借内力逼出毒素。   而这般毒性, 江湖只有两种毒药。一是十香软筋散,二则是西夏一品堂地悲酥清风。   丐帮现任帮主任慈也身中此毒,而他的两个高徒——少帮主洪七与乔峰, 还有义子南宫灵皆去动身调查此毒。   而因为泪流不止,遂他们的猜测更偏于是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风。   林溯倒是没先下定论。被丐帮弟子请到了江南总舵后,分别为二人把脉,而后又仔细观察了一番。   不管是十香软筋散,还是悲酥清风,药性都像极了后世的肌肉松弛剂。不过悲酥清风的杀伤力更大一些,只要在风口,让风吹散气味,闻到的都会中毒。而十香软筋散,是必须要服用入口才能发挥毒性的。   可丐帮里中毒的只有丐帮帮主任慈和八袋长老洪利。若说真是有人对丐帮高层动手,那所用的若是悲酥清风,不必费什么心思,只需打开瓶子,放出毒气,就能放倒一片人。何必这么麻烦,处心积虑地一个儿一个儿来??   是以,林溯觉得十香软筋散更贴切些。   相比悲酥清风,十香软筋散这等毒’药,市面上虽然难得一见,不过所有人想买,砸下重金也是能得到的。   丐帮虽然看上去像是个邋里邋遢,组团要饭的帮派,可毕竟是天下第一大帮,买个十香软筋散,路子和银票都不差。当然,若是解药就另说了。   丐帮弟子买来十香软筋散,副帮主马大元亲自递了上来。   林溯端详了十香软筋散,弄清药性后,再诊过脉,发觉二人体内的毒性确实不像十香软筋散,而是更贴近传说中的悲酥清风。毕竟,这十香软筋散内,没有刺激眼目的毒’药。   确定二人所中之毒,是悲酥清风后,林溯面露难色。   悲酥清风乃是搜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中的毒物,制炼成水。平时盛在瓶中,使用之时,提前在鼻中塞上解药,拔开瓶塞,以内力催动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风拂体,任何等机敏之人也都无法察觉,待得眼目刺痛,毒气已冲入头脑。浑身瘫软,动弹不得。   因中毒后泪下如雨,称之为“悲”;全身不能动弹,称之为“酥”;毒气无色无臭,称之为“清风”。是以,取名为悲酥清风。   而这般治人于无形的毒’药,更是出自一位逍遥派的大佬,也就是林溯的师叔——李秋水之手。   林溯想了想,给童姥师父送了封信。毕竟李秋水与天山童姥都是年近百岁,武功登峰造极,早已是大宗师级别的人物。这座大山可不好惹。   送了信,林溯开始琢磨二人体内的毒素。虽然没太大进展,但总归把眼上的毒给抑制住了,不再不停流泪。要知道,一直掉眼泪,不仅会瞎眼,搞不好也会死人的!   而这时林溯也收到了师父大人的回信。   她得到的回复只有四个字,那就是——自己去查。   林大夫看着简短的回复默默不语。   她师父的这个意思是——让她自己去一趟西夏?   ——天呐!   就李秋水和天山童姥那势同水火的关系,知道了她是天山童姥之徒,真的不会拍死她吗?   “师父父,你再这样下去会失去你的便宜徒弟的!”   于是。林大夫哭唧唧的回信,开始卖惨。   信中所言,大意就是:师父哎,听说李师叔脾气不好,又毁容了。你徒弟跑去西夏一趟,真不怕人家回不来吗?   而童姥回复的信则是——???毁容?谁干的!!!   这几个字让林溯登时一脸蒙圈。   ——不是你干的吗师父?   哎……果然是年纪大了,记性都不好了。   林溯再次去了一封信,而再也没收到回信,她递过去的信就像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无奈之下,林大夫只好准备亲自前往西夏。毕竟当初她一怒之下扫平之前调戏林仙儿之徒所在的那个黄沙门后,后续的扫尾都是这八袋长老洪利从中帮忙的。这个情分在这里,她既然来了,就不好不去。   好在林溯觉得,她的内功心法虽不能用,但到底是万花的,与逍遥派的内功大相径庭。而自己只和天山童姥学过暗器,轻功被指点了几句,而后又扒着凌波微步改善了下小轻功的身法。总的来说,她的武功路数,除了轻功,没有半分逍遥派的影子。而自己不说,谁又能知道她是天山童姥之徒呢?   林溯这般安慰地想着,给自己鼓气。准备去西夏走一遭,见识见识那传说中的悲酥清风。   可西夏在关外,路途遥远。林溯这一去一回,最快估计也整整一月。帮主任慈和长老洪利只能让丐帮再请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从中照看,以防不测了。   不过,丐帮的副帮主马大元则适时通知了林溯,让她不必动身了。因为帮主的义子已经和他的朋友从西夏一品堂盗来了解药。   “南宫灵?”林溯不禁疑惑。   虽然这人年轻有为,武功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把好手。可是能从高手如云的西夏一品堂里盗来解药?   这一品堂现今驻守的高手,得怂成什么样儿?   不过,很快林溯便解了惑。因为,马大元告诉她,同南宫灵一起去西夏的朋友,不是别人,而是名满天下的香帅——楚留香。   现在来通知林溯,也是为了让她去为两人处理下伤势。林溯怎能说不?随即和马大元一同移步到了南宫灵所住的院子。   进了房,只见两名年轻男子半仰半卧般地支在软榻上,而几名丐帮弟子正围着两人,给他们简单处理下外伤。   这二人也是狼狈极了,一身外伤不说,也是灰头土脸的。看样子,想来是从西夏被人追杀,一路马不停蹄地逃回江南的。   救人要紧。林溯略过马大元的介绍,上前一次为二人诊治。这二人其中年轻的那个已经完全脱力,不过好在没什么致命伤,林溯取出一枚丹药,让丐帮弟子给他服下。   接而,她又来到了这相较来说年长几岁的男子身侧,为他诊脉。   这人比刚才的那人的状况好多了,但是仔细一探,体内倒是受了内伤。不过,在林溯替他诊脉时,他居然还有多余的精力,饶有兴致的打量林溯。而林溯拿出的丹药,他也是自己伸手接过,而后服下。打坐调息。   而林溯,也是开始查看两人身上的伤口。毕竟西夏一品堂高手如云,还有不少人善用毒。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在自己的武器上面抹上奇奇怪怪且不易察觉的毒‘药。   半个时辰后,这人睁开了眼。丹药里的药效让他不禁看向林溯,赞叹一句:“不愧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活人不医’,怪不得丐帮会来请你为任帮主和洪长老解毒。不过……”   “不过什么?”林溯淡淡地扫过来一眼。她此时正在一旁摆弄着不少瓶瓶罐罐,给两人调制伤药,听到他这么说,手中的动作一顿。   “不过……”那人一笑,哪怕头发散乱,脸上也蒙了不少灰尘,依旧遮挡不住他自身独特的魅力。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林神医不仅医术是一绝,生的也是这般好看。难怪除了‘活人不医’这一称号外,还有医仙这一美称。”   “今日一见,当真如传言那般,清丽秀美,亲善温婉。”一点也不像“活人不医”这般不近人情的冰冷称号。   他说的没错。林溯这些年五官已经彻底长开。她的容貌生的不错,本就偏向古典美。不明艳逼人,也不过于清汤寡水。她虽比不上林仙儿那令人轻鸿一瞥,便再难忘怀的天人之姿,但也没差到哪里。   白衣白裙,虽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但浑身也透着隐士的悠然自得,遗世独立之态。   最让人过目难忘的是她的那双眼眸,如水的杏眸好似一汪春水,待笑起来又会弯成一对弧度完美的月牙儿。她就好似西湖畔初春的风景,温婉柔和又淡然自若,给人沐浴春风之感。   然而,接下来林大夫一句话,就打破了此人对她“如沐浴春风”的第一印象。   “哦?”林溯歪歪头,浅浅一笑,脸侧的发梢从浅色的嘴角划过,有些撩人。   她本来已经大致分出这两人哪个是南宫灵,哪个是楚留香,现在便更加确定了。   于是,只听她说:“我也是没想到,名满天下,传闻俊美风流,红颜知己遍天下的楚香帅是这般模样。”   说着,林大夫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灰头土脸,根本看不清楚五官的男人,颇为嫌弃地摇头叹道,“果然,传闻多半是不能信的。”   楚留香:“……”   ——我平时不是这样子的你相信我。   林大夫:不,我不信。   啧啧啧,没想到与陆小凤齐名的风流浪子楚留香是这般模样。他的红颜知己都是怎么来的?靠养成? 第50章 林大夫凉凉   翌日。   我们的香帅好似被昨日林大夫的一番话刺激到了, 当晚便洗漱一番,换上了崭新的月白色长袍。   昨日灰头土脸的男人一改狼狈之态, 转身变为一眼就能把人迷住的美男子。   他身型修长, 面冠如玉。他似乎很喜欢笑, 此时俊美的面容上也挂着浅浅的笑意。这笑容亲切而温柔, 若说世上只有一个人的微笑能令受了惊的女孩子安下心来,那人就是楚留香了。   然而我们的林大夫并不在受惊姑娘那一列,而是受了刺激。   浓郁的郁金香花香扑鼻而来,林溯手中的笔一顿,染着墨的狼毫在白纸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墨点。   抬眸看向来人,林大夫秀眉一扬。她的双眸闪过一道对眼前人的容貌气度的欣赏。   不过……欣赏归欣赏。   “你昨日沐浴了?”   “是。”楚留香点头,随即笑容有些玩味,“不知在下这副模样,有没有让林姑娘失望?”   他折扇轻摇的样子, 不刻意也不做作, 风度绝佳。   ——呦!这是来找回昨天的场子了?   不过, 林大夫哪会让他如意?   “虽说喜爱干净是个好习惯,但你身上的伤口不宜沾水。”林大夫再度抬眼,淡淡的语气带着些许不赞同, 好似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病人。   “还有。下次洗漱完不要用那么浓的郁金花香料。对你的伤势愈合不好。”   “为何?”楚留香还第一次听说郁金香会有碍伤口痊愈。   只听林大夫淡淡地道:“你身上的香味儿太浓,刺地我鼻子不舒服。”   医者的心态很重要。   楚留香:“……”   “再者,”林大夫放下笔,把手支在耳侧,“郁金香有毒, 虽香料经过特殊处理,不会让人头昏脑胀,但用久了,难免也会毛发脱落。”   说着林溯瞟了一眼楚留香的头顶。“人到中年,该好生护理,以防和少林弟子做师兄弟才是。”   人到中年美人尖依旧健在的楚香帅:“……”   怼完楚留香,林溯觉得自己被熏的发痒的鼻子仿佛也舒坦了不少。不再去管楚留香,林溯重新把视线放在手边的信纸上。   林溯昨日收到了林仙儿来信,问她何时回来。最后还不忘叮嘱她注意身体。   自家徒弟弟的问候,林溯当然要回。昨日太忙抽不出空隙,遂她今早想起来便写信回她。怎奈,半路杀出个楚留香。   信纸上面,两行清秀的簪花小楷十分令人赏心悦目,而字迹后面跟着的一团墨点却是毁了这一张信纸。   林溯“啧”了一声,伸手把信纸团成一团,随手扔在地上。   再次执笔,笔走游龙。信上出现的字体不再是簪花小楷,而是林大夫常用的行书。她只在上面写了四个字——“不日便归”。   楚留香凑过去瞥了一眼。都说字如其人,林大夫这一笔行书,清新飘逸,变幻灵动,与方才秀气精致的簪花小楷大相庭径。   葱白如玉的手指信纸折进信封封好,林溯抬眸看了眼一直凑在自己跟前的某人。   “楚香帅今日这么闲?那不如去前院儿逛逛。”   “楚某是个伤患,不宜多走动。还是守着林姑娘吧。”毕竟,她是个大夫。   “香帅若是早有这般身为伤患的自觉,想来痊愈的时间也会缩短不少。”林大夫又是怼了一句,然后眼神示意再次被噎住的楚留香坐在对面,“伸手。”   楚留香依言伸出手,林溯把手指覆在他的手腕上,开始诊脉。   手腕处微凉柔软的触感惹地楚留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上面白玉般的指尖。这位传说中的林神医,自身的气血好似有些不足,她的指尖不同于一般姑娘家的粉粉嫩嫩,而是极浅的粉白,一如她的纯色一样。   念至此,楚留香又把视线放在她的唇上。双唇小巧而薄,那粉白的颜色似是春日里的杏花,浅浅的,淡淡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凋零的脆弱。   林溯专心致志的把脉,没有注意到楚留香的打量。她此时好看的细眉正轻轻地皱着,仿佛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你这内伤,怎么来的?”   闻言,楚留香收敛心神,随即苦笑一声。“取药时不小心惹了个大麻烦,受了一掌。”   “看来这麻烦确实很大。”   楚留香体内的内伤她昨日就发现了,遂给了他一颗丹药疗伤。若是普通内伤,以她的丹药和楚留香自身的浑厚内力,经过一晚上的打坐调息,至少要好上一半。   可是这股内劲在楚留香体内久凝不散,极为霸道。   林溯面露凝重,运起内力探入楚留香体内。后者微微一惊。显然是没想到林溯年纪轻轻会有这般深厚的内力。   独属于万花的内力在楚留香体内循环了两个周天,他只觉得浑身清爽。而后林溯小心地控制内力在丹田处游走了一圈,试探性地触碰了下那不属于楚留香的内力。谁知,刚刚接触就被缠住,这股内力仿佛是有意识一般,可能是林溯的内力不对胃口儿,便排斥一般地弹开。   “唔!”林溯只觉得咽喉一甜,迅速撤回内力,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楚留香是惯会怜香惜玉的,何况眼前的林溯又是因他受伤。登时起身稳住险些从坐上跌落的林溯,一手环着她的肩膀,另一手取出随身的帕子给她拭去嘴角的血液。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清朗温润,带着温柔的关怀。   林溯摇摇头,推开楚留香。调息体内紊乱的内力。   楚留香体内的这道内力,霸道无比,潜伏在他体内虽没什么致命伤害,却时刻都在蚕食他的内力。而在接触到她的内力时,仿佛是因不能吞噬,遂吸住后又弹开。这一吸一弹,本应不会造成太大伤害,但因她心境波动太大,导致内力紊乱,才吐了口血。   这样霸道又诡异的内力,林溯只有一个猜测。一个——让她惊诧不已的猜测!   待气息稍稍稳定了些,她一脸凝重地问楚留香:“打你一掌的人,是不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女人?”   “确实。”   “……”得到肯定后,林溯心下一沉。面色忧愁地叹了口气。   “楚香帅,你确实惹了一个大麻烦,天大的麻烦!”   “怎么,你认识那女子吗?”楚留香问她。   林大夫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楚留香摸摸鼻子。   ——好吧,确实问的多余。   还未等楚留香问林溯那个神秘女人是什么身份,让她这般大惊失色,便闻一道轻柔婉转的女声带着冰冷的杀意响彻整个丐帮总舵。   “任慈,出来受死!”   林溯:“……”   楚留香:“……”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愁苦之色。   “麻烦来了。”楚留香苦笑一声。   “不。”   林大夫摇摇头。“对我来说,不仅仅是麻烦。”   ——还有可能是杀身之祸啊!   林大夫表面平静静,内心哭唧唧。   ——师父!你在哪儿?   林大夫:要完!   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这儿,一首凉凉送给自己。QAQ 第51章 林大夫药丸   青天白日, 孤身一身闯进丐帮总舵,还扬言让丐帮帮主出来受死。这样的人, 不是太狂妄, 就是太有底气, 根本不把丐帮上下的战斗力放在眼里。   而今日这名女子, 显然是后者。   刚刚只一道传音,丐帮里攻力尚浅或心智不够坚毅的弟子们已经被扰乱了心神,限制了行动,一时半会儿是清醒不过来的。   林溯和楚留香一路赶往大厅,见一个个呆愣在原地,双目发直的丐帮弟子,心里最后的侥幸也被抹去。   “传音搜魂大法。”林溯的语气沉重。   刚刚楚留香体内霸道诡异,会蚕食他内功的内力林溯便觉得这内力像极了逍遥派的北冥神功。而楚留香又是在西夏受人一掌。   天上地下,身在西夏又会北冥神功的美丽女子。除了自己的师叔——李秋水, 林溯想不到第二个人。   而现今这找上门来的麻烦, 又用了李秋水的绝技之一——传音搜魂大法。   不用多想, 铁定是李秋水无疑了。   此时李秋水正站在正堂的门口,目光冷冷地盯着内里的几人。   她全身白色衣衫,眉目甚美, 声音甚是轻柔婉转,身形苗条婀娜。轻风动裾, 飘飘若仙。   可是一张口,却是让此地职位最大的帮主受死。   这可是狠狠地打了丐帮的脸!   “放肆!”副帮主马大元怒喝一声,冲上前去。扬手就是一个杀招, 朝李秋水的咽喉攻去。这是他的拿手绝招——锁喉擒拿手。   而面对丐帮副帮主的成名绝技,李秋水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洁白的衣袖轻拂,马大元只觉得双膝腿弯登时一麻,全身气血逆行,立时便翻倒于地。   “你!”   见马大元倒地,执法长老百世镜同其他二位长老对视一眼,联手攻了上去。   面对丐帮长老们的围攻,李秋水依旧轻描淡写地轻拂衣袖,两人所用的绝学竟是被她如法炮制地反击。被击倒的两名长老,无论怎么都没想到,会败在自己的成名绝技下。   “姑苏慕容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长老惊呼。   不,不是。   林溯目光紧紧的盯着李秋水。那是小无相功。只要身具此功,再知道其他武功的招式,倚仗其威力无比,可以模仿别人的绝学甚至与原版极为近似的招式反击。看似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实际上威力更大!   两名长老已无战力,而从身后袭击她的白世镜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见她悠然转身,左掌拍出,右掌一带,曲直如意,左掌之力绕过白世镜伸手抵挡的语气,向他胸口攻去。   “噗!”白世镜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好几米。眼见就要像断线的纸鸢落地时,一道月白的身影飘逸灵敏地闪过,接住了险些把头撞在柱子上的白世镜。   能有如此绝妙的轻功身法,除了楚留香,此时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与楚留香一同来的林溯,则是站在了任慈和洪利身旁。这两个老人刚解了悲酥清风之毒,内力还未完全恢复。还是看着这两人,让他们不要去送死的好。   而任慈此人,能坐上丐帮帮主之位,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至少,这里除了林溯外,就他一人看出了李秋水的武功路数。   “寒袖拂穴,白虹掌力,再加之刚刚的搜魂传音。想来,阁下便是逍遥派四大弟子之中的李秋水前辈吧。”说着,任慈朝她拱手。他没提李秋水攻击两名长老所用武功,因为那是李秋水的独门秘笈,武林上鲜有人知晓。   ——逍遥派的李秋水?!   这话一出,丐帮上下上了年纪的面露惊恐,而年纪相对年轻些的,比如楚留香,便满脑子疑惑。李秋水?那是谁?   说实话,一个五六十的小老头朝一个貌美如花宛若双十年龄的女子执礼作揖行晚辈礼叫人前辈什么的,这画面还挺怪异的。   任慈这一礼,李秋水理所当然地受之。   然后,只听任慈道:“不知前辈前来丐帮,所为何事?”   “废话少说!”李秋水拂袖,甚美的眉目尽是不耐之色,“任慈,叫出擅闯我西夏皇宫盗药的二人。否则,你便代他们受死!”   “前辈,当年剑魔独孤求败与令师尊曾在武林盟立下规矩。达到大宗师之境的武者,不得轻易出手,更不得无故伤及人命。难道前辈忘了?”   “哼!”李秋水冷哼一声,“你少拿我师父来压我!”   虽然她刚刚出手解决了马大元几人,但都留了手,那地上的几人都还喘气儿呢。不然,以她现在的武功境界,早就顷刻之间要了他们的性命。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不知?”李秋水质问任慈。   “前辈有所不知,”任慈道,“前些日我和我帮长老身中前辈所制的悲酥清风,我儿被逼无奈之下,才不得已前往西夏盗得解药。还望前辈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儿上,饶过两个不懂事小子的鲁莽。”   “哼!你们二人身中悲酥清风之事,确实是我一品堂有误,外露了秘药。可你儿子和他来我西夏皇宫盗药一事,也不能就此作罢。”李秋水指着楚留香。显然从他刚才救马大元时,暴露了自己。   “若你们不交出他们二人,别怪我血洗丐帮!”话音一落,数名黑衣人从暗处窜出,站在李秋水身后。显然,这是一品堂的高手们。   原来这大佬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小弟呢。   林大夫见此事不能善了,不禁扭头问不知什么时候凑到自己身边的楚留香:“……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这般不死不休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只盗了解药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去西夏取解药时,误撞了西夏公主出浴。”   林溯:“……”   ——你们到底是去盗药的还是去夜探香闺的?   迎着林大夫的凝视,楚留香莫名燃起来了求生欲。“是小灵他撞见的,我在取了药后被人追杀的路上才知道。他误闯了人家公主的浴……”   林溯与楚留香二人的对话,内力高深的林秋水当然听的一清二楚。遂一道掌风袭来——“小子,闭嘴!”   二人一惊,皆调动全身内力躲闪,才堪堪躲过这道看似随意,实则威力十足的掌风。一掌落空,李秋水略微诧异。   她那一掌只用了三分力,楚留香能躲过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这年纪不大的丫头竟然也躲过去了。而且看这身法……与逍遥派的轻功——凌波微步有些相似。   她虽没按六十四卦步法行走,但这虚虚实实,天马行空的步法,确实像脱胎于凌波微步。   李秋水美眸微眯,意味深长的看向林溯:“小丫头,你这身轻功哪处学来的?”   ——注意了!这是一道……送命题!   “……自学。”林溯沉默一瞬,顶着压力道。   “自学?”李秋水的尾音上挑,带了些许柔媚之意。但在场的人却没人敢欣赏,林溯更是觉得这像是死神的召唤。   果然,李秋水动了。在她动身的那刻,林溯也动了,她先是往前踏了一步,然后向后退去。而后李秋水一掌朝她左侧打来,林溯也是往左踏了一步像是做了个假动作是的,瞬间又闪到了右边。   众人见此,皆为惊艳,在心中赞叹一句——“好绝妙的轻功”!   一掌落空,李秋水已经停下了。此时林溯已经吸引了大佬的全部注意力,全然忘了自己来前的目的。   “跃前纵后,我行我素;左窜右闪,天马行空。这分明是我本门上乘轻功——凌波微步的步法,你还说这是自学?”   ——确实是自学啊!   林溯欲哭无泪。   正统的凌波微步林溯根本学不会,八八六十四卦步法行走也运行不到一周天。她只是扒着凌波微步宛如天书的秘籍,又因观看过童姥的轻功给到的灵感,学了其中这么一段,而后改善了小轻功而已。   “不说?”李秋水的眼眸危险地眯起,“没关系。抓你回去慢慢审!”   说着,李秋水化为一道残影,朝林溯掠来。她的身影虚虚实实,又迅又疾,让人难以辨清方位。这才是正统的逍遥派轻功——凌波微步。   林溯登时一惊,向后退去。可是此时施展全力的李秋水更快,眨眼间便到了林溯身前。   就在李秋水伸出地纤纤玉手就要化作爪扣住林溯的脖子之际,只见一道寒光袭来。不知何处而来的薄冰破空而来,打在了李秋水的手上。而这薄冰,瞬间从她的皮肤侵入,钻进经脉之中。   “生死符?!”李秋水惊呼一声收手,退回原地,运功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生死符。   “师姐,既然来了,何不现身?”李秋水眉目如画,声音带着嗔怪,“你我百年的姐妹之情,一见面便使出这般杀招,当真是冷酷无情。”   “哼!”只听一道清脆悦耳的轻哼传来,众人寻声望去,一名看上去十五六,容貌娇艳的红衣少女从空而落。   “你都要杀我徒弟了,我还不能用生死符?”红衣少女自带唯我独尊的气场,负手而立,霸气侧漏。   “师父!”林溯惊喜地唤了一声,顶着全场人的瞩目,丢下楚留香凑了过去,“您怎么来了?”   ——太好了!小命保住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这一年多半点儿长进都没有!”童姥冷哼了一声,“之前学暗器的聪敏机灵,都被狗吃了吗?”   “……”   对于自家师父的怒怼,林溯不敢反驳。   李秋水见了,轻笑一声,举手投足,尽是风情。   “原来是师姐的小徒弟呀。”   “我还以为是无崖子又收了不靠谱的徒弟,还未学好功夫,就跑出来给我逍遥派丢脸,才这般激动。师姐你别见怪。”   童姥闻言,板着一张俏脸:“我的徒弟我自会管教。再不成气候,也不会是你丈夫门下丁春秋那般逆徒。”   “你与其闲着无聊来关注我的徒弟,倒不如动动身骨,去星宿海把丁春秋那大逆不道的祸害灭了。”   “师姐在说什么?”李秋水眼波流转,幽幽道,“那等骗婚的薄兴之人,我早就休了!我和他已无半点干系!至于他徒弟丁春秋,虽然按辈分我是他的师叔,可无崖子又没死,凭什么让我去给他清理门户?”   “这才二十年不见,师姐怎的变得这般偏心!”说着,她还十分娇气地跺跺脚,小女儿态尽显。   林溯:“……”   ——我滴妈!这,这是撒娇吗?   林大夫:我……我师父和我师叔的关系,好…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ω\*) 第52章 吃狗粮吧林大夫   因为有童姥的介入, 林大夫幸免于李秋水大佬地荼毒。丐帮也避免了被血洗的命运。   而我们的师叔李秋水,消了一身的杀气, 同任慈坐在一桌上, 谈婚论嫁。   当然, 不要误会。我们貌美的李师叔才不会相中任慈这个老头子。他们二人, 是在商量晚辈的婚事。   由李秋水提出,任慈被动接受。   在逍遥派两位大佬的凝视下,任慈顶着压力,毫不犹豫地把儿子卖了。   ——不就结婚吗?好好好!一定让我儿子取你们西夏公主!   其实这也不能怪任慈卖儿子,谁让南宫灵误打误撞跑进了公主沐浴的大殿,恰逢西夏公主在洗澡。   看了人家女孩子纯洁如玉的身子,肯定是要给交代的。而那西夏公主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思维逻辑,看上去好像也挺中意南宫灵。   可堂堂西夏公主看上了一个偷窥自己洗澡的小贼,这叫什么事儿啊!   若不是如此, 李秋水也不会气的亲自出手, 追杀楚留香和南宫灵。   而已经成为西夏准驸马的南宫灵, 此时正在自己的住处脱力昏迷呢。全然不知自家义父已经把他给卖了。   可是,不卖不行啊!   李秋水大佬放话了。   ——老娘不管!   要么订婚!要么,死!   童姥大人全程冷眼围观。最后在离开时才开口讽刺一声儿。   “活了一百来年也没个长进, 还喜欢做这般强取豪夺的套路。”   “师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李秋水柔若无骨地身子靠在比自己矮上半头的童姥身上,“那小子占了我孙女的便宜,不但没死, 反而娶了我堂堂西夏公主。也不知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再者,她孙女喜欢就成。管那小子乐不乐意呢。不娶?杀了他!   跟在两人后面,见自家师叔这般没骨头的样子,林溯不禁觉得有些牙酸。她看了眼身侧的楚留香,发现他也是微微瞪大了一双星眸,一副三观炸裂的样子。   林溯:昂,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怪异啊。那我就放心了。   虽是这么想,但话却不能这么说。   林溯拍拍楚留香的肩膀,道:“我师父和我师叔百年的姐妹情谊,二十年没见,难免有些激动。”   楚留香摸摸鼻子,“我懂。”   四人分成两对,林溯与楚留香一直送二人出了丐帮总舵范围,李秋水像是才想起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样,转过身来。   “小师侄,不用送了。不到片刻,就会有人接我和你师父回西夏。”   “这……”林溯拿不定主意,看向童姥,“师父?”   童姥绷着脸,冷冷的瞥了眼李秋水。“谁跟你去西夏?我回天山!”   李秋水拽着童姥的手臂摇了摇。“师姐,你二十年没下天山,此次不好好逛一逛?现在的江湖上啊,出了不少有意思的小辈。”   “喏!”李秋水给童姥指指楚留香,“就像他,受了我一掌,体内还有我的内力,却依旧行动自如。一身轻功也不错。”   “……”大佬的夸赞,楚留香受宠若惊。   “前辈折煞楚某了。”楚留香优雅地施了个礼,“若不是前辈手下留情,楚某恐怕也到不了丐帮。”   楚留香这话说的倒是不错。李秋水确实手下留情了,不过不是因为惜才,而是因为她这类大宗师的人物,不能轻易伤及旁人性命。尤其是楚留香这类江湖上风头正盛的年轻俊杰。   “哼!你倒是以为她大发善心?”童姥冷哼一声,“她不过是怕触犯了规律,有人会不远千里跑去她的西夏皇宫,打断她的腿!”   “师姐……”李秋水好似被戳穿秘密的少女,羞愤得跺了跺脚。这绝色美人娇嗔的样子,真是令人挪不开眼。   童姥像是早就习惯了她这样一般,有了免疫。她抬眸瞥了眼远处的江面,发现有只小船正缓缓驶来,便抽回被李秋水抱着地胳膊。   “回你的西夏好好练功去。不到臻至化境少出来抛头露面。”童姥说着,发现李秋水还要拉她的胳膊,便侧身躲了过去。   面对某绝色美人幽怨的眼神,童姥又道:“别和我拉拉扯扯。擅自跑来中原不说,还来缠着我。难道你想被他打断腿?”   也不知童姥口中的“他”说的是谁。李秋水闻言变色。   “他,他也来了?”李秋水面色霎时间苍白起来。   林溯诧异抬眸,没想到这位大佬居然还有害怕的人。   童姥没回李秋水,只是转眼看向江面。   李秋水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艘质朴的小船缓缓驶来。而看清撑船的那抹白色身影时,瞬间瞳孔一缩。   “师姐,皇宫里还有些事情未处理。我先走了!”话音未落,李秋水就施展轻功朝远处飞去。看这眨眼就不见的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逃命呢。   林溯好奇地望了望江面。只可惜她的视力虽好,刚看过去,视线就被挡住。   童姥侧步挡住林溯的视线,端着师父的架子,眼神十分挑剔地对她道:“一年时日,功力毫无进展。你师叔在你这个年纪,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小无相功也已有小成。”   林溯:“……”   ——我哪能跟逍遥派的大佬比啊师父!逍遥派的人,哪一个不是天赋十分变态的?   童姥才不管林溯内心的含泪吐槽,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再给你半年时间,过了冬来一趟天山。若功力还是丝毫未有进展……”童姥深深地看了林溯一眼,后者在那严厉的眼神下不禁吞咽了下口水,“姥姥我就废了你的内功,让你重头练起!”   “!!!”   这可吓坏林大夫了。   “师父……”林溯可怜巴巴地看着童姥,学着师叔李秋水那样朝她撒娇。不过她没那个胆子直接抱手臂,只是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口。   童姥手臂一抬,把袖子从林溯手中撤出。冷声道:“与其求饶,倒不如想着怎么好好使用体内的内力。”   “你现在,连十分之一的威力都未发挥出来。凭着内力深厚却连个稍稍有些手段的年轻人都打不过,当真浪费了一身内力。与其让你在江湖上丢我的人,还不如废了你的武功回炉重造!”   留下这番威胁,童姥大人转身走了。红色的身影像火凤展翅一般掠出,在江面轻点了几下水面,连水花都未曾激出。几个起落后,便稳稳的落在远处的小船之上。   小船上撑船的白衣男子见她来了,微微一笑:“见到徒弟了?”   “嗯。一年多了也没个长进。朽木不可雕也。”童姥十分嫌弃。   男子闻言,安抚道:“毕竟还是个孩子,慢慢调’教就好了。”   “对了。”他话锋一转,“我刚刚远远望去,好似看到李师妹了。”   童姥:“……你看错了。”   “哦。”那男子淡淡点头,随即嘴边的笑意莫名地有些危险莫测。“想来她也是不敢出西夏的。”   “哼,还不是怕你打断她的腿!”童姥没好气地说。   闻言,男子墨色的眸子幽深了许多。“若不是她当年……你怎么又会每十年受烈火焚身之痛,以寒池雪莲压制体内暴乱的内力?”   “总比长不大的好!”童姥负手转身,看向湖面上的倒影。湖面上是一名十五六岁妙龄,明艳娇俏的少女。   “况且,当初我也划破了她的脸。”她沉声道。   “可你后来又让我给她治好了。”男子的话音虽然还是轻柔的,但不难听出其中的怨气。   “童童。我宁愿当初你们两个互相记恨一辈子,也不愿她时不时地冒出来,分走你本属于我的注意力。”   “瞎说什么!”童姥娇喝一声,让他住嘴。隐在发间的耳朵,却正悄然变红。   “哈哈。”男子显然也发现了,轻笑一声。   虽未不知这男子模样,但闻这清朗如玉的笑声,想必本人也是芝兰玉树之姿吧。   ——我家童童真可爱。   “你笑什么!”童姥娇喝一声,一脚把人踹下船。   “童童……”什么芝兰玉树,现在只有一只落汤鸡。   “哼!” 第53章 林大夫再怼   童姥走了, 留下了个期限让林溯好生练功,不然就废了她的内力。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林大夫欲哭无泪, “穿越过来被系统坑了技能就不错了, 如今还面临内力被废的威胁……”   “这万花内力废了我还是万花吗?”   “回去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师父和大师兄?”   林大夫一脸的苦大仇深。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减, 为南宫灵炼制恢复体力的丹药。   丹药练成后, 林溯把其装入瓶中,吩咐丐帮子弟去拿给南宫灵。而她自己,则是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此时太阳西斜。好似映照了林溯此时的心境,天空上布着密集的云朵。明明还未到黄昏时分,天光就已经暗淡了下来。   “哎——”心气不顺的林大夫轻叹口气,批上同色的外衫,出了任慈特意为她准备的小院儿,径直地走出丐帮总舵。   “林姑娘,”门口儿的弟子热情地朝她打招呼, “快到晚膳的点儿了。您这是……要出门吗?”   林溯点点头。   “哦, 对了。”林溯驻足, 嘱咐丐帮弟子,“告诉厨房,今日不必准备我的晚饭了。我去城中的酒楼吃。”   ——主要是去喝酒。   丐帮弟子应了声“是”。抬头看了眼天色, 还不忘机灵地提醒一句:“林姑娘,眼见这天色快要下雨了, 可是要带上把伞?”   “不用了。”林溯头也未回,迈着步走了。   丐帮弟子摇了摇头。刚一回身,又是抱拳。   “楚香帅, 您也出门啊?”   楚留香微笑颔首,把视线从远处收回。“林姑娘她这是……”   “哦,林姑娘说今日不在帮内用晚饭了,去酒楼吃。”   “这样啊……”   ……   一刻钟后。没有听丐帮弟子的建议带把伞出门的林大夫正在雨中后悔着。   八月份江南少见大雨,而今日林溯本是想着找家酒楼喝酒,若是下雨,待雨停了再回的。谁知天意难测,半路上就下了雨。   虽说她的内力深厚,能运气抵挡雨势,但终究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林溯本想买把伞,可等她用轻功赶到城内,街道两旁的小摊早已收摊。   ——完!还是快些找家酒楼吧。   这般想着,林溯突然感觉头顶的雨停了。   抬眸去望,只见头顶撑了一把油纸伞。而撑伞那人,正含笑回望着自己。   他的伞大部分遮在了林溯的头顶,十分有绅士风度,而自己肩上的落雨则未曾在意。   “是你?”林溯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这么巧,居然碰到楚留香。   楚留香微微一笑,风度翩翩。   “林大夫这是要上哪去?”   “你来的正好,”林溯并不知某人是明知故问,正高兴来了个陪酒的,“走,喝酒去。我请客!”   没有被怼,反而被林大夫请客喝酒的楚香帅有些受宠若惊。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了城中此时还营业的酒楼。   二人坐在二楼的雅间,在等上菜的功夫,各自用内力烘干了被雨打湿的衣衫。   许是因为下雨天不留客,酒楼里没什么客人。林溯点的一桌酒菜很快就上了个齐全。   小二端着酒壶给二人斟满酒后退下。还未动筷,林溯就先端起酒杯,“来,喝。”   “……”楚留香默默地陪了一杯。发现林大夫的杯中酒是一饮而尽后,又拿起酒壶给她满上。   窗外的雨势未歇。豆大的雨点打在青砖红瓦上发出滴滴答答的脆响儿。抬眼从窗口望去,整个城镇都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好似一副烟雨朦胧的江南水墨画。   林溯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酒,看上去在借酒消愁。楚留香看在眼里,却也未劝。   遇到这等事,旁人越劝酒,喝的也就越凶。   “林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防说来与楚某听听。说不定,多一个人,就能多一份解决事情的方法。”   听着话楚留香是想开导林溯了。不过后者却摇了摇头。   “虽说是有些小烦恼,不过还没到烦心的地步。主要是我想喝酒了。”   可不吗!在丐帮憋了半个多月没碰酒,肚子里的酒虫都快造反了。   “呵,原是这样。那楚某便放心了。”楚留香轻笑一声。“我还怕林大夫觉得楚某不靠谱,拒绝与我诉说呢。”   闻言,林溯斜眝一眼。“我烦恼的事你又不是不知?不过是那件小事罢了。”   “再者,”林溯举杯,“邀朋友一同喝酒,那是畅快愉悦的事,若是想借酒消愁,还是独自一人在角落喝闷酒的好。”   “朋友?”楚留香抓住重点,“原来楚某已经是林大夫的朋友了。”   看这天天怼他的样子,他还以为她不待见他呢。   谁知,林大夫却说。“不,你是方才才成为我朋友的。”   说着,林大夫又把酒满上。“我跟一个朋友说过,朋友分很多种,他那种的,是损友。而你这种嘛……”   “大概是酒友。”   楚留香:“……”   你看看,又来了。   “再怎么说,我们也共患难过。”楚留香轻摇折扇,状似惋惜地摇头,“我以为之前能从林大夫这里捞个正经朋友当当。”   “正经朋友?”林溯秀眉一扬,“什么算是正经朋友?你和南宫少侠那般的吗?”   楚留香抿了口酒,笑而不语。   “香帅与南宫少侠一同前往西夏皇宫盗药,被我家师叔一路追杀。可谓的上为朋友赴汤蹈火了。”   说着,林大夫抬眸看他。话锋一转。   “我听南宫少侠说,他是在年少时和香帅一起在海边结识的。那时候,你们二人最喜欢在海边捉王八?”   楚留香轻笑一声,轻松愉悦,想来也忆起了曾经那段时光。“确实。”   “啧,”林大夫晃了晃酒杯,啧了一声,“本大夫年纪小,读的书大多都是医术,见也识少。敢问香帅,海里的王八长什么样儿?”   说着,杏眸中闪过一丝促狭。“又曾抓过几只王八?”   楚留香:“……”   ——长什么样?还不是一只壳四个爪子一条尾巴?   可是,楚留香真没见过到底长什么样子。因为他们俩一只都没抓着过。   毕竟……海里的乌龟不少。但王八……真心没有。   “说来惭愧。一只未曾抓住过。”楚留香讪讪地摸摸鼻子。   “哦?原是这样吗?”林溯嘴角上扬,“原来香帅也不知王八是生在山林里头而不是在海里啊。”   “我还以为,你是诓骗幼时的南宫少侠,捉弄他玩儿呢。”   确实是曾恶趣味捉弄南宫灵的楚留香苦笑一声:“为何送第一次相见开始,你就一直喜欢挖苦我?”   林溯听了,无辜地眨眨眼。“有吗?”   “难道没有?”楚留香反问。一双星眸凝望着她。   “奥,”林大夫昂头灌了杯酒,“仔细想了想,我结交的这几个朋友,好像都是这么过来的。尤其是那个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你要习惯。”林大夫给了对方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   楚留香:“……”   ——原来不止我一人吗?   莫名得到一些诡异的安慰的楚香帅苦笑摇头。   倒是林大夫,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反而理直气壮的鄙视某人。   ——捉王八?你在海里捉个王八给我看看! 第54章 林大夫医花   八月十一, 林溯从丐帮总舵离开。   这次虽然是为了还交情,但收获也不小。   她的医经居然升级了!   惊喜过后, 冷静下来的林溯仔细分析了近日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后, 推出了个结论。   原来医经不仅是治愈任务目标才给涨经验, 治愈别人也会涨。只是治愈普通人所给的经验微乎其微, 而阎铁珊,独孤一鹤,任慈等人这般江湖里头名望地位颇重的会涨的更多一些。   这一发现,让林溯比方才医经升级了还要惊喜。   医经升级,林溯回了德济堂后本想去给花满楼治眼睛的。怎奈进了小楼后,却发现人去楼空,只留满楼的鲜花。   被花满楼请来照料花草的花匠也是这条街上的,显然也认识林溯。   “林大夫,找花七公子啊?他回扬州了。”   “回扬州?”林溯疑惑歪头。   “是啊。这不还有两日就中秋了?花家来人接花七公子回去过节了。”   闻言, 林溯谢过告知他的花匠。在转身后, 面上的笑容缓缓隐去。   “中秋啊……”   前两个中秋怎么过来着?   仔细算算日子, 她来江南定居已经两年了啊。   八月十五的晚上。天上的圆月大亮。   德济堂后面的花园中支了一席酒桌。围桌而坐的是德济堂与院中上下。   作为主子和东家,林溯让林仙儿给每人发了十两银子作为中秋福利。   而林仙儿,林溯则是买了一块儿和田玉籽儿, 去匠人那里打磨再雕刻后,成了精致的玉佩, 戴在了她的腰间。   林管家看了艳羡不已。和田玉籽儿,前朝时便价值一万多两白银。如今大庆国强民富,物价也涨了起来。这一块儿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的和田玉籽儿, 起码得十万两银子。就是他之前的老爷,都带不起这么好的。   如此贵重的玉佩,说送就送。一点儿也不带心疼。   ——想来,自家主子是真心疼爱这美丽的徒弟的。   这么想着,林管家心中对林仙儿的态度也更加恭敬了。俨然把她当成主人家里最受宠爱的嫡女看待。   八月十五是团圆的日子,院子里的酒席没吃多久就散了。   因为人多,敬酒的也不少。林仙儿难免多喝了几杯。如花似玉的绝美面容上浮着两抹粉红,在林溯喂了她醒酒汤之后便早早睡下了。   而林溯自己,在房中静坐了会儿。觉得没什么困意,拎起一坛子今日剩下的清风醉,在院中对月独酌。   忽而铮铮琴音随风而来。林溯侧耳辨了辨方向后,运气轻功,拎着一坛子清风醉朝东飞去。   来到西湖畔,林溯抬眸朝琴音的源处望去。   西湖湖中央有座湖心亭,夏日里不少人会撑船去亭子里纳凉。   此时中秋时节,人们都回家团圆了。而湖心亭里也只孤单单地坐着一人。   觉得口干,林溯本想灌口酒。一低头却发现自己只拎了酒坛子,并没有什么器皿。   让林溯豪迈地抱着坛子喝酒,她还做不到。毕竟那喝一口洒三口的,会弄得一身是酒,有损形象。   好在空间包裹里是有的。   林溯翻出个青花白瓷的茶盏,取茶杯作为酒杯。接而纵身一跃,在湖面上如蜻蜓点水一般踏水借了两次力后,轻飘飘地落在湖心亭内。   林溯落定,待看到了抚琴的人不由得一愣。   不为别的,只因她来这世界这么久,第一次遇见和尚。还是个年轻的漂亮和尚。   样貌俊秀的少年僧人,年纪约摸顶多只有二十。他一身素白的僧衣,面容姣好,唇红齿白,秀美的宛如少女,却又不是任何女子都能与其比之的。   此时他的琴已经停了,转眼看向亭子里的新客。朝她露出微笑。林溯愣了下,觉得这人的眉眼有些熟悉。   素衣白袜,一尘不染。就连面上的微笑也有出尘之意。这般的风姿,在江湖上岂能是无名之人?   而林溯确实不认识这人,大大咧咧地回了这少年僧人一个笑容,道:“小师傅,打扰了。”   闻言,少年僧人念了声佛号,而后道:“这湖心亭本就是公用之地,何来女施主打扰一说。”   林溯晃了晃酒杯,勾唇一笑。“当然是怕这浊酒染了小师傅高雅的琴艺。”   “女施主严重了,”少年僧人拨动檀木佛珠的手一顿,“小僧只是随意奏了一曲,比不得当世的琴艺大家。”   拿自己和琴技大师比,看来这小和尚不仅对自己要求高,还很有自信。   林溯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和尚还挺有意思。   “小师傅,中秋圆月在湖心亭,可是在等什么人?”   若是剑三的世界,在西湖畔上碰见一个小师傅。估计不是再等秀秀就是等小黄鸡。而这方世界,和尚们的清规戒律多的很,大晚上的来跟谁幽会呢?   少年僧人合上双目,道:“等该等之人。”   林溯:“……奥。”   ——这天儿没法儿聊了。   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一少女一僧人在湖心亭各占一处角落。一人闭目入定,一人独自饮酒。虽说气氛太过安静了些,但好在两人颜值养眼,互不干扰,一片和谐。   ……   林溯是在湖心亭过的夜,待她醒来时已是清晨。身上多了一件素白的僧衣,替她遮当了晨间的露水与寒湿之气。   拽下僧袍,林溯扭头去看对面,发现那面容姣好的少年僧人早已不了身影。   歪了歪头,林大夫轻笑一声。   ——这小师傅,还挺有意思。   “只可惜入了空门,啧啧啧。”林大夫摇着头替少年僧人惋惜着。   可不是嘛,如此温柔体贴的性子,搁在一个和尚身上,真是可惜了。   ……   八月二十。花满楼终于从扬州回来了。林大夫的“复明大计”也提上了日程。   林溯告诉花满楼,自己找到了不用换眼而复明的法子。只是进展缓慢,待重见光明后,效果比之换眼也不如人意。   花满楼对此是满足的,能够重见光明已经是万幸了,他又怎么再去强求有一双视线极好的眼睛呢?   令林溯意外的是,花满楼的眼睛是被毒瞎的。虽说这么想有点不好,但林溯真的是庆幸了下。毕竟,解毒和救治坏死的神经是两个概念。   待仔细查看,花满楼眼球周围的经脉被毒素堵住多年,眼球表面有一部分坏死,想来是幼时受伤后又没得到及时妥善的处理,所以才会药石罔效,无人可医。   不过还好,有的救!   林溯为此也是忙活了一阵儿,以银针刺穴,刺激眼球周围的经脉。又调制秘药,以作疏通脉络,又在花平惊恐的眼神下,操着极小又极锋利的刀子,刮掉了眼球表面的坏死部分。而后滴上了两滴快速愈合的秘药。   接而,林溯把花满楼头上的银针一一取下,又掏出个金色的小药瓶,把里面的丹药碾碎,和入药汁。糊状的药倒在纱布上后,敷在花满楼的双眼之上,最后用白布缠绕一圈固定。   “纱布待一月后取下。取下后,在眼上附上一条白带,三月内不得见强光。”说着,林溯掏出一个白玉药瓶,放在花满楼手上,“每日一颗,以水服送。若是觉得疼痛或者瘙痒难忍,就多吃一颗。”   花满楼并未推辞,只是温和一笑,轻轻道了声:“好。”   本就温润如玉的人,眼上附着一条白缎。不知为何,他这般模样更让人挪不开眼了。   而也是这时,江湖上出了一件大事。   不知何时,江湖上出了一名凶残的大盗。一个——专门绣瞎子的绣花大盗。   与之一起传遍江湖的,是林仙儿“江湖第一美人”称号。   听说大漠的石观音已经放出话来,不日便会前来中原,一观这位江湖第一美人的仙姿。   这代表着,麻烦来了。大麻烦!   林溯:“……”   ——擦!把那个糟心的百晓生忘了。 第55章 林大夫哄人   林仙儿失踪了。   没人知道林仙儿是怎么不见踪影的, 只是等林溯给花满楼医治过眼睛后,便不见了。   起初, 林溯还以为林仙儿是出门买东西或是什么。直到晚饭时林仙儿还未回来, 她问春桃。   “小姐她用过午饭后, 就未曾出院子啊。”   春桃这一脸疑惑的回答, 让林溯的心猛的一沉。   而第二日陆小凤和楚留香便传来了信,说让她近日多加小心。   这时候,林溯才知道那什么大漠的石观音盯上了自家徒弟。   这算是什么事儿?!   没被李秋水大佬拐去西夏,现在倒是惹来了石观音!还把徒弟给丢了!   林仙儿下落不明,林溯心中焦急。可她现在根本不能走。因为有人已经送上了拜贴——石观音的拜贴。   林大夫咬咬牙,把院子里的人都遣散了,让他们出去找个住处。一月之内不要回来。而德济堂也关了门,给赵大夫等人放了假。   林溯给了赵大夫德济堂的一把钥匙,若是有人上门求医, 需要药材, 就随时来拿。   原本还算热闹的院子顿时空寂起来。林溯立在院中, 瑟瑟的秋风带起青丝,她面无表情,眼眸泛冷, 孤寂肃杀。   身后突然响起轻微的响动。那是人运起轻功时,衣袂拂风的声音。   林溯不动声色地运气掌力, 待身后那人离近,闪电般地侧身,一掌拍出!   林溯的内力深厚, 所出力道也用了全力,拍在人身上哪怕是石观音这般的武林高手也要受得不轻的伤。   可前提是,她能打的着。   白玉般的手掌还未击中目标就被抓住手腕,向后一带,撞进了身后之人的胸膛。   “两年不见,脾气见长。”这人低头在她耳边轻笑了声,带着些许戏谑。   手腕被人抓住,林溯挣脱不开,抬眸对上某人魅惑的桃花眼。   “是你?”   “是我。”   此人容貌俊美到了精致的地步,一双略为狭长的桃花眼,晕着浅浅桃色的眼角微微上挑。他此时正凝望着林溯。被这样一双眼注视着,仿佛天上的星月之光都朝她涌来。如梦似幻。   林溯愣神片刻,才眨眨眼缓过来。不可否认,她入江湖这么久,所见的人也不少,交上的朋友也都是容貌极佳。可是单论容貌,真的没有一人能比的上他。   他就好像天生的妖孽,理所应当的吸引所有人的瞩目。他的容貌甚至模糊了性别。不管男女,都会因他妖孽般的容貌怔住、愣神,甚至痴迷。   而这般妖孽的人,偏偏还喜欢大红色衣衫。颜色娇艳如火,一身孤傲之气却硬生生地压住这般艳色。不但没能抢夺几分颜色,反而做了绿叶成为他的衬托。   林溯手臂用力,再度试图挣脱。这次此人倒是没再用力,她轻易挣开。   迈步与某人拉开距离,林溯才揉揉手腕,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他反问。   “好好好,你随便来!我家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还望我们的东方教主下次别跳墙,走正门。”林大夫斜眝他一眼。因为心情不好,说这话也有些阴阳怪气的。   但这是自己的事情,为何要对他人发脾气?   方才自己心里的负面情绪莫名带了出来,林溯觉得不像是她平日里的自己。   ——果然是近日仙儿的消息毫无进展,心里太焦虑了吗?   林大夫皱皱眉头,把糟乱的心境尽可能平息下来。   不过,这显然作用甚微。因为,东方再开口,就朝她扔了个爆炸性信息。   “任我行死了。”   “死了?!”林溯微微瞪大眼眸,很是诧异,“怎么死的?”   “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东方哼了一声,那双夺人心魄的桃花眼朝林溯瞥来,好像是…瞪了她一眼。   林溯给的嫁衣神功,所修炼的内功虽然猛烈,但并不能防吸星大法。因为之前林溯以药物所化的攻力潜在体内,与嫁衣神功的修炼法门大同小异,遂他的嫁衣神功短短一年多就已经练就七成。比当日修炼葵花宝典时还要厉害。   这两年时日,东方的势力越来越大,任我行自觉危矣,先下手为强,而东方也早走防备。二人生死搏斗之际。任我行使出吸星大法,吸取他的内功。怎料嫁衣神功内功太过霸道猛烈,根本不是他的吸星大法所能容的。   刚刚吸取了东方的内力,任我行便因内力紊乱,突然间走火入魔,吸星大法倒行。不仅把东方的内力还了回来,他竟然还多得了一部分任我行的内力。   这倒是真应了林溯的那句话,为东方做了嫁衣裳。   只是这内力需要一段时日化解。并不能用。化解内功,林溯有经验。她前些日子刚帮楚留香用药化解他体内李秋水所留的一道内力。   可东方此行,并不是来找林溯化解内力的。   林溯本是示意让东方伸手,她好探脉。可东方却说:“此事不急于一时。”   林溯拂袖,觉得他莫名其妙。“那你不好好当你的教主,壮大势力。来我这做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来?”东方冷下脸,举手比了个手势,暗处出现两名黑衣人,拖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扔在了林溯脚边。   “这是谁?”   “你要找的人。”东方负手,语气说不上太好。   林溯眼眸一眯。“百晓生?”   东方没说话,可林溯已经从那中年男子下意识地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从一年前便开始搜寻而无果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林溯不怒反笑。   可是她的笑意冷极了,如同她的双眸,仿佛都凝出了冰霜。   林溯不知道百晓生会不会武功,武功境界又是如何。她只知道现在地上的人毫无还手之力。林溯俯下身,提起百晓生的领子,带他稍稍抬头后,抓着领子的手又快速的扣上了百晓生的脖子。   白皙如玉,平日里用来调制灵丹妙药、救死扶伤的纤纤玉手,此时正化作索命的鬼爪。她只需微微一用力,就能捏断百晓生的脖子。   然而林溯没有这么做,她的力道刚刚好。恰巧是人难以承受却又勉强能呼吸的程度。   林溯盯着百晓生憋红的面孔和额头暴起的青筋,啧啧摇头:“五官长的也挺方正。只可惜,你的所作所为,糟蹋了你这正气端方的脸。”   见百晓生故意越来越困难,瞳孔放大,眼中满是惊恐之色。林溯觉得心中的火气稍稍消减的同时,也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地弄死他。   面色一冷,林溯把百晓生甩在地上。而死里逃生的百晓生则是在地上缩成一团,看上去有些痛苦。   见此,好看的秀眉一皱,林溯转而问东方:“中毒了?”   东方冷冷地瞥她一眼,语气依旧很差。“发现他时只剩了一口气,还是平一指以毒攻毒,把他的命吊回来的。”   “费心了。”林大夫朝东方笑笑。   ——这份情,她记下了。   而面对林大夫的感激,东方巨巨则是一扭头,不理她。   ——完,这是又小心眼儿了。   林大夫哭笑不得。   至于嘛?不就是没控制住小小的朝他发了个火么。   东方巨巨的骄傲,是和自身的傲娇脾气成正比的。可林大夫又不能不哄。不然接下来她就不好过了。   “你别生气呀,我跟你道歉啊我的东方教主。是我不对,我的态度刚刚不够好。”林溯一脸谄媚地绕着东方,每次后者侧身不理,她也跟着迈上一步,继续说着。   “我以后给你写信再也不挖苦挤兑你了,我发誓。你体内的任我行的内力我也会帮你化解。”   闻言,东方巨巨赏给她一个眼神,又侧过身去。   ——这还不够?   “要不……”林溯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地道,“我这里有匹布,颜色可正了。又红又艳。我请神针山庄最好的裁缝和绣娘给你做一身衣裳赔罪好不好?”   哄人嘛,你得投其所好。这不,我们的东方教主终于停了下来,拿正眼看林大夫了。   东方垂眸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林大夫,脸色稍霁,提出要求。“上面的暗纹,必须你亲自绣。”   “……你,你这也太过分了吧?”林大夫抽抽嘴角,她哪会绣花?哪怕东方身上的暗纹花样简单,也不是她能绣的出来的啊!   可一见东方稍好的面色又沉了下来,林大夫好忙改口。“好好好,我的东方教主,东方大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东方巨巨生起气来后果很严重!可除了哄还能怎么办?又打不过。QAQ   闻言,东方巨巨这才舒缓了脸色。“说话算话。”   “……我尽量。”她最承不得人情,又把人惹毛了。一件衣服能哄好,自然最好。   ——不就是绣花吗?我绣就是了!又没说什么时候给。   林大夫“忍辱负重”应下了不平等条约后,空中适时响起一道娇柔的女声。   “呦~真是花前月下,郎情妾意。林神医,不知妾身可否扰了你的雅兴?”   “……” 第56章 认亲现场林大夫   ——见鬼的花前月, 下郎情妾意!   林大夫嘴角一抽,看向来人。   言传。大漠有一个艳绝无双的美人, 令无数人趋之若鹜。但奈何这朵娇花带毒有前去的采花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他们的尸骨, 血肉, 化作营养, 让那朵花开的更加娇艳。然而,这朵美丽且狠毒的娇花出现在了江南。   来人一身白色宫装,立于德济堂二楼房顶。轻纱飘飘,好似刚从九重天上降临的神仙妃子。可听到她的名号,任何人心中都会不禁颤栗。   “石观音?”林溯眼眸微眯。   那女子娇笑一声。“正是妾身。”   石观音轻轻一跃,落在了院中,上下打量了眼林溯,又是笑道:“没想到林神医的脸蛋儿,也这般好看, 让人挪不开眼。”   这话听着是赞叹。可若从这位大漠的石观音口中说出来, 谁知她下一刻会不会毁了你的脸!   东方闻言, 面色一冷。二话不说,一见红色身影一闪,瞬间移到石观音面前, 大打出手。   “不愧是林神医,不仅有江湖第一美人做徒弟, 连找的情郎都这般好姿色呢。”   石观音的武器,就是柔软的水袖。看起柔软实际暗藏杀机。她的攻击不着形相,无迹可寻。   东方早前修炼《葵花宝典》, 后又重修《嫁衣神功》,《葵花宝典》内功邪门儿,所讲究的也无非是一个“快”字。而《嫁衣神功》则是至刚至阳的属性,攻击大开大合。东方将两者的精魄吸取的很好,武功也自成一套路数。速度极快,攻击力也没差哪里去。   东方既然选择出手,他就没想着留手。一个照面,就是一招擒龙爪朝石观音咽喉处攻去。这擒龙爪是他根据少林派擒龙手所悟出来的绝学。前者少了佛家的慈悲和禅性,多了几分刁钻毒辣。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几个呼吸间,东方的擒龙爪就被石观音看清了路数,一个闪身后,玉手化掌为爪,回敬了回去。   东方一惊,闪身躲过。刚刚石观音使出的招数明明是他的擒龙爪!   林溯显然也看出这点,不由黛眉轻皱。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石观音闻言,意外地看了林溯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道:“小姑娘年纪轻轻,阅历不错。”   这话,听着好似是认下了,可林溯却觉得不对。   不,并不是!   她使出的擒龙爪威力比原版更甚,不仅仅是姑苏慕容的复制版。   可江湖上还有什么此类功法?   林溯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无数本武功秘籍,每一本都能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   排除了一切后,林溯只剩下了一个答案。一双美目瞪大,惊讶地看向石观音:“竟是小无相功!”   只要身具此功,再知道其他武功的招式,倚仗其威力无比,可以模仿别人的绝学甚至胜于原版,没有学过此功的人很难分辨。   可是,那不是她师叔的独门秘笈吗?怎么这石观音也会?   石观音一愣,随后迅速闪身躲开攻来的长剑。   若是一般人,在生死对决中慌神,哪怕是高手也会吃亏。可石观音的身法却是妙极,快的几乎没有残影,似乎是瞬间移动一般。   见此,林溯心道一声“果然”。   “东方,停手。”   先是小无相功,后是凌波微步。现在打死林溯她都不相信,石观音跟逍遥派没关系。或者说——她跟李秋水没有关系。   “观阁下武功路数,似是与我师门有些渊源。所用功法,更是我一位师叔的独门心法。”林溯双手抱拳,朝石观音施了一礼。而后抬眸,一双杏眸黑白分明,仿佛承载着满天星光。   “不过,我从未听说我那位师叔收了徒弟……”   石观音原名李琦,而逍遥派的三位大佬之一,以小无相功成名的那位的名讳则是李秋水。   李琦,李秋水……   林溯垂眸。   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知现西夏皇太妃李秋水,是您什么人?”   “……”   ……   这厢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生死搏斗改为认亲现场,另外一边也未曾消停。   远在大庆边界,比邻沙漠的城池内。   夜间的大漠,只要不是沙尘天气,天上的星光和月辉就会把大漠照的如同白昼。   今晚恰逢晴朗,一轮明月高悬。银色的月光笼罩大地。   其中。一座由土墙堆砌起来的院落,朴实无华,看似与城中其他大小的院子没什么二致。   而院落中的画面,却是诡异极了。   只见一名容貌绝美,有着倾城之姿的妙龄女子独立在院中。而她脚边,则七零八落地躺着数名黑衣人。   她半垂着眸子,淡淡地看着地上的人。   冷色的月光为她的白衣渡上了一层光辉,按理说来,应像个将要羽化登仙的仙人一般。可是,这层月辉却给她增添了一份神秘诡谲。   此时的她,不是九重天上的仙子,而是食人心魄的鬼魅。   整座小院,寂静的可怕。充满了阴森森的妖氛鬼气。   她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雕着精美玉兰花样的纯白玉佩。这本是通透无瑕,通体雪白的玉佩仿佛是刚经历了场“劫难”。上头用来吊在腰间的细绳和底下的流苏均已不见。不仅如此,那玉佩像是摔过一般,中间雕刻着花样的最薄弱处,已经走了裂痕。   看到此处,她环视众人。一双水眸今日里仿佛被泼进了化不开地浓墨,幽暗漆黑地好似鬼瞳。   “我为医者,当仁慈心善。加之师门规矩森严,轻易不取人性命。”   说着,她掏出帕子,视若珍宝地把玉佩上面染着的灰尘擦拭干净。放入怀中。   而后,她幽幽抬眸,看向众人。   “可你们…弄坏了师父给我的玉佩。”   话落。   白衣美人轻轻俯身,玉手执起剑。剑尖对准脚边这人的心口处,准确地找到他的心脏。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紧握住剑柄,向下施力,毫不犹豫地把利剑刺穿地上之人的心脏。   鲜血喷出,有几滴渐在她的面上。取得一人性命,她却连眼眸也未眨。清冷绝美宛若射姑仙子的娇容此刻因这几滴血迹带来的艳色,已魔化成绝世妖姬。   而她毫无所动,面无表情的说出她方才未尽的话,也是对他们的处决。   ——“真是该死。”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很是空灵悦耳。可听在倒地之人的耳朵里,却是索命魂音。   瘫倒在地动弹不得的黑衣人无论怎么也未曾想到,这一个没有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绝美少女,只因其中一人的贪欲看上了她腰间的玉佩,便惹来杀身之祸。   原本柔弱温顺的美人,一直不曾反抗。眼见他们就要完成这趟任务。只因有人动了她的玉佩,她便冷下了眸子。素手一挥,一片粉尘挥洒而出。他们片刻再也动弹不得。   而那玉佩也因此掉落在地,摔出了裂纹。而他们也因此付出代价——生命的代价。   今夜。两名同样面容绝美,宛若天仙的白衣女子。本应在江南大开杀戒的石观音未曾染血。可身在大漠的这位美人儿,却收割了十二条性命。   冷冷地月色下,这位白衣美人拭去了脸侧的血迹,神色淡淡的扔下手中染血的利剑。迈步离开了这满是鲜血的院落。   大漠沙如雪,仙子踏月来。   而追去看那走远的白影。   那不似仙子,更似鬼魅。 第57章 林大夫苦笑   “不知现西夏皇太妃李秋水, 是您什么人?”   林溯一语道破,石观音也似是无趣般的停了手。她娇笑一声, 看了眼林溯, 随即又看了眼东方。后那一眼, 饱含深意。   林溯秒懂, 把人支开。“东方,你先进屋。”   “……”东方面色一冷,但还是拂袖进了屋。   在林溯开口前,他又折回来了。在林溯纳闷儿的眼神中,冷哼一声,抓着趴在地上的百晓生的后领子,把人拎了进去。   林大夫:“……”   ……   林溯猜测的没错,石观音与李秋水确实有血缘关系。   石观音是李秋水(单方面)与无崖子“离婚”后,所嫁的一名世家子弟的后人。那人年纪轻轻, 却爱李秋水如命。从不过问她的身世, 八抬大轿取她进门。而后更是不顾族中老人反对, 单立门户,把两人所生的孩子改为“李”姓。   然而,逍遥派功法逆天。二嫁的相公去世, 儿子娶妻生子,李秋水却一如当初她来时那般, 青春不老,红颜依旧。   李秋水的儿子,深知父亲深爱母亲。见容貌绝美, 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的母亲。他主动鼓励母亲,去追寻新的爱情。   李琦,就是李秋水的孙女。   原来,石观音没天理的美貌也是有理可循的。   “今日我来,是特地来拜会小师叔的。”石观音优雅地施了个礼。   “不敢当不敢当。”林溯上前,伸手把人扶了起来。在她的手触碰石观音的手时微微一顿,随后不着痕迹的松开。   既然是李秋水的孙女,那也算是半个自己人。沾童姥大人的光,李秋水对林溯也是有些上心的。石观音此番前来并无敌意。细想方才她与东方交手也未露杀意,倒是……调侃了她好几句。   可是,她的宝贝徒弟又去了哪儿了?   “那不知,你此番前来是为何?”   “哎……”石观音幽幽一叹,“还不是江湖上疯传的江湖第一美人之事。”   “她老人家听说那‘第一美人’是你的徒弟,又与我扯上关系。特意给我传信,让我来中原给你解释清楚。”石观音表示自己很无辜,“我虽爱颜色,身旁侍奉的都是俊男美女,但毁人容貌这等凶残之事,我是万万做不来的。”   闻言,林溯嘴角一抽。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嘴:“那任慈帮主的妻子…”   “你说秋灵素?”石观音微微撇嘴,看上去委屈极了,“那明明是有人爱她而不得,因爱生恨,毁掉了她的容貌。而后那人怕被报复,嫁祸在我的身上。”   “她不过是一个舞姬,何德何能能让我屈尊降贵去关注她?”石观音面露不屑,“当年拜倒在她舞裙下的人不知凡几,她却故作清高一个都看不上。收着人家的爱慕之心,却毫无作为,又无自保的手段。被人因爱生恨毁了容貌有什么稀奇的?”   “可恨的是,她明明知道自己被毁容的事情与我无关,却从不澄清。”石观音说着,美目中厉光一闪,冷笑一声,“呵,当初爱慕她的人可不止青年俊杰,有家室的也不少。若不是她好命有个痴心的丐帮帮主守着,后嫁给任慈当了帮主夫人。估计都不用我出手找她算账,就会被那些爱慕者的妻儿撕个粉碎。”   “……”对此,林溯没有发表自己的观点。   若真如石观音所说,是秋灵素自己作的。那么林溯也只会惋惜一句,美人空有美貌,却没有与之成正比的能力保护自己。   在这个江湖中,这便是原罪。   “不说这些陈年往事了。”石观音见林溯并未接茬,画风一转,“我收到她老人家来信的消息后,因为远在大漠,长鞭莫及。特意给我儿子传信,让他来看你是否安全。你可是见到了?”   “…儿子?”林溯一脸莫名。   “对啊。儿子。”石观音点点头,“这孩子自小入了空门,真是可惜了那张脸蛋儿。”   “想来师叔也听说过他的名声——妙僧无花。”石观音见林溯一脸莫名,不禁问道,“他前几日传信过来还说你一切安好呢。怎么,你没见他?”   林溯:“……见到了。”   ——所以那晚凉亭里的小师傅就是妙僧无花?   可这点林溯已经不在意了,因为她有更大的疑团需要解惑。   林大夫转眼看向石观音,以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她。“你顶多不过二十六岁,无花今年却已十八。难不成,李姑娘八岁便已嫁人,生了娃娃?”   “……”   石观音的年纪,是林溯方才用手去扶她时,下意识地摸骨得来的。   沉默一瞬,石观音幽幽地望了眼林溯,把后者瞅的背脊发凉。   最后,二人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听石观音娓娓道来。   石观音也就是李琦,她原有个姐姐,李琪。因她与家族世仇——华山的大弟子皇甫高相恋被家族除名,而后随皇甫高私奔。   那两个人倒是成了一对神仙眷侣,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可华山却找到了对李家出手的借口。黄山李家,一夜惨遭灭门。只有李琦被她的堂姐带着从密道逃了出来。   两人一路南下,在半路遇到天枫十四郎。天枫十四郎对李瑶一见钟情。   李家的女子个个生的都是绝色,天枫十四郎看上李瑶的容貌也不足为奇。可是李瑶早嫁与江南花家公子为人妇,腹中胎儿已三月有余。   李瑶本想带着李琦一路南下躲避华山眼线,而后稍稍走水路回江南。李瑶的相公花如意虽然不是花家家主,却也是与花家家主花如令乃一母同胞弟弟。   花家若想保下李琦,并且花如意想要为妻报仇,追究华山也不是不可能。   可万万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个天枫十四郎……见他一往情深的样子,李琦急中生智,与堂姐换了名字。那时她是李瑶,堂姐是李琦。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们在被华山追杀时。走散了。   石观音轻叹一声,“我与堂姐后来被迫分离,我被人拐去大漠。待几年后奶奶查到信息,前来救我后,再去打探堂姐的消息,她与姐夫所生的孩子,花家家主大寿之日失踪了。二人大受打击,没过多久便相继离世了。”   “后来有人找上我,说无花是我的儿子。”石观音轻笑一声,掩饰眼中的悲切,“无花虽不是我的儿子,却也是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   “只是命运真是这般捉弄人,他入了空门不说,还被他师父起了这般讽刺的法号。也不知那老秃驴是不是知道什么,故意取的。”   “无花,无花……”   花?!   不知为何,林溯的脑中突然闪过无花那熟悉的眉眼,竟然与花满楼有几分相似。   林溯一惊,“你是说……”   “没错,他就是我的堂姐与花如意的儿子。”   “可笑的是,无花那个秃驴师父自己为是,以为我是无花的娘亲,更遂意了天枫十四郎的意,以为无花是他的儿子。”   最最可气的是——无花竟然也这么认为的!   李琦远在大漠修炼小无相功时听到这一消息一口鲜血呕出来,险些走火入魔!   那时候她才二十岁,就蹦出个那么大的儿子!   ——以后老娘怎么嫁人!?   “那南宫灵……”林溯没有再问无花的事。虽然石观音没有说明无花是怎么从花家失踪,又怎么去少林寺出家,而后再和天枫十四郎扯上了关系。但她不说,她便不去深究。   “据天枫十四郎说,小灵是他从路边捡来的。但那混蛋男人的话我才不信。”石观音美目一翻,冷哼一声。   把这一生动表情尽收眼底的林溯心底由衷赞叹。不愧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一颦一笑皆为美景。就连翻白眼也翻的那么好看。   “你看什么呢?”石观音见她走神,不满地横她一眼。   真美啊……   这一眼看过去,不论男人女人,都成了她的俘虏,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求得她的原谅。   幸好她曾近距离跟李秋水相处一段时日,自家徒弟也是绝色,有了免疫力,很快就回过神来。   “没事,我只是在想。既然无花的身世都如此曲折,那么…南宫灵,想来天枫十四郎……”   “你与我所想一致,”石观音点头,“江湖传闻东瀛武士背着孩子一路挑战中原武林各大高手时,我的功法已小有所成。”   “天枫十四郎和任慈约战当天,我隐在暗处。而后他临死之前把小灵托付于他。”   “任慈那场对战也受了重伤,回了帮派后,把小灵放在了临时找来的奶妈那里,便去闭关疗伤。”   “我潜入丐帮,点了奶妈的睡穴,看了眼襁褓中的婴儿。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石观音勾唇一笑,翻手递给林溯一块玉牌。   玉牌入手清凉,质地绝品,刻工上乘。只凭这点,已值万两黄金。不过,等林溯垂眸看清手中玉牌的样式后,她晒然一笑。   岂止万两黄金?这玉牌本身蕴含的意义更是无价之宝!   青色的玉牌水润透彻,却被雕刻之人雕成了凶神恶煞的鬼面。上面那目露凶光的鬼目和栩栩如生的獠牙,看的直教人心里发冷。   “孩子的身世原本我也不知,想来和这玉牌有关。不过这好像不是中原的东西,我也查了几年才知晓它的来历。”   “见你的神色,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它的主人近年来一直在暗地里寻找此物,我不好出面,便托,师,叔,代劳了。”   这声师叔,她叫的玩味,其中也不乏幸灾乐祸之意。   ——这可是难为我了。   林溯苦笑。手里的玉牌宛如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丢也不是。   最后,她还是妥协般地长叹口气。把玉牌收进袖中,轻轻道了声——“好。”   “这桩事我应下了,现在,我们来说说我徒弟的事吧。”   “……”   林溯:徒弟没找到不说,又惹来个棘手的麻烦。哎…… 第58章 林大夫北上   石观音澄清了, 她并未动过林仙儿,林仙儿的失踪也与自己毫无干系。   不过, 她倒是给了林溯一个方向。   “听说……江湖上出现了个专门绣瞎子的绣花大盗?”石观音意有所指。   “……”   ……   石观音没坐多久便走了。她这次是奉李秋水的命不得不来一趟江南。而她大漠还有事要忙。比如说…吞并一个小国。   送走石观音, 林溯敛眸。独自站在院中,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东方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一双稍显狭长的丹凤眼斜眝她。   林溯抬眸,扬起笑脸。   “没什么,我们进屋吧。”话落,她的眸色深了些许。   ——毕竟,还有事要做。   对于百晓生,东方自是不会客气的。他进了屋就把人随意地扔在地上,现在这人还在原地蜷缩着。而他自己倒不像是外人似的,坐在红木椅子上。   从第一次见面时东方就是这般模样,林大夫早就习惯了。   她走到百晓生面前, 蹲下身, 扬起个笑容。   “听说你之前差点被人毒死?还好我们心慈人善(?)的教主大人把你捡回去, 救了你的性命。”   “不过,以毒攻毒的滋味儿并不好受吧?”   “……”   百晓生并未理会林溯,她也不在意, 只是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莫测高深,“平一指那家伙的德行我知道。制毒的手段还不错, 可是解毒就差强人意了。”   “大名鼎鼎的江湖百晓生,消息应是十分灵通。想来你也知道我。”   “你身上的毒虽然被平一指以毒攻毒的法子暂时解了。可是也只是暂时。根本活不过七日。”   “……你想如何?”涉及自身性命,他终于开口。   “很简单。”许是蹲着有些累了, 林溯直起身,俯视脚边的人。因角度的原因,她一般模样好似神祇在俯视卑微的凡人。   “告诉我,要杀你的那个人是谁?我保你性命无虞。”   “我……”   为了活命,百晓生交代了一切。他身上的毒是公孙兰下的。林仙儿江湖第一美人之称,容貌绝美艳压石观音的谣传也是她散出来的。   一个从未听说的公孙兰,处心积虑的借刀杀人是为何?林溯自认,她从未认识过一个姓公孙的女人。   “可你把上官飞燕送进了朝廷的天牢,”百晓生说,“那上官飞燕是公孙兰的七妹。她们都同属于一个叫做‘红鞋子’的组织。”   因为上官飞燕折在了林溯手上,所以公孙兰借石观音的刀,来杀林溯。   “呵,好一招借刀杀人。”   一来,是为报仇;二来,不管石观音来不来,她都替绣花大盗分担了一份江湖人的关注。   毕竟,大漠的石观音,可比一个新出来的专门绣瞎子的盗贼可怕多了。   最后,林溯把百晓生扔给了东方。   “平一指那货是不是自我走后就懈怠了?”林大夫说着,从书房中拿出笔墨写了个方子递给东方。“帮我转告他一声儿,按这个方子来。如果他七天之内找不出更毒的毒’药把药效压制下去,就让他把他那一屋子的毒花毒草给我徒弟练手。”   “你,你出尔反尔!”   闻言,林大夫微微扬眉。“我怎的出尔反尔?”   “我应承诺解了你的毒,保住了你的命。”林大夫又开始玩她的文字陷阱,“我又没说解了你的毒后,不能再给你下毒。又怎算出尔反尔?”   “放心,”林大夫语气轻缓地“安抚”百晓生,“我现在的医术比之前又精进不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的死在他手上。”   “你,你就是个魔鬼!”百晓生又惊又惧。“你身为医者的医德呢?如此表里不一之人,怎配得上江湖上‘医仙’的美称。”   “医仙?呵。”林大夫轻笑一声,目光凉凉,“那是别人给我取的,又不是我自己。我林溯只认‘活人不医’这一个称号。”   “再者,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你真当我们这些大夫是好欺负的?”   “你方才的交代虽把自己摘了干净,但我又不是三岁稚儿。那公孙兰若是没你的帮忙,怎会把仙儿的消息传的那么快?”   “我……”   “别说没有!”林溯厉声打断百晓生,“若非如此,她又怎会给你下毒,杀人灭口?”   “百晓生啊百晓生,”林溯垂眸看他,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嘲讽,“你真当我林溯是你兵器谱上的傻子,随意任你挑拨耍弄的吗?”   “我万花杏林一脉,虽一生都在行医救人,可性子却没一个是好招惹的。”   从师父到大师兄,下至师弟师妹,哪有一个性子软弱任人拿捏的?就连她玩儿剑三认识的基友,谁惹了她都是二话不说直接一个玉石俱焚扔过去的好么?   ——欺负了我的人,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把心放在肚子里,你不会死。”林溯虽笑着,可她那双眸子却凝出了冰雪,让她面上温和无害的笑容也开始泛冷,“当初找了你那么久都无果,现在自然是要好好地‘招待招待’你。”   她和平一指拿来试药的人,除了教中叛徒和她初到江南遇上的五个“菜”,还从未有过别人。   当初那五个“菜”因为林溯没时间,稍微教训一下就放回去了。但百晓生就没这么好命了。   日月神教里头让众人闻言失色的“林姑娘”,那让人“求死不能”的名声可不是假的。   因这百晓生,林大夫心底的怒火终于发泄出来小半儿。   “多亏有你了啊东方,大恩不言谢。”林大夫拍拍东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教中情势怎样林溯不知,可东方却能抓住百晓生,定是从她最先找百晓生时,就分出人手暗中留意着此人的动向。虽说东方当初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忙时,她婉拒了。可对方事后仍旧把人拎在了自己面前。   这份情,她承了,也记在心里。   翌日下午。   林溯收拾行囊,北上去寻陆小凤了。而东方没有同行。   林溯要去找人算账,东方并未拦着。而是撂下一句话,回了定州。   “若你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还是早早的回教中当你的大夫。省的一不小心把命都给丢了,我还得抽出精力给你收尸。”   东方的话并不好听,语气也不怎么好。可偏生,聪明之人都能听到他的担忧和维护。   对此,林大夫只是扬起个灿烂的笑容。“放心,我哪会这么轻易的狗带。”   “狗带?”东方巨巨歪头问号脸。   “就是一言不合就作死的意思。”   东方:“……”   ……   林溯此行没有来势汹汹地去找公孙兰或者与公孙兰关系匪浅的绣花大盗上门算账。   公孙兰行踪隐秘,绣花大盗亦是寻不到半点线索。林溯便直接去找陆小凤,对陆小凤等人直言,她是来治病的。治——三个被绣花大盗绣成瞎子的眼睛。   “你说的可是真的?!”远南平王府总管江重威满面激动。   ——自己的眼睛还有救?还能重见天日?   “当然是真。”林溯淡淡地道,“只要三位能找到心甘情愿为自己献上一双眼珠的人,我林溯保证各位不出七日,就能复明。”   林溯这话第二天就传到了江湖上,所掀起的波澜不小。   “果真是医仙林溯,活人不医。连被绣花大盗绣成的瞎子都有办法医治。”   “可这换眼术却需要旁人的鲜活的眼珠,忒邪乎了些。”   “你懂什么?此等医术若是放在邪魔外道手中当然邪乎,可若是被林神医此等医者掌握,就是我们中原武林的幸事!”   “哎……可是林神医救治的不是花家的七公子花满楼,亦不是无争山庄的少主原随云,而是被绣花大盗绣出来的瞎子。倘若绣花大盗知晓此事,会不会来找她的麻烦?”   “是啊……”   江湖众人分分猜测,陆小凤也在忧心这个。   “你就不怕他上门来找麻烦?那人的武功并不弱。”   闻言,林大夫轻生一笑,双眸幽暗深邃。   “怕?我就怕他不来找我的麻烦!”   说完。林溯敛眸,思绪飘远。   ——仙儿至今未有消息,也不知怎样了。   此时,远在边境的一座小城。一名面容绝美的白衣少女,正转身面色不好的朝身后的人道:“你能不能不跟着我了。”   白衣少女的身后是一名看上去约摸十四五的少年。   他跟着前头的绝色少女,看上去脚步走的很慢,可少女却加快脚步,他亦是能保持住与少女三步远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少年的眉很浓,眼睛也大,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很是清瘦。但更多的能体现出他的倔强,坚定。这是一张英俊十足的脸,虽然还太年轻了些,稍显青涩,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可他前头的少女并没有对此特殊对待,反而要他不要跟着。   少女停下,他亦停下。他那紧抿着的薄唇张了张,道:“你救了我,我会回报你。”   “救死扶伤,是我医者本分,更是我师门规矩。我不要你的回报,你别跟着我了!”   “你救了我。”少年面无表情地重复一句方才的话,依旧固执。虽是这么说,但他却微微垂下头。仿佛是得知自己将要被主人抛弃,低落地耷拉着耳朵。   少女:“……”   “算了,你想跟就跟着。”   闻言,少年那略显老成的双眸亮了亮,继续跟在少女身后,脚步轻快。 第59章 林大夫吵嘴   绣花大盗的案子是金九龄接管的。毕竟南王, 蔡京和神侯在朝堂之上是三足鼎立之势。不管是避嫌还是什么,冷血无情等四人均不插手。   金九龄是三百年六扇门第一高手。在六扇门未归神侯府管辖前, 他更是人人称赞的第一捕头。   可自今上亲封了诸葛正我的四个弟子为“四大名捕”后, 他这个第一捕头的名头依然不值一提了。直到绣花大盗一案, 才又回归到众人眼中。   此时, 林溯也正与陆小凤谈论绣花大盗之事。   华一帆,也就是被绣花大盗刺瞎的苦主之一。听林溯需要一静处备药,便特意准备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儿给她住。还派丫鬟服侍林溯起居。   林溯正调制换眼所需的药剂,见陆小凤进来,便抬眸问他:“可有眉目?”   “自南平王府的金库被盗,此人就没了踪迹,仿佛凭空消失一般。”陆小凤像是又忙活了半天,风尘仆仆的样子。   闻言,林溯的手中动作未减, 一心二用。“我听江重威那三人提过一嘴。绣花大盗第一次出现, 是在七月。烈日当头, 却一身厚厚棉衣裹身,是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   “是极。”陆小凤坐在离林溯五步远的茶座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润润口。“之后也是这样的形象出现的。初见他的人,无不以为他是个疯子。”   “呵,”林溯轻笑了声,把手中调制出的秘药以寒玉制成的药盒封好。走到陆小凤对面坐下。“疯子也是人,知道冷热。不会在夏日里裹着棉衣, 除非是内力深厚,无惧酷暑严寒之人。”   “自是如此。不然常漫天,江重威和华玉轩的主人华一帆这三个高手,也不会被被他刺瞎了眼睛。”   陆小凤这般说着,林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调制了药剂一个多时辰未曾停手,她未免有些口干。只是这茶壶里头的水早已凉透,所泡的茶叶又是味道极浓的大红袍。这苦涩的茶水让林溯皱了皱眉头。   “怎么这么难喝。”她抱怨一句。   陆小凤倒是哈哈一笑,“你这人,喝的酒就算是酒楼里头寻常的几两银子一壶的白酒都不见皱下眉头,怎的这上好的大红袍就被你这般嫌弃,苦大仇深的。”   “你也说了,那是酒。酒和茶,当然不一样。”林大夫没好气地白了陆小凤一眼,重心转回正题。   “这人绣出来的瞎子,在江湖上名声都不算小,八十万两的镖丢了,常漫天早已动用关系打探消息,江重威又是南王府的总管。南王丢了几十万两银子,不可能不会派人去找。就算他们找不到人,六扇门寻也不到?”   “我也是觉得怪极了。”陆小凤摸着胡子深思。   林溯垂眸,看了眼杯中深色的茶水。“夏日一身棉衣,虽说极热,但也遮掩住了身形。一脸络腮胡,更是让人看不上面目。他若是把这两样极为显眼的标志物去了,能找得到才怪!”   “哎……所以说难啊!”陆小凤长叹一声,面色发苦。他可是跟金九龄打了赌,七日破案的。可这都第五日了,还未有个眉目。   虽然不知那公孙兰为何不曾出现,可林溯此时并不急。揪出了绣花大盗,还怕抓不着一个公孙兰?   “我倒是有法子让你赢得赌约,不过……”   “不过什么?”陆小凤眼睛一亮。   “不过……”林大夫莞尔一笑,带着促狭,“我凭什么帮你?”   咕咕凭借自身强大的金手指找到了林仙儿,得到了徒弟弟安全无虞的回信后,林大夫今日里心情甚好。   “你这也太不够朋友了吧?”陆小凤指责林溯,得到后者一个白眼。   “这样吧,事成之后我请你喝酒!”陆小凤开出条件,见某位大夫不为所动,便咬咬牙一狠心,“七童院子里的竹叶青分你两坛。”   “拿朋友家的酒做人情,你也好意思?拿得还是我一坛未动的竹叶青。”林溯横他一眼,神色淡淡。   “那还不是因为七童院子里的百花酿都被你霸占了!”陆小凤瞪眼,林大夫亦是回瞪。   “那竹叶青不是给你留着呢?都说了,一坛未动。”林溯这般说,陆大侠亦是不乐意。   “都是蹭酒的,你还指责我拿七童的酒做人情?”   “……”林大夫瞥了他一眼,略带鄙视,“我没你脸皮厚。不仅喝,还连喝带拿。哦,不对,是送。”   陆小凤从椅子上跳起来。“再怎么样我们也是年少一起长大的朋友!兄弟!”   “啧,七童有你这个朋友,也不知倒了什么霉。”   陆小凤:“彼此彼此。”   林溯:“别了,我可没你能惹麻烦。”   “你惹过的麻烦也不小。”   丫鬟:“……”   就在前来换茶的丫鬟目瞪口呆的看着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四条眉毛”陆大侠和名声大噪的“素手医仙,活人不医”林神医因为同一个朋友,跟孩子似的吵嘴时,负责此案件的金九龄来了。   见幼稚极了的两人,金九龄不禁嘴角一抽。“你们两个吵什么呢?”   “酒。”   “七童。”   “……←_←”   “……→_→”   这不一的答案让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都是!”   金九龄:“……”   有了金九龄圆场,两人终于消停了。此时林溯正举着丫鬟新从府上拿来的酒,抬眸打量金九龄。   他一身名贵华服,所穿所戴无一不是顶好的。尤其那手中的折扇,更是古唐一位名家的真迹。上次见到这些名家的真迹,林溯还是在花满楼那里。   可花满楼是江南首富之子,吃穿用度当然好。那么这金九龄呢?就算他十三岁入六扇门,攒了十七年的俸银,也只够买把折扇而已。那这堪称奢华的用度又是哪里来的钱呢?   ——因是六扇门捕头?还是因他是苦瓜大师的师弟?   想到百晓生提供的“情报”,林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这人,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真当所有人都是笨蛋,任他欺瞒愚弄吗? 第60章 林大夫作饵   吵嘴归吵嘴, 林溯还是答应了帮陆小凤的忙。   怎么帮忙呢?   以自己为饵,吊那个绣花大盗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   当日, 林溯依次为三位病人的眼部上药。换眼之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就在她搽拭完特质的药水后, 陆小凤问了林溯一个问题。一个……早就问过的问题。   “林溯, 你为常兄弟三人治眼的事,已经传遍江湖,想来这绣花大盗不可能不知。你真的不要华轩主派人从中保护吗?”   “是呀,林神医,”华一帆也出言劝道,“老夫这玉华轩虽不大,但保护林神医的人手还是有的。”   林溯此时正收拾药箱,闻言,她转身一笑。那仿佛蒙着曾水雾的杏眸似是春日里的一汪春水, 温润柔和。   “不必过多麻烦了华轩主。绣花大盗虽然颇有恶名, 但我不过是一介大夫, 又没什么银钱,他怎会盯上我?”   说着,林大夫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金九龄。笑容愈加温柔无害。   “再者说了, 此人若是真找上门来,那我也没什么可说。虽说我这些年一直沉浸医术, 武功泛泛,但轻功还算拿得出手。我会及时找金捕头求助的。”林溯看了眼金九龄,“江湖都说四大名铺武功极高, 除了一些武林宗师难逢敌手。那么四大名捕之下的第一人又能差到哪里?”   “我相信金捕头定然不会让我失望,抓住那心狠手辣的铁鞋大盗的,是么?”   林溯这么一问,众人皆是把“目光”投在金九龄身上。他手中方才停顿的折扇“啪”地一声合起,对林溯微笑回道:“这是自然。”   得到这么一个答案,林大夫看上去似是心安了不少,朝金九龄微微欠身。“那就劳烦金捕头了。”   “林姑娘这是哪里的话?”金九龄虚扶林溯一下,“捉拿那绣花大盗,是我应尽的职责,保护林姑娘,也是金某得分内之事。”   金九龄义正言辞地说着,几人也连连赞叹。殊不知,他那背在身后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   第二日晚。   陆小凤悄声问林林大夫。“你确定有效?”   林大夫白他一眼。“当然。”   说完,林溯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制止陆小凤继续多问,用眼珠提示他身后有人。   “陆兄,林姑娘。”金九龄与二人打招呼,闻到二人身上的酒气,似是随意地问了句,“你们这是……刚喝完酒?”   “可不是嘛!”陆小凤面上两坨醉酒的红晕,脚步虚扶地走过去,环住金九龄。“金兄,你可是不知,她今日灌了我多少酒。若不是我还记着明日有事,估计就被她灌趴在桌上,回不来了。”   金九龄看了眼林大夫,此时她正用纤纤的玉手,掩嘴失笑。她的一双杏眸弯成了一双月牙儿,发出的轻笑声也尤为悦耳。美人娇笑。换做让人自是挪不开眼的,可金九龄只看了一眼便再度转头看陆小凤了。   “你呀,”金九龄摇头叹了叹,“恐怕是肚子里的酒虫犯瘾,自己想喝了。却还要怪人家林姑娘。”   “我们定下的七日之期,明日是最后一天。你不会是已经认输了,所以才贪杯喝了这么多吧?”   “哪能啊!”陆小凤挥挥手,还未说完话,只听金九龄大喝一声——“什么人!”   林溯与陆小凤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厚实棉衣的背影闪过。   “绣花大盗?”陆小凤惊叫一声,顿时醒酒,与金九龄追了上去。   两人运起轻功飞远,被留在原地的林溯摇了摇头,径自朝所住的小院儿走去。   回了房,林大夫并未闲着。绣花大盗现身,她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院中支了个桌子,摆上一架琴,竟连香炉都拿出来。看来是真的兴致大发,想要焚香抚琴。   点燃了香炉中自制的燃香,林大夫盘坐在桌前,白玉般的手指轻抚琴弦,还未弹奏,便有人打乱了她的兴致。   现在还未至深秋。来人便一套厚重棉袄裹身,又长又乱的络腮胡挡住了大半面容,当真是比黑巾蒙面还要严实。他不知是何时出现的,等林溯后知后觉般的抬眸看他,他正坐在院子里拿着一方红色的帕子,穿针引线。他绣的是朵牡丹,黑色的牡丹。   这就是绣花大盗?   林溯面上不露声色,微微挑起个笑。“阁下今日悄然来此,是绣花,还是又想绣出一个瞎子?”   绣花大盗放下了帕子,抬头对林溯道:“我听说你要给那三个被我绣出来的瞎子治眼睛?”   “是。”   “那是我绣出来的成品,你妄自改动也不和我说一声?”仿佛在他眼里,那三个瞎子与他手中的帕子没什么不同。   林溯却是笑了,神色有些倨傲。“我林溯行医治病,从来不用过问别人。”   “哼!”绣花大盗冷哼一声,“等我把你也绣成瞎子,看你还怎么行医治病!”   话音一落,眼见飞针朝着双眼袭来,林溯堪堪躲过,飞针在她脸侧划出道血痕。这还未完,才躲过两枚飞针,又有几道银光闪过。   林溯的轻功身法轻灵飘逸,速度自是不差的。可是她快,飞针却更快!   这就是完美运用内力的高手和她这般空有内力却是个半吊子的差距吗?   钢针有两枚刺入了后背,林溯运内力阻挡了,可依旧没能躲过。瞬间,麻木感隐隐从后背传入大脑神经。   林溯背过手把钢针取下,钢针上头所涂之物让她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   怪不得碰上他的人都毫无还手之力,原来这人不仅武功高强,还在钢针上涂抹了毒’药。这毒’药毒性不大,麻痹性却极强。此类药物最不好解,药效不长不短,会根据人体内的新陈代谢排除。根本无从察觉。中了他飞针的人,也只会以为自己被什么奇怪的功法刺入了穴道。   后背麻木感愈来愈强,已经影响到了自身行动。可林溯面色未改。一双杏眸冷冷的盯着眼前打扮怪异的绣花大盗。   “在针上抹药,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说着林溯运起内功,内力上行注任脉,膻中,散于三焦。接而气从太阳出,注手阳明。   绣花大盗并未被林溯激怒,冷笑一声。“对付你却已足够!”   “是么?”林溯唇角一勾。她笑容中的笃定让绣花大盗心中一沉。   只见林溯眼中凌冽之色暴涨,素手一挥,三枚银针呈“品”字状飞射而出。不同于绣花大盗的钢针,林溯所用的是平日里用来行医的银针。相比钢针,银针更软,也更不好掌控力道。   绣花大盗躲过银针,面露震惊。“不可能!为何你还能动?”   “我为什么不能动?”林溯笑了笑,反问他。   虽然系统吞了她的花间游,离经易道也等同于无。可她又不止这两门内功心法?   入万花,出了花间游和离经易道,当然还有养心决!她穿越来这里,养心决已经是内力自带过来了。虽然奶人的技能依旧不能用,但还是有金手指的。只不过有些费事,她很少用罢了。   《养心决·清风垂露》,清除阳性不利效果、阴性不利效果、混元不利效果、毒性不利效果、点穴不利效果。   虽然是游戏技能,可这是她在剑三世界,刚认知药理时不小心中毒,大师兄是手把手教过她的,她当然会。不仅是清风垂露,她还会星楼月影。除非是系统一并吞了她的内力,否则这养心决的作用永远都在。   只不过,调息时间没有游戏技能那么快而已。   因着方才不仅有毒,银针还扎在身上,她就默念着大师兄教自己的口诀,运起内力全都使了一遍。效果显著。   “哈哈,那又怎样。今日陆小凤不在,你一个小小大夫,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绣花大盗眼中精光暴涨,对林溯起了杀心。   林溯双臂环抱于胸前,啧了一声。“你这话说的有点儿早。”   说着,林大夫歪头,看了眼方才两人打斗时被波及到的香炉。香炉虽倒,但里头燃着的香却未熄。   “想来时间也该到了,三,二……一。”   林溯倒数着,在“一”的话音刚出时,绣花大盗只觉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你做了什么!”体力突然无声无息大减,绣花大盗惊诧莫名。   ——做了什么?   手握胜券的林大夫半垂着眸,心情极好的给他解惑:“阁下可曾听说过悲酥清风?”   “悲酥清风!?”绣花大盗又是一惊。“不可能,那是西夏一品堂秘药,你怎么会有!”   “本人不才,恰巧有上一些,并且加之改良。”   林溯确实有悲酥清风,不过却不是出自李秋水之手的悲酥清风。这是她曾在剑三做任务时的任务物品。药效虽不如李秋水的悲酥清风那般霸道,但也足够。   “曾有人和我说:‘君子不行身后剑,笑里刀,杯中毒,强中取,言虚诞,叛道心’。可我只是个小女子,在江湖上顶多算个大夫,并不是君子。对付尔此等劣迹斑斑之人,当然要用非常手段。”   “不然,怎敢一人迎得绣花大盗的大驾光临。”   “你说是不是——金、九、龄!”她的眸子泛冷,一字一顿地叫出眼前人的名字。   “……” 第61章 林大夫下套   金九龄此人自傲也自负。他活这三十年, 最听不得的便是不如别人,尤其是压在他头顶的“四大名捕”。   无论是那日林溯对金九龄本人的看似无意的贬低还是对绣花大盗那无所谓般的“挑衅”态度, 都不轻不重地踩了金九龄两脚。   而让金九龄对林溯下手的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交易。金九龄和公孙兰的交易。   若严格来说, 林溯与上官飞燕确实有些恩怨, 公孙兰为自家姐妹报复林溯也无可厚非。可林溯一没杀她, 二没废她,为何公孙兰只盯着她报复而不去找冷血无情呢?   若是林溯当初在丐帮没有拜托任慈不要把她与逍遥派各位大佬的关系外传,估计公孙兰也不会,更不敢招惹林溯了。   说到底,还不过是——柿子要先挑软的捏罢了。   两人的打斗声已经惊到了林溯小院儿外守着的侍从,他们已经去禀报此间主人——华一帆了。   而林溯,则是一脚踹上金九龄的百会穴。   “林溯!”   陆小凤匆匆赶来,“你没事吧?”   他方才去追那个酷似绣花大盗的人了,可追到一半便不见踪影, 只有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妈妈在那里。   不知为何, 陆小凤突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金九龄也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他瞬间想到了独自一人留在原处的林溯,连忙往回赶去。   “等你反应过来,恐怕我已经凉了。”林大夫昂着下巴哼了一声, 面上的那道血痕尤为明显。   “你的脸……”   “昂?没事。”林溯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她给陆小凤指指地上的绣花大盗, 道,“扒了他的衣服。”   “哈?!”陆小凤瞪大眼。   ——虽说被划破了脸,但也不至于气的扒人家衣服吧?地上的这个绣花大盗, 明显是个男的啊。   “想什么呢!”林大夫踹了陆小凤一脚,后者灵活躲过,“这人身上的药效再过几刻钟就消退了,难道你想让我到手的鸭子飞了?”   “……行吧。”陆小凤认命地上前,扒着绣花大盗的棉袄。   此时绣花大盗早已被林大夫嫌麻烦一脚踹晕过去。陆小凤扒起衣服也方便。直接伸手攥住他的后颈,往下一拽!人类脆弱的颈椎便露了出来。林溯见此也蹲下身,准确地第七颈椎棘突下的凹陷处,捻起银针,整根针斜刺进去。   林溯封的是这人的大椎穴。大椎穴,人体阳经之汇,所有阳经在这里交汇的一大要穴。封了他这里,想用内力冲破都难。   “你方才不是去追人了?可追到了?”林溯抬眸,看向陆小凤。   真正的绣花大盗在这儿,那陆小凤追的又是谁?   “……”陆小凤摇摇头,“他仿佛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我追了他两条街,不见人影了。”   能让陆小凤都追不上的人,轻功造诣是有多高?   好看的黛眉皱起,林溯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问他:“你可是碰上了什么人?”   “并无,”陆小凤说着,“只是最后遇见了个推着车子的老妇人。”   陆小凤能把这老妇人提出来,是因为自己也觉得有些蹊跷。毕竟他追人追到了巷子里,目标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推着车子,准备去夜市上卖栗子的老妇人。   那是一条死巷,陆小凤询问那老人,后者却说自己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什么人都未见过。   而陆小凤当时又顾及林溯的安危,便连忙跑了回来。   “还好你没事。”陆小凤放心一笑,“不愧是林神医。”   “绣花大盗落网,我的赌约变算赢了。至于赃款的事,待一会儿金兄回来。让他把人带回六扇门,自己去问吧。”陆小凤摸摸跟着嘴角一起上扬的胡子,看上去心情愉悦的很。   “……←_←”   “怎么了?”陆小凤被林大夫那看傻子的眼神搞得一头雾水。   “怎么了?这人是我捉到的,凭什么交给六扇门?”林溯瞪了陆小凤一眼,“再者……”   说着,她低下身,手指间多了枚银针,刺入绣花大盗的神庭、人中两穴。绣花大盗悠悠转醒,恢复意识的瞬间只觉得下巴处传来微弱的刺痛感。   “刺啦!”   林大夫下巴拽下绣花大盗脸上的络腮胡子,一张英俊而熟悉的脸暴露在月光下。   “你的金兄,在这儿呢。”   “金九龄?!”陆小凤瞪大眼。因为诧异,他的音调高上不少。华一帆等人赶到时,就听到陆小凤说——“绣花大盗竟然是你!?”   “绣花大盗?”   “谁?他是谁!”   三个被绣花大盗绣成瞎子的高手瞬间寻着陆小凤的声音处闪身到他身旁。   “陆小凤,他是谁?”江重威“看”向陆小凤,面色紫红。   “……”陆小凤没出声,因为他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以绣花大盗打扮的金九龄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金九龄十三岁便进了六扇门,这十多年来雷厉风行,公正廉明。可谁能找到他竟然会知法犯法,还对相识多年多年的好友下手!   “你现在的表情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人——霍休。”林大夫无情嘲笑他,幸灾乐祸的很。   “再一次的被朋友算计的滋味儿如何?是不是特——别的酸爽?”   陆小凤苦笑一声。金九龄倒是板起脸,冷哼一声。“滋味儿的确不好受。谁能想到江湖上‘活人不医’的素手医仙会联合我的朋友陆小凤来陷害我!”   ——呦!这么快就开始倒打一耙了。   林溯不动声色地挑眉,陆小凤也不笑了,他看着金九龄,很是吃惊,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般。   “金兄?”江重威听出来了金九龄的声音。   “陷害?陆小凤,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老弟你先别急,”三人组中年纪最大的华一帆稳住江重威,“陆小凤的人品我们都应清楚。听他慢慢说。”   “陆小凤,你来说。”常漫天也道。   “还说什么?”金九龄厉声打断还未张口的陆小凤,“这还不够明显?这二人合伙陷害我是绣花大盗!”   相对于金九龄激动愤慨的语气,陆小凤倒是平和许多。他叹了口气,道:“金九龄,你我相识数年,今日我才得知,原来自己从未认清过你。”   金九龄,林溯和陆小凤三人站在了两个对立面,而他们身边的瞎子,却不知是该信谁的。   江重威和金九龄是多年好友,自然偏向于他。可陆小凤和林溯的名声在江湖也是极好的,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办出这种事。   此时林溯弯下身,拾起地上的缎子。那红缎子上的黑色牡丹绣的极好,栩栩如生。   “没想到金捕头不仅武功高强,连花儿也绣的甚好。当然,这倒打一耙,贼喊捉贼的本事,更是独一无二。”林溯勾唇一笑,看上去那称赞真诚极了,一点儿也不像是嘲讽。   林大夫确实说的很真诚,她此时都有点儿想把金九龄扔去定州,给我们的东方教主绣花的想法了。   “不过,”金九龄还未张口,林溯便话锋一转,堵住了他的话,“还好这里有人能说句公道话。”   “冷四爷,您还不出来吗?”林大夫这话都带上敬语了,不过恭敬没有,调侃倒是不少。   林溯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这不可能!”金九龄的脸色变了又变,在冷血走出的那一刻,却依旧不可置信,“若还有人在这里,我不可能毫无察觉!”   金九龄是个高手,且耳目聪灵。在三五丈之内对话,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若有人在院中隐藏,他怎会发现不了?   可,谁让这人是冷血呢?   冷血自小与狼相伴,身上有着狼的特性。隐在暗处,是野兽的本能天赋。别说金九龄,就连因目盲耳朵更加敏锐的江重威三人都不曾察觉。   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再一细想方才金九龄的失言。真相大白。   江重威脸色铁青,恨恨咬牙道:“我与你相交十年,想不到你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金九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常漫天愤愤攥起双拳,手面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会出手取他性命。   前两者接是愤恨,倒是年纪最长的华一帆相对平静许多。这位身穿华服的老者长叹口气,未曾言语。   方才手脚酸软还挣扎着起身的金九龄,仿佛顷刻间失去了力气,狼狈地瘫坐在地。   陆小凤看了眼一言不发,抱着剑在那里冷冷的盯着金九龄的冷血,转头问林溯:“你什么时候叫来的人?”   “什么时候?”林大夫歪歪头,“当然是来找你时就叫了。”   林溯在江南动身去找陆小凤时,就在路上给京城传了消息。冷血也是昨日刚刚赶到,不然,她也不会昨日才激一激金九龄。   “哦,对了。”林溯像是才刚想起来什么一样,提醒陆小凤,“他这次来我这儿只是顺便。主要任务是追查红鞋子成员。”   说着,林溯声音放轻,拍拍陆小凤的肩膀。“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两个红颜知己好像也在那组织里。其中一个还是神针山庄的大小姐,想想怎么捞人吧。”   “……”   “看我多够朋友。怎么?是不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这么说着,可林溯眼中的促狭却是再也遮掩不住。   虽然林溯的话音极轻,但在场的哪个不是武功高手?三个瞎子可以充作未听见,金九龄的态度不需要在意。倒是冷血,侧过眼,冷冷的看了眼陆小凤,神情严肃,铁面无私。   陆小凤:“……”   ——感动?完全不敢动哇! 第62章 林大夫惊呆   冷血此次来确实是顺便。   在百晓生交代了一切后, 林溯就把公孙兰各种马甲写了满满一篇纸,送去了京城的神侯府。   公孙兰的易容术很高明, 马甲众多, 可每个差不多都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而红鞋子也不是什么好组织, 又与上官飞燕有牵扯。最重要的是, 这里边还跟绣花大盗有牵扯。   想来想去,诸葛正我卖了林溯这个面子。不仅冷血,无情也来了。   “咕咕咕”一只白鸽飞过来,落在林溯的肩头。   林溯反手用手指挠挠鸽子的小脑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咕咕咕”白鸽歪着脑袋叫了几声,谁也听不懂它的意思。   白鸽“咕咕”,最近很忙,它负责给林溯和她的徒弟林仙儿送信。现在林仙儿已到快到山西,路程缩短, 飞回来的速度自然是快上不少。   “你这鸽子养的, 当真是有灵性。”陆小凤从怀里拿出一包油纸包着的栗子, 拿出一颗剥开准备喂鸽子。   知道陆小凤觊觎自家咕咕良久,林溯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所以,这么有灵性的信鸽只此一只。你肚子里的馋虫再怎么流口水, 它都不会变成烤乳鸽的。”   说着,林溯瞥了眼陆小凤手里的栗子, 面色猛的一变。   “栗子哪来的!”林溯抓着陆小凤的手,面若寒霜。   “买的啊。”陆小凤一脸莫名,“不是和你说了, 追那个假的绣花大盗时,碰见了个老妇人。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要出来卖栗子为生,心中不忍,便买了一些。”   而林溯才不信陆小凤这番鬼话,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没有啊。”陆小凤看上去无辜极了,“我只是听蛇王说过那公孙兰还有个熊姥姥的身份,加之那老妇人看上去出现的确实太凑巧。就买了一些,让你回来看看。谁知你这里惹来了真的绣花大盗,我情急之下,就给忘了。”   陆小凤嬉皮笑脸地解释,所说的话也半真半假。   他确实把这包栗子忘了,但方才又想了起来。他给林溯的鸽子喂栗子,一是试探,二是逗弄。毕竟,林溯的医术在那里摆着,咕咕又站在它的肩膀上,如果栗子有问题,林溯不可能看不出来。   “还说你不是故意的!”如果花间游没被吞,林溯铁定要把陆小凤这个混蛋摁在地上打个七八百回。不过,现在眼前的事更为重要。   本来拎着金九龄快要走出院子的冷血又折了回来,一张俊脸冷冷的板着,问陆小凤:“人在哪儿?”   林溯似是也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天。墨色的夜空圆月高挂。   “今晚是月圆夜,加之这栗子。那人不免摆脱了你后,扮作熊姥姥继续杀人!”   陆小凤也是想到了这点,暗悔自己粗心大意。怎么忘了熊姥姥每逢月圆夜就会卖毒栗子杀人!   三人对视一眼,“走!”   三个人运气轻功飞出院子,兵分两路。林溯和陆小凤去寻人,冷血则是去找无情,他此刻正在此地的六扇门分部。   跟着陆小凤快速飞跃了两条街,来到了西街的夜市。终于在夜市尾找到了陆小凤所说的老妇人。   “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这老妇人看上去确实孤苦贫穷,明明应是子孙绕膝,享天伦之乐的年纪,她一人在这夜市,用她那几乎完全嘶哑的声音,一声声叫卖她的糖炒栗子。   这幅画面,让人看了,确实心生不忍。   而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刚好有个中年男子领着自己的小女朝林溯这边走来。那小女孩儿怀里抱着一份糖炒栗子,仔细看去,栗子上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锅的。   林溯侧身截住这对父女,在中年男子疑惑又戒备的眼神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他。   “此处卖的栗子吃不得,阁下还是带着令爱去别处再买一份吧。”   说着,林溯弯腰,笑着摸摸小女孩的头。“小妹妹,这家的栗子吃了会拉肚肚哦。你看旁边那个大叔,”林溯指指陆小凤,后者一听“大叔”二字,绷着的冷脸差点儿破功。   “他就是刚买了栗子,吃完就跑茅厕了。现在是来算账的。”   “听话,让你爹爹带你去别处买好不好?”   林溯柔声软语地劝着,小女孩儿也是乖巧。她一听林溯说栗子会拉肚子,又看陆小凤确实面色不好,便抬头望了眼父亲。   中年男子也是点头,“给这姑娘吧,为父带你去别处买。”   自家父亲都这么说了,小女孩虽然不舍,但还是把怀里的栗子,递给了林溯。   “真乖。”林溯笑眼弯弯。看着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禁想到了自家同样乖巧听话的徒弟。   收了栗子,林溯目送二人走后,才把目光放在那老妇人身上。   此时这老妇人已经没了孤苦无依的可怜样,她那双本浑浊的老眼完全睁开,里面闪动着一种刀锋般的寒光。那干枯的嘴角轻轻挑起,露出一丝狞笑。   见林溯面无表情地扔了手中的栗子,她的眼中闪过寒光,“这么好的糖炒栗子,一个就可以毒死三十个人,你花了十两银子买来,都扔在地上岂非可惜!”   “可惜?”林溯哼笑一声,“花上十两银子就避免两条人命遭受毒害,我倒是庆幸的很。”   “不愧是素手医仙,真是漂亮又仁慈。”那老妇人说着,从推车中掏出两把利剑,“希望你死在大漠里头的徒弟,也这么想。”   “果然是你掳走了仙儿!”林溯双眸一眯,可依旧遮掩不住眼底快要实质化的冰霜。   “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拜了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师父。”那老妇身子不再佝偻,挺直腰身,冷笑着说,“若你真是想她,今日我倒是可以做一件善事,送你和你那已经香消玉损的徒弟地下相聚。”   “不劳费心!”林溯冷哼,“我的徒弟活的好好的,倒是你,今夜会命毙于此。”   两个女人之间杀气腾腾,你来我往皆是狠话。陆小凤摸摸鼻子,插不上嘴。在那老妇人手持双剑攻上来时,倒是第一个迎了上去。   在陆小凤心中,对林溯的印象便是个医术可妙手回春,但武功却和医术相差甚远的漂亮妹子。虽然她的轻功超凡,暗器也是上乘,可攻击力与江湖上一些一流高手相比,还是差上不少。   这老妇人手中所持的是一双短剑,剑上系着鲜红的彩缎。就在陆小凤拦住她的攻击时,剑光一闪,剑锋一转,泛着寒光的剑尖已到了他的咽喉。   陆小凤身子一偏,灵活躲过。可利剑反应也快,追着他穷追不舍。无论他怎么躲,那好似繁花的剑光都如期而至。   陆小风身上已被逼出了冷汗,他见过西门吹雪的剑法,以为最快的剑无疑就是西门那杀人的剑。可陆小凤从没想到,世上还有人能把剑用到如此境界。   这老妇人看上去并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跳舞。哪怕她模样又老又丑,舞出的剑也让人惊艳不已。   “昔有佳人公孙氏,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林溯喃喃地念着此句,看上去有些失神。   待她回过神来,意味不明的轻叹一声。“只可惜,公孙大娘的剑舞,你连其十分之一都未曾悟到。”   “你一个不懂剑的穷酸大夫,能看出什么!”老妇人一怒,转身朝林溯攻来。   林溯眼皮眨也未眨,在剑光袭来的那一刻,手中的银针注满内力,早已蓄势而发。   “咦?”   就在这时,响起一声轻咦。这不是三人任何一人的声音。   只见一道剑光飞闪而过,一名身穿道袍的女子手持长剑,轻松破了老妇人的剑势。接而连续刺出迅猛的三剑,把人逼退。   “三环套月?”林溯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突然出现的道袍女子。   ——她怎么会使出《天道剑势》里的招式?   一定是看错了!   林溯这般否定着,却听那女子说:“哎?你知晓我的剑招?”   这妙龄女子虽一身道袍,但并不是仙风道骨不染人间烟火气的超然,反而生机勃勃,还带了几分方入世的天真。她活泼灵动的大眼朝林溯看来,眼中透着明显的善意。   “师祖留下的语录里说了,能认出剑招的就是自己人。这位姐妹,你也是我纯阳的人吗?”   她这般说着,见那手持双剑的老妇人又攻上来,还未收起的长剑甩出个剑花,再出一剑。这一剑招不同于方才的又猛又迅,可气势如虹,鬼神惊惧。   这一剑招刺来,拿双剑抵御的老妇人顿时觉得双臂一震,内力突然紊乱,短时间内无法运功。   这般惊为天人的剑招也又一个相匹配的名字——“剑飞惊天”。   剑飞惊天,可令目标短时间内无法运气。   林溯怔住。喃喃开口:“我……” 第63章 李寻欢“二杀”   昨夜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 被一身穿道袍的妙龄少女,使出一招惊为天人的剑招提前落幕。   公孙兰被捕, 本想杀了她的林溯转念一想, 虽她去了。相比一刀杀了她, 林大夫更愿看到这人在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度过后半生。   绣花大盗落网, 红鞋子的头领也抓到。冷血未与林溯过多叙旧,便陪着大师兄无情去缉拿除公孙兰外,红鞋子的其他成员了。   而林溯自己也十分忙碌,她正准备为常漫天,华一帆两人换眼。   林溯所准备的药物本是三人份,怎奈临了江重威改了注意。   三人换眼,必须要有活人自愿献出双眼。华一帆早就找好人,重金买下一人的双眼,并且允诺保此人之家三代吃穿不愁。   而常漫天虽然没有华一帆有钱, 但他有心甘情愿为他献上双眼的兄弟。不过他却忍痛拒绝了。   江重威因得知导致自己双目失明的黑手是金九龄——一个相识十数年的朋友!心灰意冷。   “你可想好了?”林溯问他。   “林姑娘, 你不必问了。我意已决。”   “十多年的时光我都未看穿此人的真实面目。简直有眼无珠, 和瞎子无甚区别。”江重威面容带着愤恨与悲切还有释然,“倒不如真做了个瞎子,目盲心不盲, 此后已心眼看人,逍遥自在。”   江重威都如此说了, 林溯等人也不再劝。至于常漫天所需要的双眼,也有了着落。   现在抓住了金九龄,当然多了一份眼源。江湖人讲究的就是以牙还牙, 以眼还眼。本来华一帆自己找到了眼源,只剩下江重威常漫天二人未有,一个金九龄害怕不够分。可现在江重威主动放弃,常漫天当然得了这双眼睛。   不同于江重威那复杂的心境,恐怕复明后用的是金九龄的双眼也不好过的想法。常漫天可谓是用的很好,理所应当。   他是跑镖的,更加奉信以血还血,以眼还眼。他完全不会觉得拿了金九龄的眼珠按在自己眼睛上有什么不对。他这双眼睛本,就是金九龄弄瞎的。   无情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人落网,是好是瞎都没什么太大关系。常漫天不禁江湖上朋友众多,在朝堂也有几分人脉。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说到底不过是金九龄自食恶果。   七日之内,林溯依次给二人换了眼睛。她新交的朋友,师出纯阳的道姑从头至尾围观,最后摇头惊叹。   “我师门有关于你们万花的记载,真的是一点都未曾夸张。你们万花的医术,真是神乎其神!”   “不仅是医术,其他琴、棋、书、工等亦是一绝。只不过我乃杏林一脉,故而专通医术。”   “对,对!师祖的书上说,你们万花有好多个‘圣’!武功也是登峰造极。阿溯,把心思全部放在医术上也未免可惜了些。看你的轻功便知,你的武功天赋不差,怎的没学你们门派的花间游呢?”   林溯:“……”   ——别提花间游,那是我永远的痛!   ……   医治完华一帆,常漫天的双眼,林溯便准备动身离开了。   她本问了新结识的小道姑要不要同行,可后者却仿佛刚出世,对一切都有浓厚的兴趣。她已经决定好要南下去江南,扬州美人,西湖美景,皆向往之。   林溯也没有强求,赠了她一些防身的丹药便独自上路了。   仙儿前几日传信过来,说她在山西城外遇到了再次被人截杀的李寻欢。她已经带人去李园医治了。不过李寻欢伤势过重,与他同行的人更是在来李园后患上了怪病。林仙儿苦手,来向林溯求助。   林溯也是纳闷儿,这李寻欢又得罪了谁?怎么又遭截杀?   此刻林大夫真相了。李寻欢确实又得罪人了。若仔细掰扯,这事儿还与她有点儿关系呢。   是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绣花大盗一案!   金九龄本是负责这一案件的,怎奈他自己就是绣花大盗。爆了马甲后,被冷血扔进大牢。而后冷血无情两人缉拿红鞋子,与红鞋子关系匪浅,还有个情人儿在其中的金九龄当然得拎出来审问了。顺便把他盗得那些金银的下落多数也追了回来。   常漫天所丢失的八十万两镖银和华一帆所被盗的财富尽数物归原主。可是到了南平王府那数十万两黄金时,皇帝陛下可是怎么也不愿意撒手了。   金九龄所藏匿的银钱只有两个人知道,一是他自己,二便是他在红鞋子里头的情人。   因为牵扯到了红鞋子,皇帝陛下更有理由了。   那金子上又没打你们南平王府的烙印,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的钱?说不定是上官飞燕在霍休那里捞的,被金九龄的情人黑去了呢!   “先入国库,待查清后再说!”皇帝大手一挥,下了定论。   如此的厚颜无耻,不仅是诸葛正我,连蔡京都没眼看。   不过,前不久才被坑了近百万两白银的蔡相,一见有人比他赔地更多,顿时感觉身心舒畅,连看李寻欢都稍微顺眼了那么一丁点儿呢。   “陛下,这不太好吧?”眼见数十万两黄金就要打水漂的南平王侧步站了出来。   什么先入国库,查清再说?入了这小子的兜里,还能再掏的出来?   “有什么不好的?”青年皇帝面露不耐,看到了李寻欢面色才缓和一点儿,“李卿你来说,朕有不好的地方吗?”   李寻欢官从佥都御史。这职位前朝不知是怎么样的,但到了大庆是言官谏官一体的。既负责监督又负责上谏。   监督呢,是代表君主监察各级官吏,和督察差不多。至于上柬就是负责对君主的过失直言规劝并使其改正的了。   可是,若不撕破那层窗户纸,有谁能说皇帝这是过错。虽然他坑了人,可谁让这是与蔡京一样有反心的南平王?大家都在一个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上班),谁不知道谁呀!   所以,李寻欢站出来,严肃恭敬,义正言辞地道:“臣并未见陛下有何过错。”   ——听见了吗?   青年皇帝瞥了南平王一眼。   跟朕斗?朕可是有队友的!   南平王:“……”   皇帝十分霸道不讲理,南王府本准备造反的一部分资金,就这么被缴入了国库。   丢了数十万黄金,好不容易找回来又再度从眼前硬生生地被“夺”走,南平王恨呀!   可是他又不能一刀捅死小皇帝解恨。满心怒火无处发泄。   也就在这时,南平王受到了李寻欢再次告假的消息。上次告假是回家省亲看望病重的大哥,这次则是接大哥进京了。毕竟李千欢还在朝堂上挂着职,既然身体好了,当然要回来尽忠了。   南平王一听,狞笑一声。   告假了?告假好哇!   “派一批死士截杀李寻欢。哪怕要不了他的命,本王也不想近几月在朝上看见这小子!”   “是!”   于是无辜的李寻欢,再次替他家陛下分担了仇恨。   待林溯得知前因后果后,啼笑皆非。   这李家二郎,还是趁早退官保命吧。否则,保不准有一天会被他家圣上给坑死。   而等林溯到了李园,并没有先去看那病入膏肓,药石罔效的“病人”,而是瞥了眼林仙儿身后多出来的小尾巴,神色淡淡地问:“哪儿捡的?”   林仙儿:“……” 第64章 再医心病?   林溯抬眼上下打量了自家徒弟弟身后的少年。   这少年浓眉大眼, 极为英俊。在林溯打量他时,他也毫不闪躲地抬眼迎了上来。少年的眼底很清澈, 还带着几分刚入世般地不谙世事。但同时也倔强, 固执。莫名地, 林溯觉得这孩子身上的特质与冷血有几分相似。   他双手环抱于胸前, 怀里抱着一把剑。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鄂,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这样独特的剑,让林溯扬扬秀眉, 随即转眼看向自家徒弟弟。   “师父, 是这样的……”   林仙儿娓娓道来。   林仙儿在那晚毒杀了一院子的人后, 一晚未睡散了身上的戾气。第二日便从城外五百米处见到了他趴在地上,好似尸体一般,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背部还有起伏, 林仙儿以为他自己死了呢。   令林仙儿意外的是。这少年不是因为重伤倒地,也不是因为中毒昏迷, 而是简简单单地被饿晕过去的。   林仙儿只不过是见他还是个半大少年,又因深受林溯影响,把人救醒, 后又喂了个馒头而已。   林仙儿也没想到,这人就这么赖上自己了。   听完林仙儿讲述了前因后果,林大夫又看了眼那少年。   “叫什么?”   少年:“阿飞。”   林仙儿:“他叫阿飞。”   只问了名字,却得到两个人回复的林大夫,悠悠转头看向自家徒弟弟。后者绝美的脸蛋儿带上窘色,在林溯的目光扫过来时,低下头,轻咬着下唇,双手揪弄衣衫的下摆。   林溯:“……”   她家徒弟这个小动作,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林大夫若有所思,随即深深地看了眼阿飞。就在后者挺直背脊,神经紧绷,仿佛下一刻就要握剑时,林溯轻笑一声,拍拍阿飞的肩膀。   阿飞似是不喜欢与别人有身体接触,本侧过肩膀躲开,可林溯的手依旧落在了他的肩上。   “不错,继续努力。”   这小伙子有前途哇。   想她林溯救了这么多人,也没见一个正经八百儿“以身相许”的。她家徒弟这些日子跟她也结识了不少江湖俊杰,也没见有人能让她露出方才那般情态。   仙儿这算是因祸得福吧,脱险后又结了分善缘。嗯,搞不好这份善缘后来会变成姻缘。   不过……   林溯看了眼少年那还略显青涩的脸,问他:“多大了?”   “十五。”   “……”林大夫嘴角一抽。看向自己已经十八芳龄的绝美徒弟。   ——姐弟恋?   “挺好。女大三,抱金砖。”林大夫一脸家长的慈爱,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阿飞一脸问号,根本没懂林溯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   林溯的眼神太过露骨,说的话更是离谱。林仙儿面上浮出羞红之色,娇气地跺了跺脚。   “好好好,我不说了。”林大夫举手投降,“来跟我说说你那个病人吧。”   一提到病人,师徒二人都正色起来。   把林溯一路引进来,耐心在外厅等待,安静地做一名儒雅美男的李千欢见师徒二人叙完旧,也走了过来。与他同时来的,还有将将恢复些伤势的李寻欢。   “李二哥。”林溯朝他点点头,见他面色苍白,脚下虚浮。示意林仙儿待会儿再说那个特殊的病人,自己先为李寻欢诊脉。   李寻欢这次受的伤很严重,内伤外伤皆是。林溯从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药香,那是自己配的秘药。仙儿连秘药都用上了,可见这外伤有多么恐怖。   林溯收回手,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两个玉瓶,递给李寻欢。   “白色的那瓶,每日一颗,青色那瓶,每隔三日一颗。”   “多谢。”   林溯闻言,笑道:“李二哥见外了。现在,我便去看看另一位病人吧。”   李千欢顾及李寻欢身上有伤,便起身带林溯去了另一处宅院。林仙儿也跟着林溯,与她说着病人的症状。   “仙儿学艺不精,那龙大侠在当晚只是受了敌人一掌,当时我诊脉后,确认是轻伤,便开了个方子,让他按时服用后,就开始为李二公子治伤了。”   “可不知为何,三日后,龙大侠突然病危。形如枯槁,病入膏肓。可是我为其诊脉后,除了脉象有些虚弱,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李千欢也是补充道:“同时我也请城里的名医看过了,皆是摇头。倒是有一位大夫说,他是得了心病。”   这话一出,林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初李千欢就是得了心病,林溯一顿酒就给治了七七‘八八。现在李园里头又来一个得心病的,当然是把希望都寄于她身上。   待林溯等人进去,一名丫鬟正服侍着床上的男子吃药。那男子面上带着将死之人的灰白,头发枯黄,双眼无神。好似随时都能入土为安。   “龙大侠,这是我家小姐亲手熬的药。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吧。”   丫鬟喂完药,见李千欢等人来了,连忙行礼。   李千欢挥挥手让她下去,林溯倒是多看了那丫鬟一眼。   “那不是诗音的贴身丫鬟吗?”   “嗯。”李千欢点头,“寻欢回来后,诗音就一直衣不解带地亲手为他们二人熬药。”   林溯点点头,与李千欢走近床边。   “李大哥……”床上的人看到了来人,还要起身,被李千欢伸手制止。   “龙侠士,”李千欢这么称呼他,“今日我请到了林神医为你看诊。林神医年纪虽轻,却医术超绝。放心,她定会医治好你的。”   “林神医…”这位龙侠士眼珠左右动了动,眼神闪烁,“可是江湖上那‘素手医仙,活人不医’的林神医?”   “江湖上的称号都是大家的抬爱。医仙也好神医也好,也不过是个大夫罢了。能治好病,就是好大夫。”林溯淡淡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示意龙侠士伸出手,她好诊脉。   白玉般的指尖在覆上这位龙侠士的手腕后,林溯先是皱眉。这脉象虚浮,已有了死相,哪是仙儿所说的那般轻松。   而后,林溯的眉间舒展开来,半垂的眸子,眸色深深。   林溯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床上看似随时都快入土的人。   这人,竟然以内力影响脉动造假。呵,行医这么多年,她林溯还是头一次见。   林溯面无表情地起身,对李千欢颔首,走出了房间。   回到李千欢给林溯安排的住处,李千欢终于忍不住问了她一句:“如何?”   林溯摇摇头,在李千欢失望叹息之际又道:“李大哥,先别急着下定论。仙儿,你来说说。”   “啊?”被点名的林仙儿一头雾水,“师父,我说什么?”   “从头说起。你们是怎么遇到这个龙侠士的?”   林仙儿看了眼身侧沉默是金的阿飞,便缓缓道:“我与阿飞本想去寻师父,刚出城不久便在途中遇到了回山西的李二公子,他正被一伙儿黑衣人截杀。”   “阿飞见李二公子与我相识,便让我躲起来,出手帮忙。黑衣人已经在李二公子的刀下折了不少,而剩下的大部分也被阿飞斩杀。而后龙侠士便骑着白马手提银枪出现了。”   说道这里,林仙儿的面色变的有些怪异。   说实话,那个龙侠士看上去一夫当关,勇猛无敌的样子。与其中一名黑衣人打斗就纠缠了许久。阿飞都连斩五人了,他枪下的人还没倒。反而最后被另一名黑衣人一掌拍上后心,吐口血晕了过去。   “然后呢?”林溯略过这些大家都懂的细节,“继续说。”   “李二公子受伤不轻,我与阿飞便带着他们二人转道来了李园。后来得知,这位侠士名叫龙啸云,偶然路过,听到打斗声,前来出手帮忙的。”   “他是何时发病的?”林溯抬眼,林仙儿清楚地看到了自家师父在说“发病”二字时,眼中闪过的嘲讽。   “在来李园的第三日。”   “他可是听了什么看了什么?”   “并无啊。”林仙儿美目闪着疑惑,“除了那日李大公子与诗音姐姐来朝我们道谢,他便再也未曾见过谁,一直都在房里。”   “而后,隔日就成了这般快要死了的模样?”林溯这话一出,面上也不再掩饰,带上了谁都能看出来的嘲讽。   “李大哥,”林溯转眼看向李千欢,“这个病人,我可治不了。”   “为何?”李千欢也是心思缜密的,此时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不过他还是问了出来。   林溯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口里头的茶汤,才幽幽道:“心病是假,我如何医得?有所图谋是真,我又如何给得?”   “这位‘龙大侠’,并不是得了心病,而是患上了相思病。而李园里,只有一位女主人。”   换句话说,就是——这小子看上你弟妹了,你看着办。   “咳咳咳!”外厅传来撕心裂肺地咳嗽声。是李寻欢,他是担忧龙啸云来询问林溯龙啸云的情况的。谁承想,刚一来,就听到了林溯这翻话。   “李二公子?”林仙儿连忙过去把摇摇欲坠的李寻欢扶稳,而阿飞比她更快,已经上前拖着李寻欢进屋了。   “林妹子,方才你是说……”李寻欢面露悲色,双拳紧握,“龙大哥他,喜欢上了诗音。才会如此?”   “龙大哥?”李千欢拍案而起,怒道,“到现在你还叫他大哥?当我是死的?”   “大哥,可他毕竟救过我…我…”   “你如何?”李千欢见自家弟弟事到如今还如此优柔寡断,恨铁不成钢地怒喝,“难道你还要将你的未婚妻嫁给他不成,让他得偿所愿不成?”   “别说你会不会,哪怕你敢有这般念头,我就打断你的腿!”   李千欢本就对龙啸云的感官平平。何况出手杀敌的是李寻欢和阿飞,后来居上的龙啸云就是个捡漏的。相比沉默寡言的阿飞,龙啸云此番嘴脸也未免太难看了些。   “李大哥先消消气,”林溯出言相劝,“李二哥你也别纠结,更不要觉得过意不去。”   “那人的相思病不过是演出来的,不会出人命。”   “你是说?”李寻欢抬头,看向林溯。   林大夫勾唇一笑,眸色渐深:“我倒是有一计……”   “……” 第65章 组团开耍   近日, 龙啸云发现了件事。林诗音的丫鬟碧云不来给他送药了,换上了一名陌生的小厮。   林溯每日来给他探脉, 每次都是叹息一声, 而后摇摇头。   后来三日, 林溯都不来了。药都不开了。   而李园的老管家倒是经常出现, 在他住的院子里忙进忙出。   而后……   第十日时,龙啸云再也忍不住,爬起来看了眼窗外,瞅瞅他们到底在院子里忙活什么。   可是!你猜他看见了什么?!   纸人!花圈!棺材!   龙啸云顿时瞪大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伸出手指,颤抖着指指窗外,问小厮。“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小厮一见瞒不住了,面露悲容。“龙大侠, 林神医说, 你的病已经药石罔效, 无力回天了。”   “大公子吩咐管家,已经开始为你准备后事了。你放心,大公子说了, 你是二公子的恩人,定会把你风光大葬的。”   龙啸云:“……”   这时候, 也是巧了。李管家带着两人走进来。   “龙大侠,您起了?”李管家施了个礼,“正好, 量一量尺寸吧。”   “你,这是又做什么?”   管家身后的二人拿着量尺,开始给龙啸云量身,搞得他一头雾水。   “回龙大侠,这是我按着大公子的吩咐从城里找来的最好的裁缝,给您做身衣裳。”管家慈眉善目地道。   “做什么衣裳?”龙啸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又不缺衣服穿。还是不必破费了。”   “这怎么行!”李管家严肃起来,一脸郑重地道,“龙大侠是我们李家的恩人,我们怎么会如此忘恩负义,让您穿着旧衣裳上路呢?”   “上,上路?”龙啸云只觉得脑袋不够使。   “是啊。”李管家点点头,“龙大侠喜欢什么颜色?”   “大公子说,黑色的好。肃穆又庄重,做寿衣再好不过。”说着,李管家又有些迟疑,“可林大夫说,龙大侠还未娶亲,便要这般去了。不如做一身大红色的寿衣,再烧两个纸人作为美妾,在地下当个新郎官儿,成一次婚。”   “不过他们也说了,这只是他们的想法,到底选什么颜色,还要看龙大侠的意思。”   “小老儿倒是觉得蓝色也不错,北街家的郎员外前几日去世,就穿的蓝色寿衣。那颜色既庄重又稳妥,您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尼玛币!   “够了!”龙啸云大怒地吼了一声,“那林溯就是个徒有其名的庸医!”   说完这句,龙啸云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些日子为了做戏做的逼真,龙啸云也下了狠心,每日只喝一碗稀粥,把自己饿瘦。大夫开的汤药也是能避就避,实在避不了,喝下去也会背着人吐出来。现在他的身体可谓是又饿又虚。这火气一上来,急火攻心,倒是真的昏死了过去。   这可是把给他量身的两个裁缝下了一跳,倒是李管家,冷眼看着龙啸云倒地。在裁缝看过来,才一脸焦急,急色匆匆地往外跑。   “龙大侠昏死过去了,快去请林大夫来!”   全李园的人都在陪你演戏,惊喜不龙大侠?   直到林溯慢悠悠地迈步进来,在冰凉的地面上躺了许久的龙啸云,才被小厮们抬着放在了床上。   林溯神色淡淡地掏出银针,刺入龙啸天的百会、人中二穴。龙啸天悠悠转醒,便听见李千欢质问李管家。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啊!”李管家委屈,“今日瞧着龙大侠气色好上不少,都能下床了。我便领人来给龙大侠量身,谁知道中途却昏死了过去。”   “这也不怪李管家,”林溯为其说话,“龙侠士他这是回光返照。现在尽头过了,昏过去也是正常。”   ——去他妈的正常!   龙啸云猛的翻身坐起,指着林溯的鼻子大骂。“你这个庸医,休要胡说!我分明好的很!又怎会回光返照!”   面对龙啸云的破口大骂,林溯抬眸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理解地点点头。   “我知晓,每个人直到自己时日无多都会如此失态。你的脉象在我第一日为你诊治时便发现已露死相。我本开药为你调理,可作用甚微,你的身体不但没有转好的迹象反而每况愈下,越来越虚弱(饿的)。”   “我纵然有再高的医术,也无力回天,遂与李大哥说让他为你准备后事。”说着林溯叹了一声,“你也不要逃避事实,好好度过余下的几日时光吧。”   “庸医!庸医!”龙啸云从床上跳下,一掌劈向林溯,却被她一侧身轻松躲过。   “明明之前请来的大夫说,我是相思成疾,才会这般。你不但尽心为我医治,反而还妄下定论,说我已是个将死之人!”   “相思成疾?”林溯挑眉,“我知啊。可是这疾无药可医。”   “为何无药可医?明明她就在……”   “就在李园,是也不是?”林溯打断龙啸云的话,沉下眸子,“那你可知,你爱慕的女子是何身份?”   “她,她是李兄弟的表妹。”龙啸云目光闪烁。   “同时还是我弟弟的未婚妻!”李千欢冷着脸,补充了句。   林溯也是挑起嘴角。“我这人医术确实不怎么样,但却时时没忘记初心。”   “你所思慕的人乃是别人的未婚妻,我又怎能横刀夺爱,断了两人的姻缘,只为救你一人的命?”   “你这疾症,我如何医得?寻得了‘药’,我又如何给得?若要我违背良心救你,我可做不得。”   “男未婚女未嫁,为何不能治?”龙啸云大概已经疯了,开始口不择言,“你们不过是不想把诗音嫁给我就是了!”   “还说什么一门三探花,不过是见死不救,置救命恩人于不顾的小人罢了!”   “闭嘴!”   李千欢再也忍无可忍,拔剑砍人。   “你真当我李家无人,任尔欺辱蒙骗的吗?”   小李飞刀李寻欢的大哥,也不是只顾读书的书生。身存魏晋之风的李千欢,也是文能提笔写文,武能挥剑斩人的存在。   龙啸云的银枪就在床边,他滚身躲过李千欢的剑,提起银枪,与其厮打起来。看这厮银枪耍的虎虎生威,哪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呦,这就打起来了?   林溯拽着李管家闪身到了院中,给两人腾出地方。   “林姑娘,这……”李管家有些担忧。   “没事。”林溯出言安抚这位老人,“李大哥一人,对付他足够了。”   虽说李千欢没什么高深的内力,但龙啸云这阵子又饿又虚,武功说白了也就是二流选手,又因装病把自己搞得虚弱,后劲不足。此时李千欢一人对付他,绰绰有余。   两刻钟后。城内的百姓们在李园门口看到了十分稀奇的一幕。   俊美儒雅的李家大郎一脸怒容,手持长剑,把一个只着了里衣,披头散发,身上还有两处剑伤的男子一脚踹出大门。   “滚!”李千欢怒道,剑尖直指龙啸云,“再让我从山西境内看见你,便取你的狗命!”   李园门口围了一圈儿人,对着两人指指点点,纷纷好奇这人是做了什么,惹得气度不凡的李家大郎如此动怒。   “哼!你们李家就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龙啸云咬住“救命恩人”四个字不放,“真是枉读圣贤书,都是一群卑鄙小人!”   “救命恩人?”后两人一步的林溯也出来,神色淡淡,“人是我徒弟救的,你,也是我徒弟救的。若不是我徒弟和阿飞,恐怕你早被自己的不自量力送了性命。我倒是想知道,你算哪门子的救命恩人。”   “林溯,你无需与他多说!”李千欢显然是这里是怒火憋的太多,方才又被龙啸云气急了,连林溯的全名都叫上了。   “如此挟恩图报,心怀不轨之人,我李千欢今日便是杀了你,也问心无愧!”   说着,李千欢手臂一抖,手中地长剑离手,狠狠地插’进龙啸云身边的空地,以示警告。   “念在你曾出手帮忙的份上饶你一命,别再让我听见你在外败坏我李家的名声!否则哪怕相隔万里,也要取你的性命。”   “滚!”   撂下了话,李千欢便不再理会龙啸云。转身往回走。   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龙啸云见李千欢扔了武器,眼中闪过一起阴狠。抓着银枪暴起,朝背对着他的李千欢后心刺去。   看这架势,显然是恨极了李千欢,必要取了他的性命了。   “小心!”林溯惊呼一声,把人往后一拽。   也就在这时,空中银光一闪。   只听到“噗嗤”一声,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对准李千欢的银枪便僵住不动了。再往过看去,只见龙啸云脖子上插着一把尾部系着红缨的小刀。   小李飞刀!   这一刀来的飞快,来的猝不及防。天上地下,从来没有人知道这飞刀来自那里,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发出来的。   “嗬……你,你……怎……”   龙啸云看着自己喉咙处的那柄飞刀,睁大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前方,只看到李寻欢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门口,虽然面带病色,却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地看着他。   龙啸云攻击的动作僵在原地,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而他手中的银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嘭!   随着银枪和尸体倒地的声音响起,大街上顿时变得寂静无比。只有着被激起的粉尘扬起,慢慢地落回在地面。   见到这一画面,林溯不禁转眸去看李寻欢。只见他缓缓的合眼,似是不忍去看。   随即,李寻欢又吐出一口浊气,叹道:“结束了……”   他引来的狼,自然是要他亲自动手解决。   “结束什么?”李千欢冷眼看向李寻欢,后者顿时僵住。   “……”   不得不说,此刻李寻欢的表情,真的是十分……滑稽。好似正在装深沉的熊孩子被家长撞破了一般的心虚。   “大哥……”李寻欢转头,弱弱地开口。   “谁让你出来了?回去祠堂跪着!写不出我满意的忏悔文,你就一直在祠堂里给爹跪着悔悟吧!”   “哼!”李千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林溯也是摇摇头,给了李寻欢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按时吃药。”林大夫丢下这一句话,也进去了。徒留李寻欢一人僵在原地,风中凌乱。   李寻欢:“……” 第66章 天一神水   龙啸云解决, 林溯没有过多停留,带着自家徒弟和她的小尾巴提出告辞。   至于祠堂里头的李寻欢……他也沾了林溯和圣意的光, 终于在林诗音数次的求情中, 被李千欢放出来了。   “林妹子, 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他日若是来京城, 定当是好酒好菜招待!”   李寻欢已经和他大哥李千欢商量过了,举家前往京城。至于山西的祖宅,留下一些下人按时清理打扫便好。   林溯也听出了李寻欢话中之意,心中微动。想来这李家兄弟俩是要一心投入朝堂了。   李千欢此人本就是入仕的料子,可林溯没想到李寻欢也这么决定了。毕竟他不仅是朝廷的三品大员,更是江湖上的“小李飞刀”。看来龙啸云此人给李寻欢带来的影响很大,至少暂时并不再想去理江湖上的是是非非。   林溯敛眸,她突然想到了林诗音。这位温柔婉约,知书达理, 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女子, 想来会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很吃的开吧?   “那林溯就在这里拜别了。诚祝李大哥, 李二哥此去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承你吉言。”李千欢颔首。   林溯把目光转到李寻欢身上,笑道:“到时候李二哥和诗音姐姐好事将近, 可别忘了给江南递个信儿,我好去讨杯喜酒喝喝。”   “哈哈一定, 一定!”李寻欢哈哈一笑,满面红光。   林溯含笑朝两人告辞。三人并不着急赶路,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这瞧瞧那看看。   一直都欲言又止的林仙儿,不禁转头看向自家师父一眼又一眼,终于,再也憋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林溯:“师父。那龙啸云,你当日完全可以拆穿他,为何还要多费一翻功夫呢?”   林仙儿觉着,以自家师父的性子,按理来说,在发现龙啸云装病第一时间,就会揍的他不能自理。毕竟她师父最讨厌没事儿装病,无病呻’吟的人了。   闻言,林溯微微一笑,反问她:“那你可知龙啸云为何装病?”   “因为他想挟恩图报。”   “那他挟恩图报的目的呢?”   “是想得到诗音姐姐。”   林仙儿对答如流,可是林溯下一个问题,却让她有些答不上来。   “所以说,我为何去管,又拿什么去管呢?”   “这……”   其实林仙儿心中浮出很多答案,比如说,龙啸云不是好人,又或者她是李家兄弟的朋友等等等等……可是每次话一到嘴边儿,又觉得不够稳妥。   “这件是,只能他们去做。”林溯道。   “可……为何?”林仙儿不懂。   “他们姓李。”一旁沉默是金的阿飞冷不丁来了一句,一眼道破关键。   林仙儿焕然大悟。   ——对啊!因为他们姓李。   龙啸云虽是个外人,但林溯等人同样是个外人。这种事情,只能李家自己解决。而林溯不过是个出主意的,然后从旁辅助的助攻罢了。   能彻底解决这件事并且画上句号的,只能是俩兄弟和林诗音三人。   “你可懂了?”林溯笑问。   林仙儿颔首。“是仙儿愚钝了。”   阿飞倒是因此多看一眼林溯。想不到这个与林仙儿年纪相差无几的女子,如此独具一格。和江湖上许多人相比,都活的明白透彻。   ——怪不得,她能做仙儿的师父。   阿飞暗地评价林溯的同时,林溯也对他有所改观。   这孩子虽然天真坦白,不谙世事,有些不了解人情世故,但智慧、思虑、反应却略胜于许多老江湖。同时,剑术方面的天赋也是顶尖。假以时日,江湖上的顶尖剑客,其中必有他的名字。   也不知他的剑道又是怎样的。   林溯突然想到一身雪白的冰冷剑客西门吹雪,不禁暗自摇头。   最好别和他似的,走上无情道吧。   ……   半个多月,三人终于回了江南。   林溯让林管家给阿飞收拾一间客房,自己便去东街头的小楼寻花满楼的。   自她离开江南已经两个多月,也不知他的眼睛恢复的怎么样了。   现已十月末,快要入冬了。天色黑的也晚。   待林溯走上街时,不少人家已经点上油灯。   而让林溯意外地是,这满楼鲜花,少见光亮的小楼,也正亮着。   ——有客人?   林溯微微挑眉,随即笑开。   ——不,并不是。   “花满楼,你的眼睛恢复的这么快吗?”林溯走进小楼,喜笑颜开。   花满楼此时正坐在立着油灯的桌旁,林溯走时,那双眼上覆着的白布自己取下。旧时里无神地双目动了动,墨眸映着楼里的烛光,看向来人,缓缓笑开。   “你回来了。”声音很轻,一如他的人一样温柔。   花满楼给倒了杯茶,放在桌面对坐的位置旁,示意林溯赶紧坐下。   林溯全程目光未曾离开花满楼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直到坐下来,她昂首一杯干了里头的热茶,一双杏眸亮晶晶,朝他笑道:“你的眼睛好的真快!”   花满楼也是轻笑一声,“现在只是能见光了,大多事物,看上去还很模糊。”   “奥。那你能看清人的模样吗?比如我的?”林溯直起上身做好,任他打量。   花满楼也转过眼凝望了林溯半晌,而后,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只能看出你身着一身白衣,其他的,依旧很模糊。”   “……”   林大夫嘴角一抽,看来她还是对自己的医术太有自信了。   不过很快,被打击了的林大夫又燃了起来。   “没关系,能复明看到光亮就已经成功了大半,剩下的小问题,我们慢慢再解决。”   闻言,花满楼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只听那清朗又温润的声音轻声道——“好”。   接下来,林溯也不提花满楼眼睛的事。她给花满楼讲了自己这次出去的所见所闻,花满楼也是一脸温和地笑意,静静地听着。   没在小楼里坐多久林溯便回去了。她还不忘给花满楼诊脉,观看眼睛的情况。回去之后,便去研究怎么在花满楼现在用的药里再加一些恢复视力的药了。   ……   徒弟找回来了,事情解决了。重新回到江南的林大夫的小日子过得安静平和。时不时地帮人治一治疑难杂症,增加阅历。还吃暗戳戳地吃了不少来自自家徒弟的狗粮,有时候受不了了就跑去花满楼那里,一边喝酒一边吐槽。不过,大多数时间,都在研究恢复视力的药水。   林溯自觉这日子过得温馨充实,可偏生有人不让她安分。   江湖人“麻烦专业户”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又惹了事,昨晚陆小凤给林溯传信。   问她——天一神水的毒你能解不?   林溯:“……”   ——你真当我是神仙不成!   天一神水,林溯也听说过。据说无色无味,饮在液体中喝下,毙命。   天一神水出自神水宫,别处没有。林溯觉着,比起毒药,她更认为天一神水是神水宫某处所产的重水。   而现在林溯管不了那么多。因为江湖上已经传闻,能从神水宫神不知鬼不觉盗出天一神水的,只有盗帅楚留香和神偷司空摘星。   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了一口大锅,被神水宫盯上,司空摘星欲哭无泪。在被神水宫弟子追杀了三天三夜后,找上了陆小凤。   司空摘星是陆小凤的至交好友,他不能不管。朝神水宫担保司空摘星不是盗得天一神水的人后,陆小凤还承诺三月之内必定查出盗了天一神水的人是谁。   看着这封信,林溯无语极了。她不禁抬眸望向对面一身素衣,唇红齿白的少年僧人。   “你干的?”   “……”   回答林溯的,是无花大师的苦笑。 第67章 林大夫喝茶   “你干的?”林溯问。   闻言, 无花苦笑摇头。“贫僧盗得那天一神水有何用?”   “别贫僧贫僧地了,”林溯啧了一声, “你(姨)娘不是说你要还俗了吗?”   “时机未到。”无花双手合十, 念了声佛号, “贫僧的佛缘还未尽。”   林溯被无花这得道高僧的模样搞得牙酸, 直接开门见山:“说吧,你是来干什么的?”   “一来,是因受人所托,来问林施主对天一神水是否有了解。”   “楚留香?”林溯扬眉,后者点头。   “他的红颜知己不是也有精通医术的么?跑来问我做甚?”林大夫嘟囔一声,跳过楚留香。“那二来呢?”   “二来……”无花拨弄佛珠的拇指一顿,敛眸道,“二来,江南首富花家家主花无令快要过寿, 母亲特让我来贺寿。”   ——顺便, 认亲。   这是找上门来委托了?   林溯迟疑片刻, 应下了这桩相对来说不太麻烦的麻烦事儿。   “……行吧。你若是不嫌弃,这几日便在我这儿小院儿住下吧。不过你得住外头的客房。阿飞那孩子挺稳重的,不会吵到你。”   “多谢。”   ……   神水宫的主人水母阴姬好似不怎么着急这件事, 她给了陆小凤面子,限期三个月, 那么楚留香的待遇同样也一样。   仿佛她这次只是放出消息,告诉江湖人,她神水宫的天一神水丢失, 所以一切因天一神水而死的人都与她神水宫毫无关系。   林大夫觉着,楚留香陆小凤他们俩福大命大,是老天爷的亲儿子,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反正三个月期限呢。先不去管他们,把眼前的事儿办了是真。   毕竟,这是石观音所托的事儿,无花还亲自来了。不办不行啊。   江南首富花家家主花如令六十寿诞大宴在即,身为花满楼的至交好友,陆小凤再怎么忙,也是要去的。   而让林溯意外地是,她竟然也收到了花家郑重的邀请。虽意外,但正好遂了林溯的意。不然,她还得厚着脸皮,去花满楼那里蹭一份请柬。   无花知晓此事,默默摇头。   这姑娘到底是年纪尚轻,心性还不够成熟。   要知道,林溯现在在江湖上名声大得很。尤其是她在给常漫天,华一帆换眼后,“素手医仙,活人不医”这八个字更是传遍整个江湖。可偏生,这位林大夫连一点儿身为神医的自觉都没有。   “花家家主请你去赴宴,多数是为了花七公子的眼睛。”无花说着,拿起林溯面前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   “可我早已经治好了呀。”林大夫握着茶杯面露纳罕。   ——难道是……不满意眼睛的度数太高?   可这事儿是得慢慢来的,急不得哇。   林溯不停猜测着,越想越纳闷儿。而后干脆也不想了,把快见底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是好茶,可林大夫欣赏不了,那里头的苦涩让她皱皱鼻子。   现已十月尾,江南的天气也冷的很。饶是林大夫再不喜欢喝茶,也在自家徒弟弟那欲语还休的美目中败下阵来,自此屋里时刻准备着热茶。   今天冲泡的茶水是味道相对来说较于清淡的西湖龙井。这还是阎铁珊听说林溯并不喜欢喝味儿浓的茶,特意寻得西湖龙井中的至尊极品狮峰龙井,送给林溯。   毕竟是救命之恩,林溯这两年来所救的人虽不多,但都算的上是一方大佬。遂见林溯从未提过什么报酬,便时不时地送些东西过来。其中每样哪怕不是极品也是顶好的。哦,只有峨眉掌门独孤一鹤,他老人家前阵子送了本剑谱过来。林溯当时看着那本剑谱满脸问号,不懂这位到底是个什么脾气。   话说远了,转眼再来看这二人。   无花大师不仅样貌生的唇红齿白,如花如月,手也是极为完美好看的。   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小茶壶的一端,倾斜三分,碧绿的茶汤带着腾腾地热气,从茶壶嘴儿倾倒而出。茶香四溢。   不愧是极品龙井,冲泡出的茶汤好似翠玉不说,茶香也是沁人心脾。   不过,我们的无花大师看上去好似不太满意。   他微不可查的皱皱眉,放下茶壶,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小口,便放下了。随即,抬眸望着林溯。   林溯被他看的莫名,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可是狮峰龙井?”   “好像是吧?”林溯不太懂茶,不过阎铁珊送来的礼单上好像是这么写的。   然后,林大夫敢赌咒发誓,她绝对在无花那张佛系淡然的俊脸上看到了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随即,无花大师又问:“可是还有?”   “有啊。”林溯点点头,“你喜欢?我让春桃取一斤半斤的送你。”   “……”一斤半斤?你可知道这茶叶每年才产多少,有多难求?   无花大师嘴角又是一抽。“不必,取一些便好。顺便,取些碳来。”   说着,无花便把茶杯里的茶水倒在了桌下用来盛隔夜茶水的铜盆里,而后一并把茶壶里的茶汤茶叶一并倒了,还拿起地面小炉子上坐着的水壶,用里头的热水把整套茶具涮了个干净。   “哎!你怎么都给倒了?”   ——浪不浪费。   ——浪费?   无花大师微抬眼眸,凉凉的视线堵住了林大夫的嚷嚷。   西湖龙井中的至尊极品——狮峰龙井被泡成这个样子,这才叫浪费!不,简直是暴殄天物!   做完这一系列的清洗后,无花大师挽起袖子,亲自动手,烧水煮茶。   美人认真做事时,是十分吸引人的。何况这个人还是七绝妙僧无花。一举一动,根本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万分,一举一动都带着出尘脱俗的美感,令人赏心悦目。   约摸一刻钟后,无花大师终于冲泡好了新茶。他先是给林溯斟了一杯清茶,滚滚茶汤倾倒而出,颜色翠绿。茶香随着袅袅白烟萦绕鼻尖沁人心脾,让人闻之一振,好似整个心神都被这香气牢牢勾住,再也移不开半分。   林溯是不懂茶的,不过她这嗅觉灵敏的鼻子在这里,使她不得不承认,这茶香比之方才,不知好了多少倍。   此时,无花抬眸看了眼林溯。那双墨色的眸子仿佛再说——“尝尝看”。   林溯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汤入口,水温刚刚好,既不烫嘴,又是暖意十足的滚热。舌尖儿不禁滚了滚,除了茶叶的清新外,意外的尝到了独属于茶叶的清甜。吞咽进喉咙,暖流顺着食道滑入心口,温暖又舒爽。而浓郁的茶香还存留于唇齿之间,回味无穷。   “好茶!”   林大夫赞叹一声,便像喝酒一般,昂首一饮而尽。   ——舒坦!   然而,方才舒缓面容的无花大师,再度抽了抽嘴角。   ——牛嚼牡丹!   “再来一杯。”林大夫径自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壶不大,只有五小杯的容量。不大一会儿,小小的茶壶就见底了。   初尝到茶叶独特的魅力的林大夫,晃了晃茶壶,确定里面再也倒不满一杯后,抬头对无花试探性地道:“大师,可否再来一壶?”   再来一壶,一壶……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大夫这是再喝酒呢。   无花:“……”   无花大师拨动佛珠的拇指一顿,闭眼深吸了口气。默念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得杀生。   世人皆愚钝。   眼前这位……算了!   不予其一般见识。   “啊嘁!啊嘁!”林大夫连打了两个喷嚏,不禁揉揉鼻子,小声嘟囔了句——“哪个没良心的背后骂我。”   没良心的无花大师:“……” 第68章 花七失态   花家家主花如令的六十大寿如期而至。林溯, 陆小凤,宋神医还有和花如令交好的几大掌门齐聚毓秀山庄。   寿宴前夕, 花如令背着儿子花满楼, 找来陆小凤, 安排了一场除去花满楼心中魔障的布局。原来, 花满楼自幼双目失明,实则是十五年前被铁鞋大盗所害。不仅如此,他弟弟花如意唯一的儿子,也因此失踪。   世人皆知花家有七子,却不知还有一名幼子在年幼时失踪。小儿子失明,侄子失踪,是花如令此生最放不下的两件事。   年已六十的花如令,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找回十五年前失踪的侄子,并且还希望自家小儿子能勘破心中魔障。   不出林溯意料, 陆小凤果然来了。他这次是被花如令特意邀请而来的, 同他一起来的, 还有楚留香。   林溯,楚留香,陆小凤, 花满楼,无花五人坐在同一桌。   不同于气质出尘的无花大师, 风度翩翩的楚留香和温润如玉的花满楼,陆小凤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吃着饭前的水果, 丝毫不顾及形象。   林大夫见此嘴角一抽,从果盘中拿块儿西瓜给他。   “吃这个,解压。”   “真的?”吃了数种水果的陆小凤抬头问林溯。   “我还能诓骗你不成?”林大夫斜眝他一眼,“不过现已冬日,这性寒的水果还是少吃为妙。”   “没事没事!”陆小凤双手抓着林溯挑出来地那块儿西瓜,几口便啃个干净。随后又连续拿了好几块西瓜继续啃。不大一会儿,果盘儿里头的西瓜全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   觉着吃的差不多了,陆小凤才擦擦手,满足地摸了摸肚子。   花满楼敏锐地听到了陆小凤打了一个饱嗝儿,不禁摇头失笑:“陆小凤,你这是几天没有吃饭了?饿成这般模样?”   陆小凤也很是委屈。“之前被神水宫的人盯着查线索,吃不好睡不好。司空摘星那个泼猴更是天天来烦我。这次我来给花伯父祝寿,也是偷偷跑来的。用轻功赶路跑了两天一夜,滴水未进。”   为了不被发现,陆小凤不禁中途不敢停留,就连他那标志性的大红披风都没有系在背上。   “倒也辛苦你了。”花满楼给陆小凤倒了杯热茶。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可不!”陆小凤梗梗脖子,又问楚留香,“楚兄,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这么过来的?”   正在和无花与林溯叙旧地楚留香,闻言转头。“嗯……倒也差不多。”   其实楚留香的待遇可比陆小凤好多了。天一神水失踪那会儿,他正在□□侯那里吃鲈鱼烩,有不在场证明。遂神水宫虽然怀疑,但也不像陆小凤这般,逼的他这么紧。   不过,看陆小凤这么惨,香帅决定还是不要拉仇恨值了。   楚留香自觉十分善解人意,手中折扇轻摇,脸侧墨发随风飘逸,风度翩翩。   然而,楚留香身边的林溯察觉到微弱的凉风,转头瞥了他一眼,道:“大冬天扇扇子,你很热吗?”   楚留香:“……”   “善哉善哉。”无花大师念了声佛号,“我等体内有内力相护,无惧寒暑。”   无花看上去像是在替楚留香说话。可下一秒,却听这位少年僧人又道:“香帅若是觉得热,不妨默念静心咒。心静——自然凉。”   楚留香:“……”   “噗!”原谅陆小凤实在没忍住笑出声。因着同为天涯沦落人,陆小凤挽救了被林溯无花二人连怼的楚留香。开始转移话题。   “七童啊,我来时听花伯父说,他请了一位名医给你治眼?”   闻言,花满楼微微一顿,不留痕迹地看了眼对面的林溯。   “倒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父亲请来的那位宋神医并不是来给我医治的,主要还是因为父亲年岁已高,比不得年轻时的身体。早年闯荡江湖时留下的暗伤,也开始发作。”   陆小凤点点头。“原是这样。我就说嘛,花伯父怎会放着我们鼎鼎大名的林神医不请。毕竟治愈人眼,她可是江湖上独一份儿。”   林溯扬眉。“陆小凤你别给我戴高帽儿。”   花满楼若是同意换眼,他的眼睛早就复明了。还用得着现在这么费劲,看什么都是一片模糊?   不过……这陆小凤突然提起花满楼眼睛这件事做什么?   林溯敛眸,满心疑惑。   正疑惑着,只听无花突然面容严肃,问花满楼:“花公子所说的宋神医,可是宋问草?”   虽诧异无花为何突然对这宋神医感兴趣,但花满楼还是温和地回道:“是。”   这话一出,桌上除了视线模糊的花满楼,其余三人皆是见到这位如佛子一般的完美僧人波动佛珠的动作一顿,面上亲善的笑容隐去,毫无表情。   只听他说:“宋施主此人我曾有过接触,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行医也是不走寻常路,有几分邪性。花老先生若真想医治旧疾,倒不如找林姑娘。”   自打无花住入林溯的小院儿起,他就一直被林溯板着不用出家人的口吻说话。从方才几人的对话中便能得知,效果很成功。可如今他一句“宋施主”,难免得来林溯的几分关注。   林溯朝无花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并未作答,反而双手合十,阖眸不语。   桌上的气氛顿时安静起来。能让心性绝佳的七绝妙僧说一句“心思深沉”,可见此人并非什么善类。花满楼虽然心地纯善,不愿恶意揣测他人。可事关父亲的身体,他还是起身,告罪一声,暂时离席。   也在此时,无花睁开眼,抬头望向花满楼,问他:“不知花公子,可曾记得十五年前的铁鞋大盗?”   “铁鞋大盗”四个字,让花满楼少见的眉头紧皱。“无花大师此话又是何意?”   无花面色平静,凝视着花满楼,淡淡地道:“贫僧出家前,家中曾遭铁鞋大盗的黑手。当时虽年幼,却也把那人的身型牢牢记在心中,不敢忘却。”   “花老先生请来的那位宋神医,不仅身型与当年的铁鞋大盗相差无几,声音也有几分相像。遂贫僧劝花公子一句,防患于未然。”   身型相同也就罢了,但若声音也相似的人……这世间能找出几个来?   “你是说……”楚留香一惊。在场的人也没有傻的,无花能这么说,定是十有八’九确定了宋问草就是铁鞋大盗!   “!!!”让花满楼的气息骤然乱了几分,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温和不再,只见冷然。   铁鞋大盗是花满楼心中魔障,亦是导致他十五年处于黑暗的人。虽然并未因此堕落颓废,变得更加热爱生命,向往光明。可这并不代表,脾气温和的老好人,就不会生气,不会有负面情绪!   “谢大师告知。”花满楼眉间浮现几分阴郁之色。虽然不浓,但放在花满楼身上,已太过罕见。   谢过无花,花满楼便告罪一声,脚步匆匆地走了。   “我去看看。”陆小凤丢下一句话,跟了上去。桌上只剩楚留香,无花,林溯三人。   这桌里,只觉得跟这事情一点干系也未有的楚留香伸手摸了摸鼻子。“我们……”   他的话刚出,林溯也开口了。“我们也过去吧。”   “陆小凤花满楼武功皆是不弱,可若宋问草真是铁鞋大盗,难以猜测他会不会下毒。还是人手多一些的好,你们说呢?”林溯问二人。   “林姑娘说的是极。”无花起身。   “我是跟着陆兄来蹭酒喝的。主人家有难,为了这顿酒,我也得尽心尽力。”楚留香笑着起身,亦是同意。   三人对视一眼,快步朝花满楼陆小凤二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待三人赶到,只见花满楼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长剑,一脸冷然地对准宋问草。而陆小凤正从中劝架,让花满楼先冷静下来。其余人包括花家众人在内,都一脸惊诧。不明白温润纯善气度不凡的花满楼为何突然发难。   “花七公子为何突然出手攻击老夫?难不成得了失心疯?”宋问草冷笑。   “多说无益!你敢不敢把你的药箱打开,给众人一看?”   “若里面只是一些寻常药物,花七定当三跪九叩,以此赔罪!”   花满楼听觉灵敏,在他赶来时,恰巧宋问草正替花如令检查完毕,背上药箱。花满楼一进门,便听见了那药箱里头铁器撞击的声音。哪个大夫的药箱里头,会有铁器?而且听那声音,这铁器还不轻。花满楼想不到别的,只想到了那双铁鞋!   加之无花说的那番话,本就心绪不宁的花满楼登时脑子一热,拔起父亲床边挂着的华贵宝剑,二话不说便攻了上去。   宋问草心中有鬼,药箱里头更是暗藏玄机,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满楼执剑而立,周身的温润如玉不再,反而冷清极了。“十五年前,铁鞋大盗潜入花家,刺瞎我的双目,掳走我的小弟。后来父亲虽说他已经联合各大掌门击毙了铁鞋大盗,但我一直觉得他还活着。”   “没想到我所料不错,十五年后的今日,他竟又来了花家,还站在我面前!”   在场的知情者皆是一惊。   十五年前,铁鞋大盗现身花家,刺瞎了花满楼的双眼,掳走三岁的幼儿作为人质。虽然铁鞋大盗被花如令与各大掌门击杀,可那三岁的幼儿却没了踪迹,生死不明。   可是,那铁鞋大盗,确实已经死了啊。今日这花七公子,又是闹得哪一出?   “你胡说什么!”宋问草有恃无恐,“那贼人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事众人皆知。你是什么居心,把这脏水泼到老夫身上?”   “是啊。花七公子,那铁鞋大盗是我们当日亲手击毙的。绝无可能生还。”各大掌门劝道。   “许是有什么误会在其中。我们不妨坐下详谈。”   “花七公子,是谁与你所说,宋神医便是那铁鞋大盗的?”   “是我。”无花迈出一步,淡淡开口。众人又是一惊。   “这,这……”   他们相信江湖上颇负盛名的七绝妙僧不会信口胡说。可那铁鞋大盗的的确确已经死了啊!   无花仿佛知道众人的疑虑,墨色的眼眸看向宋问草,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也不可能冤枉宋施主。”   “众人皆知铁鞋大盗已死,却不知其中一处细节。”   “十五年前,铁鞋大盗潜入花家,在被发现拼命逃脱时,刺盲了花七公子的双目,还掳来一同与花七公子玩耍的三岁幼童,以其性命威胁众人。”   不明情况的人分分看向花如令与各大门派掌门。花如令等人颔首,“确有此事。”   “然而,诸位却不知,那被掳的孩童虽因年幼毫无反抗之力,但也拼命挣扎了。”   “在铁鞋大盗逃命途中,那孩童一口咬上了他的虎口,力道十足。猝不及防的铁鞋大盗愣是被他咬掉一块血肉。”   无花淡淡地叙述着,花家人听了皆是有些不好受。那被掳走的幼童,是他们花家最小的孩子,也是花如令唯一的侄子。   “既然宋施主不愿打开药箱。那不知宋施主可否出示右手,已证清白?”虎口处硬生生地被咬块儿肉下来,别说十五年,就是五十年那疤痕也去不掉!   无花也是见宋问草的身型与铁鞋大盗相似,才特地留意了他的手。果然发现了那缺少块肉,狰狞的疤痕。   宋问草下意识地把手往袖子里一缩。他当然不能给众人看,因为那处确实有伤口。   “笑话!老夫多年来行医,知道我手上有伤的不再少数。这分明是我采药时被山上猛兽咬到的伤口,怎么会是一名幼童咬伤?无花和尚,你身为出家人,却平白无故地污蔑与我。老夫虽只是一介山野大夫,但也不是软弱可欺的。”   “猛兽?”林溯冷笑一声,“是何等猛兽只咬宋大夫的虎口而不是手?”   宋问草:“你!”   “阿弥陀佛,”无花念了一声佛号,“出家人不打诳语。”   “宋施主可曾想过为何只有贫僧知道这其中细节?”无花眼底佛性地慈悲不再,无喜无悲,清冷地可怕。   “虽你刺瞎了看到你真实面目的花七公子,可却忘了一人也知晓你的样貌?”   “贫僧今年年满十八,俗姓花,恰巧就是十五年前被铁鞋大盗挟持的三岁幼童。”无花一语惊天,花如令夫妇猛然看向无花,顿时红了眼眶。   ——他,他是……   “十五年了,宋施主是否想过,被你抛弃山林的幼童不仅未死,反而活的很好。虽然当时年仅三岁,但宋施主的身型,样貌,声音贫僧都牢牢记在脑中,一刻都未曾忘记。”   “你,你…”宋问草大惊失色,“这不可能!”   无花不去管他的反应,黑眸中无悲无喜,冷的可怕。仿佛一眼看穿了宋问草的灵魂,无处闪躲。   “有因必有果。宋施主,你十五年欠下的债,今日也该还了。”   语罢。无花便不再与宋问草过多废话,一闪身冲了上去,与花满楼一同围攻宋问草。   众人皆未插手。   这场战斗,是属于两个年轻人的复仇。他们会亲手讨回代价。 第69章 互相伤害吧   花满楼与无花两人连手, 打的宋问草节节败退,根本没有空隙使毒。   花满楼的听声辩位炉火纯青, 是以, 宋问草每次的攻击, 他都能十分快速地判断出方向, 并且加以阻拦。最后,花满楼使出陆小凤的绝技灵犀一指,夹住宋问草三指成爪的其中一指。与此同时,无花一个少林绝技拈花功指过去,碎了宋问草的左肩。他本是可以直接轰碎宋问草的胸口的,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左肩粉碎性骨折,宋问草已受重伤。他本想跑,可场上除了轻功超绝的楚留香陆小凤,还有各大门派的掌门呢。能坐上掌门之位, 又有哪个是吃素的。   宋问草此次是插翅难逃!   半刻钟后, 重伤的宋问草体力不支, 半跪在地。花满楼和无花同时停了手。   他们一个热爱生命,一个是出家人。谁都没有对已无反抗之力的宋问草给予最后致命一击。   也因如此,宋问草抓住时机, 悄悄把手伸进药箱……   “咻!”   三枚银针破空而出,打入宋问草的右肩, 废了他另一条胳膊。   无花花满楼齐齐转身,只见林大夫抬眸,淡淡地瞥了二人一眼。   “没人告诉过你们, 对付敌人,就算不补刀,也要确定对方毫无还手之力,以防绝地反击吗?”   花满楼:“……”   无花:“……”   不好意思,头一次报仇,没啥经验。   ……   宋问草解决,花如令也没了过寿的心思。心不在焉地招待了各大掌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个时辰后,宾主尽欢。   送走了客人,花如令一身酒气全消。与其夫人急促地赶来他另外安排的偏厅中。   此时无花与花满楼正相谈甚欢,林溯和陆小凤、楚留香则是喝着茶水,充当吃瓜群众。   至于铁鞋大盗宋问草?早就被众人抛之脑后。那人已经被花如令亲手击毙,抛尸乱葬岗了。   “父亲,母亲。您二老慢些。”花家六个儿子在送客后便追了上来,生怕脚步匆匆的二老磕着碰着。   “吱呀——”   偏厅的门被打开,花满楼和无花齐齐转头望过来。只见花家二老双目通红,激动不已。林溯三人对视一眼,退到外间。把空间留给这一家子。   “像!太像了。”花如今与妻子相携而来,见两个同样出色且不凡的年轻人眉眼竟有三分相似,不禁喃喃。   “岂止相像,”花老妇人眼中掉出泪珠,慈爱地握住无花的手,看着无花姣好的面容,心中酸楚又带着怀念。   “这容貌,除了眉眼外,其他皆与弟妹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花如令也不禁热泪盈眶,握住无花的另一只手。“修远,这十五年,苦了你了。”   修远,是无花还不是“无花”时的名字。   花修远。   取自《楚辞》——“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修远二字,给予了父母对孩子的期望。希望他日后成长为博学多才,出类拔萃,才貌双全的郎君。   两位老人的热情,平日里淡然出尘的无花大师登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姨)娘是说要让他来认亲,可没说是这个认法儿啊?   难道不是表明身份,揭穿铁鞋大盗,再个还俗就完事儿了吗?为何还要如此这般?!   见无花整个人僵住。花家大公子上前劝一声父母,“爹,娘,你们别这么激动,会吓坏小八吓坏的。”   无花:“……”小八?   “是极,是极!”二老松开无花的手,用衣袖抹抹泪。   “孩子啊,”花如令心酸又心疼,“你这十五年定是受了不少苦吧?在少林可还好?你师父可有亏待你?”   无花:还行。除了少林掌门没我的份儿。:)   虽然这么想,但无花却不会这么说。   “空门生活虽清苦了些,但师父对我还是不错的。”   “何止清苦?”花家六少是个性子耿直的,一想到和尚过的日子,就心疼的不行。“不能喝酒,不能吃肉,不能干这儿不能干那儿的,一大堆破规律!吃的饭菜也是素汤素面没个荤腥,瞧你清瘦的!”   无花:……其实,少林的伙食还行。   “很清瘦吗?”花满楼亦是面露担忧,“母亲。方才小弟说,他此次归家除认亲外还会还俗。劳烦您吩咐厨房,日后多做些滋补的菜品,给小弟好好补一补。”   花老夫人当然是同意的。“是极。定要好好补一补。这事儿为娘会上心的。”   无花:……其实,不用的。   花家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无花根本插不上话,只能愣在中间,听着他们商量着他的吃穿用度。可不知为何,心头有些闷,亦有些暖。   最后,花家大嫂二嫂也加入了进来,从吃穿用度都谈到无花日后的婚事上了。   这也太没边儿了!   无花僵硬了瞬,干咳了两声,连连婉拒。“此事不急。”   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除石观音外的亲情。不同于石观音那般平淡如水,花家众人简直是热情似火。就差把无花大师给烧着了。   “爹,娘。”花家老大出声,拯救无花。“我看小弟暂时也不会走,日后多的时间陪您二老说话。此次小弟时隔十五年初次回家,还是让小弟去拜过叔叔婶婶,给他们上柱香吧。”   一想到英年早逝的弟弟与弟妹,花如令长叹了声:“你说的对。侄儿,你随我来。”   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出了偏厅,林溯三人目送他们去往后面的祠堂。   “没想到哇,妙僧无花的身世竟然这般曲折。”陆小凤不禁唏嘘。   而作为无花的好友,楚留香则更感兴趣的是——“方才听无花说要还俗,可是真的?”   “当然。”林溯点头,转头瞥了楚留香一眼,“怎么,怕爱慕你的少女们‘移情别恋’?”   “……你这是哪里的话?”楚留香摸摸鼻子,随后凑上来,风流一笑,魅力无限,“只要楚某眼前的佳人不曾‘移情别恋’,我便放心了。”   闻言,林大夫赏赐了某人一个白眼。十分嫌弃地推推楚留香。“说话归说话,离我远点儿。你身上的香味儿刺鼻的很。”   楚留香:“……”   姑娘,你有点儿被撩的自觉好不好?   “哈哈哈哈!”陆小凤捧腹大笑。   “楚兄。你还把她当佳人啊?哪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佳人。”陆小凤表示,自接触她以来,他就没把林溯再当过女人。   “我说林溯,你再这般下去,恐怕以后难嫁咯。”   “我嫁不嫁人关你甚事!”陆小凤,你怕是不想好了吧?   林大夫拍案而起,素手中银光一闪。陆小凤瞬间感觉到了危机,双指接住飞射而来的银针,连忙跳下椅子,躲到楚留香身后。   “哎哎哎!说话归说话,你别动手啊!”   “不动手?行啊!”林溯双臂环抱于胸前,“你们追查天一神水的事儿,我不掺和了。”   陆小凤顿时一张俊脸皱成了苦瓜。“别啊!林姑娘,林大夫!还是不是朋友了。”   “朋友?你顶多是个损友!”林大夫哼了一声。表示这朋友没法儿做了。   楚留香被二人夹在中间,帮也不是,躲也不是。只得苦笑摇头。   最后,陆小凤为了请林大夫这个外援,割地赔款,好言好句地劝着,请她出山。   “要我答应也不是不行。”林大夫开出条件,“喝得过我再说。”   机会难得。陆小凤连忙让下人摆了桌酒,开始与林溯拼酒。可惜林大夫的酒量飞涨,千杯不醉。后来,楚留香这个“裁判”都被陆小凤拖下水加入了战局,却也还没喝得过她。   ……   翌日。   林大夫睡到日到中天才起,而楚留香和陆小凤,这两人还在昏睡。   被派来服侍林溯起居的丫鬟见她醒了,让粗使丫鬟端来早早备好的洗漱用具。林溯沐浴一番,洗去一身酒气,神清气爽。一点也不像宿醉的人。而陆小凤和楚留香这两个大男人还在昏睡。   用过饭,林溯本想下午过去给花如令诊过脉开完方子后,就提出告辞回杭州。   怎奈,她的话还为说出口。收下药房的花老夫人欲言又止。明显是有所求。   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这般模样,林溯也不好忽视,何况花满楼还是自己的好友。   “花伯母,可还有别的事?”   “林姑娘,听闻,陆家小子之前破绣花大盗一案,被金九龄那恶人刺瞎双目的苦主是你医治好的?”   心思回转,林溯敛眸。“确有此事。”   “那……”花老夫人迟疑道,带着些许小心翼翼,“你看我家小七的眼睛,可否……”   现在侄子找了回来,若自家小七的眼睛也能复明,那就圆满了。   林溯摇头叹气。“花伯母,我与花满楼也算得上是好友。当我掌握这门换眼术时,就问过他的意思。只是……这换眼术需要活人自主献上一对完好的眼珠才可。他听到这一条件后,便拒绝了。”   “是……是啊。”花老夫人微微失神,“以小七的性子,定是不会同意的。”   “这孩子自小心地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如今要人活生生地取下眼珠给他治眼,万万是不会同意的。”   “只是我这温柔敦厚的小儿子,不得老天庇佑,活的这般命苦。”花老夫人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用手中的锦帕掩面而泣。花如令从旁安慰,可亦是满面忧愁。   “二老先别伤心,”林溯赶忙道,“花满楼虽然不同意用换眼术,但我还是找到了法子。虽然复明后视线还很模糊,不过日后也可以慢慢改善的。”   “你是说,小七他能看见了?”花老夫人激动地站起身,花如令同样也是惊喜不已。   “是。至少见见日光,分辨事物是没什么问题的。”   林溯说着,心中纳闷儿,这花满楼怎么没跟他父母说?瞧把这二老愁的。   林溯这话一出,花家二老喜形于色,连忙叫人去喊花满楼。   片刻后,花满楼来了。与其一同来的,还有无花。   “父亲,母亲。”花满楼正和无花在品茶,父母突然把他叫来,有些纳罕。   “小七,你眼睛复明的喜讯,为何不通知家里一声?”花如令问道,说着还瞪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花平,“你日夜跟在小七身边,这么大的事,也没回来禀报。”   被瞪的花平暗暗叫苦。花满楼为其开脱。“父亲,不关花平的事。是我不要通知家里。毕竟眼睛还未好全,长着日后再给您二位一个惊喜。”   “你能重见光明已是天大的惊喜,我们怎么又会奢求更多。”花老夫人抹泪,“快让娘看看。”   花老夫人细细打量花满楼。自小儿子失明起,她就逃避一般,很少去看他的眼睛。今日一观,这双墨色的眼眸确实有了不少神采,一点也不似盲人那般黯淡无光。   许是为了安慰自家母亲,花满楼柔和地笑笑,准确无误地说出花母所穿衣服的颜色。   “母亲今日所穿,是件墨绿色的衣裙。儿子说的可对?”   “对的,对的!”花老夫人喜极而泣,不能自已,“说的太对了。”   花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惹得旁人会心一笑。旁观的无花大师亦是眼神柔和。原来,亲情真是一种温暖又柔和地存在。怪不得会有血浓于水这类词汇。   “你准备什么时候还俗?”林溯随口问了句。   “待少林这次大会结束后。”   “那不是得等到明年?”林大夫不禁抬头瞥了一眼无花大师锃光瓦亮的头顶,啧啧摇头。   “要不要我给你开点药?”   无花疑惑偏头。“贫僧身体无恙。”   所以,开什么药?   林大夫指指无花大师反光的头顶,道:“人的头发普遍一年只长三寸。我给你开个方子,保证三个月内长发及腰。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布星(不行)。   无花:“……不劳费心。”   “行吧。”林大夫摊摊手。   “听母亲(石观音)说,令尊师年底要你去一趟天山缥缈峰,考校武功?”无花大师话锋一转,深深地看了眼林溯,“先已冬月十九,不知林姑娘的功夫可有长进?”   嘣!无花大师会心一击,打出暴击,林大夫血条已空。   林溯嘴角一抽,幽怨地看了眼无花。   ——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第70章 来吃狗粮吧   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已入腊月。陆小凤楚留香那头依旧没什么进展。   神水宫丢失的天一神水,至今也未在江湖上露出踪迹, 更别提一两个高手离奇死亡什么的。一点蛛丝马迹也无, 饶是陆小凤楚留香二人聪明绝顶, 也无从下手。   若不是水母阴姬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他们都怀疑天一神水丢失这件事是假的了。   陆小凤楚留香他们俩的进展缓慢,林大夫却再也等不得。   天山缥缈峰来了一封信,让她马上动身前往。   信上的字迹与平日里林溯收到的信不一样,可那落款处的印章却是真的。林溯只觉有什么事情发生,师父抽不出身,遂让人代笔传她前去。   林溯不疑有他。在林仙儿担忧的目光中,骑上快马,直奔天山。   江南距天山遥遥万里,可林溯只用了十日便赶到了。她嫌马跑的慢, 遂一只用大轻功赶路, 紧绷着神经, 一刻也未曾停歇。   而她到灵鹫宫,迎接她的并不是童姥从小养大的梅兰竹菊四姝,而是一名白衣男子。   他白色丝带束着三分之一的青丝垂在脑后, 身着一身雪白绸缎。肤色晶莹如玉,青色的长发垂在两肩。细长温和的双眼漆黑纯粹, 仿佛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他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 长身玉立,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九天之上的仙人一般。   此人如皎皎明月,空灵俊秀,端的更是芝兰玉树之姿。这般得天独厚的样貌,林溯细数所见过的人里头,也就最为妖孽的东方能与他比之。不过一个是妖,另一个却是仙。他的气质温和,与花满楼的亲和相比,又多了七分疏离。   这人,是谁?   林溯疑惑着,那人却先笑出来。这一笑,整个白雪皑皑灵气十足的天山都沦为背景。饶是有个同样样貌绝美不似凡间姿色的徒弟陪在身边,林溯也依旧失神片刻。   这个男人,不进样貌完美地恍若天眷,身上的气质更是凡间少有。林溯只在李秋水身上窥得一二。于是,她敢肯定,这人超凡脱俗,宛若谪仙的气质,也定是经过百年时光沉的。   所以说,这又是哪位大佬?   无崖子?不太像。之前听童姥和李秋水的对话,那无崖子如果出现在缥缈峰,绝对会被童姥打残的。   那这人是谁呢?师父的师父?   林溯心思千回百转,拿不定主意。遂微微躬身,换了个最为稳妥的叫法:“前辈。”   那人颔首。“你师父等你多时了。随我来。”   进了灵鹫宫的大殿,只见一身红衣的娇俏萝莉坐在前头的宝座上,霸气侧漏。而梅兰竹菊四姝,则是每人拿着一到两样水果或蜜饯,哄着她吃上两口。   奈何童姥没得胃口,一脸不耐地挥推四人。“不吃!”   “师父。”林溯朝上方的童姥施了个礼,后者淡淡地应了一声儿。   “你过来。”童姥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朝林溯招了招。林溯依言上前。   童姥把手腕递给林溯,示意她把脉。“近日姥姥我吃什么都不香,胃口差得很。你来给我把把脉。”   “是。”   林溯应下,伸手探脉。脉相沉稳并无虚浮,脾胃也很是康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等等……林溯双眼微微瞪大,细细去分辨那脉相中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   滑脉?!   ——这…这怎么可能!   林溯不敢置信,更不敢说出口。她怕她一说,童姥就会一掌过来劈死自己。   林溯正犹豫着,只听童姥又叨叨着。“那小子给我把了脉也不说症状,只会熬上一碗又一碗的汤药给姥姥我喝。却依旧没见效果。”   “哼!没用!”童姥哼了一声,某人苦笑。她又道,“遂我便亲自写信唤你来了。可是看出什么?”   林溯避重就轻,抓住另一重点。“师父,这次的信是您亲手所写?”   童姥淡淡点头。   “!?”林溯一脸问号,“那…之前与我通信的是……”   闻言,童姥斜眼看了眼不知何时跑到自己身旁沦为背景的男人,伸手给林溯指了指。“他代笔。”   林溯:“……”   ——厉害了,我的师父。   林溯看了眼那男子,似是觉得自己能保住小命儿了。于是收回了手,关心道:“师父肝火略盛。不过近日还是不要动气为好。当心动了腹中胎气。”   胎气,胎气,胎气……   红衣萝莉瞪着萌萌哒的大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师父,您有身孕了。月份尚浅,您没发现也很正常。师父体内内力时不时暴乱,会对胎儿太过不利。我会用秘法帮您封住周身经脉,保持现状。只不过……要辛苦您日后的九个多月不要动用内力。”   “不可能,这不可能!”姥姥还是不敢相信,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看向罪魁祸首,“无为子!”   无为子,是他们师父起的名字。童姥很少这么叫他,一般都是叫他清风。   一旁芝兰玉树的男人抱住她,温柔的哄着:“童童,是我不好。你打我吧,骂我吧,千万不要气伤了身体。”   “……”一旁观战的林溯抽了抽嘴角,这男人果然好手段。   不过,这无为子……   姥姥的一团火气,就像是碰到了氤氲的雾水,无形的被浸湿,浇灭。   被无为子好声好气的哄着,姥姥的心情也没那么暴躁了。但一看林溯还在身边,一百多岁的萝莉顿时老脸一红。留下一句“回头再找你算账”便溜走了。   大厅内只剩两人。   林溯起身,两人沉默半晌,气氛有些诡异。   最终,还是林溯率先开了口:“前辈,我并不曾听说过,逍遥派除了无崖子外还有位无为子。”   无为子听了也只是轻颦一笑:“我也没听说过,江湖上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医术超然却看不出师门的后生。”   两人又是沉默。   半晌,林溯拱手,再叫了一声:“前辈?”   若是这人同她猜想的一样,应该明白。此前辈非彼前辈。   无为子点点头,算是应了。   他也是穿越而来的,不同于林溯那般幸运。他刚刚穿越过来时,便是个快要饿死的小童。   被师父恰巧遇到,观其根骨不错,便把他带回了逍遥派。那时候,不管是天山童姥还是无崖子或者李秋水姐妹都是小萝卜头。他一个外表稚嫩内心却装了个成熟灵魂的孩子格格不入。   那时候他还在怀疑人生中。他前世的家境优越,父母恩爱。虽然是家中独子,但也从没有不良嗜好。不抽不喝不赌不嫖不毒。顶多玩儿个剑三。他穿越过来之前。他只不过是纠结了下是选择去别的学校读个研还是听父母的去父亲的公司上班。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他便被穿越大神临幸了,眼前一黑,接着天旋地转地来到了异世。   穿越过来三年,他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后来,不知不觉中添了一抹红色。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师姐的?   她的霸道娇蛮的性子,还是她那双载着星辰的眼眸。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已经骄傲地活出了自身的色彩。   那是红色——热烈,耀眼,惹人不由得心往之。   他从不否认,在发现自己喜欢童姥时,她才十三岁。后来便是这百年的陪伴,由喜欢转为深爱,入骨入髓。   她的世界性子霸道,直来直去,没什么心眼儿。   最开始她喜欢无崖子,他不疾不徐的用了五年的时间让她意识到,她不过是习惯了与李秋水争抢,无崖子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而后她练功走火入魔,变为女童,他又用了五年帮她调理经脉,恢复体型。嗯,顺便把人哄到手,吃干抹净。   至于师姐会不会有天想起是自己真的不喜欢无崖子,还是被他误导,都已经不重要。   “师父有孕,您为此努力了不少吧?”林溯笑问。从刚才二人的表现,林溯如果看不出他们是什么关系,未免也太瞎眼。   不要误会,不是突然开车问他床上有多“努力”。而是问他做了……呸!为什么怎么想都很污?   总而言之,天山童姥的返老还童和后来调理后停止在十五岁就不再生长的身体,都不可能让她顺利有孕。不然他们俩在一起都一百来年了,怎么还没个后代。   逍遥派厉害的不仅仅是武功秘籍,奇门八卦,黄岐之术也是顶尖。   “师姐一直都想要个孩子,只不过性子要强,从来不会和我说。”无为子叹气,算是承认了。   “其实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对我来说,有个孩子固然不错,但没有孩子也很好。”说着,无为子敛眸,幽幽道,“但,既然师姐想要,我便会努力让她如愿。”   他花了五十年时间瞒着师姐暗地里配出的方子,在每次她内力逆转时喂给她。索性师姐少时对医术不感兴趣,闻不出方子。他随便说个由头,便仰头干了。   是了,他的师姐一直都信他的。惹得他愧疚之余又因为她的深信不疑而满心欢喜。   他的师姐啊,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还请小友帮我保守这个小秘密。”   “……好。”   ……   林溯答应了保守秘密,然而,才没多大功夫,这个秘密就守不住了。   “他让你保密?”见林溯过来,童姥瞥了她一眼,张口就把秘密戳破。仿佛方才两人的对话,她一直在暗中旁听似的。   “呃……”林溯顿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清风这个大傻子,以为姥姥不喜欢医术就真的不通药理?”童姥嗤笑一声,觉得某人真是愚蠢。   “他给我喝的药,药方同师父当年给我开的多数重叠,姥姥我一鼻子就闻出来了。也就他还傻呵呵的以为我不知道让你保守秘密。”   “那您…为何不说破呢?”林溯疑惑歪头。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姥姥一脸“没谈恋爱真可怜”的样子,“他一心为我,却不想让我知道。我知他这份心意就够了,为何还要说破?”   “况且,他虽然是为我好,但哄骗姥姥我喝药这事儿,还是要罚的。” 喝药时隐晦地望过来的欢喜又愧疚的眼神。她心安理得的受着,让那个傻小子自己难受去。   “……那您今日为何要同我说呢?”林溯沉默一瞬,还是把话问了出来。   “这事儿,姥姥我总要跟个人说。你最合适不过。”   “不然总憋着也难受。”   林溯:“……”   ——我看您就想秀个恩爱吧!   双方各递一盆狗粮过来,林溯表示并不想吃并且举起了火把。   见无为子走来,林溯眼珠儿一转,起了坏心,开始给自家师父挖坑。   “当年,江湖上可都流传着,您喜欢无崖子。与同样喜欢无崖子的李师叔大打出手呢。”   童姥木住,不用声色的用余光瞥了眼无为子,见后者面上笑容不变,缓缓而来,心里才似是舒了口气一般   等等!姥姥我这是在做什么!   童姥的明艳娇俏的脸蛋儿上多了一抹红晕,也不知是怒是羞。只听她道:“无崖子那个小心眼儿的,谁会看上他!当初不过是年少,争强好胜。见他长的可以,李秋水又喜欢,姥姥才勉强分了那么一丁点儿注意力给他。”   “若不是李秋水,那小心眼儿的给姥姥提鞋都不配!”灵鹫宫的合法萝莉扭头哼哼,自以为骄傲十足,实则傲娇极了。   姥姥她对林溯问的关于无崖子的问题,充分表达了什么叫做不屑一顾。但事实的真相是——别看那气势十足,霸气侧漏模样,其实却是口不对心,心虚的要命。   林溯:“……”   ——如果按照这个说法推断的话……所以,您的真爱是李秋水吗?   童姥:滚!   ……   天山这边其乐融融。   另一方世界,两道声音正在谈话。   “怎么样?”这道声音温润清朗,还带着些许活泼。   “除发布的任务引导外,她一直略为被动,以回家为最终目的好似不能成为她的动力。她并未成长多少。我觉得,她不合适……”回答的声音严肃刻板,虽然话不少,但那自带的高冷依旧挥之不去。   “……”清朗的那道声音叹了口气,仿佛略带苦恼。“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好。” 第71章 沿海战乱起   林溯因童姥有孕逃过了一次“考试”, 在梅姐姐告诉她天山脚下有数封找她的信后,便远远的朝童姥打个招呼下山去了。   “……”眺望远去的身影, 因怀有身孕而变得越来越感性的童姥叹了口气, 面上浮现忧愁之色。   “我是不是不应让她去?”   无为子从后头把人拥在怀里, 柔声道:“那是她的劫数, 亦是她的机遇。成,则一飞冲天;败,无非是重头再来而已。”   早在夏日童姥与无为子下山时,他为爱人收的小徒儿卜了一卦。年尾将有一劫。成则生;败则灭。   “她之前的师门我有所了解,所应劫数不会要了她的性命的。无需忧心。左右还有我们护着。”   闻言,童姥面色舒缓了些,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   给林溯来信的不仅是楚留香陆小凤,还有冷血,甚至无情也写信给她。林溯还未拆开信封一阅上头的内容, 只看上头的人名, 便觉着事态严重。   她一一拆开信封, 里头交代的果然都是同一件事。   天一神水终于露出踪迹。可因此而死的并不是江湖中的武林高手,而是沿海地区的高官和几位驻守的将领。   而陆小凤与楚留香已经南下前往沿海地区,给林溯来信便是问她何时才能下山。而这其中还有林仙儿的信, 她说事态严重,在陆小凤的请求下, 她已经和阿飞随陆小凤一起去往沿海了。   林溯不禁惊诧,沿海到底出了什么事?   时间回溯到半个月前。   楚留香和陆小凤齐聚江南,花满楼, 无花,冷血等人亦在。   “终于得知那偷盗天一神水的人是谁了。”   楚留香这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移到了他的身上。   “前阵子沿海出现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史天王,手下高手无数,还有五个一摸一样与他心意相通武功境界都相同的替身。”   “天一神水就是他前不久被盗的。听说还折损了一名替身,也不知是真是假。”陆小凤补充道。   史天王不是坏人。他是坏人中的坏人。   沿海盗贼横生,滋扰百姓,黎民受难,朝廷大力清扫。但是他却把这些一盘散沙的盗贼全部收拢,组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甚至这股势力还在逐渐壮大。   现在,他毒杀了管辖沿海地区的高官和驻守将领,便是直接和朝廷撕破了脸皮。   史天王直接放出狠话:要么让他娶公主,让朝廷亲封他做驸马,把沿海地区当做古时亲王封地一样划给他。要么他揭竿而起,鱼死网破!   对于这颗毒瘤的妄言,朝廷大臣们建议派出特使,以江湖人的身份笼络豪强,剿灭史天王。这时候一个杜姓女子毛遂自荐,顺便把她的女儿也拉了进来。不就是公主嘛,随随便便封一个就好了。   可是皇帝不同意啊!这是挑衅大庆,更是一巴掌打了皇家的颜面啊!   似是史天王也料想到了这点,又补充了一条消息。扬言道:没公主吧?成,把医仙林溯封个公主嫁给本天王!   江湖和朝堂中受过林大夫恩惠的众人:“……”   ——别BB了,拔刀吧!   林溯是个大夫,虽然朝堂和江湖都有熟人,可她说到底还是个江湖人。把她封为公主嫁给史天王那货,如果真这么做了,别说朝堂的人会怎么想,江湖上还不得反了天了,鄙视死皇家啊!   史天王这一计,不可谓不歹毒。   而年轻的皇帝陛下,也对救了李寻欢两次,并且医好李千欢让他重新上朝的林溯也挺有好感的。毕竟像李家大郎这般姿色(?哪里不对)的,别说朝堂,放眼大庆都难找出几个来。   林溯给他送回来个盛世美颜,如此“养眼”之恩,皇帝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不是人。   于是,他否决了蔡京和平南王两人要林溯嫁过去的提议。   “那个史天王明知朕只有兄弟,没有姐妹,更无子嗣。而他却扬言尚了公主才能休战。我皇室的子弟,是那般不值钱的吗?还有那个姓杜的,我大庆的公主是谁相当就当的吗?蔡相皇叔你俩也别说了,你们知道养个公主一年要多少钱吗?”   众人:“……”   ——怕是最后那句才是重点吧陛下!   “还要朕把沿海一处划作封地给公主当嫁妆,一并给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前脚做了驸马,后脚就更加过分,在沿海自立为王!”   对此,诸葛正我顺心了。回家对着自家徒弟们也好交差。至于蔡京,南平王,他们还能说什么?没见皇帝都点名了吗。   而那杜姓女子,立场不同的三人却一致不予赞同。且不说那个姓杜的女人是不是与史天王有仇。一个身份不明,立场不定的女人,你知道她到底是谁的人吗?   三人互相猜忌,谁都觉得是另外两方的人。毕竟,这杜姓女人出现的太过巧合。   于是,对于史天王厚颜无耻的喊话,朝廷发了檄文。   檄文是李家大郎李千欢所书,整篇檄文辞藻华丽,引用古今,满腔热血。若不是这后半篇的字里行间都是骂人的,这篇檄文放在科考上头,也能中个三甲了。   而这洋洋三千字的檄文,用的来说对史天王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   ——“去你丫的!有多远滚多远!   你是你妈怀你时吃的太少,脑子没发育好,还是这是你史家遗传,每代都少个脑子?   还想尚公主,取医仙林溯?   你要不要脸?   不服干一架!   谁输了谁跪下来叫对方爸爸!”   檄文写的好哇。三千字的华丽文章,愣是一句粗话都没有,却把史天王本人连带着他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   然而,史天王并没有get到里头的意思。   看了檄文,史天王一头雾水,愣是没明白对方表达的是怎么个意思。于是,他叫来手底下读过书的来给讲解。   在手下心惊胆战地解说后,史天王终于明白,里头引用的典故都是拐着弯儿那他和他十八代祖宗的。   朝廷如此态度,史天王只觉得对方给脸不要脸。恼羞成怒的他一掌拍死了解说的手下,并且表示和朝廷死磕到底!   而朝廷,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不怕你正面硬肛,就怕你道德绑架。   史天王虽然势力不小,可是手底下组织起来的私兵到底还是不如朝廷的军队,被其打的节节败退。   而最让史天王忍受不了的是——神侯府的四大名捕,冷血无情铁手追命齐出,联合楚留香陆小凤花满楼无花四人围攻史天王。   史天王虽然侥幸逃脱,可是他的替身却全部折在了楚留香等人手上。   势力大减,替身折损的史天王退到海上。而史天王不愧是一枭雄,面对朝廷和陆小凤楚留香等人的步步紧逼,他竟然选择鱼死网破!   待林溯赶到沿海时,遍地狼烟,尸体成山。而最要命的是——史天王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奇毒,投到了淡水河中。不仅军队,连百姓也跟着遭了秧。   当地群医束手无策,楚留香请来了神医张简斋,而朝廷也派来了太医院的李院长。除此之外,陆小凤和楚留香这两个朋友遍天下的人,还请来数名对解毒颇有造诣的能人异士。可是,众人皆束手无策。   只查出了这奇毒不只是毒,还是蛊。   待林溯到来,她看到中毒之人的现状心里一突。林溯并不知道此战爆发,自己还被牵扯了进去。她一赶到,没有过多休息,便开始分析这奇毒。   中毒之人先是浑身僵硬,随后全身青紫,身型暴涨,力气大增。最让人惊惧的是,这中毒之人,在毒素入脑时必须立即用火活生生焚化。否则这些人便会失去思考,丧失理智,成为行尸走肉。当生人化为凶尸,便会以血肉为食,见人就咬。自此哀号遍野,白骨丛生!   竟然是——尸毒?!   林溯顾不上与熟人寒暄,立马加入了解毒团队。东方一听林溯趟了这趟浑水,教主大人他都把平一指给拎来了,可依旧见效甚微。   忙活了半月,新年不知不觉都过去了。可他们依旧没有进展。他们只能一直用药延缓毒性,却不能根除。   虽然他们查出了研制出奇毒的人是那令人闻风丧胆,寒毛直竖的大欢喜女菩萨。且不说大欢喜女菩萨心肠歹毒,制毒从不考虑研制解药的问题。此人现在远在苗疆,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遍地毒物的苗疆寻来大欢喜女菩萨。   就算寻到,为未必能制服她。此人除了身怀让人忌惮不已的毒术外,武功亦是高强。大欢喜菩萨虽是女性,却生得奇肥奇壮,而且又高又大。她浑身都被被一叠叠的肥肉填满了,而这一层厚厚的肥肉也使她刀枪不入。不仅如此,她的牙齿也是凶器,精钢铸成的兵器在她大嘴之中也可嚼碎。众人多说,她的凶悍简直就是上古洪荒时代的巨兽。   这样的人武林中少有人敢惹。就算各大高手一齐出手把她制住又能怎样?士兵和百姓们体内的毒顶多再能撑七日。七日后还没有解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此毒……无解。   就在束手无策快要放弃时,“苗疆”这两个字让林溯猛然想起了同属苗疆地区的天一教。这毒与剑三世界天一教的尸毒很是相似啊!   若是能有天一教的尸毒解药,说不定就能以此研制出此毒解药!   可问题是,她现在去哪儿找天一教的尸毒解药呢?   “系统,你有办法吗?”林溯突然想起了久久不曾上线的系统君。   【有。】系统君只回了一个字,便没有下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高冷的系统又下线了呢。   但林溯知道,系统在等她开出价码。不然,恐怕系统又会扔出一句“认真学医,不给开挂”这类似的话直接下线了。   林溯敛眸,问它:“你想要什么?”   “或者说——我该付出什么?”   【五十年寿命。】系统没有委婉,直接告诉林溯,她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五十年寿命,换取数万将死之人的一线生机。客观来讲,这笔买卖并不亏。一人的牺牲,换得人数万人的幸存。赚大了。   可最关键的问题是——做这笔买卖的,是要付出代价的林溯。   而且,系统也不坑她。朝林溯说明五十年代价所换来的东西。   【同志,提醒你一句。因为某些独特性,我只能给你天一教尸毒解药的药方。到手后,药方还需要你自己改良。】   似是怕林溯有所顾忌,于是系统还补充。【你有养心诀,只要你内力足够,可以无数次消除中毒buff。】   所以,她不仅要付出五十年寿命,还要在七日之内不断试毒,研制出解药吗?   可若七日之内不成,所有的一切便徒劳无功。   “……”林溯沉默了。   五十年寿命,换取一个半成品的药方。值得吗?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她犹豫了。   “时日不多了,七日之内如果不能研制出解药,数万百姓都会因此丧命。”神医张简斋摇头叹道。慈眉善目的脸上尽是悲悯之色。   “……”她白玉般地指尖动了动。   “不仅如此,沿海五十年之内都将会是一片死地!”李太医亦是悲叹。   “……”微动的指尖曲卷,手已紧握成拳。   “系统,我……”   似是觉得筹码不够,在林溯开口前系统又抛出一句——【同志,你想念花间游吗?】   “……” 第72章 快来喝粥吧   林溯到底还是用五十年寿命换得了药方。   她是为了沿海的万千百姓还是为了自己的花间游?此刻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选择换药方, 并且以身试毒。   七日。   林溯把自己关在房内。起初四日林仙儿还能进去给她送饭。而最后三日,林溯的房间大门紧闭, 连林仙儿也进不去了。   饭就在门口放着, 热了一次又一次, 都为曾见她出门拿过。整整三日, 滴水未进。林仙儿心急如焚。   七日。如玉般的手臂上,排列了整整七七四十九道划痕!这上面每一道都是她不成功,当初毒血,重新来过的印迹。   就在第五十道将要划上时,皇天不负有心人,林溯终于成功研制出解药。   “吱——呀——”紧闭的房门打开,里面的人走出。   在场的人皆是瞳孔一缩。   原因无它,只因眼前的白衣少女,面色苍白, 毫无血色。她的左袖上, 黑色, 褐色,鲜红色。从干涸到新鲜的血迹染在其上如此的扎眼。   而她所付出的代价不仅如此。还有她那……   “仙儿,”林溯一出声, 众人神色一凛,把视线收回。“你把这药方交给张老先生与立太医。让他们即刻动员众医者, 配出药材,熬制解药。”   林溯把右手的药方递给林仙儿,后者接过, 只觉得手中轻如鸿毛的纸张重比泰山。   “是……”林仙儿轻轻应了一声。话音里头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小凤。”林溯把左手拎着的一包药粉扔给他,手臂挥动间,动态视力良好的人,都在宽大的衣袖滑落间,瞥见了新旧不一的划痕。   林溯却对左臂上的伤势不甚在意。对陆小凤楚留香二人说道:“拜托你和香帅走一趟。分别前往淡水河源头和各处水井投掷解药。”   陆小凤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点头。楚留香像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无数的询问化为叹气,转身去办林溯交代的事。   一直未被林大夫“光顾”的东方黑着脸站在院中,冷冷的盯着林溯。   见众人都一一离去,只剩他们二人。他冷哼一声,闪身到林溯面前。一把抓住她的左手,撸起染血的袖子。上面一道道划痕新旧不一,像是排列好一般,越贴近手腕的划痕,伤口越新。明明另一段已经结痂,这一端却还留着鲜血。   “仗着医术好,便这般不顾及自己的死活吗?”东方简直气得想杀人。可他还是忍住了。阴沉着他那天怒人怨的妖孽脸,俯身把人抱横起,进屋子找药包扎。   林溯乖乖地坐在东方身边任他动作,见东方面色依旧不曾缓和,便轻笑道:“不碍事的。”   “……”东方没说话,臭着脸帮她上药,包扎好。而她染了大半血迹的左袖,也被东方嫌碍眼,“刺啦!”一声撕掉左袖。看到林溯露出来的一截白玉般的左臂,他的眸色深了深,后移开视线。   东方把他大红色的外衫脱下,披在林溯身上。而后,他直起身,背对着林溯,稍稍侧过头来对她道:“我去让人给你烧水,你这一身什么味儿都有,难闻死了!赶紧给我洗干净。”   说着东方大步向外走去,再出门前,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你手臂有伤,不太方便。别擅自碰水,我会叫你徒弟过来帮你。”   “好。”   林仙儿回来的很快,林溯泡在浴桶中,吸取身上的浊气。一刻钟后,林溯想起自己的头发改未洗。   林溯进浴桶前林仙儿帮她用簪子把发盘了起来,方才倒是忘了,现在才想起。   纤纤素手抬起,还未触碰到发簪,便被为林溯准备一身新衣的林仙儿叫住。   “师父!”林仙儿惊叫一声。   “怎么了?”林溯动作一顿,疑惑地抬眸看她。   “无事。师父,你七日不曾休息,左臂有伤也不好沾水。还是仙儿帮你洗头发吧,你且闭目养神。恢复些精神。”   徒弟的贴心,作为师父的林大夫觉着很是窝心。遂扬起笑容。   “嗯。”   林溯轻轻阖上双眸,轻靠在浴桶壁上,闭目养神。而林仙儿也端来一盆水,放在高凳上,给林溯洗头。   不知为何,林仙儿仿佛在忍耐极大的伤感,手指颤抖着解开发髻,三千发丝散落下来,她水眸中的眼泪也随着无声掉落。   她手里正顺着的,不是墨染的青丝,而是如雪的白发!   七日的不眠不休,除了那七七四十九道细细的划痕外,还有这不知何时苍白如雪的长发!   ——明明……自己前几日送饭时,还不是这般的。   林仙儿双目通红,用手用力的捂紧嘴巴。生怕自己哽咽出声,惊动林溯。   师父才如花妙龄,生的也是花容月貌,可却如百岁老人一般白发苍苍。   三千青丝,霜雪尽染,仅仅妙龄,便早生华发。哪个女子会受得了如此打击!   ……   沐浴过后,林溯换了身仙儿准备好的新衣。   “师父,这屋里简陋也没个铜镜,仙儿帮你盘发吧。”方才,趁着林溯泡澡的功夫,林仙儿自己把卧房内大大小小所有的镜子都收起来了。   林溯不疑有他,只是扬扬眉。而后道:“不用盘,用缎带随意系上散在脑后就是了。”   她一贯如此。   “好。”   林仙儿跪坐在林溯身后,把她上半的长发用雪白的缎带系上,下半段自然散落。她拿着桃木梳一下一下梳理手中的白发,忍住心酸,把雪白的长发全部梳散,让其自然垂在脑后,肩后,以防林溯俯身的时候发梢会前倾,余光不经意地瞥到已成雪色的发丝。   “好了吗?”林溯睁开双眸,轻声问道。   自家徒弟的动作温柔平缓,再待片刻,她会睡着的。   “嗯,已好了。”正握着林溯一段白色长发发愣的林仙儿回神,用袖子随意地抹了抹无声滑落的眼泪,随着林溯起身。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人未到声先到。   “我说林溯,你这个脑袋是怎么长的,竟然短短七日就能想出解尸毒的……”   来人是平一指,他的话还为说完,见到林溯便愣住了。   “……你的头发怎……”   “闭嘴!”平一指这话也未说完,便被回到此处的东方冷喝打断。不过却也已经晚了。   只见林溯疑惑歪头,问他:“我的头发怎么了?”   说着,她挑起脑后的一缕发丝递到面前垂眸看了看,又歪歪头。没有人想象中的震惊悲伤,反而反应平静极了。   “哈,”林大夫轻笑一声,“我觉得这颜色挺好看的啊?”   “你们觉着呢?”   “……是……是挺好的。”平一指在东方教主满是杀意的眼神下,睁眼说瞎话。   自古不许美人迟暮,只许将军白头。   还不过双十年华,便已白了一头长发。哪个女子不会黯然神伤?   饶是这年少有为的林神医心境再豁达,也不可能如此平静地接受吧?   其实,林溯现在真的很平静。因为这已经不是最初反应了。   自己的头发变白,林溯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   刚开始林溯是惊讶了一下,挺为自己不见的青丝惋惜的。不过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数次试毒,饶是攻力再深厚的人也会力竭。加上系统收取那五十年寿命的筹码。   林溯觉得,自己只是白了头发,而不是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已经是很幸运了。而她又怎么会庸人自扰,再去痛惜那一去不返的黑发呢?   况且。   这一头银白确实挺好看的呀!   这要是在剑三,还得花钱染色呢。   见林溯确实不像强装镇定,而是真的很平静。东方稍稍放下心来,不过面上却未舒缓半分。   教主大人冷冷的剜了一眼平一指,后者仿佛在受凌迟之刑。那冰冷的眼刀含着杀气,一片片地削他的肉。   平一指打了个哆嗦,顶着压力缩着脖子减弱自己的存在感,默默退出房去。至于林溯怎么在短短七日研制出解药的问题……   ——那是什么?有命重要吗?   平一指敢赌咒发誓,自己再多呆一刻,再多嘴一句,他家的教主大人就会一掌劈死自己!   平一指退出去,林仙儿扫了眼东方,又望了眼自家师父。只觉得房间虽大,却无自己的容身之处。   “师父,仙儿先去张神医那里帮忙了。”   “嗯。且去吧。”林溯摆摆手。   林仙儿走出去,还顺带关上了房门。   这时,林溯才发现我们的教主大人手上还举了个托盘。托盘上只有一碗清淡的白粥。   怪不得方才没见东方的人,原来是去给林大夫找吃的去了。也不知这粥——是否是我们的东方教主亲自熬煮呢?   因为平一指耽搁了一会儿,天气又冷,东方一路端过来的粥,已经不怎么冒热气了。   东方把碗端起,用内力温热。而手中的托盘则被他随手顺着窗户扔出房间。   觉着碗中的热度刚刚好,东方把瓷碗“咚”地一声放在桌上。   “吃了。”   三日未进食,林溯当然也是饿的。   她坐在桌边,用瓷勺轻轻搅着白粥。只觉着自己又不饿了。   “哎……”林大夫幽幽叹了口气,“忙活了七日研制解药,三日未曾进食,东方教主就给我吃这东西?也太敷衍了些吧。”   “哼!”东方冷哼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整整三天滴水未进?”   “我还是喝了点水的。”   “……←_←”   一道眼刀飞来,林大夫瞬间乖巧,往嘴里送了两口稀粥。而白粥入口,只觉着索然无味,如同嚼蜡。   “东方,我想……”   “不行!”东方冷声拒绝。   林溯可怜巴巴地咬着勺子,眼巴巴地抬眸看他。“我都没说要干什么,你就说不行。”   东方见林溯卖可怜,斜眼过来,刚想松口,却见那咬着勺子的唇瓣的颜色比平日里更浅了,似乎与白色的瓷勺融为一体。   见此,东方巨巨的神色更冷了。沉下脸来,不近人情。   “什么都不许!更不许喝酒!”喝酒二字,特意被他单提出来强调。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喝酒?”林大夫嘟囔了一声,见东方一眼横过来,连忙往嘴里送了一口白粥,堵住自己的嘴巴。   ——没有酒,不开心。   林大夫委屈巴巴。 第73章 天降大师兄   “哎!你听说了没有?沿海等地, 竟然出现了尸人!”   “知道。听说啊,是那什劳子史天王在沿海城外的淡水河与城内的水井投了尸毒, 才有的尸人。”   “啊!?那整座沿海城的数万百姓岂不是遭了秧!”一人大惊失色, 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是个面容尚且稚嫩的小少年。一看就是初入江湖的。   众人会心一笑。   “小兄弟, 莫要慌张。沿海的尸毒已解,城内数万百姓均已得救。”   “哦?是何等人物,竟然有如此能耐?”   “能是谁?还不是林神医。她虽然年纪轻轻,是江湖上的后起之辈。但是她的医术可真是名不虚传!听说神医张简斋等众医者都对此毒束手无策,可偏生她短短七日便研制出来了。年轻有为啊!”   “只需七日?传言也太过夸张了些。”有人不信。   “你懂什么!”其中一人白了他一眼,“尸毒发作极快。他们一众医者只能想出压制尸毒的法子却不能根除。当时听闻消息的林神医赶到,前后加起来不过十日,就研制出了解药房子。沿海百姓才得已生还。”   “是啊!我听说,那林神医最后七日把自己关在房中, 整整七日滴水未进, 亲自试毒。再无数次失败后才得来成功。”   “哎——”其中一人发出悲叹, “当时在沿海的江湖人说,林神医闭关七日,以身试毒伤了根本。一头青丝已然白发。可见其过程凶险。”   相比男人们对危险的关注, 姑娘们更在意林大夫的头发。   “你说她白了头发?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   “哎——林神医不到双十年华,便早早白了头发。可怜红颜遭天妒呦!”   “此乃大义!”此时林溯完全不知道她已经成了不少女子的偶像, “若换了旁的姑娘,且不说那人能不能研制解药。就单单那头青丝,怕是就有很多人舍不得。”   “若真换做是我, 恐怕我也没那个决心吧?”   “不愧是人人称赞的‘素手医仙,活人不医’。”   “还素手医仙?现在的称呼早在沿海的消息传来时,就变了。‘雪发白衣,素手阎王,死人能救,活人不医!’这是武林盟主亲笔提的句!不过林神医此等以身试药的魄力,确实需我等江湖儿女学习。”   “是极,是极!”   然而,并不知道自己的“江湖称号”又变了的林大夫,正在蜗居在自己的江南小院儿修养。   这尸毒毒性确实猛烈无比,饶是林溯自带金手指,也抵挡不住连续七七四十九次的摧残。她体内的经脉和内腑都有不小的损耗,需要一些时日才能调养过来。   她此次是自己回来的,花满楼与无花被陆小凤和楚留香拖着去喝酒了。而东方教主,则是回教中建船了。   什么?   你问为什么建船?   当然是为了那个天杀的史天王。他在海上缩着不出,带着一众剩存的手下东躲西藏。海面多处岛屿可供他们藏身,被找到了就再找一处躲着。比兔子还难抓,饶是朝廷都拿他们没办法。   于是,东方大大怒拂衣袖而去,就下一句“蠢笨如猪!”便回去建船,看架势是要亲自去捉史天王,杀了他泄愤了。   这事儿林溯也知道,本想去凑热闹,可力不从心。而那日系统所提到的花间游,也久久没有下闻。   不过林溯并不急。她摊上的这个系统虽然高冷,爱掉线,看上去十分不靠谱。但是说过的话还是能做到的。若是做不到,林溯也有办法整治它。大不了投诉。   就在林大夫掰着手指,算着系统这是几天没上线兑现承诺时,林仙儿正在西厢房的祠堂给师祖上香。   “……师父回江南已有七日,可身子还不见有几分好转。师祖,师伯,您二位在天有灵,请保佑师父早日恢复康健。”   “轰——咔嚓!”   这是打雷的声音。可是这正月还没过完,哪里还得雷呢?难不成是“在天有灵”的二位听到了林仙儿的祈祷,给了回应。   只闻,一声天降惊雷。   后见一道紫光劈开祠堂屋顶。   林仙儿惊叫一声。只见那道紫电穿过屋顶,直取供桌上的排位。把林溯亲手刻成的排位一分为二。   “啊!”林仙儿惊叫一声,躲避房顶上掉落的碎瓦碎木。   “仙儿,你没事……”阿飞听到林仙儿的惊呼,瞬间抽出背上的剑,赶到祠堂。可他话还未说完,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定在门口。   然后,林仙儿惊恐地瞪大眼眸,仿佛见鬼了一样。   确实见鬼了!   只见那被雷劈开的牌位——竟然凭空蹦出来个男人!   白皙俊雅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漆黑深邃的眼眸,冷漠疏离。他身着一身长袍,深沉的黑色与明艳的火红相撞,却被他周身的气场压住。明明喜欢这般一冷一暖相撞的衣服,应是个张扬恣意的男人才对。可他偏偏穿出了清高淡然的味道,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世外高人的孤洁傲然。   “你,你……”林仙儿吓得失语。   “裴元。”男人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声音一如他本人,清高淡然,又自带几分疏离。   “徒弟弟!你没事吧?”听到西厢房的动静,林溯连忙赶来,却是见鬼一般,同林仙儿一样瞪大眼睛。   “大,大师兄?!”   这女子一句“大师兄”脱口而出,让裴元怔了一瞬。想到此行前来目的,又见林溯的眉眼有几分熟悉,清冷地眸子缓了缓,才道:“林溯?”   “是,是我。”林溯回答的磕磕绊绊。她现在还没从大师兄突然出现的震惊中缓过来。   然而。确定林溯身份地大师兄,打量了眼林溯。而还未细看,视线落在林溯身上地白衣就先皱起眉头。   “怎的不穿门派服饰?”   “师兄……我,我穿不下。”林大夫委屈巴巴。   其实,林溯倒是想穿。可是她穿越过来时才十一二岁的样子。校服都是花萝版的。她现在已经十八了,怎么穿的下?   大师兄好似也是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点点头。   几年不见,还不到大腿根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个大姑娘,都到他胸口了。   老父般欣慰的大师兄伸手摸了摸林溯的头顶,却在手触及其上时,动作一顿。   “头发。”这满头白发在大师兄眼里颇为不顺眼。   见她一头雪白长发,再度皱了皱眉。   “太素九针还未学好,就学着那群行为怪诞,言语荒唐的侠士们染发?”   林溯秒懂大师兄所说的是剑三玩家们。不过,染发这个锅她真心不背。   “不是,不是染的!”林溯连连摆手,可以说求生欲望很强烈了。“呃……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呃……前阵子为了救人,试毒折损了些身子,就成这个样子了。”   “嗯。”淡淡地行了声,表示这事儿算过去了,不再追问。   然后裴元扫了眼被定住的阿飞和被吓呆的林仙儿。   “啊!大师兄,忘了介绍。”   “这是我徒弟林仙儿,你师侄。那个是阿飞,嗯……仙儿的情缘。”   “仙儿,这是你大师伯。”   “嗯。”见是自己人,裴元的手虚虚一扬,被定住的阿飞瞬间解脱。看的林大夫艳羡不已。   ——阳明指啊!   可惜自己的万花技能除了两个清除不良buff的养心诀,其余地皆不能用。   “大师伯。”林仙儿弱弱地叫了一声。不知为何,虽然方才自家师父介绍完后,眼前的男子态度温和了不少,但她还是怕他。可能是,这位大师伯的出场方式太过惊天骇俗了吧。   “嗯。”裴元又淡淡地应了一声,不过却没有林仙儿看到他第一眼说出自己名字时那般冷漠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裴元打开腰间挂着的锦囊,在林仙儿与阿飞惊奇与林溯见怪不怪地目光中,像是变戏法儿似的,从中掏出一件折叠整齐的紫黑双色的衣裙。   林溯看的眼睛都直了。“清秋暮!?”   ——校服!成女版的!   然而,就在林溯被内心被“嗷嗷嗷”激动的尖叫刷屏中,大师兄单手举着这套衣服,从林溯面前略过,赠给林仙儿。   “?!”林仙儿受宠若惊,林溯则是赶紧让她收下。   “仙儿,快拿着。这是你大师伯给你的见面礼,亦是我万花的门派服饰之一。”   “哦。”林仙儿双手接过,而后欠身,“谢过大师伯。”   “大师兄,我的呢,我的呢?”林大夫昂头,眼巴巴地望着,满是期盼。   “清秋暮,只带了一件。”   林溯:“……奥。”   ——委屈巴巴。   “不过,”只听大师兄的话锋一转,林溯又燃起了希望,“清湖洗砚倒是还有一套。”   话音一落,裴元手中又出现一套广袖衣裙,比方才给林仙儿那件所用的紫色轻纱更多,也更为简单大方,这是最新版的秦风套。林溯最喜欢地校服,没有之一!   这是裴元来之前,经师父提醒,特地跑来趟三星望月,在管库的朦胧子那里拿来的两套校服。至于为什么只有两套……鉴于某人的老干部审美,又想到林溯已经差不多成年,所以露肩露腿的校服直接被他pass掉。   “我就知道,大师兄最疼我了!”林大夫眉开眼笑,迈上前一步去接衣服。可她刚踏出步子,就被脚底的异物硌了脚。   “嘎吱!”   林溯低头看了一眼,在看清脚下是什么东西后,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块木牌。那木牌边缘虽被方才的雷电烧焦了些,但还是能看清字迹的。虽然只有一半,以大师兄的眼力也能知晓原貌。   ——“大师兄裴元之位”   裴元所有所感地扫了一眼身后的供桌,和墙上师父的画像。嗯,供桌上还有刚点燃不久的香,师父他老人家正挂在墙上受着香火呢。   “……←_←”大师兄瞥了林溯一眼,目光凉凉。   ——原来为兄已死了?   接着,大师兄默默地收回手中的秦风套。默默地举起腰间挂着的落凤。   落凤只有二尺长,玲珑通透。可林溯却觉着后脊一凉,头皮发麻。   林溯:“……大,大师兄,你听我解释!QAQ” 第74章 等着被批吧   “大师兄!你听我解释!”林溯惊叫着, 身子后倾,飞速朝外掠去。   退到了院中, 林溯似是觉着还不安全, 脚尖一点, 跃上了房顶。   “下来。”   “不下。”头摇的似拨浪鼓。   下去绝对会挨揍!当她傻?   “……也好。”大师兄解下了腰间的落凤, 凉凉抬眸,“几年不见,为兄正好考校考校你的轻功有没有落下。”   林溯:“……QAQ”   然后,林大夫宛如丧家之犬,被大师兄追的满院子乱窜。   “大师兄我错了!”林溯堪堪躲过落凤打过来的一道内劲。   “错在何处?”   “哪都错了!”   “心不诚。”   林仙儿实在是心疼自家师父,仰头喊道:“大师伯,我师父的身子还未大好,如此频繁地作用内力,身体会吃不消的, 还请大师伯高抬贵手!”   闻言, 裴元的身影微微一顿。林溯舒了口气, 但还是不放心,提气跃上德济堂二楼房顶。   可在半空时,她突然觉得内腑阵痛, 丹田提起的气消散。整个人就像是突然飞不动的白鸽,在半空中一僵, 随即收地心引力,垂直下落。   也是这时,德济堂外一个大红色的身影迅速穿过德济堂, 接而跃起五米高,稳稳接住下落的林大夫。   “东方?”   “成何体统。还不下来。”裴元瞥来一眼,出口训斥。   “哦。”林溯心有余悸地缩缩脖子,拍拍东方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东方看了眼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又垂眸瞥了眼林溯。微微俯身,把怀里横抱着的人放下。   方才林仙儿的话东方刚贴近德济堂便听见了,否则他也不会时刻注意林溯的动向,抢先裴元一步接住林溯。   不过,虽然听见了,他却也充当未听见。把人放下后,东方上前一步,把人护在身后。   “阁下,不知我朋友如何得罪了你,惹得阁下这般穷追不舍。”   “我管教自家师妹,干卿何事?”   裴元收回落凤,负手而立,看向东方。   眼前这人,一身红衣,张扬自傲。生的一副雌雄难辨的妖孽面孔,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即使眼中清亮,眼神倨傲冷然,也压不住眼尾的艳色。   这般祸国殃民的妖孽面孔,还着红衣。裴元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天一教和明教。后者还好说,前尘恩怨不提,总算有份袍泽之谊。而天一教,那般阴邪的作风,人人得而诛之。   是以,大师兄对东方的第一印象算不上友好。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毕竟除了万花谷的师弟师妹们,大师兄对别人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   闻言,平日里总被林大夫怼得黑了脸的东方教主竟然不仅神色如常,反而还笑了一声。   “林溯不仅是我朋友,还是我教中供奉。身为教主,于情于理都能管得。”   两人一黑一红,各成一番强大的气场,互相较量。院中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有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   而处于漩涡中心的林大夫,只想想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老天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下一刻,林溯只觉得心头一悸,紧接着眼前发黑,双腿发虚,天旋地转。终于,下一秒,林溯手指抵着太阳穴,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前倾的身子被东方接住,凝神一看,怀里的人面色苍白,眼眸紧闭。   “林溯!”   “师父!”   这一声两声的惊呼,失去意识的林溯已经听不见了。   裴元见此,周身的气场猛然消散。但自身却带着雪峰顶端的冰霜之意。上前夺过东方怀里的林溯,转身踹开一间房门,把人放在塌上。   而在他替林溯诊脉前,袖袍一挥。房间的双门瞬间闭合,把东方等人拒之门外。   “你!”东方怒不可遏。在将要一掌劈碎房门时,被林仙儿拦住。   “东方教主。那位是师父的同门师兄,想来比之师父的医术只好不低。我们还是在外耐心等待,静候佳音吧。”   “……哼!”东方这一掌到底是没拍出去。不过,在放下手时,那袖袍发出的破空声,也昭示些他的怒意未消。   而裴元才不会理会外头的动静儿,他正一脸凝重地为林溯诊脉。他的手指久久未曾离开林溯的手腕,一双剑眉也是越皱越紧。   裴元发现,林溯这脉象虚浮,脉搏微弱,垂垂危矣。体内生机更是少之又少,若不是林溯有这身深厚的万花内力相护,恐怕她随时都会心脉力竭而死。   眸色渐深,裴元收回手,打开包裹中携带的银针,开始为林溯施针。   约摸一刻钟,裴元收了针。起身往出走。在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还未说话,东方便侧身进去了。   裴元也权当无视,把视线放在面露忧色的林仙儿身上。   “师侄。”裴元淡淡开口。   “大师伯。”林仙儿按住了要同东方一样,进去查看自家师父是否无恙的心思,恭敬回道。   “你师父之前,遭遇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大师伯。半个月前,师父她……”   ……   林溯一直未醒,而林仙儿也把林溯半月之前的经历,一一复述给裴元。事无巨细。   傍晚。   裴元再次赶了人,独自给林溯施针。   这一次。裴元收针后不到片刻,林溯便悠悠转醒。   缓缓睁眼,入眼的便是儒雅俊秀又透着冷峻的面容,林溯瞬间清醒了大半。   “大师兄。”   “嗯。”裴元应了一声,而后问林溯,“你之前说,因为一件事,亏损了身子。可你做了什么,怎会让身子亏损到这般地步?只差一点就要了你的性命。”   话落,大师兄的眸色渐深。   “师兄说的哪里话。”林溯干笑一声,黑白分明的杏眸,眼珠左转右转,“我,我就是试毒来着。亏损一些,别的倒是没什么大碍。安心静养几月便……”   “休要满口胡言!”   林溯还没说完,便被裴元打断。   “以身试毒,只要不是见血封喉之剧毒,辨清毒性后,我师门养心诀便能快速把毒血逼出。你这脉象,除了体虚,经脉与内腑受损外,还有老化的迹象。一个连二八之年还没到的人,所呈脉象,为何像一个垂垂老矣,油尽灯枯的老人?”   “难道是为兄的医术不济,断错了不成?”他此时的双目就像外面的天幕。漆黑,阴沉。   “……”林溯垂眸,不语了。   大师兄当然不会出错,他是万花谷的大师兄,也是除师父孙思邈之外,医术最精湛的大夫。   只要他摸了自己的脉,一切都隐瞒不了。   “我听你的徒弟说了,你七日内以身试毒,制得了解药。”   “解药的方子方才我看过了,你开的药,多数与天一教尸毒解药的方子所重叠。可你入门尚晚,又是师父亲收的关门弟子,年纪又小,根本未经历过天一教一事,我和师父又从未提及。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解药方子?”   “我……”   “阿溯,莫骗为兄。不是为兄在贬低你,你虽然天赋异禀,可对离经易道的态度一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短短七日,研制尸毒解药。那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我观了药方便能得知,这尸毒与天一教所出的尸毒,毒性恐怕不相上下,不是那么好祛除的。饶是我,亦不可能在短短七日便解了毒。”   “我来之前,有个神秘人告诉我你的下落,说可以送我来此处。前提是,教授你花间游作为交换。”   林溯怔住。能找大师兄来教授自己花间游的人,除了系统,她想不出第二人。   “我同意了,便来了此处。本以为代价很轻,但现在看来,恐怕你是连为兄的一起付了。”裴元说着,抬眼看林溯,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仿佛能看透人的心底,让她无所遁形。   “你老实说明,你与那神秘人交换了什么。”   林溯五指用力,白玉般的指尖把被子抓出五道痕迹。   “五十年寿命。”她低头,声音弱弱的。   “什么?”裴元尾音上挑,不可置信。   “五十年寿命。”林溯抬眸直视裴元,漆黑的杏眸冷静理智,语气坚定决绝,不见一份后悔之色。“我用五十年性命,找送你过来的神秘人要了天一教尸毒解药的方子。”   “糊涂!”裴元似是有些接受不能,大怒起身。不复以往或温和或清高淡然的形象,伸手指着林溯呵斥,“你怎能如此胡来?竟然拿自己的寿命去换药方!五十年寿数,这和丢了半条命有何分别!”   “可那些中毒的百姓也是命啊!”林溯直起上身,背脊挺得笔直,诵出入门誓言,“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最后一句,“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林溯红了眼眶。当时,她别无选择。   裴元亦是怔住,而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裴元知道,换做自己,甚至换做任何一个万花门人。面对此事,他们都会做出像林溯一样地选择。可是这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离开几年成长如斯,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万花医者,可欣慰之余,又怎能不心痛?   “……此时此刻,吾宁愿你当初入的不是杏林一脉。”裴元说。   林溯轻笑。“一入万花,终身万花。哪怕不是入得师父门下,我等亦背负拯救天下苍生,渡含灵脱疾厄之责。”   “大师兄,我明白了。”   【林溯,你明白了。】系统突然发声,依旧高冷。   “是,我明白了。”   林溯明白了大师兄为何会出现。同时,因为大师兄的出现,她也明白为什么穿越来这里,既不能用花间游,也施展不了太素九针。因为她根本从未学过花间游和太素九针。那些,只不过是游戏技能而已。如今她活生生地在这个武侠世界里生活,又怎么会那些虚拟游戏自带的技能?   这时,系统也说:【裴元出现在这里,就是本系统对现的承诺。】   【当你选择以五十年寿命换去药方时,你才是个真正的万花。如今,你可以找他教授你花间游。】   “系统,你这是立志要我做圣母吗?”   【不,我只是要断定你合不合适做一名万花医者。】   “……” 第75章 来学花间吧   最后, 林大夫因现在体弱的体质,逃得了一番教训。也算是因祸得福?   此时, 大师兄也没了教授林溯花间游的心思, 一头扎进了外院新收拾出来的一间客房, 开始为林溯调制修复身子的药物。   而林溯, 正在一脸疑惑地问我们的东方教主。:“你怎么来了?”   林溯有些纳罕。三天前的来信不是还说,船快建好,眼见就要出海了吗?   大老远跑她这儿来是做什么?   东方面色不好,冷声道:“我不来,怎么知道你的身子竟然亏损到如此地步!”   其实东方此次来是看望林溯,顺便告知她一声,自己将要出海,让她好生照看自己,别趁他一不注意, 把自己的命给作没了。   可是东方没想到林溯的身体状况竟然差成这样。连运气都能余力不足, 出现差错。   此时东方还哪里想的起来什么史天王, 多留两日,亲眼看她转好才是真。   大师兄的医术不是虚的,身为万花谷大弟子, 所修的离经易道让一众师弟师妹们望尘莫及。   短短十日,以太素九针加之药物的辅助, 林溯亏损的经脉与内腑就好了大半。不过,饶是他医术超神,林溯这五十年的寿数, 他也救不回来。   好在林溯有一身内力护体,只要勤加修炼,突破到大宗师,寿命就不成问题。   天禽老人宗师境界,七十岁生子,现已百岁,还不见大限。而缥缈峰上的两位大佬还有西夏的李秋水,他们更是活了一百多岁还不见苍老,一直保持年轻时的容貌。   一则是逍遥派功法特殊,本就有驻颜之效。二则是因为他们早已突破宗师境界,成为大宗师。凡人的寿数,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一身功力不散,便是想死都难。   只是,大宗师境界并不是那么好突破的。江湖每代的新杰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而百年来突破到大宗师的人,却寥寥无几。   这不仅要靠天赋和心性,还要看个人的运道。   如果没有好功法,加之得天独厚的气运。一个人就算再天赋异禀,也是修炼不到那般境界的。除非此人天生道体,心性超然。   而这些对林溯来说,都太过遥远。她不怎么着急。这得过且过的性子,恐怕一辈子都改不了。   在身子大好后的第五日,她在春风楼定了桌。一是给大师兄接风洗尘,二是相送即将出海的东方。除此之外,林溯怕这俩吃着吃着打起来,特意叫了东街头的花满楼,但没想到陆小凤和楚留香正在花满楼的小楼里蹭酒,所以一听消息,也凑过来了。   说起陆小凤和楚留香这两个人,也是怪哉。原先江湖盛传他二人时,在见面前,便默契地神交已久。等见面后,更是发现互相的三观,喜好,作风……等等等等都大部分相符。这令双方惊喜不已,短短两次相处后,就成了莫逆之交。如今,待两人闲下来更是到了孟不离焦的地步。   这不,在花满楼那里蹭酒,就是陆小凤拽着楚留香去的。若是换了旁人,花满楼后院儿的竹子下埋着的那竹叶青,陆小凤可是半坛子都不会分出去的。   一进二楼雅间,陆小凤见林溯一改平日的白衣,穿上了一身紫黑色广袖衣裙。虽说这颜色为冷色,与林溯温婉清丽的脸有些不符。但穿在身上,却并不违和,反而有几分魏晋名士的风采。   “呦!”陆小凤摇头晃脑地入座,面带揶揄,“我们的林大夫今日不穿她那标志性的白裙,改为紫裙了。”   “也是。你那白裙,神针山庄每年除了皇贡外,一共就剩那么二十来件。每身衣服两千多两,还不算外衫,连薛冰那个神针山庄的大小姐都不穿这么贵的。而你呢,刚认识你就是那身贵的吓死人的衣裙,还穿不了几次便丢。”   “我说,你那德济堂常常无偿给人看病抓药,一年里头能把药材的本钱赚回来就不错了。你却还穿那么贵的衣裳,如此奢靡之风,要不得呦。”   “陆小凤,你是不是这几日在七童那里把脑子喝喝混了?怎么一张口就不是好话。”林溯晃着酒杯白了他一眼。   林大夫也觉着陆小凤有点看低自己的小金库。   “你懂什么?我们那边,糖葫芦都是按‘金’卖的。”   ——真金白银的那个金。   坐在林溯身边地裴元手中筷子一顿,扭头朝林溯道:“师妹,慎言。”   林溯:“……哦。”   “哈哈哈哈哈!”陆小凤还是头次见林大夫如此乖顺,登时捧腹大笑。他看向林溯的眼神亮晶晶地,其中不乏幸灾乐祸之意。仿佛再说——“你也有今天!”   然而,此时大师兄却放下了筷子,淡淡地瞥了眼陆小凤。   “我师门虽深处秦岭,少与外人往来。但阿溯自小便穿惯了绫罗绸缎,用惯了雪锦蚕丝。自小如此,这习惯自然是改不掉的。不过所幸,万花也算不缺金少银,还是养得起的。陆兄多虑了。”   陆小凤:“……”   花满楼也像是想起什么,道:“家母常常念起你,说要送你些礼物以表谢意。若是林姑娘不嫌弃,日后的日常开支,全权由花家代付。花家的布庄虽比不得神针山庄,但自认还不算太差。”   “哼,”东方哼笑一声,“林溯乃我教供奉,所穿的云裳衣也是我交由人去买的。不牢两位忧心。”   ——哦~原来掏钱的大佬在这儿呢。   “……”楚香帅讪讪地默默鼻子。   ——我是不是应该也说点儿什么?   陆小凤:你还是憋(别)说了!   ……   一桌酒席,虽然开头有些嗯……与众不同?不过推杯换盏一阵后,还算宾主尽欢。   众人相继离去,东方也回了教中,顺便还拽走了楚留香。没办法,谁让他是从海上长大的呢。所说这里头最懂航海的,必定是楚留香无疑了。   至于陆小凤?东方教主只觉得他和林大夫一样,一张嘴气人的很,懒得去理。   而就在东方离开的第二日,林溯也要动身了。   “师父……”林仙儿美目含泪,满面担忧。   “乖。”林大夫拍拍自家徒弟弟的头顶,“为师最多三月便会归来。”   说着,她望了眼林仙儿身后的阿飞少年,对其道:“阿飞,劳烦你帮我多照拂下仙儿。”   “嗯。”阿飞应了一声。哪怕林溯不说,他也会好好保护林仙儿的。   在德济堂门口等候多时的裴元侧过身,见林溯已经道完别,便淡淡的道了句:“走吧。”   “嗯。”   林溯点头,随自家大师兄一齐小腿发力,足尖轻点。在街道两旁的人的惊呼中,飞跃到高空,竟然像画本里头传说中的仙人一样,未曾借力,直接凌云直上,而后飞远。只片刻,便飞了老远,身影淡去。   两人此行目的是秦岭。那是另一方世界里万花所在之处,亦是裴元回剑三世界的入口。   十日后,秦岭深处。   “花间游心法,乃万花点穴武学之根本。习之可通晓人体之经络穴位及要害之处。一可封经截脉,克敌制胜;二可助人疏通筋脉,祛病除邪。”   “嗯,习得花间游,才能修习我万花的至高武功——百花拂穴手。”林溯眼眸晶亮。   “嘭!”大师兄面无表情地屈指给了林大夫一个爆栗。   “急于求成,难成大器。”   “师父的点穴截脉之术,你还未习得,就直接肖想百花拂穴手?”裴元此刻就是一名要求严格,不讲情面的老师,“即日起,修炼花间游心法,而招式——先修习点穴截脉之术。”   面对如此严厉的大师兄,林溯也只好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   点穴截脉——以穴制人,亦攻亦守,既舒经活血或固本培元,提升战力,亦可制人于瞬息之间。   好在林溯把太素九针人偶图、经脉图烂熟于心。点穴截脉上手很快,其中阳明指,太阴指学的最好,也最为熟练。   两月后。林溯开始学习百花拂穴手。   “此乃上古奇术,轩辕黄帝之秘传。为经络之本,穴道之宗。而后东方谷主将其与武学融合,或克敌于临战之时,或救人于濒死之境,遂成绝学。”   “你内功虽深厚。可毕竟修炼花间心法时日尚浅。而为兄在此间停留的时间也所剩不多,便挑选最出其不意地四招教授与你。”   “玉石俱焚!”林溯瞬间来了精神,蹦哒出一句。   裴元也没训她毫无形象,反而宠溺地拍拍她的头顶,轻笑道:“此招自是有的。”   半个月后。离别之际。   林溯抱着蜕皮苏醒的小花,依依不舍地送别大师兄。   传送回万花的通道,是秦岭深处最粗壮的一颗不知年岁几何的大树。此时它正在闪着绿色的淡光,惹得小花忽闪忽闪地眨巴着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   面容俊雅,清高淡然男子走上前去,在距离一步之际,他的袖口被白玉般的指尖扯住。   “大师兄……”   裴元回头,他的小师妹正抬头望着自己。一双如水的杏眸,除了不舍满是孺慕之情。   孺慕之情?   裴元失笑出声。他双眸温和,嘴角带着宠溺,伸出修长的大手揉了揉林溯头顶柔软的发丝。   “怎的还跟个孩子似的?”   低头望着已长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裴元轻叹一声:“阿溯,你长大了。”   以后得路,总得自己走。   他的目光从林溯头顶停了停。若说裴元遗憾的,便是没能找到这一头雪白恢复如初之法吧?   “你且回吧。”裴元把揪着自己衣袖的手指拂开,转身走进了绿光中。   “大师兄!”林溯上前一步,可下一秒已经看不清那清瘦修长的身影。   “阿溯,为兄在万花等你平安归来。”   “……大师兄。”   林溯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道身影被绿光隐去,最后,绿光也消散不见。   “嘶~”小花的一声嘶鸣让林溯回神。   她抱着小花的脖子,敛眸,轻喃着:“回?回哪里呢?” 第76章 买定离手昂   在一条直通京城的管道上, 一辆马车和两队护卫正在策马狂奔,朝北方疾驰而去。   细观马车, 其窗椽做工细致, 花样精美。正前方所用来遮挡的纱帘, 也是上好的细纱, 透气性极强。几层细纱相叠,朦胧了车内,让人看不清里面主人的样貌。只能从其隐约透出来的纤细身影得知,马车里端坐的,应是名女子。   不过,能有两队训练有素,一看就不是普通护卫的人保驾护航,还用这般精致华贵的马车作驾,想必应是哪家权贵的千金吧?   而看这马车行驶的方向, 一路向北。过路人更应了心中猜测。必定是京中权贵, 此时正要归京呢。   如此精致华丽的马车, 马车内的精心布置也是令人叹一声:奢华!   这是一辆四轮马车,虽比不上皇家御用的马车那般,观景室、床榻、八仙桌、如厕的隔间等一应俱全。但也宽敞舒适。   马车内支了一张八仙桌, 桌上正摆着消暑的凉饮与几盘卖相十分精致的糕点。   马车里头的女子,伸出纤纤玉手, 捏起一块桂花糕送入口中。糕点的甜糯中带着久久不散的桂花香。一块糕点下肚,亦有桂花香气在口中停留,可谓是唇齿留香。   “嗯——”女子轻轻点头, 赞道,“这宫中御厨做出来的东西,它就是不一样。”   “魏大人,有心了。”   马车外,与车夫并肩而作的青年男子闻言,扭头朝里头道:“林姑娘喜欢就好。”   林姑娘,当然是林溯无疑了。而这个所谓的魏大人,便是当今天子的贴身侍卫兼侍卫总管——魏子云。   可是,林溯她素来和皇室没什么交集,为何这皇帝的贴身侍卫亲自给她守车门,并且一路护送她北上呢?   这件事,就要从半个多月前说起了。   大师兄裴元走后,本答应林仙儿三月便归的林溯并没有离开秦岭。反而,新把花间游学到手的林大夫,带着小花一一拜访了秦岭密林深处的各位“大佬”。   从东边的老虎“大白”,打到了西边儿的蜘蛛“八彩”。南边儿是小花的地盘,所以林溯直接去了北边儿,跟大黑熊“大壮”直接干了一架。   说打架,倒不如说是在闹着玩儿。林溯拿着回秦岭后就地取材做出的“大补丹”,贿赂何方大佬,陪自己耍一耍。   不过,林溯后来发现,这密林深处的大佬就是大佬。皮糙肉厚不说,灵智也不输于人,不仅实力强悍,还狡猾的很。   发现了这点,林溯才往秦岭外围走去,准备去和攻击虽不强悍,却胜在机警灵敏的草食动物们闹一闹,练一练自己新招数的准头。   而与此同时,深处秦岭,与外界隔绝的林大夫不知道,江湖上出了一件大事。   七月盛夏,本就是热的人心躁动的季节,一条爆‘炸性的消息传开,更是让人热血沸腾。   八月十五,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这十六个字,已经被无数武林人士刷了屏,   万梅山庄的剑神西门吹雪与白云城剑仙叶孤城相约紫禁之巅比剑!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都是当世顶尖的间客。无数江湖人喜穿白衣,背上一把或乌黑或华丽的宝剑效仿二人的打扮。可惜,其三分神韵都学不到。但这并不能阻挡他们对二人的憧憬,崇拜,向往之心。   无数人关注这场比试,而有心之人也从中看到了利益,在京城地下设下赌局。   江湖两大剑客,来皇家的紫禁皇城来比试,此事朝廷当然也会知晓,并且迅速查明一系列相关的事情。   就比如这个地下盘口。   然而,我们的皇帝陛下知道了此事后,所关心的不是这两大剑客的比试,亦没有恼火这二人太不把皇家放在眼里,而是全部注意力都转到一个地方。   “哦?这么说,他们还设了个盘口?”黄金龙椅上的青年皇帝在听完大臣们的汇报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兴致勃勃,“神侯,你说朕要不要也买点儿?”   如此良机,不买不是人啊!   被点名的诸葛神侯,隐在胡子下的嘴角一抽。别人家的皇帝要么圣明要么贤德,特么的为啥老朽摊上的这个就如此画风清奇?   “神侯,你倒是说话啊!一百万两银子够不够?嘶——是不是有点儿少?”后面的话小皇帝自顾自地嘀咕上了,但这大殿之上,众位大臣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诸葛正我嘴角一抽,双手居于胸前,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皇上,这……恐怕不妥。”   “嗯——是不妥。”皇帝点点头,深有感触。   然而就在众臣觉着皇帝终于不顶着那些黄白之物靠谱了一些时,却在他下一句话说出来时,顿时有了把头顶的官帽气愤地扔在地上的冲动。   只听,我们这位画风清奇的皇帝陛下眼前一亮,又接着说:“要不……换成黄金吧?”   “哎?对了,你们谁知道现在的赔率是多少?”   “……”   满朝文武此刻的内心都是一个感受——无语。   ——好心累,好想辞官回家。   甚至其中有异心的南王和蔡相,都是十分无语。   ——玛德就这皇帝。我不造反,天理难容! 第77章 上京路漫漫   皇帝看上去都下定决心了, 虽然大臣们觉得这有损皇家颜面,但是他们也知道自家皇帝到底是个什么脾气。   一跟金银珠宝此等财物打上干系, 他们家皇上的心思啊, 就全部都扑在上头, 谁劝也不好使。   诸葛正我见自己劝不动了(也不好使了), 给皇帝跟前儿的大红人——李家兄弟递过去一个眼神儿。   这时,恰巧皇帝也扭头过来,朝这边问道:“李卿,你觉着呢?”   李卿,你觉着呢?你觉着呢?呢?   李寻欢一听这话,就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前两次皇上说这话,他就分别被人追杀了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狠。   这会又来?   李寻欢瞅瞅自家大哥。心道:这回不回老家了,应该不会被人一路追杀了……吧?   李千欢见自家弟弟满面复杂地看向自己,以为他答不出什么话来遂来求助。于是, 身为大哥的李千欢侧步迈出一步, 双手高举于胸前。   毕竟皇帝问的是“李卿”, 又没两名是哪个李卿。遂李千欢如此也不算越矩。况且,李家大郎这美颜,也深受我们的皇帝陛下喜爱。就算他越矩, 皇帝看在这颜值的份儿上也不会跟他计较这种小事的。   大庆文武百官的朝服都沿袭唐宋朝服的式样,外穿红罗上衣、下裳和蔽膝, 内穿白纱单衣,足登白袜黑履,腰束革带和佩绶, 头戴有梁冠。而能把这一身官袍穿出魏晋风采的,也只有李家大郎一人了。当真是仪表堂堂,儒雅风流,清俊通脱。   “皇上,”李千欢正色道,“江湖上两名顶尖剑客在皇家禁地比剑。就算皇上宽宏大量,恕他们无罪,特赦二人在紫禁城比剑。”   “但江湖上顶级剑客的比试,不少江湖人定会冒大不韪,只求来此一观。如此一来,定会有不少江湖高手潜入紫禁城。到时候,若有歹人趁机混入皇宫,大内侍卫又一一盘查不过来,那皇上的安全便不能得到完美的保障。”   “嗯…李爱卿说的有理。”青年皇帝点头,心中只觉得李家大郎的容貌真是得天独厚。   也只有如此俊雅的容貌才配的上一品大员的缎地麒麟纹曳 、七梁冠、象牙笏此等珍物。   ——你看看,就连梁冠上的雉尾(野鸡毛)也是如此耀眼夺目。不往朕不顾一些朝臣的反对,把他提为户部尚书。   ……看见没?现在当官,想迅速往上爬不仅要有才华,还得有李家大郎那般的盛世美颜。   其实,也不怪人家爬地快。谁让只有长得好的人,皇帝陛下才多几分耐心听呢?   就像现在。这位青年帝王虽然心思飞远,但还是没忘了正事儿。   “那李爱卿觉得如何呢?”他问李千欢。   “臣以为,堵不如疏。与其让各路江湖人暗地里潜入,不如光明正大的放他们进来,特赦一块场地让他们观摩两人比剑。再派一队大内高手监督,以防意外。”   “哼,说的轻巧。”南王哼了一声,“江湖高手如云,却也鱼龙混杂。所那群武夫真闹起事来,那大内所有的侍卫岂不是都要派过去?”   面此质疑,李千欢面色不面。“江湖上虽鱼龙混杂,但品行端庄的武林人士亦是不少。皇上,您大可选一人,帮您筛选品性高洁之人,领人入宫。”   “嗯,言之有理。”皇帝瞬间就想到了陆小凤。   不同于历代皇帝“天子无情”的评价,这位皇帝陛下可谓是“多情”了。他的多情不是体现在后妃上面,而是别处。比如交朋友。谁能想到当今天子和陆小凤是朋友呢?而且交情还不错。   “此事朕会命人通知陆小凤,让他去办。喝了朕那么多的皇宫御酒,也该办点人事儿了。”   皇上的决定正中南王下怀,他心里头乐的不行,面上却十分反对。   “皇上,此事恐怕有失妥当。那陆小凤虽然名声不错,但毕竟还是江湖人。他一人之力,哪里能管束地了众多江湖人?皇上的安慰,还是不能彻底得到保障啊!”   一听有人内涵自家好友,皇帝眼皮一抬,不动声色地撇嘴。“那皇叔有何妙计啊?”   “这……”南王语塞。事情已向他预想的开始发展,而他总不能自设路障吧?   “皇上,”李千欢道,“若南王不放心,可去请一人。此人医术出神入化,亦有活阎王之称,重伤垂死之人都能救回。”   “哦?”皇帝来了兴趣,“是谁?”   李千欢微微勾起唇角,富丽堂皇的大殿瞬间失色。“此人年前刚化解了沿海一难,救得数万百姓,说来也算是朝廷的功臣。”   这时,诸葛正我也发言了。偏头问他:“李尚书说的可是,江湖上的素手医仙——林溯?”   “没错,正是此人。”   一听是林溯,诸葛正我放心了。虽然此女来历有些神秘,但经过他调查,发现此人就是一个心怀医者之心的大夫。并且品貌德行皆为上佳。   “皇上,此人与江湖上各大门派或势力的掌权人皆为交好。只要她也应下此事,想必江湖各路,看在她与各势力的面子也会安分不少。”   “行,那就她吧。”   南王闻言,面色一变。此人他也听说过,有些邪乎。是一个不安定的变数。   倒是蔡京,从头到尾,耷拉着眼皮,充当壁画。仿佛他们议论的事,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下朝后,魏子云领了皇命去寻来陆小凤和林溯。而等他出了养心殿,发现李千欢正在养心殿外等他。   “尚书大人。”魏子云抱拳。   “魏大人。”   “尚书大人可是有事求见皇上?怎的不让侍卫禀报?”   李千欢轻笑一声:“魏大人,在下此番是来寻你的。”   魏子云面露疑惑。“不知尚书大人有何交代?”   李千欢敛眸,道:“魏大人此番去寻人,陆小凤我就不多说了。而林溯,李某自认还算有几分交情。”   “林姑娘此人温和亲善,亦是医者仁心。不过有才之人,再温和的人也难免有几分傲骨。”   一听李千欢这么说,魏子云还没出紫禁城就开始头疼了。江湖人的倔脾气,他是深有体会。   “还请李尚书指点。”   李千欢微微一笑。“魏大人无需担忧,林姑娘脾气很好,想必她知道了此事也会义不容辞。只是……江南至京都遥遥万里,林姑娘一向养尊处优,所用无一不是精品。遂还请魏大人多多费心。不然,若匆忙上京,一路风尘仆仆,难免心声几分怨气。”   “原是如此。”魏子云心下轻松。他还以为这林大夫有多难搞呢。   李千欢抬头,看了眼天上高挂的烈日。“此时虽已夏末,但江南等地亦是炎热。魏大人不妨多带两坛好酒,消除火气。”   李千欢意有所指,魏子云瞬间秒懂。   “多谢李尚书,魏某记下了。”   “如此,还望魏大人此行一帆风顺。”   两人相继离去。心中轻松不少的魏子云却在找到陆小凤后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般容易。   因为李千欢的一番话,魏子云特地准备了舒适的马车去江南接人。却没想到江南的德济堂,只有林溯的徒弟在。而在他的询问下得知,林溯本人去了秦岭,归期不定。   归期不定?   这可急坏魏子云了。传回宫里,请命多调了一队人来秦岭寻人。   他们在秦岭搜了半个月,都没得半分关于“白发女子”的消息。就在魏子云准备放弃时,林大夫终于走出了秦岭密林。而她才刚找家酒楼吃喝一顿,还没寻去客栈落脚,就被急吼吼的魏子云请上了马车。   “听闻林姑娘好酒,在下特意在车上备了皇宫独有的玉露酿。”   “……哦。”   林大夫瞥了眼八仙桌上的酒坛,默默地把雪凤冰王笛收回。   ——如此对症下药可还行?   ……   魏子云找到林溯已经是七月尾。赶路用了几日时间,现已八月初。   刚入秋,夏日的炎热还未全部褪去。   两队大内侍卫护着一辆马车在管道上快速奔驰。清风拂过官道两旁的树林,树上翠绿的叶子沙沙作响。明明清风带来的是清爽,而不知为此刻何竟让人觉得有了三分冰凉之意。就连随风而舞的树林,都有了阴森之感。   魏子云所有所含地抬起头,暗中打了个手势。马车旁的两队侍卫也减了速度,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把右手放在腰间的佩刀上,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经历过三波截杀了。好在守着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才得以零伤亡。虽然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可也就因为如此,他们更加警惕了。   马车缓缓停下,半卧在八仙桌旁正在倒酒的林溯动作一顿。   “又来?”林溯微微挑眉,尾音上扬,带着几分不耐与烦躁。   “林姑娘放心,”魏子云扭头朝马车里头道,“马车木板中夹了铁皮,寻常弩箭不可穿透。林姑娘只需安心待在马车,我等定护林姑娘周全。”   “此地离京都还有八百里,一日便会赶到。这是最后一次截杀的机会。从之前三次越来越强的攻击来看,那幕后之人是想置我于死地。此次……他们必定会派出所有能调动的杀手,取我性命。”   “此地距离京城不过千里,他们再怎样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魏子云还没说完,林溯撩开轻纱,探出头来,给他指了指前方光明正大地走出来的黑压压的一片。   “看,我说什么来着?”   魏子云:“……” 第78章 雪白干净   “此地距京都不过八百里,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杀手明目张胆地出现?”魏子云大惊。他知晓一些内幕,就因如此, 他才知道这幕后之人绝对掉不出这么多人手来截杀林溯!   林溯抬眸, 扫了一眼。马车前方黑压压地一片, 少说也有一百五十人!   “我竟不知, 我这个大夫,也如此的招人恨。”林溯把玩着手中的雪凤冰王笛,啧啧摇头。   这伙儿黑衣人也是猖狂自负,不用任何弓箭或出其不意的暗器。拔出腰中刀剑,正面硬扛。   “林姑娘,请安心待在马车中,随时准备突围。今日,魏某就算战死,也会为林姑娘杀出一条生路。”   魏子云快速撂下一句话, 便下了马车, 与二十个护卫呈伞状站在车前, 牢牢护住林溯。   魏子云等人身为大内侍卫,但面对对面数倍以上的敌人,哪怕自身武功不弱, 也是十分棘手了。更何况他们这一路上已经经历了三波截杀,再加这一路风尘, 难免疲惫。   此次……恐怕,双拳难敌四手,九死一生!   林溯也是郁闷无比。她不过就上个京, 至于惹来这么大的仇恨值吗?   如此多地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毒放倒。可是她手里头已经没有群杀的毒药了。密林里头的大蜘蛛八彩喜吃毒物,她空间包裹里头的毒花毒草大多都喂进了它的肚子。之前手里头倒是有半瓶从李秋水那里讨来的悲酥清风,可她已经在第三次被截杀时用掉了。   林溯紧紧握住手中的雪凤冰王笛,暗咒了一声该死。   对方有上百人,饶是魏子云等人都是一流高手,也不禁捉襟见肘。   这加在魏子云与车夫在内的二十二人,再怎么勇猛无敌,所立的防线也挡不住数倍敌人的攻击。   经过前三次的截杀,杀手们已经有了经验。他们并不恋战,分成五组。其中四组都分别牵制四到五人,而第五组,则是十分有默契地寻找空隙,一步步地朝马车逼近。   “林姑娘小心!”魏子云见状不妙,想去支援,却被早有防备的杀手们缠住,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杀手持刀逼近林溯所在地马车。   一名杀手跃上马车,与此同时,毫不犹豫地出刀,捅向马车里的身影。   只见泛着寒光的刀尖即将刺入马车之际,一根泛着寒气入玉质一般通透的竹笛从马车内探出,牢牢抵御了刺过来的刀锋。   “叮!”   竹笛与金属刀锋所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而那锋利的刀剑,未在竹笛身上留下一丝痕迹。连道白印也无。   雪凤冰王笛乃是取昆仑山中万年冰窟中生长的奇特青灵竹所制。更是恶人谷大佬王遗风的御用武器。岂能是凡品?   这跟通透的竹笛在挡住刀锋之后并没有停顿,它的主人握着它,往上一提,挑开刀尖。接而,马车内白影一闪而出,翠绿的竹笛爆发出一道寒光,直取面前之人的心脉。   ——玉石俱焚!   林溯一个照面就是爆出杀招。在众人还未还行过来时,那率先跳上马车的杀手已经心脉尽碎,气绝落地。   第一次亲手杀人,林溯此时心中什么感觉都无。或者说,此时的形势,没有空让她去想第一次杀人的感想。身处这种你死我亡的战局,她只觉得脑仁发热,内力躁动,杀心渐浓。   “我林溯虽是一个大夫,可也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任尔等随意揉捏的!”白发少女立于马车之上,面容清丽温婉,一双水眸却凝出了冰霜。看的人心中生寒。   杀手见此,心中的戒备猛然提起,杀心也是大增。   林溯脚尖一点,一跃而起,躲开刺过来的长剑。随即身子弓其,手中竹笛探出。以苍鹰扑兔之势,直点一人眉心。   又是一道寒光爆起,中招者登时七窍流血,失去气息。刚刚这一瞬,内力已经顺着眉心探进了内里,搅浑了他的脑子。   当一个大夫拿起武器杀人时,她的攻击往往比杀手还要快准狠。毕竟身为大夫,对人体经脉与各处要害都了然于胸。他们知道如何攻击最省力,且最为致命!   刀光闪过,林溯眼眸一眯,迅速侧身。砍向她肩膀的长刀落空,与背后她雪白的发丝贴身而过。就在那人改变攻击路数,刀锋一转,横向砍过来时,林溯似是早有所觉。一脚把面前的人踹下马车,随即弯腰躲过。与此同时,竹笛在那人丹田处一点,直接废了他的武功。   “噗!”那杀手喷出一口鲜血,颓废落地,生死不知。   一连解决了三人,众杀手虽心生警惕,但攻击还是如潮水一般向林溯袭来。   敌众我寡。林溯面色未变。每一次手中竹笛探出,都会击倒一人,或死或残。   她的左手也未闲着。纤纤玉手连连甩动,晃出残影。每一瞬都有数枚银针飞出。虽然因为左右兼顾,准头差了些,但还是让好几人失去了行动力。   加之林溯在内的二十三人,以少敌多。但敌众我寡,对面的敌人仿佛无止无尽。   就在林溯实在觉得烦得很,跳上马车车顶,右手探入左侧衣袖时,一道佛号响起,止住了她的动作。   “阿弥陀佛~”这一声佛号暗用了内里,在场陷入厮杀的人皆是心神一震。   不知什么时候,战圈外,来了一名身着白色僧衣的少年人。   虽说是身着僧袍,但一头青丝却好好的长在头上,用一条发带随意的束起,潇洒如风。   待他走近,才看清楚他姣好的面容,唇红齿白,秀美的宛如少女,但那如皎皎明月的容颜,高洁出尘的气质,却又不是任何女子都能与其比之的。   素衣白袜,一尘不染。这般的风姿,在江湖上岂能是无名之人?很快便有人认出他的身份来,不禁惊呼:“妙僧无花!”   无花走进站圈,如入无人之境。他的步子走的很慢,很稳。但每一次都不差分毫地错开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这短短百米的站圈,他走了半刻钟。待离马车两步远后,他就停了下来,双手合十,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与这肃杀血腥的地方相隔,自成一界。   杀手们面面相觑,拿不准这年少却身负盛名的七绝妙僧是什么意思。   但是主子吩咐过的事,必须完成。他们又提起杀气,朝林溯攻去。   而也就在这一刻,无花动了。   合十的手掌分开,两掌飞快拍飞两名杀手。在众人震惊之余,只见无花再度双手合十,满面慈悲。   “阿弥陀佛,施主们,杀孽过重。还是早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其中一名杀手不禁瞥了眼马车上方,顷刻之间又拿着“屠刀”取了一人性命的林溯。   “无花大师也未免太厚此薄彼!”杀手咬牙,却不敢妄动。   七绝妙僧虽年少,但一身少林绝学,武功造诣更是不知深浅。况且,听说他近日不是正在丐帮做客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当然是特意赶来的咯。   不仅无花一人来此,还有同行者。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地这么不识趣?你一个杀手,杀人就杀人,怎滴还叽叽歪歪。”   一道浓重的山东口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嫌弃。   只见手握一根竹棒,丐帮打扮的青年男子一掌将站圈强势轰开,大大咧咧地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   “你又是何人?”   “我?我你都不认识?我就是历代丐帮最英俊潇洒雪白干净的少帮主——洪七!”说着,我们的少帮主撸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而后骄傲地抬起下巴,双手叉腰。   此人虽是一身丐帮打扮,但生地却不像丐帮之人,星眉剑目,面冠如玉。   嗯……的确是英俊潇洒,雪白干净的少帮主。不过那一口地方味极浓的山东话,确实有些……让人出戏。   不过,手臂确实挺白。嗯。   “洪弟,不与他们过多废话。救人要紧!”洪七身后还有二人。说话的这人声音洪亮,也是身穿潇洒不羁的丐帮常服。他浓眉朗目,五官英气。下巴处留着一层青色的胡茬,成熟稳重不失大气。   “林姑娘于我丐帮有大恩,决计不能让她落入此等贼人手中!”说完这话,他自动加入魏子云等人的阵营。他的攻势大开大合,威力十足。那掌风中,隐隐带有龙吟之声。   “降龙十八掌?!”众人惊骇。如此年纪能把降龙十八掌使得这般勇猛无敌,除了丐帮少帮主洪七外,只有一人——“此人是乔峰!”   一个洪七,一个乔峰,另一个人的身份也不难猜了。丐帮帮主义子——南宫灵。   南宫灵这少年是几人中年纪最小的。但能让西夏公主芳心暗许,模样生的必定不差。他跃进战圈,长身玉立,身上一袭青袍上,不知为何,竟没有按照惯例打上两三个补钉。他英俊的脸带笑容但不怒自威,眉目间竞自有一般慑人之力,神情之稳重,也不像是这种年龄的人所应有的。   不过等他一开口,不怒自威的脸便浮出笑意,笑容也十分爽朗。“两位哥哥的轻功又精进不少。弟弟我紧赶慢赶,才勉强追上。”   说着,南宫灵扭头看向林溯,态度十分热诚:“林姑娘放心,我与大哥特意同两位哥哥前来相助,定不会让他们伤你分毫。”   话落,南宫灵也是气势一变,加入战局。   然而,林溯并没有太听清楚南宫灵说什么。因为她出去应敌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一人硬生生地抢走。   “哈!看我的神龙摆尾!”   “飞龙在天!亢龙有悔!哈!哈!哈!”   这一声声山东方言,不仅口音极浓,还吼的十分有气势。但是……   “无花兄弟,你答应了我给我烤鸡的。此事结束可别忘记咯。”无花的厨艺,自是极好的。   林溯嘴角一抽,瞥了眼颔首应声的无花。   ——历代丐帮最英俊潇洒雪白干净的少帮主?   怕不是个吃货吧? 第79章 终于入京啦   丐帮三个大少, 如入无人之境,勇猛异常, 霸道强悍。   一百多人, 有半数死在了他们三人手下。而最先赶来的无花, 则是立于马车旁, 双手合十。   他的双目轻阖,红润的唇瓣微动。林溯一脚踹翻攻击过来的杀手,凑到无花身边听了一耳朵。这位正默念经文为死者超度。   突然,一道刀光闪过,无花双目猛然睁开,拽过身侧的林溯,一掌拍出。   “噗!”来人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林溯摇了摇头。“此等杀孽深重的人,就算被超度一番也还是免不了要下地狱的。”   “终生皆平等,”无花敛眸, 拨动着佛珠, “望他们来世做个好人。”   闻言,林溯瞥了一眼无花头顶的青丝。“你都还俗了,还这么淡操心。”   “哎?不过你这头发长的真快。是不是用了我给你的秘方?”打架之余, 还不忘调侃别人。可以,这很林大夫。   “……←_←”无花拨动檀木佛珠的拇指一顿, 幽幽地望来一眼。   下一秒,只见无花身影一闪。他身后正有一名杀手举剑刺来,无花躲过后, 他的攻击未停,剑尖直奔林溯而去。   林溯登时向后一个大跳,后跃起三五米高。而后左手银光一闪,三枚银针呈品字状破空而去,打入杀手咽喉肩颈等三处大穴。   这还不止。只见无花大师又是一闪,一名持刀者手握长刀攻来,直劈林溯头顶。   林溯脚下步子往左虚晃半步,而后迅速闪身到右侧,手中竹笛一横,点向持刀者的手腕。后者吃痛,险些握不住刀,而紧接着林溯眸中寒光一闪,手下发力,横笛爆出一道青色的寒光。   “哐当!”长刀落地。   方才那一个使力,竟直接废掉了持刀者的右手。   林溯此时动作未停,一掌拍向此人胸口。后者顿时倒退五米,没入人群,却再也未曾出现。   面对方才的敌人,林溯不慌不忙,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广袖翻飞,竹笛耀眼。半年未见,一直不曾与敌人近身的林大夫,近战居然如此出色。   “好步法,这竹笛点穴之术也是妙极。”无花扬起微笑,看上去十分心诚的赞道。   “……”林溯默了瞬,横了眼无花,“我不就提了句你的头发,至于如此对我?”   “林姑娘再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太懂?”继续保持完美微笑。   “你就装吧!肚子里的水都黑透了。”林溯咬牙嘀咕一声。   方才,傻子都能看出来,无花这是故意的!   花满楼那么温柔亲和的人,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心黑的弟弟?偏生表面瞧上去温柔无害极了。   林溯心中腹诽不止,本人也化作一道残影入了战圈中心,远离无花所在的地方。   这人心肝儿都黑透了,你可能都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他,自己就被他坑死了。   林大夫突然有些想念东方了。我们的东方教主,饶是林溯怎么作怎么怼,最多只是气的黑脸,一身寒气,嚷嚷着要一掌劈死她,却从来未动过手。   ——这才是真交情啊!   林大夫感叹着,手中动作不减,竹笛看似毫无杀机地挥过,却在每次寒光爆起后,都击倒一名敌人。而倒地的人,大多都没了第二次再爬起来的机会,就直接断了气息。   慢慢贴近战圈中心,林溯的听觉也被越来越清晰的山东话占据。   “战龙在野!”   “神龙摆尾!二尾!三尾!四尾!哈——亢龙有悔!”   林溯:“……”   ——感谢雪白干净的少帮主,此时被战圈无数道杀气同化的心境也平和了不少。   ……   半个多时辰后,战斗结束。   林溯收了笛子,从马车中拿出药箱,开始给伤势过重的伤员处理伤口。   “林姑娘!”魏子云扶过来一名侍卫。这侍卫的手臂在方才的乱战中不幸被砍中,幸好躲避及时,不然定会直接被砍断。   不过此时也算好不上哪儿去,他的大臂处血淋淋的,两寸多的血肉正往外翻着,中间隐隐露出白色。伤口深可见骨。   林溯快速把眼前之人的伤口包扎好,随之取出银针,速度飞快地隔着衣服,准确无误地打入伤员手臂的几处大穴。   深可见骨的伤口,流出的血量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林溯翻出药箱里头的银针和特质的丝线。穿上线后,用干净地白布擦拭伤口处的血液。而后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白色的粉末,往伤口内撒上了些许。   抬眼看了看牙关紧咬,满头大汗却未发出一声痛呼的侍卫,林溯与他对视一眼,和声道:“会很痛,但我尽量轻些。”   “林姑娘不必忧心,直接上手就是。”那侍卫开口,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好。”   林溯应了一声,而后低下头,专心缝合伤口。   没有用麻沸散,就直接缝合伤口。常人哪里忍受的了如此痛苦。但那侍卫愣是咬牙挺住了,明明疼的面色发白,满头是汗,却从头到尾一声未吭。   谁说朝廷的人没有江湖人硬气?这眼前不就是一个硬汉吗?   这伤口很深,却并不长。林溯方才撒进去的是帮助伤口快速愈合的药粉。却止不住鲜血。林溯全神贯注地缝合伤口,时不时地用白布擦拭伤口处溢出的血液。   待林溯缝完伤口,用小剪刀剪下剩余的丝线后,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   她又从袖中取出一瓶药,这次里面盛的是药水。乳白色的药水由上而下倒出,冰凉的触感传来,减轻了不少痛楚。   林溯帮此人绑扎好后,那瓶药也给了他。   “此药药效很长,但这天气依旧炎热。未免伤口发炎,还是每日一换吧。待这瓶药用完,就能上普通的药粉了。”   “多谢林姑娘。”那侍卫起身,还想抱拳,被林溯摁住。   “刚缝好的伤口,别过多动作。否则我就白忙活了。”   “你也不用道谢。你们一路护送我上京,保障我的安全。可我又不是你们的主子,得你们尽力相护,我尽一些绵薄之力难道不该?”   他们这是相互的。谁也不用多谢。   此时的林溯,又变成了平日里医者仁心的林大夫,而不是方才旁人近身则死的杀神。   “多好的姑娘,”雪白干净的少帮主洪七摇了摇头,“可惜白了头发。”   “洪弟,慎言。”乔峰瞪了他一眼。林溯白发的原因他也知晓,遂道:“林姑娘的一头雪发,是为救沿海数万百姓所致,此等大义,无数人折服且赞叹。怎的到你这里就成了可惜?”   “怎么不可惜了?若她是为了自己的亲人,爱人,白了头发我还能理解。可她偏生救的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我洪七不懂什么大道理,若是朋友有难,我付出这条性命也会相帮。可若去要我救那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我定不会傻傻地牺牲自己所珍视的东西。”   此时的洪七,还不是日后的洪七公。难免有几分桀骜不羁的少年心性。乔峰也不指望他现在能明白,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等日后你亲身经历过,便会懂得为何如此。”   “此等大义大爱,能在这个年纪就如此的,江湖上寥寥无几。”   ……   两人的对话,林溯并没有注意。她现在一心扑在了伤员们的伤势上。   索性这些侍卫们都是身经百战的,除了方才那险些断了手臂的侍卫,其他人都只是受了一些轻伤。   林溯手中拿着药瓶,瓶中的丹药像是发糖豆一样,一颗颗发给众人。这是补元气的丹药,亦对内力恢复有所帮助。   两刻钟后,战场打扫完毕,魏子云整合众侍卫,重新出发。   而无花与丐帮三位大少此时早已在林溯道谢,并且每人赠了一瓶丹药后离去。他们此次也是来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比剑的。四人早就到了京城,不过后来陆小凤听说林溯这一路并不轻松,而自己又实在抽不出身,才去拜托无花等人,前去救场。   第二日早。林溯等人终于平安入京。   到了皇宫外围,林溯下了马车,魏子云则进了皇宫禀报。   “此时皇上应该刚下朝,林姑娘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好。”   此时确实已经下朝,而李千欢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林姑娘。”   “李大哥?”林溯转头,看向来人,有些惊喜。   李千欢颔首示意。“听闻你此行一路凶险,可有伤着?”   “没事,有魏大人等人尽力相护,我怎会伤到分毫?”林溯爽朗一笑,随即视线在李千欢的肩膀与胸前多停留一瞬。   看着李千欢绯红朝服上的麒麟暗纹,不禁笑容加深。缎地麒麟纹曳,这是一品大员才能穿得。而此时李千欢,已经身任户部尚书。   说来也巧。前阵子就因户部侍郎受贿,户部尚书有失察之责,皇帝把原户部尚书降为户部侍郎。这职位一直空着,后来被重回朝堂的李千欢顶了上去。   也怪那原户部尚书太倒霉。皇帝最看中什么?当然是钱!有人在他眼底下私吞银子,就等于触碰了皇帝的逆鳞。   若不是这原户部尚书是个清廉的,还是老臣。一生尽忠,并无二心。皇帝早就撸了他的官帽,让他回家种地了。   当然,以皇帝这爱财如命的性子,不清廉且忠心的,恐怕也坐不上户部尚书的位子。   林溯也是知道这事儿,当时还就来信调侃了一番,顺便还吐槽了下皇帝奇特的画风。   “是小妹失礼了,还未恭贺李大哥高升。”林溯双手抱拳,微微欠身。虽说是恭贺,但面上的陶侃是显而易见。   “李大哥果真是芝兰玉树,英俊儒雅。就连这梁冠上的雉尾也是如此耀眼夺目。”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李大哥你长得真好看,就连这画风不相符的野鸡毛也能牢牢驾驭。   “又在说笑。”李千欢摇头失笑,待视线落在林溯肩头醒目的白发时,嘴边浅浅的笑意敛去。“比起你的伟举,我这里根本不值一提。”   李家没有女子,后来的林诗音虽说是表妹,但更是李寻欢的未婚妻。而林溯,不仅救过李寻欢,更巧的是居然与林诗音同姓林,与李千欢更是以兄妹相称。   相比于林诗音的知书达理,林溯多了几分少年心性的顽皮。日子久了,虽说口上还是左一个林姑娘,又一个林姑娘,但李千欢早已下意识地拿林溯当妹妹看待。   眼中一直有几分顽皮的妹子,突然做了一件大事。李千欢这个自认为大哥的,自然是痛惜的。   “事情多过去半年多了,李大哥还提它作甚。再说本就是不值一提。”林溯不以为意,随后眼珠一转,贼兮兮地看过来。   “李大哥,我二月的时候听李二哥来信说。蔡相家的千金心悦于你。是不是真?”   林溯一脸八卦,还不忘幸灾乐祸。   若是让人,被权倾朝野的蔡相的女儿定是能鱼跃龙门的幸事。可对李千欢来说则不然。   李千欢面色一僵,拉下脸来。   “休要拿为兄打趣!”   “哈哈哈!”林溯哈哈一笑,赶紧跳远。   见李千欢只是无奈摇头,并未伸手过来,林溯眼中地笑意淡去。   一直觉得李家大哥与大师兄两人的神韵有几分神似,如今一声“为兄”,更是让她不禁想起了大师兄裴元。   不过,与之不同的是。她若挑衅大师兄,脑壳肯定会迎来一记爆栗。所以她方才才会下意识地跳远。   林溯抬头忘了眼万里无云的蓝天,思绪飘远。   她突然有些想家。家是万花,有师父,有大师兄,万花便是家。 第80章 瞎子算命了   因剑神剑仙八月十五相约紫禁之巅, 现在整个京都可谓是各路英雄群聚。武林豪杰组团上京。   江湖人纷纷涌来,京城里开酒楼的老板们可是乐了。天天客源不断, 房间爆满。   今日, 一家酒楼的大堂内, 江湖上的“高手”们, 又开始凑到一堆儿聊起了江湖上的风流人物!   风流韵事,从大侠陆小凤谈到盗帅楚留香;武功剑意,从老一辈的剑客一一细数到叶孤城与西门吹雪。   然而这都是旧事,并没什么新意。众人提及最多的,还是销声匿迹半年多近日又火爆起来的素手阎王——林溯。   “哎,你听说了没有。‘活人不医’林溯,昨日刚来京城,就发了阎王脾气。”   “哦?怎么回事?!”   “还不是有不长眼的惹了她。城东啊上个月来了一个自称神算的瞎子,说她的徒弟林仙儿, 乃是绝命妖姬的祸水命格。待来日, 必定会搅动江湖。江湖上数名豪杰都会因她而死。”   “荒谬!”有人大怒, “且不说林仙儿本人如何,但她的师父可是鼎鼎大名,仁慈心善的神医。师父如此, 徒弟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还自神算?我看神棍还差不多。”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可那瞎子说的有鼻子有眼。去年百晓生江湖美人榜一事, 就惹来了大漠的女魔头石观音。若不是林神医与各大势力交情好,把这事抗了过去。恐怕早就被她徒弟一同连累了。还有再往前的事情,五毒童子你知道吗?他早在一年前就死了。被林溯带人亲手诛杀。原因就是那五毒童子看上了她徒弟, 要带她回苗疆服侍他。”   “笑话!”有人嗤笑一声,“那五毒童子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就他那侏儒身猪面脸,还妄想林溯的徒弟?林仙儿可是江湖美人榜的魁首!说是天姿国色也不为过。”   “谁说不是呢!可那瞎子说,去年年底沿海的毒就是那大欢喜菩萨为给徒弟报仇,借史天王的手整治林溯。虽说林溯成功解毒,但到底还是付出了代价。那瞎子说,若她不早日大义灭亲,将来必会被自己的徒弟害死。”   “哼!危言耸听。江湖上人称医仙的活阎王,岂是那么容易死掉的?”   危言耸听?   林溯只觉得这瞎子怕是嫌自己活的太舒坦!   昨日在皇宫外与李千欢叙旧过后,林溯并没入宫。她在原地等了会儿,见魏子云久久不来,自己便先离开皇宫正门,去街上逛逛。   求人办事,却让人久等。哪怕是皇帝,她林溯也不给这个面子。   来了这方世界多年,林溯却是第一回 来大庆的京都。   不同于江南的温婉秀丽,这京城除了与江南一样热闹繁华外,还多了几分肃穆严谨。毕竟是天子脚下,在朝堂上活跃的只会让今上看到好的一面,背地里的肮脏不堪,永远都藏在阴影之下。   这京都的街头,热闹极了。沿着街道两旁的小摊看去,林溯时不时能找到后世老北京的影子。   而京都的老百姓,见到林溯时,他们的视线都会在她身上停留几分。毕竟一位身穿白色华服的年龄少女,在京都不少见,可那头发的颜色跟衣服同样雪白的可就是独一份儿了。不免会多看两眼。   林溯也是察觉到了众人怪异的视线,她的脚步一停,随即换个方向,拐进了一条巷子。等她再次出来,头顶多了一层厚实的白纱,把脑后雪白的长发,全部遮掩。而清丽的容颜也是藏在了同色的面纱之后,只露出一双如水的杏眸。   京都乃繁华之地,番邦等地之人也是不少。林溯如此打扮相比之前,算是普通了。只要不是正面细看,是发现不了她两鬓的雪白的。   走过一条街。林溯眼中入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白衣少女面容绝美,身段姣好。一身白色轻纱的广袖流仙裙穿在身上,宛如刚刚下凡的仙女。不过,这仙女好像是受了欺负,一双水眸红通通的。而她身后跟着的俊朗少年,面色也不怎么好,右手紧紧地握着他腰中简朴的铁剑,手背上的青筋爆出,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而他前头的少女,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回望身后的少年。仿佛生怕他在自己一个不注意间就不在了似的。   “仙儿?”   林溯歪头,有些诧异。不过转眼看到她身后的阿飞,也明了了。   剑神与剑仙的约战,无数江湖人闻风而动。阿飞虽然不关心江湖,但他却是用剑的,剑术亦是不差。两大剑客比剑,他自然也会心动。   可是,她徒弟这可怜见儿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好看的细眉轻皱,林溯抬脚迎了上去。待她走到自家徒弟面前,林仙儿恰巧又回头看向阿飞,生怕阿飞会丢了似的。   林仙儿这次回头望来,阿飞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停下来,回望林仙儿,而是看向了她的身后。   “你在看什么?”林仙儿转身看了眼,眼前是一名异域打扮,轻纱遮面的白衣女子。待她抬眼对上那双杏眸时,那双眼中熟悉的温和亲善让她惊喜。   “师父。”许是方才哭得太狠,林仙儿平日里娇柔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溯抬手摸了摸自家徒弟的头顶,而后把视线落在她小兔子一般的眼睛上。“这是怎么了?”   “没……”   林仙儿还未说话,二人身后就追过来一个中年男人。   此人一身道袍,双目紧闭,眼窝凹陷。原来是个瞎子。   不过这个瞎子却准确无误地找上了林仙儿。“姑娘,我这命格已经批完,你却连挂钱都不付,转身便走。这是何道理?”   “你想死!?”阿飞双目一冷,瞬间拔剑,铁剑横在他的脖子前。   “哈哈!”这瞎子临危不惧,反而大笑出声,“看看,我说的一丝不差。才小小年纪,就已经魅惑了一人,帮她杀人。”   这话里带刺啊。   林溯扫了一眼瞎子身后跟上来的众人。那些人显然是京都本地的百姓,正排成几排,对着这里指指点点。   “这瞎神算不轻易给人算命,但每次都算的极准。瞧瞧那少年,小小年纪,却凶狠地紧,拔剑就要杀人。”   “就是,看来瞎神算算得不错,那人被揭开真实面目,恼羞成怒地要杀人了!瞧上去倒是极为美丽的美人儿,却不成想心如蛇蝎!”   林溯只听了这两句,便不再继续。一双杏眸快速地冷下来,瞥向那中年瞎子。   瞥过去一眼,林溯的视线在那瞎子凹陷的眼窝停了停,随即扬眉。   “呵~”只听她轻笑一声,暗中加了内力,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   “原来是个瞎子,怪不得有眼无珠!”   林溯这话一出,那瞎子面上不改,双手却已紧握成拳。   “是瞎子又如何,本道眼瞎心不瞎。不像阁下,眼不盲心却盲,维护一个妖姬命格的祸水。”   “祸水?”林溯尾音上挑,“你可知道,你口中的祸水是谁?”   “林仙儿——我林溯的徒弟!”   “原是素手阎王林溯。”那瞎子看上去一点也不一意外,反而恍然一悟。   “这就说得通了。我还奇怪此女为何会在江湖掀起一场风浪,原来是医仙的徒弟。”   “这就对上了。去年因江湖第一美人称谓,引来了大漠的女魔头石观音。虽然相安无事,但事后百晓生却在江湖上消失了。年底,阁下又在沿海遭遇奇毒,白了头发。想必阁下也知道那奇毒是何人所制,又是为何出现在沿海。此女命中带煞,亲近之人都会被她的命格相克。待六亲死尽,煞气冲天,引来一阵血雨腥风。”   “江湖人都说林神医心中有大义,今日,本道劝上一句。若是想来日江湖太平,阁下还是大义灭亲得好。”   这瞎子道士说了一大堆,像是早就打好腹稿一样,中间竟然连给人插话的缝隙都没有。   林溯拂拂袖子,神色淡淡。   “说完了?”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那道士像是没有料到她如此反应,被噎了下。   “既然说完了,就跟我去一趟六扇门吧。”林溯说着,伸手握住腰间的竹笛。   “本道只是算个命,又没犯法。阁下这是何意?”   “何意?”林溯啧啧摇头,“我也搞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既然从六扇门的大牢里逃了出来,为何不远走高飞,反而还要来招惹我。”   “难道是嫌自己命长?”   那瞎子闻言,身形一顿。原本还有些佝偻的背直起,冷冷地“看”向林溯的方向。   “阁下果然眼力过人,我如今这番模样,居然还能一眼认出。”   “谁让我是个大夫呢?”林溯把玩着手中竹笛,看似漫不经心,但周身的气场已经悄然而变。   “身为医者,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经手的病人呢?”   “毕竟。你那双眼睛,可是我亲手挖下来,给常漫天换上的。”   “亲手”这二字,她咬地格外重。   林溯末尾这一句话,像是触动了那瞎子的逆鳞。只见他瞬间便杀气腾腾,本来看上去还有几分世外高人的脸,瞬间阴鸷可怖。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劝你还是说几句好话求饶,这样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求饶?”林溯冷笑一声,“谁求谁还不一定!”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出手。一灰一百两道身形腾空,缠斗起来。   而周围围观的众人,瞬间跑远,生怕被波及。   这瞎子手里的武器是一个大铁椎,这铁椎身重八十七斤,这么重的物件儿,也不知他方才不知藏在了哪里。   八十多斤的大铁椎被他握在手中,仿佛没了重量,轻如鸿毛。仿佛手里头握着的不是铁椎,而是一根又轻又细的绣花针!他使出的招式轻巧灵变,竟暗藏着六七种变化,却听不见丝毫风声。招招致命!凶险万分!   林溯这是第一次与这等高手过招,还是生死搏斗。这瞎子的招式虽然灵活多变,但是在她眼里,他的速度却比不上秦岭密林里头那几大猛兽。   毕竟那几大猛兽都是成精的生物,单拎出来,可比宗师。而眼前这人,武功虽高,离宗师境界却还差的远。   林溯这几个月来,有宗师陪练的好处就是,原本就轻灵诡辩的身法更加难以捕捉。她的步法虚虚实实,轻松躲过瞎子的攻击,而翻飞的衣袂却不露半点风声,只露出脚步声扰乱瞎子的判断。   脚步往左迈了半步,再一次让瞎子判断失误,林溯本人的身影迅速闪到右侧。在瞎子来不及反应之瞬,手中青色的竹笛爆出一道寒光,竹笛的顶端直点瞎子脐下三寸。   林溯这一击,直接爆了瞎子的丹田。只见瞎子攻击的动作一顿,手中八十多斤的大铁椎“哐当”一声落地。随即他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来。   这瞎子也非常人,被废了丹田却也硬撑着没有倒下。他的面色阴郁狠厉,仿佛像一只将死的猛兽,准备好了临起时致命的反扑,誓要咬下林溯的血肉一般。   “想不到,这才短短一阵时日,你的武功竟然有如此飞速的进步。”自己被废了武功,林溯却未伤及分毫,瞎子心有不甘。   “这还多亏了尔等时不时地来找麻烦,不然我怎会下定决心,好好习武?”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这是第二次与人近身交手。”林溯的杏眼弯弯,气死人不偿命,“也不知是我实在太有天赋,还是你这些年都活在了狗身上。”   “你!”瞎子怒指林溯的方向,只吐出一个字,便被林溯气地喷出一口老血。   “丹田被废,元气大伤。我劝你还是别如此动怒。”   “若是一不小心气死了,等六扇门的捕快来拿人,我也不好解释。”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方才丹田被废都硬撑没有到底的瞎子,身子摇晃两下,终于倒在了地上。   昏死过去之前,他还咬牙切齿地道了四个字:“欺人太甚!”   “……”   ……   等冷血得知消息赶到时,就见林大夫双手抱于胸前,悠哉悠哉地站在那里。而她脚边躺着一个人,生死不知。   “呦!”一见是熟人,林溯招招手打了个招呼。   冷血身后的人自己上前去查看地上的瞎子。他把趴着的瞎子翻过来,探了探鼻息后,又在瞎子面上一抹。露出了一张消瘦地却不得不说还算英俊的脸。   “四爷,确实是逃犯金九龄。”   这瞎子的身份已经明了,“有幸”被林溯亲手挖眼的,除了金九龄还能是谁?   “带回去。”   “是。”   冷血的手下率先领命走了,他也雷厉风行地跟上去。在经过林溯时,他的脚步一顿,淡色的兽瞳看过来,道:“近日里,京都来了不少武林人士。”   他这话,说的云里雾里。不愧是冷四爷,依旧那么难以捉摸啊。   “嗯。”林溯颔首。“走吧,我知道冷四爷忙的脱不开身。”   “……你多注意。”也不知算不算有长进了,我们的冷四爷终于说了句易懂的“人话”。   “好。”林溯弯起眸子,摆摆手把人送走。   ……   “师父……”林仙儿小步蹭过来。眼中的红色消退不少,不过语气依然委屈巴巴的。   林溯揉揉她头顶软软的发丝,轻笑道:“怎么,给你出气了还不开心?”   “唔……”林仙儿小嘴儿微撅,一双玉手揪着衣角。“方才那瞎子说仙儿是红颜祸水,绝命妖姬。”   “胡言乱语,不比放在心上。”林溯出声安慰一句,而下一刻就转变了画风。“你若是还气,我就贿赂贿赂冷捕头,让他回去割了金九龄的舌头。”   “……”林仙儿瞬间无奈,“师父……”   人家冷捕头刚正不阿,怎么会收贿?   林仙儿也知道这话是自家师父逗自己玩儿的,遂也说着林溯转移了话题:“师父是怎么得知,那人就是之前的绣花大盗——金九龄的?”   “简单。”林溯双手负于身后,示意林仙儿跟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边走边说。   “方才围观的百姓显然是本地人,从他们口中得知,这所谓的瞎眼神算出现不久,虽然眼瞎,却能把人平生的大小灾祸说的很准。”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神算?而后我觉得他那双眼睛眼尾处的疤有些眼熟。”   “我经手的瞎子不多,瞬间便想到了金九龄。眼瞎、轻易不给人算命。但所算之人,近年来大小灾祸都能准确道出。而金九龄之前是个捕快,起初的十来年都是在京都当差,他当然会知道谁家遭了灾。”   “可是…这也说不定是个巧合呢?”林仙儿歪头。   “所以我诈他了啊。”林溯摊手,“谁知道他那么沉不住气,直接自爆身份承认了。”   林仙儿:“……师父,听说金九龄是在你手里落网的。”   “对啊。”   “金九龄此人心高气傲,师父你说的话,无一不是在戳他的伤疤。”   什么有眼无珠啊,亲手挖眼啊。这不是戳人肺管子么?   “我知道啊。”林大夫理所当然。“不然怎么逼得他出手?”   “只是……”林溯说着,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可惜。   “只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我这才怼两句就忍不住了。难道是六扇门的生活过得不怎么如意,所以因此恨极了我么?”   林仙儿:“……”   ——你也知道人家恨极了你啊师父!   所以说你在可惜什么?   可惜真正怼人的话没机会说吗?   林仙儿幽幽地忘了一眼自家师父,心累地叹口气。   “师父——”   “怎么了?”   “以后你想动手时,还是别跟敌人过多说什么了。”林仙儿看上去有些忧心。   “怎么了?担心你师父我?”林大夫笑眼弯弯。   “……嗯。”   ——担心你哪天惹了打不过的高手,被你气的不顾什么颜面,直接一掌拍死你。 第81章 皇帝请吃鸡   近日里来, 京城的捕快捕头们很忙。   半月前,六扇门的大牢莫名被破, 里头不少武功高强的嫌犯都从中逃脱。六扇门看管不力, 管辖六扇门的神侯府也因此事受了弹劾。神侯府的四大名捕齐齐出动, 带人去抓逃犯了。   剩下驻京的捕快们也没闲下来。因为江湖人纷纷来京, 人多,是非也就多了。每日街头因出的事端也不少。可以说,现在的六扇门和神侯府是忙的脚不沾地。   而金九龄这事,林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看,这金九龄都像是主动撞上来的。   ——我这是被算计了?   林溯来不及去证实这点,因为八月十五已经到了。   “林姑娘,别来无恙啊。”阎铁珊竟然也在这里,这白白胖胖的大老板正笑呵呵地跟林溯打招呼。   “阎老板。”林溯回以一个善意的笑,观阎铁珊面带红润, 便道, “阎老板瞧上去精气神十足, 想来近一年调养的不错。”   “这还要多谢林姑娘所赠的方子啊!”阎铁珊面带感叹,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道, “哦,对了, 去年咱送去的茶叶林姑娘可是还有?”   “我今年又收上来不少,若林姑娘喜欢,我让天青给你送去。”   “……”林溯瞬间就想到了因为这茶叶被某人怼地哑口无言的事情。   林溯还没表态, 峨眉掌门独孤一鹤走了过来,一听这话便冷哼一声:“哼!庸俗。”   “你这个舞刀弄棒的老匹夫!”阎铁珊瞪了眼独孤一鹤,“品茶乃是风雅之事,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庸俗?”   阎铁珊说他是老匹夫,独孤一鹤也不留口:“再风雅的事物,经过你手,都带了你一身铜臭。”   “嘿!你这人今日莫不是吃了炮仗,怎么这么大火气!”阎铁珊瞪眼,“我满身铜臭怎么了?你门下的弟子,每年来我这儿拜年我可是都不差压岁钱。”   “谁稀罕你那几两银子!”独孤一鹤拂袖,“明日我让他们原数奉还。”   “我说你这个人!”阎铁珊气结。他像是真恼了,说完就上前揪住独孤一鹤的领子,二话不说就往下扒。   “你发什么疯!”独孤一鹤攥住阎铁珊肉滚滚的手腕。   “你不是嫌我一身铜臭吗?你身上这衣服也是我花钱买的料子做成的!脱下来,还给老子!”   “……不可理喻!”这峨眉掌门迷之沉默了一瞬,而后憋出了这四个字。   一个是堂堂掌门,另一个也是一方首富。这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还能干出这么幼稚的事。跟小孩子打闹似的,吹胡子瞪眼睛的。   林大夫抽了抽嘴角,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林溯只觉得自己此刻十分刚才,好在有人帮她脱了身。   “哎!林溯!”陆小凤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林溯回头望去,他正在二十米外,朝自己招手。   林溯如蒙大赦,瞬间回过身来,告罪一声。“阎老板,独孤掌门,失陪。”   没给两人反应,林溯脚底抹油,眨眼间便窜出二十米外。看这速度,显然是轻功步法都用上了。   “呼!”林溯吐了口气,回头问陆小凤,“这两人今日是怎么了?”   “你说阎大老板和峨眉掌门?”陆小凤抹抹胡子,笑的蔫儿坏。“前几日独孤掌门的弟子,看上了霍天青。他徒弟央求他去给自己提亲,结果你猜怎么着?阎铁珊给回拒了哈哈!”   林溯嘴角又是一抽。“……江湖儿女,本就不过多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男婚女嫁,两情相悦便好。独孤掌门也不至于……如此大动肝火吧?”   “嘿嘿!还不是霍天青。他当众表示对那峨眉弟子没兴趣,说的犀利了些,人家姑娘面子薄,登时就气哭了。”   “噗嗤!”林溯笑出声来,“怪不得呢。”   “更奇的还在后头呢。”陆小凤啧啧摇头,“你不知道。那姑娘回去后,可谓是要死要活。可你让她放弃,另选良人吧,她又不干了!嚷嚷着非君不嫁。”   “……这姑娘可真是够……执着的。”林溯也是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要我说,霍兄就是不解风情。人家姑娘是峨眉高徒,长的又不差。就算不结婚,做个红颜知己也是好的啊。”陆小凤越说越没边儿,听的林溯想拿笛子戳他。   “呸!”林溯啐了他一声,斜眼鄙视,“如果都按你一个想法,天底下就没好男人了。”   “哎?”突然这火烧到了自己身上,陆小凤觉得十分无辜,“我怎么就不是好男人了?多少姑娘喜欢我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觉着这事儿应该让神针山庄的大小姐知道知道。”她横了她一眼。   神针山庄的大小姐薛冰,出了名的母老虎。虽然泼辣了些,却恰好能治陆小凤。   “……”一听林溯提起薛冰,陆小凤瞬间就怂了。讪讪地默默胡子,眼神飘忽,明显是心虚了。   “陆兄。林姑娘。”沉稳浑厚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他们回身看向来人。   “乔大侠,南宫少侠。”林溯颔首。   原来是乔峰和南宫灵。   陆小凤跟两人打完招呼后,见只有他们两人不见洪七,便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不见洪少帮主?”   “哦,是这样。”南宫灵嬉笑着说,带着少年人的活泼性子,“洪大哥他去御膳房吃鸡了。”   “去御膳房吃鸡?”林溯诧异。那可是御膳房啊,他当那是丐帮厨房?   “是啊,”南宫灵点点头,耿直得道,“他的皇帝朋友特地让厨子给他烤了好几只,还备了两坛子好酒。我想,比剑结束他能赶来就不错了。”   得!原来这是有关系啊。   林溯挑挑眉,随即看向陆小凤。“你这皇帝朋友,性子挺随和啊。”   陆小凤笑笑,没说话。倒是傻白甜的南宫灵,嘿嘿一笑,又道:“可不是嘛。洪大哥说,他跟皇帝就是因为吃鸡认识的。前几年跑到皇宫偷鸡吃,被皇帝抓了个正着儿。不仅没怪罪,反而这两人一起蹲着御膳房把那鸡给分了。”   “……”   林溯听完瞬间想收回之前的话。   这性子何止随和?简直是奇葩!   “小弟,慎言。”乔峰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了一句。毕竟这里是皇宫,身边都是大内侍卫,如此毫无顾忌地说皇帝的八卦,实有不妥。   “好吧。”意犹未尽的南宫灵在乔峰大哥的眼神示意下,收了声。   这时,陆小凤也收了听戏的神色,抬眼去望大殿顶处,面色严肃。   “他来了。”   林溯也随着望去,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上。   “是西门吹雪!”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   八月十五,圆圆的明月高挂。抬头望去,紫禁之巅——宫殿的最高处,立了一人。此人白衣如雪,剑气十足。站在这里,执剑的人也仿佛出尘绝世一般,遗世独立,清冷如仙。只是这不染尘的剑,还没出鞘,所散发的凌厉剑气就叫人不敢上前。   而宫殿内的空地,前前后后都挤满了人。乌泱泱地一大片。   “陆小凤,你怎么放进来这么多人?”林大夫不禁皱眉。   “呃……这可不关我的事。”陆小凤摸摸胡子,“我这个皇帝朋友吧,有点特别的小爱好。”   “比如?”她偏头看他。   “比如钱。”陆小凤讪讪,“他把原本当做进宫信物的缎带以一万两黄金每条为底价,拍卖出去了。”   一万两?   黄金?   还底价拍卖?!   是贪这笔钱,还是底气十足?   林溯:“……”   ——告辞!   林溯转身就走,陆小凤连忙追上来。   “林溯,你去哪儿?”   林溯在这里,陆小凤才能安心。毕竟林溯的医术他亲眼见识过,只剩半口气的独孤一鹤都能救回。而今日比剑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他的朋友。有林溯在此,起码能保证两人的生命。而不是胜者生,败者死。   “你难道还没发现吗?叶孤城来不了了。”林溯越走越急,若不是皇宫内不能随意用轻功,会被大内侍卫当刺客抓起来,她早就一跃而起。   “你什么意思?”陆小凤疑惑皱眉。他突然想起来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还有皇帝和神侯府的态度,脑中灵光一闪。   “不好!快速南书房!”   等林溯和陆小凤赶到时,事情已经落幕。   南书房外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一对禁军。上山的弓箭手正拉开弓弦,冰冷的箭尖对准了今夜的叛乱者。   南平王世子与其叛乱者已经被早有准备的诸葛正我等人制服。仔细去看,洪七也在这里,想来方才他也出了不少力。而大庆正统的皇帝正站在龙椅前,俯视众人。   “师父,救我!”南平王世子向一直未动过的叶孤城求救。   见此,青年皇帝看向叶孤城。他面色惋惜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句。   “卿本佳人,奈何……”   “唰!”清冷如仙的城主大人瞬间拔剑,冰冷的剑尖对准小皇帝的喉咙。“闭嘴!”   “皇上!”   诸葛正我等人惊呼。   谁知,青年皇帝竟然不闪不避,不惊不慌。仿佛有恃无恐一般。   在一众惊诧莫名的眼神中,皇帝委撇撇嘴,好似快要哭出来一样。对着叶孤城委屈巴巴地来了句——   “师兄,我要告诉师姐——你欺负我!QAQ”   “哐当!”   “吧咔!”   随着刀剑一起惊掉的,是众人那脆弱的下巴。 第82章 剑神与剑仙   两大高手在皇宫比剑, 身为皇上,不仅不紧张, 他还有闲心请洪七吃鸡。   最要命的是——居然还把缎带以每条万两黄金的价格卖了出去!   这是不怕死还是底气太足?   看到这早有准备的诸葛正我等人, 林溯一一应对了心中的猜想。   这皇帝 ……瞧上去作风有些荒诞, 但内里却并不是那么简单。   恐怕他早就知道南王要反, 并且拉了叶孤城作为助力。而那早早撞在林溯手上的金九龄,林溯回味当时两人的对战。那金九龄虽然每一招暗藏杀机,灵活猛迅。但实则后劲不足,像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恐怕金九龄是知道一些内情,遭人追杀灭口。而他为了保命,撞在林溯手上。如果他成功杀了林溯,报得私仇,这么大的动静必定能引来神侯府的人。但他没料到林溯居然半年不见,武功突飞猛进。不但没能得手, 反而被废了丹田。   但好在也捡回了一条命。   而此时皇帝一改念头, 把仅有的几条缎带变为数条, 以万两黄金对外出售的事,也是在金九龄落网之后。不然,若他早就有这个决定, 林溯不可能不知道。除非,这是她来京之后发生的事, 而时间,也就是在她击败金九龄那天以后。   这前后矛盾的决定。就算皇帝之前不知道南平王早反,想必从金九龄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   可林溯唯一没有想通的就是——既然知道南平王要反, 为何还对外出售缎带,遂了南平王的意?   哪怕林溯想了所有原因,却也没料不到这个——叶孤城竟是皇帝的师兄!   站在南书房门口的林溯往后退了一步,抬头望了望天。   陆小凤见此,不禁问道:“林溯,你看什么呢?”   “看天。”   “天有什么好看的。”陆小凤无语。虽说八月十五是赏月的日子,但站在的气氛实在不适合赏月啊!   而林溯却不是为了赏月,只听她说:“我看看天炸了没有。”   “……啥?”陆小凤满脑袋问号。   林溯没再理陆小凤。天没炸,看来这事儿老天爷是接受的,可她的三观已经被炸了。   叶孤城是大庆皇帝的师兄!哪位大佬这么会玩儿?把两个明明本应势同水火的人收为徒弟!   同时,这皇帝的套路也是后深。   林溯不禁想到了此刻远在缥缈峰的那位“前辈”无为子。不过,逍遥派的大佬有用剑的?   林溯没个头绪。但此刻的情势也不容她多想。   只见皇帝委屈巴巴地说完后,剑仙大人周身的气质更冷然了。不同于西门吹雪直击人心的霜雪之寒,他就像是一块取自冰川之底的寒玉。通透,且冰凉。   “师父教授与你的天子剑意,你就是这么领悟的?”   ——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林溯微微眯眼,清楚地捕捉到叶孤城那明显起伏过甚的胸膛。他这是在平复心火么?   “唰!”长剑入鞘。叶孤城冷冷地凝视了皇帝一瞬后,便拂袖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哎——师兄!”皇帝叫住叶孤城,“你去哪儿啊?”   叶孤城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却并未回望皇帝。   “我已迟到了半个时辰。”话音一落,叶孤城便飞身而起,朝林溯方才来的地方飞去。而在场的侍卫们,茫然望望两边。皇帝未曾下令,他们不敢妄动。   陆小凤心知叶孤城是要取赴约,他心中一凛。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拽住林溯,运起轻功追赶过去。   叶孤城不仅剑法极高,轻功也十分妙绝。待陆小凤拉着林溯赶到时,他已经站上了宫殿顶处的另一端。   此时月已中天,而月下的两名身着白衣的人,长身直立。这是两名绝世的剑客,亦是柄不染尘的剑。璀璨的星光和明亮的月色变得淡了,因为他们被这两柄剑夺去了光辉。   “你来了。”西门吹雪。   “我来了。”叶孤城。   这是极为简短的对话。   西门吹雪没有问叶孤城为何来的如此晚。这半个多时辰内,他连姿势都未换,抱剑而立。作为西门吹雪——一把冰冷的剑、一个冰冷的剑客,他是不会不耐的。况且,他等的人是叶孤城。一个值得他长久等待的剑客。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对视一眼,在各自的视线下缓缓拔出长剑。   这时候,星光月色更淡了,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已集中在两柄剑上。   下一刻——双剑已同时刺出!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刺出的剑,剑势并不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还有很远。   他们的剑锋并未接触,就已开始不停的变动,人的移动很慢,剑锋的变动却很快,因为他们一招还未使出,就已随心而变。   在常人看来,这一战既不激烈,也不精彩。   而在下面旁观的并不是普通的“常人”,他们就算不是剑客也是当今江湖上的分位极重的武林高手。   他们心中皆是一惊。   这二人,他们的剑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这也正是武功中至高的境界。若再往上,修炼得便是心境了——同为悟道。   二人剑与人合一,此时交战的,不是两名剑客,而是两柄绝世神剑!   西门吹雪的剑,气势磅礴,挥出的剑花,像是一道道闪电,又猛又迅。   叶孤城的剑,轻灵飘逸,就像白云城外的风和云。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根本无法捕捉。   两人的剑势越来越快,越来越烈。最后,西门吹雪使出他用剑以来最快的一剑!刺向叶孤城的胸膛。而叶孤城此时也施展出了他的成名剑招,举剑刺向西门吹雪的咽喉——天外飞仙!   “!!!”陆小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中猛然沁出了冷汗。   林溯虽然不懂剑,但她的眼力极好。   两人的剑术不相上下,这一招刺出速度亦然。恐怕难分胜负。   而胜负难分的结局就是——当西门吹雪的剑刺入叶孤城的胸膛的通时,叶孤城的剑也必定刺穿他的咽喉。   ——两败俱伤!   陆小凤的指尖已经开始犯冷。这样的结局,他更加无法接受。   可是谁能阻止呢?   这两个绝世剑客,使出了用剑以来,最快最猛最妙的一剑!若有人阻止,必须能同时破开两人的剑势才可。放眼望进天下,有几人能做到?   或者说,除了当世的几位甚少出世的大宗师,又有谁能做到!   然而,还是有这么一个人的。   就在两人的剑互相刺入对方要害时,一道剑光闪过,它既有西门吹雪的冷冽,又有叶孤城的轻灵。   这一剑仿佛从天而来,带着雷电之威,狂风之势,亦有着万物生长一般勃勃的生机。天上的星光月色,地上的万家灯火,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在了此剑之上!   这是什么剑?又是什么人才能使出这样的剑?   众人来不及反应,这柄突然而来的剑已经搭上二人剑身的交汇处。下一刻,剑锋一转,猛的上挑——就这么轻松写意而又霸道至极地破开了二人的死局!   晃眼的剑光闪过后,众人凝神望去。这突然出现并且成功破开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剑势的人,并不是江湖上熟悉的面孔,亦不是不出世的老前辈。   这是一个女子,漂亮,明媚且年轻的女子。   此女子虽一身道袍,但并不是仙风道骨不染人间烟火的超然孤傲,反而生机勃勃,还带了几分方入世的天真。   可就是这样明媚还带了几分天真的年轻女子,一剑破开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惊为天人!   不过她此时看上去并不高兴,活泼灵动的大眼全是怒火。   “唰”地一声,剑已归鞘。她瞪向叶孤城,拿剑鞘指着他,怒斥道:“师父交代,见姓西门的剑客。需礼让三分,不许拔剑相向。”   叶孤城还未说话,西门吹雪倒是先开口了:“我与叶孤城约战,干你何事!”   此时他的声音冷的都能结出冰碴子!   而女子并未理会西门吹雪,又道:“师祖有训,门内弟子不得外在轻易与旁人比剑!除非……除非!”   说着。女子猛然停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叶孤城又看看西门吹雪。   “你,你们……”她突然瞪大眼,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瞠目结舌。   师祖有训,门内弟子不得外在轻易与旁人比剑。除非——有意与其结为道侣。互为情缘,心意相通,共成大道。   叶孤城像是也想起了这条毫无道理的门规,虽然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可是手背上爆出的青筋已经暴露了他。   “……师姐,”你听我解释。   叶孤城这一声师姐才出口,那女子已从震惊中恢复回来。她抬手止住叶孤城的话,扭头再度看了眼西门吹雪。这次,她的眼神带着娘家人的打量与挑剔。   “虽然目前剑术弱了些,不过毕竟年纪还轻,天赋还算不差,勉强与你相当。”   “……”能说剑神西门吹雪剑术弱的,天上地下,恐怕只此一人。   西门吹雪的面色虽然冷极,但他从方才这女子的那一剑便能得知,她是有那个实力说出这番话的。能一剑破开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人的剑势,这可不是1 1=2那么简单。   虽然心中不爽,但更多的,是对女子的战意。   那女子自顾自地说着,回身拍拍叶孤城的肩膀。“回去我会和师父禀报,你早日带他回师门,完成仪式。”   仪式?   什么仪式?   当然是向天地禀明,结为道侣的仪式!   西门吹雪:“???”   ——比剑还要仪式?你们师门怎么这么多规矩。   叶孤城:“……”   ——并没有。   原本两败俱伤的结局转为如此这般难以言说的画面,陆小凤茫然地眨巴眨巴眼,不明所以。   他见林溯一脸复杂,以为林溯了解其中深意,不禁转头问她:“林溯,他们在说什么?”   林溯抽了抽嘴角,看上去十分难以接受,纠结又复杂。   “……别问我,我还没接受这个神展开。”   “神……神什么?”陆小凤没懂这个现代化的词汇。   闻言,林溯幽幽地转过头来,木然道:“方才那位,给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订了亲。”十分认真,并且强行的那种!   陆小凤:“!!!”   ——你说啥?! 第83章 皇上大赢家   云舒。   叶孤城与当今天子的师姐。她的年纪并不大, 今年才将将二十岁。不过她是刚出生不久就入了师门,所以叶孤城和皇帝都要称她一声师姐。   而这师姐也不是白叫的。才二十岁, 她的剑术已经窥得大道, 只差临门一脚。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方才的剑势, 她轻易便能破开。   至于那惊天一剑后的“定亲”, 叶城主表示——不许再提!   紫禁之巅的约战,以这种形式作为落幕。   因为剑神剑仙没有分出胜负,无数赌徒捶胸顿足,恨极了云舒。但这不包括皇帝。他现在对师姐的爱意爆棚!   因为,他不仅不会赔钱,反而会因此赚个盆钵满载。   为何?此事说来话长啊。   这大庆天子虽然不着调,大臣们也习惯了,平日都表示——皇上你高兴就好。但百万两黄金去压此场输赢,未免太过格。   且不说户部尚书李寻欢会不会给他拿出那么多钱。堂堂天子, 却自降身份沦为赌徒。单单这一点, 就够言官与大臣们的折子给他埋了的了。   皇帝自觉委屈极了。这明明是笔稳赚的买卖!凭啥不让他赚钱?   南王的套路他已了然于心, 到时候南王会找一个人易容成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一战。而假的叶孤城对战西门吹雪,这还用猜谁胜谁负吗?   成败立见分晓啊!   可是, 大臣们不让,诸葛神侯不让, 李千欢虽然没明确否定,但也委婉表示——皇上,我不会开国库给你小钱钱的, 死心吧。   至于蔡京的态度……皇帝表示,蔡京是谁?   不能赚(赌?)钱,皇帝很不开心。但大臣们很放心。   皇帝不开心,代表此路不通,没法子啊。至于不开心?没事儿,过两天给他找个贪官抄个家就好了。   大臣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皇帝是谁?如此画风奇葩的皇帝,古往今来只此一位!永远不要小瞧他对金子的执着!   此路不通?没关系,还有别的路走。   恰巧,来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京城地下赌庄的两个大头李燕北和杜桐轩先后被人杀害。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珠一转,有了注意。   ——行!你们不是不让朕下注吗?朕自己开个盘口儿!   皇帝先是卖了缎带集资。而后又命大内侍卫在外设了赌局。皇宫的大内侍卫全部直系听命于皇帝。哪怕皇帝的言行再不靠谱,他们也得执行。   有钱,有人。自李燕北和杜桐轩死后,京城地下赔率最大的赌局立起来了。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可是,逢赌必有输赢。无论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谁赢了,他都捞不着钱。   如此视金钱如江山的皇帝哪能给别人做嫁衣?在对金钱上面,他的心眼儿多着呢!   皇帝设下的赌局与旁人不同,一共有三注。西门吹雪胜、叶孤城胜,还有那新出的一注——平!   可是,怎么平呢?   南王找人代替叶孤城与西门吹雪比剑的事儿,皇帝心里头门儿清。此战“叶孤城”肯定会输。既然如此,让那“叶孤城”来不了不就好了。   然后,皇帝蔫儿坏地给他师姐云舒写了封秘信……   最后,皇帝满怀欣喜地等着南平王带着他儿子来造反。坐等收钱。   可以说,这里头造反的南平王等人,西门吹雪,叶孤城他们都被这奸诈的皇帝算计了。   “嘿嘿嘿!”   听到侍卫禀报的消息,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龙颜大悦。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无数的金银元宝和成堆的银票中开心地打滚儿。   洪七抬眼疑惑地瞅瞅皇帝,拿出嘴里叼着的鸡腿,问他:“嫩(你)喜(笑)甚?”   “嫩别管。”皇帝显然是有些得意忘形,连口音都被带偏了。   “……这银(人)癔症了吧?”洪七小声嘀咕了一声儿,再度把心神放在手中的烧鸡上面。   这烧鸡不同于烤鸡,得趁热吃。他才刚啃了个鸡大腿儿。   “吧唧吧唧!”   “嘿嘿嘿!”   因南平王造反一事,互送皇帝回养心殿的侍卫们,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不禁背后凉嗖嗖。   “皇上,您没事吧?”   “朕没事。嘿嘿嘿……”   侍卫:“……”   ……   养心殿的画风明显不对。而这边就正常多了。   “是你?”林仙儿看到眼前的人失态地惊叫一声,花容失色。   “?”南宫灵瞅瞅林仙儿,疑惑地抬头,“姑娘,我们认识吗?”   “我……”林仙儿美目闪了闪,又见南宫灵身边的乔峰也看过来,她面带歉意地欠身。“方才看到少侠的侧脸,还以为见到了故人。抱歉,是仙儿认错人了。”   “嘿嘿,那你的那个故人想必长的也跟我一样俊俏。”南宫灵哈哈一笑,打趣了一句,便把此时揭过。   林仙儿身后抱剑不语的阿飞抬眼看了南宫灵一眼,仿佛是在确定是什么。而后,见南宫灵不像是有威胁的样子,便不再关注。   “阿飞,天色很晚了。我们去找师父,一起出宫吧。”林仙儿朝他道,而后对南宫灵与乔峰两人颔首告辞。   待走到百米外,阿飞的脚步突然停下。   林仙儿明显是心不在焉,眼眸轻垂,脚步放地很慢。连阿飞超过自己都没有注意。直到撞在了阿飞身上,她才反应过来,抬眼看他。   “阿飞?”   这英俊挺拔的少年,正紧皱着眉,凝视着眼前的绝美少女。   就在林仙儿感到极不自在,要躲过他的目光时,他终于开口了。   阿飞少年的瞳色漆黑,如墨染一般。他凝视着眼前的少女,极为认真地说:“他没我长得好看。”   “什,什么?”林仙儿茫然地眨眨美目。   “方才的那个男人,”阿飞指南宫灵,“他没我长得好看。”   阿飞的话就像叙述一件事实,而他的语气十分郑重,严肃,认真。   “……!”林仙儿被他逗乐。玉手抬起,捻成一朵白玉兰花,掩面娇笑。   因为阿飞,林仙儿笑完只觉得心中的慌乱消减大半。   她抬眸望着眼前的少年,双眸如水,嘴角含笑。向她的少年道出如蜜一般甜的言语。   “在我眼里,自是谁都比不上你的。”   少年听了,一双黑眸瞬间亮了亮。紧绷着的薄唇,也放松些许,微微上翘。   林溯觉得,如果现在给阿飞身后加一条尾巴,那尾巴一定是翘上天了。   “咳!”林大夫用力地干咳一声,提醒两人,她这个大活人过来了,就不要若无旁人地虐狗了。   “师父。”林仙儿转身。   “……”阿飞斜眼看了眼林溯,那眼神好像有些不满。不过只不到半秒,他的视线就从林溯那儿离开了,重新放在林仙儿身上。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林溯对二人到了句,便率先走在前面。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他们在一起,她可不想凑上去。   上回套路剑神的事儿,她还记忆犹新。虽然现在自身武功今非昔比,但一想到剑神身上那骇人的冷气,还是不免心虚。   “师父。”林仙儿提裙,小步跑跟上林溯。   林溯回眸,面带疑惑。“怎么了?”   她这个徒弟,甚少做这种不符合大家闺秀的举动。   “师父,我方才遇见……”林仙儿咬咬下唇,凑近林溯耳边轻生道了一句什么。   林溯秀眉一挑,“当真?”   “嗯。”   黑白分明的眼珠儿转了两转,林溯笑笑,伸手揉了揉自家徒弟弟的小脑袋瓜。   “没事,”她出言安抚,“南宫灵此人少年心性,想来早就忘了此事。就算他还记得,事后想起,也不会追究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南宫灵就是个傻白甜,忘性大,还很好说话。   “嗯。”林仙儿应了一声,放下心来。   林溯在林仙儿心中非比寻常,她的话,就像定心丸,恐怕比南宫灵本人说都好使。   安慰完自家徒弟,林溯也不禁又把往事提上心头。   这事儿,也太巧了些。   南宫灵就是当初林仙儿从棺材里放出来的乞丐。   可是,身为丐帮帮主义子,又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还能被人诓骗下药什么的……   林大夫不禁抽了抽嘴角。   ——如此蠢萌,怪不得任慈把少帮主的位置给洪七而不是南宫灵呢。   这孩子这么好忽悠,等当上了帮主,还不得把丐帮都给坑没了?还是早早“嫁”入西夏,祸害一品堂去吧。   可林富的事情又是谁做的呢?   林溯转念一想。这林富的死因,她一直没有想通。   正细想着,林溯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人。此人素衣白袜。面容姣好,唇红齿白。他站在这月下,仿佛是令一轮明月,夺走了地面上所有的光彩。   “哼!”林大夫冷哼一声儿,暗中嘀咕。   ——此人端的是一副皎洁出尘之姿,可实际上心黑手黑,一肚子坏水儿。林富一事,搞不好就是他干的!   而我们皎皎如月的无花少年,并不知道,某个小心眼儿的大夫,因着前几日的事,把这顶锅,扣在了他的头上。   “师父,我们就这么出宫么?”林仙儿问。   “嗯。”林溯淡淡道。   按理说,林溯是被请来的,她最少应该朝魏子云打声招呼,而不是一声儿不响的走了。这样未免有些降格调。   可说实话,林溯对这皇帝的感官平平。他“请”林溯过来,主要是为了借她的面子,让进宫的武林人士安分些。至于这皇帝有没有担心自家师兄的安危在其中,林溯也没那个兴趣去想。   现在事情结束,南平王落网,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相安无事。她已经没有在这里耗着的必要。   再者说了,西门吹雪还在呢,林溯觉着……她还是先走为妙。   然而,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溯停下脚步,看向十米外走过来的两人。陆小凤和西门吹雪。   “林溯,你这是要出宫?”   “不然呢?”林溯反问一句,噎住了陆小凤。   她本想再赠陆小凤个白眼来着,可是西门吹雪还在呢……低调!   只见我们的剑神大人,带着一身冷气迈步移了过来。他先是瞥了一眼林溯腰间的笛子,而后才用那含着霜雪之意的声线道:“你废了金九龄的武功?”   虽是问句,但西门吹雪说的斩钉截铁,一点否定的余地都不给。   “是我。”林溯受“宠”若惊。这西门吹雪突然问她这事儿是什么意思?   闻言,西门吹雪再度瞥了一眼林溯腰间的竹笛,问她:“为何不习剑?”   “……”林溯嘴角一抽。   习剑?等学了剑好让你终于有由头来砍我么?   “我门派武学,主要修得是点穴截脉之术,锋利的刀剑于我无用。”她这般说道。   “嗯。”西门吹雪点点头。看上去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并没有像林溯所想,找她算账的年头。问林溯为何不习剑也是因为他知道林溯手中有本绝世剑谱。这么好的武功天赋,守着一本绝世剑谱不学,自然是没有道理的。   没人会对《独孤九剑》不动心。   说起《独孤九剑》,西门吹雪把手伸进怀中,拿出当日林溯赠他的这本《独孤九剑·破剑式》。   在林溯不明所以的眼神下,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剑谱扔给她。问:“时隔一年,你的第二本在哪?”   这话一出,林溯顿时底气不足。   “抱歉,西门庄主。明日我就把整套剑谱送去万梅山庄。”   “不必。”   西门吹雪竟然拒绝了?   别说林溯,陆小凤都有些不可置信。在对于剑,西门吹雪的态度可是与他本人冷冰冰的气质截然相反!   就在林溯和陆小凤诧异之间,只听西门吹雪又道:“冬月十五,叶孤城会来我万梅山庄做客。”   “……昂?”然后呢?   然后,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继续面无表情地对她说道:“到时,你来万梅山庄。”   林溯:“……”   “西门,你这是要干嘛?”陆小凤被吓了一跳。叶孤城跑去塞北万梅山庄做客?依着西门的性子,叶孤城上门的第一天,二人不就得继续今日未完成的一战啊!   ——可西门叫林溯去干什么?   西门吹雪淡淡地瞥了一眼陆小凤:“她是大夫。”   说着,他转眼看向林溯,说出一句最长的话。   “叶孤城会在万梅山庄停留一个月,你须确保,我与他二人一月之内的比剑——不少于十次。”   ——十,十次?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拔剑必见血的剑客,尤其是西门吹雪。一个月内确保他们可以比剑不下十次,这……这……   怪不得西门吹雪连剑谱都不要了,原来在这儿等着林溯呢!   陆小凤一愣,脑中突然回想起林溯当日在峨眉套路完西门吹雪所说的话。   ——‘今日,多谢二位成全……西门庄主,下次你再出门比剑时,可以考虑带上我。’   考虑带上我,带上我,我……   “……哈哈哈哈哈!林溯啊林溯!”陆小凤突然大笑出声,指着林溯,笑弯了腰。   ——这叫什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林溯:“……”   ——西门庄主,我觉得剑谱就挺好的!真的! 第84章 到底谁的糖   偌大而华丽庄严的紫禁城里。大庆年轻的天子正在端坐在养心殿的龙椅, 一脸虔诚地数着银票。那银票成堆,捆起来都有一人高了, 可他乐此不疲。   云舒有些看不过去了, “师弟, 你已经数了三天了。”   “我再数一遍, 最后一遍!”皇帝保证着,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这三天里,你可除了数钱外,什么是都没做。之前你不是请了林溯?听说她因此一路遭遇四次截杀!师弟,她与我师门有旧,你可不能就此一带而过。需得好生答谢一番才是。”   “我知道啊。李尚书特意和我提起,我怎么会不上心?本来我准备在此事后给她封赏封赏来着,也算是作为沿海一事的报酬。可是人家当天夜里就走了啊。显然是看不上我这点儿东西呗!”   皇帝鼓鼓脸颊,又继续数钱了。什么事儿也不能消减他对银票的热情。   见此, 云舒无奈垂眸, 伸手抓了一把银票。   她自小长在道观, 虽说道观人气冷清了些,但衣食不缺,对金钱没什么概念。所以不明白师弟对这些身外之物为何如此看中。   “师姐, 你缺银子了?”皇帝见她抓着一把银票怔神,先是肉疼地皱皱脸, 而后痛下决心地摆摆手,自认十分大方地道:“送你,送你!”   毕竟如果没有师姐那惊天一剑, 他也不会得这么多小钱钱。   而云舒并没这个意思。她摇摇头,放下了银票。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对皇帝说:“师弟,我听说不少人因为输了赌局,倾家荡产。如今你赢了这么多银子,有何打算?是否要还一些给他们?”   “还?!”皇帝的声音拔高,而后把头摇地像是个拨浪鼓。“不还!”   “可……”云舒皱眉。   “师姐,你不懂!”皇帝也不数钱了,放下银票一本正经地给自家师姐讲道理,“这些下注的人,多半是赌徒,剩下那小半也是存着侥幸心理,想靠此事翻身家的。”   “可赌博一事,十赌九输,他们既然选择赌,就必须能接受输的后果。”   “若是每个赌徒赌得倾家荡产,都要把独资还给他们,庄家不得陪死!又哪会有那么多的赌坊开得风生水起?”   “再者说了,”皇帝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就算把赌资还给他们一成,他们十之八’九还会选择赌!师姐,你若不信大可去城里头的赌方看看。那些常日泡在里头的人,人就想疯魔了一样,整个心神都放在了赌这一字上。不少人因为赌,倾家荡产不说,还为了集到赌资,卖妻卖女,六亲不认。这次的这笔钱,还不如输在我这个皇帝手里。”   “明日我就会把钱入到国库,然后让李尚书从中抽取两份。一份送到边疆给战士们,另一份分成几波,送到西北。今年雨水少,西北多地干旱,颗粒无收,虽然我下令免了三年的税,可百姓们依旧不好过。相比起来,那些赌徒的倾家荡产算什么?灾荒一闹,百姓们食不果腹,饿死人都是常有的事。他们才是真正需要这笔钱的人!”   “与其把钱还给那些赌徒,倒不如把这笔钱拿来赈灾。也算是给他们积了阴德。”皇帝这话说的阴阳怪气。   反正不管怎么样,让他把钱换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手段是不光彩了些,可是凭本事赢的钱,凭什么换回去!让他们拿着继续去别处赌吗?   “行!我说不过你。”云舒叹了口气。他们三个师姐弟里,属这个最小的师弟最能说。讲起大道理来,一条接一条。就算讲不过,也会撒泼打滚地让你点头。   “不过你也别总‘我,我,我’的,”云舒提醒他,“难怪阿城说你没个天子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个皇帝。”   “师兄他那是嫉妒!”皇帝撇嘴哼哼了句,“我,朕写信央求了他好久,师兄他才答应收南平王世子为徒,假意投诚南平王。”   “朕就不明白了!不就是个记名弟子,又没入我纯阳的师门、也没污了他的名声、更没拉他那宝贝的白云城下水,师兄他至于吗!”   “可他最后还不是答应帮你了吗?”云舒摇摇头,柔声劝道,“你也别总是这般孩童心性。”   面对自己的两个师弟,她一向是个称职的师姐,明明比两人都小,却比皇帝稳重多了。   “师父说,你学的是天子之剑,以身为剑,守大庆江山。”   “你应该多学学阿城,看他多沉稳。”   “师兄那是沉闷!”皇帝哼了一声儿,“他天生就这个样子,小时候就跟个闷葫芦似的。跟那西门吹雪差不了多少,顶多没他冷罢了。”   “再者,虽然朕有时候是任性了些,但师姐你看朕把大庆治理的多好?国强民富,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说着,皇帝站起身,张开双臂,昂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开了屏。   ——老头子养出的两头狼已经摁死一匹了,接下来该轮到……   皇帝正盘算着,却冷不防听云舒来了句:“方才你还说西北闹灾,百姓食不果腹呢。”   “……”皇帝一时语塞,颓丧地一屁股坐回龙椅,委屈巴巴,“那是天灾!朕又管不了。”   “师姐,你就不能说点儿我的好?”明明比云舒大上三岁,可他就跟长不大似的。这不,又噘嘴了。   “好好好,”云舒举手告饶,“你最好了。”   皇帝:“……你这也太敷衍了!”   “……”   云舒尴尬地摸摸鼻子。   ——呀,被看出来了。明明小时候这话挺管用的……   ……   紫禁城发生的事,林溯不知,更不知皇帝有“犒赏”她的意思。她已经和徒弟回了江南。   而她的小院儿里头,已经有位客人早早地等了。   院中,一身火红的东方,正端坐在石桌旁,品着狮峰龙井。   修长白皙的手仿佛是上天精心雕刻出的白玉,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到了极致。一如他本人,寻不出任何死角。   见林溯进来,狭长的桃花眼一抬,望向她。   “回来了?”   他的语气极其自然。就仿佛是……在等妻子归家的丈夫。   “此行玩儿得可好?”   “可别提了!”   林溯看上去极为疲惫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坐到东方对面。而东方也十分适时地抬手斟了杯茶给她。   “我都不知道这次去京都,到底是去干什么的!”林溯把茶水一口气喝光,开始吐槽。   “这一趟去的,正事儿没有,倒是看了不少热闹。”   明明她去京城的路上,那叫一个胆战心惊,跌宕起伏。可居然入了京城就像是没了后劲儿。如此虎头蛇尾,真是让人好生失望。   东方垂着眸子,又把林溯杯中的茶水斟满。   “看来是一无所获。”他抬眸望她,眼中浮现她的倒影。   其实,东方倒是觉得这样很好。朝廷、皇家,她还是少掺和为妙。跟那李氏兄弟也走的远点儿。省的什么事情都扯上她。   “但,也不是全无收获……”林溯说着,本想伸手去拿茶壶,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茶杯已经满上了。   她转转茶杯,歪头道:“废了一个潜在的仇人。也算上是点收获吧。”   “废了?”东方微微挑眉。这张妖孽般地脸,哪怕只是轻挑下眉,也是说不尽地魅惑风情。   “对付仇人,应当一刀斩杀,以绝后患才是。”   “废了也差不离……”林溯说着,见东方不赞同地眼神望过来,摆了摆手。“罢了。不说这个。”   “你此次回来,海上的事——可是已经解决了?”   “嗯。”东方淡淡地应了一声。流光溢彩的眼底闪过一道暗色。   他亲手砍下了史天王的脑袋,本想把这头颅带回来给林溯出气的。不过想想这人头也太血肉模糊了些,遂罢了这念头。   “那应该收了不少好东西吧?”林溯手臂拄着桌面,玉手脱腮,笑眼弯弯,“教中每次行动结束后,都会给众人分红。可有我的份儿?”   此时的林大夫,一双清澈的杏眸亮晶晶的,像是在讨糖果的孩子。   东方嘴角不自觉的轻扬,眼底含笑。“自是有的。”   美人一笑,林溯不禁被眼前的美色‘诱地失神。   东方模样生得极好,又是侵略性极强,勾人心魂的妖孽脸。这点林溯一早就知道。可她大多和东方相处时,他不是面无表情就是被自己气地黑了脸。再妖孽的面容,也减了三分颜色。   可今日他一笑,林溯才知道这人竟然是这般地让人挪不开眼。那狭长的桃花眼微微弯着,眼中流光溢彩,如梦如幻,惹得人心甘如怡地醉在其中,不愿走出。   “东方,你今天真好看。”她喃喃道。   这是林大夫的肺腑之言。可东方教主一听,却敛起了笑意,瞬间黑了脸。   “哎,你怎么了?”林溯回神,方才那惹人沉沦的桃花眼眼中如梦如幻地流光不再,取而代之地是化不开地浓墨,宛如北海冰溟,忘川涯底。   “什么叫做我‘今日’,‘好看’!”东方咬牙切齿。   ——这个女人,平日里都瞎了吗?   再者,那个空泛至极的“好看”又是什么破词!   “你别误会呀,”林溯连忙道,“你平日也好看,只不过总是板着脸。今日一笑起来——特别好看!”   “那你这是怪在我,平日里对你冷脸相待了?”东方一记眼刀扫过来。   “昂。哎不对!我没这么说啊!”林溯简直要哭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十分善变,这东方教主的心思,简直是比女人的心思还难琢磨,也更加善变!真是一言不合就黑脸,一点预兆也没有。   听着院中的动静儿,早在进院儿时就默默地拉着阿飞进了屋子收拾包裹的林仙儿摇了摇头。   这两人,凑在一起,就没有个心平气和的时候。   可人家话本子里都是男人哄女人,怎么到了师父和东方先生这里就反了过来?   阿飞见她摇头,伸手扯扯她的袖子。   “??”林仙儿疑惑抬眸,眼前的少年虽面无表情,但却能从眼神看出了真诚之意。   只听,他对她道——“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他的话说得认真极了,还带着他自有的倔强与固执。   “!!”   林仙儿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瞬间把袖子从阿飞手中扯回,然后转过身去。那绝美的面容,此时已浮上了两抹羞红。   看看。   这才是正确的相处模式。 第85章 何为活人不医   这几日, 林溯什么都没干,净顾着哄人了。   ——好言好语地哄, 诚意十足地哄。   林溯只觉着, 她把当初窝在深山老林学药理熟悉药性的那股子劲儿都拿出来了。   她就差跟李寻欢似的跪祠堂写忏悔文了!东方才勉强饶过她。   而好不容易林溯才把我们的东方教主哄好, 麻烦就又找上了她。   ——德济堂遇到了难事。   因为林溯这一直跑这跑那的, 做个甩手掌柜,所以德济堂的大多数事情都归于账房先生管。他也是经验丰富的老人了,德济堂虽然总是入不敷出,但也没把林溯赔个底儿掉。   而今日,却不想一直管理德济堂游刃有余的账房先生让林管家通报林溯一声儿,说自己有事寻她。   此时林溯正在与东方对酌,一听管家这么说,与东方对视一眼。   “我去去就来。”   林溯说完这句话便起身走出去,东方凝望她远去的背影, 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只觉得方才的琼浆玉露已经索然无味。凝眸想了想, 他起身跟了上去。   “东家。”   林溯来到德济堂,早就等待她的账房先生朝她拱手。   林溯颔首。“李先生。”   账房先生把林溯引进柜台,上面早就摊好了几本账本。看样子, 是要核对账目。   看着那整齐排列的账本,林溯面上大写的拒绝。“李先生, 不是说好了,每年年底对账吗?”   林溯也是越来越懒,德济堂刚开时, 每月都会与账房核对账本,后来变成三月一对,半年一对,最后,竟成了一年一对。   “东家,今日是另有要事。”账房先生找出年初与这个月的账本,递给林溯。   “东家请过目。”   林溯疑惑地歪歪头,垂眸扫了一眼。这两本账本分开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放在一起,就能发现其中端倪。   德济堂每月所收的药材,短短半年,竟然长了四成!   账房先生作假账本,从中谋了利?不。账房先生是个读书人,把钱看的淡得很,不屑做出这种事。况且,这账本还是他主动给林溯看的。   “怎么回事?”林溯眉头轻皱。   账房先生叹了口气,道:“从年初开始,杭州城里头,各家的药材供应商都一齐涨了价格。”   “因为来此的病人多,药材也没得快。每月十五,我们德济堂都会补些药材。起初我还是以为药材涨了价,没怎么在意。毕竟来这里头的病人,大多都急需药材,那价格也还算能接受。”   “可现在发现,事情并不是药材涨价这般简单。”   账房先生摊开九月的账本,上面进货的支出账目空空如也。   “今年少雨,日头毒辣,天气炎热。农地里劳作的村民和城里各家的邻居们,每日都会备上不少消暑的藿香,可中暑的依旧不在少数。这个月,消暑的药材已经所剩不多。我去联系供药材的商人,他们却说药材已经被城里其他几大药房全部收购了。”   林溯歪头,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所以呢?   东方见此,觉得林溯迟钝的可以。   “此事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东方勾起个讽意十足的浅笑,一语道破。   闻言,账房先生叹了口气。“是啊。杭州的药材没有,我大可跑一趟扬州去收。可到了地方,一听我是德济堂的人,便直言没有。”   “我走了几家,到处碰壁。最后回来时,还是一个与我有几分交情的药材商和我说,不是他们不卖药材给我们,而是不能卖。”   “城里的回春堂,百草馆,九芝堂等几大药店,联名抵制我们德济堂。若是有哪家药材商卖了我们药材,他们便不再收购那家的药材。”   药材商,卖的就是一个量。回春堂,百草馆等药房,都是在江南何处都有分店的大药房,他们若说不收谁的药材,等同于断了他们大半的生路。毕竟,德济堂只是一个独立的、算不得是药房的医馆。哪怕上门来求医的病人再多,所用的药材,一年里头也赶不上别的药房一个月的量。人家可是有好几处分店的。   “……”   林溯沉默了。   都说同行是冤家,可是在这个时代里,医药方面,竞争真的不算激烈。她想不通为什么这几大药房突然对她的一个小小德济堂发难。   “呵,真是活腻歪了。”东方面沉如水,眼中所含的煞气让账房先生胆战心惊。   “东方。”林溯皱眉,轻唤了东方一声。后者闻言,面带不爽,可还是收起了那慑人的气场。   再回小院儿,林溯已经没了方才把酒言欢的心情。   抬眼见林仙儿与阿飞出游回来,她起身,对林仙儿嘱咐了句:“仙儿,你下午随我出去一趟。”   说完,她还看了眼在场的两位男士。又道:“你们两个就别去了。”   东方:“……你以为我很闲?”   阿飞:“……”   虽然他没说话,但是那放在剑柄上的手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   ——拔剑吧!   “阿飞。”林仙儿柔柔地唤他。后者身子一顿,松开手,垂下脑袋。看上去委屈又失落。   “……”   林溯无语,只觉着牙酸。而后想到林仙儿经常在德济堂给病人问诊,她的美貌也是杭州城里出了名的。自阿飞来了后,她便活泼了许多,经常与阿飞出门游玩。想来杭州城里,认识她的人也不少。倒是她这个德济堂的主人,一直东跑西跑。好不容易回来,大多也是窝在院子里喝酒制药,甚少在杭州城里露脸。   细想一番,林溯打消了带林仙儿出门地念头。   “算了,”林大夫摇摇头,“我自己去。”   说做就做,林溯回书房写了个清暑的方子,便出门了。   而被她冷落在角落的东方教主,潋滟的桃花眼闪过一道暗色。他招了招手,对暗处道了句:“跟上。”   ……   林溯这一趟去得不久,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来了。   她的手中拎了好几个药包,微微垂着眸子,若有所悟。   “主子回来啦!”春桃笑容可掬,“我去吩咐厨房一声儿,给您备饭。”   “不必了。”林溯挥挥手,看上去有些疲累。“去库房拿两坛酒给我。”   “这怎么行!”林仙儿听到动静儿,迎了上来,绝美的脸蛋儿写满了不赞同,“方才就听春桃说,师父你晌午只喝了两杯酒,都没怎么动筷子。现在回来,怎么又要喝酒?”   “我的酒量你是知晓的,没事。”林溯说着,又转头朝春桃道,“去吧。”   正主儿发话,春桃哪怕也不太赞同,也还是依言去库房拿酒了。   “师父……”林仙儿又劝,却被林溯挥手止住。   她也再没说什么,径自进了屋。   留在原地的林仙儿轻咬下唇,揪了揪衣角。只觉得自家师父的态度反常。下一秒,她转身走出内院,出了德济堂,朝东方所住的客栈走去。   ——既然她劝不了,那就换个人来。   一刻钟后。林溯的房门被敲响。她只是酒杯顿了顿,再无其它动作。显然是不想被打扰。   而门外的人才不管这个,仿佛是气着了,一脚踹开房门,破门而入。   “东方先生!”林仙儿小声惊呼。   她是来找他劝人的。而这般“劝法”,真的不会不仅没劝成,反而打起来吗?   东方可不管那个,大步流星地进了屋,坐在林溯对面。他面沉如水,狭长的桃花眼眼底漆黑一片,宛如忘川涯底。   “只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就把你打击到了?”   闻言,林溯弯弯唇角,笑不达眼底。“当然不是。”   她只是在想事情。   晌午,她出去了一趟。拿着方子去城里转了一圈儿。她首先进的是回春堂。   给她抓药的是回春堂的小伙计,一见她拿着方子来,看上去有几分幸灾乐祸。不过却不是对她这个“顾客”。   “姑娘,你也是从那小德济堂来的?”   林溯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朝小伙计温婉一笑:“是啊,今日还有别人与我一样如此吗?”   “可不嘛!”小伙计笑眯眯点头,得意洋洋。   “那德济堂没了药材,上门求药的人,要么拿着方子来抓药,要么转道来了这里看病。”说着,小伙计还指了指正在和坐堂大夫对话的一人,“喏,那位公子也是。”   林溯敛眸,随即又快速抬眼,如水的杏眸清澈灵动,黑白分明。仿佛方才眼底一闪而过的沉思是错觉一般。   “我还以为就我一人运气差,恰巧赶上了德济堂缺了几味药材,原来不光如此啊。”林溯唏嘘着,“这没了药材,还怎么给人看病抓药?”   “嘿嘿,那是他们自己活该。”伙计虽然嘴上不停,但是手上的速度却不减。他已经快速捡好药材,开始用纸包上。   “哦?这怎么说?”林溯歪歪头,看上去就好像是性子活泼灵动的姑娘,好奇心也重。   小伙计没好气地哼哼了两声儿,道:“还不是德济堂做的太过分,城里头大多数人,不管是顽疾在身还是有个头疼脑热,全都跑去了德济堂。搞得我们这边儿门可罗雀。”   “病人去那里,也是有他们的道理啊。”林溯微微瞪大眼眸,只觉着就因这点就招人恨,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我知道,”伙计嗤笑一声,“不就是因为德济堂有个大名鼎鼎的医仙吗?”   他面带不屑。“可是姑娘,你去德济堂看见了那医仙了吗?”   “呃……”林溯语塞。她总不能说自己就是。   小伙计见她如此,自认为理解了她的意思。“没见着吧?不仅是你,城里头有几个见着过的?”   “有个医仙名头又怎么样?开了医馆,甚少出面,倒是她的徒弟经常来给人看病。可她徒弟又怎么样?还不是和那里头的坐堂大夫一样,给人治治头疼脑热,伤寒风寒。”   “可是……”林溯皱眉,不禁反驳道,“德济堂着手的病人,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的百姓。只看病,不问药钱。”   “那是以前!”小伙计把包好的药包递给林溯,“你看现在,去她那里看病的人,可比付不起药钱的穷苦人家多多了!”   “他们啊,都是奔着那医仙的名头去的。可那又怎样?人家可是堂堂的医仙!”小伙计面露嘲讽,“人家清高着呢,怎么会把我们这样身份普通的老百姓放在眼里。”   “……”直面如此嘲讽,林溯只觉得火烧面颊,无话可说。   “燕六儿,住嘴!”回春堂的坐堂大夫此时已经给人开好了方子,一走过来,听见小伙计口出狂言,板起脸就是一句呵斥。   “林大夫乃江湖侠士,心怀天下。年前沿海一事更是以身试毒,因此亏损身体,白了头发。此等大仁大义,怎到了你嘴里就成了自命清高之辈!”   “那只是言传,再说了,又不是人家逼着她救人的。白了头发,能愿得了谁?说不定就是因为博个好名声,故意卖惨呢。”燕六儿嘟囔着反驳。   “你!”万大夫年纪不小了,下巴上留着长长的花白胡须。这胡子他平日里宝贝得很。此时被燕六儿气的手一抖,愣是失手拽下了两根胡子。显然是被气狠了。   普通人不通医术,正常人忽然白了头发他们只会觉得诧异,惊奇。可他是个大夫,哪里不会知晓,短短几日白了头发的原因。要么是哀大莫过于心死,心死如灰地白了头;要么是脑力心力用得太过,早生华发;要么就是……身体出现了极大损伤。   第一种多数是因情所伤,或是遭受了人生重大打击,第二种则是大多出现在军队的将领与谋士中。而林溯以身试毒的举动是无数人亲眼所见,除了第三种还能是什么?   如此仁义大善,却被这小伙计说成了博取同情。他怎能不气!   因为顾及林溯这个客人在,他也不好发怒,只狠狠地瞪了一眼。   林溯也是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付账走人了。   她的耳力极好,走到门外五步远了,还能听见万大夫对小伙计燕六儿的训斥。   “东家与其他药堂联手抵制德济堂,这事儿我本就不同意。但东家只是为了生意,你一个小小的药房伙计操什么闲心?还把人家想的那般狭隘!”   “虽然老头子我左右不了东家的决定,但这个药房里头我还是做的了主的。再让我听到你碎嘴叨舌,与客人贬低那位,看我不收拾你!”   “既然是江湖人,那就跑江湖去啊!干嘛还要来和我们老百姓抢生意。”   “你还敢说!”   万大夫哼了一声。“若老夫也有那般出神入化医术,定会如你的愿——待某一日杭州城染了瘟疫,你就等着死吧,没人救你!”   “江湖上有名的医者不少,而多半性情孤傲。宋问草倒是医术超群,是个神医。可本人的真正身份却是十分阴狠毒辣的铁鞋大盗。还有那平一指,以毒攻毒之术用得是出神入化,可又怎么样?他那一命换一命的邪门儿规矩让多少人望而却步!”   “而张简斋,林溯此等神医,相较之下不知有多难得!你却还在这里不停诋毁!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小心让受了林大夫恩惠的江湖人士听了,一刀割了你的舌头!”   “唔!”燕六儿听了连忙捂嘴,一双眼珠惊慌失措地乱转。   对于燕小六的话,林溯不知从何反驳;而万大夫的夸奖和维护,她亦是受之有愧。   她又在别处几家药房逛了一圈儿,但因为心不在焉,也没再打听什么。心思复杂得回了家。   面对东方的问题,她可以轻松写意地一笑而过,可突然上线的系统的问话,她却什么都说不出。   【林溯,你当初为何想要那“活人不医”的称号?】   林溯:“……”   她突然觉得难以启齿。   ——因为那时觉得这称号很酷,很帅。所以……   【你又可知道裴元为什么是“活人不医”?】   “……”   ——因为要给天下医者留条生路。   【同为万花,未免也差得太多了些。】   林溯:“……”   系统的几句话,林溯只觉着一块巨石压在心中,闷地喘不过气,羞愧不已;又觉得这是一记当头棒喝,羞愧不已之余,猛然醒悟。   半晌,只见垂眸沉思的林溯猛的抬眼,一双如水的杏眸,迸发出一道从未见过的光彩。见到的人,只觉得这双墨色的眸子所含的神采十分耀眼,光芒万丈。   “仙儿,以后德济堂只接疑难杂症和付不起药钱的穷苦病人。”   ——“活人不医”的称号已然在身,那么她自是要当得起才是。   虽比不得大师兄,但她林溯也同是万花弟子,又怎能差得太多? 第86章 她是个男的   时过几日, 天山缥缈峰。一身白袍,芝兰玉树的无为子正在静待一人出关。   一道同样白色的身影闪过, 只见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青丝随风, 如墨如夜。雪白的长袍映衬着他颀长的身材。汉水钟灵, 峨嵋毓秀, 庐山清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不说气质,连五官都完美到了极致。直挺挺的鼻子,樱红的薄唇此时正荡漾着一抹淡笑。   此人丰神秀逸,温润如玉,还带着世家公子的清贵之气。这样独特的气质,让人不禁联想到了花家七公子花满楼。   花满楼?不,他是与花满楼气质有几分神似,遭遇也有几分相像的原随云。   “师尊。”他躬身, 朝面前的人行礼。恭敬无比。   “嗯。”无为子淡淡地应了一声。他打量了眼自家愈加出色的徒弟, 只觉得现在江湖上的年轻人, 真的是了不得。要知道自己这身如仙如玉,芝兰玉树的气质,可是经过百年的沉淀。而他的弟子, 只二十出头,便已这般耀眼夺目了。   想到自家童童特赦原随云在缥缈峰闭关, 无为子莫名出现了一丝危机感。   “我听门人禀报,山下近日来出现了许多热闹的事。为师的一位老朋友,他的门人已经入江湖历练了。你此次出关, 除了回山西看望你的父亲,也该好好历练一翻。”   “师父说的极是。”原随云不疑有他。完全不知道自家师父莫名地吃起了醋。   “你那个随从上个月来,说你的那个拍卖岛已经初具规模。想请你回去主持大局。此番下山,也一并办了吧。”   “是。”   “不过……”无为子眼眸一眯,“我逍遥派虽然讲究的就是一个自在逍遥,但你也万万不能去学你师叔收的那个逆徒,做出天怒人怨,有悖伦理之事。”   原随云闻言,又恭敬是一拜。“谨遵师父教诲。”   原随云这个态度,无为子是满意的。他这个大徒弟,十分懂事乖巧。比他的小徒弟省心多了。嗯?等等……   一想起自家糟心的小徒弟,无为子又嘱咐道:“你出海处理岛上事物时,顺便寻一寻你师弟。他上次来信,说是被人拐到了一个岛上,高手如云。”   “为师本想让你师弟在那磨砺一番,谁知道一连三年都没个动静。倒是中了一种怪毒,受人牵制。”   “竟然如此?”原随云有些诧异。他的小师弟武功天赋极高,他都不能比之。本人也智多如妖,就是某些方面……不提也罢。   原随云暗中叹了口气。   一想到这点,小师弟被人算计,倒是情有可原。   “你且去打探一番,我倒是想看看,是谁那么大胆量,敢拐我无为子的徒弟。”他的话音不冷,也不带怒意,却叫人听了心中发怵。   “至于他身上的奇毒……”无为子沉吟一声,想到了一人,“前年,你师伯收了个徒弟,武功虽远远不及你二人,但医术却早已大成。你们若觉得苦手,大可去寻她。”   听无为子这意思,他是不准备出手了。也是,童姥去年年底怀有身孕,虽然月份尚浅,但现在都八月下旬,怎么也该生了。可腹中胎儿十分任性,现在也不愿意从娘亲肚子里出来。无为子大多精力都扑在了这上,哪有精力管别的。毕竟……按无为子年少时对师父说的那话来说——童童就是他的命!   “师父,不知小师妹的姓名是何?徒儿好方便寻人。”   闻言,无为子飘远的心神收回。淡淡道:“你师妹在江湖很有名气,下山一问便知。活人不医——林溯。”   无为子在道出活人不医这四个字时,有些玩味。也不知道,裴元听了这称号,心里头是个什么心情……   ……   远在江南的林溯并不知道一位师兄即将拜访。   她说做就做,第二日就让林管家去做了“活人不医”的牌子。   当然,几大药房联合抵制德济堂的事,不会就这么轻易翻篇。林溯不是圣母,反而是个小心眼儿的人。让她明悟是一回事,联手挤兑她那是另一回事。   那日后,她暂时关了德济堂,放出话去——德济堂暂时不会收上门的病人了,而她也不会接任何去寻她治病的帖子。为何?因为没了药材,开不了方子,抓不了药。   至于她本人?哦,对不起,最近一直在忙药材的琐事,抽不出空隙。   他们不是联合起来,以药材商为刀,来磨她的德济堂吗?那就别怪她这个“不懂规矩的江湖人”也用自己在江湖上的影响力,来对他们反施压了。也算是给几大药房一个小小的“回敬”。   而后她翻了翻空间包裹的金银。这两年多花钱如流水,银子所剩不多,只剩一万两,黄金倒是还有两万多。   也就是说,她现在手里只有二十多万两白银。   “这点钱怎么能够?”   林溯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大手大脚。然后猫进了库房,去清点东西了。   阎铁珊送来的狮峰龙井,嗯,这东西还得留着喝,不卖。他送来的几件翠玉摆件,玉质和雕工都是上乘,倒是能换个几十万两银子。   独孤一鹤送来的剑谱。算了。林溯把它往身后一扔。这东西当不了几两,拿到江湖上倒是会有不少人会重金买,但这举动无疑是下了峨眉掌门的面子。会得罪人的,得不偿失。   林溯又继续翻,可她发现不管是天禽门,丐帮等人,仿佛觉着自己是不喜身外物的世外高人,他们送来的礼品,都值不了几个钱。花家前阵子因她治好花满楼的眼睛的谢礼虽然不轻,可多数都是顶级的布匹等用品,用这个折现也太……   林溯咬咬牙,只觉着自己宁愿被看成一个俗人!   “林管家。”   “主子。”   林溯指指这库房里三个大小不一的摆件,嘱咐他道:“你让春桃寻来几块红布,把它们蒙上。下午你领着护院把它们送去当铺折成现银。”   “这……是。”林管家迟疑了声,却还是应下。   “师父,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林溯神色淡淡,“清清库房。”   说着,她又想到德济堂里头还有一个同样的白玉摆件,又跟林管家道:“前头药方里的摆件也一并拿去当了。”   林仙儿:“……”   清库房?   林仙儿一个字都不信!   师父从来都是很少过问这些琐事,库房更是从不清点。今天这举动,实属反常。   “师父,你可是急用银子?”林仙儿问,“我屋里头的首饰,有不少都用不上,不如让林管家一并拿去当铺吧。”   “不用!”林溯摆摆手,“你那些个首饰能值几两银子。”   曾为林仙儿购置首饰花了大几万两的林管家:“……”   “……”林仙儿也是被噎住一瞬,又问她:“那师父,你总得告诉仙儿,这是要做什么吧?”   林溯正掰着手指算银子。林仙儿这么一问,她的打算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搬家。”   “搬家?”林仙儿疑惑。这住地好好的,为何要搬家呢?   林溯收起掐算不停得手,朝林仙儿说出她的打算:“我准备在西湖畔买个园子。”   她让林管家去订的牌匾,也是为了挂在那上面的。   可是仔细算算,她刚来江南时买不起那西湖畔的房子,现在两年多过去,依旧买不起!   这真是一个伤心的故事(并不)!   ……   林溯把她暂时不接手任何病人的话放出去后,只用了五日,各大药房的老板就一齐上门赔罪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如万大夫所说,那些受过林溯恩惠的武林人士,来为恩人找场子了。   把人送走后,林大夫得意洋洋,就差给她安个小尾巴,让其翘上天了。   ——原来她“活人不医”的名声比她相像中,更有影响力!   然而实际上,我们的东方教主才是“为‘恩人’找场子”的主力。嗯……至于拿着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人就范的事,他是不会和林溯说的。   东方:就让这小傻子自己美会儿吧。   林溯的心情确实挺美的,因此手上制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她这次炼制的丹药都是用来吊命的。一颗吞下去,效果可比参片好太多!   林溯炼制了整整五瓶,共五十颗,包裹里头的珍稀草药去了八成。   这五十颗林溯只留了五颗,其余打算以每颗一百万两白银的价格卖出去。也就是十万两黄金一颗。这样,她立马就会到手四百五十万黄金。买个宅子,绰绰有余了。   林溯最先就是给阎铁珊去了信。因为霍天青还在珠光宝气阁当大总管,所以,这事儿天禽门也知道了。两方势力都各收了五颗。   他们本想买十颗的,可是林溯只给他们每方五颗。并且表示可以打折。   珠光宝气阁与天禽门的领导人也不是蠢人,且财大气粗。林溯突然说卖药,自然是有途径要用钱。别说这是出自医仙之手用来吊命的丹药,就是她朝谁开个口,后者都会主动送上一大笔银子。这可是医仙的交情,是可以救命的!只用银子就能换来,为什么不呢?   只可惜林溯不愿欠人交情。如果她真拉下脸来,还用那么费事?直接跟花家开口借笔钱就是了,哪里用得着去卖药?   不过,这一千万两白银到手,也够买宅子的钱了。毕竟她没想买多大的宅子,只是想与德济堂拉开些距离而已,宅子大小,无所谓。而剩下的丹药她先留着,不是每个人都像珠光宝气阁和天禽门那般有钱还有势的。花家倒是有钱,可林溯却没说卖给他们。   人都有远近亲疏。身为花满楼的朋友,待花如令的大寿,林溯会把丹药送上一颗作为贺礼。   就在林大夫把一切都盘算好,美滋滋地坐等收钱的时候,东方教主又找上门来。   “东方?”   这次东方来的毫无预兆,他是翻墙进来的。   “随我来。”东方不给林溯说话的机会,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另一手握着柔软的腰肢。小腿发力,一跃而起,朝西湖畔方向略去。   东方带林溯来了西湖畔,此处坐落一座别院。   林溯没细看这别院具体的大小与外貌如何,因为她已经被东方带进别院中的一栋小楼前。   这是一条铺汉白玉铺成的一条小路,蜿蜒通向楼前。小楼是,从二楼阳台上摆满了这个季节开放的鲜花,楼下的曲廊围栏伴着一颗年岁久远的桂花树。雲纹样式棂花的窗槛上漆著浅浅的蓝,而糊窗的棉纸则如冬雪一般洁白。远远的看上去,颜色轻轻浅浅,却让人心境平和。   而小楼的对面,挨着墙根种下了几排四季常青的翠竹。哪怕现已秋末冬初,它们依旧姿态挺拔,苍翠欲滴。   “听说你起初在江南定居时想在西湖畔买一处宅子?”东方说。   “是。”   起初的银子还能买一件院子,而林溯现在包裹里的银子,恐怕连茅房都买不起。所以她才会想着卖药赚钱。   虽回答得痛快,可她心思却没在此,大部分心神,都扑在了眼前的景色上面。   东方见此,浅浅地勾了勾唇角,而后又抓起她的手腕出了小楼的院子。   一处院门,便是极具江南风的花园。花园的东边栽满应季的鲜花,开的花朵不是很大,从远处看星星点点,散发阵阵清香。而西面种了一片碧桃海棠。东与西,花朵与树木,二者相映生辉。   二者中间夹着一座山,假山重峦叠嶂,石峰玲珑透瘦,栩栩如生。   花园中贯穿南北的则是围着假山的一片湖泊。湖中心有一座纳凉的亭子,亭子外有一座笔直的汉白玉砌成的桥与岸边相连。走上桥,垂眸向水面望去,湖中锦鲤正于水中嬉游,漾出一片迷离斑斓的光。见岸边站了人,还极有灵性地游过来。竟是一点也不怕人的。   这个花园,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林溯望着水里的锦鲤,哪怕低垂的眸子,也掩不住眼底的亮光。   东方来到林溯身侧。二人一红一白,站在桥上,为这如画的园子里加了两道旖旎的背影。   那红色的“背影”侧过身来,露出精致到宛若天眷的完美侧脸。   只见他红润的薄唇轻启,用他那与容貌同样极具杀伤力的声线道:“喜欢?送你。”   “真的?”林溯回身,惊喜不已。   而她的惊喜只有那么一瞬,便整个心神都沉浸在了眼前的美色中。   片刻失神后,林溯回过神来。   她如水的杏眸闪了闪,心口乱掉了节奏的跳动,让她脑子迟钝,想也没想,一句没过脑子的话话脱口而出:“多少银子?”   “你问这个干什么?”东方方才轻松愉悦不再,眉头紧皱。   “等我以后赚钱,好还你啊。”得,又是一句没过脑子的话。   东方:“……”   ——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点风情!   “难道我还缺这点银子不成?”   他黑了脸,咬着牙,一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里头挤出的。   见此,林溯才正是反应回来,有些慌。   下一刻,她眼珠灵动地一转,嬉笑着凑近他,问:“又生气啦?”   “……”   东方撇过头去,不理她。   林溯伸手扯扯他的袖子,态度诚恳,笑容可人。“我方才说笑的。”   ——她哪有那么矫情?方才,只、只不过是……   天知道她刚才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不过脑子的鬼话!   闻言,东方回头横她一眼。   “玩笑是这么开的?”他显然不信。   “哎呀,这不是看我的东方教主天姿动人,本少惊为天人,遂想逗逗你,引起你的注意呀。”她此时的神态,还真模拟除了三分风流公子的模样。   东方面色先是一黑,然后一红。紧接着像是妥协了似的无奈(或者还有心累?)一闪而过,最后归于平静。   然而,林溯观着东方这一系列的变脸,都准备随时向后飞跃几米逃离原地了。却不成想东方的反应比之平时太过平静。只是语气有些复杂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林溯。”   “昂?”林溯一时有些蒙,茫然的眨巴眨巴眼。   ——平时东方不是这个反应啊。   而林溯眼中反常的东方教主,正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那双如水的杏眸,看上去极为认真地问她:“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林溯:“……”   “难不成,我还是个……男的?” 第87章 来大漠玩吧   西湖畔的宅子都贵得吓人。而其中, 一处偌大的豪华府邸易主,它现在的主人是医仙林溯。   她还未住进去, 大门口就挂上了一个极为另类的牌匾。上头金灿灿的——“活人不医”四个大字, 锋芒毕露, 傲然孤高。   而这牌匾一挂, 几大药房的东家心中也松了口气。   林溯此举,表示她便下定决心与德济堂区分开来。虽然德济堂是她名下,但她不会再抽空去里头坐堂问诊。而林溯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在牌匾挂上去的当天,她就再次放话,有求于她的人,需去西湖畔的府邸寻人。   而这府邸入门的门槛也比德济堂高高上数倍——“活人不医”!   她这四个字放在这里,具体到底什么意思,全凭求医者自己去悟。   同时,这也是一个讯号。   以前, 林溯总以半个江湖人自居。而现在, 她是彻底入了江湖。   不过, 这搬家的代价……哪怕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也是让她小小地心疼了一阵。   西湖畔的宅子,多数都是京里头的达官贵人, 在江南所购置的用来修养的别院。占地面积甚广不说,修建起来所用的资金更是可怖。   当初, 林溯刚来江南时,问了问那边的价钱,就直接打消了念头。   这个世界物价和历史上的都不太一样, 好在大部分百姓的收入都在水平线以上。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虽然银子购买力下降了,但房价可是一点也没有降啊!尤其是西湖畔的豪宅。贵得简直离谱!   但贵有贵的道理。   东方送给林溯的这处宅院,里面有五个居住的小院儿。不仅别致,房屋、花园等各处细节,更是精细到了奢华的地步。连铺路所用的石料都是极为讲究,效仿前朝皇室御用的汉白玉而不是花岗岩。不可谓不奢侈。   也不知他是花了多少价钱买来的。竟然说送就送。   乔迁之喜,按道理说林溯应该请些朋友吃个饭的。可她没那个空。   林溯还没住进去呢,她的小院儿就来了一位客人。   “楚留香?”   林溯歪歪头,“你也是听我搬家来蹭杯酒的?”   “不是。”楚留香苦笑摇头,看向林溯的双目却十分诚恳,“林溯,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   林溯与东方对视一眼,只觉着麻烦又来了。   “先坐。”东方抬了抬下巴,以一副主人姿态对楚留香示意。   此时的楚留香没有太多心思注意到东方的转变,他依言入座,娓娓道来此行来找林溯的目的。   “蓉蓉,红袖,甜儿她们被人掳走了。”楚留香垂眸。   他在被东方抓了壮丁后,就一直忙着对付史天王。而后胡铁花又找来与他喝酒,遂前几日才回他的大船。不料,等他一上船,早已人去船空。   闻言,林溯不明所以地扬了扬眉。“那,你找我是……?”   被人掳走,这事儿应该找陆小凤啊?她只是个大夫,顶多是给人看病,消除病痛的。   “所幸,有惊无险,”只听楚留香又道,“‘撸’走蓉蓉她们的,是我一个故人。她们是自发与她走的。”   林溯更是听不明白了。“所以呢?”   “是这样。我的那个故人,是大漠里头一个小国的公主。可是前些日子,她的国家遭叛徒谋逆,国家覆灭。而她的父亲,更是身中奇毒,痛不欲生。”   “所以,你是要我去给你朋友的父亲解毒?”   “不。”楚留香摇了摇头,面露遗憾,“她的父亲忍受不了毒性发作之痛,前几日自杀身亡了。”   闻言,林溯皱眉。“那你找我来,到底是要我帮你什么?”   楚留香一合折扇。“我朋友的父亲,他所中的毒并不是寻常毒‘药。身中此毒,不会致命,但每次毒性发作时,都令人难以忍受。”   “这样的毒中原没有,大漠更是从未听说过。她想找出给她父亲下毒的人。”   待楚留香说完,林溯举起一杯清茶,敛眸。“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就应该背负着死者的希望继续活下去,为何要执着于此?”   哪怕只是一个大漠小国的王,吃穿用度也是要经过严格把关的。而有人不留痕迹地能给他下毒,证明下毒者手段不可小觑。   再者。楚留香方才说,那个小国“遭叛徒谋逆,国家覆灭”……   国家覆灭,而不是王位易主。这说明他们要的不是一个小小的王位,而是这个整个小国所拥有的一切。财富?权力?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不管怎样,能轻而易举地覆灭一个小国,此等势力所蕴含的能量不可小觑。   而楚留香的那个朋友——一个亡国公主,却还要去寻找下毒之人,为自己的父亲报仇。如此孝心日月可鉴,但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些。   东方也是淡淡地劝了一句楚留香,意有所指:“大漠的小国众多。看似繁华,实则不过是夹缝生存罢了。被覆灭吞并,左右不过是某些人一个念头的事。”   一提大漠,让人最先想起的不是某某个小国最为繁华,而是大漠的魔教教主——玉罗刹。紧接着的,便是石观音。   他们二人的名字,代表的并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还有那身后盘踞着的庞大势力。   若不是二者中还有一个柴玉关的残留势力在其中牵制,形成微妙的三足鼎立之态。这两大巨头早就在大漠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楚留香也明白东方的意思,可事关他三个红颜知己,他不得不去趟这趟浑水。   “我也知晓,这事情并不是王廷内部纷乱这么简单。她能找上我,就说明与江湖上的势力有牵扯。而我的朋友也和我说,她暗中查探了消息,对她们国家下手的那个幕后之人,已经瞄上了另一个小国——龟兹国。不日,那龟兹国与龟兹国国王就会重蹈他们的覆辙。”   说完,他望向林溯,静静地等她表态。   东方也没在说什么,他凝望着身侧的林溯,也在等她的回答。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林大夫一抬眼,就对上了两双各具风情的眼睛,茫然地眨巴眨巴眼。   二人:“……”   若不是深知林溯的性子,他们真的会认为,林溯在装傻。反正此人一点自觉都无,跟装傻也没太大区别了。   “他在等你的答复!”东方横了她一眼,只觉着心累。   “昂?答复?”   “什么答复?”林溯歪歪头,指指楚留香,“我问他两遍了,他也没告诉我,说让我干嘛啊?”   楚留香:“……”   ——我的意思还不明显吗姑娘!   名满天下的楚香帅,只觉得自己的气度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他深吸口气,极为认真严肃地朝林溯道:“我想让你和我去一趟大漠。”   “干嘛去?人都死了,我去做什么?”林溯扬眉。   ——救个已经自杀的死国王?她又不是神仙,不会起死回生之术。   林溯这一句话,自动忽略掉了楚留香所说的龟兹国。   她确实不怎么想去大漠。因为大漠有个石观音。虽然那次在江南小院儿的会面石观音态度可谓算得上是友善。可是,林溯依旧看不透她。只觉着此人深不可测。   而楚留香一提龟兹国,林溯立马就想到了她。而那让人忍受不住,自杀解决痛苦的奇毒……也有几分石观音的影子。   石观音这个人,林溯不想招惹。   天知道她空间包裹里还放着一块儿要命的罗刹牌呢。虽然除了李琦和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可谁又能保证,李琦哪天一个“不小心”,把这事儿捅了出去?   再者就是,她身后还有个李秋水。惹了小的,出来老的怎么办?这事情对林溯来说太过复杂,并不只是趟一趟浑水那么简单。   况且,楚留香是谁?他和陆小凤一样,都是老天爷的亲儿子。运道儿好得很,没有她,他照样会从别处找到解决方法。   “……”   楚留香这次可以确定了,林溯确实在装傻。她在用装傻的方式,委婉地拒绝他。   他收回视线,轻叹了口气。“我知晓了。”   见此,林溯的唇张了张,但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只默默地目送楚留香离开。   “我这样……是不是有些不讲义气?”林溯皱眉,喃喃道。   她像是在问东方,又像是在问自己。   “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又何必自添烦恼?”东方看她,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前后矛盾。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何错之有?   东方劝着,而林溯此刻已然变了脸色。   【林溯,这不是原著所衍生的世界。此方世界的气运早已被数名天之骄子分摊。这个楚留香,没有你以为地那般得天独厚,每每遇事都能逢凶化吉的运道。你若不去,他这一趟——十死,无生。】   “!!”   林溯猛然起身,在东方的惊诧下,身形一晃,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楚留香!”   林溯追上他,把人叫住。   楚留香脚步一顿,待他转身,只见眼前的白衣少女,仿佛刚从自己与世隔绝的桃源走出,立于与她格格不入的闹市之中。她面色平静,眼神却很坚决。   “方才的事,我应下了。”   “大漠,我会去。”   “……” 第88章 小拳拳捶胸   “大漠, 我会去。”   东方追出来,就听见林溯对楚留香说出这么一句。虽然语气听上去十分平静, 但她决定做的事, 不会再改。   楚留香虽然诧异林溯为何改变决定, 但更多的是欣喜。   “我还要去寻一位老朋友, 你准备一下,明天我们来接你。”   “好。”林溯应着。而后轻笑:“记着,这次可是欠我一个人情。”   今日的江南难得晴空万里,明媚的阳光下,那白衣雪发的少女笑眼弯弯,楚楚动人。   闻言,楚留香也扬起一抹笑容:“好。楚某一定铭记于心,片刻也不敢忘记。”   他笑起来,十分具有魅力。一旁的姑娘都不禁被这笑容晃花了眼。   楚留香的回答, 语气轻松愉悦, 还带了一半调侃。而他并不知道, 眼前的少女促狭着讨要的人情,到底有多大。而她那轻松写意的表面下,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这个死女人!”东方教主咬牙切齿。心头的怒火, 伴着浓浓的酸意,只想一掌劈死这个水性杨花(?), 到处留情(??)的女人!   “你给我过来!”东方再也忍不住,一把揪住林大夫的后领子,把人往回拎。   林溯直觉着头顶多了道阴影笼罩, 而后脖子后有道巨力在拉扯。紧接着,身子后倾,脚尖离地,只有脚后跟还堪堪贴着地面,充作受力点。   “东方!松,松手!”林溯转不过身,只能往后伸着手臂,胡乱的扒拉着。好不容易抓住了揪着后颈的大手,她却掰不动他的一根手指。大手紧紧的攥着后领的料子,而她反抗不成,无能为力。只能被东方拖着倒退。   “快松开!”迎着路人奇异的目光,脸皮如城墙厚的林大夫也开始觉得不好意思。   “松开啊!衣服会扯坏的!”林大夫哭唧唧。她还真不敢一个转身,用力挣脱。不然把衣服扯下来怎么办?   “闭嘴!”   东方吼了林溯一声。   她的衣服,都是他买的。加起来总共两千多两白银的衣裙,贵在哪里?除了绣工,还不是料子!这衣服虽说不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却结实的很。除非用上内力,否则轻易无法撕碎。   倒是她!竟会担心这个?   难道他还能对她做出那般,那般……的事情不成?   如此,东方教主更气了。   “你这个脑子,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东西!”他咬着牙,波光潋滟,如梦如幻的桃花眼此时全是腾腾燃烧的火焰。   “昂?”林溯被东方这一句话骂的一脸蒙圈,无辜极了。   ——她想什么了?   明明都是你自己又脑补了什么吧!   “……”   楚留香望着这俩人,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转身,轻摇着折扇大步离去。   “楚留香!你给我回来!”林溯一见他“见死不救”,连手带脚地朝那边招呼。可惜距离越拉越远,她根本够不着。   “怎么,人还没走你就开始想了吗?”教主的脸此时更黑了,手也收得更紧。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林溯表示根本没听懂,“你快放开我!本大夫要去戳死那个还没过河就拆桥的家伙!”   闻言,东方面色稍好了些。不过他也没打算放手。   他揪着林溯后领子的手,瞬间松开,托住她的后心。而也是在这一瞬,趁林溯还没反应过来时,原本托着她后心的手转而环住她的肩膀,接而微微俯身——修长的手臂抄过她的双腿,力道轻轻往上一提,便把她整个人横抱在怀里。   林溯直觉着天旋地转,然后眼前就被一张妖孽十足的脸占据大半。   不愧是东方教主,他的盛世美颜360°全无死角。以她这个从下往上毁容般的角度看过去,也是十足的迷人。那打理地不见一点青色胡茬的光洁下巴,直挺的鼻梁,微垂的墨眸……   天呐!为什么这个男人连鼻孔也这么完美?让人看了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反而是十分自然顺眼。   林大夫只觉着这男人就是个妖精幻化的人形!否则,为什么那么让人出戏的地方,也会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般,毫无二致,没有瑕疵。   等等!   我在想什么?   都快到了德济堂的门口了,鼻尖萦绕着的药味,让林溯猛然清醒,在美’色中抽回心神。   “东方!你放我下来!”   她要是这么被抱进了德济堂,她东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主子的面子还要不要?师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啦?   “……”而东方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眼见距离德济堂还有五步的距离,林溯直觉着心脏快要蹦出来了。她的左手握成拳头,捶向东方的胸口,一双纤细的玉腿,也是不安分地摆动。   “你快放我下来!”   哎……前后的一系列动作,林大夫仿佛忘了自己的一身内力。也不知道是怕误伤到某人,还是真的忘了。   终于,东方停下来,哼笑了声:“你居然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废,废话么这不是!   林大夫一恼,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武功。她今天没带笛子,遂食指和中指并拢,朝东方的肩膀处点去。   东方一见,抱着她双腿的手臂迅速放下,抓住她的手。而另一只手则是揽住她的腰身,以防她没有站稳。   接着,东方手臂施力,把人带进怀里。他低着头,鼻尖触碰到了她的额头。   “……”   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林溯杏眸缓缓阖上,浓密纤长的睫毛紧张的微颤,一如她此时的心境。   紧张,又有些小期待。   然后,只听东方教主说:“你闭眼睛做什么?难道……还怕我打你不成?”   林溯:“……”   她睁眼,只见某人正眉头紧锁,煞有其事的样子,瞬间心头一梗。   “东方明!”林大夫恼羞成怒,一脚踩向东方的脚尖,踩完就跑,片刻不再停留。   望着某人跟逃命似的背影,东方方才皱起的眉心舒展开来,潋滟的桃花眼,闪过笑意。   ——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禁逗?平日里怼他不是一出儿接一出儿?   而后,他垂眼瞥了眼自己惨遭毒“脚”的脚尖。不动声色地抽抽嘴角。   ——嘶!下脚还挺狠。   忽视脚尖上的阵痛,东方抬步追了上去。而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微微侧头,红润的唇微动,仿佛是朝暗中的人吩咐了一句什么,脚下一转,去了自己所住的客栈。   一想到自己住客栈,东方教主又来气了。他那么大的宅子都送了,某人的小院儿连一间客房也不给他!   当真过分!   ……嗯,是挺过分的。照这么惯下去,估计以后会更过分。   这不。林大夫一进院子,就直接钻进屋子,房门紧锁,谁都不让进。   这个“谁”,主要代表的就是某位教主。   林大夫窝在床上,手里头攥着枕头,像是泄愤般得胡乱甩着。   时不时嘴里还蹦出“混蛋”,“直男癌”,“他就是故意的!”等字眼。   发泄一通儿,一颗怦怦乱跳地心总算平静下来。   林溯抱着枕头倒在床上,收拢思绪,开始细想楚留香所托的事。   李琦这个人,林溯与她只照过一面,对她了解不多。   这个世界的“石观音”,不是林溯所知晓的石观音。相同的是,二者对自己的容貌同样自信,不同的则是,这个世界的石观音没有传出什么毁人容貌的传言。   可没有那丧病般的举动,也证明了一件事。她的嫉妒心,不再是致命的弱点。   楚留香对上石观音那段,林溯记得尤为清楚。只因他打碎了镜子,那美丽的女人就瞬间化成了一层皮囊。   原著的石观音是疯狂的,可这个石观音却是理智的。没有弱点的石观音,无懈可击。   若楚留香那个所谓的朋友说地幕后之人,真的是她。楚留香管是不管?   定是管了。   林溯在心中自问自答。   若他没管这档子事儿,系统也不会说他此去十死无生。   “可是……”林溯眉头紧锁。   这档子事儿,她又该如何插手呢?   林溯想不到完美解决的方法,只要对上石观音,必定会得罪她。而林溯能做的,只能是把双方的矛盾降到最低。   然而,这样的事情,一个不注意,就会得到反效果。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林溯的思绪。   “什么事?”   “主子,”是林管家,“有客来了。”   “东方?不见不见!别让他进我的院子!”   林溯这话说的,如果是东方,林管家还用通报吗?人家教主天天来找她好么,一泡就是一天。林管家心里明镜儿似的,每次东方一来,他就笑呵呵地把人引进去。毕竟,这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姑爷啊。   “呃……”林管家一顿,不明白这两人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就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东方公子,是花家小公子。”   花家小公子?   黑白分明的眼珠儿转了两转儿,林溯才反应过来林管家说的是谁。   无花?他来干嘛?   不管怎样,林溯还是放下枕头,直起身来。吩咐道:“去让春桃她们去库房把茶叶拿来,前些阵子山西送来的那套新茶具也送到书房。”   “是。”林管家应下,“那可否需春桃提前冲茶?”   “不用。”林溯开了门,“让他自己泡。”   这人挑剔得很,上次就嫌弃的紧。让他自己动手吧。不得不说,无花的茶艺确实不错。   林溯特意在自己屋里磨蹭了一会儿,才去了书房。一进门,满室茶香。   见林溯进来,无花斟了杯茶给她。   “什么事儿?”林溯坐下来,转了转茶杯。直接开门见山。   闻言,无花手中地动作一顿,问她:“今日,楚留香来寻你了?”   “昂。”林溯点点头。   “所为何事?”   “你这话问的,”林溯笑笑,眸色渐深,“既然你都知晓他来,还能不知道他所为何事吗?”   “确实知晓。所以,我来了。”   “怎么?”林溯扬扬秀眉,“你是来劝我不要去管闲事?”   “不,”无花敛眸,“我此次前来,也是有事所托。”   “什么事?”   “与香帅所求是一件事,不过……”   “……” 第89章 呦!晚上好啊   第二日晌午, 楚留香带着胡铁花前来接林溯。进了院子,没见到她本人, 一脸怒气, 坐在院中的某教主倒是看到了一个。   “东方?”楚留香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溯呢?”   东方把手中捏皱的纸扔给楚留香, 没好气地道:“你自己看。”   原来,林溯在当天夜里就动身了。她留下一封信,信上的大致意思就是——本大夫先走了,到时大漠汇合。   “这……”   东方深吸口气,站起身来,对楚留香道:“走吧。”   “啊?”楚留香一时没反应过来。   东方这是……要跟他一起去大漠?   见此,东方教主瞥了眼楚留香,态度冷傲。“别误会了,此次我是去寻人。你的事, 我只是顺便。”   啧, 这哪是冷傲?明明是傲娇。   楚留香像是早就了解了东方的性子, 摸摸鼻子,而后含笑:“多谢。”   “……哼!”东方教主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什么话, 哼了一声儿,率先出了院子。   而初见东方的妖孽容貌, 有些愣神的胡铁花终于回过神来,那手肘怼了怼胡铁花。   “老臭虫,你接的这个朋友, 是男人还是个女人啊?”   不怪胡铁花这么问。东方的容貌,本就模糊了性别。说他帅气,他却有着天下女子都不能比之的魅惑风情,说他俊美,他眉宇之间却又英气十足。整个人也是傲然恣意,不见半分女气。   闻言,楚留香又伸手摸摸鼻子,失笑道:“原先是个女人,现在,换成了男人。”   胡铁花:“???”   ……   林溯是当晚和无花一起走的。   两人一路并未多停留,直奔大漠。   到了大漠边境,无花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对林溯道:“我要提前离开,城里的客栈我已经定好。明日,若我还未回来,你便寻个大漠的引路人一路去龟兹。”   “嗯。”林溯点点头,面色平静。   “如此,便告辞了。”   林溯没说话,只是颔首。   待无花转身离去,她才抬眸,望向那少年的背影。苍茫的大漠,一望无际的黄沙上,他一身白衣独行。   只身一人,别说骆驼,连个水壶都不带就进大漠。恐怕,远处早已有人候着他了。   而派人接他的人,又能是谁呢?除了那个人,林溯想不到其他。   望着这道背影,林溯不禁想到了出发之前,二人的对话。   无花:“我此次前来,也是有事所托。”   “什么事?”   “与楚留香相同的事。只是……”   林溯拧眉,“你劝我不要去?”   “不,”他抬眸,平日里一眼望去清静澄澈的双眸此刻漆黑无比,“我是来劝你应下此事的。”   “……”   回忆结束,林溯垂眸。   后面二人又谈了几句,她也应下了。遂无花当晚便找来,要她与他先行一步。   原因无它,只是要林溯不与楚留香同行。   此举为何?   林溯本来以为无花是有要事,遂急着赶过来。不过看现在的情景,他只是单单为了林溯与楚留香等人错开行程。   而无花进了大漠,定是去寻石观音的。   林溯转着手中的竹笛,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手上一顿。   楚留香前脚找上她,无花后脚便来了。那么,是否意味着——楚留香早就被人盯上。他的所作所为,他人尽收眼底?   恐怕,他早已进了别人的局。   念此,林溯深深地望了一眼无花离去的方向。   ——那么这个少年,在此局中,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   ……   时隔半月,已是九月末。   九月,正是换季的季节。沙漠的早晚温差也比较明显。   白天,轻纱着身。到了晚上,就要加个披风护身了。如果有酒,再时不时喝上两口儿,暖暖身子。   林溯有深厚的内功加持,寒暑不侵。所以不考虑这个问题。喝酒,也只是肚子里的酒虫馋了而已。   而她并没有听无花的意思,直接找个领路人,一路去龟兹国。她买了一头骆驼,准备好清水与食物,骑着在沙漠里头胡乱溜达。嗯,也不能说是胡乱,她在找人。只不过方向时不时的变换罢了。   入了大漠十多天,形影单只的她遭了两次劫财,一次劫色。   最先的两次,她以武力解决。最后那几个劫色的,直接一把药粉撒过去,教他们做人。   今天是林溯入大漠的第十五天。现已入夜,她抬头望了望繁星点点的夜空,虽没有月亮,但这漫天的星光笼罩,也是另一番景色。   夜晚的沙漠是白色的,林溯给骆驼喂了些清水,然后准备架个火堆继续凑合一晚。   她到四处转悠了一圈儿,再次回来,手中多了一把干柴。   这两年多的养尊处优,倒是也没让她忘记在深山老林里头独自生活的本事。   掏出火折子,还未点火,头顶传来翅膀煽动的声音。   “咕咕咕~”雪白的信鸽落在了骆驼头顶,歪着小脑袋,瞅着林溯。   林溯动作一顿,朝它伸出手臂。白鸽就像是收到了讯号一般,拍拍翅膀,飞到她的小臂上。   “这次回来的怎么这么快?难道是寻到了?”   “咕咕咕~”   没人听得懂鸽子的语言。不过林溯倒像是心中有所感应一般,扬起一抹笑容,从包裹里掰了一小块儿干粮给它。   “辛苦了,回去慢慢吃,等此事结束,给你加餐。”林溯顺顺鸽子的毛,素手一扬,手臂上的鸽子与那一小块干粮便凭空消失。   做完这一切,林溯也收起了火折子。抬眸辨了辨白鸽咕咕飞来的方向,而后走到骆驼身旁,拍了拍它的脖子。   “伙计,待会儿再休息吧。我们换个地方。”说完,她便翻身骑上骆驼,朝东奔去。   与林溯相隔三里的东方,几个男人正围在篝火旁,风尘仆仆,面露疲态。   这几个男人正是楚留香与东方,还有楚留香的好友胡铁花和姬冰雁。   这几日他们瞧上去过的不怎么样。四个大男人,每一个面上都或多或少的糊着层细沙,嘴唇干裂。其中,胡铁花最惨。蓬头垢面的不说,下巴的胡子,也沾了不少沙子,与汗水混在一起,凝在上面。   他们已有两日滴水未进了。两日前,他们被一伙儿黑衣人突袭,毒标破了水袋,引路人见状不好,趁乱带着他的骆驼们跑走了。   虽然这么做有失道义,但总比没命好。   围着火堆,被火焰烤着的胡铁花觉着嘴巴更干了。他不禁抱怨起姬冰雁,“你说你找的是什么人?现在好了,不仅没水喝,连代步的骆驼也没了。”   姬冰雁面无表情。这两天来,胡铁花已经不知道抱怨多少回了。   “你与其不停抱怨,倒不如少说两句。省点口水。”   “我……”   “收声。”东方出言堵住胡铁花的叨叨,而后与楚留香对视一眼。   “听!”   “铃铃铃——”   百米外,清脆的铃铛声传来。仔细一辨,这声音十有八’九是骆驼上的铜铃声。   胡铁花凝神去听,瞬间面露喜色。   “有人?我去看看。”   胡铁花双眼贼亮,就像是沙漠里头看见猎物的狼,闹着绿光。   也不怪他这样,整整两日都没喝水了,是个人都会如此。   “等等。”楚留香拽住胡铁花,面色凝重。   “这个时候,大漠里的商队与行人大多都歇下了,怎么还会有人骑着骆驼行走?”   楚留香听这铜铃声越来越近,不免起了疑心。不怪他疑心重,只是这几日的经历,不得不让他如此。   “这估计又是冲我们来的。你别妄动,留在此处,保存体力。”   “……”   闻言,几人都戒备起来,面沉如水。   几个绵长的呼吸后,沙坡上出现了一道人影。虽只有一人,但他们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待来人走近,看清模样后,东方瞥了楚留香一眼。后者收到那眼神,嘴角一抽。   “呦,晚上好。”骆驼上的林大夫朝几人扬了扬手,见楚留香那副神情,没好气得翻了个白眼。   “你那是什么表情?”   林溯此时已经骑着骆驼停到四人面前,细看见他们的模样,扬了扬秀眉。   “皮肤干燥,嘴唇干裂。你这幅好几天没喝水的样子,看到我难道不应该惊喜吗?”   闻言,楚留香苦笑地摸摸鼻子。“许是惊喜过了头,没想好做出什么神情。”   这两人的对话,一来一往,被忽略的东方教主有些不高兴。他上前几步,朝林溯伸出手。后者虽然惊讶他居然会在,不过手上却十分自然地扶着他的手臂,下了骆驼。   而后,林溯在骆驼上解下羊皮水袋,递给东方一个后,把剩下的分给其他三人。   “多亏你来了。”楚留香笑了声,打开木塞,把清水融入口中。干涩了许久的嘴巴与喉咙,终于得到了解救。   见楚留香喝了,姬冰雁才打开水袋喝了几口。他喝地很讲究,一滴水都未曾溢出。不像胡铁花,在接到手后就昂头猛灌,真是豪迈粗犷,不拘小节。   嗯,可能还实心眼儿。   真不知道高亚楠看上了他哪点。   补充完水分后,楚留香给两个好友介绍林溯。“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医仙林溯。”   “林溯,他们二人我的至交好友,姬冰雁,胡铁花。”   姬冰雁少言寡语,朝林溯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倒是胡铁花,盯着林溯的白发,啧啧称奇:“还真是如传闻一样,一身白衣,白发如雪啊。”   “……”   闻言,楚留香尴尬地摸摸鼻子。“我这个朋友,口无遮拦,说的话比较直,你别放在心上。”   林溯放下一见胡铁花就条件反射般握住的冰雪凤王笛,摇头轻笑道:“无事。这本就不是什么忌讳,有什么不能提的?”   楚留香讪讪得看了眼东方。   ——你倒是不建议,可是那位就不一定了。   没见教主大人那双桃花眼眼底都快凝出冰碴子了吗?   想当初,东方教主花费了大半年时间造船然后乘船追杀史天王。最后更是亲手砍下了脑袋带了回去。   史天王与他无冤无仇,为何如此赶尽杀绝?还不是因为林大夫以身试药白了头发。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成了教主大人泄愤的对象。   林溯的头发,在东方这里,是不能提的禁忌。   看在楚留香的面子上,东方放过了胡铁花的一时“失言”。只是甩过去了一记冰冷的眼刀。   而后,他解下身后的披风,给林溯披上。   感受到肩膀上一沉,林溯回眸望去,目光跌进了一双如梦似幻的眼里。   见某大夫又双眼失神,教主大人嘴角一扬,心情甚好地揉了揉眼前之人的头顶。   “借你披着,明早还我。”   这话说的。大漠早晚温差极大,而现在又不是寒冬,白天不禁暖和中午还很炎热,难道还披着厚实的披风保暖吗?   “……奥。”林大夫垂眸应了声,看上去没能体会到其中的意思。   燃烧的火光与红色的披风,映着她光洁的脸蛋儿和雪白的发丝,为二者添上了一抹暖色。   虽然林溯未觉着冷,不过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免得某人又黑了脸。   不过,东方教主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性子,不这么口不对心?虽然说是关心,可这不仅不着痕迹,让人听了还别扭啊。   胡铁花就觉着挺别扭,两人之间酸了吧唧(?)的气氛,瞅着他牙疼。   他瞪了眼楚留香。   这老臭虫什么脾气。找人还找一对儿的?   老臭虫他有三个红颜知己,铁公鸡有两个美妾。就他孤身一人。   ——这不明摆着寒掺他么? 第90章 大漠遇美人   隔了三日, 楚留香终于发挥出了自带的主角光环,与众人一起寻到了一处绿洲。   然后, 胡大侠宛如脱缰的二表哥, 撒丫子就跑了进去。   片刻后, 只听绿洲处穿来一声儿来自胡铁花的尖叫。方才跑过去的身影, 飞快地窜了回来。   紧接着,绿洲里头一阵骚乱。   “老胡!”楚留香上前一步,“怎么回事?”   “我,我……”胡铁花眼神乱飘,支支吾吾。他总不能说,方才在绿洲的水池子里看见一个女人吧?   没等胡铁花憋出话来,绿洲里已经冲出来一队人马,面色不善地盯着林溯几人。   这队人马领头的是个女人,一个……充满西域风情的美丽女子。   她身材高挑, 肌肤不同于中原女子的白皙, 却也是颇为好看的蜜色。看上去阳光, 健康,充满活力。   见到几人,她大大的眼珠儿一转, 抬手制止了手底下的人,随即给了贴身侍奉的女子一个眼神。   后者会意, 昂首对林溯几人问道:“方才有个贼人惊扰了我们公主沐浴,往这边逃了。你们可有看到?”   “没!没有!”胡铁花连声否认。   “……”林溯嘴角一抽。除了对胡铁花无语外,还想吐槽这位公主。   她抬眸望了眼西边火红的彩霞, 又低头扯了扯身上的披风。   现在已是傍晚,太阳早就落山,大漠的温度直降。这位公主,居然还有心情沐浴?不嫌水凉?   这位公主,十有八’九就是龟兹国的琵琶公主了。遂,林溯觉着——与其说沐浴,倒不如说是蹲点儿!   蹲谁呢?   ——楚留香。   “你们是什么人?来大漠里做什么?”琵琶公主的中原话并不是太标准,说的话也很直白,还带着异族的特殊口音。   让人意外的是,被“打扰沐浴”一事,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   但不可否认,琵琶公主确实是个美人。楚留香在看到她的时候眼中一亮,闪过欣赏。他俊朗的面容上带起了笑意,连语气都不禁放柔:“在下与朋友在沙漠转悠了叙旧。途径此地,稍作休息。若有冒犯的姑娘。还请见谅。   面对女人,楚留香一向是个绅士。风度翩翩,温和有礼。   闻言,琵琶公主点点头。回了他一个娇俏的微笑。   “你们中原的名字真奇怪。”说着,她美目一转,看向东方:“你呢?你又叫什么?”   “……”东方没有理会,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   琵琶公主贵为公主,身份高贵,人又生得美丽动人,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被人在眼前直接无视的事情。她心中恼火,明明面带怒意,却像是顾忌着什么又不着痕迹地地收了回去,扯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   她终于把视线放在五人之中唯一的一个女性身上。眼前的少女模样虽雪肤花貌,清丽秀美;气质温婉,又透着隐隐地出尘之姿。从几人所站的距离来看,她离东方最近,态度也最密切。不过……   琵琶公主的视线在林溯如雪的长发上停了停,美丽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但很快这嘲讽就变成了怜惜。看上去,好似这个心善的公主十分惋惜她的遭遇一样。   她异域风情的一双美目望着林溯,欲语还休。林溯看上去柔弱无害,又和善可亲。遂,她没说话,在等林溯率先开口。   而一早被这位公主忽视的林大夫也没有出声,她同样无视了琵琶公主,随即看了眼楚留香。   楚留香心领神会,合起折扇,彬彬有礼地朝琵琶公主微微欠身。“公主,我们在沙漠迷了路,不知贵地可否收留我与我的几位朋友几日?”   “……这是自然的。我们龟兹国最热情好客了。”琵琶公主一怔,随即笑语盈盈,“你们随我来。”   在转身之际,她的余光扫过东方,满眼的势在必得。殊不知,她这一眼瞥地隐晦,但五人却早已尽收眼底。   楚留香望了眼林溯,后者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怒。他摇摇头,率先跟了上去。   倒是姬冰雁,这个面无表情,少言寡语的人突然冷笑一声。这一声极小,只有在场的几人听到了。   他身边的胡铁花不禁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冷颤。“你干什么玩意儿?又想算计谁?”   他们仨年少时,这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就冷冰冰的,还一肚子坏水儿。每次一发出这似嘲似讽的冷笑,他必要倒霉。   姬冰雁瞅了一眼胡铁花,依旧面无表情。但胡铁花敢赌咒发誓,这货一定是在嘲讽他!   “蠢货。”   果然,面无表情的铁公鸡,张嘴就是喷出一口“毒液”。   不过,这两个字说的是胡铁花还是别人,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两者都有?   被鄙视的胡铁花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跳脚,反骂回去。虽然他这人平时大大咧咧,但粗中有细。况且,以他对老友多年的理解,他骂自己时,都是“酒鬼”,“邋遢鬼”等字眼,这一声蠢货,绝不是说自己的。   那还能是谁呢?   胡铁花伸伸脖子,瞅瞅前头的琵琶公主,又转头瞅瞅东方。虽然相处了半月多,但胡铁花依旧对东方教主的颜没啥免疫力。   他啧啧摇了摇头,表示也十分丰富,一半惋惜,一半幸灾乐祸。   “这长得好看,也是个罪过。”   瞅瞅,这不就是招了朵桃花么?   闻言,东方教主一记冰冷的眼刀扫过来。林大夫也是皮笑肉不笑,想也不想地怼了回去:“生得像胡大侠这般‘无罪’的,倒也是少有。”   “无罪”二字,其字音,林溯咬的极重。生怕某人听不出这话外音。   胡铁花:“……我这是有男人味儿!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自是体会不到的。”   总的来说,胡大侠表达的就是两个字。   ——肤浅!   “确实,我还年轻。”林溯微笑,“毕竟,像我这般的小姑娘,不管对人对物,自然是喜欢更赏心悦目的。”   胡铁花:“……”   不过说实话,胡铁花长得也没差到哪里。浓眉大眼,英气十足。虽然胡子拉碴,但却很好的诠释了他的豪迈粗犷。这是个走成熟野性路线的型男。   林溯见他的第一眼,就觉着,如果再给这人一个酒葫芦,在加一只鸟儿,他就十分符合一个丐帮形象了。嗯,剑三的丐…叔。   可能也是因为如此,林溯除了怼他外,总是条件反射般地想拿笛子戳他。这是万花与丐帮之间的深!沉!的“友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琵琶公主带着几人来到一个华丽的大帐前,还未进去,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谈笑之声。一进大帐,果然如此,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这里是这片营帐里头最华丽的帐篷,能在此处宴客的,也只有此地的主人——龟兹国国王。而他宴请的客人们,都是他从各处招揽的人才——身怀武功的江湖人士。   几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应邀走进帐子。   此时,琵琶公主已经走到龟兹国国王身边,朝自己的父亲附耳几句。后者闻言,看上去十分惊喜,大手一挥,命人新摆上五个小桌,请他们入座。   “没想到竟然是名满天下的香帅楚留香大驾光临,真是让本王这里蓬荜生辉啊。”   龟兹国国王的中原话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成语也用地有几分生硬。   “过奖。还要多谢国王的慷慨收留才是。”楚留香举杯。遥遥地朝龟兹国王敬了杯酒,后者和颜悦色,似是对楚留香的态度十分满意,举杯干掉。   楚留香的名声,江湖上少有人不知。“香帅”这一名声一亮,龟兹国王招揽的高手们也是纷纷举杯奉承。丝毫不见江湖人士的傲气。   这么一看,这群武林高手,估计也“高”不了哪去。   楚留香在这里,能和他同行之人自然也是差不到哪去。胡铁花姬冰雁两人的个人魅力与特征太过明显,众人也能对号入座。倒是另外两人……   “高手”们其中一个背着大刀的中年男人,见了林溯那一头雪发,面色变了变,朝她试探性地问道:“香帅,与你同行的这位白发姑娘,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医者——素手阎王,林神医?”   “???”林大夫茫然的眨巴眨巴眼,满头问号。   ——素手阎王?她什么时候又有了这么一个绰号?   楚留香倒是一笑:“正是她。”   林溯这头白发太过明显,像她这般红颜白发的江湖上只有两位。而其中一位早已隐世不出,更不可能与他同行。遂,不如大方表明。   “原来是‘活人不医’林神医!”众人惊呼,“失敬失敬!”   “林神医常年在江南,甚少外出。平日里我等也没那个福分得见。今日相遇,当真十分有幸。”   “林神医小小年纪便能有此番出神入化的医术,果然是年轻有为,天赋异禀。”   闻言,林溯嘴角扯出个弧度,微微一笑回敬道:“诸位过奖。”   半晌,对林溯的热情消退后,众人的大部分目光都放在了东方身上。   虽说东方教主只是神色淡淡地坐在林溯身旁,甚少动筷,更是一言不发。   可是,世上偏生有这么一小波人,他们不用去做什么,只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能引来无数的瞩目。   这个男人,生得极美。虽说用“美”这个字不太合适形容一个男人,可看他的第一眼,脑中最先闪过的,就是这个字眼。   他的容貌仿佛得到了上天眷顾,五官没有一处不精致完美。尤其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晕着天生带来的桃花色。而这妖娆妩媚的艳色,又硬生生地被眉宇之间的傲然之气压下。   这个人,美得张扬霸道,美得恣意妄为。能把身上的一身红衣诠释地这般独具一格的。放眼江湖上,在此之前也只出了一个千面公子——王怜花而已。   这样的一个人,怎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他们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人——日月神教的现任教主。   听闻,医仙林溯与日月神教新任教主私交甚好。因为医仙白头一事,神教教主更是一怒之下亲手斩杀了史天王。   再观此人这一身红衣……   “阁下可是,魔…呃!”这人语气中带着惊异,瞬间把那个“魔”字吞了回去,重新道:“阁下可是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   甚少有人知晓东方的真名,东方不败这个名字也是他在登上教主之位后,江湖人根据日月神教新换的口号——“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给出的称呼。   闻言,教主大人把视线从林溯那处收回,眼中迸发出一道寒光。只见他红润的唇挑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冷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人:“……”   ——不,不如何。   东方记得很清楚,方才就是这人开口问楚留香“白!发!姑娘”是谁的。   如此一来,教主大人的态度能好才怪!   刹那间,独属于东方教主的强大气场笼罩整个营帐,热闹的宴席瞬间安静下来。   “东方……”   只听一道甜软温润的女声像起,那骇人的威压般的气场,瞬间回笼。方才的一瞬,好似错觉。   收了汹汹气势,东方面带不愉地瞥头看了眼身侧的人。   某位大夫正笑眼弯弯地切下盘中的肉,放在他空空如也的碗中。   “这肉烤得不错,你尝尝。”   “……哼。”   东方教主不爽地哼了一声,身上残留的气焰彻底消融。拿起小刀戳中碗里的肉,放入口中。   ——呼!   众人皆是心中松了口气。再看向林溯时,神色复杂。不过,那一双双眼中或多或少的钦佩和忌惮,还是十分明显的。   传闻,东方不败此人神秘莫测,脾气暴虐,喜怒无常。他一动怒,必要见血,六亲不认。能与他做朋友的,少之又少。而能做到林溯这般一句话就能劝住的,更是从未听说过。   不愧是“素手阎王”,除了医术,手段也是不差的。   林溯:“……?”   ——他们这是什么表情? 第91章 美酒夜光杯   楚留香此行目的就是龟兹国, 不从中查到线索,他是不会向龟兹国国王提出告辞的。林溯等人也只能陪着他这样不尴不尬地“借住”着。   自知晓林溯的身份起, 琵琶公主时常来她的帐篷。听闻林溯好酒, 她便换着花样拿来美酒与她凑近乎。   这不, 今日她又拿来了上好的葡萄酒, 热情款待林大夫。   这饮葡萄酒,自是要配上夜光杯的。龟兹国虽是个小国,却是十分富饶。价值连城的夜光杯竟能拿出来待客。果然,是下了血本投其所好啊。   这夜光杯玉呈墨绿色,造型别致,薄如蛋壳,碧光粼粼。倒入艳色的葡萄酒,天然的纹饰凸显,酒质更显, 二者相得益彰,   林溯握在手中, 感受其一片清凉。这葡萄酒她并未直接饮下,反而摇晃了几番。   “只可惜,现在是白天, 看不到这传说中的夜光杯最神奇之处。”林溯幽幽道,听上去有几分惋惜。   夜光杯, 把美酒置于杯中,放在夜光下,便会发出闪闪亮光, 故而得名。   琵琶公主闻言,盈盈一笑。“林神医若是喜欢,这夜光杯就放在你的帐子里。”   闻言,林溯唇角一勾,“如此,还要多谢公主了。”   说完,她左手举杯,把杯中酒送进嘴中一小口。   因为袖口过宽,她这一番动作不免会露出一截皓腕。纤细的手腕滑腻如脂,白皙地好似如霜雪凝成。   而这纤纤皓腕上,当然是要有饰品作为点缀的。   她纤柔的手腕处,圈着一个淡金色的镯子,仿佛是量身定做一般,不松不紧。这镯子也不知是何等材质做成,上面竟然一点不含匠气,浑然天成。时不时地泛起宝物独属的光晕,隐隐带着五彩之色。   龟兹国王室十分富饶,琵琶公主作为最受宠爱的公主,却也是没有见识过这般物件儿。虽然没有见过,但却也知道必不是寻常之物。   “林神医,你的镯子,真漂亮。”琵琶公主盯着她腕上的镯子,面露新奇。   “只是一镯子而已,入不得公主的眼。”林溯不动声色地拽了下袖口,宽大的衣袖重新遮掩手腕。她这态度,显然是不想这镯子再被提及。   “我昨日听国王说,要为公主从那青年俊杰中选一名良人招为驸马。公主心中,可是有合适人选了?”   林溯这话题转得有些急,不过倒是管用。琵琶公主微微垂头,面上浮现一抹娇羞。   她顺着撩起帘子的门口望了眼对面的帐篷,娇声道:“自是有的。”   “那还要祝公主心想事成。”林溯毫不吝啬地送上一句祝福。   “承你吉言。”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琵琶公主带来的一壶葡萄酒已快见底。   她瞥了眼酒壶,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朝林溯道:“我要去给父亲准备晚宴了。父王这几日食欲不振,每日三餐我都要费一些心思,却不见效果。可否请林神医出手,帮忙诊个脉,看他身子无恙否?”   “公主严重了。不说别的,看在公主送来这五次美酒的份儿上,也要出手相帮的。”   琵琶公主闻言一怔,“多谢神医。我先告辞了。”   林溯抬眸,却也没有起身,最后只道了声“慢走。”   待琵琶公主领着侍女离开帐篷,林溯面上的微笑渐渐隐去。垂眸看了眼杯中的酒液,突然嗤笑一声,接而眼中闪过嘲讽。   屏风后,身着大红色华服的东方教主从中走出,瞥了眼林溯的杯中之物,见她还举杯要喝,不禁皱眉。   “你是不是嫌自己命长?人都走了,还喝!”   闻言,林溯耸耸肩膀。“这天底下的毒’药,多数对我无用。若被这小小的东西药倒,我倒是白学了这么多年的医。”   况且,这东西又不是什么致命毒’药。她运行一个周天毒性就没了。   “强词夺理。”东方说不过她。不过林溯一向有分寸,不可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遂他也不去操那个闲心。   他余光不经意地瞥到了林溯手腕上露出的镯子,眸色一深。   “谁送你这么丑的东西,竟然还贴身带着。”东方教主的脸色更不好了。   这东西东方知道,他出海之前林溯手腕上还空空如也,自打回来后,就见到她手腕上多了个这么个东西。   闻言,林溯笑笑,右手再次扯了扯衣袖,把手腕盖住,还不忘宝贝似的拍上一拍。   “我贴身带着,自然是因为它是个宝贝。这和谁赠与我没有关系。”林溯准确地抓住东方教主话中的重点。   “说起来,”林溯转移话题,“楚留香回来了没有?”   这货一大早就出去了,直到现在还未回来。   “我怎么知道?”东方口气听上去像是余怒未消。大步流星地走了。   林溯:“……”   ——这男人到底什么脾气?   说曹操,曹操就到。   方才提楚留香,东方刚离开,他没多久就楚钻进帐子。   “林溯,你猜我方才看见了谁?”听这语气,似是欣喜啊。   闻言,林大夫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不过能让你这么高兴的,肯定是熟人呗。”   说完,林溯再度斟满酒杯,壶中酒将将满上一杯,一滴不剩。   一屁股做到林溯对面想讨一杯葡萄酒的楚留香:“……”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楚留香又接上话:“我刚才,可是见了一个十分了不得的剑客。”   “西门吹雪?!”林大夫吓得手一抖,杯里的酒都洒出来不少。   她突然想起西门吹雪说得事。冬月十五,也就是十一月十五,叶孤城会去万梅山庄与西门吹雪论剑。而以西门吹雪的性子,他肯定会提前来接自己。从江南到塞北,少说也有半月才能到。现在都十月了,她还能赶在下月之前回去吗?   ——够呛!   “你怎么会想到西门吹雪,”楚留香怪异地瞅了眼林溯,直接跟她挑明,“我说得是中原一点红。”   林溯歪歪头,诧异地看了眼楚留香。“中原一点红?”   “是他!”楚留香点头笑应,“很惊讶吧?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来大漠。不过他既然来了,也不知是什么人那么倒霉,被他盯上……”   “哎——别人倒霉不倒霉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倒是挺倒霉的。”林溯长叹了口气,执着酒杯看他,眼中神色意味深长。   “你这是从何说起?”楚留香纳罕。   林溯伸出三根玉指。“三日。我们来这里已有三日。整整三日,我都没见你提起叫我来的初衷。”   “……”闻言,楚留香面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接下来林溯要说什么,他多半能猜到了。   “我这个人嘛……自认够朋友,讲义气,所以哪怕某人当日请我来所说得由头漏洞百出,但我还是来了。”   ——为了他这条命。   “朋友之间,无关相识长短,只看真诚与否。我已入了局,你却还不与我坦诚相待。”说着,林溯自嘲一笑,“想来,是我自视甚高。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夫,怎么能攀得上堂堂香帅做朋友呢?”   相比陆小凤,楚留香的心思更深一些。前者大大咧咧,对朋友从不提防,也从不客气。而后者,却是把所有心思都隐在自己的笑容下,一个人背负所有。   人人都说陆小凤的朋友遍天下,连皇帝和冰冷的剑神都能交上朋友。而提起楚留香,好似谁都跟他有点交情,或者交情不错。但提起他的朋友,人们最先想到的只有胡铁花和姬冰雁。   楚留香合上手中的折扇,苦笑一声:“就知道瞒不住你。不过,我是诚心与你相交的。”   “……哦。”回答楚留香的,是林大夫不咸不淡的“哦”,直接把他后头的话噎了回去。   虽然尴尬,可话还得继续往下说啊。楚留香讪讪地摸摸鼻子,问她:“你何时知晓的?”   林溯伸出白玉般地指尖,漫不经心地顺了顺夜光杯的杯沿。   “早有疑惑,确定此事是在今日。”   依着林溯的性子,当初没答应楚留香的原因怎么可能只单单是一个石观音?   楚留香那日说得含糊不清,逻辑不通。如果当日楚留香来见林溯时,身上的郁金香香味儿与往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都怀疑楚留香是人假扮的了。   可若论交情,无花和他比林溯深得多。且不说无花,若是遇上麻烦,以楚留香的性格,他想到谁,也不可能会来找林溯,让她和自己远赴大漠。这是楚留香对女子特有的“优待”。   这次的麻烦棘手,楚留香除了他的两个老朋友外,最有可能去请的,就是陆小凤。可是,他偏偏找上了林溯。   原因无它,因为幕后之人已指定了林溯,要她入局。   林大夫虽然平日里悠哉悠哉,但内里却长了一颗玲珑心思。楚留香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她多久,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识破。   “为何是在今日?”这点是最让楚留香疑惑的。   闻言,林溯给他指指夜光杯。   “三日前我们来,这龟兹国国王说是带公主来这里游玩。可这东西价值连城,连中原都少有,当做龟兹国王的珍藏都不为过。可就是这么个宝贝,被她的女儿轻易地拿出来接待我这个不值一提的客人。”   说着,她的手指间翻出一枚银针。银针被林溯扔进杯中,再次拿出,上面浸泡过葡萄酒的部分,已经变了颜色,显出淡淡的青黑。   “这酒有毒?”楚留香拧眉。他方才想起刚进屋时林溯的举动,不禁抬眼望向眼前的白衣少女。“可你……”   “银针是我特制的,不然这点儿毒不会显得这般明显。”   “一连三日,她共来了五次。每次捧来的酒,酒中所含的毒’都不同。虽是毒’药,却注意了药量。就算把酒全喝完,所含的毒性都不会致死。”   说着,她一双杏眸微敛,眸色深深。   “她是在试探,可她的毒量掐得刚好,试探的同时也在隐晦地表达其它意思。而今日,她似乎觉得我还可以,遂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   “她让你……去给龟兹国王看病?”楚留香从来都是过人的,方才已林溯所说,猜出了琵琶公主的目的。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林溯耸耸肩膀,“这不是正好合你当初请我来的意?”   “可……”楚留香低头看了眼那夜光杯,深红色的葡萄酒盛在里面,色泽是那般诱人。谁能想到,价值连城的夜光杯,所盛的美酒中会有毒’药呢?   “若你没有察觉……”楚留香喃喃道。   林溯倒是看上去十分平静,她甚至不甚在意地笑笑:“若我没有察觉,那就怪我医术不精。这五日的毒,毒性叠加来刚好能要了一条人命。”   楚留香心下一沉,无法理解。“她与你无冤无仇……”   有时候,女人的心思,只有女人能懂。   “谁说无冤无仇?”林溯眼眸一转,笑容变得有几分恶劣,“在这位公主眼里,我可是碍眼得很~”   “……”   楚留香不禁想到某位风华耀眼的教主,沉默了。虽然知晓了原因,可他依旧没懂女人的思维逻辑。   “好了,楚香帅。”林大夫把身子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翘上了二郎腿。   “你问的问题,我都一一给你解答了。现在,是不是该换我了?”   楚留香:“……”   “说吧,”林大夫端起架子,跟个老佛爷似的,“到底怎么回事?”   “我……” 第92章 帐中见观音   大漠中有朵妖娆多姿的毒花, 无数人趋之若鹜。可怎奈这朵娇花毒性太强,前来采摘之人的尸骨早就与黄沙融为一体, 葬身大漠。   楚留香不是这其中之一, 可是他却和这朵毒花扯上了关系。   他的朋友黑珍珠确实“劫”走了他的三个红颜知己, 留下线索让他来大漠。而所托之事, 也是这番。   楚留香没想去找林溯,但他不得不来。“我的那位朋友,还有蓉蓉他们,现在都在一个人手上。”   “……抱歉,林溯。把你牵扯进来。”楚留香顿了顿,而后面露惭愧。   “我当日就算不应下你,还有别人让我应下。”林溯摆摆手,看上去不怎么在意。   说一点不在意那是假话,可人都有远近亲疏, 她一个小小的大夫, 自是比不上楚留香的那几个从小养大的红颜知己的。   “我会护你周全。”他承诺着。   “呦, 那可要多谢香帅了。”林溯这句话,抑扬顿挫得太过明显,听上去难免有些阴阳怪气。   “林溯……”   林溯伸手, 手举到脸侧,掌心侧对着楚留香, 示意他停止这个话题。   “我的武功虽拿不出手,但自认还有几分能力自保的。香帅不如和我说说——一切的前因后果。免得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还要费力猜你们这些大人物的心思。”   “……”   “大人物”楚留香摸摸鼻子, 受着林大夫话里话外的刺儿扎着心。   既然上一个话题林溯不想继续,那楚留香也只好顺着她的问话说。   “那个人劫持了蓉蓉她们。他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说,但却表明了一点……”   “她要你来寻我?”   “是。”楚留香点头,“他以蓉蓉她们四人的性命相胁,只为了要你来一趟大漠。”   林溯拧眉,总觉着这事儿前后矛盾。如果说,楚留香是受“她”胁迫,那么无花特意跑一趟又是为了什么?   石观音虽然名声不好,但谋略过人,她不可能做这般出前后矛盾的事。   “石观音还要你做什么?”   楚留香:“……”   “你怎么不说话?”林溯抬眸望他,只见后者一脸诧异。   “你怎么会想到她?”楚留香懵了。合着他们方才说得根本不是一个人。   林溯也懵了,“除了她难不成还是别人?”   楚留香叹口气,手指沾沾夜光杯中的葡萄酒,在桌上这下一个字。   这个字很简单,只有五笔,但他写得很慢。待字成后,林溯望着桌上三横一竖一个点的“玉”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我现在回江南还来得及吗?”林大夫打了退堂鼓。   ——石观音还能凭着关系杠一杠,可这位真的惹不起啊!   闻言。楚留香苦中作乐:“你方才还不是说,自己够朋友,讲义气么?”   林溯:“奥。那我们绝交吧。”   楚留香:“……”   ……   嘴上是这么说,但林溯也不能真的不管。虽然她确实有些恼火,可现在已经身在局中,不可能轻易离去了。   好在那位让楚留香做地事十分简单,只把林溯带到大漠就算完成。剩下的,只需要做他自己要做的事。当然,林溯的安危,他也会保全。不然,他就不会叫上胡铁花和姬冰雁。   林溯搞不懂这两位大佬的想法,石观音要她来,那位也要她来。她林溯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惹得两位大佬这般关注?   被大漠中顶尖的两个势力的首脑盯上,林大夫只觉得如芒在背。可这又能怎么办?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若是实在打不过,还可以选择跑。   而现在,还是按兵不动吧。   林溯本应下了琵琶公主,为龟兹国王看诊。不过这位国王看上去对自己的身体很有自信。一听林溯答允,一脸欣喜,随后让她去给自己病弱的王妃诊病。   林溯:“……”   ——你当本大夫“活人不医”的称号是随便叫着玩儿的吗!   虽心中不爽,但林溯还是点头应允了。   毕竟,来了几日了,自己也该见一见她。   第二日晚膳过后,龟兹国王亲自为林溯引路,把她带进一个更加华丽的帐篷。   帐篷里立着一张大床,床上支着淡紫色的帷幔。抬眼望去,隐隐约约地能看见里面卧着一名身姿妙曼的女子,玉体横陈。   “爱妃,今日身体可好些了?”龟兹国王坐到床边,关切极了。   “大王能来看妾身,妾身便觉得好多了。”女子的声音轻柔娇媚,似是因为患病,遂带着几分虚弱。那虚弱之意听着是仿佛一碰就碎掉的脆弱,让人忍不住怜惜。   龟兹国王便是如此,他满面痛惜,想把手伸进帷幔中抚弄美人儿的脸颊以示安慰,却又像是顾忌什么,手上一顿,接而收了回来。   “爱妃,本王特地请了中原的神医为你诊治。她的医术超神,定会让你快速好起来的。”   “劳大王费心了。”这道柔媚的女声尾音上挑,说不尽地风情。   “国王,我看诊不惯旁人在侧,以免分了心神。还请移步。”林溯淡淡地出声,让龟兹国王从沉迷中回神。   “神医,你若治好王妃的病,本王重重有赏。”龟兹国王承诺着。   闻言,林溯隐晦地撇撇嘴。说实话,龟兹这个小国,能让不差钱的林大夫看上一眼的,也只有夜光杯和那件国宝极乐之星了。   待国王出去,那淡紫色的帷幔也自动打开。   林大夫回眸望着床榻上,花容月貌,雍容高贵的女子轻叹了口气。   “果然是你。”   “是我。”那女子,应该说是石观音,勾唇一笑,娇媚至极。   “但我没想到,你会来。”她说。   “我本不想来,可你却让无花来请我。所以,我来了。”林溯敛眸,丝毫没有提楚留香的事。   “你来了,我很高兴。”   林溯不懂她这话背后的意思,拧眉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闻言,石观音神态一变,从大漠的毒花再次变成娇弱妩媚的龟兹王妃。   “妾身现在是体弱多病的王妃,当然是要劳烦林神医……给妾身看病了。”   林溯一噎,没好气道:“……你的气色虽然差了些,但气息绵长平稳,身子好得很。哪里需要人给你看病。”   最后的“病”字,她说得极重。   见后者不为所动,林溯又道:“楚留香来了。”   闻言,石观音轻笑一声:“多谢小师叔告知,我已知晓。”   “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叔’,那我不免要提醒你一句。不管做什么,都别玩儿的太过火。江湖人只知楚留香轻功超凡,可他的武功也不下于其轻功。”   “那又怎样?”石观音美目流转,七分勾人三分傲慢,“妾身废了那么多心思筹谋,总不能因他一人就半途而废。”   “况且……”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掩面娇笑,“若他想多管闲事,还要劳烦小师叔告知香帅一声,他的红颜知己,才情容貌皆为顶尖,我甚为欣赏。遂,我已经请她们到我的花海做客了。”   “……”   白玉般的指尖微动,林溯敛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杏眼上打上了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   一个时辰后,林溯从帐中走出。   她面色平静淡然,辨不清她此时心境。   一个时辰的时间,没想到龟兹国王还在外等候。林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后者便再没有多问,一刻也不停留,抬脚进了大帐。   回了自己的帐篷,林溯发现这里已有两人在等了。见她进来,齐齐转眸望去。   林溯放下帘子,轻轻地吐了口气,道:“我见到了石观音,她现在是龟兹国的王妃。”   两人神色一变——果然!   说完,她转眸看向楚留香,对他道:“她说,你的红颜知己此刻在她手上。”   这楚留香的红颜知己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楚留香难得失态地微微瞪大双眼:“……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东方沉下脸来,冷声道,“玉罗刹此人喜怒无常,做事不按常理。他说会放了你的红颜知己,又没说保证她们安全出大漠。”   “也就你这样没脑子的人,才会信他的鬼话。”   没脑子的楚留香:“……”   虽说罗刹教与日月神教一个西一个东,两者看似没有任何交集。可现在看上去,东方对玉罗刹的了解,可比楚留香多得多。   林溯歪歪头,看了眼两人。   ——东方怎么会知道这事儿?   她的视线在楚留香头顶歪了的发冠和跑出来的一缕长发上停了停,又凝神发现,这二人气息不太平稳。   随即,林大夫秀眉一扬,扫了一眼帐中的事物。果然,少了两个椅子,连桌子也不在原位。啊,她那个梳妆的铜镜也不见了。   这两人,方才是动手了?   林溯速即去望东方,后者衣服平整,发丝也没有丝毫紊乱的迹象。   ——嗯,看来是东方单方面的动手。   林溯弯弯唇角。不知为何,她心情好上了几分。   哎……只是遗憾回来的晚,没能亲眼目睹楚留香挨揍。   ……如此看来,林大夫对香帅积怨颇深啊。   ……   另一个大帐里,琵琶公主正跪在地面上,惶恐不安。   “我听你父王说,是你求医仙林溯来给他诊治?”   “……是,”琵琶公主回答得小心翼翼,“父王今日食欲不振,人也显消瘦了些,遂琵琶想着……”   “可我瞧着,你父王身子好得很。你说对吗?”   闻言,琵琶公主转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神情似醉非醉,如陷梦中,飘飘欲’仙的龟兹国王。   “……”她似是不忍地闭了眼,不再去看。“您说得对,我父王他……很好。”   “说起你父王……”床榻上的美人翻了个身,玉手托腮,慵懒妩媚,像一条蛊惑人心的美人蛇,“你父王方才说,待我身体好些,就把你的婚事提上日程。”   “十月十五,圆月高挂,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选在那天成亲,你觉得如何?”   琵琶公主认命般地俯首,眼角的泪珠随着她的动作滑落。   “……一切,全凭王妃安排。”   现在的琵琶公主,没有了当日初见林溯等人的傲气。她以为龟兹国虽然被人占了王都,但却还没灭亡,自己怎么说还是高贵的一国公主。可是今日,她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放弃了反抗与挣扎。   她前几日发现父王不对劲,只以为是这女人蛊惑了他,父王身体消瘦,是这女人给下了毒‘药。但她没想到真相比这个还要让人无法接受。   时至今日,琵琶公主才彻底认清——自己的国家、父王,早已被面前的女人牢牢地握在掌心,随意玩‘弄。而她自己,只也不过是一枚小小的、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真乖。”   再次响起的,是美人柔媚的轻笑。   “看在你如此乖巧的份儿上,待此事结束,我会考虑考虑留你父女二人一条性命。” 第93章 林大夫遇刺   两日后, 十月初八。龟兹国王妃大病初愈,龟兹国王大悦, 将在晚上宴请宾客。   而这日白天, 琵琶公主来到了林溯的帐中。   她的眼中却不再含有复杂难辨的深意, 取而代之的, 是一潭死水。   林溯不知道这位公主经历了什么,短短几日便心如死灰。   她抬眸,眼前面若桃李,害羞带怯的女子仿佛和前几日的琵琶公主相比是两个人。   初见的琵琶公主,美艳,骄傲,还带着些许跋扈。而现在面前的女子,虽然模样依旧美艳,可眼中却失了生气儿, 宛如一只被人掌握在手中的提线木偶。   她今日来, 是特地来请林溯务必参加今晚的晚宴。她的父王, 也会在今晚给她求亲。   望着几日前还在不断试探算计自己的人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林溯心里头复杂难明。最终,诸多情绪化为一口浊气, 轻轻吐出。   “林溯在此提前恭喜公主,喜得良人。”   琵琶公主含笑点头, 便要离去了。   林溯破天荒地起身,送她到了门口。   整个过程中,两人走得很慢。林溯全程都在等她开口, 可是,后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撩来帘子时,玉手微微颤抖了下。但她没有回身,更没有说话,走出了林溯的帐子。   二人走出帐中,恰巧对面的帐子里四个气质非凡,各有风采的男人走出。   两人一顿,琵琶公主娇羞地递过去一个眼波,迅速走人了。   楚留香上前一步,问林溯:“这公主面带喜色,可是有什么喜事?”   “确实有喜事,”林溯淡淡地瞥了眼楚留香,面无表情,“恭喜啊。”   楚留香纳罕,“何喜之有。”   东方也来到林溯身侧,站到楚留香对面,静静地听着林溯的下文。   “方才那位琵琶公主说,龟兹国王在晚宴上会为她求亲。如此喜事,当然要恭喜一下。”虽说恭喜,但林溯面上看不到半点喜意。   闻言,楚留香摸摸鼻子。“这,这不太好吧……楚某就是一浪子,独身惯了,还没有成家的念头。趁晚宴还没开始,我还是先去提前说明吧。”   楚留香这是顾忌了双方的面子。毕竟,龟兹国王提亲,他当着那么多人拒绝,委实有些……打脸了。   楚留香抬脚就要走,林溯却抄起腰间的竹笛,抵着他的肩膀把人截住。   “香帅去说?这未免有些不太合适吧?”   林溯说着,在楚留香疑惑的眼神下,瞥了眼三步外的胡铁花,幽幽道:“毕竟,人家心中的驸马人选,可是十分有男儿气概的胡大侠呢。”   胡铁花瞪眼,伸手反指自己的鼻子。“我?”   楚留香:“……”   ——这就尴尬了。   楚留香出糗,可谓是少见。东方眼中闪过一抹看好戏的笑意,连少言寡语,成天面无表情的姬冰雁也破天荒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拍了拍胡铁花的肩膀,表示对兄弟的恭喜。   “林大夫,你,你莫不是在说笑吧?”胡铁花还是没能相信。   “是不是真,胡大侠一会儿便知了。”   若是以往,林大夫早就调侃几人了。可她今日看上去兴致不高,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连语调都没什么起伏。   东方见她神态不对,眼神一敛,朝她道:“走吧。”   “嗯。”   五人赴宴。此宴是为庆祝龟兹王妃大病初愈。而林溯这个功臣,自然是少不了奖赏——黄金一千两,珍珠项链一串,翠玉摆件一对。   无功不受禄。林溯抬眼看了眼首位端坐的王妃,她诊没诊,治没治,只有她们两个人最清楚。   可这事儿不好推辞,林溯也弄不清石观音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只是神色泛泛地颔首,聊表谢意。   她的态度如此平淡,龟兹国王正在兴头上,也没在意。   晚宴照常进行。最后在尾声时,龟兹国王终于验证了林溯的说法——对胡铁花言明,要招他为龟兹国的驸马。   哪怕宴前林溯已经特地提了一嘴,可胡铁花依旧是一脸恍惚。   他之前真的以为林溯在调侃楚留香,故意这般说的。现在花落他家,胡铁花就像是被一块儿巨石砸中了脑袋,除了懵,还是懵。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应的,反正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是龟兹国的准驸马了。   宴后,五人在回去的路上,胡铁花突然后知后觉地大笑一声。   “哈哈哈,怎么可能呢?明明人家公主正眼都未曾看我一眼,又怎么会与我求亲?要求亲也是应该是老臭虫和……老臭虫!”正说着,胡铁花瞅了一眼东方,后者一记眼刀飞来,然后连忙改了口。   这比女人还美的男人,因为头一次险些把人家当成了姑娘,所以胡铁花每次面对东方都有几分不自在。嗯,还有那谜一般得底气不足。   胡铁花这话一出,楚香帅尴尬得鼻子都不摸了。用力地干咳一声——“老胡!”   其实,胡铁花这话说得也在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琵琶公主和楚留香这几日的暧‘昧,还有她初见东方时,那满眼的志在必得。   结果呢?她突然态度一变,选择了胡铁花做驸马。这换做谁,也不免惊讶。   林溯抬眸瞥了眼胡铁花,她早就觉得此人心思没有在外所表现的那般粗狂。   这个胡铁花,生得浓眉大眼,给人的感觉也是野性粗犷的汉子。可心思却细腻敏锐,聪明得紧。   也是,能和楚留香姬冰雁成为兄弟的人,又能蠢到哪里去?   玩笑过后,正事也要说一说的。   他们五人是住在这片营帐里头的最东处,现已走近住处,离开了龟兹国侍卫的视线范围。   胡铁花一双大眼滴溜溜地乱转,终于没有忍住最先开口:“老臭虫,你说那龟兹国王到底什么意思?”   “这过得好好的,干嘛要给她闺女选驸马?”   楚留香合起折扇,正色道:“这事情有些不对劲。”   从他们遇到这个琵琶公主开始,到林溯说龟兹国王就是石观音开始,事情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可还记得我帐中的夜光杯?”林溯开口,“如此价值连城的东西,放到中原,所有者必定仔细珍藏。除非爱不释手,否则不会随身携带。”   “可龟兹国王看上去对夜光杯的兴趣不大,都能允许她的女儿随意取出,来借我这个‘客人’使用。”   “你的意思是……”楚留香沉吟。   “遇到这种情况,龟兹国富饶至极,身为国王,小小的一个夜光杯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但从他‘赏’给我的东西来看……恐怕不是如此。”林溯一想到方才地“奖赏”嗤笑一声,那还不够她一颗丹药的钱。   “能拿的出夜光杯给我用,付出酬劳时却还不值夜光杯的十分之一。你不觉得前后矛盾吗?再有,一个国王带着女儿与臣子出来游玩。虽然龟兹国是个小国,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国,你不觉得,他随行护驾的兵力也太少了些吗?”   这点可怜的兵马,连整片营帐都覆盖不了。   楚留香拧眉。“你是说……”   “龟兹国早已不是从前的龟兹国,连王都都被人占了去。”林溯神色淡淡地抛出这个重磅消息,“那夜光杯,恐怕也只是匆忙逃离时,从宝库中带出来的一件东西而已。而对他们来说,这东西此时已经比不得真金白银。”   说着,林溯看了眼胡铁花。“而他嫁女招驸马的念头,恐怕也不只一天两天了。”   “所以,这些武林人士才会来此聚集。”楚留香折扇一横,敲进另一手的掌心,终于接上林溯的话。   林溯点头。   “我们刚到这里,虽然胡大侠惊扰了人家公主沐浴。但看到我们后,却是不太意外,还十分热情地迎我们去了他们的营地。当日恰逢帐中宴客,看那推杯换盏,谈笑自如的样子,那群武林人士到这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以,胡大侠你也不必纠结。就算今日我们不在,龟兹国王也会在那群人里选出一位,招为驸马的。”   闻言,胡铁花挠挠头。“你这话说的,老胡我一点儿当新郎官儿的欢喜也没了。”   “可这琵琶公主的心思也忒难猜了些,她为啥不选老臭虫当驸马呢?”胡铁花纳闷儿。   毕竟,整个江湖都知道,他们三人里最好说话的就是楚留香。尤其是面对女人的楚留香!   “兴许是老天爷看你可怜,终于让你这棵铁树再次开朵花儿。”楚留香戏谑道。   “毕竟,华山那位,都嫌你不识好歹,回了师门了。”   “……”胡铁花知道楚留香说的是谁。面色登时怪异起来。“这好好的你提她做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被楚留香这句话刺激到了,胡铁花脖子一横,较起劲来。“她不稀罕,有人稀罕。这次要嫁与我的,还是个公主呢!管它阴谋阳谋,左右是个美人,我娶就是了。”   闻言,林溯摇摇头。虽说这是别人主动求亲,且别有目的,可胡铁花的这个态度……身为女子,她无法理解。更不能认同。   “婚姻乃是一生大事,结婚拜了堂,那就是秉明天地,你们二人结为夫妻。你娶了人家为妻子,自然也要担起一个相公的责任。难不成胡大侠,只以为这是一场艳‘遇?”   胡铁花被林溯的话堵得一噎,心头那股子劲儿消减了不少,讪讪道:“我还是去找那龟兹老头儿说明吧,他那个闺女,我可娶不得。”   说着,胡铁花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东方侧身拦住。“这个亲。你必须成。”   “嘿,兄弟,你这是啥意思啊。”   东方神色虽冷,却眼含深意。“今日,若你去回绝了,说不定有人会因你破坏他的计划,迁怒于你,杀你泄愤。”   这世上能杀胡铁花的人少有,但并不代表不存在。楚留香瞬间就想到了方才晚宴上耀眼夺目,妩媚动人的龟兹王妃。   “东方兄,你可是知晓一些内情?”   闻言,东方眼眸微垂,让人看不起眼底的神色。只听他道:“龟兹国有一国宝,名为极乐之星。这极乐之星代表龟兹国的王权。每逢下一任继承人大婚之日,国王便会从密库中取出,交于继承人。”   “……而龟兹国这一任国王,只有琵琶公主这一个子嗣。”林溯反应极快地接下东方的话。   “难道石观音是冲着极乐之星来的?”她黛眉轻皱,一头雾水。   不就是一块儿宝石?为何能入得了石观音的眼?再有……日月神教距离此地遥遥千万里,一个沙漠小国的传统,他怎么会知晓的如此详尽?   “龟兹国王都地下深藏一处密库,那极乐之星就是打开密库的钥匙。密库里面有一块地图,传闻——此图是隋唐时期,杨公宝库的藏宝图。”   “虽然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但是绝不仅仅是石观音一个人会对此感兴趣。”   “!!”林溯微微瞪大眼眸,震惊过后,是更多的疑惑。   看楚留香三人的表情就知道,如此秘闻他们从未听闻过。那东方为何会……   林溯深深地望了一眼眼前风华无双的男人,只觉得自己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而东方好似也不愿提及此事,双拳下意识地握着。   林溯也没深问,不动声色地把所有思绪归于心底。“不早了,此事明日再议。我先回去了。”   说着,她转身走向自己的营帐。在伸手触碰帘子的一刻前,变故突生。   只见帐帘忽而自动掀起,寒光一闪而过,一把长剑刺出,直取林溯的咽喉。   “小心!”   虽然楚留香与东方几人只离林溯几步远,可这剑出得太快太急,毫无任何征兆。短短一息之间,就能刺穿林溯的咽喉。他们几人根本救不下林溯。   他们救不下林溯,林溯却可以自救。她好似早有防备一半,在帐帘飞起的那一刻就握住了腰间的冰雪凤王笛。   “锵!”   只听一声兵器交接的声响儿过后,林溯一晃,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迅速闪身后退了几米。   袭击者能在楚留香与东方这类高手的眼皮下潜伏在帐中,自然是十分顶尖的刺客。一击不成,迅速撤退。   只见一道黑影窜出,飞跃而起,一身黑子融入夜色之中,迅速逃离。   “追!”   东方大怒,愤然起身。楚留香也是施展轻功,追了上去。胡铁花与姬冰雁面面相觑,在林溯表明自己无事示意他们前去帮忙后,也纷纷朝楚留香离开的方向追赶而去。   刚刚经历过生死一瞬的林溯幽幽叹了口气。方才地那个人,从潜伏和攻击来看,定个专业且顶级的杀手。而杀手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杀她,除非有人想要她的命。   而这幕后之人,林溯只想到了两人。   她心思沉重地进了营帐。此时帐中还未点上烛火,里面漆黑一片。   “!!”   林溯的左腕突然若有所感般地颤动一下,而后她脚下顿住,而后不动声色地握紧手中的竹笛,又不忘用竹笛的另一端轻轻点了点左腕。   她面色平静,整个人却已全身紧绷了起来。   “不知是哪位阁下,大驾光临。何不现身一见。”   …… 第94章 罗刹为故人   这是楚留香见东方第二次动手。   大红色的身影在夜中尤为夺目, 他的攻击迅速猛烈。双手化掌,掌风呼啸, 隐隐中仿佛闪过道道红光。   不愧是东方不败, 哪怕赤手空拳对上手持长剑的敌人也依旧毫不逊色。   而这黑衣刺客也不愧为顶级杀手, 所出的剑又快又疾。不, 不能说他是杀手,这分明是一个顶尖的剑客!   “一点红?”   楚留香认出了他,应该说是认出了他的剑,登时大惊。   “怎么会是你?”   中原一点红来大漠,楚留香是知晓的。可若中原一点红此次的人物目标是林溯,方才在营帐中的那一剑,林溯是不可能躲开的。   楚留香心念一转,连忙又道:“东方兄,快停手!”   然而, 东方教主哪能听得进去这话?他的攻击更为猛烈了。誓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东方兄!”楚留香一声急呼, “此人是我的朋友, 以我对他的了解,方才地那一剑,若不是他手下留情, 林溯早就被他取了性命。你先停手,此事——恐怕另有隐情!”   这确实像是实情。因为, 中原一点红在与东方的对战中一直是躲避巨多甚少还击。那出鞘必要见血的快剑,也留有三分余地。   可哪怕如此,东方还是不能消气。他狭长的桃花眼迸发出一道寒光, 手中蓄力,找准空隙——一掌拍在中原一点红胸口。见他吐血,才算罢休。   “你的朋友可真多!”东方收了手,黑着脸对楚留香冷声道。   “……”楚留香讪讪地摸摸鼻尖,权当没听到这话,扭头问中原一点红:“你怎么会来此?”   中原一点红此时已经拭去嘴角的血迹,抱剑而立,冷漠而孤傲。   “当然是完成委托。”他的声音如他的人一样,冷淡、漠然,不见起伏。   一个杀手能完成什么委托?当然是取人性命!闻言,东方本就压制的火气再次腾起。楚留香见状不好,赶忙侧步站在两人中间,又问中原一点红:“我了解你,也了解你的剑。方才在营地,你分明留手了三分。若是你要完成委托,为何要如此做?”   “我知晓你需要遵守组织的条规,不能说出雇主的姓名。我能理解……”   楚香帅的善解人意才刚发挥,中原一点红却半分没有领会,意味难明地瞥了眼楚留香。   “此次不是组织里的任务。”他说。   “这是我个人与别人的交易。我不需要杀人,只需把你们引来便可。”   “什么?”   楚留香诧异,东方也顾不得压制杀意,齐齐望向他。   也是在这时,楚留香听到了胡铁花的呼喊。   “遭了!”   两人面色皆是一变。   ——调虎离山!   ……   此时的营地中,林溯正如临大敌。   “……何不现身一见?”   林溯这话话音落下,并没有得到回复。她紧绷着神经,全神贯注地感知着此时的帐子中除自己外的另一个存在。   屏风?床边?还是茶桌旁?不,都没有。   若不是左腕上方才的异动,林溯甚至不知帐中还有人。   她淡色的唇抿起、手中的竹笛握紧。全身的感知神经都调动起来,依旧没有察觉到除她以外的气息。   若不是……林溯都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多疑了。   对方来意不明,可深夜潜入他人帐中这般举动,算不得什么善意。   林溯尽量放松面部肌肉,起码保持下表面看上来的平静。   ——敌不动,我不动。   二者像是在比谁更有耐心,一明一暗,皆是一言不发。两人互相沉默了半刻钟后,那暗处的像是觉得时间够了,终于开了尊口。   在他开口前,林溯感受到一道内力破空而来。她紧握竹笛的玉手攥得发青,可却强行忍住了动作。因为,这道内力是冲着她身后壁上挂着的火把来的。   “呼!”   内力打上火把,后者没有碎裂,反而像是受了明火,点亮了火把上方的油布。   ——此等内力……   林溯心中一紧。内力深厚,化水为冰,用内力烘干自身潮湿的衣物都不成问题。可是若想把内力化为明火,可以点燃火把……这样的手段,天底下只有寥寥几人能做到。   火光燃起,照亮大帐。   林溯缓缓抬眸望去,心中又是一紧。   你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人?   他一头白发,双瞳一金一蓝。妖邪,诡异。   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只由深山中走出的大猫,优雅、神秘,却又危险。而那双异色的双瞳,更是给人一种邪肆之感。   林溯看不清他具体的容貌和身型。因为他整个人都隐在在一团黑色的烟雾之中。而让人探清的,也只有这一头白发和那双异色的眸子了。   但这也足够让林溯猜出他是谁了。   能身处帐中,却让东方,楚留香,甚至有可能连方才的刺客没有察觉到他的男人,整个大漠唯此一个——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   汗毛耸立,冷汗涔涔。此时林溯身上每一处感官都在叫嚣,提醒着自己此人的危险。   “阁下……”   “林溯?”   林溯刚开口,就被玉罗刹打断。他的话尾音上挑,虽说带着疑惑,却也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林溯无疑。   接着,林溯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而后在自己的头顶停了停。   只见玉罗刹唯一露出的眉眼中,左边的眉毛轻挑,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说句良心话,玉大佬那妖冶的双眸中,似是划过一道满意。   “你的头发,倒是像我。”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别人见林溯一头雪发,皆是惋惜摇头。也只有这位,说了一句让人捉摸不透的——“像我”。   玉罗刹这话一出,林溯明显觉着帐中令人紧张的压迫感少了不少。但她依旧没有放松紧绷的心神。   “不知阁下今夜前来,所为何事?”她开口。   何事?   只见黑色烟雾包裹的玉罗刹动了动身子,好似换了个姿势。道:“来看看你。”   ——来看看……我?   这话让“受宠若惊”的林大夫诚惶诚恐。她不过就一小小的大夫,有什么好看的?   林溯右手紧握竹笛,她没有过多动作,只是用白玉的指尖,点了点左手手腕。   这个动作,她只在第二次出秦岭后,一路遭遇截杀时做了一次。   今日,这是第二次。   “啧啧,堂堂医仙,也忒胆小了些。”玉罗刹摇头。   虽说看不上林溯如此的小心戒备,但她方才一入帐中就察觉了自己的感知力,玉罗刹还是满意的。   “你不用必对我如此防备,本座若是想杀你,你方才就死在帐外了。”他的话漫不经心,却自带着一方巨擘的倨傲之气。   “……”这句话林溯仔细琢磨了一下,瞬间像是明悟了什么,试探道:“方才的刺客,是阁下的人?”   “不是。”   林溯拧眉,却听他又道:“只不过是个临时用的上的帮手罢了。”   ——帮手?   怕不是棋子吧?   况且方才的那一剑……   林溯微微敛眸。“阁下若是想见我,让手底下的人告知我一声便是了。怎敢劳驾阁下亲自前来?”   摸了摸左腕,林溯像是有了底气。不再和玉罗刹绕弯儿,开口直言:“恐怕,阁下今日……不只是为此而来吧?”   然而,出乎林溯意料的是,玉罗刹今晚真的是为了来见她的。   “不然你以为如何?石观音?”说着,玉罗刹嗤笑一声,带着明显的不屑,“她还不配。”   林溯:“……”   ——那我就“配”了?   瞧着似是被大佬高看一眼的林大夫不仅没有丝毫沾沾自喜之意,反而心下一沉。   玉罗刹好像还想说什么,却突然一顿,异色的眼瞳瞥了一眼左方。这一眼,好似是穿透了帐篷察觉到了什么,拂袖道:“行了,本座忙得很。这次就先这样吧。”   话音一落,林溯微微瞪大眼眸。   只见眼前的男人完全被黑色的烟雾笼罩,而他本人也似乎化作了一道黑烟,眨眼间从林溯身侧飘忽而过,竟连一道微弱的风都未曾带起。   这是什么诡异的功法!?   林溯惊诧不已,迅速转身撩开帐帘,抬眼去望——那人已经化作一抹黑色的烟雾,与夜色融为一体。   接而,她又隐隐听到一道微弱的风声。不,这不是风声。这是施展轻功,衣袂飘飞发出的声响!   寻声望去,林溯只捕捉到了一点微弱的红色。   “东方?!”   林溯刚想起身去追,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林溯!”   楚留香飞落在地,满眼关切。“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事。”   被楚留香这一打岔,等林溯再望过去,那堪堪仅能看到一点的红色早已经消失在这茫茫的夜色里。   ……   离绿洲近十里外的沙海,玉罗刹见身后紧追的人锲而不舍,依旧牢牢紧逼。他突然轻笑一声,停了下来。   玉罗刹周身黑色的烟雾褪去,终于露出了他的全貌。   他的眉目略为深邃,鼻梁高挺,带着七分西域独有的魅惑风情。绯红的唇色艳极了,此时这双红润的唇,唇角正轻轻上扬,昭示着主人此刻愉悦的心情。而那双异色的眼眸,依旧是最夺目的地方。   ——天上地下,仅此一双。   邪肆,妖冶!   这两个词汇,被他诠释得十分完美。   红影掠来,东方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两人似是旧识。否则,依照东方的性格,恐怕早已二话不说,见面就是杀招。   “你来做什么!”东方狭长的桃花眼泛着冷光,紧紧地盯着玉罗刹。   闻言,玉罗刹异色的双眸瞥来一眼。“我为何不能来?”   抛去这一金一蓝的双瞳不谈,二人站在一起,那狭长的双目,倒是让人找出了五分相像,三分形近,两分神似。   “你上心的女子,我自是要为你过过眼的。”   “……”东方双拳握紧,似是极力忍耐。   “所以,你设计楚留香,引她来此,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不然?”玉罗刹反问。“我可是废了一番功夫,才瞒着石观音的眼线,暗中扣下来楚留香那小子的女人。”   “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还别有目的不成?”玉罗刹挑眉,“我还不屑去利用你上心的女人,达成我的目的。想利用她对付我的,倒是有一个。”   “可当时的那个刺客,也是你安排的!”东方咬牙,挑明重点,“若是她没躲过去……”   东方还未说完,玉罗刹已抢先回答他:“若是连那一剑都躲不过去,她也就不配见我了。”   然而,玉罗刹也没有说,若不是他半路截胡——这今晚林溯遭遇刺杀其幕后黑手的罪名,也依旧会落在他头上。   “!!!”   东方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玉罗刹的领子,双目赤红:“你明知我心悦她!”   被人如此冒犯,换做旁人,早就不知怎么死了。可面对东方,玉罗刹只是面色平静地拂开了他的手,不咸不淡地道:“若是连这点自保能力都无,也配不上你的喜欢。倒不如趁你还未深陷早早送其投胎转世,断了你的念想。省得日后无力自保,丢了性命,还要惹得你悲痛伤心。”   “我的人,我自己会保全!不用你来多管闲事!”东方撇过头去,拳头紧握。   闻言,玉罗刹轻笑一声,一双异色的眸子目光飘远。“当初,他也是这么说的。”   也不知玉罗刹口中的“他”是谁,只见东方一怔。眼中的怒火消减几分,多了些许的惆怅。   “现在他已经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前尘往事,为何还要提起?”   “提醒你不要步他的后尘罢了。”说着,玉罗刹凝视东方,包含深意,“你们这一个两个,一个西门、一个东方的。可再怎么样,也别忘了——你还是姓玉的。”   “……” 第95章 来喝喜酒吧   胡铁花和琵琶公主大婚的日子定在十月十五。   既然要结婚, 那难免少不了一顿忙碌。   因为是准驸马,龟兹国王特地命人腾出一个帐篷, 单独给胡铁花住, 还有侍女贴身伺候。   胡铁花大大咧咧惯了, 突然有侍女服侍, 自然是不能适应。不过,这两名派来的侍女但也没成摆设。因为成婚要着喜服,遂为其量身。   好像龟兹国王此次“出行”并没有带上裁缝,手巧的侍女也没做过中原的喜服,所以进程有些缓慢。   不过,这连续几日的试衣裳,改尺寸,换样式,倒是把胡铁花折腾够呛。   好在, 最终喜服在距离大婚的两日前赶出来了。   两日后的黄昏, 龟兹嫁女。   胡铁花套着大红喜袍, 不伦不类地顶着一个同色的带有异域风格的圆帽,化作了新郎官。面对上前道贺的人,胡大侠都毫不吝啬地回给一个十分灿烂的大笑。   林溯观他那仿佛要咧到后脑勺的嘴角和两排大白牙, 不忍直视地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这位, 也忒没心没肺了些。一直呲着牙,不嫌脸疼吗?   楚留香见林溯这般,也是好笑摇头:“ 老胡这个人啊, 明明知道这个婚礼没有多少真心,可他看上去就像是终于娶得了如意美妻,笑的像个傻子。”   林溯闻言,不动声色地撇撇嘴,道:“还是香帅教得好。”   “……”   ——怎么又是被她一语道破了?   楚留香默默鼻子,不说话了。   他总觉得,林溯这个人,平时懒散悠闲,像是个隐居的闲云野鹤。可她一动起脑子来,也太过可怕。可怕的不是她的智慧有多高绝,而是她的直觉般地猜测往往都太过准确。   没过多久,吉时已到。新郎该去接新娘入大帐拜天地了。   艳红的地毯早已铺好,上面的细尘也在此之前仔细清扫了一遍。这红色的地毯铺得很长。一是昭示着龟兹国王对二人婚礼的重视程度;二则也同时表达了琵琶公主有多么的受宠;至于三嘛……   林溯瞟了一眼延绵到公主帐内明显颜色深了力度地地毯,扯了扯嘴角。果然已是强弩之末,红毯都拼凑不齐,却还要强撑着面子,以次充好。   幸而这是摆在了琵琶公主帐内。否则,让旁人看了去,不免要嗤笑一声“可笑”。   收回视线,林溯继续关注场中的新人。   一对…不。两名新人踏上红毯。琵琶公主的喜服后摆很长,因此,他们身后跟着六名装扮喜庆的侍女,未其拖着裙摆。   而另外六名侍女,分别站在红毯两侧,提着花篮,与新人同行。每走过一步,她们便会从篮子里捏出些许红色的花瓣,撒在红毯之上撒开红毯之上。   大漠少植被,更别提娇弱的花朵。这龟兹国王也是下了血本,一路红毯,一路的花瓣。花香浸润在空气中,萦绕在众人鼻尖。   这股花香很醉人。闭眼闻去,再睁眼,仿佛已经微醺。   这香气已经超脱普通花香的范畴,更像是一股费心调制的异香。   “这香……”林溯心中微动,俯身拾起一片花瓣。   这花瓣艳红,弧度圆润。乍一看去,像是玫瑰花的花瓣。可是近距离观摩后会发现,这花瓣没有玫瑰花瓣特有的微卷,大小也尽数相同,不似玫瑰那般因由内而外地生长大小不一。   白玉般地指尖拈着花瓣微微摩挲了几下,又放到鼻间细细地嗅了嗅。   “这是!”   一双如水的杏眸微微瞪大,似是有些不可置信。而后,她抬眸,遥遥去望大帐中端坐的王妃。后者似是若有所感地回望过来,见她指尖的一抹艳红,唇边的笑意浅了浅,眸色渐深。   “……”   看到她这个反应,林溯心下一沉。   心绪不宁间,林溯突然感受到右手手腕覆盖上了一只大手,施了个巧劲往后一拽,她不禁被这力道拽地后退半步。   等她抬眼,入眼的便是比新人的喜服还要华丽明艳的眼色。这是东方的肩膀,林溯此时整个人都站在了他身后。这人啊,从那晚回来后话就愈发得少了。虽说话少,却是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像个守护者似的。   这不,在把林溯拽过来后,东方便侧身一步站在她的身前,挡住了帐中那道意味深长的视线。   冷冷地扫过去一眼后,东方便不再理会,而是转身问林溯:“怎么了?”   “没事。”林溯摇摇头,侧过身去,指尖微动。她本想把花瓣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却冷不防被人抓了个正着。   柔嫩细腻的玉手,指尖夹着一片艳红的花瓣,而一只白皙的大手覆盖其上,把玉手和花瓣都握在了掌中。   这两只手,小的那只柔若无骨,娇小洁白,如霜雪凝成;大的那只,五指修长,手掌不薄不宽,瘦一分则枯,胖一分则肥,完美地仿佛是上天精雕细琢而出的作品,无一处瑕疵。   这两只手交叠,大手覆着小手,小手拈着鲜红的花瓣。再看他们两人此时的相处,也宛如这一大一小的手一般,那道红色的颀长身影,紧紧地贴着那道娇小的白影。这是一道难得一见的旖旎风景,美得像是一幅画。   此刻若是有画者见到这一幕,恐怕会忘了方才的观礼,把这二人当做正主,作出一幅《新婚燕尔图》。   可惜的是,这旖旎柔情的画面只维持了一瞬。   “这是什么?”东方拧眉,从林溯指尖扯出这片花瓣,只是扫了一眼,便当做垃圾似的扔在了地上。见林溯有想俯身去捡,他直接一身手臂,揽住她纤柔的腰身,把人勾了回来。   “东方!”林大夫不满地唤了他一声。   她的声音太没杀伤力,哪怕是不满的嗔怪,也是娇娇软软的。   “……”   香玉在怀,又是一声娇软的轻唤,他不禁滚了滚喉咙,眸色也暗了暗。而下一秒见某人的注意力全在花瓣上,一丝心神也未分给自己,心中漾起的涟漪顿时消散。   东方教主气结,瞬间放开了林溯,面色铁青。   “走!”   他伸手推了推林溯。后者拧眉,“你干嘛?”   “新人进帐见高堂,你说做什么?”他冷声道。   说完,东方也不顾林溯的反应,左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人拽走,大步流星地来到大帐外与楚留香和姬冰雁汇合。   新人入帐,自是去拜堂的。三拜过后,就算礼成。   而在这里,有一件事比拜堂还要重要——龟兹国下任继承人的大婚当天,国王会拿出国宝——极乐之星交由继承人。   想到这点,林溯把方才的猜疑暂时抛之脑后,凝神去关注着帐中的一切。   可让人意外的是——在龟兹国王拿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璀璨宝石后,场中虽然惊呼赞叹不断,却没有所设想的骚乱来临。   但是林溯和楚留香等人的心情并没有放松,反而更沉重了。   若是石观音选择在新人拜堂时还好说,可她却没有如此。这般继续耗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胡铁花也是慌了,他可是自认牺牲最大的。   拜堂过后,新娘按照中原的习俗送到新房,而胡铁花这个新郎官儿则是在外面陪酒。   “老臭虫,这都快洞房了,你想想办法呀!”胡铁花一脸愁苦。   自己之前说的那些都是一时意气之争放出的胡话。之后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将计就计。可他不能真的跟这琵琶公主结婚洞房吧?   若是石观音这个女人拖个三年五载再动手?那他岂不是连娃娃都有了?   “!!!”胡铁花不禁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个冷颤出来。   像他们这样的江湖浪子,最看中的就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成婚生子这类的羁绊,是目前的胡铁花最敬而远之的。   为了逃了这洞房,胡铁花不断地招呼着人喝酒。   但他仍旧没能拖延多久,该来的还是要来。只见龟兹国王与王妃相视一眼,便招招手,命人把新郎官儿送进洞房。   这中间胡铁花喝了不少酒,脚步有些虚浮。被一群侍女簇拥着,外头还围了一圈儿凑热闹的武林人士,他难免束手束脚。谁让他大男子主义,不打女人呢。况且楚留香也特意嘱咐过了,在有异动前,绝对不能动手。   “老臭虫,老臭虫,老……楚留香!”   得,老臭虫都不叫了。看来胡大侠的“求生欲”很强啊。   楚留香摇着折扇抬头望天。大漠的十五,月亮又圆又亮。   月色正浓,良辰美景。烛影摇红,佳人静候。要不……老胡你就从了吧?   胡铁花:老子死也不从!   被赶鸭子上架的胡大侠进了帐篷。那大红色的喜床和床上的新娘扎眼极了。   胡铁花呼出一口极浓的酒气,搬了个凳子坐在新娘对面。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楚留香。”他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新娘:“……”   “虽说在中原,拜堂就算成了亲。可我没掀你的盖头,不结发,更不会对你做出那事儿。所以,这亲没成。”   “我知道你肯定也看不上我,所以你赶紧去你跟你的国王老子说明,还来得及。”   “……”   胡铁花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大堆,可对面的新娘依旧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你怎的不说话?”胡铁花抬眼瞅她,后者依旧缄默。   见此,胡铁花浓眉一拧,扯了扯新娘的袖子。“喂!你倒是说……”   “噗通”这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话还未说完,胡铁花登时瞪大眼珠,酒也醒了大半,朝外面急吼一声——“老臭虫!”   “哗!”的一声,胡铁花猛地掀开帐帘。   而帐外迎面撞来的,不是楚留香,而是龟兹国王和王妃。   “国王老儿,你来得正好。你闺女她……”   “琵琶!”王妃瞥到了帐中的情形,惊呼一声,而后捂着心口,柔弱的身子往后一倒,好似晕了过去。好在她身后的侍女眼疾手快,把人接住,以免她倒在地上。   “爱妃!爱妃你没事吧?”龟兹国王急忙凑到自家王妃身边,满脸急切。   “大王,妾身……”王妃美目含雾,语气虚弱。可还未等她说完,就被胡铁花打断。   “还能说话,死不了。”胡铁花说着,又对龟兹国王道,“你闺女她……死了。”   “滚!谁死本王都没空管。”龟兹国王怒吼一声,平日里看上去白胖和蔼的面目此时十分狰狞。但面对自己的王妃时,他还是尽量放松面部,扯起个笑容安抚道:“爱妃,没事,没事的啊。”   他似是想伸手去握那玉手以示安抚,却在一道幽幽的目光扫来时火烧般的收回手。   “你们几个,”龟兹国王命令扶着王妃的侍女,“赶紧把王妃送进帐子。你,快去请医仙林溯!”   等林溯几人听到动静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女儿死了,不见悲痛,反而是自家的王妃一个不适,就仿佛快要疯了一般,面目狰狞。   胡铁花扔掉头顶的帽子,一屁股坐在黄沙之上。这个新郎官抬眼望天,怅然若失。   琵琶公主死掉,这完全是出乎意料。   可这事儿不容人多想,林溯便被人请去王妃的大帐。东方,楚留香,姬冰雁三人皆是面色一变,林溯微微摇头,让他们稍安勿躁。   “走吧。”   王妃的大帐离公主的帐子不远,在距离十米的地方,领路的侍女停了下来。   “大王刚刚大怒把所有人都撵走,不许我们靠近。还请您自己进去吧。”   “嗯。”林溯淡淡地应了声,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待走到帐子门口时,她终于似是忍无可忍地停了下来。   只十米的距离,林溯当然能把帐中发生的一切声响儿收入耳中。   可是你瞧瞧她听到了什么!   “大王,您的女儿死了,您不去看看吗?”   “死了?”龟兹国王的声音比平时尖细不少,像是在掐着嗓子说话。   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林溯惊怒不已。   “死了好啊!死了好!哈哈哈!”这龟兹国王像是疯了,“死了就没人跟我抢药了,爱妃,快,快把药给我。”   “……”深吸口气,林溯掀开帘子。   帘子掀开,一股异香迎面而来。这味道极浓,惹得她不适地皱皱鼻子。这香气她熟悉,现在外头都是这股子味道。   只见绝色的王妃慵懒的靠在床头,而这龟兹国的王却跪在地上,态度极为卑微的扒着床沿,那般模样像只哈巴狗,摇尾乞怜。   “小师叔来了。”石观音直起背,朝她抛去一个笑容。   林溯垂眸,“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她的声音平静,不见一丝起伏,让人听不出喜怒。   闻言,石观音又是妩媚一笑:“方才见小师叔似是有什么疑惑。遂妾身便来给您解惑了。”   林溯瞥了眼地上缩成一团,浑身打颤还不断胡言乱语的龟兹国王。   “……不必。疑团我喜欢自己解。告辞。”   说完林溯转身就走。却被石观音叫住。   “等等。”石观音缓缓下了床,优雅妩媚。   “妾身还要请小师叔帮个忙。”   石观音的忙林溯怎会帮,又怎愿帮?   “琵琶公主已经死了,龟兹国王也被你牢牢控制在手里,不管你要做什么,你的目的都能达到。”   “不,有一点需要您配合妾身才行。”石观音走上前几步,声音轻柔,“妾身委身一个小国,所为的就是极乐之星,想必您已经知晓了。”   “原本筹划的很好,可谁知也有人盯上了它。那个人妾身可打不过。可妾身又极想要那极乐之星……”说着,石观音走到林溯身侧,双眸幽幽。   林溯紧皱秀眉,耐心已尽,面色算不上好。“你到底想做什么?”   石观音唇角上扬,勾起一个妩媚动人的笑容。“早就听闻小师叔借势这一招,用得极妙。无论是初入江湖时在山西借神侯府的势,还是摆平令徒招惹的麻烦时借天禽门之势,都用得不着痕迹,炉火纯青。”   “今日,妾身厚颜,也想效仿小师叔——借一借您的势。”   “我林溯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大夫,何来的‘势’?”林溯嗤笑一声,自嘲道。   “您没有,不代表医仙林溯没有啊。”石观音眼波流转,“这极乐之星,我需要一个有能力在那个人手中逃脱的人送到我的花海。而这个人选,轻功最好的楚留香就很合适。不过……好似您的小情郎轻功也不错呢。您觉着呢?”   “这不可……”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林溯只觉着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倒在了石观音怀里。   在意识渐渐消失间,林溯还隐约听见石观音在她的耳畔幽幽道:“知道小师叔你精通医理,不好对付,所以妾身主动交代了不少来降低你的戒心,还特意燃了两种香。您啊~就好好的在妾身那里做客,不要想着出去。等事情圆满结束,妾身会亲自送您回江南的。”   “……” 第96章 花海遇无花   林溯是怎么中招的?   她细想了想。   刚进石观音所处的营帐时, 异香扑鼻,嗅觉灵敏的她深感不适, 遂用内力封了大半的嗅觉神经。   此为第一错。   见龟兹国王那般模样, 林溯心中厌恶, 对石观音也心生反感。进帐前就积攒的火气燃烧, 怒意盖过了应有的戒备。   此为第二错。   而第三错,就是其中最大的错处。   ——她的自负。   林溯太过于自信了。从来到这里,不,应该说自打第一次接触石观音开始,她就没有对林溯表露过什么敌意,反而态度很好。林溯以为这是她师父天山童姥的面子。所以,她自认石观音没有那个胆子敢对自己出手。而事实也是如此。再加上近日来林溯的武功境界飞涨,难免会有些自满。   自满与自信过多,便成了自负。   面对玉罗刹时, 你看林溯都紧绷成了什么样子?怎么一换成石观音便成了这般?说到底还是“逍遥派大佬之徒”这一身层身份给她的自信。   不提那些阴谋算计, 在这点上, 石观音倒是给林溯上了一课。   ——任何时候,面对敌我不明的对手,都不能放松警惕。哪怕对方之前对你抱有善意。   “防人之心不可无, 膨胀也要不得啊……”林大夫幽幽叹气,轻呷一口茶汤。   林大夫终于算是有了长进, 喝茶不再是牛饮般的一杯干掉。而煮茶者无花少年也甚是欣慰。   “只怕是防不胜防。”他微微一笑,接上林溯的话。   闻言,林溯叹了口气。如果重来一次, 她也没有把握从石观音手中逃脱,除非……   林溯垂眸,右手覆上左手手腕。   “这是什么地方?”   “花海。”   “花海啊……”林溯抬眸望了眼窗外几乎是一望无际的血色花海,不禁道,“确实名副其实。”   “这地方上一任主人在的时候,只有几亩,自她接手后,这里便成了一望无际的花海。遂改了应景儿的名字。”   只不过,这花海里的花朵,是最蛊惑人心的罪恶之花就是了。   “我长这么大,除了曼珠沙华之外,第一次见到红得这般耀眼的花。”林溯走到窗前,手肘拄在窗前,手托香腮。眼前的大片红色花海,映到墨色的眼眸里更似血色。   “你说……”她淡色的唇微微勾起,语气轻飘飘的,“这般似燃烧的火红好看,还是真正燃烧起来的火花更为耀眼?”   “花与火,自是比不得的。”无花放下茶壶,悠然起身。   “若你真想知晓,有机会不妨试上一试。”   这话一出,惹得窗前的姑娘回眸一笑。她的笑比方才真实许多,灵动且富有生气。那苍苍的雪发,都被覆上了生机。   “原来你我的想法一致?当真难得啊。”林溯的视线在无花身上来回扫视,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   无花拨弄着檀木佛珠的拇指未停,任其打量。   “不过,你若一把烧了这片花海,定会惹怒她。在验证哪般更好看之前,不如想好如何出去。”   “若我没记错的话,”林溯重新走到茶桌旁坐下,“你现在的身份,可是个看守者。”   “身为看守,却鼓励所看守的目标‘越狱’。这是什么道理?”   “……”   无花没有说话,只是微笑。林溯也没再追问。   两人围着茶桌,无花重新冲泡茶水。   而他刚倒掉小茶壶里头的茶叶,房门便被敲响了。   “少主,无眉前来给林姑娘送晚膳了。”   无花垂眸,淡淡开口。“进来。”   房门推开,外头走进来一名年轻女子。   这自称无眉的女子,林溯知道她。她是石观音的首徒,模样艳丽,妩媚动人。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天生便不曾有的眉毛了。   “今日不应是无容前来送晚膳么?”   闻言,女子轻轻一笑,又柔又媚。   “那个剑客又来了,师妹前去打发他了。”   “嗯。”无花应了声,“你先下去吧。”   “……是。”女子望了眼林溯,那双明眸仿佛会说话,竟然让她看出了……依依不舍?   林大夫:“……”   带人走远,林溯不禁抖了个激灵。   “我说,这里头的女弟子,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在心底又重复了一遍林溯的话,无花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愧是医仙林溯。身陷囹圄,也能泰然自若地说笑。”   “过奖。”林溯笑了声,权当是夸奖。   说完,她拾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送到嘴边。   在沙漠中能吃到新鲜的炒蔬菜实属难得,可菜到嘴边,林溯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把菜放到碗里,筷子同时也放下了。   “我也来了两日了,怎么没看到楚留香的那几位红颜知己?”   “花海将要面临一场动荡,我已经把楚留香的红颜知己送到了中原。”   无花这一举动,林溯大感意外。“石观音会允许?”   闻言,无花轻笑:“她自是不许的。”   “可负责此事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我,遂还是能做的了主的。”   林溯倒是从这话里头听出了不小的信息。   “楚留香的红颜知己,是你亲自去‘接’的?”她歪头。   “是。”无花大方承认。   无花是楚留香的好友,蓉蓉,甜儿等人自然是不会对他多加防备。他来做此事,最为合适不过。   “什么时候?”   “就在你我在边境分别的当晚。”   “可是……”林溯好看的细眉轻皱,“你在前去寻人时,就没遇到别的事情?”   林溯可是清楚地记得,自己来大漠的原因。还不是因为玉罗刹绑了他的红颜知己,要求把她引来大漠。   “你是指……玉罗刹?”   林溯心中一动。   ——他果然知晓此事。那么,石观音……   像是知晓林溯心中的顾忌,无花又是一笑:“放心,她不知此事。”   除了林溯几人,只有无花知道玉罗刹中途截胡这一事。但他并未和石观音言说,只是不慌不忙地等玉罗刹放人后,把人请到了花海。   可这无花今日说得也忒痛快了些。   “……”林溯突然双臂交叠与胸前,伸手磨蹭了几下手臂。   ——她啊,忽然想起一件事,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大夫缩着身子,盯着无花,戒备地往后挪了挪。   无花被林溯这般模样搞得哭笑不得。“你这是为何?”   林大夫梗梗脖子,心有余悸。   “前几天,石观音也是这么给我解惑的,不,她还没你痛快。结果我就眼前一黑,来到了这里。你今日说得这般明白,又是要做什么?”   “无它。”无花抬眸,与林溯对视。林溯你觉着眼前的这双眸子如深渊般漆黑,深不见底。但却十分违和地,含着几分佛性。   ——真是怪哉。   林溯心底嘀咕一声。   这双眼一如无花此时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是有所求罢了。”她听他如此道。   “哦?”林溯竟是乐了,摊手道,“我现在连这房子的一里范围都不能出,又哪有能力做到你心中所求之事?”   “既然开口,自是有的。”无花面容平和。   “这两日给你送饭的女子,都是有心脱离花海的。你可与她们多接触一些。”说着,无花敛眸,“方才的那名女子,虽然脱离花海之心最为强烈,却是最不好掌控。此次回来目的不明。我建议你,另选旁人。”   “无花少侠,求人办事怎么说也得有相应的报酬才是。”林溯啧啧摇头,“这般只三言两语点了一番,却还要我自己劳心劳力的报酬,也未免太敷衍了些。”   无花也想到林溯不会这么轻易答应。遂道:“此为诚意。”   闻言,林溯挑挑眉,心念一动。“既然是诚意,那不如多多益善,再加一个如何?”   “请讲。”   林溯指指桌上的饭菜,面色微微冷凝,道:“以后,每日三餐。你亲手做,亲自送来。不求味道鲜美,只需务必干净。”   “干净”二字,林溯咬的极重,意有所指。   无花的视线在方才林溯所夹的那盘青菜上停了停。林溯所指之意,他明白。虽然他没动手去辨别,但林溯的医术摆在这里,这菜里…定是加了什么料。   他微微不满地皱了皱眉。   ——自己之前可是特意交代过的……   “好。”无花自觉理亏,应下此事。   “那你说吧,我听听看。”林溯靠上椅背,双腿交叠翘起二郎腿。看上去慵懒闲散,漫不经心。   无花:“此次……”   听到无花说出她的要求,林溯不动声色地皱皱眉,有些不想应下。   只听无花又道:“她估计三日左右就会回来,你若想有所动作,还需尽快。”   “别着急啊,”林溯摆摆手,耍起无赖,“我还没说应下此事呢。”   “诚意我收到了,就是不知——你现在还有令我心动的筹码吗?”她笑眼弯弯,像只奸诈的小狐狸。   无花笑笑,眼带笃定。   他笃定她会应下此事。   “令徒的身世,如何?”   林溯:“……” 第97章   这是林溯来这里几日以来第一次走出房间, 窥得这花海的全貌。   此地山壁环抱,成了一处山谷。谷内除了那片无处不在的花海外, 还有一汪占了三分之一的湖泊。   湖泊东面为红花花海, 西面则是绿草茵茵, 亭台楼阁。   虽说整片山谷里林溯都未见到一棵树, 也未见到别的花草。看这格局和这竹楼的建筑,明明像极了巴蜀等地的风格,可林溯愣是从中窥出了几分江南林园的味道。   是她在江南待的太久,遂看哪里都想江南么?   林溯轻笑摇头。   她走到山壁前。这山壁高耸入云,光滑无比,寸草不生。想从这里用轻功飞出,根本找不到一处借力的地方。除非轻功极为高绝的人才能做到。   眸光微闪,林溯伸手抚摸上山壁。这不是山壁,这是由人工堆砌而成的巨石。   掌心到巨石上的温度, 林溯疑惑歪歪头, 而后蹲下身探向巨石的最底端。虽说不如方才的温度, 但仍旧能感受到些许不一样的地方。   林溯后退几步,环视整座山谷。山谷四面巨石环抱,又有一处湖泊在内, 清凉舒爽。而这巨石的底端长年笼罩在阴影下,应是触手一番冰凉才是, 为何会是像温玉一般,带着星星点点的暖意。   除非……   林溯微微凝眸,眸色深了深。   “姑娘。”   闻声, 林溯眨眨眼,杏眸如水。待她含笑转身,唤她的人已经走近。是石观音的首徒,无眉。   “姑娘,这光秃秃的石壁有什么好看的?奴家带你去湖心亭。那里赏景才是最佳。”这不愧为师徒,当师父的“妾身妾身”的,这当徒弟的也寻了个“奴家”。当真好情趣。   林溯不置可否,心念转了转,颔首应允了。   无眉喜笑颜开,带着林溯走到湖边。   湖边有一艘小船,无眉上了船,站在船头,双手撑着长杆。看这样子,似是要载林溯过去。   谁料,林大夫瞥了眼小船,又抬眸望了望湖心的亭子。   那是一座八角亭,熠熠的日辉洒落在亭顶上,金黄色的琉璃瓦闪闪发亮。亭顶下朱红色的圆柱也好似泛着红光,格外夺目耀眼。   算了算距离后,她嘴角轻扬,“不用。”   话音一落。   只见白色的衣袂飘飘,她已经离开湖边飞跃到了湖面之上。   林溯的速度不快,也没有用上鬼魅的步法。她的神态悠然闲散,就像是一只白鹤,只是随意地扇扇翅膀,便轻飘飘地飞到了对面。   这湖心亭与湖边相隔有段距离。若是施展轻功,怎么说也要踏水借力两次以上。而林溯中途只是脚尖轻轻点了下湖面,连水纹都未曾漾起。   这是何等轻功,施展轻功的人又内力深厚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无眉站在船上,眯着眸,望着平滑如镜的湖面,心底沉了沉。   扪心自问,单论轻功,她们的师父石观音都做不到这般。   震惊过后,无眉缓了缓心神,内心本来摇摆的念头定了下来。   小船缓缓驶向湖心亭。无眉跃进亭中。她先是垂眸看了眼地面,那铺着花岗石的地面一点水渍也无。这点发现,又是让她心中一沉。   而林溯本人,正倚在亭中的一角,眺望对面的花海。   千万枝花朵火红如锦,映着湖面都是一片艳色。站在亭中,不用清风徐来,都能嗅到那扑鼻而来的异香。若不是现已入冬,还以为此情此景皆是春色呢。   “花开如芙蕖,千枝红如锦。”林溯这句话,分别出自两首诗。这两种诗都是说同一种花的。   “真美。”   她勾起唇角笑意浅浅,眼眸中却一片清冷。   闻言,无眉笑笑,走到林溯身侧。   “奴家说得没错吧。此处赏景,花海湖面尽收眼底。而此处又是湖心,远离喧嚣,幽雅宁静。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确实。”林溯微笑,抬眸看了这心思缜密的柔媚女子一眼,“牢你费心。”   “姑娘严重了,”无眉笑笑,随即收敛笑意,正色道,“其实,奴家带姑娘来这里,也是有私心的。”   “不妨说说看?”林溯歪头。好似她此时的心情极好,兴致十足。对什么都带了些许包容。   “明日,奴家就要离开此处了。”   “遂……”无眉迟疑了片刻,才似是下定决心般的道,“奴家今日是特地来认错的。”   “哦?”林溯秀眉微扬,“你何错之有?”   无眉垂头,低声道:“姑娘自来此,少主就一直陪伴在身侧,事事上心。奴家心生妒忌,违抗少主的命令,在姑娘两日前的晚膳,加了不该有的东西。”   “是么?”林溯垂眸看她,见后者一直低着头,嘴角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可我听无花说,你已嫁为人妇了。又何来妒忌一说?”   “这……”无眉眼珠飞快地转了转,她没想到无花连这个都会与林溯说。   “再者,你又有什么错呢?”林溯这一言,让无眉不禁抬眸看她。   只见眼前的白衣女子水眸温润,笑意温婉,柔和又亲善。她像是一个极为善良纯洁的女子,对犯错者给予包容。   “姑娘……”   无眉面上感动至极,好似快哭了。心下却冷笑一声,讥讽眼前之人的愚蠢。却不成想林溯接下来的话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般。   林溯抬起手,白玉般的指尖轻轻地把无眉脸侧的一缕青丝挽在她耳后。   明明态度那般温柔,好似江南三月的春风拂面,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无眉如坠冰窟。   “你那毒瞒过了无花的眼睛,用地无声无息。这是你的本事。你若不说,谁会知晓?”   “就如同现在,”林溯唇角上扬,笑意更甚,眸色也深了深,“你自是也不知我何时给你用了毒。”   “若是这便是错了。你说,错的是你,还是我呢?”   “?!!”   无眉整个人一僵,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她面上停留的是惊慌失措,惶恐不已地跪在地上,双眸带雾。   “是奴家错了!姑娘,还请姑娘饶过奴家这一回。”   求饶认错间,无眉心中也在推翻之前对林溯所有的印象。此人瞧上去温婉无害,可却能察觉出菜中那微乎其微的毒’药。医术超凡入圣也就罢了,方才的轻功……也是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无眉虽然未觉得身上有什么异样,也不曾察觉对方何时下的毒。可林溯这“活人不医,素手阎王”的称号又不是白来的。   无眉瞬间想到方才林溯为自己挽起发丝的动作,心中惊疑不定。又观对方笑容未变,依旧温和如水的样子,心中更是拿不定主意。遂下跪求饶。   中没中毒,这都是一半一半的可能性。可无眉惜命得很,不敢去赌。   “可知错在何处啊?”林大夫摆弄着葱白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   “错,错在…不该被妒意蒙蔽了双眼,做出这般错事。”   “嗯~嗯。”林溯摇头,“不对。”   她心中好笑,这丫头倒是精明得很,心理素质也强,到现在都不肯说实话。   林溯挑起无眉的下巴,使她与自己对视。而无眉只觉得,此时眼前之人的神态、语气,都像极了一个人。一个…她极为惧怕的一个人。   “之前就说,你已为人妇。你却目光闪烁,不做回答。可我听闻你们夫妻还恩爱得很,又怎么会因无花对我心生妒火?”   说着,林溯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呐,最厌恨别人欺瞒。”   “你用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话诓骗我,我自然是要出手惩戒的。你说对么?”   对么?   对什么!   无眉暗中咬牙。她若说对,就表示这莫名的毒她活该受着。可若说不对,她就是知错不改,又怎么要得解药?   瞥头躲过林溯的手指,无眉俯首,姿态放得极低。“千错万错都是奴家的错,奴家知错,还请姑娘饶命!”   等她再度抬头,面上已是多了两行清泪,哭得梨花带雨。今日她着的是一身绿裙,跪在那里,纤弱的肩膀正随着哭泣颤抖着。还真像那被风拂过的绿柳,柔软脆弱,惹人怜惜。   而林溯并未说些什么,她只是静静地垂眸看她。她在等,等眼前的女子自己交代。   哭泣了半晌,无眉见林溯半天不曾言语一声,面色依旧平静淡然。遂只好主动开口:“姑娘~”   她的声音娇媚,又带了些哭诉一般的沙哑。若是寻常男子听了,恐怕会心神一荡,酥了半个身子。   可她面对的是林溯。   虽然林大夫最怕的就是女子掉眼泪,但也是分人。   眼前的女子虽柔媚娇弱,但就像是湖对面的那些花朵。待时机成熟,就会结出带有野心的果实。   “你若对我说句实话,兴许我会饶你一命。”林溯黛眉轻皱,面色微微冷凝,似是已耗尽了耐心。   “……”无眉低垂着头,藏在刘海后的双眼转了又转。   最终,似是下定决心般地咬牙道:“是师父,是师父让我这么做的。”   “……嗯!”林溯一听差点儿笑出声来。“你倒是说说,她为何要这么做?”   “姑娘有所不知,谷里有规定,每个人的饭菜都是必须加了料的。这是师父亲自定下的。”   闻言,林溯凝眸,似是不满。“她是你们的师父,更是此地主人。为何如此?”   “当然是为了更好地控制——让我等听话!”无眉这话倒是真实不少,眼中恨意与恐惧交加,“在这花海里头,说是师徒,其实我们这些徒弟不过是一群奴才罢了!”   自觉话有些扯远了,无眉目光闪了闪,悲切道:“姑娘,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毒性发作,痛痒交加,几欲求死。”   “可那是你们师徒的事情。她又给我下毒做什么呢?这不是摆明了得罪我么?”   “兴许,兴许是为了把姑娘收入谷中,为她所用。遂才……”无眉的话未说完,但林溯已经明白了。   林大夫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如此说来,此事也不怪你。”   ——估计自己再追问下去,这人也编不出来什么了。   说着,她手掌一翻,一颗橙黄’色的药丸呈现在手心。   “这……”无眉望了望林溯,“姑娘。”   “吃了吧。”林溯送到她面前,“若我他日发现你再与我说谎,定不会给你解毒。”   “是!”无眉喜极而泣,“多谢姑娘宽宏大量。”   她捏起药丸,送入口中的动作在中途却是一顿。此人之前何等敏锐,为何方才却深信不疑,如此轻易的把解药给她?性情如此捉摸不透,恐怕这解药……   这一动作引来林溯的轻笑,“怎么,还怀疑我给你下两次毒不成?放心,从头到尾,我只给你下一次毒。”   ——就这一次。   “奴家没这个意思。”无眉垂眸,按下心底的怀疑,把药丸含进了口中,并未吞下。   几息后,一股眩晕上头,无眉大惊失色。指着林溯——“你!”   林大夫勾起嘴角,捻了捻手中的细粉。“放心,只是外层沾上一点迷药而已,睡上半个时辰便醒了。”   “砰!”林溯话音一落,无眉也应声倒地。   林溯坐在围栏上,双臂环抱于胸前,抬眼朝亭顶望去,道了一声:“还不下来?”   三息后。一道白影从亭顶落下,脚下轻点水面,跃进了凉亭。   是无花。   “我的东瀛忍术中的潜伏术自认练就得不差,除绝世高手外甚少人能察觉到我的存在,你是如何发现的?”   林溯笑着拍了拍左腕,无辜道:“直觉告诉我上面可能会有人。我不过是乍一乍。谁知道你这么沉不住气。”   无花:“……”   她说的这话,他一个字儿都不信。   倒也没刨根问底,无花俯身查看了下无眉的现状。在探完脉后,无花摇了摇头。   “你摇什么头?又不是没救了。”林大夫横他一眼,而后撇嘴道,“难不成,你是心疼了?”   “……”无花瞥头扫过来一眼,林溯敢发誓,方才他绝对是给了她个白眼。   “楚留香说,你的医术顶尖,嘴上忽悠人的功夫也是不弱。我今日倒是信了。”   林溯知道无花指的是地上昏迷之人的事。   “呀,被你看穿了。”她无所谓般地笑笑,笑意比方才真实多了。眉眼弯弯,楚楚动人。   “是她自己多疑又胆小谨慎。这可不关我的事。”她耸肩。   “若不是被你误导,她又怎么会将信将疑地吞下你给的‘解药’。”   “你这话说得可就偏心了,”林溯站起身,“别人诓骗我,我还不能反击吗?”   说道诓骗,无花眸色渐深。“她说的那番话……”   “听上去挺像是那么回事儿,”林大夫嗤笑一声,“可我一个字儿都不信!”   “那便好。”无花颔首,“花海确实会在一日三餐的菜里放些‘东西’。可那是上任主人的事了。而且,那日晚膳的毒……”   “那日盘中菜里头的毒,恰巧我在龟兹营地里见识过。不仅如此,还亲身体会了一番其毒性如何。”林溯接上无花的话,意有所指。   无花面色冷凝,说出重点。“此毒无色无味,毒性不大,不是花海所出。”   “毒性确实不大,”林溯扬扬眉,“此毒共有五种不同的毒’药组合,合称五日醉。每日只需一点点,毒性微乎其微,潜伏在身内,难以发现。五日后,五种毒性叠加,共同发作,神仙难救。而中毒者面色微红,如同醉酒。故名为五日醉。”   “用此毒,需有耐心。连续五日,五种毒不能断,更不能被发现。若是中途被解了一种毒性,这五日醉便没了作用。”   “此毒只在中原所有,琵琶公主是不可能有这毒’药的,多半是她给的。”林溯指无眉。   “她与龟兹国从未有过交集。除非……”无花一顿,不再言语了。   林溯啧啧摇头,“这你就要问她了。瞧她方才,虽然谎话连篇,但后来多少也算是真情流露。恐怕她早已对石观音积怨颇深。听闻石观音亲赴龟兹国谋极乐之星,如此良机,当然会动念头。”   无花:“龟兹国的极乐之星,大漠的两大高手——石观音和玉罗刹都想要。而平心而论,石观音属于弱势的那方。若她身陨,旁人多半会认为是她死在了玉罗刹手里,或者是玉罗刹的算计下。”   林溯觉得无眉这口锅扣得极好,只可惜计划胎死腹中。   “如果说那琵琶公主手里的五日醉,真的是她给的,那么这五日醉就是用来给龟兹王妃(石观音)用的。怎料这傻公主虽然感情用事,倒也不是太傻。知道石观音此人深不可测,没敢妄动。只是没想到,最后倒是用这毒’药来试探我了。”   无花:“可琵琶公主的五日醉是她所给。她明知你会察觉,为何还对你下此毒?根本是多此一举。”   林溯:“五日醉的事除了我和琵琶公主没人得知,东方和楚留香倒是知道些,却不知这是什么毒。后来琵琶公主被杀,此事更不可能泄露出去。如果说杀人灭口的话……倒也像是说太不通。”   “看这无眉从头到尾的态度,我觉得她更像是听了我出手为王妃‘诊病’的消息,以为我解了那五日醉,遂特意来试探的。”   “可这五日醉,我在江湖从未听闻过。”无花拧眉,细想是否还有别的势力入了这场局。   他正在脑海中一一过着各大势力的名字,却听见林大夫理所当然地道:“没听过就对了,这五日醉本就是我去年闲着无聊,与平一指做来玩儿玩儿的。可能是中途的传信者,不小心泄露出去了吧。”   无花:“……”   ——绕来绕去,祸害就在这儿呢!   无花少年颇为无语,而林大夫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分析。   “这个无眉说明日她就会离开此处。我想,今日她特意带我来此处也是为了试探,若是发现不对,以绝后患的。不过看样子,她并不知晓五日醉是出自我手。也不知是谁给她的。”   无花颔首,她们二人的相处方才他从头到尾尽收眼底。   “你起初不登船,用轻功飞来。看似轻松写意,踏水无波,实则是你故意做成这般,给她震慑。消减了她对你起的杀念。而后你的文字游戏玩儿得也是十分漂亮,轻松哄着她吞了手里头的药丸。知她会有所防备,还特意在外层涂抹了入口即化的迷药。”   “仅从这些只言片语里就推测出这么多消息……”   说着说着,无花像是刷新了对林溯的认知,重新打量起眼前的白衣少女。“从前竟是不知,你这般聪慧机敏。”   闻言,林大夫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懒得动脑子。又不是没脑子。”   不过,林溯倒是承认,她的智商赶不上楚留香无花他们,论谋略更是和石观音等人差得太远。所以,与其总是自作聪明,猜来猜去,倒不如在关键的时刻、关键的人上面动动脑子。   来一趟花海,也不算没有收获。经无花的坦言和无眉的“帮助”下,她已经差不多把这一条条相交的线理顺了。   玉罗刹想见她,让楚留香引她到大漠。虽然想不通无花为何没让石观音不知晓此事,但好歹这是好事。石观音盯上了极乐之星,玉罗刹自然也是想要的。二者博弈,以大漠为棋盘,以龟兹国的人和楚留香等人为棋子。   而林溯自己。她最开始是石观音这边的棋,她的名声,她身后站着的逍遥派都是极好的势。玉罗刹想动林溯,也得掂量掂量她身后的天山童姥与无为子。兴许石观音最开始是想借她的手拿到极乐之星,楚留香作为一个吸引视线的幌子。可偏偏这里面出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东方。   明明在琵琶公主大婚之日,石观音做好了一切准备,若是玉罗刹现身带人来抢,她也不惧。不用她出手,东方便会与玉罗刹先对上。   中原一点红“刺杀”林溯,是石观音指使的,为的就是嫁祸玉罗刹。依照东方的脾气,可不是直接大打出手么。   但是石观音却没有想到玉罗刹早已将计就计,“策反”了中原一点红,为他所用。当然,哪怕没有中原一点红,玉罗刹无所谓这盆脏水,也不惧对上楚留香等人。可谁让林溯是东方上心的女子呢?而偏偏东方又和玉罗刹的关系匪浅。   在石观音蓄力已久,随时准备与玉罗刹一决此局输赢时,玉大教主的心思已经大半不在这上面了。琵琶公主大婚,龟兹国王拿出极乐之星,玉罗刹没动。这石观音就像一拳蓄力发在棉花上。可玉罗刹不动,石观音也不敢妄动。谁能保证她取得极乐之星后,玉罗刹不会黄雀在后,现身来抢?   想要所动作,在此之前,必须把水搅浑。   琵琶公主死去,棋局的形式更乱。石观音必须趁此机会制造些麻烦,拖住玉罗刹。   至于无花……林溯瞟了一眼眼前唇红齿白,高洁出尘的少年。   起先林溯最看不透的就是他,所做作为也是让人捉摸不透。而在知晓他所托之事后,林溯反而对他最放心。   而石观音……   林溯估计,石观音把自己一个手刀砍晕送来这里后,恐怕外面已经翻了天。   外头确实翻了天。现在整个江湖都在流传一条消息——医仙林溯被西方魔教教主看中美色(?)掳走,目前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远在万梅山庄等林溯这个绑定奶等得花儿都谢了的西门剑神,一听这条消息,练剑的时候没控制住——一道剑气扫倒大片院墙。   “为老不尊!”   尘土飞扬间,只听这道带着冰碴子的声音道出了四个字。话音一落,塞北的冬日仿佛更冷了,这股子慑人的寒气,好似连飞扬的粉尘也要冰冻住。   “阿嚏——”   远在大漠的玉教主打了个喷嚏。见身边某人依旧板着一副臭脸,他似是认命地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铁定寻到那女人的老巢,把你媳妇救出来。”   “什么媳妇?你不要败坏她的清誉。”某教主面上一红,却还是板着脸强调。   “好好好…心上人!心上人总行了吧?”玉罗刹举手投降。   ——同样都是教主,自己怎么就混得这么差?态度不好也就算了,老子还得惯着他。 第98章 一曲红尘情   隔日。   林溯才刚起床不久, 无花便来了。   他的面色凝重。“她回来了。”   闻言,林溯一怔, 右手抚上左腕。“回来便回来吧。”   “别忘了你应下的事。”无花凝视林溯, 想看到她的坚定才能心安。   林溯确实给了无花一颗定心丸。“放心, 我答应的事, 一定会办到。”   花海的主人回来,众人当然要去迎接的。   林溯有着身为一个“囚犯”的自觉性,本没想去,但无话说,既然石观音回来了,她也便“自由”了。   当然,这个自由,是仅限于在谷中的。   林溯随着无花走向山谷唯一的出入口,默默地记下这一路走来的地形。沿途, 她看见了不少一身麻衣的男子各自拿着工具, 或清扫山谷, 或打理红花。   眸子微眯,再细看一眼。林溯发现这些男子的长相皆是不差。哪怕双目无神,面色木然, 太过于清瘦,但依旧能从五官中看出往日的俊美。   “他们是……”林溯疑问出声。   无花扭头看了一眼, 遂道:“上任谷主好颜色,其性荒淫暴虐。他们便是上任谷主从各地掳来,作为男宠的。在谷中受尽百般折磨, 活下来的大多都已心死如灰,严重者更是失了神智,成了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石观音击杀了上任谷主后,见他们可怜,心生不忍,便留下了他们。平日里让他们做些杂物,每日提供三餐,姑且算是提供了一处容身之所吧。”   自打进了大漠,林溯就再也没听见无花称石观音为往日的“母亲”。都是用“她”或者“石观音”这个称呼来代替。   “……嗯。”林溯点点头,随即轻叹口气,不再去看。之后她的眼眸低垂,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一路无话。   二人终于穿过花海,走到了入口处。   林溯抬眸去望,一群白衣女子中,一名女子被其他人簇拥着,风姿绰约,美艳无双,一眼便能从这些人中把她认出。   石观音已经回来了。   而她面前有一名黑子男子持剑而立,孤傲如狼。他并没有看石观音,而是把全部的目光都放在了身侧的白衣美人身上。   这名白衣美人,容貌身段皆为顶尖,相比美艳无双的石观音也只是略逊一筹。而让人第一眼见她的惊艳过后,很多的,是欣赏她那美貌之下的清傲。   ——是曲无容。   林溯认出了她。   自无眉如同被惊到的兔子,被她吓跑后。曲无容便负责随时跟在她身侧。   这是一位执拗又骄傲的女子,那一身傲骨让人侧目。此为林溯对她的印象。   现在曲无容却是突然屈膝,跪在地上。   林溯疑惑地皱皱眉,待她走近,听到了石观音说:“你既然有了情郎,那我就留不得你了。和你的无眉师姐一样,自行离去吧。”   “……师父!”曲无容最先是喜,而后是惊。最后她双膝跪地,红唇紧抿,“无容不离开。”   “为何?”石观音像是诧异极了,而后又有些嗔怪。   “以你现在的武功而论,就连长系红也接不了你三百招,足以在外自保了。而你现在在外面又有了情郎,他又这般厉害。现今正是多事之秋,若我不放你走,你的情郎一怒之下和楚留香联起手来,谷中谁拦得住?连杀我不都是举手之劳么?"   “……”曲无容沉默了许久,突然自袖中抽出一柄银色的匕首,划向自己的面颊。   “你做什么?”中原一点红抓住曲无容的手,却猝不及防间被她一掌拍退几米远。   “你别管!”她美丽的眼眸中,满是倔强执拗,还有寻常女子不能比之的狠绝。   “!!”林溯黛眉紧皱,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人从后扯住衣袖。她回头去望——是无花,他正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能插手。   无花此举让林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石观音的态度不明,她现在,还是过江的泥菩萨——自身难保。   “……”林溯深吸口气,白玉般的指尖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动作。最后。她只能闭上眼眸,不忍再看。   ——罢了。到时再费些心思就是了。   曲无容紧握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在左脸上划了一道伤口!   那伤口很深,鲜血霎时间就覆盖了左边的面颊,顺着下巴滴到了洁白的衣领处。她原本昳丽的面容现在变得鲜血淋漓,狰狞可怖。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的女鬼!   可这面目狰狞的女鬼却有着清雅的嗓音,忍着面上的疼痛,坚定不移地道:“师父,您现在……总可以相信我了吧?”   自毁容貌,还能如此平静。试问,能有几个女子能做到?   这一切只发生在顷刻之间,中原一点红根本来不及再阻止。他看着眼前满面鲜血的女子一怔,而后瞬间睁大了眼睛,猛然瞪向石观音。中原一点红这般动作惹来后者的不满。她无辜道:“你瞪我做什么?难道是我逼她如此的?”   说着,她突然又笑了:“想不到杀人如麻,冰冷无情的中原一点红,也会为一个女人大动肝火。果然是对我的徒弟情根深种了吗?”   “与、你、何、干!”这四个字,几乎中原一点红从紧咬着的唇齿间挤出来的。他的声线带着玄铁的寒冷,不难听出其中浓郁的杀意。   “与我何干?谁让我是她的师父呢?”她嘴角含笑,笑容妩媚动人,却看得林溯心中泛冷。   “哼!”中原一点红没有过多与她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他在曲无容的身侧微微曲身,单膝跪地,手臂圈住曲无容的双肩,而后查看她面上的伤势。   这伤口,委实太深了。伤口两边的肉都有向外微微翻卷之势。想来曲无容在动手时,也是下了狠手,以表决心。   在中原一点红那带着茧子的大手抚摸上另一半光洁的面颊时,曲无容偏头躲了躲。   “我现在是个丑女了,你…走吧。”最后的两个字,她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不,你不丑。”中原一点红说着,仿佛还觉得不够,他掰过曲无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中原一点红那浅棕色的双眼在阳光下变得柔和,里面透出来的情感温柔而坚定,还带着二人同有的执拗。   “你很美,一直都是。无论之前,还是现在。”   “是么?”曲无容扯出一个微笑。哪怕左脸因嘴角上扬被牵扯得生疼,她还是弯起了笑容。   “是!”一点红回答得斩钉截铁。而后他也动动嘴角,算是回了她的笑。哪怕面前的女子鲜血糊面,左脸上的刀疤狰狞,这笑容也可怖极了。但她依旧是他眼中最美的女子。   这一幕让人看得心里又酸又涩。明明是美好的爱情、一双般配的璧人,却非要受此波折。   石观音仿佛也是看不下去了,她绝美的面容扭曲了一瞬,而后盈盈道:“你像傻子般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她上药?”   “身为一个杀手,风里来雨里去地取人性命,总会应该未提防别人反过来取你的性命而随身带着刀伤药的。”   “你既对我这傻丫头有意,为何还傻楞楞地干杵着?还不取药给她敷上!”她又强调了一遍,面带薄怒。   此时的石观音,好似不是方才冷血无情的石观音,而是一个关怀弟子的师父。   ——关怀弟子?   林溯眸中闪过讥讽。   中原一点红此时也回过神来,从怀中掏出刀伤药。他从衣角撕下布条轻轻地为擦拭了曲无容脸颊上的鲜血。   中原一点红——江湖上顶尖的杀手。平时他挥剑杀人时游刃有余的双手,如今竟然带着颤抖。明明敷药这事儿他早就做过了千百次,可现在觉得吃力得很,连额前都冒出了汗珠。   眼见他就要倒出瓶中的药粉,为曲无容上药。林溯终于再也按耐不住,无视无花的暗中阻拦,走上前去。   林溯握住腰间如玉般剔透的竹笛,竹笛在她手中转了一圈儿,开出一朵碧绿的花儿,而后她握着竹笛尾端,点向中原一点红的手腕。她的动作轻灵迅捷,中原一点红又是满心扑在曲无容脸颊的伤口上,猝不及防地被她点中手腕的穴位,动作僵了一瞬。而后林溯趁机把竹笛一横,中原一点红手中的刀伤药就被扫落。   微黄的刀伤药从瓶口洒出大半,与地面上的黄沙融为一体。   “你做什么!”中原一点红双眼猩红,起身便要拔剑,却被曲无容伸手牢牢拽住。   石观音也是诧异了下,眸光微闪,而后朝林溯笑道:“小师叔,您这是做什么?可是你在谷中做客这几日,这丫头伺候得不好,怠慢了您?”   “若是她得罪了您,您和我直说,我惩治她便是。何必劳烦您亲自动手呢?”   闻言,林溯抬眸望向石观音。她的面色冷凝,眸光清冷。完全没有了她平日里的温婉如玉,给人如沐浴春风般的亲善柔和。   “她没有怠慢,亦没有得罪我。相反,我还很喜欢她。”   “那您…阻拦一点红为她上药又是何意呢?”   “何意?”林溯唇角勾起,与石观音对视。那双如水的杏眸仿佛被泼进了化不开的浓墨,颜色如凝望人心黑暗处的深渊。   “我倒想问问你这个做师父的,是怎么当得!”她的声音同样带着清冷之之意,质问石观音。   “小师叔这话说的,”石观音眨眨眼,双眸含起水雾,看上去委屈极了,“他们郎有情妾有意,妾身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是要成全他们的。谁知这丫头脾气这么倔,宁愿自毁了容貌也不愿离去。”   “你既然要放她离去,成全他们两人的姻缘。为何方才不阻止她?任你的徒弟在你面前自毁容貌!”林溯面色渐冷,掷地有声。   面对林溯的质问,石观音眸中飞快地闪过一道怒意。虽然按辈分来说,林溯是她的小师叔。可她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大漠的花海!她石观音的地方!此地,从来都是她的一言堂。她石观音何时要她来指手画脚了?   林溯当着谷中众人的面质问石观音,下了她面子。石观音觉得自己被冒犯,怒火中烧,但是她顾忌颇多,不好与林溯撕破脸皮。   “妾身这不是担心这傻丫头遇到的是个薄情郎,遂才特地考验一番么?”石观音道,仿佛她真的是个称职的师父,“反正小师叔您在这里,您的医术出神入化,险些断了的手臂都能轻易地给接回来,这点小伤恐怕在您眼里也不值一提。轻轻松松地就能让无容漂亮的脸蛋儿恢复如初。”   此时林溯已经从袖中取出一个淡青色的药瓶,半蹲下身为曲无容先简单地止血了。   一听石观音如此说,她的动作一顿,横过来一眼。   “既然你想着请我给她恢复容貌,那方才为何要提醒中原一点红给她用刀伤药?”   这么深的伤口,确实应该马上上药止血。可是中原一点红这种职业,身上带的刀伤药虽好,药效也强,却未必对症。刀伤药的确能快速止血,加快伤口愈合,但这药对女子面上娇弱的肌肤如同骤雨润花,想要恢复如初根本不可能,只会得到反效果。   若是方才林溯没有出手阻止。这刀伤药一上,曲无容的这张脸,哪怕她有回春之能,也救不回来了。   石观音方才如此提醒中原一点红,分明是抱着恶意。   一个男子,若因此让心上的女子彻底失去了恢复容颜的机会。他心中会作何感想?那女子又会作何感想?   就算两人彼此相爱,但这件事永远是刺痛心口的一根刺。   ——石观音啊石观音……   林溯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而后抬眸忘了眼无花。   她突然有些后悔应下无花那件事了。 第99章 天价医药费   最后, 因着林溯的插手,曲无容没走, 中原一点红也在石观音的默认下堂而皇之得进了谷。   他没有再让曲无容走路, 强势地把人横抱起来, 穿过大片花海。   林溯不知道曲无容之前住在哪里, 但自打她进谷后,曲无容就一直同她住在一栋小楼里。   进了小楼,林溯毫不客气地指使无花拎来药箱。   方才她已经为曲无容脸上的伤口简单地止血了,现在,只需要把伤口再处理一下,敷上药就好。   因为这是面部的伤口,所以不能缝合,只能慢慢愈合。好在这伤还没到深可见骨的地步,用林溯的自己调得药倒也不用缝合。   只是……愈合的速度肯定没有缝合后快。这是不可避免的。   净手后, 林溯取出碧绿的玉质小药盒, 白玉般地指尖点上些许。在手指覆上伤口之前, 她顿了顿,问曲无容:“因为不能缝合伤口,所以这第一次上药必须抹得细致。竹质的压舌板太糙, 倒是有玉质的,可那也不太如意。虽然我用手代替了玉板, 多了些灵活力道也会控制得更好,但碰到伤口处,依旧会疼痛的。”   “你可想好了?真的不用麻沸散?”   “如果中途你忍受不了或者面部抖动一下, 都会影响伤势的恢复。”   “嗯。”回答林溯的,只是曲无容淡淡地一声“嗯”。   而后她闭上眼,表示做好了准备。   ——她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一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   林溯不禁抬眼看了看中原一点红,这个被江湖言传为顶尖杀手与剑客的男人,此时正绷着全身,双拳紧握,嘴唇也抿成了一字。   ——哎……   林溯轻叹摇头,随后凝神,全神贯注地为曲无容上药。   曲无容脸颊上的伤口不过一寸左右,可林溯却整整用了半个时辰,才把伤口由里到外地均匀涂抹上药膏。期间她能感受到,曲无容每次受到疼懂时,都强行按耐住面部受到刺激时条件反射地抽动。   药膏涂抹完,在场的三人额前都冒了汗。连林溯这个大夫也不例外,光洁的额头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无视额头上细细的痒意,林溯动作轻柔地对伤口进行包扎。最后为曲无容缠完纱布时,她才送了口气,抬起右手用手腕拭去额头上的细汗。   “好了。”   林溯直起身,朝两人道。   说着,她又取出一瓶白玉药瓶扔给中原一点红。后者迅速抓住。   “方才那瓶儿青色的,十日后换一次。而后每五日一换,仔细涂抹到刀口处,直到痊愈,疤痕淡去为止。至于这瓶儿白的,若是愈合后疤痕还在,就换成这药。每次取一点就行了,省点儿用,这瓶药用得药材不仅贵,调制起来也费劲得很。用完记得还我。”   还?这哪有大夫开了药还要病人把药还回去的道理?   中原一点红剑眉一竖,问林溯:“多少钱。”   这表示他要买了?   林大夫挑眉看他,然后翻了个白眼:“不卖!”   说完,某人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只听林溯又道:“你若真想付钱,那就把诊金也一齐算了吧。”   林溯指指方才用来上药的那瓶,“诊金和两瓶儿药钱,一共五十万。”   中原一点红第一时间就要往怀里摸,却想到他此番来大漠没带多少银票,遂道:“出了大漠我会第一时间去钱庄取银票给你。”   “银票?”林大夫又是挑挑眉,说实话这回的神色有些…欠揍。   只见她啧啧两声,道:“啧啧,银票就不必了,占地方。直接取金票吧,省事儿。”   “一张一万两,记得给我数五十张。”   中原一点红面无表情的脸差点儿绷不住:“五十张?”   “对啊。”林溯点点头,“五十万——黄金。”   “……”中原一点红微微瞪大眼。   “哎,你那是什么表情?”林溯又是一个白眼,“你也算是老江湖了,就没听说过‘活人不医’吗?”   “我很贵的!”林大夫那叫一个骄傲。   五十万两黄金,相当于五百万两白银。杀手这个行业虽然看似每个目标都是天价的暴利,可中原一点红所得的九成都要上交组织。再加上平时的用度花费……他一时也拿不出五十万两黄金。   中原一点红的嘴巴动了又动,最后出口的却是一句——“你有没有想杀的人?”   这是要用劳(人)动(头)抵银子啊。   林溯嘴角一抽:“……别了。我没那么多仇家。”   “既然你不买,那你就老老实实地在用完后把药还我。至于诊金和另一瓶的药钱……”林溯瞥了眼曲无容,“我会找她师父要的。”   曲无容放在双腿上的玉手握拳,扭头朝在外走的林溯道:“今日的恩情,我记下了。日后有事,尽管吩咐。”   闻言,林溯一顿。她没转身,背对着二人,唇角勾起个弧度,继续往外走。   ——还是有个心思通透的。   林溯出了房间,还贴心得为他们关上了门。   见林溯离开,中原一点红坐到曲无容对面,望着心上人,眼中带着明显的疑惑。   “你不了解师父,”曲无容轻叹一声,转头去看林溯离开的方向,幽幽道,“她今日,不仅是为我治伤,更是出手救了我一命。”   “虽然她此举大多不是为了我,但这个情,我必须要承下。”   药钱和诊金,林溯自然不会去找石观音要的。除非她吃饱了撑得,再去挑战石观音对她的忍耐程度。   曲无容也有自知之明,林溯来花海中这几日,她的态度一直是冷漠相待。礼遇少有,恭敬更无。她如此态度,林溯怎么可能对她另眼相待,还特意出手救她?   林溯的想法,曲无容心底猜到了几分。可更多的,只有林溯她自己才知道。   出了小楼,林溯便见无花立于花海之中。看样子是早早地在等了。   灿烂日光下,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一袭素袍,立与红色的花海当中。那皎皎如月,高洁出尘的气质,愣是硬生生地把身下那一片夺目的艳红压了下去。花海不但不耀眼了,反而还成了他的衬托。   “你不该插手。”   见林溯出来,他第一句就是这话。   “我只是不想,最后去完成你所托之事时,有太多的勉强而已。”   闻言,无花面色变了变。“我本以为,此事不算强人所难。”   “确实不算。因为这和能力无关。”林溯走进花海,幽幽一叹,“若此事违心去做,又怎能不算勉强呢?”   “其实,你今日不该特意请我出去的。”林溯转眸,深深地看了无花一眼,“你的意思我知晓,可我出去这一趟,更后悔应下你这桩事了。”   无花叫林溯出去,并不是为了让她去“迎接”石观音。   从此处一路出谷,自然要经过一片花海。那离谷中出口最近的花海处的男子们,才是无花想让林溯看到的。   “你想让我看到她的仁善,可我看到更多的却是她的阴暗面。”   无花垂眸,淡淡道:“一些过往对她影响颇深。”   “昔年往事我也知晓一些,若说是华山高徒和李家千金私奔的事对她影响颇深,我能理解,但不苟同。”   “情爱一事,在这个世界上来说,本太过于苛刻。男女相爱,爱对了人,此为爱情,皆大欢喜;爱错了人,便是孽缘,罪大恶极。”   “爱上世仇,二者私奔,是他们自私,选择成全了自己的爱情,抛下了好友至亲。可爱情亦是美好的,总会有那么一人为另一半上九天揽月,下黄泉相随。”说到这里,林溯的双眸染上温柔的暖意,唇边也微微翘起。   “她这视爱情如剧毒般的观念要不得……”   林溯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小楼的门“砰”地一下,被大力推开。   中原一点红平日面无表情的脸带着明显的焦急之色,见林溯在此处,飞快地掠过来,一把扯住她的广袖就往小楼里头拽。   “怎么了?”林溯茫然地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无花见中原一点红这般,想了想,没有阻拦,跟着二人进了小楼。   进了房间,只见曲无容正蜷缩在床上,浑身颤抖。林溯把她翻过身来,见她脸上露在纱布外面的肌肤一片惨白,还冒着冷汗。   “怎么回事?”林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手指覆上脉搏。   这时,中原一点红道:“两年前大漠,我与她相识。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如此。我问她,她说这是天生的病症。”   “可三个月前,石观音找上我。说无容身上中的是毒。每个弟子身上都有这毒,如果我完成她要求的事,她就给我解药的药方。”   林溯分神听着,担心曲无容会因此影响刚处理好的伤口,便取出银针,刺入她的睡穴。曲无容浑身先是一顿,而后才缓缓放松。   林溯把纱布拆开,率先检查曲无容面上的伤口。好在今日是刚上药,伤口还未愈合。若是换了明日,将将愈合的伤口一定会撕裂开。   “你接着说。”林溯用纱布擦拭曲无容伤口处溢出的少许血液后,又把她面上的冷汗一一拭去。以防汗水沾染伤口,发炎红肿。   “那晚在大漠刺杀你的人是我。”中原一点红道。   “我知道。”林溯面色淡然,手中动作未停。“楚留香和我说了。我也知你手下留情了。多谢。”   “手下留情,是因为我临时换了交易人。”中原一点红面无表情,眸色却深了些许,“石观音和玉罗刹一前一后地来找我。玉罗刹的目的你已经知晓了,而前者,她要我做的事便是让你重伤。”   听到这里,无花抚弄檀木佛珠的拇指一顿。他不禁去细看林溯的面色,而后者依旧神色淡淡,面无表情。   “嗯。继续。”她说着,还不忘分出大半心神给曲无容诊脉。   “我选择和玉罗刹交易,是因他跟我证明石观音手里根本没有解药。而能解毒的人,那时大漠唯有你一个。”   “……他未免也太看得起我。”林溯自嘲一笑,没再说话,专心为曲无容诊脉。   可半晌过后,林溯依旧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曲无容的脉搏虽然紊乱微弱,但脉象却没什么病症。她的身体虽然体虚还有些亏损,但没有中毒,更别谈毒性发作。   林溯抬眸,像是想到什么,伸手翻了翻曲无容的眼皮,看了眼她的瞳孔,又捏着她的下颚,看了眼口舌。   瞳孔放大,口舌干燥,脉搏跳动没有规律,心率不齐。   这不是毒,也不是隐疾,倒像是……   林溯瞳孔一缩,转头去望窗外的一片血红。   她抬眸,如水的杏眸望向无花,眸色黑得可怕。   “我现在,更加后悔应下你的那件事了。”她幽幽道。   “……”   此时,大漠的另一处。   东方教主正在逼问(?)玉大教主的武功秘籍。石观音的老巢已经寻到,可东方没多余的精力去管其他。亲眼目睹林溯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若不是怕打草惊蛇,恐怕东方教主这一点尚存的耐性也无,直接冲进了花海。   “玉家轻功最后一重——‘暗尘弥散’的口诀是什么?”东方问。   玉罗刹异色的妖冶双瞳转了转,带着玩味。“呦,要学了?家里的武功秘籍现成儿的你不学,好不容易劝你修了一门内功心法,练就轻功保命。可练轻功时,你不是死活不学这一重,说是看不上这装神弄鬼的身法吗?”   “……”某教主黑脸。   如果不是他小时候某人拿这装鬼吓他,他怎么会……   东方教主抿唇,狭长的桃花眼中的懊恼之色被不耐烦取代。   “废话什么?赶紧教我!”   “啧啧啧~”玉罗刹啧啧摇头。   ——这就恼羞成怒了不是? 第100章 花海尸成堆   第二日。曲无容醒来, 睁眼便见林溯坐在圆桌旁。她侧对着曲无容,桌上的香炉里正燃着香, 袅袅白烟缭绕, 模糊了她的侧脸。   “醒了?”   林溯走上前来, 坐在床边, 伸手探了探曲无容的脉。   曲无容只觉得在林溯走近的那刻,一股暗香袭来。这是她身上沾着的香气,来源就是桌上燃着的香,这味道异常好闻,让人不禁会放缓紧绷的神经,轻松舒适。   “状态比我预想的要好。”林溯收回手,垂眸望她,“我在室内燃了安神香,待会儿服了药, 好好睡一觉。”   “为什么帮我?”曲无容问她。   闻言, 林溯笑笑, 带着医者独有的柔和亲善。   “我是个大夫,治病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不。我听说过你的名声,”曲无容说,“‘活人不医’林溯, 虽然仁慈心善,但也嫉恶如仇,从不救恶人。”   “我杀了很多人, 双手沾满鲜血,不值得你救。”虽然曲无容的脸上缠着纱布,但从那双略显凌厉的眼中,看到了她的失神。   “那你就当我是投桃报李吧。”林溯说。“如果你能帮我办一件事,我便为你解了身上的毒。”   “不可能,”曲无容摇头,“此毒无药可解。”   林溯又笑了。这次带了几分傲然。   “万物相生相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要是毒,就没有不能解的。若有人制出了毒’药却配不出解药,那么,只能说他的医术还没学到家。”   “……”曲无容没说话,但她的眼神微闪,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无动于衷。   “每次毒性发作,师父都会给我们延缓毒性的解药。她曾言明,此毒不能根除,唯有如此才能缓解。”   “缓解?”林溯嗤笑一声,面带讽刺,“那你又多久没得到她的‘解药’了?”   “……”曲无容的嘴唇张了张,一句话在嘴边滚了又滚,终于还是说出,“三个月。这是第二次发作。”   林溯点头,“怪不得这次的反应这么大。”   “不过这是好事。”   “好事?”曲无容冷笑,“谷中有弟子犯了错或者没有完成任务,师父断了她们的解药,有不少人因为忍受不了这毒性发作之苦,自我了结了。”   “那是她们太懦弱,”林溯敛眸,“这根本不是什么毒,而是瘾。只要成功戒掉,便不会再犯。”   “瘾?”   “对,毒’瘾。”她看向曲无容,杏眸温和又坚定,“你的心性坚韧,继续这样保持。只要挺过这一年半载,身体便能适应了。”   “若我挺不过去呢?”曲无容自嘲一笑。   “有我在,你害怕挺不过去吗?”   虽然这话太过笃定了些,但不得不说,林溯确实有这本事。   闻言,曲无容深深地望了眼前雪发白衣的女子一眼。沉默半晌,她问:“你要我做什么?”   “不多。”林溯低头一笑,却道:“听说楚留香和他的朋友被抓进花海了,好像因此,她还受了内伤?”   “是。”   “那送他们出去便好。”   “……”   ……   石观音受了内伤,是东方所为。她没想到短短一段时日不见,东方的功力就暴涨了那么多。一时轻视,在和楚留香与他交手时中了一掌。   虽然石观音及时反应过来,躲过了一半掌力。但东方的内力霸道无比,像团烈火,时时焚烧。若留在体内不去化解,委实不太好受。   所以,石观音回来便去闭关了。这可能也是她刚回谷时对曲无容敲打的用意之一。   现在,谷内无花和曲无容的话语权最高,武功也最顶尖。如果曲无容带着三人出谷,再有无花的配合,无人能拦。   可让人纳闷儿的是,这么好的机会,为何林溯她不走呢?   “你真的不走?”无花问他。   林溯笑笑,道:“楚留香他们在她眼里是为防捣乱的小角色,而我目前还是个重要的筹码。她受伤,也不找我医治,是在防着我。可她却不能对我做什么。毕竟,她还要用我换东方手里的极乐之星。”   “你怎么就能断定极乐之星在他手中,兴许早就被玉罗刹取走了呢?玉罗刹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他又有几分可能从玉罗刹手中夺取极乐之星?”   说完。无花见眼前的女子杏眸如水,语气轻柔。   “我信他。”她说。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道出后,林溯垂眸。无花并没有看到她眸中闪过的异色。   虽说她信东方,可她却不信玉罗刹。东方和玉罗刹关系匪浅,却难保玉罗刹对他使什么阴谋诡计。与其等他来,倒不如自己把事情解决后去寻他。   ……   救楚留香等人出谷的时间是三日后的夜晚。无花亲自带着曲无容与一点红去了囚禁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三人的地牢。   三人武功皆是不弱,他们联手,看守的弟子们如同虚设。   念着同门一场,曲无容要求二人留她们一命。   地牢内,石门被打开,楚留香以为来的人会是石观音,却没想到是他。   “无花?”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多说无益,”无花取出一个药瓶,扔给楚留香,“服下解药,随我们走。”   “……”楚留香三人面面相觑,并没有马上服下。   毕竟,无花和石观音的弟子一齐出现,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这时,曲无容冷声道:" 若你们不愿意用她给的,我这倒是也有解药。只是这药发挥效力的时间,最少要一个时辰。"   “她”?是男的他还是女的她?   楚留香不禁细看了眼药瓶。这药瓶是玉质的,瓶底还刻着小小的“林”字。   ——这是林溯的药瓶。   楚留香不再迟疑,倒出解药。这动作他做得十分缓慢,因为身中的毒’药,让他浑身无力。   解药不多不少,刚好三颗。圆滚滚的三枚丹药,发出淡淡的药香。   见他们服下了,无花出言提醒:“时间紧迫,抓紧时间打坐。”   姬冰雁是最后吞下解药的人,他问无花:"这药要多久才能发挥效力?"   “她说,多则两刻钟,少则一刻钟。”无花答道,“地牢距离地面有段距离,方才的打斗外面不会察觉。一点红也在地道中守着。但谁也不能保证石观音会突然出关,想起你们来。务必快些。”   “好!”   地牢里正在紧张地争分夺秒,林溯倒是悠哉得很。   她正在自己住的小楼里整理药箱。楚留香他们服用的解药,是她花费了三日才制成的。时间短促,药材又缺少,虽然解开药效的时间比原来的解药缩短了不少,但林大夫自认这解药还是差强人意。   “咦,我之前配的药呢?”林溯疑惑一声。   她在石观音回来之前便以外面的红花为引配出的药不见了。本来,今日再加入沉香等物调制就能制成香的。这是她从石观音暗算她那日的香得来的灵感,特意做出来“回敬”的。可今日却不见了。   也是这时,灯罩内的烛火微不可查得晃了晃,林溯像是若有所感一般地动作一顿,点点自己的左腕,而后悄然握住腰间的玉笛。   蓦地,一道破空声响起!空中闪过一道绿光,从窗口飞入,飞快地朝林溯而去。紧接着,房门被踹开,墨色的浓雾涌进来,这雾似是鬼魅般地,有着自我的意识,从中拦住了那到绿光。   绿光被拦截,露出本来样貌。这是一张翠绿色的纸,方方正正,掌心大小,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接而,拦住那道绿光的黑色浓雾也慢慢散开,露出里面的火红身影。   看到这抹熟悉的红色,林溯面上的戒备缓缓消减,待那眼前的人转过头来,喜笑颜开——“东方。”   “嗯。”   林大夫此时这幅笑眼弯弯的模样,东方教主觉得顺眼极了。本想抬手揉揉她的头顶,却又被指尖的绿纸分了三分注意力。   这翠绿的纸张上面写着:   “好戏将开,医仙移步。   画眉鸟敬上。”   东方眉心一皱,递给林溯。后者接过后,把翠绿的纸片揉在手心。   “你这一路进来,可有发现什么人,或是异常?”   “一人也无。”东方说。   一片血红的花海会暴露他的踪迹。所以他进谷便绕过了花海,是贴着山壁走来,顺着亮起烛火的房间一间间排查的。而巧的是——整个山谷,寂静得很,只有林溯这一栋小楼亮着灯火。他一寻便寻对了。   东方的回答,让林溯心下一沉。   ——这才是最异常的地方!   “遭了!”林溯面色一边,抓起东方的手,就往外赶。   相比面露急色的林大夫,我们的东方教主他啊,正盯着抓着自己手指的小手。   东方的桃花眼天生狭长一些,眼尾还微微有些上挑。平时像极了透着妖媚感的狐狸眼。而他此时垂着眉眼,眼形似若桃花。周围天生自带的浅浅粉晕,颜色仿佛更艳了些。   老人都说,桃花眼是多情眼。若是男子长了一双桃花眼,在他望向你时,则满目深情,引人遐想。   林溯不经意地回眸,便是想到了这话。眼前的这双桃花眼,梦幻朦胧,似醉非醉,似勾似引,让人不禁心神为之一荡。   “这才多长时日不见,怎么又好看了些?”林大夫不禁嘟囔了一句,冷不防被东方听到。   教主大人眼皮一抬,眼中方才如梦如幻的神采不再,只剩锐利的清光。   “你方才说什么?”东方教主黑着脸,仿佛方才林溯荡漾了一瞬的心神只是个错觉。   “……没啥。”林大夫撇嘴。   ——果然是错觉。   ……   另一边,无花和楚留香等人刚出地牢,便遇到了拦路虎。   “少主?曲师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紫衣少女瞪大眼睛。她见楚留香三人虽面露疲态,却不见颓势,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贴着石壁缓缓后退。   “师妹,你自觉退下,莫要叫我们为难。”曲无容道。   “和她多说什么,打晕便是,等那女魔头来了我们想走都麻烦!”胡铁花上前一步。   “师父有命,你们还想走?!”紫衣少女突然笑了。她突然停住,伸手在墙上一按,好似触发了什么机关。   “叮铃铃铃——”   因着紫衣少女的动作,一阵刺耳的铃声立即响了起来。   “少主,师姐。楚留香他们是师父的犯人,没有师父允许,不能放人。哪怕是你们也不行!”   铃声一响,谷中所有弟于必将倾巢而出。这些少女武功不弱,每个人都有石观音亲传的一两手杀招。再加之石观音本人亲近……他们几人想要逃离此处,恐怕还要多废一些波折。   “你!”曲无容想不到她会如此做,而无花则是叹了口气,运起内力,手化为掌。   他这是要出手?   然而,有人比无花更快一步。   紫衣少女见无花的动作,便知他要杀自己灭口,连忙跑出地道,大喊道:“来人!来人!来…”   第三道呼喊只吐出一个字,紫衣少女便倒下了。待几人追上来时,只见她满脸鲜血,鼻梁正中像是被人用锤子钉上去的一样,深深地插’着一柄翡翠雕成的小剑。翡翠剑柄上竟系着张林溯那里出现过的翠绿色纸张。   那纸上写着——   “楚香帅笑纳,   画眉鸟敬赠。”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这前面的“笑纳”二字,明显是针对楚留香“从不杀人”这条准则。   而更令人深思的是——暗器针类的靠得是指力,而匕首此类的则是腕力。翡翠脆而易折,鼻梁却是人骨。二者谁更坚硬一想便知。而这"画眉鸟"是什么神秘人物?竟然以翡翠制的小剑深深掷入别人的鼻梁之中!这份腕力……委实有些惊人。   楚留香从震惊中快速回神,无花亦然。二者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对视一眼。   “林溯。”   这话音未落,两人已经飞掠而出。姬冰雁,胡铁花也是追赶而上。   “你们…”曲无容无法,只好和一点红系统追上前去。   刚入花海,姬冰雁和胡铁花便追上了楚留香与无花。   楚留香与无花突然停了脚步,他脸上发白,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似是被吓呆了。无花则是双目紧闭,拇指快速地拨动佛珠。从他的微微颤抖的手上来看,他的心此时也不平静。   “老臭虫,你…”胡铁花这话只说了一半,余光瞟到了花丛中,待一细看,瞬间捂着嘴弯下腰来。“哇”地一口,吐出酸水。姬冰雁也是胃部抽动,险些快吐了出来。   曲无容和中原一点红紧随而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   他们四人身前的花海,躺着一排排地尸体。这些都是谷里的女子,她们一身白衣被血染成红色,与花海融为一体。双目圆瞪,面色可怖,仿佛死不瞑目。   遥遥去望,这花海无边无际,尸体仿佛也数之不尽。每隔半步,便是一具尸体,整齐的排列在花海中。   而那尸体的尽头,立着一男一女。女的雪发白衣,素手紧握,面无表情。男的红袍着身,双眉紧皱。他把身侧的少女护在怀中,抬手遮住了那双此时漆黑得可怕的杏眸。   “啊!”曲无容尖叫一声。怪不得警戒铃响起,都无人出现。那花海里躺着的,都是谷中的同伴!   曲无容只觉着眼前发黑,双腿一软,晕了过去。她软倒的身子,被中原一点红快速接住。中原一点红同时也是有些接受不能。虽说他剑上人命无数,但也从未见过同时死去这么多人。未免骇然。   这些少女的尸体,死法不一。有的脖子上印着细细的紫红,这是被细绳勒死所致;有的是被乱剑砍死,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原貌;更有甚者竟然被直接拧断了脖子,头颅连着一块皮肉滚在一边!   这"画眉鸟"究竟是什么人?他怎么能有此番诸多手段去杀人?他好似把杀人当成了乐趣或者发泄,这其中生前被被割下舌头,被挖去眼睛的女子也不在少数。   而每个被他杀死的女子,身上都有一片翠绿色的纸张。留下了他的标识。   靠近楚留香那边的,写着“楚香帅笑纳,画眉鸟敬赠。”   而林溯脚边的,那些被割下舌头、耳朵,挖去双眼等等死相更为凄惨的女子身上的翠绿色纸张上则写着——   “久闻活人不医大名。   特留半丝生气,赠与医仙治愈。   画眉鸟敬上。”   这是表示,这些死状凄惨的少女们,在林溯来之前,竟然还活着?!既然如此,他把这些少女的尸体摆在林溯这边的花海,是否也算准了她会出来,走这条路?   如果没有东方的出现,林溯的快些动作,就会亲眼目睹她们断气。而她,回天乏术……   此人…此人也未免太过可怕!   “……画、眉、鸟!”林溯深吸口气,因着情绪激动,身子颤抖着。但她吐出的字却一字一顿,极为清晰。   林溯闭上双目,鼻子间充斥着的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这血气化为了烈火,焚烧着她的理智。而她身子两侧早已紧握成拳的素手,指缝间已经滴落出鲜血。血红的液体滴落在红花上,为这片花海多添了一道血腥。   她林溯两世为人,第二世端的更是医者的仁慈之心,从未有过此刻浓郁的杀心。   面前的花海、尸体,鼻间的血腥气,都激起了她前所未有的杀意。此时此刻,这些都在挑战她的神经、她的底线,逼着她化身为修罗,手刃造成这一切的人!   “林溯!”东方察觉林溯的状态有些不对,周身散出的气息狂躁不已,有隐隐走火入魔的征兆。   “……”   林溯紧闭着双目,深吸口气,长长叹出。周而复始了数次。   许久,她才缓缓睁开双眸。漆黑的杏眸映着眼前的血色。这双眼,眼神过于平静,反而有些可怕。   “我没事。”她说。   “此人此番作为,誓要毁我的医道之心。我怎么可能轻易让他得逞!”   最后的那句话,她是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第101章   “什么味道?”   胡铁花方才吐完肚子里的酸水, 便闻到空气中腥臭的血气里头,夹杂着一股子异味。   林溯的鼻子是最好使的, 她秀气的鼻翼微动, 而后快速抬眸望向谷口的方向。   此时已是深夜, 按理说来, 暮色应是深黑才是。可谷口那边,隐隐约约地闪烁着光亮。   而胡铁花嗅到的异味儿,就是从那边传来的。楚留香的轻功最好,此时已经化作一抹流光前去查看了。   林溯倒是知道这味道是什么。   ——这是火焰焚烧物体后的焦炭味儿。   她垂眸,不经意间似是瞥到了什么。   她蹲下身,在尸体相隔的空隙处摸了一把。满手油腻,混着血液。   “这是……”林溯指尖摩挲了两下,放在鼻间嗅了嗅,而后双目微微瞪大。   “不好, 是火油!”   今夜死的人太多, 血腥味都盖过了花香, 能遮住火油的气味也在情理之中。   “快出谷,花海里全是火油!”   林溯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可他们刚刚要施展轻功, 楚留香已经飞回来,拦住了众人。   “出口已经被大火吞噬, 火势极猛,我等的轻功根本飞不过这火海。”   闻言,林溯皱了皱眉, 反身朝里面飞去。众人见了,也未拦,只有东方跟了上去。而无花,他虽然动了,却是飞向了谷内另一个方向。   胡铁花闻言又惊又怒,“这个什劳子的画眉鸟,是要把我们烧死在这里啊!”   众人瞥向谷口,那里的火光冲天,火势越来越近。   此时曲无容已经醒了,现在生死攸关,根本来不及悲愤。她对花谷的地形最为熟悉。“里面还有片湖,先去湖心亭躲一躲。”   “没用的。”林溯和东方已经回来,他们两人手上拿了不少浸湿的棉布。   “方才我们已经去过了,那片湖水表面浮着一层厚厚地火油。”   林溯快速把棉布分给众人。“用它护住口鼻,尽量少吸进浓烟。”   在递给无花时,林溯的动作顿了下。她抬眸看了眼才回来的无花,后者对她摇了摇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因为用湿布捂住了口鼻,胡铁花的声音闷闷的。   “……不知道。”林溯垂眸。楚留香亲口说轻功飞不过那火海,那这里还有谁能做到?她倒是可以用万花的大轻功试一试,可轻功只能带一人飞,其他人又怎么办?   林溯轻咬下唇,不禁看了眼东方。   “怎么?”东方问她。   “……”林溯摇摇头,收回视线。藏在眼帘下的,是挣扎。   “总而言之,先离开这花海吧。”楚留香叹气。   众人无法,只好躲避火势,往谷内深入。   谷口处的火势虽大,蔓延得倒是不快。花海中的火油是每隔一段距离便空出来的。放火的人好似有心看他们挣扎于火海,苦苦求生却不得其法的狼狈模样,遂才如此。不可谓不阴狠歹毒。   一波人来到谷内最深处,立于一处最低的山壁前。   楚留香和姬冰雁尝试了几次,运起轻功跃上山壁。可山壁就像是被一把大刀从上而下一刀劈开那般,不仅直上直下陡峭得很,壁面还很光滑,无一处凹陷或者凸起。他们根本无处借力,更别提越过数百丈高的山壁了。   “根本不行。无法借力。”楚留香摇头。   连以轻功闻名的香帅楚留香都无法翻越此处山壁,更遑论他人?哪怕他们的武功俱是不差。   林溯倒是可以,可……   她又咬了咬下唇,从未如此纠结过。挣扎之间,她不经意地瞥到了无花。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无花,你方才去寻石观音的闭关之处,她是不在吗?”   “不在。”无花摇头。   “师父若是在,早在方才警铃想起时便出关了。许是她早早察觉侵入谷内大开杀戒的人,前去手刃幕后黑手了。”   “……”林溯敛眸,不置可否。   她突然又想起,方才花海的尸体好似都是谷中的少女,没有一个男人。遂又问:“楚留香,你方才去出口,可有见到那些男子的踪影或是尸体?”   楚留香凝神细响了下,回答:“……并无。”   这时,曲无容也说:“谷内的那些男子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人知道他们晚上去了哪里,曾经也有人好奇问过师父。师父只是说他们去了应去的地方。”   这对林溯来说,可谓是个好消息。   东方不禁凝望了林溯一眼。“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可能找到了可以保全大家性命的一条生路!”   林溯喜形于色,抬步上前,手握翠笛敲打山壁。   “铛铛铛——”   她从左到右走了八百余步,敲击了更不下千下。   众人先是一头雾水,而后也明悟了林溯此举,纷纷去别处效仿她的动作。   “铛铛铛……咚——”   终于,林溯在石观音所住的小楼后的石壁上,听到了一声有别于其他脆响儿的声音。   这声音的差别虽然很细微,但在场的几人都是高手,又凝神去听,林溯方才又是用上了内力,当然能清楚的听到。   “石壁内有暗道!”离林溯最近的楚留香双目一亮,嘴角也带上庆幸的笑意。   “先别急着高兴,把他们叫回来,赶紧寻机关!”   “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姬冰雁发现了石壁上一处与众不同的凸起。这凸起处在膝盖以下,平常就是天天在这里有过也不会注意到。   他施力去按——果然!   一道方方正正的石门缓缓上升。   “找到了!快些进去!”   众人纷纷进入了石壁里的暗道,里面别有洞天,灯火通明。   林溯最后进来,姬冰雁关上了暗道里的机关。不同于外面,这里头的机关设置的很醒目。   火海逃生,众人心中都是劫后余生的轻松喜悦。   曲无容不仅问林溯:“我在谷内生活了好几年,都未曾发现此处。你是如何在这短短几日里发现其蹊跷之处的?”   闻言,林溯吐了口浊气,面带庆幸。   “其实也不过是偶然罢了。石观音回来之前的某一日,我曾发现石壁的底部温热。就算此处是四季常青的宝地,入冬时节也温暖如春。但石壁底部一直处于阴影下,石壁应该是低于人的体温,触感一片冰凉才是,为何会带有热度?这明显有违地势。”   “只这一点?”   “只这一点。”林溯笑笑,“事实证明我猜对了不是吗?而且,你们有没有发觉,这暗道里的温度比外头还要热上几倍吗?”   “确实如此。”楚留香“啪”地一声,甩开折扇。   “不仅热,还有些奇怪的味道。”   林溯嗅了嗅,这是干柴燃烧的味道,与之混杂的是那比花海还要浓郁的异香。然而更多的是一种更奇异的味道。   这是……   林溯突然面沉如水。“大’烟膏!”   她大步流星地顺着气味寻去,暗道越走越宽敞。三百米过后,更是豁然开朗。   整个山壁内部被别有洞天,被凿出一个偌大的空间,地面上摆着一口口大锅,被灶炉架起,里面熬制的正是外头花海结出的果实——罂粟壳!   而那些白日里在谷中劳作的男子,或正添柴加火,或正搅拌锅内的汁水,或正拿剪子剪掉处理好的罂粟壳,放置一处。转头望去,那罂粟壳数量惊人,竟堆积成山!   怪不得!   怪不得明明早已是收割罂粟的季节,外面的花海还依旧盛开。原来这结出果实的罂粟早已收割,重新种上。外面的罂粟多如海,一小片一小片的收割重种根本不起眼!   林溯曾是个现代人,她如今又是个大夫。没有什么比罂粟膏这类的毒’品更让她深痛欲绝!   虽然早就有比猜想,但也没有亲眼见到这般惊怒。   猜测是一回事,亲眼所见那是另一回事!   她心中怒火焚烧,气冲冲地上前一脚踹翻了一口大锅。锅内滚烫的汁水溅到了身上她恍若未觉。   “别再弄了!不许再弄了!”林溯双目猩红,第一次如此失态。   而那些男子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木然地转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只有负责被林溯踹翻那口锅的男子,偏头问她:“你是谁?这里只有新主人能来。也只有新主人能命令我们。”   虽然发问了,但他的双目没有疑惑。那双眼睛除了清澈,只有清澈。过于清澈,那便是呆滞了。明明这里除了林溯还有其他人,但他好似只看到了把大锅踹翻的林溯。   “我,”林溯从怒火中回神,眼神闪了闪,“你们的新主人是谁?”   男子想也不想地答:“新主人就是新主人。”   “那你们原来的主人呢?”楚留香不禁皱眉问道。可他却被男子无视了,遂林溯又重复了一遍。   男子这才回答:“旧主人啊,她被新主人杀了。”   他的话依旧平静无波。   “他说的是上任谷主。被我们师父所杀。这里不少年纪大的女弟子,都是曾经服侍上任谷主的奴婢。”曲无容道。   “……”林溯没有想到还有这般曲折,她见男子已经要去工作,咬了咬牙,掰过他的身子,正色道:“你们的新主人已经被我杀了!现在,我是你们全新的主子,你们赶紧把这些东西烧毁!全部!”   闻言,男子终于有了一点人类应有的情绪。他歪歪头,疑惑地望着林溯,后来落在她身上的白衣,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新主人和旧主人都穿白衣裳。只是…她们的头发是黑的,你的是白的。”   东方瞬间黑脸,“你想死?”   “东方兄!”楚留香赶紧把人拦住,“他只不过是失了神智的可怜人,莫要与他计较。”   “哼!”东方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言语。   林溯的眸子闪了闪,遂想到了一个办法,运起内力,凝声道:“我现在是你们的新主子!”   她的声音凝入了内力,特意针对这些男子道出。这声音飘渺空灵,摄人心魄。楚留香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这不是他在丐帮初遇林溯时,那个西夏皇太妃李秋水所用的传音搜魂大法吗?   是有相似,不过却不是。   林溯哪里会李秋水的绝学?她只不过是占了后世的便宜,知晓有催眠术这么一个神奇的手段。加之她又翻过“新手大礼包”里头的《九阴真经》中的“摄魂大法”,勉强理解,情急之下仿着李秋水的传音搜魂大法而做出的尝试罢了。   “我是你们的新主子!”   林溯不敢用力过猛,这话连着说了四五遍,才渐渐起效。如果不是这群人早神智早已崩溃过,现在活得只剩本能,脑海就如同一张白纸,林溯这此招还真的不能见效。你看东方和楚留香他们,不就一点事儿也没有吗?别说他们,恐怕普通人听了都没啥太大感觉。   终于,那些男子不再无动于衷,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在林溯面前。这些男子共十六名,他们就像是乖巧听话的机械人,安静地等待主人的命令。   “……”林溯一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们之中最大的也就刚过而立之年,还能从面相中窥出往日的风采。这些男子的样貌俱是不差,哪怕不入江湖,也会是一方俊美之极的男子,无数姑娘见了会娇羞不已,心花怒放的美郎君。可他们却出现在这里,心已死,魂已灭。浑浑噩噩地度日,如同没有人性的傀儡。   “你们把这些东西烧掉,”林溯指了指最先和她说话的男子,又道,“外面火势滔天,这里却没什么烟味,反而空气清新。定是有直通外面的出口。你带我们去。”   “是。”   男子们齐声答道。他们的双目无神,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林溯握了握拳。她不知道,是该让这些人继续这般活下去,还是……给他们一个了结。   ……   (二)   暗道很长,还很复杂。不得不说,林溯此举虽然冲动,却做对了。若是换了他们自己,恐怕也得走上一两天才行。   这里除了熬制罂粟膏外,还像是个巨大的储藏库。里面的刀剑等兵器,粮食清水,日常用品等物俱全。而其中最瞩目的,就是沿途那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了。这些财物都堆积成小堆,上面落了不少灰尘,似是被人随意地扔在这里,无人问津。   “传闻石观音这几年里一连吞并了数个国家,我起初以为这是被夸大了,现在看来,所言非虚。”楚留香摇头叹道。   姬冰雁虽然一直被称为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可他看这些财宝时,内心只有感叹。“光看这些财物,便能猜想到,这些背后又有多少性命消失。”   曲无容冷哼一声:“那些自相残杀的人,比我们手里的人命多的多。”   闻言,林溯没有说话,沉下眸子。   ——可到底,这些东西还是落在了石观音手里不是吗?   快到出口,众人突然听到出口处有人。不禁相视一眼,放轻了脚步。林溯也是拍拍那领路男子的肩膀,示意他的任务完成,可以回去了。而则是东方大步上前,不动声色地走在了林溯之前。   待众人走近,他们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石观音!?”   石观音此时狼狈极了,她腹部中了一剑,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衫。她好似匆忙逃窜进来,一入暗道便已经失去了力气,瘫坐在地上,竟连打坐都无法了。   “师父!”曲无容上前一步,却被她身旁的中原一点红拽住。而走到石观音面前的是无花,他蹲下身,并未贸然去查看石观音的伤势,而是问道:“您没事吧?”   石观音不答反问:“这条暗道除了我没人知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在这里,难不成困在谷里被烧死吗!”胡铁花冷哼一声。   “老胡。”楚留香唤他,让他禁声。   “林溯。”无花回眸望她,“不知我们的交易,还是否作数?”   无花有些不确定了。那日石观音回谷,林溯便对她的印象一降再降。而方才又亲眼看到了那些未制成的罂粟膏……无花抿唇。   他从未见过林溯那般失态过。   林溯见到石观音,也是渐消的心火又起。她瞥了眼石观音的腹部,按住心底的火气。   “自是作数的。”   她应下了无花,此事关乎林仙儿,她不能反悔。并且,如果石观音死在这里,那西夏的李秋水追究起来,他们谁都别想好过!   自己或许有童姥照着,相安无事,那他们呢?谁能逃得了?   林溯深吸着气,而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方才路过时有空出来的石室,你把她扶到那里,我准备一下,便给她治伤。”   “我没听错吧?你要救她?!”胡铁花尾音提高,不可置信。如此作恶多端的女魔头,自食恶果,这是报应。不杀之而后快也就罢了,怎么还出手去救?她哪里值得救!   “此事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东方眉头紧锁,“石观音和西夏皇太妃李秋水关系匪浅。”   “西夏皇太妃?”楚留香面色一变。   林溯叹了口气,“对,就是那个一路追杀你的那个皇太妃李秋水。”   “……”楚留香瞬间明悟,但却又觉得太过顾忌了些。毕竟,这可是石观音啊!   “可……”   楚留香刚出口一个字,林溯便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示意他此话打住。   “此事,我自由分寸。”她的眸色渐深。   ……   林溯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更何况这本就是两难的事。她只是选择了保守的那一方。   林溯走进石室,此时室内只有她和石观音两人。东方亲自为她把门。   石观音此时正躺在一席棉被上。看样子,是无花细心拿来的。   林溯走上前,在石观音饱含深意的眼神中提她查看伤势。   石观音腹部中了一剑,伤口很深,并未触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按理来说,以石观音的武功,并不应该如此狼狈,失去了行动力。   林溯皱了皱眉,伸手去探石观音的脉搏。而后,她竟然笑出声来。   “我说我调制的半成品去了哪里,原来是被小贼盗取,用在了你的身上。”   闻言,石观音也笑了。“我说那迷药怎与我花海所出有异曲同工之妙呢?原来是出自小师叔之手。可我服用了解药,却一点效果也无呢。”   她的眼波流转,似是带了些嗔怪。然而,林溯一句话就把她噎了回去。   “若是让你的解药轻易的解开,我还怎么称得起你一声小师叔?”   石观音:“……”   果然,林大夫还是那个林大夫。哪怕是石观音,也不能阻止她怼人。   两人沉默了半晌。林溯用银针止血,伤口都给石观音处理好,敷上药了,她都未再说一句。   倒是石观音先开口了。   “多谢小师叔救命之恩。”   闻言,林溯收针的玉手一顿。深深地看了一眼石观音。   “你知道,我并未想救你。”她这话说的极为认真。   石观音倒是意料之中,不过面上却是委屈极了。   “不知妾身做错了什么,惹得小师叔如此盛怒。竟然让一向救死扶伤,心慈仁善的小师叔见死不救。”   “我的‘仁善’,不是用来对你的。”林溯抬眸与她对视,“我从不救恶人,你是例外。”   “恶人?”石观音眼珠一转,更加委屈了,“妾身虽说任意妄为了些,手上有些人命。可江湖上哪里有从头到尾手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呢?这百年里,也只出了楚留香一个傻小子罢了。”   “……”有些放心不下与无花一同前来的楚·傻小子·留香低头摸了摸鼻子。   只听里面的林溯又道:“可你作下的孽,少有人赶得上。”   “妾身委屈。”石观音这话带了哭腔,柔媚极了,惹人怜惜。   可林溯却“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那些被罂粟侵蚀了神智的男子,是上一代做的孽。可你却在杀了她之后,依旧用此等手段控制其他人。那些熬制出的罂粟膏,并不纯,量却足。想来这并不是你控制曲无容她们的药,而是为了往外贩卖,牟取暴利的吧?”   “还有之前龟兹国利用楚留香和算计我的事,你要我一一细数给你听吗?”   “……”石观音面色微变,终于不再装模作样,“小师叔果然聪慧至极。”   “可我身在大漠,若是弱上一分,一个不小心,便会被这沙漠里头的黑暗吞没,万劫不复。”   闻言,林溯轻叹:“你现今何尝不是以另一种方式身处深渊,万劫不复?只是你不曾看到罢了。”   “李琪(琦)。”林溯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我不知这是你的真名还是你后来改的。但是,若你当初和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为何要在李师叔救下你后,再度返回大漠?”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选择留在西夏,此时又是何等光景?”   “可西夏不姓李。”石观音道,“若说后来……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林溯。天地不仁,我们哪怕修炼武功脱离了普通人范畴,可在这江湖中也不过是一颗渺小的棋子罢了。今日利用他,明日又被他利用。周而复始,没有尽头。不想沦为棋子,就要强大起来,成为执棋者。”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林溯扯扯嘴角。   “谁人为棋,谁执棋?   而你又怎知,执棋之人不是棋呢?”   “我没有要求你必须纯善慈悲。   做人,可以不择手段,但不要丢了底线和本心。   否则,纵天下在握,又怎知上天不会执棋而罚。”   林溯说着,只见石观音听的漫不经心。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多说无益。此人……无药能医。   “我只救你这一次。”林溯与她对视,双眸极为平静。心中却下了一个决定。   “小师叔说来说去,还不是发了慈悲之心,不忍看我身陨?”石观音柔媚一笑,娇艳无双。   “我确实有慈悲之心,但却只对仁义之辈。待事情结束,你再说我慈悲也不迟。”   说着,林溯在石观音的惊疑下,林溯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匕首,一刀划向掌心。   白玉般的掌心先是出现一道红痕,紧接着鲜血涌出。而林溯不仅没有止血,反而握紧拳头任鲜血滴落。   她的右手展开,接住滴落的血珠。接而内力急转,运于掌心。只见她掌心猛然爆发出来的真气冷于寒冰数倍,鲜红的血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血色的冰刃,又细又薄,只有半寸大小。   石观音看这血红的冰刃,直觉般的预感到危机,却没想通林溯这翻动作到底是要做什么。   冰刃凝成,林溯眸光一冷。她内力一震,把一寸长的血色冰刃碎成三份,抓起石观音的一条手臂。   “你要做什么?”   “自是做我要做的事。”她的语气坚定,毋庸置疑。   话音未落,林溯内力运转,反手把掌心的三枚细小而又锋利的冰刃打进了石观音的脉门。   “!!!”   石观音大惊,掐着手腕上方,试图不让冰刃流于其上。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石观音语气越来越急,后面尖锐无比,丝毫不见了平日的优雅柔媚。   外面的三人听到里面突发的动静,齐齐皱眉。楚留香不禁看了眼无花,却见后者硬生生地止住一小步,合上双目,默念经文。只是看他那时快时慢地拨动佛珠的拇指,便能知晓,他此时的心里恐怕并不平静。   “啊!!”   石观音只觉着手腕处阵阵麻痒,同时又带着针刺般的疼痛。这折磨人的麻痒从手臂蔓延到全身。石观音此时已经身子蜷缩起来,开始打滚。绝美的面容早就不复存在,额角青筋暴起,狰狞可怖,宛如厉鬼。   痛!   痛不欲生!   痒!   奇痒难耐!   这又疼又痒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宛如万蚁咬啮,几欲求死。又好似是掉进了蛇窟,活生生受毒蛇噬心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啊!!!”   石观音已经从最开始的痛呼转为哀嚎。这是什么手段,又是什么心肠歹毒的人,发明了这般折磨人的方法?   听着这凄惨的哀嚎,无花握着佛珠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石观音的凄惨模样,林溯视若无睹。她淡漠地半垂着眸子,那双如水的杏眸大多温润极了,此刻看上去竟十分薄凉。   她望着脚边的人,缓缓道:“我虽出手救了你,却也不能放虎归山,任你在大漠过辗转到别处东山再起,继续种植罂粟,作恶多端,以非常手段控制别人给你卖命。”   “是不是很痛苦?”林溯自问自答,“不。”   “相比你那些命丧花海却连尸身都未曾保留的徒弟们,你要幸运得多。起码这不是罂粟之毒,只是个暗器手段罢了。这没有毒’瘾,也不会损害你的身体,侵蚀你的心灵。顶多折磨一下你的精神罢了。况且,你还活着——活得还好好的。”   “你…你……”石观音此刻根本说不出话来,只吐出一个字音就艰难得很。   约摸过了半刻钟,林溯觉得够了,握住翠笛一扬,一道寒光没入石观音体内。片刻后,她体内的奇痒剧痛缓缓消减。   石观音此时的模样狼狈极了,方才的一阵儿,她被体内的剧痛奇痒折磨地出了不少冷汗,头发蓬乱,黏在一起贴在脸上,上面还沾了不少沙土。此时此刻的石观音就那么像是一堆烂肉一般,瘫软在那里,哪里还有大漠毒花的漂亮优雅?只剩下了眼中的狠厉毒辣。不过这也只有一瞬,便被她隐藏起来。   “你……这是什么…东西?”她喘着气问。   “怎么?”林溯斜眝她一眼,“身为李师叔的后人,竟然连我师父的生死符都没听过吗?”   “生死符?!”石观音瞪大眼睛。她当然听说过!只是那生死符只出现在缥缈宫的势力范围。   ——竟是生死符!!!   “生死符”。居于江湖暗器排行榜首位。顾名思义——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每当发作之时,一日厉害一日,奇痒剧痛递加九九八十一日,然后逐步减退,八十一日之后,又再递增,如此周而复始,永无休止。灵鹫宫附属下的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闻之而魂飞魄散!   “天山童姥竟然教授了你生死符!!”石观音惊诧不已。林溯,比自己所想像中还要受童姥的看中。   “教授倒是不至于。”林溯唇角一勾,漫不经心,“我的武学天赋太差,她老人家教授我的生死符我还没学会。所以取巧弄了个类似的手段。好在其效果也没差到哪里。”   这是林溯去年年底下山前童姥忧心她的功夫太弱,恐不能自保,遂授予她保命的招数。她一直未曾动用过,却没想到今日竟然用在了石观音的身上。还是以这种方式。   “不过,不同的是——师父她老人家的生死符,掌握这暗器手段的人都会解,可我这便不同了。整个大庆,乃至天下武林,天底下再无第二人修炼与我相同的心法。你若想解这生死符,除了我没人能解。哪怕你去西夏找李师叔,她也没个法子。就算带你求上了天山缥缈峰,师父她老人家就算能帮你运功逼出……也未必会出手。”   当然,前提是李秋水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待石观音上天山。   “毕竟,论远近亲疏,我自认还算受得些师父的宠爱的。否则,她也不会教我生死符了。你说是吗?”   说着,林溯嘴角的笑意扩大,明明笑容温婉又明媚,可仔细一看,竟好似有些恶意掺杂。   “我今日施手救了你,便不会放任你日后继续任意妄为。”她淡淡道,“所以,我不会杀你,但我亦不会为你解开这生死符。若你心有不甘,就自认倒霉,非要这么巧撞到我手里吧。那生死符,权当是我收取的报酬好了。”   “哈哈哈哈!”石观音突然大笑出声,她的声音不复平日的柔媚勾人,带了几分沙哑。这笑声越来越大,讥讽越来越浓。   “想不到,江湖上人人称赞大仁大义,慈悲心善的医仙林溯,竟然也有这般恐怖如斯的手段。真该叫那些江湖人看看,你是多么的冷酷无情!什么慈悲仁义,引人向善,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报复我曾设计你的伪善罢了!”   闻言,林溯垂眸,并不在意。“‘医仙’这个美誉,我从来没亲口认下过。我林溯学医这么多年,只认‘活人不医’这四个字。”   “再者。对尔等犯下罪孽还不知悔改之人,心慈手软,只会助纣为虐,更加放纵你们。”   说完,林溯抬眸望向远处,眸色深远。   “以柔为者并非善,以暴为者并非恶。是是非非,好坏之分,无愧于心便罢。到底孰是孰非,百年后留给世人去争辩。”   “有人曾说——大道三千,亦有太上忘情;佛家慈悲,亦有金刚怒目。大恶之人,只杀…不渡!”说着,林溯垂眼去看石观音,眸光清冷。   “虽说我的医途漫漫,亦有曲折。但其中沿海一事让我明悟了一件事,心中时刻谨记入门之誓,万万不敢忘却。   吾乃万花弟子,身修离经易道与花间游一医一武两大心法,又有幸得童姥看中指点,后入逍遥派。自是要做得更多,才无愧于师门与两位师尊的教授之恩。   以医渡世人,以武治恶人。这是我自定的行事准则。亦是——我的道。”   “……”   此时此刻,石观音望着眼前雪发白衣的少女发怔。   祖母李秋水的神姿她深有体会,可不知为何。她竟觉着李秋水百年来的出尘绝世不及现在眼前少女的十分之一。   祖母曾说,一个人的武功境界到了宗师后,便难再提升。每一层功力提升,都需要心境的升华。而前者靠天赋与努力,后者便是看心性和顿悟了。   石观音不明白,为何只二十不到的少女,会有这么超凡的心境。   若她不学医,专修武。现在,是否江湖上的天才们一齐都比不上她的一点锋芒?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石观音才会永远都不明白——林溯的医,成就了她日后的道。二者相辅相成,密不可分。   ‘噗……’   只有林溯听到的一声细响儿响起。这声音无法说其大小,也无法具体形容。它似是新叶舒展,似是鲜花绽开,又似是大地回春时那一道惊雷。   【恭喜。】   高冷的系统突然上线,甚是欣慰。   【林溯,你的心境又进一步。活人不医的食人花,登峰造极——指日可待。】   系统大致推算了下,若林溯后期把武功境界追上来。凭她此时的心境,一路修炼都不会有什么瓶颈,突破到大宗师不成问题。只是……这需要足够的时间和历练才可达成。   “多谢。”   她只回了两个字,平静如水,宠辱不惊。 第102章 猪也很聪明   因这生死符, 林溯方才算是白忙活了。石观音的小腹鲜血直流,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差点崩开。   林溯重新蹲下身来, 替石观音处理伤口, 重新敷药。   在这一方面, 她的耐心, 远大于对石观音本人。   “为何还要费这般功夫?”石观音看着她一丝不苟的动作,心中好笑。   ——这人,假慈悲都做得这般让人挑不出错。伪善至极。   “我确实不想再费功夫,但我怕你死在这里。”林溯说着,头也未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呵。”石观音轻笑一声,面带嘲讽。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知道另一个李琦,还有她的一段故事。”林溯莫名改了话头, “那个李琦, 她的家族被灭亡, 只剩她独自一人。而后她远赴东瀛,不知在哪儿习得一身至高功法,整个江湖, 难逢敌手。”   “……”   林溯说到这里,石观音不禁抬头望她。   “而那个李琦在回中原之前, 嫁给一名东瀛武士。先后生了两个天赋绝佳的孩子。”   “后来,她功法大成,回中原便屠了昔日仇家的满门。而后远赴大漠, 称王称霸。按理说,大仇得报,本应放下心结归隐,不问世事。可她却性情大变,在报了血仇后,嫉妒人家姑娘的美貌,接连毁了至少三人的容貌。而她的那个东瀛的丈夫,则是挑战中原各路高手,最后败于第一大帮帮主手下。她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为少林弟子,容貌无双,惊才绝艳。另一个则是被天下第一大帮收为义子,成了位高权重的少帮主。”   “可她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想要更多。最终,因为自己的自负败于江湖上一名俊杰手下。绝世红颜瞬间化为一层皮囊。她的两个儿子,也落得了一个不得善终……”   说完,林溯转眸,望向石观音。“你们二人同名同姓,你说,是你幸运一些,还是她更凄惨一些?”   石观音的眼神闪了闪,最终无尽的复杂化为娇媚一笑:“小师叔,您是话本子看多了吧?这等离奇的事情,您也能编出来?”   “……”林溯沉默一瞬,接而笑了笑,“或许这就是我编造出来的吧。可能这个故事是我没讲明白,但我还是要说,那个李琦,死得活该。”   “小师叔~”石观音拉起长音,“妾身知晓您厌极了我。但也别拿这般离奇荒诞的事情敲打妾身呀。妾身和那个李琦天差地别,怎的又会死在一个江湖小辈手里?”   “况且,妾身也没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呀?”石观音看上去不以为意。   “……”林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后道:“大庆律法,不允许百姓私自种植罂粟。你远居大漠,或许并不觉得如何。虽然我可能也没太把大庆律法放在眼里,可种植罂粟,熬制罂粟膏,实乃罪大恶极。”   罂粟本是良药,可过犹不及,用多成瘾。如此一来,便成了蚀骨的毒。   伤口重新包扎过后,林溯把所剩多半的药瓶扔给石观音。便起身离去。   ——此人,她渡不了,真真无药能医。   “小师叔不把我身上的药劲儿也一同解了吗?”石观音叫住林溯,“毕竟都被您种上了生死符,您还怕我恢复功力后做些什么吗?”   “我配的那个半成品,再有不到半个时辰药效就会过去。”林溯头也不回,“虽说无花求我保你一命,但我不敢保证玉罗刹闻讯而来时,从他手里再保下你。”   “多说无益。你还是抓紧时间恢复功力,尽早离去吧。”   “……”   ……   因为石观音的出现,众人当晚歇在了暗道内。   第二日一早,林溯便撞上了无花。   “她走了。”无花说。   “虽然腹部中了一刀,但她毕竟是石观音。走出大漠,对她不成问题。你无需担心。”   无花颔首。“我知晓,遂我现在是来履行承诺的。”   闻言,林溯突然笑笑,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败?”   “是。”他说。   遂,无花当日才会拿林仙儿的身世作为交易,求林溯保石观音一命。   林溯想起无花瞒着石观音把楚留香的红颜知己送回中原的事,还有他在谷中的不作为,不禁叹了口气。如此一来,不败才怪吧。   见林溯此态,无花苦笑一声。“我自知劝不了她,让她收手。遂只好以此法保全她的性命。”   “等她缓过神来,想必会恨极了你。”   “恨便恨吧。”无花叹了口气,眸中无悲无喜,唯有平和。“当年,天枫十四郎救我一命,而后把我送去了少林。少林虽说是个佛光普照的地方,但也与其他门派一样,避免不了一些捧高踩低之事。”   “我入少林时年仅五岁,不过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沙弥。后来,是她的出现,教我习武。否则,我一个杂事堂的小和尚,怎么会得天峰大师青眼,拜入他的门下。”   “今日,算是还了她当日的恩情吧。”   “……”林溯不知道无花还有这段往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片刻后,林溯最先开口,对无花道:“在此之前,我有个事想问你。”   “事无巨细。”   “两年前,南宫灵是不是曾在山西遇难?”这事她憋在心里许久,早就想问了。   “却有此事。”   “那后来林富……是你?”林溯话没说全,但无花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   “佛家讲因缘,道家讲因果。当时,我端的不是佛心,而是一个身为哥哥的平常心。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无花双手合十,慈悲又淡漠。   “你们为何会在山西?”这是她最疑惑地地方。而且,那南宫灵怎么说也是帮主义子,地位就算不及少帮主,但也差不多了。怎么会去做乞丐乞讨?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林溯皱眉。   无花叹了口气,缓缓道:“三年前,我与姨母在山西会面。巧遇到令徒。姨母欣赏她的心性坚韧,遂让我培养其心性……”   培养心性,说得好听。无非就是把她逼上绝路,看她做何反应。   当时的林仙儿,不过是被人任意拿捏的一枚棋子罢了。若她表现“出色”,事后石观音会带林仙儿回大漠,收她为徒。若不然,她便会被随意地抛弃掉。不管她是嫁还是逃,都不会知道她经历此事,全是由幕后之人引导。   而南宫灵的出现则是个意外。当时,他犯了错,被封了武功,罚乞讨三月。听无花在山西,他特意选在这里,过来求救了。   他可执法长老刚开始看得太紧,他也不好去直接找人。只好乖乖地找了个地方,开始当乞丐。但谁能承想,几乎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南宫灵,性子太过于傻白甜,他占了人家乞丐的地方乞讨了五日,饥一顿饱一顿地,而后就被林氏夫妻一碗面忽悠进了面摊儿。   后面的事无花便不多言,因为林溯早就清楚。而林仙儿的身世,也是因此查出来的。不过……无花疑惑地看了眼林溯。   “你对此事如此上心,却仿佛并不着急知晓令徒的身世。”他说。   林溯点点头,“那事儿你还是别先与我说了。我虽然是她的师父,但……”她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道:“等回了江南,问过仙儿,让她自己决定吧。”   无花说林仙儿的身世很是复杂,若说林仙儿并不只是一个小小秀才的女儿,而是另有身份。亲人尚在还好,可若是亲人早就逝世,还有一番血仇呢?林溯这个当师父的,是瞒下来,还是告诉她?   林仙儿有权知晓自己的身世,可若这真的是个不好的消息,那便是打破了她现在的宁静,给她的身上扣上沉重的枷锁。   林溯怕自己知晓她的身世后,有所顾忌,擅做主张。遂,此事还是让林仙儿自己做主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当师父的。”无花不禁道。   “这是给予尊重。”林大夫一板脸。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无花摇头失笑。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其实我亦有个问题想问你。”   林溯挑眉。“说说看。”   “你明明颇为聪慧,为何总是这般得过且过?”他问。   闻言,林溯不禁看了眼无花,纳罕道:“这问题,你不是问过了?”   “是。但你没回。”无花与她对视,神色认真。   “……”   沉默半晌,林溯败下阵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转身负手而立,笑意浅浅。   “动那么多脑子做什么?人啊,活的就是一个难得糊涂。”   “人心这东西,最不能深究。有时候,没必要都全部掌握在手中。那样,岂不是活得太累了些?”林溯煞有其事地摊手,而后长叹。“我这人啊,没什么大智慧,有的不过是一些小聪明。你们这些真正的聪明人的谋算,我要想得头都疼了才能窥出一二。所以,我宁愿做个俗人。此生,与世同流,不合于污便够了。”   闻言,无花轻笑,眸中竟带着些许艳羡。“我所认识的这些人中,唯有你会这般。也唯有你……”   “活得如此明白?”林溯笑着接下无花的话,没有让他再往下说。   “……”无花摇头失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极。属你活得明白。”   说是明白,倒不如说是冷静理智。不管让人如何,我依旧清醒,坚持自己的活法儿。   “嘿嘿,所以你们得努力了。”林大夫洋洋自得,拍了拍无花的肩膀。   【林溯。】   系统突然上线,林溯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干嘛?”   【猪也很聪明,但它很少动脑子。所以,它们死得往往不明不白。】   林溯:“……”   ——你走开! 第103章 有话好好说   大漠的冬日很冷。想从这里走出去, 不仅要有足够的耐力,还需要一身厚实的衣裳。   约摸已近晌午, 林溯等人才整顿好一切准备出发。   在路过石观音休息的石室时, 无花顿了顿脚步。见他如此, 林溯便道:“当时被子已经没有余温, 估计是一早便走了。”   闻言,无花只是回以一个微笑,没有言语。   密道里头应有尽有,清水和干粮都备得很齐全。一出密道,众人便准备分道扬镳了。   无花是最先提出告辞的,而楚留香赶着去接他的红颜知己们,也与两个好友胡铁花和姬冰雁向众人道别走人。他们是追着无花一起走的,毕竟,这里的“本地人”, 现在只剩无花和曲无容两人。若是放任他们自己走, 也不知要在大漠里头转悠到什么时候。   曲无容和中原一点红倒是还未走。现在, 曲无容已经是自由之身,只是,她身上的毒瘾……   中原一点红与曲无容齐齐看了眼林溯, 而林溯则是回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上次给你的药,你好生留着。待伤口痊愈, 留下的疤痕至多半年便会恢复如初。至于你身体上的隐患……”林溯抿抿嘴,“此事别无他法,全凭意志。待回了江南, 我会尝试配出些药,舒缓‘发病’时的痛苦。到时,你们来我这里取便是了。”   “多谢。”曲无容和中原一点红不愧是一对,虽然她白纱覆面,但还是能从语调上能听出来,她的表情此时一定也和语气一样冷冷的,面无表情。   “药钱,我会尽量早日还清。”中原一点红说。似是这两人都没欠过人情,也不太会表达感情,遂让人觉得干巴巴的。   中原一点红也似乎觉出来了一些,他又补充一句:“日后你若想杀人,尽可来找我。免费。”   “……哈哈!”   中原一点红这个“免费”直接把林大夫逗笑,偏生他说得还一本正经,十分严肃。   林溯这笑惹得中原一点红紧皱眉头,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   “新主子。”谷内的男子突然凑了过来,“拯救”了中原一点红,“那些东西已经全部烧掉了。”   “……”   这男子的出现,让林溯的笑意缓缓消失。   “这样啊……”林溯垂眸,“我知道了。”   “嗯。”男子点点头,然后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等待主人下达新命令的人偶。   林溯好看的细眉皱了皱。说实话,她颇有些为难。   这些男子,说生却已死,说死却还生。林溯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给他们一个解脱,还是让他们继续活下去。毕竟,虽然曾经崩溃,但前尘尽忘,现在若是好好活着,加以合理治疗,又何尝不是给予他们一个新生呢?   可是。林溯不知该如何选择。她不是他们,没权利替他们决定。就像林仙儿的身世,林溯也是把自己摘出,全凭她自己做主。   曲无容看出林溯有些为难,不过她是以为林溯在纠结怎么把这十六名男子带出沙漠。于是,她道:“谷口停有一座船,是以黑鹰为力,在沙海中行驶,日行千里。师父……”说到这里,她默了默,而后改口,“石观音这次回来便把它停在了外面,尚未收进谷内,你大可去看一看那船还在不在。”   曲无容这可谓是善意提醒,林溯压下心中的纠结,含笑点头。“多谢。”   曲无容颔首,而后与中原一点红对视一眼,便齐声道:“告辞。”   “保重。”   目送二人施展轻功离去,林溯最后收回视线,一见那男子还在这杵着,又开始犯愁。   见林溯一脸愁容,一直未曾出声的东方教主终于开了口:“你在为难什么?”   “喏——”林溯指了指男子,“当然是他了。”   男子见林溯指自己,眨眨眼,歪头问:“新主子,有何吩咐?”   林溯:“……”   她现在特别想找个时光机穿越回去,抓着那晚自己的肩膀猛摇,劝自己清醒一点。   当初怎么就不能忍一忍,非要一时意气?   “你是在为难他们?”东方诧异。   “对啊。”林溯点点头,愁眉苦脸,“东方,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当晚把他们收入麾下时,可是毫不犹豫。”东方板起脸来,横了林溯一眼。   “装逼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啊。”林大夫哭唧唧地嘟囔了一句,东方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偏头问她:“你说什么?”   “啊?”林溯无辜眨眨眼,摆摆双手,“没啥,没啥。”   而后,不经意地瞥到了那男子,她又开始犯愁。   “东方,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林溯纠结不已,拿不定主意,开始向东方求救。她一向说什么做什么,这个样子真的少有。   远远望过来,雪发白衣的少女扯了扯红衣男子的衣袖,好似在撒娇一般。   见此,东方教主不免心情甚好得勾勾唇角。天地顿时失色,风华万千。   他抬手揉了揉林溯的头顶,一点也不待客气的。“我当初买杭州西湖畔那园子时,除了房契上的宅子,地契上还带了几亩良田,园子的后头便有两三亩,那是片菜地。你大可把那里改成药园,把他们打发到那去。”   “可是……”林大夫忍着头顶大手的摧残,白玉般的指尖摩挲了下,“这样做,适当吗?”   “那你便把他们留在这里。省的在园子后头晃悠,还碍我的眼。”东方负手,而后话头一转,“不过,石观音老巢被人捣毁,这里头消息灵通的势力估计已经得到消息。且不说别人来不来分一杯羹,单说玉罗刹,哼,他是铁定会来捡漏的。”   “他们留在这里,难逃一死。”   林溯:“……”   ——行吧,带走带走。   东方见她如此,伸出手,食指和中指交叠,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笨蛋。   “唔。你干嘛?”林大夫捂着脑门儿,满脸控诉。   “……”东方教主横她一眼,没有说话,背着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东方?”林溯不知道东方教主又咋地了。   十步开外,东方脚步顿住,侧身回望他。   金黄色的沙海中,大红华服的男人轻轻回眸,好似在这荒芜的沙漠中开出了一朵艳丽极了的桃花。   “不是要找船么,还不走?愣在那里做什么。”   “奥。”林大夫揉揉脑门儿,小步跟了上去。东方转回头,余光瞥到某人的样子,不禁暗中摇头。   ——怎的觉得,这一趟沙漠之行,某人好似把脑子都丢在这里了。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东方早就看出林溯是更属意把这些男子带回去的。他只不过是说着她的心意劝了两句。不然……   东方瞥了一眼跟在林溯身后的男子,心中冷哼一声。   ——哼!若不是如此,谁会把这些半死不活的拖油瓶带回去,碍他的眼。   ……   万幸,谷口处那艘大船还在。   它被搁置在石壁的阴影下,船头上立着一群黑色的巨鹰。见到人来,这些看上去凶恶极了的巨鹰但也没有发起攻击,它们若有所感地扭头瞅瞅林溯,然后领头的那只体型最大,也最威猛的黑鹰,见林溯上前十分乖顺地低下头来,任她把手放在自己头上顺毛。   若是曲无容在此,定会惊异无比。这群黑鹰凶悍得很,饶是石观音也不给面子。只有喂肉时它们才会允许旁人贴近一些。至于摸头,那更是想都不能想的事情。   之前谷内还有名弟子,喂肉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一只黑鹰的羽毛,手背便被那尖利的嘴巴生生地啄下一块儿肉去。   然而林溯却一点也没有觉着它们凶猛难驯,反而赞叹道:“想不到这群黑鹰长得凶巴巴的,性子倒是温顺极了。”   闻言,东方瞥了眼黑鹰,又瞅瞅林溯。而后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把脑子丢了。   ……   因为要多带十六名男子赶路,遂干粮清水要多备一些。   东方教主自觉牺牲颇多,心中烦闷,板着脸不说话,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而此时,又有一人出现来碍他的眼了。   正看男子们正忙碌着,林溯听见身后好似有人在唤她。   “林溯。”   林溯回眸一望,诧异地歪歪头。“楚留香?”   见人走近,林溯双臂环抱于胸。“楚香帅不是火急火燎地去救你的红颜知己们吗,又回来做甚?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楚留香摸摸鼻子,颇为不好意思。“方才无花和我说,蓉蓉她们早已被他暗中护送到中原,安全无虞。”   “哦。”林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呢?”   “遂,我想着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毕竟我亲口保证过,此时结束,要亲自护送你回大漠。”   东方哼笑一声,皮笑肉不笑。“方才走得那么急,也没见你想起这事儿。”   “呃……”楚留香摸摸鼻子,颇为尴尬。   他确实没想起来,还是姬冰雁提醒他的。   楚留香本觉着林溯和东方一起走,自己再过去也未免有些……多余?   可姬冰雁却说:“你此次把人家拖下水,可知是欠了多大的人情?我和老酒鬼是与你一同长大的兄弟,为你豁出去性命也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她呢?你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换做常人,难免会有怨气。”   “不能。”楚留香摇摇头,“林溯虽说有时古灵精怪了些,但为人还是十分宽容大度的。不过能在这事上与我过多计较。”   “我看未必,”胡铁花搭腔,“女人啊,她们的心思最不好琢磨了,谁知道你哪个不对,又得罪了她们。这点我和那只铁公鸡一样,劝你还是回去一趟。蓉蓉妹子她们,我俩会帮你安全接到的。”   “可……”楚留香正迟疑着,被姬冰雁一语道破关键。   “我经商的这几年,你是否因在江湖上过得太顺风顺水,被那些女人给惯坏了?”姬冰雁斜眼瞅他,后者不明所以。   “看你的反应,是自认与她交情颇深?我看未必。”   胡铁花亦是点头,开始插刀。“起码和那个漂亮得不像男人的东方比,差得老远。”   楚留香:“……”这个不能比。   “不是每个女子都会为你心甘情愿地上刀山下火海。”姬冰雁也是一刀子插过来。   “你想哪去了,”楚留香自觉冤枉,“我和林溯不是那种关系!”   “哦。若论是朋友。你这个用过就扔的朋友,不要也罢。”又是一刀。   楚留香:“……”   姬冰雁虽然甚少言语,但他却是看得最透彻的。若说他们三人里,楚留香最了解女人,而他则是最了解人心。   寻常人被托办事,没个酬劳也就算了,竟然连个“谢”的态度也无。心中难免会有怨气。   更何况,楚留香惹得还是这么大的事。   林溯没有怨气吗?自是有的。姬冰雁早就注意到,林溯对楚留香的称呼从名字改为了略显疏远的“楚香帅”。   经过姬冰雁这么一提醒,楚留香也觉着自己好似有些过了。遂特意赶回来赔罪。希望不是亡羊补牢。毕竟,林溯这个无关风月的异性朋友,于他来说,真的难得。   楚留香赔笑几句,惹得林大夫扯了扯嘴角。而后,她唇角的弧度扩大,漫不经心地道:“那我可否理解为,香帅特意回来,是来赔不是的?”   “自然。”楚留香爽朗一笑,“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尽管与我说,刀山火海,亦往之。”   “刀山火海就不必了。香帅牺牲一下,让我出出心中的怨气便好。”   说着,林溯眸子一凛。   “小花,揍他。”   林溯话音一落,只见她左袖中飞出一条细长的小蛇,顷刻之间,化为庞然大物。在楚留香还没反正过来,便被这巨蟒压在了黄沙里。   “嘶?”小花摆动着大脑袋,像是找不到目标了,疑惑地“嘶”了一声。   而后感应到肚皮下的异动,小花扭扭身子,而后用尾巴把深陷在黄沙中的楚大香帅卷起。   楚留香只觉着方才眼前一黑,而后身子一沉,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等再见到光亮,已经是被巨蟒的身子环住。他一抬头,便见到一方血盆大口。   “林,林溯,有话好好说啊。”   三十来年,楚大香帅第一次如此心慌,带上了颤音。 第104章 是糖不是糖   黄色的沙海中, 一条华丽的大船正快速地驶过。   船舱内,东方教主与小花这一人一蛇正在大眼瞪小眼。   林溯把药粉都调成药膏了, 这俩还在那里互瞪。   “你们两个明明才第一次见面, 怎么就跟个仇人似的?”林大夫摇头失笑。   东方闻言, 脸色更黑。   方才, 小花出现的一瞬间,东方便长臂一伸,把林溯护在身侧。   谁料小花一见,立马放开楚留香,拱着大脑袋,把两人挤开。   当时的小花就如现在这般,扭过头去,不拿正眼看他,吐着鲜红的信子“嘶”了一声。   ——哼!雄性。   小花这人性化的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中的鄙视, 东方握起拳头, 深吸口气。后见林溯歪头望过来, 撇过头哼了一声。   “我不跟畜生一般见识。”   “嘶嘶嘶!”小花连声嘶鸣,尾巴尖儿还颇为不满地拍打两下地板。   ——说谁畜生呢?人家明明是快要化蛟的森蚺!   “小花。”林溯叫住它,满脸无奈地哄道:“好啦, 回来吧。你再拍两下,这船估计都要被你拆了。”   说着, 林溯抬起左手,朝它露出宽大的袖袍和一截皓腕。   “嘶~”小花看上去颇为不情愿地扭了扭身子。幸好它现在这形态已是缩小了不少的,否则, 就这几下,估计真能把这船给拆了。   林溯见此,摇了摇头,手掌一翻,指间多了一颗药香极浓的丹药。   一见丹药,小花也不扭了,瞬间支起脑袋。在确认林溯手中的丹药确实是好东西后,立马化为细小的蛇身,身子一弹,飞进林溯的袖子,缠上手腕。   小花是林溯从秦岭密林带来的。林溯本意便是带它去趟帝都,而恰巧她一出秦岭就被请去了趟紫禁城,小花可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在紫禁城吸收了不少那玄之又玄的龙气。   而后小花沉睡了好久,从保命的底牌变成了预警器。好不容易醒来,现在,林溯这颗丹药一喂,估计又要睡上一两个月。不过,这对小花而言,是件好事。   小花不见,东方的面色舒缓了一些。他瞥了眼林溯,见她正把手中的丹药喂给手腕上的小蛇,哼了一声,走到了船舱外。   站在船头,东方眯着眼看到了正往石观音老巢而去的一队人马。而对方也发现了他。毕竟这么大的船呢,还是石观音的“鬼船”。   “教主。”一名教众给玉罗刹指指鬼船,黑雾中一双异色的眸子,遥遥望过来。一眼便见到了立于船头的东方。   “走!”玉罗刹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鬼船,让手底下的人继续前进。   ……   船舱内,林大夫正端着药膏与纱布进了楚留香的房间。   之前小花好不容易恢复了本体,有些太过高兴了,一时失了准头,力道过猛,把楚留香的肋骨给撞裂了。   虽说气是出了,可林大夫还得给人治伤。   见林溯推门进来,楚留香从榻上坐起。   “裂了两根肋骨,就别在乎什么风度了。”林大夫撇撇嘴,走到楚留香身前,蹲下身去解他的腰带。   楚留香一把护住自己的腰带,惊道:“林溯,你做什么?”   林大夫秀眉一扬,“当然是给你上药了。”   “你快点啊,别跟个小姑娘似的。东方的全身我都看过,你这点儿肉还不算什么。”   楚留香:“……”   ——原来你们都发展到了那个程度了吗?   “愣着干嘛,脱啊。”林大夫正拿着自制的膏药等着,颇为不耐烦。   “林溯,我…我还是自己来吧。”楚留香摸摸鼻子。   “呦~”林溯阴阳怪气,“万花丛中过的楚香帅还会害羞?你这身子,不知多少个姑娘瞧见过,怎么到我这里就不好意思了?”   说着,林溯食指中指并拢,快速在楚留香身上点了两下。后者顿时动弹不得。   “林…溯……”楚留香好似都快哭了,满脸的…等等,求生欲?   林溯扯着楚留香腰带的手一顿,纳罕地看了他一眼。“我说,楚留香,你这一脸快丧命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就扯个腰带你至于?”   “不然,你还想做什么?”东方教主的声音在林溯身后响起,林溯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某教主一定是咬牙切齿。   “东方?”林溯瞬间放开楚留香的腰带,里头的膏药都差点儿扔出去。   她僵硬转身,挤出个笑,“你怎么了来了?”   东方黑着脸,不答反问。“你在做什么?”   林溯摇了摇手里头的膏药,“给他上药。”   “他自己没长手吗?”说着,东方瞥了一眼楚留香,后者倍感压力,“对,我都说我自己来就成了!”   东方自动无视楚留香,扯出林溯手里的膏药扔在桌上,而后把人拽走。   “东方兄,你先让林溯把我穴道解开啊。”楚留香叫住东方。“我这没法上药啊。”   “我会让那些个男的过来一个给你上药。若这点事都做不成,倒不如把他们扔在大漠喂狼,省得浪费粮食。”   说完,东方“嘭”地一声合上了房门。这力道之大,声音之响……东方教主此时的戾气颇重啊。   东方一路把林溯拽到隔壁房间,而后一直把人逼到了墙壁前。林溯退无可退,推了推东方。后者眸子一暗,一手牢牢扣住她两只手腕,另一手手肘撑在她脸侧,大手按住她的脑后,让她直视自己。   “……”   林溯能清晰地感觉到面前之人温热的呼吸扫过脸颊。   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两人的动作,亦是如此亲密。   可他们俩之间那旖旎暧昧,大多都被东方教主的怒气盖住了。   “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在做什么?”他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咬牙切齿。   林溯一梗脖子,不以为意。“上药啊。”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你不知道吗?”林溯感觉到脖颈处手指的力道重了些,而后又像是顾忌什么,又轻下来。   “我知道啊。”林溯眨眨眼,“可我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大夫啊。医者面前无男女,哪里又会分授受不亲?若真是这样,我见过你赤着身子的样子,是不是还得嫁给你啊?”   “好。”   “我就说……昂?”林溯突然一愣,“你说啥?”   “我说,好!”   林溯:“……”   方才的火药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之不尽的绵绵之意。   按理来说,若是按照言情剧的剧情发展,现在男女主应该沉默下来,然后面部特写,只见两人的唇越离越近,最后女主闭上眼,男主亲上去。亲完表明心意,然后在一起。   然而,天公不作美。现实的发展并没有给这两人触碰火花的机会。   “哐当!”一声巨响,船身开始剧烈摇晃。   在这一瞬间,东方便毫不犹豫地长臂一伸,把人揽入怀中护了起来。而林溯也没有一丝抗拒,好似早已习惯了一般。   方才可能是触碰到了巨石,巨响只这一下,船身已经开始慢慢稳当。   “怎么回事?”林溯从东方的怀里探出头来,双眸含着水雾,一脸茫然。方才某教主用力太猛,她是直接撞进怀里的,鼻子都撞酸了,眼泪险些逼出来。   见自己还在东方怀里,林溯揉揉鼻子,赶紧退了出来。方才那火花四溅的气氛荡然无存。   而这时,林溯只觉着左腕沉睡的小花下意识地缠紧。她心神一凝,只见一道黑雾飘了进来,而后黑雾越来越浓。   “呦,都在啊。”雾中露出一双异色的眸子,说的话也是漫不经心。   ——玉,玉罗刹?   “你来做什么?”东方拧眉,很是不耐。   “自然是有事。”他回道。   ——既然有事那你们谈!   “我,我先走了。”林大夫秒怂,瞬间腾地方。   “站住。”东方一把攥住林溯的后颈,扯着她后退,而后坐在了椅子上。而她本人,则是坐在他的大腿上。   “东方……”林大夫老脸一红,刚要起身,却被东方制止。她皱眉回头,却见那眼神意味深长。   “就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东方教主颇为霸道地环住她的腰,清艳的妖孽脸恣意张扬。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玉罗刹悠哉悠哉地靠在墙上,“石观音的老巢被一只小麻雀给烧了,我总得来看看,你有没有掉进沟里去。”   “不用操心。”东方冷哼一声,而后想起来让林溯气得牙痒的画眉鸟。   他抓住林溯的手,把她的掌心摊开。果然,里头那一道道的“小月牙儿”还在。   “此事你别插手,我有账要找他算。”   “好。”   似乎玉罗刹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这句话。他道了声“好”后,便要走了。   在走之前,他那双异色的眸子深深地凝视林溯一眼,而后意味不明地道了句:“恭喜。”   这一声恭喜,也不知是对东方,还是对林溯。或许,两者都有。   玉罗刹走后,林溯紧绷的心弦松下来。她立马离开东方的大腿,抄起小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连就是三杯。   “呼!”林溯长吐口气。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玉大佬的气场太强,她压力山大。   东方瞥来一眼:“怕他?”   “嗯嗯。”林大夫老实点头。   见此,他勾起唇角,抬眸极为认真地与她对视。   “从今以后,不必怕了。”   “哈?”林溯一头雾水。东方却是摇摇头,不再言语了。   方才玉罗刹走前的那声“恭喜”,一是对他,二是对林溯。   方才二人的动作亲密,为的就是告诉玉罗刹,他已经抱得美人归。玉罗刹的恭喜便是如此而来,至于林溯那边……保住了一条性命,也算得上是恭喜吧? 第105章 讳疾忌医?   大船一直行驶到沙漠边的城镇旁, 他们找了个沙丘掩着船身停下。待众人下了船,纷纷前行, 林溯驻足在原地, 颇为可惜地打量这座大船。   她把船头绑着黑鹰的麻绳解开, 黑鹰高飞而上。它们并没有飞走, 而是在林溯头上的云层里盘旋着。   而后,林溯环顾四周,见没什么视线望过来,一手按着船头,另一手一挥。大船仿佛进了另一个空间纬度,失真一般地扭曲了一瞬。   这时,系统上线了。【林溯,你的空间包裹除金银外,只能装寻常小件物品。】   林溯点点头, 不为所动。“我知道啊。”   ——所以说, 都知道了你还在搞个鬼啊!   然而, 只见林溯再一挥手,那艘华丽的大船瞬间消失不见。   她拍了拍手,似是在拭去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所以——我把它收进坐骑空间里了啊。”她笑眼弯弯, “没想到真的管用呢。不愧是剑三出品,就是强大。”   系统:【……林溯。】   “干嘛?”   【回头。】   “回头干……嘛……”林大夫一回头, 只见一身大红的教主大人正立于五米外。在林溯回头的一瞬间,他那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眨了下,放大的瞳孔恢复如常。   “东, 东方?”林溯干笑一声儿,“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   明明看到如此离奇的画面,东方却已神色如常。他转过身去走了两步,而后又顿住,微微侧头:“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奥……奥。”林溯眨眨眼,而后小碎步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这沙丘,皆未回头去看那本应存在一艘大船的空地。   她不说,他便不问。   也是,依东方教主的性子,林溯不主动开口,他也不可能去问。顶多……就是甩脸子生闷气罢了。   这不,都入关了,他还是黑着脸,谁也不理睬。搞得楚留香刚入关就捂着还未痊愈的两根肋骨提出告辞了。生怕这火气烧到自己身上。   楚留香一走,少个人分担东方教主低气压的林大夫暗暗叫苦,连骂楚留香这个大猪蹄子。   两人带着十六个宛如白纸的男子赶路,自是要找个车队的。东方教主却是嫌弃他们碍眼,大手一挥,让暗处一直跟随的手下把人直接打包(?)送回江南。   山西境地榆次县内一家客栈,此为日月神教的据点。出来迎接教主大人亲临的教众们,就看到自家教主大人拽着雪发白衣的姑娘进了二楼的一间上房。   ——哎呦呦~教主这也忒心急了些!   教众们不禁啧啧摇头,而其中一名最为年轻的教众问这里的头头:“头儿,教主抓着不放的那姑娘是谁哇?”   “笨!”头头一耳勺子抽过去,“哪个小王八蛋带你这没眼色的羔子入得教?医仙林溯你不都知道?”   “嘶——”年轻教众捂着脑袋痛呼一声,还不忘耿直地回问道:“头儿,不是你带我入教的吗?”   “嘿!你个小王八羔子!”头头一瞪眼,又是一下。   “记住了,那白头发白衣裳的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活人不医’林溯。她还是我们教的大供奉。不过听在黑木崖的兄弟们说,不用多久,那位就是我们的教主夫人了。”   “教主夫人?”   “对!所以你这双眼睛,可得放亮着点儿。怠慢了未来的教主夫人,看老子不把你的狗眼给挖出来。”   然而,我们未来的教主夫人,此时正缩着肩膀,再一次地被我们的教主大人壁咚,困于他的双臂之间,无法动弹。   “已整整十四日了!你还是只字不提?”东方微微低头,桃花眼危险地眯起,咬牙切齿道。   “说,说什么?”林大夫缩缩脖,茫然又无辜。   东方:“……”   “嘭!”他似是气急了,右手一拍门板。这一声响儿,又把林溯吓得一个激灵。   东方负气地收回手臂,转身做到椅子上,放在桌面上得手紧紧握成拳头。   他侧头看了眼林溯,又飞快的收回视线。最终,他漆黑如墨的眼珠左右动了动,似是妥协了,朝她道:“可以收纳物品的乾坤袋在江湖上虽如同破碎空虚那般缥缈,可实际上不是没有。我自己就见过两个。但是能容纳鬼船那般大小的,却闻所未闻。”   “若我不知也就罢了,如今都亲眼撞见了,你还是这般模样。就没想过与我说些什么?”   “说什么?”林大夫撇撇嘴,也来了火气,“五日醉的事,也没见你跟我说过什么。”   五日醉的方子只有林溯和平一指知晓,其中一味药只有秦岭密林中央有。可谓说,五日醉的成品,只此日月神教一家。   说什么去年闲着无聊和平一指弄出来玩儿的那都是胡扯。这是当初任我行还活着的时候,林溯特意配出来的秘药给东方,让他当底牌用的。   可是如今却出现在了大漠,还被用在了她这个研发人身上——两次!   她说什么了?她还不是啥都没说。   东方:“……”   “五日醉是玉罗刹从我那里拿的,”他说,“但不知他又把这东西给了谁。”   “他给了石观音的徒弟,”林溯一翻白眼,没好气道,“然后她徒弟给了琵琶公主,最后却用在了我的身上。”   “……此事,是我不对。”东方默了一瞬,撇过头去,别扭地认错。   “奥。”林溯把玩着手指,漫不经心地“奥”了一声。   然后,下文呢?   东方转过头来瞥她一眼,而后又是一眼。某人依旧不为所动。   ——这个死女人!   教主大人咬了咬牙,打破沉默:“你总不能因这事,什么都不与我说。”   谁知,林大夫又是一翻白眼。她身子前倾,一手手肘撑着桌面,玉手托腮。另一手伸出食指,白玉般的之间戳戳教主大人的胸口——一下,又一下。   “在大漠,那位琵琶公主跑去你们的帐篷里头,脱光了勾’引你的事情,你也不是没和我说吗?”   东方瞬间脸一黑,抓住撩拨自己的小手。“谁和你说的?”   那时,帐篷里头除了他和琵琶公主便没别人。有能力逃过他的感知,并且知道此事的,也就只有……   “楚留香?”他咬牙。   怪不得这货早早地跑了呢,原来是怕自己找他秋后算账吗?   其实,这事儿楚留香算是无辜了。他真的啥都没看见,只是末了撞上被扔出来的琵琶公主披着衣裳恨恨地朝里头骂了一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然后他默默鼻子转头走了。后来还是姬冰雁回来,察觉不对,打翻了帐篷里头的香炉,说这是有催’情效用的燃香。   这事儿楚留香在船上也就和林溯提过那么一嘴,感慨东方竟然是如此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燃香加裸美人,换做是他,兴许早就承了美人恩。   明明是为东方说好话,却不想林大夫抓住的重点却和他想表达的不一样。遂,楚留香一进城就跑了,生怕林溯突然提起这事儿,东方事后找自己算账。   “管他和我说的人是谁呢。反正此事我已经知晓了。”   “催情的燃香,加之美人热情相邀。还能坐怀不乱……”   说着,林溯站起来,而后微微俯身,神色认真地问他:“东方,不会是《葵花宝典》的副作用还没过去,你羞于启齿,没和我说吧?”   东方眼眸一抬,对上林溯的视线。她只觉着这双桃花眼里方才一闪而过的暗色,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不过直觉告诉她,她此时应该逃。   林溯后退小半步,却冷不防东方迅速出手。她只觉得自己转了半圈儿,而后便跌落在某人怀里。   不同于上次在船上那次,她这次是实打实地坐在了他怀里。背部紧贴着他的胸口,宛如火烧。   “你干嘛?”林溯瞬间想起身,却被腰间的铁臂牢牢锁住。   “别动。”声音不同往日带着些许冷意的清雅,而是微微沙哑,难以形容其中的情绪。   林溯怎么可能听他的,可是臀下的某物正悄然抬头,抵着自己。她瞬间一僵,不敢动了。   东方微微侧身,一手捏着林溯的下巴,让她扭过头来与自己对视。那梦幻的桃花眼眼底燃烧的暗火,仿佛要把她吞噬。   “东方……”林溯吞了口口水,“你冷静点…讳疾忌医不好…”   然而,东方才不会听她说的。   这话,只会让他的心火更盛。   “讳疾忌医?”   他红润的唇微弯,七分妖冶三分邪气,“我好没好,你试一试便会知晓了。”   说着,他便起身把人抱在床上,欺身而上。   此时,室内的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可怕的温度。而这团无名之火燃烧的中心点,就在那张不大的木床上。   就在床上的白发少女闭上眼,绯红的唇快要覆上那双淡色的唇瓣时,外头的一声巨响,使得整个画面一僵。   “哐!”   林溯一睁眼,然后又紧闭上,胡乱挥手把人推起来。东方也是邪火退了一半,黑着脸起身,一脚踹开房门。   “谁!?”   他从二楼往下望去,大堂里教众躺了一地,桌椅板凳乱倒。而唯一好好站立的,只有两人——两个一身白衣,气质清冷如玉或寒如冰雪的剑客。   “西门庄主,叶城主?”林溯从东方身后探出头来,惊疑不已。   叶孤城则是偏头看了看西门吹雪,似是询问。   而西门吹雪本人,却是看了眼东方,又瞥了眼“被玉罗刹看上的”林大夫。   “……”   林溯明显见到西门剑神微微瞪大双目,而后紧了紧手里头的剑。   最后,只见西门瞥了眼东方,冷声道:“夺人所爱,此非君子所为。”   东方:“……←_←”   叶孤城:“…!”   林溯:“…??”   ——喵喵喵? 第106章 回家见家长   身为一个剑客, 一个超凡脱俗的清冷剑客,西门吹雪觉得自己“俗”上一回, 当真不易。   叶孤城以为西门吹雪邀自己来万梅山庄论剑, 本是为全了当日“紫禁之巅”的遗憾。   可谁知, 他一到, 西门吹雪竟要出门。   “我们……不比剑?”叶孤城少有如此不确定的语气。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不。”   闻言,叶孤城皱眉。“为何?”   西门负剑而立,孤冷卓然。“以你我二人此时的境界,比剑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这是注定的结果。诚于剑的人,难道还怕死?”   “自然不会。”西门吹雪竟然笑了,叶孤城怔了一瞬。他以为, 这个满身霜雪之气的男人, 早已成了一柄锋利的剑, 是不会笑的。   叶孤城怔住,只听他说:“天下剑客无数,但能入我的眼的还没有几个。”   西门吹雪说这话, 自是有他的资本。“薛衣人已经封剑许久不出,李观鱼又病痛缠身, 再也握不了剑。而他两人之下,能让我全力以求一战的,目前只有你。”   “你我是剑客, 早已把生死看破。但我们心中都有放不下的东西。你有你的白云城,我亦有我的。”   这点才是西门吹雪不愿的地方。若他死了,玉罗刹定是会要叶孤城的命的。反之,亦然。他们一人成了殉道者,全了另一人。可死者身后之人未必会这么想。   如此一来,他们论剑,没了意义。   再者……   西门吹雪难得对一人有惺惺相惜之感,他深深地看了眼叶孤城,道:“世人常说我的剑,是杀人的剑。可你的剑却取决于杀人和缥缈之间。”   “你我二人剑心不同,剑道也不同。我若约战,此为不诚。”   不诚于剑,亦不诚于心。   如果他们只是切磋,西门吹雪却收不住杀招,又当如何呢?   “从前,我以为剑——只是生死一瞬间的事。可紫禁城见到你师姐后,我发现,我的剑道还未圆满,有个致命的缺陷。”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放”和“收”方面,叶孤城确实做的游刃有余,比他好上不少。   毕竟,他西门吹雪习剑是诚于剑,寻求至高剑道,并非是为了杀人。   闻言,叶孤城也笑了,笑意极浅。就想是雪峰上空萦绕的白雾,朦胧且神秘。   “而此时我却来了,你要作何打算?”   西门吹雪抬眼,四目相对。“找林溯。”   “医仙林溯?”叶孤城偏头。   西门吹雪颔首。“是她。”   “……”   后来,遍布各地的合芳斋有消息传来,说他们在山西境内看到了庄主所要找的“白发女人”。她和一个男人往榆次县去了。   所幸两人已在山西,到了榆次也是和林溯与东方前后脚的事情。   林溯的头发扎眼,打听一下“白发女人”,便轻易得知她进了哪家客栈。   而在二人赶来时,却被年轻的小二拦住。   “哎,你俩干嘛呀?今儿我们东家来对账,特意休了假,不迎外客。”   “找人。”西门吹雪冷冷地瞥来一眼,后者顿时心中一寒,只觉着来者不善。   这俩人模样生得挺俊的,可一个赛着一个冷。找人?倒不如说更像找茬的。   “方才进来的白发女人呢?”   “什么白发女人,那是我们教…夫人!”年轻小二一瞪眼睛。   “……”   ——已经是教主夫人了吗?   西门吹雪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面色更冷。“不知羞耻!”   “嘿!你骂谁呢?”   小二刚撸袖子,便被西门吹雪一脚踢开。   而后店内的几名早走戒备的教众见状,齐齐亮出兵器招呼上来。   然而,他们只“招呼”了一瞬,便被击倒在地。而那两人,白衣纤尘不染,连剑都未曾出鞘。   也是这时,东方教主黑着脸踹开二楼的房门,走出来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却没想到见到的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也是诧异极了,他看看林溯,又看看东方,视线在教众上头也扫了一圈儿,最后放在东方身上。   ——教主夫人?   可此教主非彼教主。   东方不知道西门自己脑补了什么,直接见他一句怼过来——“夺人所爱,此非君子所为。”   东方负手,冷笑一声:“我可没记得,何时与你说过什么君子之道。”   再者,什么夺人所爱?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林溯至今还是孤身一人,未曾婚嫁更未心系旁人。何来“夺爱”之说?   东方咬咬牙,怒瞪西门吹雪。“是谁教你的?你那个不正经的爹?”   西门:“……”   ——算了吧,他爹教只会越教越歪。   西门瞬间明悟前些日子玉罗刹看上林溯把人掳走的传言有误。可……   他无声看了眼林溯,林溯只觉着心中发虚,不禁往东方那边靠了靠。   剑神大大这眼神怎么这么的……幽怨?仿佛是孩子在看后妈。   虽说不是后妈,但也差不离了。   东方见此,伸出长臂拥住林溯,连正眼也不给他了。   “说吧,来做什么?”瞧他那口气,好似这下面的是闹腾的小辈。看一眼是谁便得了,不予理会。   而世上能与西门吹雪这般态度说话的,唯他一人。   叶孤城看看东方,又侧头瞅瞅西门吹雪,心中有些微妙。   他好似能稍稍体会到,皇帝与他的师兄弟关系挑明后,陆小凤在紫禁城与他诉苦时的心境了。   东方如此恶劣的态度,西门吹雪并没有恼火,反而平静地受着。   他抬眸看了眼并肩而立的两人,预想的人没出现反而换成了东方,这点意外使得他的薄唇抿了抿。而后他反手一抓长剑剑身,握住剑鞘用剑柄那端直指林溯。   “本是特来寻她,”说着西门深深地看了眼林溯,而后望向东方,“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有了意外收获。”   林溯:“……”   ……   林溯的脑子是懵的,一直到了万梅山庄,她依旧是懵逼状态。   西门吹雪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东方啥时候成了西门吹雪的旧识?看样子貌似还挺…挺有威严的?   下了东方特意给她准备的马车,林溯便见到庄子门口的一名老者正仿佛是在确定什么似的,从头到尾地打量着东方。而后惊喜交加,朝东方拜了拜:“三爷。”   见此,林溯的眸子闪了闪,心中微动。   那老者方才的一拜,是为仆的向主人家行的礼。   “嗯。”东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余光瞥到林溯,她还站在马车旁,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东方只觉着她一动不动地跟个木头似的。   沉下脸,东方三步并成两步,把人拽了过来。   老者也是诧异林溯的出现和东方如此举动。“三爷,这位是?”   东方哼了一声,赶在林溯出口之前道:“顺手买来的丫鬟。”   “谁是你丫鬟,你……”   “闭嘴!”   说完,也不给林溯说话的机会,他直接把人拖走。   “……”老者瞪大眼,扭头看了眼西门吹雪,迟疑道:“少爷,这……”   西门吹雪瞥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道:“不必去管。”   说着,他为老者介绍叶孤城。“梅伯,这是叶孤城,让人把翠微院收拾出来。以后,他就住那。”   “是……”   梅伯应下,却压不下心中的疑惑。   三爷那里他不知具体情况,不好下什么定论。可翠微院……那和少爷的住所仅有一墙之隔啊。哪怕是陆小凤,也没住得这么近过呀。   ……   这边厢,东方把人拽进了门,一路大步流星地左转右拐。他似是十分熟悉这里,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个小院儿门外。   塞北的院子大多都是白墙青砖,厚实保暖。而这里又是万梅山庄,除了外头的梅花和应季的花朵外,少有艳色。   而这所院子里,竟然有两棵大树相依而生。此时已入冬,两棵树已是落尽了叶子,树枝光秃秃的,像是个垂暮的老者。   尽管如此,林溯还是认出了这两棵树。   “合欢树?”   东方未曾作声,妖娆魅惑的桃花眼微垂,看上去有几分落寞。   他放下林溯的手腕,走进院子,伸手抚摸树干。   “才十五年而已,竟长得这般粗壮了。”   林溯从未见过东方如此模样。在她的记忆里,这个人一直是恣意的,张扬的,妖娆万千,魅惑十足的。性子别扭又傲娇,脾气上来了比谁都霸道。偏生他的脾气又是一点就炸的。   但这般伤怀,她从未见过。   “东方……”林溯不禁轻唤他一声。   闻言,东方转头,神色如常。   他难得温柔一回,轻轻的执起她的手,道:“过来,我带你见一个人。”   “哎?”   不容林溯说话,东方带林溯离开这所院子,来到了祠堂。   祠堂里面只有两个牌位,并牌而立。可见,这两名仙逝之人,是一个辈分。可排位上面,却一字也无。   进了祠堂,东方也没上香。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左边的牌位,后又把林溯拽到身侧,对着牌位道:“这便是我在外头寻到的人。今日,带来给你看看。”   “……” 第107章 玉罗刹死辣   奇怪。   太奇怪了!   住进万梅山庄的第一晚, 林大夫就睡不着觉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总觉着东方带自己去祠堂, 有一种见家长的诡异感。   可是东方又没说什么别的, 只道了那一句。可那一句似是而非不咸不淡的, 到底什么意思?   “……烦!”林大夫烦躁地蒙上被子, 不再去想。   如果林仙儿在这里,肯定又是忍不住连连摇头,为自家师父的姻缘操碎了心。   我的师父哎,您还要东方先生把话说得多明白,您才能勉强理解那么一二?   直女,没救。   林溯住进万梅山庄,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论剑也提上日程。   然后。   两人清晨比试一场,还没彻底结束就已两败俱伤。   林溯满面愁容,东方也黑了脸。可那两位偏生还双目炯炯有神, 精神得很。就算伤了心脉不能动弹, 也无法阻挡这两人由心而发的畅快与喜悦。   林溯相信, 她要是还有奶人技能,这俩绝对是分分钟原地起跳,再来一次!   瞅这俩眼神对视时那迸发出的火花闪电就知道了, 这话绝对所言非虚。一个两个都躺在地上了,竟然还能上扬嘴角, 相视一笑?那股子未熄灭的战意林溯还能理解,可是其中更浓的是惺惺相惜,视彼此知己那般愉悦, 无憾。   知己难寻,得一便无憾此生……个鬼啊!   林大夫只觉得脑瓜仁疼。   西门吹雪当初可是要求她要保证他们二人的切磋不下于十次,但照着他们俩这么作下去,她林溯就是有回天之能,也救不了啊。   收起银针,林溯淡淡道:“这次叶城主胸口的伤比上次的轻了几分,西门庄主亦然。”   “不过,可否劳烦二位,别总是朝一个地方刺成吗?”林溯抽抽嘴角,“还未愈合的伤口,被利剑刺入,伤口撕裂,伤上加伤。”   “幸好现在是冬天而不是炎炎夏日,否则非感染了不可。”   然而,两人并没有听她叨叨什么。   “下次,我的剑会更快。”西门吹雪。   “我亦然。”叶孤城。   林溯:“……”   ——亦然个鬼啊!   还想作?要不要命了?   盛怒之下,林大夫以银针封穴,封了他们的内力。至于剑神与剑仙飞过来的眼刀,则是被她无视。   林大夫:看什么看?反正现在你俩加起来也打不过我。   “为了二位的身体着想,我以银针封住了二位的丹田。”   “反正二位是论‘剑’,又不是比武。只是没了内力,想来也没什么关系的,对吧?”林溯笑得眯起眼。   西门吹雪:“……”   见西门吹雪动了动唇,林大夫直接就是往哑穴刺了一针。   ——哎!别说话!   我是大夫,这里我最大!   当然,林溯也怕把人得罪狠了,下了血本儿拿出了《独孤九剑》全套。   “此乃一套剑谱,其中的《破剑式》西门庄主已经阅过了。如今二位倒不如一起参阅这本剑谱,说不定会给二位一个新的启发。”   ……为了剑谱,忍了!   西门吹雪见林溯扔下剑谱就走,难得主动开口:“你就这般随便?”   扔下剑谱就走人,未免也太不在意了些。这可是绝世剑谱,世间少有。而她就像是在扔大白菜。   闻言,林溯耸耸肩,“我又不用剑。”   与其在这里两眼一抹黑,倒不如去喝杯茶。   西门剑神:“……”   ——哼,女人。   ……   有了《独孤九剑》,这两位大神终于安分了。虽然只在床上静养了三天,便下了床。但好在《独孤九剑》的魅力实在是大,二人剑谱不离手,七日后能走动了便随手折下一根树枝,互相比划着。   林溯中间还不放心去看了一眼,在旁观了两人手握树枝的“比划”后,不禁感叹:不愧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哪怕身负重伤,封了全身内力,宝剑也不在身侧,他们依然是剑神与剑仙。   两个美男手握树枝,慢悠悠地比划明明应该是很滑稽的画面,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剑意。只要给他们一段时日,手中的树枝也可化作利剑。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东方不知何时出现,走到她身侧,见两人如此,不禁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你倒是用心良苦。”他道。   “不算,”林溯歪歪头,躲过他的大手,“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见某大夫躲过自己的手,某教主上扬的嘴角压下,重重拂袖。“哼。”   “……”见东方拂袖离去,林溯纳罕地眨眨眼,“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总觉着,东方的性格越来越阴晴不定了。难道是更年期提前?   嗯…有可能。   ……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不动剑,林溯也闲了下来。   今日,在上完药后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已经年根儿了,马上快要过年了。她准备这几日就动身回江南。置办些年货过个年后,她还准备年后去趟天上缥缈峰。   童姥师父她老人家怀孕一年多了还没个要生的动静儿,她得去看看。虽说这一年来的书信没断,无为子也言明童姥体质特殊没什么事吧,可怎么说也一年多了,总不能再怀个一年,生个哪吒出来吧?   正盘算着,林溯突然抬眸,看向门口。   只见门口进来个头发凌乱,衣袖沾土,颇为狼狈的青年男子。他怀里抱着一个大红色的包裹,一进来就“Duang”地一声,放在了桌上。   然后坐到林溯对面,抓起茶壶就对着嘴儿喝。   “我说陆小凤,你这是被鬼追吗?这么急?”林溯横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咳,没被鬼追,但也差不多了。”陆小凤清了清嗓子道。   “有人在追杀我!”   闻言,林溯扬扬眉,“薛冰?”   “不是,不是她。”陆小凤摇头,而后反应过来,指着林溯道,“你这一脸的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这是朋友遇难该有的表情吗?”   “哦,不是薛冰啊。”林溯收起面上的揶揄,神色冷淡,“那就是惹到麻烦了。”   “是呗。”陆小凤叹口气,把桌上的包裹打开。   这包裹是用他的大红披风裹着的,而里面的东西——竟是一坛子一斤装的酒。   酒坛上面还带着湿润的土壤,明显是刚从地里挖上来的。   “西门独酿的好酒!我刚从外头挖出来的。旁人可是想喝都喝不到。分你一坛。”他笑嘻嘻地说着,把酒坛的封口打开,酒香四溢,直往人鼻子里头钻,勾得酒虫叫嚣,心里头也痒痒的。   林溯撇撇嘴,面露嫌弃。“你这是拿一坛子酒就想收买我?”   她虽然这么说,却还是翻起两个空茶杯,擦了擦坛口儿,倒满。   “说吧,”林溯慢悠悠地把酒杯举起,“惹了什么麻烦。”   “哎——大麻烦!”陆小凤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轻轻放在桌上,往林溯那边推了推。   “本来我这次是来找西门的,谁知道他和叶孤城都……哎,所以只好拜托你咯。”   林溯漫不经心地听着,抬手把酒送入口中,用余光瞥了一眼。而后送到嘴边的酒一顿……又是一眼。紧接着瞳孔一缩!   陆小凤拿出的是块玉牌。青色的玉牌水润透彻,却被雕刻之人雕成了凶神恶煞的鬼面。上面那目露凶光的鬼目和栩栩如生的獠牙,看得直教人心中发冷。   “噗——”口中还没下肚的酒全部喷出,有一部分溅到了陆小凤的衣角。   林溯瞅了瞅那玉牌,在确定自己没看错后,瞬间把杯里剩下的酒泼在地上。然后酒坛子也塞上,扔在陆小凤怀里。   “哎……哎!林溯,你干啥?”   “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林溯沉下脸来。   “罗刹牌啊。”   “知道还来找我?”林大夫此刻想拿笛子戳他的心都有了。   “走走走!”她把他推搡到门外,“嘭”地一声,紧闭房门。   罗刹牌是西方魔教的至宝,而玉罗刹在开山立宗时,曾亲口说过:我百年之年,将罗刹牌传给谁,谁就是本教继任教主。若有人抗命不从,将受千刀万剐,毒蚁分尸,圣火焚身之苦!   因此,罗刹牌在西方魔教里,与朝廷的传国玉玺同等。如今这东西落到陆小凤手里头……   ——惹不起,惹不起!   一想到那神秘的黑雾与那双异色的眸子,林大夫心中猛摇头。   “林溯!林溯!你这未免也太不够朋友了。”   “叫什么叫!”林溯开门,在陆小凤上前一步时,伸脚把人拦住,而后把方才陆小凤落在桌上的玉牌扔给他。   “酒没喝你的。拿了东西赶紧走。还有,在外头可别说你认识我。”   “哎…你……”陆小凤还没说话,林溯又“嘭”地一声关上了门。只听门内的她正道:“你这只色鸡,惹什么麻烦不好,非要招惹西方魔教。活腻歪了是吧?那西方魔教教主杀你就跟杀鸡一样容易。你想找死我不拦着,但别拉上我。”   陆小凤能拿到罗刹牌,这就代表着他得了玉大佬的“临幸”。林溯可不想再去掺和,在玉大佬眼前晃悠了。   一想到那双异色的双瞳,她就心里打怵好么。   “可玉罗刹死了啊!不然,我哪里还有命来万梅山庄?”陆小凤道。   “吱—呀—”门被打开一条缝隙。林溯从门缝里探出头来,面带震惊。“你说玉罗刹死了?”   “是啊。”陆小凤点点头,“据说是玉罗刹前阵子与石观音大战一场,受了伤,闭关养伤时走火入魔,已经身陨了。”   ——受伤?还走火入魔?   林溯的震惊消退改为无语。   ——大佬您真会玩儿!   “谁跟你说他死了?”她嘴角一抽。   “江湖上已经传遍了。何况玉罗刹成名已久,若论年纪……应该也不小了,与石观音大战一场两败俱伤很有可能啊。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解具体情况了吗?”陆小凤耸耸肩,而后面上爬上愁苦之色,“还有就是…也正是因为玉罗刹的死讯传遍江湖,所以现在想要这东西的人特别多。若不是我机敏,恐怕都逃不到万梅山庄。”   “哎——”陆小凤长叹一声,“你说这人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如果不是玉罗刹死了,他怎么又会摊上这倒霉的事儿。   “祸害遗千年。你死他都不会死。”东方不知何时出现,冷不丁就是这么一句。   两人寻声望去,只见东方教主正黑着脸,站在十米开外的不远处。   这个距离,让陆小凤心中微动。   这才多长时间不见,他的功力未免也增长得太迅速了些。离得都这般近了,自己竟然一点也未曾察觉。   此人…不可小觑。 第108章 真假罗刹牌   最终, 林溯还是把陆小凤放了进来。   “说吧,你怎么会惹上这档子麻烦事?”   陆小凤苦笑:“我也想知道我怎么惹上的。我不过是救了个美人, 后来进了鬼屋, 最后跑到荒郊野外睡了一晚。等第二天醒来就有人来追杀我了。”   “那这东西呢?”林溯指指放在桌上的罗刹牌, “总不能是自己长腿飞到你手里的吧?”   “这个……”陆小凤摸了摸胡子, 讪笑道:“这是我被算计的前一日,在银钩赌坊赢的。”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这是罗刹牌。只是觉着对家那小子真是有趣,便收下了,约他明日再赌的。可谁知,第二晚他竟没出现。等我第三天白天才知道,这牌子是罗刹牌。而输给我罗刹牌的人,就是玉罗刹的儿子——玉天宝。”   “愿赌服输。这玉天宝总不能是没有赌品,让玉罗刹的手下来追杀你吧?”林溯歪头。   “若是这样,倒也好了。我直接双手奉还。”陆小凤苦笑, “可玉天宝已经死了, 他们都说是我杀了他。百口难辩不说, 这罗刹牌也成了烫手山芋,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巧得是, 玉罗刹‘身陨’的消息也在这几天传遍江湖。”林溯垂眸,在说“身陨”两字时, 她曾抬眸看了眼东方,后者面色平静。   于是,她继续道:“可你是陆小凤, 还是杀害玉天宝的‘凶手’。所以就算你拿了罗刹牌,也当不成魔教教主。”   陆小凤叹气:“是极。”   他也没想过去当那什么魔教教主。   “相反,现在只要杀了你,夺取罗刹牌的同时也算是为玉天宝报了仇。手刃杀害准教主的凶手,可谓算得上立下大功,再加之这块罗刹牌……或许,凭此成为魔教教主也说不定。”   林溯冷静分析着,最后幽幽一叹:“看来,背后算计你的人不仅是想要罗刹牌,想把你的命也一并取走啊。”   “所以我才逃命啊。”陆小凤一屁股坐下,也是叹了口气。“那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早已成名。他们仨,打一个我还成,但一起上,我只有逃命的份儿了。”   “万梅山庄有西门吹雪在,就算他们再怎么想杀你,也要垫垫自身的分量。你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可是西门庄主和叶城主他们两人已负伤在身,若是这个消息让他们知道了,恐怕……”林溯话到此,抬眸看向陆小凤。   “我也是才知道的,同时知道你也这里。便挖了坛子好酒来求救了。”说着,陆小凤朝林溯举举装酒的茶杯。   东方看两人一眼,默不作声,自己饮了一杯。   而林溯则是撇撇嘴,看上去不太情愿地举杯抿了一口。   “上回你问我天一神水能不能解,我就觉得你把我当成了神仙。如今一看,你还真是把我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人。”   “你的名号响亮嘛。”陆小凤嬉笑一声,没皮没脸。“医仙林溯,就是一派掌门都要给你三分面子。”   林溯横他一眼,“比起江湖谁人不知的陆小凤,还差了一大截。”   “谁人不知又能如何?若不是我脚上功夫还算拿得出手,今天的陆小凤,说不定明天就成了只死凤凰了。”陆小凤叹气。   “林溯,我也不为难你。帮不帮,你一句话儿的事。”他抬头,与林溯对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深邃却又明亮。   怪不得陆小凤和谁都能交上朋友,且朋友遍布天下。林溯觉得,大概是他的坦率,爽快和真诚。   陆小凤认真起来,他那双风流多情的眼睛便会十分澄澈,让人无法拒绝。   “……”沉默一瞬,林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你都说道这份儿上了,酒我也喝了,除了帮忙,我还能怎样?”   说着,林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禁腹诽一句:“谁让我那么想不开没躲着你这个麻烦体,不幸交了你这个损友呢。”   ——不过这酒确实不错。开坛喷香扑鼻,酒液晶莹透明,入口清冽甘爽,细细品来,除了冷冽后而香醇的喉韵,还有一丝特别的清香。   “这是……梅花?”林溯双眸一亮。   “是啊。”陆小凤会心一笑。   他们俩因酒相交,在这方面,话自然更轻松些。   东方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冷冷的瞥了一眼两人,一盆凉水泼过来:“你们两个,是论酒还是论事?”   两人齐齐一顿,对视一眼,相继耸肩。   “哎……若是没有此事,杯有美酒,朋友外侧,也算一幸事。只可惜麻烦缠身啊。”   陆小凤垂眼去看桌上的罗刹牌,又是一个叹气。“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这罗刹牌惹来的。”   闻言,林溯也不禁去看桌上的罗刹牌。   这罗刹牌玉质极佳,成色雕工看上去与自己包裹里头躺着的别无二致。只是,罗刹牌不是只有一个吗?那这两个其中一定是有一个假的。   对于这两个,林溯更偏向于自己包裹里头那块儿是真的。毕竟,她这可是石观音拿来的。   “那这罗刹牌,你打算怎么办?”林溯问。   “……还没想好。”陆小凤整个脸都皱了皱。他这几天一直忙着逃命了,哪里还顾得上怎么处置这要命的玉牌。   “要不……把它卖了?”林溯的尾音上挑,有些不太确定。   “卖,卖了?”陆小凤懵了。这是什么操作?   林溯细想了想,觉得此举貌似可行。“你逃进万梅山庄,估计明日就会有不少人知道这条消息。罗刹牌虽说是西方魔教至宝,却未必只有魔教的人关注。与其在这里畏畏缩缩,倒不如直接大方地站出来,拍卖罗刹牌,价高者得。”   “可……”   陆小凤心有顾虑,林溯又劝上一句:“罗刹牌在你手上,可以说这牌子和你的命是绑在了一起的。与其被它连累,倒不如物尽其用。暂时借势保命。”   好吧,又是借势。嗯,也对。除了借势,林大夫也不会别的了。   “亏你想的出来。”东方哼了一声,给了林溯一记眼刀,“你当那些人都是蠢货,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再者,你当万梅山庄是什么地方?”   “昂……”林大夫撑着双臂颓丧地往桌上一趴,“那还能怎么办?”   正思托腮索着,林溯瞥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拾起了桌上的罗刹牌。青色的玉牌,白皙的手,不,这不像手,更像是块美玉。   林溯抬眸去望这手的主人。不用猜,定是东方。   只见他拾起罗刹牌,拇指摩挲了两下,而后冷笑一声,把这意义非凡的罗刹牌扔到桌上。   “假的。”他说。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惊。陆小凤惊讶此物是个假的,而林溯心中则更沉重些。这么说……她手里头的那个就是真的了。   “假的?”陆小凤拿着罗刹牌瞅了又瞅,没瞅出个所以然来。“东方兄,你确定这是假的?”   闻言,东方瞥过来一眼,神色淡淡。“我还能说谎不成?”   “真正的罗刹牌,背面的右下角,有个不起眼的凹痕。仔细观摩,会是一个‘玉’字。”说着,东方再次看了眼那假的罗刹牌,哼笑一声,“罗刹牌乃是一千年古玉制成,能找到成色这么相像的古玉,倒也是废了不少心思。”   “原来如此。”陆小凤不觉明历。   “可不管是不是假的,只要在陆小凤身上,它都是真的。”林溯道。   “这就是背后算计之人的绝妙之处了。”陆小凤苦笑。   不过既然是假的,倒是适合拍卖了。   陆小凤计上心头。“林溯,玉牌先放你这里,我去找西门商量商量,借块儿地方。”   “嗯。”林溯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东方是怎么知晓罗刹牌这一细节的?   初见石观音当日,东方在房内。二人的谈及丝毫没有“罗刹牌”这一字眼,更别提他根本没有亲眼见过石观音给她的罗刹牌。   至于玉罗刹那边……就算他和玉罗刹关系匪浅,可这么绝密的消息,玉罗刹也会告诉他,或者被他知晓后不杀人灭口?   林溯抿了抿唇,朝东方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后者见她如此,便道:“有话直说。”   他的态度太过悠然,仿佛早就等着林溯来问。   “……你怎么会知道罗刹牌是假的?”其实她更想问,真假这一关键细节他是怎么知道的?   闻言,他红润的唇微弯,嘴角轻扬,看上去心情竟然有些好。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你刚才都没翻过去看背面,就已经知道它是假的了。”林溯皱眉,回想起了这个系列。   “对于熟悉的东西,从上手的手感便能知晓真假。更何况我每天都会与真品接触。”   ——等等,每天?   林溯猛然抬头,只见东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同样的成色极佳,雕工完美,鬼面栩栩如生,狰狞可怖。   罗刹牌!又一个?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东方,说不出话来。   林溯不禁站起身,摸摸东方手里的罗刹牌,又摸摸桌上的假罗刹牌。一个温润,一个清凉,确实不一样。   “怎么,喜欢?”   见某人盯着手里的罗刹牌眼睛一眨不眨,东方教主挑挑眉,妖冶魅惑,风情万千。   “给你。”他平摊着手掌,朝林溯递过手去。   不过,这语气……怎么说呢,霸道地不容拒绝,估计换成“赏你”更贴切些。   “嗯~嗯。”林溯却是连连摇头。   她要这罗刹牌做什么?且不说这罗刹牌是真是假。一块她都觉得烫手了,还要一块干嘛?等集齐七个召唤神龙吗?   不,就算集齐了召唤出来的也只能是玉罗刹。   “你哪里来的罗刹牌?”林溯垂眸,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掩住眼底的深色。   东方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在明知故问。   “你不是应该猜到了吗?”   林溯:“……” 第109章 拍卖罗刹牌   制作罗刹牌的原料是一块千年古玉, 此玉一分为三,制成三块一模一样的鬼面玉牌。之前分别在玉家的三个男人手里。   而现在, 一块玉牌在林溯那, 一块在东方那。   “那另一块呢?”林溯不禁问。   “这你就要问他本人了。”东方道。   “……”   他口中的“本人”, 不用想, 肯定是玉罗刹。   林溯可没那胆子去问那位大佬,再说谁知道玉罗刹现在在哪里猫着,暗中盯着事态的发展。   比起最后那块真正的“罗刹牌”的下落,林溯更关心陆小凤要怎么处置这假的罗刹牌。   让她意外的是,陆小凤竟然真打算卖了这假罗刹牌!   很快,陆小凤准备卖掉卖罗刹牌的消息便传开了。这让不少人都为之心动。明知道拿着罗刹牌很可能死于非命,可拿性命去赌前途的狂赌之徒,江湖上从来不缺。他们对此,趋之若鹜, 疯狂至极。   有心之人的算盘也打得响亮。就算拿了罗刹牌坐不了西方魔教教主之位, 但拿这罗刹牌作为筹码, 从那里换取些好处也是好的。   不过,相比于这些胆子不小,心比天高的人, 更多人是不敢去掺和进这次拍卖的,生怕惹火烧身。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热闹!这么大的事儿, 必要亲身前往,虽说与罗刹牌无缘,但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万梅山庄占地面积很大, 不,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西门吹雪这个庄主拥有的地很多。除去整个庄子,庄外十里的梅花也是万梅山庄的。可以说,整个山头都是万梅山庄的。山下的小镇,也在万梅山庄所覆盖的势力范围之内。   陆小凤在距万梅山庄最近的一家酒楼(实则同是万梅山庄的产业)内,举办了一个算不上拍卖的拍卖会。   而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出面亲自拍卖的人,并不是陆小凤。而是——医仙林溯。   她的出现,让各路前来“买”罗刹牌的人心思转了几百个转儿。   怪不得阎铁珊带着霍天青出现在这里,连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也来了。本来以为他们是来凑热闹,现在看来,估计是给林溯镇场子的。   不仅是他们,连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也在。他们虽没有怎么露面,但明眼人都看到了两个白衣剑客进了顶层的隔间。   众人聚齐,拍卖举行在一天后。   而林溯此时放出话来。拍卖罗刹牌,她不收银票,只收现成摆在面前的真金白银!   这个话一出,不管是出于什么心里都带了些银票在身的人皆瞠目结舌。   只收现银?   一天时间内,他们去哪儿搞那么多银子?   万梅山庄脚下的小镇虽说也有几家商行和换银子的钱庄,可这里毕竟只是一个小镇,商行和钱庄哪里会存有那么多白银?   这林溯,难不成是脑子坏了?放着大笔的钱财不要,非要抠这门子为数不多的现银,这是什么道理?   众人威逼利诱扒光了各大钱庄商行,统共加起来才用银票换来了几万两银子。而这只是少量人所得,更多的人,手里的还是银票。而这银票,在这场拍卖会里,已经成了废纸。   短短半天,各路忍心浮动。这时,阎铁珊笑眯眯地站出来,表示他这里有足够的现银,给大侠们提供方便。   不过……这兑银子的比例嘛,十只得八。   也就是说,一万两银票,在他这里,只能换得八千两银子。   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众人大怒。可林溯只给一天时间,他们临时跑去别的镇子去换银两已经来不及了。   无法,他们只好咬牙——忍了!   当然,江湖上也从不乏神通广大之辈,哪怕时间再短,也能有法子弄来几笔现银。加在一起,也是一比不小的数目。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林溯在意的不是这区区黄白之物。她又不差钱,可以说很有钱。   这则消息,无非是个过滤网。滤去一些听到消息有些意动的局外人。而剩下那几波大肆敛财的,就是对这罗刹牌势在必得的有心之人了。   能从之中发现线索,查出一些什么,自是最好好。若是没有,也能从明日的拍卖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如果这也不成,那就直接抛出罗刹牌,坐等看戏。   次日一大清早,无数江湖人聚集在酒楼的大堂内。   林溯一出现,便察觉到有三道犀利的视线,盯上自己。   她不动声色地朝那边瞥了一眼,发展并不认识那三人。跟在林溯身边的易容成小厮的陆小凤给了她一个眼神,而后她心领神会。   原来这三人,便是一路追杀陆小凤至万梅山庄的岁寒三友。   岁寒三友分别是孤松,枯竹,寒梅。他们是罗刹教护法,实力高强,三人联手,世间少有敌手。加之又在昆仑闭关苦修了二十年,现在,就算是玉罗刹,他们自认也能拼上一拼。   不过,这里可是有峨眉掌门独孤一鹤,剑神西门吹雪,剑仙叶孤城在此坐镇。东方也在楼上的隔间。   他们不需要做什么,只把自身的威压放出,饶是岁寒三友,也得掂量掂量。   他们在这里,是来给林溯镇场子,同时也保障了拍得罗刹牌的人的安全。若是岁寒三友想凭着自己的武功高强,在拍卖后劫走罗刹牌的所有者,也要看林溯会不会追究。   “这个陆小凤,也忒狡猾了些!竟然请来林溯给他解决麻烦!”孤松道。   寒梅冷哼一声:“左右不过是个大夫,底气能这般足,还不是因为高人坐镇。”   枯竹摇了摇头:“也就因为她是个大夫,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才能同时请得动那几人出面。”   此话一出,三人默然。他们三人原本也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联起手来更是少有敌手。只是当年败给了玉罗刹,被玉罗刹收复,这些年多数时间在闭关苦修。   而岁寒三友并不知道,除了东方,独孤一鹤外,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此时不宜动剑,根本是个纸老虎。   不过,独孤一鹤加上陆小凤,还有现在已不知什么境界的东方和林溯,也够他们喝上一壶的。   除了陆小凤,东方也随林溯一齐出现。   说实话,今日来这里的都不算得什么正派人物。见东方一现身,他们心里头又是打了好几个转儿。   任我行死后,日月神教不仅没有低迷,反而乘风直上,日进千里。虽然比不上玉罗刹高手如云且盘踞多年的西方魔教,但也足够威慑在场的众人了。   他出场的时候,只是面无表情,冷冷的瞥来一眼。全场便寂静无声。   岁寒三友在这里头算是武功顶尖的,可他们竟然一时没有看透他的武功境界。登时心中一惊。不由得面面相觑。   此时,林溯已淡淡开口。   “各位来此,想必都是为了罗刹牌。其实今日本不是我来,只是陆小凤毕竟正遭人追杀,唯恐自身的麻烦搅乱了这场拍卖。遂请我出面,代为出手这罗刹牌。”   说完。林溯朝身侧的小厮招招手,后者低着头,双手托着一个蒙着红布的托盘走上前来。林溯把上头的红绸揭开,露出里面的鬼面玉牌。场中顿时骚动起来。   林溯把托盘接过,放在面前的小桌上。“这枚罗刹牌,就是陆小凤得到的那一枚,至于是真是假,有何作用,我只是临时道听途说了一些。”   “话不多说,大家叫价吧。罗刹牌——价高者得。”   这话一处,本来骚动的众人竟然安静下来。他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做那个出头鸟。   半晌,才有一人扬声道:“我出白银五万两!”   “五万两?”一人讥笑,“别是来凑热闹的?”   “我出白银十万两!”   “你也没好到哪去。”又有一人,嘲笑前者五十步笑百步,“二十万!”   其实,不怪这些人出价低。现今的大庆地大物博,国富民强,有钱人数不胜数。加之又因银票通行后的通病,有些通货膨胀,物价高涨。几万两银子,在富人眼里,算不得什么大钱。   只是,林溯发话只要现银,而且只给了一天时间。虽然阎铁珊带来了一大笔金银,但被他们瓜分后,每个人手里也不算多。   若是准备充足,恐怕现在早已是几百万几百万的叫价。   最后,罗刹牌只以一百二十万两的价格出手了。林溯也没有多言,直接把罗刹牌给了买家,而后便让众人散了。   上了楼上的隔间,西门吹雪,叶孤城,独孤一鹤和阎铁珊的四人桌便加了三人入座。   陆小凤揭下面具,朝众人拱手:“麻烦各位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此,陆小凤感激不尽!”   “哈哈,陆大侠严重了。”阎铁珊这个白胖儿的富态大老板和气地笑笑,“我此次来,也是赚了一笔,不算麻烦,不算。”   “我来此,不过是这个胖子带的银子带多怕被人杀之取财,才求我一起来而已。”独孤一鹤说。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倒是没说话,仿佛不在一个频道。他们俩只是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后,便不再表态。   二人都是陆小凤的朋友,加之林溯帮忙,于情于理,都会来一趟。权当是,还了一份情。毕竟,当初二人紫禁之巅的那一站,陆小凤可没少跑前跑后,左右为难。这点,他们全都看在眼里。   至于东方?   他有他的道理。再加上,林溯不是在这儿?   “罗刹牌算是出手了,之后我们怎么办?”林溯问道。   闻言,陆小凤摸摸胡子,心有成竹。   “等。”   “……”   ……   另一面,岁寒三友正疑惑着。   “寒梅,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看上去有几分面善?”枯竹迟疑道。   被问的寒梅心气儿最高,冷笑一声:“一个江湖小辈罢了。不过是武功天分高了些,修得一身好功夫。但我们三人联手,他还不是对手。怎么?你莫不是怯了?”   “胡说八道!”枯竹啐他一口。   一直没有说话的孤松倒是一路沉思。他回想着酒楼大堂里头那个风华万千的红衣青年,压下与枯竹同样的迟疑。   确实,有几分面善啊…… 第110章 玉石俱焚爆   陆小凤只说了一个“等”, 是有他的道理的。   罗刹牌出手,他们只需要盯着这块假罗刹牌的去向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那幕后之人若想要自己的阴谋诡计继续下去, 便少不了要拿这枚假罗刹牌再做文章。而陆小凤卖出罗刹牌这一举动, 毫无章法, 多少会打乱幕后之人的节奏。他们, 迟早会露出破绽。   不出众人的意料,这枚假罗刹牌,虽然在江湖上引起很多波浪,不少人因此而惨死,但是最终还是流落到了银钩赌坊,而林溯等人怀疑的目标,恰好也进了银钩赌坊。   银钩赌坊的原剧情是,西方魔教玉罗刹教主之子玉天宝被杀,银钩赌坊主人蓝胡子栽赃陆小凤。罗刹牌系嗜赌成性的玉天宝在输得精光后留下的抵押, 却没想被蓝胡子的原配夫人李霞偷走。   而作为洗清冤屈的条件, 蓝胡子要求陆小凤帮忙找回自己的原配夫人李霞, 和被李霞偷走的魔教圣物罗刹牌。   但是,这里根本不是衍生的陆小凤位面,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太多的可能与不可能。   这件事情,比那位文豪笔下所绘的事更复杂。   银钩赌坊与一般的赌坊不同, 它只有在夜里,才会开门。而此时正值白天,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林溯抬眸瞥了眼赌坊门口上方, 那里悬挂着一只银钩,寒光闪烁,仿佛要钩掉所有路过此地之人的命和钱财。   除去陆小凤,林溯,东方三人,来的还有岁寒三友。不过,对面的三个年纪大了些,叫他们岁寒三老更为合适。   林溯他们是来揪出幕后黑手的,自然不能让这三个人捣乱破坏。   六个人,三三相对,在银钩赌坊僵持了一会儿。   半晌,一直无言的六人只交流了几个眼神,而后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和平状态,齐齐进了银钩赌坊。   等六人进门后,才发现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已经死去。他的尸体还是热的,显然是刚刚死去不久。而在尸体旁边,还有两个人。这一男一女安静地现在尸体的左侧,他们没有去看尸体,而是望向门口。看样子,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来。   “竟是你们(杀了蓝胡子)?”陆小凤的眼睛微微瞪大,看向两人之中的男子。这个男人也是他的朋友——黑虎堂堂主方玉飞。而那名女子,是他的妹妹,方玉香。   “是我。”方玉飞对上陆小凤的目光,坦然承认。   他这一认,不仅认下他是杀害蓝胡子的凶手,同时还认下了他就是算计陆小凤把玉天宝的死栽赃嫁祸给他的幕后黑手。   陆小凤一怔,随即苦笑,心底一片冰凉。   岁寒三老可不在乎这些,他们看上去更关心罗刹牌的去向。   “罗刹牌在哪儿!”三人同时发问。   然而,不论是方玉香还是方玉飞都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将目光放在几人身上。不知为何,林溯竟发现他们两人眼中全是大势已去的颓废和绝望。   这……   林溯皱皱眉,问他们二人:“蓝胡子身上只有一道伤口,伤口自黑,显然是用了剧毒。既然用了剧毒,杀他只是一瞬间的事。为何你们还要停留?在我们进门之前逃走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没有料到你们来得这么快,更何况……”方玉飞隐去后面的话,只是苦笑。   看来,此人已经放弃了吗一线生机。   也是。既然方玉飞就是算计陆小凤的幕后之人,那么现在事情败露,自然要付出代价。就算陆小凤一时心软会放过他们,岁寒三老也会放过他们吗?还有那……又怎么会放过他们?   这么多人想要杀他,想活命,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但是事情败露得太快,快得离谱。他根本还没做好准备。现在,与其逃跑途中被追杀至死,还不如守在这里,死得痛快些,保全了最后的一点尊严。   “事已至今,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方玉飞叹气。   “哼,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枯竹冷哼一声,因方玉飞二人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态度不满极了。唯一的一点耐性也已消失。   “罗刹牌在哪儿?”他又问,“老老实实地把它交出来,或许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面对枯竹的话,方玉飞只是淡淡地看过来一眼,而后慢条斯理地从腰间取出一对虎爪戴在手上。这虎爪相当锋利,而且泛着墨绿的光芒,明显是淬了剧毒的。   见此,林溯不禁皱了皱眉。江湖人都知道飞天玉虎方玉飞实力强悍,比之陆小凤也不差什么。只是没想到,功夫这般出众的人,竟然也会在武器上淬毒。是对于自己的实力没有自信,还是他早已没了道上之人的傲气。   并且……   “呵。”林溯突然轻笑一声,引来众人侧目。   “林姑娘,为何发笑?”方玉飞问她。   “你应该知道我会来,还在武器上淬毒?未免有些看不起我了。”她笑语盈盈,笑意却未达眼底。那双如水的眸子,只有冰冷的讥诮。   被林溯这么一刺,方玉飞也是鼓了气。“……那医仙可敢以身试毒?”   他也是豁出去了,将死之人,又有何惧?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这话一出,死期被提前了。   “找死!”   一直默不作声,安静地做个美男子的东方教主突然冷喝一声。   他的话音还未落,只见那大红色的身影一动,化为一道残影闪出,霎时间又回到原处。而在他回到原地时,而方玉飞的脖子已经被捏碎了。   “嗬……”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却已经不能转头去看一瞬间便轻易取走他性命之人。他只发出了个气声儿,便倒在了地上。他的双目圆瞪,显然死不瞑目。   东方这一手,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从头至尾,只捕捉到了一片残影。在场的几人顿时大惊。方玉香直接颓废地瘫坐在地等死,而陆小凤早就心有些猜测,并不太过震惊。最为惊骇的还是岁寒三老,心头大震。   至于林溯,她的神色如常。   如果东方的武功只是陆小凤的那个水平,她还至于一怂怂到现在?   林溯抬步上前,神色淡漠。她握着翠笛,俯身用翠笛的另一端戳戳方玉飞的胸口,在翠笛那端的硬物感穿到手中后,她屈膝从方玉飞的怀里取出了罗刹牌。   “罗刹牌!”寒梅顿时被罗刹牌吸引,他本欲上前一把夺过,却又忌惮不知深浅如何的东方,一时没有动作。遂只道:“九天十地,诸神诸鬼,俱入我门,唯命是从!罗刹牌乃我罗刹教至宝,还请医仙归还。”   这也太心急了些?   林溯皱皱眉,却也没说什么,手腕一甩,将手中的罗刹牌掷出。   林溯掷出的方向,枯竹距离最近,他快速伸手,一把接住。   在这一瞬,林溯明显看到,在枯竹接住罗刹牌时,岁寒三老眼中闪过异色,似乎还有图谋。   不过,那寒梅眼底的东西比前两者更多了些。看来,这岁寒三老也并未是一条心的。   只要他们不是一条心,岁寒三老就将不再是一块铁板。不过,这玉罗刹还在盘算什么呢?怎么到现在也没露面儿。   就在林溯思索时,枯竹突然发难,收起罗刹牌便一掌拍出,直击林溯天灵。   “林溯!”东方和陆小凤想上前帮忙,却被同时动身的寒梅孤松缠住。   高手过招,最为致命。他们慢了一瞬,便已给了枯竹击杀林溯的机会。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林溯不慌不忙地一个侧身虚晃,而后足尖轻点,轻轻巧巧地后跃数米。而后只见她一甩翠色竹笛,爆出一道寒光。   寒光不同于林溯上一次出手时那般凛冽,它好似随风的柳枝,飘然若止。然而看起轻柔,速度却是极快,眨眼之间寒光便打入了枯竹的心脉。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觉着顿时心中一震,丹田紊乱。一时之间竟然运不起了内功。   林溯方才用的是《百花拂穴手》里其中一式——“傍花随柳”。此招游戏里头便是定身效果,而此时依亦可以短时间内让枯竹的内力混乱。   然而,这还没完。紧接着,林溯手中的翠笛一转,其爆出的寒光更甚。直取枯竹的左边胸口。   “天地同归玉石尽——玉石俱焚!”   “……唔!”方才中了傍花随柳而身形一滞的枯竹,眼睁睁地看着这道杀机浓郁的寒光打入自己的胸口。   他只觉得心头一凉,“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而后单膝跪地,努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这……不可能!明明……你的武器离我还有一段距离!”枯竹不敢置信。   林溯会武,这点不是秘密。她点穴截脉之术也早有传闻,亦知晓她的武器就是她手中宛如翠玉的竹笛。可兵器一寸长一寸险,她的竹笛只有三尺,翠笛都未触碰到身体,又怎么可能命中?   对此,林溯只是微微挑眉:“怎么不可能?”   “我什么时候给了你们非要竹笛戳到身上才会命中的错觉?”   ——我大万花,向来是远程输出好吗! 第111章 雾中人现身   林溯这“玉石俱焚”可谓是十成十的杀招, 中了此招的人心脉尽碎,十死无生。   枯竹最终仰面倒地, 一双眼睛不甘得瞪着, 死不瞑目。   寒梅和孤松也没有料到除了东方外, 林溯也这般棘手。两人对视一眼, 默契地收手。   “扯呼!”   话音一响,他们的身形猛的向后掠去,飞出银钩赌坊。当然,在撤退时,孤松还不忘从枯竹手上拿走罗刹牌。   而林溯,东方,陆小凤三人,只是站在原地,冷眼“目送”二人。不过, 林溯是在方才是想追上去的, 而她没有动作, 是因为东方递过来的讯号。   至于陆小凤,他管他是生是死。   枯竹已死,岁寒三老只剩其二, 陆小凤好像已经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了。他扭头看了眼跪在方玉飞的尸体旁的方玉香,沉沉地叹了口气, 而后看向两人,眼神带着询问。   方玉飞已经死了,按道理说, 方玉香也应该死的。可是……对于女人,还是和他有过暧’昧的美丽女人,哪怕她算计过自己,陆小凤还是会有几分怜香惜玉的。   林溯见他如此,啧了一声:“这是你的事,这个女人怎么处理,你看着办。”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溯还没再说什么,三人便听到远处的打斗声。   他们三个都是内功上乘,耳力极佳的人。陆小凤也顾不上叹气了,抬眼看向林溯,后者正与东方对视,恰时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微笑。   ——果然。   “走吧,去看热闹。”她道。   寒梅和孤松确实逃走了,只是两人离开银钩赌坊没多远,便再度陷入战局。   三人迅速赶制战斗地点。这是一片树木稀疏的林子,比起光秃秃的树木,枯黄的草更多,竟有半人多高。而冬日的树林,往往都是荒凉的。   不远处稍低一些的草丛中,还躺着一具尸体——是孤松。而林间不知为何起了雾,毫无生气的林子配上尸体和雾气,不仅荒凉,还有几分诡秘。   现场战斗痕迹几乎全无,但是孤松的致命伤只有一处——他的后心被一剑刺穿,早已断了气息。   陆小凤讶异不已。不管是前些日子的追杀还是方才的交手,他都能深深得体会到岁寒三友的武功十分强进,旁人很难对他们袭击毙命。所说林溯方才轻松杀掉枯竹是因为枯竹的轻视和林溯招式的特殊性与出其不意,那么杀掉孤松的人,又是谁呢?   几乎不存在的打斗痕迹,除了动手的人武功极高可以秒杀孤松外,只有一个可能——孤松是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人偷袭。   而能让孤松不曾防备的现在只有一人——寒梅。   “竟没想到,早就在江湖立下威名的岁寒三友,短短一日便折去了两个。”陆小凤说着,心中有些莫名的惆怅。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间的雾气更浓了。肉眼可见的浓郁。   林溯觉得他感慨的不是时候,握住翠色竹笛戳戳他的后腰,眼神示意他后退。   “我想,今日过后,岁寒三友便一个都不剩了。”她说着,右手抚弄了下左腕,朝一个方向扬起微笑,道:“您说我说的对吗?玉罗刹前辈。”   “你可真是给了我不少惊喜,林溯。”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也就在此时,雾更浓了。而浓雾中突然出现了—条人影。蟹券一抹淡淡的人影,仿佛比雾更浓,却比雾更虚幻缥缈,看得见,摸不着。比起一个人,初见此景的陆小凤,更觉得这是幽灵或者鬼魂。而他,也最怕鬼了。   林溯若是知道陆小凤此时的想法,定会翻个白眼。这就觉得像鬼了?如果经历过她初见玉大佬的场面,是不是就得直接被“鬼”吓跑?   毕竟比起“雾中神秘人”,夜晚里被黑雾环绕的人更想是鬼好么。   而此时的浓雾中的玉罗刹看上去手里正提着一个人。他随手将这个人丢在地上,凝神去看,正是寒梅。嗯,半死不活的寒梅。再加上已经死去的枯竹,孤松。岁寒三友恐怕明天便会从江湖上彻底消失了。   “说来,得谢谢你们。”玉罗刹又道。   闻言,东方冷笑一声,不屑又讥诮。   “哦?”陆小凤倒是饶有兴致,想知道此“谢”原因。   而林溯继续保持一个恭敬又疏离的微笑,道:“我们又没出什么力,担不起玉前辈的一声谢字。”   “你们为我除去了门下败类和门外仇敌,这一点,怎么也要谢上一谢的。毕竟,是你亲手解决了枯竹,还抛出罗刹牌。虽然是个假的,但也足够这个早有异心的老货对相处三十多年的同伴下杀手了。”说着,他还用脚踢了踢寒梅,而后者只狼狈得躺在地上,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很显然,他这是被点了穴道。   “而我,免费看了一出这么精彩的戏码,只是动了动手指便能渔翁之利。教我如何不感谢?”   “既然如此,可否请玉教主给个机会,为我这个苦命的局中人解惑?”陆小凤笑道。   玉罗刹:“你先说说看。”   他听上去心情颇好,极有耐心。   “解惑,自是要从头开始解,容我先问寒梅一个问题。”   说着,陆小凤蹲下身,问躺在地上的寒梅:“我在银钩赌坊出来的第二日,你们已经断定是我杀了玉天宝。后来听说罗刹牌将要被拍卖的消息,却一改常态。可你们若真的对罗刹教忠心耿耿,为什么方才不杀了我替你们教主的儿子复仇?”   玉罗刹笑了笑,替寒梅回答了陆小凤这个问题:“我想他并不想回答你,遂还是我这个当教主的给你解惑吧。”   “因为你们也知道玉天宝并不是死在你手里的,你甚至出了银钩赌坊后,连他的人都没有看见过,究竟是谁杀了他,他们心里有数。”   闻言,陆小凤抬头看向雾中的人影:“所以,你是故意假死,然后清理罗刹教?”   “自然。”玉罗刹直言不讳。“罗刹教乃是我一手创立,我当然希望它能永存天地。”   “可是,西方罗刹教的组织实在太庞大,吞并了多半大漠的势力,里面鱼龙混杂,你活着的时候,虽然没有人敢背叛你,等你死了之后,这些人是不是会继续效忠你的子孙呢?”陆小凤从这一句话便很快分析出了玉罗刹假死的原因,遂接上了他的话。   对此,玉罗刹淡淡道:“连最纯的黄金里,也难免掺有杂质,何况人?”   “……”这点陆小凤能理解,可还是有个疑惑。他是一个特别好奇的人,若是有些东西想不明白,会十分的不舒服。遂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知道教中有心生逆反的人,为何还如此放任玉天宝,眼看着他命丧于人手?就算你此次除去怀有异心之人,替你的子孙们保留了永存天地,万世不变的基业,可是你的儿子呢?他早已经死去了。”   陆小凤这一问,玉罗刹竟然笑了出来,但他并未说什么,因为林溯已经给了他答案。   陆小凤抛出的这个疑问,玉罗刹的回答是一阵笑声。而后浓郁的雾气散去,人已不再。   “陆小凤,你是不是傻?”林溯瞪来一眼,“玉天宝,虽然也姓玉,但未必是玉罗刹的儿子。”   “不会吧?”陆小凤诧异,“他们都已跟随玉罗刹多年,难道连谁人玉罗刹的儿子都弄不清楚?”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东方突然道:“他的儿子,早在出生的第七日便送到别人的家里,改名换姓了。”   说完,他又道:“你是个聪明人,听到这里便知道这个问题不能再深挖了。”   陆小凤:“……”   “无趣无趣!”陆小凤摇摇头,夸张地叹气,而后朝两人摆摆手,“事情已解决,我先去洗洗晦气,改日带着好酒好菜登门拜谢。”   不是陆小凤突然想走,而是东方已经隐晦地下了逐客令。   林溯目送陆小凤离开,而后收回视线,垂眸瞥了眼地上——玉罗刹并未带走的寒梅。   “此人怎么办?”她问东方。   东方眼中闪过深色,而后皮笑肉不笑道:“此人是他留给我的。而我,也确实有话问他。”   “原来如此,”林溯轻笑,“我还纳闷你明明在这里,为何那位还要特意跑来一趟。”   不过,岁寒三友从昆仑山闭关修炼二十年,已经熬成了岁寒三老。虽说此次因罗刹牌的事情出山,可是,林溯相信,罗刹教因玉罗刹假死生出异心或者暴露出早有的野心不会仅有岁寒三老他们,为什么只有他们拥有如此“殊荣”?   林溯对此很是疑惑,于是便问了出来。   对此,东方冷笑一声,桃花眼中凝出慑人的杀意,化为刀剑,剜向寒梅。   “哼,江湖传言他们在昆仑隐居二十年,实则不过是十七年而已,并且,是因为做贼心虚。”   林溯:“做贼?”   “……” 第112章 这锅不能背   “做贼心虚?”这四个字让林溯一头雾水。   东方冷冷地瞥了眼地上的人, 冷笑出声:“二十年前,岁寒三友以拳法和掌法出名, 二十年后从昆仑山出来, 却是用了剑。”   “西门家的剑谱, 用得可还好?”   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之所以姓西门, 是因为那里曾经的女主人名为西门莺。十七年前,魔教叛乱,惹西门莺早产,香消玉殒。孩子也不知所踪。   而令孩子失踪的罪魁祸首,便是岁寒三友了。比起这些年为了教主之位而生了异心的人,岁寒三友更聪明一些。教主之位只是附带,他们要的,是万梅山庄里头藏着的东西。据说那里,藏有玉罗刹神秘功法的秘籍。   而在那两年后, 东方离开万梅山庄。他这一走就是十五年。而如今, 他已经二十有八了。   “想来是不怎么样。”他那双桃花眼底浮现讥诮, “资质平庸,学了那么久依旧没有悟出其十分之一。画虎不成,反类犬。”   寒梅用尽力气抬起头来, 他看上去本来是想说些什么,却在看清东方面容的一瞬间缩了缩瞳孔。   “是…是你?”这个角度看东方, 让他想起一个人——玉罗刹。   那双略微狭长的桃花眼,妖艳且冰冷,邪气凛然。可……玉罗刹眸子的颜色不是这般的。   “不, 你不是他。”他又摇起了头。   林溯被这两人搞得一头雾水,这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到底在说什么?   “你…是他的儿子。”寒梅说,他的语气肯定极了。   某教主一听瞬间黑了脸,上前一步,一脚把人踹出五米开外。   “呦,别这么大火气嘛。这仨可就剩这么一个活口了,你若不要,我就带回西域了。”   这话一响,林溯抬眼看向左前方,方才走了的人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这里,白雾渐浓。   东方可没什么好脸色,他怒瞪雾中的玉罗刹,道:“你回来做什么?”   “喏。”说着,玉罗刹撇出去一个尸体,尸体是银钩赌坊中死在林溯手中的枯竹。   尸体落地,与孤松的尸体并在一起。二者中间留了个一人宽的缝隙,仿佛是留给还有口气的寒梅的。   玉罗刹听上去挺满意的,他露出那双异色的妖冶眼眸,看向林溯。   “心脉尽碎,一击毙命。你倒是让我有所改观。”他说。   林溯扯扯嘴角,面对此夸赞,受宠若惊…才怪。   “离她远点。”东方又是瞪他一眼。   玉罗刹:“那可不行,我还有话跟她说。单独的。”   东方:“……”   “你那是什么眼神?”玉罗刹转了转眸子,仿佛是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会吃了她。”   “哼!”   回答玉罗刹的,是东方教主的冷哼。   “难道要她留在这里听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比如说小小年纪离家出走什么的?”   “闭嘴!”东方咬牙,飞过去一双眼刀。   ……   最终,林溯还是被玉大佬单独拎出来了。不过,也是东方断定玉罗刹不会对林溯做什么的前提下。而林溯也确实想知道玉罗刹要对她说什么。   玉罗刹依旧隐在雾中,异色的双眸盯着林溯,后者有些不太自在。   “前辈,您有话直说,这么看我,晚辈实在惶恐。”   玉罗刹的眼神,仿佛就像是在打量一个物件儿,这物件儿看上去还不怎么让他满意。   “啧。”瞧瞧,这都啧出声儿了。得嫌弃成啥样子。   林溯呼吸一滞,心底蹿上来一股子无名火。“前辈若没事,我便先回去了。”   “其实,从知道有你这么个人起,一直到今日之前,我都在想一个问题。”玉罗刹突然开口,林溯也止住了步子,听他继续说。   “我想那个傻小子也告诉了你,我们的关系。说实话,若不是你与他有这么一层关系,早就不知死在哪里了。不过,虽然你没死,但也不代表着我对你满意。”   闻言,林溯转过身,嘴角微微上扬,皮笑肉不笑。   “我也想知道,前辈对一个仅仅见过几面的人,哪里来得这么大的杀意。”   “你不知道?”玉罗刹挑眉,尾音上扬。   林溯无言,等着他的答案。心底却暗暗反问一句——我应该知道?   “没想到你居然一点自觉都无。”玉罗刹说。听上去不满极了。   而林溯一头雾水,面上轻笑一声:“不知我何时得罪了前辈。”   “你刚出现,便搅乱了我的计划。”   “哦?”   “《葵花宝典》。”玉罗刹淡淡道出这么四个字,林溯的疑惑更大。   只听他说:“这坑人的玩意儿一到那傻小子的手里我便知晓。本想着让他吃吃苦头,老老实实地回来,谁料想你却出现了。”   “……”林溯嘴角一抽,只觉着一口大锅从天而降,扣在身上。   她算是明白了!   东方练葵花宝典玉罗刹知晓此事后,任其发展。本想着等到副作用出现后,让东方废掉武功,老老实实地回家重新练自家武功。谁知道中间杀出来个林溯。   “前辈,我只是个大夫。病人自己找上门来,我总不能不管吧?”林溯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玉罗刹与浓雾渐渐离近,异色的眸子逼视林溯。   林溯并不知道,玉罗刹对她起杀心,除了破坏了他的计划,还有一件事。   好,你给我家傻小子治病,是他自己找上门的。   可若是治好也就罢了!为何……为何“病”好了以后,那传宗接代的东西依旧无精打采?却是只对她一人有反应?   ——这他妈算啥?   邪术吗!?   玉罗刹不杀她怎么可能!在这位大佬眼里,林溯就是处心积虑勾搭、算计自家傻小子的坏胚子!   林溯:……这锅我不背。   这事,也是玉罗刹不久前才知道的。也就是林溯翻旧账后来差点擦枪走火那次。而导致这一切的事件,都是归功于琵琶公主。   还记得琵琶公主那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吗?就是这个原因了。   催’情的燃香加美人,愣是不动分毫。这他妈能是个男人吗?   本来隐在暗处看好戏的玉大佬直接就怒了。若不是东方拦着,兴许林溯也没命从大漠里回来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林溯。怪就怪在东方教主讳疾忌医……啊不对。其实东方教主是真的“痊愈”了的,这点林大夫是一点毛病也没有的。而这也确实不是她的问题。   要怪,就怪我们的东方教主的定力太好了吧。愣是内力逆行,让本是火属性的内功逆转成寒功,硬生生地压住体内的邪火。   这事,玉罗刹后来未必不知道。   只是,比起东方为了某个女人“守身如玉”,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林溯当初的医治出了问题。   就在这破事儿即将被玉罗刹爆给林溯时,主人公东方出现了。   那潋滟的桃花眼直接穿透了浓雾,看清了玉罗刹此时的表情。毕竟,那层雾,是对玉家人无效的。   “收起你那副表情,蠢死了。”东方皱起双眉,不满道。   说完,他朝林溯点点头,示意自己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而后理也不理玉罗刹,让林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后一句话也不说,便也要走。   “老三!你真的想好了?”玉罗刹叫住他,问道。   东方停了停,却也没回头,只道:“这个问题,我早就回答过你。”   “呵,”玉罗刹竟是笑了,“那你可要准备好了。玉家的媳妇,不是谁都有命当的。”   他这话没有恶意,只是个提醒。   玉家的爱情……仿佛是受过诅咒,深爱的女人皆不得好死。看祠堂的那两个排位就知道了。不管是西门莺和另一个无名氏,没有一个……   “……”东方默了默,薄唇紧抿。最后只干巴巴地道出一句:“不用你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玉罗刹只觉着他总有一天是被这不省心的老幺气死的。可即使这样,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你要算账的那只‘小鸟’,有动作了。”   “何处?”东方抬眸,神色一变。   “剩下的自己去查,省得我多管闲事!”   说完,玉大佬便卷着浓雾走人了。   东方:“……哼!”   ……这玉家的男人,一个个的,都什么属性? 第113章 又断了肋骨   从大漠出来后, 楚留香觉着自己身上的霉气依旧没有褪去。他捂着自己将将才愈合的肋骨,十分心累。   因为, 他又遭了算计。   画眉鸟, 也就是柳无眉——石观音的首徒, 模样艳丽, 妩媚动人。   不知为何,相比在大漠时画眉鸟的“善待”,此时的画眉鸟竟是满满恶意,时刻都想要了楚留香的性命。   搞得楚留香莫名其妙,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这只需要画眉毛的小鸟。   楚留香确实没有得罪画眉鸟,画眉鸟最初也没想要楚留香的命。可是,谁让二者中间还有个南宫燕呢?   画眉鸟,也就是柳无眉,她在出大漠后并没有着急回去找她的相公, 而是转道去了神水宫。   柳无眉求上神水宫, 求其主人水母阴姬为她解毒。可是, 水母阴姬一眼就看出柳无眉没中毒,只是染了罂粟毒‘瘾而已,只要控制自己一段时间不服用罂粟, 毒’瘾自然会慢慢消失。   遂高冷的大佬水母阴姬也没出面见柳无眉,只让身侧的宫南燕代为转告, 把人打发走。   不过,谁都没想到宫南燕会“假传圣旨”。那时的宫南燕可是对楚留香愤恨不已,因为在她的眼里, 楚留香就是盗走天一神水的嫌疑人。而若是单凭这点这也就罢了,可谁让楚留香曾经在船上羞辱过宫南燕,跟人家订了“一月之约”却又放了她鸽子,跑去和水母阴姬重谈条件了呢。   所以,她当时对柳无眉的话从“还不快滚”变成了——“想要解药,拿楚留香的人头来换。”   柳无眉:“……”   ——你认真的?   柳无眉起初半信半疑,楚留香和神水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唯一有关联的一次还是两年前天一神水被盗一事了。难不成楚留香这两年里,又暗中得罪了神水宫?   饶是柳无眉如何猜想,她都不会想到这要求是宫南燕“假传圣旨”。毕竟,放眼整个神水宫,没人会对水母阴姬阳奉阴违,更不会曲解了水母阴姬的“口谕”。哪怕是一点,都不会。   不仅是柳无眉这样想,水母阴姬也是这般自认为的。可偏生传话的人是宫南燕——整个神水宫最受水母阴姬宠爱的女子,她被惯得无法无天,且不怕死。神水宫上下,只有她一人敢这么做。   于是,楚留香悲剧了。   得到解毒希望的柳无眉,斥重金买楚留香的命。不仅如此,生怕楚留香死不了,她回去后还专门为楚留香设了个局。   大过年的,家家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唯有楚留香从香帅变身成了倒霉蛋,被人从定州一路追杀到了江南。   等楚留香登上医仙林溯的门儿,正月十五都过了。而值得安慰的是,本应早就前往天山缥缈峰看望童姥师父的林大夫在家。不是林溯不想去,而是无为子一封书信回绝了她。   无为子活了一百多年,医术自然也是出神入化。他一人便能保障童姥的身体,遂这个爱吃醋的男人又怎么会让林溯上山去和自己分童姥的注意力呢?   永远都不要高看男人的心眼,尤其是像无为子这般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不死。   “嘭!”   西湖畔的“活人不医”大宅,此时来了一名新客。   这位客人没走正门,而是翻墙而进。于是乎……他在跳进来的一瞬间,不知被什么东西抽得翻滚在地。   “!!!”   楚留香不禁打了个激灵,从地上爬起的动作也硬生生地止住。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淡金色背上带着浅浅地彩色花纹的蟒蛇。   虽然眼前的蟒蛇只有寻常大小,但那蟒蛇头顶的两个犄角似的鼓包可是让他的记忆犹新。   “蛇,蛇兄……”楚留香扯出个笑,只觉着自己的肋骨又开始疼了。“有话好好说。”   “嘶~”   ——蛇……兄?   楚留香敢赌咒发誓,他绝对是看到这张蛇脸生动形象地一怒,然后……一尾巴扫过来把楚留香抽到墙角。   “咔吧!”   楚香帅捂着肋骨有些…欲哭无泪。左边儿的刚好,右边儿的又断了。他是和这条蛇八字不合吧?   “嘶!嘶!”小花愤怒嘶鸣了两声。   ——人家明明是可爱的女孩子好嘛!你这个讨厌的雄性!   还有,你才是蛇,你全家都是蛇!人家是快化蛟的森蚺!   等林溯听到动静从她的小院儿走出,在花园儿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楚香帅靠坐在墙角,右手捂着腰侧上方,以悲伤而明媚(?)的45°角仰头望天。   而小花呢,则是在他面前爬来爬去,时不时地还拿尾巴抽下地面。在汉白玉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蜘蛛网状的裂纹。   林溯:“……”   “小花。”   “嘶~”   小花闻声爬过来,支起前半身,吐吐信子“嘶嘶”两声。中间还卷起尾巴,用尾巴尖儿指指楚留香。看样子是在告状。   “好。我知道了。”林溯笑笑,拍拍小花儿的脑袋,“去吧。”   “嘶~”小花扭扭身子,似是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儿,而后缓慢地爬进林溯的小院儿。   “……”林溯无声摇了摇头,而后走到楚留香面前。她没说话,直接蹲下身为他检查伤势。   葱白如玉的指尖轻点了下楚留香方才捂着的地方,后者瞬间眉头一皱,发出一声不大的闷哼。   ——行吧。   林溯叹了口气。果然是又断了。   不过上次小花儿一尾巴抽断了两根肋骨,这回只断了一根。   “骨头错位没有伤到内腑,小花去拿药箱了,你忍忍,我把骨头正过来。”   说着,林溯也不给楚留香准备的机会,直接用内力从他的断骨处撕开了口子,为其正骨。   楚留香倒也不愧是香帅,上次肋骨断了,林溯是在他昏迷中为其治疗的。这回可是没有昏迷,也没有麻药,硬生生地把骨头掰回正位。从头到尾,他愣是一声未吭。而这时小花已经卷着药箱过来了。   借着药箱的遮掩,林溯从空间包裹里拿出一件令楚留香十分熟悉的白色物件。   见他看过来,林大夫笑笑:“统共做了这么两个胸带,都用在你身上了。”   楚留香:“……”   ——上一个我刚扔没几天。   为其敷药固定好胸带又拿纱布牢牢地缠了几圈后,林溯绕到楚留香左侧,把人扶了起来。   “嘶——”起身必会扯到伤处,楚留香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见楚留香龇牙咧嘴的,林大夫不禁道:“能走吗?要不要我让小花变大了把你驮进去?”   楚留香瞅了眼小花,瞬间条件反射一般,打了个激灵。“……不用。”   小花也是扭扭上身,尾巴不满地抽了下地面。看上去是极不情愿。见楚留香说不用,晃了晃脑袋,吐出长长的信子“嘶”了一声,似是在说——“算你识相!”。   “你呀!”林溯伸出食指点了点小花的脑袋,责备一句,“大冬天的不去冬眠,跑到院子里面瞎逛。明明是认识他的,干嘛还下这么狠的手。”   “嘶~嘶嘶!”小花连着好几声嘶鸣,似是在顶嘴。但见林大夫板起脸来,也不顶嘴了,更不抽尾巴了。一个蓄力蹿起,化作小蛇飞到林溯的肩膀,而后缓慢地爬到她的左腕,钻进了袖子里。   在去装手镯之前,它又探出小脑袋,朝楚留香吐吐信子,在林溯伸手去按它之前又快速地钻了回去。   “……”林溯轻叹口气,而后像是自家熊孩子犯了错的家长一样,朝楚留香致歉。   “它不是针对你,你别介意。寒冬时节,后山的药园子没新鲜草药了。它吃不上,就一直在闹脾气。前两天把东方都给气走了。”   “……”   ——然后到我这就是断肋骨?   楚留香揉揉鼻子,苦笑一声:“这里头也是有我的不对,不走正门,偏要跳墙进来。”   “你是跳墙进来的呀?”林大夫眨眨眼,一脸“怪不得”的样子。   “下次记得走正门。之前有个不长眼的小贼进来,都被小花一尾巴抽成残废了。”   楚留香:“……”   ——合着……这还手下留情了是吗?←_← 第114章   林溯现在住的这宅子, 也分内院外院。内院便是主人家的住处、花园和几个空出来的院子。地方虽大,但平日里除了每日清早和傍晚来打扫的下人, 是没几个人的。就连三餐, 林溯都是去外院吃的。为得就是小花这个熊到家的蛇, 在普通人面前暴露出什么不寻常之处, 毕竟小花下手(尾巴?)没个轻重,吓着人家事小,伤了人事大。   而除了年根儿不长眼的小贼外,楚留香是第二个栽在小花手里头的。   把楚留香带到了一个空置的院子内,让他暂时先坐在院中等待后,林溯叫来林管家,让他安排个小厮给楚留香。   林管家见来了客人,想得更周到些,连忙吩咐春桃去冲壶热茶。让人从库房拿一套新的床被出来换上。房里的炭盆也赶紧摆上。   林溯听见, 则是道:“上回山西送来的大红袍就不必用了, 让春桃沏壶绿茶吧。不要太浓。”   “是。”   林大夫家的茶叶大多都是来自山西的珠光宝气阁, 贵得很。若不是这次是小花先动手把人抽成了伤患,别说热茶了,连壶白水都不会给他!更别提特意收拾出一间院子给他暂住了。   没错, 林大夫还记着大漠的那件事儿呢,就是这么的小心眼。   相比陆小凤, 楚留香在林溯这里的友谊程度岌岌可危,已经快成了真正的“损友”。嗯,只想损他不想做朋友的这种损友。   林大夫端坐在大厅内, 冷眼看着林管家吩咐人忙里忙外,并没有再进去内院的欲’望。而也就是她出了里头的院子后不久,内院里楚留香所在的最偏的一处院子里又进来了一位。   这位同样也是没走正门,但相比看到楚留香时的讶异,林管家见他可是见怪不怪了。   “东方公子。”林管家对其打了个招呼。   “嗯。”东方淡淡应了一声,瞥了眼楚留香那边,回头问道:“林溯呢?”   “在外头大厅用茶呢。”   闻言,冻到点点头,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他身后头响起的那一声“东方兄”,权当没听见。   到了大厅,林溯正好若有所感地抬头撞见东方走进来。本以为他会黑着脸,谁知只是面无表情。   “回来啦?”林溯放下茶杯,她本想对春桃使个眼神让她去上杯茶,没想到人家的自觉性可高了,一见是东方,立马就跑去茶水间准备了。根本不用她说。   林溯:“……”   也就两口茶的功夫,东方的茶便冲泡好端上来了。春桃这丫头机灵,曾观摩过数次无花冲茶的手法,虽然不及他本人十分之一,但经过他一次亲自开口指点了两句后,倒也算拿得出手了。   春桃端上茶来,面对东方教主的盛世“妖颜”并未像寻常小姑娘一样脸红心跳,反而态度恭敬极了。   上了茶后,春桃收了托盘,瞄了一眼两人,低头抿嘴笑笑,悄悄地退下了。   茶水上来,东方并没有关注,反而一直在看林溯。见她半晌不开口,只顾着手里头的茶盏,便道:“你叫我来,只是为了喝茶?”   当然不。   林溯放下茶盏,微微挑眉:“你不是看见了?”   她明明见他是从内院出来的,不可能没见到楚留香。毕竟,那可是离外院最近的小院儿了。   若是以往,东方教主定是一皱眉头,冷哼一声——“他来做什么?”。而今天呢,却是白了林大夫一眼,道:“故弄玄虚。”   “嘁……”林大夫撇撇嘴,不说话了。   东方一见,哼了一声,但还是道:“他是一路被追杀至此,你收留他,虽不会惹一身腥,但却刚好中了他人的下怀。”   楚留香被画眉鸟追杀,东方早就知道了。楚留香这人命大,每每都能逢凶化吉,遂他也过多关注楚留香本人,反而是注意力全放在了画眉鸟身上。   但画眉鸟除了派人追杀楚留香便没了动静,而时隔几日从楚留香被追杀的路线上来看——这哪里是追杀?分明是计划好了的,把楚留香这只“鸭子”赶到林溯这边的“架子”上。   明明是从定州想逃到海边,却硬生生地把逃跑路线掰到了江南杭州。想来楚留香也是知晓了幕后之人的目的,便顺了他们的意,来江南找林溯了。   这点,林溯也是知晓的。主要是楚香帅经过上回的大漠一事后,长了记性,先飞鸽传书问了林溯的意见。中途他放了最少五只信鸽,而飞到这里的也一只一只或快或慢的出现了。不是没想到会有人中途截信鸽,不过,若幕后之人希望他来林溯这里,就算截下了,看到内容后也会再放飞。毕竟,这是朝林溯求救的。正中下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我和那只小鸟,还有些恩怨要了结。”她说。   “……你消息倒是灵通。”沉默一瞬,东方哼了一声道。   巧了,他也是有账要和那画眉鸟算。   不过,他都是费了一番力气才知道幕后之人是画眉鸟,而林溯又是从哪个渠道得知的呢?   林溯听出来东方的话中之意,嘿嘿一笑,洋洋自得。“也不算啦。主要是我足够聪明。”   得知追杀楚留香幕后之人的身份,大部分都要归功于楚留香。他放出的信鸽,只有求救,对画眉鸟只字未提。截信鸽的人看到这内容后自然会把鸽子放飞。然而,他们只顾信件,却忘了鸽子。   楚留香每隔一到两只信鸽时,都会用毛笔沾上浓浓的墨汁,学着画眉鸟的样子,在信鸽的眼睛上方画上一条“眉毛”。   虽然不知道楚留香是怎么知晓幕后之人就是画眉鸟的,不过这条消息对林溯来说,却是能得她的另眼相待了。遂放出“咕咕”给他回了一个字——“可。”   若是没有这个字,楚留香可是要纠结好一番要不要来找林溯。毕竟上回大漠的事情结束后,小花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面积颇大。如果这回再带着一身麻烦像上次那般藏一半说一半,楚留香觉得,这一回就不是单单断了肋骨,而是被活生生地勒死了。   “李观鱼病了。”东方突然说。   据先前教众递上来的情报,那画眉鸟便是嫁给了江湖上早已成名的剑客李观鱼的儿子——李玉涵。   “是吗?”林溯挑挑眉,“不过,我觉得她不像是为他人的病而来‘请’我的。”   东方敛眸,亦是这么觉得。   毕竟,那个画眉鸟,可是把自身的性命,看得比谁都重要。   他这阵子一直在命神教中人去捕捉那只“小鸟”,可这只鸟狡猾得很。竟然一直龟缩在李家闭门不出,根本无从下手。   不过,楚留香的到来,倒是给了他机会。有些账,是得好好清算一下了……   见东方有些意动,林溯凑到了他身前。“你想什么坏事儿呢?”   见此,东方教主嘴角上扬,伸手一拽,把人拽进怀里。   可他的目的并未达到。在他伸手还没碰到林溯一片衣角时,小花从林溯的袖中钻了出来。一条细长的小蛇,像是刚出生的幼蛇,好似牙还没长,便奶凶奶凶地支着脑袋,朝他吐信子。   一见小花,东方教主瞬间黑了脸。   “你是不是闲得慌?又把这条臭蛇带在身上!”   “嘶~”   ——你才臭! 第115章 翠拥山庄   正月十八, 新年刚过半月有余,这日子里头还带着些许的“年味儿”。   将要开春的日子, 天气却还冷得很。放眼望去, 山头林间的地上, 都寻不到一丝新鲜的嫩绿。环绕山林的大小溪流倒是化了冰, 但水面上依旧冒着冷气。走在岸边,都觉得仿佛身处冰窖。   为何今年的春节格外得冷?   或许,除了天气外,还因为人心。   心里头觉得好似被人放上了冰碴子,寒气由内而外,自然在哪里都是冷的。   林溯虽然有内力护体,寒暑不侵。但是这么冷的天气,自是没人愿意动的。   毕竟,还有一种冷, 叫看着都觉得冷。   可是她还是得出门。   因为, 楚留香。   是的, 又是因为楚留香。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们的教主大人那娇艳如花(什么鬼?)的脸蛋儿已经瞬间黑成了锅底。只想一掌糊死这只没事总要惹事的臭虫。   楚留香这个人啊,好像和谁都是朋友。而除了特定的那么几人, 却又和谁都交情不算深厚。   相比常年都会请他吃鲈鱼的左’倾侯,翠拥山庄的李观鱼和他只不过是点头之交。   翠拥山庄也在江南, 不过不同于林溯在西湖畔落户,李家是在苏州。   李观鱼这个人以剑成名,也视剑如命。只要和剑有关系的事, 他都会很感兴趣。听说,他近年来虽然很少出手,却将古往今来约有名望剑谱,全都设法找来研究过,而且还仔细研究过所有成名剑客的渊源历史,以及他们生平所有的重要战役。   这人同西门吹雪,叶孤城或是很多剑客一样,都对剑有着旁人不能理解和体会的痴狂和执迷。   而今日,翠拥山庄内,同样用剑的五名剑客齐聚一堂,静候一位“不速之客”。   这五人中,其中有两人并肩而立,看样子是这里关系最熟悉的。他们二人,一人高大魁梧,一人又瘦又矮。这两人站在一起,分外突出。不由得让人把大部分目光都投到他们身上。   这两人的掌中剑同样瞩目,俱是光芒灿烂。显然不是凡品。不过这剑的形状,倒是很普通,那样式就像是街边普通铁匠店里头挂着的最常见的一把剑。   这两人身边站着的,是个又瘦又高的男人。他笔挺的站着,就像是一杆木仓,里提着的是一柄形状古怪的铜剑。   而第四个人,看上去就很普通了。他的身型普普通通,没有突出的地方。身上也是着了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青灰色衣衫。手里使的也是柄普通到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青铜剑。   最后一人,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他又矮又胖,腹凸如珠,掌剑非金非铁,仔细一看,竟然是用木头削成的。   这五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什麽动作。他们站在翠拥山庄门口,就像五个杀神。四周充满了逼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五人都是昔年李观鱼闯荡江湖时结交至今的好友。今日来此,是受人之拖,来取一人性命。   百米外,一辆低调的马车出现在视线内,缓缓朝这里驶来。   ——来了!   五人眼神皆是一凛,齐齐盯住马车。   虽然出现的是马车而不是马有些意料之外,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毕竟,那可是名满天下的……呃!   “!!!”   五人齐齐瞪大眼睛,看上去惊愕不已。   只见马车停下后,掀开帘子的手是一只柔弱无骨白皙细嫩的手。而这手的主人,是个女人。还是个面容清丽,一身紫裙,头顶雪白发丝的女人。   此人,正是林溯。   虽然她今日没有穿江湖上传闻常日不变的白衣,但五人还是认出了她。毕竟,她那头雪白的长发和腰间别着的如玉质一般通透的翠笛太过醒目。   “医仙林溯?”五人不由得互相递了一个眼神。   ——怎么会是她?今日来的人明明应是楚留香才对。   闻言,林溯没有马上回话,而是侧身去望马车。显然,里面还有人。   五人又恢复方才的状态,绷起神经。但是,这跟神经在见到马车上跳下来的人后,差点儿绷断!   站在林溯旁边的人,是个男人。他虽着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却绝对不是楚留香!   楚留香给人的感觉多数都是温文尔雅的,但这个男人自下车时就在冷着脸,尤其是在看到他们五人后,更是面寒如霜。不由得让人觉着这山林间扫过的寒风更加凛冽。   楚留香不会有这副冰冷的模样,也…不会长得这般好看(?)咳咳…   哪怕是一身素雅极了的月白长衫,神态冷峻,也压不住他的清艳。若说他是仙,绝对是个妖仙。毕竟,那是宛如妖孽一般的容颜,带着与生俱来的魅惑。让人见之难忘,思之如狂。   如此惊为天人的男子,他是谁?   不管他是谁,绝对不是楚留香。哪怕,他穿了一身楚留香最喜欢穿的月白长衫。   在五人一晃神间,林溯已经转过身来。她扫了眼五人身上或手中的剑,先是扬了扬眉,随后唇角微勾,以一种意味深长的口气道:“呦,几位这是特地来迎我的吗?”   “医仙林溯。”其中,那个身材矮胖手持青铜剑的老人沉声道。虽然是发问,但从他肯定的语气上来听,是已经确认了林溯的身份。   “正是本大夫。”林溯笑笑,“不过,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为‘活人不医’林溯。”   其实“素手阎王”听起来也听不错,反正,都比“医仙”这称号霸气。   那矮胖老头并不知道林溯心里正在念叨着她另一个“外号”。想到相互传闻楚留香和林溯乃是好友,他对林溯的来意清楚一些,又不清楚。   “你来这做什么?”五人里的瘦高个儿直接问了出来。只见林溯又是一个挑眉,看上去十分讶异地道:“几位难道不知晓我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吗?”   说着林溯抓起腰间的翠笛在手中把玩。“我是个大夫,特意来此,当然是来治病的。”   “前几天啊,楚香帅听特地跑到我的宅子去求医,说他的一位好友病重了,让我出手为其诊治。但这大过年的,还天寒地冻的,谁愿意跑这么远啊。再者,我‘活人不医’的规矩想来几位也应该听江湖人说起过,一般的病人,我是不会出手的。就算是我的朋友也不会轻易破例。”   “只是,没想到香帅为了请我出山,竟然自断了两根肋骨以示诚意,现在还在我家宅子里头躺着呢。”   ——自断肋骨?   明明是被小花一尾巴抽折的!   林溯身边的男人瞥了她一眼,心中冷哼。   ——说得楚留香好像真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似的。   似是收到了他的眼神,林溯耸耸肩,无奈摊手。   “没办法,我若是不来,恐怕这个楚香帅为了表示‘诚心’,得从我宅子里头躺个一年半载的。虽然骨头断了是小,可一个不小心死在我那儿事儿就大了。”   “所以,我来了。”   “不知,贵庄里是香帅的哪位朋友得了重病啊?”林溯淡淡地问。那神情,就好像街上的人遇到邻居,十分自然地问一句“吃了没有啊”。   “看五人精神抖擞的样子,也不似得了重病。若是病好了,我就回去了。毕竟,香帅的骨头我还没接呢。”   五人:“……”   林溯说的话,十成里头有九成不能信。可剩下那一成可信的,却也让人不是滋味儿。   他们今日齐聚在山庄门口等的就是楚留香,为的就是取他性命。   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要取性命的人,竟请来了林溯给他们的老友治病。   五人齐齐觉得脸上一疼。   见林溯好似真的转身要走,连忙叫住——“且慢!”   那矮胖老头儿最先收了剑,态度热情不少。   “阁下能来,实在太好了。快快请进!”说着,他便侧身,引林溯进门,“吾友已经卧床不起三月有余,多名大夫都未曾诊出病因。劳请医仙移步。若是能治好吾友,在下感激不尽。”   他说完,剩下的四人也收了剑,两两向一旁侧了几步,让出门口。   林溯撇撇嘴,与身侧的男子对视一眼,抬步上前。   刚进大门,一对男女迎了上来。   其中,那柔媚看上去且病弱的女子朝林溯微微俯身施礼。   “见过姑娘。”   “……” 第116章 心药为剑   林溯今日来苏州李家, 多亏了楚留香这个“好友”,听闻李观鱼病重卧床, 特地拖着断掉的肋骨, 请到了极负盛名的“活人不医”为其医治。   不过, 林溯来了是真, 是不是楚留香“请”来的,还有待考量。   “见过姑娘。”   一进翠拥山庄的大门,碧绿罗裙的女子便朝林溯道。   林溯顿了一瞬,而后扯出个笑容:“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无眉啊。”   遇见柳无眉,纯属意料之中。她方才的停顿,只是为了压下心中某种冲动。   ——抄起翠笛就戳过去的冲动。   “年前一别,杳无音讯。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过得,可还好?”   说这话时, 林溯的语气和表情都已十分自然了。仿佛真的是遇见了熟人, 寒暄两句。   柳无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林溯的脸上, 见她并无愠色,勾起个笑容,柔声回道:“回姑娘, 自是不差的。”   林溯淡淡点点头,并不想再“叙旧”。于是, 她把视线转移到了柳无眉身边的男人身上。   “这位是……?”   “这便是奴家的夫君了。”柳无眉挽上男人的胳膊,“亦是此地的少主人——李玉函。”   李玉涵是李观鱼的儿子。他的穿着并不华丽却质料上成裁剪得体,看上去像是位内涵深厚的世家公子, 光华耀眼却丝毫也不外露。与柔媚的柳无眉并肩而立,当真是珠连璧合,令人艳羡。   谁能想到,这对好似世家贵族的夫妇,竟是江湖剑客李观鱼的儿子和媳妇呢?毕竟,他们身上所体现的都是雍容的贵气,一丝江湖气也无。   “哦,原是李前辈的公子。失敬失敬。”林溯客套道。虽嘴上说着失敬,但语气和神情完全没有半分诚意。若是心气儿高的人,说不定因此就被得罪了。   可是眼前的李玉函却带着浅笑与林溯打过招呼,谦逊着连道“哪里哪里”,“久仰久仰”。接而柳无眉也伸出玉手,捂嘴而笑。   “姑娘折煞奴家夫妻二人了。所结交之人,皆是江湖风云之辈。譬如您身边这位。”柳无眉美目流转,望了眼林溯身侧的男子,“奴家的夫君自是万万也比不上的。哪里当得起您一句‘失敬’呢?”   林溯和柳无眉你一句我一句的,为其引路的矮胖老头儿一句没听进去。只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门口风大,容易受寒。世侄,你夫人身子不好,快快领她回屋吧。若有什么话,待林神医给你父亲诊病过后再说也不迟。”   矮胖老者都这么说了,李玉函和柳无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称了声“是”,李玉函便带着柔弱的爱妻回房避寒了。   目送两人相依离去的背影,林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   方才矮胖老者说得已经很明白。她此次来是给李观鱼治病的。可是这李玉函仿佛只听到了后半句,依言带着媳妇儿回了屋子。   这个李玉函,是对林溯的医术十分相信,笃定她会治好李观鱼,还是在他眼里,“媳妇儿受寒”要比“重病的父亲”的分量更重呢?   林溯观矮胖老者眼底的神色,心中嗤笑一声,不作他想。   一路来到李观鱼的院落。这院子里的摆设极为简单,无花无草,只有个纳凉的凉棚。最东边的墙角有颗两人环抱的柳树。它孤单单地立在角落,无数枯黄的枝条垂落至地面,上面竟一片叶子也无了,树下满地的落叶,寂寥而又萧索。   林溯的目光不禁在这颗柳树上停了停。   今年的新年虽比往常冷了些,但最冷的冬月已经过了。而柳树又是耐寒,落叶也就罢了,怎的连枝条都是毫无生机的枯黄之色?   都说物似主人,难道……   里头的李观鱼也同这外头的老树一样,毫无生气了吗?   转念之间,林溯已经进了房门,直达卧室。   林溯终于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剑客。只可惜,这位剑客已经不能起身会客。否则,她也不会被那矮胖老者一路引到卧室来。   “吾友。”矮胖老者在床边俯身低唤一声。然而,他并没得到任何的回应。   虽然卧在床上的李观鱼醒着,但又好似未醒。他睁着眼,直直的看向上方的窗幔,神魂还在千里之外游荡。   “哎——”   矮胖老者长长的叹了口气,侧身让出位置,示意林溯可以自行问诊了。   李观鱼的年纪虽然大了,不过面容看起来倒是还算年轻。只是他的脸上透着着颓废、疲惫,眼窝凹陷,眼底青黑,双目更是说不出的呆滞。整个人好像只剩下一具躯壳,没有灵魂,也没有了生机。   观他的第一眼,林溯便觉得此人已是油尽灯枯了。   她的面色沉了沉,坐在床边的圆凳上,撩了撩袖袍,伸手为其诊脉。   片刻后,她稍有意外地挑挑眉,随即深深地看了眼床上的病人,收回了手。   “林神医,怎么样?”矮胖老者一见她收了手,便急切地问道。   闻言,林溯笑笑,回给他两个字:“可治。”   这两个字一出,矮胖老者顿时送出一口气。   李观鱼的身体比他面色所体现出来的要好得多。起码不是大限将至,油尽灯枯。   至于为何一个体格健硕内功护体的剑客会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现在看来,只有一个原因了。   林溯写好方子,拿起来后过了一眼,便递给身旁眼巴巴地等着方子的矮胖老者。   “李前辈身子孱弱,目前受不得银针刺穴,先喝汤药调理,七日后便可施针。”   对于林溯的话,矮胖老者连连称“是”。只是……   他在下意识扫了眼方子后,面上轻松的神情便僵了僵。   林溯看出此人的转变,挑眉问道:“前辈是否还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   矮胖老者仔细看了看方子,迟疑道:“林神医,老夫不精通医术,但也略懂一些药理。这其中有好几味药材,虽说不难找,可是其药性……是否……猛了些?”   说“猛”,还是含蓄的。行走江湖,日子久了,不会医术,也稍微会涉猎一些以图防身。林溯开的这方子,其中好几味药材虽说用量微乎其微,可这…用得再少它也是毒’药啊!更别提好几味毒’药都混在一起。   闻言,林溯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药不下得‘猛’些,不好医治啊。”   “毕竟,除了调理身子外,还要把李观鱼前辈身上的毒给解了不是?”   矮胖老者:“!!!”   ——你说啥?!   ……   导致李观鱼卧病在床的原因,并不是中风或是练功时的走火入魔。虽说脉象确实很像,之前来看诊的医者也都被糊弄过去。但实际上,李观鱼是中了毒。   为何林溯能如此轻易看出呢?   也是巧了。   还记得大漠时她调制出的最后总在了石观音身上的半成品吗?李观鱼现在中的就是此毒。虽说下毒之人把这半成品改了改,加重了几味麻痹神经的毒’药,但还是被林溯给发现了。   怎么说也是出自她手的东西,除非是被改得面目全非,不然她不可能不认得。   ……   半个月后,楚留香拖着他半好不好的肋骨来到了翠拥山庄。此时李观鱼体内的毒素清得七七八八,身子也没那么虚弱了。可让人意外的是,他气色虽然好了不少,可依旧是木木地躺在床上,双目望着床顶。   楚留香见了,心中不免伤感。当年与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并驾齐驱一大剑客李观鱼现今竟落得了这个样子?他有些难以置信。   “李兄?”楚留香唤他一声。   李观鱼呆了半晌,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动了动嘴唇。他像是想说什么,但好像话到嘴边又忘记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他那双眼睛在看到楚留香时,依旧那么呆滞。   这半个月来,林溯已经把李观鱼体内的毒清了十之八’九,虽然毒素侵蚀了他的身体,可是依照他的内力,行动自如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那李观鱼为何还是这般模样呢?   中风?怎么会。   “又一个得了心病的病人?”林溯扬眉,轻笑一声。双眸瞥向楚留香,目光凉凉。   “香帅还真是看得起我。”   “……”   楚留香摸摸鼻子,没敢说话。   “心病?不知可否有法子救救吾友?”矮胖老者心中担忧,虽然问出,他自己却也不抱希望。   不管通不通医术的人都知道一句话——心病还需心药医。   而李观鱼的心药,又哪里是那么好求的?   想起那爱妻如命的李玉函,矮胖老者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溯沉吟半晌。在矮胖老者都要放弃时,抬眸问道:“听闻,李前辈当年可是与薛衣人齐名的剑客?”   “是。”矮胖老者点头,与有荣焉。   “如此,还请取他的剑来。”   林溯这话,让老者眼前一亮。李观鱼是个剑客,对他来说,能有什么,比剑还合适做“药”的呢?   片刻之后,矮胖老者亲自把李观鱼的剑呈上来。这是一把很华丽的宝剑。剑鞘上还镶嵌一颗鸽蛋大小的宝石,华丽夺目。   林溯垂眸伸手握住剑柄。“噌”地一声,宝剑出鞘。   而让人失望的是,剑鞘里头的剑与其外表相差甚远。在出鞘的那一刹那,并没有想象中的剑光,长剑通体黯淡无光,毫无宝剑的灵气,只剩一块凡铁。   主物相通。李观鱼心底已经没了生气,他的剑便没了灵气。   如此这般……林溯执剑,横起在眼前,她伸出手指弹了弹剑尖,一股带着生机的内力从她白玉般的指尖涌出,笼罩了整个剑身。顿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剑鸣。   躺在床上,行将就木的李观鱼突然动了动手指。林溯像是早有所料,转过身,像是扔垃圾一般,把手中的长剑往床上扔去。   只见刚刚还看似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李观鱼上半身好似直接从床上弹起一般,直直地坐起身。他头也没动,只一伸手,便握住了剑柄。而现在,他才缓缓转过头来。原本呆滞无神的浑浊老眼,此时现出一道的利芒,好似剑光。 第117章 脑子需要治疗   “什, 什么!?”   得知父亲痊愈,李玉函先是一惊, 而后似是松了口气, 但又像是大势已去的样子, 颓废地坐回身下的椅子。一时间,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复杂至极。   李观鱼痊愈,身为儿子,自然是会欣喜的。可前提是,导致李观鱼重病卧床的毒’药,不是他亲手所下。   李玉函现在只觉着心中有块巨石压下,他想了又想,最后朝深爱的妻子柳无眉道:“眉儿,我们…先离开山庄一段时间吧。”   这句话说得委婉, 翻译过来的直接意思就是——老婆, 要不咱们跑吧!   虽然李玉函干了这么坑爹的一件事, 但是老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嘛。李玉函他爹李观鱼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宠爱得很。   李玉函想的是, 先跑路,等过一段时间老爹气消一消, 火气没那么旺了,再回来跪求认错什么的。反正他爹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肯定会原谅他的。   呵, 还真是有恃无恐呢。   不过,李玉函想得挺好,那柳无眉也得同意才行。   柳无眉一听李玉函这么说,直接柳眉一竖,娇喝道:“不行!”   “为何?”李玉函瞪大眼睛。   这是他想出的最好的权宜之计了。如果不跑,按照他爹的性格,肯定会给他打得半死的。   他男子汉大丈夫受着伤还没什么,主要是柳无眉肯定也逃不了责罚。李玉函光是一想,心肝儿就疼得不行不行的。   可是,柳无眉是绝对不会同意跑路的。因为……“楚留香来了。”   “眉儿~”李玉函无奈劝道,“我知道你急于取楚留香的性命。但父亲已经痊愈,楚留香现在虽来了翠拥山庄,却不是那么好杀的。”   柳无眉不赞同李玉函的话。“虽然公公的几位好友没能取得楚留香的性命很是可惜,但是他在之前的逃亡中受了重伤,实力消减不少。如此良机,怎能错过?”   “可是,父亲他……”李玉函面露苦色,十分为难。   “夫君慌什么?”柳无眉轻挑嘴角,眼波流转,又娇又媚,看得对面的男人一阵失神。   “公公身中奇毒不假,可毒以不是我们的,二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有谁能证明,公公身上的毒,是我们下的呢?”   “这……”   ……   这夫妻俩想得倒是挺好,抱着侥幸心理留了下来,准备暗中买凶,趁机投毒,来要楚留香的命。   可是李观鱼痊愈的第二天一早,李玉函这个“乖”儿子还没带着媳妇儿去给当爹的李观鱼请安,他爹就派人来“请”他了。   “李叔,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被两人架着胳膊拖走的李玉函一脸懵逼。   李玉函口中的李叔,是李家的管家——李寻鱼(李寻欢:???)。   这管家可了不得,他可不是什么下人,而是李观鱼的亲堂弟!当年也是同李观鱼一起闯荡江湖的人。虽然他不用剑,但那一手隔空点穴的手法了得。   方才李管家一进李玉函夫妇所住的院子,一个照面,手指一弹,便定住了李玉函。而后大手一挥,身后跟着的两排人走出两个孔武有力的属下,一左一右架住李玉函,直接把人拖走。   而对于李玉函一脸懵逼的问话,李管家则是耷拉着眼皮,淡淡道:“等到了大哥那里,你就知道了。”   “我爹他……?”李玉函咽了咽口水,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他已经知道……不!绝不可能。   ……   楚留香来翠拥山庄的第二日早,从自己的房间走出,去探望痊愈的李观鱼。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李观鱼现在已经不在养病的院落。   有眼色的下人见楚留香扑了个空后,上前提醒:“香帅,老爷一早便带人去主院了。”   “主院?”楚留香微微一怔,而后朝那人微微一笑,表示知晓了。   在贴心的下人问他需不需要引路时,楚留香从善如流地点头应下,并且有礼地道谢。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一个下人,而态度敷衍或者冷淡。   翠拥山庄占地不小。在过了一大一小两个园子,三条长廊后,楚留香终于来到了李观鱼所在的主院。   还未走近,一声声男女混杂的哭求和沉闷的击打声便入了灵敏的耳朵。   他微微驻足,摸了摸鼻子后,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进了院子。   一进院门,楚留香便看见院中跪着的一对男女。好似做了什么错事,他们跪在李观鱼面前,一声声哭求着原谅。   楚留香眼尖地看到了林溯和东方。虽然他们只是离得中心点远远的站在左侧,但谁让两人都是那种会引人瞩目的那类,尤其是东方。哪怕头顶的柏树投下了一片阴影笼罩,也遮掩不住此人的光芒。更何况,他还换回了自己标志性的大红华袍。   见两人神色淡淡,他收回视线,看了眼院中正上演的“家庭伦理大戏”,再度收回视线,而后摸了摸鼻子,默默地朝林溯和东方所在的地方走去。   楚留香一进门,林溯便发现了他。只不过她没有动作。现在楚留香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她才抬眸,与东方对视后,两人才一齐转眸,淡淡的扫过来一眼。   而楚留香,嗯……我们的楚香帅的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地用手臂内侧碰了碰肋骨。   ——好吧,刚才两位大佬的意思貌似是:“别过来,不带你玩儿。”   楚留香:“……”   ——行吧(委屈巴巴)。   然而这三人只见的小小互动,只是一瞬间而已。楚留香的到来,丝毫没有让深陷“家庭伦理大戏”的男女主人公“出戏”。倒是李观鱼发现了他,不过他此时正在盛怒之下,只想先解决了眼前的事,再来招待友人。   楚留香凑到离林溯和东方不远不近的地方,听了两耳朵,便瞬间明白了这“家庭伦理大戏”的爆发点。   原来,今日李观鱼特地来主院,把李玉函夫妇叫来,是要让儿子休妻!   休妻的原因,楚留香大致知道些,而让他震惊的是——李玉函夫妇竟然给李观鱼下毒!!!   这事,楚留香是不知道的。震惊扼腕之余,他不禁轻叹口气,心中惋惜。   李观鱼李老前辈的独子,怎么说也算个世家公子了。而让人无法想像的是,他这样的一个世家公子竟会爱上柳无眉这般表面柔弱,把病态美诠释到极致内里却心狠手辣,为了解自身的毒无所不用其极的女子。   林溯也皱起秀眉,看向李玉涵。相比楚留香,她知道的更多。这个男人,为了他的爱,他的爱人,明里暗里做了许多自己曾不屑一顾或是深恶痛绝的事情。他明知是错却仍一错再错,可悲又可恨。而柳无眉,也因这份“爱”而更加的肆无忌惮。   或许,这对夫妻俩,都得了病。   心病?   不。   林大夫觉着,这两个最需要治疗的是脑子。 第118章 教主又傲娇了   “我不!”   “你……你再说一遍!?”李观鱼怒发冲冠, 他深吸一口气,藏在袖中的手动了动, 最终还是没有拔剑。   李观鱼这般样子, 李玉函自是心中发怵的。但一想到自家爱妻, 他便又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油然而生。   “爹, 当初我与眉儿情投意合,结为夫妻后更是恩爱非常。眉儿只是身子无所罢了,更是没犯七出之罪任何一条。我为什么要休妻?爹你为何一定要拆散我们!”   李玉函原本是跪在地上,现在则是站起身来,把柳无眉护在怀里,朝自己的亲生父亲悲愤咆哮。   “反正我绝不会休了眉儿的!爹你死心吧!”   “闭嘴!”   李观鱼大怒,只觉着掐死李玉函让他回炉重造的心都有了。他一把夺过管家手里用来施行的鞭子,“啪”地一声抽了过去。   “你这个不孝子!”   这一鞭子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的,哪怕李观鱼现在是大病初愈, 身子还虚着, 这一鞭子下去, 也能把李玉函抽吐血。   “爹爹手下留情!”柳无眉连忙相劝。见已来不及,她惊呼一声:“夫君!”   而后便瞬间起身来到李玉函身前,用她娇小的身躯挡住即将落下的鞭子。   不管是出于本心还是苦肉计, 柳无眉这般举动确实让李观鱼微微诧异。   然而,李玉函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爱妻受这一鞭呢?   “眉儿!”   李玉函把柳无眉拥在怀里, 抱着他一个转身。“啪!”地一声,鞭子狠狠地落在他的背上。   “唔!”李玉函踉跄一步,嘴角溢出鲜血。他的背上, 也浮现出一道淋漓的血痕。   “眉儿,你没事吧?”逼回喉咙中涌出的大半腥甜后,他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这话。   李观鱼看着拼命护住爱妻的儿子,眼底的疲惫渐渐盖过怒火。叹了口气,扔下了手中的鞭子。不知为何,在他叹气过后,仿佛一瞬之间苍老了二十岁。神态上真真如同了年入古稀的老人。   “夫君。”柳无眉微怔,而后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渐渐红了眼眶。   她方才确实有用苦肉计的心思,可她没想到李玉函会瞬间反应过来,宛如本能一般地护住自己。   ——这个男人……   “……呃!”心下的感动才升起,柳无眉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面色微变。随即席卷而来的,是能摧毁她意志的毒’瘾。   “……啊!”柳无眉软倒在李玉函怀里,额头上冷汗溢出,脸色苍白,神色恐慌。她牢牢地揪住李玉函的衣领,仿佛是溺水之人拽住了救命稻草。   “夫君!夫君救我!”   “啊!!!”   毒’瘾发作,定是不好受的。   “眉儿!眉儿你怎么了!”李玉函瞬间红了眼框,心如刀绞。   李观鱼等人也是微微诧异,管家看向李观鱼,眼神带着询问。而后者却是面带沧桑的摇了摇头。   “痛!好痛!好痛啊!”柳无眉此时已经放开了李玉函,蜷缩在地上。   ——痛!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在痛,剧痛!从头顶到脚尖,从皮肤到骨头,每一处都没有不痛的地方!   “给我药!给我药!”   柳无眉只觉得全身上下的皮肤里都有虫子在爬,又疼又痒,然后这些虫子开始钻进肉里、骨头里。   这种疼痛感是从骨头里出来的,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如蚂蚁在啃食一般,柳无眉开始不停的扣身上疼痛的地方,恨不得把皮肉抠破,把骨头打碎捻出这些虫子。   李玉函自然是不能眼看着柳无眉自残,他单膝跪下,一手把柳无眉紧紧地揽在怀里,一手牢牢抓住他的一双手腕。   “眉儿!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他连连亲着柳无眉的额头,柔声安慰。   “不!不要!”柳无眉大叫摇头,不断挣扎,泪水横流。“给我药,给我药!我要死了!我快死了!”   如果还有“药”,李玉函早就拿出来舒缓柳无眉的疼痛了。可是这“药”因柳无眉病发得越来越频繁,已经用没了。况且这两日能换取解药的楚留香近在眼前,他们的心思都去想怎么取他的性命了。谁还去想那只能暂时舒缓疼痛的“药”。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李玉函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抱起柳无眉快速掠到林溯面前。   “救救她,救救我的妻子。你一定有解药的对不对?”李玉函面带希翼,恳求道。   旁观许久的林大夫微微挑眉,而后淡淡道:“抱歉。没解药,也救不了。”   “为何?!”李玉函竟然开始质问:“你是医仙林溯,沿海的奇毒都能配出方子,为何眉儿身上的毒,你连看都不看,就说没有解药?!”   对此,林溯只是施舍了柳无眉一个眼神,勾起嘴角略带冷意地笑道:“罂’粟之毒,本就无药可解。你们难道不知?”   “不可能!不可能的!”柳无眉忍着剧痛,大声反驳。“你没有解药,不代表别人没有!”   “夫君!”柳无眉抽着冷气,浑身颤抖着却一把手死死拽住李玉函的袖口。“杀了他!杀了楚留香,有了他的人头,我就能换解药了。”   闻言,李玉函看向楚留香,眼中闪过阴霾。只听他到了一声——“好。”   ——呦!   林溯又是一挑眉,看向楚留香,无不幸灾乐祸。   楚留香:“……”   ——本香帅摸了摸鼻子,表示不想说话。   而楚留香脸上的尴尬之色刚刚浮现,便脸色猛然一变,瞬间施展轻功,闪身到五米之外。   发生了什么?   众人齐齐去望方才楚留香所处的位置,原来不知何时,一名下人打扮面容普通的小厮悄悄凑到了他身后。在李玉函扬言杀他之际,小厮?不,这杀手便动了手。   幸好楚留香近两年的倒霉事儿比前几年加在一起都多经历的多,生死一瞬间的感觉铭记于心。若是换做刚获“盗帅”之名的楚留香,或许还真栽在了这里也说不定。   杀手暴露,身为李观鱼的堂弟,负责翠拥山庄一切的李管家微微一惊,面露惭愧。   “这不关你的事。所那个逆子有心,自是会想出办法瞒住你。”李观鱼道。他虽老了,却没老眼昏花。方才那杀手攻击楚留香之前,李玉函可是做了个类似“进攻”的手势的。   李观鱼负手而立,面对眼前又一个个下人打扮的杀手在自己的山庄与楚留香厮杀而面不改色。他招招手,让下人们不要做无用功,上去送死。而后给身边的管家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拔剑上前。   仔细数了数,这杀手竟有二十人!   能有能力来杀楚留香的杀手,价位一定不少。   好大的手笔!   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林大夫看着楚留香被二十个杀手围攻,一点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反而在数清了人数后心底换算了一下,然后扭头朝身边的东方道:“没想到楚留香还挺值钱的。”   闻言,东方教主纳罕地看了眼林溯。不懂这人要表达什么意思。   只见林大夫一下一下地拋着手里的翠色竹笛,啧啧摇头,看上去颇有遗憾。   “上回去大漠,我怎么就忘了找他要保命钱了呢?”   东方:“……”   东方听后本来是勾起嘴角,而后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沉下脸来。   林大夫心头一跳,手一抖差点儿没接住笛子。“……你(又)怎么了?”   “你缺钱?”   “是啊。”林溯点头。   ——房子都买不起,可不缺钱嘛!   然后,林大夫一脸纳闷儿地见我们东方教主的脸色更黑了。   “哼!”   这是来自东方教主的冷哼。   ——当我死的吗?   面对林大夫询问的眼神,东方教主只是甩了个冷脸给她。然而,心底却在默默盘算着日月神教的流动资金和自己的小金库有多少。   男人啊,你的名字是善变。   教主啊,你的属性是傲娇。 第119章 男女混合双打   二十个杀手围攻楚留香会发生什么?   如果是在翠拥山庄里, 那么答案便是什么也不会发生。   林溯到来此地第一天在翠拥山庄门口遇见的几人突然出现。他们齐齐动手,结成剑阵, 手中的剑相辅相成, 威力大增。落入他们的包围圈中, 没有一个活口。   只是少顷, 二十个杀手死得死,逃得逃。   林溯微微摇头,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可惜”。   ——可惜了。   可惜这白花花的银子;可惜了这几条人命;亦可惜了李观鱼耗费十数年精力所成的剑阵,第一次启用,试阵者竟然是注定无名的杀手们。哎……牛鼎烹鸡啊。   几名剑客面色亦是没好到哪儿去,显然他们心中与林溯所想的差不多。   如狂风扫落叶一般解决了二十名杀手后,面对楚留香的抱拳他们只是倨傲地颔首示意。而后齐齐看向翠拥山庄的主人——李观鱼。   “……”   楚留香收回手,摸了摸鼻子。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也是,他哪有那么大的脸去请这几位剑客出手?人家来此, 分明是看在此地主人的面子上。   “劳烦吾友击退宵小, 老夫在此谢过。”李观鱼郑重道。   “哼!谢的话说得有点儿早了。”其中身材瘦高的剑客哼了一声, 而后瞥了眼似是待愣住的李玉函,冷然道:“你还是先处理好家中琐事再来谢过吧。”   语罢,那人提剑便走。其他人亦是深深地看了眼李玉函, 也随那人离去了。看那方向,应是回了他们在翠拥山庄的住处。   “哎, 你们……”林溯刚来翠拥山庄时为她引路的矮胖老者倒是没动,但见几人头也不回,不由得回头望了望李观鱼, 而后又去看几人的背影。   头转来转去,最后矮胖老者看了眼李玉函,深深地叹了口气,朝李观鱼道:“唉……吾友,你先处理家事,我等在老地方等你。”   说完,他便追上方才离去的小部队。边走还边念叨着什么。   林溯运功于耳,凝神听了听,竟是笑了出来。   那离去的几人中,矮胖老者正叨叨着那最先离开的瘦高剑客:“你这个又臭又硬的驴脾气怎么又犯了!小辈还在场呢,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老李留。”   只听瘦高剑客一声满含不屑的冷哼:“面子?他儿子诓骗我等击杀楚留香时可曾想过我们的面子?”   “本以为楚留香是害得李观鱼那货卧床的人去给他报仇,结果人家好心好意地请来了大夫。一个杰出的后辈差点儿因误会死在我等手上,还是联手!若是此事成真,别说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闻言,矮胖老者也是面带窘色。“此事是玉涵侄儿不对,回头说说老李,定要他好生教导。”   “教导?”瘦高剑客又是冷哼一声,“都快而立的人,还谈什么教导?”   其中一人也开始出言相劝:“孩子好好教导,总会变好。你对玉涵侄儿的偏见未免太大。”   对李玉函有偏见?不!人家有偏见的对象明明是李玉函他爹,李观鱼。   “吾等习剑之人,既然已摸到剑道的大门,就应好好参悟,不应有二心。他倒好,还娶妻生子,弄了个破山庄。那么好的精力与时间白白浪费在成家立业上面,活该他打不过薛衣人。生出的孩子也不如薛衣人那个纨绔儿子。”   ——虽说薛斌也是个扶不上墙的,但起码脑子还算是个好的。   “起码人家有娇妻相伴了二十多年,最后还有人养老送终。哪像我们,决然一身,百年之后,连个烧坟头纸的子嗣都没有。”   “……哼!”   ——这是来自大龄单身狗的愤慨。   听了这对话,林溯心中对这几人的印象不免鲜活了几分。   这些个前辈们的相处模式,倒也是有趣。   林溯不免想到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也不知二十年后,他们会不会也是这个相处模式。   一想到西门吹雪娶妻生子叶孤城冷眼抱剑的样子……林溯便不禁轻笑出声。   “逆子!”   林溯跑到天边儿的思绪被这一声怒喝打断。她抬眸去望,只见李玉函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型圆通般的暗器对准楚留香。扣动机关,眨眼之间,数十,不数以百计的细如牛毛的银针泛着幽光飞射而出。   此时楚留香所站的方位有些特殊,他的斜后方,便是林溯和东方两人。淬着剧毒的银针似是织成了大网,不仅飞向他,还锁定了林溯与东方。   楚留香离得最近,已经看清了这些暗器的轨迹。若单单只是闪身躲开,凭楚留香的轻功自然会轻易做到。楚留香离得最近,已经看清了这些暗器的轨迹可是这暗器发射出来的细针是由数个扇状组成,三人距离太近,这细针就像一张大网撒过来,牢牢锁定前面这三条“鱼儿”。   扇形的暗器攻击有两个方法可躲。一是真面迎上,快速闪到发动暗器者的两侧,那便是攻击的盲区。二便是迅速后退,待扇形排列的暗器两列只见的空隙越来越大,最后便可轻松从空隙中躲过暗器的攻击。   但是,不管是方法一,还是方法二。躲避的人都是具备绝高的轻功为前提才可实施。   而这里轻功最好的……   人的思维在高压之下是会运转得极为快速。千钧一发之际,楚留香心中叹了口气,准备用手中的折扇拦截一部分细针,以求得到一丝空隙,而后迅速掠上,出手制止李玉函将要发动的第三轮暗器。   楚留香动了,然而,有人比他动得更快。   只见一道眼睛根本来不及不准的紫色身影化作一道鬼魅似的流光,瞬间闪到楚留香身前。   “林……”   楚留香才刚出一个话音,连“林”这个字还未说完整,便被身前的人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一个侧蹬腿。猝不及防又不曾防备之下,楚留香眨眼间便被一脚踹出三米开外。   而本应射在他身上的飞针,也被一道寒芒击落。倒不是没有漏网之鱼,而这遗漏的几根飞针,楚留香完全可以轻松地一扇折扇便拦截住。   待脚再着地,楚留香已经退到了安全范围内。可他没想过松口气,而是喊出方才没有说出的话:“林溯!”   “我说你不仅碍手碍脚,怎么还唠唠叨叨的?”林大夫张口便是一句话怼了过去。然而在说话的这么一瞬的功夫,她手中的翠笛快速武动,连着一片残影化作一团圆形的碧玉护盾。   “叮当、叮当……”利器撞击的声音不断想起,皆是飞针被拦截并且击落的声音。   林溯面无表情,一双墨色的眸子却极亮。因为她眼中时不时便清晰地映出面前飞射过来的银针。这银针映到她的眼里,便成了道道含光。   李玉函大惊失色。他从未想到林溯除了医术外,武功境界也是如此让人惊诧。   他里林溯最近,所以能清楚地感知到,林溯之所以武动手中的竹笛便能拦截飞针不是因她的手速快到了极致。毕竟飞针是暗器,还是百余针瞬发攻击。就算林溯有四只手,也不可能拦截。   也因如此,李玉函才会如此震惊。因为,林溯能成功截住飞针的原因太过于让人意外!   ——她竟然用外放的内力化为了罡气?!   她的内力该有多深厚,该有多恐怖?!   李玉函因吃惊而导致手上迟疑了一瞬,也是这一瞬,让林溯抓住了机会。李玉函第四发也是最后一发飞针最终还是没能发射出来。因为在他扣动机关开关的那一瞬间,林溯手中的翠色竹笛已经探到他的手腕。   只是看似不经意的触碰,李玉函便感觉拿着暗器的右手瞬间麻痹失去知觉。手中的暗器无力再握,垂直落地,李玉函连忙换左手去接。   李雨涵的反应不可为不快,可惜的是——有人比她更快。   在李玉函的左手将将要接到暗器只际,林溯闪身上前,再次化作紫色的魅影,而后一脚把人踹得倒飞老远。而那暗器,也在落地之前被她伸手接住。   林溯这边完美落幕,东方那边方才亦是十分精彩。   林溯只制止了李玉函再次发动暗器,可方才从她身侧贴身而过的飞针却是一根未拦。飞向她原本站立的地方——东方所在之处。   方才的罡气那般无坚不摧,为何不连两侧的飞针一并扫除?要知道,她原本那里还站着一个活生生呢人。   然而,这样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面对飞射而来的细针,东方教主只是微微抬眼,似轻蔑又似嘲讽般的勾了勾唇角。紧接着,他整个身影好似雾化了一般,化作虚幻的淡淡烟雾。等再次凝神去找,他已经出现在了李玉函左侧。   教主大人抬起他尊贵的脚,一脚踹上李玉函的腹部。巨大的力道把他踹离原地,倒飞出去。   “噗!”李玉函一手撑着地面,另一手捂住腹部,“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   ——这怎么可能?!   他脑中不断徘徊这句话。   不禁抬头去望方才自己所处的方向。   此时林溯已经站在东方身侧,与其并肩。二人面色淡淡,神情冷漠。   楚留香摸摸自己被林溯踹到的部位,竟心声庆幸。   还好他方才只是挨了林溯这一脚。   否则……   ——男女(夫妻?)混合双打了解一下。 第120章 林大夫发威啦   李观鱼为何病一好就强制性地勒令李玉函休妻?   他真如李玉函所担忧的那般, 知道了毒是自己的儿子所下的?   不,这事儿他根本一点也没去想。也是, 有那个父亲会怀疑自己的孩子呢?哦, 皇族与世家的某些父子不算。   哪怕心中隐隐的有了预感, 却也不敢去细想。唯恐让他得到的真相不是自己想要的。   而后来李观鱼得知的事情, 对他本人的打击也不小。   李观鱼怎么也想不到,他养了近三十年的,一直都是谦逊。温润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去欺瞒他的老友,让他们联手去杀一个无辜的人。并且,这个人还是名满天下的盗帅楚留香!   也是因为李玉函请李观鱼的五位老友,去杀那与他并无什么交集的楚留香,实在是没有道理。遂他动用关系查了查。   可是, 这一查不要紧, 画眉鸟这一身份, 柳无眉并没有刻意去隐藏。知道画眉鸟的人,在见过她本人后,都会有这一联想。而且她披上画眉鸟的马甲就是为了哪天反扑石观音, 还有算计楚留香。于是,他们两口子披着画眉鸟的皮所做的“风光事迹”全都被翻了出来。   当父母的往往有一种通病, 那就是——“我家孩子好好的突然学坏了,肯定是别人给带坏的!”   所以,李观鱼把怒火大部分转移到了柳无眉身上。   在李观鱼看来, 李玉函确实是遇到柳无眉后开始“学坏”的。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李玉函意志坚定,是个真正谦逊纯善之人,又怎么会受了柳无眉的“影响”呢?   说到底,不过是物以类聚罢了。   自知道柳无眉和李玉函所做的事后,从没有过任何来往的林溯来给自己治病,李观鱼心里十分清楚,人家上门不是来好心看病的,而是来问罪的。   所以李观鱼在他痊愈的第一时间,就摒弃了“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在主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让李玉函休妻。他这么做,除了真的要把柳无眉踢出李家族谱外,还有一半原因是做给林溯看的,向她表达了一个态度。   这事儿林溯林溯也清楚,所以她才会和东方在一侧冷眼旁观。   李观鱼的预想是好的,可是他完全没想到李玉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方才攻击楚留香也就算了(楚留香:……),可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李玉函还想要林溯和东方的命。   那样强烈而不掩饰的杀意太明显了。   在李玉函动手的那一刻,说实话林溯是感谢李玉函的。   她真的由衷感谢李玉函给了自己一个动手的理由,而不是还要在此事结束后和李观鱼扯皮。   林溯走近李玉函,她的嘴脸带着不明显的弧度,昭示着主人的愉悦。而东方的面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他瞥了眼脚下方才被林溯击落的细针。细如牛毛的针头上面泛着诡异的幽光,显然是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的。   东方面色更沉,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此时晦暗不明。他周身的气场浮动,垂在两侧的墨发发梢无风自动。林溯所有所感的眨眨眼,而后回眸去望身后离他三步远的东方。   只见东方右脚一跺,脚边的数跟细针被震起。而后它们由无形的力量掌控,不管是针尖还是针尾,在这无形力量的主人轻轻地摆动手指之后,全部对准了瘫坐在地上的李玉函,“咻”地一声,破空而去!   “阁下,手下留情!”   一声惊呼响起,李观鱼连忙闪身挡在自己儿子的身前,挥剑斩落这些致命的细针。   做完这些后,李观鱼明显是体力不支,以剑撑地,气息不稳。   “大哥!”李家管事担忧上前,想要扶住李观鱼,却被后者摆手拒绝。   按照李观鱼的实力来讲,方才的细针所说速度极快,但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狼狈。毕竟,东方只用了五成的力。看来,之前身上所中之毒,确实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而更讽刺的是,李玉函根本没有空关心身前为他挡下足以要了自己性命的攻击的父亲,他更关心的是已经没了哀嚎似是昏死过去的柳无眉。他方才中了东方一脚。那是东方盛怒之下的攻击,他现在身体里头的五脏六腑哪怕没有破碎,最轻也会被那一脚踹得移了位。   重伤的李玉函尝试着站起,两次之后他放弃了。半跪半爬地挪到了柳无眉身边,去检查她的身体情况。见柳无眉气息还在,只是痛昏过去后,明显地松了口气。   而后他把柳无眉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那般珍惜的样子,仿佛是怀抱着世界的珍宝。   这幅画面,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相爱的情侣遭受了他们这些恶人的毒手。苦情而悲伤。   “恶人”林溯微微挑眉,而后勾起嘴角,同东方一样,“嗤”了一声。似嘲似讽。   李家管事一脸怒容,震怒又失望。反观李观鱼,倒是闭上双眼,和楚留香一样,深深地叹了口气。后者唏嘘不已,前者沧桑悲凉。   气氛僵持片刻,林溯最先动了。她抬步走上前去,手中银光一闪,数枚银针出现在手中。   李观鱼握剑的手抖了抖,但最终却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这个老人看上去更苍老了。他头顶的头色,是那种看上去荒凉极了的花白,没有林溯那头雪发的半分华丽与生机。   见林溯走近,李玉函整个人明显在激烈地颤抖。可惜他已身负重伤,体内已经移位和轻微碎裂的内脏太过脆弱,已经经不起内力的运转。强行提气,恐怕只会内脏立刻破裂,命丧于此。   于是,这个男人只好紧紧地抱住怀里的柳无眉。他挽着背,屈着双腿,好似一只遇到危险的刺猬,蜷成一团,努力把柳无眉塞进自己最柔软的腹部,给她提供一处庇护。   待林溯走到李玉函面前时,他猛的抬头,迅速攻来的手掌被林溯轻松握住。就像是被扼住七寸的毒蛇。所有的反抗,都徒劳无功。   “啧,真是一点也不配合。”林溯淡淡地道了句好似抱怨的话。而后捶在身侧的手一翻,数枚银针打入他的穴道。使他动弹不得。   “你……”李玉函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音。   “……”李观鱼握剑的手亦是紧了又紧。   而东方与不知何时上前的楚留香就站在他的对面。前者漫不经心,后者一脸严肃。他们都在注意李观鱼的动静。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林溯的声音不小,说出的这话不仅是给李玉函听。且带着纳罕。   她出乎意料地没有为难李玉函,反而在用银针控制住他后,抓住他手腕的玉手轻轻一转,白玉般地指尖覆于脉上,竟是为他探了脉?!   “内伤这么重还想着运功?”林溯挑眉,“银针暂时稳住了你移位的内腑,你现在还是安静一下比较好。”   而后在李玉函并不领情的瞪视下,一针扎进他的后颈。后者先是瞪大眼睛,而后眼白一翻,不甘地晕了过去。   李玉函一失去意识,林溯便像是扔垃圾一般,随意地送开李玉函,而后把他怀里的柳无眉了出来。   相比李玉函,林溯对柳无眉的兴趣可是大得多。   她见昏迷中的柳无眉到此刻还在浑身抽搐,不禁摇头:“现在毒瘾还未退去,用量不可谓不大。”   虽面上看上去有些唏嘘,但林大夫心里头是满意的。   她又翻出几枚银针,玉手捻着银针快而准确地刺入柳无眉头顶或两侧的几处穴位。穴位一经刺激,方才失去意识的柳无眉悠悠转醒。还未完全清醒,全身的剧痛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啊!!!”柳无眉惨叫一声,彻底清醒过来。   “是不是很痛?”林溯语气轻柔,那双如水的眼眸,好似还带着担忧。与她嘴角温柔的笑意完全不符。   不!那笑意怎么可能温柔?   分明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魔鬼!这个人是魔鬼!   柳无眉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悔意。   自己当初怎么会因为她轻易(?)放过了石观音,便认为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一个医术稍微好些的大夫;心中带着些许太过理想化的善良慈悲,根本不知江湖有多险恶,在东方的羽翼保护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甚至明明在湖心亭那次明显的警告后心生报复,用谷内女子的死耍弄她、打击她、甚至妄图摧毁她?!   现在看来,自己那次做的只有一个意义——挑衅她!   显然,她成功了。   所以,这个人来宣泄自己被“冒犯”的不满了。   “!!!”   柳无眉颤抖得更厉害了。她浑身剧痛,但却不敢哀嚎出声。因为心中的恐惧牢牢地堵住了她的口。   ——比起痛,她更怕死!   柳无眉眼中浓烈的恐惧显而易见,惹来某人的一声轻笑。   若是今日的情形换做是在那日大漠的花海中,林溯定是会在盛怒之下扭断这只小鸟的脖子。   然而今非昔比。   林溯已经过了一鼓作气的时候。   算计她,间接毒害过她。   最后——还想毁了她的道心?   简直笑话!   林溯活了两辈子,虽然两辈子加起来也才二十多年,但谁让她是林溯。   一个死在游戏舱里,来到剑三世界后,短短一段时间就接受自己已经的死亡的事实,并且在来到这个瞎JB乱综的武侠世界后过得可谓说是风生水起的人,心理素质怎么可能会这么差?   又或者说,在刚出深山老林后就能“偶遇”童百熊并且施与恩惠,且在到了日月神教后短短几个月就能成为教众畏大于敬的对象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涉世未深……哦,不,是心存理想化善良与慈悲的小姑(圣)娘(母)?   万花谷里生长的的“花儿”从来都是食人花。哪怕是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奶花,里面的“花蕊”也是黑色的。   “每只万花都是切开黑”,这话不是没有依据的。这是每只万花必带属性,一辈子绑定的!   不仅“黑”,也不“单蠢”。   之前说过,林溯不是没脑子,她只是懒得动脑子而已。   她很忙,心思都扑在了医术、武功(和教主?)上面。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自己金贵的精力。   若不是柳无眉在大漠所做的事彻底惹怒了林溯,她或许只会置身事外,乐得去看楚留香被柳无眉坑得差点儿丢掉小命儿。   现今,柳无眉算是落到了她的手上。林溯不仅没有什么成就感,反而觉得索然无味。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精明且深知如何玩弄人心的画眉鸟,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连毒’瘾都不能忍受,怕死怕得要命的普通女人。   ——不过如此。   对她,林溯只有短短这四个字的评价。   林溯的心境可是经过系统的权威认证的。问鼎武林的大宗师,于她只是时间问题。   食物链顶端的食人花突然发现画眉鸟再怎么叽叽喳喳也是个“食草动物”后,失去了兴趣。   就像是人类,从来不把与自身相差甚远的渺小蝼蚁放在眼里。   两只小鸟互啄,或许更强大的那方会胜利。而在人类眼里,它的存在,只有“吃不吃?”,“养着玩儿?”的意义。   但,如何处置她呢?   毕竟,惹怒了“活人不医”,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杀了她?   不不不。   林溯还嫌脏了自己的手。   她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念至此,她手速飞快地在柳无眉身上刺入几枚银针,封住了她的痛苦神经。   见柳无眉渐渐从惶恐转变为“终于解脱了”的轻松和不解,林溯的神色看起来更满意了。   在柳无眉不解却依旧十分戒备的眼神下,林溯俯下身,一把按住柳无眉的瑟缩的肩膀。   “放心,我不会杀你。”林溯挑起她的下巴,唇角上扬,语气轻柔且意味深长。   “我甚至……还会治好你。”   然后,她会把这只苦命(?)的小鸟送去西夏,交到李秋水手中。   毕竟,李秋水的孙女儿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斗,虽说不会追究,但心有不快是免不了的。   石观音的弟子都是直接或间接死在柳无眉手下,那藏有一片花海的山谷也是她一把火烧掉的。   如此“罪魁祸首”,不拿出去给石观音和李秋水发泄心中怒火与不满,怎么对得起这只小鸟的精心设计出的一番“伟作”呢?   毕竟,当日一把火烧毁山谷的人是画眉鸟,对石观音下毒又下杀手的人也是画眉鸟。   若论功过,她最后还给石观音治伤来呢。   ——啊,她这么善解人意,想来李师叔和石观音也会开心的吧?   这样也就不用麻烦师父她老人家,让她安心带孩子了呢~ 第121章   二月初十, 翠拥山庄坐着马车而来的客人与主人家告辞。   许是因为这来客本就是不请自来,遂离开时也没得到主人的相送。   来时一辆马车两个人, 归去时便多了一位。   宽敞的马车内, 三名颜值颇高的男女环坐。   月白色长衫的男人望着眼前的紫衣雪发的少女, 他微微笑着, 含笑的双眼带着求知欲。而少女则是不想理睬的样子,无视他的眼神,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小桌上的糕点。反倒是她身侧身着大红华服的男子,面色不善地盯着对面的男人。那好看的桃花眼,都快凝出了冰刀子,一片片地去剜他的肉了。   这快化为实质的冰冷视线,某人自是感受到了。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为了表示自己没什么不可见的心思,问出了他好奇了半路的问题:“林溯, 那个断肠草, 真的有你所说的那般奇效吗?”   闻言, 林大夫斜过去一眼,淡淡地“昂”了一声。   楚留香又是摸了摸鼻子,有些费解。   真是没想到, 来翠拥山庄一趟,就这么轻拿轻放了。他还以为, 某人会在这里打闹一场呢。   林溯做了什么?   让我们把时间回溯到昨日。   在决定了柳无眉的去向后,李观鱼见林溯对自己的儿子好似没那么大的敌意后,便连连几番道歉。他的诚意十足, 看来还是没有放弃李玉函。   也是,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   而令人想不到的是,林溯竟然也顺水推舟,接受了他的道歉,且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并且客套着说“一切都是画眉鸟,与贵公子无太大关系”云云。   而后,林溯还为李玉函开了一张药方,并且帮助这可怜的老父亲拯救了一下李玉函的恋爱脑。   她拿出了一位药材。   这药材看似普普通通,像是兰花的半片叶子。而这叶子却有着神奇的功效。   “此药名为断情草。物如其名,服下后可斩断情丝。或许可解令郎的‘心病’。”   “心病”?   或许吧。   不管怎样,林溯把这药留交给了李观鱼,用与不用,都和她无甚关系。她只是负责开药的大夫而已。   反观李观鱼。他知道林溯的名声,也深知林溯没必要在揭过这事儿后,再来对李玉函下手。   他一脸郑重地朝林溯道谢,并且把态度放得低了不少。   曾经在江湖上叱诧风云的一大剑客,如今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向别人弯了腰。他此时不是那剑客前辈,而是一位年迈的父亲。哪怕这个儿子扶不上墙,不孝至极,甚至还差点儿把自己给作死,李观鱼还是狠不下心不去管他。   林溯这般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楚留香大呼意外。   他认识的活人不医林大夫,可是张口闭口都在怼人,自己不开心了,也绝对会让对方不舒坦的人。   ——她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楚留香根本想不通。   林溯做事有时候确实很令人捉摸不透。   与林溯所表现出的性格完全不同的事,她处事她很谨慎。或者说,她不是个万事做绝的人。   如石观音。若是按照林溯自身的喜恶来讲,她完全可以一个不高兴,在石观音中毒负伤后落井下石,再给补上一刀。不过是李秋水的一个孙女而已。李秋水的孙女又不是只有石观音一个!就算大佬真的来找麻烦,也有她同为大佬的师父顶着。相信她的师公无为子还会拍拍她的头,夸一句“干得好”。然后,去做一百年前没能做成的事——打断李秋水的腿!   再如楚留香。林溯和楚留香的交情算不上深。她又不看小说,没有对书中主角的好感加成。和楚留香交上朋友,不得不说是因为楚留香的个人魅力。而她当初选择和楚留香一同去大漠,是因为系统说如果她不去,楚留香十有八’九会死。   没人会眼睁睁地看朋友去送死,何况这个朋友还是楚留香。   而知晓楚留香利用了自己后,林溯当时是有气的。后来想了想没有必要。毕竟每个人都不是圣人,当“远近亲疏”变成了一道选择题时,交情是经不住考验的。   林溯有那个自觉,知道自己的分量肯定比不上楚留香从小养大(?)的红颜知己。何况还是三个。   也许是楚留香的个人魅力真的太大,遂他结实的女性最后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暧昧的情愫在其中,她们知道这是个风流多情的男人,所以都会因对他的喜爱多少迁就一下他。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一种无意识的优越感。   谈不上在不在意,原不原谅。林溯只是觉着不爽。嗯,很不爽。所以在事情解决后,楚留香被姬冰雁点醒跑回来后,林溯虽说让小花给她出了口气,但还是疏远了楚留香。从她开口叫楚留香为“楚香帅”这点就可以看出。   林溯这般,确实比处理石观音的事上还要令人费解。若是换做东方教主,估计早就一掌招呼过去,打个半死再说。或者说换了另一性格的女生经历这事,估计女主一气之下就和楚留香绝交了。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毕竟,女生是有任性的权利的,何况这事儿本就是楚留香理亏。   但是!   李玉函这事儿和他不一样啊!   再楚留香越想越费解,看向某人的眼神越来越复杂时,林大夫眼皮一抬,面无表情道:“怎么,难道我这个做大夫的还能卖假药砸自己的招牌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林溯挑眉,不依不饶。   楚留香:“……”   ——我这不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嘛。   两人僵持中,东方教主开口了:“放过一个不轻不重的李玉函,得了李观鱼一个人情。此事很合算。”   在东方眼里,十个李玉函都比不上一个成名已久的剑客的人情。   “毕竟面子还是要给的。”林溯耸肩。   李观鱼这三个字,并不仅仅代表他本人,还有他那五位同为剑客的好友。   遂林溯选择不撕破脸皮,换取更大的利益。当然,该算得账还是要算的。那断情草,就当是自己收的利息好了。   “我这个人很讲理。一条命,一个人情。”林溯放松背部靠在后面的软垫上。她此时眯着眼,神态慵懒。   而她似是随口一说的话,不由得让楚留香一怔。   楚留香莫名想起江南小镇的街道上,追上自己的白衣姑娘。她立于与她格格不入的闹市之中。   她说:“大漠,我会去。”   楚留香记得那个画面。   那日的江南晴空万里,如洗的碧空下,白衣雪发的少女笑眼弯弯,楚楚动人。   然后,她说了什么?   哦,对了。   她说——“记着,这次可是欠我一个人情。”   “……” 第122章 谁和谁在一起   楚留香怔忡, 回神后,无声地看了眼林溯。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突然十分庆幸当初姬冰雁点醒了自己。   楚留香于林溯, 是朋友。   可以因他来大漠走一遭的那种朋友。   无关风月, 唯有真心。   东方教主见楚留香望着林溯发呆, 似是不满地哼了一声。他一句话打断楚留香的思绪, 顺便夺过林溯的注意力:“自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要李玉函的命,还谈什么人情?”   闻言,林大夫耸耸肩膀:“谁让我善良呢。”   楚留香收回思绪,顺着两人的话题感叹一句:“希望他迷途知返吧。”   迷途知返?   东方瞥了眼身侧的某大夫,嗤笑一声:“恐怕是难。”   “东方兄为何如此说?”楚留香觉得,李玉函此人没什么别的毛病,若是把柳无眉忘记,放下执念,还是有很大的可能会改过自新的。   东方斜眼看了看楚留香,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好似在问候他的脑子。   “不管柳无眉如何, 李玉函确实是画眉鸟的帮凶。你以为, 某人会真的就看在李观鱼的面子上轻易的放过他吗?”   说完,东方教主把视线重新落在“某人”身上,后者正笑眼弯弯, 灵动狡黠。一点也没有做坏事被抓住的窘迫,反而一脸“还是东方懂我”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是, 林大夫可小心眼儿了,她怎么可能轻描淡写的放过李玉函?就算她真的施恩放过了此人,恐怕东方也是不同意的。   而东方之所以没出手, 是猜测到了林溯已经暗中做了什么。   脑中灵光一闪,东方突然想起来楚留香好奇了一路的断情草。楚留香也是想到了,惊道:“那断情草……”   “是真的。”林溯面无表情。   她一个大夫怎么可能开假药嘛。   楚留香松了口气。身为朋友,楚留香不想看到过段时间后李观鱼暴怒之下带着他的好友来追杀林溯的场面。   倒是深谙林大夫是个什么性子的东方,扫来一眼。看那样子,是深深地表示了怀疑。   “没毒?”   “唔……大概算是有吧。”   刚松了口气的楚留香瞪大眼,什么叫“大概,算是有吧”?!   林溯撑着下巴,笑得很是无辜。   “骗你的。”   楚留香:“……哦。”   东方:“……←_←”   ——蠢货。   比起楚留香,东方深知林溯这看上去柔弱无害的清丽容颜下的性子到底有多恶劣。   林溯的这句“骗你的”,才是真的骗人的。   断情草。这名是林溯胡扯的。此药真名为绝情草。当然,它还有一个更浅显易懂的名字——断肠草。   断肠草,这个世界也有,是剧毒的毒’药。误食后,三日之内毒素便会渗透五脏六腑,最后内腔化为一滩血水而亡。   而林溯拿出的“断情草”,最毒的不是它的毒性,而是它的药效。   此药会慢慢吞噬服用者的感情,但却会保留他的记忆。若每次对记忆有所触动,体内就会绞痛无比,堪比断肠之痛。遂,它才会叫断肠草。   林溯若真的选择报复人,直接杀掉可谓是太便宜了对方。   对于李玉函,最好的“回礼”不是取走他的性命,而是剥夺他认为最珍贵的东西,戳中他最痛的一处地方。   ——不是自诩爱柳无眉那只小鸟到疯魔了吗?那我便让你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满腔爱意一点一滴的消融。   每每动情之时,都会有锥心断肠之痛!   断肠草林溯包裹里只有一株,男子食草,女人食花,断情绝爱。这么珍惜的东西,林溯原本是没想浪费在李玉函身上的。可谁让李观鱼的态度让人窝火却又不好发作呢?   若是旁观者,林溯说不定赞叹一句李观鱼父爱如山。可林溯是当事人,李观鱼前后做出的表现并没有平息她的怒火,反而惹恼了她。   俗话说得好:每个熊孩子身后都有一个熊家长。   李玉函会这么作天作地的,和李观鱼真的没有关系吗。   李观鱼那一招弃车保帅用得妙啊。换做旁人,说不定真的被李观鱼主动推出来的柳无眉挡了嘴。   林溯确实也被堵了嘴,所以不爽就是了。   大漠花海里那么多的女尸,能是柳无眉一个人杀得吗?所说其中没有李玉函的手笔,恐怕那些死去的女子的魂魄都会不甘地怒吼吧?   林溯觉着,若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绝对会把他一巴掌糊回东方的肚子里。   咦?   等一等,为什么是东方教主的肚子里?   ……   十天后,马车终于返回了西湖畔“活人不医”的大宅。   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时依旧。   至于蹭了马车的楚留香,在快到杭州时便下了车。此事圆满落幕,他自然是要回海边的大船上,给他三个红颜知己报个平安。哦,在此之前,顺路(?)找胡铁花喝上一顿。   而柳无眉,早在三人返程时,便被东方身边暗中跟着的暗卫带走,扔给了与一点红隐居的曲无容。曲无容的毒’瘾在林溯的帮助下已经戒得差不多了。她也懒得在柳无眉身上多废精力,遂便交给了有过亲身经历的曲无容。   想起那日花海中曲无容所受得刺激,林溯相信曲无容会好好地帮她“亲爱的”师姐戒’毒的。   为了防止柳无眉作妖,林溯特意用金针封住了柳无眉的丹田,虽然没有废了她的武功,却也差不离了。这是独属于万花的不二法门,没有林溯,估计柳无眉这辈子都取不出丹田内的金针,除非她有什么奇遇。但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三月后,柳无眉就会被日月神教的人送往西夏。   至于柳无眉她愿不愿意?   呵,谁在乎。   我们出了名手上从不沾人命的楚香帅在得知林溯不会杀柳无眉后,都赞叹她一声仁慈心善呢。   ……   回了家,林溯又开始宅在大宅里头。   不知不觉,三月已至。   小花刚刚冬眠结束,被林溯喂了一大堆药后,又去跑睡觉了。   而林溯的日常生活便少了“遛蛇”这一项,只剩下制药,看病和……怼东方。   短短半月,我们的东方教主已经被林大夫气得离家出走(?)了两次。真是可(丧)喜(心)可(病)贺(狂)。   这不,今日,林大夫又把东方教主给气走了。   “嘭!”   已经换了一回的崭新红木门再次走上了前者的道路,“嘭”地一声,应声而碎。   今日德济堂无事,来探望自家亲亲师父的林仙儿,目送那大红色的身影凌空而过,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小心地绕过地上的碎木,林仙儿进了屋,一眼便看见自家师父老神在在地坐在茶桌旁。不过茶桌上放的不是茶,而是一壶酒。她正神眯着眸子,慵懒地握着酒杯。看上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但前提是,忽略掉已经少了一扇的房门。   ——唉……   林仙儿叹了口气,颇为伤神。   “师父。饮酒伤身。”她劝道。   “无事,”林溯摆摆手,“此物于我来说,算是一种修行。”   林溯这话没说错。她确实好酒,但也没到酒不离手的地步。可谁让她这重生的身子是剑三系统出品呢?   酒水入腹,体内生出的除了酒劲儿外,还会活络林溯丹田之中的内力。自行运作周天,循环往复。   说白了,林溯的身体就是藏了个挂,喝酒就能涨内力。虽然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正好弥补了她大半精力都放在医术上面,没有时间练功的缺憾。   这个状况是林溯在大漠回来后发现的。最开始林溯挺惊奇的,后来发现内力涨得真的可以忽略不计后,还觉着挺可惜的。她还想着喝酒喝出来个宗师呢。   高冷的系统君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冷笑一声。   ——想得挺美!   你以为这是纳元丹呢,一嗑就能回蓝?   不过林溯现在的心境已经是宗师,只是武功境界没有达到。相当于蓝条上限已经更新,只不过蓝还没满。   若是真的来几把纳元丹给林溯嗑下去,说不定……   ——细思恐极啊。   不过,林仙儿是不知道这事儿的。她也就习惯性地劝上一句,接下来才是正题。   “师父。方才,我看到,东方先生他……”   “哦,他啊。”林溯摆摆手,没心没肺道:“没事,过两天就回来了。”   得!   看林大夫这样子,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   林溯一抬眸,见林仙儿身后少了个小尾巴,挑挑眉:“阿飞呢?”   林仙儿踱步到林溯身边坐下,回她道:“阿飞在与云舒姑娘比试后,有了不少心得,去后山闭关了。”   她这次来,也是来和林溯说一声此事的。毕竟林溯宅子的后山除了从大漠里头带出的一大堆美男外,还有日月神教的人。虽说两边的人对林溯和东方的关系心里头都明镜儿似的,但还是要打个招呼的。   不过林溯的关注点不在这个。她听到林仙儿所提及的另外一个名字,意外的眨眨眼:“云舒?”   ——那个纯阳的姑娘?   想起紫禁之巅那惊天一剑,林溯笑笑:“看来,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你交到了一个很出色的朋友。”   闻言,林仙儿垂眸一笑:“云舒是个很好的姑娘。”   与云舒做朋友,她自是欢喜的。   “嗯。”林溯点点头,便不再去问了。自“武林第一美人”的风波过后,她甚少过问林仙儿的私事。   两人沉默了会儿,林仙儿欲言又止地,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师父,东方先生方才看上去好似很气恼。”   何止气恼?简直怒火冲天!   林溯一想这事儿就头疼。她放下酒杯,扶额道:“谁知道他又怎么了?”   “最近这些天,跟走火入魔似的。那脾气阴晴不定的。”她嘟囔着。   ——还不是您给气的?   林仙儿心底接了一句。   “师父,东方先生他……您……到底是如何想的?”林仙儿试探性地问道。   “什么如何想的?”林溯扭头看她,一脸莫名。   林仙儿顿了顿,心道:怪不得东方先生如此。   换做是她,她也会炸的。   ——师父,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或许……您应该给东方先生一个准话儿?”林仙儿提议。   “准话儿?”某人无辜极了,“啥准话儿?”   林仙儿:“……”   林仙儿深吸口气,终于放出了重磅炸弹:“东方先生做得还不够吗?仙儿以为,他的心意,已经很明显了。”   “您一直没有回应,东方先生自然会是患得患失……”   林仙儿还未说完,便见林溯已经愣住了。   “师父?”   林仙儿以为林溯是被她的话惊住了。   可谁想,林溯反应过来后,眨眨眼,一脸茫然。口中道出的却是——   “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本想继续劝说的林仙儿:“?!!”   ——你说啥?! 第123章 睡了那个男人   林溯确实觉得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她单方面这么认为←_←)。   林大夫自认自己虽然有时候不懂风情, 但又不是傻子。   所说沿海一事后,东方报复史天王是出于朋友情谊, 那么大漠一行所发生的一系列化学反应, 还能是朋友情义吗?   更何况, 去大漠之前林溯就住进了东方给她买的宅子里了。   一个男人, 能给一个女人买房。这说明什么?在林溯看来,这不就是已经求婚了吗(啥?!)?   东方买房,她住进去。   ——她这已经是答应了啊。   不然东方前后的两次擦枪走火,能那么顺利差点星火燎原吗?估计早就被林大夫一笛子戳死了吧!   林仙儿被自家师父一句话惊得风中凌乱,摇摇晃晃地走了。她需要消化一下。   然后——再回来拯救她家师父的恋爱脑!   林溯这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就连碰巧隐身上线的系统君都看不下去了:【林溯。】   “昂?”   【你傻的吗?】   林溯:“……你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是想和你谈恋爱。】   “不对!”林溯斩钉截铁,“他应该是想和我结婚。”   【……】所以谈恋爱这道程序你完全自我跳过了吗?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就是要结婚的错(觉)……想法?】系统君这语气好像有点儿咬牙切齿。   林溯不以为然,“结婚,不就是找个好看的男人买房过日子吗?”   ——房子, (好看的男人)东方已经买了, 就差结婚过日子啦。   系统君:【……】   ——这, 这是……现代女性的思维模式吗?   系统君无话可说。   或许是因为咱们林大夫之前一直都是个网瘾宅,死得时候年纪又不大,没谈过恋爱。所以导致她的思维方式有些……奇葩?   不!这何止奇葩!   这简直就是可怕!   【你之前和无花在大漠说得头头是道的“爱情观”是怎么得来的?】   “网上看的啊。”   【……】   ……可以说是, 十分耿直了。   算了。也不能指望一个刚铁直女,还是一个拥有错误的恋爱观、恋爱经验为“0”的钢铁直女的对谈恋爱这件事的“见解”和“认知”, 能正常到哪里去。   系统君忍了又忍,最终化为一口长叹:【男女爱情的发展方式,应该是互生情绪→表白心意, 最后——才会在一起。】   而且在一起之后也不见得会步入婚姻,开花结果。不过,这话系统君没有说。   “表达心意了啊。”林大夫眨眼。   然后,她开始炫耀自己为数不多的恋爱(理论)知识:“‘一个人喜欢你,他可以为你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上天摘月亮就算了,下海捉王八也挺沙雕的。”   【然后?】   “但是东方下海为我灭了史天王啊。”   ——是,这还是后来紫莹看不下去了告诉你的。   林大夫笑得灿烂,但但在系统眼里,她现在笑得宛如一只沙雕。   “不仅如此,他回来还给我买了房子。我挺感动的。”   系统君:【……】   ——这才是重点吧!╰(‵□′)╯︵┻━┻   【……林溯同志,你对“表白心意”这四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没有啊。”   神特么的没有!   系统君现在真的想撬开林溯的脑子看一看,里面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得!   “我懂你的意思。”林溯摆摆手,看上去不拘小节,豪迈极了,“但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话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心里懂就行了。”   ——这话不是这么用的……等等!   【你这话……】   “网上说的。”   系统:【……】   ——果然!   ……   后来,林大夫被系统君好好地教育了一顿。   终于发现自己好像是做错了的林大夫痛定思痛,决定痛改前非!   然后,她转身就把东方教主给睡了。   是的,就是那种意义上的睡!   事情发生在当晚。   林大夫做事一向高效率。所以,她等了半天见出去消气的东方还没回来,就让日月神教的教众去喊人了。   “可是……姑娘,教主现在正在气头上。”教众有些为难。   ——现在去叫人,不是找死嘛!   教主不会对您怎么样,可是对我们可就不一样了啊!   闻言,林溯一把扯下腰间的翠笛,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在教众一脸纳闷儿的眼神中,纠结了一会儿的林溯最终还是把翠笛塞给了教众:“你拿着这个去,就说我有话跟他谈。”   见林溯一脸郑重,教众也不敢怠慢,提心吊胆地去了。好在教主大人见到翠笛后,心思大部分都在上面,没工夫搭理这个传话的。   傍晚,面色不好的教主大人出现在了宅子里。   这是东方所住的主屋。林溯已经在里厅摆了酒膳等他。   “回来啦!”   林溯站起身,笑容明媚地招呼他过来吃饭。   教主大人虽然还是黑着脸,但见此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安慰的。总算有些长进了,起码还知道叫他回来了。   教主大人的要求已经这么低了吗?果然,是某人一次次磨出来的吧。   他把翠笛还给林溯。通体翠绿的竹笛在烛光下好似温润的玉饰,渡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你先拿着。坐下吃饭。”林溯说。   东方这多晚饭吃得心不在焉,他在等,等林溯说些什么。什么都好。   可她什么都没说。在膳桌撤下后,东方教主喝了半盏茶,依旧没有得到他想要听的。稍好的面色又沉了下来。   接着,他又被林大夫有预谋般的,撵去沐浴了。   纤尘洗净,东方教主心里头的灰却洗不掉。   他现在可算知道了,某人就是为了单纯地叫他回来。可是却连半句好话都没有。   东方教主的脸黑了又黑,心沉了又沉,最后满腹郁闷化为一声长叹。   算了。   他还能指望她什么。   叫回来吃饭,洗澡,现在该让他睡觉了。与其再被她气一次,倒不如自觉点去睡觉。   披散着半干的墨发,东方一路回了房。   意外的是,林溯竟然在卧房里等他。   她坐在床边,一手托腮,另一手把玩翠笛。她好似正在深思什么,心里头的纠结全都写在了清丽的小脸上。   见东方进来,她站起身。   东方这才发现,她同自己一样仅着了一层里衣,像是刚沐浴过。那一头雪发倒是干了,看来是用了内力。   “你怎么这样就跑过来了。”东方皱眉,抓起衣架上的披风,上前把人裹住。   林溯拽拽披风,心里头酝酿了半晌,也不知道怎么说。   最后,她准备“有话直说”:“东方,你喜欢我……对吧?”   上来就是这么一个直球,差点儿把东方教主砸晕。耳尖儿瞬间充血,逐渐染满一双耳朵。   但是,后头的那个“对吧?”又是什么意思!   他做得还不够明显吗?   东方教主咬了咬牙根。   ——忍了。起码算是开窍了。   “你才知道?”他反问。   “我早知道了啊。”林溯无辜地眨眨眼,在东方教主即将爆发火山时又道:“我以为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可是有人说,我们还没表白心意。”   ——那我确实要谢谢那位“有人”了。   与狂喜掺杂的,是东方教主那复杂的长叹。   也是他太骄傲,明明两人在外人眼里都已水到渠成,可他就是没有迈出最后一步。林溯的态度他捉摸不透,他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他一直有这个自知之明。所以,更怕之后恼羞成怒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   ——“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林溯说出他心底的话。   他微怔,垂眸见眼前的白发姑娘认真道:“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也向你表达一下我的心意。”   说完,林大夫就一把抓住东方教主的衣襟。猝不及防之下,他被拽地失去平衡,两人倒在床上。   “你做什么?”   东方及时撑住了手臂,以防自己压到她,另一手也早早地护在了她脑后。   谁知,林溯运气翻身,直接骑坐在他精瘦的腰身上。他身下男人的桃花眼眸色渐深。   两道银针飞过,打下了系着帷幔的带子。帷幔缓缓落下,遮住了里面教主大人胸口暴露的一片旖旎的春’光。   她扒开了他的衣服,嘴上正说着:“我说话总是能气到你,所以也不说了,直接用做的吧。”   “你……”   东方深吸口气,按住从小腹下直窜到心口的邪火。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比平日多了些暗哑低沉,莫名地弥漫着危险。   “我当然知道。”她说。   “第一次可能会很疼,不过你放心,我会很温柔的。”她轻生哄着。   “……你给我闭嘴!”   最后是东方教主咬牙切齿地用唇堵住了那满口荤话的小嘴儿。   帷幔浮动,时不时露出一道缝隙,乍泄里面的旖旎春’光。   一声低泣和饱含隐忍的闷哼相合,而后奏响情’欲的乐章。   夜,还很长。 第124章 守得云开见…   林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 日已中天。   睁开眼,水眸中的朦胧之意渐渐消散, 整个人清醒起来。   她抬了抬眼, 便遭到了教主大人的盛世美颜的一万点暴击。   熟睡中的东方没有平日的黑脸, 安静祥和。那得天眷顾的完美容颜, 就好似三月里的桃花,静静地绽放,桃之夭夭,十里飘香。   ——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好看?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摸眼前人的脸颊,却发现自己的胳膊甚至是指尖而都不听使唤,酸疼得要命。   林溯:“……”   ——昨晚上的“战况”好像有点儿太激烈了哈。   林溯垂眸,视线从东方的脸上转移到他的脖颈和露出的半截胸膛。   东方显然是有西域血统的,虽面上不显, 但看他的肤色就知道了。他的肌肤不同于中原的玉白, 而是冷白。   林溯一眼扫过某教主大人脖子上和胸口处白皙肌肤上印迹。经过一晚上的时间, 当时只是浅浅的米分色已经转为醒目的紫红。她眸光闪了闪,清丽的脸蛋儿上难得浮现了两团女儿家的娇羞。   ——她昨晚上是不是下手(口)有点儿重了?   林大夫低头瞅瞅自己身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印子,再瞅瞅东方的。   ——嗯……是下手(口)重了点儿。   心中有愧。林大夫空手一翻, 小小的圆形玉盒呈现在手心。她忽略身上的酸疼,半撑起身, 打开玉盒,药香扑鼻。里面雪色的药膏,是现今市面上价值千金的生肌膏。   白玉般的指尖沾了沾药膏, 轻轻涂抹在身下之人的脖子上,胸口处……   林大夫在涂抹第三处自己的“犯罪证据”时,如玉的小手被白皙的大手抓住。   林溯一怔,而后抬眸,对上了一双波光潋滟,勾人心魄的桃花眼。   “醒啦?”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没有娇羞,反而还带着诡异的……怜惜?   东方:“……←_←”   东方教主早在林大夫伸手想要抚上他的脸时就已醒了。只是他没睁眼,也就错过了林大夫破天荒的娇羞。   而后他闻到了一股药香,随即感受到脖颈和胸口点点清凉。那柔嫩的指尖同着指甲,轻轻的划过身上的肌肤,带着无意的撩拨。心中整晚才消减的火焰,正缓缓地重新燃起。   在第三处时,东方终于忍耐不住。他抓住胸前四处点火的小手,一睁眼,便对上了那双如水的杏眸,还有那……带着莫名其妙的安抚的笑容。   东方教主忍住自己想开口问某人的念头,他直觉般地预感到,如果自己开口问,绝对又会被她气得胃疼。   东方长臂环住眼前人的肩膀,把人带进自己的怀中。而令一手也同时抚上了她的腰间,轻轻揉动,缓解里头的酸疼。   “累吗?”他问。   “嗯。”这是带着些许委屈的应声。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儿的不甘。   ——腰感觉和断了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   为什么这个男人看上去好像没事儿人似的?   林大夫小嘴儿无意识地微微撅起,瞪着一双水眸,抬头看东方,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控诉。   这幅模样惹来东方教主的一声轻笑,他低头亲吻了下趴在自己胸口的姑娘头顶的雪白秀发,以示安抚。   ——两人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才是正确。   这是来自东方教主的心声。   而后,两人谁都没说话。静静地环抱在一起,安静温馨。   宅里的下人也像是知道主屋里头发生了什么,没有过来打扰。小桃倒是来了一次,却被十分有眼色的日月神教教众拦下。   教主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这时候扰了教主的好事,小桃可能因林大夫而无事,但他们可就惨了!谁知道教主大人会不会把火气发在他们身上。   教众义正言辞地阻拦了小桃。他们这是为了教主的终身大事,才不是怕迁怒呢!   好在两人没躺太久。   其中的主要因素是林大夫饿了。毕竟昨晚的晚饭两人都吃得心不在焉,没怎么进食。现在都已下午,腹中空空。为了自己的胃,林大夫决定起床吃点东西。   只是……   “嘶!”   林溯抽了一口冷气,坐起身的姿势僵在一半。这让她再次次的认知到,自己的腰确实断了,一点都没!夸!张!   反观东方教主,不仅没有“劳累”一夜的疲惫,反而神清气爽。   微微上扬的唇角透露出主人此时愉悦的心情。东方起身把人重新按在被窝,自己却起身坐在床边。套上靴子后,他走到衣柜旁套上一件袍子,又选出一件质地最为柔软的内衫那在手中,走回床边,亲自给林溯穿上。   而林溯也懒得动,任他折腾。   身为一教之主的教主大人自然是从未服侍过别人的,好在这只是一件简单的里衫,套上去系上带子就行。   这是一件玄色的里衫,黑中带红,且不透光。白皙柔嫩的肌肤与布料形成鲜明的对比,冲击着眼前人的眼球。   狭长的桃花眼闪过一抹暗色,东方默了默,把林溯的一头雪发从里衫里取出,雪白的发丝披散着,覆盖在玄色的衣袍上。好似冬日白雪,轻轻地落在了一朵红蕊的墨梅之上。看似掩盖了其颜色,实则又添了一抹风景。   “紫阳。”   东方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了回应:“教主。”   “命人去备热水。本座要沐浴。”   紫阳是紫莹的弟弟,一名十七八的少年。他一听,愣了一瞬,而后面色有些古怪地回道:“回教主,已经早早地备着了。您现在便可移步浴室。”   东方:“……多事!”   紫阳:“???”   这是宅子里年纪大的教众建议紫阳早早命厨房备上热水的。虽然不懂当时那三个教众在其中一人提出来后那齐齐会(猥)心(琐)一笑是什么意思,但紫阳还是命人去准备了。   虽然他压根儿不懂,到底为啥特意让他去吩咐厨房烧热水。也不懂教主大人为啥听了这话后明显不满地冷哼。   ——教主起床后沐浴实数正常,可是教中老人那笑里的深意又是……?   还有,教主听上去好像不太高兴啊。   纯情的紫阳少年满头雾水地吩咐人去浴室准备,给他出主意的教众自是看出了他的一脸疑惑,满含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等你有媳妇儿了后,自然就懂了。   紫阳:???   ……   东方教主没再追究教众太过“贴心”的举动,他横抱起懒在床上做着天人交战——到底是起床吃饭还是继续趴在床上的林大夫,大步踱进了浴室。   在此之前,主屋的院落的人已经被他全部打发出去。唯他们二人。   哇!   这是要鸳’鸯浴的意思吗?   “教主不愧是教主,精力十足啊。”教众感叹着。紫阳少年听了再度:“???”   鸳’鸯浴?不可能的。起码今天不可能。   虽然心里邪火翻腾,但东方教主没有再来一发的念头。毕竟林大夫都已经“伤痕累累”了,再来一发,她可能会动手打人的。   东方教主举动轻柔地把人放在浴桶中,洗去两人身上昨晚的痕迹。而泡在浴桶中的林大夫舒服地眯着眼,坦然受着,完全没有半点儿的不好意思。   羞耻心?   不好意思。在男女一事上,从昨晚林大夫的壮举就能看出,她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一刻钟后,东方换上紫阳早早准备在浴室的新衣,而林溯……在东方教主面色古怪地研究了一会儿肚兜后,最终放弃“服侍”林大夫,唤来小桃给她穿衣。   等林溯从浴室出来,也不知是算早膳,还是迟来的午膳一或者早一些的晚膳已经摆上了桌。而那房内的床被,也已被夏荷领着丫鬟们红着脸蛋儿换下了。   ——东方先生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在婚前就对,对主子行周公之礼呢!   以春桃和夏荷为首的,来自于林大夫娘家的丫鬟们愤愤不平。   而此时上线的系统君也愤然了。系统君今日上线是为了看看林溯的感情进展。可这一看不要紧,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画面给系统君强塞一口狗粮也就算了,东方教主脖子上那十分扎眼的紫红是怎!么!回!事!   【林溯同志!】系统君的语气很重。   林溯此时正紧挨着东方教主,享受后者的投喂。系统君突然出声,她吓得一个激灵。   “怎么了?”东方左臂揽过林溯,温暖的大手托住她的腰,关怀备至,“可是腰又疼了?”   “……”林溯无声摇摇头,下巴一抬,嘴巴朝桌上的粥努了努。东方会意,继续投喂。   林大夫享受着饭来张口的待遇,脑中回复了一声系统:“怎地了?”   【你做了什么?】   “昂?”林溯先是没反应过来。而后才道:“哦。表白了啊。”   【表白?】系统明显表示质疑。   ——表白需要睡了人家吗?!   【我想,你对“表白”这两个字,有很深的误解。】系统重提昨天的观点。   “没有昂。”林大夫表示自己十分确定。“我说话用气到他,所以跳过说的部分,直接做咯。”   事实证明,她没做错。做的比说的简直不要好太多。   【跳过?】系统君显然抓住了重点,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又是在网上……】   “对啊。”林溯点头,“我看过的两部动漫里头,男女主都是这么演的。”   先表白,然后……“做运动”。   在林溯这里,她选择跳过表白。直接来“做”的,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错。   看东方教主现在的表现就知道了。他什么时候对他这么长时间都一直和颜悦色过?   林大夫很得意,给她身后按个尾巴,她能翘上天。完全没有想过教主大人昨晚上依旧咬牙切齿,而今天心情这么好,完全是她的小嘴儿还没满口胡言。   系统君知道这点,但是没有出言点破。系统君更在意的是——【什么动漫?】   “忘了哎,其中一部,好像是叫……《缘X空》?”   系统君:……   【林溯同志。】   “昂?”   【资料记载,你死时还差4个月才满16岁。】   “对啊。”林溯眨眨眼,不知道系统君要表达什么意思。   系统君:【所以,谁给你的权限看的成人动漫?】   “哎??那不是恋爱番吗?”   系统:【……】   ——见鬼的恋爱番!   ╰(‵□′)╯︵┻━┻   现在的网络,都教了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系统都去干什么了?   不查水表吗?! 第125章 师父你开心吗   正式确定关系, 并且负距离接触后,林大夫和东方教主的感情那叫一个突飞猛进。谈婚论嫁什么的, 也提上日程。   而林大夫也被系统君气急之下塞了一大堆《女则》、《女戒》、《现代女生恋爱的正确方式》、《恋爱攻略》……(后头的这两个是什么鬼)等等一大堆书本。   林溯起初看了一眼, 嗯, 只一眼就看得看得两眼发黑, 然后就把系统君辛苦找来的东西抛之脑后。   ——哎呀……都是结婚过日子的人了,还看什么《恋爱攻略》。   她没这些个恋爱守则、攻略什么的,还不是照样找了个最好看的男人过日子?马上就要结婚了呢。   至于《女则》、《女戒》……林大夫表示,她一个江湖儿女,看什么大家闺秀和名门贵妇的规矩?   ——不看!   现在林大夫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以前是宅在家里头制药、看病、溜蛇。现在是东方教主陪着她制药、东方教主陪着她看病、东方教主呃……不陪着她溜蛇。   因为小花还在睡觉,所以把溜蛇活动改为了交流感情。嗯,深入交流的那种。   自初次之后,林大夫食髓知味。她总算明白了为啥自己看的恋爱番(?),在男女主在一起之后, 从谈情说爱变为了“啪啪”, 然后——只剩“啪啪”。   林溯有时候甚至大方主动, 东方教主面上不显,但心中自然是欣喜的。林溯接近他,且不排斥, 这是另一种方式的情感表达。   两人连着每天晚上酿酿酱酱,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半月后的一晚, “深入交流”刚刚结束,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余韵未尽。   雪发的少女把头枕在男人的肩膀上, 她雪白的发丝与墨发相互交缠,昭示着双方主人的亲密。   初春的晚上寒意未褪,两人的肌肤上却付上了一层薄汗。   东方伸手抓住调皮地在他胸口画圈儿的玉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后,道出了一件正事。   “半月前,我命手底下的人前往天山灵鹫宫送了份拜贴。算算日子,也该到了。”他说。   “昂?”林溯眨眨眼,没明白他要说的事情,遂抬眸看他,静待下文。   “我们已经……总要给你个名分。”东方低头从少女额心印下一枚轻吻,承诺着,“我会八抬大轿娶你进玉家,你会是玉家的儿媳,我玉明心的妻,日月神教的教主夫人。”   林溯?   林溯歪头眨眨眼,原来还要给名分吗?   林大夫不觉明历,心中盘算着,明天给童姥师父去封信,告诉她老人家自己给她找了个徒……嗯……徒媳?   逍遥派虽然没有理事殿这类管理琐事的地方,但也是有记载弟子名字的花名册。虽然自师祖逍遥子失了踪迹前把逍遥派掌门人的位置传给了无崖子,但门内的花名册却由无为子掌管。   和普通的弟子花名册不同,逍遥派的花名册就好似皇家玉碟,逍遥派传人收的徒弟,需持有花名册的人亲自点头认可,且把名字填上去后,才算逍遥派的弟子。   每代逍遥派掌门都是手持花名册的,直到无崖子这代,不知道逍遥子怎么想的,掌门之位虽然传给无崖子,但花名册却让无为子拿着。不过,事实证明,你师父还是你师父,他老人家的决策是对的。君不见无崖子瞎JB乱收然后又瞎JB乱交的大徒弟丁春秋都已经叛出师门了吗?   林溯上了逍遥派的花名册,是在沿海一事之前。毕竟童姥的生死符和天山折梅手都传给了她,也算得上是童姥的嫡传弟子。本来童姥还想把《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神功》教授给林溯,后者一脸惊恐地拒绝了。   好不容易才从萝莉成长为少女,咋可能去修“八荒六合唯我万年萝莉(什么鬼)神功”呢。不会学的,这辈子也不会学。   想远了。   林溯摇摇头,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她现在主要的,是给师父去封信,告诉师父她老人家给自己给她找了个徒媳。   林溯把这事儿记在心里,第二日一大早就写了封信让白鸽咕咕送到天山。   把信卷成小卷儿放入竹筒里后,林溯把它绑在咕咕的小细腿儿上。   “咕~咕咕。”咕咕歪着脑袋,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瞅着她。仿佛再问:送到哪儿?   喂了咕咕一颗零嘴儿,林溯用手指挠挠它的小脑袋,道:“送到天山灵鹫宫,我师父天山童姥手里。”   说着,她瞥了眼院中雄武的黑鹰。这只黑鹰,是大漠里头鬼船上那群黑鹰首领。自林溯把鬼船收进坐骑空间,又把它们放生后,它们倒是没走,反而一路从沙漠里跟林溯到江南。现在已经在后山筑巢,那群被林溯带回来的男子们负责时不时地喂养它们。   后来也不知咕咕怎么会跑到后山,和这些一看就不是一个生物链的黑鹰混在一起。不仅没被吃了,反而成了群宠,天天在大黑头顶撒泼,也不见大黑恼怒。   林溯想不明白,只能说自家宠物得天独厚,是动物界里头的龙傲天。而正窝在后山睡觉的小·真·龙傲天·花,深藏功与名。   “大黑会跟你一同去,为你保驾护航。不要欺负人家,知道吗?”林溯嘱咐道。   “咕咕。”   咕咕叫了一声,也不知是应没应。   它闪闪翅膀,灵巧而准确地落在大黑的头顶,用尖尖的小嘴儿啄啄大黑。后者意会,从容展翅,扶摇直上。   林溯抬眸目送这一黑一白远去,只觉得自家咕咕苏破天际。   ——这可是征服了黑鹰首领的鸽子!   放到小说里妥妥的玛丽苏·鸽啊。   黑鹰日行千里。有咕咕领路,大黑很快就到了灵鹫宫。   信送到手里,咕咕与大黑功成身退。   望着那和谐相处的一黑一白,童姥也不禁笑了一声,嘀咕着她家小徒弟又从哪儿弄来这么怂的黑鹰。完全没有空中霸主该有的霸气。   童姥摇了摇头,待信打开,她便笑不出了。   林溯的来信,大致意思如下:   ——师父父!   徒弟弟给你找了个徒媳妇儿!   师父父你开不开心?0(∩_∩)0   开心您就让师公给他个名分吧,毕竟徒弟弟都把人家给睡了,不能不负责呀。   童姥:“……”   开不开心?   嗯……从童姥阴沉下来的脸色来看,想必是很“开心”了!   无为子恰好抱着孩子过来,见自家媳妇儿面色不好,不禁问道:“童童,怎么了?”   童姥把手里的纸条团城一团,冷声道:“前几日听你说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送来拜贴?”   “是呢。有何不妥?”   因童姥在带孩子,所以现在灵鹫宫的大小事都归无为子劳心劳力了。   “不妥极了!”童姥冷着脸冷哼一声。   “梅剑。”她这一声传唤用了内力,整个灵鹫宫都能听见。   片刻后,梅剑出现。   “姥姥。”   “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你可知晓?”   “回姥姥,所知不多。不过……那位教主前几日曾送来拜贴。不知姥姥……”   童姥红袖一翻,霸气凛然。“三日内,我要此人平生所有消息。大事小事,事无巨细!”   “是。”   梅剑退下,无为子上前:“童童,怎么了?”   “我那个傻徒弟,许是被这个臭小子蒙骗了。被骗了身子还不自知不说,竟然还让你把这臭小子的名字填上册子!”   童姥越说越气,一脚踹飞了院中的石桌。   ——呃……   无为子逗弄孩子的手顿了顿,斟酌一番,试探性地道:“阿溯她虽是女子,但性情方面更似男儿。说不定……”   ——说不定,是她把人家给睡了呢。   毕竟是同一个“地方”来的老乡,不能和此方世界的女子相提并论。   无为子师公真相了。可是他后头的话还没说,就被童姥一个冷眼怼了回去。   姥姥我的徒弟弟那么好,怎么可能去睡良家妇男(?)!   一定是被哄骗了!   东方:……   ——好吧,是本座。 第126章 真好看,想…   教主大人的真名名为玉明心。   明心。取“明心见性”之意。   这是个很佛系的名字。然而我们的教主大人之前没有一点“佛”的属性, 现在却渐渐从佛系靠拢。   天天与东方教主腻在一起撒狗粮的林大夫并不知道,她一封信件过去, 点了童姥师父的火’药桶。好在无为子师公“深明大义”, 舍身拦住了誓要下山“给那个臭小子好看”的童姥。   “童童。之前你怀有身孕阿溯封住了你周身经脉, 不得运功, 现在已经调养一阵,应要闭关修行才是。否则功力大减,有损寿数。笙儿才刚满周岁,你若出了什么意外,让我和笙儿如何是好?”   芝兰玉树的白衣男人明明应是高贵清雅的仙人之姿,此时却抱着孩子开始卖惨。   童姥心中动摇,可心中怒火还在。“可是……”   “我知你忧心什么。阿溯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两年相交的江湖俊杰也是不少,如楚留香、陆小凤, 还有西门吹雪叶孤城, 亦或是神侯府的小辈和花家七童。她既然在这些人里选了那东方小子, 自是因那小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阿溯年纪也不小了,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木已成舟,何不成人之美呢?左右还有我们相护, 阿溯还能被那小子欺负了去?”   “……”童姥抿唇,不说话了。   无为子见有效, 便再接再厉。“你若是下了天山,依你的性子定会动手。阿溯加在中间左右为难不说,若是你因此事错过了最佳闭关时间, 伤了根本,阿溯定会愧疚不已。”   “听我一句劝,你先闭关。阿溯有我看着,不会受了委屈。信我。”   无为子的双目在望着天山童姥时,总是清静澄澈的,让人不忍拒绝。对上这双眼睛,童姥心里软了软,“好吧。”   闻言,无为子扬起一抹笑容,好似雪莲花开。   把童姥哄去闭关后,无为子给林溯去了封信。   大意是:   徒弟弟,你师父被师公我稳住了。   平日里收敛些,别闹出人命(孩子)。   不然恐怕师公也帮不了你了。   后面的话都是劝林溯的,只是除了让林大夫收敛以外,还透着几分嫌弃。一句话总结为——“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好,名册待你成婚后为师自会填上去,少来这晃悠,省的气到你师父。”   最后,无为子倒是提到了另一件事。他告知林溯,自己的大徒弟已经下山寻找小徒弟多时,若是上门求助,便帮他把那个不省心的小徒弟寻回来。   林溯也没想到自己的信给师父气得差点儿下山来打东方。她想不通师父脾气的引’爆点在哪。只好回了声“好”。然后……   ——“东方,我师公回信说师父她老人家正在闭关,我们还是等些时日再回去吧。”   ——至于师父生气的原因?   管它什么原因呢,师父才不会对我发火呢。等师父闭关结束后就带东方回灵鹫宫。   哦,顺便帮师公找找他的小徒弟。   坑夫(妻?)的林大夫完全不知道,在无为子救了东方一命后,自己又亲手给他判了“死缓”。   又是没羞没臊地酿酿酱酱几日后,东方教主在紫莹连续不断的信件催促下,终于不情不愿地准备动身回黑木崖一趟。   东方毕竟身为一教之主,长时间不回去,没有他亲自镇压,教中以向问天为首的那波“任党”又开始不安分地搞小动作了。五岳剑派也时不时地过来蹦哒,烦得很。   暂别之际,林大夫一路把东方送到杭州城外。嗯……更准确地说,是东方教主攥着林大夫的小手一直不撒手,一路把她拖到城外的。   “我走了。”狭长的桃花眼暗含不舍。   “一路平安。”林大夫笑眼弯弯地回道。一点没有依依惜别的味道。   东方:“……”   ——这个不解风情的死女人!你就不再说点儿什么?   似是听到了东方教主的心声,林大夫抬手拍拍他的胸膛。   “正好我也有事要忙,可能还会出趟门儿。你一人在家,不要太想我啊。我会很快就回来的。”   她的语气神态,好似将要出远门的丈夫在安抚自己的妻子。   “咯~吱吱……”这是东方教主咬牙的声音。   ——这分明是他应说的话吧!   一番咬牙切齿后,东方教主暗暗给自己顺了顺气。   ——算了,他还能指望这个女人说出什么好话?   像是泄愤一般,东方教主低头重重地吻了吻眼前人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嘴儿,还不轻不重地咬了咬。   “出了门也不许乱跑。”   “嗯。”   “遇到麻烦给我来信。”   “嗯。”   “还有,离楚留香陆小凤等那些男人远点儿!”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等风流好色之人,只会把他的姑娘带得更歪!   “嗯……嗯?”   东方教主最后这句叮嘱,林大夫应得有些迟疑。她还寻思着让楚留香陆小凤他们帮个忙,替她寻一寻那跑丢的不知算师兄还是师弟的同门呢。   “听到没有!”东方教主怒瞪。   “好好好。”林大夫连连应声。   ——真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妖精。   哎,没办法,谁让他是自己的人呢。   瞅瞅,连瞪人都这么好看。想……   林大夫嘿嘿一笑,双眼冒光。这副模样惹得东方教主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儿,清一清里面的污水。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想你啊。”林溯半点也不迟疑地一记直球,把东方教主后头的说教噎了回去。   顶着一双明显充血的耳尖,东方用力揉了揉少女头顶柔软的雪发。他没再说什么,转身上马。   “早些回来呦。”林溯朝他摆摆手,如水的杏眸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明亮极了。   东方不语,只是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后,双腿一夹马肚——“驾!”   骏马嘶鸣一声,狂奔而去。   目送那被属下们簇拥在中心的红色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后,林大夫缓缓收回视线,转身回城。   东方回了黑木崖,她的正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只是……   “宫……九?这名字听上去有点儿耳熟啊。”   ……   林溯回城后没有回西湖畔的宅子,而是去了东街头的小楼。   刚进小楼,里头便响起一声儿调侃:“呦~今儿怎么舍得出来了?”   这话绝不是小楼的主人能说出口的。此人唯有……   林溯一抬头,果然便看到了披着大红披风,倚在二楼的围栏上吊儿郎当地拿着一坛子酒狂饮的陆小凤。   “你怎么在这儿?”林大夫赏了陆小凤一个白眼,“七童呢?”   “你来得不巧,他家中有事,回去了。刚走不一会儿。”   “那你怎么还赖在这儿?”林溯双臂环抱与胸前,十分嫌弃地道。   陆小凤从二楼跳下来,轻轻巧巧地落地。“我还想着喝完这坛子酒再走呢,这不刚要走,你就来了么。”   说完,他还晃了晃酒坛里所剩不多的酒。   林溯的鼻子灵敏,不用刻意去嗅便闻出这是花满楼院子里埋着的百花酿。   “好好的一坛子百花酿,就这么让你糟蹋了。你怎么不去挖竹叶青!”   花满楼酿出的酒,八成都入了林溯和陆小凤的肚子。陆小凤喜竹叶青,林溯爱百花酿。花满楼交了这两个酒鬼朋友,也不知是幸也不幸。   但从他每年都要从小院儿中埋上几坛子新酒来看,想必是乐得如此吧?   而林溯和陆小凤这两个酒鬼,每次来找七童,撞在一起喝酒时,都不免争上一争。   这不,又来了。   只见陆小凤嘿嘿一笑,道:“七童院子里头的竹叶青只剩年前新埋下的那几坛子了。月份还不够。”   当然,这是借口。主要是喝一坛少一坛。   “嘁!”林溯深知陆小凤的性子,白了他一眼,不与追究。他们都是蹭酒的,没那个立场指责对方。哪怕七童在认识林溯后,每年埋进院儿里的酒数增多,明显是给他俩准备,怕两人不够喝的。   “你来得正好,省的我费心找你。跟你打听一个人——宫九。这人你听说过没?”   宫九?   陆小凤把这名字默念了两遍,脑中没有任何印象。遂摇头:“没有。”   林溯早有预料,没指望他认识。“这是我师公的小徒弟,前些日子跑丢了杳无音讯。你的朋友多,帮我打听打听。”   “行。”   也不是啥大事儿,陆小凤一口应下。   “哎,今日怎么没见东方兄?”陆小凤笑眯眯地,明显是八卦之心又来了。   “前些日我巧遇楚兄,同他喝了顿酒。听说你二人形影不离的,难不成是……好事将近了?”他呲着两排大白牙,配上嘴边的两撇儿小胡子,模样看上去有两分猥琐。   陆小凤的揶揄没有成功,林溯显然把重点放在了前面。   “楚留香跑去跟你喝酒了?”林大夫一想到陆小凤的那个酒量和劝酒的功力,简直想打人,“他肋骨怕是不疼了吧。”   陆小凤一听,笑了。   ——得,又是一个林大夫手里不听话的病人。   不过……   “楚兄从大漠回来受得伤不起已经养好了吗?怎么肋骨又疼上了?”   林大夫撇撇嘴,毫无愧疚之意:“好好的门不走非要翻墙,撞上小花,被抽的被。”   “……” 第127章 府来少年客   见了陆小凤, 林溯瞬间把东方教主的叮嘱抛在脑后,与一道陆小凤这个“狐朋狗友”去了城里的春风楼, 看样子是准备大喝一顿。   林溯算是春风楼里的常客了, 哪怕每个月不来坐上一坐, 也会让管家定几坛子酒送过去。而林溯这头白发又太过显眼, 加之去年城里闹出“活人不医”一事,大部分人都认识她。   一见林溯进门儿,小二热情地招呼上去:“林大夫,您来啦?”   林溯含笑回应,“寻个靠窗的位置。”   “好嘞~二位请上二楼!”   现已四月,江南春意正浓。二楼的窗户全都开着,供客人赏景。   时在中春,阳和方起。从窗口远远朝外望去,一片鲜绿, 其上点缀着各色的花朵, 好似繁星点点。   迎着拂面的春风, 林溯把杯中的清风醉一饮而尽。   “江南的春色,怎么也看不腻。”她说。   陆小凤倒是觉得都好。他自踏入江湖起,跑遍了大江南北, 各地的春景都曾赏过。当然,多数都是和美人一起赏的。   今日……也是一样。   林溯的容貌上乘, 自然也是美人。只是,她不是陆小凤的红颜知己,而是他的朋友。   “大半年没见你, 又跑到哪里去猎’艳了?”林溯收回视线,看向陆小凤,面带促狭。   “我听说,神针山庄的大小姐,可是在到处打探你的消息呢。”   闻言,陆小凤苦笑一声:“你可别打趣我了。哪里有什么遭遇,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惹上的都是麻烦。”   至于薛冰……   陆小凤默了默,把杯中酒饮进。   “她是个好姑娘,只是……”   “只是某人天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一个人浪惯了,从不为谁停留。”林溯接下他的话。   放荡不羁爱自由?   嗯,确实形象。   陆小凤哭笑不得:“哪有那般夸张,你这又是从哪儿得来的词儿?”   “偶然想起,形容你倒是最合适不过。哦,或许也适合楚留香。”一提起他,林溯的面上淡漠不少。   陆小凤是什么人,当然发现了林溯暗含的不爽:“怎么这个表情?楚兄得罪你了?”   也是,不得罪林大夫怎么会被林大夫家的大蛇抽断了肋骨?还两次!   “也谈不上得罪。”林溯给自己倒了杯酒,“我这个人,一向喜欢直来直去,最讨厌什么弯弯绕绕。大漠一行,让我发现,我这个人还是挺小心眼儿的。”   陆小凤暗笑:你才发现吗?   “所以,你以后需请我办什么事,直说就好。前因后果都说清楚,我能帮则帮,不能帮也会尽量从麻烦堆里把你保全。这点儿事,现在我还是能做到的。”   是呢。如今的江湖,谁不要给“活人不医”林溯个三分薄面?   至于那种死命做对给脸不要脸的,一笛子戳过去就是了。就算对方人多势众一时打不过,她不是还有东方呢吗?   人家林大夫现在可是教主夫人了。   “如此,我先提前谢过林大夫了。”陆小凤笑笑。   “哈,喝酒。”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林溯和陆小凤这顿酒没喝多久。   第二坛清风醉还剩少半,林溯家的丫鬟春桃便找过来了。   春桃是一路打听过来的,上了二楼,一眼便瞧见了与陆小凤对饮的自家主子。   “哎呦!主子唉!您快别喝了,府里来了贵客,正在等您回去呢。”   春桃的性子本就活泼跳脱,今日这般冒失倒是头一回。   林溯不疾不徐地给自己满上一杯,道:“什么贵客,能让你这般着急?”   “来人是个清贵公子,自称是您师兄。他还带着一位师弟,现在在府里正等着您救命呢。”   “咔吧!”林溯手中的酒杯出了一道裂痕,把春桃吓了一跳。   倒是陆小凤,还有心玩笑:“我有一种预感,此事不小。”   “一样。”林溯扶额,深深赞同陆小凤的话。东方才刚走,连半天都没到,麻烦就上门了。   “要不要我同你回去?”陆小凤问。   “没事。”林溯摆摆手,她瞥了眼酒桌,遗憾道,“这顿酒先欠着,改日再喝。”   “好。”陆小凤笑应。   “那我先走。”   “走吧走吧,别忘了结账。”某人这话十分欠揍。   林大夫横他一眼,没再理人。“春桃,下去结账。我先走一步。”   “是。主子。”   ……   出了酒楼,林溯向上一跃,跳上酒楼对面的房顶。在青瓦顶几个轻飘飘地跳跃后,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   片刻后,林溯落于“活人不医”大宅门口儿。   她本想直接进院儿,但见林管家早早地便在这里等了,只好停下。   “管家。”   “主子,您回来了?”   “嗯。”林溯颔首,与林管家一同进府,“客人呢?”   “已经安排在竹院了。”   “竹院?”林溯诧异了一瞬。   竹院。顾名思义。这栋小院儿翠竹环绕。后来林溯住进来后,她看着这院里院外的主子长得好,地方又偏,特请了一位老人家酿了竹酒。因这竹酒,竹院便成了这府里最偏僻的院落,少有人来。   “怎么安排在竹院了?”她皱眉。   林管家曾也是大户人家的管家,他这么做,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呃……是老朽做得安排。主要是其中一位贵客……看上去……不大太好。遂特意寻了一处静地。”   ——看上去,不大、太好?   能让林管家说成这样,话都含糊了,这人得是有多不好?   怀着这样的疑惑,林溯来到了竹院。   然后……   “呃唔~啊~~~”   林溯:“……”   瞧瞧她听到了什么!?   还没进院儿,就在门口领会到了如此销’魂的……呻’吟。   嗯,感觉比东方动‘情时的声音还差了点儿。毕竟她家东方的声线自带……   “咳咳。”林大夫拳头虚握,放在唇边咳了两声,而后清空脑子里的污料。   她侧头看了眼林管家,老人家耷拉着眼皮,眼观鼻,口观心,不动如山。   嗯,不愧是活了半辈子的人,定力就是不一样。   默了默,林溯抬脚进门。在进门前,她递给了林管家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没跟进去,反而是转身戳在了门口,充当门神。   到了屋前,里面的声音愈加清晰。   “师弟,你再忍忍,师妹马上来了。”   “唔!我忍不了了,赶紧拿鞭子抽我!快!”   林溯:“……”   ——艾玛!还上鞭子的?   玩儿得这么大的吗?   “啪!”门被推开,林溯终于见到了屋里的人。   这是两名白衣人,一名青年,另一名……只在青年身后的蹋上露出半片雪白的衣角。不过听那声音,应是个少年人。   那青年丰神俊逸,温润如玉。刹时间,林溯错觉般地以为她见得是花满楼。   “原…师兄?”   “是我。”这位原师兄朝林溯优雅地抱拳,他的视线在她头顶停了停,又道:“想必你便是林师妹吧。”   “事情紧急,还请师妹恕我等失礼,贸然上门。”   “都是同门,何况您还是,哪有失礼之说。”林溯表示理解。   “既然如此,还要劳烦师妹看一看师弟的病情。说来惭愧,云医术也有涉猎,但根本看不出师弟是为何如此。”   “好。”   两人的一来一往只用了片刻,没再过多客套。   此时救人是真。原师兄侧身一让,终于让林溯看清了踏上人的情况。   白衣少年面色潮红,墨发凌乱。他的衣领大开,露出了胸膛和后背,白皙如玉的肌肤暴露在外。仔细一看,上面竟还有尚未痊愈的疤痕。看其伤口,应是鞭子抽过留下的痕迹。伤口新旧不一。   再观少年项上胸膛处因薄汗黏住的发丝,扭动的身躯和不安分的被白色缎带牢牢绑住的手脚。还有那迷离的双眸,水光闪烁,似是情动。   林溯:“……”   林大夫抽了抽嘴角,默默地看向那风光霁月的清贵公子。   这一副“盛情邀请”的模样……看了委实让人……   ——她这个师兄,是对人家做了什么? 第128章 见过林师姐   【叮——触发任务:“治愈”宫九】   许久未上线的系统君突然现身, 扔下这个任务便又下线了。   嗯……兴许还在和林大夫置气。所以不想理她。   突然有了新任务,林溯一时没缓过来。她有段时间没接任务了。   不过。有任务好呀!又能涨功力了。   林大夫转念便把视线放在了白衣少年身上。   ——放心吧, 少年。不管你身上是病是毒。保证药到……   林溯这心声还未说完, 便眨眨眼。只觉着这少年的“病情”有些棘手。   “鞭……鞭子!”   白衣少年这一生嗯……娇’喘, 打破房中诡异的沉默。   林溯挑了挑眉, 心绪收拢。她不懂这少年为何对鞭子的执念这么大。   翠色竹笛现在手中,她以竹笛的另一端轻点了少年身上的几处穴道,试图让他平静一些。   少年确实平静不少,但眼神依旧迷离。   “给……给我鞭子!”   “没有鞭子,只有大夫。”林大夫淡淡地回了一句,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   她坐上软榻的一角,瞥了眼少年缚于头顶的双手。   翠色玉笛一扬,挑开绑住少年双手的缎带。   “师妹小心!”一旁的原随云连忙出声。   少年的双手一脱离缎带束缚,便手化成爪, 攻击过来。   林溯皱皱眉, 翠色竹笛一挥, 寒光闪过,少年的手便僵在了半路。   原随云把一切收入眼中,目中闪过一道惊奇。   他这个师弟宫九武功奇高, 同自一样,习尽百家武学, 集其所长。方才的那一招擒龙手,虽不是在最佳状态使出,但也不下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猝不及防被伤到, 亦是情有可原。只是……没想到她这个师妹竟如此轻巧地便把人制住了。   林溯没有去管原随云的反应,她现在已抓住宫九的左腕,凝神探脉。   这脉象极其奇怪。林溯细眉紧皱,瞥了一眼宫九。   她这个病人,呼吸急促,心跳极快。   但脉象却没什么病症。五脏倒是有些轻微衰竭的迹象,可本人体内并没有什么毛病。她以内力探入其里,没有奇异的内伤,倒像是中毒。   可是……   林溯收回内力,直起上身。她的内力奇特,若是有毒,方才的一圈内力游走后,应该多少有些反应才是。但……   林溯抬眸,像是想到什么。双眸一凝,伸手翻了翻宫九的眼皮,细看了眼他的瞳孔,又捏着他的下颚,看了眼口舌。   瞳孔放大,口舌干燥。脉搏跳动没有规律,心率不齐,神经痉挛。   这不是毒,也不是隐疾,倒像是……   林溯瞳孔一缩,突然想起曲无容的脉象。两人大同小异。   ——又是毒’瘾发作?!   林溯心中拿不准主意。因为宫九的表现,一点也不像毒瘾发作,反而更像中了媚‘药。   哦,只不过人家中了药要女人,他要鞭子。   等等!鞭子?   林溯站起身,离远一步,像是遇见了什么珍惜动物一般,稀奇地看着宫九。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前世贴吧里头吧友分享的BG言情(小H)书,里面有一本虐恋情深的女主,被霸道(禽兽)男主调’教得很好,一见鞭子就脸红。   ——他这个师弟,不会是想要被调’教了吧?   林大夫眼神古怪,白玉般地指尖戳了戳宫九胸口处的新伤,后者哼哼唧唧的声音更大了。眉宇间的神色不似痛苦,反而舒爽。   “再,再用力点……”   林溯:“……←_←”   原随云:“→_→……”   “令师弟他……”林溯吞咽了下口水,“他平时也这般……吗?”   这般啥?   她找不出形容词,只好只可会意地停顿了下。相信原随云会明白的。   原随云八面玲珑,自然明白林溯的意思。   “不。师弟他平时除了一点忽略不计的小毛病(路痴)外,性格很安静沉稳。”   “哦。”林溯点点头,也不知她信没信。   “那他怎会这般呢?”   “此事怪我。”原随云面露惭愧,“师弟他失踪许久,我此次出海回来后,来江南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恰巧在城外遇见师弟,本想带他会天山。可师弟身旁突然冲出一群人手阻拦,待我解决后,发现他便成了这般模样。念起师父曾说师妹在城内,医术精湛,无可奈何下,便厚着脸皮上门了。”   “原来如此。”林溯时刻关注宫九的情况,“他这个状态多久了。”   “约摸有半个时辰。”原随云道。   “师弟起初的反应甚大,还不分敌我地发动攻击。无奈之下我便绑了他的双手双脚。以防他伤人,亦或伤到自身。”   “此举甚佳。只是……”林溯细细观摩了宫九的双目,见有了些神采,她便再度伸手搭上脉搏。脉象比方才好上一些,那莫名的兴奋劲儿正缓缓褪去。   “脉象渐渐平稳,是个好迹象。但他为何会变得如此,我也不好先下定论。只能等他清醒后再说。”   “只能如此了。”原随云叹了口气。而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道:“师父在命我寻师弟之前,曾说师弟身中奇毒。师弟十有八’九,是被这奇毒所害。”   “原来如此。”林溯颔首,对罂粟之毒这类的猜测又近了几分。   她广袖一翻,一枚银针在手。眸光一闪,浅浅刺入宫九的睡穴。   “他现在的情况渐渐平稳,倒不如让他先睡一觉休息一番,醒来再说也不迟。”   “师妹做主便好。”原随云温润一笑。   ……   生怕宫九醒来后还是这般作妖状,林溯和原随云也没进来竹院。   林溯在库房里去年阎铁珊送来的茶叶里挑出雀舌,来接待她这个第一次蒙面的师兄。   “师兄是何时拜入师公门下的?”   因是无为子的徒弟,遂林溯也不称无为子为师叔了。毕竟算是自己人。若是遇见李秋水和无崖子可要改口了。   “说来话长。我三岁盲目,父亲心疼不已,为我寻遍名医,也未曾治好我的眼睛。后来在我十三那年,父亲听闻逍遥派有神乎其神的换眼之术,便带我求上了缥缈峰。师父心善,便治好我的双眼,且收我为徒。”   说着,原随云垂眸一笑,瞬间海棠花开。“现在想想,倒真是庆幸。若没有师父为我换眼,收我为徒,悉心教导,恐怕现在的我早已被黑暗吞噬,满心恶意。”   “怎么会?”林溯面上大写的不赞同。她的水眸清澈,真诚无比。   “我观师兄气度神态,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君子如玉,不过如此。”   “师妹谬赞。”原随云又是一笑,清雅而温柔。   “怎会是谬赞呢?”林溯挑眉,“师兄可知,我方才第一眼见到师兄时,可联想到了谁?”   “哦?”原随云抬眸,静待林溯下文。   “师兄可知花家七少花满楼?”提起友人,林溯面上生动了不少,“花满楼是我几年前结识的好友之一。他目虽盲,心却不盲。哪怕双目见不到光亮,却心存光芒。此人侍弄花草,极有爱心,性子温柔和善。同师兄一样,是个温润君子。”   “那他现在如何了,双目可曾复明?”原随云听说过花满楼,不过是在上天山之前了。那会儿,花满楼盲目的消息才传出。对于曾经经历相同的人,他不免多了几分关注。   “一年多前,我替他医治好了双眼。只是他当初不同意我用换眼之术,遂只好换了的法子。虽然现在双目能视物,但却看得不太清晰。”说着,林溯摇头叹息。未彻底治好好友的双眼,是她较为惋惜的一件事。   “……”不知为何,原随云听后竟沉默了。   换眼之术他是知晓的,需取活人眼换上才可。   半晌,他叹息般地道了一句:“我不如他。”   林溯纳罕。抬眸看他,见他正垂眸,双眸藏在一片阴影之下,晦暗不明。   不知不觉,气氛沉默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有人打破了沉默。   ——宫九醒了。   “呃……咳咳!”   听见里间的动静,林溯饮尽茶杯中已快见底的茶汤,同原随云起身进屋。   “师弟,可曾好些了?”   “师兄。”宫九支起身,朝他颔首。只是喉咙有些干涩,声音便带了些沙哑。   原随云见此,体贴地回身倒了杯白水给他。   宫九谢过,把水一饮而尽。这才把视线放在了林溯身上。   “你是谁?”   林溯歪了歪头,看着这面无表情的少年,只觉得与她之前见到的大相径庭。   “我来介绍。”原随云说,“师弟,她便是师娘收的徒弟,林溯师妹。”   闻言,宫九点点头,遂朝林溯继续面无表情地道:“师妹。”   “不对不对。”林溯摇头,“我入门或许比你晚上两年,但年岁却比你大,你应叫我师姐才是。”   “……”   见宫九少年双目微瞪,林溯又道:“逍遥派乃隐世宗门,没有那么多规矩。咱们的师父师叔们,据说也是按年纪大小所排。所以,咱们也各令各的,你还是叫我师姐吧。毕竟……年纪在这儿摆着。”   按年纪大小排师兄师姐,林溯这话是信口胡说的。只是,让她叫一个少年师兄,实在开不了口。   按理说,正逢宫九这个年纪的少年人,难免有几分少年意气。争个大(?)辈分也在所难免。   可谁知,宫九听了,把拇指抵在唇边,低头想了片刻后,竟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   林溯:“……”   ——这,这就成功了?   “……”原师兄无声扶额。   宫九少年依旧面无表情,不过多了几分严肃认真。但此时落在林师姐眼里,意外的有几分呆萌。   ——她这个新晋师弟。   emmm……好像有点儿耿直(好忽悠)。   “师弟?”她试探性地叫道。   “见过师姐。”少年恭敬颔首。看上去很有同门爱。   林溯眨眨眼,望着宫九少年煞有其事的样子,心下确定。   ——嗯,很呆(好)萌(骗)。 第129章 师兄师姐怒了   “师弟, 你体内的……奇毒,是怎么回事?”原随云这个师兄很贴心, 把“怪病”换成了一个好听的词汇。   毕竟, 若宫九患的是“病”, 那也太羞于启齿了些。   闻言, 宫九一怔,竟直接呆住了。   “我……”   ……   宫九的武功天赋极好,遂六岁就被无为子收为弟子,接上了天山,教习武功。   许是天性使然,宫九的武功天赋有多好,他的数术就有多差。还有那谜一般的路痴属性,注定逍遥派终于出了一个画风不一样的弟子——呆萌宫九。   作为师父,无为子没有教授原随云和宫九那开了外挂似的《北冥神功》。   《北冥神功》看似无敌, 吸取他人内力后增长极快。但后期却再难有什么进步。   这点逍遥派的几位大佬都心中明了, 遂他们虽身俱《北冥神功》心法却甚少使用。无为子亦是主修另一心法——《逍遥游》。   因为自家徒弟们年轻气盛, 无为子怕他们贪“功”冒进修习了《北冥神功》去走捷径。遂他只教授了两人《逍遥游》。   然后……他就放养了。   灵鹫宫的石壁上有数百种武功,皆是无为子的师父逍遥子留下的。无为子把两人往那一扔,表示看上什么自己去学, 不懂过来问。   石壁上的武功都是早年逍遥子云游归来时,在上面刻下的。其中不少是江湖各大门派的绝学。原随云和宫九也是争气, 学了百中招式,去其糟粕,集百家所长。   这也是原随云所不能理解的。   他这个师弟虽然呆了点, 但武功天赋摆在那里,江湖上少有人能奈何得了。只是回家一次,怎么就栽了什么大一个跟头?   事情还要从宫九回家说起。   宫九少年幼时离家,在天山的八年里用得都是无为子给他起的“宫九”这一名字。宫九虽然不明白他师父给他起这名字眼中闪过的复杂之意,但得了新名字还是欣喜的。   宫九曾问过这个字的意思,他师父无为子说,因为宫九是皇室之人,恰巧按年纪大小排,他是皇子世子中的老九,遂名宫九。   “宫九?宫九……”   宫九听完后只觉得这两个字简单又顺耳。比在京中那又臭又长的“太平王世子”称呼好太多。   八年后,宫九十四。终于学有所成,在太平王又一封来信后,无为子终于放他归家。   担心自家徒弟的路痴属性作怪,搞得宫九十年八年都回不去家,无为子还特意命灵鹫宫之人护送。   回家后,宫九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他妈死了。   宫九少年:“哦。”   宫九的反应意外地平静。不是他冷血,而是他六岁就被无为子接上山,八年来都是习武,修炼,修炼,习武……幼时关于爹娘的记忆早已模糊。   他甚至记不太清自己母亲的模样。只依稀记得一个模糊的身影,应该是个端庄美丽的妇人。   宫九在家呆了半年,皇帝也传他入宫过。第一次入宫,皇帝就敏锐地发现了他这个堂弟面无表情下的可爱之处(呆萌)。以至于皇帝每个月都要传宫九入宫十来次。   只三个月,几乎每一次都被皇帝拉着数奏折,大多数还在红墙绿瓦中迷路的宫九少年开始讨厌皇帝了。   ——这么不务正业的皇帝,大庆迟早要完!   家里也没啥好呆的,只有一个总是板着脸的爹和一个爱哭的妹妹。   宫九觉着在家还不如在天山修炼武功有趣。家里的日子真实无聊又无趣。   就在宫九少年准备启程回师门时,突发的一个事件耽搁了他的行程。   ——太平王家的郡主丢了!   说是丢,倒不如说是被贼人掳走。   宫九及时发现,一句追赶敌人,终于救下了自家妹妹。   然而,他没有想到。因此事,暗中的人便盯上了他。   掳走太平郡主的人出身海外无名岛。   无名岛岛主名为吴明,人称小老头。   这是一位原居海外的神秘人物,却在中原内陆组织起了一系列的隐形人组织,利用这些隐形人获取大量财富,并逐渐达到控制中原的目的。   之所以掳走太平郡主,也是有原因的。太平王王深得皇帝信任,是个有实权的王爷,手握重兵。而太平王府名下的产业也颇多,金银财宝也是少不了的。   掳来太平郡主,主要是为了逼太平王单独现身。以太平王重视太平郡主的程度,此事不难。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人刚掳到手,就杀出来一个宫九。   手下人的情报说,神秘少年乃是太平王之子,幼年拜入隐世师门,武功奇高不说,一个照面就用了不下三种武功招式,其中两种,还是江湖大派的绝学。   这点引起了吴明老头儿的兴趣。一个身俱数家武功绝学的太平王世子,比一个只会“嘤嘤嘤”的郡主要有价值得多。   在观察了宫九一个月,发现此少年格外呆萌好骗后,他亲自出手,把人连蒙带拐地忽悠到了无名岛。   被忽悠的宫九少年浑然不觉,他在岛上学了一招化骨绵掌后,发现就没什么可学的了。不管是什么武功,逍遥派的绝学都能轻易化解。   而后,宫九少年兴致缺缺,准备离岛。   吴明小老头当然不会放人走。   在用金钱、武功、女人、权力一系列的利诱宫九少年却不为所动后,吴明老头儿怒了。   为了控制岛上的人,吴明老头儿总会以各种方式威逼利诱,满足他们的欲望,让他们为自己办事。而像宫九这般油盐不进的,他也有另一套办法。   早在宫九入岛时,他就在宫九的吃穿一切用度上下了药。   此药少量时不显,量多了迷其心智,欲生欲死。   吴明老头儿一怒之下下了猛药,药效发作后,他把宫九关在密室,让自己的女儿以特质的鞭子抽打逼问。   短短三个月,宫九就换上了“离不开鞭子”的怪病。   好在宫九少年没有完全屈服。他在再一次被鞭打过后,用上了逍遥派的《龟息功》。   逍遥派的《龟息功》和武当派同名《龟息功》又叫《玄武定》的功法不一样。   《龟息功》一用,整个人进去假死状态。心跳呼吸停止,体温也会逐渐下降,就仿佛真的死了一样。   吴明老头儿见状,可惜不已。可惜完后,就让人把宫九的“尸体”扔进了海里喂鱼。竟是连个全尸都不给人留。   入海后,宫九少年醒来。趁着夜色在海边偷了一艘船后,便跑了。   获得自由的宫九本以为天高任鸟飞,海空凭鱼跃。但是他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一个属性成迷的路痴,你怎么期望他会看得懂航海图且找到正确的航线?   在海上漂泊了半多个月,船上的为数不多的清水和粮食早已用尽。吃了半个月的生鱼喝了半个月的鱼血的宫九少年终于看到了岸边。   然后,还没等他靠岸,船就触礁了。   宫九:“……”   好在宫九不是在海上转悠了一圈儿后又回了无名岛。   此地为蝙蝠岛,恰巧原随云的随从丁枫正好在这儿。在看到“误闯”蝙蝠岛的人后,丁枫诧异极了,他是认得宫九的。   “九公子?”   宫九:“昂?”   在得知这是自家师兄的地盘儿后,宫九少年第一时间就委屈巴巴地写了封信给自家师父父告状。   没多久,得到消息的原随云就来了。   “师兄。”委屈巴巴。   “师弟。你可还好?”   “唔……”宫九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最后在原随云担忧的目光下,宫九少年问出一个问题:“师兄,你有鞭子吗?”   原随云:“???”   原随云当时没明白宫九少年是什么意思,在亲眼见证宫九“发病”后,据蝙蝠岛的人说,蝙蝠公子直接砸毁了一个洞。洞里头刚运来的需蝙蝠公子过目的奇珍异宝和武林秘籍也十不存一。   宫九变成这样,原随云也先歇了给师弟报仇的心思。不管宫九这样子是病是毒,都必须先治好。   于是,他带着宫九找上了林溯。   如果林溯没有办法,他便要带宫九回天山缥缈峰了。   听完了前因后果的林大夫分析了下,初步推断宫九被下得药与罂粟有异曲同工之效。而宫九这鞭子的“需求”,林溯觉着有些像创伤后应激障碍。   创伤后应激障碍是精神疾病,以林溯穿越之前的年纪来说,按理不会知晓这个病症。但谁让她看过《钢铁侠》和《复仇者联盟》,虽然是根据上个世纪的老片翻拍的,但大致剧情和原版差不离。里面的钢铁侠就是患上了PTSD。   当时她一时好奇去查了查,才知道PTSD是什么。   林溯之所以好奇。是她曾经的病例上也出现过这四个英文字母。   ——当时的医生是怎么治来着?   哦,对了。   催眠。   催眠,在古代里往高深了说就是“移魂大法”了。   林溯本身因为九阴真经也涉猎过。可是她也就只能催眠一下类似于白板的大漠中的那些男子,给他们下个暗示。若是对象换成宫九,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思前想后,林溯把九阴真经关于催眠的那部分抄录下来,给了原随云,让他修习过后去给宫九下心理暗示。当然,若是能修改记忆则更好了。   在取得宫九的同意下,原随云给全身心放松的宫九不断种下“忽略鞭子”的心理暗示。而林溯自己,则是开始帮宫九戒药’隐。   两人双管齐下,加之宫九的意志坚定。一月便初见成效。三月后,宫九少年对鞭子已经没有那么狂热的“需求”了。而犯药’瘾的次数,也是逐渐减少。   重获“新生”的宫九少年精神焕发。在后山日常练功过后,他回了竹院。   此时已是傍晚,竹院摆上晚饭,林溯和原随云两人已早早地再等了。   两人似是在谈论什么,见宫九回来,原随云看了眼林溯,后者颔首,意味深长。   宫九眨眨眼,不懂师兄师姐在干什么。   只见原随云转过头来,朝他道:“师弟,明日清晨就不要去后山练武了。”   宫九少年咬了口馒头,歪头问:“为什么?”   “因为明日我们要出门。”林溯道。   “去哪儿,回师门?”   “不是。”原随云摇头。“我们要出海。”   宫九筷子一顿,含着嘴里的未嚼完的馒头,抬眼看两人。他的师兄师姐没有动筷,面无表情,冷酷而严肃。   只听她的师姐又说:“你身上的‘毒’清了,但不代表你的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你在外被人欺负了,我们做师兄师姐的,自然是要为你找回场子的。”   “你说对吗,师兄?”   “自是如此。”原随云点头,“这几个月我已经让人查清了无名岛所在的位置。离我的蝙蝠岛不远,我们明日出发。”   这事儿是原随云先提出的,林溯作为师姐,虽然只接触了三个月。但这不仅是宫九一人,还关乎逍遥派和他们这一辈的弟子的尊严。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可上一辈已经是江湖大佬,为了个吴明出海,简直是屈尊降贵。如此,老的就先别出手了,不是还有他们“大的”么。   “……”   宫九少年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他的师兄师姐,都是温润和善的,此刻却面无表情。尤其是师兄,平日里含着浅浅笑意的眸子,此刻冰冷无比,好似快凝出了冰碴子。他的师姐也没温柔到哪里去,虽是笑着的,但那笑容看得直教人心里发冷。 第130章 准备好了吗   七月十五, 中元节。   海外蝙蝠岛,众杰云集。   陆小凤与楚留香在蝙蝠岛晃悠了一圈儿后, 对此地啧啧称奇。   “这蝙蝠岛可是个好地方, 洞窟内伸手不见五指, 通道九曲十八弯, 藏的可都是密宝。也不知原公子是怎么想出来这样一个点子的。”   “江湖原公子曾因病盲目,却同你的好友花满楼一样眼瞎如蝠。旁人或许一进洞就成了瞎子,可对他来说,便如同如鱼入水。”   “只是……”楚留香顿了顿,他不理解原随云的心理。   “怎么了?”陆小凤见他如此,便问。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听林溯说,蝙蝠岛不日后将会对外开放,贩卖江湖消息、武功秘籍、各种珍宝。而今日江湖中人来了不少, 皆是有名之士。那位原公子竟不闪不避, 直接表明了自己是此地主人。”   “设身处地地来讲, 若我是蝙蝠岛的主人,定会把自己隐在黑暗之中。毕竟不管是觊觎蝙蝠岛财富的人,或是被泄露秘籍且贩卖的各大门派, 都会盯上他。”   而楚留香没有说的是,蝙蝠岛将来还会贩卖各种消息和秘闻……这样的人、这样的蝙蝠岛, 真的是善类吗?   陆小凤摸摸胡子,亦是想不透。但他没想那么多。他在不“破案”时,是不太喜欢动脑子的。   毕竟陆小凤是林溯请来的, 而原随云又是林溯的师兄。而原随云给陆小凤的感觉和他的好友花满楼太像,遂陆小凤对原随云是抱有好感的。但楚留香提出的这点确实存在,他又是个好奇心重的。也想知道为何如此。   正思索着,陆小凤看到了远处路过的林大夫,眼前一亮。   “哎!林溯!”   ——自己想不通,那就找“知情人”为自己解惑。   陆小凤陆大侠觉着自己聪明极了,对林溯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一个照面,便直接问了出来。   后一步上来的楚留香一听,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陆兄,你直接这样问出来真的好么?   毕竟人家可是话题人的师妹啊。   林溯闻言一怔,而后挑眉看了眼陆小凤,又瞥向正摸鼻子的楚留香。瞬间便知道这话头儿时谁起的。   这事儿她起初只叫了陆小凤过来,恰逢这俩人儿碰上,正在喝酒“联络感情”。楚留香一听这事儿,便一同跟过来了。   可林溯这回叫人是去给宫九找场子的,杀人是一定的。楚留香来时,她可嫌弃死了。现在更是不顺眼。   “你俩无不无聊?”林大夫直接开怼,“想公开就公开,想隐藏就隐藏,都是我师兄自己的事情。关你俩什么事儿!?”   “咸吃萝卜淡操心!”林溯翻了个白眼,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吃萝卜的陆小凤:“……”   淡操心的楚留香:“……”   “哈~”两人背后想起一声轻笑,泠然悦耳。   陆小凤和楚留香一回头——得,更尴尬了。遇见本尊了。   风光霁月的原公子轻笑过后,优雅地朝两人抱拳施了礼:“因自家师弟的事,师妹近日火气正盛,两位勿怪。”   陆小凤楚留香连连摇头赔笑。心里大呼“岂敢,岂敢”。   而后三人同行,言语一来一往间,陆小凤和楚留香对原随云的好感持续飙升。   而楚留香心中的问题,也质疑消了一半,换为担忧。   他隐晦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得来原随云又一声轻笑。   只听这位清雅温润的贵公子道:“曾经我双目失明,身处黑暗之中。而现在双眼重见天日,我为何还要匿于阴影之下?”   他的目光坦然澄澈,让人不禁微怔。   而又听他道:“至于那些得知蝙蝠公子真实身份的人,意图报复也好,有所图谋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云静候便是。”   后边这话,不似是出自这清雅温润的贵公子之口。可人听了后,不仅没觉得违和,反而看到了眼前之人由心而生的豪情。   也是呢。无争山庄唯一的继承人、逍遥派大佬无为子的首徒、太平王世子与医仙林溯的师兄、身俱百种绝学集其所长,且修炼到《逍遥游》中层的原随云——不是谁都能动得起的。   ……   “师兄,人到齐了。”林溯走过来道。与她同行的还有三人。   丐帮三杰——南宫灵、乔峰、洪七。   这三人也是林溯请来的。当初因南宫灵这小子跑到皇宫偷解药偷到人家公主浴室的事,林溯前前后后可谓是出了不少力。   今日林溯请人来帮忙,丐帮自然是要还上这个人情的。   况且,据说曾叛出丐帮的长老也在那无名岛上。今日前来,也算是清理门户了。   听宫九说,那无名岛上八成的人都是高手,岛主吴明小老头武功更甚。遂原随云和林溯请来的都是以一顶三的好手。   尤其是内定下来的少帮主洪七,一套降龙十八掌下来,就能扫清一片人。少帮主的神龙摆尾,那杀伤力,可是林大夫亲眼见证的。   至今林溯还记得干净雪白的少帮主操着那浓重的山东话的“一尾、二尾、三尾……”后,那满天飞起来的人影。画面性极强有没有。   “公子。”丁枫突然出现,朝原随云附耳道:“递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今日是中元节,岛上的人得小老头信任的大多七日前便已入海回了中原祭祖。现在岛上会武的,不算我们的人,只有三十余人。”   闻言,原随云嘴角微挑:“很好。”   原随云十二岁就已开始着手建造蝙蝠岛。后来因为拜师上天山习武,进度便是一缓再缓。但这不代表他这几年就对蝙蝠岛一无所知。早在六年前丁枫就给原随云来过密信,说发现了蝙蝠岛有个“邻居”。那就是曾困过宫九的无名岛。四年前,他就在无争山庄的一批死士里挑出来几人,安排到这个神秘的无名岛里去做钉子。而后的几年里,他也或多或少地往里头安排过。这些人的底子十分干净清楚,且都是吴明老头儿“偶遇”的。   这几年的按兵不动,原随云手底下的人为吴明小老头做过不少事,也因原随云拿出的武功秘籍立了不少功。其中有几个深得吴明老头儿的“宠幸”,早已经得了“出岛祭祖”的权利。   这不,刚刚出岛,他们就跑来报信了。   “去唤师弟,即刻出海。”   “是。”   一场战斗,即将到来。 第131章 天山折梅手   今日天公作美, 海面上刮得是东风。   大船扬帆起航,一日便到了无名岛附近的海域。   众人乘坐的船是无名岛所出, 遂离近岸边, 也没有引发岸上之人的警觉。   岛上没有码头, 只是一片灰白的沙滩。船靠岸后, 原随云在无名岛安插的人最先跳了下来。   “哎?原三,你们几个不是回乡祭祖了吗?怎么一天就回来了?”问这话的,是一干巡视之人的小头目。   “嗨!可别说了。”为首的中年男子原三叹了口气,指指身后两人拖着的一名男子,道:“这小子犯了急症。我们几个大老粗只会扎古下外伤,只好给他送回来。”   “不过,这回回来可算对了。”   “怎么说?”   “当时走得太急,他们清水干粮都没准备,而我带的只够我们两日的。出趟海骚令儿真多, 麻烦死了!”   “我也带了。是他们没带。”其中最年轻的男子指指旁边的三人道。   “嘿嘿, 大家都是好兄弟, 我这不是以为你们帮我带了吗。”   “谁跟你是好兄弟,赶紧快去准备!”原三拍了刚说话的那人一巴掌,没好气道:“现在天色已晚, 越拖越黑,赶紧的。老子还要回乡祭祖呢。”   “行吧。”几人叹了口气, 认命地进岛去拿清水和干粮了。顺便那个带了清水干粮的小伙子把犯了急症的人送到此处唯一一个大夫那里。   巡视之人的头头望着几人垂头耷拉脑地走远,回头对原三笑道:“年轻人嘛,来岛没有几年。你比我来得都早, 作为前辈,得多体谅,啊?”   “那是你没见那几个小子杀人时,哎呦,那不要命儿的劲儿,可比我狠得多了。”   也是,谁让这几个小子是无争山庄的死士呢。杀人放火什么的,总比他这个旁支来得顺手。   “要我说,你们今儿啊就别走了。反正中元节今日就过了,等明儿天亮再出发。祭祖不管早还是晚,心意到了不就行了。”   负责巡视的头目这么一说,原三借坡下驴。“哎……你这么一说也是啊。那我等等问问几个小子的意思。”   “嗯。不说了,那群小子都走远了。今日中元节,他们这些回不去的,都盼着晚上烧两张纸钱给家里故去的长辈。”   “说来我倒是羡慕你们这些可以祭祖的人,不像我,连个根儿都没有。”巡视头目摇头叹气。   他是个孤儿,是吴明老头把他捡到岛上的。原三也知道这个事儿,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走啦!原三兄弟,你今日若是不走,就来找我喝酒。”   “好嘞。就凭你这话我也得等明早再走了。”   “就这么说定了。”   两个汉子相视一笑,而后背向离去。   转过身后,原三带笑的脸缓缓平复,面无表情。   ——今晚的酒怕是喝不上了。   两个时辰后。整座无名岛,都要承受来自他家少爷的(护)怒(短)火。   而此时林溯等人,在船上商议最后的行动,准备入夜动身。   ……   酉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今日月圆,上好的月色却被乌云掩盖。不见圆月,亦不见星辰。   夜幕下的海面黑漆漆一片,时不时翻卷出几朵浪花,而后重新融入海里,只在海面上留下些许泡沫。海风一刮,泡沫消散,然后新的浪花翻卷。   只是,这片海域今晚注定要染上血色了。   站在船上远远望去,整座岛如同一个漆黑的、正在沉睡的巨兽。而今夜过后,它也再不会醒来。   负责巡视的头目说得是对的,岛上各处都亮起了些许火光。星星点点,并不耀眼。   林溯望着远处的火光秀眉一挑,问守在船上的原三:“他们在做什么?”   原三答道:“哦,据说是不能出岛的人,在祭祖。”   “这样么……”   林大夫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沉思片刻后,嘴角挑起,从袖中取出两个中等药瓶儿,在原三不解的目光中塞在他手里。   “林姑娘,你这是……”   林溯神秘一笑,朝他招招手:“附耳过来。”   “你让他们……”   ……   约摸半刻钟,岛上的火光更多了。   小小的火焰跳跃在夜中,竟格外地醒目。   又是一刻钟后,火光渐熄。更显漆黑的岛屿看上去更静谧了。   “公子,外围巡逻的与一些零散的人已经解决了。”原三上船,禀报这个好消息。   “多亏了师妹的秘药。”原随云含笑望过来。   林溯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哪里算的上什么秘药,和李师叔的悲酥清风比,差远了。”   林溯方才拿出的两瓶子药,就是林溯模仿李秋水的悲酥清风自己配出来的。后来研究透了药性后便不再感兴趣。而这两瓶子药,也是最初的试验品,低配·药粉·版·仿悲酥清风。一直都在她的空间包裹里扔着,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这两瓶药粉虽说是粉状,放在火里却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范围。无色无味,只是药粉燃烧是会有白烟,今日正好接着中元节这个日子烧元宝蜡烛做掩护。   “此地唯一的医者性格古怪,却是被吴明强制留在岛中的。我早已派人暗中救出。没有他,师妹你的药估计许久后才会被人察觉出异样。”   “如此说来,我还立了大功?”林溯玩笑道。   “是。”原随云含笑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入岛吧。”南宫灵突然差话过来。   ——人家还着急回家呢。   哦,更准确地说——是回家后再去西夏找公主培养感情。   看他这急吼吼地样子。嗯……想来是感情“培养”的不错。   原随云颔首示意:“劳烦诸位了。洪兄,乔兄,南宫兄,你们所查的叛徒在岛中的赌场内,那里人数不少,我会派些人跟随三位。陆兄,楚兄,烦请二位与我的人一同阻拦岛上的高手。至于外围昏迷的人,半个时辰左右蝙蝠岛来人便会把人解决。而我会与师弟师妹直入腹地,寻出此地主人。”   ——然后,打洗他!   几人对了下眼神,洪七倒是比南宫灵还先跳下船:“走咯,打架去!”   “洪弟。”这是乔峰。   “等等我啊。”南宫灵也立马动身。被分派与丐帮三位大少同路的人,在原随云的眼神示意下,立马也追了上去。   “半年不动身子骨了,”陆小凤活动下肩膀,对楚留香道,“楚兄,我们也走吧。”   “马上。”   说完,楚留香看向林溯,道:“林溯,此次不免是一番苦战,万事小心。”   林溯听了,很给面子地点点头。   原随云上前一步,微笑道:“劳楚兄费心,我和师弟会守着师妹的。”   楚留香摸摸鼻子,只觉得方才多此一举。遂笑道:“如此甚好。”   ……   林溯和原随云还有宫九一路,直入腹地。   见领头的原随云步伐从未停顿,宫九疑惑地歪歪头,不禁问道:“师兄,你知道路的吗?我不记得了。”   原随云摇头失笑:“若是指望你,我们恐怕一年也找不到吴明所住的地方。”   “唔……”被戳中“伤疤”的宫九少年面颊微鼓。   “放心,原三给过我岛上的图纸,我已经全部记下了。”   “……奥。”宫九少年低下头,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那图纸他也见了,也认真瞅过。天生自带过目不忘的技能把地图牢牢记在脑中。可是一进岛,他还是不知道哪儿是哪儿。   ——好烦!   等事情解决了,回去问问师姐自己的“迷路病”能不能治好。   林溯:放弃吧少年。治不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治好。   三人来到一处岔路后,原随云停了停,环顾四周辨别方向后,指向左边。道:“这边。穿过这排树林就到了。”   话音刚落,三人身后便响起一道娇喝:“你们是什么人?!”   与这声娇喝一同响起的,是随之而来的破空声。   三人齐齐小腿发力,向前一跃,躲过袭来的攻击。   待转身后,才看清身后之人,不过是个约摸十六七的娇俏少女。她的手上握着紫色的长鞭,显然方才攻击过来的便是它。   “宫主。”宫九沉声道出少女的名字。   “原来是九哥啊~”宫主面上闪过惊喜,不过眼里更多的是意味不明的深意,“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地死掉的。”   “你假死连我爹骗过去了,还得我挨了好一通骂。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我和手里的鞭子都十分想念你呐~”说着,她还挥了挥手里的鞭子。紫色的长鞭在她手中啪啪作响。   宫九见了,身子明显一顿,而后后退了半步。虽面无表情,但那双黑黝黝的眼微瞪,里头明晃晃地写着拒绝。   我们的原师兄眯起眼眸,嘴角缓缓漾出一抹极浅的笑意。神秘莫测,却又危险十足。   ——好哇!找到“凶手”本尊了。   “这位姑娘,似乎和我师弟很熟悉?”   宫主听了,呵呵一笑:“自然是熟悉得很。你说是不是啊,九哥~”   她这一声九哥唤地千娇百媚,宫九少年听了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而后转头看向原随云,虽然依旧绷着那还带着婴儿肥透着稚气的清秀脸蛋儿,但看上去委屈又无辜。   ——我不是,我没有,我跟她一点儿都不熟!   ——好好好,知道你没有。   我们的原师兄抬手揉了揉自家师弟头顶的软毛。   这幅兄友弟恭(萌?)的样子落在宫主眼里可谓是碍眼极了,她心中不爽,直接一鞭子招呼上去。   原随云眼眸一眯,一手成抓。宫九亦是全身紧绷,右手握住剑柄。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出手了。   只见白影一晃,手中翠色竹笛轻扬,紫色的鞭子便绕上了竹笛。而后一扯,宫主便失去了对鞭子的掌控权。   林溯取下鞭子,垂眸观摩了下。下一刻,竟是笑了:“好东西啊。”   ——确实“好东西”。   此鞭乃罂粟、曼陀罗花等致人上瘾的药物长年浸泡。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鞭子里自带的罂粟等药也会从伤口处深入体内。若是犯了毒’瘾的人,自然是“痛并快乐着”。   伤口确实是疼,但抵不过毒’品入体的舒爽。   林溯扔下鞭子,抱臂上前三步,道:“听说……你除了鞭子,手法也用得不错?”   “这是自然。”宫主娇笑着,“看来你很有兴趣,那我便……让你亲自领教领教!”   话说道末尾,她的语气骤然一变。话正说着,人便动了。纤白的手指捏成兰花状,优雅动人,可她的招数却一点儿都不动人了,那如兰花的手,直往林溯身上的大穴招呼。   而宫主此人看上去娇俏可爱,但心思也多。她第一招便点向了林溯握着翠笛的右手。右手的竹笛显然是林溯的武器,宫主这是一击便要林溯握不稳武器。   宫主的手速极快。可有人比她更快。   只见林溯不躲不闪,她只是轻轻一晃竹笛,一道寒光闪过。宫主只觉得手上一麻,速度便缓了,兰花般地手直接被林溯竹笛一横,轻松挡住。   “这便是传说已经失传了的如意兰花指?”林溯挑眉,“确实很适合你。”   宫主见攻击被阻拦,瞬间后退。戒备地看着与自己相差不了几岁的雪发少女。   “你那是什么招式?”她问。   林溯也爽快答了:“百花拂穴手。”   而后,我们的林大夫微微一笑,竟收起了翠色的竹笛,挂在腰间。空手起了个式。   “拿着武器还用百花拂穴手对付你,显得太欺负你了。此时我也赤手空拳,来,让我切身领教领教你的如意兰花指。”   “哼,不知死活。”宫主心中得意,眼中却划过阴霾。   她双手结成兰花,没有再说什么,直接闪电般地发动攻击。   而林溯见此也化掌为爪,势如破竹。在宫主离近她的那一刻,玉手化为残影,迅速擒住了宫主的一双手腕。   “你!”宫主一惊。   ——这是什么手法?   这分明是一种擒拿术,可她却从未见过!   林溯仿佛看出了她的惊疑,颇为耐心地解答:“此擒拿法为‘天山折梅手’。”   天山折梅手,又称“六路折梅手”,乃是属于逍遥派天山童佬的绝学。是童姥有孕时与生死符一同亲手教授林溯的。除了童姥,林溯是唯一会此招的人。而原随云和宫九所学的,不过是几位大佬都会的天山六阳掌罢了。   天山折梅手共包括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一共六路武功,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天山折梅手之中。   林溯翠笛不离手,制敌时用得都是万花绝学百花拂穴手。然而今日她是来给师弟找场子的,用逍遥派的绝学碾压宫主更合她的意。   “此地虽没有梅花,但折两朵‘兰花’也不错。”   说着,林溯双眸一冷,手中发力。   只见林溯抓着宫主手腕的双手一松,而后迅速上到宫主的小臂,在宫主没反应过来时狠狠擒住,然后反方向那么一掰……   “咔嚓~”   她竟是直接断了宫主的一双手臂!   “啊!!!”   在宫主的惨叫后,林溯一脚把她踹倒在地。望着疼到蜷缩,满头冷汗的宫主,林溯勾起嘴角,一双杏眸却寒如霜雪。   “姑娘,用鞭子抽打我师弟时,你下手可不轻啊。”   “哎?你怎么摇头呢?我师弟身上的伤可是我亲自治的。你难道还要欺瞒一个专精医道的大夫么?”   ——神TM的专精医道!明明武功也如此恐怖。   “天山折梅手手法独特,不懂此武功的医者是接不回你的手臂的。如今,废了你的一双胳膊,你便再也拿不了鞭子了。”   林溯俯下身,左手扣住宫主的下颚,在她惊恐的目光下,右手轻轻拍拍她的脸蛋儿。   她唇角的笑意更甚。米分唇轻启,似是叹息地道:“至于这如意兰花指,今日,算是彻彻底底地失传了。也算是为你积了一份阴德。”   “你说……是吗?”   夜幕下,火光旁。   白发女子笑靥如花,一双水眸却宛若寒潭。 第132章 原爸爸你好   积阴德?   ——积个鬼!   “姑娘此番, 是否太过了些。”   “谁?!”   此话一响,宫主面上闪过喜色:“爹, 救我!”   宫主这一生“爹”, 便知晓来人是谁了。   “……”吴明没有回应女儿的话。方才林溯动手太快, 她的招式也是闻所未闻。   来者不善, 身份不明,还是探清楚后台为好。   “阁下的手法颇为精妙,不知是哪一门派的绝学?”他虽现身了,却站在暗处,让人看不清面貌。   林溯才不鸟这种藏头露尾的人,白眼一翻:“你不是会很多武林中失传的绝学么?天山折梅手都没见过?”   吴明老头知道林溯在故意反问,虽只道:“……能败在这般精妙的手法上,小女输得不冤。”   ——呦呵!   这话说得高明啊。   就是说林溯仗着天山折梅手才能敌过宫主呗?   林溯:呵呵。   方才没用百花拂穴手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好么。   林大夫白眼一翻,并不想搭理吴明老头儿, 倒是原随云开口了。   “如意兰花指乃是昔年如意仙子的成名手法, 分筋错脉, 伤人於无形。不但阴劲狠毒,手法的变化更诡秘飘忽。”说着,原随云笑了笑, “我师妹亦是双手空拳对上,用得是我师门手法。”   “细细算来, 我师妹入门也不过三年而已。令嫒学这如意兰花指,怎的也有三年以上……”说到这里,原随云后面的话隐去了。但话中之意, 众人心里一清二楚。   “技不如人,怪得了谁?”林大夫可没留面子,直接挑明开怼。   “好一个技不如人。”吴明从暗中走出,目光犀利。   待看清了吴明,林溯微微挑眉。   怪不得这无名岛主人称“小老头”。此人身高不过五尺,确实算的上“小”。他的衣裳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拢在脑后。第一眼看起来像是个和和气气,诚恳老实的小老头。甚至还有几分错觉般的书卷气。   可无名岛岛主又怎会是看上去这般简单?   林溯眯眸,视线在吴明的手上顿住。   那双手留着一寸多长的指甲。似是用药水泡过,十根指甲此时都是卷起来的,而只要运起内力,手指一弹,卷成一圈的指甲,晶莹坚白,闪闪发光,就像是……刀锋一样。   ——指刀?   林溯和原随云对视一眼。   此为,武林中绝传已久的功夫,大理段式的一阳指并称。   这个吴明,表面看上去像个和气无害的小老头,实则暗藏锋机。看来……他平日里很喜欢扮猪吃虎啊。   林溯打量吴明的同时,吴明也在打量林溯。   发丝雪白,一身白衣,腰间别着玉笛的妙龄少女。这江湖上他只能想到一个人——医仙林溯。   吴明老头儿眼底明明暗暗,意味深长道:“三位入岛,一直不曾被人发现,想必便是出自阁下之手吧?不愧是医仙林溯,年轻有为。”   闻言,林溯扯扯嘴角,并没说话。   原随云却道:“我师兄妹三人精力有限,此番来岛,只为了岛主和令嫒二人。自然是不能让旁人打扰的。”   “呵!”吴明老头不怒反笑,“三位就不怕有来无回?”   “回不回得去,只怕不是你说的算。”林溯挑眉,“你在这再怎么拖延时间岛上其他人也不会来。他们比你忙多了。”   林溯话音刚落,西边儿就传来甚是激烈的打斗声。里面声音最为清晰地,便是那一声山东味儿极浓的——“神龙摆尾!”   “降龙十八掌?”吴明这回倒是诧异了,“没想到三位的能量这么大,连丐帮的亲传弟子都请来了。”   “谁让阁下如此‘仁善’,连丐帮叛徒都好心收留。”   “在下不过是给提供了个容身之处而已。入无名岛的人,不问出身,不论出处。当时入岛的令师弟,老头子也亦没有追问他的身份。”   ——没追问?   是啊。直接用鞭子“逼问”的!   一直站在原随云身后的宫九不再沉默。他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拔出长剑,直指吴明老头。   “多说无益,来战!”   “三位可想好了?”吴明老头儿依旧是和和气气地,一点高手的气势都无。但三人从未看轻过他。   “听师弟说,阁下对我师门颇为‘向往’?如此……”   原随云:“逍遥派清风一脉原随云。”   林溯:“逍遥派灵鹫宫门下林溯。”   “领教阁下高招。”两人齐声道。   宫九:“……”   ——师兄师姐怎么不带我?   委屈巴巴。   “逍遥派?”吴明老头儿面色一僵。   逍遥派,他活了这么多年,自是知晓的。   逍遥派与他的无名岛不同,是真正的隐世门派。   更重要的是,逍遥派“无”字辈四位宗师大佬坐镇!   “原来三位是逍遥派的高足。”吴明老头儿眼中划过阴霾。   如此一来,更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儿了!   林溯揪着宫主的后颈子,在后者的尖叫声中,像扔垃圾一般地把人扔到一旁。   再次站定后,只余两股无形的气场相撞。发丝衣袂无风而动。   战斗,一触即发。   最先动的是年纪最小的宫九,他的剑极快,踩着“凌波微步”的独门步法,手中的每一招都化作残影,直刺吴明身上的要害。   “当!当!当!”   这是金属剧烈撞击时发出的声音。   吴明老头儿明明手无寸铁,那食指上的指甲却坚硬如铁,锋利异常。   武器讲究“一寸短一寸险”,而这话在吴明老头儿身上根本不成立。   宫九手中的三尺青峰根本伤不到吴明老头儿分毫,反而落了伤。那白色的长衫上,血迹尤为明显。   林溯见宫九渐落下风,可两人的过招太急太快,根本插不上手。遂她只好时不时地抓紧时机一挥竹笛,寒光闪过,奇袭吴明老头儿。   可吴明老头儿对攻击的感知非同常人,自第一招过后,林溯的出手见效甚微。   “哎……”原随云轻叹口气,终于动了。   只见,他解下背上绸布包裹的林溯猜测的暗器。   然后。原师兄把“暗器”取下,这是一把古琴。   嗯?   等等!   琴?!   林溯的一道攻击差点儿打到宫九身上,瞪大杏眸,看向原随云。   师兄,这打架你拿琴做什么?   拿琴弦勒死对方吗?   在林溯无语的眼神下,原随云席地而坐,手指抚弄琴弦。真的弹奏了起来。   “师兄你来真的?!”林溯大囧。   ——拜托,你又不是琴爹。   然而,没想到来自于原师兄的打脸如此之快。   “铮!”   铮铮佼佼的琴声响起,悦耳无比。然而这只是前奏,流水般的琴音过后,是满含杀机的爆音。   “师弟。”原随云轻唤了一声,宫九便十分熟稔地收了剑招,快速闪身,掠到原随云身侧。   林溯眼疾手快地一道内力打过去,拖延了吴明老头儿的动作。   这时,只见原随云一勾琴弦,爆音响起。   “铮!”   这声琴音极响却不刺耳。   林溯呆愣愣地看到这含有内力的琴音,在中途化为肉眼可见的把把兵刃,对着吴明老头儿又砍又刺。   只一个照面的功夫,吴明老头儿身上便多了好几处伤口。连中指染上宫九的鲜血的指甲,都被削掉一半。若不是吴明老头儿躲得快,别说中指,估计整只手都会被削掉。   音杀一招,无影无形,亦无处可避。   “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奇招,逍遥派果然藏龙卧虎。”   原随云一弹琴,仿佛整个人都变了一样。温润不再,唯有冷清。   吴明老头儿这一声感慨,他眼都没抬一下,依旧垂着眸子,只是道了一声——“聒噪。”   话音一落,又是一个爆音响起。   吴明老头儿知晓不能再让原随云持“琴”伤人。他不退反进,拉近了几人的距离,右手话掌,不攻击人,竟是直接打向原随云的琴。   这么不闪不避地直接攻琴,当我们是死的吗?   林大夫刚要动手,却被宫九拦下。   “师姐。”   见林溯皱眉看自己,宫九看上去是对原随云十分有信心,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自己去看。   只是一声“师姐”的功夫,场面已经高下立判。   吴明老头儿像表演魔术一般,在离原随云只有几寸远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下。他的面皮凹陷,时不时地浮动,似是被无形的气流所致。   两人僵持着足足有两息。两息时间不长,可以说很短。可是吴明老头儿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似是缺氧了一般,脸已憋得涨红,逐渐由往紫色发展的趋势。   而原随云面色轻松,他终于抬眸瞥了眼吴明老头儿。后者对上这双眼,只觉得从中望到了忘川河底无数的厉鬼冤魂。它们正在撕扯自己的灵魂。   “铮!”   原随云一直勾着商羽两弦的手指终于放开,吴明老头儿眨眼间便呕出了一大口血。   见他吐血,原随云皱了皱眉,又是一道琴音响起。   “铮”地一声后,吴明老头儿直接被琴音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击飞老远。   这时,宫九动了。   他闪身过去,跳在半空,直接一剑刺穿了吴明老头儿的胸口。   “嘭”地一声。   这落地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林溯呆呆地看着师兄弟两人的配合,不自觉地缓缓抬手摸上了自己的面颊。   这时原随云的琴声终于停了,见林溯这副模样,还以为她受了什么伤。   “师妹,你可还好?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原师兄关切问道。   林溯:“……脸疼。”   原随云:“……”   “???”宫九歪头瞅过来。   林溯:“…… QAQ”   ——我错了,您就是爸爸(琴爹)!   QAQ!!! 第133章 能打的没有   目瞪口呆地见大师兄原随云化身为长歌琴爸爸后, 林大夫大受打击。   突然冒出个长歌,林溯已经不意外了。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剑三里的门派招式了。   只是……   细细想来, 除去自己这万花一门, 她已经亲眼见识到了纯阳的剑法, 明教的身法, 这次又是长歌……   林溯眸子一沉,脑中飞快地闪过一道灵光。在她将要抓住时,宫主刺耳的叫喊打断了她。   “爹!!!”   宫主拖着两条断臂,摇晃着身子奔到吴明老头儿的尸体旁。   “爹?爹!爹!!!”   宫主双眼猩红,猛然回头去瞪最先落入视线的林溯。   “是你,是你们杀了我爹!”   被瞪的林溯:“……”   ——喂,你要讲理好吧。又不是我主输出。   林溯见她那般深仇大恨地模样,啧了一声:“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你们父女当日对我师弟的所作所为,总要付出代价的。”   说着, 林溯瞥了眼吴明老头儿的尸体。   嗯, 虽然这代价是死亡。   可, 谁让这是江湖呢。   林溯心中叹了口气。   在这个世界,江湖仇杀,似乎再正常不过。   “代价?”宫主红着眼, 咬牙切齿,“对呀。确实要付出代价。”   “你们以为今日杀了我爹, 便已经了了此事吗?我告诉你们,你们迟早要给我爹陪葬!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宫主诅咒你们, 不得好死!”   语毕,宫主的双目逐渐被狠决占满。这幅样子,显然是不想活了。   原随云觉得宫主这话背后藏有深意,他皱了皱眉,见宫主要咬舌自尽,便唤了声:“师弟。”   宫九闻声而动,化为一道残影,提剑,一剑穿透宫主的心口。动作迅速,好不拖泥带水。   原随云:“……”   “你怎么把她杀了?”   闻言,宫九收回剑,朝师兄歪歪头。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她,无辜又委屈。仿佛再说:“不是你让我杀的吗?”。   原随云:“……”   ——算了,小孩子不懂事。   原师兄叹了口气,略过这个话题。   他瞥了一眼西边儿的赌场方向,那里的打斗声依旧激烈。   “想来丐帮的三位兄弟那边还未得手,师弟你去看看吧。”   “奥。”   宫九乖巧地收起剑,运起轻功向那边飞去。   “赌场虽说人数不少,可凭丐帮的三位大少爷的功力,应早已完事了才对。”毕竟,那降龙十八掌可是妥妥的群攻技能。   林溯皱皱眉,看向那边,有些不放心。而后朝原随云道:“恐怕是出了什么变故,师兄,我也过去看看。”   说完,还没等原随云回应,林溯便早已离开原地五米开外。   被扔在原地的原师兄:“……”   “哎……”某大师兄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后。他辨了辨方向,朝一个地方进发。那个方向,是吴明老头儿的居住之所。   方才宫主的话包含深意,让他不得不多想。   以防万一,他还是去查看一番,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为好。   ……   林溯的轻功很快,只片刻便寻着声音来到了岛中的赌场。   只是,等她到了才发现,那赌场已经不再,只剩一片残骸,哀嚎遍野。   “……”林大夫抽了抽嘴角,看了眼赌场四周哀嚎的一片“冤魂”,又太眼去望远处把人追来追去,像是撵鸭子一样的洪七少帮主。凡是他所过之处,皆是满天飞“尸”,青瓦红砖乱扫,一片狼藉。   “师姐。”宫九出现在林溯身旁。   “这……怎么回事?”   比林溯先出发一瞬的宫九也不清楚。若不是这边儿的动静儿太大,遂寻着声音高高地飞过来,他能不能顺利地找到赌场还是个问题。   见宫九也不知,林溯无奈之下,只好从这满地的“尸体”中,寻个最“活泼”的,一针扎了下去。   林溯这针,直接封了此人的痛觉。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此人受伤不轻,哼哼唧唧了两下后林大夫翻了个白眼儿,把银针收回。这人从哼唧再次变为痛呼。   ——不说拉倒,反正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尸体”。   林溯接连换了两三个,才找到一个明事理的。   被她这么一问,那人委屈极了:“谁知道他们抽了什么风!”   “老子……我,我本来在赌场赌得好好的,刚赢了一大笔银子,那个杀神就带着两个同样功夫不低的高手进来了。二话不说就动手,把赌场的房梁都给轰塌了。”   “……”林大夫努力控制住抽搐的嘴角,“然后呢?”   “然后就打起来了呗。打到一半我们才清楚他们是来找什么丐帮叛徒的。可是那丐帮的叛徒,在他们刚动手时就给打趴下了,后来又被埋在赌场里了。”   林溯瞥了眼只剩残砖烂瓦的赌场,不禁道:“然后他们又把赌场掀了个底朝天儿,把人又捡回来?”   “是呀!”   “……”   ——这捡“尸”技术,可以的。   林溯不再纠结赌场,而是问他:“那你可知,和那人同行的两人去了哪里?”林溯指指还在与人酣战的洪少帮主。   “他们其中的两人已经把丐帮的叛徒带走了。可是那人依旧不依不饶,跟个疯子一样。哎呀,不说了,他来了!”   说完。那人身上林溯刺下的银针还在,却还是抱着自己并没什么事儿的右臂哀嚎。好像那条胳膊真的断了一样。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啊……我死了。”   见这瞬间便开始飚演技的人,宫九眨眨眼,好奇的戳了戳,后者一动不动。   “师姐,他……?”   林溯:“……别管。”   ——兄弟,整个武林欠你一个影帝称呼。   ……   两刻钟后,洪少帮主终于把最后的“鸭子”撵完。以一敌百的少帮主丝毫不见疲累,反而神清气爽地抻了抻腰,好似刚才不是在打群架,而只是活动活动了下筋骨。   “啊~”洪少帮主由衷发出一声一听就十分舒爽的呻’吟,“好久没这么舒坦了。”   “洪少帮主。”   洪七一回头,看到了林溯:“林妹子,你咋来了?”   林溯:“……”   ——我来了好久了好么。   “我与师弟方才听到这边的打斗声甚是激烈,唯恐出了什么事情,便过来看看。”   “啊。让你和这位小兄弟费心了,我没事。”干净雪白的少帮主十分灿烂一笑。那光芒刺得林大夫都快睁不开眼了。   ——是啊,你当然没事。有事的是别人好么。   林溯没再说什么,而乔峰这时也出现了,他好似早就算好了洪七“活动筋骨”结束的时间,朝他喊道:“洪弟。”   “来了!”洪七应了一声,“林妹子,我先过去了。你与小兄弟若遇到什么麻烦,来船上找我洪七,定帮你解决。”   “辛苦洪少帮主,”林大夫干笑一声。   洪七点点头,直接朝乔峰快跑过去。看那生龙活虎,精气十足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想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出了“主力(揍人)”的人。   论群架,果然降龙十八掌是MVP。   林大夫收回视线,她一转身,就看见身边的宫九少年正一会儿换一个角度,时不时地变换手指,嘴中还念叨着什么。   林溯侧耳听了听,无非就是什么“十八,十九,二十……”   “师弟。你数什么呢?”   “师姐。”宫九回眸,“我在数这里的人数。方才这里重伤的有八人,昏迷的五人,轻伤的呃……”   ——刚才数到哪儿来着?   见宫九茫然地眨眨眼,又开始掰手指,林溯不禁一笑:“你数人数做什么?”   闻言,宫九十分认真地板着脸儿,道:“方才那个丐帮的少帮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上次被岛上的人围攻,也没打败过这么多人。”   ——因为人家有群攻金手指“降龙十八掌”啊少年!   林溯笑笑,揉揉自家师弟头顶的软毛:“你天赋极好,只是年纪尚小。待你到洪少帮主这个年纪,自然会和他一般厉害。”   “真的吗?”   “嗯。”林溯含笑点头。   其实宫九现在的武功已经可以比肩陆小凤之流了。只是他的实战经验还差了些。对上洪七,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只是……   林溯转头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眸色深深。   若论人头的话。洪七留下的这一地“尸体”,数量上是胜了。而换了宫九,那“尸体”可就真成了尸体了。   回到船上,众人已经聚齐。   原随云带来的下属开始处理无名岛剩下的事宜,而他们则先回蝙蝠岛。   毕竟这会是请人办事,人情另说,此次大捷的庆功宴当然是要吃的。   第二日傍晚,海边架起篝火,沙滩上支上桌子。在林溯的提议下,众人颇为新奇地尝试了一把烧烤和海鲜自助。嗯,为了几位大侠的肚子,原随云十分贴心地选择了厨子烤完的那种自助,而不是自己动手。   他们大都是江湖人,这样吃确实十分有气氛。本来林溯还担心他家清雅的师兄和世子师弟不适应,现在看来完全是多心了。   虽说宫九是太平王世子,但他六岁就被无为子接上山,后来一直放养,甚少回王府。而原随云虽然出身无争山庄,但同宫九一样。上了山后,那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奢侈生活早已经是过去式。   虽然原大公子甚是不喜烧烤的味道沾染到了自己身上,但在现下热闹的氛围中,他依旧彬彬有礼地劝酒敬酒。   这里头林溯陆小凤是大酒罐子,楚留香的酒量也是不差,丐帮的三位大少爷就更不用说了。   反观宫九和原随云……   ——咦!这里有俩老实人,大家快来欺负呀!   老酒鬼的劝酒,一般人是抵挡不住的。   毫无意外地,第一个倒下的就是宫九。他也是倒霉,身边坐着陆小凤,这家伙一喝上酒可是唯恐天下不乱,按住一个灌一个。   等林溯发现时,她家小师弟已经双眼迷离,脸蛋儿通红。   “师弟,你没事吧。”   “师,师姐?”辨认出这是林溯后,宫九少年摇摇头,“我没喝……”   “哐当!”   话还没说完,宫九少年就一脑袋扎在桌上了。   林溯:“……”   ——得,看来是喝多了。   “陆小凤!”林大夫一个眼刀扫过来,陆小凤条件反射地抖了个激灵。连忙陪笑:“嘿嘿嘿,意外,意外。”   “我也没想到小兄弟的酒量这么浅。”   林溯瞪他一眼:“你以为谁都是你啊,整一个酒罐子。”   “你不是要找人喝酒么?来我跟你喝!老规矩,数坛子。谁先倒了……”   “下次喝酒自罚一坛!”陆小凤赶紧截下林溯的话。   上回他们喝酒,他输了后被林溯逼这穿了一天的女装。这回可不能再如此了。   “嘁~”林溯举碗,“谁赢了谁说了算。”   “有趣有趣,林妹子,带我一个!”洪七刚从烤肉堆儿里吃了个爽,这会儿正缺酒呢。   “楚兄,你也来把。”陆小凤。   “我……”   “来吧来吧。”   “……”   ……   一个半时辰后。   林大夫打了个酒嗝儿,有些微醺。   而见眼前这趴在桌上的一圈儿人,十分傲娇地一抬下巴,轻蔑道:“嘁,一个能打(喝)的都没有!”   这话上说完,林溯身边就响起一声:“师妹。”   “啊……啊?”林溯抖了个激灵,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从头到尾没有参加“战局”的。   原随云面色平和,酒气淡淡,显然只是小酌一番。   他看向林溯,问:“师妹可是酒劲儿已经上头了?”   “没有,只是微醺。”林溯摇摇头。   见原随云好似有什么话说一般,林溯运转内力,一个周天后,体内的酒气一扫而空。   原随云见她面色如常,不禁叹道:“没想到师妹乃是千杯不醉的酒量。”   “师兄说笑了。”体内的功法加成儿而已。   “师兄可是有什么事?”她问。   “……”原随云环顾了整桌人,摸了摸,起身道:“你随我来。”   原随云带林溯进了蝙蝠洞。七拐八弯后,原随云带林溯进了一个类似于书房的石室。   两人走进书房,拿起书桌上的信件递给她。   “昨日我的人在无名岛密室中发现的密信。庆功宴时才送到。”   林溯回想了下,中途原随云是离开了一会儿。   见他这般凝重的样子,林溯沉下眸子,打开了密信。   半晌。   “这是……吴明那老头与京中往来的信件。”   这信没有署名,但从一封封来信不离朝中之事便能断定,另一方定是京中大臣。且地位不低。   “再给你看一样东西,这是我昨晚在吴明卧房的密室找到的。”   林溯定睛一看,瞬间大惊。   “玉,玉玺?!”   “我问过师弟了。他是皇室之人,此事他最清楚不过。这是假的。”原随云道。   “这吴明老头儿除了想掌控中原武林,居然还伪造玉玺。难道……他还想造反不成?”   “恐怕确实如此。现在吴明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只是……与吴明暗中联系的京中之人……”   林溯细想了一番朝中之势,原本朝中逐力的有三股势力。南王,蔡相,诸葛神侯。   现在南王已经倒了,诸葛正我又是铁打的保皇党。那么要造反的就只有……   两人相对一眼,说出了同样的名字。   ——“蔡京。” 第134章 我的坤道朋友   林溯没想到, 她们师兄妹只是带人给师弟找个场子而已,竟然发现了如此惊天之密。   蔡京要造反, 这是迟早的事儿。可惊人吃惊的是, 他和吴明老头儿来往做什么?   难不成……这俩人要联手, 统一中原的江湖和朝廷?   开玩笑嘛这不是?   侠以武犯禁。江湖和朝廷, 这是自古以来的难题。   现今大庆的朝廷与江湖,可谓说算得上融洽了。若是没蔡京和吴明这么一搅和,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   还好作妖人之一的吴明老头儿已经死了。蔡京再怎么作,也作不到江湖上吧。   林溯突然想起盘踞在京中的六分半堂,默默地在上一句后面面加上了个“……大概?”。   反正不管怎么说,宫九小师弟的事情算是解决完了。   庆功宴过后,林大夫拍拍屁股,回了江南。   离江南不过一个半月,季节便已从夏季转为初秋。   古时的江南没有后世那般炎热, 八月时节, 早晚颇为凉爽。   林溯是傍晚进城的, 念起足足两月没有见自家亲亲徒弟了,特意转了个方向,去东街的德济堂了。   在路过小楼时, 林溯驻足看了一眼。   ——呦,这主人家是跑出去谈恋爱了吗?一向宅在小楼里做宅男的花家七少居然还没回来。   林溯摇头笑笑, 把手中从蝙蝠岛带回来的特产拿出一份,隐在暗处收进了空间包裹。   算了,等他回来再给吧。   啧, 还想着厚个脸皮蹭一顿无花烧得饭菜呢。   走到德济堂门口儿,前面的药堂已经关了门。林溯没去走侧门,而是直接用轻功飞了上去。   院子里的一切未变,她十分熟悉。待来到林仙儿住的院子后,林溯的脚步顿了顿。   ——里面这传来的,是哭声吧?   林大夫心中瞬间燃起了怒火,快步走上前去,大力推开门:“仙儿,谁欺负你了。阿飞?还是别人?师父去揍……”   一通话还没说完,林溯便愣住了,与她一同的,还有一位哭泣的妹子和正在安慰人的林仙儿。至于阿飞?   阿飞甩给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往他身上扣锅的林大夫一个冷脸。   ——哼!他才不会让仙儿哭呢。╭(╯^╰)╮   愣神过后,林仙儿惊喜地迎接林溯:“师父,您回来啦。”   林溯把手中的特产交到林仙儿手中,看了眼那在坐上掩面的姑娘。   “怎么回事?”   林仙儿面上的惊喜不再,眉宇间浮现愁容。   “是云舒。”她轻声道。   “云舒?”林溯挑眉,那不是纯阳妹子么。她记得那是个明媚乐观的姑娘,怎么今日哭得这么伤心。   林溯递给林仙儿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小脸儿一板,看上去尤为愤怒。   “师父,仙儿可不可以去杀个人?”   林溯挑眉,没说行不行,而是道:“谁?”   武当派大弟子:“石清。”   “……”   ——那是谁?   ……   石清是谁?   在经过林仙儿一翻言语后,林大夫点点头。   ——奥,原来是个渣男。   是夜。   今日林溯没有回活人不医大宅,而是留在了德济堂的后院儿陪云舒喝酒,准备劝解一番。   阿飞已经被打发走了,今日主院儿里只有三个姑娘。   而云舒,正在和林溯师徒说她与那个武当渣男的初遇。   “我们初识,是在今年的一场春雨。我正在屋檐下躲雨,他撑着伞像我走来。”   林溯:“……”   ——等等!   我怎么感觉熟悉的bgm扑面而来?   【那年长街春意正浓,烟雨如梦……】   “他长得俊美极了,尤其是眼睛。让人觉得,在这双眼下,纯阳宫山顶的冰雪也都要化了。”   【你的眼有柔情千种,冰雪也消融。】   “我们策马同游三个月,暂别时,他送了我一枚玉簪。说这是他娘留给他的。”云舒泪中带笑,“当时,我以为他亦是心悦我的。”   “可是,才不过三个月,他便要娶旁的女子……是不是……是不是因我做得还不够好,所以他便厌烦了。”   “渣男!”林大夫一拍石桌,怒道。   ——世上渣男千千万,纯阳藏剑……呸!武当华山占一半!   “若是他早有婚约,又为何要来招惹我呢?”她红着眼,眼泪送眼眶溢出,掉在了酒碗里。   【若你早与她人两心同,又何苦惹我错付了初衷,难道看我失魂落魄你竟然心动……】   林溯目睹这一切后,垂下眼帘,心中轻叹口气。   ——今日的酒,是苦的。   ……   云舒的酒量尚浅,只不一会儿便醉了。林溯让林仙儿把她送回房,自己则是未动,拧眉沉思。   “师父。”林仙儿已经出来了。   “这个什么石……”   “石清。”   “对,石清。你说他是什么人?”林溯问。   “是武当派大弟子。掌门首徒。仙儿已经打听过了,他这个月二十八就要与山脚下面瘫儿的王姑娘订婚了。”   林溯听着有些不对劲儿,迅速抓住重点:“武当首徒,不出意外,是要继任掌门之位的。”   “武当掌门,能娶妻吗?”   “这个……”   见林仙儿迟疑,林溯心中的疑点更甚。   她拍拍手,小院儿中就出现了两人。   一个,是日月神教的人。从她进城就开始跟着了。   另一个,是蝙蝠岛的人,原随云给她的。有这么一个人,日后关于无名岛的后续,也方便联络。   “去查。”   “是。”   “是。”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各自隐去身形。   “师父,您可是觉出事情有什么蹊跷之处?”   “云舒可曾和你说过,她与那个什么……清?”   “石清。”   “奥。她和那个石清在一起时,那个……”再次想不起名字的林大夫决定用代表性的词称呼他,“那个渣男,可曾问过云舒的剑术?”   “这个仙儿倒是不清楚……”林仙儿垂眸想了想,“云舒只是说,他与她策马同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   “这样么?”   林溯看了眼云舒所住的厢房,叹了口气:“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   林溯让人去查的事,只三日便有结果了。   事情确实与她所想的不同。   不是她林溯心思狭隘。只是……云舒当日在紫禁之巅那一剑太过惊人。而她身俱的,又是此界唯一的纯阳剑法。难免不会有人心动。   而那两人查到的结果,却和林溯的猜想大相径庭。   云舒和石清两人偶然相遇,一见倾心。   后来在相处过后,互生爱慕。石清把定情信物——亲娘留下的簪子都给了云舒。   这和所有情侣的过程都一样,相遇,相知,倾心,定情。   可自石清回了躺武当后,这个小清新的爱情故事就大转弯儿,开始洒狗血了。   转折点,便是武当山脚下面馆儿的王姑娘。   武当长老木道人之所以亲自为两人定亲,是因为——石清把王姑娘给睡了!   林溯看到这里时心中何止“卧槽”两字?简直被草泥马、渣男等字刷了屏。   可奇怪的是,不管是日月神教还是蝙蝠岛查到的消息都现实,石清好似并不想娶这位王姑娘。甚至对她甚是冷淡。   林溯放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揉了揉眉心。   这石清都睡了人家姑娘,为啥还不想负责。难不成还是人家王姑娘强上的不成?   ——哼,渣男!   而林溯没想到,她上午还骂人家渣男,下午便被打了脸。   在下午去德济堂时,她刚进外院儿,里院儿就飞出来一人。   林溯闪身躲过,那人便直接砸在了地上。再一细看,此人身上三道剑伤,鲜血已染红了布料,还滚了一身土不说,刚一支起身,就呕出一大口鲜血。   “我,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他朝里面到。   “滚!云舒姐姐才不想见你。阿飞,扔他出去!他若是再来,就弄死他!”   “嗯。”不管林仙儿说什么,他都是好好好。恐怕让他自杀,他都不带犹豫的。   只是……   “仙儿,你的脾气格式变得这么冲?”   “师父……”林仙儿收起怒容,变得再次娇滴滴,“仙儿,仙儿这不是被他气狠了嘛。”   林溯摆摆手,从阿飞手中把人拽出来。因为差不多知道此人是谁,所以她也没客气。直接用拽的。   林溯抓的是这人的手腕,三瞬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师父……”   “行了,行了。堂堂武当掌门首徒被打成这个样子扔出去,武当那老头儿会跑来找我抹眼泪的。我把人送出去。你们俩回去吧。”   说完,她就把人从侧门拽出院子。   德济堂后院儿的侧门开在胡同里。一出门林溯便撒开了他,而这人出了门就像是失了生气一般,整个人颓废下来。捂着伤口颓丧地一步步离开。   “啧。”林溯啧了一声,叫住那人。   “那个……什么清。”   “……”继续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喂,我说受伤的那位,叫什么清的仁兄。”   “……”继续走。   ——嘿!你这人!   林大夫来气了,直接问:“你还想不想见云舒?”   “……”那人终于停住了。且飞快地转过身,奔到林溯面前。   “你有法子让我见她?”他的眼中迸发出光亮,好似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自然。”林溯挑眉。“不过在此之前,你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你的元阳,为何还在?”   “……” 第135章 搞事前奏   “你……你说什么?”石清瞪大眼, 看向面前的雪发少女。   林大夫一见,挑挑眉, 似是在打量一个物件儿:“怎么?听不懂?”   “那我换个说法, 真阳, 元精, 第一次,初夜……”   “姑……姑娘……”林溯说出每一个词,石清都狠狠地颤抖一下,双眼飘忽,似乎魂儿已经飞走了。   “还听不懂?”林大夫撇撇嘴,“我在问你,你现在为何还是个雏……呃!”   林溯后头的话,因为石清的猛然离近,给噎了回去。   他看上去比方才可以见到云舒还要激动, 双目通红, 说话间嘴上的血沫子差点儿喷到林溯的脸上。   “你是说, 我元阳未泄!?”   林溯:“……”   ——这大哥是才反应过来吗?   “听不懂人话?”林大夫抹了把脸,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看上去十分嫌弃。   ——这小子,不会方才是被阿飞打坏脑子了吧?   然后, 只见“被打坏脑子的石清眼中闪过狂喜,接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嘭!”这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林溯:“……”   ……   半个时辰后, 活人不医大宅。   “前,前辈。”见林溯来了,昏迷后重新收拾一番的石清看上去还不错。   不过……   这个前辈是什么鬼?   林溯挑挑眉,觉得这家伙挺上道的。她年纪虽轻,多亏了独孤一鹤在,与各派掌门乃是平辈相交。   武当掌门石雁林溯见过一回,后面也有信件往来,是个白胖白胖的小老头儿。没有一点儿仙风道骨的气势,少女心倒是很足。嗯……总之,是个可爱的老胖胖。据说他当年能当上武当掌门完全是捡漏儿。本人也十分不乐意坐上这个掌门位子。可是没办法,其他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继任掌门之位。而他这掌门,一当就当了二十多年。   看在武当掌门的面子上,林溯多了一份耐心。   “我知道你的事似有隐情,你先说说看,我或许会帮上你一回。”   “你……信我?”石清抬头,看她。   “我信我的医术。”林溯说。他的元阳未泄,这是不争的事实。   石清默了默,讲述他当日的遭遇。   其实剧情发展很简单。   那一日醒来,他浑身赤‘裸,王姑娘在一旁衣着凌乱地不停哭泣。他还未搞清状况,武当长老木道人便于众师弟推门而进。   而他,百口莫辩。   石清是被武当掌门收养的孤儿,他是掌门义子,更是首徒。平日里清心寡欲,沉默寡言,一心修道练武。看上去,是个颇为高冷的大师兄。直到遇见云舒,才算动了一颗少男之(春)心。   然而武当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武当首徒平白地睡了人家姑娘,定是要负责的。否则,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武当是个流氓门派?什么修道成仙,都修到人家姑娘被窝里去了。   ——仙人跳?   石清述清了前因后果,林溯垂眸想了想。   这看上去就是一个撒狗血的仙人跳,但是一个面摊儿姑娘,是怎么请的动武当长老木道人为其做主的?   事后石清才醒,木道人便带着门人到了面摊儿破门而入。难道这木道人还会预言术吗?   还有就是。石清的功夫不弱,也算得上天赋颇好的天骄之子了。   能浑然不觉地放倒武当首徒的迷药……   林大夫眯了眯眼,再看向石清时,眼神意味深长。   ……   “仙儿,你怎么看?”   “他说的事情属实又能如何?云舒姐姐当日知晓后便寻过他,可他什么也没说便走了。害得云舒姐姐伤心不已。现在又跑来装什么可怜!”林仙儿娇哼一声,她可对这个石清一点好感都没有。   “他所言的事或许是真,但伤了云舒姐姐的心更是真!师父……”林仙儿扯着林溯的袖子,拉着长音。   林溯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她只揉了揉自家徒弟弟的头,便去了前头的德济堂了。今日德济堂来了个身患杂症的病人,病情有些复杂,她得亲自诊脉开药。   从德济堂出来后,林溯回了她“活人不医”大宅。石清已经早早地再门口等了。见林溯回来,他马上抱拳,恭敬地道:“前辈。”   “嗯。”林溯淡淡颔首。   “前辈,不知今日云舒她……”   石清话说了一半,被林溯打断。“云舒她已经上京了。”   “什么?我要去找她。”石清一惊,瞬间便要去追。被林溯伸手拦住。   “她进京必然会进皇宫,你进的去吗?再者,她现在是不想见你的。”林溯挑眉,“与其这样,倒不如先把你身上的麻烦事儿清了,干干净净地再去找她。”   “……”石清的嘴唇动了又动,抿了又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朝林溯一拜:“请前辈指点。”   “算不上指点。首先,你得回武当。”   “前辈可是要我做些什么?”   “自然。”林溯笑笑,“我要你做得便是——成亲。”   “……”   ……   在石清一脸懵逼带着满肚子——“前辈是帮我呢,绝对不是坑我的……吧?”的疑问,回了武当。   林仙儿知晓这石清能乖乖回去。定是自家师父应许了他什么。   想到云舒那日醉酒的眼泪,林仙儿贝齿紧咬下唇。   阿飞见了,上前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那快要见血的唇瓣。   “别咬。”   林仙儿微怔,而后放过饱受摧残的下唇。黛眉紧皱。   “阿飞,云舒是第一个与我真心相交的朋友,我想为她做点什么。”   见林仙儿苦恼,阿飞揉揉她的头顶。   “那便去做。”他表达出自己的无条件支持,“万事有我。”   “嗯。”   隔了两日,林仙儿上门来找林溯。   “师父。”   “你怎么来了?”   “师父,仙儿想朝您借一样东西。”林仙儿直接开门见山。   “什么?”   “绝情花。”   闻言,林溯抬眸,深深地看了眼林仙儿。此时她绝美的脸蛋儿面无表情,甚至还透着三分冷意。   绝情花与断情绝爱的断情草乃是一体,可毒性却比断情草大多了。   仙儿不可能不知晓,却还要找她要。   林溯皱皱眉,心觉着自家美徒弟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已经猜测出林仙儿要做什么的林溯,只是迟疑了一瞬,便取出一朵看似平淡无奇的白色花朵给了林仙儿。   “别闹得太大。”她叮嘱道。这两年林仙儿的医术进步的速度不差,但更快的是毒术。   她还真怕自家徒弟弟跑到武当一把毒粉扔过去,宾客家属连带新人,全部玩儿完。   “是,师父。”得了绝情花,林仙儿面色破冰,动人一笑。   “仙儿只是为云舒姐姐出口气,不会闹得太大。”   “嗯。”林大夫点点头,自家徒弟弟一向乖巧,她放心。   然而,等武当大喜之日,林大夫只觉得脸疼。   ——不会闹得太大?   我信了你的邪!!! 第136章 结婚?不存在   八月二十八, 宜嫁娶,忌动土。   荆州(湖北)十堰, 武当山山门前贴上了大红双喜。   原本今日只是定亲, 但因为石清中途跑了一回。长老木道人做主, 定为今日结亲。   婚姻大事, 本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王姑娘三年前老父便已去世,现今家中只有她一人,自是只能她自己做主了。木道人推搡着自家掌门师弟石雁来下聘,赶紧了了这桩事。   来之前,武当掌门石雁还特意召了自家徒弟弟。   “清儿啊,你可想好了?”石雁知道自家徒弟是不喜欢那王姑娘的,“你若是反悔,现在还来得及。不用顾及武当名声, 大不了师父把你扔去后山苦修几年堵上他们的嘴便是。”   “师父,”石清面色坚定, “徒儿已经想好了。这婚,是要结的。”   ——至于结得成结不成,便不是他的事情了。   武当掌门倒是不知晓这点, 只觉这自家徒弟弟摊上这儿破事儿,还要全了门派的名声, 委屈他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真真是过分极了。   “嘤!”白胖白胖的石雁掌门掏出块帕子,抹了抹脸上的老泪,“清儿啊!这婚咱不结了!”   说着, 石雁掌门拉着石清就要往外走。   “都怪你师伯,要不是他那天一怒之下闹得人尽皆知,在查明你元阳未泄后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若是这般你又怎会平白被扣了一顶帽子。”   “走走走,这婚不结不结了。要结让你师伯自己结去!”   “师父!”石清扯出被揪住的袖子,抚平褶皱,“师父放心,徒儿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真的?”白胖白胖的掌门瞪着眼看着自家徒弟,嘴边儿白色的长胡子跟着他说的话一动一动的。   “不敢欺瞒师父。”石清恭敬回道。   石雁将信将疑,不过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自家徒弟。   石清是他的徒弟不说,还是自己自小收养的义子。养了石清二十来年,石雁知道,虽然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但还是挺有主见的。   ——罢了。   儿大不由爹了。   小辈儿的爱恨情仇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我老啦,不中用咯。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了,我这个武当掌门还当着有什么用!”石雁掌门深深地叹了口气,又掏出帕子抹着老泪儿嘤嘤嘤地走了。   石清:“……”   ——师父你怎么又开始了。   ……   石清这边已经准备好“结婚”了,林溯那边的动作也不能差。   婚礼的前一天,林溯便带着林仙儿来了十堰。   当晚,林溯便去见了满心欢喜待嫁的准新娘——王姑娘。哦,同行的还有她得徒弟林仙儿。她倒是要看看这位王姑娘是什么牛鬼蛇神!   “你们是谁?!”大晚上出现在她房中,王姑娘自然是警惕的。   “我们是谁不重要。”林溯挥动手中翠色竹笛,一道内力打过去,点了王姑娘的穴位。   “姑娘放心,我二人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有一事,想请王姑娘为我解惑。”   林溯说道她没有恶意时,王姑娘明显冷哼一声。   ——都点了她的穴,还说没恶意?看这态度,明显是来质问的。   王姑娘打量林溯与林仙儿,二人皆是一身紫色长裙,神秘莫测。她的视线在林仙儿的面上停了停,而后又扫了眼二人的腰间。   “没有剑?”王姑娘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而后笃定。能来此,且如此对她的,不是那个女人也和她有关系。   “我还以为,今日会是她本人来。”王姑娘勾唇一笑。那怕她现在不能动,依旧能摆一副胜利者的神态,带着对败者的轻蔑不屑。   “怎么,她不敢来么?也是,毕竟事已成定局。明日,我与相公便要成亲了。她难道还有脸来抢亲不成?”   王姑娘心中冷笑。   ——来武当派抢亲?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回去。   她们师徒二人心里都十分清楚王姑娘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只用这四个随意的称呼代替。   堂堂纯阳宫嫡传弟子,居然这么不放在眼里。到底是无知,还是有恃无恐?   “你!”林仙儿被她这般小人得志的样子惹怒,上前一步,白皙的手指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末。显然是要给此人一个颜色瞧瞧。   “仙儿。”林溯淡淡地叫住自家徒弟。相比林仙儿,她这个当师父的可是淡定多了。   “既然姑娘心中明了,我也不与姑娘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了。”   “来之前,我还特意打听了一下姑娘的左邻右舍。姑娘一人经营面馆,常年与白面打交道。我想应是没有那个多余的精力去学药理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姑娘面色发冷。   “我想问什么,姑娘心里应该清楚。自然是当日你给武当首徒石清所下的药。”   听了这话,王姑娘眼神闪烁,不再与林溯对视。“什么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而林溯也无视她的装傻,继续道:“姑娘放心,我不是来追究你给武当首徒下药一事的。我只是个大夫,不是不快,不管闲事。只是……”   “我这人啊,对医术甚是痴迷(并不),十分好奇姑娘手中无色无味,可以让武当首徒都轻易中招的药物。不知姑娘是否还有存货,让我观摩观摩啊。”   “你这人,自顾自地再说些什么!”王姑娘尖声道,“什么无色无味的迷药,我不知道!”   “哦,原来是迷药。”林溯抓住话中的重要信息,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而后,她收起方才“虚心求教”的样子,一勾唇角。黑白分明的水眸清澈而冷,王姑娘只觉得仿佛一眼就被看穿了自己心中的隐秘。   “我只是来解惑的,王姑娘不给我个答案。难道就不怕我心生不满,搅了王姑娘的大喜之日么?”   “若是新娘在婚礼之前失踪,也不知这婚,还能不能成。”她的语气轻松又从容,仿佛把武当派的准新娘给掳走,是件十分稀松平常的小事。   “当然,若姑娘为我解了惑,告知我迷药出处,我自然不会动姑娘分毫。并且还会在姑娘明日的婚礼上,送上一份大礼赔罪。”   “什么出处?”王姑娘眼神闪了闪,“不过是我几两银子买的蒙汗药罢了。”   “蒙汗药?”   林溯挑眉,不再对这王姑娘礼遇有加。她傲慢矜持起来,瞥了眼眼前的准新娘,那眼神就好似在衡量一件儿物件儿的价格。   “你有胆子下药我倒是信,但能放倒武当大弟子的药,我却不信是你一个小小的面馆姑娘能买到的。并且,事后还能恰巧赶上他师叔上门?”   “你以为……我和武当的那群人一样,不动脑子只看眼前吗?”林溯讽刺了一句,而后看向王姑娘,眸色深深,“恐怕你那时便知道他有意中人,并且两情相悦吧?”   “知道又怎样,不知又怎样?”   “啧,不怎样。”林溯挑挑眉,仿佛对此人失了兴趣。   林仙儿找她要了绝情花,她大概知道自家徒弟是要做什么。今日与林仙儿一同过来,只是来看一眼此人值不值得一朵绝情花。   现在看来,虽然不值,但这王姑娘委实是非暴力不合作。   ——算了。   林溯叹了口气。“仙儿。”   “师父。”   “她是你的了。”留下这话,林溯便转身离开了。左右都有阿飞守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是,师父。”   因为背对着林溯,所以她没看到,自家徒弟弟此时绝美的面容缓缓浮现出一个笑容,带着满满地恶意。   “你,你要做什么?”   “……”林仙儿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地看着她。   半晌。   “阿飞,师父走了吗?”   在外守门的少年抱剑进来,“嗯。”   “那便好。”林仙儿笑笑,离近王姑娘。   她伸出纤纤玉手挑起王姑娘的脸蛋儿,似是略为遗憾地说:“能翘了云舒姐姐的墙角,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没想到,只不过是朵路边的野花罢了。”   美么?   说实话王姑娘模样不差,她有着江浙姑娘的白皙皮肤,只是不是不同于水乡姑娘的温婉清丽,而是娇艳。   只是,这份娇艳,在林仙儿面前便不够看了。   “虽然石清那个人,我很不喜欢。但我更讨厌中间横插一杠的你呢。”   “你喜不喜欢与我何干?”王姑娘冷冷一笑,“你若不忿,今日就杀了我。”   闻言,林仙儿一双美目闪过幽光。玉手掐住她的脖子。“你以为我不敢?”   “你敢吗?”   “……”林仙儿沉默了。她本是想杀这个女人的,可是今日若是杀了,绝对会给师父惹来麻烦。   “呵,你不敢。”王姑娘见了,更加有恃无恐。   “我告诉你,现今木已成舟,说不定我还怀了石清的孩子。他不娶我就等着身败名裂,逐出武当!至于那个他喜欢的女人……若是她敢来,我便会让她尝一尝受千夫所指,背上骂名的滋味。”   她得不到,那便毁了。就像抻的不够均匀的面条,卖不出去,就揉成一团重做!   闻言,林仙儿竟然笑了。   “你可想好了?”   ——受千夫所指,背上骂名?   呵,这个主意不错。真的不错!   ……   第二日。武当首徒大婚,与武当交好的门派与其他势力,分分前来贺喜。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石清面上却没有丝毫喜色。他也没有穿新郎应穿的大红喜服,只准了一身武当的道袍。   沉默不语,面若冰霜。知道的以为他是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葬礼呢。   婚礼进行的很快,掌门石雁已经不情不愿地被木道人拉着坐在“高堂”之位。   新人,马上便要拜天地了。   新娘由喜婆搀扶着,停在了新郎身侧。   “一拜天地~”   “慢!”   这道含着内力,清楚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何人阻扰我武当首徒的婚礼!?”木道人站起,面带薄怒。掌门石雁倒是面上一喜,恨不得这婚结不成。   “林溯。”万众瞩目之下,雪发白衣的少女走出人群。神色淡淡。   林溯自成名以来大多身着白衣,今天要参加婚礼也不意外。不过为了映着喜气,不喜颜色的她,难得着了一件衣角处绣了几片淡粉花瓣的外衫。素雅而不失礼。而她的身旁,有一位红衣男子相伴,风华万千。   “原是医仙林溯。”木道人面色微敛,“不知阁下为何要打断我武当弟子的婚礼,误了吉时。”   “我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理由。”林溯淡淡瞥了眼木道人,根本不想搭理他,“我此次的目的,是这位新娘。”   “趁着礼还没成,她还不是你武当之人,解决一下个人恩怨。当然,你武当若是给她出头,也无妨。”   武当掌门石雁听了,连连摆手。不同于木道人,他和林溯有交情。而且巴不得有人闹翻了这场婚礼。   “医仙但说无妨,若是她之错,我武当定不会包庇。”   石雁这话一出,林溯朝他隐晦地颔首示意。而后冷着脸,质问新娘:“敢问王姑娘,我徒儿林仙儿,此时身在何处?!”   “林仙儿,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众人纷纷想起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号。这林仙儿自“第一美人”的风波过去后,便异常低调。常年在江南守着德济堂,或者半隐退的生活。为人看病行医。   而今日,一向人美心善的医仙之徒林仙儿,怎么和这新娘子扯上了关系。   “我徒弟年少不懂事,第一次见人成婚,许是好奇,一个时辰之前与喜婆丫鬟一起进了新娘待嫁的喜房,可是人到现在却没了踪影。我寻问了守卫弟子,人根本没有出来过!”   见新娘的身形明显颤抖了下,林溯的双目眯了眯。   昨晚林仙儿早早便回来了,今日不知为何又去了喜房。林仙儿不是贪玩儿的性子,阿飞也和她一齐失踪了。   新娘没有说话,她身侧的喜婆倒是开了口:“您说的徒弟,可是一身白衣,模样极好的姑娘?”   “是。大娘可曾见过我徒弟?”   喜婆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之前在门口见过,她进去与新娘子说了会儿话,后来便没再见着了。”   “胡说什么!”木道人瞪了喜婆一眼,而后捋着胡子,朝林溯道:“令徒第一次来武当,说不定是不小心迷了路。我派弟子去把人寻回来便是。阁下何必大题小做。”   也是巧了,木道人刚说完这话。东方不败带来的两个侍女拨开人群,把林仙儿搀扶过来。   林仙儿喜欢与自家师父着相同颜色的衣裙,今日也是一样。但此刻的她身上的一身素袍,却染上了平日里不可能见到的艳色。淡色的衣袍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仙儿!”林溯惊呼一声,连忙为其查看伤势。   而东方见林溯这般紧张的样子,冷冷地瞥了眼木道人:“大题小做?”   “今日,你武当若不给个交代,本座便让你知晓什么是大题小做!”他的声线极冷,怒意杀气混在一起,与他自身磅礴的内力一起在周身四散。离得近的人,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林溯也没闲着,给林仙儿喂了颗丹药。   林仙儿背后有处刀伤,不深,却有毒。   “师父……”在林溯以银针刺入穴位后,林仙儿幽幽醒来。意识回笼,她像是十分惊恐一般,抓住林溯的手,道:“师父,今日的酒中有化功散!”   “化功散?”林溯一听,细眉轻皱。   “是”,林仙儿轻轻点头,“我是在喜房的酒中发现的,避免打草惊蛇,特意等到与新娘独处时相告。我本想让她告知武当掌门,彻查一番。谁知她竟突然暴起,以刀伤我,把我藏在了喜房的柜子里。”   虽然林仙儿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大多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这一句话,仿佛是溅到火锅里的水,瞬间炸开。   “什么?化功散?!”一些武林人士暗自运气,却发现自己的丹田一丝内力也无。   “我的内力!”   “无法运气!”   “果然是化功散!”   原本在座的武林人士在林溯阻拦婚礼时都表示吃瓜围观,甚至崆峒派点苍派等与武当齐平的门派还有些幸灾乐祸。但是他们也没想过出说这什么。毕竟,罪武当或者得罪林溯,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现在不同。内力消散,已经触到了他们自身利益,而且是最重要的一处!混迹江湖,没了武功,那便是死路一条!   林溯在江湖上名声威望一直很好,再加上她的徒弟重伤现身。众人联想到林仙儿刚刚的话,顿时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妖女!你冒充良家女与我武当首徒成亲,却在婚礼上下化功散是何居心?!”没想到木道人反应是最快的,率先把刀锋指向了王姑娘。   “木道长,这还用问?这妖女定是为了把我们引来,好一网打尽!”   “妖女!设计阴谋在前,被医仙高徒识破伤人在后!老夫劝你赶紧交出解药束手就擒,还能给你个痛快!”   “妖女,交出解药!”   “不,不是我!不是我!”新娘似是此时方能动弹,她扯下喜帕,连连摇头,“是她!药是她下的!她是医仙的徒弟,配出化功散易如反掌!”   “妖女,还敢狡辩?!医仙之徒重伤在你的喜房中,难道还有功夫去酒里下药?!”   “冥顽不灵!杀了她!为武林除害!”   “不,不,不要杀我!我没有做,我没有!”她看向一旁冷若冰霜,比华山顶上的霜雪还要冰冷的新郎,宛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他的袖子。   “夫君,你说句话!你了解我,你知道我没有的!”   谁知,她今日的新郎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在下并不了解王姑娘,若不是姑娘你在在下的面中下药,把在下迷晕。第二日又在长老们面前说在下毁了姑娘的清白,想来在下早已与意中人策马同游。而非是今日与姑娘拜堂!”   他的袖子无情的扯出,她跌坐在地。   “居然下药?果然是没有教化的蛮夷之人,行为如此放荡!”   “我就说师兄近几日人逢喜事却一直闷闷不乐,原来是她算计师兄逼迫师兄娶她!真是无耻!”   “□□!”   “不知廉耻!”   听着这一声声文绉绉的怒骂,半躺在林溯怀里的林仙儿嘴角勾了勾。   千夫所指,背负骂名。   ——不知王姑娘,可还喜欢? 第137章 仙儿小混蛋   因为林仙儿伤势颇重, 不好移动,所以林溯暂时留宿在武当。   对于林溯, 武当掌门当然是热情欢迎。他专门辟出一个小院儿, 供林溯等人居住。   这院子在武当派的东北角, 少有人来, 僻静的环境,正适合林仙儿养伤。   “你去哪里了?”林溯盯着阿飞,眸色微冷。   “……”阿飞少年紧抿着嘴巴,沉默是金。   气氛有些僵持。这时候的东方教主,难得救了场。   “有什么话事后再问,先给你徒弟疗伤。”他轻轻握了握林溯的手,以示安抚。   “……”林溯抬眸,一眼便望进东方那双桃花眼眼底。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一双眼眸,此时似是春水, 温暖柔和。   “……算了。”她长长的吐了口气, 压下心底的烦躁, 准备秋后算账。   东方说的没错,现在最要紧的,是给林仙儿治伤。   东方见林溯平静下来,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率先出去了。   林仙儿的伤口在背部。虽然方才在婚礼上已经简单的处理过, 但此时疗伤,难免要裸出背部。虽然他已经是林仙儿的准师公了,但男女大防不可无, 就算是亲父,也是要避嫌的。   见东方离开,林溯也回身去给林仙儿疗伤。刚坐到床边,便发现身旁还有个人在这儿碍眼。   “你也出去!”她没好气道。   “……”阿飞没说话,也没动。   “你个臭小子,难道还想看我徒弟的身子不成?!”林溯抬腿就是一脚,“给我滚出去!”   阿飞灵敏躲过,却没再从房里杵着,抱着剑出去了。不过看那飘忽的双眼,微微泛红的耳尖,也不知这少年此时心里正在想什么。但这也不过一瞬,眨眼间他便再次被愧疚和懊悔淹没。   东方把阿飞前后的转变尽收眼底,心里嗤笑了一句:“毛头小子。”   而此时屋内的林溯正剪开了林仙儿背部的衣料,重新处理伤口。   伤在后心,看上去是刀伤,伤口不大,却很深。看来应该是贴身的匕首所致。刀身约么进了一寸左右。万幸的是没有伤及内脏,当时也及时止住了血。   林溯手中的动作未停,一双细眉却紧紧地皱起。   伤在这种地方,证明林仙儿是背对着对方。而伤口平整,证明之前没有太多防备,所以不能及时发现并且躲开。可是……   不是林溯多疑,若真是在没有防备之下,她这个小徒弟又是怎么做到一匕首刺过来,不触及致命伤的?   幸运,亦或巧合?   不。   这个极少的概率不能说服林溯。   况且,这匕首上面还淬了毒。   林溯快速为林仙儿包扎好,后者此时也悠悠醒来。   “师父……”林仙儿的声音弱弱的,一如她本人一样虚弱无力。   “醒了?”林溯挑眉,“正好,全身放松,我把纱布缠上。”   林溯大半的手臂托着林仙儿的胸口与肩膀,让她的上半身与床面隔出一道缝隙,而后另一手一圈儿一圈儿地在她身上缠上纱布。   片刻后,林溯轻轻地把林仙儿放下,又放了个软枕给她抱着,让她趴得舒服一点。   然后,师父大人林溯便开始兴师问罪了。   “说吧,怎么回事?”   “……师父~”林仙儿一僵,而后绝美的脸蛋儿上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   见林溯不为所动,林仙儿咬了咬下唇,双眸起了水雾,又叫了一声:“师父……”   “装可怜也没用。”林大夫面无表情,“伤得不浅,毒也解了。今日受得罪还不及你平日里瞎捣鼓的毒’药的十分之一。”   也不知道林溯这个师父当得不称职,还是她太信得过自家徒弟,所以大多时间都放养的缘故。林仙儿的毒术比医术要好多了。   每隔个一年半载的,林仙儿就要改良之前的或者重新制出一种毒’药。有时候自己不小心中了毒不说,还解不了,最后还得林溯这个当师父的出手。   为了这个,她没少受罪。   林溯都这么说了,林仙儿鼓了鼓脸颊,面色讪讪。   “什么都瞒不过师父的眼睛。”   林溯听了,一翻白眼。白玉般的指尖戳戳小徒弟光洁的额头。   “你能瞒住就有鬼了!”   林仙儿受伤出现时,林溯发现伤口流出的血泛黑,不做他想,直接用指腹沾了沾伤口处的鲜血放在舌尖辨了辨毒性。   然后,林大夫的脸就黑了。   ——这TM怎么这么像仙儿去年年底搞出来的毒?   “千万别跟我说什么你是气不过拿着淬了毒的匕首在人家大婚当日要去杀准新娘这么蠢的理由。”林大夫斜眼看她。一脸的——“你觉得你师父很蠢吗?”   林仙儿吐了吐舌头,最后老实交代了。   “我给她喂了绝情花。”   “……”林大夫没好气地一翻白眼。   ——我就知道!   时间退回到半日之前。   林仙儿支开喜婆,说有些私房话跟新娘说。   “又是你。”见到林仙儿,王姑娘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你师父呢,今日没和你一起来。”   “师父自然有她的事情要忙。”林仙儿微微一笑。   “那你自己跑过来要做什么?我马上就要和我夫君拜堂了。事已成定局。难不成……你现在倒是想杀我了?”这大婚当日,她也料想林仙儿不敢做什么事情,遂比昨晚更加有恃无恐。   “劝你还是放聪明点比较好。只要我喊上一声,便会有人冲进来。”   说完,王姑娘瞥了眼林仙儿,心中不屑。   美则美矣,只是手无缚鸡之力。这样的温室花朵,离了她的师父,还能做什么?   然而,下一刻,林仙儿便用事实告诉她——她还可以做很!多!事!   “哦?你现在还喊的出来吗?”   王姑娘心中一突,当即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她感觉到身体瞬间虚弱下来,连喊叫的力气也无。   “你给我下了药?!”她又惊又怒。   ——什么时候?   明明根本没有近她的身!   林仙儿像是看出她的惊疑,娇笑一声:“怎么说我师父也是医仙林溯,你这般轻敌可怎么成?”   自混进喜房时她便洒了一种药粉,待两人独处时,又用了另一种。二者混合,无色无味,制人于无形之中。   只是……药效比预计的缓了一刻,果然,这听说只是普通人的王姑娘也身俱武功么?只可惜,现在用不上了。   林仙儿掏出一朵已经干枯的看似平平无奇似是在路边随手采摘的白色花朵,塞进她的嘴里。不给对方丝毫吐出的机会,她反手合上了王姑娘的下颚。叶子入口即化,根本不像什么野花。   “你……给我吃了什么?!”   “绝情花,女子吃后以情为毒,三日之内若不断情绝爱,毒素就会渗透五脏六腑,最后内腔化为一滩血水而亡。”她此时笑得美极了,巧笑倩兮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方才给人喂了一种奇毒的人。   “哦,还有啊。师父曾说,这绝情花最毒的不是它的毒性,而是它的药效。你吃了它,它会慢慢吞噬你的感情,但却会保留你的记忆。”   ——以爱之名做出这般事情,那我便让你真切地感受到你的满腔“爱意”一点一滴的消融。   “你……”   “ 你放心,我师父还有个称号,叫做‘活人不医’。因为她连死人都能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   “你说,我师父连死人都可以医活,到时候你五脏六腑溃烂,我要不要求师父把你救回来?又或者……在你亲眼见证自己化成一滩脓水?当然,在此之前,我会努力吊着你的性命的。但是我的医术没有师父的好,恐怕你要再遭些罪了。”   “你…卑鄙……”王姑娘被吓的面无血色,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毫无征兆的哗哗掉落,根本止不住。   “今日我和武当大弟子成婚,婚礼上来了不少江湖侠士,各大掌门也在,我要向他们揭发你!”   眼前的这个女人哪里是什么空有美貌的菟丝花,简直就是恐怖的妖魔!   “揭发我?”她轻声一笑,不予理会,反而在她怀里塞了一把造型奇特的长匕首。“绝情花的滋味儿可不好受,我难得发善心。给你一次机会。”   “若是忍受不住,就拿出来自我了结吧。”   做完这一切,林仙儿只觉着身心舒畅了不少。在准备离开之际,她的身形顿了顿。   “哦,你身上的虚弱感现在应该已经渐消,只是会浑身僵硬,失声片刻。绝不会耽误你拜堂的。”   “既然如此……”一身红衣的新娘摇摇晃晃地站起,手握匕首面容扭曲,似是狰狞的厉鬼。   “那你便去死吧!”   ……   听到这里,林大夫秀眉一挑。“然后呢?”   “然后……”林仙儿不说话了。   然后,当然是她不闪不避,反而得逞般地勾起了唇角。   ——就在这等着你呢。   不用林仙儿说,林溯也知道后来是怎么回事了。   “你这个小脑袋瓜里都装得些什么!”林大夫又开始戳自家徒弟的额头了,力道比上次大了些。   “师父……”林仙儿委屈地瘪嘴,“这是仙儿一晚上的时间里,想到最好的法子了。”   “那般自私自利的女人,活该这般下场。”尤其是她打着“喜欢”的旗号所做的事情,令人作呕。   “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以身犯险啊!”林溯被林仙儿气得胃疼。   好么,她还总说自家徒弟弟一向乖巧,没想到一个“不乖巧”了,就搞出这么大的事。   “你知不知道,若是这刀再深一寸或者偏了些许,你这条小命儿……”   “仙儿有分寸的。”能刺进一寸深,已经是那个女人的极限了。   “有分寸个鬼!”   林溯伸手钳住她的下颚,绝美的小脸儿 变了形,樱桃小口也被挤压成了尖尖嘴。   “你个小混蛋,回家再跟你算账!”   林仙儿:“唔唔(师父)……唔唔唔(我错了)……”   完了,师父好像真动气了怎么办?   ——阿飞,救命呀。QAQ 第138章 放过西门吧   九月。   林溯带着伤势好转的林仙儿回了江南。   石清和王姑娘这狗血故事, 后续是怎么发展的,林溯也没过多去问。   不过听说那王姑娘在武当掌门与长老们审问过后没几天便逃了出来, 不见踪影。但她身中绝情花之毒, 想必滋味儿好受不了。   而石清本人呢, 他也去了京城找云舒。云舒倒是见了他, 但据说两人最后还是没在一起。   虽然遗憾,但到底还是有缘无分吧。   对于人家的感情纠葛,林溯没有多大的八卦之心。林仙儿看到云舒的来信后倒是连连说石清活该。虽然事实证明石清是无辜的,可说到底云舒来找他时,他什么也没说。不管他是有苦衷还是什么别的,云舒那些日子整天郁郁寡欢的伤心却是真真的。   而且云舒既然回了京城,不见石清,那便代表她放下或者决定放下此事了。为何这个男人还要来打扰?   心里裂了口子,就算长好, 疤痕还是在的。云舒遇到石清, 说不清是缘还是劫。但托他的福, 她成长了不少。   至于石清?   林仙儿美美地一翻白眼地表示——谁管他?   反正武当首徒十有八’九便是下一代武当掌门,让他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去吧!   从林仙儿口中知道两人的事情后,林溯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至于到底遗憾什么, 她自己也不清楚。   东方见她闷闷不乐,似是若有所感的样子, 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林溯摇摇头。   “说谎。”东方教主弹了下林溯的额头,眼中带着淡淡的宠溺,“我们之间, 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嗯?”这一声“嗯?”尾音上扬,声线又苏又性感,杀伤力极大。简直是声控党的福音。   林溯捂着脑门儿,在某人快要溺死人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对那双桃花眼,她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免疫力。   “也没什么啊,就是……”   林溯把云舒和事情简单又狗血的感情从头到尾给东方陈述了一遍,最后说出她的心声:“虽然不明白云舒为何在水落石出后原谅了石清却选择了放下这段情感,但她肯定有她的道理。”   她只是,站在普通朋友的角度,为她的遭遇而感到遗憾罢了。   东方听了,左臂环过林溯纤细的腰间,把人揽进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这般亲密的动作,在两人正式在一起后,已经是家常便饭。   见某人这般乖巧,东方教主完美又光洁的下巴枕在林溯略显单薄的右肩上。他勾勾唇角,心情愉悦地为她解答。   “你可知云舒是什么出身?”他问。   什么出身?   林溯歪歪头,这可真把她给难住了。   她初遇云舒时,印象最深的便是云舒的剑招。那是出自纯阳的剑法。后来紫禁之巅一事,林溯知晓她竟然还是叶孤城和当今皇帝是同门。   至于她到底是什么出身,她还真不知道。只是猜测她的师门应该和纯阳颇有渊源。   “二十年前,有一名雪衣剑客名为北堂辰,他剑法绝妙,武功不凡。后来与妻子隐退在塞北。但好景不长。隐居三年后,妻子因歹人夺宝动了胎气,早产而亡,孩子不知所踪。妻亡子散之下,受了情殇的北堂辰近乎疯魔,后来有一神秘道人出现,把他制服,且收他为徒。心灰意冷的北堂辰便与他出了家。”   “啊?”   ——这故事情节转变的有些突兀啊。   不过,前半段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林溯脑中闪过一道灵光,速度极快。她没来得极细想,因为东方已经继续讲述后面的故事。   “那神秘道人有个名不经传的道观,就在京城十里外的东郊。此道观名为纯阳宫。”   “纯阳宫?”林溯瞪大眼睛。   ——这名字……   “纯阳宫与江湖门派不同,它与皇室关系甚密。北堂辰在入了纯阳宫后,在他师父的授意下,一共收了三个徒弟。”   说到这里,东方觉得已经没必要再说下去了。因为怀里的人儿已经联想到了。   “不会吧……”林溯微微惊呼。   “没错,他所收的第一个徒弟。就是那个云舒。另外两个,你也知晓了。”   ——叶孤城和当今皇帝。   “……”林溯沉默了会儿,消化了这条信息。但她还是不明白这和云舒的出身有什么关系。   “还不明白吗?”东方教主轻轻地揪了揪林溯的小耳朵,“当年收北堂辰为徒的神秘道人是皇室之人,她授意北堂辰收下的三个徒弟也是早有计划。”   当年未来的皇帝和南海白云城的准城主成为师兄弟,在有心之人的引导之下。这一代的皇室与白云城,早已不是当年那般微妙的关系。   “而纯阳宫甚少插手江湖之事,与大庆皇族牢牢绑在一起。到了这一代,皇帝虽然师从纯阳宫,可纯阳宫的师祖传说已经羽化飞升,仅仅是这般关系,是不能连结纯阳宫和皇室与之前那般同样密不可分的地步。”   “那怎么办?”林溯想都不想,便问了。   东方见她听得入神,笑了笑,引导般地反问她:“你知不知道,这代皇帝虽然已经登基了三年,可皇后的位子至今还空着。”   ——不仅如此,后宫也是一个妃子都没有。   “……!!!”林溯深吸了口气,觉着自己的脑洞开得有点大。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东方教主修长白皙的手指卷着林溯一缕雪白的发丝,“纯阳宫此代有三个弟子,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白云城城主。首徒的身份又怎么会简单?”   “她是未来的皇后。”他轻生道出这般惊人的事情。   不管怎样,这都已是注定的。早在三年前现在的皇帝登基时这个皇后的位子便是给她留的。不,甚至更早。应该说,在云舒被收为纯阳宫弟子时,她就注定了是大庆的皇后。   所以,一个大庆未来的皇后,怎么会和一个小小的武当首徒有什么结果?   “所以,不管云舒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她都要做皇后的?”身为一个曾受过现代思想教育的人,林溯对这种“包办婚姻”十分反感。   “不必忧心。”东方出声安抚,“云舒能成为纯阳宫弟子也是有原因的。”   “还能有什么原因!?”林溯眉头紧皱,心中有些愤慨。不过是出于一些人的私心!   但事实上,是真的有原因的。   “纯阳宫的师祖找到云舒,自然是因为她很特殊。”   “特殊也不能不顾别人的意愿,就让她去做皇后吧?!”林溯没好气道。   ——那样的深宫大院,就像一个囚笼,能有什么好?!   “纯阳宫的师祖精通占卜,可断前世今生。”   “所以呢?”林溯挑眉。   “云舒天生凤骨,是命定之人。且她和那个皇帝,乃是十世情缘。旁人是插不进去的。”   哪怕是情深似海,只要另一半不是对方,最终也会是缘尽情散。   所以,不管云舒或者皇帝之前遇见了谁,喜欢了谁,都会因各种各样的因素分离,永远不会有结果。   林溯:“……”   ——封建迷信要不得!   见林溯不信,东方耐心解释:“你知道为何皇帝至今后宫没有任何嫔妃?”   “古往今来,前朝后宫牵扯甚多,就算皇帝不愿,各大世家也会往进送人。此代也不例外。”   “那……”林溯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字,东方便回答了她。   “因为,那些女人,在进宫之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失了进宫的资格。”   不是死了,就是疯了,还有跟情郎私奔的……等等等等,各种各样。   “……”   对此,消化了这些信息的林大夫只想吐槽一句:“东方。”   “嗯?”   “那所谓的‘命定之说’。其实,不过是因为那个皇帝——他克妻吧?”   东方:“……”   这天没法儿聊了!   再见!   ……   最后,云舒与皇帝的十世情缘以林大夫的吐槽结束。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方才没有及时抓住的重点。   “这些不应该是皇室辛密吗?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何止清楚?就连细节都一清二楚了。   闻言,东方教主卷着林大夫一缕雪白发丝的手指顿了顿。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还以为你想到了。”   “嘿嘿……”林溯笑笑,扯扯他的衣领,“说嘛。”   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不过还是想听他直接说。   “……有什么可说的?”东方扯扯嘴角,面上带着冰冷的嘲讽,“那个所谓的北堂辰,是我大哥。”   “那西门吹雪……”北堂辰他已经有猜测了,这才是她想知道的。   “不是。”东方被她的猜想逗得失笑一声。他伸出手指点点她小巧的鼻尖,“你脑子里的聪慧都离家出走了吗?怎么会是西门吹雪?年纪都对不上。”   “西门吹雪是我二……是玉罗刹那个混货的孩子。”提起玉罗刹,东方教主就开始咬牙切齿。“他下生后便被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扔给我大嫂养了。”   “至于我大嫂的孩子,你心里应该也有数了。就是丐帮义子——南宫灵。”   “这样啊……”林溯沉吟着。她也是一时进了误区,认为老大家的孩子年纪会比老二家的大。   说起南宫灵,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孩子是怎么流落在外的。   东方叹了口气,为他那香消玉损的大嫂。   “在万梅山庄时,我带你拜的那牌位,便是我大嫂的。”至于另一个,是他素昧蒙面的二嫂的。   东方的目光闪了闪,似是在缅怀什么。声音也低沉下来:“长嫂如母,她……确实待我如亲子的。”   发觉东方的心情沉重下来,林溯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还为侧坐,然后拥住他。   东方也回抱住她,紧紧地。   “今年过年,我们再一起回去看大嫂吧。”林溯称“她”为“大嫂”。   “……好。”   两人相拥,许久许久……   ……   林溯平静的日子依旧没过多久,九月上旬还没出。“被麻烦”大王陆小凤便上门来了。   他在计划一件大事。   一件……“怎么能被西门追杀”的作死大事!   “你说,我说是撞破了他和叶孤城不同于世俗的感情了怎么样?”   林溯嘴角一抽,只觉着陆小凤的脑子可能是坏掉了。   “……你是想让剑仙和剑神同时追杀你吗?”   ——这货绝对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吧?   “我说的是实话吧。西门和叶孤城他啊,感情确实不一般。”陆小凤面带八卦之色。   “知己难寻,剑道上的知己更难寻。他俩的感情好似阳春白雪(好像哪里不对),被你这么一误导,世人会怎么看?”林溯一翻白眼。   “那怎么办?”陆小凤苦恼地摸摸胡子,“如果不是真的可以惹怒西门的理由,那些人是不会相信的。”   “要不……我偷看他洗澡?”   “……”林溯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陆小凤。”   “怎么了?”   “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特别恨西门吹雪?”   陆小凤登时瞪大眼睛:“怎么会?西门是我的朋友啊。”   “那你为什么非得盯着他不放?”   “我不是说了嘛。”陆小凤灌了口茶水,“西门和我是朋友。不是可以彻底惹怒西门,导致他和我翻脸的事情,世人怎么会相信他来追杀我?”   “那你就不能换个人?”   “为什么?”不明所以。   “我怕你真的死在这上面。”她叹气。   “不可能的。”陆小凤大笑一声,特别的有恃无恐,“西门是我的朋友。这事儿我会提前跟他说好的。哎,说正经的,你说偷看他洗澡的理由怎么样?”   林溯听了,以一种十分同情乃至怜悯的目光看着陆小凤:“放过西门吧,不然你真的会死的。”   陆小凤十分坚定:“不能。”   “不。能的!”   ——你坏西门吹雪的清誉,估计你真的活不下来的。   因为你将要面临的追杀,不仅仅是西门吹雪。还有日月神教,西方魔教,甚至是纯阳宫的追杀!   “要不……”林溯自认十分够朋友地道,“换成我追杀你吧?”   谁知,陆小凤一听,直接一口茶水喷出来。   “开什么玩笑,被你追杀?”   “我会死的!”   ——被东方乃至各路受过林溯恩惠或者有求于林溯的势力围攻至死。   “还是西门吧。”陆小凤心有戚戚。   林溯:“……奥。”   ——那你去死吧。 第139章 借尸还魂咋治?   陆小凤在来找林溯商量如何快速有力的(作死)被追杀, 最终以林溯一脚踹出大门作为结尾。   两日后,东方前脚出门, 陆小凤后脚就凑上来了。   见四条眉毛的某人翻墙进院儿, 正在晒药的林大夫挑挑细眉。   “我家有大门。”她翻了个白眼。   ——也就小花跑去后山玩儿了没在, 不然陆小凤绝对得折上一根肋骨。   “啊呀, 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这不是快么。”   陆小凤凑过来,好奇地瞅了瞅林溯晾晒的草药,拿到鼻子前嗅了嗅,愣是没闻出是什么。因为有别的香气扰乱了他的辨知。   ——是桂花香。   陆小凤一扭头,便看到了屋前的两棵桂花树。   “你这院子里的桂花还没落完啊?”他嘀咕了句。   林溯没回答他,反而快速伸手拍了下“凤爪”,“你这爪子不想要了是吧?”   她力道不小,草药落回原处。而陆小凤方才抓药的手,指尖已经染上紫黑之色。   “你不是找死去了吗?还来我这儿干嘛?想被毒死?”林溯没好气地说着, 手上却从袖中取了个药瓶, 倒了一颗解毒丹扔给他。   陆小凤眼疾手快的接过, 嘿嘿一笑扔进嘴里。那架势跟吃花生豆儿没两样。   他把手放在面前观摩了下,指尖上的紫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你这医术,已经天下少有了。”这话看似恭维, 实则是真心夸赞。   每每见林溯救人,或是丹药那惊人的效果, 他都觉得神奇不已。   林溯听了,抬抬下巴,“那是!”   “不过你少恭维我。”她双臂环抱与胸前, 斜眼看他,“说吧,又来干嘛?”   “来找你救命呀。”陆小凤嘴上这么说,但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毫不客气地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拈了块儿小桌上的桂花糕塞进嘴里。   “……”林溯上下看了他一眼,完全不信这番说辞,“到底干嘛?”   “哎……是真的找你救命。”陆小凤叹了口气,见某人眼神微凉,连忙补充,“顶多……就完人再吃顿饭。”   林溯深知陆小凤是什么德行,瞬间抓住了关键词:“所以,你的侧重点是——吃饭?”   林溯嗤笑一声,饱含鄙视。   “不去。”   “哎!你别拒绝得这么快嘛。”陆小凤起身赔笑,“这可不是一般的饭。”   “掷杯山庄你知道吧?这顿饭可是山庄主人左‘倾侯亲手做的。”   “饭?”林溯白他一眼,直接挑破,“我看你是朝人家的鲈鱼去的吧?”   掷杯山庄左‘倾侯左二爷,在江湖上除了掌法冠绝江南外,亲手烹调的鲈鱼脍那才是是妙绝天下。   而且,林溯还知道。能有吃上这□□侯亲手做出的鲈鱼脍的,这天底下也只有两个人而已。而其中一个,她和陆小凤都认识。   “楚留香让你来找我的?”林溯面色淡淡。   陆小凤尴尬地摸摸胡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跟他似的拐弯抹角了?”林溯怼他一句,面色说不上好。   “嘿嘿……”陆小凤讪讪一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   自打大漠行之后,林溯和楚留香的关系……怎么说呢,也算不上坏,但是很微妙。陆小凤这个人精儿自然早就发现了。   不过好在蝙蝠岛一事时,两人看上去已经破冰,不然陆小凤是绝不会来的。万一林溯一个不高兴了,惨的可就是他了。   林溯眯着眼盯了会儿陆小凤。把他瞅的心里有些发毛后,她状似不满的哼了一声儿:“说吧,怎么回事?”   ——成了!   林溯能问,就表示已经答应了一半。   “是这样的……”   陆小凤开始给她说掷杯山庄近日里的事情。   每年一到冬至前后,起了鲈鱼之思的楚留香都会来掷杯山庄坐上几天。   鲈鱼又称四肋鱼。与长江鲥鱼、太湖银鱼并称为“四大名鱼”之一。而四腮鲈鱼最难得,只有松江秀野桥下所产的鲈鱼才是四腮的。   鲈鱼肉质白嫩、清香,没有腥味,肉为蒜瓣形,不管清蒸、红烧或炖汤都十分鲜美。尤其是秋末冬初,成熟的鲈鱼特别肥美,是吃鲈鱼的最好时令。   然而今年左二爷的鲈鱼,楚留香是吃不上了。因为左二爷的独女——左明珠生了重病,爱女如命的左二爷哪会有心思做鲈鱼呢?   掷杯山庄在江南也有不小的影响力,与神医张简斋更是交好。在左明珠生病的第一时间,就请到了这位神医。   张神医成名已数十年,医治过不少疑难杂症或罕见的怪病,可谓说是杏林一脉的泰山北斗了。按理来说,有他老人家出马,应是药到病除才是。可没想到的是,左明珠的病不仅没好,反而日渐严重,眼见就要香消玉殒了。而张神医看上去却束手无策。   ——怎么办?   眼瞅好友左‘倾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楚留香顿时想到了居住在江南的另一位名医,也就是林溯。   陆小凤上回来找林溯商量怎么作死,也是顺道过看看她,然后厚着脸皮借楚留香的面子蹭上一顿早已垂涎已久的鲈鱼脍,然后满足了期盼多年的馋虫后就去万梅山庄“找死”。可谁知一来就碰上这事儿。   楚留香能想到林溯,陆小凤自然也想到了。只是……也不知林大夫对某人的气消了没有?   这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一合计后。还是陆小凤跑了躺腿儿,过来请人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来请您的大驾了。”   “……”   坐在陆小凤身旁听完前因后果后,林大夫翻了个白眼。   “直说不就好了?”还有那个楚留香,更是让人无语,“在你两人眼里,我就是那么小心眼又记仇的人吗?”   “这个……”陆小凤觉得这是个送命题。说不是,那就自打脸了,说不是吧……呃……那个……   最后,老实人陆小凤以沉默代表了他的回答。   ——你是。   林溯:“……”   小心眼的林大夫沉默了一瞬,而后起身,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哎?林溯?”   陆小凤叫她一声,后者步伐不停。   “生气了?”陆小凤自言自语,“不能啊……”   按照他的了解……   陆小凤正纠结着,一抬眼发现林溯又出来了。她站在树下,身后的两棵相拥的九里香落英缤纷,黄色的小花轻轻飘落在雪白的发丝之上。   再定睛一看,清丽的雪发少女还是那身白衣。只不过,此时身上比之方才多了个药箱。   “愣着做什么?”她道,“不是去救人吗?”   “走啊。”   陆小凤眨眨眼,回了神,哈哈一笑。哥俩儿好似的拍拍林溯的肩膀:“我就说你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嘛。”   “你什么时候说了?”她狐疑。   “刚才啊。我不是默认了吗?”   “……”   ——滚吧!   明明刚才默认她是小心眼儿吧?   ……   掷杯山庄坐落在江南松江府城外,距离名闻天下的秀野桥两三里左右。此地里林溯所居的地方不远,快马加鞭,一日便到了。   得到消息的左‘倾侯已经早早地在掷杯山庄大门口儿盼着了。他的女儿左明珠已经快不行了,医术名望可以与张简斋相提并论的且一日之内能赶到的大夫,也唯有她了。   此时林溯,是左‘倾侯最后的希望。   到了掷杯山庄已是傍晚。陆小凤发现,才短短两日不见,左‘倾侯瞧上去又憔悴不少。似是大病了一场似的。   “左二爷,这便是林溯了。”楚留香为他引荐。   “久闻左二爷大名。”林溯颔首。   “哪里哪里,林神医才是英雄出少年啊。老夫的女儿明珠,想必陆大侠也和你说了……”左‘倾侯顿了顿,似是在强掩悲伤。而后,他努力维持着姿态,几乎是恳求一般地道:“……劳林神医费神,救救小女。”   林溯叹了口气,摆摆手止住给她上茶的丫鬟。直言道:“带我去看令嫒吧。”   短暂的几句寒暄,茶也未喝,林溯便到了左明珠的闺房。   男女有别,何况这还是掷杯山庄的千金,楚留香和陆小凤都在前厅等着,左‘倾侯一人与林溯一同进去。   还没进屋,两人便听到一声哭喊。这是左明珠的丫鬟,她的声音此时听上去悲痛极了:“小姐!!!”   “…!!!”左‘倾侯心里一突,他的身子猛然一僵,而后快速地冲进房去,见床上的女儿面色惨白,似已无了生气。而左明珠的丫鬟正趴跪在床边伤心落泪,一旁的张简斋也在叹气摇头。   看到这一幕,左‘倾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几日备受担忧的心早已经不起任何打击,今日极度的悲伤突然狂涌而来,左‘倾侯再也承受不住。   “明珠!”他的声音沙哑又绝望。悲伤欲绝地喊了一声女儿的名字后,便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好在被听到声响而赶到门口的楚留香接住。而此时林溯,她早在□□侯冲进门的那一刻,迅速来到床边,探了探鼻息脉搏,确实已无力回天。   ——是她来晚了。   林溯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沉重。   她刚要放下左明珠的手腕,又觉得哪里不对。   皱了皱眉,林溯以内力输进左明珠体内。眉头越皱越紧。   片刻后,林溯眉头舒展。她收回内力,眯起眼眸看了看床上已经气绝的左明珠。   而后从医箱中取出银针,手速飞快地刺入左明珠身上的几道大穴。   林溯的动作太快,施展银针时,离她最近的张简斋只看到了她手的残影。那么一愣神儿的功夫,林溯已经施完针了。   “林小友,你这是做什么?”张简斋和林溯有过一面之缘。地点是在沿海,也因沿海一事,她入了这些江湖名医的眼,同时也名声大噪。   “自然是医人了。”林溯看向张简斋,如水的眸子清清冷冷,目光却犀利异常,仿佛已经可以看穿人心。   “可是,左小姐她已经……”张简斋话说到一半,便被林溯打断。   “张神医。话要慎言。这人……可还没死透呢。”那个“死”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想必张神医也知晓我的名号,”她说,“‘活人不医’,医得就是这半死不活的人。”   说完,她瞥了眼床上据说还没死透的左明珠,转过身走向楚留香。   她与楚留香对视了一眼,而后俯身为□□侯施针。   “明珠……”□□侯幽幽醒来,瞥见床上的左明珠好似又要晕过去,林溯赶紧又是一针刺进了他的穴道,让他保持清醒。   “左二爷,先别晕,你的女儿,还有的救。”   “真的?!”□□侯紧紧地揪住林溯的袖子,“我的明珠,她……她还能救活?”   大悲大喜之间,左二爷再也持不住一庄之主的姿态,瞬间红了眼眶,老泪纵横。   此时他不是掷杯山庄的左二爷,而只是一个失而复得的老父亲。   林溯心中轻叹了口气,百感交集。最后,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我说令嫒还有的救,自然便会‘活’回来。”林溯扯出被□□侯紧紧抓住的袖子,出言允诺。   “想来,她此时应该已经醒……哦,是‘活’过来了。”林溯道。   她方才一共在左明珠身上刺了十六针。除了三针是让人转醒的,其他十三针全部刺入了常人难忍的穴位,不想“活”也得给她“活”过来!   “呃……”不出意外地,左明珠悠悠转醒。   “明珠!”左‘倾侯激动地抓住女儿的手。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喜极而涕,左明珠这个女儿又给了他爹一个大“惊喜”。   她抽回手,一脸陌生而防备地看着左‘倾侯,另一手也没闲着,拔下了她身上的银针。   “你是谁?你,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的身上怎么被扎了这么多的针!?”   ——疼死她了!   “明珠?”左‘倾侯一愣,“我是爹啊。”   “爹?”左明珠瞅了瞅左‘倾侯,而后冷冷一笑,“我爹是施举人!可不是你。”   “明…明珠!?”左‘倾侯呆住,似是被女儿的冷漠吓到了。   “谁是明珠?!”左明珠看上去不耐烦极了,“我是施茵!才不是什么明珠。”   说着,她便要下床。   “让开!我要回家!”   “施茵?”左‘倾侯似是才缓过神来,怔怔地转头问林溯,“林神医,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女儿她……”   “哦,没事。”林溯神色淡淡,“刚‘活’过来,脑子不清楚。”   “左二爷你让开点儿,我来。”   “哦……哦。”左’倾侯依言让开,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到林溯上前,紧接着……   “啪!”   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你敢打我?!”左明珠捂脸,又气又怒。手化为爪,又疾又狠地朝林溯面上攻去。只可惜功夫不到家,眨眼之间便被林溯制住。   “小鹰爪功?!”左’倾侯一眼便认出这功夫。此乃施茵的亲生母亲金弓夫人的家传武功。   “你……”左’倾侯指着自己陌生的女儿,声音颤抖,“你怎么会花金弓的家传武功?”   “我都说了,我是施茵!”说着,她瞪了眼林溯,“你敢打我,我…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啪!”   林大夫又是一巴掌。   ——打的就是你!   “林神医,我女儿,她……”左’倾侯只觉着眼前又开始发黑了。自己的女儿死而复生,却是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然后,还被人家不停地扇巴掌。   林溯眯眸盯了会儿“左明珠”,见她面色不改,随即朝□□侯道:“嗯……可能是救人时出了一点儿差错。左二爷,你先稳住心神。别又晕了过去。”   “既然令嫒活过来的契机被孤魂野鬼抢了先,那就再死一次,我再从阎王爷那里拉人就行了。”   ——借尸还魂怎么治?当然是先弄死再说治的问题。   “可行?”因为女儿死了活,活了又不是女儿这接连的折腾下,左二爷都快疯魔了。而林溯,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自然。”林溯勾了勾唇,看上去自信满满。   “那便劳烦林神医了!”左‘倾侯眼中划过狠戾之色。   “无妨。左右不过是一刀的事儿。”林溯袖子一抖,一把匕首出现在手中。   “你!”左‘倾侯是真的动了杀心的,“左明珠”又惊又怕,她开始挣扎起来。   “放开我,你们这是杀人!!”   “杀人?” 林溯挑眉,匕首锋利的尖刃对准“左明珠”,“不不不,我是在救人。”   □□侯也是怒哼,“一个孤魂野鬼,不尘归尘土归土,竟敢占我女儿的身体借尸还魂!滚出我女儿的身体!”   这两句话的功夫,林溯已经点了“左明珠”的穴道。匕首对准她的心口,眸色微冷。“放心,等你死回去,我会再把‘真正’的左明珠从阎王那里救回来。而你……施茵是吧?你能来此,想必也还没死透,等救回左明珠,我再看看能不能把你救活。”   林溯说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匕首已经刺入心口的皮肤。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对面之人的颤栗。   “放心,”林溯动作一停,“我下手很准的,你只会感觉到心口一凉,一点也不痛。”   如此说着,她另一手却悄悄外放了内力,解开了“左明珠”的穴道。   就在她继续刺入左明珠心口时,重新得到身体控制权的后者,条件反射般地使出左家名震江南的掌法。而林溯从善如流地躲开。   “爹,你疯了!你居然让她杀我!”左明珠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挑明身份。如果她还是“施茵”,她绝对会死的!   “呦,好了?”林溯嗤笑一声,收回匕首。   “这掌法……”左‘倾侯也是一愣,“明珠?”   “这,林神医!?这到底……”   林溯耸耸肩膀,道:“具体怎么回事左二爷还是问问您的女儿吧。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就不掺和了。”   说完,林溯便第一个转身走出屋子。而其他“闲杂人等”面面相觑,也出去了,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女。   他们一路出了左明珠居住的小院儿,林溯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去问身后的老者。   “张神医,不知我这‘活人不医’的医术如何?”   张简斋面露惭愧,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却是叹了一路:“自愧弗如。”   “比不上张神医瞒天过海的医术。若不是我用内力查看,这左小姐说不定真被那施茵‘借尸还魂’了。”她这话意味深长。   张简斋闭了闭眼,更是惭愧。心中道了句果然。   ——她果然知道。   张简斋一辈子行医,今日却……算是一时糊涂吧。   “我……”他准备坦白,林溯看出他的意图却打断了他。   却没再挑破什么,而是深深地看着张简斋。   “张神医。”   “我们这些大夫,学医术不过是为人治病的。”   “我医术师承古唐时期万花杏林一脉。自问可医人,可医心,甚至可医社稷,乃至万物。   但唯一医不了——是人欲。” 第140章 强烈要求剧透   林溯“救”完人没多留便离开了。同她一起走的, 还有陆小凤。   今年的鲈鱼是吃不上了。也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谁还有心情做饭啊?左二爷没一巴掌糊死左明珠这个熊孩子都是楚留香竭力拦下来的。   仅一日, 一切的前因后果理清, 楚留香也满心复杂地来了林溯的住所。   陆小凤自然是会问上一问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说出了原委。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几个年轻人主导的。   原因很简单。   ——因为爱情。   左明珠喜欢上了仇家的儿子薛斌,觉得自家父亲不可能让两人在一起。而薛斌不仅是仇家的儿子,他自己也有婚约。未婚妻便是与左明珠“换魂”的施茵。然而施茵却早已和京城名伶盛明兰私定终身。   这几个人年轻人,她爱上了她的未婚夫,他的未婚妻爱上了别的他。可是因为身份阻碍,他们无法与心仪之人在一起。   两个自认苦命的姑娘凑在一起,一拍即合,想出了这“借尸还魂”之事以求瞒天过海。她们想当然地认为, 左明珠变成施茵后, 便可以因这婚约如愿嫁给薛斌。而施茵本人, 也会和她的心上人远走高飞。   陆小凤听了,唏嘘不已。   林溯也是感叹,现在的小姑娘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借尸还魂”这么荒唐又离奇的事情也想的出来?这脑洞可以的。   据说, 这里头还牵扯出了一条人命。不管那个姑娘是因谁而死,但用死者的尸体来冒充假死的施茵这事儿却是真真儿的。   用人家的尸体代替自己入土, 本人却想远走高飞?   也幸亏这个世界没鬼,也不会诈尸,不然人家姑娘的棺材板儿早就按不住了。   楚留香离开时, 左明珠已经被左’倾侯勒令在家反省,不准出屋门一步。而与心上人私奔的施茵,也正遭其母花金弓的追捕。想来回来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过,话又说回来。   林溯抬眼瞅了瞅楚留香,道:“事情还没尘埃落定,你就跑到我这儿来?这可不是盗帅楚留香的性格啊。”   楚留香和陆小凤有个共通的毛病,麻烦找上门或者偶遇麻烦,不仅要把“麻烦”解决,还要刨根问底。恨不得把所有的前因后果、大小细节都知道个一清二楚。   闻言,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之前陆兄和我说了他正苦恼的事情,遂我便来此,想着能不能帮上忙。”   “帮忙?”林溯哼笑一声,指指陆小凤,“帮忙追杀他吗?”   “这……自是办不到的。江湖上也不会信。”楚留香笑笑。   天底下谁都知道,盗帅楚留香手里是不沾人命的。   林溯撇撇嘴,以嫌弃的眼神无声地怼了他。   ——那要你何用?   被嫌弃的楚留香苦笑一声,也没说话。陆小凤也是习惯了,甚至自在得不得了。有楚留香在,百分之百承担了来自于林大夫的戳人肺管子的话。   不过,他陆小凤也不是那么不够朋友的人。见楚留香又被怼地无言,他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此事也差不多到了时机,明日我便会启程去万梅山庄。”说完,陆小凤心里也没底。   那传说中的勾魂使者来不来还是另说。只是西门他啊……   以陆小凤对西门吹雪地理解,他这个朋友啊,不会演戏。所以九成会真的追杀自己。   一想到这点,陆小凤心里头就发怵。他的灵犀一指是练就得炉火纯青,可他未必能接下西门吹雪的一剑啊!   ——要不……   陆小凤心中犹疑。他瞥了眼林溯,但脑中闪过某位红衣服的教主大人瞬间就打消了心中的想法。   陆小凤的念头刚消,几人才闲聊几句,阿飞突然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少年的发丝凌乱,衣衫染血,狼狈极了。手中紧握的剑,已折了三分之一。而林仙儿则是被他抱在怀中。   “师父……”林仙儿的呼吸急促,双目迷离,面上泛着诡异的潮红。   “怎么回事?”林溯登时便站起身来,从阿飞怀里接过林仙儿,面沉如水。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她的人?   此时已没工夫给林溯时间恼怒,先查看林仙儿的情况要紧。   林溯把她抱紧了屋子,轻缓地平放在床上。   片刻后,林溯舒了口气。   林仙儿身上没有新伤,唯一的伤口是之前在武当故意受地那一刀。此时背后愈合的伤口因为过于激烈的动作而撕裂,倒是不严重。重新敷上药处理一下便好。   只是……   令林溯怒火中烧的是——特么的谁给劳资的宝贝徒弟下的媚毒?!╰(‵□′)╯︵┻━┻   怒火暂压,林溯点了林仙儿的睡穴又喂了颗丹药后,阴沉着脸出了房。才发现阿飞不知何时已晕了过去。好在院中有陆小凤和楚留香在。   两人把阿飞放到院中纳凉的竹床上,见阿飞身上有伤,便掏出随身的金疮药为其包扎了下。   见林溯出来,两人让开。   “没大事,”陆小凤说道,“我仔细看了,伤势不重,只是力竭晕了过去。”   “伤口也处理好了,”这是楚留香,“是剑伤。”   楚留香和陆小凤一起给人处理伤口,这可是天底下处阿飞外再也没有人能有的待遇。   他俩林溯依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探了探阿飞的脉。   好在,中了媚’药的,只有林仙儿一人。   林溯为阿飞施了针。片刻后,后者转醒。   “仙儿。”他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林仙儿的名字。   “她没事。”林溯道。   “你不是陪着仙儿在德济堂的后院儿养伤么?怎么搞得如此狼狈?”她皱眉问。   且不说德济堂有日月神教的教众在暗中守着,阿飞本人的剑术也是江湖少有。比肩西门吹雪叶孤城等人,也只是时间问题。   加之江湖人都知道德济堂是林溯的地方,谁会冒这么大风险去找麻烦?除非仇恨已经达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来了一个人。”阿飞说道,“那个人可以像幽灵一般御空而行,长相也似是一只恶鬼,可我知道,他确实是个人。”   阿飞的话引起陆小凤的深思,而林溯倒是没有去管那到底是人是鬼。她只知道,不管是人还是鬼,那个人,或者“鬼”给她的宝贝徒弟下了媚’药。   “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他来问仙儿要绝情花。”   绝情花?   林溯脑中快速闪过一道人影,瞬间明了。   ——原来如此。   “啊!”陆小凤一拍脑门儿,“我想起来了。”   “想必阿飞小兄弟遇见的,便是我要去的那个地方的勾魂使者。”说着,陆小凤也疑惑不解,“只是据说勾魂使者只‘勾魂’,从不出现在活人面前。更何况还是潜入人家里同人大打出手了。”   “真是怪哉。”   陆小凤这么一说,惹得林溯多看他一眼。“你怎么会知道这种隐秘。”   “自然是之前在原兄(原随云)那里做足了功夫。”陆小凤笑笑。   若是对那个地方两眼一抹黑,他又怎么会已经开始计划着被西门吹雪追杀的事情。   “我师兄?”林溯挑眉。   好吧,蝙蝠岛挖挖掘各种秘闻确实有一手。   “不过你是怎么得罪了那个地方,竟然惹得对方的勾魂使者直接出面了?”   “我怎么知道。”林溯没好气道。   “陆兄你不是恰巧要去那个地方吗?”一见气氛微僵,楚留香开始转移话题,“林溯的事情,顺便也查一查吧。”   “自然。”陆小凤义不容辞,“明日我就启程去万梅山庄找……”   后面的话,陆小凤还没说完,便突然收了声。   因为此时林溯正用那双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瞅着他,把他瞅得心里发毛。   自以为林溯是觉着自己明日去动作太慢。遂陆小凤在林大夫微妙的眼神下秒怂,改口道:“要不,我现在就去?”   楚留香:“……”   ——怎么还是疑问句……   “江南到万梅山庄至少要用半月吧?”林溯拇指食指摩挲了下,像是思索着什么。   “快马加鞭,半月之内。”陆小凤说。   片刻后,林溯放下手。朝陆小凤微微一笑:“我有更快的办法,你要不要试一下?”   笑容很美,只是陆小凤没心思欣赏。他总觉着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贱贱地问出来:“什么办法?”   闻言,林大夫笑容加深,总觉得有种阴谋得逞的意味。   在楚留香和陆小凤静待下文目光下,林溯伸手,放在腰间,解开了腰带……上系着的翠玉一般地竹笛。   她直接把自己一直不离身的竹笛扔给陆小凤,后者抓住竹笛,触感冰凉。   然后,陆小凤只觉着下一刻自己的心比竹笛还凉。   因为,林大夫她说:“三天时间。”   “三天后,整个江湖都会知道我与你翻了脸。届时,我会追杀你。不死不休的那种。”   “……为了什么啊这是。”陆小凤哭丧着脸。不是说好了让西门追杀他嘛。   然而,林溯把陆小凤的话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她还以为陆小凤是在问两人为何翻脸。   遂,她耸耸肩膀:“省时又省力啊。”   那神秘人或者鬼?他要的绝情花,她只和林仙儿说过此物。而除了两人之外还能知晓这绝情花为何物的。便唯有“有幸”亲口尝过这绝情花的王姑娘了。   恰巧她还从原随云那里知晓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东方上次回来也曾和她说过那“王姑娘”的身份不简单。所以德济堂内外才会有日月神教的人守着。   绝情花之毒三日便会发作,但那所谓的王姑娘和她背后的势力久久不曾出现,林溯也就以为是他们自己多疑了。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能忍,竟然现在才找上门来。   林溯深谙绝情花毒’性发作时的痛苦,对方的隐忍程度让她都不免心惊。   夜长梦多,此时还是趁早解决为好。   林溯收起心中的百般思绪,朝已经懵在原地的陆小凤道:“此事就这么定了。理由我也给你想好了。明天我会让我们的楚大香帅把消息散一散,开始预热。”   说着,她还拍拍楚留香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领导模样。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得,他也有活干。   ……   晚间。   把陆小凤和楚留香送(撵)走,让他们抓紧办事后,林溯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房间里的灯亮了许久。林溯也盯着那烛火许久。   半晌,房间内响起一句话:   “系统君,给个剧透怎么样?”   【……】 第141章 放弃追杀吧   近日, 江湖上发生一件大事!   (惹)麻烦精陆小凤不知作了什么大死,惹来医仙林溯的勃然大怒, 开始追杀他了!   追杀陆小凤的原因, 江湖上流传各种版本。   版本一:据说是陆小凤的好友偷王之王司徒摘星盗了医仙林溯贴身的玉笛。   这事儿其实不大, 毕竟谁都知道司徒摘星虽然是个偷儿, 但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偷儿。等他玩儿够了,东西自然会还回来。陆小凤也为他做保了。   但要命的是,司徒摘星竟然把医仙林溯的笛子给弄丢了!   据说这可是医仙林溯与日月神教教主的定情之物。意义非常。   得知了这一消息的林大夫直接怒了。她找不到司徒摘星,自然便拿陆小凤这个担保人出气。   这一版本流传的最广,但也是最不让人相信的。   “为了个笛子,就算是定情信物。也不至于闹到不死不休的底部吧?”   这是江湖人的心声。   比起这个,他们更相信风流多情的陆小凤与林大夫有着不可说的二三事。   但林溯已经名花有主,也没听到日月神教有什么动作。所以她和陆小凤是不可能的。   于是,江湖人的脑洞又开了。   “林溯确实已名花有主。但她的徒弟可不是啊!”   “那可是江湖第一美人。”这句话颇有深意, 男人们心领神会。   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嘛。   毕竟是江湖第一美人, 陆小凤这风流债甚多,也不差这一个。   然后,事情便从“林溯的笛子丢失”转变成了陆小凤精虫上脑, 竟然看上了“活人不医”林溯的徒弟!   ——这还怎么得了?   谁不知晓林溯的护短是出了名的?从石观音那事儿就能看出她对林仙儿的重视了。还有那日在武当伤了林仙儿的妖女。据说现在还在蝙蝠岛挂着名儿,重金追查呢。   然后, 事情已不可控的态势持续发酵。越传越歪。   等传到林溯这里,已经成了她撞破陆小凤调戏林仙儿,遂一怒之下开始追杀了。   奥, 还有一个版本就是。林溯虽已有主,却心系陆小凤。发现他喜欢的是自己的徒弟后,因爱生恨。借着这个由头展开追杀。   心系陆小凤的林大夫:“……”   她的眼眸凝出霜雪,眼神化为实质的冰刀,剜向正摸鼻子苦笑的某人。   “怎么回事?”   “流言猛于虎。虽然传闻可以控制,但人的思想不受控啊。”楚留香便是自己很无辜。   “……所以,在他们眼里——我就是那瞎了眼暗恋陆小凤的林溯?”   林溯额头的青筋鼓了鼓,而后被她强压下去。   “此事不能再任其发酵了。”   幸好东方因为嫁衣神功要更进一层,去闭关了。   不然,这事儿若让他知道了……   “!!!”   ——咦!!!   林溯心里一个激灵,紧了紧手中的判官笔。   “你说我这时候说——发现陆小凤是我的杀父仇人什么的还来得及吗?”她问楚留香。   楚留香?   楚留香没说话。以沉默作答。   且不说陆小凤不是那般滥杀无辜之人。说他是你杀父仇人?   ——前提是你得有个爹啊!   林溯:“……←_←”   楚留香:“→_→……”   两人沉默对视半晌,最后以林大夫的叹气结束。   “行吧,我知道了。”   把判官笔塞进宽大的袖子中,林溯朝楚留香道:“把陆小凤叫回来吧。计划有变。”   “真是可惜了。”林溯颇为遗憾地低估道。   习武之人都耳聪目明,楚留香听了这句话,差点儿脚底打滑,一个跟头栽过去。   ——你可惜什么?   不能追杀陆小凤吗?   细思恐极!说吧,你看他不顺眼多久了。   “你瞅我干嘛?”林溯挑眉,“赶紧把人叫回来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这两天就在七童的小楼儿猫着呢。”   合着这“功课”都做全了啊!   楚留香摸摸鼻子,满心复杂地走了。   出了大门,他突然有些庆幸。得罪林溯只是被她家大蛇抽断两根肋骨什么的,其实也挺好的。起码命还在。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   前几天还主动出主意,亲自动手追杀陆小凤。满打满算不过五日的时间,林溯就临时又改了主意。跟闹着玩儿似的。   陆小凤和楚留香也想不通,而林溯却不能再追杀陆小凤了。   是她自己想当然了。   自她入江湖后,自己的名声经营得十分高大上。除了日月神教的教众,其他人对她的印象跟平一指这般“有脾气”的大夫一点儿也不沾边儿。所以,江湖人又怎么会相信她和陆小凤就因个笛子翻了脸?   不管是为了徒弟林仙儿的清誉还是她自己的清白(!),她都不能追杀陆小凤了。这么一个“实锤”下来,她和陆小凤还有林仙儿的八卦传闻只会愈演愈烈。说不定最后真的发展成了传说中的狗血三角恋。   她可不想东方刚出关,自己就下不来床了。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这是身为教主大人的女人的直觉。   所以,她要换个方式解决问题。   虽然系统君表示不给剧透,但此路不通,还有其他路可走嘛。   没了剧透,并不代表林溯就不能开挂了。   她还有秘密武器呢!   ……   是夜。   活人不医大宅的书房内,三人齐聚。   “追杀是不可能追杀的了,我们不如换个套路玩儿。”   “给你们看个秘密武器。”   在楚留香和陆小凤期待的眼神下,林溯神秘兮兮地从外头捧进来一只……鸽子。   “……”   ——说好的秘密武器呢?   为什么会是只鸽子啊!╰(‵□′)╯︵┻━┻   陆小凤快要抑制不住体内的洪(吐)荒(槽)之(之)力(魂)了——十分想掀桌。   不过,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鸽子。   征服了鹰群并且可以自动定位收件人的咕咕了解一下。   “大智大通说,那幽灵山庄的主人是叫什么总瓢把子?”   “……是老刀把子。”陆小凤沉默着抽了抽嘴角,还是出言纠正道。   “奥。”林溯点点头,用小号狼毫沾了沾墨,在纸条上面写道——“幽灵山庄之主——老刀巴子收。”   而后,她吹干纸条上面的墨,卷成小卷塞进咕咕腿上的小竹筒里。然后直直地盯着咕咕。   “林溯,我说……”   “嘘!”林溯打断陆小凤,见咕咕若有所感地歪歪头,她心下大定。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只见咕咕扭了扭小脑袋,好似思索。最后,它看了眼林溯,拍拍翅膀,飞出窗户。   “追!”   “它会带我们去找幽灵山庄的主人。”   从西湖畔的大宅出来,咕咕一路向西北而去。   林溯时不时地会召回它,停下来歇歇脚。遂咕咕整整一天才到达目的地。   见到眼前熟悉的建筑,林溯微愣。   “怎么会是武当山?”   “林溯,你的鸽子靠谱吗?”   林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还记得珠光宝气阁的霍天青吗?”   “自然。”金鹏王朝一事,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   “那时候霍天青的父亲也就是天禽门掌门托我照看一二。而我那时却不知他人在哪儿。最后,只好让咕咕给他送了封信。”   “送成了?”陆小凤目瞪口呆。   “你说呢?”林溯勾勾唇角,不再理他,追上咕咕。   “我们也去看看吧。”楚留香望着这月色笼罩的武当山,“林溯不会白费功夫。既然她的鸽子飞进了武当,自然里面会有什么蹊跷之处。”   “她那只鸽子,真那么神奇?”   “嗯。”楚留香点头。   能和抽断自己肋骨两回的小花相处的那么好,能不神奇么?   林溯今日没穿那标志性地白衣,而是换上了万花门派服侍。紫黑双色的纱裙穿在身上,在这夜色下不怎么显眼,只比夜行服差了些而已。   三人的轻功极好,潜入武当并不是什么难事。   飞在半空中的咕咕相当于路标,指引着他们快速到达了目的地。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武当掌门的住所。”楚留香道。   “然而我与武当掌门的信件来往用得都是武当自己养的鸽子。”   林溯此话一出,陆小凤面色微沉。   两句对话间,咕咕已经落在窗前。见门户紧闭,它十分灵性地用尖嘴戳破窗户纸,从窗户的菱格中钻了进去。   “咕咕!”林溯轻呼一声,暗骂自己大意,竟然忘了召回鸽子。   信上只写了收信人,若被发现岂不打草惊蛇?   三人对视一眼,无声无息地落在院中。   “有血腥气。”林溯小巧的鼻翼微动,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一惊:“不好!”   话音未落,她已经踹开门冲了进去。   “林溯!”陆小凤和楚留香紧随其后。   等陆小凤和楚留香进了屋,便看到十分诡异的一幕。   武当掌门腹部插着一把匕首,半趴在林溯脚边老泪纵横地“嘤嘤嘤”。而武当长老木道人头上顶着只白鸽。那白鸽正探下头来,与木道人大眼瞪小眼。   “……”   ——不好意思,打扰了。   “陆小凤?”   见陆小凤进来,木道人的视线锁定住他。   他似是惊讶了一下,但很快便又平复下来,面色阴沉。   “既然你已经发现,那我便留不得你了。”   陆小凤:“???”   ——我干嘛了? 第142章 开始坑人啦   木道人, 武当掌门石雁的师叔,是武当派地位极高的大长老。自称下棋第一, 喝酒第二, 使剑第三。   陆小凤所认识的木道人, 是个游戏风尘, 淡泊名利,可以与其喝酒谈心的朋友;一个完美的世外高手。   然而,就是这般看似无欲无求闲云野鹤般的人,却同时还是幽灵山庄的主人——老刀把子!   “竟然……真的是你么?”陆小凤起初不敢置信,可在感受到木道人身上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后,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他认识木道人多年,却头一次见到他还有这般阴沉可怖的面孔。   他听到陆小凤这话,缓缓拔出长剑, 似叹息一般地道:“人都有欲’望, 而我也不能例外。”   “这是第几个了?”   林溯数了数陆小凤的朋友。霍休、金九龄, 如今还有个木道人。   什么时候花满楼突然黑化要毁灭世界了她都不意外了。   当然,想让花满楼黑化,估计比毁灭世界还难。   “可幽灵山庄的老刀把子, 是因为什么欲’望要杀自己的掌门师弟呢?”林溯取出银针帮武当掌门石雁止住血。现在一场战斗在即,她只能在为石雁止血过后, 把他拖到角落。以保安全。   一提起石雁,木道人的面色变了变。好似林溯戳中了他心中最隐秘的伤疤。   “多说无益,来战吧。”木道人, 不。此时的他是老刀把子,气势汹汹,一代枭雄。   “要战便战,还怕你不成!”林溯冷哼,面色冷凝。她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翠色竹笛,心中却没几分把握。   这个木道人给林溯的感觉很危险。比无名岛的吴明老头儿还强上几分。   当日她和宫九与原随云能如此轻易的得手,是因为对方轻敌,且原随云的攻击手段前所未有。   吴明老头儿喜欢扮猪吃老虎,而猪扮得久了,也就真成猪了。   但是眼前的人明晃晃的是一直老虎。还是一头越老越厉害的猛虎!   气氛冷凝,杀气腾腾。   这场战斗,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最先动的,不是任何一人。而是木道人头顶的咕咕。   它似乎感觉到了危机,扑闪着翅膀飞到角落,与武当掌门石雁作伴。   然后,四人一齐动了。   木道人成名已久,他挥剑的动作自然比三人都快上一分。楚留香举扇抵挡住这一隐隐带着剑气的剑招,在木道人变幻招式时,陆小凤抓准时机打断。而林溯则是绕到木道人的斜后方,手中翠绿的竹笛直指他的死穴。   三人的配合可谓是默契十足,然而木道人做得却更是天衣无缝。   不过一瞬之间,他已经用刁钻的角度一剑逼退了楚留香与陆小凤,而后微微侧身,以常人所不能达到的角度扭转上身,左手化掌,朝林溯迎面拍来。   林溯的预感是对的。   以三对一,对上的还是陆小凤楚留香和林溯。但木道人却没一丝弱势,甚至还隐隐占据上风。   她横起竹笛挡下这一掌,却不由得后退数米,心口一阵气血翻涌。   木道人的内力太过雄厚,而他比林溯他们年长的二十多年里,足够他把自己的内力运用到极致。   林溯突然想到了李秋水。今日与曾经在丐帮面对李秋水时的压力太过相似。   ——这个木道人,难不成已达宗师之境?   宗师?   不。   木道人还没到。不过他也只差这临门一脚了。   而同时,木道人还是个剑客。一个……剑法极精的剑客。   林溯三人对上木道人,根本奈何不了他。若不是这三人都身俱极妙的轻功,灵巧地躲避开木道人的剑,或许他们早就命丧于木道人剑下。   当然,他们现在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赤手空拳的陆小凤身上的剑伤最多,除了肩膀、胸口被剑划伤,还有那方才极险之下才躲过去的手指。此时他的右手食指,正流血不止。若不是反应及时,他的手指已经被削掉了。   “你疯了?”林溯惊道,“你竟然用‘灵犀一指’去拦他的剑?”   “说不定拦得住呢?”陆小凤苦笑,“但事实证明,是我自大了。”   林溯见楚留香正苦苦抵挡,来不及再说什么谴责的话,扔给陆小凤一瓶伤药后便一脚用巧劲把他踹到距离武当掌门石雁极近的地方。   “这里没你的事了,带石雁掌门走。”   “可是……”   “可是什么?你的手指头不想要了吗?”   陆小凤的手指受伤不轻,若不及时,很可能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若是如此,恐怕日后的江湖便没有“灵犀一指”了。   “林溯……”   “你个大男人婆婆妈妈什么?石雁掌门也需要救治。相信这里的打斗声已经被武当弟子察觉,赶紧带人出去疗伤!”   “……”陆小凤知道现在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看了眼气息渐弱的武当掌门,手指上传来的剧痛也警醒着他。   陆小凤心中叹气,深深地看了眼林溯,妥协道:“保重。”   “……”   林溯没有回答他。因为此时她已经冲上去替楚留香挡下躲闪不及的致命一击。   “锵!”   这是长剑与竹笛相撞发出的声响。锋利的剑刃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好险!   林溯只觉得被震得右手发麻。   她右手一松,竹笛瞬间落入左手。趁此时机,竹笛的另一端点向木道人的手腕,后者失力。而她牢牢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打飞了木道人手中的长剑。而木道人岂会白白弃剑?   在剑离手的瞬间,他便一把扣住林溯握着竹笛的手腕。“喀嚓”一声,手腕已断。翠绿的竹笛掉落外地。   “林溯!?”楚留香惊呼一声。   “……!!!”林溯都来不及喊痛,借着手腕上的力道飞身而起,整个人横在半空,双脚踹向木道人的胸口。木道人双臂在胸前交叉,以做抵挡。而林溯的手腕,才得以脱逃。   楚留香见此,不作他想,直接一掌拍向木道人的后心。然而他没有成功。在那一掌近身前,木道人已经飞快地反应过来,用内力比他更为浑厚的一掌作为“回礼”。   两掌相对,这场战斗已经不是武功招式的比拼,而是内力的生死对决。   楚留香虽年纪轻轻已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但毕竟比不上木道人老辣。在两掌相对时,顿时觉得气血翻腾,喉咙一甘,一口鲜血呕出。   但他没有撤回内力,仍是坚持。比起方才的近身不得,要好上太多。起码牵制了木道人的行动。   “楚留香?”   见楚留香面色微变,嘴角挂着血迹,便知道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林溯忍着左腕的剧痛,根本来不及拾起地上的竹笛,右手化掌,运起体内所有可以调动的内力,阻拦住了木道人拍向楚留香天灵的另外一只手掌。   三人僵持在原地,谁也动弹不得。内力比拼,需以全部心神应对,不得分心。而他们三人,谁先退,谁便会重伤,更甚者——会死。   现在他们只能以内力耗着。看谁先支撑不住。   他们这里木道人最为年长,内力运用也是最为炉火纯青。林溯虽然体内有一甲子甚至更多的内力,却不及木道人经验老道。而楚留香?更别说了。他虽天赋异禀,但却没有林溯的金手指,习武不过二十来年。这三人里,他会是最先坚持不住的。   林溯也想到了一点,可是她没有办法。三人的内力已成三足鼎立之势,除非是楚留香在内力耗尽之前,她击败木道人。   林溯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懊悔。若是她把平日治药的精力;悠闲喝酒的时间分出一些用来精进武功,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可是现在懊悔为时已晚。还不如祈祷她突然领悟了北冥神功。吸干木道人体内的内力。   ——对啊!   林溯脑中灵光一闪。   若我会北冥神功……   “系统!”林溯心中呼唤系统,一个分神,她便因此内力翻腾,遂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   “我知道你在!别TM给我装死了!”林溯心中急切,已顾不得什么。脏话都飙了出来。   【林溯同志,说脏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系统君慢悠悠地开口,它甚至还有心情指责林溯说脏话。气得林溯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   “好!是我不对。”林溯压下怒火,暂识时务。   林溯的及时低头,好似让系统君很是满意。于是,系统君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唤我做什么?】   “北冥神功……”林溯心中传达这四个字,便被系统君打断。   【不可能。】系统君的声音严肃,态度也高冷起来。   “有什么不可能?”林溯急道,“天山折梅手,生死符我都学了,为什么不能会北冥神功?”   【因为‘北冥神功’与‘天山折梅手’亦或‘生死符’不同,它是内功心法。而你体内所含的,一直修习的,乃是万花的内功。若你强行修习‘北冥神功’,所带来的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换种说法就是,两个版本根本不兼容。你见过苹果手机上面安装安卓软件吗?反之,亦然。   “后果还是个未知。但我现在只知道,如果没有北冥神功,我可能会交代在这儿,包括楚留香。”   说完,林溯看了眼楚留香。   ——而他,真的会死在这里。   她能眼睁睁地看他去死吗?   哪怕只有一半的可能,林溯也自问做不到。   这事儿,楚留香本是个局外人。某种意义上,是她把他卷进来的。如果她不能保全楚留香全身而退,那么当初在大漠的自己有什么资格拿他出气?   “别废话了,我知道你能做到。你也不想看见这个世界的亲儿子之一死在这里吧?”后面的那句话,是林溯根据当初楚留香来找自己去大漠时,根据系统的态度所推断的。   不知林溯是不是赌对了,系统君确实松了口。   【你想好了?】   “自然。”她心中坚定。   【我只能在你的脑海中注入《北冥神功》的功法,帮你暂时抵挡敌人片刻。但是否领悟,如何运作。还要靠你自己。】说着,系统君顿了顿,而后说出一句不似它往日风格的话。   ——【林溯,努力活下来。】   “我会的。”她心中轻笑一声,一双水眸前所未有的坚定。   “手太阴肺经暨任脉,乃北冥神功根基,其中拇指之少商穴、及两乳间之膻中穴,尤为要中之要,前者取,后者贮……我取人内力,则取一分,贮一分,不泄无尽,愈积愈厚,犹北冥天池之巨浸,可浮千里之鲲。”   北冥神功的心法在林溯脑海闪现。若是当初的林溯,她可能还无法领会其意。毕竟那时她只知穴位在医术上面的运用。而在大师兄手把手教了她万花武学和童姥师父的指点后,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并且,如此性命忧关的时刻,人的潜力是无穷尽的。   修习《北冥神功》,需要化去自身之前的内力。而林溯却不能如此。不然,她还没有运转北冥心法,自己便先死在了木道人手上。   与木道人继续耗内力,或者用《北冥神功》吸取其内力化为自身。这两条路,怎么都不像生路。但林溯选择生机更大的那一条。   她再次正开眸子,一双水眸仿佛致清而无鱼的深谭,清澈见底。却不知这潭水深有几许。   她体内运转起《北冥神功》,在楚留香和木道人的诧异下缓缓倒转身体。头向地面,脚心朝天。   ——北冥神功,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犹之北冥。   大舟小舟无所不载,大鱼小鱼无所……不容!   林溯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而木道人发现自己方才还能游刃有余地对抗两人的内力正在自己的感知下快速地朝林溯涌去。   “你做了什么?”他面露惶恐。想不惜重伤也要断开他以林溯的连接却不得。   直到木道人体内的内力所剩无几,楚留香一掌把人轰出好几米选时,林溯才听了下来。   “成功了。你刚才做……林溯!”楚留香脸上的喜色僵住,连忙接住倒下的身影。   “噗!”林溯喷出一口鲜血,难以言说地看了眼楚留香,好似嫌弃。   最后,她似是在朝楚留香抱怨又似是喃喃自语了一句:   “经脉破损,丹田险毁……亏,亏大了啊……” 第143章 敬你是条汉子   强行修习“北冥心法”吸取他人内功的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林溯可以说是万幸了。经脉破损, 丹田险毁。但好歹还有命在。   换成游戏的角度来说,林溯是个快要满级的大号。然而蓝条儿只有一半。吸取木道人数十年的内力, 相当于嗑了满满一大瓶蓝药。   可问题是, 这“蓝药”与她的属性不相容。   就好似给两天没有喝水的人强行喂了一大堆饭菜一样。不仅没解渴, 肚子还会被撑爆。   北冥神功只能用这一次。木道人数十年的内功与林溯自身的内力无法相融。天天在她体内打架, 势同水火。   不过她也算是因祸得福。因强行修炼《北冥神功》,而后又是两股内力相冲。她的经脉被拓   宽了不少。等经脉养好后,相信林溯调动内力时会更加随心应手。但前提是,内力相冲的问题已经解决。   林溯是被疼醒的。   痛!超痛!!剧痛!!!   好似千百根针扎一般,浑身上下无一处痛!   眼睛还未睁开,林溯便哆哆嗦嗦地从空间包裹里取出一枚银针,毫不犹豫地朝脑袋上的某处扎进去。   “呼!”林溯睁开眼,松了口气,“现在好多了。”   瞥了眼用竹板固定的左臂, 林溯叹了口气。右手支撑着从床上坐起, 又从空间包裹里头取出好几瓶不同的丹药。连着嗑了五六颗, 直到身体感觉到承受不住更多才停了下来。而后感觉内力一番躁动,又迅速反手点了身上的几处大穴。   “主子,你行啦?!”春桃又惊又喜。见林溯要下床, 连忙放下手中的水盆,上前扶她。但被她抬手制止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林溯不用摸脉都知道现在的自己跟纸糊的人没什么区别,不小心一碰可能就破了。   林溯缓缓起身,强压□□内陌生的虚弱感。她慢慢踱步到卧室中央摆放的小桌前, 又是缓缓坐下。全程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动作,她的额头却已浮现了一层细汗。看得春桃忧心不已。   “春桃,去取笔墨来。”   “啊,是!”春桃得了命,退出卧房去书房去取笔墨纸砚。她的脚步极快,片刻便回来了。   林溯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个方子,足足用了三张纸。   最后查验一翻药方后,林溯在上面划掉两种药材,这才拿给春桃,吩咐道:“你拿着方子去德济堂一趟,把它交给赵大夫。记得和他说,我在药名下特殊标注的药材年份不要太足的,劳烦他亲自按着药方的剂量抓,别出半分差错。”   她现在的身体太过虚弱,药材的药性太足她体内脆弱的经脉会受不了的。药材的比例也要严格把控。   “对了,去德济堂时不要声张,按平时去取药的状态来,知道吗?”   “春桃知晓了。”   “去吧。去把夏荷叫进来。”林溯无力地挥了挥手。   “是。”   春桃刚出去,夏荷便进来了。她的性子比春桃要沉稳地多。见林溯不但醒来,还安然无恙的在屋中坐着,不免欣喜。   “主子。”   “嗯。”林溯轻轻应了声,而后问她:“我怎么回来的?”   “是陆公子和楚公子与几个道长一同送您回来的。此时他们还在竹院养伤。”   “竟然没走?”林溯皱皱眉。看来这两人伤得也不轻。   “我昏迷几日了?”   “从您回来那日算起,已有三日了。”   “三日了?怪不得……”林溯算了算,她昏迷最少也有四天了。怪不得感觉这么虚弱无力。   一想到这点,夏荷贴心地问:“主子三日不曾进食了,奴婢早早地便让厨房备着好克化的膳食。方才听春桃说您醒来,已经让冬梅和秋菊去取了。”   当初林溯开德济堂时,林管家买了三男三女,作为后院儿的护院和丫鬟。秋菊是林溯搬进西湖旁的宅子时新添的丫鬟,是夏荷的妹妹。四个人相处得倒是还不错。   夏荷说着,冬梅和秋菊便到了。   她们端来的都是十分清淡的食物。白粥、馒头、少盐而无油的小菜一一摆在桌上。   林溯扫了一眼,并没什么食欲。但又不得不吃。   她先小口地喝了些水,而后让夏荷撇了些米汤。   半碗少米的清粥下肚,胃里暖和了不少。最后把约摸只有一勺子的米粒送进胃里,便觉得饱了。   “撤下去吧。”   “小姐,您不再吃点儿吗?”夏荷不禁担忧。这三日来,她们只勉强地喂了昏迷的林溯一些流食。这么长时间都没好好进食,一醒来吃得还不如她们喂得多呢。委实让人忧心。   闻言,林溯笑笑,出言安抚:“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家主子的医术又不是白学的,放心吧。”   听林溯这么说,夏荷才与秋菊冬梅两人撤下饭菜。   “夏荷,你先过来为我更衣。”   夏荷听了,微愣了下。她放下碗筷,从衣橱取了身白衣出来,服侍林溯换上。   等林溯换完衣裳,冬梅和秋菊已经收拾好了。   “我去趟竹院,你们忙你们的。”林溯没让人跟着,缓缓走出自己的院子。   她并没有看到,身后的三个丫鬟担忧的眼神。   “主子的脸色看上去好苍白啊。”秋菊率先道。   “夏荷,我们真的不跟着主子吗?”冬梅也不放心。   “主子的意思便是不让我们跟着,我们自然不能违背。”   ——只是……   夏荷抿抿唇。心中的担忧比秋菊冬梅两人沉重不少。   她们虽说是林溯的贴身丫鬟,但更衣这种事确是头一回。以前,全都是林溯自己亲力亲为的。   “冬梅,你一会儿再去问问紫阳少侠。问问姑爷能不能早些时候回来。”   是的,你没听错——姑爷。   在林溯把东方教主扑倒后,林溯这些“娘家”的丫鬟们愤愤不平了一阵儿。但后来在被源源不断地狗粮强行糊脸下,对东方教主的称呼已经从“东方公子”晋升为“姑爷”了。   “主子这般不顾自己的身体安康……只能盼着姑爷能早早回来吧。”   “主子的身体……希望是我多想了。”夏荷叹了口气。   ——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主子只是左腕受伤行动不便才让自己服侍。而不是……   作为林溯最早的丫鬟之一,夏荷深知自家主子除了那个神秘的裴公子外,也只有姑爷能管上一管了。   然而,真心为林溯着想的夏荷并不知道,她是实力地坑了一把自家主子。   林大夫都这样了,若是让东方教主回来发现她的身体状况……她还能好的了?   ——准备迎接暴风雨吧!   然而,林溯并不知道自家丫鬟给她挖了个大坑。她此时已经到了竹院。   还没进院儿,浓浓地酒香便扑鼻而来。林溯面色沉了沉,步伐加快。   一进院,林大夫就炸了。   果然如同她所想的那般,这两个人不好好养伤不说还作死地在喝酒。更作死的是,他们喝的是院子里的竹酒。   林溯心痛地看了眼被凿了洞的两根竹子。里面的竹酒已经放空了。又见悠哉悠哉地在屋里喝酒的人影,她气得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   “陆小凤!楚留香!”   这一声吼,满含怒气。就是有些中气不足。   两人听了,依次从屋里出来。   心中的惊喜让他们无视了林溯脸上的怒意。   “你醒啦?!”见到林溯好生生地站在院中,两人只觉得一块大石在心口移开。   惊喜过后,他们才察觉到不对劲儿,面色一僵,三分尴尬七分心虚。   “呃……那个,林溯你听我说哈……”   “听你大爷!”林溯一句脏话打断陆小凤,右手习惯性地一抄腰间……嗯,没抄到她的冰雪凤王笛。   “哎呀,火气别那么大嘛……”陆小凤陪笑,而后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不对啊!你都能下床了?”   陆小凤当时回来时便看到的是木道人武功尽失,楚留香重伤,林溯昏迷不醒。他为两人查看伤势时,发现林溯的内伤要比楚留香严重太多了。   经脉丹田差点儿尽毁,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林溯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了。只昏迷几日便能下床行动自如?这会是第二个奇迹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楚留香已经到了林溯身边,抓住林溯的右手手腕,探了探脉象。   虽然他的医术并不精通,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内伤还是查看得出来的。况且林溯昏迷之前已喃喃自语般地说出她的伤势。   果然。林溯的脉象告诉楚留香,她体内的伤势并没有她所表现的那般无恙。简直是太过严重。   “你封了自己的内力?”楚留香惊讶过后,满脸的不赞同,“可是你的内伤这般严重,怎还如此随意走动?”   陆小凤也凑过来把上林溯的手腕,然后露出与楚留香同样的表情。   “你体内的经脉都成这样了,还一路走到这里?你……”   ——都不疼的吗?   林溯从陆小凤的眼神已经得知他想说什么,收回手,不甚在意地道:“哦,我封了我的痛觉。”   之前下狠手往自己脑袋里扎了根银针,并不是她疼地失去理智了。   陆小凤:“……←_←”   楚留香:“……←_←”   “怎么?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没事。”×2   ——我(们)敬你是条汉子! 第144章 面对疾风吧   隔日。   林溯命人在浴室换了个大号的木桶。木桶里面的水取自城外的山泉之水, 烧沸后倒入其中。   而后,林溯在里面一次放入了德济堂送来的药材。或新鲜或干枯的药材漂浮在水面之上, 挤了满满一桶。浓郁的药味片刻便挥发出来, 充盈整座房间。   林溯拿木勺搅了搅, 觉得还缺点什么。   “还不够啊……”她叹气。   这整整一大桶的沸水, 都不足以让药材的药性挥发出一半的。   “哎……”又是长叹口气,林大夫扔了大木勺,慢悠悠地晃进菊院抓壮丁了。   因为某些人不好好养伤还偷喝竹酒一事,林溯已经把人撵到了菊院。   还没进院儿,便见陆小凤吊儿郎当地捧着一把花生米坐在廊中的围栏上,悠哉悠哉地倚着朱红色的柱子,往嘴里一个一个地送着花生豆。时不时地还吹吹口哨逗一逗院里养的两只黄鹂。好不悠闲快活。   等林溯到了院儿门口,陆小凤已经发现她了。   “林溯?”   ——这大姐怎么又跑出来晃悠了?   陆小凤上下打量她一眼,十分操心地道:“你怎么又走这么远?身子不要紧吗?”   林溯没回他, 环顾一圈儿院子, 没发现另一个身影, 反而问道:“楚留香呢?”   “他啊?现在还没醒呢。”   楚留香内伤颇为严重,却和陆小凤一齐偷酒喝,不把身体当回事儿。林大夫昨日一怒之下给他下了药, 现在还在躺床上跟周公下棋呢。也就是陆小凤,他的内伤最轻, 其余大多是皮外伤。右手险些被削掉的手指,上面的伤口也已结痂。毕竟林溯的药膏不是当摆设的。   陆小凤以为林溯是有什么事情。他跳出围栏,来到她面前, 问:“怎么,有什么事儿吗?”   林溯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   “我记得你的修炼的内力偏阳?”   “昂。”   “正好,你跟我来。”   陆小凤摸摸胡子,步伐缓慢地跟在林溯后头。不清楚她要做什么。   直到,两人来到了林溯居住的院子……的浴室。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陆小凤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段。   “自然是有事要你帮忙。”林溯面色平静地转身,见陆小凤还愣在那里,皱了皱眉,“愣着干嘛?进来啊。”   “这……这不好吧?”陆小凤往后退了一小步,满脸的拒绝,“这浴房我能帮上什么忙?你府里这么多丫鬟呢,我一个大男人进去干嘛?总不能给你添水搓背吧……”   这么说着,陆小凤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又是口无遮拦地一句:“林溯,你可不能对不起东方兄啊!”   ——这事儿要是让东方兄知道了,绝对会死人的!   而且陆小凤一点也不怀疑,死的那个百分之百是他自己。   “呸!”林溯啐了他一口,“你这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赶紧进来!别墨迹!!!”她的声音带出了几分不耐烦。   陆小凤缩缩肩膀,做贼似的跟林溯进去了。   浴房分为两间,里头是洗澡的浴室,外头是更衣的地方。   一进门,浓郁的药味儿就扑鼻而来,惹得陆小凤鼻子发痒,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阿嚏!”陆小凤揉揉鼻子,“你这是在浴室开药房了吗?”   林溯白他一眼。如果不是身体虚弱的不行,她早就一脚踢上陆小凤的屁’股把人踹进来了。而不是现在只能不耐烦地喝上一句:“过来!”   在陆小凤的不解的目光下,林溯指指浴桶,道:“把内力注入其中。”   看到浴桶里头密密麻麻的药材,陆小凤心中明白了几分。他顿时想到了林溯的身体状况,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伸手,掌心贴上木桶,源源不断地内力注入其中。   林溯见水面波动,她出言提醒:“别这么猛,轻缓一些。”   内力太过强劲,同样也会影响药性。   “……”陆小凤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是平日里少有的严肃。手上却依照林溯的嘱咐,放缓了内力。   一刻钟后,浴桶中淡绿的热汤化为颜色浓重的墨绿。而方才不断散发的药味儿却已减少。   “行了。”   林溯扔给陆小凤一瓶丹药。他的内伤虽轻,却也还没痊愈。能坚持一刻钟,已是极限了。再持续下去,就会雪上加霜了。   “这药浴我会泡上一段时间,府里的人没有你这么深厚的内力,要么就是属性不和。接下来几天,还要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陆小凤笑笑。他瞥了眼浴桶,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你疗……洗澡吧。我先回去了。”   “嗯。”林溯点点头,目送陆小凤出去。   走到外面的陆小凤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在院中停了停。   而此时,林溯已取出脑袋里的银针,褪尽衣物,进了浴桶。   “……呃!”   听到浴房里传来浅浅地一声闷哼,陆小凤心里沉了沉。   经脉破损严重,陆小凤可以想象却又不能想象以药浴治疗时所带来的痛苦。更遑论这期间必须时刻保持清醒,随时注意体内的变化。林溯的内力已封,万万不能解。这时候,便需要痛感才能感知了。   “……”   ——若是那日不那么莽撞地冲进去或者是让林溯把武当掌门送走,是不是就不会……   可是,时间不能倒流。   哎……   他低低一叹,走出院子。对朋友的担忧与惭愧,化作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而他踏出的每一步,也仿佛重若千斤。   ……   不知不觉半月已过,天气转冷。   这半个月来,林溯每日都要足足泡上整整两个时辰的药浴。痛苦非常,但效果也是喜人的。虽然比她理想中的还慢了些。   本来林溯的预计是每日泡上最少三个时辰。可是药效不是无穷无尽的。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了。   泡完今日的药浴,林溯略带遗憾地睁了眼。   经过药浴非人一般地痛苦“洗礼”,她的抗痛能力提高了不少。自第十日起,她已经不用一泡完药浴就马上又凶狠地把银针插回脑子了。   只是……   林溯心中叹了口气。陆小凤的内伤半月来虽说已经痊愈。但每日都要来这里注入内力,内力损耗也是不小。药效能坚持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   掬了捧水,原本墨绿的颜色不见,已恢复它本来的颜色。   “要不……把东方叫回来?”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就被林溯打消。   ——不能。绝对不能!   若是东方回来了,发现她体内的伤势,那不得……   “!!!”林大夫打了个冷颤。心中祈祷教主大人还没出关,过上半月再回来。如此一来,她体内的经脉怎么说也已好了大半。一团糟的丹田也能着手治疗了。   林溯唤来夏荷和冬梅,让她们命人在房中另一个浴桶倒入清水后。林溯洗净身上的药味,关上新衣出了浴房。   现在天黑得早,用过晚膳后,林溯便早早歇下了。   身上未好全的经脉还隐隐作痛,自然是早早睡觉为好。为了能安然入睡,她已经连续喝上好几日的安神汤了。房中也燃起了助眠的熏香。   半夜。   正熟睡的林大夫被脖子上瘙痒弄醒。   困顿极了的林溯并没睁开眼睛,反而是一巴掌,朝扰人清梦的始作俑者糊了过去。   “啪!”这一巴掌用力不大,却很响。   “……”   ——嗯?   手上这软软暖暖的触感怎么那么像个……   还没猜测完,林溯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   “东方?!”   一睁开眼,入眼的就是东方教主的绝世美颜。   好在,我们的东方教主看上去没有动气。他反而吻了吻林溯的手心,薄唇微弯:“我回来了。”   “嗯。”林溯同样回了个微笑,虚心地不敢与他对视。她忍痛往前凑了凑,一脑袋扎进他的胸膛。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贴上这温暖的身躯,她身上的痛感好像减少了不少。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东方皱眉。不仅手凉,还面无血色。身上的体温亦是偏低。   “天冷了嘛……”林溯扯出个理由。天知道她早已寒暑不侵。   东方第一个反应不是想到这个,反而疼惜地搂住怀里的人儿,吻了吻她的发鬓。   “明日我让人在屋里多加盆碳火。”   “嗯。”她轻生应着。   “你身上的药香好似浓郁了不少?”他道。心里以为她又是在捣鼓什么稀奇古怪的药了。不过并不难闻,和她平日里洗澡用的花露遗留的香气结合在一起,反而怡人又安定心神。   东方无意间的话让林溯心底发虚。   “我的教主大人~”林溯的小脑袋在东方怀里蹭了蹭,尾音拉长,又甜又软,三分抱怨七分撒娇:“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你半夜赶回来,这一路不累吗?我们先睡觉,好不好?”   林溯感觉他的胸膛震动了些许,从中发出一声低笑。因为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所以她错过了教主温柔又宠溺的轻笑。   然后,她听他那撩拨人心的声线低低地道了句:   ——“好。”   “……” 第145章 他不爱我了   第二日醒来, 林溯觉得旁边有些凉。   她伸手往前摸了摸,原来枕边已经没人了。   ——梦吗?   “醒了?”   这道声音告诉她不是梦。   林溯睁开眼, 教主大人的绝世美颜在她面前放大。   “早。”   她被横抱了起来, 不由分说地就被吻住。   感觉到某人兴致盎然, 唇边的吻大有些“攻略城池”的意味。林溯连忙侧头躲过。   “干嘛啊大早晨的。”她推了推他, 好似娇羞,“我还没梳洗呢。”   ——牙都没洗,也没漱口。他倒是不嫌脏。   林溯望了眼窗户,外头天色已亮。现在这个时节,怎么说也得辰时了。   “先梳洗吃饭吧。昨晚没怎么吃,现在都饿了。”   “……”东方一听,停了动作,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略施惩罚后,便率先出去了。   东方出去后也就三息时间, 春桃和夏荷就端着铜盆和竹盐等各种用具进来了。   “春桃。”林溯眼珠儿转了转, 朝她招招手。   “主子?”春桃疑惑地上前。   “你去看东方是不是在外厅。如果他要出去, 或者除你们几个丫头外的人要进来,就想办法拦住。”   “……?”春桃眨巴眨巴大眼睛。   ——为什么呀?   “哎呀,别眨了。赶紧去。”林溯轻轻推了推她。   “哦…哦!”   ……   梳洗一番, 更衣过后。   林溯走到外厅,见东方已早早地坐在餐桌旁等了。   发现他身边没有紫阳也没有任何日月神教的教众。而教主大人本人依旧晴空万里, 没有半分晴转多云的样子,林溯心中松了口气。   简单地用过早饭,两人漱了漱口, 依偎在一起。腻腻歪歪地在花园的湖边投喂里头的锦鲤。   “你刚出关便连夜赶回来了吗?”林溯问出她想要问的问题。   “不然呢?”东方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眼中笑意浅浅。   ——果然如此。   林溯万分庆幸东方还不知道这事儿,只要她再瞒住两天……   然而,林溯的美好期许还没设想完,便被突然闯来的某人打破。   “林溯,你今天怎么还有心情跑到这里来喂鱼?我在浴室都等你半天……了。”   陆小凤人未到声先到,但看到林溯旁边多了个熟悉的红色身影后,脚步顿时僵住。   “东东东……东方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陆小凤干笑一声,心里头、脚底下都开始发虚。   ——得,这都结巴上了。   林溯狠狠瞪了眼陆小凤,心中狂啸——“此人误我啊!”   果然。东方教主听了陆小凤这话后,眉峰一挑,转头看向陆小凤。狭长的桃花眼微眯,莫名地危险。   “浴室?”他抓住重点,两人同时开口。   “没有的事!”林溯。   “东方,你听我解释!”陆小凤。   “……解释?”   “咕噜!”陆小凤咽了咽口水,连忙又是一句,“东方,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话听起来咋这么地……让人联想呢?   “……”林溯心里一沉。   ——要完。   “哦?”东方教主低头看了眼林溯,捏了捏她脸颊的软肉。力道很轻,却让某人胆战心惊。   “在这等我。”他最后揉了揉林大夫头顶的雪发,面上还带着笑容。迷人而又危险。   而林溯都快要被这笑容给吓死了了。   ——不应该是黑脸吗?你笑是什么意思啊大哥?!   她突然想到了玉罗刹。   ——果然这俩不愧为亲生兄弟么?越来越像他二哥了怎么办?   ——那虽然是个大佬,但架不住他变态啊!   幸好,东方还是没变的。   “回头找你算账!”教主大人最后在林溯耳边轻语了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然而,这却让林溯心中小小地松了口气。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只要没变身成他二哥玉罗刹,谈笑间就杀了人,一切都能哄得回来。   眼见东方一步步地走向陆小凤,林大夫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自求多福吧。   陆小凤心里一突突,直觉地不好。下意识地就运起轻功飞走。   陆小凤的轻功极好,但架不住有人的轻功比他更为高深。   陆小凤只用余光看到了东方的身影霎时间在原地消失,然后他就觉得背后一痛,被人从半空中踹到地上。   东方前后地动作,连林溯都未曾看清。她只看到了她家教主大人的身影化为一道黑雾,而后黑雾成了一道闪电,直接劈上了陆小凤。而陆小凤就像是被雷击中的小鸟,失去力量,直接坠落到地上。   “咳咳咳……”   陆小凤像个青蛙似的趴在地上,地上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东方兄,你听我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陆小凤举手发誓,求生欲极强。   “哦?”教主大人重新现身,依旧是那般耀眼的红衣在身,“你口中我想的那样,是那般模样?”   “呃……”陆小凤语塞。他总不能说是怕东方误会了自己和林溯在浴室这样那样吧?   都是男人,东方哪里不懂陆小凤的思想。就因为这样他才生气。   “本座还没你想象的那般不堪。我自己的人,我自己知晓。只是……陆兄在院中大肆宣扬惹人误会的话,是不是应该好好和我解释一下?”   而且,林溯为什么会让他进自己的浴室?这个问题才是主要的。   说着说着,东方教主已经黑了脸,直接发动攻击。陆小凤心中叫苦,却又不得不赶紧起身抵挡。   东方的攻击又迅又猛,陆小凤隐隐有些招架不住。他只觉得东方此次闭关出来后,境界飞涨。   他本想般救兵,余光却瞥见某人都已经悄悄出了院子。只能看到一抹白色的背影。   ——这也太不够朋友了吧!!!   “林溯!你倒是回来解释一下啊!林溯!!!”   陆小凤的喊声,林大夫听得模糊。她现在内力被封,只能听到陆小凤的声音,却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估计……是在痛呼求饶?   “阿嚏!”林大夫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决定让夏荷回屋找件狐裘披上。   林溯见“死”不救,就也不能怪陆小凤“出卖”朋友。   在东方教主的“淫威”之下,陆小凤“卖友求荣”,三言两语交代了个彻底。   其实东方下手是有分寸的,拳脚打在陆小凤身上,留下的都是皮外伤。但架不住陆小凤心理压力大啊。还不如从实招来。   反正林溯他们小两口儿浓情蜜意,东方对林溯总不能像对他一样……吧?   果然,东方听了手。面色却比动手前更黑。   “你说什么?”   “是真的。你闭关时,林溯受了重伤。身体……出了很大的状况,她已经封了内力十多日,却每天都要泡足整整两个时辰的药浴恢复经脉……”   陆小凤只说了一半,东方便没心情听下去了。他整个人化为一道黑雾,闪电般地冲回两人所住的院子。   此时林溯正披着狐裘,手里捧着杯热汤回暖。春桃夏荷她们都被她吩咐做事去了,此时房中只有她一人。   而她正在里头来回踱步,想着怎么解释才能把教主大人的火气值降到最低。   房间从左往右走到头儿,刚要回身,便听见巨大的破门声。教主大人像是狂风一般,席卷进了屋子。   “你的身体,怎么回事?!”他面色阴沉地可怕,直接开门见山,不留回旋的余地。   “你……都知道啦。”她此时的微笑有些苍白。   东方大步上前,逼到她身前。   “如果不是我提前出关,恰巧今日又撞见了陆小凤。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林溯微微一顿,小小地后退两步背后便倚到了墙面。退无可退。   她的无言,让东方心底怒意更甚。   “说话呀!”   “嘭!”   他的手掌擦着她脆弱的脖子而过,一掌轰在墙上。结实的青砖墙,顿时透了个窟窿。   平日里或波光潋滟或魅惑勾人的桃花眼此时像泼进了化不开的浓墨,漆黑无比,阴郁可怕。那眼神,仿佛能杀人。   林溯抿抿唇,轻轻地一眨眼,睫毛如蝴蝶羽翼一般扇动,一滴清泪从左眼滑落,“啪嗒”一声,低落在她紧紧扣着的双手中。   ——她哭了?   东方微愣。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你哭什么?”他又气又急,语气却再不敢凶上半分。   “你,唔……”林大夫吸了吸鼻子,“你刚刚的眼神好像……好像要杀人一样。”   她湿漉漉地眼睛瞅着他,眼神怯怯的,好不可怜。   “……”东方呼吸一滞,心中的怒火被暂时扑灭。   他伸手搂过林溯,把人紧紧的扣在怀里。   “而且 ……你不是在闭关么,我不想你费心。”她终于闷闷地解释道。   “……”   他的下巴抵在林溯头顶,似是妥协似是叹息地道:“你就不能,多依靠我一些?”   东方叹息般的话语,让心中正在伸手比“V”庆幸过了此关的小人儿怔住。   方才她真的是被东方的眼神吓到了。却没想到如此轻易便被揭过。刚刚松了口气,却被他这句话弄得心中百感交集。   东方也没想着林溯能回什么话,她不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气他就不错了。   放开怀里的人儿,他低头捧着她小小的脸蛋儿,修长的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然后,她听他说:“账先记着。我明日会出门几天,回来再和你算。”   后面语气,依旧是熟悉万分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咬她一口泄愤。   林大夫:“……”   ——完了!QAQ   不是说不生气了吗?是我没好好认错还是他不爱我了?   一定是他不爱我了!QAQ   系统君:【……←_←】   ——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是之前把自己的脑袋扎坏了吗? 第146章 老公与相公   第二日中午。   林大夫端着碗, 如同机械地往嘴里扒拉口米饭。   这饭她吃得心不在焉。全因她对面的某位教主大人。   “你昨天说,今天要出门吗?”这晌午都到了, 怎么还没动静?   闻言, 教主大人淡淡的夹了口菜, 瞥了她一眼:“我走了, 谁负责你的药浴?”   ——陆小凤?   他已经被东方撵出去追查幽灵山庄的地点了。木道人刺杀武当掌门一事被武当掌门石雁强行按了下来。现在不管知道不知道老刀把子真实身份的,大部分都在幽灵山庄悠闲地作天作地呢。   ——楚留香?   他内伤还没好全。过几日林溯的药浴结束,他大概好的也差不多了。正好遂了教主大人的意,抓他当壮丁以“力”补过。   两人用过午饭后,林溯在院中消了消食儿,东方亦步亦趋地跟着。   半个时辰后,林溯熬不下去了,主动带着东方来了浴室。   这事儿昨日东方已做过一遍,今天都不用林溯说, 等她配好药材, 他先上前一步, 往浴桶中注入内力。   不愧是至刚至阳的嫁衣神功,对上药性也这么霸道。沸水都用不上了不说,浮在水面的药材竟然融化了大半, 化为药汁融在水中。而浴桶中的水,如昨日那般, 变为几近黑色的墨绿。   “可以了。”林溯叫停。   她最近几日逐渐地加了每日的药量,东方一回来,药性百分百挥发。她怕脆弱的经脉会经受不住。   东方收了内力, 没有率先调息,反而是试了试水温。温度宜人。   林溯褪了件外衫,然后停了动作,把人撵出去。教主大人不为所动。   “你在这里,我会分心。”   这话一出,教主大人才妥协。   他出浴房,便停了脚步。沉默片刻后,果然听到了里面传来极浅地声音。虽然已经努力抑制了,但那倒抽冷气和忍耐的沉重呼吸他听得一清二楚。   东方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一双桃花眼好似凝出冰雪。   ——还有三日!   他默默告诫自己。   三日后,林溯就会停了药浴,改为内服。   东方深深地吸了口气,冬日里的冰凉空气吸进体内却对他心中的火气没有半分效果。   东方压制住体内的杀心与怒火,心中冷冷一哼。   ——‘姑且便宜你们再多活三日!’   入夜。东方抱着已熟睡的林溯久久不能入眠。下午那沉重的呼吸声仿佛还在耳畔。他曾泡过药浴,只是化去内力便疼痛难忍,更遑论重塑经脉?东方恨不得以身代替,承受其痛。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睡得并不安稳,东方叹了口气。   出了药浴,平日里行走坐卧无一时不痛。他难以想象怀里这一副小小的身躯是怎么挺过来的。   怜爱地轻吻了下她雪白的发顶,东方轻声对她承诺:“放心。伤了你的人和他背后的幽灵山庄,都要为此付出代价!你体内不相融的两股内力……我也会想办法。”   他没注意到怀里的人悄悄地睁了眼,而后又闭上。但扬起的嘴角却再也下不去。   也是。每时每刻都承受宛如断骨之痛,她怎么可能睡得深?就算有安神汤和助眠的熏香,林溯也只是每夜浅眠。东方的话虽然极轻,但她哪有听不到的道理?   ——这个傻男人……   幸好是我家的。   三日后,林溯停了药浴。东方在当晚便动身了。   之后,江湖刮起一阵血雨腥风。   木道人化为幽灵山庄的老刀把子这些年,把天下的亡命之徒收罗其中。其中有威震七海的“独臂神龙”海奇阔;武当俗家弟子——一手组建黑虎帮的钟无骨;巴山顾道人的传人顾云飞;少林寺五罗汉等等。   这些人都是已“死”或者隐退,可这并不便代表他们甘心隐匿。不然,这些人也不会来这幽灵山庄。   这几个月以来,林溯每日一碗汤药,丹药更是跟吃糖似的嗑个没完。   新年在养伤中不知不觉地度过。林溯的经脉是养好了,接下来就是内力相冲的问题。   林溯拿这个实在是没办法,如果还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只好等开春去求天山的童姥师父了。   然而,林溯并不知道。她的童姥师父在春节过后不久,就与无为子下了天山。   年前东方的动作可谓不小,掀了幽灵山庄后,又直接跑上武当要人,一点面子也不给留。手刃了木道人后,他又一直让日月神教众人追杀幽灵山庄的余孽。   几个月时间,幽灵山庄数百名“幽灵”,竟一个不剩。   有幸活命的,只有两个年轻女子。一个是叶雪一个是叶灵。叶雪是东方令人踏平幽灵山庄的那日,陆小凤起了怜惜之心放走的。而叶灵,她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她另一个身份——武当山首徒的前未婚妻王姑娘。   幽灵山庄覆灭时,她缩在最角落的院子里。是神教教众发现了她,后来被东方教主拎着此人去武当换人了。   换人?实际上说是强行要人更为贴切。   幽灵山庄只是迁怒,东方教主怎么会忘了这导致林大夫如此的罪魁祸首?   直接冲上武当,让武当交出木道人这事儿,教主大人可没给武当一点儿余地。态度十分强硬,没有半点商量。大有武当掌门不同意,就是下一个幽灵山庄的意思。   也因此事,东方和他的日月神教在江湖上对其颇有微词。   东方还没正是接手日月神教,只是个副教主时,就在林溯的提议下开始慢慢洗白。其实本身没什么可洗的,看童百熊就知道了,日月神教大多数人并不是大恶之人。他们只是行为霸道又懒得解释。所以,渐渐地就被五岳剑派妖魔化了。这次洗白,不过是把那头上被人带上的“高帽”摘去而已。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带来的效果显著。虽说五岳剑派和日月神教还是死敌,但定州之外的门派与势力,不管是因日月神教的转型还是看在林溯的面子上,亦或者是知道些久远的秘闻,都对日月神教有所改观。起码定州之外的人,日月神教并不是五岳剑派口中的魔教。   当然,其中东方本身的武功境界飞涨和日月神教逐渐壮大是最主要的原因。   没人会想不开去惹有一个绝世高手坐镇的势力,加之林溯还是这势力的大供奉。成为这势力的女主人,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传承久一些的门派,知道一些大多数人不知道的秘闻。在他们心里——东方不败这个人,不好动。   谁知道动了东方不败会不会惹来西方魔教的疯狂追杀和纯阳宫的通杀令。   所以,只要林大夫好好的,不瞎JB作死,   东方教主心中理智的弦就不会崩掉。只要教主大人不想着毁灭世界或者报复社会,就不会惹起众怒。其余小打小闹,武林盟的各大门派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这次东方虽然是去泄愤的,但除了幽灵山庄也算是为武林除害。所以,他那副“不交人就灭门”的魔头做派,也是重重拿起轻轻揭过了。而武当掌门石雁还恨不得把木道人踹出武当呢。木道人是石雁的师叔,哪怕他差点儿杀了石雁,后来败在林溯手下修为全毁,也没有被逐出武当,只是削了他大长老的身份而已。而石雁天天面对已经疯魔的木道人,心中犯苦。打不能还手——怕一不小心打死了,骂不能还口——影响武当掌门的形象。石雁都快有心理阴影了!东方此次上武当要人,某种意义上还算拯救了他呢。   这几个月来,教主大人甚为忙碌,中间还忙里偷闲,一得空就往回跑,不间断地检查林溯的康复情况。   林溯的医术摆在那里,效果自是喜人的。   所以,新年过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林大夫大半时间都没能下床。   为什么?   因为这是教主大人的惩罚。   林溯内力没封时,两人一不节制的后果都能让她在床上躺上整整一天,更别提现在她封住了内力。每一次的“剧烈运动”后,林溯在床上修养个两三天才褪去身上的酸痛。然后教主大人把人拎上床,继续“运动”。周而复始。看似无节制的“惩罚”偏偏还有个底线。那就是——绝对会榨干林溯,但又能保证不伤到她。   ——为什么会这样?   林大夫面上惨兮兮,心中哭唧唧。   为什么?   因为这是教主大人的惩罚咯!   谁让林大夫你没事儿就作呢。   必须得让你长记性!   而林溯?   林溯表示她还能说啥?   ——痛并快乐着吧。QAQ   教主大人一“算账”就算了整整一个月。其中点亮了不少新奇姿势和除床以外的新地点。他们居住的院子自东方回来起就清空了所有外人。若不是冬日寒冷,林溯又没了内力,东方教主可能都会拽着林大夫去外面试一试了。   就在林溯吐槽自己成了个肉’文女主时,餍足的教主大人才放过了她。但这并不代表每天晚上的就免了。他会控制在林溯能承受的范围内。   二月初八。冬去春来,乍暖还寒。   一月中最后一日的上弦月在繁星点点的夜幕中挂着,渐渐向西而去。   而活人不医大宅的主屋里头的灯火还亮着。   主屋的卧室灯火通明,屋里的炭盆烧得正旺。而最惹眼的,还是床边那散落了一地的衣裳。   床上一对璧人,正紧紧相拥。雪白的发丝与墨发交缠在一起,少女身上的薄汗未落,呼吸急促。显然是刚刚结束了一番缠绵。反观那妖孽一般的男人,气息绵长有力,半点汗珠也无。好似刚刚进食过的猛兽,暂时收起了獠牙利爪,面上愉悦而餍足。   “东方。”   林溯的头枕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开口。   “嗯?”回答她的,是尾音上扬,极其撩人的一声轻疑。   “时间可真快啊……又过了一年。”感叹一句,“不知不觉,我都十八了。”   林溯突然坐起身,一副有所求的样子:“我和你说个事。”   “……?”东方见她如此,眉峰微挑。   那日对上木道人,林溯自问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活下来。在强行修习北冥心法时,生死一线,她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便是眼前人。   “……”他狭长的桃花眼静静地望着她,等待他的下文。   “《礼记·内则》有记——‘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仙儿虽是我的徒弟,但年纪却和我差不多大。她与阿飞的事……你应该也知道。我想过两日给她举行笄礼,好给他俩定亲。而仙儿无父无母,她的字只好我这个做师父的取。我翻了好久的书,才想出来。”   “——清芷。你觉得这个还行吧?”   “此心冀可缓,清芷在沅湘。”东方准确地说出“清芷”这个名字的出处,“你翻书都翻到南朝的了?”   ——看来确实是翻了不少的书。   某教主心中微酸。   “我也不知道是哪朝的。我这辈子看的书几乎都是医术,没给她取个药材名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所以啊……东方。”林大夫无力地倒回教主大人的怀里。   “所以?”他拥住她。   “我大致了解了一下笄礼,一套流程下来好麻烦啊。一想到这个我就头疼。所以,我这个当师父的就省去那些繁文缛节好了。至于字嘛……”林溯黑白分明的眼珠儿转了转,“也不去麻烦童姥师父她老人家了,你给我取怎么样?”   “!!!”东方顺着林溯脑后雪发的大手一顿,心中不再平静。   “你可知让我取字,这意味着什么?”他由平躺转为侧卧,深深地望着她。   “我知道啊。”林溯眨眨眼,长长地睫毛忽闪忽闪,仿佛在一下下地撩拨他的心弦。   女子若及笄未字,直到出嫁都未曾取字,那便是她的丈夫来取。   “你是我老公嘛。”她理所当然地说。   “什么老公?”教主大人黑了脸,纠正她,“是相公!”   老公一词,在这个时代可不怎么好听。和太监那是一挂的。   “好好好,相公。”林溯撇撇嘴。明明才大她八岁,多萌的年龄差啊。可是这代沟……   “……未央。”他突然说。   “嗯?”林溯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东方却不再与她解释了,不由分说地吻住那浅色的双唇,欺身而上……   二月八,灯由亮。   璧人成双,蓝颜红妆。   夜未央,爱未央。   被翻红浪,梨压海棠。   愿卿长乐不尽,你我爱意不绝。 第147章 换种方式啪   二月十五, 平平常常的一个晌午。   林溯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咬着筷子心不在焉。   她昨日收了封信, 是她的童姥师父寄来的。信上说, 童姥师父和无为子师公已经下山。按照他们两位大佬的脚程, 算算日子, 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   林溯收到信,第一个反应就是师父大人她知晓了自己现在的情况。从信里大半段的数落就能确定她的猜想没错。   她受伤的事,最开始没什么人知道。后来因东方掀起地血雨腥风,江湖人皆知。所以难保不会传到童姥师父的耳朵里。   只是……只是能知晓的这么详细的……   只能是她那位前一段时间过来探访的原师兄“一不小心”失言了。   除了原随云,林溯不作他想。   ——居然还和长辈打小报告?   “怪不得宫九师弟不爱搭理他。”肯定是被坑出来的!!!   林溯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倒没有心生埋怨。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原随云知晓林溯现在面临的问题,她也和他说过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去天山找师父的想法。原随云给天山去信,也是出于好心。   “主子,主子?”夏荷打断林溯的思绪, 见她都没动筷, 不由地问道:“可是今日的饭菜不和胃口?”   “昂?”林溯回过神来, “没有。挺好的。”   林溯的口不刁,只是前阵子一直喝汤药要忌口。现在汤药停了,这每日的饭菜也恢复往日的规格。四菜一汤, 三热一凉,有荤有素。再配上一碗清热健脾的银耳莲子汤。已是不错。   今天的午饭很合口, 林溯吃不下去,纯属是她心中有事。   ——这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下一刻这预感就成真了。   “主子!”春桃一路小跑过来, 气喘吁吁,“主子!府上来了两人,还没进门,就和刚回来的姑爷在门口儿打起来了!”   “啪嗒!”一声,筷子掉落。林溯心里也是一突突。   “来的人可是一男一女?女子一身红衣?”   “是是是!是个一身火红的姑娘。”春桃连连点头,“跟姑爷动手的也是她!”   ——……要完!!!   只见林大夫拍案而起,一脸正经地训斥春桃一句:“什么姑爷!叫东方公子。”   无辜的春桃:“???”   淡定的夏荷:“……←_←”   “你们快去把最大的翠微阁收拾出来。对了,还有我之前住的晓春院。把主屋我的东西全都撤出来。”林溯一一吩咐着。   绝对不能让师父她老人家发现自己跟东方未婚同居了!不然,东方可能没大事,但她……睡了人家到现在才刚想起来要办个婚礼正名一下什么的,绝对会被打死的吧!QAQ   emmm……其实,林大夫你这猜测可以反过来。   会被打死的——绝对是东方教主。   ……   午饭算是一口没吃,等林溯跑到大门口时,她没看到春桃口中极有可能是她师父师公的一男一女,也没看到东方。   林溯环顾四周,沿着岸边走了近百米,看到了西湖畔有一抹修长的身影。   是无为子。一身白衫的他长身玉立,此时正眯眸望向西湖中心,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儒雅谦逊、却又胸有成竹,且高深莫测。仿佛一切胜券在握。   他不像个武林宗师,而是更一个谈笑间强撸飞灰湮灭的儒将。如果此时给他一把羽毛扇,估计他能去和公瑾烧赤壁了。   “师……师公!”林溯咳了一声,及时把脱口而出的师叔改为了师公。   此举大善啊。   只见无为子大佬听了,面上的笑意深了两分。他转过头来,眸中带着几分满意。   “是小徒儿啊。”无为子并不意外她会来。   “师公,”林溯走近,“您怎么在这儿啊?我师父呢?”   话说着,林溯朝无为子所看的方向望了望。明明是中午,湖面却起了白雾。她只能依稀看到湖心的亭子。   “喏。”无为子朝湖心亭的方向指了指,答案不言而喻。   林溯踮起脚又望了望,凝神盯了盯,终于勉强从雾中捕捉到了两道艳丽似火的身影。   这两道身影飞快,时隐时现。湖面的白雾却越来越浓。   此时林溯的心态终于有了正常女孩儿家的忧虑——师父她老人家下手重不重?东方不会受伤吧?啊!师父不会一气之下打死他吧……   林溯的心一点一点揪起,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整得心神不宁。   “师公……”林溯求救似的看向无为子。   “安心。你师父不会有事的。”无为子大佬继续淡笑。   “……”   ——师父她老人家当然不会有事了。我要问的是东方啊!   你这个眼里只有老婆的妻奴!!!   林大夫敢怒不敢言,而无为子似是已看出她心中所想。   “放心,那小子虽才入突破不久,境界有些不稳,收放也不自如。但童童并未使出全力,所以他不会怎么样的。”   反之,现在两人的对战已经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前辈与小辈的切磋。从刚开始带着怒意的出手,已经变为指导性地过招。   无为子扫了眼湖面上的雾气。心中道了声难怪。   两人修炼的内功同属至刚至阳的武功。而到了宗师之境,则不分阴阳而是五行。两人都是火属性,水面上的雾气便是两人的内力所致。如此年纪便入了宗师之境,也难免童童会生出几分激赏。   ——只是……   他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可欣赏的。   某大佬心中微酸。   啧啧,真是什么飞醋都吃。这男人没救了。   无为子算了算,两人从林溯家的大门口打到西湖湖面之上也快一刻钟了。自家媳妇儿还是两人在一起这些年来唯二把注意力分到男人身上这么长(?)时间,从而无视自己。   而另一个“男人”,还是他家臭小子。   无为子心中不爽,双目微沉。纯白的广袖一挥,清风徐来,吹散湖面之上的白雾。两道红色的身影也显现出来。   交手正酣的两人同时一停,意犹未尽。童姥率先飞到岸上。娇俏的小脸儿沉沉的,看上去有些不爽。   她瞪了眼无为子,显然是不满他刚才的举动。   无为子无辜极了,给童姥指指林溯。道:“你们打得倒是畅快,可再这么下去,可怜的小徒儿就要被冻出风寒了。”   二月的天还是冷的。而林溯此时内力正被死死地封在丹田里。自然做不到寒暑不侵。而她方才出来的急,只着了身室内穿的衣衫跑了过来。身上连个披风都没,依然是受不得湖边的寒气的。   “……”   童姥见林溯发白的小脸儿,心中一软。这才放过无为子。   没等她有所动作,东方已经落到岸边。他解下披风披在林溯略显柔弱的双肩之上,又运功帮她驱走身上的寒气。   身体回暖,林溯舒服地迷眼。仿佛是一只正在被女人顺毛的雪白大猫。   而这一幕落到师父大人眼里就不是这么顺眼了。心中对东方方才的欣赏骤然散去。   “东方小子,别以为入了宗师之境就能娶我的徒弟了。论境界,你还差得远!”童姥大人沉着俏脸儿,一副“恶婆婆”模样。   而东方教主呢?并没有黑脸,反而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晚辈受教了,多谢师父指点。”他只回应童姥最后一句话,四两拨千斤。   指点?是刚才的切磋还是童姥那句话?可师父都叫上了,应该是……都有吗?   原来教主大人的脸皮也可以这么厚的啊。但林溯的关注点不是这个。   “师父。”林溯叫了一声童姥,大有转移她注意力的心思,“您方才说,东方他……宗师?”   林溯看了眼东方,面露嗔怪:“你怎么没和我说?”   “……”东方刚刚张口,就被童姥大人一句话截住,“有什么可说的。虽是入了宗师,却连招式的收放都不能自如。一招的内力平白挥霍了一半。”   “刚刚突破,境界不稳也情有可原。”无为子可不是给东方说好话,他纯属是不想让自家媳妇儿把注意力放在除自己以外的人身上。   “童童,我们这次来,不是解决小徒儿身上的伤势吗?”无为子给童姥传音,“小辈的事,我们就不要过问了。他们俩明显都已两情相悦,我们过多插手,最后反倒落个埋怨。”   “你想想师弟师妹他们,不就是如此?”虽然不想提起无崖子和李秋水,但这两人确实是个很好的反面教材。   当初李秋水和她的妹妹与无崖子还有及时抽身的童姥这几角恋,搞得逍遥子头疼无比。最后好不容易无崖子要娶李秋水了,逍遥子乐呵呵的给两人主婚。   可结果呢?孩子刚下生没几个月两人就闹离婚了。最后怨来怨去,竟然还怨上了逍遥子没有及时阻止他俩。气的逍遥子直接撒手不管了,独自一人外出云游,到现在还没个消息。   “……”童姥默了默,又观两人举止亲密,东方也确实体贴。不大甘愿地冷哼一声,此事算是揭过了。   回到大宅。林溯说清自己受伤的原因和现况后,遭到师父大人的数落。话语虽说不多,但句句扎心。   “早就说你的武功不扎实,却不勤加练习。比起你的师兄师弟,你的武功境界差了一大截儿,却敢去招惹一个近宗师境界的武者。明知不可修习北冥心法却还强行,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早知你如此不省心,就应该在前年把你扔进石室闭关。不到宗师之境,不允许下山!”说着,师父大人瞥了眼东方,心里哼了一声。   ——如此一来,就没这个臭小子什么事儿了!   数落归数落,林溯面临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无为子列出了两个方法。   第一。最简单省力的——用北冥神功吸取林溯体内不属于她的内力。可问题是,逍遥派的大佬们里只有无崖子主修北冥神功。与其去寻被逆徒伤了心正缩在山里在当乌龟的无崖子,还不如去西夏找同样会北冥神功的李秋水呢。   但西夏也太远了,还有石观音的事儿……还是算了,去了也尴尬。   林溯放弃第一选择,静等无为子大佬的第二方案。   而第二个方法简单明了。无为子只给出了两个字——双修。   林溯一听,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师公,你说的双修,是我想象的……那个‘双修’吗?”   “自然不是,”清风明月的无为子大佬否定,而后……“当然,你想的那种是最省时的。”   “看来,您和我师公都一一尝试过了?”林溯的侧重点有点歪。   而无为子大佬呢?他微微一笑,一副理所应当的点头:“自然。”   “我与童童,是天生的道侣。不管是外貌、性格还是别的。就连内功属性,也十分贴合。”   无为子是五行之外的风属性,正所谓风借火势火借风势,两人的内力相辅相成。   而东方与童姥是同样的火属性。那么问题来了。林溯的内功是什么属性呢?   无为子问了出来,而她却突然红了耳朵,转身跑了。   她当然知晓自己的内功属性——木。   木生火。   木属性对火属性大有益处,而火属性的内功也能淬炼木属性的内力。   这两人的双修,是板上钉钉了。无为子问她什么属性的这种问题,听到林溯耳朵里,简直是在跟她科普啪啪啪的正确姿势——双修。   所以,林大夫红着耳朵跑走,完全是因为恼羞成怒了。   ——只是那啥啥就能解决问题,那她之前一个月都没能下床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啊!!!QAQ 第148章 小花的灾难   《性命圭旨》有云:“何谓之性?元始真如, 一灵炯炯是也。何为之命?先天至精,一气氤氲是也。”又云:“性之造化系乎心, 命之造化系乎身。   对于无为子大佬的科普, 林大夫听得一脸懵逼。不是说双修么?怎么和性啊命啊的扯上关系了?   然后, 只听无为子大佬又道:“性者, 元也。男为阳女为阴,阴阳调和,坎离互补,乃为双修。”   林溯:“……”   ——还是听不懂。   “师公啊,”她打断了无为子玄乎又玄的长篇大论,“你直接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就行了?”   “烦请您大白话,我有点儿听不懂。”   “……你啊。”无为子叹了口气,只觉得朽木不可雕也。   然后, 我们清风明月一般的无为子大佬, 从怀里掏出一本《房中术》扔给林溯。   “把这个给东方那小子, 他能领会其中奥义。至于你……”林溯敢赌咒发誓,她这位芝兰玉树的师公此时眼里透着的绝对是嫌弃,“你负责躺好就行了。”   林溯:“……奥。”   虽然找到解决内力问题的办法, 但是一点也不开心怎么破?   ……   把书揣进怀里,林溯准备走人。   刚出了无为子和童姥所住的小院儿, 林溯就听见背后“噼里啪啦”地似是轰炸的声音。   林溯转身一瞧——好么!   双层的小楼翠微阁像是被怪兽的巨口啃了一块儿似的,二楼的木质阳台碎了大半。   林溯嘴角一抽,连忙赶回去。   “师公, 方才……”   一进院门儿,林溯便止住了话头。   院中的无为子正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半点残渣都未曾近身。他的手里掐着条小白蛇,此时正颇有性质地盯着它。   见林溯进来,小白蛇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吐着信子朝她求救。   “嘶嘶嘶!”   “小花?”林溯上前一步。   无为子见了,眉峰一挑。问她:“你的?”   “嗯,啊!也不算是。”林溯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头否定,“小花是我从秦岭带出来的。之前一直在后山睡觉来着。小花是否惊扰了师公?我这就……”   林溯还未说完,无为子便抬手止住她的话。   “惊扰倒是没有,只是这小蛇挺有趣的。”   “嘶!”小花奶凶奶凶的一张嘴,露出两颗锋利的小牙牙,照着无为子的虎口就是一口。只是尖牙还未触及上面的肌肤,就被无为子钳住了七寸。   “嘶……嘶。”   得,这会连吐信子都艰难了。   无为子另一手捏上小花的小尾巴,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它背上的鳞片有淡淡的彩色,微微讶异:“五彩莽?还快要化蛟了?”   “是。”林溯上前,看了眼小花,摸不准无为子的态度。   “小花兴许是刚苏醒,脑子还不清醒。若是有冲撞师公的地方,还请宽恕它一回。”   “嘶……嘶!”小花艰难地反驳。   ——它才不是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呢!   从后山一觉醒来,小花便爬墙回了大宅。好巧不巧,它爬得是翠微阁的墙院。刚上墙头就发现了陌生的气息,它想也没想,直接一尾巴抽了过去。翠微阁那缺了的一块儿就是它干的。   谁知这回小花遇上的不是楚留香,而是无为子这个硬茬子。巨尾袭来,他不闪不避,一手准确地抓上了小花的尾巴尖儿。然后小花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它就莫名其妙地从数十米的庞然大物便成了一条任人揉捏的可怜小蛇。   “放心,我又不会要它的命。”   “五彩莽少见,如此颇有灵性还未沾血气的更是难寻。”   ——最最难得的是,小花还是条母蛇。   “既然无主,那我便跟着我吧,刚好给我家火儿做个伴儿。”无为子大佬这脸皮原来也够厚啊。   “火儿,出来跟你媳妇儿打个招呼。”   无为子话音一落,他的袖口便探出个红色的小脑袋。豆大的小眼睛瞄了一眼无为子手中奶凶奶凶的小白蛇,“嗖”地一下又缩回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害羞了。   “师公,这……”林溯颇有些为难。小花虽然不是它的跟宠,但她却是来这个世界第一个朝她散发善意的生物。一人一蛇相处的很好,在林溯心中,某种意义上来说,小花是比楚留香陆小凤之流还要靠谱的小伙伴。如今,却……   “安心。”无为子似是看出林溯的隐忧,“你这条小白蛇我只是带着它一段时日。跟着我,对它来说好处甚多。”   说着,无为子手指摸了摸小花头顶不明显的小肉包。   “虽说开了灵智又未曾染血,很是难得。但若一直跟着你,这辈子也就如此了。”   林溯眼眸微微瞪大,“师公,您是说……”   “化蛟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无为子笑笑,“哪怕你给它喂再多的药也无用。它需要的,是这世上难寻的天材地宝。而此地太过贫瘠,别说天材地宝,灵气都少见。”   “正好,我与你师父此次下山是为了寻你师祖。事情办完后,我们会去另一个地方度个假期。那里的条件才适合它继续修炼。”   “……灵气?”林溯脑子一抽。她为啥觉着无为子和自己根本是不处于一个画风里的?   她是武侠,而无为子大佬……不会是修真吧?   林溯摇摇头,清出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   “不知师公要和师父去哪里度……假期?”在古代待惯了,突然说个现代词还挺不习惯的。   “自然是回师门了。”   “逍遥派?”林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逍遥派原址在大理。这里灵气少,那里灵气就多吗?   ——难道是因为大理花开得好?   “不。是长歌门。”   “长……长歌?!”林溯声音都变了,被吓得。   “怎么,”无为子轻飘飘地看她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前辈模样,“你的系统没和你说?”   “入逍遥派前,吾乃是‘四绝’之一——诗剑仙李太白门下弟子。”   “李,李太白?”   ——那不就是李白吗?!   林溯只觉得脑子不够使了,更是忘了问为什么无为子会知道系统的存在。   “师公,你……你能回长歌门?这,这怎么可能?”这才是她最想问的。   ——长歌门,明明是在另一个世界!   而无为子只是神秘一笑,回了她一句似是而非的答案:“等你到了大宗师之境,便知晓了。”   ……   翠微阁毁了,童姥和无为子也未过多停留,当天就离开了。他们还要去找逍遥子。一起走的,还有被无为子大佬揣到袖子里的小花。   林溯则是脑子混沌了半天,直到晚上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   “大宗师……”   听无为子的话中之意,还有他轻松写意的态度。难道……到了大宗师之境,便可在两个世界来去自如?否则,无为子又怎么会说只是“度假”呢?   “哗啦!”林溯从浴桶中站起,没顾得上春桃夏荷的诧异,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披了件内衫就跑去了卧房。   卧室中,东方只着了件绣着红色暗纹的玄色里衫。他此时正坐在桌前,剑眉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溯进来,他从沉思中回神。一抬眼见林溯只穿了件薄薄的内衫,头发还在湿漉漉地滴着水,皱了皱眉。   “怎么头发也不擦就跑过来了?”现在的天儿早晚还是很冷的,这么湿着头发跑过来,多半会受了风寒。   春桃和夏荷拿着白巾追了进来,东方随手取过,挥挥手让两人下去了。   他拉着林溯走到桌旁,让人坐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擦拭她如雪的长发。   待头发半干后,东方用内力为其彻底烘干。见林溯一直乖乖配合,一言不发的模样便知晓她心中有事。   “在想什么?”他圈住怀里的人,轻轻地吻了吻她纤弱的肩膀。   谁料,这个吻下去后,林大夫的反应如此之大。   林溯一扭身,改为跨坐,与东方面对面。   她的眸子映着烛光,此时明亮极了。   “师公给你的秘籍,你看懂了吗?”她问。   “?”教主大人眉峰微挑,答案不言而喻。   “那我们来双修吧!”林溯圈上他的脖子,满脸期待。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做出意味着邀请的动作。   教主大人红润的薄唇,唇角缓缓上扬。眼神与笑容,三分神秘七分邪魅。   ——固所愿也……   他的薄唇印上她浅色的唇瓣。并没有攻略城池,而是轻轻地吻了吻后,一路向下。   唇角、光洁的下巴、白皙的颈项……   林溯昂起头,脑后如雪的发丝如瀑,双目微微浮现水雾,已开始迷离。   玉颈生香,他的唇在此处停留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向别处进发。   他一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另一手游走进她的衣领,向下一扯,薄薄的内衫尽落在腰间。   红梅雪峰,一览无余。   狭长的桃花眼眸色深了几许,他轻咬了下眼前精致的锁骨。换来怀中之人一声撩拨心弦的轻哼。   喉咙微微滚动,他没再忍耐,品尝锁骨下任君采撷的红樱。   只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林溯便整个人瘫软在了东方怀里,两人衣衫尽褪。察觉到身下抵上了某物,林溯娇哼了一声:“别……别在这……”   “嗯!”感觉某人已经攻略了城门,一声呻’吟从口中发出,她无力地捶捶他的胸口,带着颤音骂道:“去床上啊!你个混蛋!”   “……”   “呼啦!”   眨眼的功夫,凳上的两人已不见身影,床上的帷幔也“呼啦”一声落下。暧’昧之声逐渐增大。   半个时辰后,里面传出了气急败坏而又无可奈何的骂声:“你干什么?我们是要双修不是造人啊混蛋!”   “……”被骂的某混蛋没出声,不过腰间的力度却加大了不少。   ——竟然还有心思骂他?   看来这两天养出的精力颇多。   没关系,榨干就好了。   …… 第149章 不要搞出人命   四月春, 江南笼罩在蒙蒙的雨雾之中。好似一幅烟雨朦胧的水墨画。   林仙儿的笄礼举行过后,便和阿飞两人订了婚。这两人左右都是无父无母之人, 好在还有林溯这个也没大多少的长辈在不是?   在不受内力所扰后, 林大夫第一时间就是按着阿飞揍了一顿。   想把她徒弟取过门儿, 她这个当师父的怎么说也得“表示表示”。得让这小子知道, 林家的美人儿可不是那么好娶的,省得娶回家后不懂得珍惜。   再有就是。阿飞少年这几年与林仙儿过得蜜里调油,剑术武功可也没落下。林溯这一顿揍,可是拿出了十成十的本事才勉强把这小子揍了一顿。若林溯还是这般“不思进取”,兴许过几年还真打不过阿飞了。所以,敲打什么的,要提前为好。   揍完“拐跑她家徒弟的臭小子”后,林大夫如老父亲一般地了句“女大不中留”。等阿飞养好皮外伤,林溯便做主地给两人订了婚。   而阿飞少年也十分自觉地捉了两只大雁, 默默地送到了林溯面前。   林溯:“……”   ——这孩子什么意思?   给我两只鸟干什么?   难道是前些天把他脑子戳坏了?   作为前世现代人, 这一世“不拘小节”的江湖人的林大夫, 不是很清楚古代的定亲流程。翻了翻书又问了问左邻右舍,什么“三媒六聘”、“六礼”的搞得她头疼。   《五礼通考》曾记,自后齐以来, 不管天子庶民,婚有“六礼”。“一曰纳采, 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 五曰请期,六曰亲迎。”   而“采纳”,指的便是议婚的第一阶段。男方请媒提亲后,女方同意议婚,男方备礼去女家求婚。而这“礼”,便是阿飞捉来的大雁了。   弄清楚阿飞的用意后,林溯撇撇嘴,哼了一句“这小子倒是见竿就爬!”。   虽说腹诽了几句,但林溯还是去庙里给两人测了八字。八字自然是相合的,还被庙祝批了一句“姻缘难得,百年好合”。   批了八字后,她让林仙儿和阿飞自己去交换信物,象征性地过了“纳吉”,“纳征”。而林溯自己则是把德济堂与后院儿的地契房契准备哪天交给林仙儿,作她的嫁妆之一。当然,她还提前准备了整整十万两黄金,用来给林仙儿出嫁时“送妆”的。与其一起的,还有林溯从库里扒出来的一大堆山西送来的珠宝首饰,古董名器。这些金银珠宝中间,还夹杂了两张薄纸。是她重金在城南买下一座院落的房契地契,里头的家具她也找了木匠重订。   为了这些东西,林大夫折腾了小一个月。阿飞和林仙儿成亲的日子也已定下。这个时代的人们都喜欢在春季结婚,正所谓:“州以农立,适逢农闲,丰收为是,正好婚配”。来年的四月十八,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忙活完这些,林溯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觉着古代的婚礼流程真是繁琐又累人。   五月初的天儿,天气已经转热,夜晚倒还有些凉风习习。   活人不医大宅的主屋里,林大夫趴在东方教主白皙健硕的胸膛上,开始抱怨:“这结个婚什么的怎么这么多事儿呢。要不我们还是不要结了吧?”   林溯觉着,反正现在他俩都这样了,结不结婚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教主大人的脸色当时就黑了下来。等了半天,也没见林溯改口,他终于忍不住出声。此时教主大人撩人的声线带了几分危险:“……你的意思是——不想嫁么?”   “……”   回答东方教主的,是一片静默。他低头看了看,发现怀中的人呼吸轻而绵长,显然已经睡去。   东方:“……”   教主大人咬咬牙,却对其无可奈何。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竟然说着说着便入睡了,显然这这日子确实有些费心费力。   明知怀里的人熟睡,他却郑重地回复了方才林溯的随口抱怨。   “你什么都不用做,万事有我。”   ……   一夜好眠。   等林溯醒来,枕边人已不见。她起床梳洗一番后依旧没有见到人影,也没去问。教主大人事务繁多,行踪成谜。她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不知,他这次“出差”,要几日才会归来。   用过早饭后,林溯又一头扎进了她的“小黑屋”开始研制药方。她自己上次受伤所得出些感悟,对治疗经脉一事上,颇有心得。   半日缓缓过去。而下午呢,林溯则是从医药中抽身,难得开始练武了。万花武学她早铭记于心,一招一式都融进了骨血,化为本能。而童姥所教授的武功又不好轻易使用。毕竟生死符和天山折梅手什么的,都要有人试招才行,可这实在太过凶残。轻则残废重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是算了吧。   而林溯需要练习的也不是武功招式,而是对内力的掌控。她体内原本属于木道人的内力,经两人双修化解后,内力化去了一半。而另一半则是和她自己的内力融为了一体。现在她体内少说也有百八十年的内力,但她能用出一半已算不错。所以,对内力的调动掌控才是重中之重。   而熟悉内力最好的方式是什么?最简单的便是打坐。内力运行与周天,不断循环,控制其速。而后便是勤加练习。   这一打坐便是一个时辰。如果不是春桃来禀林仙儿来了,估计林溯会一直持续到晚上。   “仙儿?”林溯先是疑惑歪头,而后一拍脑门儿,想起来了。   她之前让林仙儿来一趟自己这里拿德济堂的房契地契。而因这几日德济堂新进一批药物,有些繁忙,遂林仙儿没能从中抽身。直到今日才得了空过来。   “师父。”林仙儿见林溯进门,朝她甜甜一笑。   “嗯。”林溯点点头,揉了揉自家徒弟弟的脑袋瓜,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房契地契给她。   “师父,这……”林仙儿的目光闪了闪,“师父,仙儿受之有愧。您还是收回去吧!”   见林仙儿推脱,林溯不乐意了。   “有什么愧?我就你这么一个徒弟,你也让我省心,医术一道颇有成就。如今我把德济堂给你,最是放心。”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林大夫不容林仙儿拒绝,直接把房契塞进她手里。“给你你就拿着。”   “……师父,我……”   林仙儿还想说些什么,林溯却已经跳过这个话题。她不经意地扫过林仙儿的眉目,微微皱眉。   再定睛一看,眉头又是一皱。   林仙儿的眉目生得极美,这是不争的事实。可如今美是美矣,眉峰疏散,眼角不经意流露出的眉意十分勾人。   “你的元阴呢?”林溯突然发问,惹得林仙儿的脸一路红到了脖子。   “阿飞那小子可以啊!”林大夫咬牙。她前脚揍了人,是不是后脚就把她徒弟给吃干抹净了?   “师父~”她柔柔地唤了一声。   “……”林溯叹了口气。她深知自家徒弟的本事,除非她本人愿意,否则阿飞也近不了她的身。   而林溯这个当师父的也没立场说她,谁让她自己都是先上船后补票呢?   又是一口叹气,林溯把脖子上挂着的由细链子串着的一个叶子形状的镂空吊坠取下,给林仙儿戴上。后者不明状况地歪歪头。   “你啊!”林溯伸出手指戳戳自家徒弟的脑门儿,而后把手中的项链给林仙儿戴上。   “这东西大婚后再摘,”林溯叮嘱她,“省的你们婚前就搞出人命。”   ——搞出人命?   林仙儿先是微微疑惑了下,而后发现叶子形状的镂空吊坠里好似还有什么东西,她微微辨了辨,里面是个熏香似的药丸。而药丸的成分……林仙儿仅是辨别出了两种就知晓了其效用。   此物是避’孕的。再一联想林溯的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脸上的颜色更艳了。   “师父,其实我……”也有好好的做了防范措施的。   “行了,收着吧。此物不伤身,总比你自己喝药强。”林溯摆摆手,让她收下。   这是林大夫在扑倒东方教主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耗费了好半月的时间,不少的药材,统共也只配出了这么一个成品。   林仙儿面皮薄,配林溯聊了几句话后就没再多留。红着小脸蛋儿逃似的走了。   而林溯则是耸耸肩膀,继续打坐。   上午制药下午练武。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日。踪迹神秘莫测的东方教主又是半夜钻进了林大夫的被窝。   连续几日没见,小别胜新婚。习惯每天晚上都“吃肉”的小情侣自然会是“开荤”的。   巫山云雨过后,林大夫被教主大人抱在怀里,精疲力尽,脑袋昏沉。   ——好像忘了什么?   算了,不重要。   ……   东方教主此次回来没呆几日,便又走了。而这回,他整整一月没个踪影。   守了一月“活寡”的林大夫也乐得清闲。六月炎热,她虽寒暑不侵,但也每晚都会在院中纳凉。   六月二十日晚,日常在院中的藤椅上神仙的林大夫收到了一封秘信。信是京城寄来的,而寄信人则是她的小师弟宫九。   “这孩子不是回天山给师父看孩子去了吗?什么时候下地山?”   打开信封,林溯的面色骤变。猛然起身。   而她身下的藤椅则因突然外放的内力碎成几片。   “这孩子,就不怕师公给他打死吗?” 第150章 师姐救命啊   宫九少年很委屈。大写的那种委屈。   师父无为子一封信把宫九叫上山, 他以为是师父是传授什么新武学或者指点一番。指点了是不假,可他上山后主要任务却不是练武而是带孩子!   这也是难为宫九少年了, 明明人家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然而, 师命难违, 宫九少年又是个乖宝宝。所以任劳任怨地替师父带起了逍遥派的宝贝蛋。   可也不知怎么哄着哄着, 他就(被)把宝贝蛋哄下山来了。抱着宝贝蛋一路回了京城。   宝贝蛋确实宝贝,可是一点也不乖。里头的蛋黄儿绝对是黑色儿的。   下了山,两岁多的小宝贝蛋看什么都稀奇。最初还能在太平王府安分几天,可等到太平王府的美食都尝遍后,他就安分不住了。非要闹着宫九抱他去街上“见世面”。   “京城里没什么好看的。跟一路路过的城镇没差多少。”宫九少年这样劝他。   除了更繁华些,达官贵人更多些,也没什么了。   但宝贝蛋不依。一句话不好使就两句,两句话不好使就……“呜哇——!师兄欺负我!我要告诉娘!”   ——好嘛!直接哭上了。金豆豆不要钱地往下掉。   宫九:“……别哭了,我带你出去玩。”   “嗯。”宝贝蛋瞬间收了哭声。   ——这还差不多!   宫九:“……”   ——幸亏回京城之前就给师姐去了信。她肯定知道师父师娘在哪儿。赶紧把这小祖宗带走吧……   ……   宫九少年带着宝贝蛋逛京城, 一天没逛够, 第二天接着逛。第二天仍旧没逛后, 嚷着还要小糖人。无奈,第三天又出去了,然后……宫九少年就把小宝贝蛋弄丢了。   其实这真心不怪宫九。毕竟, 这京城他虽然自幼长在这里长大,可这路还没认清就被抱到天山了。更何况九公子他本来就路痴。能让他从王府隔壁的一条街顺利走回家都委实不容易了, 更何况宝贝蛋是直接从东市逛到了西市。别说宝贝蛋丢了,宫九少年把自己都快给丢了!亏他这两天因为能顺利归家自信心膨胀,导致一个侍卫都不许跟着。暗中也不许。   其实, 宫九少年前两日能顺利回家,完全归功于宝贝蛋过目不忘的天赋。   宫九少年是早上带着宝贝蛋出门的,到了晚上却还没回来。宫九他爹也就是太平王深知自家儿子的路痴属性,虽然宫九说不让人跟着,但没说不让去找啊。   为了效率够高,太平王不仅带上了府中的侍卫,还去了一趟六扇门揪来不少捕快一起找。   这事自然会惊动诸葛正我,御史更是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就给宫里递了折子弹劾太平王。   此时诸葛正我在皇宫里与皇帝报备,昨天他奉旨抄了一个贪官的家,年轻的皇帝正愉悦地听着国库又入了多少银子。   两人说到一半间,太监总管拿着折子进来了。   皇帝此时心情正好,看完了折子笑着也让诸葛正我看一看。   “这……”诸葛正我一时间没搞懂太平王的操作。   “身后不必忧心,皇叔去你那里借人,让他借便是。”   见皇帝没有不愉之色,诸葛正我便问:“老臣愚昧,还请圣上解惑。”   太平王是坚定的保皇党,而诸葛正我担心的是,蔡京一脉抓住此事搞事,给太平王安上一个“恐有不臣之心”的帽子。   也不知皇帝有没有想到这点,反正他现在是一脸笑意地给诸葛正我“解惑”:“皇叔这个举动,原因与它,指定是我那个小堂弟把自己给丢了。”   说着,皇帝还有几分怀念:“上回皇叔这么大张旗鼓,还是小九他七岁的时候。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他倒是一点儿也没变。”   听着听着,诸葛正我暗暗抽了抽嘴角。他倒是想起来了。多年前,六扇门还不归他管,下朝回家没多久就听说太平王要造反!因为那次不仅是六扇门,太平王拿着先帝赐予可管天下兵权的虎符直接从城外的步兵营调来了一万五千人马。听到风声的大臣都“进宫护驾”去了,可谁也没想到步兵进了城,对皇宫一点也不感兴趣,反而把东市西市南北大街翻了个底朝天。   突然之间,神侯大人莫名的庆幸。   ——幸好世子如今已成长为少年郎,太平王只在六扇门“借”了人。否则,多年前的事再重演一次,蔡京等人必不会把此事轻轻揭过。毕竟,太平王手里可是有着人人都眼馋的虎符呢。   太平王才不管他人怎么想的,老子找儿子天经地义。他可理直气壮了。毕竟太平王府就宫九这一根独苗苗。   好在六扇门的捕快们各个功夫都不弱,像张大网一样,迅速布满整个京城。一个时辰后,终于在北街的第六条巷子里找到了宫九少年。   太平王问询,连忙到了北街。只见自家整日面无表情地儿子眼底泛红,见他来了,和多年前一样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爹。”   “哎!我的儿唉!”太平王的心都快化了,心疼地抱了下自家儿子。   “没事,没事啊。爹找着你了。不怕,不怕……”   在众捕快和侍卫的围观下,太平王像是哄小孩儿般地安抚自家儿子。而宫九少年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清冷,不过语气还有些软软的。只听他说:“爹,我把师父的儿子弄丢了。”   太平王:“……”   “啪!”原本被太平王心疼地哄着的宫九少年被他爹推远。慈祥的老父亲秒变脸。   “找错了!本王要找的是约么两三岁,这么高,跟金童似的小娃娃。”   众人:“……”   宫九:“……”   这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   等林溯来到京城时,逍遥派的宝贝蛋已经找到了。算是有惊无险。而林溯也不能回去,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任务——还人情。   这孩子有父母输给自己的内力傍身,又在刚懂事不久后就参悟了逍遥派的凌波微步,轻功小有所成。也难怪宫九一不留神就让他溜了。   宝贝蛋头一回来西市,一时间被市井的繁华迷了眼。待宝贝蛋忽觉宫九好似半晌都没跟上来后,他已经到了一条奇怪的街上。   这条街并不热闹,反而肃杀。街道首尾正分别盘踞着两波人,看似要开打。宝贝蛋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两波人中间,双目圆瞪,小口微张,一脸懵逼。   他就像点燃了导’火’索的那搓小火苗,两波人瞬间开战。宝贝蛋凭着直觉往自己左侧的那波人蹭了蹭。果然,这波人不仅无视了他,还小心地避开他,让他走得更顺畅些。   但也只有那么一小会儿罢了。刀剑无眼,自己的生命都不能保证,何况是一名小娃娃。   眼见宝贝蛋就要被殃及池鱼时,双方大佬竟然同时出手,飞身救人。这两人都是一身白衣,因为宝贝蛋离左边的白衣人的阵营比较近,遂他先一步把孩子抱起。而另一名低着头的白衣人虽然与那名白衣人敌对,但也有自己的原则。明明是非常好的机会,可他竟然没有趁机出手,伤了那人。   然而,他不这么做,不代表别人不会。   虽然白衣人抽身极快,但还是中了突然出现的另一名黑衣人一掌。   “雷恨。”   另一方的白衣人瞥了眼出手的那人,眉头紧皱。后者倒是十分理所当然地道:“大堂主,我们与他们本就是不死不休。如此好的机会怎能不抓住?”   闻言低着头的男人目光闪了闪,还是道:“我六分半堂的帮训乃是——以理服人,以智胜人。”   而被说的那人不以为然,嗤笑一声,闪身不见。   他抬眸看了眼白衣人被人簇拥着撤离的方向,抿了抿唇。   而另一边。眼见救自己的人面色苍白,虚弱得好似快没了灯油的灯芯,小大人儿是的宝贝蛋也慌了。   “喂,你……你别死啊!我爹的医术很好的,我让他来救你。”   才说出口,宝贝蛋就自己否定了。“不行。我爹跟我娘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也没找着呢。要不让我师姐来救你吧?我爹说她在你们这里挺有名的,什么什么不医。”   闻言,守在白衣人旁边的人激动地抓住宝贝蛋的小胳膊:“你说的可是——活人不医林溯?”   “昂?”宝贝蛋挠挠头,“是……吧?”   他爹只提过那么一回,还是跟他娘说的。他听得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医术不亚于他爹的师姐。   “可是医仙林溯远在江南,又未必会给面子出山……”那人顾虑道。   不过,小宝贝蛋另有办法。   “你们先找我师兄,我师兄是世子,他爹是王爷。”最重要的是——“让他给我师姐写信过来救人。”   得!三两句话把自家师兄师姐都卖了。   “阿嚏!”正顶着大太阳往京城赶的林大夫猛地打了个喷嚏。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得又加快了脚程。   逍遥派的宝贝蛋不容有失,不然谁知道那两位大佬会不会突然黑化毁灭世界?   后世从杭州到京城的直线距离约么两千三百多里,而在大安的话至少也是它的二倍。而林溯为了节省时间召了咕咕出来。咕咕飞的路程自然是最短的。林溯骑着真的可以日行千里的赤兔时不时地换为轻功,翻山越岭地跟着咕咕,只用了五天便到了京城。   宫九下山没多久就给林溯寄了信问她怎么办,此时刚进京的林溯并不知道逍遥派的宝贝蛋已经丢了一回。   宫九也没和林溯说。反而刚见面宫九就火急火燎地拉着一脸莫名的林大夫去了一个地方。   一进门,小宝贝蛋吧嗒吧嗒地跑了过来。他先看了眼宫九,在见后者颔首后,瞬间泪眼汪汪——“呜哇!师姐,救命啊!”   林溯:“……???”   ——谁(要)死了? 第151章 林大夫发威了   安抚了宝贝蛋, 林溯才从宫九少年口中得知,逍遥派的宝贝蛋要她救的是谁的命。   小寒山首徒、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   京城里有个众所周知的怪圈。那便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这两个势力庞大又对立, 数年来大大小小的交战已数不清。而最让人惊疑的是——双方从不会请旁的江湖朋友出手帮忙, 而当今天子脚下, 不管他们打得怎么激烈, 朝廷都不会插手。   顶多,六扇门在他们每次交战后帮忙收收尸什么的。   而这两股势力为首的人,都是年纪轻轻,惊才绝艳之人。   “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   ——苏梦枕。   “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狄飞惊。”   ——狄飞惊。   苏梦枕和狄飞惊仿佛是命定的对立面。自苏梦枕从老楼主手中接手金风细雨楼不久后,六分半堂雷损也因年事已高,放权给狄飞惊。两个年轻人交手数次,胜负都是五五分。今日你技高一筹, 明日我棋高一着。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这次的巷战, 不过是六分半堂得到消息在苏梦枕回程的路上截杀罢了。   虽然过程不是狄飞惊想要的, 但结果对于六分半堂来说绝对是喜人的。   不能说整个天下,但全京城知道苏梦枕的,别的可能对他不了解, 不过有一点全程皆知。   ——苏梦枕是个病秧子!   病入膏肓的那种。   他虽武功奇高,却被病魔缠身。这次苏梦枕受了雷恨一掌, 所受的内伤会打破他体内的平衡。   旁人受了内伤,吃吃药养阵子就好了,可换做苏梦枕却未必了。他喝的药, 都要经过大夫无数次的精细把控才行。一个马虎大意,药便不是疗伤的汤药,而是要人性命的剧毒。   太平王府内,听了前因后果的林大夫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所以说,让我去还人情的对象,不仅是受了内伤,还是个病重的病患是吗?”   林溯眉宇间轻松写意,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有史以来最棘手的病人。   “师姐,苏梦枕的病……很严重。”宫九少年再次着重重复。   “只要是没死,就好治。哪怕刚咽气我也能把人从阎王手里夺回一时半刻。不然你以为师姐‘活人不医’的称号是哪里来的?”林大夫有些飘,她拍拍宫九的肩膀,豪言壮语脱口而出。   “耶!”宝贝蛋跳起来抱上林溯的大腿,糖衣炮弹不要钱一样地洒。“师姐最棒了!师姐你真漂亮!师姐……师姐你去救人吧。”   “好。”林大夫揉揉宝贝蛋头顶的小软毛,“你这几天好好待在王府不要乱跑。师姐过两天回来带你去江南玩儿。”   “好哒!”宝贝蛋忽闪着大眼睛,乖巧点头。   “不说了。金风细雨楼的人都等了一刻钟了吧?”   “救人如救火。师弟,你看好小宝贝,我先过去了。”   “……”   “师弟?”林溯回身一看,宝贝蛋正整个人骑在宫九少年的肩膀上,一双小手调皮地捂着他的嘴巴。   “唔……”宫九发声之前,宝贝蛋已经把话头抢过。   “师姐慢走!我会乖哒!”   “嗯。”林溯应了声,不去打扰他们师兄弟交流感情。走出房门。   “咳咳咳!”宫九少年终于把这个皮猴子从身上扒下来,嘴里吐出一颗又苦又涩的药丸。他的整个嘴都麻的,舌头也木木的不听使唤。   “!!”宫九少年狠狠瞪了一眼宝贝蛋,后者无辜地眨眼。他把宫九的眼神故意曲解为对林溯此行的担忧。   “放心吧师兄!”宝贝蛋伸手拍拍宫九的小腿,手上刚才蹭上的口水被擦得一干二净。   “那个好心的大哥哥会痊愈的。   ——师姐说的!”   宫九少年:“……”   ——为什么我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了大师兄的影子?   嗯?为什么?   因为同样都是一肚子坏水儿啊啊啊!   宫九少年觉得手有些痒,冷冷地哼一声去院中舞剑发泄了。   院中太平王重金移栽的翠竹,顷刻之间倒了一排。   ……   太平王府发生的事林溯并不知晓,她已经被人接进了金风细雨楼的地盘。   林溯本以为她会一观金风细雨楼的总舵是和风貌,结果杨无邪带他来的地方竟然是一座看似与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的两进的小院儿。   哇哦!这金风细雨楼的楼主可真够节俭的。   苏梦枕自然不会不好好的待在金风细雨楼里,随便找了个院子养伤。就算他想,金风细雨楼的其他人也会极力劝阻。   这所院子看似稀松平常,却是离皇城最近的小院儿,时刻都在御林军巡查范围之内。而且,隔一条小巷就是诸葛正我的神侯府。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处比金风细雨楼还要安全。毕竟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里都有各自安插的探子,谁也不敢保证六分半堂会不会突然脑抽来个袭击。而在此地的,除了苏梦枕外,都是他的心腹。此地绝密,院子又是在一个普百姓名下,别说六分半堂,就是金风细雨楼的精锐也不知苏梦枕真正养伤的地方。   杨无邪引着林溯进了里院。意外的是,他们去的不是卧室而是书房。   林溯心中微动。心中预测此行会比想象中的还要轻松。没见病人不是卧床而是还有余力去书房么?   “叩叩叩”,杨无邪敲敲房门。   “公子。”   “咳……”里面最先响起的是一声咳嗽,而后里面的人才操着清朗的声音才道了声:“进。”   书房不大,一进门就一览无余。装饰简朴,但窗明几净。   林溯抬眸望向埋首于书桌前的青年男子。   明明是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时节,那人此时着的是青色的春衫,里里外外足有三层,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   ——此人畏寒,且清瘦。太过清瘦。   这是林溯对苏梦枕的第一个认知。而后才去观他的面貌。   他生得很是清秀俊美。只是面色苍白,带有病容,让人不禁觉得此人过于病弱。但你再一观他的双眼,便会打消之前的想法。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好似敛了夜幕中所有的辰光,又好似是两团燃烧得正旺的火焰。   而林溯觉得,这好似用生命绽放出来的红莲。灿烂夺目,底下的茎叶却正遭恶虫啃食。如此耀眼的红莲,却连最温柔的清风都不能承受。可它的枝茎却依旧笔直地挺着。宁折不弯。   林溯心中莫名叹息,不知为何突然直觉般地生出一股子惋惜。   “苏楼主。”林溯朝他示意。   “林姑娘。”苏梦枕浅笑颔首,礼貌而温和。   “请。”   在林溯打量苏梦枕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她。   苏梦枕早就知晓“活人不医”林溯,只是没想到她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年轻。至于林溯那一头雪白的长发,他也知晓其原因,遂视线只是在上面微微停了停便收了回来。   苏梦枕在林溯眼中看到了惋惜之意,而他知晓林溯为何如此。每一个大夫或者见到他的人都会这般。而苏梦枕自己倒觉得没什么可惋惜的。他尊重生命,却对自己的生命不怎么重视。在有限的生命里能完成自己所想的事,便已足够。   只是……现在还有些事情没有收尾。他还要多坚持两天,和时间赛跑和病魔抗争。   出乎意料地,两人没有寒暄。林溯是个上门问诊的大夫,而苏梦枕则是那待诊的病人。除了看病,两人好似并没有什么需要交谈的地方。   打开药箱,林溯取出里面的香楠木枕放在桌上,眼神示意他伸手。苏梦枕没有言语,只是淡笑着把手放入其上。对男子来说过于纤细的手腕搭在小小的木枕上。   林溯拢拢袖袍,右手手指搭上苏梦枕的手腕。   “……”   在触及苏梦枕手腕的片刻后,林溯皱皱眉。之后一双细眉越皱越紧,面色也渐渐沉着下来。   ——天呐!   林大夫看了眼苏梦枕,用那种“你居然还活着!”惊诧稀奇的目光。   这为苏楼主体内至少有七八种病症,心力衰弱,肺部衰竭,其他器官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这人的肺,已经快没救了。但诡异的是,这些病症在他的体内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再加上内功克制,所以这个本该早已被病痛折磨到死去的人还能活着。   林溯是个医者,还是个医术炉火纯青已快封神的医者。除了病人本身,身为医者的她是最清楚病痛缠身的苦楚。   一想到这点,林溯心中也不免惊异。   ——此人的意志未免太过可怕。   如果不是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意志和对抗病魔如磐石般的坚定,哪怕此人的武功再高,也早早入了土。   林溯的神情,苏梦枕再熟悉不过。从他幼时遇到的医者至今,他们的反应都是如此。   而苏梦枕本人,却是如云淡风轻地笑笑,甚至还抱有几分歉意地道:“难为林姑娘走这么一遭。苏某的状况,委实有些糟糕。”   ——岂止是糟糕?简直是乱七八糟!!!   林溯心中叫苦,但也只有这么一瞬。因为她被苏梦枕的话挑起了火气。   这是身为医者被人质疑医术的火气还有战意。   “你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林溯突然道,话里有几分不客气。   不过这话有些歧义。所以她深深地瞥了眼苏梦枕,忽然拍案而起。   “啪!”这声响儿不小,惹得杨无邪紧紧盯着林溯,生怕她做出什么别的举动。   哪只,林大夫只是双手撑着桌面,眯着眸子微微俯身。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而她下一刻的话亦是如此。   “本来,我想问的是——你想活几个月?”   “但现在我改变注意了。”   “听好了,这个问题你要想好了回。”   “你——想什么时候死?”她说。   “只要你苏梦枕不想死一天,我林溯就保证你活一日!”   “……” 第152章   林溯对苏梦枕说的话, 难免有几分意气之争在里头。   等火气降下来,林溯才发现自己是揽了什么糟心的活计。   如果说苏梦枕只有一两种病症, 哪怕病入膏肓林溯也能把这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苏楼主给拉回来。毕竟苏梦枕有内力傍身, 恢复能力会比常人快上不少。但他体内可是有七八种病症, 还互相克制!这怎么治?一不小心就会打破体内的平衡。   ——太可怕了!   林大夫扶额。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可怕的病人。简直就是大夫的克星!   可是她能怎么办?狠话都放出来了,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哎……”林大夫长长地叹了口气,闻者摇头见者同情。   ——还能怎么办?咬牙治病吧!   收了心思,林溯手中的蒲扇扇得更有规律了。   没错。她正在煎药。   能让“活人不医”林溯亲自守在炉子旁煎药的病人,这种待遇自打林溯出了秦岭起也不过唯有苏楼主他一人罢了。   没办法,苏梦枕的病得精细着来。药材要一点一点地加,这味药材下了砂锅熬多久、几分火候、需融几分药力、要不要在下一味药材加入之前把前面的药材捞出来等等等等……都得由她亲自把控。   一刻钟后,林溯把药汤倒入碗里。而杨无邪已经早早地在旁边等着了。   林溯先是把药碗端到面前嗅了嗅,而后才递给杨无邪。   “虽然已经连着喝五天了,但这药还是不能下得太猛。也只能如此了。今天我新加了一味药, 所以你得盯着你们楼主趁热喝下。等药汤的温度下来, 其中一味药的药性就更浅了。”她叮嘱道。   “是。”杨无邪把此事谨记与心中, 恭敬地接过药碗,护着手里的药就去了里院。脚步飞快。   “不这么急也没事的。”林溯扶额,“别病还没治好倒先把嗓子烫坏了。”   她的话音量不大, 但身具内力耳聪目明的人自然是能听到的。林溯眼见着杨无邪的背影一僵,然后步子放缓了些。   “关心也乱呦~”林大夫摇摇头, 把砂锅里头的药渣倒出。之后便让如意同前几日一样,把药渣处理。   “等等。”她突然叫住如意。   林溯把砂锅拿到眼前瞅了瞅,细细嗅了嗅后又伸出白玉般的指尖摩挲了几下锅底。而后又放在舌尖点了点。   “呸!”林溯吐出舌尖沾上的一点药汤, 把砂锅放到如意的托盘上。   “这个也扔了吧。不能用了。明天准备一个新的。”   “???”如意满头雾水,不过还是依照林溯的话把砂锅也一并毁了。然后埋在院子里。   熬药的砂锅自然会有药味残留。而这可不是厨房里的砂锅,用得越久越好。这砂锅已经用了五天,汤药已经渗进了锅底。再继续用下去同样会影响药力,还可能会影响她的判断。此物必须得换个新的了。   又连续喝了十天,再加上林溯每日都会用内力给苏梦枕疏导身体。苏梦枕的内伤已经好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养的问题了。   七月下旬,已是夏末。京城不同于江南,早晚的天气已经凉爽起来。   而我们苏楼主的汤药,也换了方子。费心费力了小半月的林大夫终于不用天天守着煎药而是开出药方把注意事项写在上面就可以了。   因为换了药方,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看着病人的林大夫发现了一个问题。   自从汤药不用“趁热喝”后,我们的苏楼主就再也不好好吃药了。有时候扎到书房一忙就是大半天,汤药热了再热也没见他动过。   这是林溯偶然撞到如意把凉了的汤药从书房端出来时才发现的。   “如意,你去做什么?”她叫住如意。   “林姑娘,”如意微微俯身,答道,“我去把汤药热一热。”   “热一热?”林大夫眉峰微挑,瞟了眼原封不动的汤药。   “杨无邪呢?我不是叮嘱过他要让苏楼主按时吃药的吗?”   “杨总管回金风细雨楼处理事情了。而楼主他……”如意往书房的方向看了看,“他也有事要忙。”   “忙到连喝药的时间都没有?”林溯显然是不相信这个理由。谁知,如意却竟然劝她:“等楼主忙完了,自然会喝的。”   林溯:“……”   她算是明白了,这是头儿任性惯了,属下们已经习惯了。   “……你们楼主,是不是经常这样?”   如意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楼里有太多事情了。”   得!居然还为苏梦枕开脱!   ——金风细雨楼上下就没有个人拦着苏梦枕作死的吗?!   林大夫面色一沉,一把夺过药碗。   “我不管你们苏楼主以前是什么样,事务繁忙到什么地步。他现在是我的病人!所以,这事儿我说了算!”   “真不知道你们楼主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林溯没好气地一翻白眼。   她垂眸瞥了眼汤药,不用仔细去嗅就知道这药起码热了不下两回,已经偏离自己想要的效果。   “这药没用了。”林溯把药碗还给如意,“重新煎一碗。”   “奥……奥。”   ……   半个时辰后,林大夫亲自端着药进了书房。   “嗙!”   她把药碗重重地放在桌上,里面的汤药却一滴未洒。   苏梦枕抬头,见是林溯,浅浅笑开。“你怎么亲自来了?”   “我不来,谁能让百忙之中的苏楼主抽出功夫把药喝了啊?”林溯双臂交叉抱于胸前。   “别想着糊弄过去啊。我可不是你楼里的人。喝完药休息一会儿,再去院子里溜达溜达晒晒太阳。然后去吃饭,听如意说你午饭都没有动几口。”   “我全程都会盯着你的。”她说。   “你若是再从书房多呆上一刻钟,我就一针送你个好梦。保证能让你睡到明天早上。然后再把你这书房一把火点了。”   这可以说是威胁了。   “所以,你觉得呢?”她象征性地问了句,但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不会采纳任何意见。   苏梦枕摇头轻笑,星辰般的眸子微弯,很是迷人。   “医者乃患者再生父母。林姑娘于我更是恩同再造。你都发话了,我岂有不听的道理?”   “别,我可不想有你这么不省心的儿子。”林大夫嫌弃地看了眼苏梦枕,把药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吃药。”   苏楼主?   苏楼主还能说什么?   吃药吧。   身为病人,尤其还是一个不听话的病人——在林大夫面前是没有话语权的。   ……   苏梦枕这几日这么忙是有原因的。他知道自己寿数将近,遂正处理一些交接事宜。   七月二十八,苏梦枕要回金风细雨楼了。   本来他邀了林溯同往,可是她却说:“我先去太平王府一趟,过两天去找你。”   “记得按时吃药。”她不忘叮嘱。后又对杨无邪道:“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苏梦枕的药不用林溯时刻看着,所以她自然还要忙自己的事情。更何况她也需要独处一段时间来想想苏梦枕的病情到底要从哪下手。   花了两天时间,林大夫从京城串了串门儿。太平王府、李家、神侯府都一一拜访过后,林溯独自窝了几天后,动身去了趟金风细雨楼。   林大夫这次是来检查苏楼主有没有好好喝药的。   而检查结果当然是——没有。   林溯:“……←_←”   白楼内,林大夫已经盯了苏楼主足有一刻钟。   苏梦枕安不按时吃药林溯不用过问别人,她一把脉就知道了。   所以……   “你是想早点被阎王爷带走是吗?嗯?”林大夫冷着脸,双眸眯起。   “咳……咳咳!”回答她的,是由虚弱转为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起初只是虚咳了一声,后来却没有忍住。他用手帕捂住嘴唇,呛咳得腰也弯了,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   林溯说了句:“看吧,这就是不按时喝药的‘好处’。”   虽是这么说着,林溯却不能无动于衷。他咳得越来越厉害了。他的眼球充满了血丝,清秀俊美的脸上几道青筋一齐突突地在跳跃着,太阳穴股股的,脸肌完全扭曲。   他看上去十分痛苦,咳得撕心裂肺。让人不禁怀疑他会不会下一刻就把内脏咳出来一片。   苏梦枕颤抖着手,自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掏出几颗药丸,还没吞服就被林溯连瓶带药夺了过去。   她从袖袍里取出一个青玉药瓶,打开瓶口,一粒雪白的药丸滚入她手心。下一瞬,这雪白的药丸便进了苏梦枕的口中。他仰脖,把药吞服下去。   林溯这药能拿出来,自然是有效果的。只是其药效她不大满意。看来还有要改良的地方。   平静过后,苏梦枕闭着眼调整呼吸。每次呼吸间没有平日咳症发作后,心肺好似撕裂一般的痛苦。反而自上而下清爽通透。心间沁着的这股凉意,太过舒适,让他忽略了其他的痛楚。   “这是……”苏梦枕新奇地看了眼放于桌上的青玉药瓶。   “止咳的。”林溯说着,又取出一瓶白玉的药瓶放在桌上。   “青色的每次咳症发作时吃一粒,白色的每天一颗,这里是一个月的量儿。”   说完,林溯瞥了眼苏梦枕手中的帕子,雪白的帕子上面的那抹红色触目惊心。   “你的咳症不能再拖。每天按时吃药。至于你喝的汤药我一会儿会再给如意一个药方。还是每天一碗。”   “当然,每天喝汤药时,我会来盯着你的。”   “……”   回应林大夫的,是苏楼主的无奈失笑。   (二)   林大夫说做就做。   自来了金风细雨楼,每天中午都会盯着苏楼主乖乖喝药。若是不配合?嗯……林大夫手里的银针可不是摆着玩儿的。   八月初十。午饭过后的林大夫日常去白楼盯着苏梦枕吃药。   今天的汤药来得晚了些。因为自林大夫来给苏楼主治病后,金风细雨楼的药材储备量直线下滑。好几种药材已经见底。遂杨无邪这个总管前两天又分别跑了各大药房收了不少。而今天就是药材送来的日子。管理药房的管事要在手底下的人请点药材的同时,把林溯开出的方子所需要的药材一一取出一份,送到如意手上。因为药材太多,遂耽误了片刻。   等如意把药端来时,林大夫已经来了一刻钟了。好在苏楼主没有忙于正事而是陪她闲聊了几句,遂也不算无聊。   “所以,你这几天是这么拼命……是为了把金风细雨楼转交给别人?”林溯挑眉,“我听说,金风细雨楼的创始人可是你父亲。”   “父亲确实是前任楼主不错,也是他一手创办了金风细雨楼。但是,这并不代表金风细雨楼就姓苏了。”   哇哦。真是好高尚的情操。   把自己老爸和自己打下的家业拱手送人什么的。如果换做林溯自己,除非这人是林仙儿,能承自己的衣钵。否则她宁愿把资产全部捐出做善事也不会送人。谁知道这人会用她的名声做什么事情。   虽然不能理解,但林溯也没说什么。反而问他:“你心中可有人选了?”   “是了。”苏梦枕淡笑颔首,“人已在回来的路上。”   “我倒是好奇,是谁得了你的青眼,让你这般放心托付。”   “金风细雨楼创立之时,家父就定了帮训——‘唯情唯义,天下皆兄弟’。因家父重情重义,遂结交了不少兄弟入楼。而金风细雨楼之所以成立,是因为那时的大庆内忧外患,百姓多半不得已安身。”   “现今的大庆,今上虽还年轻,却是一位明君。若不是朝堂之上还有鱼肉百姓的人在,我兴许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人请回来继任楼主之位了。”当然,这只是其中之一。另一点还是因为六分半堂。   其实苏梦枕最初是想解散金风细雨楼。可是蔡京还未倒,六分半堂也还在。若他真解散了金风细雨楼,对方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过金风细雨楼的人。   所以,金风细雨楼不能散。苏梦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遂找了个合适的人来当新的楼主。   话到这里便止住了。所以苏楼主完美地错过了林大夫是真心给他治病而不是在用药吊着他的命的这个真相的机会。   “楼主,林姑娘。”如意端着药碗走进来。林溯起身一把抄起药碗,“我来吧。”   她把药碗递到苏梦枕面前,后者伸手去接……没接过来。药碗紧紧地被她扣在手上,纹丝不动。   苏梦枕抬眸一看,只见清丽温婉的雪发少女正紧紧地皱着一双好看的黛眉。   这一切不过放生在一瞬间。   “你等等。”林溯拂开了苏梦枕的手,把药碗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见她如此,他轻声问。   “啪!”   回答苏楼主的,是林大夫直接摔在地上的药碗。   “谁TM在药里加了人参?!”林大夫怒火冲天,直接飙了脏话。   ——她开的方子被这人参全都搅乱了!   “人参?”苏梦枕微微一顿。本想再问什么,可林大夫已经风风火火地揪着如意寻药渣去了。   “林,林姑娘,剩下的药都在这里了。”如意指指药锅。底下的炉子还燃着火炭。   “……”林溯没说话,直接把手伸进砂锅。她掏了掏还温热的药渣,片刻后从里面摸出两根细细的黄色药材。   林溯掐了一小块儿放入口中。片刻之后,面冷如冰。   “到底谁TM干的!”她看上去颇为暴躁。“我药方上写得清清楚楚,是用党参入药,这剃光了须的人参是从哪里来的?!”   林溯平日里一直都是温和直爽的,如意可是第一次发现她脾气原来这么大。   “我,我不知道……”如意磕磕巴巴地说,“平常都是药房管事拿给我,然后我按方子煎药的。”   人参与党参长相和药性都差不多,若前者特意防着后者做干了,一般人是分不出来的。   但这也不能怪林溯发火,偌大的金风细雨楼,药房里的人连人参和党参都分不清吗?   人参与党参,均能补脾益肺,生津养血。均可用于脾气不足的体虚倦怠;肺气亏虚的咳嗽气促,语声低微及气虚血虚者。   但人参能大补元气,为治气虚欲脱、脉微欲绝危重证候的要药。平日里入药的效用多半是为了益气安神,或者用于气津两伤的口渴及消渴证,气血亏虚、神志不安的心悸、失眠、健忘、血虚、气不摄血等症状。   而党参补脾肺之气及生津、养血、扶正祛邪等功效与人参基本类似而力较弱,故古今方中以人参治疗一般脾肺气虚及津伤血亏而证候较轻者,现多以党参代之。党参并无大补元气、复脉固脱之功,虽用大剂量,亦不能代替人参益气固脱。但这恰巧是林溯需要的效果!   苏梦枕这身子骨,根本受不得人参补气。更何况这汤药是为了减轻苏梦枕肺部的病痛。毕竟这是众多病情里最严重的。   林溯不知道前两天的药是不是也是这个鬼样子,但幸好这药才刚开始喝。若时日长了,人参的药力一点一点积攒起来,那可就要命了。   如果拿房子来比作人,那么人的身体就好似地基。而苏梦枕的“地基”就是豆腐渣工程,在上面盖房子,或许表面看着挺好。但却是注定要坍塌的。   人参的作用就是这般。苏梦枕虚不受补。服用前期或许看上去还挺精神,但这也只是一时的作用罢了。等时间一长,他的身体会更糟糕!   药材出了差错,这是金风细雨楼内部的问题。林大夫呢?   为了避免金风细雨楼里的人又出岔(作)子(妖),坏了她的名声。林大夫又沦为了小药童。好在她不用亲自熬药,只是每天检查一遍药材的真假与分量就行了。然后再盯着如意煎药,最后把药送到苏梦枕那里。全程不假于人手。   只是……连着好几天守在药炉旁边的林大夫,被药味儿熏得食欲都减了几分。   今天。   因为杨无邪杨总管接手了煎药,所以林溯不用去药炉旁熏着了。   她来到了小师弟的王府准备蹭顿好的。   宫九少年也觉得十分辛苦,想好好犒劳一下自家师姐。   可谁知,豪华的午膳摆出一大桌子后,林大夫却依旧没什么食欲。   她神色恹恹地扫了一眼饭桌,叼着筷子嘟囔了一句:“怎么没有猪肉?”   “……猪……肉?”宫九少年呆了一下。心里起了一排问号。   ——猪肉是什么肉? 第153章 谁说谁是英雄   猪肉?   在古代, 猪肉是最下等的肉食。古代穷人不会做猪肉菜肴,富人不屑于吃猪肉。而这京城里头住得都是达官显贵, 没有一家是会吃猪肉的。   林溯这一时还真让人犯了难。   并且, 猪肉在古代医者眼中那真是恶评不断, “凡肉有补, 惟猪肉无补”,“猪肉能闭血脉、弱筋骨、虚人肌、不可久食”。   林大夫的师父父孙思邈更是说过:“凡猪肉久食,令人少子精,发宿病。豚肉久食,令人遍体筋肉碎痛乏气。”   反正,猪肉不是个好东西。哪怕是东坡大大也拯救不了。   而且,古代的猪啊,那都是没那啥的。味道是真的嗯……不怎么理想。   王府的厨子捏着鼻子做完一碗肥瘦相间的猪肉被丫鬟端上桌儿后,林大夫一闻那味儿险些吐了。   “什么东西?”宝贝蛋也是被熏得两眼发蒙。   宫九少年面无表情的脸都差点儿破功, 挥手让丫鬟把那菜撤走。   “师姐……”宫九少年和宝贝蛋同时扭头瞅向林溯, 两双墨色的眼睛都透着明晃晃的哀怨。   ——好好的吃着饭呢, 要不要这么破坏人家的食欲?   而林溯?   林溯正压着恶心怀疑人生。   ——那是猪肉?   不不不,那绝对不是猪肉!   不!承认吧,那就是猪肉。   不管是不是猪肉!反正很长一段时间林大夫大概都不会吃肉了。   ——任何肉!   天人交战了一会儿, 等林溯回神儿已经没了再吃什么的欲‘望。   她筷子一撂,讪笑道:“你们吃, 我突然想起来苏梦枕今天的药好像还没喝。我去督促他吃药。”   “……”   师兄弟俩一大一小,你看我我看你。又瞅瞅桌上鲜美的羊肉嫩滑的鱼羹,不约而同地一撂筷子。   ——吃什么啊吃!   明天改吃素!!!   ┻━┻︵╰(‵□′)╯︵┻━┻   ……   吃个饭还惹了一场小风波的林大夫盾回了金风细雨楼。   今天苏梦枕没在玉塔, 而是在白楼待客。   得到这一消息的林大夫点点头,而后又觉得不对。   ——等等!   待客?   他那个破身子还能待客?!   林大夫放心不下,快步去了白楼。还没进去,里头一抹熟悉的大红色就让她住了脚儿,想也没想地就要掉头回去。   “你是见了鬼了吗?转身就跑?”与苏楼主对坐下棋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们“风华绝代,一统江湖”(什么鬼)的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此时并没有黑脸,毕竟有外人在。他的眉眼微挑,眼尾透出几分惑人的媚意。并不女气,但足够妖孽。   “哒!”在教主大人似是随意地下了一颗黑子后,白子的“龙头”被堵,大势已去。   苏楼主苦笑一声,谦逊道:“东方兄棋艺高妙,苏某自愧不如。”   教主大人扫了眼棋盘,不咸不淡地道:“苏楼主过谦了。本座只是略通棋艺,谈不上高妙。”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被晾在门口儿的林大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莫名尴尬。   “咳……”苏梦枕握拳抵唇,虚咳一声。   “突然想起来今日的药还未喝。容在下先失陪片刻。”   “无邪,推我去玉塔吧。”   正盯着棋盘出神的杨无邪回神,推着苏梦枕座下的轮椅满脑子疑惑地走了。   ——奇怪……楼主的棋艺是退步了吗?   按理来说,方才这个阵势应该至少能下个一天一夜。怎么楼主的最后一子,下在了那个地方?   就像是……在自寻死路一般。   “自寻死路”的苏楼主笑而不语。   ——佛曰:不可说。   杨无邪:……   不管苏楼主他可说不可说,教主大人倒是觉得这人很识时务。主动断了棋局,又十分有眼色地把地方腾出来给他们两人。   教主大人瞥了一眼还杵在门口儿当木头的林大夫,心下气结。心想着某人要是有苏梦枕十分之一的眼色也不至于自己被她气得胃疼。   “过来!”东方没好气道。   “奥……奥。”林大夫莫名心虚,小步蹭过来。   门口儿距离东方的位置只有这么远一点儿,走得再慢也会到头儿。   在离教主大人三步远时,林大夫自认机灵地停下。但教主大人他脸色更差了。   下一瞬,林溯只觉得眼前人突然化为一道黑雾。待再一眨眼,她已经坐在他的腿上,腰间被两条铁臂牢牢锁在他怀里。   “东方……”她拉着长音,语调又柔又软。   “别撒娇,不好使!”教主大人在她耳边轻生道,只是听上去……嗯,还是熟悉的咬牙切齿。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来了京城,还进了金风细雨楼?你的主意可是不小,嗯?”   最后的一个“嗯?”字,尾音上挑,危险莫名。   林大夫心里一个哆嗦,赶紧解释:“不是啊!我这不是为了还人情吗?”   林溯把逍遥派的宝贝蛋忽悠宫九下山后的事情前前后后道了个清楚。教主大人听完面色稍稍缓和。但也只是“稍稍”而已。   可是……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他也不好怎么样。只好撂了句狠话——“回家再跟你算账!”   林溯:“……”   ——就不能……不算账吗?QAQ   ……   金风细雨楼林大夫心里哭唧唧。而在六分半堂的人也觉得心身煎熬。   狄飞惊的小院儿今日来了客。   客是不请自来,自然不受主人欢迎。   狄飞惊一进小院儿,就看到了一抹白色身影。   来者静坐于他院中的石桌上,面冠如玉,眼若凤睛,丹颌朱唇。   “……”   “咻!”   一见此人,狄飞惊二话不说,一枚暗器打过去算是打了“招呼”。   而坐于石桌之上的白衣男子气定神闲,朝狄飞惊露了个笑脸后,才迅速化为一道残影,躲开飞来的暗器。   他飞身而起时,动若脱兔,而面目仍静若处子。白色的衣衫,随着秋风与他的动作猎猎作响,仿佛一朵正盛开的白莲。不,他比那白莲更白更纯更美更翩翩。   “师兄,你这打招呼的方式也太特别了些。”他说。   狄飞惊可不愿意见到这个师弟,因为他太能搞事了。他的出现,意味着麻烦。   “你不好好的做你的小侯爷,来我这做什么!”   ——小侯爷?   京城年纪轻轻身居侯位又如此绝色的男人能有几个?   唯有一人——小侯爷方应看!   “自然是奉了师父的命来催你咯。”方应看道。面上挂着天真纯善的笑意。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小侯爷的城府深如巨海。   “师父?”狄飞惊面色微变,“她回来了?”   “自然。”方应看点头,“师父给你下了最后通牒,赶紧撤身。我们那位小师侄可是要动手了。”   “我……”狄飞惊面露犹豫。这般犹豫的神色,不该出现在低首神龙狄飞惊的面上,可他偏偏展露了。   “可是舍不得了?”方应看啧啧摇头,而后语重心长地劝上那么一句,“师兄啊。为儿女情长所困,可是要不得。”   “你看上那女人,连对自己的未婚夫都能下蛊。若不是当初师父暗中请来逍遥派的无为子出手,恐怕金风细雨楼早倒了。”   “如此心若蛇蝎,心计很辣的女人,你居然也看得上。”   啧啧啧,瞧瞧小侯爷说的是什么话?   本来是劝,可说着说着就埋汰上了。   “难道是——她唱歌好听?”这点方应看还是从苏梦枕那里听说的。光挑这个说,直接把两人都埋汰了。   “……”狄飞惊如往常一般低着头,他并未被方应看的话激起什么火气。也是能坐上六分半堂二当家之位,自然气度超然。   细细想来,他对雷纯没什么不舍,说喜欢?   严格来说只能说是有过触动,但喜欢还谈不上。他本就抱着目的而来,奉命监视六分半堂的一举一动,平衡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的势力。他是自由身,可又不是自由身。   若是自己当初没入纯阳宫……   ——想来我会喜欢她的吧?而她的父亲,我也会对其真心效忠。   可是,这对父女偏偏与我是对立面!   狄飞惊这般想着。   “可否……师父可否应允了,留雷氏父女一命?”   他这话惹得方应看一挑眉,似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当初雷损本应死在雷媚剑下,是你把他救出,让他苟延残喘至今。如今又想替他们求情?”   说着,方应看竟是笑了。不过他的笑容极冷,一如他后面的话一样,透着冰碴子:“师父说过,六分半堂可以是个江湖势力,可绝对不能插手朝堂之事。更不能做蔡京手里的刀。   不管是谁。只要站在蔡京那边,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狄飞惊:“……”   确实如此。师父在当初蔡京与雷损接触时就已起了杀意。   见狄飞惊沉默不语,方应看觉得是情理之中,却又觉得有些超乎意料。   “啧……你在六分半堂这几年,我怎么觉得你越来不像你了?果然,当初就应该我来做这事儿。”   而且,他绝对会比他做得更好!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出于那一点点的同门之宜,“我当初不过是找小师侄要了个侯位,搞个小势力玩儿了玩儿,就被师父一剑抽得半年没能下床。   你若是再犹豫,等到师父不耐烦亲自出手——我估计六分半堂也就自此消融于世间了。到时候,你也讨不了什么好。”   方应看又笑了,如嬉闹般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意。   ——最好等师父亲自出手。   半年不能下床的滋味儿,怎能只我一人体会呢?   ——你说对吧?   我的好师兄。 第154章 赶紧结婚吧   教主大人把林大夫拎回江南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尾巴”。这尾巴不是别人, 就是我们的苏楼主了。哦,不, 不能叫他苏楼主了。因为苏梦枕已经从金风细雨楼楼主的位子退下, 现在金风细雨楼的楼主是戚少商, 副楼主则是王小石。   苏梦枕是只身一人来的江南, 连杨无邪都没有跟着。他不是来让进去就近治病的,而是……履行约定。   当初苏梦枕被雷纯下了蛊时,是无为子出手救的人。那时候据说两人做了一番约定。具体是什么林溯不知晓,不过苏梦枕现在跟着她来江南的目的却很明了——他在找无为子。   苏梦枕要找无为子,按理说应该留在京城守着逍遥派的宝贝蛋才是正确选择。但谁让林大夫这儿更有效率呢?因为——她要结婚了!   是的。教主大人和林大夫要成婚了。   事情决定的很突兀,但已经等不得了。   谁让林大夫她——怀!孕!了!   是不是很突然?林溯本人也是一脸懵逼。   本来,教主大人找上来后,林大夫哄一哄教主大人就陪她一同留在了京城。   有了教主大人在,林大夫自然不会总是盯着苏梦枕吃药了。如果再这样, 她的直觉告诉她, 教主大人心里的一笔账肯定又翻了一番。   所以, 为了晚一点回江南,林溯又给自己找了事情——她去敲神侯府的大门了。   还记得林大夫曾承诺冷血要帮他解开狼毒并且医治无情的腿吗?   冷血的狼毒,目前林溯还没找到彻底驱除的方法。但她在江南时, 专门为冷血制了丹药。这两年冷血和林溯也没断了联系,她时不时地会制出一瓶丹药出来, 六扇门的人会过来取。   药方一点一点地改,药效也逐渐显露成果。这次林溯手中的丹药是最完美的配方。虽然不能解开冷血体内的狼毒,却可以改变狼毒发作时的症状。起码理智会十分清醒, 与平常无异。   这已经是林溯所能及的极限。她甚至嘀咕过,冷血的狼毒其实并不是毒,而是基因变异了。但她穿越前的年纪不大,更是个中二少女,对此也只是没什么了解。   至于无情的双腿,林溯倒是没那么为难了。   无情的双腿年幼时便已被人打断,多年来各方名医束手无策。毕竟,骨头可以打断重接,但损坏的经脉就麻烦了。好在林溯前阵子一连泡了半个多月的药浴,对重塑经脉一事颇有心得。   ——“泡澡(药浴)吧。”这是林大夫给出的治疗方法。   “一个月后就能见到效果了。坚持一年半载,保准你能离了身下的轮椅。”   林溯拍着胸脯保证,自然是胸有成竹的。只是重塑经脉可不是泡澡那样简单。每次药浴,都要承受非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和经脉复苏时带来的奇痒无比。   但无情是谁?四大名捕之首——无!情!   在第一次药浴结束后。无情虽面色惨白,满头大汗,牙根都被咬出了血。但在林溯斟酌着要减轻药效时,她却操着平日里那淡漠的语气道:“能重新站立,本就是常人所不能得到的奇遇,自然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林姑娘无须忧心,这点苦楚,在下还是忍得的。”   林溯心下一叹,不禁钦佩。   毕竟——他是无情啊。   双腿不能行走,却能练就出不用双腿发力可神行千里的轻功。这是何等毅力与决心才能做到?   在神侯府泡了半个月,不仅冷血无情,诸葛正我和铁手追命等人身上的暗伤她也开方子调理了。   冷血的狼毒可控,无情的双腿有了恢复的希望。神侯府皆大欢喜。对于林溯这个大夫,自然是要感激一番的。   物质或者其他上的感激另说,饭是自然要请的。   神侯诸葛正我在神侯府摆宴,宴请林溯和东方。   毕竟,她跟教主大人的关系,现在江湖上可是没几个人不知道了。   林溯和东方自然是赴宴的,教主大人虽有些不太情愿。但转念一想第二天某人就不用去神侯府盯着人家大男人“洗澡”,他心情算是好上了些,给了诸葛正我这个面子。   这一宴,本应是推杯换盏宾主尽欢。冷血早早地在神侯府大门迎接两人到来,诸葛神侯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道菜。可是吧,我们的客人有特殊情况。   还没怎么动筷,在最后的一道清蒸鲈鱼上来后,林大夫就面色一变撂筷子就往出窜。教主大人自然是连忙跟着。   待众人到了院子,就见教主大人面沉如水,林大夫扯着教主大人的袖子哭唧唧,嘴边还嘟囔着:“不可能啊!怎么会呢?”   “我一直都注意防范措施啊,”说着,林溯伸手往胸口处一摸——空空如也。   是了。那条项链她已经给林仙儿了。然后……然后没多久东方就回来了,再然后的每次都因为被折腾的精疲力尽所以根本想不起来这茬……   林溯僵着脸,颤着手又给自己把了脉。仍旧是——滑脉!   “出……出人命了啊东方,怎么办啊?”林大夫慌了,顿时六神无主。   ——怎么办?   凉拌!   教主大人恨不得咬死某人!   怀着身孕三月又余却不自知,还不断给人看病,甚至亲力亲为熬药……   也就他们玉家的崽子皮实,不然早就被这个蠢女人折腾没了!   “回家!”教主大人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草草地和神侯府众人道别后,就把自家孩子他妈抗回了两人在京城的住所。在知晓孩子在林溯的肚子里并没什么异样后,他带着人回了江南。顾及林溯是双身子,这一路愣是走了一个多月。等到了江南,都已入冬了。   十月初二,三人才算到了西湖畔。   教主大人随意地把苏楼主往活人不医大宅一扔,便算待客了。而他自己,则是带着林溯去了瘦西湖。   扬州的瘦西湖畔,不知何时建了一座山庄。坐北朝南,占地甚广。把整个瘦西湖面的三分之二都揽入其中。   山庄的大门前的匾额上书了四个金色大字——“日月山庄”。   林溯望着这四个字,第一个反应就是——“你把日月神教搬来江南了?”   林溯这话猜对了一半。   东方确实是把日月神教“搬”来江南了,但却不是全部。山庄里都是他在日月神教的直系。至于以任盈盈向问天为首的任我行旧部,还在定州的黑木崖。   “从今往后,没有日月神教,只有日月山庄。”他说。   至于日月神教,呵。   日月神教本和西方魔教百年前是一教,统称明教。日月神教,日月为“明”,否则东方这个西方魔教教主的亲弟弟怎么会看得上区区被五岳剑派打压得不轻易黑木崖的小教派?而西方魔教至今虽然与明教建立之初大相径庭,但圣火令依然是西方魔教的圣物。   这半年,不,应该说是这一年多来,教主大人来无影去无踪的,都是在筹划此事。瘦西湖畔本就有座山庄,还是花家名下的。他通过花满楼在花家买来后,又扩建了不少。现在黑木崖上的人与日月山庄已经毫无关联。而任盈盈等人……呵,就让他们在黑木崖自生自灭好了。没有杀他们以除后患,就算给他未出世的孩子积阴德。   东方带着林溯飞入了日月山庄,几个起落后,两人落在在山庄最中心也是最大的建筑前。   这是坐落于日月山庄中的山庄。   青瓦红墙,秀丽雅致。亭台楼榭,雕梁画柱。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精细。   “这就是我们以后住的地方。”   “……你这一年多就在忙这个吗?”林溯眨眨眼眸,里面无端地浮现一层水雾。   “嗯。后山有处温泉,还没引过来。本想着一切都弄好后迎你过门给你个惊喜,不过现在也不晚。”   “喜欢吗?”他把人拥在怀中,轻声道。   “等寻到你师父,我们就成婚。毕竟……不能再拖了。”东方伸手轻轻地抚摸林溯的小腹,那里依旧平缓,里面却已经在孕育着生命——他的孩子。   “呕——”   明明应该是温情的时刻,林大夫却面色一僵,只觉得胃部一抽,弯腰干呕。   待平复了些后,她抓着教主大人的袖子,墨色的水墨望着他,一脸认真地说:“我也这么觉得!明天是十六,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反正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明天……呕——”得,又弯腰了,“不用等师父了。明天!明天我们就结婚!”   教主大人:“……不能急于一时。”   毕竟他这么长时间都等了。   “可是我急啊!”可能是女人怀孕后都比较情绪化,林大夫觉得自己都快急哭了。   “再等阵子就显怀了,我该怎么穿婚纱……嫁衣?”   “被师父发现我还没结婚就搞出人命,会死人的!”   现在,林溯真是万分庆幸这不是在万花。大师兄没在,药王师父他老人家也没在。   不然……   林大夫抖了个哆嗦,只觉着心尖尖儿一股寒气直冒。   她初到万花时,谷里有一名师兄和他的情缘爱到深处,情不自禁,最后婚期未到闹出了人命。   大师兄可是直接打断了那位师兄的腿,师父也撂下话来,谁都不能给他医治,他自己也不行。等到腿长歪后打断了再重新接。什么时候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什么时候再让他“痊愈”。毕竟万花谷杏林一脉这么多人呢,断个十次八次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根本都不用着师父他老人家和大师兄出手。   当时林溯还嘴贱问了大师兄一句。大师兄则是摸摸她的头耐心道:“大唐民风开放,我与师父又不是什么迂腐之人。江湖儿女敢爱敢恨,自结情缘都由他们。耳鬓厮磨,一时情难自禁也可以理解。”   “可你师兄千不该万不该在婚前就让人家姑娘有了身孕。”   “那可以奉子成婚啊。”那时候的小林溯想也不想道。   “阿溯,”大师兄听了,却是语重心长,“在大唐,没有奉子成婚,只有暗结珠胎。万幸你师兄和他的情缘都是江湖儿女。否则,若是在寻常百姓家,不仅腹中孩儿不能留,本人不被处以火刑,也会身败名裂,无颜存活于世间。”   “啊?”小林溯当时被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大师兄点头,眸色微深。“遂,你师兄身为我万花弟子,空有一身医术,却连这一点都不能为情缘考虑周全,当真是一点担当也无!”   “如此毫无担当的小子,打断他的腿都是轻的!”   记忆到这里就断掉了。林溯又是一个冷颤,只觉得腿已经开始剧痛。   “东方……”她惨兮兮地扯着教主大人的袖子,“赶紧结婚吧,不然我的腿……QAQ”   东方:“……???” 第155章 天龙那个八部   结婚是要结婚的。但明天?那是不可能的。   林溯在这个世上孤身一人, 无父无母。她和东方的婚礼必然是要请童姥和无为子过来的。   不然。两个人的婚礼上那个“二拜高堂”拜谁?   ——玉罗刹吗?   教主大人表示,那是不可能的!   拜空气也不拜他!   他算个鬼的“高堂”!   可现在童姥和无为子两人仙音渺渺, 去哪里找呢?   东方问了问林溯, 后者埋头想了想, 道:“之前的信上说师父跟师公是去寻上一代逍遥派掌门逍遥子了。”   “不过啊, 我听师弟说他们要先去趟中州。我想——两人应该是朝汝南去的。”   中州,就是后世的河南。而林溯猜测童姥和无为子去汝南,也是因为汝南有座擂鼓山。   擂鼓山是无崖子现在隐居的地方。没有后世书中所谓的聋哑门,只有逍遥派掌门和他的弟子苏星河。现在的擂鼓山,算是逍遥派的地盘。毕竟逍遥派所谓的掌门人都在那儿呢。   前阵子林溯上京时,她听说苏星河正广发英雄贴,集江湖各路英雄豪杰来破“珍珑棋局”。   这“珍珑棋局”是无崖子这个闭关了三十年的老神仙,闲着没事儿研究出来的。这次邀人来破“珍珑棋局”,一是看看如今江湖上有没有颜值高天赋好的年轻人, 看得顺眼了就收进逍遥派。这二呢, 则是就着“珍珑棋局”挖了个坑, 专门来坑他的逆徒丁春秋的。   毕竟无崖子大佬活了两百来年,除去年轻时瞎JB乱搞的感情史,剩下唯一的黑历史也就是叛出逍遥派, 捅了无崖子的肾的丁春秋了。   丁春秋可不是当年的丁春秋,现在他可是星宿海的星宿老仙(怪)。他借神木王鼎练就一身毒辣武功, 以“化功大法”以毒化他人内力的“化功大法”成名。虽然他这毒辣的武功和各种不要脸的暗器惹人痛恨吧,但大多数人都是敢怒不敢言。遂,这也算是盘踞一方的大能了。   “要不……”林大夫眼珠儿一转, “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见教主大人脸色一沉,瞥了一眼自己的小腹,林溯连忙补充一句:“毕竟师父跟师公很有可能都在此处。”   谁知,教主大人却说:“我会让手底下的人留意着擂鼓山。你就好好在家呆着,哪里也不许去。”   “……奥。”   ——委屈巴巴。   见林溯委屈地憋嘴,像受气的小媳妇儿也样噙着头,教主大人心下一叹,语气软了下来。   他长臂一伸,把人拥入怀中。双手放于林溯平坦的小腹上,薄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哄着:“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喜欢去凑热闹?”   “我没有。”林大夫噘嘴,眼尾下垂,看上去委屈极了。实则更像是在有意无意地撒娇。自打怀孕后,她的情绪十分丰富。若是之前,定是看不到她这一面的。   “好,没有。”教主大人的语气无奈又宠溺,“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擂鼓山一行,鱼龙混杂,谁知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   “况且。自从知晓你与逍遥派的关系后,我一直不断查寻有关逍遥派的事情。逍遥派这四位……前辈的恩恩怨怨,我多少也了解一些。”   “无崖子摆下‘珍珑棋局’,看上去是在寻知己破局,但我想,十有八’九是为了逍遥派的叛徒——丁春秋吧?”   “所以啊,”她强行找理由,“虽然我严格来说不算逍遥派的人,但怎么说也是逍遥派这一代首徒的弟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出面。”   “怕不是你在家里呆着无聊,想去看戏?”   林溯:“……”   东方一语道破关键,林溯像是被戳中心里的小秘密一样,有些窘迫。   “我不跟你说!”   “不去就不去!”   得!林大夫的小脾气上来了。自打怀孕后,脾气渐长啊。   林溯打下东方的手,扭身就要走,又被教主大人他再度揽回怀里头。   “别闹脾气。”   “╭(╯^╰)╮”   “‘珍珑棋局’已经摆了出来,丁春秋也早到了中原,前往汝南了。估计等你到了擂鼓山早已结束。”   “你好好养胎,等胎坐稳了我带你去少林大会散散心。”   “我这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陪着你。嗯?”   最后的一个“嗯?”字尾音上扬,又苏又性感,听得人脸红心跳。   林大夫心中的“小鹿”也抬了头,终于不情不愿地应了。   “但要说好了,你得带我去少林大会。”   自打知晓林溯怀孕起,东方就再也没让她碰过药材。没药可制,药方医书也不让她研究说是“费神”。所以以往的死宅林大夫根本一日也“宅”不下来。   见林溯松口,教主大人笑了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还这不多。   林大夫心下满意了。转身勾住教主大人的脖子,目使颐令道:“本大夫要吃杨梅干,抱我过去。”   “……”教主大人心中轻叹口气,认命般地把人抱过去。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却是骗不了人,里面慢慢的皆是宠爱。   若不是东方平日里都是倨傲孤高的教主范儿,估计刚才在林大夫“一声令下”后回了句“遵命”了。   小两口儿相处之间的小情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   腊月十八,少林大会旅行。   两个月已经过去,林大夫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   按理来说,孕妇在腹中胎儿五月左右就开始显怀,可她的小腹依旧平坦如初,丝毫看不出怀孕的痕迹。   这可让教主大人忧心了好久,以为林溯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好在林溯连连保证,又有童姥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里。武者修炼到宗师之境,寿元可达五百年。已超出普通人的范畴。怀个孩子一两年才生,也不算怪事。   林溯好说歹说,软磨硬泡,终于让教主大人松了口,带她前往少林。   不过因为出发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几日,教主大人又不让林溯骑马只能坐马车。所以等林溯和东方到达中州少林时,最精彩的一幕已经错过了。   ——玄悲大师退了少林掌门之位,领了刑罚后还俗了!   说是还俗,其实跟被逐出少林没啥区别了。   为啥呢?   因为他犯戒了呗。   四大恶人里的叶二娘知道吗?玄悲大师跟人家生了个孩纸!还是个儿子。   最最劲爆的是——他儿子本来是个小和尚,自擂鼓山一行后摇身一变成了逍遥派弟子辣!   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本来玄悲大师是要以死谢罪的,可是因为他儿子在逍遥派这层关系,少林卖了无崖子大佬一个面子,让玄悲大师“退”得得体一些。   其实无崖子一点也不想要这个“面子”。无崖子心里可苦了。   他这二百多面统共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现在成了个糟老头,二徒弟叛出师门,已经被清理门户了。好不容易因这“珍珑棋局”收了个新弟子,却是个丑萌丑萌的小和尚。   逍遥派的人都是外貌协会资深会员这点不用解释。无崖子虽然上了岁数,但是对于颜值气质这方面还是比较看重的。   他摆出的“珍珑棋局”能激发下棋人内心深处的欲‘望使人深陷其中,沦陷更甚者还会走火入魔。功力深厚的丁春秋、慕容复、段延庆等人一个个地都没能幸免,从中败下阵来。   只有小和尚虚竹,他从小在少林寺长大,能知世间中多少事,能懂红尘中多少情?心思单纯到冒傻气了都。   就像解九连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就是把它一剑破开。虚竹不太会下棋,心思又单纯。无理可寻却又冥冥之中的一招其让他出奇制胜。捡了个大便宜。   其实当时无崖子的脸就黑了,但无为子大佬在这儿呢,三言两语明里暗里地挤兑他,如果无崖子不收虚竹为徒就是出尔反尔又失大佬颜面云云。最后连“晚节不保”这四个字都出来了。无奈之下,无崖子只好咬着后槽牙收了虚竹这个和逍遥派画风不一的——萌丑萌的小和尚。   玄悲大师也因此沾了儿子的光,留了一条性命。只是因为叶二娘之前总掳人家的孩子,不管后来到底是杀死了还是送人了都让无数家庭承受丧子之痛,所以他俩余生都在赎罪中度过了。   幸而玄悲大师被爆马甲是少林大会当日结束后。这事儿是玄悲大师的私仇萧远山干得。他本想着让玄悲大师在众目睽睽之下认罪,可顾及逍遥派的几位大佬在,没敢轻易出手。毕竟他和大佬还差一个境界呢。   说来萧远山也悲催,他当年本是他国的大将军。当时大庆的皇帝还不是如今的青年天子,而是他的糊涂爹。当时大庆内忧外患,萧远山所在的辽国也是虎视眈眈。但碍于上上代皇帝和辽国国主签订的“友好和平”盟约,辽国还差个发兵的理由。不然无故攻打过去,面子上可不好看。   而萧远山就是辽国攻打大庆的理由。   萧远山,辽国的大将军。凭啥陪着你们大庆媳妇儿回家省亲一趟就被人截杀生死不明了?   后来辽国就跟大庆干架了,再后来……没有后来了。   ——因为辽国被打没了。   小皇帝的糊涂爹在辽国和大庆开战半月后就翘辫子了,当时老皇帝最小的姑姑也就是小皇帝的姑奶奶大庆唯一有实权的长公主突然出关,年仅六岁的小皇帝被她拥立着登基。   这位长公主可不是好相与的,简直就是个杀神!出关的第一天,她就握着手中三尺青锋独身一人远赴辽国,愣是把辽国皇室给屠了!老皇帝去世的前一天,长公主回了皇宫,把辽国国主的人头摔在了龙案上。有野史记载,老皇帝是愣生生地被吓死的!   辽国没了皇室,各大势力内战纠纷不停。长公主雷厉风行,把朝堂众臣困于大殿三月。而她亲自领兵出征。仅三月,辽国灭。辽国领土并入大庆版图。   所以,当乔峰当初被康敏爆出他是契丹人时,丐帮一点儿水花都没泛出。   哦,契丹人啊。咋了嘛?   辽国可是早就被灭了,契丹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是大庆的少数民族了。如果真要论国仇家恨,也得是乔峰论吧?   但乔峰……哦,应该说是萧峰了。   被丐帮帮主捡到并且养大的萧峰峰心中可没有啥国仇家恨,他更想去认爹。   一寻到自家亲爹的踪迹,萧峰就眼巴巴地敢来了。   刚好赶上玄悲大师揭露,给他传信让他们截杀萧远山的幕后之人。此人正是慕容复他爹!   萧远山这回可算彻底炸了!   慕容复他爹?那不就是慕容博吗?   这人他熟哇!他俩在少林寺藏经阁做了二十多年邻居。   当年妻离子散的罪魁祸首,竟与他朝夕相对二十多年而不自知?当时萧远山眼睛就红了。   虽然萧远山的妻子没死,但是在那场雁门关大战中,萧远山的妻子腹部受了伤,不能再生育。这对女人来说,是多么沉痛的打击?   而且,萧峰因此也给丢了。   知道当年的罪魁祸首是慕容复他爹,他怎么能忍?   你不是在少林藏书阁偷书吗?老子这就去给你捣乱!   还有那个玄悲大和尚,就是他当年失手打中萧远山妻子的小腹的。虽说那是妻子为他所挡的攻击,玄悲也一惊之下收了力道。可是高手的全力攻击哪里是那么容易收回的。玄悲当时就内力逆转吐了口血,掌风却还是伤了萧夫人。   虽说当年大佬们就已出面调停过一次。但这个仇萧远山是一只记在心里的。   再者说爆马甲的事情,玄悲那是他自己犯了戒。他只不过是把这事儿捅出来了而已。所以,萧远山觉得自己没啥错处,更不过分。   于是,萧远山在知道罪魁祸首后,就大摇大摆地去跑去少林寺藏经阁寻仇了。恰巧赶上慕容博正在藏经阁,他二话不说,直接大打出手。两人差点儿把藏经阁给拆了。   最后,还是扫地僧出面,以神乎其神已经不能称之为“武功”的手段让打红了眼的两人停手。   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经理过一番“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后,慕容博说自己悟了。不想着复国了,看破红尘,准备出家当和尚了。还要拉着化干戈没成玉帛的萧远山一起。   萧远山一听,站起来就是一脚。   “呸!老子有妻有子,谁跟你这不是玩意儿的一起出家!老子的媳妇儿还在家等我把儿子带回去呢!”   “谁跟你这天天想着谋逆的反贼还想出家?你以为你当了和尚六扇门就会放过你这个反贼了?哼!你就算不被砍头,这罪名也够你在天牢蹲到死了!”   “萧远山,你少得意!”慕容博一心复国,却听不得别人说他是反贼,他可是燕国皇室后人!   “你这个辽国大将,又能比我好到哪去!”   “老子比你可好多了!”萧远山一抬下巴。萧峰敢打赌,他从他爹脸上看到了莫名的骄傲和自豪。   只听萧远山说:“老子虽然不是大将军了,但好懒也是大庆的驸马爷呢!老子的媳妇儿是大庆的郡主。你媳妇儿是啥?”   对的,萧远山取了个好妻子。不仅身份高贵,还通情达理。最重要的是——一点儿也不嫌弃萧远山吃软饭。   见慕容博僵住一瞬后,突然当场喷出一口老血。萧远山仿佛打了胜仗一般,洋洋得意起来。   ——论拼媳妇儿,他萧远山就从没输过谁!   毕竟大庆的长公主是唯一一个,与大庆长公主同期的郡主也是唯一一个!而且还跟长公主是手帕交!深受皇恩。   “峰儿啊,走,跟爹回郡主府。”萧远山搂过儿子,“这些年苦了你了。咱不当乞丐了啊,回头儿让你娘跟长公主说说,让她和皇帝说说好话,给你捞个郡王当当。”   萧峰:“……”   ——爹,其实丐帮挺好的。   丐帮众人:“!!!”   ——你丫说谁乞丐呢!   想打架是不!╰(‵□′)╯︵┻━┻ 第156章 逍遥子大佬   “你们的婚礼, 我和童童就不参加了。”   在东方说明林溯他俩此行的来意后,无为子大佬张口就是这一句。反正童姥已经去找扫地僧了, 这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但你入童童门下不过几年而已, 自是比不得一手教导你的万花师门。于情于理, 我们做这对‘高堂’都不怎么合适。”   说着,他看了眼林溯,又道:“反正你回了万花定是还要再办一场婚礼,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和童童递上一份请柬就是。”   最主要的是,无为子大佬他追了童姥二十多年,两人在一起近两百年,那个不负责任的逍遥子都没说来给他俩主婚。凭什么林溯他们这当师父师公的就得去了?   大佬他小心眼儿着呢,连他儿子的飞醋都吃,你还能指望他什么?   人家还寻思着回长歌再结次婚让太白师父给主婚呢。至于林溯这半路捡来的徒弟?   ——抱歉, 没空!   老子还等着回去结婚呢。   ——对了, 家里的臭小子也得给安排好了。   无为子一想到逍遥派的宝贝蛋, 又爱又恨。   那臭小子总是夺童童的注意力,还是把他留在这边吧。反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回来了。   思及此,无为子大佬也不管林溯和东方两人作何想法, 直接脚下一点,飞入藏经阁。   藏经阁经历一番大战, 神秘的扫地僧却没去参与收拾,而是握着他的扫把一下一下地扫着本就洁净的地面。而童姥与无崖子都守在他身前,眼巴巴地瞅着他。但扫地僧恍若未觉, 扫把一下一下地撩过地面,一举一动都与毫无武功的普通老人无异,一点也不像刚才施展神秘手段的隐世高手。   “师——”无崖子刚起了一个字音,扫地僧的扫把一停,单手施了个佛礼。   “阿弥陀佛——藏经阁乃少林重地,两位施主若是无事,便速速离去吧。”   童姥闻言,垂在两侧的手紧了紧。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心中似是含着难过:“如今,我们已经是你口中的施主了吗?”   无为子一来,刚好见到自家媳妇儿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顿时心头火起。   “念了个阿弥陀佛就真以为自己是和尚了?”   他眨眼之间便来到了扫地僧身后,抬手一抓扫地僧光亮的头顶。后者若有所觉,飞快地转身,横起手中的扫把挡住。   扫把挡住无为子的右手,却防不住他的另一只手。   无为子向前左手一探,闪电般地抓住扫地僧下巴处续起一寸有余的白须。紧接着就是毫不留情地往下一扽——“刺啦!”一声,扫地僧的胡子被揪下大半,下巴上干绉如树皮的“脸皮”也掀起一块儿,露出里面真正的如瓷如玉的皮肤。   “你个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扫地僧再也没方才高深莫测的高人模样,张口就是一句“兔崽子”。   “啧啧,”无为子随手扔下手里的假胡子,掏出手帕擦擦手,“我就说你这么看重样貌的人怎么可能剃了头发把自己整成和老头子。果然是易了容。”   扫地僧摸摸下巴,见面’具已经破损,索性直接取下。人’皮’面’具下是一张得天眷顾的俊脸。都说美人隔云端,此时形容他丝毫不为夸大。   此人唇红齿白,面如皎月。一身老旧的衣袍,丝毫不能遮掩他的光芒。生得竟是比迷倒万千少女的妙僧无花还要精致俊美几分。   “师父!”无崖子唤他一声。两百多岁的人了,竟是激动到双眼含泪。   “闭嘴,臭小子!”逍遥子瞪了无崖子一眼。   他这几个徒弟啊,如果说无为子是作天作地,甚至要欺师灭祖的“兔崽子”,无崖子就是天天惹事儿让人糟心的“臭小子”。而李秋水呢?那是表面听话实则小心思一堆的“臭丫头”。至于她妹妹,逍遥子大佬表示那是李家“买一送一”的,天赋不如其他徒弟,身子骨还弱,没啥存在感。   思来想去,还是大徒弟最可心啊。   逍遥子的目光落于童姥身上,目光慈爱:“云儿的境界比上次见时高深不少,想来已入宗师巅峰了。”   “承蒙师父教诲。”童姥回道。肃着小脸儿,但眼中的敬爱是假不了的。   童姥本名云童,是逍遥子给取的。她也是唯一一个逍遥子从襁褓中亲手养大的孩子。感情自然不一般。   无为子见了,未免又吃味了。   他一侧步,挡在当人中间。   “老头子,你在少林窝了这么多年,也该挪挪窝了。我和童童给你生了个大孙子,天赋不错,交给你养了。”   似的,就是这么随意。在无为子心里,十个儿子也比不上他俩童童的一根小拇指。   “什么!你和云儿(在一起了)……还让云儿给你生孩子?”然而逍遥子大佬的关注点却是这个。   “你个小兔崽子,信不信我打死你!”说着,逍遥子抬手就是一掌过去,却被无为子轻易化解。逍遥子顿时一惊:“你突破了?”   无为子弹弹衣袖,似是不在意地道:“不突破到大宗师,怎么敢来找你。”   ——以老头子对童童的宝贝程度,绝对会下死手的。   “清风!”童姥喝了无为子一声,拿出来她大师姐做派,“怎么和师父说话的。”   无为子:“……”   ——他就应该自己过来!   ……   后来,也不知无为子大佬用了什么手段。逍遥子竟然真的去天山给徒弟哄孩子去了。   而无为子和童姥两人,也同最开始说好的那般,“回”长歌门。应允为其送行的,只林溯一人。   “你的心境已达宗师巅峰,突破到大宗师也只是时间问题。一会儿从旁围观,多少会对你有些益处。”   说着,无为子望了一眼远处的道路。   “来了。”   林溯莫名,回头去望。   “苏梦枕?”   后者施展轻功,片刻便到了林溯眼前。   “林姑娘。”他浅笑颔首,又朝无为子施了一礼,“恩师。”   “嗯。”无为子淡淡应声。   “恩师?”林溯被这俩字儿整蒙了。无为子不就收了原随云和宫九两个徒弟?   像是看出林溯的疑惑,因为马上就能和童姥过二人世界了,所以无为子心情甚好地给林溯接了惑。   “前几年小九儿请我下山他解蛊毒,我见天赋不错,就收了。现在还是记名弟子。这回回去让他拿着我师父的帖子去万花治治,待身子养好后再入师门。”   当然,当时候的“师门”就不是逍遥派而是长歌门了。当时无为子大佬救人的条件就是收苏梦枕为徒。说是收徒,实则是想把人拐走,毕竟“失踪”这么多年了,带个徒弟回长歌太白师父那边也好交差。   林溯:“……”   “怎么,”无为子大佬眉峰一挑,“你有异议?”   “没……”她摇头。   ——不敢有。   “哦,我这有苏……公子接下来一段日子所用的药方,”说着,林溯手就伸进了袖子。可她还没打开空间包裹,就听无为子大佬嫌弃道:“你那些治标不治本的方子就免了。省得让你大师兄和药圣见了糟心。毕竟学艺不精。”   林溯:“……”   ——她自打开始学医以来,第一次被人说学艺不精。   但林溯偏偏还不能反驳什么。毕竟她的医术跟大师兄裴元还有师父孙思邈比,确实还在“学艺不精”的境界。   “对了。你那条小花蛇我也带走了。之后我会让梦枕带它一起去万花。”   “嗯。”   见童姥已经安抚好宝贝蛋与逍遥子道别,无为子心道一声——终于完事儿了。   “走吧。”他朝苏梦枕道。后者依言跟上。   林溯距离无为子三人有五米远。这个距离不长不短,可以看清无为子的一举一动。   “看好了。”他说。   只见他伸出手,这纤长白皙的手掌仿佛顷刻之间便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这股力量……”林溯喃喃自语,若有所感。   而无为子此时已经看似轻松写意地,手掌自上而下一划——一道稳定的空间缝隙。白光一闪,三人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林溯在原地呆愣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仿佛突然回神。   那股玄之又玄的感觉她从中顿悟到了,但还没吃透。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大宗师之境,指日可待。 第157章 还让不让结婚了   十二月初八, 是为腊日。宜嫁娶、纳采、订盟、问名、祭祀;忌开市、安床、安葬、修坟。   今天是日月山庄的大喜日子——日月山庄的主人东方明与“活人不医”林溯喜结连理。   因为林大夫肚子里还出揣了一个娃,教主大人怕她累到, 并没有大办婚礼, 礼节一切从简。不过从宴请的宾客来看, 也十分隆重了。   “酒友”陆小凤、好友花满楼、师兄原随云、师弟宫九、“损友”楚留香还有他的两小伙伴儿姬冰雁与胡铁花都到了。   这些都是江湖武林中风头正劲的一代。   当然还有李家兄弟李千欢和李寻欢。林诗音因为怀有身孕不便长途跋涉, 遂没有来。丐帮三位大少也收了喜帖,同他们一起的还有无花少年。神侯府的四大名捕只来了追命一人,其他的都忙得脱不开身。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也未到场,这两人正在闭关。   而与林溯相熟的掌门与各方大佬虽然没亲自到场,但也派了门人送上一份贺礼。   至于新娘和新郎本人?   因为都是不拘小节的江湖人,再加上林溯身怀有孕,所以接亲什么的一系列流程都是能省则省。毕竟林大夫才刚开始不怎么害喜,之前的一段时间可是受了一番罪。教主大人心疼不已,不敢再让她劳累。   两人结婚是喜事, 但若是让林大夫像大家闺秀出嫁那般折腾一番……估计林大夫当天就得离婚。   不要小看孕妇的脾气。她们可是一点委屈也不能受。   惹不起, 也不敢惹。   遂, 除了不能省去的拜堂外,其他全部略过。虽颇有遗憾,但等林大夫回万花再结一次补回来就是了。   申时三刻, 已是吉时。   林溯在紫莹抱来嫁衣后,在春桃夏荷的服侍下换上了一层层如火的嫁衣。   不过在披上最外层用金线与各色珠石绣着龙凤呈祥的真红对襟大袖衫时, 林溯的动作顿了顿。   她垂眸,指尖摸了摸宽大的袖口。   按理来说,嫁衣袖口处也应是要用金线或白金线绣上一圈儿花边儿搭配背部的龙凤呈祥与袖上的鸳鸯戏水才最完美。   但是……   林溯垂着眸子, 看着袖口,突然底笑出声。   嫁衣的袖口上是用玄色的暗线绣出的看上去如同小迷宫似的同时也是最简单的回纹。   针法是最简单的平绣,针脚却一点也不细密,松松垮垮、长短不一、蹩脚十足。那叫一个“巧夺天工”。   不用怀疑,这是出自林大夫之手。   见林溯望着袖口出神,一旁守着的紫莹娇笑一声,显然是知道内情的。   “夫人可还记得答应赔给教主的一身衣裳?”自今日起,东方手下的人全部都改了口儿,称林溯为“夫人”。   “这是教主特意从库房翻出来,让人改了您尺寸,又寻了神针山庄最好的一批绣娘,做成的嫁衣。”   林溯自然也是想起来了,这件衣服是她刚搬来江南不久,答应给教主大人赔的一身衣裳。上面的暗纹被要求必须出自她手。   明明平日里用给人医病的银针游刃有余,甚至针法已达登堂入室、炉火纯青之境。但手里一换成了绣花针,就好像千斤重,每缝一针都要废很大的劲儿。只缝一小会儿就累到冒汗,好似跟人生死决斗了一场似的。   然而,两人都结婚了,这衣裳教主大人也没盼上。今日,反而成了她的嫁衣,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像……这个年代的姑娘的嫁衣都是在闺阁中自己做的?   林大夫念头一闪,颇为厚脸皮地想。   ——虽然这嫁衣不是她自己绣的,但也算出力了嘛。   没毛病。   ……也是难为教主大人这般贴心了。   不过……当时教主大人亲口要求林大夫负责上面的暗纹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那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把人娶回家了吗?   不管到底如何,今日两人确实要成婚了。   她坐在铜镜前,心灵手巧的夏荷正在给她上妆。   铜镜里的女子,一双水眸清澈无双,细眉弯弯。淡色的唇瓣抹上了大红色的胭脂,似是玫瑰花瓣般娇艳欲滴。雪白的长发盘起,叉上一只金凤钗。   林溯并没有选择戴凤冠,那东西虽华贵但也太重了。为图轻便,以花钗代替。比之凤冠,虽少了两分富丽,但不减清贵。   “夫人,已是吉时。该拜堂了。”   “……嗯。”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林溯心中莫名一颤。   她沉默一瞬,握了握手中的团扇,而后一抬手,以扇掩面。   至于红盖头?   凤冠都没戴,你还指望林大夫盖什么喜帕?她连垂丝穗都没选,能拿团扇意思意思就已经很不错了。   林溯被丫鬟们和喜婆簇拥着出了喜房,而新郎早已在门外等了。   听到推门的声响,东方抬眼,恰巧对上一双如水的墨眸。   嫁衣似火,秀发如雪。冰肌玉骨,身姿袅袅。   花钗玉步摇,出水芙蓉貌。   教主大人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是他的妻。   与自己相伴一生的女子。   他朝她伸出手,手掌白皙修长。   “过来。”他轻声道。音色撩人,眼神惑心。   就像海边的潮水,一下下地撩拨她如细沙一般地心。   ——他今天真好看呀。   林溯心里叹道。   他穿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玄纹云袖,腰间束绣着金色祥云纹腰带,身型颀长,玉立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绯红的薄唇微弯,那是极尽温柔的弧度。狭长的桃花眼荡人心魄,眼尾那天生俱来的红晕被两人的喜服映得更艳了。   好似失神一般地,林溯望着他的双眼,不自觉地抬手,如玉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   两人并肩而行。   “东方……”   “嗯?”   “你真好看。”她说。   身边响起一声轻笑。   而后,只听他说——“我知道。”   语气温柔,自带万分宠溺。   ……   虽没有长辈,但在友人的祝贺下,两人拜过堂,正式结为夫妻。   礼成后,林溯这个新娘并没有被“送入洞房”,反而是让夏荷取了个酒杯,与东方一起入了席。   林溯的酒壶是单独准备的,里面盛的是汤水。毕竟孕妇不能饮酒。而宴席上的酒,是万梅山庄送来的贺礼之一——一马车的陈酿。   “哈!林溯,东方兄——”陆小凤最先闹腾起来,“我敬你们一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多谢。”   教主大人也难得对林溯这群男性朋友有了好脸,淡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陆小凤之后,是楚留香,后面的人也一一跟上。   他们这群朋友,大致知晓林溯现在的状况,都没有找她喝酒。为此,胡铁花还叹气摇头,遗憾不能和林溯喝个痛快。   喜宴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气氛正欢,酒亦正酣。宴客的大厅突然倒飞进两人。门被破开,冬日的寒风袭进屋子。突然而来的变故,加之冷风一吹,三分酒意立刻散去。   原本热闹的大厅突然寂静无声,此地主人东方瞥了一眼被人扶起的教众。手中兵器已断,后者捂着心口,一脸菜色,显然受伤不轻。不过性命无虞。   林溯刚要去查看两人状况,却被东方紧紧拽住了手。而后他眸子一冷,看向门外。   “不知是哪方来客,在本座大喜之日上门,有何贵干?”   敢在他大婚之日打伤他座下教众。   ——找死么!   “嗒——嗒——嗒!”   人未先到,但众人已经听见由外而来的脚步声。   按理来说,能在林溯和东方大婚之日有胆子上门来找茬的,定是对自己武力十分有自信之人。但这沉重的脚步声表明,要么此人故意没有用上内力要么根本不会武功。   但那怎么可能?   众人皱眉,而后寻声望去。   原来如此!   来者是一名女人,死胖无比,又高又壮。她往门口一站,宛如一做肉山,把门口儿赌得严严实实。   “大欢喜菩萨?”众人中有人惊呼。   肥胖女人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一条缝隙的眼睛亮了亮。   “你们认识我?那就好办了。”她说。   大欢喜菩萨,苗疆第一高手。她此番来,是为寻仇。   “我那个不争气的干儿子连续几年迟迟未归。来了中原找他才知道,他已经被人杀了。连尸首都未留下。”   “我这个当干娘的总要为她做点儿什么。”说着,欢喜大菩萨看向林溯,“你就是林溯?”   她上下打量一眼林溯,对厅内众人视若无睹。她的眼神毫不遮掩,好似林溯只是市场小摊儿上一个物件儿罢了。   “啧啧。”大欢喜菩萨状似不满地啧啧两声,像是个挑剔的客人。   “长得还过得去,只是未老先衰。”她指林溯的头发,而后视线又在她身上的嫁衣定了定,“不过还勉强凑合。配不上做我干儿媳妇,但做他的小妾到是足够了。   不过你身上的嫁衣可不合规矩。待我杀了你后,给你换身米分裙。再把你埋在我干儿子的衣冠冢里。你下去以后,可要好生服侍你夫君。也不枉我这么费事。”   她这话可是把林溯往死里踩。配不上你干儿子,只配当他的小妾?   ——你TM是以为林大夫好欺负,还是当教主大人是死的?   “大言不惭!”李千欢怒喝一声。   众人皆是冷脸,而林溯不怒反笑。   “我是配不上你干儿子。不过你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你身上的这堆肥肉……啧啧,别事儿还没办呢,就先把你干儿子压死了。”   东方:“……”   众人:“……”   陆小凤蹭蹭胡子,楚留香摸摸鼻子,李寻欢直接咳嗽起来。   ——林大夫哎,你骂人就骂人呗。干嘛还开车啊?   大欢喜菩萨冷笑一声:“哼,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先把你舌头割了,再送你下地狱。”   “尔敢!”   东方怒极。如果刚才不是林溯拽着他,他早在第一时间把她当场击毙。而现在他已经忍无可忍!   他丹田一动,浑厚的内力顺着经脉涌遍全身,瞬间化为一道黑雾,朝大欢喜菩萨冲去。可刚离林溯两步远,他便显露身形,面色微变,一个踉跄。如果不是林溯眼疾手快地把人拽住,他已经倒在地上。   “东方?”   “……内力。”东方沉声道,“内力无法调动。”   “!!!”林溯一惊,连忙探脉。而后喂了东方一颗丹药。   大欢喜菩萨却是得意一笑:“没用的。早知道你会点儿手段,所以我下得是蛊而不是毒。”   大欢喜菩萨能是南疆第一高手,自然不是什么无脑之人。她早就知道五毒童子死于林溯之手,但是她又忌惮逍遥派大佬,所以一直忍到童姥和无为子走后才选择动手。   喜宴上的酒是万梅山庄运来的,但日月山庄对大欢喜菩萨来说还不算铜墙铁壁,她早就在酒中下了蛊。   今日喜宴上的人,一个也没跑掉!   如今大厅里能和她过招的人,都已经中了蛊,全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她宰割。   “母蛊在我身上。只要我不死,他们身上的蛊便永远也……”   “咻!”   一只飞刀破空而出,是李寻欢!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咳咳咳……”李寻欢强撑着桌面,面色苍白。这已经是他用尽力气所发出的一刀。   这一刀没让众人失望,直取大欢喜菩萨的左眼!只是,后者居然不闪不避。   肥壮如肉山的大欢喜菩萨只是一闭眼。薄薄的眼皮便轻而易举地阻挡了李寻欢的飞刀。   “锵!”   这是一声似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她的眼皮竟然宛如钢铁,不损分毫。   大欢喜菩萨一伸手,抓住掉落的飞刀,狰狞一笑。   “小李飞刀李寻欢?”   “如果你是没中蛊,说不定我还顾忌你三分。只是你已是强弩之末,这飞刀也就没几分力道了。就算有一百把都插在我身上,我也不在乎!”   说完,她竟然把那飞刀放入口中大嚼起来。   李寻欢的飞刀虽然只是凡铁,但也是钢铁打造。可是竟然被大欢喜菩萨宛如凶兽一般地利齿生生嚼碎!   ——这还是人吗?!   众人心中又惊又疑,林溯亦是一怔。   她伸手往袖中一探,翠色竹笛抓在手中。还未等她动作,却被东方紧紧抓住手腕。   “东方……”   “走。”   “东方!”   “走!”东方喝她,第一次用如此严厉冰冷的语气和她说话,“现在我们都已身中蛊毒,你只身一人,不是她的对手。”   而林溯是唯一没有喝酒的人,她的轻功超绝,若是现在逃走,自然是走得掉的。   “可是……”林溯皱眉,双眸蒙上水雾。   陆小凤亦是劝她:“听东方兄的,走吧。”   大欢喜菩萨把一切尽收眼中。她并没有急着取林溯性命,反而饶有兴致地欣赏眼前众人的垂死挣扎。   日月山庄的护卫们包括才赶回来的阿飞和林仙儿早就被她的徒弟们拦在外面,根本进不来一人。而大厅里的人,已经沦为笼中之鸟。   林溯心中煎熬无比,但却不曾退缩。   她轻轻一笑,点了东方的穴道,让他不再阻拦自己。   林溯已经挥动手中的翠色竹笛,一道绿忙打过去。   大欢喜菩萨一惊,双臂挡于面前。   “你没中蛊毒?!”   “我什么时候说,我中了蛊?”林溯转动手中竹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正暗暗观察大欢喜菩萨,寻找可破之处。   “挑在我大喜之日打上门来,不仅仅是因为想坏我婚事,这里的人你也没打算放过。”   “你应该是早就盯上了我,却一直忍到现在才出手。你在顾忌什么?”   林溯突然想到破空而去的无为子和童姥。   “你在顾忌我师父?”她敏锐地感觉到大欢喜菩萨气势微变,知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可是我师父的行踪诡秘,少有人知晓。除非……”说着,林溯体内内力一转,大厅角落里突然想起一声惨叫。   众人寻声望去,楚留香一惊——“石观音?!”   “原来如此。”林溯头也没回,只是冷笑。   无为子带着童姥破空而去只有逍遥派内部人知晓。石观音应该是从李秋水口中得知一二,而又不知怎么和大欢喜菩萨搞在了一起。估计一是为杀她,二是为体内生死符而来。不过石观音现在体内生死符发作,已不足为虑。   而她面对的敌人,也唯有……   林溯紧紧手中竹笛,蓄势待发。   多说无益。   仇人见面,自然是——不死不休! 第158章 青山不改   花间游和离经易道双修的花姐打人是什么打法?   各大门派的师兄师姐用他们的血与泪告诉你——别浪, 别跑,原地等玉石(俱焚)。   自在武当身受重伤后, 林溯似乎再也没有出过手。   但这并不代表她的武功退步了。   大红色的身影夹带一抹雪白, 围着大欢喜女菩萨就是一连串的攻击。   几息后, 林溯停手。此时她们的战场已经从大厅转移到了院中。   林溯后撤, 把两人的距离拉远,站在大厅门前,颇为忌惮地盯着眼前的“一堆肉山”。   大欢喜女菩萨此刻依旧站在原地,面色不改。   经过刚才的短暂交手,林溯才知晓此人的凶悍程度。   这个肥胖女人身上层层叠叠的肥肉,就好似千年乌龟的龟壳,极难破防。内力打在她身上,还没穿透那层层肥肉,就被大欢喜女菩萨自身诡异的功法化解了。   物攻不能破防, 内攻见效深微。   这是林溯遇到最苦手的敌人。   而且……   林溯紧了紧手中的雪凤冰王笛, 心中有些无力。   这女人身上的肥肉一层一层, 经脉都被藏在肥肉最底层或者被厚厚的脂肪挤压变形。林溯找不准这人身上的穴道,以至于她的百花拂穴手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这还怎么打?   【你准备放弃了吗?】   ——放弃?   并不。   她身后有她的夫君,朋友。若是今日退了, 她会懊悔终身!   墨色的水眸微抬,里面的光亮宛若星辰。   ——要战, 便战!   虽死,不悔!   林溯动了。   她的速度极快,脚下踩着的是融合凌波微步六十四卦的小轻功步法。   越前纵后, 我行我素;左窜又闪,天马行空。   在接近大欢喜女菩萨的那一刻,林溯举起手中的雪凤冰王笛,直取大欢喜女菩萨的右眼。后者不屑冷笑,伸手去挡。而林溯下一瞬整个人已经退了回来,她左手一挥,五道银针与梅花状飞出。   “噗嗤!”   “!!!你敢!?”   只见寒光一闪后,银针已经刺进大欢喜女菩萨的左眼。   左眼被刺入银针,大欢喜女菩萨怒喝一声,一掌拍向林溯。她虽肥胖,速度却不慢,一掌拍到了还未后撤完全的林溯的后心。   “噗!”   林溯只觉得背后好像突然砸过来一座大山,砸得她一口鲜血喷出。她踉跄了一下,又连忙运力与大欢喜女菩萨拉开距离。   再转身一看,大欢喜女菩萨已经歇了怒气,完好的那颗又眼闪过寒光。   “倒是小看你了。”   她刚才的怒气并不是因为林溯用银针刺瞎了自己的左眼。不放在眼里的蝼蚁突然化成了蜜蜂蛰你一下,你总会气急败坏的。   但大欢喜女菩萨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平静。毕竟,蝼蚁还是蝼蚁,只能耍些小手段。这点在她心里没有改变。   大欢喜女菩萨左眼还在不停冒血,血流满面,此时的她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但这只恶鬼面色不改,也不觉得有任何疼痛,反而对林溯起了几分兴致。   “轻功不错,”她说着,竟然伸手搅了搅自己的左眼,把银针夹出。“针法也还行。”   说完,她居然把带着自己鲜血的银针放进口中,咀嚼两下后吞咽入喉!   ——这还是人吗?!   明明就是一只对自己也十分残忍的恶兽!!   林溯面色一凝,心里暗暗懊悔自己自怀孕后就不碰药物。不然怎么也得在上面淬上十种百种剧毒。   可时间不能重来,在银针上淬上见血封喉的剧毒林溯也做不到。毕竟,她的银针大多数都是用来救死扶伤,而并非取人性命的。   “继续。”大欢喜女菩萨这话刚出,林溯已经再次闪身到她身边。不过这次她选的是来到大欢喜女菩萨身后,手中翠绿的雪凤冰王笛迅速出手,点上她脖颈与脑袋相连处。   “嘭!”   像是金属大力相撞的声音响起,林溯只觉得右手震得发麻。大欢喜女菩萨却只是一甩头就恢复过来。她一转身,蒲扇一般的大手朝林溯抓来,林溯一惊,往左虚闪了下后就瞬间往右掠去。可是她的一举一动却被大欢喜女菩萨识破。   “同样一招,在我面前可不能使两遍。”大欢喜女菩萨凝笑一声,改掌为拳,一拳轰向林溯的心口。林溯双臂交叉,运起内力往前一挡……   “唔……!”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林溯直接向是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她这双纤细的手臂怎么挡得住大欢喜女菩萨这力大无比的一拳?如果不是深厚的内力加持,恐怕她这一双手臂都已经碎掉。   “阿溯!”   东方焦急地唤她一声,艰难地抬步上前。林溯却一挥手,一道内里带着巧劲把人挥退回大厅。   “真是一对有情人啊。”大欢喜女菩萨啧啧摇头。   “我给你个机会。”大欢喜女菩萨看着伤势已经不轻的林溯,突然改了主意。她仿佛是在给予施舍一般,俯视她道:“如果你现在自裁,我兴许还会放过其他人。”   “如何?”   “不如何!”林溯还没说话,东方却冷言答道。   大欢喜女菩萨这种人他见得多了。现在看上去像是在给林溯一个“机会”,可是实际上不过是在侮辱她摆了。   林溯:“……”   林溯没有反应,她的双目出神。   ——明明自己已是宗师,为何却在对上大欢喜女菩萨时毫无还手之力?   她这般问自己。   【唉……】系统像是叹息一声,问她:【你怎么就是还不明白?】   ——明白?   林溯眸光一闪。   明白什么?   【你以医入道,不同于纯阳,藏剑,七秀,长歌此类武力至上的剑道。只要你的心境足够,便能发挥最大的实力。】   【林溯,宗师和大宗师,其实不过是在一念之间。】   【在无为子破空而去后,你明明心中早有顿悟,却避讳那道灵光。】   【你在顾忌什么?】   “我……”她语塞。   她在顾忌什么?   林溯余光瞥见那抹大红色的身影。   她早有一种预感,突破到大宗师后,兴许就要破碎空虚而去。她不想就这么离开,万花是她的家,但这里亦有她的牵绊。哪怕能带着东方一起,她也要等到两人成婚后。   这是他早就期盼的,她亦是如此。   林溯本想等着处理好一切,再和东方谈回万花的事情。   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再拖了。   “阿溯……”   在东方焦急无比的眼神下,林溯缓缓起身。   “你说的听上去还不错。不过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而不是别人施舍。”更何况还不是真心。   她抬眸,如水的双眸波澜不惊,无悲无喜。看得大欢喜菩萨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这种感觉立马被她压下。   “江湖上人人称赞医者仁心的医仙不过如此。”大欢喜菩萨冷笑一声,“医者仁心?哼!你们中原人就是假仁假义。”   “医术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解不了我的蛊。”大欢喜女菩萨转头看了眼东方,血盆大口扯出一道残忍的笑意。“不过你的丈夫长得不错,我会留他多活几天。”   “妄想!”东方冷脸。这个肥胖女人让他恶心到想吐。   “那你可要失望了……”林溯也笑了,不过她的眸子极冷,仿佛要凝出冰雪。   “我一身医术,为含灵除病痛。我手中雪凤冰王笛,虽护不了天下众生,却可护我心中想护之人!”话落,一道翠芒由她自上而下挥笛的动作凭空而出,从方寸间陡然化为数尺,十数尺,数白尺……一丈!   一丈的翠芒似刀似剑,不给欢喜大菩萨丝毫退缩的时间。她一身钢铁般坚固的肥肉被这似刀似剑的锋芒轻易破开!   “不!!!”   欢喜大菩萨只发出一声惨叫,便硬生生得被这翠芒从中劈成两半。   而这翠芒在消灭敌人后尤未停止,一路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破开庄子的大门,直朝瘦西湖而去。   “轰!”   翠芒划过瘦西湖,似是盘古开山斧那开天辟地的一斧。整个瘦西湖的水面竟然硬生生地被分割成两半,露出了深色的湖底。而后两侧的湖水似是才解脱凝固一半,惊起万丈波涛。许久许久不能平静……   待湖水稍歇。众人发现——瘦西湖的冰融化了。偌大的瘦西湖中,寻不见一块碎冰。湖里面的鱼虾荷叶也随之苏醒。   一群群锦鲤在湖水中游动,湖面原本枯黄的荷叶变得翠绿,而后湖水里又钻出翠绿的笔直的茎,顶端拖着一个尖尖的小角,一肉眼的速度变鼓变红,而后舒展花瓣,迎着寒风绽放。   冬日的莲花竟然反季节开放,且占据了瘦西湖三分之一的湖面。   ——天啊!   众人心里皆是一声惊呼。   这是人力所能及的吗?   可林溯偏偏做到了。   她紧了紧手中的冰雪凤王笛,心中默问。   ——这便是大宗师之竟的力量吗?   感应天道,掌握自然之力。   一瞬死,一瞬生。   与其相比,破碎空虚好似也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   林溯抬眼,去看原本大欢喜女菩萨身处的地方。   大欢喜女菩萨已被劈成两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翠绿色的空间缝隙。   “……”林溯心里一叹,系统的话也适时响起。   【你该走了。】系统说,【被强力破开的空间缝隙,你在此停留得越久,它就会越大。】   然后……吞噬一切。   “我知道了……”她垂眸应声,然后回头。   一头雪发大红嫁衣的清丽姑娘再看到她的丈夫后,扬起一个柔和温润的笑容。   “今日的婚礼不算,我带你回师门,再举办一次。”她说。   “走吧。”林溯朝东方伸手。   东方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轻笑一声。白皙修长的大手紧紧抓住她的。林溯把人往前一带,两人隐入空间缝隙。   在绿芒彻底消失前,林溯的一道声音从里面传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未完的酒席,他日回来再续。”   “哈……”恢复内力的众人听得清楚,陆小凤则是笑了一声,摇头道:“可别了。再来一次,谁不知道会不会又碰见个大欢喜女菩萨。”   “咳咳。”楚留香摸摸鼻子,咳嗽两声提醒陆小凤。   ——没见原随云跟宫九都在瞪你吗陆兄? 第159章 万花番外   有生机盎然的绿芒保驾护航的位面通道里, 林溯紧紧握着东方的手。   她的手抓得很紧,因为她的心中并不平静。   “东方……”   “嗯?”   “事到如今, 我也该跟你说了。”林溯抿抿嘴, 心下忐忑。   “我……我不知道你自己猜到了多少。”毕竟东方教主的谋略心计并不是摆着看的。   曾经林溯也想过和盘托出。只是那时候系统君曾说过, 若是林溯主动坦白, 那系统君的一番辛苦就白费了。   系统君的作用其实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遮掩林溯身上异世的气息,掩盖天机。监督林溯成长为一方大能,突破到大宗师之境。   “这件事我自己憋了有段时间了,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   “是有关我的来历……其实你心中应该有些猜测了。”林溯揪揪手指头,抬眸期期艾艾地看了东方一眼。   “不是我有心隐瞒,只是太过匪夷所思。我本想着等一切水到渠成了,在和你坦白。”   教主大人只是微微扬眉,静待林溯下文。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林溯抛出重磅炸’弹,“原本的我在我的世界已经死去了, 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便是史书记载的古唐, 却与史书中的古唐不同。而仿佛又与此方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纯阳宫的剑法、我原师兄的御琴之术、你们家的轻功, 都是我那个世界各大门派的绝学。而我出自秦岭万花,师从药王孙思邈。”   ——孙思邈么?   早有猜测的东方,完好接受了这条消息。“那你的那个裴师兄……”   “对, 那是我万花大师兄。江湖人称‘活人不医’。”说着,一向厚脸皮的林大夫嘿嘿一笑, 有些不好意思,“你送我的那座宅子门前的牌匾,就是借用我大师兄的称号。”   毕竟这称号确实省了不少事儿啊。虽然在不知情的眼里不管是裴元还是林溯, 都让人觉得是有些不近人情,脾气古怪。但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还有就是,某大夫真心觉得这四个字真的很有逼格很适合装逼啊。   “只有这些?”教主大人挑眉。那张得天独厚的眉眼勾人夺魄。   “只有这些。”林大夫举手发誓。她照着话本里学来的矫情的情话,开口保证:“今日你我终坦诚相见。”   “日后夫妻一体,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那从哪儿学来的这句?”   “话本子里。”林大夫老实交代。   “呵~”教主大人轻笑一声。   ——他就知道。   但是东方教主还是满意了。伸手把人拦进怀里。   “走吧,不是还要回万花?”   “嗯!”林溯用力点头,面上浮现一个大大的笑脸。   ……   万花谷中,药圣孙思邈所在处。   “哎呀!”   一声惊呼响起,恰巧来同师父探讨医术的裴元与孙思邈一同转头望去。   “阿溯?”裴元施展轻功,眨眼间便来到居然出现的两人身前。   “终于回来了啊……”药圣孙思邈捋着胡须感叹一声,视线在林溯旁边的红色身影上顿了顿。“嗯?怎么还多了一个?”   “裴兄。”东方率先打了个招呼,裴元只是微微颔首。他的关注力全在林溯身上。只因……   “大师兄……”林溯一张小脸儿煞白,已经皱成了苦瓜脸。“我肚子疼……QAQ”   之前在未免通道里有她那神来之笔的绿芒护体,并不觉得什么。直到出了通道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受着内伤呢。   ——不知道腹中孩子有没有事。   “阿溯!”东方和裴元齐声道。   裴元迅速握住林溯手腕,观她是受了内伤,取出一颗雪白的丹药让东方喂林溯服下。   修长白皙的手指拈着丹药送到林溯唇边,裴元却面色一变。   “等等!”他皱眉又细细探脉,像是不能接受某种事实。但忧心林溯的伤势,他还是另外取出一颗米白色的丹药亲手喂给林溯。   “师妹,你怎么受了如此重的内伤?”裴元探脉的手未放,随时观察林溯体内情况。   “回来之前,跟个胖女人打了一架。”林溯摆摆手,不甚在意道。   “对了大师兄。”林溯突然想起件事情,“大师兄,你解蛊毒一向比我擅长。快帮东方看看,他体内还有余毒没有?”   虽然大欢喜女菩萨说母蛊在她体内,只要大欢喜女菩萨一死,众人体内子蛊自然会死去。但她还是不放心。毕竟那女人可是专门玩儿蛊的。   大师兄抬眸,目光微凉。但他还是探了东方的脉。而教主大人也因为裴元的手终于离开了林溯而面色稍霁。   一边探脉,大师兄还不忘问林溯:“一别经年,师妹也长成大姑娘了。可是有了情缘?”   “那当然!”林大夫骄傲地一扬下巴,拍拍东方肩膀,“诺,这不是带回来了。”   林溯这话刚落,原本面色平静的大师兄突然冷下脸来。探脉的手也变换成爪,一把扣住东方的脉门。而却被反应迅速的东方瞬间闪开。   “果然是你!”裴元冷声道。   “裴兄这话是什么意思?”东方冷眼回视。   “大师兄?”林溯歪歪头,亦是不懂裴元为何突然出手。   “师妹,你退开。”裴元道,“让为兄看看你这位好情缘够不够格做我万花的女婿!”   “够不够格,不是阁下说的算吧。”得,这下连“裴兄”都换成“阁下”了。   “可敢一战?”大师兄取出他的大橙武,气场全开。   “有何不敢!”东方眯眸,气势如虹。   “东方,大师兄……”   林溯刚一开口,裴元则一掌轻推林溯,用了巧劲。温和的内力把林溯推后好几尺远。   “请!”大师兄切了花间游。   “请!”教主大人的暗尘弥散伺机而动。   “胡闹!”   还没动手,万花谷的药圣大人便喝住裴元。   “元儿,你身为万花谷的大师兄(榜样),怎可与师妹的情缘动手?若是让你师弟师妹看了去,成什么样子!”   “……”大师兄握紧手中的大橙武,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是徒儿心境还未修炼到家。”   “嗯……”药圣大人满意地点头,高深莫测地一捋白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至于这溯儿的情缘,想来是明教弟子吧?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浑厚的内力,果真年轻有为……”   “只是,师父……”裴元突然插话道,“阿溯身怀有孕,已六月有余了。”   “……!!!”   裴元这话一出。原本仙风道骨,仿若世外高人的药圣大人瞬间吹胡子瞪眼,怒发冲冠!   “小子,接老夫一记玉石俱焚!!!”   裴元:“……”   林溯:“……”   ——师父你这样双标真的好么……等等!!!   心里吐槽完的林大夫连忙伸出尔康手:“……师父,使不得呀!”   林溯刚要使出小轻功,却被早就盯着她的大师兄伸手勾住了脖子后的衣领。   “大师兄……”林溯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句。   裴元大师兄不为所动。“你身负内伤,不宜动用内力。”   “可是……”   “师妹莫急。”大师兄目光清浅,淡淡道,“师父他老人家心里自由分寸。”   “喀嚓!”   这是东方教主腿骨断裂的声音。   林溯:“……←_←”   被幽怨的目光望着的大师兄面色不改,“不过骨断而已。事后三月便养回来了。”   “噗!”   这是教主大人不慎中了一击吐血的声音。   林溯:“……←_←”   裴元:“不过内伤而已,半年便能调理好……”   大师兄话还没说完,只见师父父手中大橙武爆出慑人的寒光,直取东方眉心!   这下,林溯再也忍不住了。朝自家师父父凄厉喊道:“师父父,你要是把他杀了,徒儿我就成寡妇了!!!”   “……哼!”最后,药圣大人冷哼一声,手腕一动,改了方向。那道寒芒顺着东方的耳际险险擦过。然而并没有解气的药圣大人又往出拍了一掌。   “呃!”东方受了这一掌后,滚落在地。   见孙思邈还要出手,林溯又赶紧道:“师父父,我们已经拜过堂成过婚了。你再打一下,徒弟弟真的要守寡啦!!!”   ……于是乎,为了徒弟弟的终身幸福,药圣大人不甘愿地收了势。   而东方教主呢?他并不满意林溯的这个说法。   ——只是守寡吗?   说好的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呢?   呵,女人。 第160章 众生番外   冷血番外——   某日, 冷血神捕在贼人手下就出一娇弱女子。   “多谢少侠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愿以身相许, 报答少侠的恩情!”   冷血上下打量了一眼。“不用。我的忙, 你帮不上。”   女子:“……”   ——你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也不知道这个梗大家还记得不, 啊哈哈哈哈)   小花番外——   “嘶——”白色的小蛇爬出长歌门的某处庭院, 却被突如其来的红色尾巴一瞬间卷了回去。   “嘶嘶嘶!”小蛇扭动身体,见逃脱不得,恨恨地咬上卷着她的红色尾巴。然而它那两颗锋利的小牙牙,连道白印儿都没在上面留下。   ——放开我!我要去找林溯!   “嘶——”把小白蛇卷回来的红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与小白蛇同等大小,却没忘把整个身子缠绕在小白蛇身上。像是相依相偎的连理枝。   ——别闹。你怀着孩子,不能劳累。   “嘶!”小白蛇卷起尾巴,抽打小红蛇蛇神。   ——你这个臭流氓!我才不要生你的蛋!   她这就去找小伙伴儿林溯开堕胎药。   林大夫生子——   疼了整整六个时辰,从白天折腾到晚上的林大夫痛不欲生。教主大人在房外开来回踱步,看上去颇为焦躁。   “莫急。”大师兄裴元难得安慰一句东方, “万花谷杏林一脉, 一众师弟师妹虽不能说人人都是圣手, 但接生一事,无须忧虑。”   更何况,现在房间里守着林溯的是万花谷中专攻妇科且医术精湛的两名女弟子。   “可……”东方一顿, 望向房门。他绯红如花的薄唇抿成一字,昭示着他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啊!!!”里面响起林溯的痛呼, 带着哭腔,像是痛苦极了。教主大人听进耳中,疼在心里。   “师姐, 加油!已经看到头了。”   “……半个时辰前你就忽悠我说看到头了。骗人!”林大夫被疼得想打人,“不生了!”   “我不生了!”   也不知道林溯哪儿来的力气,明明刚才疼得虚脱,现在却要挣扎着起来。   “哎哎哎!师姐,你别乱动啊!”   “我不生了!让我起来!”林大夫估计是被疼得神经错乱了。这生着孩子呢,哪有半路爬起来说不生了的。   “师姐!!”   “林溯!”教主大人再也忍耐不住,冲进屋子。   一进屋,便见林大夫面色苍白得躺在榻上,雪白的长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狼狈又可怜。   “东方……QAQ”   一见教主大人进来,林溯也不挣扎着要起身了。一双水眸委屈巴巴地看着东方,里面含了无数控诉。   “乖。”教主大人连忙上前,坐在榻上。扶着林溯的小脑袋让她躺在自己腿上,柔声哄着。   “嘤……好疼啊!”林大夫都疼哭了,“东方,我不想生了。”   “临盆在即,哪有说不生就不生的道理?”教主大人难得好声好气地哄着,语气一点儿也不敢重了。   “听话。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东方紧握住林溯的手,十指相扣。他面色温柔,心里却已恨上了还在林溯肚子里的臭儿子。   ——这小子,忒能折腾!   将来也定是调皮捣蛋的主儿。   许是被教主大人哄住了,林溯牢牢抓着东方的手,再度发力。   “啊!!!”   “哇——”   折腾了大半天的胖小子呱呱坠地,洪亮的哭声响彻万花。   守在房外的大师兄和师父同时松了口气。   ——终于生了。   再不生,药圣大人都准备拿刀子给林大夫做“剖腹产”了。   “师姐,是个小公子哦。”负责接生的师妹把孩子身上的血水洗净后,用柔软的丝绸给孩子裹上。   “拿走!”林大夫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声音虚弱语气却十分嫌弃。   为了生下这孩子,差点儿去了自己半条命。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臭小子。   教主大人也只是瞥了襁褓中的新生儿一眼,就不再关注。满心满眼都是妻子。   他把林溯脸颊被汗水打湿的雪发拨到她耳后,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眸。   “辛苦你了。”   还没直身,东方只觉得自己胸前的衣领被人抓住。只见林大夫扯着教主大人的衣领,瞪着眼睛自认为十分凶狠得威胁道:“再也不生孩子了!打死也不生!”   东方:“……”   教主大人能怎么办,当然林大夫说啥是啥。   “好。”他答应得痛快。   三年后。   三岁的小萝卜头正黏着大师伯裴元要糖葫芦吃。刚到手的糖葫芦,就被突然一声尖叫吓得手一抖掉在地上。   “玉!明!心!(东方的本名)”林溯这一声喊叫用上了内力,震得人耳朵发疼。   “阿溯,别闹。”教主大人自觉理亏,无奈哄着。   “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对腹中孩儿也不好。”   “好你妹!”林大夫脏话都飙了出来。简直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暴跳如雷。   ——说好的再也不生了呢?   她这是怎么又怀上的?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老子不生了!要生你生!!!”林大夫生气又委屈,分分钟想要离家出走。   “我要离家出走!”林溯说完就要施展大轻功飞走,东方教主赶紧追上。   “林溯!”   裴元院子里的小萝卜头还不懂娘亲为何这般愤怒。他现在也很伤心。   小萝卜头低头去看地上沾满尘土和碎石的糖葫芦,小嘴儿一瘪,一双随了母亲的杏眼开始蓄泪。   “呜哇——”小萝卜头瞅了又瞅,终于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麟儿,怎么了?”   小萝卜头伸出小胖手指指地上的糖葫芦,万分委屈。   “呜哇——糖葫芦……”   裴元:“……”   ——你娘都要离家出走了,你还在这儿纠结糖葫芦……